《娱乐圈：她们叫我天才卷王姐》 第1章 当演员 ——作者表态一下：不少姐妹说为什么一个男的在前几章出场这么多呢？下线这么晚呢？为什么写这个男的外貌，没有写女主的外貌呢？男的占比是不是太多了呢？ 1，这本书以童梦为成长主线，母女姐妹情谊为副线，那我为啥会加这个男的呢？是因为现实中有很多“尊重女性男”“平权男”“女权男”，他们依靠看似“温柔尊重体贴和善”的表象去欺骗女性，然后发展性缘关系。书里的男的就是这么个角色，但是从他出场到正式下线，中间真的占比不算多，不过我能理解生气的人，我只是想说我不是诈骗。 2.下线晚是因为这是一个过程，前期主线还是艺考为主的。 3.我不是很喜欢描写女性外貌，对于男的的外貌描写也是效仿古早言情文里的描写女主的手法，这是一种凝视视角，这个人只有“美貌”一般的描写，所以我把这个描写加到男的身上了。描写女主还是以气质为主。 4.我特意标注男的下线那章并不代表这个过程里他一直会出现，不是这样的。 5.大家想看欢迎继续看，有问题请指出，谢谢大家????????? ——以下正文 千禧年的钟声在漫天遍野的“千年虫”危机中敲响了。 这一年的新年欢庆好似比从前更加热烈，所有人都陷进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之中。 银装素裹的东北小城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得童梦家的房子一颤一颤的。 热气腾腾的酸菜猪肉馅儿饺子放凉了，丰润饱满的猪油流出来，沁得饺子皮儿肿胀发白。 童娟丽“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大过年的，你给谁摆脸呢？” 童梦的嘴撅得老高，简直能挂一个酱油瓶。 “我要去上学去。” “是不是我给你脸了？那演员那玩意儿能好干吗……” 童娟丽的声音被淹没在震天的鞭炮声中，童梦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妈，你咋这么像个蛤蟆呢？” “千年虫”危机没有到来，一顿竹笋炒猪肉倒是降临在童梦的屁股上了。 鞭炮声停止了，童梦的嚎叫声也停止了。 她死皮赖脸地凑到童娟丽旁边，“妈，你姑娘长得这么俊，不当演员白瞎了。” 童娟丽瞪她一眼，“我看你这个二皮脸适合盖长城！” 童梦一看童娟丽这样儿，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一下就知道了——她妈不生气了。 “妈，你知道我为啥想当演员不？” “为啥？” “那必然是因为你亲闺女我，想把你的美貌发扬光大啊！” 时至今日，童娟丽辛辛苦苦的把童梦拉扯到这么大，但她仍然有一个深刻的问题想不明白—— 这孩子到底随谁呢？ 怎么就这么滚刀肉呢？ 要是童梦知道自己亲妈此时此刻的疑惑，那她一定会骄傲地说：随你呗！ 童梦想当演员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从小就喜欢这个。 这还得从她的启蒙谈起。 东北农村的娱乐活动不少，但最热闹的只有两样： 赶集和庙会。 一旦赶上初一、十五的大集，镇里就会来人表演。 喷火啊，碎大石啊，踩高跷啊…… 但最受欢迎的项目只有一样：二人转！ 二人转在东北喜剧界的统治力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叫一个豪横！ 更别提一年一度的庙会了！ 那家伙、那场面、那是相当大呀！ 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 那把童梦挤的，差点儿就找不着北了！ 年幼的童梦太矮了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声儿。 人家演员在台上又唱又跳，又演又笑，这给童梦急的，连声求童娟丽，“妈，你让我坐你脖子上呗。” 童娟丽身材消瘦，但童梦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胖孩子，所以童娟丽很少抱她。 在童梦许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童娟丽终于把她扛起来了。 好看，真好看，好看到童梦忍不住薅掉童娟丽一把头发。 回家路上，童娟丽歪着脖子，熟人问她，“丽姐，你咋啦？” “哈哈，没事儿，落枕了。” 童娟丽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说：我是被亲闺女坐落枕的。 晚上睡觉时，童梦缩在大花棉被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妈，你说我去唱二人转行不？” 童娟丽一只手扶着脖子，一只手往脸上擦雪花膏，没好气地骂童梦。 “你还唱二人转呢？你跟谁俩转？赶紧睡觉，明天我叫你起来你要是起不来，你看我怎么削你！” 童梦笑嘻嘻地说：“妈，那我明天早上要吃烤地瓜。” “烤地瓜，我看你像烤地瓜……”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呢，童梦坐在灶台边儿上迷迷糊糊地啃着烤地瓜，童娟丽在她身后给她扎头发。 烤地瓜很甜，但昨晚做的梦更甜。 梦里她成二人转演员了，站在舞台上，所有的光都奔她而去。 可美了。 “嘶，妈！扎太紧了！疼！” “扎紧点儿，漂亮！”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童梦长大了。 长大以后的童梦见识多了，对梦想的理解也愈发清晰了。 曾经想唱二人转的童梦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钮祜禄·童梦。 她喜欢的是舞台，不是二人转。 “哎呀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成为好演员，到时候你天天能在电视上看见我。” 童娟丽不能理解女儿心里的伟大理想，但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就是心如磐石，绝不动摇。 她眼看着硬的不行，心下一琢磨，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梦梦，你从小到大，妈对你说过一个“不”字吗？” 童娟丽指着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妈实话实说，我闺女长的确实俊，但跟人家能上电视的比，那还是稍微差点儿意思。 人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上电视的，所以妈不是不信你，问题是你也考不上人家那个电影学校啊！ 再说了，这行多苦啊。冬天拍夏天戏，夏天拍冬天戏，你还得上山下海，风吹日晒，一般人哪里受得了啊！” 童梦的脸皮确实厚，一般人这么被打击、被阻拦早就放弃了。 可她气势十足地说：“妈，你放心吧，我想好了，而且我是凭实力说话的！这样，咱俩打个赌成不？” “啥赌？” 童梦一拍桌子，指着电视机大喊一声，“我要是能考上电影学校，你就得同意我当演员，行不行！” 童娟丽“哼”了一声，“那你考不上咋办！” “考不上我就老老实实考学，争取考上师范大学，回来当老师，一辈子缠着你，咋样？” 童娟丽骂道：“兔崽子，你复读的话还不是花老娘的钱！但是行，你妈我说话算数，跟你赌了！” 童梦嗷一嗓子抱住童娟丽，叭叭亲了两口，“妈，你太好了，你真是我亲妈，我最稀罕你了！” 童娟丽面上享受吹捧，心里的小算盘却拨得震天响。 跟你老娘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人家上电影学校都得准备好几年，我还真就不信了，你准备一年就能考上了？ 等着老老实实的回来考学吧！ 童梦可不知道童娟丽心中所想，她只是快活又激动地想： 我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啦！ 第2章 骨头油 童梦是个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倔驴孩子。 年刚刚一过，童娟丽就带着童梦进城了。 童娟丽从兜里掏钱的时候，整张脸都皱巴在一起。 “倒楣孩子，有你这么嚯嚯钱的吗？你看你要是没考上的话，我怎么削你！” 童梦在一旁赔笑脸，“妈，我亲妈，我一定给你争气。” 童梦学习不好不坏，常年卡在中不溜的位置。要是这一年使使劲儿，没准儿能上个好大学。 但她吃了秤砣铁了心，浑身的力气都用在艺考上了。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蹬着自行车出门了，一直到天黑黢黢才蹬着自行车回家。 童娟丽看着孩子一天又一天的瘦下来了，抽条成如春柳一般蓬勃的少年。 她心里得意得很：我闺女就是能闯能干，面上却分毫不显。 童梦起早贪黑，可精神头愈发的好了。 她像是刚刚离巢的小鸟，对大千世界充满好奇心。 “妈，咋样？我这段唱得好不？” “妈，我们老师说了，我特有天赋！你以前都把我耽误了。” “妈，我听人说当演员可赚钱了，以后我给你换大房子。” “妈，我们班来新人了，可俊了。” 童娟丽给童梦夹了一筷子菜，“吃饭时候说话，脸上会长麻子，知道不——男的女的啊？能有你俊吗？” 这话真不是童娟丽吹牛。 童梦和电视上的大明星比不了，但是放眼整个镇子，童梦真是十分出众的美人胚子。 不然的话，童娟丽不可能同意童梦考电影学院的计划。 “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那女孩儿和我比差点儿，但是说话声可好听了。男孩儿的话——” 童梦咬着筷子，已经变尖的下巴颏儿点了几下。 “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就跟刘德华差不多！不对，比刘德华还帅！” 童娟丽眼睛一瞪，开始维护自己的偶像，“刘德华多帅啊，谁能跟他比！” 童梦一听这话，立马画大饼，“妈，以后我领你见刘德华去！” 刘德华目前是见不成了，姓李名德华的女老师倒是可以见见。 李德华是镇上培训机构的老师，她苦口婆心地和童娟丽说：“童梦这孩子吧，有演喜剧的条件，能拉的下来脸，特别大方，我还是很看好她的。” 童娟丽藏不住得意，嘴角压了又压，“是，我家梦梦从小就不怯场，让她学小品啥的，那学的老快了。” 李德华停顿一瞬，又道：“但是吧，梦梦妈妈，咱们现在遇见一个问题。” “啥呀？” “梦梦这孩子啊，对于喜剧演员来说，那是有点太漂亮了，但有点太过了。可对于电影演员来说呢......” 李德华沉默了，这沉默震耳欲聋，而童娟丽则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李老师您有话直说，没事儿。” 童娟丽是吃过苦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在农村，她一个寡妇拉扯着童梦长到这么大，不说历经千帆，至少也是尝遍人间酸甜苦辣咸了。 “梦梦妈妈，那我就直说了，假如梦梦就是想走这条道，靠脸肯定是差点意思，咱只能在硬实力上下功夫了。 我这个培训机构呢，还是庙太小了，我建议梦梦去省城里看看，虽然花销贵，但人家教的比我强。” 李德华确实是一位有师德的好老师，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了。 “你要是决定好呢，我可以帮忙推荐几位老师，我们都是同班同学，能稍微便宜点儿。” 童娟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了。 一路上，她只思考了一个问题。 梦梦能经受得住这次打击吗？ 傍晚，童娟丽熬了一锅酸菜炖大骨头，一边纳鞋底子一边等童梦回家。 “妈！” 一个鞋底没纳完，童梦就撞开大门儿，推着自行车进院儿了。 “妈，你炖酸菜了啊？啥好日子啊，咋这么香呢。” 童梦的鼻尖儿冻得红彤彤的，戴着浅蓝色毛线帽子，眼睫毛上都挂着水汽。 “就是想炖呗，行了，你赶紧洗手开饭。” 冒着白雾的酸菜炖大骨头上了桌，四四方方的炕桌被这沉甸甸的母爱震得晃了一下。 童梦没心没肺地啃了两根大骨头，正准备敲骨头吸骨髓呢，童娟丽开口了。 “梦梦，妈跟你说点事儿。” “啥事儿啊？” 童娟丽把李德华的话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你们李老师是这个意思，你心里怎么想呢？” 童梦竟然一点儿反应没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妈，我要是想去省城念，咱家能负担起吗？” 童娟丽在本地的小学和初中门口分别开了一家文具店，店里还兼职卖烤肠、卖时兴玩具、出租各类小说。 家里的日子不能说大富大贵吧，至少也是小富即安的。母女俩人也没什么大开销，所以童娟丽手里颇有盈余。 “那肯定没问题。” “妈，你要是能供的起，我当然想去省城读。李老师说的那些话吧，我心里不是不明白，你没看报纸上都说吗？ 女喜剧明星不要太漂亮，太漂亮就不搞笑了。 我自己心里对比了一下，我应该算是漂亮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靠脸吃饭啊，我想的就是靠硬实力。 妈，我知道这条道不好走，但我就想试试，试一试要是不成功的话，我也就死心了。” 童梦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熠熠生辉，眼睛里映着璀璨的、对于梦想的光。 如此动人，如此美好。 当然，也可能是大骨头的油蹭脸上了。 童娟丽翻了个白眼，“年纪不大，鬼心眼子不少，而且脸皮咋还那么厚呢？” 童梦“呲溜”一声吸了一口骨髓，“嘿嘿，妈，这说明我脑子好使啊，都是你的基因太好啦！” “我可不喝你的迷魂汤，你自己可想好了啊！我告诉你，你要是去省城里读书，我就不能陪你了，你就得上你小姨家住去。” 童梦拿纸擦擦手，“行啊，我小姨多稀罕我啊，就跟自己家一样。你就等我每个周末坐车回来看你呗。” 童娟丽看着傻乎乎的童梦，心里叹了一大口气：这可真是养女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了。 “行，那就去省城吧。梦梦，妈相信你，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你指定没问题。” 童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妈，你闺女至少是块璞玉，放心吧！” 第3章 见老乡 童梦一个人去了省城，带着两只杀好的鸡、半扇猪肉、腌好的酸菜，以及一张存折。 她小姨童香君去客车站接她，一看见负重前行的童梦直接嗷一嗓子，“妈呀，梦梦，你瞅你被猪压的，都成乌龟了！” 有时候，童梦也挺想钻地缝儿的。 本来背着这么多东西就显眼，在她小姨这一嗓子的加持下，童梦摇身一变，成为客运站红人儿了！ “小姨，赶紧走吧，老沉了，累死了。” 童香君是一个风风火火的马大哈性格，接过童梦手上的东西就道：“行，那咱俩坐三轮儿回去吧。” 起起伏伏颠的人屁股疼的三轮车上，童香君道：“明天小姨领你去机构报名，今天你先好好歇歇，晚上咱俩出去下馆子去。” 童香君是一名银行柜员，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正在熬单位分房的资历呢。她在家里客厅添置了一张小单人床，又把牙刷毛巾什么的都给童梦备齐了。 “梦梦，你睡卧室我睡客厅，你别跟小姨争啊，你可是要考大学的！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必须吃好喝好睡好。” 童娟丽和童香君姐妹俩亲如一体，这么多年相互扶持从未有过龃龉。童香君还没有恋爱结婚，待童梦就和待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堪称半个妈。 因此，童梦毫不拘谨，大大方方应下了。 “小姨，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单位呗？我妈给我带了存折，里面有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去取出来呗。” 童香君把肉扔在阳台冻上（此时是冬天，整个东北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箱），“你还用什么生活费，把小姨当外人啊？你妈咋回事儿啊，觉得我不能供你吃饭啊？” 童香君工资不低，一个人生活的有滋有味儿，但肯定没有童娟丽挣得多。 童梦搂住童香君的胳膊，“没啊，我妈说让我把生活费放你那，买菜、买米、我的零花钱都从那里出，省得我乱花。” “我差你那一双筷子啦？” 童梦咯咯笑，“咱俩好不容易能吃我妈这个大户，客气啥啊！” 实际上，童娟丽这个姐姐原话是这样的：“香君那丫头片子花钱就跟水龙头似的，手里指定是一点儿余钱没有，你要是敢和你小姨乱花钱，看我进城的时候抽不抽你俩。” 于是，俩人草草吃过一顿午饭，蹬着自行车就往童香君单位走。 “梦梦，你可得记住路，一会儿你自己回来的话，千万别走丢了。” “嗯，都记住了，也不远。” 童梦的声音闷闷的，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被大风吹得生疼。 取完钱以后，童梦背着小包、顶着寒风往家里赶。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还去买了几包辣条，两瓶汽水，几个棒棒糖，留着晚上看电影频道的时候吃。 一进小区大门，童梦就发现走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她跟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决定追上去分辨一下。 冬天的东北风声呼啸，大家全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眼睛都给挡起来，不是很熟的人轻易认不出来。 可童梦一看见这人的眼睛，迅速惊喜道：“李昭！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昭就是童梦和童娟丽提过的、长得特别帅的、胜过刘德华的男同学。 “你是......？” 童梦颇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思，激动地说：“我是童梦呀，咱俩不一块儿学表演吗？” 李昭有些沉默寡言，并没有和大家打成一片。与之相反的是和他一起去培训机构学习的叶雨婷，开朗活泼，很快就跟所有人混熟了。 但李昭和叶雨婷很熟。 童梦听说俩人是青梅竹马，好像是在偷偷谈恋爱呢。 “哦，我回家。” 李昭话少，但是有礼貌。童梦话多，并且自来熟。 “这么巧呀？你家住这里吗？我也回家呀！” 说着说着，俩人拐进了一个单元楼里，童梦便更加兴奋了。 “你也住这栋楼吗？几楼啊？这也太巧了吧！以后咱们可以常在一起玩儿啊，我还担心来这里交不到朋友呢！” 童梦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楼道里昏暗的楼道里四处回荡。 “我住四楼。” “哇！这么巧？我也住四楼！咱俩是门对门啊！” 李昭沉默一会儿，才回道：“嗯，好巧啊。” “那叶雨婷呢？不对啊，”童梦突然反应过来，“你住省城，干嘛去镇里学习啊？” 一直到俩人爬上四楼，李昭才说道：“叶雨婷家住六号楼，我们以后都回省城学习了。” 童梦也没继续追问了，只是很雀跃地说：“那咱们以后有空在一起玩儿啊，反正大家离得这么近。” 李昭掏出钥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开大门，“嗯。” 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等到晚上，天上下起鹅毛大雪，童香君浑身潮乎乎的进了家门。 “梦梦，咱们在家吃吧，我去饭店打包的饭菜。这雪太大了，冻死个人。” “行啊，小姨。” 从饭店到家里这么短短一段路，饭盒里的菜和饭就已经凝固了。童梦和童香君坐在小板凳上等着饭菜热好，顺便一块儿泡脚。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我们领导去对门儿了，以前也不知道她住这里啊。” 童梦一听这话，惊讶道：“对门儿住的还是我同学呢！” 童香君穿上拖鞋，去看看菜热好没，“那你同学是我领导和她前夫生的儿子啊，但我听人说她二婚以后就把孩子送回前夫那里了啊，怎么又回来了？” 童梦闻见香味，也不泡脚了，端着洗脚盆往厕所走，“不知道——小姨，好香啊，感觉好好吃啊。” “行了，馋猫儿，开饭吧！”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童梦美滋滋地缩进被窝里，把电视调到电影频道，又郑重其事地掏出自己的“演技小本子”，研究电影演员们的表情变化。 稚嫩的童梦犹如一块儿海绵，急不可耐地投身于电影的海洋里，迫切的汲取任何知识。 窗外只有凛冽的风声，一下又一下，犹如鼓槌一般敲击着窗户。 童梦就在这专属于冬天的韵律中，稳步奔向自己的梦想。 第4章 三个人 省城的老师很严厉，不仅会骂人，真急眼了的话甚至会打人。 童梦不是自小学习这些的，底子肯定比省城里的其他孩子差上许多。 最开始的一个月里，童梦的腿上、背上、胳膊上都被老师手里的棍子抽过。 童娟丽来城里看她的时候，强忍着没掉眼泪，只说一句话。 “梦梦，你得为你自己受过的苦争点气。” 童梦还是笑嘻嘻的，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抱住童娟丽，“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童梦是个又要强又要脸的犟种，如果不是童娟丽非让她脱了衣服试毛衣，她的伤口都不会被童娟丽发现。 至少这么多天过去了，童香君就没发现童梦身上的伤口。 老师说一天练八个小时，童梦就练十个小时，回家再学四个小时文化课，然后一边压腿一边看电影。 就连刷牙的功夫里，童梦都要把腿架在墙上，想让自己的筋更软一点，形体更好看一点。 要说苦不苦，肯定是苦的，童梦最开始躲在被窝里哭过好几次。 但到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童梦的心里又只剩下一个念头——努力干就完了！ 除此之外，童梦最大的变化就是普通话说的愈发好了、身材愈发纤瘦了。 童梦上课第一天，老师让她当着同学们的面做自我介绍。 教室里有不少人，大家都看似热情的鼓掌，实则一下课，就有几个男生走到童梦旁边，嬉皮笑脸地叫她村姑。 “你们听她的口音，不知道从哪个村里来的呢。” 男生们是心里不友善，嘴里不友善；女生们是大部分友善，小部分也看不上童梦。 童梦经常能看见那几个打扮的最时髦的、长相最漂亮的女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偶尔还瞥她几眼，然后露出几声讥笑。 对于言语攻击，童梦选择狠狠反击；对于背后嘲讽，童梦选择视而不见。 等我考上电影学校就好了，反正考学校看的是实力，又不是长相。 虽然......童梦也会自卑。 在镇里的时候，童梦是独树一帜的漂亮，从小被人夸到大，去哪里都是好苗子。 可是来了省城以后，童梦发现比她漂亮的人太多了。 人家的漂亮不仅仅是五官漂亮，更是气质漂亮，一种见过世面的漂亮。 夜深人静的时候，童香君睡着或不在家的时候，童梦会拿着镜子，反反复复端详自己的五官—— 脸还是不够小，鼻子还是不够挺，眼睛好像没有神，四肢为什么这么胖？ 在那个大部分人都没有“容貌焦虑”的年代，这帮梦想成为电影明星的女孩儿男孩儿们已经开始攀比长相了。 身处在这种环境之中的童梦，很难逃出这个旋涡。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靠日复一日的训练来缓解自己内心的迷茫、焦虑、不知所措。 所以，在表演课上，童梦永远是获得老师奖励最多的人。 但老师的夸奖之后往往伴随着一句话，“要是童梦再好看一点儿，你们其他人肯定没有活路了。” 这几年间，《还珠格格》风靡大江南北，电视上循环播放这部捧红了小燕子、紫薇和金锁的电视剧。 诚然，她们的走红有角色加持，但更重要的是，这几个人是真的漂亮，真的符合大众审美。 至于童梦嘛，她的漂亮过于质朴，过于贴近人民群众。 换言之，童梦没有星味儿，没有爆红的气韵。 “你啊，多多磨练演技，以后就走年代剧路线吧。” 童梦有些伤心，这是她在追梦路上第一次品尝到苦涩的滋味。 不过，伤心改变不了什么，一心想要撞南墙的童梦想：不管走什么路线，我只要走到台前就行了！ 童梦每天独来独往，不是上课就是回家，有女同学约她出门儿逛逛，童梦一律拒绝。 “我得回家复习呢。”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来约童梦了，她彻底没有朋友了。 直到半个月后，老师将两个人领进教室里。 “这是新来的同学，来，李昭，叶雨婷，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 童梦高兴的都快要蹦起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就差朝李昭和叶雨婷招手了。 人类对于别人的视线和目光是极其敏锐的，李昭和叶雨婷很快就发现了童梦。站在一旁的老师察觉到三人的眉眼官司，问道：“怎么了童梦，你们认识啊？” 童梦用力点点头，“认识！” “那行，那你和两位新同学坐一块儿吧，你先带带她俩。” 这节课，童梦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童梦好不容熬到下课铃响，立马转头问叶雨婷，“你们俩怎么也过来了呀！” 叶雨婷和童梦一样，都是善谈开朗的人，接话道：“我和李昭都搬回来住了，那肯定得换个机构学习呀，早听说你来省城了，没想到咱们来一家了。” 童梦从柜子里摸出三袋牛肉干，分了两袋给李昭和叶雨婷，“喏，你俩吃点儿，下节课的老师可凶了，练的可狠了，要是没劲儿的话，肯定坚持不下来。” 人和人之间的友谊很奇妙，因为有一种被称之为“眼缘”的东西在其中作祟。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只凭借着虚无缥缈的“直觉”来确立。 有的人可能很漂亮，但你看见她第一眼你就知道：我和她合不来。 有的人可能相貌平平，但你看见她的第一眼你就知道：我俩能成为好朋友。 幸好，童梦、李昭、叶雨婷三人之间就有这种眼缘，大家看彼此都很顺眼。 等到放学的时候，她们已经成为可以互相排练、互相对戏的好朋友了。 童梦惊奇的发现，和叶雨婷在一起的李昭明显健谈一些。不仅会接话茬儿，还会抛出几个好笑的梗。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冷漠啊。童梦想。 三个人都住在一个小区里头，自然要结伴回家。 一路上，两个女生嘻嘻笑笑，李昭则十分绅士地走在前头，尽可能的为她俩挡一挡吹过来的寒风。 那时候多好啊，只有生机勃勃，就连会打人的冬风都可爱无比。 第5章 看见了 “李昭！这是演小品，你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李昭！你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往台上一杵，人家就能乐？” “童梦！你平时不是挺能嘚瑟的吗？今天怎么回事儿？和帅哥演小品侮辱你了呗？笑也不会笑了？” 教表演的方老师人已中年头顶锃亮，大腹便便满脸褶子，但他的专业素养是真好。不管什么角色，方老师信手拈来，堪称惟妙惟肖。 方老师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嘴太毒了。 他也因此得名“眼镜蛇”，随时随地都在朝这些祖国的花朵们喷洒毒液。 今天演的是今年春晚上最为火爆的双人小品《钟点工》，童梦本来信心满满，打算惊艳所有人。 因为童梦非常会模仿宋丹丹老师，但等一听到眼镜蛇的分组，她这颗热火朝天的心迅速凉了一大截儿。 她要和李昭搭戏。 不是说李昭演技不好，李昭的演技太好了，至少秒杀班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 问题在于，李昭长得太帅了，他那张脸是真不适合演喜剧啊。 李昭的五官极好，是标准的剑眉星目，高耸鼻梁。嘴唇微薄，唇角上翘，可能是气血充足的原因，哪怕是在冬天，李昭的嘴唇也是粉艳的颜色。 真是应了“唇红齿白”这个词。 但童梦认为，李昭整张脸上最为出彩的则是那双眼睛。 眼角微微下垂，略带一些浅棕色的长睫恰到好处的遮住一半瞳仁，仿若隔着屏风看美人换衣，有一种既朦胧，又挠得人心尖儿痒痒的美。 李昭抬眼看人时，黑白分明的有神眼睛会给人带来一些锐利的感觉，好似侵略性十足的豹子； 李昭垂眸看人时，整双眼睛好像一面冰蓝的湖泊，巨大的冰块儿漂浮在其中，干净、透彻、还带着一丝令人想要探究与追寻的忧郁和深情。 童梦听说，李昭的祖上有一点儿俄罗斯血统，所以他的五官格外深邃漂亮。 这样的一张脸，适合演正剧，适合演古装，适合演爱情剧，演喜剧的话...... 童梦在内心高声呼喊：李昭，喜剧这个领域我另有人选，你赶快回到你的舒适区啊！ 可眼镜蛇有命，童梦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还要“谢主隆恩”。 俩人花了四十分钟对戏，中间叶雨婷休息的时候还过来凑热闹，“梦梦，李昭可不会演喜剧了，你可得带带他。” 童梦苦笑一声，“没问题，交给我。” 要是平时，表演不好私底下再练也就是了，但是这节课排名倒数第一的话，方老师是会让她们俩去扫厕所的！ 演着演着，童梦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厕所我是非扫不可了。 算了，一厕不扫，何以扫舞台？ 忍！ 艰难的十二分钟过去了，童梦和李昭磕磕绊绊地演完了。 眼镜蛇抱着胳膊，在底下哼笑一声，“哎呦喂，真是了不起，大明星了，有偶像包袱了，咋了？看不上喜剧呗？” “不是的方老师，是我们俩还没有磨合好，等我们俩磨合好之后绝对让您满意。” 童梦赶紧怼了一下李昭的胳膊，示意他也说点儿好话。 李昭的身子僵直一瞬，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个“对”字。 方老师挥挥手，“行了，赶紧过来，别在那丢人了——来，下一组！” 最后，童梦和李昭喜提“清扫厕所大礼包”，时效一周，不满意不退换。 放学以后，童梦跑到小卖部给童香君单位拨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得晚点儿回去，不用等她吃饭了。 接着，童梦风风火火的跑回教室，打算征战厕所，速战速决。 刚走到教室门口，童梦听见叶雨婷和李昭说话的声音，她还在心里暗自评价：叶雨婷这声音真好听，比电视主持人都好听。 “你都好久没来我家了，我爸回来了，今晚咱们一起回去，然后你在我家吃饭呗。” “今天不去了，我回家再琢磨琢磨小品。” “行吧，那你周末来呗，我妈说给你做红烧肉吃。” “好，周末我过去。” “嗯！那我再让我妈多做几个菜。” 叶雨婷的声音甜的发腻，童梦砸吧砸吧嘴，感觉嗓子眼里都灌进去蜜了。 童梦听俩人说完话了，正要推门进去，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叶雨婷踮起脚，“吧唧”一下亲了李昭一口。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衬得这一声如此清脆，如此响亮。 童梦刷一下就脸红了，马上侧过身子靠墙站着，用手捂住胸口，生怕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跳出来。 童梦能察觉到叶雨婷和李昭在谈恋爱，但她没想到......没想到俩人这么大胆呀。 她在门外冷静了好一会儿，确认里面再无其他动静以后，故意在走廊里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才装作刚刚跑回来的模样，推开了教室门。 叶雨婷和李昭老老实实地在教室里坐着，看见童梦回来以后叶雨婷还笑盈盈地问她，“你打完电话了呀？” “打完了，走吧，去收拾厕所去。” 叶雨婷拎起包，朝童梦摆摆手，“我就不陪你俩奋战了，我爸今天出差回来，我得回去吃团圆饭呢，再晚一会儿她们该着急了。”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啊婷婷。” “知道啦！” 叶雨婷走后，童梦和李昭陷入一种死寂的沉默。 假设，童梦没有看见李昭和叶雨婷亲嘴，那她一定会自然地说：“走吧，咱们去干活去。”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看见了。 童梦在心里悄悄埋怨自己：电影里不是经常有亲嘴镜头吗？这都是很正常的，人俩正在谈恋爱，亲个嘴怎么了！ 可现实生活中，这还是童梦第一次、亲眼见到人谈恋爱并且亲嘴。 这种感觉和在荧幕里看见别人亲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童梦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童梦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见李昭说，“走吧，一会儿天彻底黑了。” 李昭率先起身，拎上工具直往走，童梦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他好高啊。 此时此刻，童梦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李昭大约有一米八多，童梦才一米七，俩人差了有十多厘米。 走到厕所门前，李昭把工具递给童梦，“我们先分别打扫吧，等你干不完再叫我。” “行，你干不完也可以叫我。” 俩人说完就要分道扬镳，一个进男厕所，一个进女厕所。 可就在此时，童梦听见李昭在她背后说了一句话。 “刚才，你都看见了吧？” 第6章 不一样 童梦愣了一下，脸刷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推门喊你俩来着……对不起啊李昭，明天我也会和婷婷道歉的。” 童梦的脸红扑扑的，从小卖部顶着寒风跑回来的红晕还没有彻底从她脸上消失。 此刻，红上加红，童梦的脸在深黑色高领毛衣的衬托下像一颗红苹果。 李昭情不自禁地想：少女的脸红，胜过千万种语言。 李昭的眼神很纯粹，里面装满了欣赏，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惹得童梦更加紧张。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没有生气，可能是我太唐突了，我只是想麻烦你保密，也请你不要告诉婷婷。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女孩子不好。 而且，你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我和婷婷的问题，应该是我们像你道歉才对。 对不起，童梦。” 童梦愣了一下，“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培训班的厕所很干净，童梦很快就打扫好了。天一点点阴沉下来，她站在镜子前洗手。 喉咙里痒痒的，可能是刚才没戴口罩吹了冷风的原因。冷水滑过手背，童梦被冰的打了一个激灵。 童梦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李昭的那双眼睛，既干净又漂亮。 李昭好像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 童梦说不出来。 “童梦，童梦？你收拾好了吗？要我进去帮你吗？” 童梦赶紧关掉水龙头，“马上，我马上出来。” 俩人放好工具，背上书包走出教学楼。 北方的冬天白天很短暂，几乎是顷刻间就黑了。门卫大爷披着厚厚的军大衣出来，笑呵呵地说：“被老师留堂了啊？” “没有，我们打扫卫生来着，大爷拜拜！” 童梦刚一回头，就瞅见童香君拿着外套在路口站着等她。 “小姨！你咋来了啊！” 童香君老远就看见一个球朝着自己跑来，心想这衣服是白带了，小丫头片子还挺精，知道穿厚点儿。 “你这么晚才放学多不安全啊，而且咱家小区那块儿电线抢修，一片黑，吓死个人。” 童梦很自然地挽住童香君的胳膊，“小姨，这是我同学李昭，就住咱家对门儿——李昭，这是我小姨。” 李昭点点头，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小姨好。” 童梦全家都是e人，堪称社交恐\/怖分子，人生格言就是：做人做事儿，咱都得大大方方的。 “哎呀，你同学长这么帅呢！这大高个儿，得有一米八吧？唯一的缺点就是穿得太少了，快，正好我带衣服了，你赶紧披上。” 童香君带了一件童梦的碎花羽绒服，一边说话一边就要给李昭披上。 李昭紧忙推拒，“不用了阿姨，我不冷。” 俩人在路边撕扯了好几分钟，最后以李昭服软为结局。 童梦用余光瞟见穿着自己衣服的李昭，面上止不住的乐。李昭察觉到童梦的眼神，有些无奈有些“放弃治疗”地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毫无杀伤力，反而使童梦笑得更加开心了。 童香君没看见两个孩子的眉眼官司，倒是忧心忡忡地开口：“你们老师那么严啊？咱家梦梦受苦了。” 童梦长吁短叹，“可不呗小姨，我这几天必须得吃点儿好的了。” “你说你想吃啥，只要不犯法，小姨都给你整来！”童香君的豪迈气吞山河，“我今天包了芸豆猪肉的大包子，还炖了红烧肉，等到家了我再做个汤，炒个白菜就完事儿了。” 童梦连声夸赞童香君辛苦，童香君要是个气球的话，都得被童梦吹上天了。 “李昭啊，你也上我家吃饭呗？不是我吹，我手艺可好了。” 李昭坐在童梦家沙发上的时候还有点儿恍惚：我怎么就过来了呢？ 童梦端着冻梨和沙糖桔出来，“你先吃一个，我回屋把包放下，不用不好意思啊。” “对，小昭啊，不用不好意思啊，来小姨家就是来自己家！”童香君在抽油烟机的巨大轰鸣声中喊道。 李昭深吸一口气，饭菜香味儿早就香飘满屋，馋得他肚子直叫。 “谢谢。” 童梦摆摆手，“一顿饭算什么呀，还能把我家吃穷了啊。” 说完，童梦转身回屋了。 李昭坐在暖洋洋的客厅里，松软的沙发托举起高大的他。沙发边儿上有一盏学习灯，桌子上摆着童梦的笔记和文具。 角落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白色泡沫箱里种了点儿香菜和小葱，茶几底下更是塞满了零食。 电视柜底下就更震撼了，摆着满满当当的碟片和书，都是童娟丽托客车带过来的。四周是随处可见的生活痕迹，靠墙边的地方放了一个体重秤，一块儿小黑板。 童梦每次学习结束都会在上面写一个今日任务已完成，明日待办如下的日程表；童香君每天会在小黑板上更新菜单和想要购买的水果、日用品等。 李昭安安静静地看着，终于确认一件事情：这个家不仅温暖，还很温馨。 比他的家强多了。 童梦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出来，“李昭，快来，咱们来洗手。” 李昭刚用童梦的小兔子毛巾擦完手，就听童香君在外头喊，“吃饭啦！”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童香君怕李昭不够吃，又额外煮了一锅大米饭。 “大胆吃啊，小姨家管够。” 李昭确实吃得很饱，不止是因为童香君手艺好，也是因为童梦太实诚了。 童梦给李昭盛饭的时候死命往下压，死命往下压，李昭看她就差蹦起来压了。 童家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童梦一边看小品一边和童香君点评，偶尔李昭也会说几句话。 说着说着，话题就来到今天表演课上发生的事儿了。 李昭不好意思地说：“小姨，今天完全是我拖累童梦了，我没演好。” 童梦赶紧吃完嘴里冒油的大包子，反驳道：“没有，咱俩是一组的，不分你我，更何况我还笑场了呢。” 童香君有些八卦地问：“你俩演的啥啊，吃完饭能给我瞅瞅不？我这个鉴赏水平，老高了。” 李昭第二次在心里产生疑问：我怎么就演上了呢？ 两个人演，一个人看，三个人都算是尽兴地结束了这一天。 临走前，童梦神采飞扬地和李昭说：“反正咱俩住的这么近，以后多在一块儿排练呗。” 李昭点点头，“好，如果你想排练了，就来找我。” 第7章 走后面 如果从楼下看就能发现，童梦的卧室和李昭的卧室是互相挨着的。 假设现在是夏天，俩人都把窗户打开，然后在屋里说话，那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说话声。 现在，只能看见两盏亮着的灯。 李昭关上门，屋子里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他凭借着记忆打开灯，空荡荡的房子里毫无人气。 不像童梦家。 热闹，温暖，让人待着很舒服。 李昭抿抿唇，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同往常一样，洗漱上床准备睡觉。 虽然这一夜，李昭辗转反侧很久。 但没关系，隔壁的童梦也没有睡着。 童梦往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面膜，坐在地上一边拉伸一边看电影。 她选了一部非常经典的美式校园电影，正跟着电影里的主角经历跌宕起伏的恋爱旅程。 如果我是女主角，我会怎么演？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童梦起身去洗脸。镜子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童梦抬手擦掉。 仍有水印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干净青春的脸，童梦左右端详。 年轻的童梦并不完全满意自己的面容，她总能挑出大大小小的问题，尤其是在跟电影明星对比之后。 她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年轻就是最大的美貌。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容色倾城，各有千秋呢？ 但很可惜，当我们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多数人早已韶华不再。 童梦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儿，带着满腹的少年情怀约见周公。 在童梦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之所以认为李昭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李昭没有那么......那么坏？ 比如刚才的电影里，男主角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是全学校里最漂亮的啦啦队队长，很给他长脸。 再比如童梦就读的学校里，经常有男生说：谁谁谁最好看，要是我女朋友的话怎么怎么样。 他们从来不考虑女生的感受，只把女孩子们当成炫耀的工具，仿佛那些女孩儿任他掌控，任他主宰似的。 如果二人恋情暴露，这段感情被老师或家长知道，女孩儿承受的压力、舆论和攻击明显更严重，更沉重。 可他们毫不在意。 但是李昭不一样。 如果不是童梦撞见了叶雨婷那一吻，她压根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俩人在谈恋爱。 而李昭所求的也是希望童梦不要告诉别人，甚至因为害怕叶雨婷会害羞，请求童梦也不要告诉叶雨婷。 更别提，李昭还向自己道歉了哎。 童梦迷迷糊糊地想：李昭还挺好的，但愿他和叶雨婷能好好在一起吧。 第二天一早，童梦有点儿起晚了。 冬天的被窝过于舒服，这是一份没有人可以拒绝的诱惑。 童梦着急忙慌地套上衣服，拿上一袋牛奶，一个煮鸡蛋就要往外跑。 楼道里昏沉阴暗，童梦刚锁好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你好像起晚了。” 童梦吓得一激灵，声控灯应声而亮，她这才看见李昭倚在墙上等她。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没走啊？” “想请你吃早饭，昨天麻烦你了。” 童梦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下跑，“吃什么早饭啊，咱俩都要迟到了！” 童梦和李昭卡点进入学校，她俩前脚进教室，后脚方老师就进来了。 童梦扭头一看，小声问李昭，“婷婷呢？” “他爸回来了，她请了一天假。” 童梦点点头，再没说话。 上课的时间堪称度日如年，方老师一如既往的在台上喷洒毒液。 按常理来说，每个老师都有自己心仪的“爱徒”。 但方老师没有。 他平等的教训所有人。 童梦和李昭又是挨骂最多的小组，方老师从她俩的长相骂到她俩的身材，又从她俩的身材骂到她俩的能力。 童梦和李昭都是要强的，尤其是李昭，自尊心强又傲气。 童梦的余光一扫，就能看见他越来越黑的脸。 等晚上一放学，俩人扫完厕所，一前一后地往家走。 童梦是个憋不住话的，心里又认为她和李昭已经是朋友了，便嗖嗖嗖追上去。 “李昭，要不你晚上还来我家吃饭吧？等吃完以后咱俩排一会儿？” 李昭的脸躲在围巾后头，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红彤彤的。 童梦惊呼一声，“你哭了啊？” 李昭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冻的！什么哭了！” “那来不来我家吃饭啊？” 李昭摇摇头，“我要去婷婷家一趟，不去你家吃饭了——但你要是有空的话，你七点半来我家找我，我们排练一会儿。” 童梦清脆地应下，“行！” 李昭看着童梦，忽然开口说：“你去我后面走，风太大了。” 冬天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大家都躲在家里猫冬。 暖黄色的路灯带不来一丝温暖，反而为路上晶莹的积雪带来几分萧瑟。 童梦走在李昭身后，看着他挺括的腰背，笔直的双腿，默默在心里感慨道：个子高就是好，穿什么都好看。 风仍然能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俩人已经走了许久，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童梦拉下围巾和口罩，深呼吸一口气。 清凉的空气灌进身体里，童梦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白色的热气形成雾，在空中盘旋成一个圈儿，随即烟消云散。 童梦和李昭进了小区，李昭率先往俩人住的单元楼方向走。 “你不是要去婷婷家吗？走反了吧？” 李昭回头看向童梦，“先送你回家。” 青青白白的月光中，童梦想：李昭真是个好人啊。 童梦一进家门，暖洋洋的热浪席卷而来，童香君从厕所里探出头，“梦梦回来了啊，快洗手准备吃饭吧。” 吃完饭收拾完，童香君有些诧异地看着童梦，“你今天怎么没训练啊？” 还没等童梦说话，童香君又道：“也是，练了这么多天了，是该歇歇了。咱家梦梦可太辛苦了，都累瘦了。” “啥呀小姨，我一会儿去李昭家排练，我俩约好七点半了。” “那行吧，”童香君立马换了一套说词，“咱家梦梦太努力了，到时候京城里的电影学院还不是任你挑？” 童香君和童娟丽一样，奉行“鼓励式教育”，不管对内对外，一律都是：“我家梦梦最好”。 童梦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便十分自然地回应道：“那是！我一定给咱老童家争气！” 看了会儿书时间就来到七点半，童梦套上棉拖鞋出门。 她站在李昭家门口敲门，等了能有一分多钟还没有人来开门。 童梦以为李昭还没有从叶雨婷家回来，正想回家等他的时候，面前的门打开了。 第8章 好生活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简洁但一看就很贵的职业套装。 她的眉眼处和李昭有些相似，但比李昭更加锐利，颇有些摘星揽月的气势。 “阿姨，李昭回来了吗？我们约好了排练。” 童梦笑起来时眼睛会像月牙儿似的弯下去，很讨长辈的喜欢。 “回来了，你快进屋吧。” 女人让开门放童梦进屋，随后又拿起挂在玄关处的外套，朝坐在沙发上的李昭说道：“妈妈先走了，你有事儿给李秘书打电话。” 童梦见大门关上，小心翼翼地吸了两口气：李昭妈妈气场好强，太飒了！ “对不起，刚才没听到敲门声，你要喝什么？” 李昭站起身子，脸上表情郁郁，仿若飘浮着乌云的天空。 “我喝热水就好啦，”童梦顿了顿，又道：“李昭，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排练。” 李昭愣了一下，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咱们开始吧。” 童梦说对了，李昭不想今天排练。 但他之所以留下童梦，只是想让家里热闹一些罢了。 在李昭眼里童梦永远都是元气满满，好像没有任何烦恼。 在她的心里，除了表演，只有练功和吃饭。 如果多接触这样的人的话，我也会变得开心一些吧。李昭想。 童梦完全没意识到李昭的想法，她只是全情投入。 可童梦察觉到了李昭的心不在焉，这让她有些生气。 一场戏还没走完，童梦就直接叫了暂停，竹筒倒豆子似的质问李昭。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练习？不想的话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我觉得咱俩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想好好表现，不想再扫厕所了。 可你为什么老是走神？李昭，你要是觉得不想练了，我就回家了。” 李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童梦，我今天状态确实不好。” 童梦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做好”的人，所以她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浪费咱俩的时间排练呢？ 有这个时间，我自己在家里练练形体，练练声乐不好吗？” 童梦气得脸通红，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连水都不想喝一口。 李昭坐在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屁股都不敢坐严实，只敢委委屈屈地坐着一个边儿。 “对不起，约你的时候我状态挺好的，但我没想到我妈突然过来了，所以才状态不好。” 童梦纳闷儿了，“阿姨过来影响你什么了？怎么还赖上她了？” 李昭双手抱头，手插进头发里，声音闷闷地说：“对不起。” 童梦翻了个白眼，“你不要老是说对不起，我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对不起。” 童梦在童娟丽的影响下做事情风风火火，遇事只想解决问题，而不是犹犹豫豫停滞不前。 李昭坐直身体，一对玻璃弹珠般明亮的眼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我和我妈妈关系不太好，我从小跟我父亲生活的。 我父亲前段时间去世了，你记得吗？你忙转学的那段日子里我也没有去学校……就是在家里处理我父亲的后事。 我父亲去世了，所以我才回到省城里，因为我妈不得不把我接回来。 她……已经有新家庭了，我不能生活在那个家庭，所以她给我租了这套房子…… 我不是恨她，也不是讨厌她……但我……我们俩没法相处，不知道应该如何相处。 对不起童梦，我的状态不好，耽误你时间了。” 童梦坐在沙发另一端，沉默地听李昭说完。 过了一会儿，童梦拿起彻底凉掉的水杯，咕咚咕咚喝完整杯水。 “李昭，我原谅你了，但我也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 你今天应该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等你状态好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排练吧。” 童梦说完话抬屁股就要走，李昭也起身要送她。 结果，童梦的手刚碰到门把手上，身后就传来李昭的声音。 “要不……你在我家看电影？我们讨论一会吧。” 童梦转身，李昭晦暗难明的眼映进她的瞳孔深处，“不了，我回去的晚我小姨应该着急了。” 她走出李昭家，敲门道：“小姨，我回来啦！开门！我没带钥匙！” 寂静无声。 童梦又敲了几下，“小姨！我回来了！小姨！” 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昭见状，在童梦身后说，“要不你来我家看电影等会儿？” 童梦眼见家门不开，无法，只能同意。 李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部极经典的香港电影来看。 哪怕再过一个世纪，这部电影也会不断被人重温。 当主角说出那段脍炙人口的经典台词时，童梦已经抱着抱枕，泪流满面。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李昭余光看见了童梦的眼泪，他紧忙抽出几张纸，“哎呀，你别哭呀，快擦擦。” 童梦接过纸，狠狠地擦干鼻涕，哑着嗓子说：“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你快擦擦脸呀。” 李昭看着茶几上的纸抽从一大包飞速降成一小包，暗自想：童梦的眼睛里是不是住了一个水龙头呀，怎么这么能哭。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童梦的眼皮已经肿起来，鼻子尖儿也红彤彤的。 李昭给她倒了一大杯温水，轻声说：“喝口水，润润嗓子。” 童梦捧着水杯没有喝，袅袅水汽氤氲了她的眼，以至于她的眼周看起来嫣红如彩霞。 她嘴唇翕动，有些困惑似的抬起头，随即，她的目光聚焦在定格的电视屏幕上。 李昭站在童梦身边看着她，注意到童梦的目光后，有些关切地问：“怎么了？水太烫了？” 童梦摇摇头，抿了一小口水，停顿一瞬后，她轻声开口。 “没有，我只是在想，命运好爱捉弄人啊。 如果，我以后爱上一个人，那我一定要和他长长久久。 我只想过好的生活，我会和对方一起过好的生活的。” 童梦的眼睛亮亮的，因为珍贵的泪水刚刚润泽过她。 李昭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他定定地看着童梦，看着眼眶通红的童梦。 她离他仅有一步之遥，带着潮湿的眼泪和坚定的语气，认真且郑重地说，“如果是她，她会和对方一起过好的生活。” 李昭简直无法开口，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声了。 因为在那一刻，说那句话的童梦，仿若一个救世主，可以拯救一颗潮湿泥泞的心。 没过一会儿，童香君过来敲了李昭家的门，说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敲门声。 童梦回家了。 李昭坐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空荡荡的安静环绕着他。 他喃喃道：长长久久……好的生活。 第9章 偶像剧 一周后的表演课上，童梦和李昭成功拿下第一名，在方老师面前扬眉吐气，腰杆子倍儿直。 方老师不仅会骂人，他也会夸人。 只见方老师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连续输出五六分钟，端上来几大碗“迷魂汤”。 童梦被夸得五迷三道的，简直是方向盘坏了——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李昭看起来就含蓄多了。 只不过，他微微上翘的嘴角，藏不住心事的眼睛都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们看看童梦和李昭两位同学，看看人家多用心！啊！你再看看你们！ 人俩奋起直追，除了研究演戏就是练功！你们看看童梦的扮相，一个小女孩儿扮演一个钟点工老太太，堪称活灵活现！ 你们再看看李昭，一个大小伙子，还是这么帅的一个大小伙子，演一个勾勾巴巴的小老头，虽说不是百分百像，但已经有百分之七十像了！ 你们啊，一定要有危机感……” 下课铃响，方老师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嘴，又喝了一口茶水，把茶叶沫子吐到垃圾桶里，然后才开口道：“行了，下课！” “方老师再见！” 送走眼镜蛇后，叶雨婷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你们俩今天表现太好了，终于不用扫厕所了！” 童梦笑嘻嘻地挽住叶雨婷的胳膊，“你今天表现也好呀！” 叶雨婷摆摆手，“我可不如你俩，我爸说想让我去考播音主持，总比干表演轻松点儿。” 李昭有些惊讶，直接问道：“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儿？” “他昨晚才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我爸说了算，”叶雨婷瘪瘪嘴，“对了，你们俩晚上来我家玩儿呀？” 童梦见叶雨婷紧盯着李昭，心里明白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十分通情达理地说：“我就不去了吧，我小姨在家等我呢。” “那你呢，李昭？” 叶雨婷的眼睛不算大，却相当的有神。童梦一直认为，叶雨婷的眼睛配得上那句“盈盈秋水眸”的赞赏。 此刻，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昭，等待李昭的回答。 “我也不去了吧？你爸爸不是在家吗？” 童梦每每回想起叶雨婷当时的表情都要暗叹一句：婷婷真是变脸大师啊。 叶雨婷的脸立马耷拉下来，语气也硬邦邦地质问道：“为什么？你有事儿吗？” 童梦尴尬地咳嗽两声，觉得自己继续坐在一旁不合适，于是拿起水杯，“你们说吧，我去接杯水。” 童梦拿着水杯走到走廊深处的热水器面前，一直磨蹭到下节课即将开始，她才犹犹豫豫地回教室。 叶雨婷板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李昭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坏了，这是没和好啊！ 童梦挤眉弄眼，示意李昭说几句软话，哄一哄叶雨婷。 “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 童梦彻底放弃了，干巴巴地扯起一个笑，“没事儿。” 常人经常恨铁不成钢，但往好的方向想一想：没准儿他是块儿木头呢？ 又一节课结束，三人结伴去食堂吃饭。 叶雨婷再次向童梦发出邀请，“梦梦，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呗，我都和家里人说了，我晚上请同学玩儿，结果一个人也没去，我多丢人啊。” 她一边儿说话，眼刀子一边儿往李昭身上甩。 童梦还没同意呢，叶雨婷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啊，梦梦！我爸给我带回来好多条裙子，有几条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你来我家试试嘛！” 童梦是大方性格，见叶雨婷三番五次的邀请，就说道：“好啊，但我得先回家一趟，我得跟我小姨说一声。” “行啊！那我在家等你！” 明天是周末，学校提前放学两小时，方便住宿生们赶大客车回家。 回家路上，童梦和叶雨婷说说笑笑，李昭一个人冷脸走在前头。 好不容易熬到进小区，叶雨婷热情地挥挥手，“梦梦，一会儿见啊！” 然后，叶雨婷看了李昭一眼，“哼”一声就走了。 童梦再一次认为，叶雨婷和李昭俩人不仅长相像偶像剧，谈起恋爱的这个劲头也像偶像剧啊！ 她和李昭闷不作声地埋头爬楼，到了门口，童梦摆摆手，“拜拜。” 童梦换完衣服在桌上留了张小纸条，告诉童香君晚上去叶雨婷家玩。 等她拿着几样童娟丽送来的山货到叶雨婷家时，李昭已经坐在叶雨婷家沙发上了！ 童梦在心里邪魅一笑，心想：呵，男人！ 叶雨婷家是独栋小别墅，院里还停着一辆锃亮的小汽车。 屋里更是富丽堂皇，光是那盏硕大的水晶大吊灯就够让童梦吃惊的了。 叶雨婷的妈妈面容舒展，叶雨婷的爸爸仪表堂堂，俩人看起来都是很有文化的人。 童梦一进门，保姆阿姨就接过她的外套，然后为她递上拖鞋。 童梦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当下就认为自己带过来的礼物有些送不出手了。 但叶妈妈心思敏锐，立即笑着说：“小童同学有心啦，这种好东西在城里有钱都买不到呢，谢谢你啦。” 童梦这辈子都没听过童娟丽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平和包容的像是一汪水，听得人心都化了。 她不自觉的脸红了。 叶雨婷在一旁牵住童梦的手，撒娇似的说：“妈妈，我要带她俩上楼玩儿，等会吃饭喊我们啊！” 叶雨婷的房间很大、很华丽，繁重且精致的床帷更是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宛如公主的房间。 她从柜子里抽出一大堆衣服，一件接一件的在童梦身上比划，“等夏天的时候，咱俩穿姐妹款。” 李昭默默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童梦和叶雨婷兴致勃勃地互相搭配，互相提建议。 疯闹了四十分钟左右，叶妈妈敲敲门，“宝宝，饭好了，快带着你同学们下来吃饭吧。” 叶家的档次在这里摆着，伙食自然也不差。 童梦连吃两大碗，叶爸爸有些诧异地大笑道：“小同学胃口很好嘛！” 童梦每天运动量不小，不吃饱压根儿没劲儿运动。 “婷婷家饭好吃，您别嫌我吃得多就行。” 可能长辈们都喜欢落落大方胃口好的孩子吧，童梦在叶雨婷家得到了很贴心的照顾，临走时还带了一碗炖肉走。 童梦和李昭慢悠悠地往家走，与此同时，天上的月亮也静悄悄的铺满大地，仿若一匹朦胧的纱。 第10章 时间啊 这个周末，童娟丽有时间进城看童梦。 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童梦窝在童娟丽怀里喋喋不休。 “妈，你不知道，叶雨婷家老豪华了，老大了！她就跟那个外国电影似的，特别特别公主！ 我算是长见识了反正，而且她家还有保姆，你等我努力赚钱，我给你和小姨整俩保姆。” 童娟丽翻了个白眼，“你一天就这嘴上可花花了，我等你给我整保姆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童梦钻进童娟丽怀里乱顾涌，“你相信我吧，你等着的，到时候我让你狠狠炫耀！” 童娟丽抱住童梦，手心里传来的触感并不好受。 孩子瘦了，抽条了。 “哼，那你到时候给我和你小姨雇四个保姆，一个干活一个看着。” 童梦笑的床都乱颤，“行！我妈真阔啊！” 童娟丽没好气地拍了童梦一下，“你那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还不准你老娘我过过嘴瘾啊——这两天累不累啊？” “不累，老师说我进步可多了，我也感觉我进步了。小姨说领我去报个游泳班，到时候天天游泳去，这样形体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童娟丽在黑暗中皱皱眉，“你还有空学游泳吗？一天天上课都累。” “咋没有呢？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行了。” “哎呀，这话说的，”童娟丽笑起来，“跟谁学的啊？” 童梦有些嘚瑟地说道：“那天我去叶雨婷她家，饭桌上我一听她爸说这话我就想起来了。” 她停顿一瞬，又道：“但我不太稀罕她爸，一般般吧。” 童娟丽顺嘴问，“咋了？她爸人不好啊？” “不是，人挺好的，就是说话感觉不得劲儿。 说什么相夫教子啊，女人要贤惠啊自己把叶雨婷惯坏了，什么学表演辛苦还不体面，不如学主持以后还好找对象啥的。 但是人挺大方的，挺有派头的，可能是我不爱听吧。” 童娟丽撇撇嘴，白眼儿快要翻到天上去。 “你听他放屁，还什么相夫教子、贤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思想了？ 有本事的人愿意干啥就干啥，童梦，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乱搞对象，苦自己惯男人，你看我抽不死你！ 再说了，学表演咋了？他不看电视啊？我看人家演员代表国家出国啥的，那不老牛了？ 咱们老童家从来都是自力更生，当顶梁柱的，这样的男人说的话不用听，他没啥大出息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童梦没心没肺地笑，“行，我努力当大演员，上春晚！挣钱都给你和我小姨花！”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童娟丽准备打道回府。 长姐如母，临走前她训完童香君乱花钱不会过日子，然后就又给童香君塞了五百块钱。 “少出去吃，外面都不干净，多在家吃，知道没？” 童香君忙点头，“放心吧姐，包在我身上！” 转过头，童娟丽又开始训童梦。 “别给你小姨找事儿啊，她上班够累的了，有事儿往家里打电话，知不知道？” “知道了妈！” “这一百块钱你拿着，不许乱花啊！要是和同学出门儿玩儿，大大方方的，别抠抠搜搜的，知道不？” “知道了妈。” 童梦心里明白，这是童娟丽往心里去了。 她一听叶雨婷家里条件那么好，怕自己在外头被人看不起，所以才给自己塞钱的。 童娟丽又摸摸童梦的头发，“大宝加油，妈妈相信你，但是也别太累了。行了，妈走了。” 一如往常，童梦和童香君看着客车开走，直至再也看不见。 时间也是这样，如同白驹过隙。在下过最后一场冬雪之后，东北迎来了短暂的春天。 大河悄然化冻，柳枝偷偷冒芽； 衣衫愈发轻薄，身子更加轻盈。 日出的时间越来越早，天黑的时间越来越晚，一切都是生机盎然。 童梦去剪了一头短发，刚刚过下巴颏儿，衬得整张脸也小巧起来。 “洗头太麻烦了，影响我练功。”童梦如是说。 每天早上天一亮，童梦和李昭就绕着小区开始跑步，跑完步以后简单吃个早饭，俩人回家洗漱完就去找叶雨婷一块上学。 然后，上课练功，练功上课，中午吃一点点米饭和一堆青菜，然后继续上课练功，练功上课。 等到了晚上，童梦去游泳馆游一个小时，骑车回家吃一个黄瓜一个苹果，就开始学习、看电影、拉伸，偶尔和李昭、叶雨婷对对戏。 童香君看着童梦日益消瘦，忍不住哭了好几回，但很快，童梦身上的肌肉紧实起来，流畅有力的线条包裹全身，看起来英姿飒爽。 “梦梦，你带小姨一块儿练呗。” “好呀，小姨。” 童梦带着童香君练了一个礼拜以后，童香君高举白旗投降。 “梦梦，再这么练下去，咱们家就得在村里摆大席了。” 有时候，童梦也馋。 不知道怎么的，一进入春天，童梦的胃口也跟小草似的，见风就长。 可她咬牙忍了。 叶雨婷问她，“梦梦，你这有什么诀窍没？” 童梦想了老半天，认真地说：“没啥诀窍，我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到底是一顿饭的诱惑大，还是考上电影学院的诱惑大，于是我就忍回去了。” 叶雨婷沉默良久，最终竖起一个大拇指，“牛，你比我厉害多了。” 但很快，叶雨婷又雀跃起来，“等我过完生日我再开始减肥吧，不着急，时间还长着呢。” 春日，叶雨婷的生日即将来临，童梦已经快为送她什么生日礼物而想破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三人结伴回家。快要分开时，李昭说，“婷婷，今晚你去不去游泳？” 叶雨婷摇头拒绝，“不行，我今天生理期，你俩去吧。” 李昭点点头，问童梦，“带我一个？” “行啊，你收拾好叫我。” 李昭不常去游泳馆，但他经常往拳击馆跑，俩人只在游泳馆见过一次。 回家带好装备，童梦便去敲李昭家门。 一路上，俩人都在讨论一个问题：到底要送叶雨婷什么生日礼物呢？ 第11章 买项链 叶雨婷家境富裕，啥也不缺。 虽然她也有想要的东西，但是太贵的童梦送不起，太便宜的童梦又拿不出手。 李昭的困扰也在于此，更何况，他还是叶雨婷的男朋友，自然要送的更好，更用心。 “算了，我准备送婷婷一管口红，她去参加主持人比赛的时候正好用。” 童梦一锤定音，兴奋地拨弄两下车铃。 李昭长叹一口气，“那我送什么啊？” 童梦秉承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精神，大笑道：“我可不管你，反正我是想出来了。” 李昭看童梦得意洋洋，便故意骑车超过她，在她前面别她的车子。 “你快帮我想想，不然我就不让你过去了！” 认识李昭的时间越长，童梦越了解他的本性—— 看似沉默寡言，实则傲娇话多； 看似温和有礼，实则骄傲执着； 李昭是个很聪明，很有才华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并不好相处。 他仿佛是一块儿包裹着火的冰，想要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太难了。 童梦能感觉到，她和李昭的关系是从她第一次去他家里对戏时加深的。 在此之前，她们只是普通同学罢了，连朋友都算不上。 比如这种拦车子的动作，之前的李昭从未做过。 童梦越过他，建议道：“要不你送婷婷一条裙子？首饰？游戏机？她喜欢这些东西。” 李昭也笑着说，“其实我看上一条项链，但是还没买，等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呗？你帮我掌掌眼。” “行啊，游完泳一块儿去吧。” 到了游泳馆，俩人换好装备迅速下水。 童梦一边游一边想：看见别的男人赤、裸上身非但不尴尬，反而觉得恶心，怎么看见李昭赤、裸上身就这么尴尬难受呢？ 童梦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池子里，结果狠狠呛了两口水。 俗话说，福祸相依。 李昭一听见童梦的咳嗽声，当即游过来问她：“怎么了？呛到了？” 童梦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摆手，“没事儿，我没事儿，你不用离我那么近，离我远点。” 李昭听话的游远半个身子，问道：“要不你先上岸歇会儿？” 童梦咳得厉害，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时之间没顾得上回话。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李昭羞红的耳朵和尴尬移开的视线。 青春期的少女们总是发育的比男孩子快，她们率先得到女娲娘娘的照顾，不仅个子高挑，其她的生理部位也在飞速成长。 童梦身材姣好，即使穿着连体泳衣也能发现那曼妙的弧度。 在学校里，大家都穿着练功服或是宽大的校服，臃肿的羽绒服，那时候还察觉不出什么。 但眼下，可能是脱离了青涩的校园氛围，也可能是美人出水太过动人，李昭竟然情不自禁地感到害羞。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没有审美的人，自然知道童梦是漂亮的。 表演班里的女孩子们各有千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风姿，可他从没有害羞过。 唯有此时此刻，李昭的心里除了害羞以外，还有一丝惊艳。 “我没事儿了，刚才不小心呛到了。” 童梦的脸湿漉漉的，几绺不听话的发丝从泳帽里钻出来，粘在她的眼尾。 脸颊水润红艳，如同夏日盛大的美景，绮丽绚烂。 李昭干咳两声，“没事儿就好，我们再游一会儿吧。” 俩人又游了几圈后就上岸冲凉，换完衣服便骑着自行车往商场走。 路上，童梦和李昭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 李昭咋想，童梦不知道。 她只感觉——救命，再也不要和他一块儿来游泳了，救大命！ 明明自己啥也没干，但是难受的不行，太影响游泳状态了！ 终于，进入商场之后可能是人多了，喧嚣的声音不仅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也击穿了那股奇怪的氛围。 李昭看中了一条简单大方的铂金项链，上面挂着一个水滴形状的绿色宝石。 不大，但流光溢彩，很是夺目。 柜姐以为二人是情侣身份，热情地推销道：“这条项链很衬小妹妹，显得她皮肤很白，而且很百搭呀！不管是穿休闲服，还是小裙子，都可以搭配的。” 童梦紧忙摆摆手，“姐姐，我们俩不是一对，我是来帮他选项链的！” 柜姐有些诧异，随即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不是，那要不要再看几条呢？” 李昭看着童梦脖子上的项链。 白皙的肌肤是最好的底色，那颗剔透的绿色宝石找到了最适合她的位置。 “不用了，”李昭扭头问童梦：“你觉得呢？” 童梦也觉得这条不错，“挺好的，婷婷皮肤白，适合她。” “那就这条吧，麻烦您帮我包一下。” 柜姐眉开眼笑，接过项链去打包，李昭跟过去付款了。 童梦自己在店里转悠。 梦幻的灯光下是光辉流转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令人向往。 最后，童梦驻足在一枚戒指面前。 这是一颗粉碧玺戒指，周围镶嵌着闪烁的、呈众星捧月式的碎钻。 童梦看了一眼价格，不贵但也不便宜。 她在心里琢磨：如果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这枚戒指还在的话，自己就要买回来当做生日礼物。 “走吧。” 李昭提着礼盒过来，眼睛也往柜台里看了一眼。 “你喜欢？” 童梦摇摇头，“没有，走吧。” 解决一桩心头大事，童梦和李昭看起来轻松极了。 迎着春风在春光骑车，童梦忍不住哼起了歌。 这次，李昭骑在她的身旁，偶尔也会跟着童梦的调子附和。 到了小区门口，李昭朝童梦摆摆手，“我去找下婷婷，你先回去吧。” “嗯，拜拜。” 童梦锁好车子上楼，结果一进门就看见童香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小姨，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童香君僵硬的露出一个笑容，“今天有个大姐要和我换一个小时班，我就提前回来了。” “嗯，那晚上吃啥呀？吃炸酱面呀？” 童香君看着浑然不觉的童梦，干脆有话直说，严肃问道：“梦梦，小姨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12章 打架了 童梦愣在门口，惊呼道：“小姨你说啥呢？我和谁谈恋爱啊？我身边连蚊子都是母的！” 童香君还是板着一张脸，“就我们领导她儿子，那个叫李昭的。” “天呀！青天大姥奶！我冤枉啊我！我可是要成为女明星的人，怎么可能和别人谈恋爱啊！” 童香君狐疑地看着童梦，问道：“真的？那你们俩怎么一块儿骑车回来，还笑眯眯的。” 童梦不能暴露李昭在和叶雨婷谈恋爱的事情，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们班过几天有人要过生日，我们俩一块去买礼物了啊，所以就顺道回来了啊！” 童香君见童梦说得合情合理，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开了个玩笑道：“吓死小姨了，小姨以为你还没出道就塌房了呢！” 但从童香君本心而言，她觉得这男女之间哪有纯友谊，三个人的友情也太拥挤了。 尤其是李昭，只要一和梦梦一块儿回家，那眼神就笑眯眯的，看着很不对劲儿。 可是，童香君又转念一想：万一俩孩子只是单纯的关系好呢？ 自家梦梦看着是还没有开窍，但自己这么一问，会不会帮她捅破窗户纸了？ 童香君暗叫糟糕，所以吃饭的时候一直给童梦灌输一件事情—— 你现在要以学业为重，等你功成名就了，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的精神千万不能松懈！ 等你长大了，不分性别，不分年纪，不分地位，只要梦梦你以后出息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先苦后甜嘛！ 童梦听得连连点头，直呼：小姨高瞻远瞩，简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我受教了！ 听到最后，童梦真诚的灵魂发问道：“小姨，那你咋还没有对象呢？” 童香君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冷漠地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又上了一周的学之后，叶雨婷的生日终于到来了。 早上练完功，趁着老师出去接水的功夫，叶雨婷“蹭”地一下站起来，大方宣布道： “明天我过生日，我欢迎所有同学来我家吃饭，不用带礼物，带张嘴来就行！大家千万别客气哈，就当咱们一块儿聚一聚了！” 班长率先回应道：“我同意！”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大家都知道叶雨婷家境不俗，这事儿都不用瞎打听，光看衣着打扮，以及偶尔来接叶雨婷放学的小轿车就能看出来。 在这个年代，家里能送孩子来学表演的家庭一般情况下家境都不会太差。 但即便如此，叶雨婷也是其中最为出挑的一个。 所以第二天晚上一放学，大家就抱着为叶雨婷同学庆祝生日的同时还能吃“富婆”的心理，蹬着车就往她家去了。 叶妈妈一早就带人准备好了一切—— 院子上方支起了篷布，所有桌子上铺着洁白的印花桌布；每桌十个菜加酒水饮料，另带一个大蛋糕；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堆切好的水果、零食、糖果。 总之，以当年的眼光来看，叶雨婷的生日既隆重又高级。 所有人一进院子就连声惊叹，吸气声更是此起彼伏。 “婷婷，你家里人对你也太好了吧？你也太幸福了。” 这般夸奖和赞扬连绵不绝。 头戴小王冠，身穿公主裙，脖子间点缀着李昭送的绿宝石项链的叶雨婷头颅高高扬起。 像一只骄傲的、翱翔于天际的凤凰。 “谢谢同学们来参加我家婷婷的生日宴会，大家放心吃，放心喝，一定要在阿姨家玩得开心，有什么不够的东西就喊保姆，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叶妈妈如往常一般，温柔，体贴，周到。 童梦和李昭坐在最中心的圆桌，一个收获了“最好朋友”的待遇，一个收获了“男朋友”的待遇。 今天本来应该是开心的日子，可童梦感觉李昭好像并不开心。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轻浅，几乎看不见。 童梦用筷子在桌子底下碰碰李昭，“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 李昭这人有个毛病，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喜欢挂脸。 一旦不开心了，不舒服了，不耐烦了，他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下来。 李昭的脸就是他心情的晴雨表，明显极了。 桌子上已经开席，大家都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祝贺叶雨婷生日快乐。 叶雨婷喜欢这样的场面。 众星捧月式的，被人瞩目式的场面。 而优渥的家境，不俗的容貌，家人的宠爱给了她底气。 她正处在最好的年纪，理应享受一切。 童梦一直到傍晚回家时才反应过来，李昭不开心好像是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李昭是低调的，沉静的，像一潭深藏漩涡的湖泊。 叶雨婷是高调的，恣意的，像一丛飘在天上的云朵。 纵然，湖面可以承接云朵的倒影，但那仅仅是镜花水月的倒影罢了。 叶雨婷生日第二天，大家如往常一样上学。 可是，叶雨婷的人缘明显更好了，围在她身边的人明显更多了。 同学们的行为称不上讨好，但确实是有些奉承的。 一直到中午大课间之前，班里都是安然无恙的。 但等大课间结束以后，童梦接完热水一回班，就听她们在谈一件事。 “李昭和隔壁班的男生打架，被带到教导处去了！” “为啥啊？为啥打架啊？” 大家想吃瓜的心情迫切无比，都在急冲冲地追问。 “不知道具体的，但我听说是因为叶雨婷……” 说着说着话，叶雨婷眼睛红扑扑地进来了。 她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埋头伏案，仿若一座憋闷的小山包。 童梦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子，手搂住叶雨婷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啦，婷婷？你和我说，到底怎么了呀？” 叶雨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童梦听见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叶雨婷哭了。 童梦手足无措，连忙哄道：“婷婷，你别哭呀，咱们婷婷虽然哭起来也漂亮，但我要心疼了呀。” 她又拍拍叶雨婷的后背，“喝点水好不好？想不想吃糖？” 童梦话音刚落，叶雨婷猛地扎进童梦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哭着说： “李昭因为我和别人打架了。” 第13章 好朋友 童梦怔愣一瞬，追问道：“怎么回事儿呢？怎么就打架了？有没有受伤啊？你没事儿吧？” 叶雨婷抽抽嗒嗒地说不出话，但此刻，上课铃已经响了。 老师已经走到班级门口，童梦“蹭”地一下站起来，拉起叶雨婷的手说： “报告！我和叶雨婷不舒服，去个厕所！” 童梦说完话，不等老师回应便带着叶雨婷往外跑。 “你俩早想什么了！那么长时间不去上厕所，现在来劲儿了，懒驴上磨屎尿多……” 后面的话童梦和叶雨婷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俩已经跑到操场上的凉亭里了。 “怎么回事儿，婷婷，你慢慢说。” 童梦给叶雨婷擦擦眼泪，“别哭啦，都成花猫啦！” 叶雨婷也不讲究了，用袖子抹抹眼泪就说： “李昭下了大课间以后就去厕所，结果他听到隔壁班那两个男的在说我…… 说的很难听那种，污蔑我，讲一些不干净的话……还说我家有钱就装什么的……” 叶雨婷说到这里，再次哭了起来，声音委屈的不得了。 童梦只好再次递上纸巾，“别哭了，别哭了。” “然后……”叶雨婷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然后李昭听见了，让他们道歉，他们不，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童梦了然，“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叶雨婷点点头，哽咽道：“嗯！” 随即，她攥紧童梦的手，“梦梦，怎么办啊，李昭肯定会被她妈妈骂的，万一被处罚了就更完了。” 童梦沉思片刻，安慰叶雨婷，“婷婷，你别急，咱们先回教室，等李昭回来了，咱们问问主任怎么说。” 俩人回了教室，李昭还没回来。 这一堂课，童梦和叶雨婷都是心不在焉，浑身仿佛长虱子了，一个劲儿地在凳子上“磨屁股”。 即将要下课时，门口传来李昭的声音，“报告！” 童梦和叶雨婷同时抬起头，望向李昭。 李昭的嘴角破了，颧骨那里贴了一个创可贴，手上也包了纱布。 童梦心想：一打三，才受这点伤，牛啊！ 老师看了李昭一眼，没说话，只是扬扬下巴，示意李昭回座位。 还剩五分钟下课，这五分钟堪称度秒如年，让人恨不能时间再快点儿。 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在李昭身上停留过，叶雨婷更是把眼珠子挂在李昭身上了。 一时之间，整个教室里最淡然的人竟然是李昭这个“始作俑者”。 他面色如常地翻开书，打开本子，目视黑板，认真抄写上面的内容。 童梦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慨道：李昭以后能成影帝。 艰难的五分钟终于过去了，老师的那声“下课”犹如天籁之音。 叶雨婷不顾其他人的目光，扑向李昭问道：“李昭，你……你疼不疼呀？” 李昭拍拍叶雨婷的后背，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中扶正她的身子，“我没事儿，我们出去说。” 俩人并排往外走，快要走到门口时李昭回身喊道：“童梦，你一起来吧。” “啊？哦，好的。” 童梦本以为，这是人家小情侣自己的事儿呢，自己去瞎掺和什么呢？ 三人又回到刚才的小凉亭里，叶雨婷眼神炙热，紧紧盯着李昭。 童梦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嗯，这树可真像树啊。 李昭温声细语，连声安抚叶雨婷，“我没事儿，我好好的在这儿呢……” 童梦更尴尬了，她情不自禁地想：为什么人类的耳朵不能像嘴巴一样关闭呢？ 这样的话，她就听不见声音了，她替人尴尬的毛病也不会再犯了。 李昭的余光看见了神游天外的童梦，就示意叶雨婷自己要赶紧说正事儿了。 “孙主任说，让我请家长来，不然的话就要给我停课一周。” 童梦眉头紧皱，“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先撩者贱，他们自己嘴贱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叶雨婷也忿忿不平，“对啊，凭什么呀！” 李昭心里也不服得很，但他装作淡然模样，“没办法，谁让是我先动手的呢？” 他说完话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朝童梦开口道：“童梦……我有件事儿想要拜托你。” “你说，只要我帮得上你，我绝对帮。” 童家的女人们讲义气。 不然的话，童娟丽一个带娃的寡妇如何能撑起一家店？ 就是因为她仗义。 谁家有事儿不能接孩子，她帮着照顾；谁家的钱倒不开手，买教材的时候她也同意赊账。 童梦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继承了这种精神。 “我想……我想请你小姨来当我的家长，就说我妈没空，请她来……” 李昭一看就是没有求过人的人。 此时此刻，李昭面色涨红，纤长如羽翼般的睫毛垂下来，更映鼻梁挺拔。 “可以，今晚回家我就和我小姨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请我和婷婷喝香飘飘，当做报酬啦！” 童梦轻快的语气唤醒了李昭。 李昭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握紧的双拳再次松开。 “好！我请你喝婷婷喝一周！” 叶雨婷也破涕为笑，嗔怪道：“你要把我和梦梦喝成个大胖子呀！” 当晚放学，童梦和李昭一起回了家。 “你在这儿坐着稍等一会儿，我小姨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们最近好像挺忙的。” 童梦给李昭倒了一杯水，又端来几个橘子，“你先吃，别客气，饿了的话家里有面包。” 李昭道过谢后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时钟的摆针滴滴答答，提醒两人时间的流逝。 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半小时，李昭开口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童梦扭头问他，“什么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不喊我妈，反而来请你小姨。” 童梦畅快地笑起来，“就这事儿啊？这算什么事儿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肯定有你的理由，而我恰好可以帮上你的忙，那为啥要刨根问底呢？” 童梦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们是好朋友嘛！我和婷婷是好朋友，我们总在一起玩儿，当然没问题啊！” 李昭也转身看向童梦。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李昭笑道：“对，我们是好朋友嘛。” 第14章 去学校 童香君一进门，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喊：“梦梦，你怎么没去游泳啊？家里来人了啊？” 李昭率先站起来，“小姨，是我来了。” “呀，小李同学来了呀？吃饭没啊？在小姨家吃饭吧？小姨今晚准备炖酸菜。” 两家之间混得很熟，童香君要是包饺子，烙馅儿饼什么的都会使唤童梦往李昭家送点儿。 “这孩子不容易，咱们多帮衬一下。”童香君总是这样说。 所以，一开始李昭吃童家饭还会不好意思，后来便习惯了。 他也时常给童家送点水果，送点点心之类的，也是有来有往了。 “谢谢小姨，那我今晚有口福了。” 童香君带着两个孩子快手快脚地拾掇出一桌饭来，不说色香味俱全，那也是做出了“饭馆味儿”的。 “最近咋样啊？你们上课难不难啊？” 童梦抱着碗埋头苦炫，今天是她时隔很久的放纵日。 “还可以小姨，尤其是梦梦，最近表现特别好。” 童香君骄傲地笑道：“我家梦梦还是很有天赋的呀！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饭桌上其乐融融，吃到最后变成了童梦和童香君看着李昭吃。 “多吃点儿，你们这年轻小姑娘，年轻小伙子吃的还没有鸡多！到时候一个个的，弱不禁风的，多难看啊！” 童香君已然到了喜欢“壮实”孩子的年纪。 哪怕童梦会在放纵日期间一顿吃三碗饭，她也仍然觉得：孩子太瘦了！ 李昭也不装假，风卷残云般吃完所有饭菜，撑得直打嗝。 童梦在一旁乐得不行，“小姨，你这是养猪崽子呢？” 童香君看着干干净净碗盘，也笑着说，“哪有小李同学这么帅的猪啊！” 李昭在童梦家完全没有“高冷校园男神”的风采，“是小姨做饭太好吃啦！” 饭毕，李昭抢着洗碗，谁跟他抢他跟谁急。 等一切收拾妥当以后，童香君端着茶杯泡着脚，安逸地往沙发上一靠，风轻云淡地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俩有什么事儿求我，说吧。” 童梦和李昭面面相觑，登时就有些心虚了。 童梦讨好地笑笑，拿起保温壶凑过去给童香君添水。 “小姨，你咋知道我俩有事儿求你啊？哎呀，我小姨真是神机妙算开天眼，也太牛了啊！” 童梦夸张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小姨，你真是我亲小姨，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童香君瞪她一眼，“你给我滚犊子！小李同学，你来说。” 李昭老老实实地站在童香君面前，规规矩矩地开始阐述事情始末。 “我今天中午听见有人说我们班叶雨婷的坏话……” 李昭竹筒倒豆子般一泻千里地把事情讲完之后，童香君拍案而起！ “你们这什么老师啊！是，你先动手了你有错！但是那几个孩子玷污女同学，还是污蔑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同学！ 价值观和三观都有问题，结果你们主任竟然轻轻揭过？ 如果今天没有你，谣言会满天飞，叶雨婷的名誉还要不要了！平白无故的把屎盆子扣在人身上，简直没有家教！ 居然还敢三打一，我看他们是皮痒了，你等明天的！我上你们学校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李同学你别怕，你放心，不管是差钱还是差事儿小姨都给你摆平！” 李昭站在那儿，眼神专注地看着地板砖，脚尖扭扭捏捏地翘起来。 “谢谢小姨，麻烦您了。” 童香君乐呵呵地说：“这有什么的呀？小李同学，你还是个孩子呢。” 时间来到九点钟，李昭准备回家。 童梦一手拽着门一手朝李昭挥挥，“拜拜，明天见，你早点儿睡吧。” 李昭点点头，转身回家。 在童梦即将把门关严时，李昭迅速说道：“童梦，谢谢你。” 楼道里的灯又昏又暗，童梦甚至看不清李昭的脸。 她重新推开门缝儿，屋子里亮堂的灯光照在李昭的脸上。 童梦这才发现，李昭的眼圈儿红彤彤的。 “你，李昭你，”童梦话到嘴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咽回去了。 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个弯儿，童梦道：“你干嘛呀？你和我说谢谢是不是想赖账啊？我告诉你啊，没门儿！” 一瞬间，两人一同笑起来，李昭内心里的最后一点压力也烟消云散了。 “童梦，明天见。” 李昭温柔地说。 童梦头一次听到李昭用这种语气说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明天见，李昭。” 第二天一早，童香君穿戴整齐，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等童梦。 童梦跑完步一进门就乐了，“小姨，你这是动用上压箱底的好东西了啊！” 童香君穿了一条定制的手工旗袍，外面搭了一条貂皮披肩。 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耳朵边儿坠着一对金灿灿的葫芦耳环。 “那是，不然的话怎么给你俩撑场面，万一人家比我穿的还好呢？”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童香君这么一打扮上简直是气场两米八，盛气凌人得很。 “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然后去隔壁叫上小李同学，咱们一块儿去你们学校。” 童梦怪模怪样地抛了个飞吻，“遵命，小姨大人！” 童香君嗔怪一声，笑骂道：“速度点儿，一会儿迟到了。” 童梦和童香君开门时发现，李昭已经在她们门口等着了。 “小姨，梦梦早上好。小姨今天真好看。” “嘴还挺甜，行了，走吧。” 三人到了学校之后童香君直奔教务处，临走前撂下一句话。 “你俩安心上课，一切交给大人，知道吗？” “知道了。” 话虽如此，可童梦和李昭上课时还是忍不住走神了。 好不容易等到第一节课结束，童梦和李昭还有叶雨婷后脚撵前脚地往教导处赶。 还没走近，就听见好几道声音在争抢着说话。 “你看看你家孩子给我家孩子打成啥样了？你凭什么不赔钱？我告诉你！这事儿今天没完！” “说你两句咋了？说你两句能掉块肉啊？你家孩子这么金贵吗？” 一听这话，童梦急得推门就要进去。 恰好此时，屋里传来了童香君的声音。 第15章 立夏了 “大哥大姐，咱们说有理不在声高，您三位再怎么喊，也掩盖不了是您几位家的儿子先造谣我们家姑娘的事实啊。” 童香君咳嗽几声，“这样吧，你要坚持说我家李昭给你们孩子打坏了，那你们就去做检查，我也让我家李昭去检查。 到时候咱们各自赔钱就完了，但是呢，你们造谣污蔑这个事儿我们肯定是不会让的。 我哪怕报警，打官司，上你们单位门口拉横幅，这事儿我也不可能轻易算了！ 你们要不然赔钱，要不然给我们家孩子道歉，还得在全校人面前读检讨，不然的话，这事儿我不可能轻放！” 童香君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教导主任赔着笑脸说道：“童梦家长，您看这么处理是不是太严重了？” 童香君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后冷哼一声道：“老师啊，您也别乐。 说一千道一万的，不还是学校没有管好学生吗？ 任由年纪轻轻的男孩儿们污蔑女同学，结果你们是半点儿不提这茬啊？ 人家都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怎么？你们是压根儿看都不看一眼啊！” 童香君一个人横扫全场，愣是说的其他人不敢吱声。 童梦在门外挤眉弄眼示意李昭和叶雨婷：我小姨牛不牛？ 两人心领神会，齐齐竖起一个大拇指：牛！ 童梦一看教务处里局势大好，便开开心心地领着李昭和叶雨婷买烤肠和香飘飘去了。 “我小姨爱吃，这个就当做她的报酬了。” 第二节课上完，三人走出教室就看见童香君在门口等着她们。 “小姨！” “小姨！” “小姨！” 三个孩子接力式的喊童香君，给童香君乐得不行。 “哎，哎，行啦，都解决了。雨婷啊，等到周一升旗的时候，这几个男生会公开检讨，私下里也会给你道歉。 小李同学啊，你到时候去医院做个检查，医药费咱们和他们一码归一码，谁也不占谁便宜。 你们看这样成吗？” 童香君叼着香飘飘吸管，口齿不清地含混道。 李昭没有反驳，“太行了小姨，您也太厉害了。” 叶雨婷更是感激，“谢谢小姨，谢谢小姨，我还以为……他们不会跟我道歉呢。” 童梦有荣与焉地站在一旁，特别骄傲地扬起下巴。 “我是大人，为小朋友们解决难题是我应该做的。 再说了，他们本应给你道歉啊，婷婷，这又不是你的错。” 童香君的香飘飘奶茶杯里发出“吸溜吸溜”的刺耳空响。 她潇洒抬手，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咣啷！ 童香君吹了一个口哨，“三分！” “行啦，小姨回去上班了，你们好好上课吧，乖哈！” 童香君走了，但学校里仍然流传着她的传说。 “你们知道吗？童梦她小姨太牛了！她小姨又好看嘴皮子又溜，上能舌战群儒，下能脚踢主任……” 由此可见，三人成虎，谣言害人啊！ 也因此证明，如果那几个男生不和叶雨婷道歉的话，流言会变成什么样子。 日子重回宁静，童梦的表现越来越好。 就连眼镜蛇方老师都时常夸赞童梦，称她进步颇大，演技愈发好了。 童梦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举世天才，仅有一身苦力，靠坚持罢了。 最近，她又长高了一厘米，身上的肌肉也紧实了一层。 但童梦是大骨架，上镜不占便宜，稍微水肿一点儿就胖的不得了。 距离她的上一次放纵日已经过去十五天了，童梦还在隐忍。 坚持，一定要坚持到立夏。 那天可以吃生日蛋糕，所以我现在一定要忍住。 立夏，童梦的生日。 童梦爱吃甜食，甚至可以说是嗜吃甜食。 童香君早早就告诉童梦，“你过生日那天，我去百香林给你定一个两层大蛋糕，让你抱着啃！” 百香林是省城里最有名的蛋糕店。 虽然价钱昂贵了一些，但却是实打实的好味道。 “好！” 于是，童梦咬紧了牙关。 终于，今天就是童梦的生日了，她总算可以吃蛋糕了！ 晚上一放学，童梦就骑着自行车赶回家了。 “一会儿你和李昭来我家吃饭啊，吃涮羊肉！” 叶雨婷刚要回答，童梦就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她低头叨咕一句，“这是有多兴奋啊！” 童梦到家时家里没人，童香君在餐桌上给她留了一张小纸条。 “梦梦，我去车站接你妈去了，顺便去取蛋糕。” 童梦一看纸条，瞬间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洗澡去了。 进入夏季，童梦懒得吹头发，只在头上包了块儿毛巾。 “谁呀？” 门外传来敲门声，童梦咬着苹果去开门。 “我。” 不知道是不是童梦的错觉，李昭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很磁性。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呀？” “想提前把礼物送给你。” 李昭的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盒，蝴蝶结丝带上还坠着两粒小小的巴洛克珍珠。 “这么好看！你快进来。” 李昭熟门熟路地换了鞋，“你打开看看。”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似乎不敢直视童梦。 “那我拆了哦？” “嗯。”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童梦喜欢的系列电影的珍藏碟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童梦的眼睛亮闪闪的，显然，这份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李昭抬起头，注视童梦的双眼，“因为你经常提起这个导演，你喜欢就好。” 刚洗过澡的原因，童梦只穿了一件宽松简单的睡裙。 其实款式很简单，一条素白的蕾丝睡裙。 但童梦的身上很香。 是那种淡淡的，却总是往人鼻子里钻的香味。 “生日快乐，梦梦。” 李昭沉默一瞬，“祝你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他的祝福声并不大，所以显得很温柔。 童梦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别扭，有些不舒服。 “谢谢你，我很喜欢，你——” 灯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哎？怎么回事儿？灯怎么灭了？” 童梦的声音有些慌乱。 “啊！” 她正准备站起来去看看电闸，结果脚踢到了茶几腿，简直痛不欲生。 “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李昭的手往童梦的方向探去。 忽然，他摸到了一抹温热。 第16章 许愿吧 李昭在黑暗中牵住了童梦的手。 温热的，细腻的。 须臾之间，童梦像是触电般甩开李昭的手，在李昭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咳咳，你没事儿吧？”李昭轻声问。 童梦有些结巴地回答道：“没……没事儿，磕到脚了。” 童梦忍着痛回答，声音颤颤巍巍的。 与此同时，她单脚蹦了几下，拉开了自己和李昭之间的距离。 “那你先等会儿，我出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过了一会儿，李昭摸索着回来了。 “都停电了，可能过一会儿才能来电，有蜡烛吗？” “有，在电视柜底下。” 李昭点点头， 突然又想起来童梦看不见，“你等会儿，我去找。” 他磕磕绊绊地来到电视柜面前，凭感觉摸索着蜡烛的位置。 童梦还呲牙咧嘴地坐在沙发上揉脚，偶尔给李昭几句提示。 磕到脚趾头堪称锥心之痛，一时半会很难缓解。 李昭带着蜡烛回到沙发上，“打火机在哪儿？” “在这儿，茶几底下。” 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在茶几下方摸索，都想尽快找到蜡烛。 室内落针可闻，除了两人急促又粗重的呼吸。 童梦是因为疼的，李昭是因为紧张。 “是这个位置吗？” 童梦总感觉李昭的声音很奇怪。 他的喉咙里牵扯出宛如丝线般细长的尾音，好像隔靴搔痒的羽毛。 就像……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似的。 此时的童梦见识不多，自然不懂气泡音的“帅气迷人”，相当“不解风情”地问道： “李昭，你咋了呀，你嗓子不得劲啊？是不是感冒了啊？” 李昭咳嗽的更大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没事，没感冒。” “没事儿就好——哎！我找到蜡烛了！” 童梦紧忙点燃一根蜡烛，又迅速站起身子，飞也似的再次和李昭拉开距离，不由自主地想：其他人咋还不回来呢？ 她挠挠头，说道：“我们收拾一下吧，一会儿我小姨她们回来了。” 咚、咚、咚。 语落，门外又一次传来敲门声，叶雨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梦梦，你在家嘛！我来啦！” 一句话惊动屋中人。 童梦瞬间松了一口气，大声地回应叶雨婷，“来啦婷婷！” 李昭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拿起打火机，沉默地点燃另一根蜡烛，沉默地听童梦和叶雨婷聊天。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好像有些释然，又有些愧疚。 叶雨婷一来，童梦立刻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流畅了，快活了。 俩人亲亲密密地拉着手，说着好朋友之间的私密话。 等童娟丽和童香君带着大蛋糕回家时，电已经来了。 童梦三个人已经把家里准备好的菜洗干净，摆上桌了。 “哎呦，我家小寿星和两个小朋友还切了果盘呀，怎么切的这么好看呀，跟饭店卖的一样。” 童香君一进屋还没换鞋呢就赞不绝口，夸得叶雨婷和李昭都不好意思了。 童梦倒是坦然接受，跟小燕子似的飞进童娟丽怀里。 “妈妈，我好想你。” 童娟丽拍拍童梦的后背，“我这不是来了，紧赶慢赶的。” 但温情不过三秒，童娟丽立马推开童梦，“行了行了，要把菜挤漏了。” 童娟丽姐妹俩想着叶雨婷和李昭要来，又去饭店打包了几个菜。 一张小圆桌摆的满满当当，还拽了一把凳子在旁边放蛋糕。 两个大人喝酒，三个孩子喝山楂汁。 童娟丽率先举杯，十分动容地说：“祝我家梦梦生日快乐，想要的都能得到！” 说完，她一饮而尽。 “生日快乐！” 杯子里的水液四处摇晃，在灯光下游弋出星星点点的光。 笑声太大，晕染了整个房间，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快活的气息。 铜锅子咕嘟咕嘟，大家并不拘束。 童娟丽和童香君是很好的家长，总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与鼓励。 “真的呀？你们班那个男生真是那么说的？” “是呀！所以我们现在都不爱和他一块儿搭戏，他态度不端正！” “那你们最近表现咋样啊？” “我们最近可好了，老师都不咋说我们了！” “真好，来来来，多吃点儿菜，但是得留点儿肚子，一会儿还得吃蛋糕呢！” 饭已过半，即使是喝的果汁，童梦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好开心，要是能永远都这么开心好了。 这一天，不用去思考表演和考学，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体重增长，更不用焦虑自己的容貌与五官。 一切都可以放下，就连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 童娟丽把蛋糕端上桌，温柔又充满爱意地说： “梦梦，可以许愿了。” 灯被关掉，只剩下生日蜡烛微弱的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所有人的歌声中，童梦双眸紧闭，双手合十，虔敬地许下自己的心愿。 ——我希望，我爱的人平安健康。 ——我希望，我可以考上心仪的学校。 ——我希望，每一次机会降临时，我可以紧紧握住。 这一天，童梦过了一个十分幸福的生日。 家人友人全在身边，她美得冒泡。 她在日记里写道：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就好了，虽然我知道，幸福是用双手打拼出来的，但是人总是期待不劳而获，不是吗？ 这个生日好像雨季过后的小蘑菇——经过雨水的润泽，它从苔藓底下悄悄钻出来，越长越高，越长越大。 就像我的梦想一样。 我能感觉到我心里的感受，即使我吃了这么多苦，我也依然喜欢表演，依然热爱舞台。 更何况，我被骂的次数变少了，我能发现自己的改变。 真好，追梦真好，吃苦也不怕。 希望将来的我可以不辜负妈妈的期待，小姨的照顾，以及自己的梦想。 童梦合上日记本，推开窗户，清凉的风吹进来。 今夜星子繁多，明天一定会是一个好天气。 童梦爬上床，闭上眼睛，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第17章 一个人 童梦的生日愿望很快就奏效了。 虽然只奏效了一个。 “过几天，省里会举办一次原创艺术大赛，大家可以以各种艺术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有的同学呢，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点儿钢琴，拉点儿小提琴啊，那都是可以踊跃报名的。 要是有的人对自己的艺术特长不太有信心啊，那搭伙儿写一个小剧本，表演一个小节目，那也是可以的啊！ 最重要的是，必须得是原创的！ 这次的比赛呢，各领导都是很重视的，主要是为了展现咱们莘莘学子的精神面貌和向上思想的！ 赢得前三名的人呢，是有机会去首都比赛的，到时候全国的好苗子们汇聚一堂，正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啊！ 你的履历越漂亮，以后面试学校，面试工作的时候越容易，那都是有好处的呀！ 我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想当初……” 方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吐沫星子横飞，美美忆起了往昔峥嵘岁月。 他沧桑的脸上布满褶皱，衬得眼睛更加小了，仿若非洲大裂谷上的一道裂缝。 童梦早已听不进去，毕竟，方老师的光辉历史全班人早已倒背如流了。 她在想一件事儿——参加比赛的时候，自己到底要表演什么节目呢？ 等到了下课，所有人都没有出去玩儿或是买零食，打热水。 而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童梦用脚趾头猜都能想到：她们在商量节目。 “梦梦，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啊？你想好了吗？你要是没想好的话，咱们三个人一起商量商量？” 叶雨婷趴在童梦的桌子边儿上，白皙的脸蛋儿皱成一团，看起来烦恼极了。 童梦思忖良久，最终缓缓道：“婷婷，等我考虑一下，放学前告诉你好吗？” 叶雨婷痛快地点点头，“没问题梦梦，不着急的。” 其实，方老师提出这个比赛时，童梦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想自己参赛。 童梦想去首都看看，哪怕一轮游也没关系，全当见世面去了。 虽然她认为自己实力不错，应当不至于一轮游。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出去看看的话只能像井底之蛙一般，固步自封。 哪怕是三岁稚儿也知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自己参加比赛的风险很大，但收获也会很丰盛啊！ 凡事有利有弊，童梦正在脑海里仔细斟酌，一一分析利弊。 和叶雨婷还有李昭一块儿参加比赛的话，优点就是万一出现失误的话有人分担，能够演大戏，可选择的花样也多。 缺点就是不好区分主角配角，大家各执己见的话不好处理，以及，万一出现失误的话，自己的心里真的会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但自己参赛的话缺点也很多，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童梦会才艺，可肯定是比不过别人的童子功的，所以她只能演戏。 一个人可选择的余地很少，并且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纰漏，不然的话一眼就能被看穿。 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呢？ 最后，童梦经过一整天艰难的抉择终于下定了决心。 “婷婷，我不和你跟李昭一块儿了，谢谢你，但是我想自己参加比赛。” 叶雨婷摆摆手，“没事儿，咱们还是可以一起打磨剧本，一起对戏啊！” “好，等我写完剧本就来找你们帮我看看！” 晚上骑车回家的时候，童梦很少言语，正在脑子里疯狂的头脑风暴。 演小品？ 不行，一个人撑不起舞台。 演话剧？ 嗯……这个可以考虑，但剧本不简单。 演…… “童梦？童梦？小心台阶！” 李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童梦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快要到家了。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我刚才想事情呢。” “在想演什么节目？” “嗯，一个人不太好琢磨。” 李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演？” 童梦笑了一下，很坦然地说：“因为我很想赢，也不想失去友谊，如果大家在一起合作，总是会出很多问题。” 娱乐圈里争c位的行为屡见不鲜，因为一个聚光灯最中间的位置一脚把好朋友“踹下去”的行为更是比比皆是。 成年人默认了这样残酷的“黑暗森林”法则，她们还认为世间本该如此。 而如今正年轻的，重视感情的，一声朋友大过天的少年人拒绝这样冷漠的规则。 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彻底杜绝会使友谊破裂的事情。 李昭停顿一会儿，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 可最终，他只说了一句，“我支持你。” 童梦畅快地大笑道：“你等着吧，没准儿我就得冠军了呢！” 她转身开门，马尾辫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洋洋洒洒地飞进李昭心里。 真好看，童梦笑起来真好看。 李昭站在漆黑的楼道里，目不转睛地看向童梦家的门，寂静地想。 晚上吃饭的时候童香君问童梦，“怎么了呀梦梦？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天太热了，吃不下啊？” 童梦捧着饭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粒一粒往嘴里塞。 “没有小姨，我想事儿呢。最近有个比赛，我打算去参加，得想一个节目。” 童香君比童梦还要自信，相当自然地说道：“这对咱家梦梦来说不是手到擒来吗？”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这次的比赛会有很多人来参加的，而且必须得是个人原创剧本，费劲着呢。” 童香君给童梦夹了一筷子鸡蛋，“你一会儿去你的书里，碟片里翻一翻找一找呗，没准儿你就发现灵感了呢？再说了，天下文章一大抄，大家都是互相借鉴的。” 童梦被童香君逗乐了，“成，那一会儿我去翻翻。” 吃过饭洗完澡，童梦的头发还滴答水呢，她也不擦一下，直接就往书柜跟前儿跑了。 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童梦在这儿蹲得腿都麻了，头发都干了，也没有发现尚未开采过的“璞玉”啊。 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发出一声悠悠长叹，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 柔软的被褥托举起童梦，她的整张脸深埋进枕头里。 稀薄的氧气使童梦头脑一阵空白，过了一会儿，她缓慢地转过身子，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突然，童梦的视线聚焦在左侧的白墙上。 第18章 找灵感 童梦的卧室里贴着很多张海报，只因她是音像店和书店的vvip客户。 有时候到了新碟片，老板便会提前为童梦留上一份儿，要是有海报的话更会为她“私藏”一张。 原本，这是一张干干净净，只泛着一点儿鹅黄色年老白墙。 如今，它是星光熠熠的“东北好莱坞”，上头贴着各种明星、电影、励志标语、经典镜头剪影的海报。 此时，童梦的目光落在一张巨大的黑白人物海报上。 海报上站着一个男人，他拿着一根精巧的手杖，穿着一身儿经典英式绅士西装。头戴礼帽，帽檐上停着一只由红宝石制成的小鸟儿。 这张海报上唯一的一个亮点便是男人双手所戴的白手套。 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姿势，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哪怕这个人不看电影，不看戏剧。 他就是默剧大师，卓别林。 童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啊——” 很快，童香君冲进来：“怎么了梦梦，怎么了？” “嘶，没事儿小姨，磕到头了，好痛。” 童梦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眼泛泪花儿地看着童香君，“但是，我最最亲爱的小姨，我要谢谢你，我有灵感了，爱死你了！” 说完，童梦猛地扑过去，叭叭叭在童香君脸上亲了几口。 “我觉得，我一定能一鸣惊人，勇夺冠军！” 童香君眼看着童梦恢复了斗志，便嗔怪道：“那小姨可等着你带奖杯回来了啊，要说话算数哦！ 到时候，我肯定要狠狠地在你妈妈面前显摆，这可是真正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啊！” 童梦连连点头，又凑上去亲了童香君两口，“行，到时候我就给你，不给我妈。” 童香君佯装嫌弃似的擦擦脸，“行了，都是你的口水，大明星，赶紧忙吧，臣退下了。”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童梦揉揉脑袋，坐在书桌前，准备找几个默剧相关的书看。 这些电影理论相关的书可不好弄，是童娟丽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一本可贵了！ 童梦还特意在书上包了书皮，平时更是折都不敢折，生怕自己弄坏了心疼。 默剧是一门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剧种，早在公元一世纪初的古罗马就诞生了这种艺术形式，但真正令默剧发扬光大的国家还是英国。 默剧的表演演员是不可以说话的，只能通过肢体动作进行表达，但允许其发出笑声、哭声，一些特殊情节还可以通过旁白来进行解说，使整场表演更加丰富立体。 而卓别林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默剧大师，也正是因为他无与伦比的表演技术，和他创作的作品中辛辣讽刺的精神内核。 一条肥裤子，一顶破礼帽，两撮小胡子，一双大头鞋，再加上一根他从来都不舍得离手的拐杖—— 卓别林总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荧幕或舞台上，他也用他的表情和动作将默片带到最高峰。 哪怕到了现代，人们表演默剧时也常常会模仿卓别林的造型。 这似乎是一种魔法。 只要你装扮成这种模样上台，哪怕你什么都不做，观众们也会捧腹大笑。 但童梦不打算这样做。 首先，她是一个女性，女性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默剧形象”。 其次，模仿者永远不可能超越开创者，后来人总是低人一等的。 最后，这是原创剧本，童梦需要确保一件事——全场所有的目光只能看我，不需要想任何其他的事物或人。 因此，童梦只把卓别林的舞台布景和肢体动作纳入了参考列表之中。 童梦继续翻阅资料时发现了荒谬的一点：默剧演员大多数都是男性，功成名就者也多是男性。 虽然，世界上的其他领域看起来也是这样的。 但是，童梦心里知道，并不是女人们没有做出功绩。 是因为男人们不会书写女人的历史和成就。 他们的懦弱和自卑促使他们成为虚伪的、空中楼阁式的“胜利”的拥护者，可真相不会被凭空湮灭在滚滚红尘之中。 就比如可笑又愚蠢的“产翁制度”，即男子装成怀孕模样，模仿女人分娩和分娩过程中的疼痛。 诞下孩子后则窝在床上坐月子，试图哺乳，但真正诞下生命的女人却需要伺候男人。 出月子之后，男人会宣称孩子由自己诞下，与女人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关系。 可是，掩耳盗铃的人必会受到失败的“眷顾”。 毕竟，他们不能封死所有人的嘴。 此时，童梦看着拿在手上的碟片——封面是一张女人的侧脸，她眉目低垂，似有无尽哀愁。 这是阮玲玉。 她有超凡的能力与充满诱惑力的野心，她能把所有的角色都刻画得入木三分，犹如从纸上走出来了一般。 阮玲玉精湛的表演塑造了中国电影黄金年代的最佳默片之一，《神女》。 童梦不喜欢这部电影的剧本，那一看就是由男人写出来的，充满了雄性肮脏的意？淫。 但她确实被阮玲玉的演技折服了。 美妙动人，无可挑剔。 如果说童梦的表演功力是铂金，那阮玲玉一定是可以参加巅峰赛的大神。 童梦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默片的海洋之中，一缕缕模模糊糊，仿若风一般的灵感也在她的脑海中穿行而过。 “梦梦，睡吧，很晚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童香君见童梦的房门缝儿里透出灯光，便知晓她还没睡觉。 童梦恍恍惚惚中听见童香君的声音，这才发现眼下已是深夜。 “知道了，小姨，我现在就睡。” 人类的灯光被关闭，天空的月光落在屋子里。 如霜，如纱，如水。 小区里有一棵年月已久的树，澎湃的树冠遮住半边月亮。因为角度的原因，几丛细小的枝桠和月亮隐隐重叠，好似一架登月的阶梯。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童梦被月光牵引，朝着窗口的方向伸出手。 指尖落满星星点点，璀璨的光华映入童梦的瞳孔最深处。 她想：我应该是抓住那缕灵感了。 第19章 宇航员 童梦已经闭关三天了。 她全身心投入进剧本创作的海洋里，堪称手不释卷，日夜辛劳。 除了上课和往返学校以外，童梦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想着尽快完成剧本，迅速开始排练。 “梦梦，你这个剧本是以什么为主题啊？” 叶雨婷手里拿着童梦的剧本，“你这个开头写得不错呀，怎么就把你愁成这样了？” 童梦生无可恋地在一旁坐着，“你往后翻翻你就知道了。” 叶雨婷点点头，“行，你别着急，我好好看——哎，正好李昭回来了，你歇会儿，吃根儿冰棍儿。” 童梦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嗯。” 夏日浮躁，童梦的嘴角旁边长了好几个大火泡，张嘴都疼。 蝉声阵阵，童梦头痛地望向蓝天，嘴里使劲儿地嘬着冰棍儿。 今天三个人约好来公园里排练，童梦先看了叶雨婷和李昭的剧本，洋洋洒洒、大刀阔斧地提出一堆意见，惹得她俩头痛不已。 眼下，轮到童梦自己了。 果然，世界就是一个巨大而漫长的回旋镖。 不扎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知道痛。 “所以，你要扮演一个宇航员？”叶雨婷问道。 童梦重重地点头，强调道：“是一个失败的，但心怀梦想的宇航员！” 李昭接茬儿道：“所以她自己在家里训练，自己研究造飞船？” “嗯！怎么样？酷不酷？” 叶雨婷沉吟一瞬，犹豫道：“酷倒是挺酷的，但是吧，道具怎么解决呢？” “布景怎么解决呢？” “你还在剧本里写她要全程穿着宇航服，那宇航服哪里来呢？” “爆炸效果怎么做呢？” ...... 叶雨婷和李昭连珠炮似的提问把童梦问的心如死灰。 这些问题吧，童梦写剧本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创作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 其实，童梦创作的这个名叫《失败的宇航员》的剧本，故事梗概十分的简单。 长话短说就是：一位宇航员打算自己造飞船登上月球。 短话长说就是：一位宇航员因为女性身份被人歧视，明明成绩优异却只能被黑幕淘汰。 经过一系列的维权措施以后，发现没有任何作用的她决定自己创造一艘登月飞船。 因为数次失败的原因，她的钱已经被花光了，就连房子都被她卖了，以至于她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地下室里。 这间地下室里摆满了她的训练器材，她甚至睡觉都不能伸直了腿睡觉。 训练之余，她只做一件事情——造飞船。 经历过失败，失败，失败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但，这并不是她主观上想要放弃造飞船这件事，令她暂时性放弃的真正原因是——她没钱了，她需要出门打工。 于是，这出好戏的最后结尾是—— 她穿着那身滑稽的、笨重的自制宇航服打开家门，然后她发现，外面铺天盖地的都在宣传一件事情：我们登月成功啦！ 报纸头条上印着一张体面的，具有亲和力的男人笑脸，他的旁边写着几个加粗大字：登月英雄！ 她拿着那张报纸，怔愣地看着男人的脸，那是挤掉了她的训练名额的学员。 最后，舞台灯光全部暗掉，她陡然摔倒在大街上。随后，旁白响起：病人重度营养不良，饮食极不合理，快，准备抢救...... 在默剧领域，《失败的宇航员》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惊讶的旷世天才想法。 但这个剧本十分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底和肢体能力，因为她需要全程穿着那身可笑的宇航服。 可这也不是并不是真正的、难以克服的难题，因为施以苦练的话，童梦相信自己能够演好。 真正令童梦头大的是，道具从哪来？ “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童梦崩溃地抓住头发，咆哮声已经盖过蝉鸣。 叶雨婷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道：“要不，梦梦你改改剧本？” 童梦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我不改！我很满意这个剧本，而且她有别的含义，不能改。” 李昭托着下巴，思忖一会儿后说，“我一会儿帮你找人问问？木工或者裁缝应该可以做吧？” “我问过几家，都说不行......” 童梦想起了被拒绝的伤心往事，声音虚弱，双眼无神。 “我试着自己在家做，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叶雨婷摸摸童梦的头，“等我晚上回去问问我爸，我看他认不认识手艺更好的师傅。” 童梦坐直身子，“谢谢你，婷婷。” 见童梦恢复了精神，叶雨婷笑容满满地说：“梦梦，既然如此，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让你的剧本变得更好吧。 你没听人家大作家说嘛：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好剧本也一样呀。” 一听这话，童梦再次躺回长椅上。 “我听不见。” 逃避虽然有用，但却只能逃避一时，不能逃避一世。 很快，童梦三人开始激烈争讨，都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打磨出更好的剧本。 骄阳似乎心有所感，体贴地绕开了童梦她们所在的凉亭。过了一会儿，一阵爽朗的风荡开炙热的空气，送来清风与花草香。 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三种迥异的字体指向同一条道路—— 或许，故事里的宇航员无法登月，但年轻的人应该收获一点成功。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梦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浑身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走吧，去我家吃西瓜，我小姨特意放在冰箱里镇的，可甜了。” “走！” 夏日不过是冰镇西瓜，绿茵如毯，虫鸣蝉叫，以及，知己好友。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热，而《失败的宇航员》这个剧本愈发完善了。 童梦写秃了好几支铅笔，挑灯夜战过数个夜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得到了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剧本。 明天是周六，等到周一，童梦就要把剧本交上去，聆听方老师的谆（嘴）谆（毒）教诲。 但是，道具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童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只差一步之遥就要去见周公。 在意识彻底陷入昏沉的最后一秒，童梦想：如果这个周末还没有结果的话，我就自学手工吧。 第20章 长大了 周六一大早，童梦先出去围着小区跑了五公里，然后才满头大汗地回家吃饭。 她在家写作业写到十点钟，才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衣服，骑着自行车往客运站赶去。 到客运站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只差五分钟童娟丽乘坐的客车就能进站。 童梦仗着人小嘴甜，一路跟人商量着挤到最前头去，确保童娟丽一下车就能瞅见她。 “妈！妈！” 童梦兴冲冲地大喊，一边喊一边挥手，好让童娟丽感受到自己的激动。 上个周末，童娟丽没有进城，而是童梦坐车回的家。 但她只在家里待了半天，就在心里头惦记着剧本，便紧赶慢赶的回城了。 童娟丽心疼女儿，知道她现在是关键时期，但向童梦保证：下周妈妈进城去看你去。 “哎！梦梦接一下这个包！” 乘客们全涌下车，童娟丽急忙抬高手，把一个布袋子递给童梦。 “小心点儿，这里头是鸡蛋呢！” 等母女俩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时，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儿了。 这年头的客车都是能挤多少人就装多少人，过道里都要摆满小板凳，方便多卖几张票。 “累不累？” 童梦掏出手帕，有些心疼地为童娟丽擦汗。 “对不起妈，本来应该是我回去看你的。” 童娟丽抢过手帕，十分利索地在脸上胳膊上摸了一把，“你跟你老娘还这么客气？行了，我就当溜达玩儿了，你三姨姥她们还羡慕我呢。 说什么我天天都能进城，一看你就有出息，还托我给她们带东西呢。” 童娟丽的脸上有些得意，“再说了，你妈我就坐个车，累什么累？我又不是走路来的，更何况，我要是累的话，我不会歇一歇啊？” 童梦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妈太牛了，就是敢闯荡，厉害！” “哼，用得着你给我灌迷魂汤，行了，赶紧回家，热死了。” 童梦一拍自行车后座，“上车！妈！” “一个破两轮被你说出大奔的气势，可给你牛坏了。” 话虽如此，可童娟丽一看车座子上的坐垫儿，心里想道：小丫头片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还给我带了个坐垫，那我这回多给她一点儿零花钱吧。 童梦脚上蹬着车，嘴里头也不闲着。 “妈，你知道我们学校最近......” “妈，我和我小姨最近可想你了，想你做的蒜茄子，那天......” “妈，我写得这个剧本老牛了，到时候你一看你得吓一跳，吓得蹦老高！” 童娟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轻轻拍了一下童梦的后背，“你当你妈我是蛤蟆啊？还蹦老高，你咋不说我把房盖儿顶穿呢？” 童梦在前面咯咯笑，“妈，那你也得是蛤蟆王级别——妈，你搂紧我啊，前面是个大下坡！” 凉爽的风驱散全身的热意，童梦因为太忙没空去剪的头发在空中飞扬。 金灿灿的太阳落在飘零的发丝上，仿若为她们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芒。 浮光跃金，美不胜收。 细小的浮尘和柳絮缓慢的在空中流动，十分惹人艳羡地挣脱了地心引力。 来来往往的人们同样穿着金光，披着盛夏，同这片生机勃勃的天地一起脉动。 童娟丽注视着女儿充满力量感的脊背，轻薄的衣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好似一面即将乘风破浪的帆。 竹节般的脊骨若隐若现，长期坚持运动和力量训练的肌肉紧实而流畅的贴合身体，完美的承载住童梦曼妙的野心。 我的梦梦长大了。 从前，是我带着小小的她，骑着车子去上学。 如今，是她带着不再年轻的我，斗志昂扬地和我分享她的成果。 我的女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成为了太阳一般的人。 真好。 童娟丽双手环绕住童梦的腰，畅快地笑道：“梦梦，妈妈想吹吹风。” “行！那我骑快点儿！” 一路风驰电掣，虽然不能跟开四个轮儿的比，但俩人已然超越了不少骑两个轮儿的人了。 一进家门，童娟丽便像一只陀螺一般，念念叨叨的收拾了起来。 “你俩咋这么败家？买这么个玩意花二十块钱？那农村有的是，你要是想要我给你揪两个得了呗！” “说了多少遍了，冷冻里的肉切好再装，不然的话到时候一大块子怎么吃？” “这什么东西？哎呦，这么高科技？那你给我放首歌，就听那个，那个邓丽君吧！” 童梦拦不住童娟丽，便跟在她屁股后头一边儿挨骂一边儿收拾。 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杀鸡，她不敢撵狗。 终于，童娟丽收拾好了，满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抱着西瓜开始啃。 童梦一看，立马笑眯眯地凑过去，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妈妈，你想不想看我写的剧本？” “嗯？那你拿来给我看看。” “不，你就在这儿坐着，我演给你看怎么样？” “行，让我来欣赏一下大导演、大明星的杰作！” 童梦眉飞色舞，“行，你等我会儿啊妈，我去拿下录音机和道具。” 童娟丽吃着西瓜吹着风扇，翘着二郎腿哼着歌。 自从童梦来城里之后，童娟丽再没看见她演戏。 过了一会儿，童梦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衣服，胸口贴着一张写着“宇航服”的纸，拿着一堆同样贴着纸的道具出来了。 有的上面写着“龙门架”，有的上面写着“深蹲架”，还有两瓶汽水上写着“哑铃”两个字。 另一边的纸团上则写着各种飞船零部件的名字，还有一个巨大的飞机模型。 “妈，我要开始了，你要好好看哦！” 童梦行了一礼，重新回到卧室里。 过了一会儿，她的头上扣了一个硕大的玻璃鱼缸，摇摇晃晃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了。 童娟丽噗嗤一乐，心想：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她坐直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童梦的一举一动，似乎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童梦扮演的宇航员在“客厅舞台”上开始了第一次表演，这是这个角色诞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在走出卧室之前，童梦深呼吸几次，认真地想： 妈妈会满意吗？ 这个角色会成功吗？ 第21章 最伟大 最好笑的喜剧应该是什么样的？ 童梦认为，应该是滑稽，但不具有攻击性的。 很多喜剧演员会通过扮丑来达到目的——比如胖，比如脸上有一个巨大的黑痣，比如疯疯傻傻。 可童梦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与其说他们是通过“过度扮丑”来赢得观众们的笑声，不如说是观众们看他们可怜，嘲讽或怜悯地笑一笑，以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种“虽然你没有逗我笑，但我看在你卖力的份儿上，给你个同情分吧”。 这种看似“示弱”的行为也同样具有攻击性，因为他们在用“道德绑架”去“隐性攻击”观众。 童梦在创作剧本时竭力避免这一点，所以塑造角色时尤为的艰难。 宇航员这个角色的笑点在前期。 她一次又一次“愚蠢”的失败换来她惊愕彷徨的表情； 敏捷的身体套在笨重的宇航服里，拿着自己自制的运动器材艰难地维持体型，并试图做出标准的动作。 建造飞船时意外迸发出的火花把她的头发炸成蘑菇云的形状…… 这一系列看似认真实则荒谬的举动，加上宇航员脸上欣喜又执着的表情，会给台下的观众们带来一种—— 我凌驾于她之上，因为她是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可慢慢的，故事来到后期，宇航员犹如牢笼里的困兽，一遍又一遍地做着错误尝试。 曾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这样是造不出飞船的啊！ 可她仍然在坚持。 童梦的肢体动作恰到好处，脸上的表情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童娟丽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有一些恍惚，因为她觉得童梦不像她的女儿了。 而是像一位大明星一样，举手投足间流淌着专业的自信。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录音机里的磁带开始转动，滋滋啦啦的刺耳噪音和救护车鸣笛声结束以后，便是那句急促又紧迫的结束语。 童娟丽刚要站起来鼓掌，录音机传来“滴——”的声音。 还是那位年轻的护士，她笑着问：“你可以出院了，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短暂地沉默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谢谢，可我更想拥有一艘飞船。” 躺在地上的童梦站起身子，优雅地鞠了一躬后，兴奋地问童娟丽：“妈怎么样？我演得好吗？” 童娟丽大力地鼓掌，手掌早已拍红。 “特别好，真的特别好，妈妈觉得特别好！” 童梦又乐呵起来，“真的假的呀，你可别骗我。” “真的！”童娟丽说得笃定，“妈骗你这个干嘛。” 童梦挽住童娟丽的胳膊，带着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妈，那你喜欢吗？你喜欢这出戏吗？” “当然喜欢啊，”童娟丽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而且这个人物好，坚持就是最伟大的事情！” 童梦朗声大笑，“妈你说得对，坚持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看清真相，但仍然热爱生活，仍然继续，这就是最好的吧。” 童梦抬起头，“妈，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失落的宇航员》这个剧本，我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呀，妈妈。” 童娟丽呆呆地看着童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什么故事啊？” “妈，”童梦和以前一样，躺在童娟丽的大腿上，“就是你想去当兵的事儿呀。” 童娟丽恍然大悟，高声道：“难为你还记得，但是这跟宇航员有什么关系？” “你不也是吗？差一点儿就可以去当兵了，结果人家不爱要女的，只想要男的。 没成想你不服，闹着要去找领导。连续折腾了一个多礼拜之后，你总算能去当兵了……” 童梦没有继续说下去，童娟丽长叹一口气，“要不是你姥爷那时候死了，没人帮着带香君，我指定毅然决然地去当兵了。” 童娟丽那个年代的人有一颗火热的报效祖国的心。 她们的集体荣誉感很强，生怕自己给别人拖后腿。 童娟丽之所以想去当兵也是这个原因。 凭啥男的能去，我们女人不行？ 不可能的，我们女人绝对不认输！ 再者说，女兵们多英姿飒爽，多有精气神啊。 童娟丽去了，但是人家见她是女的不爱要，便赶她回去。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童娟丽这么执着这么能闹，一点儿都不害怕的闹到上头去了。 可惜，童娟丽最后还是没有当成兵。 童梦抬头望向童娟丽，韶华易逝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作为女儿的童梦常常想：要是，我妈真去当兵了，她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人们总会把未知的事情想得十分美好，好像打心眼儿里相信一件事——要是我当初怎么怎么样，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可事实是，没有当初。 童娟丽早已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略带遗憾却并不惋惜地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童梦喜欢童娟丽这一点，也从童娟丽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既要有争取的勇气，也有舍得的本事。 或许，宇航员是一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悲情角色，但那只是艺术加工与戏剧效果。 可现实里的童娟丽不是。 因为她的生活和理想总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母女俩齐心协力，收拾完地上乱糟糟的道具。 “你这道具太破了，要是道具更好一点儿，我觉得梦梦你能拿冠军。” 童娟丽又嫌弃地撇撇嘴，“你这简直是豆腐渣道具。” 童梦哀嚎道：“妈，你别说了，我正发愁道具呢。” “就你这儿三脚猫道具，你住在陆家沟里的大姨姥手拿把掐的，一下午就给你搓出来了。” 童梦丝毫不信地瘪瘪嘴，“我大姨姥还有这本事呢？妈你净吹吧。” 童娟丽一听这话，指着那个写着“助推器”的小纸团，“真不是妈和你吹，你看见你大姨姥家炕上摆的柜子了没？好看不？” “好看，那不是我大姨姥陪嫁吗？” 童娟丽斜睨童梦一眼，“那是你大姨姥自己做的，厉害不？要我说，就你这点儿东西，你大姨姥做起来跟玩儿似的。” 童梦虽然高兴，但还是半信半疑，“妈，你当我面给我大姨姥去个电话问问。” 第22章 改剧本 “对对对，大姨姥，我想一个有一点弯，但是不要太弯，最好能够一个套一个的零件，你看你能整吗？” 童梦站在座机面前，提着嗓子，点头哈腰地去问对面的人。 “嗯！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您也太神了吧大姨姥，哎呀，您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这位姓陆的大姨姥是童梦的远亲，从小到大，她只见过人家两次。 但大姨姥依然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梦梦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见童梦和大姨姥沟通完毕，童娟丽一把拿过话筒，笑呵呵地说：“那麻烦您了，行，嗯嗯，等过两天我回去看您，好嘞好嘞，谢谢。” 电话一挂断，童娟丽点点头，“行了，办妥了，就这么点儿小事，能给你愁成这样？瞧瞧你那点儿出息吧！” 童梦讨好地捶捶童娟丽的肩膀，“妈，谢谢妈，妈你最好了，等我给你赢个大奖杯回来！” 心头大事解决，童梦度过了一个无比轻松、无比幸福的周末。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快快乐乐地陪在童娟丽身边，忙活着一些琐碎而具体的小事。 等到了周一早上，童梦早早起来晨练，童娟丽则赶着早班车准备回家。 临走前，童娟丽抱着童梦，“梦梦啊，等你大姨姥做完以后，妈妈雇个车给你拉过来，啊，放心吧。” 童梦的微微屈膝，整个头埋进童娟丽的颈窝里，“嗯，知道了妈。” 她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妈，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最后，童梦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童娟丽走后，童梦就蹬着自行车去了学校。到了教室以后包还没放稳呢，她就直往方老师办公室里冲。 “方老师，这是我的剧本，我第一个交，您第一个看呗。” 方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品茗吃早餐，见童梦敲门之后猛地冲进来，差点儿没给他噎着。 “咳咳，行，童梦同学，老师知道了啊，咳咳，你先出去吧。” 童梦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您千万别忘了啊，我着急呢！” 可能是她催得太过于紧迫，也可能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交上去的，总之，大课间一结束，方老师就把童梦叫到了办公室里。 “这剧本你写了多久？” “从我知道有比赛开始，我就一点一点地筹备了。” 方老师的眼镜滑落到鼻梁处，他抬眼看了童梦一眼，“你可考虑好了，默剧的难度是很大的，要是你掌握不好的话，你可能一下子就被淘汰了。” 童梦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老师您放心吧，我准备好了的，再说了。” 她停顿一瞬，笑得露出大白牙，喜气洋洋地说：“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我这要是演好了的话，肯定会让人过目不忘啊！” 方老师吹吹杯口上黏着的茶叶，“哼，你口气倒是不小。” 童梦挠挠头，“老师，过度谦虚也是罪啊，我觉得我有这个实力。” “行，你既然决定了，老师也不拦你，”方老师缓缓吐出一口热气，“你这个本子啊——” 他故意拉长语调，搞得童梦提心吊胆，紧忙追问道：“不好？” 方老师敲敲桌子，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夸赞道：“不，是太好了！在你这个年纪啊，能写出这样的本子，已经是百里挑一了！” 童梦的笑容扩大，就连牙花子都看得见。 她一点儿也不谦虚，特别骄傲地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随后，方老师递过来几张纸，上面用几种不同颜色的笔分别标注了重点。 “喏，拿回去好好看看，改好以后再来找我，然后就可以正式进入排练阶段了。” 童梦十分感激地双手接过资料，郑重其事地说：“谢谢您，麻烦老师了。” 方老师挥挥手，“行了，回去研究去吧，我等你拿个名次回来。小丫头，人不大，野心还不小。” 童梦呲牙一笑，“欲望和野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嘛！” 说完，童梦一溜烟儿地跑了。 童梦一进教室，叶雨婷便神神秘秘地朝她招手。 “咋啦？这么小心。” 俩人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小心翼翼地用气声说话。 “你知道不，三班那个孙婴他爸是省剧团的，听说他家里有人，会给他控分！” 童梦诧异地说：“真的假的？这次比赛办的这么大，还能有黑幕吗？” 叶雨婷冷哼一声，“这种事儿多着呢，尤其咱们又是学生，能怎么办呀！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真假呢？” “之前也没听说过他家里有关系啊，而且，他表现也不咋样啊，怎么控分啊。” “哎呀，捧太子爷上位的事儿还少吗？有心人不怕难嘛！” 童梦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他要是真的挤占名额的话，我肯定是不服的——对了，你和李昭的剧本咋样了？” 叶雨婷叹了一口气，“就那样吧，我俩打算下午交给方老师，让他指导指导。你的呢？方老师怎么说？” 童梦把方老师画的重点拍在桌子上，“看看，有这么多要改的。” 叶雨婷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又安慰她，“你放心吧，能改就是好事儿，他又不是让你重写。”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的一周里，童梦得空就往方老师办公室里跑，就连周末都要蹬着自行车去找方老师。 方老师自己也没有想到，当时随口一句“有事随时来找我，上我家来也行，你师母人可好了”，竟被童梦当了真了。 童梦心知肚明，自己这样是有点二皮脸了。 但是她太想进步了，太想赢了。 童香君在家里对方老师赞不绝口，“你们这个老师太好了，要不是我要上班，我非得亲自上门拜访。 喏，这钱你拿着，别空手去人老师家里，买点水果点心什么的。” 童梦答应了，所以每次去方老师家里都得带点儿什么。方老师心里舒坦，教得就更起劲了，恨不能把童梦当做关门弟子。 又过了一周，天气进入头伏尾声。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的热，童梦的脸被晒了一度，看起来健康野性，气场十足。 童娟丽倒是心疼了，“看给我家大宝晒得，跟个小猴子似的。” 童梦自己完全不在意，“没事儿，这样多好看啊，再说了，等到冬天就好了。” 等到中伏第一天时，方老师终于对童梦说出了那句她梦寐以求的话。 “可以正式开始排练了。” 第23章 我输了 剧本尘埃落定，道具也送进城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且，大姨姥做得道具很好，完全符合童梦的要求。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还自由发挥，为童梦添置了几个小玩意。 童梦满意的快要飞起来，不停和童娟丽说，“我大姨姥咋这么厉害呢？” 童娟丽的耳朵听的快要起茧子了，不耐烦地说：“你大姨姥要不是因为嫁人了，早就来大城市发展了。” “哼，男人就是耽误事儿。” 童娟丽乐了，“那你以后不搞对象，不结婚了啊？” 童梦坦然地点点头，“要是遇见了喜欢的就在一块儿试试呗，但是，我的一生挚爱肯定是不会变的。” “你的一生挚爱？”童娟丽斜睨女儿一眼，“你还有一生挚爱呢？在哪儿呢？” 童梦笑眯眯地说：“表演女神和电影女神就是我的一生挚爱，我必须全情投入，恋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童娟丽乐不可支，连声说，“行，我闺女有大志气，妈妈相信你。” “合着你之前不相信我呗，对了，妈，参加比赛的话可以送两张家属票，到时候你和我小姨来看呗。” “没问题！妈妈要跟王老师借个照相机，到时候都给你拍下来。” 童梦美滋滋地点点头，“记得给我拍好看点儿。”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童娟丽又走了，童梦也在炎炎夏日里开始了自己的排练生活。 有时候，她和叶雨婷还有李昭会在一块儿排练。大多数时候，童梦选择自己排练。 童香君在她的卧室墙上贴满了镜子，童梦就在大夏天里，穿着沉重的宇航服，一遍又一遍地对镜排练。 “梦梦，现在不用穿那身儿衣服吧？多沉啊，多累啊。” 屋里有风扇，但是宇航员服不太透气，仿若一个巨大的罩子，把童梦装在里头。 每次一摘下头套，童梦的发丝全湿，黏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更是别提了，全是汗印子，都快蒸出盐粒子了。 “不行小姨，万一我正式登台的时候没体力怎么办？所以我现在就得穿着练，到时候我就适应了，就不会出意外了。” 人生总会发生意外，但童梦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发生意外的风险降到最低。 “行，那你把门都打开，小姨不嫌吵，一会儿练完出来吃西瓜，可甜了！” “你放心吧小姨，我没事儿的。” 童香君看着童梦，眼泪都快要出来，心想：幸好我姐没看见梦梦现在的样子，不然的话不得心疼死啊。 童梦脸颊涨红，犹如夏季里烂熟的果子。额头上挂着豆大汗珠，一颗一颗顺着脸往下淌。 穿上宇航服后不能喝水，童梦的嘴唇干到发白，一笑就裂开几道细小的殷红伤口。 短短几天，童梦瘦了将近十斤，每天的运动量巨大，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甚至吃饭上厕所这种事儿，童梦都要卡着时间点，快速地进行。 “那小姨出去了，你再练半小时出来吃西瓜啊！不然的话，中暑了怎么办？” 童梦再次带上头套，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小姨，一会儿我就去吃，然后吃完西瓜我再去找叶雨婷写作业。” 童香君不敢耽误童梦的时间，连忙从她屋里出来了，打算晚上弄点好吃的，好好给童梦补一补。 童梦怀疑自己有强迫症—— 她执着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其实在台下的话，观众们是发现不了如此细微的差距的，除非她们带着放大镜来看。 可童梦就是不满意。 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最好，那为什么不做呢？ 哪怕别人看不见，可她自己心知肚明呀！ 四十分钟以后，童梦笨拙地脱下宇航服。短袖短裤全部紧贴在身上，惹得她十分不适。 小心翼翼地放好宇航服后，童梦长舒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她小声嘟囔一句。 童梦冲进浴室，准备冲个凉，出去吃瓜。 脚碰到地板时，她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是她出了太多的汗，所以脚走在地上打滑。 洗完澡，舒服程度立增百分之五十，吃上冰西瓜，舒服程度立增百分之二十。 于是，童梦带着百分之七十的好心情去叶雨婷家了。 “婷婷，我来啦！” 叶雨婷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我在这里，梦梦！” 童梦推开门，屋里不仅有叶雨婷，李昭也在里头坐着呢。 “呀，你也在呢？你俩写完数学卷子了吗？借我看看呗。” 叶雨婷递过来两张数学卷子，“喏，刚写完——哎，梦梦你还记得孙婴那个事儿吗？” 童梦点点头，“记得啊，他咋啦？” 叶雨婷兴高采烈地说：“你绝对想不到，他爸被查了！” “真的假的？比赛还没开始，他爸就被查了？” “真的！”叶雨婷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听说原因挺多的，他爸手底下好像也不干净，正好又揪到他爸为了孙婴疏通关系、贿赂的事情，这一下就给他办了。” 童梦拍拍手，“好呀，大快人心呀，说明这次比赛还是很公正的。” 叶雨婷附和道：“那肯定的，等会儿写完作业咱们互相练练，提提意见呗？我想去首都比赛，我还没去过首都呢！” “成啊，我最近正好有几个地方有点把握不住，你们帮我看看。” 三人一拍即合，立马开始奋笔疾书。 没过一会儿，作业还没写完呢，叶妈妈就推门进来了。 “歇会儿吧，老这么写对眼睛不好，来，吃点儿桃子，吃点儿冰棍儿。” “谢谢阿姨！” 童梦和李昭异口同声地说。 “没事儿，你们吃完再继续吧。” 美食加持下，叶雨婷率先写完，得意洋洋地放下笔，“看看你俩谁第二！” 童梦是个胜负强的，一听这话迅速加快速度，“我要当第二，第三名明天请客吃雪糕！” 叶雨婷举手表决，“我同意！” 李昭不甘示弱，“我也同意！” 所有事情一旦添加了竞技和赌注这两个因素，那么事情的本质便会发生变化。 童梦一边写一边发动“嘴炮攻击”，李昭不愿意居于人后，也开启了“嘲讽模式”。 叶雨婷坐山观虎斗，开心的不得了，“反正你俩谁输，我都有雪糕吃。” 童梦即将写完时，抓紧瞄了李昭的本子一眼。 李昭的进度比她快，她估计要输了。 但童梦不愿意放弃，仍然快速写完了。 “我......” 童梦放下笔，刚要说是自己输了，就听到李昭说： “我输了，童梦赢了，我刚刚有一道题写错了。” 第24章 普通人 童梦怔愣一瞬，看向李昭。 恰好，此时此刻，李昭也在看她。 李昭笑了一下，“明天请你们吃雪糕，是我输了。” 童梦连忙移开视线，心里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了叶雨婷一眼：婷婷不会生气吧？ 奇怪，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总是感觉怪怪的。 叶雨婷笑声爽朗，“行，我要吃贵的，巧克力的。” 李昭温柔地说：“没问题，”然后他紧接着问道：“童梦，你呢？” 童梦干咳两声，“额，我和婷婷吃一样的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 既然作业已经写完了，三人便打算去后院开始排练。 叶雨婷家的后院里有一块儿小小的草地，绿茵如毯，柔软青翠。 “我妈厉害吧，打理得特别漂亮。” 叶雨婷骄傲地指向那处，童梦赞叹地点头，“确实好看，阿姨很会布置。” 这个年代，大家还不会那些过于高大上的形容词，也不太懂品味和生活质感是什么东西。 但叶妈妈早已参透了这一点。 倚墙处种了葡萄和爬墙月季，既能遮阴，又充满情调；角落里有一棵年纪不小的木槿树，葱葱茏茏的为下方的一个养鱼陶缸遮风挡雨。 草地旁是两列红砖垒成的小花圃，百合送来香风，鸡冠花儿映着阳光斗艳，就连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万寿菊都被叶妈妈种出了别样风采。 “真的好好看。” 童梦再次感慨道。 “我以后给我妈和我小姨买房子的话，就要买一个这样的。” 叶雨婷笑嘻嘻地怼怼童梦的胳膊肘，“那咱们俩，不对，咱们三个到时候做邻居，还像现在一样。” 童梦也回搂住叶雨婷，“好呀！” 这时，太阳正在缓慢下山，但她仍然和煦而慷慨。她洒下大片橙粉，如同一位精妙的画家，在天地间铺陈画卷。 风也不再燥热，就连蝉鸣都柔和许多，一切都是那样晴朗，那样明媚。 明媚到，让童梦有些难过。 她们躺在草地上，叶雨婷忽然轻声感叹道：“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夕阳了。” 云彩懒洋洋的飘在天上，似乎在偷听她们的意气少年之语。 “我们每天都在忙什么呀？” 童梦觉得自己像一颗精密运转的陀螺，虽然充实，但偶尔也会累。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广阔天地了。 李昭笑着说，“忙学业，忙上课，忙排练......有很多事情要做。” 叶雨婷举起手，挡住那颗明亮却遥远的太阳，“你们说，我们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啊？ 我先说，我想要开心，有钱花，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童梦沉吟片刻，第二个说道：“我想......实现梦想，我想成为好演员，我真的很喜欢表演。哪怕我是个普通人，我也想成为最好的普通人。” 如果这时候，有人可以看见童梦的眼睛，那她一定会发现，这双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年轻的童梦有着灼热的眼神，那里描绘着急切又昂扬的渴望，凶猛，原始，抱着破釜沉舟、势在必得的决心。 好似沙漠里的一架篝火，好似草原上的一点火星。 不用使劲儿，只需轻轻一吹，给童梦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这火便会以一种溺水之人见到浮木的架势燎遍全身，吞噬周遭。 比星星更璀璨，比宝剑更锋利。 轮到李昭了，可他许久没有说话。 叶雨婷碰碰李昭的手，“你呢？” 李昭像是才回神似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几乎快要飘散在风里。 “我想，去过好的生活。” 天色微沉，太阳游弋到更西处，她们的头顶只剩云卷云舒。 童梦微微眯着眼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坚定说：“能行，我觉得咱们三个都能行，相信我，我会算命。” 叶雨婷笑得身子乱颤，“真的假的，你还会算命呢？哈哈哈哈......” 两个少女嬉笑打闹，一旁的李昭头枕双臂，嘴角也带着轻松快活的笑意。 这一年，她们才十八岁。 这是她们一生之中的黄金时代。 她们有好多奢望，好多梦想。 她们想用力地爱，大口地吃，不顾一切地去追逐。 她们还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遨游在这个大有可为的世界里。 风更清凉，三人投入排练。 叶妈妈站在窗口望向三个孩子，她们会据理力争，会提出问题，会表达自己诉求。 三张脸又像调色盘，又像晴雨表。 但最后，她们总会相视一笑，松开紧皱的眉头。 练到肚子空空，童梦谢绝了叶雨婷和叶妈妈的留饭邀请。 “我小姨做了大餐，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先回家啦，咱们明天见！” 童梦说完，像只豹子似的嗖一下跑远了。 留在叶家吃饭的李昭看着童梦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不见。 童香君做了童梦最爱吃的锅包肉，还有土豆丝和黄瓜凉菜。 “好香啊小姨，我有口福了。” 童梦拎着一袋李子进门，这是叶妈妈塞给她的。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 “好嘞！” 最近体力消耗太大，童梦不再克制饮食，而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对了，梦梦，过几天咱俩去逛街啊？” 童香君给童梦夹了一筷子肉，“我看你也没衣服穿了，我寻思给你买两套。” “我不去了小姨，我那挺多衣服呢，也没坏啊。” 童香君嗔怪道：“那我要去买两身，你陪我一块儿去呗，给我当个参谋，然后咱俩再去下个馆子。” 童梦从饭碗中抬起头，“行啊，我小姨穿啥都好看！” “正好，咱俩也给你妈挑一身衣服。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说呢，到时候要去看你的表演，必须得穿的体面点儿，不然多给你丢人啊。” 童梦点点头，“我妈净瞎说，你俩都是衣服架子，披麻袋子都好看！” 吃完饭，童梦收拾好碗筷便进屋复习。 等到晚上上床时，她突然有些庆幸地想到：幸好，我演的是默剧，要是和叶雨婷她们俩似的，我还得背台词呢，哪能这么早睡觉啊！ 第25章 试演啦 “三天以后，咱们学校内部决定举办一次彩排，参加比赛的同学们都需要上台试演。 这样的话，有什么问题咱们尽早发现，尽早解决，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次试演，同学们可以邀请自己的父母亲戚进校观看，但必须得有秩序，提前上报人数。 比赛场地是在省城大剧院，那里能坐的人更多，所以大家必须要提前适应，提前做好准备，千万不能紧张。 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的话，下课去找班长报名，然后班长再把人数报给我。” “听明白了！” 方老师把水杯放在胳肢窝底下一夹，大声道：“行了，下课吧！” 童梦和叶雨婷手牵着手挤到班长桌前，分别报上人数。 “我家俩人。”童梦说。 “我家三个人。”叶雨婷说。 等俩人回到座位，发现李昭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表情淡然地翻着课本。 童梦和叶雨婷对视一眼，知道李昭是不想请自己妈妈来看。 这对母子俩的关系犹如薄冰上行走的旅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进冰凉的河水里。 “一会儿我们去食堂吃冷面吧，我来请客，怎么样？” 叶雨婷语气欢快，故意岔开话题。 “可以呀，那我请你俩吃烤肠。” 李昭听着俩人的对话，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你们想喝什么饮料？” 他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知道她们俩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笑容便也真挚许多。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童梦沉浸在宇航员的世界里，浑然忘却其余琐事。 直到第二天傍晚，她一推开家门，看见门口摆着两双鞋子。 童梦欣喜地抬起头，朝屋里大喊一声道：“妈！小姨！妈！小姨！” 童娟丽从卧室里探出头，笑骂道：“合着你变成复读机了？” 童梦赶紧甩飞鞋子，扑过去抱住妈妈，“你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你妈雇人看店儿了，不然的话肯定来不了呀。” 童香君从厕所里走出来，怪声怪气道：“啧啧啧，有了妈妈忘了小姨，真叫人伤心啊！” 童梦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忘，我给你俩都报了名呀！” 晚上吃的是童娟丽亲手包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儿大，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童梦不爱吃酸菜猪肉的，童娟丽给她单独包了韭菜鸡蛋虾仁的，鲜香可口，令人欲罢不能。 吃过晚饭，三人下楼散步消食儿。 童梦精力旺盛，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小区跑，直跑得一身汗。 过了一会儿，童娟丽和童香君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放开嗓子喊：“梦梦，回家啦！” 童梦应了一声，“嗯！这就来！” 李昭在楼上看着，眼睛就没离开过童梦。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童梦跑一圈步的时间是三分二十九秒，等妈妈和小姨喊她以后，最后一圈儿的时间就变成了二分五十六秒。 屋子里安静空荡，只有风扇不停歇的呜咽声。 李昭仿佛能听见童梦的笑声。 清脆，爽朗，热情。 像太阳似的。 能够驱散一切阴霾。 很快，童梦三人并排上楼。没过一会儿，楼道里就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和模模糊糊的笑声。 “咔哒——” 老式防盗门的开锁声很响亮，好像是在提醒别人：我到家了。 然后，楼道里重归宁静。 李昭松开紧攥着的拳头，掌心里的五个月牙儿指印似乎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与软弱无能。 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家里，李昭那些卑劣的、越来越无法隐藏的心思快要把他击垮了。 我怎么会......背叛...... “李昭！李昭！你在家吗？我妈让我来给你送几块西瓜吃！” 李昭没有说话，他不敢在此刻面对童梦。 他走到门后，身子倚靠在门上，感受着童梦敲门时门板震颤的力度。 童梦敲门的位置，好像是我心脏的位置，李昭有些可笑地想。 “李昭？李昭？” 童梦的声音有些疑惑，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奇怪，人去哪了？” 她又轻轻敲了几下门，确定没有回应后，转身回家了。 李昭捂着胸口，心里头仿佛有一只四处乱窜的羚羊。 这只羚羊从李昭的左心房跃到右心房，又从右心房蹦到左心房。 搅得李昭日夜难安，心烦意乱。 童娟丽见童梦端着西瓜回来，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同学没在家吗？” “嗯，我敲门了，没人应，等晚上看看吧。” 童香君在屋里头喊：“行啦行啦，快过来看看，咱们明天穿哪身衣服才好？” 接着，便是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换装秀。 童梦作为评委，开始客观评价—— “妈，这身黑的多吸热啊，穿着肯定难受。” “小姨，这件粉色太俗气了，不太好看。” “嗯，这个倒是挺好看的，非常端庄大方。” “我看你俩就穿这个吧？” “啊？还要换啊......” 童梦顶着一双死鱼眼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兴致勃勃的姐妹俩，高声问道：“咳咳，我有一个问题哈！” 没人搭理。 “那个，咱们就是说，有人在吗？” 没人搭理。 童梦干脆站起来，大声说：“你们不是去看我表演吗？你们穿什么衣服也不重要啊！” 童娟丽和童香君同时回头。 随后，无事发生，俩人继续埋首于“衣山鞋海”中了。 就这样，今夜的童梦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穿满衣服，挂满鞋子的巨兽跟在她屁股后头追她。 她跑啊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巨兽的攻击范围。 很快，她被衣服淹没了，就在她要大声求救之时—— “梦梦，梦梦，醒醒，该去上学了。” 还好，这只是个梦，童梦满身大汗，心有余悸地想。 童梦如往常一般，提前十分钟到达学校。 从学校大门口到教学楼需要穿过整个大操场，童梦左顾右盼，发现今天的大家明显不一样了。 “梦梦！梦梦！” 童梦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是叶雨婷在后面。 “婷婷！婷婷！” 姐妹俩像是十年未见似的，激动的不得了。 一碰头，俩人的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有没有发现......” 第26章 马上啦 俩人相视一笑，带着心有灵犀的默契。 “我发现！” “我发现！” 俩人再次对视一眼，“你先说！” “你先说！” 这次，童梦和叶雨婷放声大笑，童梦乐不可支地说道：“咋的，咱俩嘴都挺急的啊，还撞车了呗！” 叶雨婷也笑，笑完之后俩人就跟刚刚诞生的小雏鸟儿似的，头挨着头，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凑在一块儿说话。 “她们今天都打扮了，学校也不管。” 是嘞，今天学校里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打扮了。 女孩子们头上绑着花，腰上挂着蝴蝶结；嘴上抹着红艳艳的口红，眼尾飘着亮晶晶的眼影。 大家都好看极了，是盛夏里不可忽视的靓丽风景线。 男孩子们也不甘示弱。 这边穿着紧身黑短袖，那边踩着簇新的足球鞋，还有一些抹了粉，涂了发蜡。 迎面而过时，香风阵阵，颇有魏晋遗风。 老师们也不怎么管，只要不是太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除此之外，学校里的氛围也变了。 大家不再是埋首于桌案，痛恨热的要死的天气，以及年久失修的风扇。 而是喜气洋洋的，兴高采烈的，见到谁都要露出一个笑脸。 果然，只要不上课，捡垃圾都是开心的，更别提表演节目了。 这时，童梦和叶雨婷反倒成了格格不入的人。 她俩素面朝天，清清爽爽，仍然穿着白净板正的校服。 叶雨婷突然就有些紧张了，她握着童梦的手，手心儿里渗出细汗，低声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化一化呀？” 童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样就很好看了呀，而且你的角色也不需要你化妆呀！” 叶雨婷还是有些心慌，“真的吗？但人家都化了呀，我不化显得我不好看。” 童梦拍拍叶雨婷的背，“咱们各有各的美，这没什么好比的。人家是角色需要，必须得化妆，你这也不用呀！ 而且，婷婷，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最好看，最有气势？” 叶雨婷困惑道：“小燕子她们那样的？” 童梦恨铁不成钢似的打了叶雨婷胳膊一下，“你傻呀，是自信呀！人只要自信就好看！ 虽然我也总是感觉自己长得不好看，但是我演技很好，对吧？表演角色的时候就不会有人盯着我的脸说三道四。 如果有人质疑我的脸，那我只能说：是他们格局太小了，那种人和咱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所以，自信和实力最重要！” 叶雨婷信服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自信和实力最重要，你每次上台演戏的时候都很好看。” 童梦一见叶雨婷想通了，立马就问道：“大课间的时候我给你买话梅糖吃，你吃了就不紧张了！” 叶雨婷笑呵呵地说：“好，你最好了！” 今天的时间好像过的格外快，所有人都是心犹如离弦之箭，恨不得快点儿到晚上。 下午五点钟，学校的老师们带着工人开始搭建舞台。大家在教室里上着课，眼睛却频频往外瞄。 下午六点半，陆续开始有学生家长入场了，老师们开始组织学生们往下搬椅子。 下午七点钟，老师通知需要更换服装的同学们去三楼活动间更换，换好以后去一楼等待。 等到七点半钟，天渐渐暗淡下来，适才冒着金光的云彩快要飘走，月亮朦朦胧胧的身影已是肉眼可见。 童梦和叶雨婷趴在窗户口上，李昭在她们俩身后护着，防止人流挤到她们俩。 “我妈和我小姨在哪呢？我咋没看见呢？” 童梦一着急，东北味儿愈发浓烈，标准的普通话离她渐行渐远。 叶雨婷把手变成“望远镜”的模样，“我也没找到我妈她们。” 人太多了，原本硕大的操场上挤满了人头。熙攘又吵闹的声音透过窗户钻进来，童梦也有些紧张了。 一会儿......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我表演吗？ 童梦不是第一次上舞台，从幼儿园开始，童梦就是艺术标兵，艺术节尖子生。 大合唱时，她永远站在第一排，不仅如此，她还得组织同学们一块儿演小品。 但是，县城里的艺术节和舞台太小了，不像省城里，有这么多人，有这么正式的灯光。 童梦感觉自己有些呼吸急促，可能是天太热了，她的后背和手心都沁出了潮湿的薄汗。 叶雨婷也是。 俩人紧握的手一片湿润，分不清谁更紧张。 “我们先出去，去后院里透口气，喝口水吧。” 李昭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好像一口水井。 深不见底，清爽怡人。 三人费力地挤出人群来到后院，后院已经被几位学弟学妹占据，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做最后的排练。 “我们也找地方练会儿吧。”童梦说。 这时，一个学弟朝童梦招招手，“童梦学姐，你们也在这儿啊，你们过来练吧，我们练好了。” 童梦拉着叶雨婷紧忙走过去，“真的啊？那谢谢你了。” 学弟让出来的位置很好，正好在墙角，旁边还有一个虬结的大榕树。 “嗯，学姐你们在这儿练吧。” 学弟的眼神亮晶晶的，看向童梦的眼神清澈又纯粹，里面装着一份好感。 叶雨婷立马朝童梦挤眉弄眼：哦哟，人家不对劲啊。 结果，童梦没有体会到叶雨婷的意思，也没有发现学弟眼神里的好感。 她只是笑着问，“那天想不明白的动作，想明白了吗？” 学弟大声说，“想明白了，还得谢谢学姐帮我！” 童梦又和他聊了几句，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行，那我先练会儿，咱们有空再聊。” 学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叶雨婷在旁边长叹一声，“梦梦，我恨你是个木头。” 童梦困惑地说：“啊？什么木头？” “行了，咱们快点儿排练吧。” 李昭面沉如水，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叶雨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没事儿，可能是有点热，咱们快开始吧。” “好！加油！” 第27章 开始啦 童梦靠在树干上，用力地深吸几口气，尽力驱赶心里的杂念。 恼人的蝉鸣逐渐消失在耳中，燥热的天气也不再是阻碍。 童梦再次走进宇航员的世界里，想要给观众们献上一份精彩的表演。 慢慢的，童梦发现自己不紧张了。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演好，我能演好。 就这样，童梦在小角落里完整的过了一遍戏。 天彻底黑了，但操场上灯火通明。笑声、掌声、鼓掌声不时从前方传来，震散了连绵不绝的蝉鸣。 明亮的灯罩旁围着一团又一团飞虫和飞蛾，童梦定定地看着它们，久久未能移开视线。 我会是扑火的飞蛾吗？ 我对梦想的追求是冥顽不灵吗？ 没有人能给童梦答案，就连童梦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能不断向前，做好每一件事，尽力去争取想要的未来。 忽然，童梦听见叶雨婷叫她，“梦梦，老师让咱们去前面准备，马上要到咱们班啦！” “嗯！来了！” 童梦抱起宇航服，坚定地走向前方。 “你千万不要紧张，千万不要啊，要不要喝水啊？” 叶雨婷看起来比童梦还紧张，她捏得矿泉水瓶子吱啦作响。 童梦的表演顺序在叶雨婷和李昭之前，这个人表演结束后，童梦就要上台了。 “我不紧张。” 叶雨婷不信，但仍然顺着童梦的话往下说，“好好好，你不紧张。” 童梦听出了叶雨婷语气中的敷衍，可她没有解释，只是轻柔地笑了一下，“等我演完，在台下为你们鼓掌。” 童梦真的不紧张，她没有骗叶雨婷。 她只能感觉到兴奋。 终于，她的成果要被所有人看见了。 童梦在嘈杂的后台里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一件事—— 让我上台，让我被聚光灯照耀，让我被所有人看见。 童梦想，我是不是有些自大？竟然十分自然地认为，我不会表现不好，我不会输。 可紧接着，她又想：我好喜欢这样的感觉啊。 我来这世间走一遭，一定要有一束光，是为我而来，为我而亮的。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三一班的童梦同学，她为我们带来的是一出默剧，名字叫做《失落的宇航员》，请大家掌声鼓励！” 灯光暗下，方老师带着几个人上去布置舞台。 童梦戴好宇航员头罩，等待老师的指示。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行，上台吧！” 灯亮骤然亮起，好像天上星子下凡，只为照亮这个舞台。 童梦一步一步地跨过台阶，心跳声平静而有力。 终于，她站到最中央，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台下黑漆漆的，只有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能隐约看见人影。 童梦稍微扫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正中央的童娟丽和童香君。 她们穿着自己为她们挑选的衣服，正在奋力地鼓掌。 童梦扯出一个笑，优雅又郑重地鞠了一躬。 旁白响起，宇航员的故事总算铺陈在所有人眼前。 “2029年，人类想要全面开发月球。宇航局决定，从全国范围内筛选出一批最为优质的宇航员......” 《失败的宇航员》这个剧本经过数次打磨之后，被精简到只有二十五分钟。 童梦认为，在剧本创作中，短比长难。 越长的剧本越能掩盖住缺点，越短的剧本越掩盖不住缺点。 不仅掩盖不住剧本逻辑上的漏洞，也掩盖不住演员本身演技上的漏洞。 但童梦依然这么做了。 她和方老师把剧本打磨的简洁有力，宛如一颗长期被湍急的水流冲刷的鹅卵石。 圆润，光滑，完美无缺。 但，稍有不慎，她便会从你的手心中溜走，把一出好戏变成一场闹剧。 童梦早就沉浸在表演之中，她完全顾不上台下的观众们。 观众们是笑是烦，是拍案叫好还是抱臂旁观。 她全都不在意。 童娟丽在台下看着女儿，眼睛忽闪忽闪，似有水光闪动。 台上的宇航员再次失败，爆炸尾气炸了她一脸，直接把头发喷成一个小卷毛。 明明是如此滑稽可笑的桥段，童娟丽却热泪盈眶，不能言语。 童香君默默拍打姐姐的后背，她伏身在童娟丽耳边说：“谢谢姐。” 童娟丽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童香君的手。过了许久，她轻声道：“我愿意的。” 但，虽然我愿意，可，我依然有遗憾。 幸好，现在我有童梦，她能看出我心中偶尔的困惑和向往。 童娟丽抬手抹掉眼泪，大声随着其她人一块儿叫好。 瞧，这是我女儿，多厉害呀。 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童梦即将演到尾声，灯光缓慢黯淡下来。 她饰演的宇航员第一次推开那扇小小的门，迟钝而茫然地走出门，环顾着这个“美丽”新世界。 观众们看不见车水马龙，看不见高楼大厦，唯一能牵引她们情绪的，只有童梦的表演。 叶雨婷和李昭，方老师和童娟丽姐们俩在台下为童梦捏了一把汗，这最后的几分钟是整部戏的关键所在。 千万不能泄气，千万不能出岔子。 童梦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再是有些恐慌，她慌乱地向后退缩两步，大力地握住门把手。 不难看出，此时此刻的她在挣扎—— 我要回家，还是为了坚持梦想，出去赚钱。 她的双手无助地掰动门把手，似乎想要一个死物给她一个答案。 她的双眼彷徨地看着正前方，似乎想要在未知的世界里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 很快，她深吸一口气，摘下宇航员头套，珍惜且爱怜地放在床上——这是房间里唯一一块净土，其他地方被摆满了器材和零件。 她再次站到门前，双手紧握成拳，像只猫儿似的，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跨出门的同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几个声高势沉的男人大喊道：“好样的！” 他们想要给宇航员一点鼓励，这说明他们入戏了。 宇航员有些得意地拍拍胸脯，发出一声“哼”声，台下再次发出稀碎的笑声。 但，笑声不长，因为她们看见宇航员被车子尾气呛了个满怀。 宇航员咳嗽着，咳嗽着，一束追光落到她的身上。 她抬手去阻挡“太阳”，咳嗽声越来越短促，宛如垂垂老矣的老者。 “咳，咳......” 宇航员轰然倒下，笨重的宇航服扬起周围的尘沙。细小的白色灰尘在灯光之下打着转儿，犹如蹁跹的蝴蝶。 梦幻，灿烂的聚光灯下，宇航员倒在地上，嘴角带着未散的笑容。 第28章 池中女 “病人重度营养不良，饮食极不合理，快，准备抢救......” 灯光彻底暗下，童梦躺在坚硬粗粝的舞台上，聆听着台下传来的掌声。 好开心啊，仿佛变成了，游游荡荡地飘到天上，和云彩融为一体后，徜徉在大千世界之间。 怎么会这么开心。 汗水流到童梦的眼睛里，束起来的马尾辫也黏黏糊糊的贴在后脖颈子上。 宇航服里穿着的紧身衣好像吸铁石，牢固的粘在童梦的身上，若有千斤重。 童梦畅快地笑了一下，眼下，这方天地只属于她，她可以尽情地得意。 随后，灯光再次亮起，童梦早已站起身子，站在正中央得体地感谢观众。 她带着满怀掌声与满心意气，红光满面地走下台。 叶雨婷正在后台入口等她，一见童梦下来便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演得太好了，太好了，梦梦，梦梦你太棒了！” 叶雨婷看起来比童梦还要激动，她紧紧搂着童梦的脖子，不停地重复，“你真的很棒。” 童梦安抚似的拍拍叶雨婷的后背，“好好好，我是最棒的，你是第一棒的，我会在台下为你加油的。” 说完，童梦揉揉叶雨婷的脑袋，认真地说：“我把我的好运传给你，你一定会大放光彩。” 叶雨婷瞬间笑起来，做了一个在空中抓取的动作，“收到你的好运了。” 叶雨婷退出童梦的怀抱，李昭走上前，轻轻地、隔着距离地抱了童梦一下。 “也把你的好运分我一点吧。” 李昭在童梦耳边悄声说。 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很远，堪比一道桥。叶雨婷毫不在意，还笑嘻嘻地说：“对呀，你分一点给李昭嘛！” 童梦紧忙推开李昭，敷衍似的拍拍李昭的头顶，“我把我的好运，也分给你一点。” 李昭点点头，同样也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随后，他把那只手放在了胸口。 “收到。” 童梦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李昭。她朝叶雨婷大声说：“我先去个厕所，一会儿在台下看你们！” 叶雨婷点点头，正在深呼吸为自己打气，“好！” 李昭看着童梦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后台里，他小心翼翼地揉搓指腹，感觉刚才和童梦相碰的触感依然没有散去。 如果......能再多一会儿...... “李昭，马上到我们了。”叶雨婷清脆的声音唤醒李昭。 “嗯，加油婷婷。” “加油，我们一定会演好的。” 话音落下，台上传来报幕声音，“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三一班的叶雨婷和李昭同学，为我们带来话剧《池女》，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童梦这时已经仗着“演员优势”，轻而易举地来到了童娟丽和童香君身边。 第一个发现童梦的竟然不是童娟丽和童香君，而是旁边坐着的一位阿姨。 她拍着童梦的肩膀，“哎呀，小同学，你刚才演得可太好了！看得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童梦落落大方地和阿姨道谢，“谢谢阿姨，那也说明您有品位呀！” 俩人同时笑起来，童娟丽和童香君这才发现童梦钻过来了。 童娟丽听见阿姨还在夸童梦，脸上掩盖不住骄傲却又像谦虚一下，“哎呀，这是我闺女，嗯呐，从小就喜欢演戏！” 童梦在一旁偷乐，童香君挤眉弄眼地说：“你看看你妈，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啦！” 尾巴翘到天上去的童女士还在社交，童梦则老老实实地看起了叶雨婷和李昭的表演。 《池女》这出戏是以叶雨婷为主角创作的，是一部缠绵幽怨的爱情话剧。 女主角与男主角是相恋七载的恋人，携手走过了生命中最为精彩的七年。 但，七年之痒如期而至，挠得人心里蠢蠢欲动。 率先作出选择的是女主角——她厌烦男主角永远不会放下来的马桶盖儿，厌烦男主角日复一日的老土穿搭，厌烦男主角不会浪漫没有激情。 她遇见了一位“浪子”，这位浪子全程只存在于她的口述之中——这是一位多金、体贴、浪漫、懂得尊重她的恋人。 她要离婚！ 男主角发现了妻子的冷淡与漠然，但他选择挽回，期望得到女主角的垂怜。 可女主角早已陷入“爱情的海洋”里，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歌颂着只属于她的“梦幻爱情”。 最后，俩人压抑的感情迸发而出，叶雨婷饰演的女主角穿着一身如火般热烈的红色长裙，仿佛她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 灯光投射到她的身上，她用一种高昂的、近乎于咏叹调的语气质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他吗？我不仅厌烦你不会掀起来的马桶盖、枯燥无味的打扮、没有一丝生活情调的刻板！ 我还讨厌繁重的家务，讨厌你撒手不管的父母，讨厌你做出一副可怜姿态！ 你看似包容我的性格与恶劣，实则只是在用示弱的手段来控制我！ 在这个家里，我甚至没有一间独属于我的房间。 可是你呢？ 沙发是你的，你永远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卧室是你的，你永远不要在意我的感受，将风扇吹到最大；书房是你的，即使你永远不会踏足，但也要在里面摆满我不感兴趣的书籍，占据所有！ 为什么？凭什么？ 只因为我是女人？ 只因为你是男人？” 李昭饰演的男主角长袖一甩，“你这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先背叛婚姻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玷污我们纯洁的感情！” 叶雨婷的眼里垂下一滴泪，摇摇欲坠，璀璨无比。 她一抹眼泪，“那你当我是背叛者好了！你真的以为我爱他？不，我只是爱我自己。 我想要走出房门，想要和以前一样，你还记得吗？” 李昭愤怒问道：“记得什么？” “记得我同你一样，是优秀的毕业生，是佼佼者，是从前被人瞩目的天之骄女！ 你是不是很得意，数次午夜梦回里，你会不会得意于把我这样的女人变成只会洗手作羹汤，围着你打转的女人！ 我这前半生，仿若一池水，水中投射出我的倒影，我轻轻一碰，水面荡起涟漪，我的生活也随之四分五裂！ 我不要再继续这样了，我不要徘徊于这间小小的房子，我要走！” “你要去哪里！我错了还不行吗！离开这个家，你无法生活！” 叶雨婷拎起一只小小的手提箱，毅然决然道：“我要去一个，能让我占据所有天地的地方！” 嘀嗒—— 光影暗下，接连不断的水滴声响起，越快越快，越来越快...... “您好，请给我一张票。” “您一个人吗？” “是的，从今往后，只有我自己。” 第29章 买相机 叶雨婷的声音消散，全场灯亮。 她牵着李昭的手出来谢幕，所有人的掌声簇拥着她们。 童梦拍巴掌拍到手都要红了，却还在继续。她站起来，大声呐喊：“叶雨婷！叶雨婷！你是全世界第一棒！” 叶雨婷似乎是看见了童梦，她朝这边挥挥手，笑容洋溢，意气风发。 童梦站在台下，注视着叶雨婷和李昭，心想：真好啊，真好啊，希望我们永远这么好。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所有试演全部结束，大家开始陆续撤离。 童娟丽和童香君留下来陪童梦收拾道具，一边收拾童娟丽一边说，“梦梦，你肯定能赢，我看了，所有孩子里，就属你最好！” “妈，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童香君大笑道：“你妈这是一点不知道脸红啊！但是，小姨也觉得你最好！”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大笑起来。 “行了，回家吧！等明天起来了，我还得出去洗照片呢！”童娟丽得意洋洋地说：“我给你拍得可好看了，等回家以后我必须给所有人都看看，我闺女太牛了！” “好，帮我宣传成十里八乡最闪耀的大明星。” 月亮斜挂在天上，注视着慢悠悠归家的母女三人。她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脸上只有欣喜与骄傲。 星子眨巴几下眼，好像是感受到凡人们的快活，便也由着心意，附和几下。 阵阵晚风拂过，清凉之中带着甜蜜的花草香，绵密而怡人。 今夜酣畅淋漓的演出终于结束，童梦陷入一种空虚的疲倦。 她饿了，但她不想吃任何东西。她困了，但她完全没有睡意。 身侧传来童娟丽悠长的酣睡声，童梦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 可辗转反侧良久，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像铜铃。 童梦坐起身子，窗外云清月明，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她干脆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夏天除了炎热以外，是再好不过的时节。 硕果累累，送来水润的甜蜜；蔬菜成熟，带来别样风味；景色宜人，使人大饱眼福。 可如今是夜晚，凉风习习，就连最后一点缺陷也被老天奶补足了。 小区往外走有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流，不宽不大，但十分美丽。 白天的时候，常有人端着盆子，装着衣服，呼朋唤友地过来洗衣服。下游则是散养鸡鸭，和人们盥洗拖把、脏污的地方。 水草茂盛，草丛中藏着青蛙与鸣虫，正在和谐地弹奏乐曲。肥叶低垂的各类灌木花草交错相挨，空气中填满了浓郁的香气。 童梦找了一块儿平坦圆润的大石头坐下，脚放在凉爽的河水里，不时拨弄几下。 沁人心脾的快意贯通全身，童梦美滋滋地哼起了歌。 不出她意料的话，她应该能去首都。 即使是全省汇演，童梦也有这个自信，自己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她们。 突然，童梦的身后传来一句，“你想打水漂玩儿吗？” 童梦吓得身子一颤，猛地抓起一块儿石头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李昭后，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你，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李昭笑笑，“睡不着，出来遛一遛，没想到会碰见你。” “巧了嘛不是，我也睡不着。” 李昭在童梦身旁坐下，“怎么了？太开心了？” “不知道，说不上来，不止是开心吧。” 李昭点点头，“你肯定要去首都了，我和婷婷还有点儿悬。” 童梦拿着一根小草在玩儿，“你俩也没什么问题，演得又好，题材又发人深省。” 李昭朗声笑道：“合着一共三个名额，咱们就占了两个呗？” 童梦自然地说：“能者为先，我觉得咱们三个挺能的。” “你总是这么自信，”李昭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 “实力呗，努力呗，要是又有实力又努力我还是被淘汰了，那就说明我还是不够努力，不够有实力。” 李昭扭头看向童梦，月光清清浅浅的洒在她身上，朦胧、皎洁，带有一种既神性又遥远的美感。 “你说得对，那我只能在后面狂追你了。” 李昭开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童梦大笑回道：“行，那你可别追丢了，千万要跟上啊——对了，你能打几个水漂？” 说完，俩人就比拼了几轮打水漂，最后以童梦三比二胜利告终。 草丛里的虫鸣渐渐沉寂，童梦打了个哈欠，道：“行了，回家睡觉吧，我明天还得出去锻炼呢。” “好。” 月光把童梦和李昭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交融在一起，随后又分开，如同两条细长的平行线。 童梦打开家门，用气声悄悄说道：“拜拜李昭，晚安。” 李昭挥挥手，“晚安，童梦。” 一夜好眠，童梦在被窝里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妈！小姨！” 童梦喊了几声，发现没人应她。 她穿上拖鞋，趿拉着下地，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我去洗照片，你小姨带我去，中午我们买菜回来。” 童梦收好纸条，转身去洗漱，然后便切了一盘水果，坐在窗边开始写作业。 想要考最好的电影学院，文化课自然也不能落下。 童梦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成绩考进去，而不是擦线过去。 童娟丽常说一句话，“我家童梦这个孩子，那就是吃屎都要比别人吃得热乎，好胜心太强！” 话糙理不糙，知女莫若母，童梦确实是这么一个孩子。 学到肩颈酸痛时，童梦听见门开了。 “梦梦，起来没啊，快过来搭把手吧！” 童梦窜出去，接过童娟丽和童香君手里的菜，“咋买这么多啊？” “中午涮锅吃，庆祝一下呗。” 童梦去厨房里放好菜，发现童娟丽捧着一个大黑塑料袋进来了，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妈，你买啥了啊？” 童娟丽有点儿开心有点儿肉痛地说道：“买了个照相机！” 童梦惊呼一声，“你买这玩意儿干啥啊！多钱啊！” “干啥？你妈为了拍你呗，老跟人家借照相机她也不好意思，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自己买了！这玩意齁贵，最新款的，照人可清晰了！” 童香君一边脱鞋一边说，“但是挺值的，以后能记录生活呢！” 童娟丽这时候又不心疼了，反而是很自得地说：“哼，我这是早买早投资，以后你就懂了，梦梦要是成大明星了，这都是素材啊！” 童梦感动的不得了，“我妈也太好了，太高瞻远瞩了！下午我研究研究，给咱们三个拍张合照！” “那你还不赶紧洗菜去啊，外头热死了，顺便再切个西瓜！” 童梦拍拍胳膊，做出行礼模样，恭敬地说：“喏，太后娘娘！” 第30章 风口猪 炭火锅子咕嘟咕嘟，童梦的口水也咕嘟咕嘟。 她们今天吃的是酸菜火锅。 腌制的恰到好处的酸菜铺底，上面放上些海鲜，童娟丽还花大价钱买了几只肥得流黄的大螃蟹。 酸菜这东西就是越炖越好吃，等汤汁吸饱了海鲜味儿和酸菜味，再往里放点儿牛羊肉卷，扔点冻豆腐和青菜，裹上芝麻酱那么一大口下去...... 吸溜...... “行了，动筷子吧！” 童娟丽一声令下，童梦和童香君立马奔着酸菜去了。 太香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童梦嚼嚼嚼，忍不住想道：你说，这玩意儿，谁研究的呢？ 等到大家胃里都有东西了，童娟丽举起酒杯，“来，咱们娘仨儿干一个，庆祝梦梦拿下开门红！” 童梦今天也喝了酒，还是最适合夏天的冰啤酒。 “干杯！” 澄黄色的酒液在杯中乱晃，宛如窗外的盛夏，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微苦微涩的啤酒下肚，童梦满意地砸吧砸吧嘴，“好开心哦。” 她用一种梦幻的、撒娇似的语气说。 童香君见了，摸摸她的头，大声笑道：“坏了，咱家梦梦这是喝多了！” 童娟丽只允许童梦喝一杯酒，其余的时间她都在抱着山楂汁喝。 不知道是山楂汁开胃的原因，还是童梦心情好胃口好，总之，这一顿她没少吃。 等吃完了饭，童香君催促母女俩赶紧去换一身衣服，一会儿拿着照相机拍个合照。 “我就穿这身了，懒得换。” 童娟丽也不管她，自己美滋滋地进屋换衣服去了。 三人准备妥当，站在客厅里研究照相机的用法。 正午的阳光洒下锃亮的瓷砖地上，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华。窗外的白云倒映在其中，好像房间里拥有了一扇“天空的窗户”，简直美不胜收。 可惜，三个人无心欣赏美景，只顶着满头大汗，钻研相机。 风扇呼呼吹，吹不走她们心中的燥热。 “我记得，那个卖相机的说摁一下这，再摁一下这，就可以拍照了，现在咋不行呢。” “那就是摁这里？” “不对吧？我还是觉得是这！” 最后，还是童梦搞明白了这台相机要怎么用。 “哎，真是老了，记性不好了。”童娟丽长叹一声。 童梦立马佯装生气，“你说啥呢？谁允许你这么说我妈了，哪怕是你本人也不行，我妈永远强健！” 童娟丽被童梦耍宝的模样逗得一乐，“行了，赶紧拍吧。” 三人拍了几张，但都不甚满意。 “还是得人家拍好，要不咱们......”童香君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姨，梦梦，在家吗？” 李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童梦大笑道：“说啥来啥，真是及时雨了。” 她跑过去打开门，“你怎么来了呀李昭！” 李昭的手上端着一块装在盘子里的大蛋糕，“婷婷家里买的蛋糕，让我来给你送一块儿。” “呀！婷婷也太懂我了，她咋这么好呀！”童梦小心翼翼地接过蛋糕，又回头朝李昭说，“你先进来，正好有事儿找你。” 李昭也没客气，自己换鞋进了门。 “阿姨，小姨好。” “哎，小李同学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帮我们拍张照。” 童香君招招手，李昭应声过去，接过相机。 等童梦放好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时，三个人就等她一个人了。 “我来啦！” 年轻的笑脸，宠溺的表情，骄傲的姿态。 这台相机拍下这一年里，三人的第一张合照。 李昭低头看着屏幕，心想：真好啊，童梦拥有好多我想要的幸福。 进入中伏末期，省城里忽然开始接连下雨，没有晴天。 在北方，尤其是东北，一双袜子需要晾一天才能干实在是少见。 童梦感觉自己都快要长毛发霉了，每天一睁眼就是阴天加下雨，晚上一闭眼就是电闪加雷鸣。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童梦瘫倒在地板上，一声哀嚎。 叶雨婷在她旁边喘着粗气，“累死了，这么湿热的天气里练功，简直就是折磨。” 练功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一身细密的汗好像雨天里的蜘蛛网，粘在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再过几天吧，我听天气预报说还得下好几天呢。” 李昭走过来，看着两人满头大汗的模样，问道：“要不要吃雪糕？” “要！” 俩人异口同声，李昭笑着点点头，“行吧，我去买。” 童梦努力爬起来，“婷婷，再起来练一会儿吧，马上就是全省比赛了。” 叶雨婷好像一坨橡皮泥，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朝童梦伸出两只手。 “啊，老天奶，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能结束啊！” 童梦将叶雨婷拽起来，“再熬一阵，等咱们毕了业就好了。” 叶雨婷撇撇嘴，“你怎么跟我爸一样？等毕了业就好了，等工作了就好了，等退休了就好了，等死了就......” “呸呸呸！”童梦紧忙打断叶雨婷的话，“说什么晦气话呢，一点儿也不吉利。” “反正，等咱们有钱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那时候就不累了。” 童梦笃定地说道。 叶雨婷扭头看向童梦的脸，良久，她突然噗嗤一乐，但又有些羡慕地说：“梦梦，你总是有一种天真的纯粹。” 那天下午，三人在练功房里练到晚上。 直到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熄灭，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 “我爸晚上来接我，你们俩和我一起回去呗！” 叶雨婷招招手，示意童梦和李昭跟她走。 童梦揉揉酸痛的肌肉，果断同意了，“谢谢婷婷，你真好。” 三个人一上车，叶爸爸就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梦梦和小昭来了啊。” 童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不是很喜欢听叶爸爸说话。 她心里会有一种......被毒蛇高高在上地窥伺打量的感觉。 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后来，童梦见过无数个类似的中年男人以后，她才明白过来——但凡是有点儿小权利，有点儿小钱的中年男人都会这样。 他们认为自己是掌管“生杀予夺”的上帝，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是可以支配别人人生的“懂哥儿”。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龌龊与肮脏，他们觉得自己是“玩弄权利的人”，并对那套物欲横流、心照不宣的下流“潜规则”和“人情世故”进行维护和辩论。 实则，他们只是被爱男的世界“宠爱”的，站在风口上的猪。 第31章 野心家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的童梦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还没看清世界爱男的本质。 她只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归纳为四个字，“不合眼缘”。 “拜拜婷婷，明天见！” 童梦和李昭下车后，赶紧加速跑进楼道里。 豆大的雨点迅速打湿了她们的外套和头发，童梦拍拍水珠，“今晚睡前要吃一片感冒药。” 李昭点点头，“嗯，多喝点热水。” 俩人到门口分离，童梦笑着和李昭说，“李昭拜拜，明天见。” 门关上了，门里能传来童梦模模糊糊的声音，“小姨，我回来啦。” 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下，李昭站在黑暗里，直到再也听不见童梦的声音后，他才转身开门。 童梦一进家门儿就冲进浴室里，童香君大声喊道：“洗完赶紧出来吃饭，不然的话面都坨了！” 晚上吃的炸酱面，加了厚厚一层肉酱和黄瓜丝的炸酱面。 童梦一边吃饭一边和童香君碎碎念，学校里发生什么事儿，今天又学到什么东西...... 童香君听着，偶尔做出回应，然后也会分享一些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事情或人。 童梦喜欢听这些，并且希望童娟丽和童香君多和她这种事。 听完以后，她会在脑海里思考——这个人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她的行为动机是什么？她的心理变化是什么？有没有类似的角色可以代入？我遇到这样的角色应该参考哪些部分？ 这是独属于童梦的游戏。 她乐此不疲。 时间就这样过去，在彻底雨停后的第一天，学校里贴出通知。 “一周后，省城原创艺术大赛开幕，请各班带队老师以及参赛同学做好准备。” 童梦看见这张告示的一瞬间，兴奋开心的不得了。 终于，终于又要上舞台啦！太好了！ 下午，老师派班长收集好参赛同学的信息和节目，又告诉她们每个人只有两张家属票，自己回去决定好，合理分配。 “一周后是正式开赛，但咱们需要提前两天过去，布置舞台、提前彩排，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大家这几天抓紧排练，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问老师，咱们好快速做出调整。 这都是为你们履历添光的好事儿，千万要用心，千万要尽全力。不仅为学校争光，为老师争光，为你们家长争光，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的未来争光......” 童梦的耳朵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可心早已飞到了省城舞台上。 我要登上更大的舞台啦！ 一步一步走下去，没准儿我还能上春晚呢！ 五天后，学校的集体大巴车里，童梦和叶雨婷手拉着手坐在一块儿，脸上满是激动。 体育馆不在省城中心，往返得有四个小时车程。跑来跑去的话太浪费时间，一天时间基本都耗在路上了。 所以学校决定，过去之后直接在附近的酒店里住下，不仅方便管理，还能抓紧排练。 当然了，住宿费是学校和家长各承担一半的。 “梦梦，你东西都带好了吧？” “带好了，带好了。” 童梦拍拍书包，“放心吧，全在里头了！” 叶雨婷掏出一包柠檬片儿，“不知道我妈和你妈提前到了没。” 叶妈妈和童娟丽约好了，也提前去体育馆附近里的酒店住下，权当出来散心了。 “应该快了吧？她们走的比咱们早，咱们现在还没动呢。” 人多就是这点不好，光是组织学生们上车就得不少时间。 大家成天被关在学校里，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放风，一个个都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横冲直撞的。 “行啦，师傅开车吧。” 半小时后，车子缓缓启动，一辆接一辆地驶出校门。 童梦有些晕车，不严重，但是仍然会有点儿不适。 她上车便睡觉，睁眼就到了，睡眠能力一级棒。 叶雨婷见她醒了，递过来一杯水，“你这睡得也太快了，上一秒还说话呢，下一秒就睡着了。” “晕车嘛，从小养成的习惯。正好，白天睡了晚上多练一会儿。” 大家一辆车一辆车地下去办理入住，等轮到童梦她们这车时都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童梦伸了个懒腰，排队下车。 “两个人一间啊，谁也别抢！都给我老实点儿，拿了房卡先在屋里等一会儿，然后会有老师喊你们吃饭，知道了吗？” “知道了！” 所有人脸上的兴奋之色不减，完全看不出旅途的劳累。 老师们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谁懂啊，管这一堆小兔崽子真是要累死人了好吗！ 童梦和叶雨婷住到了一间，李昭和另一个男生住在她们俩斜对面。 一进屋，叶雨婷就躺倒在沙发上，问童梦，“吃过饭以后，咱俩去找妈妈吧？” 童梦乐得不行，“还找妈妈，你当咱俩是小蝌蚪啊——我不去，你去吗？我想去排练，等晚上我再去找我妈。” 叶雨婷大呼，“你还是不是人啊，怎么不嫌累啊！” “我想赢啊，而且马上就要上台了，我必须得全身心投入进去呀，不忙完事情的话，我不会做别的事情来分心。” 叶雨婷眼神复杂地看了童梦一眼，认识这么久，她早就知道童梦是这种人——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要有机会她绝对会死死咬住，要是没机会她也要成为“有机会的人”。 一名合格的野心家。 童梦放好两人的行李，“你要去吗？你去的话帮我和我妈说一声。” 叶雨婷想了想——她想去看一眼妈妈，但又怕自己不去练的话跟不上童梦的脚步。 最后，叶雨婷还是说，“我去，我帮你和阿姨说一声。” 童梦点点头，“行，那我先去洗一下？等会儿咱们去吃饭。” “没问题。” 吃过饭，童梦和叶雨婷分道扬镳，和李昭一块儿去找老师。 “赵老师，我们在哪儿排练？” 赵老师是隔壁班的带教老师，很是文气优雅。 她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两个孩子——破天荒头一回了，居然有人主动要求加练了。 等她再一细瞧，嚯，这不是童梦吗？整个年级有名的“卷王”，名言是“只要干不死，那就接着干”。 赵老师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去三楼，那里有一间宴会厅，酒店专门留给我们排练用的。” “好的，谢谢老师。” 第32章 对个戏 童梦和李昭走进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童梦美滋滋地说：“这下好，没人打扰。” 李昭点点头，抢先接过童梦的外套，说道：“你在这头练，我去那头练。” “行！” 童梦跃跃欲试，李昭一转身便开始热身活动筋骨。 很快，童梦开始沉浸式排练，压根儿注意不到李昭。 李昭和叶雨婷的《池女》需要有人搭戏，李昭琢磨了一遍自己的戏份后，就坐在角落里默默观看童梦的表演。 日复一日，勤学苦练，童梦对《失败的宇航员》这个剧本了解得更加透彻了，表演起来堪称炉火纯青，浑然天成。 李昭喜欢看童梦演戏，他认为童梦就是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最好的演员。 不分女男，童梦就是最好的。 惟妙惟肖的表情处理，活灵活现的丰满细节，情绪如何层层递进，肢体要怎样才能优美有力...... 童梦已经做到了，这个年纪能做到的最好。 李昭转身喝了一口水，意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眼神，那般迷恋。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好。 人能接受自己产生阴暗卑劣的想法，但人不敢直视自己阴暗卑劣的内心。 李昭不敢再看童梦，便低头看向剧本，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台词。 过了好一会儿，童梦的声音从“楚河汉界”那头传来。 “李昭，你那里还有水吗？分我一瓶儿呗！” “啊？哦，来了！” 李昭拿着一瓶水，大跨步走过去，惹得童梦笑道：“怎么了，你怕我渴死呀？” 其实，现在的童梦并不漂亮。 大汗淋漓，头发黏腻，整张脸上泛着一层水光，除了韩国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水光肌。 可，李昭依然不敢看。 童梦面色红润，好似一颗苹果；锁骨分明，胳膊上的肌肉强健有力...... 女性力量美，灿若夏日阳。 “你刚刚怎么没练呀？”童梦喝完水，随口问道。 李昭鬼使神差，试探地说道：“婷婷不在，没人和我对戏，我自己的戏份又练完了，你知道的，《池女》是大女主戏。” 果然，童梦十分痛快地说道：“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跟你对半个小时，然后我继续练，你等婷婷回来。” “好。” 李昭的脸上露出一个春山般浓郁美艳的笑容，“谢谢你。” 可他的心里正在唾弃自己—— 你知道的，你明知道只要你装可怜，装无辜，装委屈地开口求助，童梦便会大大方方的出于朋友情谊来帮助你。 她是如此坦荡，可你呢？李昭，你扪心自问，你心中的天秤真的没有倾斜吗？ 童梦拿着剧本，声情动容的和李昭对戏。 “他爱我，我爱他，我们仿若一对灵魂契合的命中注定！他会给我讲西方的建筑，南方的乌船。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我多想自己去看一看，瞧一瞧。 你害我囿于这个家中，还告诉我这便是为人妻的本分！ 一生囿于厨房与爱，呵呵，我真傻，我竟会被这种话骗到！ 这天下许多女子竟被这种话骗去别人家做牛做马，挺着永远直不起的脊背为人家生儿育女，最后还不能随自己姓氏！” 李昭也已入戏，他看似哀求，实则不屑一顾地说道：“这天底下，谁家的日子不是这般过？ 你母亲，我母亲，你祖宗，我祖宗，有几人不是这般过？ 当今社会，你们女子辛苦，难道我就不辛苦？你口中的西方建筑和南方乌船，我又何曾见过？ 你莫要被迷失了心智，搅散这个家，让你我成为被人嘲笑的话柄啊！” 童梦手一挥，记下大概台词，含泪注视着李昭的双眼，铿锵有力地说道：“笑柄？ 你若是爱惜颜面，为何不能让我像王太太一样，穿金戴银十指不沾阳春水！ 你若是爱惜颜面，为何不能让家中母父过上好日子，不用如奴才似的和人卑躬屈膝！ 这时候你和我说颜面，到底是谁让谁没有了颜面！我真恨你，我也恨我自己！ 恨我无知愚蠢，恨你人面兽心，更恨我们曾经相爱过！” 李昭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对含着晶莹泪珠的双眼，无言地垂下了头。 他出戏了。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我们曾经相爱过。 多荒谬，他居然选择性失聪，在脑海中徜徉起和童梦相爱的模样。 童梦等了好一会儿，见李昭没有接上台词，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李昭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没事儿，你刚才演的太好了，把我带进去了。” 童梦大笑道：“我演的再好，也没有婷婷演得好，婷婷太适合这个角色了，这个角色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这时，门外呼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大群人，她们笑着闹着，一见童梦和李昭在这里，瞬间沉默了一下。 童梦朝她们点点头，宴会厅里再次恢复熙攘。 “那你先练吧，我也继续排练了。” 童梦把剧本放到桌子上，果断离开。 李昭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剧中的“池女”离开的背影。 同样果决，仿若一团火。 大约过了又一个小时左右，叶雨婷回来了，带着一大堆吃的喝的。 “喏，童阿姨让我给你的。” 叶雨婷打开盒子，里面是装的满满当当的，肚子溜圆的饺子。 “好香，”童梦深吸一口气，“我妈包的饺子最好吃，你俩也尝尝。” 三人都是年轻力壮，胃口大得吓人。你一个，我一个的，很快就把一盒饺子都吃光了。 童梦吃饱喝足，在人越来越多的宴会厅里找了一个小角落，继续排练。 叶雨婷还在椅子上坐着消食儿，看见童梦这副元气满满的样子忍不住感叹道：“梦梦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料子啊！” 李昭坐在她旁边，赞同地点点头，“有天赋还努力——行啦，咱俩也开始吧。” 宴会厅里的排练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好像一种鲶鱼效应——当所有人都在认真排练时，即使你已经很累了，你也会稍微再坚持一下，不然的话，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危机感就会跳出来提醒你： 人家都在努力，你怎么好意思歇着？ 第33章 大鲶鱼 童梦想当那条大鲶鱼。 宴会厅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但只要她们一回来，总能看见童梦在那里。 练啊练，练啊练。 有几个低年级的女生小声讨论道：“学姐真是体力超人啊，这一下午没见她休息过。” “真的哎，除了上厕所和喝水就没见她停过。” “你们看见学姐身上的肌肉了吗？感觉一拳下去我可能会死。” “好有力量，我也要变成这样！” ...... 童梦可不知道有人在讨论她。 她只是练习、练习、再练习。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在无形中起到了“内卷”其她人的作用，她只觉得很开心。 每一次的练习，都说明自己更强了一点。 变强总是令人开心的。 叶雨婷以前问过童梦，“梦梦，你不累吗？” 童梦自然地说：“累啊，我也不是机器人，机器人还需要润滑呢。” “那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会儿啊！放假你也要去锻炼，你压根儿没休息过。” 童梦更加自然地说：“我休息过啊，看书、看电影、锻炼、游泳都是休息啊！” 童梦她们看电影是为了研究演员的演技，导演的意图等等，因此经常会一帧一帧暂停着看。 所以，这并不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反而十分耗费精力与体力，毕竟只用脑也是会累的。 可童梦居然把这件事情当做放松休息，而不是“工作学习”，这和奴隶歌颂“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叶雨婷只能拱拱手，“小的佩服。” 夜幕降临，宴会厅依然灯火通明。大家看不见太阳落下，云彩四散，所以对时间的感知能力也在下降。 “同学们，歇一会儿吧，可以去餐厅吃饭了！”赵老师大声喊道。 “哦！解放了！耶！” 两岸猿声啼不住，大家的欢呼顶不住。 童梦拿起外套，“婷婷，我要先回去洗个澡，你回吗？” “行，那咱俩一起，李昭先去占座吧。” 李昭多是文戏，压根儿不出汗，所以他点点头，“嗯，那我去餐厅等你们。” 童梦和叶雨婷回到房间里，嘻嘻哈哈地冲了个凉，又以极其迅猛地速度奔向餐厅。 今天的消耗太大了，必须要大开吃戒！ 吹过饭后，时间已经来到八点钟。 叶雨婷本以为，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了，因为就算是排练时间最少的她，也已经练了将近八个小时了。 没想到，童梦吃完饭后又恢复了精神，一边放回餐盘一边说道：“你们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我再去练会儿。” 说完，她脚步轻快，哼着小曲上楼了。 天，叶雨婷第一次深切怀疑，童梦可能不是人类，因为她好像不会累。 童梦上楼以后，选择戴着耳机排练。耳机里播放着旁白录音，她拿出了正式表演的劲头，彻底沉入进去。 四十分钟之后，宴会厅里的人更少了，只剩下稀稀散散一些人，分散在各个角落里，闷头练习。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宴会厅的大门外，站了一个女人。 女人的视线追随着童梦，一刻也没有移开。她的眼中满是骄傲与心疼，但更多的，则是一种纯然的支持。 “您好阿姨，您能让一下吗？” 几个小姑娘结伴出去上厕所，看见女人站在门口，开口道。 童娟丽赶紧侧过身子，“不好意思，阿姨耽误你们了。” 本来，童娟丽不想来打扰童梦，但叶妈妈要来找叶雨婷，她想了想，还是来了。 一进俩孩子住的房间，童娟丽都傻了，问道：“婷婷，我们家梦梦呢？” 叶雨婷的床铺明显有用过的痕迹，可童梦的还是原样，整整齐齐。 “阿姨，梦梦还在三楼排练呢。” 童娟丽这才上了三楼，站在门口安静地观看童梦练习。 童梦正站在一束壁灯下，灯光并不算亮，童娟丽站得距离又不算近。 但可能是母女连心吧。 童娟丽清楚地感知到，梦梦很开心，很投入。 她情不自禁地想道：真好，幸好梦梦会坚持，会大胆地追求梦想，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开心。 安稳的道路固然很好，但我的女儿生来热爱冒险，生来善于坚持。 童娟丽的心柔软成一汪水，她在脑中盘算着，要是梦梦考上电影学院了，自己要不要跟她一块儿过去呢？要不要去拿出老本，在首都做个小买卖什么的？ 至于童梦会不会考上这个问题，童娟丽压根儿没想过第二种可能性。 就凭我女儿这个能力，要是电影学院还看不上，那童娟丽真要怀疑他们眼光不行了。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这一宴会厅的孩子里，就属童梦专业能力最出色。 又过了一小时，宴会厅里只剩下童梦和另外三个女孩儿。 又过了半小时，宴会厅里只剩下童梦和最后一个女孩儿。 又过了半小时，童梦终于停止练习，此时的宴会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童梦拿起水瓶，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掏出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带着外套准备关灯走人。 她一转身，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影，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眼。 下一秒，童梦的脸上跃出笑容，她惊喜地大喊道：“妈！你怎么来了！” 童娟丽嗔怪道：“这么久才看见你妈我，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童梦飞快地跑过去，挽住童娟丽的胳膊，“哎呀，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啊，我一直练习呢，没看见呀！” “去去去，别挨着我，一身臭汗，”童娟丽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看你那么认真，我哪里敢打扰你啊，大明星！” 童梦毫不羞涩地放声大笑，“那你觉得大明星练得怎么样？” “比之前更好啦，有进步，特别棒！” 童娟丽竖起大拇指，“妈妈等着你拿奖！” 童梦对这份自信坦然收之，她可来不了谦虚那一套。 她从小收到的教育就是——是你的，牢牢捏住；不是你的，尽力争取；可以谦虚，但也要骄傲；坚持努力，不可坐井观天。 “妈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童梦语气轻松淡然，但其中的肆意与自信如同黑夜里的烛火。 无法掩盖，锋芒毕露。 第34章 很严格 “各位领导，各位评委，各位来宾，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请勿大声喧哗，拍照请勿打开闪光灯，原创艺术大赛即将开始，请大家稍候片刻。” 女主持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吐字如珠，回荡在硕大的体育馆里。 省里果然很重视这次比赛，莅临的领导和请来的评委都是重量级。 顶尖话剧演员陈逸飞女士，有“话剧国王”之名，极具统治力； 一线女演员，拿过两次影后的丁含玉女士，童梦很喜欢她出演过的几部电影。 舞蹈艺术家时怡月妻夫，钢琴家喻翠曼女士，喜剧演员梅山灵女士，流行歌手束音景女士...... 一共七位评委，俱都是星光熠熠品味上乘，由此也可以见得，省里确实是用心了的。 省电视台和各家地方台，纸媒记者也来了不少，都是扛着长\/枪短炮，准备收集点儿精彩素材，回去大书特书的。 童梦的表演位置很靠后，但又不是特别靠后，而是卡在一个“大家已经有些累了，但也没特别累”的位置。 叶雨婷和李昭的位置倒是很好，排在最后，属于“大家知道快要结束了，再次打起精神”的位置。 “哎，真不知道这个位置怎么排的，把你排在这么一个地方。” 叶雨婷手心湿滑，捏着童梦的手愁眉苦脸地说。 李昭在一旁附和道：“童梦这个位置确实不好，而且你前面的节目是小品，很热闹喜庆，可你这又是默剧，打分的时候不占优势。” 童梦一边喝水一边笑道：“你们俩怎么比我还要担心啊？放心吧，这都是小事儿的。” 位置好不好，有没有优势，童梦不是特别的在意。 有一个好位置是锦上添花，没有一个好位置也影响不了什么。 毕竟，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实力不行。 可童梦很自信，坚信自己火力充足，实力上乘。 尤其是，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感觉自己的状态十分的好，远胜于从前。 童梦风轻云淡地拍拍叶雨婷的手，“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叶雨婷一看见童梦这副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她想起了童梦收到的夸赞，童梦日以继夜付出的努力。 于是，叶雨婷展颜一笑，“我相信你，我也不紧张了。” 嘈杂的后台里，三人静坐一角，周身写满淡定与自信。 来来往往的选手们路过她们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上两眼，并在心里默默记下：这里没准儿是三个大佬。 别人在打量童梦她们时，童梦也在打量别人。 这次原创艺术比赛宛如一场春雨，悄然而滋润的降临在大地上，唤醒了土地里着急冒头的万物。 各有千秋的女孩儿们，风格不拘的男孩儿们，真如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的出现在这座体育馆里。 “嚯！这个条不错，特别板正。” “呀！她好有气质，应该是学跳舞的吧？” “哇！这位姐姐真飒爽，好看爱看多看。” ...... 童梦和叶雨婷叽叽喳喳地讨论，李昭偶尔应上一两句。 果然，不见海不知海之大，不出来比赛真不知道，有这么多青葱少年，各个身怀“武艺”啊！ 很快，前方再次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欢迎大家从百忙之中......这次比赛公平公正公开......” 从后台，只能听见主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并不能听得真切。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第一位登台的选手，她是......” 这时，后台的电视机终于调试好了，童梦她们总算能看见台上的状况了。 第一位登台的是一位女孩子，年纪看起来不大，大约是初中生。 她背着一把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身前立着一架麦克。 巨大的舞台衬托得她的身形有些瘦弱，仿若崖上小花，迎风独立。 “各位评委好，我带来的是一首原创歌曲......” 一曲终了，童梦认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妹妹是要被淘汰了。 这次比赛是现场打分。 选手表演结束之后评委会适当点评一下，并提出一些小小的意见，随即做出评分。 每一位评委的手中有十分，总分七十分。若是想要排在榜首，至少要六十分往上。 快速，残忍，刺激，毫不留情。 不出童梦所料，这个女孩儿的分数并不高，只取得了二十五分。 叶雨婷倒吸一口凉气，使劲捏着童梦和李昭的手臂，“天呐，打分好严格啊，怎么这么狠啊。” “毕竟这次选出来的选手要去首都比赛，严格一点儿也很正常。” 李昭说完后，童梦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而且这个妹妹确实唱得一般。” 叶雨婷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有些颓然地说：“行吧，看来这次不好演啊，而且人还这么多。” 童梦摸摸她的头，温柔道：“放心吧婷婷，你的表演简直是无懈可击。” 接下来，三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地观看表演。 以童梦的眼光来看，多数人的表演是平平无奇的，少数人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极少数是有实力的。 比如台上这位选手，她表演的是原创舞蹈节目《敦煌》。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美丽柔软至极。 童梦发现时怡月妻夫早已眼睛发亮，手指不住地敲击桌面——这是一个人兴奋的表现。 果然，赛后这位选手的分数高达四十三分，暂居榜首。 童梦缓缓念出她的名字，边、夏、岚，这是第一位强敌。 各类节目如流水般划过，台下的观众们早已疲倦了。就连童梦自己，也因为坐久了觉得浑身不适，只想起来活动活动。 “哎，她这个节目看起来有点意思。” 叶雨婷在童梦身旁拉伸，“这么大架势，是要表演什么？” 灯光已经暗掉的台上，工作人员们正在尽快布置舞台。大家匆匆忙忙，一趟又一趟地往上搬道具。 “不知道，但她这节目很吸引人眼球，要是表现的好，估计打分也会高。” 李昭双手支撑下巴，客观评价道。 镜头扫过评委席和观众席，童梦发现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想看看这位选手会带来什么新花样。 第35章 登台啦 很快，灯光亮起，但整个舞台上仍然是较为昏暗的状态。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回荡在体育馆内。 清脆、急促，仿若阵阵鼓声，敲醒观众们的注意力。 “哇，居然是皮影戏，她好厉害。” 叶雨婷站的位置最好，最先发现她表演的是皮影戏，惊讶地说道。 童梦也赞叹道：“真厉害，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吧？估计是从小就学的，你看她的道具做得多精致。” 很快，表演正式拉开帷幕，大家已然进入了皮影戏世界。 故事里的女将军为守一城，以己身血肉之躯筑墙，坚决不退半步。 最让童梦感到惊艳的是，这些皮影居然会“变脸”！ 这位选手只需轻轻一抖，台上的皮影角色便会换成另一副相貌。有的角色是手中的武器换了，有的角色是脸上的神态变了。 千变万化，目眩神迷。 表演结束，童梦和叶雨婷的巴掌都要拍出火星子了，但在宛如潮水般的观众掌声前，她们的掌声只是一滴水。 “太好了太好了，你能为我们介绍一下皮影戏吗？” 陈逸飞拉过话筒，激动地说。 台上的女孩子镇定自如，“评委老师好，我表演的皮影戏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现实中的这一年，皮影还没有被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剧情需要，我提前了。） 童梦听完女孩儿的大段介绍后，说道：“她的分数估计会很高了。” 果然，女孩儿成功拿下五十六分的高分。 自她下台后，又过了好几轮表演，再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了。 童梦看时间差不多了，主动穿上宇航服，走向后台空置的储物间里，再次练习一些高难度动作。 大约半小时左右，叶雨婷过来喊童梦，“梦梦别练了，马上要到你了！” 童梦抱起头套，“我这就来。” 她被工作人员带到登台处，身边簇拥着一堆道具。 “一会儿不要紧张，我们喊你上台的时候你再上台，知道了吗？” 工作人员声音轻柔，像是怕吓着童梦似的。 童梦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儿即将上台的紧张。 其实，这个节目结束之后，还需要再有一个节目才能到童梦表演。但她的道具太多了，工作人员需要提前准备，这才让她早早来候场。 童梦站在这个狭小的入口前，顺着缝隙去看台上选手的表演。 无功无过的一首原创歌曲。 她不再去看，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墙站着。 上一次，登上学校舞台时童梦还有些紧张，可这一次，分明是更大的舞台了，童梦却毫不紧张。 为什么呢？ 童梦认真地思考。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有些“自负自满”的答案—— 这个舞台好小，我应该去更大的舞台。 说来好笑，童梦目前为止，见到过的最大的舞台就是省城舞台，但她竟然觉得这个舞台不够大。 准确说是，这个舞台很大，但被欲\/望支配的童梦想去更大的。 在学校里登台时，那是第一次把《失败的宇航员》这个节目搬上舞台，自然会有些紧张。 可这一次，虽说舞台变大了，人数变多了，甚至还有“残酷严格”的评委，但童梦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她胸有成竹—— 我的作品，就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所以，这个舞台还不够大，我站的位置还不够高； 所以，童梦迫切地想要攀登下一座高峰，想要尝试新鲜角色。 她好像一头永远不知道饱的貔貅，贪婪又执着。 “同学，同学，马上到你了，你没事儿吧？” 适才和童梦说话的工作人员过来拍拍童梦的肩膀，“怎么了？太紧张了？来，深呼吸。” 童梦谢过她的好意，“没事儿，我已经调整好了。” 姐姐在晦明晦暗的灯光下看了童梦一眼，最后她说，“好的，准备上台吧。” 童梦戴上宇航员的头套，隔着一层玻璃的原因，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 灯光变成氤氲的星星，忽明忽暗的跳跃在童梦眼前；掌声朦朦胧胧，仿若提醒战士出征的号角。 童梦攥紧双拳，后又缓缓松开——这个动作能使人类平复心情，胸腔中充满力量。 “梦梦！” 童梦笨拙地转过身，回过头。 叶雨婷和李昭站在后面，笑盈盈地朝她招手。叶雨婷因为身高不够的原因，还会蹦跶几下。 “梦梦！加油！拿个第一回来！” “童梦！加油！你就是最好的！” 这般狂妄的话语引得许多人侧目，俱都不客气地打量着童梦。 童梦畅快地笑起来，应道：“没问题，看我的！” 说完，她转过身，准备登上舞台。 “可以上台了。” “谢谢。” 于是，童梦大步走上舞台。 后台是水泥地，走上去无声而坚硬；舞台是木地板，走上去柔韧且有声音。 童梦一步一步，终于走到最中央。年头已久的地板托举着她，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啪。” 是灯光亮起的声音。 童梦笑着鞠了一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聚光灯下的、迷人的、被人瞩目的味道。 我喜欢。 “咱家孩子真好看，瞅瞅，鞠躬都比别人好看。” 童香君挺直腰板，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童娟丽举着相机，毫不谦虚地说，“那是必须的，梦梦就是最好的。” 俩人坐的位置是家属区，周围全是参赛选手的家长亲人。 姐妹俩这么不客气的话一出，其她人纷纷怒视，抱着一种“呵！我倒要看看你家孩子有多厉害！你俩这么吹牛也不怕闪了腰！”的心态开始观看。 童娟丽和童香君也不在意，毕竟，不被人妒是庸才嘛！ 童梦一心遨游在表演之美，舞台之美的乐趣里，可不知道自己妈妈和小姨替自己“招仇恨”了。 就算知道，童梦也只会挺直脊背，实话实说： 那你就好好看看呗，看看我到底厉害在哪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古人诚不欺我。 第36章 出意外 前十五分钟，一切都很顺利。 童梦个人感觉，这次的表演比上次更好，她的状态也比上次更好。 她甚至不需要“动脑思考”了，只凭借着全身的肌肉记忆便能做到最好。 因为她对这个剧本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是，很多时候，老天奶喜欢考验强者。 就比如此时此刻，一切顺利的童梦迎来了一点小小的舞台事故——她有一个需要展示给观众们的道具坏了。 很快就要进行展示环节，童梦的大脑在疯狂思考，我要如何补上这个漏洞？ 道具应该是在运输途中被颠散了，她本就摇摇欲坠，刚才一番紧锣密鼓地布置下，她便彻底和童梦说拜拜了。 可能，普通观众看不出来这一点剧情上的小缺漏，但评委肯定可以看出来。 一是她们坐的距离比较近，二是人家演过的戏比童梦吃过的盐都多了，舞台经验什么的不是白说的。 童梦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做出一些滑稽的肢体动作。 台下的观众们哄堂大笑，讥讽“宇航员”异想天开的愚蠢。 很快，再过三十秒，就要展示道具了！ 童梦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汗，紧身衣不舒服地贴在身上。额头上的汗顺流直下，就快要流到眼睛里。 童梦一咬牙，不管了，赌一把！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牵一发，而动全身；细节决定成败...... 许许多多的古语俱都强调了细节的重要性，越是关键的时期，细节就愈发重要。 可童梦别无选择，她只能保持冷静，相信自己。 宇航员晃晃悠悠地走到灯光最亮的地方，她思考着，自己的第二十三次飞船实验到底缺少哪一个关键零件呢？ 忽然，她眼前一亮，发出几声“哦”的音节，示意自己发现了最重要的东西，找到了答案。 正在后台观看的叶雨婷和李昭，以及在台下观看的方老师和童娟丽姐妹俩都发现了不对劲。 “梦梦改戏了！” 按照剧本，宇航员此时应该捡起零件，将她高高举起，然后炫耀似的晃悠一圈，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童梦确实捡起了零件，但当她捡起时却发现零件坏了，于是一脸惋惜地发出了一声表达遗憾的音节。 随后，她抱着破损的零件，蔫头耷脑地回到房间里，拿起螺丝刀，满脸认真地开始修理。 宇航员时而发出一些表示用力的音节，时而一脸愤怒地看着零件，百思不得其解。 方老师手心里都冒汗了！ 这倒霉孩子！怎么临时改剧本呢！就算是道具坏了，也不能这么草率啊，哪怕是跳过也比这强啊！ 现在，童梦临时改动剧本，后面要如何衔接呢？时间要怎么把握呢？ 原剧本里，宇航员捡起零件炫耀结束后回到屋子里，安装成功后便摩拳擦掌地等待飞船起飞，最后失败。 现在，童梦修理零件的部分演完了，但零件没有修好，时间也已经过半了，要怎么处理这一次起飞后再次失败呢？ 只见台上的童梦不慌不忙，她放下修理不好的零件，在屋子里仿若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 突然，她敲敲头套，做出一个“明白了”的姿势—— 她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支写着“胶水枪”的道具，发出几声得意的“哼”声。 她迅速拿起零件，用胶水枪在上面蹭了几下，又黏合在飞船船身上。 大功告成后，她双手抱臂，一脸满意地扳动开关把手，信心十足地等待飞船起飞。 旁白背景音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冷风呼呼地吹，营造出飞船发力，即将起飞的模样。 宇航员一脸惊喜，双手捧着戴着头套的脸，脸上的表情既梦幻又开心。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宇航员应声倒地。 过了几秒钟，宇航员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脸迷迷糊糊的表情。 头套被炸飞了，发型也变成了爆炸头，脸上也多了几道黑灰色。 观众们的掌声似乎要掀翻屋顶，笑声也是连绵不绝。 童梦的表演仍在继续，所有剧情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叶雨婷和李昭等人也松了一口气，庆幸童梦的脑袋转得快，而且她还不着痕迹地加快了速度，恰好能赶上原剧本。 唯有舞台上继续表演的童梦，趁着做动作的间隙，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胳膊。 阵痛袭来，骨头缝儿中间的刺痛感更是令人忍不住想皱眉。 刚才倒地时，童梦为了追赶进度，径直摔倒在地上，而不是桌子底下隐藏的软垫上。 胳膊猛然杵到地上，又因为着急摘头套、拿道具，压根儿没有缓和的机会。 童梦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容嬷嬷扎针的小燕子，而且还不能喊。 但无论如何，童梦深呼吸一口气，我一定要顺利演完，做到最好。 老天奶的考验结束，童梦接下来的表演顺风顺水，超常发挥。 等到结束时，全场掌声雷鸣，童娟丽和童香君更是站起来鼓掌。 “看见没？我姑娘牛不？咋样？厉不厉害吧！” 被问到话的家长表情悻悻，一脸“行行行，你厉害”的样子。 童梦分别感谢所有人，鞠躬鞠成九十度。右胳膊不自然地垂在宇航服里，好像一节木头。 “这位名叫......童梦的同学，你是怎么想到演默剧的呢？” 童梦拿着话筒，自信地回道：“陈老师，我想到演默剧一是受到一些优秀作品的启发，二是因为......” “我认为，这个领域也应该有一些优秀的女演员，而不是男人的天下，提起默剧便只能想到男人。” 童梦说的淡然，全然不顾其她人脸色。 陈逸飞笑了几声，问了一个有些尖锐的问题，“那你认为，你是优秀的演员吗？” “昨天还不是，今天或许也不是，但明天，我可能就是了。” 年轻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可笑的宇航服，头发汗湿，面泛水光，只身一人站在辽阔的舞台上。 她并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美，更不是什么名声斐然的人。 但她话语坚定，姿态挺拔，轻声诉说着一个原本只有自己相信，未来会有更多人相信的目标。 第37章 徜徉地 影后丁含玉大笑起来，鼓掌道：“好！我们女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小同学，你是专业学表演的吗？” 童梦点点头，笑着说：“是的，我现在学了半年多表演，今年打算报考您的母校。” 丁含玉认真打量童梦几眼，最后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你会成功的。” “借您吉言。” 接下来，其他几位评委也或多或少的问了童梦几句话，时怡月还教了童梦几个锻炼形体，使身体变得更加柔软的办法。 最后，到了打分环节。 童梦握着话筒，手心渗出一层汗，滑腻得快要握不住话筒。 在一片安静中，她看向漆黑一片的台下，试图寻找童娟丽和童香君的身影。 只有一片虚无，意味着此时此刻，童梦只能靠自己。 能不能去首都，能不能去首都...... 童梦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从舌尖传来的力量仿若能安抚她一般。 “十分！” 第一个分数公布了，是陈逸飞老师打的分。 “十分！” 第二个十分出现了，是丁含玉老师打的分。 童梦迅速反应过来，不停地朝两人所坐的方向鞠躬。 有自信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到结果是另一回事儿！ 笑容不自觉扬起，童梦的眼前有些模糊。等她抬起头时，其余评委的分数也已经新鲜出炉—— 现在，她以六十八分的高分稳居榜首，成为第一名！ “名副其实，梦梦绝对名副其实，太棒了！” 叶雨婷激动地摇晃着李昭的胳膊，“太好了，太好了，梦梦付出的努力有回报了！” 她看起来比童梦还要激动，兴奋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昭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了，小心妆花了，不出意外的话，童梦已经拿到去首都的机票了，我们要努力了。” 叶雨婷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也要和梦梦一起去首都！” 我的天才女友，我会奋力跟上你的步伐。 台下的童娟丽和童香君更是激动，语无伦次地大喊道：“梦梦！我家梦梦！我闺女......呜呜呜......” 身边一位大姐递过来两张纸，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闺女确实厉害，你们要去首都喽！” “嗯......”童娟丽泣不成声，吸溜着鼻子，“梦梦要去大城市了。” 童香君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喜笑颜开，“姐！回家咱就买衣服去，梦梦要带咱俩去首都了！” “真好，真好，真好，”童娟丽连连感慨，“幸好梦梦坚持，不然我不就耽误她了吗？呜呜呜......” 童梦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眼泪已经流到下巴上，她没有去擦。 她再次鞠躬表示感谢，陈逸飞用一种看后辈的慈爱眼神笑着看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童梦抬起手，向上擦掉眼泪，大声说：“感觉......很爽啊，因为这是我赢来的成果，谢谢大家。” 童梦宛如一只雀跃的鸟儿，飞似的下了台。 一到后台入口处，叶雨婷和李昭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童梦扑过去，一把抱住叶雨婷，把她高高举起来，“婷婷，我是第一名！” 叶雨婷的眼眶依然红彤彤的，像一颗水蜜桃一般。 她搂着童梦的脖子，高声附和道：“梦梦！你是第一名！那我也要当第二名！” “好！” 童梦把叶雨婷放下，李昭在一旁伸出手，爽朗地笑着，“好嘞，第一名和第二名，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童梦保持距离，轻轻和李昭抱了一下，“谢谢，你和婷婷一定能做到。” 李昭仗着身高优势，低下头，垂下眸，郑重地看着童梦。 童梦的脸颊好像盛夏的晚霞，泛着一层柔美的光泽；眼睛亮闪闪的，像一只出没在热带雨林里的闪蝶，璀璨夺目。 李昭抬手摸了摸童梦的头，“那我要借一点你的好运。” 叶雨婷紧随其后，搂住童梦蹭蹭，“我也要借一点第一名的好运。” “好，分给你，我的好运都分给你。” 叶雨婷和李昭的节目上台还早，便跟童梦一块儿来后面收拾道具。 叶雨婷看着那枚坏掉的零件，唉声叹气地说：“幸好梦梦你反应快，不然的话岂不是完蛋了？” 但她立马又欢快起来，“等回家以后，我送你一个好看的盒子，我们把她装起来吧，她很有纪念意义呢。” 童梦笑着说，“好啊，从今往后，我把她走到哪带到哪。至于演出失误这个问题嘛，大家没看出来就不算失误。既然我已经完美解决了......” 李昭突然打断童梦的话，“你胳膊怎么了？” 童梦低头一看，没当回事儿地摆摆手，“没事儿，就是杵了一下，下台之后我感觉已经不太疼了。” 叶雨婷着急了，“那你刚才还抱我！快把东西放下，我和李昭来干！” 她一边说话一边去撸童梦的袖子——啥也看不出来，只有几块以前练习留下的淤青。 “应该是杵到骨头了，一会儿得去医院看看。” 李昭抢走童梦手里的道具，“我来收拾，你俩去坐着去。” 叶雨婷闻言，挽住童梦的胳膊，“那行，我俩走了啊，你在这弄吧。” 俩人回到后台，叶雨婷又是给童梦揉胳膊，又是给童梦倒冰水，恨不得童梦上厕所，她都进去帮忙脱裤子。 童梦哭笑不得，哄她道：“行啦行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心里有数，乖乖看节目吧。” 台上的乐队正在表演摇滚乐。 主唱戴着一头红色假发，穿着皮夹克，衣服上全是骷髅头。 叶雨婷欣赏不来这种节目，就安安静静地低头看剧本。 童梦表演结束，心里最后一丝负担也没有了，因此，她饶有兴味地看了起来。 主唱有些吐字不清晰，导致童梦一句歌词也没听懂，唯有最后两句，她听懂了。 ——人间不过是你寄身之处 ——银河里才是你灵魂的徜徉地 （歌词节选自蔡琴老师的歌曲《给电影人的情书》，很好听，没到五十个字，不算抄袭，借鉴一下，谢谢。） 第38章 第三名 有些时候，人会喜欢上一首歌，是因为这首歌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 就比如眼前这首。 童梦有些感慨地想：宇航员和银河有关，而宇航员虽然在剧中失败了，但现实中却带着我去了首都，让我能够更好的实现梦想...... 缘分啊！ 所以这个乐队一下台，童梦立马迎过去，笑眯眯地说：“您好，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觉得你们会火哦！” 主唱女生有些惊讶，“你一个第一名还要我的签名？” 童梦颇为认真地说：“你们这么有潜力，将来也会成为第一名啊！” 女孩一听这话，展颜笑道：“不愧是第一名，真会说话，等你去首都比赛，我会支持你的！” 说完，她接过纸条，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金青文。 “谢谢，”童梦伸出手，“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我叫童梦，很高兴听到你的歌。” 金青文过后，再没有什么叫童梦眼前一亮的表演了。 她和叶雨婷互相依偎着，窃窃私语地聊着天，等待时间流逝。 “下一组！叶雨婷和李昭！过来准备！叶雨婷和李昭在吗！”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道。 叶雨婷“蹭”地一下站起来，高举起手，“在这儿呢！来啦来啦！” 她拉起李昭的手，赶去工作人员面前，交流注意事项。 童梦也跟过去，充当人形抱抱熊，缓解叶雨婷的压力。 叶雨婷紧张的连呼气吸气都不会了，李昭也是额头冒汗，好像身体里住了一个喷泉。 “放松，放松，”童梦拍拍叶雨婷的后背，“喝口水吗？” 叶雨婷拒绝道：“不喝......”她哭丧着脸，“梦梦，我想去厕所。” 童梦一听这话，立马抓住她的手，飞奔去洗手间。 “借过，借过，借过啊！！！！” 俩人一路风驰电掣，结果到了女厕所门口居然要排队！ 童梦沿着人群，一个接一个地请求过去，终于，顺利让叶雨婷站到了第一位。 进了隔间以后，童梦好久没听见叶雨婷的动静，有些着急了，喊道：“婷婷，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要不要我进去啊？” 过了好一会儿，叶雨婷走出来，虚弱地说：“没啥事儿，我就是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现在好了吗？” “好点了。” 童梦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这比我自己上台还紧张还累。 她从兜里掏出口红，重新为叶雨婷补了补妆，夸赞道：“看看咱家婷婷，这也太好看了，太厉害了。 等去了首都，星探从茫茫人海里一眼瞅中你，求着你和她签约，要让你上春晚......” 叶雨婷被童梦的话逗得噗嗤一乐，心里的紧张感散去些许，“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好啦好啦，我不紧张了，咱们回去吧。” 她刚刚洗过的手再次冒出细汗，童梦使劲握了握，笑着说，“好，我们回去。” 俩人又是一路跑回去，工作人员正在催促李昭，问他搭档去哪了。 叶雨婷隔着老远就说，“这里呢，回来了回来了！” “行，赶紧擦擦汗，准备上台了！” 踏上台阶之后，叶雨婷和李昭没有回头，但她们听见了童梦的声音。 “加油！在首都等你们！” 这一句狂妄的话再次引来其余人侧目，大家纷纷寻找目标，看看是谁这么牛。 等看见童梦的脸之后，那些质疑和怒视就消失了。 行行行，你第一，你牛，你厉害，你了不起！ 童梦换到了距离后台电视最近的位置，聚精会神地欣赏叶雨婷和李昭的表演。 《池女》这出戏的全部关键节点都在叶雨婷身上，李昭不是没有高光时刻，但微乎其微，只是扮演绿叶的角色。 只要叶雨婷表演得当，能把这个角色立住，这出戏绝对稳了。 刚上台时，能看出来叶雨婷有些紧张，有些台词说的快了，肢体动作也并不是那么到位。 但叶雨婷十分迅速地调整好了状态，神态越来越自信，台词愈发铿锵有力。 童梦点点头，心想：应该是没问题了，只要最后的高\/潮部分演好，她们就能结伴去首都了。 剧情很快推到高\/潮部分，叶雨婷饰演的女主角也即将迎来最后的、最重要的考验。 她在台上大声念出台词，走到舞台最前方，企图打破第四堵墙。 女主角好像是在和男主角对话，又好像是在和千千万困于一方牢笼里的女人说话。 童梦忍不住握拳，在心里喝彩一声：太好了，比之前还要好！ 转瞬之间，台上灯光有序暗下，女主角拿起箱子，大步且有力地走出了那扇门，奔向自己的新生活。 童梦用力地鼓掌，哪怕叶雨婷和李昭听不见，但她依然想表达自己的喜悦和赞赏。 分数马上出来，叶雨婷和李昭的手紧紧扣在一起，仿若再给彼此加油打气。 “五十一分！哇！分数很高哦！让我们恭喜这两位选手，她们目前排在第三位！” 童梦透过帷幕缝隙，清楚地看见了叶雨婷的眼泪，以及李昭涨红的脸颊。 前三名可以去首都，只要后面不再出现黑马，叶雨婷她们俩就稳了！ 童梦站在距离舞台最近的位置，准备迎接她的好友们。 帷幕拉开，叶雨婷跑过来，郑重地抱住童梦，脸埋在童梦的颈窝里，泣不成声。 “梦梦......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带我练习......我肯定没有现在表现的好......呜呜......” 李昭站在叶雨婷背后，轻柔地抚过她的后背。 我们三个......要是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啊。 所以......我一定不可以做错事，一定不可以。 彼时年轻的人坚信，人定胜天，只要控制好自身感情，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但他还不明白，命运很神奇，很爱开玩笑。 三人回到位置上，叶雨婷止住了眼泪，又担心又开心。 担心在于，她怕自己的分数被人超过。 开心在于，现在还是第三名，有极大可能保持到比赛结束。 第39章 第一名 最后两名选手登台。 她们俩穿着长衫大褂，手里拿着一把小折扇，巧笑倩兮地移步上台。 “今天，由我们姐俩......” 相声讲得很好，台下观众笑了好几次。氛围极其热烈，不知道大家是真的喜欢，还是开心于终于要结束了，终于能回家活动活动了。 从白天坐到黑夜，简直比上班儿还累。 叶雨婷完全听不进去，五官皱巴一起，不停地深呼吸。 童梦甚至担心她缺氧，便提出带她出去遛遛。 “不，我不去，我要坐在这里等结果。” 明明是逗人发笑的相声，叶雨婷却是视死如归般听着。 童梦听了一大半，就安慰她道：“我觉得你和李昭能赢，真的，你听我给你分析。” 童梦巴拉巴拉乱扯一通，看似在理，实则胡诌。 但可能是她的语气和表情过于坚定，也可能是叶雨婷过于信任她，叶雨婷竟然奇迹般的信了。 童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悄悄给李昭比了“ok”的手势。 相声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到了打分环节，叶雨婷感觉头顶悬着的那把隐形的大刀又回来了。 在第一位评委给出八分高分时，叶雨婷紧忙闭眼，捂住耳朵，缩成一个“乌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雨婷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缺氧了。 这时，童梦和李昭拉开她的胳膊，三人抱在一起，童梦大笑着说： “婷婷！婷婷！赢了！她们三十九分！我们还是第三名！” 第一时间，叶雨婷几乎是失语的，过了将近一分钟左右，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我们要去首都了？” 李昭大声回应，“是啊！婷婷！我们要去首都了！” “啊！！！” 一声尖叫似乎要划破夜空，成为天上最闪亮的星星。 周围人哪怕失利了，也不由自主地被她们的喜悦感染，大方地说了一声，“恭喜。” 很快，颁奖时刻到—— 第一名，六十八分，童梦，作品《失败的宇航员》。 第二名，五十六分，屠梦桃，作品《皮影戏之女将守城》。 第三名，五十一分，叶雨婷和李昭，作品《池女》。 一周后，省里会负责她们的往返机票和食宿，送她们去首都比赛。 几人抱着奖状和奖杯回到后台，等待多时的记者和电视台媒体一拥而上，争抢素材。 叶雨婷和屠梦桃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匆忙后退几步。 李昭站在最前，展开双臂，如保镖一般，大声喊道：“别挤了，吓到人了！” 童梦紧随其后，握住叶雨婷和屠梦桃的手，“别害怕——你们这样后面的工作人员都没法搬器材下来了！” 很快，经验老道的采访者们让出一片空地，但话筒齐齐怼到几人嘴边。 这可是省里难得的大新闻，每天只报道政治新闻多没意思啊，老百姓们最爱看的还是这种娱乐新闻。 古往今来，谁能不爱吃瓜呢？ 第一名童梦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童梦同学，我们想问一下，你对于去首都参赛这件事情有信心吗？” ：有信心，只要做好自己，拼尽全力应该可以取得一个好名次。 记者有些惊讶，没想到童梦这么自信，这么“狂妄”。 咱们从小就被教育谦虚，谦让，谦和，所以大部分人的性格还是以内敛为主。 像童梦这样“大言不惭”的小年轻，都会被人冠上一个“骄狂”的名头。 然后……便是等待她高楼起，等待她楼塌了。 但童梦的准则是：世界纷纷扰扰，我只听从本心。 “你为什么会想到表演默剧呢？” ：喜欢，好看，而且当时脑海里有这样的一个剧本了。 “这次的创作艰难吗？想过放弃吗？” ：艰难但没想过放弃，而且故事原型是我的妈妈，我想把这个第一名当做一份礼物送给她。 “以后会考虑走表演这条路吗？今天上台的时候害不害怕？” ：考虑，想当好演员，想考首都电影学院。不害怕，心里很开心。 …… 各种问题纷沓而至，当然也有不友好的问题。 “童梦同学，你现在信心满满，万一不能取得好成绩的话，你要怎么办呢？会不会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 ：不怎么办，输赢是很正常的事情。输了，我就继续努力，赢了，我就再攀高峰呗。 至于辜负别人期待这件事儿，我没想过。我家里人很支持我，我自己也会尽最大努力。 更何况，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输了，我最辜负的只有我自己。 童梦风轻云淡地说着心中所想，她不像是第一次接受采访的孩子。 回答既得体又自信，而且还能写出爆点，堪称先天接受采访圣体。 所有人被围堵询问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童梦几人早就饥肠辘辘了。 最后，还是童梦见所有人都被采访到了，记者们也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没啥新鲜问题了，主动开口说道： “我们饿了，能去吃饭了吗？” 领头的女记者是省报记者，她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可以，我们也采访完了。” 童梦点点头，“谢谢姐姐，那我们先走了。” “祝你们好运，比赛顺利。” “谢谢，再见。” 几人总算走出包围圈，可以尽情呼吸新鲜空气了。 叶雨婷紧张的不得了，连忙问童梦，“梦梦，你咋一点儿不害怕啊！我都要紧张死了，生怕自己说错话了。” 屠梦桃拿着自己最珍贵的一个皮影，大喘气道：“我也是，她们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我都快听不清了。” 童梦眨眼一笑，得意道：“练过呗！我在家偷偷练过，没事儿看新闻的时候也会学人家怎么说话。” 李昭大笑出声，“合着这才是有备无患？” 童梦得意地点点头，扬起下巴，“那必须的，成为大明星的基本素养啊！” 她还双手抱臂，像只得意洋洋的狐狸一般，自然地说：“你们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其余三人对视几眼，倏然放声大笑，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瞬间，笑声变成四个人，回荡在几人周身。 没几分钟，屠梦桃的带队老师过来了，准备带她回家。 屠梦桃临走前拉着童梦和叶雨婷的手依依不舍，“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啊，不然我去首都害怕。” “没问题！包在我和梦梦身上，嘿嘿，桃桃拜拜，到时候见！” “拜拜！” 少年的友谊来的如此之快，犹如夏日的雨，呼呼啦啦地降落在大地上。 炽热，真诚，闪闪发光。 第40章 牌王啊 晚上回到酒店里，童梦和叶雨婷换了一身衣服，便去敲李昭的房门。 “李昭，你好了没？” 没一会儿，房门应声而开，李昭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好了，走吧。” 童娟丽姐妹俩和叶妈妈妻夫以及阿姨，要带她们三个去吃饭。 叶雨婷意气风发，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我今晚要好好吃一顿，专挑贵的点！” 童梦在她旁边笑道：“那你岂不是要把肚子吃成一个大西瓜？” “没事儿，今天我开心！大西瓜就大西瓜！” 等三人和家人汇合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顿夸奖。 “哎呀，你家梦梦这大高个儿，真招人稀罕啊，今天演得真好！” “你们家婷婷也好啊，都给我演掉眼泪了，咋就这么会说呢，太厉害了！” 接着，她们又不约而同地开始夸奖李昭。 “小李同学穿这身真好看啊，今晚表演的没话说，简直是活灵活现，跟大明星有一拼。” ...... 这一碗又一碗地迷魂汤灌下去，三个孩子都快要找不着北了。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童娟丽道：“赶紧去吃饭去吧，孩子们应该饿了累了。” 众人抬步往酒楼走，到了地方就开始一通乱点。 孩子们爱吃的菜，点上； 这道菜补身体好，点上； 这菜没听说过呢，点上！ 哐哐点了一堆，服务员在一旁劝道：“您几位吃不了这么多，咱家菜量大，建议少点一些，省得浪费了。” 童娟丽惊讶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几个孩子比赛赢了第一名和第三名，马上就要代表省里去首都比赛了？” 服务员一脸“谁问你了”的表情，但她凭借着职业素养，立马接话道：“那恭喜啊，这么大喜事儿，您几位这些菜刚刚好呢，吃不完还可以打包。” 饭桌上喜气洋洋，几位大人互相敬酒，互相夸赞；三个孩子则负责埋头苦吃，大转盘转的都要冒火星子了。 酒足饭饱到最后，服务员还送进来一个大蛋糕，是童香君下午出去订的，刚刚才送过来。 童梦一看，立马重振旗鼓，拿着刀叉准备大快朵颐。 众所周知，人类有好几个胃——吃甜品是一个胃，喝饮料是一个胃，吃正餐是一个胃，吃水果是一个胃，吃零食是一个胃。 这世间，唯有美食（不用自己动手的美食）与钱财不可辜负啊！ 月上柳梢头，大家总算打道回府。 大人们先把三个孩子送回了酒店，“不许乱跑，有事儿找老师，然后让老师找我们，知道不？” 叮嘱完后，她们目送三个孩子上楼，这才转身走回所住酒店。 童梦三人完全没有困意，都兴奋得很。这时，叶雨婷提议道：“李昭，你来我们房间吧，咱们打会儿扑克再睡觉。” 李昭看向童梦，“行吗？” 童梦扬起下巴，“那必须的啊，看我不杀穿你们俩！我可是赌王！” 叶雨婷做了个鬼脸，“行吧，赌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我去找前台借副扑克，洗完澡后在我们的房间里汇合，可以吗？” 李昭点点头，“遵命，两位大人！” 半个小时后，三人齐聚，大战一触即发。 “光打牌多没意思啊，咱们得弄点赌注，赢的人往输了的人脸上贴纸条！” “没问题！” 三人摩拳擦掌，虎视眈眈，互放狠话。 “我曾经晚上赢了几百万......欢乐豆！” “呵，你这算什么？我一晚上能赢到你站着进来，趴着出去！” “嘁！你们都不行，今晚让你们见识见识，东北牌王的实力！” 各个牛皮吹得震天响，但一轮打下来，大家对彼此的水平都心知肚明了。 叶雨婷一边往童梦的脸上贴纸条，一边炫耀道：“呦，这是谁啊？这不是东北牌王嘛？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李昭倒是没说话，但是他喉间溢出的几声轻笑，已然嘲讽性拉满。 童梦撸起袖子，拍床而起，大喊道：“再来！” 一生会被拿捏的、胜负心很强的、吃屎都要吃热乎的童.不是狮子座胜似狮子座.梦。 一轮又一轮，童梦输多胜少。 但，纸条是贴了不少，可她的嘴是一点儿没变软啊。 最后，叶雨婷困了，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不玩儿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打牌你不行，熬夜你是真行啊！也算是拿到冠军了，熬夜冠军！” 三人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盘点战果—— 叶雨婷只被贴了半张脸； 李昭被贴了一张脸； 而童梦......一张脸不够贴的，胳膊上都占满了，整个人一晃悠，仿若一只水母爬上岸了！ 大家对镜拍了一张照片，随后李昭回到自己的房间，童梦和叶雨婷美美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老师过来敲门，让她们赶紧起来，一会儿要集合回学校了。 在车上，童梦和叶雨婷又头倚着头地睡了两个多小时。 上车睡觉，下车到校。 “嚯！这么气派？” 有些同学一下车，就被学校门口拉起的一条巨大横幅惊到了。 ——恭喜我校童梦同学赢得艺术比赛第一名，我校叶雨婷、李昭同学赢得第三名，即将出发首都为省争光！ 童梦看着这条横幅，锐评道：“花最少的钱，抢最大的风头。” 可下一秒，她又喜滋滋地说：“一会儿找我妈和我小姨过来拍个照片，回家里的时候好好显摆显摆。”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啊！ 很显然，童梦同学早已参透了本质。 “那我也要叫我妈我爸过来，你让阿姨帮我们拍个照——对了，咱们再和李昭一块儿拍一张。” 李昭听到这话，露出一个笑容：即使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但仍然有人惦念着我啊。 “没问题！” 放学后，几家人在门口留下一张大合照，将此时此刻隽永的留存。 方老师骑着自行车打算下班回家，一见她们正在拍照，立马下车过来。 “童梦！叶雨婷！李昭！来来，咱们几个一块儿拍一张！” 啧，牛！这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个月绩效奖金又能加二百了！ 第41章 去首都 “梦梦，过来！试试这套衣服好看不？” 明天，童梦她们即将前往首都，童娟丽和童香君也要跟着去。 “婷婷，你也过来，试试这个裙子好看不？” 童梦和叶雨婷、李昭本来是在家里排练，但童娟丽和叶妈妈一看只剩下半天了，便火急火燎的带她俩出来买衣服来了。 童娟丽这几天抽空回去了一趟，安排完店里的事儿又回来了。 在省城做饭买菜，充当三个孩子的观众，和叶妈妈聊天，学习...... 没错，童娟丽准备系统学习摄影，到时候成为女儿的御用摄影师，拍出经典美图，纪念每一个瞬间！ 童梦和叶雨婷本来不想来，但实在是不敢忤逆自家老妈，只好跟过来了。 俩妈妈振振有词，“首都，咱们还是第一次去呢！必须得穿好的，穿贵的，不能被人家看不起！ 而且比完赛，咱们得好好溜达一圈儿，那长城故宫啥的，都得去瞅两眼啊！天天在电视里看多没意思啊！” 当然，她们心里想的是：比赛结果好，这就是庆祝之旅；比赛结果差，这就是散心之旅。 童梦和叶雨婷试完衣服一出来，导购立马开夸。 “哎呀，这对小姐妹也太俊了！瞅瞅人家那小脸蛋，那小身材，那小气质，嘎嘎的！ 这就是衣服架子啊！这衣服一上身，不是衣服穿人，而是人选衣服，瞬间涨了两千块钱！” 童娟丽和叶妈妈喜笑颜开，却还强行按捺住喜意，不然的话不好讲价。 “就那样吧，哪有这么好看。” 导购一摆手，“姐，那你可错了！你俩这大姑娘，走出去跟活招牌似的，谁看了不稀罕啊，你买我家衣服我都得谢谢你！” 童娟丽不太经夸，笑容压也压不住。 童梦就看她妈那个嘴角，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 我妈演技不行，童梦得出结论。 “这俩孩子应该去当大明星，真好看，我家孩子要是这样，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这下，叶妈妈也顶不住了。 “哎呀，我们两家孩子确实是学表演的，马上要去首都比赛啦，这才寻思带出来买一身新衣服......” “我就说嘛！你们看我这眼睛毒不毒！一般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童梦和叶雨婷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得，这衣服是必须买了。 结账的时候，童娟丽从钱包里掏出钱，挡在叶妈妈前头，语速飞快地说： “书云，书云，桂书云，我可告诉你啊，不许跟我抢啊！别跟我撕吧了，那也不是买给你的，买给婷婷的......” 最后，童娟丽略胜一筹，成功拿下结账权。 买完衣服去买鞋，买鞋子去买帽子，买完帽子又去看擦脸的...... 童梦和叶雨婷生无可恋地跟在妈妈们后面，手里拎着好几个大袋子。 “行了，就这样吧，咱们去吃饭吧。”桂书云说道。 （从今往后只会写叶妈妈的名字哦，终于找到机会让叶妈妈的大名出场了！） 一声令下，童梦和叶雨婷迅速恢复了精神，异口同声地说：“咱们去吃川菜吧！” 童娟丽点点头，“行，那就吃川菜！” 吃饱喝足，大功告成，四人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末伏第三天，天气还是闷热异常。幸好，现在是傍晚，老天奶慈爱，送来几缕清风。 明亮的晚霞光辉铺洒在地上，路边的草坪才修理过，映照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翠绿色。 路边有人聚在一起烤肉吃串，喝着冰啤酒，讲着听说过的趣闻八卦。 老人们坐在门口乘凉，或是下上一盘象棋，打上一把扑克，时而争论，时而大笑。 小孩子们跑来跑去，不嫌热一般追逐彼此，家长们偶尔喊上一句“别乱跑啊，小心点儿！” 童梦和叶雨婷手拉手走在前头，两个小女孩说着独属于两人的话题，青春洋溢的脸上衬托出柔夕的艳丽。 树叶枝影在她们的身上晃来晃去，轻盈又梦幻，宛如织女赐下的披帛。 “明天去首都，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童娟丽感叹道：“也是沾孩子们的光儿了。” 桂书云笑着说，“我就坐过一次飞机，简直给我吓坏了，握着把手都不敢松！ 人家空姐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蹦出来一句‘我不去厕所’，可丢人了！” “那你明天带带我，省得出门儿露怯了。”童娟丽朝桂书云笑道：“等这次回来，你就坐过三次飞机了，我也坐过两次了。” 回到家里，童娟丽张罗着收拾行李，童梦又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排练。 童香君一边做菜一边说，“姐，你说学校找的货车靠谱不？可别又把咱家梦梦的道具颠坏了。” “你放心吧，这次我们去盯着的，包了一层又一层，赶上那个木乃伊了。” 童娟丽叠好衣服，又放进药膏，“上次可给我心疼坏了，你看梦梦那胳膊杵的，全是淤青。” “行啦，这回注意呗，人生哪能没点儿意外啊。咱们这次啊，千万别梦梦压力，人家那首都，人才济济的，万一输了也是常事。” 童娟丽翻了白眼儿，“我还用你说，放心吧，不管输赢都是光荣！” 她的视线落到客厅摆着的相框上，里面夹着一张报纸。 是童梦那天接受省报采访的报纸—— “后浪涌现，为省争光：我不害怕挑战，我能成为好演员。” 童香君一看，笑道：“行啦姐，你都要看出花儿了，快去叫梦梦吃饭吧。” “看出花儿来她也好看啊，别人家还没有呢——梦梦！快出来吃饭啦！有你爱吃的锅包肉！” “来了！” 没过一会儿，童梦带着一身汗出来了，“哇，闻着就香，我饿死啦！” 当晚，童家三人早早上了床，养足了精神，蓄势待发。 窗外月朗星稀，昭示着明天会是一个极好的天气，适宜出行。 睡觉前，童梦看着那身摆在卧室里的宇航服，默默想道： 真好呀，我又要奔向更大的舞台啦！ 首都，来啦！ 第42章 纪念品 童梦一家和叶雨婷一家，以及李昭汇合之后，便坐上叶爸爸派来的小车，去学校集合。 她们需要和带队老师赵老师、方老师一起前往机场。 到了学校门口，叶雨婷和桂书云同叶爸爸告别，“拜拜，回来给你带特产。” 童梦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爸不去啊？” “不去，他没空，我就和我妈去。” 等八人集结完毕，坐上学校的大巴车，集体出发去机场。 童梦和叶雨婷有些兴奋，俩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李昭不是，他之前和爸爸出去旅游时坐过。 “等比完赛，我要去吃烤鸭，之前看节目给我馋坏了。” “我想去逛故宫哎，我妈想去看升旗，但是太早了，我不一定能起来。” “一定得爬长城，我想去爬，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活像去郊游的。 到了机场，刚一下车童梦就眼尖地看见了屠梦桃。 “桃桃！桃桃！在这儿呢！” 屠梦桃分清方向，紧忙跑过来，“你们来啦，等你们好久啦！” 叶雨婷一边拿行李一边说，“你们怎么这么早呀，等急了吧？” “还不是我妈，她是急性子，十点多的飞机她恨不得凌晨就过来守着——我来帮你们搬行李！” 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后，三三两两进了机场。 “嚯，这机场挺大啊——哎呀，人家空姐真漂亮啊！” 童娟丽拖着箱子，赞不绝口，恨不得这里也夸那里也夸。 “真的哎，人家这里什么都有哎！” 刘姥姥进大观园，这里也新鲜，那里也新鲜。 到了托运时，更是不得了。 “这行李传过去，就和我们一起到了呀？真神奇。” “不会弄丢吗？到时候怎么找啊？” “我里面的东西别给我颠坏了呀，我听说飞机不安全的呀？” ...... 等过了安检上了飞机，大家更是震撼的不得了了。 “这东西怎么飞上天的？科学家真厉害啊。” “座位跟大巴车差不了多少嘛，也是蛮窄的。” “人家空姐好体贴啊，还帮我系安全带呢......” 大家七嘴八舌，小声说着自己的兴奋与惊讶。 童梦和叶雨婷、屠梦桃三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李昭就递过来几副耳塞。 “刚起飞的时候可能会耳鸣，会不舒服，你们戴上吧。” 叶雨婷自然地接过，问道：“你有多余的吗？我想给几位长辈用。” 童梦也点点头，“要是没有的话，把我这对耳塞给我妈用吧。” “有的，别担心，我给每个人都戴了。” 李昭说完，就去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副耳塞，惹得妈妈们连声夸，“小李同学真贴心啊。” 很快，飞机播报说飞机即将起飞，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惊慌。 童梦三个人手拉着手，感觉比上台还紧张呢。 人好像总是这样，对于新鲜事物都抱有兴奋与恐惧两种心态。 飞机开始缓慢滑行，须臾之间，机身迅速抬起，一飞冲天。 童梦听见了一阵短暂却急促的轰鸣声，耳朵在一瞬间确实有失聪的症状。 幸好，李昭戴了耳塞，不然我妈肯定害怕了。 没过一会儿，飞机的行驶归于平稳，叶雨婷拉开遮光帘，小声惊呼一声：“好漂亮！” 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窗外漂浮而过，蔚蓝的天空仿佛伸手可触。 大地上鬼斧神工的精妙建筑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目之所及，只有广阔无垠的天空。 “好近啊，感觉自己飞上天了。” 屠梦桃笑着说，“咱们不就是在天上吗？” “真好看，好像人类变成小鸟了。” 童梦双手撑着下巴，感慨道：“所以，咱们以后得多挣钱，不然的话，只能坐客车不能坐飞机。” 人飞在天上时，会不由自主地诞生出一种野心——一种想成为人上人的野心。 这样多畅快，这样多自由，这样多幸福。 高高的鸟儿之所以被人羡慕，不就是因为生活在土地上的人只能奔跑，不能飞翔吗？ 原本，童梦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取得一个较为不错的成绩。 首都人才济济，她一个连飞机都没坐过，去过最大的地方仅仅只是省城的“土包子”，凭啥跟人家生在皇城根儿底下的比呢？ 所以，上飞机之前的她的规划是：去参赛，尽全力，然后看看其他人的水平，心里有点标准，为年底考电影学院做准备。 听说这一次的评委里有电影学院的教授，正好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但现在，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云，那股一往无前的劲头再次出来了。 自卑？我凭什么自卑呢？ 我好歹也是碾压过那么多人，付出过很多心血汗水的第一名啊。 可能，我是有不如首都学子的地方，但是，补足不就好了？ 我怎么能未战先败啊！ 童梦咬咬牙，目标变成了：尽全力，拿前三，为考电影学院做准备！ 不争馒头争口气，不行也得行！ 就这样，童梦的第一次坐飞机之旅就在复盘剧本中度过了。 叶雨婷和屠梦桃对视一眼：行吧，第一名都开卷了，我们也得跟上啊。 等到飞机播报再次出现时，童梦活动了一下酸胀的颈椎，收起桌板，做好了下飞机的准备。 “哇，好大啊。” 大地上星罗棋布的建筑群傲然屹立，好像在同她们打招呼一般。连绵不绝的车道更是串联起整个首都，仿若一张画卷。 “好繁华。” 飞机缓慢下降，童梦三人看得更加清楚了。 长城蜿蜒，故宫伟岸，鼓楼遥遥相望。 这是大国气韵，千年风华。 童梦听见身后传来相机“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童娟丽在疯狂拍照。 她最近在构图方面小有所成，见到什么都想拍一下，验证一下成果。 十五分钟后，空姐站在机舱门口，笑容得体，姿态优雅。 “再见，祝您旅途愉快！” 童梦跨出机舱，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起飞又降落的飞机，脚下坚实的土地。 终于到了，希望回去时可以带上一枚奖牌做纪念品。 第43章 变富婆 出了机场，一群人直接打车前往酒店。 公费报销，就是这么豪气！ 回酒店草草吃了个午饭后，大家出发去看比赛场馆。 比赛场地是首都会展中心，可以容纳将近六万多人。（我编的） 建筑整体呈船帆型，寓意为乘风破浪，扬帆起航，兆头很好。 赵老师先去找了比赛主办方，联系道具运输等问题，方老师他们则去询问灯光布置，彩排顺序等问题了。 童梦四人毫不犹豫地走到舞台上，环视整座场馆。 大，明亮，崭新。 从此刻开始，这就是四个孩子心中最好的舞台了。 “你们看这个光，比省城的好太多了。” “地板也好，省城那个都坏了，起翘了。” “这么多人布置啊，你们说我们比赛那天会来这么多人吗？” 童梦思忖片刻，“不知道，听说会有学校组织过来观看，谁知道呢？” 叶雨婷大大咧咧地说：“反正最后给我们打分的人是评委，评委来不就好了。” “也是，说的有道理。” 在场馆里转悠了小半天，该了解清楚的问题心里也有数了，大家打道回府，准备回酒店里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首都这天儿真热，干热干热的，不像咱们那里靠海，多少还有点儿水汽。” 童娟丽摇着扇子，额头上汗如雨下。 “那咱们一会儿找个商场溜达溜达吃顿饭，等婷婷她们比完赛了，咱们再出去好好玩儿？” 桂书云也出了不少汗，脸上被晒得通红。 “我看行，咱们领几个孩子去吃烤鸭吧，多有名啊，不吃岂不是白来了？” 屠梦桃的妈妈年轻些，名叫李玉心，性格也很好。 童娟丽一锤定音，“我看行——司机大哥，咱们这谁家烤鸭最好吃啊？” 大哥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那您住的酒店附近有一家就不错，价钱还实惠，就是人忒多了，您得提前排队去！但要我说啊......” 大哥滔滔不绝，坐在副驾驶的李昭赶紧打断他，“师傅，我这几位长辈都晕车呢，她们想睡了。” 回到酒店里，大家简单睡了一会儿，等到太阳下山了，天气没那么热了，这才步行出门。 这时的首都已经有不少高楼大厦了，小汽车和出租车也是满街跑。行人们不分男女，衣着打扮都是很得体，很时尚的。 “还是首都有钱，咱们省里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呢！”童香君感慨道。 童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最大的感触就是她们都很自信。 腰板挺直，姿态从容，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尤其是女孩子们，前卫大胆，绝不畏畏缩缩。 到了烤鸭店，人确实是很多。大家取了号后，就在商场里溜达起来。 “啧，这东西真贵啊，一件儿小背心居然一百多块钱，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啊？” 童娟丽咋舌惊叹，不理解首都人民兜里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可不是嘛！你们看见那件短袖没？听说是外国牌子货，一件就要六百多块钱！” ...... 长辈们被这里的物价吓到了，几个孩子们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她们看看这里，逛逛那里，遇上喜欢的还拿起来试一试。 童梦发现童娟丽一直在看一件羊毛大衣，那是今年刚刚上市的秋款大衣，版型挺括，很适合童娟丽。 童香君则赖在首饰柜台前不走了，她盯得最紧的东西就是一枚珍珠戒指，款式简单大方，相当百搭。 童梦心里有数了，盘算着两样东西的价格，看看比赛奖金能不能买得起。 没错，这次比赛的前三名是有奖金。 第一名，一万块！ 第二名，八千块！ 第三名，五千块！ 这可是“巨额”奖金，“天价”奖励！ 童梦算了一下，要是自己得到第三名，那就是买完大衣和戒指还能剩一千五百块钱。 要是得到第二名和第一名...... 那真是想也不敢想啊！ 烤鸭确实很好吃。 荷叶饼劲道柔韧，烤鸭外酥里嫩，包上一点儿葱丝、黄瓜丝、再沾上一点儿甜面酱...... 令人唇齿留香，欲罢不能。 童梦使劲儿控制自己，生怕自己这几天吃到浮肿，上台不好看。即使是这样，童梦也连吃了七个烤鸭卷。 刚到首都的第一天，由一顿烤鸭结束，实乃人间幸事。 童梦躺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幸福的想：等我比赛结束了，我一定要一个人吃一整只鸭子，吃到我吃够为止！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童梦就抱着赢奖金、变富婆的心态冲去会议室里排练了。 这件会议室很小，勉强能够她们四个人排练，这还是不做大动作的前提下。 会议室里，赵老师和方老师正在拆货。一见童梦进来，招招手道：“正好你起来了，快来检查一下，你这些宝贝道具坏了没？” 童梦一件一件拿起来看，生怕再出现上次的情况。虽然自己临危不乱，完美解决舞台事故，但任谁也不想再来一次啊。 “没问题，特别好！” 可能是有了这个好彩头的缘故，童梦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特别的好。 赵老师看着正在舞台上彩排的童梦，和方老师说，“要是童梦明天还有这种状态，拿个前五名没问题。” 方老师赞同地点点头，“孩子自己本身也努力，而且童梦是大赛型选手，稳得很。” 所有选手彩排的时间段都是不一样的，大家看不到彼此，自然也就不清楚彼此的实力。 每个人只能做好自己，除此之外，别无她法。 童梦彩排结束，率先回到酒店里，和童娟丽童香君打了招呼后，重新回到会议室里，抓紧练习。 表演有时候和做题一样，是有“手感”一说的。 大家都会尽力维持这种玄妙的感觉，以防她消失不见，自己没有之前表现好。 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夜里，童梦练习到晚上八点钟，又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拉伸、锻炼。 她希望自己的心理和身体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然后一鸣惊人，拿下心仪的名次。 第44章 试一试 “梦梦，婷婷，起床啦，起来吃早饭啦，我把窗帘拉开了哦！” 童娟丽温柔地叫醒童梦和叶雨婷，就连脚步声都几近于无。 童梦知道，这是比赛前或是重要考试前的专属待遇，不然的话，如此细声细气的童娟丽平时实在是见不到。 叶雨婷在床上咕涌了好几圈，一直到童梦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才起床。 “婷婷，我先去餐厅等你。” “知道啦！” 童梦一出门，发现李昭正靠在墙上等人呢。 “你等婷婷吧？她一会儿就出来，我先去餐厅占座，等你们啊！” 童梦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李昭的心。 “哎！”李昭刚出声，剩下的话在他的舌尖儿上打了个转儿，又被他咽回去了。 “怎么了？”童梦困惑地回头。 李昭摆摆手，“没事儿，你先去吧，我在这儿等婷婷一起。” 童梦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李昭颓然地靠在墙上，无奈地用手挡住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气息。 李昭啊李昭，你怎么这么下贱？ 他今早起床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童梦会不会紧张？我想早点见到她。 所以，他是来等童梦的。 明明这间房间里住了两个人，叶雨婷还和他更加亲密，可李昭竟然觉得童梦才是那个更需要他关怀的人。 自我欺骗的人可怜又可恨，李昭心知肚明——童梦是场面越大越兴奋，她根本不会畏惧这种事情，她只会迎难直上。 童梦不是娇柔的菟丝花，她是参天大树，是探索世界的水手。 但李昭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童梦。 “李昭！你在等我呀！” 叶雨婷打开房门，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欣喜，几乎是眨眼之间。 她关上门小跑出来，一把搂住李昭的胳膊，“你怎么起这么早啊？等了很久了吧？你应该敲门的呀！” 李昭苦笑着的脸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叶雨婷关怀地问道：“你怎么了呀？是不是没睡好啊？” 李昭暗自嘲讽自己：装什么多情种，真恶心。 可下一秒，他调整好表情，如往常一般笑着，温柔地说：“还好吧，我有些紧张，但没关系，你呢？你睡得好吗？” 叶雨婷欢快地说着话，俩人像一对眷侣一般去往餐厅。 童梦替她们俩打好了饭，正坐在那里喝水等她们。 家长们和老师们早就吃完了，只是在消磨时间，一边儿吃水果一边儿聊天。 “婷婷！李昭！快来！” 童梦朝俩人招招手，“一会儿饭都凉了！” 年轻的胃仿佛一口无底洞，童梦又起身去打了两次面。 “这个面好好吃，酸酸辣辣，好开胃。” 童娟丽在一旁看着，跟童香君和桂书云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比这三个孩子还紧张呢？” “你这是关心则乱，你看她们三个胃口多好，一看就是有信心。” 吃饭快结束时，屠梦桃和她妈妈下来了，俩人只拿了一杯牛奶。 童梦正在进行面条收尾工作，一看屠梦桃不吃东西，诧异地问道：“桃桃，你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还好，我考试前和比赛前都是不吃东西的，我们老师说保持饥饿感会让人更清醒，状态更好，我早就习惯了。” 童梦和叶雨婷看着自己面前的盘盘碗碗，陷入了沉思。 “每个人习惯不一样嘛，你们不吃饭的话可能会心慌呢？”屠梦桃笑着说。 俩人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还是得吃。” 吃完饭，方老师带着四个孩子上楼拉伸，其余人先去会场准备道具，确认位置。 “一定要拉伸到位，知道吗？千万不能偷懒，尤其是你，童梦！你肢体动作那么多，幅度那么大，必须要拉伸拉伸再拉伸，知道吗！” 拉伸结束后，四人回去迅速冲凉换衣服，坐上车往会场去。 “首都好大啊。” 童梦喃喃道。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在和屠梦桃说话的叶雨婷都没听见。 可李昭听见了。 他转过头，“是啊，首都好大啊，不像省城，去哪里都感觉很近。” 童梦笑笑，散漫却自信地说：“我喜欢这里，我想在这里扎根。” 李昭看着她，眼中晦暗难明，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你不喜欢这里吗？这么繁华，有一种可以接纳你所有梦想的感觉。” 李昭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过了很久，他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大了，好像走错一步就会迷失，就会见不到想见的人。” 繁华背后，常有各种来来往往的不知名人物被这座古老的城市踩在脚下。 或许，她们也是怀抱梦想来到这里的。 可是天地辽阔，蜉蝣众多，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功的。 最后，她们只能遗憾离场。 哪怕，她们曾是天之骄子，拿到过“天才”的名头，是老家里人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 童梦点点头，“你说得也对，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首都举办的比赛果然不一般，她们甚至有单独的化妆间和化妆师。在省城里比赛的时候，大家都是各自胡乱化化，全靠一张脸在硬撑。 像叶雨婷这般家世良好的选手，会拿钱去外面的影楼化妆，而童梦更是仗着自己戴头套，别人也不怎么能看清自己的脸，干脆没化妆。 今天可倒好，化妆师拿着刷子粉底，一层又一层的往上涂，童梦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变成城墙了。 叶雨婷更麻烦，化妆师为了符合她扮演的角色，给她画了一个有点儿显老的妆容。 “真牛啊，婷婷，你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 叶雨婷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最终得出结论：“嗯，看来我二十年以后也还是很漂亮的。” 童梦她们让出化妆间的位置，下一批选手走进来。 她们四个在候场区找到了一个好位置，立刻霸占住。 “好漂亮啊......感觉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漂亮。” “真的，那个女生也好漂亮啊，不知道她是哪一年的，我要是和她一起考试，我估计我就没戏了。” “你们快看！快看那边儿的那个！她长得像章子怡，也太美了吧！” 第45章 看风景 天南海北的好苗子们都汇聚在会场后台。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看得童梦四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大家都很漂亮。 或是五官端正大气，或是面容明艳立体，亦或是脸蛋娇俏可人。 如果只是脸好看的话，那也就算了。 可偏偏，她们的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个子高的优雅挺拔，个子矮的比例优越，每个人都如天鹅一般，窈窕靓丽。 童梦在心中叹了口气，在省城的时候她就不是最漂亮的，可她仍然可以安慰自己：没关系，你的实力很强。 但来到了首都，这里群英聚齐，个个儿看起来都出挑，专业能力也十分过硬...... 童梦不由自主地想：我真能赢吗？我真的能比得过吗？我真的能考上电影学院吗？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一瞬之间，各种复杂又使童梦迷茫的情绪翻涌出来，她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年少的她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童梦从小就是人见人夸的孩子——长得漂亮，落落大方，学习成绩也能拿得出手，为人开朗又直率，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她。 长大以后，她仍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孩子，毫不夸张的说一句，那时候的童梦堪称鹤立鸡群。 可到了省城之后，她的乡音，她的脸蛋，她那即使训练过也依然比不上从小开始学舞蹈的孩子们的体态...... 她日复一日的练习，锻炼，控制饮食，终于，她看起来和她们一样了，也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别人的喜欢。 可如今，她的努力和信心再次被击碎了。 童娟丽和童香君教育她，“人嘛，脸不重要，只要你别是太丑，一般都不是问题。 或者说，即使你很丑，但你有能力，有钱权，有本事，别人依然得尊重你，敬佩你，给你伏小做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哪怕她们背后说你丑，说你脾气差，说你太狂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人活在世上，谁人不被说？谁又不说人？ 只要她们到了你面前是恭敬的，那就可以了。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知道吗梦梦？ 咱们家的水平在镇里看是挺不错的，但你要是去更大的地方看看呢？你会发现，这点儿条件啥也不是。 人说养恩大，生恩更大，但在我看来，能够尽全力托举你的恩情最大。 妈妈和小姨培养你，为的是我家梦梦抬头挺胸，骄傲做人。” 童梦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盖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信息。 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学表演之前，童梦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从未怀疑过自身条件，坚信勤能补拙，有实力才是一切。 童梦也相信，自己或许是有天分的，不然也不能走到现在。 可她的天赋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与真正的天才相比，太少太少了。 老师也好，同学也好，童梦的亲眼所见也好，大家都在传递一个信息——想当演员，脸真的很重要啊。 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再有天赋，没有脸当通行证也是不行的啊。 童梦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的话，上了台以后肯定会搞砸的。 所以，她一方面尽力压下所有心绪调整状态，一方面忍不住埋怨自己。 为什么要想这些？为什么这么弱？为什么一定要在关键时刻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老天奶实在是很爱开玩笑，她就是要在今天，在童梦即将上台的时候，让她看见一座座“伟岸的高山”，一个个用钱和时间精心培养出来的、她的竞争对手。 童梦觉得大脑发晕，好像是有些缺氧了似的。 她抬起头，眼神四处乱看，试图在熙攘的后台里找到一个聚焦点，能够令她短暂地从浆糊一样的混沌想法里抽身。 “梦梦，我想去厕所，你去吗？” 叶雨婷的声音唤回了童梦，她的手干燥而温暖，紧紧牵着童梦。 “哎呀，跟我一起去嘛，不然我迷路了怎么办。” 童梦恍恍惚惚地被叶雨婷拉走，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尽力保持微笑，殊不知，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叶雨婷清脆悦耳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环境，进入童梦的耳中。 “今天的表演位置挺好的，总算有这么一次，轮到我在你前面表演，而你在我后面表演了。” “是吗？” “对啊，今天你在我和李昭后面，要在台下看着我们了哦。” 童梦点点头，“那挺好的。” 俩人到了洗手间门口，不出意外，女厕所又在排队。 叶雨婷看着长长的人群，眼神环顾一圈后，问童梦道：“梦梦，你想不想上厕所？” 童梦没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不是你想上厕所吗？我不想啊，我陪你来的。” 叶雨婷神秘一笑，“那就好，那你跟我来。” “去哪儿啊！” 叶雨婷没有回答，她带着童梦穿过人群，来到一扇带着窗户的后门前。 童梦瞬间大惊失色，拉住叶雨婷要去开门的手，“你憋不住排不了队了啊？那也不能在这儿上厕所啊！我带你回去问问人家能不能插个队。” “什么啊！”叶雨婷被童梦逗笑了，“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啊！我真服了你了，你别管了，你跟我来！” 叶雨婷打开这扇平平无奇的门，向右走了大约一百米左右，带领童梦来到了一个小花园里。 今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太阳高照，天空蔚蓝，有一阵阵轻柔的风。 小花园里姹紫嫣红，蝴蝶和蜻蜓翩跹飞舞，蜜蜂撅着肥嘟嘟的屁股钻进花蕊里。 蝉在茂密的树冠中鸣叫，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水龙头正在洒水，喷出道道彩虹。 童梦深呼吸一口气，略微燥热的风混着百合花香飘进鼻腔，流入心扉。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 叶雨婷走到树荫下，木质长椅被晒得滚烫，但她毫不在意地坐下，又示意童梦过来。 “来看风景啊，还能为什么？” 叶雨婷闭着眼，感受微风穿流而过，吹的发丝轻舞。 “再说了，里面人那么多，那么闷，你不想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啊？” 第46章 弹簧啊 童梦看叶雨婷这般享受，她自己却有些享受不起来。 她急切地开口道：“快回去吧，咱们还能找个地方练习一会儿。” 叶雨婷睁开眼，看着童梦的脸，忽然笑道：“梦梦，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感觉你像一颗弹簧。”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你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甚至乐在其中，生活、锻炼、表演、学习、成绩......这些东西紧紧压住你这颗弹簧。 你不想反弹也不想挣脱，但完全不记得一件事，弹簧被压久了是会断的呀。 梦梦，你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这么认真且努力的排练。 因为有你，我想追上你、跟上你、和你并肩，所以我才这么废寝忘食，就连我妈也惊讶我居然这么努力。 因为有你，我才能来到首都，来这里参加比赛。 你看，由此可以证明，你有多好，你有多棒。 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比你漂亮，比你条件好，比你资源好。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是独一无二的，是可以带领别人前进的，我的天才女友。 梦梦，我是很佩服你，你居然能从那么小的地方走出来，一路走到现在，还永远带着不服输的劲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不信你一会儿看看，大家其实没那么厉害，是你心里的感受放大了她们的实力。” 童梦坐在长椅上，后背的汗一层又一层的渗出来，额头上更是布满汗水。 可她却顾不上擦，而是在心里反复咀嚼叶雨婷的话。 “你不紧张吗？” 过了一会儿，童梦茫然地看向叶雨婷，追问一个答案。 叶雨婷拿着一片树叶晃来晃去，相当坦然地说：“不啊，一点儿都不紧张。” “为什么呢？” “因为走到这里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是我的极限了，那我为什么要紧张呢？多走一步都是奖励了。 在学校里或者在省城里，我之所以会紧张，那是因为我知道我有希望赢。 说白了，梦梦，你还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叶雨婷搂住童梦的胳膊，亲昵地和她靠在一起，“但是，想赢的人都要有一个好心态呀，大胆一点儿，咱们争二保一，直面野心。” 童梦被叶雨婷逗乐了，嗔怪道：“你口气比我还大。” 她长舒一口气，心想：对啊，我就是很有野心的人，但偶尔也会因为自卑不敢直面野心，甚至压制野心。 可是，凭什么呢？ 我走到这一步，比别人付出的努力更多，我理应拿出我该有的水平。 童梦看向叶雨婷，揉揉她的脑袋，语气傲娇，“烦死啦，离我这么近，热不热啊。” 叶雨婷见童梦想明白了，大笑道：“我不，我就要离你很近。” 俩人打打闹闹地回了后台，李昭和屠梦桃正在研究节目单。 屠梦桃先上，叶雨婷和李昭第二上，童梦最后一个上。 童梦刚一坐下，李昭就递过来一瓶水，“你没事儿了吧？” 童梦惊诧地看了李昭一眼，“没事儿，已经好了。” 李昭点点头，“你没事儿就好，不然......我们都会担心的。” 李昭的最后半句话被淹没在巨大的音乐声中，表演即将开始了。 童梦回过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昭摆摆手，又指向屏幕，示意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 有些关心，说一次就够了。 童梦双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十个节目过后，童梦承认，叶雨婷说的有道理，大家确实一般。 换言之，这次保三争二够一“任务”有希望啊。 “昌老师太严格了，我就没见她笑过。” 叶雨婷口中的昌老师全名昌梅梅，是首都电影学院的老师。从业多年，有口皆碑，带出过好几位影后影帝。 她们在采访中都不约而同地说过一件事儿，那就是“昌老师真的很严厉，被她吓哭过。” 童梦握住叶雨婷的手，“严师出高徒，凶一点也很正常，你上台的时候就不要看她了。” 又枯坐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屠梦桃终于要上台了。 “加油桃桃，我相信你。” 屠梦桃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演！” 她带着皮影们大步流星地上了台，童梦和叶雨婷却手心里握紧了一把汗。 很快，女将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台上响起，她忠诚且伟大的一生也徐徐铺开画卷。 屠梦桃仿若魔术师，指尖轻轻一拨，便牵引了角色的一生。 表演结束，屠梦桃得到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分数，前三名无望了。 影后朱小雨倒是对屠梦桃的皮影很感兴趣，还让屠梦桃去找她的助理，留一下联系方式。 这也算是一份好的机遇吧。 屠梦桃下台后，脸上的表情并不难过，反而有几分雀跃，“首都已经来过了，没什么遗憾了呀，更何况，我还是朱小雨的粉丝，赚大了！” 这让童梦和叶雨婷准备好的安慰她的话没有说出口。 “那岂不是要恭喜你了？接下来可以无事一身轻，认真看节目啦！”叶雨婷顺着屠梦桃的话说。 “对呀，我等着你们三个拿好名次回来。” “借你吉言啦。”童梦笑着说。 李昭原本站在一旁，等着童梦和叶雨婷安慰屠梦桃，但一见她们三个笑了，便立马走过来。 “婷婷，我们去准备吧，一会儿到我们上台了。” “行，走吧。”叶雨婷伸出手，自然地牵住李昭。 “加油啊！”童梦和屠梦桃大声喊道。 五分钟后，台上传来主持人嘹亮的声音。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叶雨婷和李昭带来的话剧《池女》。” 叶雨婷这一次的造型和过去有所不同。 桂书云特意带她去定制了一身黑色旗袍，非常符合人物气质，使她看起来压抑而痛苦。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男主外，女主内，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是谁定义的真理？是你吗？还是这天底下千千万的其他男人？那我们呢？ 我们女人呢？难道我们不能主外？难道我们不能养家？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童梦的巴掌都要拍红了——叶雨婷今天演得太好了，简直是字字泣血，带人走进角色内心了。 第47章 暂时的 果不其然，叶雨婷和李昭获得了一个八点五分的高分，暂时排名第三。 昌梅梅老师率先开口问道：“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呢？谁提出的呢？” “创意和想法是我先提出来的，然后我们俩一起打磨的。” 脱离角色，叶雨婷的声音甜美清脆，可爱极了。 昌梅梅老师点点头，“本子很好，表演也不错，唯一差的地方是没有层次感。 你们看，你们俩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一直都是顶着演的，想要让观众感受到你们的痛苦，但其实这是错误的。就比如......”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昌梅梅老师说话直中要害，不仅叶雨婷和李昭似有所悟，童梦在台下也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想：我的后半段表演是不是也过于“满”了呢？ 水满则溢，应该是要一收一放的。 “行了，回去再好好练练吧。”昌梅梅老师说完几个要点，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让叶雨婷和李昭下台了。 下台后，叶雨婷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她一把抱住童梦，“梦梦，你听见了吗？昌老师夸我本子不错！” 童梦无奈地想：合着昌老师后面提出的问题你是一点儿没听见啊？ 但她依然夸赞道：“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你就是最好的！” 叶雨婷开心的都要找不着北了，激动地说：“我觉得，我考电影学院有望了，我才不要听我爸的，去学播音主持呢！” “好好好，你就是未来的大影后！” 童梦刚把叶雨婷放下，就看见李昭在一旁等着。 李昭的神情也很兴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璀璨的星星，他笑着说，“童梦，我们是第三名。” 他直勾勾地盯着童梦，眼睛里似乎只能看得见她一人。 童梦紧忙移开视线，“恭喜你们。” “一会儿你就要上台了，这一次，换我把好运给你啦！” 叶雨婷站上台阶，居高临下地摸摸童梦的头，“表演顺利。” 童梦畅快地笑起来，“表演顺利。” 灯光暗下，童梦穿着宇航服站在台上，她在心里默数。 “十，九，八......三，二，一。” 灯光倏然亮起，全场所有人只能看得见她。 旁白声响起，“2029年，人类想要全面开发月球。宇航局决定，从全国范围内筛选出一批最为优质的宇航员......” 舞台对于童梦来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旦站上去，她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一次，也是如此。 上帝是一个好编剧，她冥冥之中给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道路。 而童梦坚信，舞台和聚光灯就是她唯一的道路，再无其他。 二十五分钟过后，灯光再次暗下，童梦躺在冰冷的舞台上，听着急促的旁白音。 “病人重度营养不良，饮食极不合理，快，准备抢救......” 全场掌声雷动，童梦从角色之中抽离出来，在灯亮亮起的一瞬间，站起了身子。 她试图寻找童娟丽和童香君的身影，但舞台的光芒过于耀眼，她什么也看不见。 童梦鞠躬感谢观众，拿起话筒，等待评委们的打分。 “这个剧本是由你一个人独立完成创作的吗？”昌梅梅老师问道。 “是的，整体的框架和故事都是我写的，但后期修改和打磨是我和我的老师方老师一起完成的。” 朱小雨笑道：“后生可畏啊，演默剧可是很难的。” “但默剧的演出形式是最适合这个故事的，所以，难一点也没关系。” 昌梅梅老师点点头，“确实很适合，但你应该不是从小开始学舞蹈的吧？有些地方还是有些僵硬，后续要加强啊。” 童梦点点头，笑盈盈地说：“昌老师眼光真好，我确实不是从小学舞蹈的，但我现在已经开始学了，希望未来能弥补这个缺点。” 随后，几位评委都或多或少地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和鼓励，童梦俱都虚心接受了。 叶雨婷在后台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老师们怎么还不打分啊？哎呦，快让我看看梦梦第几名啊！” “先别急，老师们能问这么多，就说明她们是很喜欢童梦的表演的。” 李昭双手抱臂，眉目紧皱。 屠梦桃拍拍叶雨婷的后背，“我觉得梦梦会得第一名，不信你就看着吧！” 屠梦桃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就出现了童梦的排名和分数。 “九点三分！九点三分！婷婷，婷婷，你看见没！梦梦是第一名！” 一秒钟过后，叶雨婷欣喜的尖叫声快要冲破房顶，和观众席的童娟丽、童香君组成三重奏。 童梦有些怔愣地站在台上，呆呆地看着分数，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啦？开心傻了？” 昌梅梅老师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慈爱地问道。 童梦这才回过神来，恍惚地说：“我没想到，没想到分数会这么高。” 昌梅梅老师肯定地说：“别怀疑，你值得。” 她又露出一个微笑，“回去好好加油吧，我期待在电影学院看到你。” 童梦开心到有些语无伦次，她连忙鞠躬点头，“好的，老师，我一定会……您放心，咱们明天，不对，明年见！” 前路漫漫，放眼望去一片迷雾，唯有童梦的坚持，好似黑暗中的一点儿缥缈烛火。 她迷茫过，怀疑过；坚信过，痛苦过；疲惫过，大哭过。 终于，终于有一位专业人士出现，肯定地告诉她—— “别怀疑，你值得。” 这句话救赎了童梦，恍若拨云见日，就连前方的迷雾也在逐渐散去。 童梦宛如踩着云朵一般，飘飘然地下了台。 她的眼眶里盈满泪水，她努力眨巴着眼，不希望泪水落下。 叶雨婷和屠梦桃冲过来抱住童梦，大喊道：“梦梦，你是第一名！第一名！” 一瞬之间，童梦的眼泪好像夏日的雨，毫无征兆地落下了，且愈演愈烈。 她这一哭，惹得叶雨婷也哭了。 俩人在彼此的怀抱里放声大哭，总算哭走了所有艰辛。 最后，童梦打着哭嗝，哽咽地说：“我只是暂时的第一名而已，我还是不够强。” 第48章 九点三 童梦说的没错，她确实只是暂时的第一名。 所有选手表演完毕后，她以九点三分的分数名列第三名。 第一名，九点八分。 第二名，九点五分。 童梦和第一名仅有零点五分的分差，和第二名仅有零点二分的分差。 惜败，但童梦并不气馁。 “下一次再接再厉，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无敌了？” 童梦下巴一抬，相当得意地说：“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叶雨婷举双手叫好，“第三名有五千块奖金呢！你成小富婆啦！” 屠梦桃附和道：“今晚可以吃大户了呀！” 李昭在后面拎着包，笑着说，“行啦，富婆，快上去领奖吧，我们来想想晚上吃什么。” 童梦喜笑颜开，“那我先去了，你们去找一下我妈她们，等会咱们在一块儿拍张照。” 说完，她一步步登上台阶，准备领取自己在表演这条道路上，赢得的第一个正式奖励。 哪怕，只是一个第三名。 但这也是全国第三名呀！ 是童梦付出了无数汗水，熬过了无数个日夜，用尽了所有心血赢得的第三名呀！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表彰结束后，第三名的童梦终于可以上台了。 “让我们有请童梦小同学发表获奖感言！” 台下的观众们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但童娟丽和童香君走到了第一排。 姐妹俩热泪盈眶，看起来比童梦还要激动。 “梦梦！” 童娟丽声音嘶哑，大喊着童梦的名字。 “你是最棒的！” 童香君也不甘示弱，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的音量。 童梦站在台上，心中的喜悦和那一抹残存的不甘与遗憾全然散去。 她的心里只剩下平静和期待。 “谢谢大家，能拿到这个第三名我要感谢很多人。 方老师和赵老师还有学校的培养，叶雨婷和李昭还有屠梦桃都会陪我练习。 最重要的是，我得感谢我妈和我小姨。 没有我妈妈童娟丽女士就没有这个剧本，没有我小姨童香君女士的照顾我也不能好好排练。 最后，我还得感谢我自己吧。 这次是第三名，希望我下一次是第一名，是最好的第一名。 谢谢大家能看我的表演，谢谢。 但愿有一天，我们会在更大的舞台相见。” 童梦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地说出获奖感言。 质朴，但令人动容。 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终于站在这个舞台上啊。 领完奖金和奖杯后，童梦找到昌梅梅老师的休息室，敲了敲门。 “进来。” 童梦推开门，昌梅梅老师正准备走。 “昌老师，打扰您了，我可以跟您一块儿合个影吗？” 昌梅梅老师笑道：“可以啊，童梦小同学。” 昌梅梅搂住童梦的肩膀，俩人拍下一张合照。 “老师，我们明年学校见，我一定会考上您任职的学校，成为您的学生。” 昌梅梅拍拍童梦的肩膀，爽朗地说：“那我就在学校里等你！” 童梦离开昌梅梅老师的休息室后，就投入了闪光灯的海洋。 和童娟丽拍，和童香君拍，和叶雨婷拍，和方老师拍…… 拍来拍去，拍个没完，眼睛都快闪瞎啦。 拍完照后，又有工作人员来喊童梦去接受采访。 拍照，回答问题，感谢大家…… 总之，这是一个忙碌的，快乐的下午。 “你就知足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我和李昭得了个第二十名，哪里有人理我们？” 叶雨婷吐槽道。 童梦有气无力地说：“可是真的很累啊，而且大家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屠梦桃“哼”了一声，“这福气给我，我要！” 三人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童梦指一指鼓鼓囊囊的钱包，“你们一会儿陪我去买点东西呗！我要花钱喽！” 叶雨婷不伦不类地鞠了个躬，“遵命，富婆大人！” 童梦笑骂道：“你怎么这么烦人，我先去找家长和老师请假，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童娟丽等人不放心三个孩子乱跑，连声拒绝童梦。 “你们要是非想出去玩儿，妈妈跟你们一块儿去，自己去哪能行啊，外面没准儿有人贩子呢！” 童梦心想：要是你们跟我一块儿去，那我要给你们准备的惊喜不就露馅儿了吗？ “没事儿的妈，你们先去饭店排队，我们让赵老师带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童娟丽思忖良久，“那行吧，不许乱跑啊！也不许乱花钱！听见没有？” “知道啦，妈，拜拜！” 童梦抛出一个飞吻，惹得童娟丽忍不住笑了。 童梦找到赵老师，请她带着她们一块儿去商场。 “去商场干嘛呀？拿了钱就忍不住乱花，你妈知道不？” 童梦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赵老师，我妈知道的！” 赵老师听后点点头，拿起手提包道：“那行，走吧，正好我也想买点儿东西。” 三个女孩儿好像飞出牢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时，童梦大方请客，几个人人手一根。 赵老师本来要拒绝，“这都是你们小孩子家家吃的，我可不吃。” 童梦硬是塞进赵老师手里，“吃嘛，山楂开胃的，一会儿吃涮羊肉，赵老师多吃一点。” “行，那我吃一个吧。” 四人边走边吃，天边金灿灿的夕阳洒在糖葫芦的冰糖壳子上，映出琉璃般的质感。 路边古老辉煌的中式建筑和簇新通透的摩天大楼交相呼应，仿佛文明与未来的对话。 “梦梦，你要去买什么啊？” “去买一件大衣，买一枚珍珠戒指。” 叶雨婷闻言大惊失色，“刚拿到奖金你就这么花，阿姨不得抽死你啊？” 童梦翻了个白眼，“什么呀，你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吗？我看我妈和我小姨在看那两样东西，所以拿了奖金就想买给她们啊。” “怪不得，那快点儿走，我们帮你参谋一下！” 到了商场，几人目标明确直奔卖大衣的柜台。 童梦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报了童娟丽的尺码后，就让柜姐包起来。 “姐姐，麻烦您要包的好一点，这是我送给我妈妈的，谢谢。” 柜姐一听，立马道：“没问题啊，小姑娘真出息，真孝顺哦！” 赵老师见童梦迟迟没有讲价的动作，便开口道：“便宜点儿呗，孩子赢的奖金也没多少。” “不好意思，咱们家不讲价，要不我送您一个小背心吧？夏天单独穿，可好看了。” 第49章 送礼物 讲价没成功，但是额外收获一件小背心，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童梦美滋滋地付完款，又赶去了首饰柜台。 “你小姨眼光真好，这戒指真好看。” 那是一枚蝴蝶形状的戒指，珍珠代替了蝴蝶的身子，镂空设计勾勒出蝴蝶振翅高飞的模样。 闪耀，精致。 童梦点点头，“我小姨可喜欢买这些东西了，她最喜欢首饰。” 两样东西买完，钱包瞬间下去一层。 童梦毫不心疼，反而特别开心。 “原来挣钱的感觉这么好啊，有钱真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童娟丽和童香君都爱给童梦零花钱，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但凡有想要的东西，童娟丽一定会想尽办法的买给她。 但童梦不是一个大手大脚的孩子，毕竟，童娟丽挣钱不容易。 赵老师闻言笑道：“你们现在还小，还不明白一个道理，有的时候啊，钱就意味着权利。 你有钱，你才能有底气，你才能决定很多事情，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雨婷立刻道：“我知道！就像我演的女主角一样，她要是有工作，不做家庭主妇的话，她一定会很幸福，想离婚就离婚！” 屠梦桃点点头，“没错，我从小就喜欢攒钱。不然的话，我想买什么和学习无关的东西，我妈老是不给我钱。”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所以钱有的时候很重要，尤其是对于咱们女人来说。” 赵老师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嗯嗯，好的，我们马上就回去，知道了。” 她收起手机，“走吧，她们都等着急了。” 今晚吃的是涮羊肉，硕大一张圆桌上摆了两个炭火锅子。 清水锅底咕嘟冒泡，桌子边儿放了满满当当的羊肉和青菜。 童梦一进门儿就把灯关掉了，整个包厢瞬间变得黑暗。 “谁啊？赶紧开灯啊！是不是跳闸了？” 童娟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夹杂着桂书云她们叫服务员的声音。 这时，童梦已经悄悄把两个礼盒放在了童娟丽和童香君的位置上。 她又快速跑回门口，拉了拉叶雨婷的手，示意她可以开灯了。 室内灯光陡然亮起，那边童娟丽和童香君惊喜的声音传过来了。 “天呐！这谁买的啊！” 童梦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喜欢吗？你们俩快打开看看！” 她扑过去一把搂住童娟丽和童香君姐妹俩，“你们俩可以叫我女娲娘娘了，我可是老天奶专门派下凡，过来实现你们俩的心愿的！” 童娟丽一看这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就知道这里头的东西势必不便宜。 她刚要开口说“你拿了点儿奖金你就乱嘚瑟是吧！真是一毛钱都存不住的败家孩子！” 但下一秒，童娟丽水灵灵地憋回去了。 她想：我不能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啊，人家辛辛苦苦给我买的礼物，我必须要鼓励加支持啊，不能给孩子泼冷水！ 童娟丽一秒钟八百个表情变换，但幸好，她是未来影后她妈，立刻就找到了“表演”状态。 她笑眯眯地笑成了一朵花儿，欣喜地捧起礼盒，和童香君开始表演起了二人相声。 “哎呀，我们家梦梦真好，拿到奖金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妈妈买礼物呢。” “可不是嘛，咱家梦梦太有出息了，让我来看看，买的是什么呀？” 童梦从小到大十分享受这种夸奖，不管她送什么童娟丽和童香君都会夸她，所以她相当坦然地接受了。 桂书云在一旁打趣道：“哎呦，你们看看梦梦美那个样子，跟一只孔雀似的。” “那可不！我保证，我买的这个礼物她俩铁定满意！” 童娟丽拆开盒子一看，那件自己心仪的羊毛大衣正乖巧地躺在盒子里，等待她的试穿。 她紧忙收起来，连标签上的价钱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屋里全是羊肉味儿，别染上味儿了，我回酒店好好瞅瞅。” 说完，她怼怼童香君的胳膊，“你快看看，你那个小盒里头是什么？” 童香君解开丝带，那天令她驻足在柜台前的戒指出现了。 “我这个不怕有味儿，我来试试——哎呦，正正好好，衬得我手真白真细。” 桂书云和屠梦桃妈妈凑过来看了一眼，连连点头，赞叹道：“确实好看，梦梦的眼光真好。” 所有人轮番夸完一遍，童香君才嘚瑟地把手收回来。 “等着啊，梦梦，小姨今年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热闹了好一阵子，众人终于开始动筷了。 夏天吃涮羊肉别有一番大汗淋漓的痛快滋味，鲜切的羊肉滑嫩无比，入口即化，配上腌制好的糖蒜...... 啧，痛快！ 童梦一个人吃了两大盘肉，筷子就没停过，最后还塞进胃里两个酥脆的吊炉烧饼。 童娟丽酒过三巡，满脸通红，她举起酒杯，朝其她人道： “我家梦梦这次要感谢所有人的照顾，各位老师也好，你们这些长辈也好，我真心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梦梦的今天。 我干了，你们随意啊，大家千万按照自己的酒量来。” 童娟丽一仰头，一整杯啤酒顺势而下。 大家也很给面子，每个人都干了一杯。 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吃完后，大家也没打车，而是选择散散酒气，遛弯儿回去。 夜里的首都更加繁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此时就已显现出后世堵车的苗头了。 童娟丽喃喃道：“真好啊，真好啊。”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走出那座东北小城了。 童梦牵住她的手，“会更好的，会更好的。” 第二天，大家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这是童梦第二次坐飞机。 这一次，她的行李箱里多了一座奖杯，她的心里少了一些迷茫。 明年再见，首都，到时候我就是这座城市的学生啦。 叶雨婷的脑袋凑过来，“梦梦，我们三个能考上同一所学校吗？” “肯定能！” 李昭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童梦大笑道：“那必须能啊，咱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 第50章 受难日 回到省城的第二天，童娟丽带上童梦风尘仆仆地归家了。 “嗯呐，从首都回来了，可不是嘛，可累了。” “大姐，吃饭呢啊？啊啊，回来了，得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啊。” “哎呀，我家梦梦演得不错，全国第三吧也就，嗯呐，有奖金。” “啊？你咋知道的啊？嗯呐，孩子心疼我，给我买了一件羊毛大衣。” ...... 三分钟的路，童娟丽走了半小时。 童梦在后头拖着个大箱子，面上挂着个露出八颗牙的笑容，嘴上一直“孙姨好”，“赵婶好”...... 她在后面捅了童娟丽一下，小声说道：“妈，回家吧，我饿了。” 童娟丽白了她一眼，立马又笑着冲人说，“行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梦梦饿了。 哎呀，明天又要回省城了，得减肥，保持体型考电影学院呢！嗯呐呗，我心疼孩子，梦梦自己要强。” 又过去五分钟后，童娟丽炫耀大会终于结束了。 童梦如释重负，快步跑回家。 童娟丽一个人在后面嘀咕道：“这孩子，年纪越大越害羞，一点儿都不敞亮了。” 回到家以后，母女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后童娟丽做饭，童梦烧火。 “你这次回省城以后，是不是就更没空了啊？” “嗯呐呗，我落下这么多天课，感觉舌头都打结了。” 童娟丽点点头，“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太累知道不？你都够给妈妈争气了。” 童梦往灶膛里扔了两个地瓜，“我知道，但问题是我喜欢啊。你不是教我了吗？喜欢什么就得付出啊。” “行，你能这么想就行。” 童娟丽看着自己的女儿，恍惚间发现：原来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自己应该彻底放手了啊。 晚上吃的很丰盛——京酱肉丝，锅包肉，溜肉段，干煸豆角，酸辣汤。 “你多吃点儿，回去以后不是得保持体重吗？今天是最后一顿丰盛的饭了。” 童梦无奈道：“妈，你说的像我要吃断头饭了似的。” “瞎说什么呢！赶紧吃饭！” 吃着吃着饭，童娟丽冷不丁来了一句，“梦梦啊，在培训班和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童梦被这句话吓得呛了一下，“妈，你说什么呢啊？你怎么跟我小姨一样啊，你俩还真是亲姐妹。” 童娟丽敏锐的察觉到有情况，“什么叫跟你小姨一样？你小姨发现什么了？” “哎呦，就是之前，我小姨说我在和李昭谈恋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净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我们三个明明是好朋友。” 童娟丽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突然发现，自己妹妹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啊！ 首先，李昭经常看向梦梦； 其次，李昭经常关心梦梦，并且可以记住梦梦的喜好； 最后，李昭甚至照顾自己这个小老太太，这不是爱屋及乌是什么？ 童娟丽是过来人，心里清楚得很！ “你们三个是好朋友也不代表李昭不能喜欢你啊。” 童娟丽一语道破天机，可童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呼一声，“妈，你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可是纯洁的友谊，再说了——算了，我不能说。” “怎么了？男女之间哪里有纯友谊。” 童娟丽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确实是对人家李昭一点儿意思没有。 童梦干脆破罐子破摔，“妈，那你得保证，你千万不能告诉书云阿姨。” “我保证，你妈我嘴巴最严了。” “其实......其实婷婷和李昭才是一对！你千万不能告诉书云阿姨！” 童娟丽一听，倒是也不惊讶，反而嘀咕道：“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反正你答应我了，不许乱说！” 童娟丽瞥了女儿一眼，直截了当道：“那你可得跟他们保持距离，不然闹得不好看。” 童梦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道：“你放心吧，我不可能喜欢李昭，他也不可能喜欢我——妈，你今天这个京酱肉丝做得不错啊。” “是吗？那你多吃一点儿。” 第二天一早，童梦起了个大早，准备赶最早的去省城的班车回小姨家。 童娟丽给她塞了一罐牛奶和一个鸡蛋，又把衣服给她扔到炕上，碎碎念道：“学什么表演要这么瘦，没有一点儿审美，这不是折腾孩子吗？” 童梦听得快要乐出来，捅刀道：“妈，这还是你花钱送我去学的呢，还挺贵！” “呸，你是什么漏风小棉袄啊你！” 童梦乐得吱哇乱叫，笑够了才起身穿衣服。 走出家门时，天才蒙蒙亮，要是车开得快，童梦没准儿还能赶上早课。 童娟丽送她上了车，又叮嘱道：“别惦记家里，妈有空就去看你，知道吗？花钱别省，不够跟妈要，东西看好啊。” 童梦连忙点头，“知道啦妈妈，你快回去吧。” 车子缓缓启动，童梦打开书包，发现童娟丽往她的钱包里多塞了五百块钱。 “真是的，惹我哭。” 到了省城之后，童梦都没来得及回家，就拖着行李箱往学校赶。 一走到学校门口，她被镇住了。 ——恭贺我校童梦同学在全国原创艺术大赛中取得全国第三名的好成绩！ 童梦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脚趾抠出三室两厅。 她赶紧拖着箱子冲进学校里，结果过了上课时间，门卫拦住了她。 “学生证我看一眼——哟！你就是童梦啊！真厉害，长得真俊，真给咱们长脸，行了，快进去吧。” 童梦飞也似的跑进教学楼，企图远离这片“羞耻地”。 “报告，方老师我来了。” 方老师正拿着戒尺端坐在讲台前，手里捧着保温杯，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四处扫射。 “我看看，啊！就这么几天，舌头全都打结了是吧——哎呀，童梦来了啊，快进来吧。” 等童梦放好行李箱，在叶雨婷身边站好后，又听台上的方老师道：“你们看看人家童梦，不骄不躁，赢了荣誉还知道尽早赶回来上课，你们呢？” 童梦无言抬头看天花板，心想：今天难道是我的受难日？难道我出门没有看黄历？ 第51章 大肘子 早上五点起床，喝一杯脱脂牛奶，去跑步； 五点半回来洗澡，吃两个鸡蛋，骑车去上学； 六点到教室门口，上称，体重达标进教室；不达标去跑步； 早课结束学即兴表演，即兴表演结束吃午饭； 午饭结束学文化课，文化课结束声台行表再次轮番上阵； 晚上七点下课，骑车去游泳馆，游一个小时回家； 回家后洗澡学习，拉伸看电影，练习半个小时，睡觉。 至于晚饭？ 没有晚饭。 童梦在这个月开始实行“下午五点后不吃任何东西”减肥法。 童香君发出了和童娟丽一样的感慨，“这不是嚯嚯孩子吗！” 童梦每天睡觉前都饿得不得了，可她实在是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空去听肚子叫。 一开始，童梦倒是还能忍，可叶雨婷天天吵吵着饿，搞得她也有点儿不能忍了。 “梦梦，我受不了了，我好饿啊，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想吃大米饭拌肘子。” 童梦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大声说：“行了，别幻想了，赶紧跑吧，不然眼镜蛇要削咱俩了。” 李昭放慢速度，回头道：“要不然，这个周末，咱们去山城饭店吃一顿大肘子？” 其实，今天只有叶雨婷一个人体重不合格，因为她昨天去参加酒席，实在没有忍住，破功了，吃了一口红烧排骨。 然后...... 她就再也刹不住车了。 但童梦和李昭在叶雨婷请求的眼神下，主动和方老师说：“我们愿意陪她跑！” 就这样，三个人水灵灵地开跑了。 叶雨婷一边跑一边说：“梦梦，你不知道，我以前只动嘴说饿，但实际上一口没吃过，我觉得还能坚持。 但是昨天，我时隔这么久终于吃到人饭了，我情不自禁，我潸然泪下，我大吃特吃...... 所以现在，我心里的饕餮是彻底压制不住了。” 童梦点点头，“我认同你这个说法，我有一个好主意......” “你们三个！赶紧给我跑！磨磨唧唧的！” 方老师打开窗户，在楼上河东狮吼，吓得三个人虎躯一震，任劳任怨地继续跑。 好不容易放了学，好不容易游完泳，三人骑车来到省城最着名的美食一条街。 叶雨婷兴奋地说：“梦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一口气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我就吃这最后一顿，今晚消费由我买单！” 童梦制止住叶雨婷掏钱包的手，义正言辞地说：“谁说我是带你来吃饭的，下车吧。” 叶雨婷和李昭搞不懂童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下车了。 “行了，开始闻吧，闻过了就是吃过了。” 这句话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美食在前，人却不能吃，这是多么大的伤害，多么残忍的酷刑啊！ 李昭看着面前滋滋冒油的烤串儿，吞了下口水道：“童梦，你知道吗？人以食为天，不吃饭不行啊！” “就是啊梦梦，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看！你也吞口水了啊！” 童梦咽下口水，艰难地移开视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喏，你俩要是实在想吃，就吃这个吧。” 五分钟后，三人嚼着口香糖穿越步行街。 这是一项艰难的考验，这是一件伟大的事业。 “哇，烤脑花儿味的口香糖！” “我这个是烤冷面的！” “嗯，我这个炭烤大鱿鱼也不错啊！” ...... 最终，三人步履艰难的来到了山城饭店面前。 她们家最出名的就是红烧大肘子，常有人不辞辛苦，开车跨省来吃。 门口架着一架巨大的柴火灶，香酥软糯，触及脱骨的浓油赤酱大肘子正炖在里头。 老板一见三人过来，亲切地招呼道：“闺女，小伙子，买肘子啊？这一锅新炖的，尝尝不，可好吃了！” 眼见老板说着说着就要掀锅盖儿，童梦急忙摆手，“阿姨，我们不买，我们就闻闻。” 谁知老板是个热心肠，当即说道：“哎呦，没带钱啊？那阿姨撅一块儿你们尝尝。” 锅盖掀起，水汽倏然钻出来，霸道的肘子香气也施施然地飘进了童梦三人的鼻尖。 叶雨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锅里互相挨着的大肘子，口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终于，在老板挑起一块儿肉的那一刻，叶雨婷崩溃地大喊道：“我再也不想学表演了！呜呜呜呜......” 童梦抱住她，不停地哄道：“你别哭呀婷婷，要不然这样，咱们买一小块儿？” 一边说着，童梦一边给李昭使眼色，示意他去买一块儿。 叶雨婷哭的连声打嗝，就在李昭掏出钱包准备付钱时，叶雨婷突然哽咽地说道： “我不吃，我能坚持，我可以，呜呜呜......” 童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就吃一口没事儿的，反正咱们吃一口也胖不了，没事的，大不了明天再跑步嘛！” 叶雨婷哭的更大声了，路人纷纷侧目，老板更是要免费送她一块儿吃。 “呀，这大闺女家里多久没吃肉了啊？” 叶雨婷抽抽哒哒地跟老板道谢，“谢谢，谢谢您，我不吃，我们……我们走了。” 三人溜达到护城河边上，叶雨婷也顾不上脏，一屁股坐下来了。 月光清凌凌的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在微风吹拂下飘飘摇摇。 童梦握着叶雨婷的手，鼓励道：“坚持一下，等过了冬天就好了。” 叶雨婷叹了口气，“过了冬天也不会好。上了大学只是第一关，进了大学以后仍然不能好好吃饭。” 李昭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打了一个水漂，“成名了就好了，反正咱们也不是流量明星，演技派不用那么在乎形象。” 夜晚让人多愁善感，三个孩子心里产生了许多念头。 童梦一针见血道：“那是因为你是男人，而且还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你看看那些同等级的女演员和男演员们—— 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和美貌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稍有不慎就会有人说：她变丑啦，徐娘半老啦。 但是男演员就无所谓，哪怕他们丑的无法令人直视，也依然有人买账。” 第52章 坏消息 叶雨婷赞同地点点头，“梦梦说得对，我们是不一样的。” 李昭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好好好，两位姑奶奶，是我说错了。” 这时，童梦猛地站起来，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个水花。 “虽然现在我没法改变规则，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年轻的童梦壮志凌云，眼里有光，仿佛一切都难不住她。 “好！我相信你梦梦！” 叶雨婷在她身后鼓掌叫好，“苟富贵勿相忘，有钱以后记得养我！” 童梦满口答应，“没问题！” 一开始，李昭的视线是落在眉开眼笑的叶雨婷身上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到童梦身上了。 童梦的身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衬得她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大光明马尾辫发型，可梳在童梦脸上的话就好看的不得了。 “噗通、噗通、噗通。” 童梦和叶雨婷打水漂的声音唤醒了李昭的理智。 他拍拍脸，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叶雨婷的男朋友。 李昭强迫性地告诉自己：要去看婷婷，不要去看梦梦。 他重新看向叶雨婷，可余光中却满是童梦。 “李昭，过来一起玩儿啊！咱们三个比赛，看谁打出的水花儿多！” 叶雨婷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李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秋日的夜晚已然凉爽下来，瑟瑟的风卷起金黄的银杏叶子，在空中施施然的打了个转儿。 李昭摆摆手，拒绝道：“我感觉有点儿冷，咱们回去吧？” 童梦和叶雨婷对视一眼，叶雨婷率先开口。 “行，那咱们回去吧，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好。” 回家路上，三人没怎么说话。 可能是夜深人静，路上过于安静的原因？ 也可能是她们各怀心事，无法言说的原因。 回家打理好一切后，童梦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梦终于睡着了，这一天结束了。 鲁迅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有了。” 于是，童梦用尽全力去挤压那块儿专属于自己的时间海绵。 她已经没有了星期几的，和几月几号的概念。 只剩下白天睁眼就是干，晚上闭眼就是睡的概念。 童梦的生物钟已经被她驯化完毕，简直比公鸡打鸣的时间还准。 童娟丽这个周末本来要进城看她，可是童梦自己拒绝了。 “妈，你不用来了，你来的话我会分心的，等我忙完这一阵你再来吧。” 在如此紧迫的时间缝隙里，童梦陡然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仿若天裂开了一条口子，瑶池里的水全部倒灌进人间。 天地间的最后一缕热气与湿气也被蒸腾出来，从窗口放眼朝外望，地上满是朦朦胧胧的雾气与一个又一个水花。 童香君吃着西瓜，摇着蒲扇，用一种无奈又无可奈何地口气说道：“庄稼都要被这场大雨冲坏了。” 童梦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是啊，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停。” 一直到电影播放完毕，这场雨也没有停。 天彻底黑了，小区的路灯好似大海中的灯塔，是无垠暗色中最后一点希望。 童香君因为这场大雨没心情做饭，懒洋洋地说：“梦梦啊，晚上吃点儿鸡蛋酱面条呗？然后再拌个土豆丝？” 童梦点点头，“行啊小姨，你做啥我吃啥，做饭的人是老大嘛！” 俩人起身往厨房走，刚拉开厨房门，门外就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童香君侧着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梦梦，你听，门外是不是有动静？” 声音消失了，童梦侧头也没听见。 “没有吧小姨，应该是雨太大——嗯？还真有人敲门，我去开。” 童梦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大雨天的，谁还出门啊？” 她从门上猫眼朝外头看了一眼—— 楼道里昏昏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 童梦大声喊道：“谁啊？谁敲门啊？” “梦梦……是我。” 童梦一下子拉开大门，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叶雨婷站在门外。 “你怎么了婷婷？怎么回事儿啊？赶紧进来！” 叶雨婷的状态很不好。 她穿着单薄的睡裙，整个人冻的浑身发抖。 头发黏黏糊糊的粘在脸上，嘴唇惨白惨白的，就连脚上的拖鞋都丢了一只。 童梦赶紧拿了一条浴巾出来，又把空调打开，朝着童香君喊道：“小姨，快给婷婷倒杯热水。” 童香君拎着一整个暖瓶和感冒药出来了，看着叶雨婷心疼地说：“这是怎么了啊婷婷？” 叶雨婷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童梦用大浴巾裹住她，安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乖哈，不怕。” 她轻轻撩开叶雨婷的头发，发现叶雨婷的脸上有一个鲜红的、相当明显的巴掌印。 童香君一下子就怒了，拍案而起，大声道：“谁打的？啊！怎么能打孩子呢！” 叶雨婷听到这话总算有了反应，她的身子又颤了颤，直往童梦怀里钻。 童梦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不想说咱们就不说啊，乖啊。” 童香君也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刚才是小姨声音太大了，没事儿啊婷婷，到了小姨家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去给婷婷放热水，一会儿你帮她洗个澡，然后洗完澡出来吃饭。” 童梦点点头，“谢谢小姨。”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浴桶里的水放得差不多了，浴霸也把浴室里烘得热热乎乎的了。 童梦轻手轻脚地把叶雨婷抱起来，“婷婷，我们去洗澡好不好？洗完澡吃饭了。” 这个澡洗得，给童梦累够呛。 光是脱\/衣服这一个步骤，童梦就累的浑身是汗。 叶雨婷全程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浴桶里，仿若是在寻找一个完全安全，可以依靠的房间。 童梦心里难受坏了，但她又不敢随便揣测，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会让叶雨婷更加伤心。 洗完澡后，童梦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叶雨婷换上，又让她坐在马桶上，自己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 出了浴室，一股饭香味扑面而来。 童香君拿着一杯温水过来，温柔地说道：“婷婷，先把药吃了，不然到时候感冒多难受呀。” 叶雨婷呆呆地接过水杯，药却一直握在手上。 童梦和童香君对视一眼，良久，俩人决定上手。 第53章 聚光灯 俩人汗流浃背地给叶雨婷喂完药，好在叶雨婷没有反抗，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 童梦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儿。 “小姨，你快给书云阿姨打一个电话，省得她担心。” 童香君点点头，“行，没问题。” 桌上除了面条和凉拌土豆丝以外，童香君还做了一个金针菇肥牛锅，一个酸辣汤，又额外热了几个芸豆猪肉馅儿的大包子。 童香君还怕叶雨婷吃不惯面条，又蒸了一锅米饭，煮了两个芋头蘸白糖吃。 童梦把筷子递给叶雨婷，“婷婷，吃点儿东西吧？饿不饿？” 啪嗒—— 叶雨婷的手没有握住筷子，掉到了地上。 童梦无法，揉揉叶雨婷的脑袋道：“我喂你吧？” 突然之间，叶雨婷的眼泪掉在了童梦的手背上。 滚烫，晶莹，仿若窗外下也下不尽的雨。 童梦连忙去抽纸，手足无措地说道：“怎么了婷婷，你别哭啊婷婷。” 叶雨婷一把抱住童梦，“梦梦，梦梦……” “哎，我在呢，我在呢。” 叶雨婷哭了很久，哭到眼眶红肿，直打哭嗝。 童梦哄她笑道：“呦，外面是老天奶下大雨，屋里头是叶雨婷下大雨了啊？” 叶雨婷破涕为笑，瞪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热饭。” “好嘞，遵命！” 这顿饭吃的可谓是一波三折，好在最后还是吃上了。 叶雨婷大开吃戒，一个人吃了一碗面条，一碗米饭，三个大包子，还不算菜和西瓜。 童香君担心坏了，又想让她多吃，又怕她多吃吃坏了。 “慢点哦慢点。” 叶雨婷咕嘟咕嘟喝完一碗酸辣汤，把碗往桌子上一放，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容，道： “小姨，让你见笑了，麻烦你了。” 童梦在一旁插科打诨，“你咋不谢谢我呢？” 叶雨婷哼了一声，“怎么了？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 童香君见两个孩子又闹起来了，叶雨婷心情也好一些了，便斟酌着说道： “婷婷啊，刚才小姨给你妈打电话了，她说你家里有点儿事情，让你今晚在小姨家住一晚，你看成吗？” 其实，还有一些其他东西童香君没说。 桂书云在电话里哭的很伤心，知道叶雨婷在童香君家里才松下一口气。 叶雨婷脸色一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行，谢谢小姨，那我和梦梦睡一起吧。” 童梦痛快地点点头，“我看行，咱俩晚上一起看电影，明天在一起去上学。” 到了晚上，童梦洗好澡后发现叶雨婷已经上床了。 她“鸠占鹊巢”，搂着童梦的娃娃，占着童梦的地盘儿，是一点儿缝隙都没给童梦留啊。 童梦爬上床，用胳膊怼怼她，“你进去点儿，你要挤死我啊。” 叶雨婷笑嘻嘻地挪开了，“我就要跟你挤在一块儿。” 俩人互相闹了一阵，然后童梦选了一部喜剧片播放，卧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除了台词和配乐以外，屋里再无其他声音。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童梦都以为叶雨婷睡着了，才听到旁边传来一句，“梦梦，你在看吗？” “怎么了？” “我今天……我今天实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童梦悄悄瞄了叶雨婷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接着问道： “那你能跟我说说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吗？” 叶雨婷叹了一口气，又伸直了腿，裹紧了被子。 一分钟做完八百个小动作之后，叶雨婷终于开口道： “我爸爸要送我出国读书。” 童梦惊讶地说道：“这是好事儿呀，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叶雨婷转身看向她，更惊讶地说道：“可是……出国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俩人相对无言，彼此都惊讶于对方的想法。 童梦见叶雨婷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觉得出国读书是好事儿，便直截了当地说： “出国读书当然是好事儿啊，你想想看，又能开阔眼界，回国以后待遇也会更好，还能多学一门外语，这难道不好吗？ 再说了，家里能给咱们提供这个向上的机会，咱们为什么不抓住呢？ 什么都会骗你，但是钱和知识肯定不会骗你呀！ 留学生多金贵呀，等你回国以后没准儿还能罩着我呢！ 更何况，你也会交到别的好朋友呀，她们都会陪你呀！ 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呀，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叶雨婷苦恼地抓抓头发，“梦梦，我知道你说的都对，甚至我爸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可是……我不像你们一样，我也不是你们啊，我没有那么有主见啊……” 童梦抱抱叶雨婷，“你怎么会这么想啊？你又活泼，性格又好，为人善良，而且还聪明，谁会不喜欢你啊？ 到底是谁说你没有主见啊？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叶雨婷双手抱膝，看着床单上的花纹，仿若喃喃自语一般，轻轻说道： “我学表演最开始确实是因为我喜欢，但是这件事情太苦了，我一度想要放弃。 我之所以没有放弃，是因为李昭，我喜欢上李昭了，他恰好也喜欢我。 于是，他一直鼓励我，带着我排练，对戏，包括写剧本、上台表演，他都愿意以我为主角，他情愿当配角……” 童梦抬起手，抱歉地说道：“等一下，婷婷，我打断你一下——以你为主角是因为你有创作剧本的能力，能者为先，你当主角他当配角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你，敏锐地观察到婚姻里的不公，妈妈的委屈，所以才创作出《池女》这个剧本的呀！ 更何况，你也给李昭分配了高光片段啊！ 再说了，你怎么能保证，没有李昭的陪伴你就一定会放弃表演呢？ 你看见我妈妈给你拍的照片了吗？” 叶雨婷点点头，“看到了，怎么了？” 童梦笑着说，“你不觉得吗？站在台上的你正在闪闪发光啊，耀眼得不可思议啊！” “那是因为台上有聚光灯啊。” 童梦认同地点点头，“没错啊，台上确实是有聚光灯啊。 但是，能够走上台的你已经在没有聚光灯的路上走了很远了啊。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可以站在聚光灯下发光呢？” 第54章 顶梁柱 童梦的逻辑过于彪悍，一时之间竟然把叶雨婷给震住了。 可很快，她摇摇头，“不只是这个原因啊。” “那还有什么原因，你说来听听。” 叶雨婷喝了一口水，“我想想……我听说外面很危险的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万一遇到点儿什么事情谁来帮我呢？ 我什么也不会，学业也算不上太好，更别提外语了，简直是一塌糊涂。 而且，我爸爸想让我去学金融，他说学表演上不得台面，在旧社会都是戏子。 学金融的话到时候他可以出钱给我做生意，以后再找一个好人家嫁了，我这一辈子都会享福。 最重要的是，那我这么久的努力算什么呢？我学表演付出的努力算什么呢？ 我好不容易演得好一点了，他现在又让我放弃！ 凭什么呢？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我一点选择的权利和自主的权利都没有吗？” 叶雨婷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简直是怒吼。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流下来，好像一尊易碎的、出现了轻微裂痕的瓷器。 童梦叹了一口气，拿纸给叶雨婷擦了擦眼泪。 “我的小祖宗哎，别哭了，再哭下去床上就发大水了，晚上咱们俩还怎么睡啊。” 窗外的雨变小了，淅淅沥沥的拍打在窗子上，一下又一下。 斜风细雨，却带不走叶雨婷心中的愤懑与难过。 童梦拉着她一起躺到床上，天花板上贴着一些蔚蓝色的星星月亮贴纸。 身旁时不时传来叶雨婷抽纸擦眼泪的声音，童梦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你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自己一个人出国？ 还是不想学金融？ 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 如果有先后级别的话，你觉得哪一个最严重？” 叶雨婷一直没有说话，但擦眼泪的动作越来越慢。 “我觉得……我觉得我是害怕一个人出国。 我之所以说我没有主见，就是因为……就是因为我感觉我学什么都行。 学表演如果没有李昭我肯定会放弃，因为太累了。 学金融也好，学其他的什么的也好，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感觉自己没有被尊重了…… 而且……而且他凭什么说学表演上不得台面？ 难道你，或者我吃过的苦头，比任何一个人少吗？我甚至连饭都没办法好好吃……呜呜呜。” 童梦下床给叶雨婷拿了一包新的抽纸，又跪坐在她旁边，收拾掉所有用过的纸团。 “假如，你没有和我还有李昭考到一个学校，你自己去另一个城市读书，你会害怕吗？” “为什么不会？但肯定，肯定没有那么害怕啊。 在国内的话就相当于在家里，语言很通，坐车哪里都能去。 即使不能天天见面，也可以常常见面啊。” 童梦很冷漠理智地追问道：“难道在国内就没有危险吗？人只要活着，注定就会有危险，对吗？ 在国内是你熟悉的环境，所以你认为有安全感，事实上，这只会降低人为意外的概率。 但是，也会有人钻这个漏洞，利用你这种安全感，设计专属骗局。前几天警察还来学校里宣传骗局呢，难道你忘了吗？” 几天前，警察来到学校里宣传一种新式骗局——有人利用女性的善良和同情心实施拐卖、抢劫等一系列行为。 骗人的方式很简单——找一个小朋友或是农村妇女、孤寡老人等弱势形象，将女性骗到胡同里，然后蹲守在胡同的男人们便会一拥而上。 叶雨婷打了个冷颤，喃喃道：“可是那不一样啊。” 童梦追问道：“为什么不一样呢？” 她长舒一口气，又道：“婷婷，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其实你不是没有主见，你很有主见。 比如拒绝我或是拒绝你父亲的时候，你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你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需要一个人来推着你走。 我很舍不得离开你，我也很怕你会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也不知道你学习金融会不会开心。” 叶雨婷也坐起来，赌气似的抱怨道：“那你还让我去，你还站在我爸我妈那一边，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童梦被叶雨婷逗笑了，“婷婷，你知道吗，我妈告诉过我一句话—— 当世界和机会朝女性敞开大门时，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顾忌别人的想法，更不要犹豫。 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冲进去并且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吗？ 你真的不想得到更好的教育和资源吗？ 你真的应该放弃这种机会吗？” 叶雨婷被童梦问住了，久久没有作答。 童梦也不愿打扰她，轻声说了一句，“我去倒杯水，顺便去个厕所。” 她精疲力尽地来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双手托腮发起了呆。 其实，还有更多更残忍的话童梦没说，其中有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你父母现在还年轻，万一她们和别人一样，也想生个男孩儿呢？ 童梦在镇里见过很多苦苦乞求二胎的人和家庭，他们可悲又可恨。 明明已经有孩子了，有的人甚至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但他们不满意现有的孩子是女孩儿，所以还是坚持要生。 工作没了要生；被罚款要生；躲躲藏藏要生。 他们吞噬女人的血肉与生命，却不满意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女孩。 他们从女人的女宫里诞生，却认为自己的外置生、殖、器更加高贵。 他们坚定的认为，只有男孩儿才能养老送终，只有男孩儿才能传宗接代。 但到了最后，他们临死闭上眼睛之前才能明白——原来，我家里没有皇陵，只有一个破土包啊。 最可笑的是，有的人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知道了，但他们只能愚蠢的进行自我欺骗。 童梦不能明白更深的道理了，她也不愿意去猜那些人的心理。 可她亲眼见过一次独生女迎来弟弟后发生的事情。 从那之后，童梦开始庆幸：幸好，妈妈不打算再婚；幸好，妈妈对养育孩子没有了任何兴趣，认为只要有我就好。 幸好，我才是童家唯一的、最受器重的顶梁柱。 ——以下文字不占用正文字数（正文2010字），只是作话里写不下了。（今晚还会更两章，说好了日六。） 不出意外，这书要糊，但我肯定会好好写完，毕竟这是我在番茄的第一本书。希望大家多多评论留言吧，感谢。 作为爱女文，本文之所以还会出现对于女性外貌、以及容貌身材焦虑有关的描写是因为这是娱乐圈文。 作者本人极其讨厌这种描写和传播这种焦虑，女人需要的是强壮、自信、权利，而不是美貌和焦虑。 但前期女主投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作为没有权力和没有完整认知的青春期少女，她很容易受到影响和拉扯，这也是她心态变化的来源。 我并没有设置成女主美若天仙，因为美貌并不是通往成功的通行证，实力才是，我不希望通过这种设定传递一种——美貌依然有用的概念。 女主的心态、价值观、世界观、女权主义真正觉醒都会在后期逐渐完善。 生在母系家庭中的女主会比好友更加清醒，但她也不是一个完人，所以请大家多一点耐心，女主和好友都会改变的。 作者本人也正在学习，不足之处请指正。 感谢你看我的书。 第55章 拉钩哦 那还是童梦读小学时发生的事情。 她的班级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儿。 这个漂亮并不是指这个小女孩儿的五官有多么漂亮。 而是她的气质和衣着打扮。 童梦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也忘记了她的衣服价格有多么昂贵，可童梦永远记得那种感觉。 女孩儿每天早上都会梳着精心编织的小辫子，戴着布灵布灵的水钻发卡，穿着缝有蕾丝花边儿和泡泡袖的公主蛋糕裙，脚上还必须踩着一双带着蝴蝶结的黑色小牛皮皮鞋。 她是一位受尽宠爱的公主，家人把所有的金钱、爱、时间精力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她是很多人艳羡的对象，因为她不止穿得好，零花钱也多，就连玩具都是最时兴的。 童梦记得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她仰着头，吃着泡泡糖，企图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 “我妈说了，等我上初中以后就送我去最贵的私立中学读书。” 没过几天，她又和大家分享，“我妈问我喜欢妹妹还是弟弟，说要生一个小宝宝出来陪我玩儿。” 后来，新学期开学了，她没有和往常一样，换上最新款的书包，也没有扎精致繁琐、耗时耗力的小辫子，更没有穿簇新的小皮鞋。 她的脸上没有了期待，只剩下愤怒和委屈、难过。 “那些人都去照顾我弟弟了！” 很小很小的童梦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已经懂得了一点：有一个小弟、弟就会分走人全部的宠爱。 她回家问童娟丽，“你会给我生弟弟吗？” 童娟丽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童梦颠三倒四的把事情说了，童娟丽习以为常道：“哦，轻女重男呗。” 然后，童娟丽敲了敲童梦的脑袋，语气不算温柔，“别瞎想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是独生子。” 所以，在叶雨婷说出那句，“我爸让我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一生都会幸福”的话的时候。 童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这件事情。 培养一个孩子不应该以“使她成为一个好的人”为目的吗？ 为什么会想要把她培养成“别人家的儿媳妇”呢？ 因为她不是男孩儿吗？给她这些资源是被逼无奈吗？ 但童梦很清楚一点，如果叶雨婷出去留学，那她的学历和眼界就是她的资本，她会成为更有资本的人。 一旦出现意外，这些东西会化为力量，帮助叶雨婷挣脱枷锁。 再说了，这么好的事情凭啥不要呢？ “咚、咚、咚——” “梦梦，你在厕所吗？”叶雨婷在厕所门外小声说道：“你掉进去了呀？” 童梦赶紧从马桶上站起来，“没有，来啦！” 俩人重新回到房间里，叶雨婷脸上的泪痕已经洗干净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艰难地说道：“梦梦，我做好决定了。” 童梦的心都要提起来了，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她生怕叶雨婷放弃这次机会。 叶雨婷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梦梦，我决定了，我要出去看看。” 童梦简直比叶雨婷还要高兴，她一把抱住叶雨婷，大喊道：“恭喜你，恭喜你。” “行了行了，别晃了，再晃下去我要吐了，你看起来比我还开心。” “我当然开心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做出的每一个好的决定我都会开心。” 童梦又道：“我要恭喜你，婷婷。因为你选择了一条虽然危险但是充满机遇，虽然艰难但是收获丰富的道路，你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大人，就像你期待的那样。” 叶雨婷有点儿脸红了，她羞赧地说：“哪里有那么好啊？我想了一下，反正我很喜欢钱，金融又很赚钱，那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真好真好，我们一定要抽空好好庆祝一下——看来我也要努力，不然的话，我就会被你甩在身后的。” 叶雨婷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抱住被子蹭了蹭，“等你成为大影后的时候，我就去帮你开工作室，咱们称霸娱乐圈！” 童梦点点头，“我努力，我可以！” 这下子，俩人终于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了。 “那你明天回家以后，要好好和你妈爸谈，我小姨说她们俩也冒雨出来找你了，很担心你的。” 童梦边给叶雨婷擦药，边苦口婆心地说。 叶雨婷“哼”了一声，“我知道了，你看我脸上的印子消了没？” “放心吧，这个药膏很好用的，明天早上醒了就没了。” 房间里的灯总算彻底关掉了，俩人在黑暗里说着悄悄话。 “那你是不是要去学英语了？” “应该是吧？看看老师怎么安排吧？” 童梦沉默良久，又问：“那......李昭知道吗？” 叶雨婷也沉默了，没过多久她轻声说，“他还不知道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去找他，直接就来找你了。” 童梦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意识到叶雨婷看不见，赶紧说，“女男有别嘛，找他也不方便，那明天再跟他说呗。” “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俩谈恋爱的事情了？” “嗯......” 叶雨婷惊呼一声，“我就感觉你知道！”她又咳嗽几声，“对不起梦梦，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以后尴尬，觉得不好意思跟我们在一起玩儿了。” “没关系，那我也要对不起。因为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李昭不让我告诉你，他害怕你知道了以后害羞。” 俩人在黑暗之中对视一眼，过了一会儿双双大笑出声。 “那我们拉钩，以后不管是任何事情，任何问题，我们俩都不许互相隐瞒，互相欺骗，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彼此。” 叶雨婷伸出手，满脸认真。 童梦伸手勾住叶雨婷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契约达成，永不反悔。 随后，俩人又说了好久的话，话题五花八门，就没有停嘴的时候。 从猜测叶雨婷会去哪里留学，到班里的谁谁谁有问题，再到外国有没有中餐馆...... 聊到最后，窗外的雨停了，月亮悄悄出来了。 月色凉如水，隔着一层又清又薄的雾透过窗户，施施然地落在了床上。 床上的俩人头挨着头，胳膊挨着胳膊，呼吸绵长且富有规律。 两张年轻的脸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些喜悦，看起来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童梦和叶雨婷睡着了。 希望她们可以做一个好梦吧。 第56章 和事人 “起床啦孩儿们！” 童香君一大早就在外头敲门，“早饭做好啦！” 今天全家人都起晚了，童梦引以为傲的生物钟在熬夜的摧残下失效了。 “婷婷，婷婷起来了，一会儿迟到了。” 童梦顶着一窝鸡窝头起床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哈欠连天。 叶雨婷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哑着嗓子说：“梦梦，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儿嗓子疼。” 童梦一下子就精神，问道：“你不会感冒了吧？” 童香君在门外听见声音，推门而入，“啥？婷婷感冒了？严重吗？要不要上卫生所？” 叶雨婷清清嗓子，“没事儿小姨，我先吃两片药去上学，不行我再请假回家。” “那行，那先起来吃点儿东西，那药不能空腹吃。” 三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早饭，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上班的去上班，上学的去上学。 等到了楼下，发现李昭正推着自行车在等俩人呢。 一见面，他就有些着急地问道：“婷婷，我去你家找你，你怎么没在家呢？还有童梦，你咋没起来跑步呢？” 叶雨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昨晚来梦梦家睡的，我俩聊天起来晚了，对了李昭，一会儿我跟你说点儿事儿。” 童梦见状，主动开口道：“婷婷没骑车，李昭你载她吧。” 说完，她率先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到了学校之后，童梦都去自行车棚里停好车子了，李昭和叶雨婷才姗姗来迟。 李昭的面色相当难看，叶雨婷更是一言不发，一见面就过来挽住童梦的胳膊，仿佛是要汲取力量。 “那咱们先去上课？” “嗯。” 三人刚进教室，方老师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讲台上传来。 “哟，两位大小姐，一位大少爷，今天怎么卡点儿到的啊？别人都练了十分钟了，您几位才来。” 童梦摸摸头，主动道：“不好意思老师，我今天有点儿起晚了。” 方老师冷哼一声，“行了，还在门口杵着干嘛，赶紧过去站好。” “谢谢老师。”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课结束，李昭冷着脸和童梦还有叶雨婷说，“我们上天台说会儿话。” 步入秋天后，天上的云都飘得更高了，整个天地真是应了那句成语。 秋高气爽。 “婷婷，你要去国外读书，为什么不先告诉我？现在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还当我是......当我是......” 叶雨婷打断李昭，“行了，梦梦都知道了，你有话直说吧。” 李昭一听这话，也痛快起来，“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吗？”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是才知道的，又不是提前知道的，我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 童梦看俩人要吵起来了，连忙当和事人，“咱们坐下好好说嘛，天气这么好，火气不要这么旺啊。” 谁成想，刚一坐下，李昭的质问就升级了。 “你为什么要出国呀？咱们在国内不好吗？外面那么危险，咱们三个在一起考大学，学表演，以后一起当演员，难道不好吗？” 叶雨婷双手抱臂，脾气也上来了。 “你是谁啊？你只是我的男朋友，你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啊？再说了，这是家里决定的事情，我能反抗吗？ 去外面不好吗？既能长见识，还能给学历增光，有什么问题吗？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你绑在一块儿吧？” 童梦现在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是，童梦很清楚自己心里的立场——坚定的支持叶雨婷。 不止是因为她们俩的关系更好，更是因为叶雨婷是一个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做出正确的选择。 “婷婷去国外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即使出国了大家也能联系到彼此啊。 而且，当演员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啊，不能因为你喜欢这个，就认为这个是最好的呀。” 童梦说完以后，李昭的呼吸声明显平静了一些。 片刻后，李昭颓然地开口，“如果你想去的话，你就去吧，我支持你。” 叶雨婷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早这么着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一点要吵架？” 李昭低下头，沉闷地说：“那你们俩先下楼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童梦看了叶雨婷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那行，你一个人待着吧！梦梦！我们走！” 话音一落，叶雨婷就拉上童梦的手，不回头地带着她走了。 天台上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风声，和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的声音。 李昭听见楼梯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这才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天台空旷，胡乱堆了一些破旧桌椅和碎了几块的花盆。 角落里有几位住校老师种的蔬菜香菜什么的，因为照顾不佳的原因，正蔫哒哒的蜷缩着叶子，看起来无精打采。 李昭不由自主地捂住脸，将自己沉浸在黑暗当中，不愿意再去看蔚蓝的天。 他正在心里唾弃可悲的自己。 骑车来学校的路上，他听见叶雨婷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办？那我以后还怎么约童梦见面。 如果是自己单独约童梦出来闲逛、骑车、去看电影或买书，童梦一定不会同意。 童梦只会避嫌，并且隔着一道防盗门说，“额，婷婷不去吗？” 叶雨婷就是李昭和童梦之间的桥梁脊柱，如果没有她，这座大桥只会轰然倒塌，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的第二个念头是：李昭呀李昭，你真的是没救了啊。 你的女朋友要出国，你的第二个念头竟然是—— 我可以和她分手，然后去追童梦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正大光明的和叶雨婷说分手？ 李昭愤怒地捶了面前的石桌一下，手指关节瞬间洇红渗血，顺着皮肤的脉络蜿蜒直下。 他仿佛一只心知自己有错，但依然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原始动物。 最后，李昭只是整理好衣服，去洗手间准备洗个手。 路上遇见相熟的同学，李昭还能跑过去和他打打闹闹。 一切看起来都如今日的天气一般。 风平，浪静。 第57章 沉甸甸 叶雨婷的感冒有些严重，她在卫生所里连续挂了三天的吊瓶。 然后，就在桂书云的带领和帮助下，开始忙碌出国事宜。 童梦在紧锣密鼓的集训中得到了一天假期，便跑来叶雨婷家里和她一起学英语。 “太难了，太难了，洋人为什么不能说汉语？” “因为他们是洋人。” 叶雨婷暴躁地把课本一摔，“我现在睁眼是英文字母，闭眼是英文字母，但是这知识是一点儿都不往脑子里进啊。” 童梦吃着最后一茬又便宜又好吃的西瓜，锐评道：“你这是太紧张，太焦虑了。” “怎么会不紧张啊。我妈说外面可能会有危险，要送我去学防身术。 让我抓紧练习起来，到时候如果跑不过的话我还可以反抗，双重保险很安心。” 童梦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阿姨考虑的很周到。” 叶雨婷忽然有点儿生气了，“你们都觉得出国读书是好事儿，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思考我有多难过。” “你会离开我，我当然很难过。可是你昨天还和我说国外有的地方很漂亮，以后你要去剧院里看展、看话剧，还要给我寄电影杂志。” 童梦满脸无辜，惹得叶雨婷有火没处发，再次蔫下来了。 “好吧……其实我只是学英语太累了。闲下来的时候我自己也会有一种感觉—— 能出去看看真好，外面的世界好有意思。” 童梦递给叶雨婷一块儿西瓜，“而且书云阿姨也在学英语啊，她说了，到时候她要出国去看你，绝对不让你孤零零的，你看她多好呀。” 叶雨婷的情绪时上时下，“你说得对，那我更要好好学了，不然的话我妈去国外我都不能领她出去玩儿了。” 童梦钻进洗手间里洗手，伴着水流声大喊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婷婷，而且我也会努力赚钱的，到时候我也要去国外找你。” 练完英语听力后，天已经擦黑了。 眼下白昼变短黑夜变长，天气越来越凉了，起床逐渐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童梦晚上留在叶雨婷家吃饭，两个小孩儿相处的时间又长了一些。 “你最近和李昭还好吗？” 叶雨婷点点头，“还可以啊，上次吵架他和我道歉了，后面就恢复了呀。” 童梦却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就稍微提醒了叶雨婷一句，“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果断，知道吗？” “我知道啦，哎呀，你怎么唠唠叨叨的——看这个笑话，笑死我了。”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看看。” 两人一直在楼上玩到桂书云喊她们下楼吃饭才起身，一下楼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火锅香气。 “哇，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火锅。” 桂书云白了叶雨婷一眼，嗔怪道：“我还能不知道你？行了，你俩赶紧洗洗手开饭，咱们不等你爸了。” 童梦先洗完手，笑嘻嘻地搂住桂书云的胳膊，“书云阿姨，你也太好了，我每次来你家都有好吃的。” “那可不是，我猜到你今天能来，一大早就让阿姨去买的新鲜羊肉。” “阿姨料事如神，真是当代神算子。” 叶雨婷从卫生间里出来，相当利落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别夸了，再夸我妈走道都飘了。” 牛油火锅香气霸道厚重，吃得人大汗淋漓，直呼痛快。 “天气冷就应该吃辣的。” 童梦和叶雨婷辣得直吸气，简直是“中国有斯哈”现场版。 桂书云慢慢悠悠地吃着菌汤锅，“你们呀，现在还小，就是喜欢这些刺激的，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就好了。” “不，我要一辈子吃辣锅。” 叶雨婷被辣的直吐舌头，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 童梦赶紧跟上好姐妹的步伐，“对，我也要一辈子吃辣锅。” 桂书云给她们俩夹了一筷子肉，“行吧行吧，先吃完眼前这一锅再说一辈子的事儿吧。” 吃完饭后，童梦又在叶雨婷家磨蹭了一会儿，直到童香君打电话来，她才火烧屁股似的窜起来，说要回家了。 “你回去慢点儿啊，千万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们俩快进屋吧，我走啦！” 北风呼啸，刮得童梦脸生疼。 她一溜小跑，在昏昏暗暗的路灯下，分辨出回家的路。 到了楼道口，童梦跺跺鞋子上的灰，楼道灯也应声而亮。 “童梦，你回来了啊？” 冷不丁一下，楼道里突然出现别人的声音。 童梦吓得浑身一抖，随后才分辨出李昭的声音。 “李昭，你吓死人了，你干嘛突然从人背后出来呀！你这是要干嘛，出门吗？” 李昭走下楼梯，“嗯，我要去一趟我妈家，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刚从婷婷家回来呀，我在她家吃的饭——那你去吧，外面可冷了，我先回家了。” 童梦越过李昭，嗒嗒嗒地跑上楼了。 李昭叹了口气，在楼道里站了十分钟左右，这才转身上楼。 什么去我妈家，我和我妈关系那么差，怎么会这么晚去找她惹人嫌。 我只是......想见你啊，我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去你家找你了。 对于李昭的想法，童梦是一无所知的。 她一进家门，童香君就催着她去洗澡，洗完澡又塞给她一碗冬瓜排骨汤。 “喝吧，喝了再去睡觉。” 童梦有些犹豫，她今天全部的卡路里都献给那顿火锅了，再喝的话，她怕明天上称不合格。 童香君很明白童梦的小心思和纠结，直截了当地说道：“喝吧，就这么一天能吃正经东西，喝完你再锻炼一会儿不就得了。” 童梦心下一横，暗道：不差这么一碗汤了，而且这碗汤看起来这么清淡！ 她接过后刚喝一口，就幸福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舒服啊。” 童香君从卧室里拿着一个小纸包出来了，“能不舒服吗？炖了一下午呢——喏，明天早上一到学校就把这个小纸包给你老师，千万别弄丢了，这里头是你的学费。” 厚厚的一沓，沉甸甸的压在童梦手心里。 第58章 出问题 天气越来越冷了，童梦的集训生活也越来越苦了。 之前去首都比赛的时候，童梦问过首都本地考生，她们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那时候童梦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大地方，什么叫专业化，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在首都，大部分人都是进行为期一年的集训。在这其中，有的人会因为家庭条件较好，选择报大师班或是私教小班，一个班里多则二十个人，少则只有五个人。 而童梦的集训班呢？ 一个班里有五十七个人！ 这也就算了，还有一些条件更好的家庭，不仅会让孩子从小开始学舞蹈、声乐，还会多加一门特长。 她们的童年或许很累，但现在受益无穷啊！ 童梦的童年除了上山下河，就是疯跑乱玩儿，快乐是真的快乐，如今吃亏也是真的吃亏。 除此之外，更让童梦焦虑的是，那些同龄人从高一就选定了自己未来将要走的道路，人家从高一就开始集训训练了，比自己领先两年的时间！ 童梦不是没有崩溃过，但是崩溃过后又能怎么样？ 自己不想放弃表演梦，那就只能相信勤能补拙，往死训练。 五月份，童娟丽替她报名省城里最好的集训机构。 八月份机构开营，童梦开始两边跑。 一边去学校里上文化课，一边跑到机构里进行专业训练。 但半个月前，童梦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主攻表演。自己的文化课成绩应该是够用了，所以可以先放一放。 童娟丽一开始和老师一样，很是反对童梦的决定。 “梦梦，咱们老说做事情要做两手准备，你得有一个b计划啊！万一，妈妈是说万一，你没法儿考上心仪的电影学院，文化课还落下了，那你以后咋办啊。” 可天底下的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童梦坚持自己的决定，童娟丽到最后只能让步。 “妈，要是我不去试一试的话，我很有可能两边都会落空。人说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些时候吧，我只能放手一搏，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了。” 童梦搬出小姨家，拎着行李住到了集训机构提供的宿舍里，开始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没过几天，李昭也搬了进来，也说自己要主攻表演，文化课暂放。 童梦不让童娟丽和童香君来看自己，就算俩人带了东西过来，也只允许她俩放在门卫处，自己下课以后过去取，并且严禁两人带吃食过来。 既然决心已下，那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童梦想把曾经失去的时间弥补回来，于是陷入了一种“自毁式”加训。 别人五点钟起来，童梦四点钟悄悄起来，披上一件薄外套，维持住一种“冷，但不至于生病”的温度，爬上天台，一个人摸黑开嗓，练习台词。 下雨的话就把天台门打开，自己站在楼道口，这样的话既能不困，还能练习，又不会打扰别人。 体型不够漂亮怎么办？ 别人只吃半碗饭，练习两个小时舞蹈形体，锻炼一个小时。 童梦便不吃\/精碳水，练习三个小时舞蹈形体，锻炼两个小时。 小品构思的没别人好？ 任何空闲时间都用来看话剧，看电影，看表演创作类的书。 身体弯不下去怎么办？ 刷牙的时候都要把腿压在墙上，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压腿。 今天被老师骂了，明天一定不能被骂；今天表演课演得不好，半夜偷偷跑去厕所里对着镜子练习。 这些事情都做完，童梦还要每周压缩出时间来学习文化课。 集训营里新认识的同学问童梦，“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啊？我每天上完课就要累死了。” 童梦稀松平常地说：“不睡觉呗，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就够了。” 保持饥饿感，保持短但质量高的睡眠，保持一种蓬勃旺盛的野心似乎成为了成功者们的必备精神。 童梦每天忍受肠胃里空空荡荡的感觉，如果感觉自己要低血糖了，便快速舔两口巧克力，再咬下一块巧克力都不会受伤的小角，含在舌尖上等她慢慢融化。 李昭多次劝说童梦，“吃一点点吧，哪怕你多吃点儿鸡蛋什么的呢？这些又不会胖。” 童梦很诧异地问他：“可是我现在有更想做的事情，这件事情需要我维持好的体型，我当然要忍受食欲。” 李昭无话可说。 最令人惊叹的是，童梦如此摧残自己的身体，可她的精神状态却一日比一日好。 看起来清瘦，但拥有流畅且上镜好看的肌肉线条。五官更加立体，眼神璀璨若星，时时刻刻都是斗志昂扬的模样。 口条愈发明朗清楚，舞蹈和声乐的成绩越来越好，表演也比以前炉火纯青了。 童梦有自信，如果自己现在去参加比赛，一定能拿下第一名。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童梦发现自己的经期不再规律，头发掉的也比以前更多了。 起初，她没当回事儿。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了。 在人前，她仍然是开朗的，努力的，但是在人后，她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随便一点儿小事她都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摔东西的欲望。 童梦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可能是长期的节食，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可能是每天都睡得很少，也可能是因为她太累了...... 总之，有很多原因，而每一个因素都有可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可......童梦不敢停下。 她最近常常做梦，梦到自己考学失败，梦到童娟丽指责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成。 等童梦醒来后，她当然知道童娟丽不会因此指责自己，但她仍然会想：我真的花了家里很多钱，所以我必须要更努力，我必须要成功。 于是，童梦开始频繁梦见另一些事情。 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别人在努力，自己已经落后了很多。 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的时候，别人容光焕发，轻轻松松的把自己比下去了。 ...... 这些琐碎但真实的梦境使童梦不敢入眠，她常常睁着眼睛，怔愣地望着天花板，怀疑自己的一切。 我长得不好看，我演的不够好，我没有别人优秀的条件....... 我...... 我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第59章 一层纱 童梦试图自救，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她像是一只被剪断了羽翼，关在牢笼里的鸟。 曾经，她会自由自在的飞，看得见辽阔无垠的天。 现在，她只能面对钢筋铸成的牢笼，再也没有了以前翱翔天际的意气风发。 最初，她暴躁的反抗，试图冲破牢笼，可是慢慢的，慢慢的，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真的会飞吗？ 那会不会只是我的错觉？ 表面上，童梦依然和以前一样在生活。同学佩服她，老师夸赞她，李昭也在她的带动下开始早起练台词。 那些鼓励和看好，夸赞和表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童梦的勋章。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变成了无形的压力，重重的压在童梦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旦我没有那么好了，她们还会看好我吗？还会喜欢我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的时候，人类的崩溃只在一瞬之间，只在一点点小小的火星子里。 那天早上，大家上完了早课，老师走进来，严肃地说：“童梦，你出来一下，老师有点事情要跟你谈谈。” 童梦惴惴不安地出去了，路上她一直在思索，老师为什么要叫自己去办公室。 是自己最近表现的不好吗？还是因为自己状态很差，被老师看出来了呢？ 结果一进办公室，老师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变得极其和颜悦色。 “童梦你先坐，别紧张，老师找你来是有好事儿呢，坐下来，顺便喝杯水，歇一会儿。” 童梦手脚僵硬地坐下了，问道：“老师，有什么事情啊？” 老师咳嗽一声，“童梦同学啊，你也知道，咱们机构的师资力量那是很好的，但是呢才成立不久，还需要一些宣传和名气。 那人的名树的影，学生的成绩好了机构自然而然的就有名气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童梦一头雾水地点点头，“老师您说的有道理，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您想让我帮忙宣传一下？可是我身边再没有学表演的了呀。” 老师摆摆手，“哎，那哪里能麻烦你呢？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老师的意思是，老师认为你是咱们班级里最有天赋的孩子了，最有可能考进首都里的孩子了。 所以呢，老师希望你多多加把劲，努力考近首都，到时候允许学校在宣传时加上你的名字，然后呢，学校到时候还会返还一部分学费给你。 你看怎么样呢？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你就直说，老师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童梦有些惊愕，“您认为我能考上首都电影学院？” “那是当然啦，”老师喝了一口水，又把茶叶沫子吐进垃圾桶里，“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考不进呢？ 你有天赋还努力，外表上也是时下最流行的‘国泰民安脸’，以后演戏也好，走别的道路也好，都是非常适合的。” 时下最火的几位女明星身上一直都围绕着一个问题——她，到底有没有演技？ 要是童梦来看的话，她肯定会不假思索地说：有演技。 那为什么这些人还会像苍蝇一样围着她们不放呢？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是女性，男记者们总爱编造一些恶心低俗的，关于她们的桃色新闻来赢得版面； 另一方面原因则是她们是太漂亮的女性，所以人们因为各种低俗报道的影响，总是会认为——她的成功只因为她有一张漂亮脸蛋儿，她肯定......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没那么漂亮”居然成为了童梦的优势，别人居然认为这样才能被人看见她的演技，她只能走实力派了。 童梦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来，“老师既然提了，那我肯定会帮的——如果我考上首都电影学院的话。” 老师放下茶杯，亲昵地拍拍童梦的肩膀，“老师相信你，你也不要太过谦虚了嘛！” 童梦一出办公室大门，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复杂而暴躁的情绪。 她看着栏板上放着的绿萝，忍不住伸手揪掉它的一片叶子，甚至想要把它狠狠踢倒，踢成花盆碎裂，泥土四散，整盆绿萝彻底死掉的样子。 童梦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能赶紧控制双腿，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跑到气喘吁吁，童梦终于找到了一个隐秘而安静的角落。 这里有一棵参天大树，茂密葳蕤的树冠遮住一方天地，为童梦圈出了一块令她充满安全感的地界。 被她揪掉的绿萝叶子已经蔫了，淡绿色的黏腻汁水在她的手心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童梦在心里痛骂自己：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沉默而辽阔的天地并不会给童梦回应。 她颓然地靠在树上，叫个不停的虫子在发挥最后一波余热，争取在冬眠前赚到足够多的食物。 我要是虫子就好了，虫子不会想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童梦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她沉下心，如抽丝剥茧一般梳理自己的情绪。 老师相信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老师看好自己，所以才提出宣传事宜，并且还可以减免一定的学费，这也是一件好事。 那自己为什么这么崩溃呢？ 两件好事组合在一起，这应该是双喜临门啊。 童梦的心里有一匹朦朦胧胧的纱，只要掀开这层纱，童梦的疑惑会瞬间迎刃而解。 可她不敢。 她怕答案太沉重，自己无法接受。 最主要的是......如果掀开这层纱，自己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每天上课吗？ 如果自己不能正常上课，自己会不会落下别人很多？ 会不会考不上学校，会不会一生都完了...... 人好像总是这样，在最年轻的时候爱思考最宏伟的问题。 有关于爱，有关于理想，有关于生活，有关于一切。 但是，没有答案，只能痛苦的纠结。 这是一个无底洞的漩涡。 童梦就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风轻轻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偶尔飘落几片。 “童梦！童梦！” 李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童梦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大声说： “我在这儿呢！” 第60章 半日闲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 “没事儿啊，我想溜达一会儿，我看这边挺好看的。” 李昭盯着童梦好一会儿，看得童梦心里发毛。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么看着我。” 李昭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童梦愣了一下，“没有吧，我没有不开心，”她笑了一下，“我挺开心的啊。”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如果你遇见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李昭轻咳一声，“我和婷婷都很担心你的——行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到了食堂，俩人排队打饭。 大家的餐盘里都只有清清淡淡，让人毫无食欲的水煮菜。 偶尔会有几个人的盘子里装满食物，还都是令人胃口大开的川菜东北菜。 结果童梦定睛一看，发现人家压根儿不是表演系的，而是学导演的。 食堂的打饭阿姨已经习惯这些孩子们吃得很少了，一个两个好像都不饿似的。 “要一点娃娃菜，要一点西兰花和鸡肉，再来一块玉米，谢谢阿姨。” “再来点儿不？” “不用了不用了。” 这里的打饭阿姨绝对不会手抖，反而死命往里加。 童梦摆摆手，“阿姨别加了，一点就够了，谢谢阿姨。” 李昭的餐盘里东西也很少，只比童梦多了一小坨米饭。 “好香啊……” 晶莹剔透的东北大米香飘十里，米粒饱满，米香诱、人，吃进嘴里还有一丝丝甜味，非常勾、引人的食欲。 童梦站在打饭桶旁边，用力深吸几口气，馋得自己口水直流。 李昭盛了一勺饭，问童梦，“给你来一勺吧？就一勺，没关系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怕吃了还想吃。” “就一口，真的，没事的。” 类似的对话每天中午都会发生一次，李昭也已经习惯童梦总是说不要了。 他正要放下饭勺，就听见童梦犹犹豫豫地说：“行吧，你给我来一点点就行，就一点点。” 李昭惊喜地看向童梦，“这就对了嘛，吃一点没关系的，人不吃米饭怎么行呢？如果你怕胖，大不了我晚上陪你跑步。” 那一小坨米饭也就是成年人一口的量，再多了就没有了。 可童梦开心的不得了，这是她时隔……忘了多久了，反正很久很久，第一次吃米饭。 童梦觉得，今天可以奖励自己一下，毕竟老师告诉她一个消息。 等明天，明天她一定不吃了。 这一丁点塞牙缝儿都不够的米饭童梦一粒一粒地吃了好久。 好吃，太好吃了，人类对于碳水的追求是无法阻挡的！ 童梦吃着吃着，突然就生气了，她问李昭： “李昭，你说我们每天连饭都没法好好吃，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情啊！” 李昭诧异地抬起头，“童梦，你以前可是最坚定的，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童梦一听这话，心里的最后一层防线陡然崩塌了。 她放下筷子，用一种声音并不大，但相当严肃凶狠地语气说道：“所以，我是一个不应该有压力，永远只知道埋头练习的傻子是吗？” 李昭表情愕然，慌乱道：“当然不是啊，童梦你怎么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坚定……” 童梦在李昭急促的话语中走神了，她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突然生气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误解别人的意思？ 那些话自然而然的就冒出来了，她说完之后甚至连自己都懵了。 童梦低下头，看着餐盘里剩下的最后一丁点米饭，忽然就掉眼泪了。 一滴，一滴，又一滴。 如黄豆般大颗的眼泪水仿若铺天盖地的雨幕，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童梦抬手抹掉眼泪，结果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李昭更慌乱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紧忙递给童梦道：“你怎么了呀梦梦？你别哭呀，哎呀，你怎么啦？你和我说说呀。” 李昭脱口而出的亲密称呼没有被童梦发现，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童梦泪眼婆娑，哽咽地说道：“连个米饭都吃不饱，这样的生活到底有啥意思啊？” 当天午休结束，所有人都去上课了。 童梦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保安亭里，等待童香君来接自己回家。 蔚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杂质，如同大海与天空换了位置一般。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看似耀眼而炽热，实则凉爽无比。 童梦坐在高脚凳上，双脚晃来晃去，看起来轻松悠然。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是童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休息。 也是这么久以来，她这根坚韧无比的弹簧第一次断掉。 “梦梦！梦梦！” 童香君坐在小汽车上，隔着马路朝童梦招手大喊。 “梦梦快过来，小心看车！” 童梦噌的一下站起来，把请假条交给保安阿姨，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小姨，你买车啦？还是开的同事的车啊？” 童香君嗔怪道：“你小姨哪有这钱买车，这是我同事的，我借来的——你饿不饿？小姨买了吃的，你先吃点儿，等到家以后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童香君没有问童梦为什么哭着给自己打电话，说想要休息两天。 童梦也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想要休息两天。 这个小插曲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童梦是正常放假了，童香君正常来接她回家似的。 到了家里，童梦第一件事情就是钻进浴室里好好洗一个澡。 在集训营里，大家都去公共浴室里洗澡，洗着洗着总是没有热水，洗不尽兴不说，想要慢悠悠地洗个头都不行。 童梦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焕然一新，清清爽爽地出来了。 “小姨！小姨？” 童梦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见童香君正在接电话。 “嗯嗯，行，你放心吧姐，我知道了，嗯，挂了哈。” 童香君电话一撂，就笑着和童梦说，“你妈今晚上过来，说是要领咱俩去下馆子，你有口福喽。” 童梦面色一喜，“真的啊！太好了！我要好好吃我妈一顿！” “行行行，梦梦最大，”童香君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你下午想出去玩儿不？要是想找婷婷出去玩儿，就拿着这个钱出去。 你们俩吃点儿小零食啊，买点儿小发卡啊，我看人家别的小姑娘还去拍什么大头贴纸？你俩也去照几张，放心大胆的花，小姨报销！” 童梦笑嘻嘻地拿走那一百块钱，“放心吧小姨，一会儿我就去找婷婷玩儿，你先去上班吧。” 童香君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啊，你出门儿别忘记带钥匙，出门注意安全啊，要是有人敲门你就说家里大人不在家，别开门。” 童香君絮絮叨叨地走了，童梦先是往叶雨婷家打了个电话，确认她在家以后，哼着小歌换了衣服，美滋滋地准备去找她玩儿。 第61章 麻辣烫 “婷婷！” “梦梦！” 童梦和叶雨婷好久没见，都开心激动的不得了。 俩人隔着老远就伸出双臂，张开怀抱，像两只小鸟似的冲向彼此。 等终于抱在一起后，两个小孩儿又开始大喊彼此的名字。 “梦梦！” “婷婷！” 桂书云站在门口笑弯了腰，喊道：“你们俩是几百年没见过面了啊？咋这么难舍难分啊？” 叶雨婷把头埋在童梦怀里，声音闷闷的，嗓门大大地反驳道：“妈！你不懂！我和梦梦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算算我俩这都多少年没见面儿了！” “行行行，三秋姐，赶紧进屋吧。” 童梦和叶雨婷屁股长刺一般，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桂书云端着茶杯，斜眼睨着俩孩子坐立难安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地乐。 但她面上风轻云淡，相当淡定地喝着茶，想看看俩孩子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终于，叶雨婷有些忍不住了。 “妈……” 桂书云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故意道：“行啦，你们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太了，哎呀……” 童梦立刻打断桂书云，“天呐书云阿姨，您说什么呢？您简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貂蝉看了你要自卑，西施见了你……” 童梦卡壳了，赶紧悄悄怼了叶雨婷一下。 叶雨婷一个激灵，接话道：“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桂书云被俩人耍宝的模样逗笑了，再也装不下去了，“行啦行啦，嘴上抹蜜啦，想出去是吧？去吧，但是必须得早点儿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 童梦和叶雨婷异口同声，保证道。 临出门前，桂书云给叶雨婷塞了一百块钱，“拿去买点儿吃吃喝喝，够不？” 叶雨婷喜笑颜开地收下钱，“够了够了，妈妈，爱你，我们走了！” 叶雨婷吧唧在桂书云脸上亲了一口，乐颠颠地和童梦牵着手跑出去，骑着自行车走了。 俩人溜达到商业街，叶雨婷问童梦，“梦梦你吃麻辣烫不？” 没等童梦说话，叶雨婷自己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算了，你肯定不吃，你得保持体重，那我也不吃了吧。” 没成想，童梦拉起叶雨婷的手，“吃，我正好中午饭没吃饱，咱们去吃！我要吃酸甜麻辣的！” 叶雨婷有些惊讶，“你咋转性啦？到时候体重不合格咋办，你们集训那么严，你肯定会被罚的。” 童梦拉着叶雨婷往麻辣烫店里走，“我都请假了，准备休息两天，当然得好好吃饭啊！” 俩人进了麻辣烫店里，噼里啪啦一顿夹菜，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尝，捡了满满一大盆。 “行了行了，够了孩子，别夹了，你俩吃不了！” 叶雨婷和童梦意犹未尽地收了手，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美味。 “你最近英语学得咋样啊？” “别提了，我妈给我找了家教，天天睁眼就是学。学完英语学数学，学完数学学防身术，这给我累的。 要不是你过来找我玩儿，我妈肯定不会放我出来！ 你知道我妈多变态吗？” 童梦打开两瓶汽水，好奇问道：“多变态？” 叶雨婷叹了口气，“我妈和我在家只能说英语，我爸回来也只能说英语，就连我家阿姨都要学英语了！ 说是要给我营造英语环境，这样的话出国就不会不适应。” 童梦竖起大拇指，“书云阿姨真是教育家，厉害！” 叶雨婷翻了个白眼，“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行了行了，别说我了，你咋样啊？李昭咋样啊？你俩进去以后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你怎么说的我俩像是进去蹲监狱了似的，还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童梦无语凝噎，喝了一口汽水才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我真是一个弹簧。 你知道吗婷婷，我压力可大了。 我一想到人家那么努力，条件那么好，我就特别紧迫，生怕自己被人家落下。 我花了家里那么多钱，要是不能学出点儿名堂来，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也不敢吃饭，我也不敢休息，在里面呆的我都要崩溃了。 就前几天上表演课，我犯了个错误，老师差点儿给我骂哭了。” 叶雨婷有些心疼，但安慰童梦道：“那说明你学的好呀，老师看好你，不然怎么会说你？”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压力大的。” 童梦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老师说的宣传的事情告诉叶雨婷了。 “要是搁以前，我肯定很骄傲，但是现在我就觉得压力太大了，好想逃避。 我脾气也变差了，反正什么都不好了，月经都不正常了。 今天中午我和李昭在食堂吃饭，因为吃不饱我还哭了。 你说你啥时候见我哭过，还是因为这种事情哭。 我就是很不舒服，还觉得压力大，而且还有点儿自卑，我感觉我什么都比不过人家。 有的人长得好看，站在那里就很抢眼。 而我只能不停地努力，压榨自己，才能让人家眼前一亮。 就……算了，我也不知道咋说了。” 童梦和老师请假之前，终于下定决心，掀开了自己内心里的那层纱。 一瞬之间，自己多日以来的苦闷，艰难，失落，自卑……汹涌而来。 她承认，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 于是，童梦请假了。 那一刻，她只想回到家里，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见到自己最亲密的人，徜徉在无穷尽的关心和爱护里。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麻辣烫上桌了，满满一大盆，盖着浓香的芝麻酱、辣椒油和花生碎。 黏黏糊糊的麻辣烫，入口喷香爽脆，叫人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童梦吞了口口水，“好香好香，咱们边吃边说吧。” 吃了几口后，叶雨婷看着童梦大快朵颐的模样，很哲学地说道： “梦梦，你知道吗？身体上的饥饿会带来精神上的饥饿，会让人陷入困兽之斗，无所适从。” 话音落下，叶雨婷就欣喜地说：“哇，这话太有哲理了，记下来，晚上写到日记本里。” 童梦笑骂一句，“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但确实，叶雨婷说的很有道理。 第62章 恢复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心情不好？吃点东西。 生病难受？能吃东西就没事。 心情很好？吃点东西更开心。 状态不对？想吃点儿什么吗？ …… 总之，只要能吃下饭，天大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了。 要是哪一天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下了…… 那这个人真的就完了。 没吃饱饭的最开始，童梦虽然每天都精神满满斗志昂扬，但她确实很容易累，之所以能做那么多事情，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在撑着。 等到了中期，童梦的身体缺少糖分和能量，连思考问题都变得迟钝缓慢了。 肠胃里空空荡荡的，只能靠大量喝水来短暂的遏制住食欲。 大家的情绪都变得很差，要么很开心要么很生气，好像找不到“平静内心”的落脚点。 到了最后，童梦只要吃东西就会产生罪恶感，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一般。 其实，她的身体只是想要正常的补充能量啊。 久而久之，童梦可能会得厌食症，会得抑郁症，会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人真的要为一个目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值得吗？ 但所有人都这样节食，好像童梦不这么做的话，就是错了。 人类的力量既伟大又渺小，身处在那个环境之中的童梦很难不怀疑自己，很难跟大环境对着干。 焦虑身材，焦虑五官，焦虑演技，焦虑未来。 多吃一口饭等于将来上镜很丑，没人会选择自己。 没人选择自己等于愧对家里人，未来完蛋，背水一战艺考失败。 反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吃一口饭就是等于整个人生完蛋。 如此奇怪但又看起来有些合理的逻辑使叶雨婷目瞪口呆。 “梦梦，你看，由此可见，人不吃饭真的会变傻。” 叶雨婷无语地给童梦夹了一筷子菜，“你现在吃饱了，你觉得你的内心平静不？情绪稳定不？” 童梦沉思一会儿，回答道：“挺平静的，挺开心的。” “那不就得了。 你看，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你造成的，而是整个环境造成的，但是你被动承受了环境造成的不好的后果。 我上次吃不到饭哭了，因为我心里也很焦虑，在那个环境里我会想——我今天做错了一小步，我的整个人生就完咯。 但其实不是的，一个人的一生没有那么容易垮掉，能让人生垮掉的只有一个人的心态。 是你想的太夸张了。 事实上，我们只能决定要不要去做这件事。 你如果想吃饭，那你只能选择多多锻炼消耗掉脂肪，要么和其他同学一样，少吃或不吃。 你如果想考电影学院，那你只能选择坚持和要不要坚持。 形体什么的很重要，外貌也很重要，但仍然有其貌不扬的人入选了。 你说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人家专业能力过硬啊！ 你觉得你不够漂亮，那我问你，有没有人说过你丑。” 童梦立刻说道：“当然没有啊，怎么可能。” 叶雨婷咕嘟咕嘟喝完剩下的汽水，“那不就得了，你不丑，在你从小到大见过的这么多人的眼里，你都不算丑，更何况你还很好看。 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也会有人觉得‘我看也就那样，不好看’。 天底下最不好看的人也会有人说‘我觉得还行啊，为什么你们都说不好看’。 所以你干嘛要那么极端，认为自己不是丑就是美呢？” 童梦若有所思，许久没有说话。 叶雨婷翻了白眼，“真是说别人的时候一说一个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啥也不明白。 你上次还和我说自信最好看，有能力最重要，现在轮到自己反而分不清了。 你看你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么多人相信你，专业的老师相信你，你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嘛？ 有压力固然是动力，但是因为压力而质疑自己，这不是你童梦应该做的事情！” 叶雨婷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完，喊来老板道：“阿姨，结账！” 童梦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听婷婷一席话，我胜读十年书呀！ 果然，人不吃饭会变傻，我不应该这样的。” 叶雨婷相当傲骄地“哼”了一声，“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然后，她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夸赞童梦道：“还好你聪明，知道自己状态不好请假回来了，咱们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借你的光休息一下。 等休息过后，我们重振旗鼓，重新出发。” 童梦畅快地笑起来，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开心。 眼睛弯成一道细细的月牙，鼻翼轻微展开，整个五官和脸蛋流畅的舒展开来。 “好呀，我听婷婷的。” 叶雨婷盯着童梦看了好久，赞叹道：“真好看，梦梦太好看了。” 童梦又笑起来，“好啦好啦，咱们走吧，我小姨说最近有拍大头贴的，咱俩去拍几张呗？” “行啊，走呗！到时候我出国还能带着咱俩照片出去。” 童梦和叶雨婷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下车来看看。 这个发卡可爱，那个玩偶便宜。 俩人互送彼此一个小发卡，当场还给对方戴上了。 老板站在一旁看着，打趣道：“你们姐俩关系真好。” 叶雨婷拉着童梦的手，“当然啦阿姨，所以你能不能便宜一点啊！” 等俩人找到拍大头贴的地方，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 交了钱之后，童梦和叶雨婷嘻嘻哈哈地钻进去，鼓捣着选背景，摆姿势。 一口气拍了十多张，俩人觉得每张都好看，又补交了十块钱，全部拿走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童梦说，“咱们回去吧，晚上你跟我一块儿去吃饭吧，我妈请咱们下馆子。” 叶雨婷也不拒绝，“行啊，那咱俩先回家和我妈说一声，然后就去你家等阿姨和小姨。” “行！” 天边挂上一抹金灿灿的橙色晚霞，放了学的小孩子们在街边打打闹闹，一起往家走。 叶雨婷骑着自行车，大声说，“咱俩比赛看谁先到家！” 她的马尾辫在风中飘扬，笑容比晚霞还明亮。 童梦不甘示弱，也加快了速度。 “我肯定比你快！” 第63章 吃海鲜 童娟丽一打开家门，童梦和叶雨婷的笑脸就映入眼帘了。 她在心里嘀咕道：香君这个臭丫头又骗我，梦梦看起来挺好的呀，也没哭啊。 但童娟丽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只不过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你们俩等久了吧？” 童梦跑到门口，给童娟丽拿了拖鞋，然后一把搂住童娟丽的脖子。 “妈妈，我都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童娟丽回抱住童梦，摸着童梦愈发清瘦的脊背，佯装嫌弃道：“想你干嘛，你个小没良心的，还不让我去看看你。” 随即她又心疼了，“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交那么多学费，她们还不让你们吃好啊？太缺德了，我要去找她们！” 童梦紧忙表态，“没有妈，是我最近锻炼了，吃得少。既然我瘦了，今晚你请我吃点儿好的，让我好好补一补。” 叶雨婷跟着告状道：“可不是呗阿姨，梦梦说要吃你一顿大的，你看她多坏！” 童娟丽皱起眉头，装作生气了，“是吗婷婷，那咱们晚上吃好的，不让童梦吃，只让她看着！” 笑着闹了一阵，三人结伴去接童香君下班。 “嚯，我这排场这么大呢？居然需要三位大美女亲自来接我下班吗？” 童娟丽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嘛，大小姐，您快快起驾吧！” 说完，四人对视一眼，哄笑出声。 她们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海边，最近正是海鲜肥美的时候，当然要吃一口新鲜。 海风咸湿，吹得几人发丝凌乱。 刚一下车就有不少揽客的店家围了上来，童娟丽冷脸拒绝掉所有人，带着三人往相熟的饭店走去。 和脸一边大的大螃蟹，比手还要长的皮皮虾，生腌过后爽脆无比的黑虎虾，肥到装满壳的白蚬子，还有新鲜打捞的海蜇头…… “行啦，直接上手开吃吧，都看着干啥啊！” 童娟丽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开始饿虎扑食。 “好好吃！” 清蒸的大螃蟹鲜美无比，肉甜膏肥，直接渗出壳外，叫人看着就流口水。 童梦手脚麻利地剥好螃蟹，稍微沾点儿姜醋提味，然后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太！好！吃！了！ 我之前怎么这么傻！ 居然不吃饭，一直节食！ 俗话说得好，年轻孩子的胃就像是无底洞，仿佛永远填不满一般。 童娟丽和童香君已经不吃了，只端着一杯汽水一边聊天一边看两个孩子吃饭。 童梦和叶雨婷手表堆着满满一摞海鲜壳子，都搭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样。 光吃海鲜吃不到，俩人又要了一份海肠捞饭，一份海胆炒饭。 “咱俩换着吃，一人一半。” 童娟丽被俩孩子逗乐了，直夸她俩聪明。 童梦义正言辞地说道：“妈，你不懂，吃货的智商是顶级的，一个爱吃饭的人又能蠢到哪里去呢？?????????” 等两个孩子风卷残云地打扫完所有食物后，童娟丽结了账，童香君则说要带她俩去捡贝壳。 海风吹来，凉爽无比。 如今的季节是最好的，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两个大人赤着脚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两个孩子在沙滩上疯跑。 时不时停下来用沙子垒一个城堡，扣上俩人捡来的漂亮贝壳。 “哇！这里有一只小螃蟹！” 童梦惊喜地喊道。 叶雨婷赶紧凑过来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找一只更大的螃蟹。 可一直到几人打道回府，她也没有找到更大的螃蟹。 回去的车上，童梦和叶雨婷头挨着头，呼呼大睡。 一直睡到进了小区，俩人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到了？” 童香君温柔地说，“到啦，清醒一下，咱们应该下车喽。” 童家母女三人先把叶雨婷送回了家，并拒绝了桂书云的留客邀请。 “书云，等明天的吧，今天太晚了，俩孩子都困了。” “行，那咱们明天再聚，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啊。” 童家三人回家之后，轮流去洗了澡，散去一身海风味儿，这才各自上床休息。 童梦是最后一个洗完澡的，她吹干头发出来后，直接钻进了童娟丽的被窝里。 “妈妈，我要跟你一起睡。” 童梦的手搂着童娟丽的腰，腿搭在童娟丽的腿上，好像一只粘人的树袋熊。 童娟丽有点怕热，伸手要把童梦推开，“快下去，你要把我压死呀？” 谁知道童梦得寸进尺，不仅不松手，反而勒得更紧了。 “我不下去，我不下去，我就要抱你。” 童娟丽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把童梦弄下去，只好放弃抵抗。 童梦满意了，在童娟丽身上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妈妈，咱俩明天去一趟医院呗。” “咋了？你咋回事儿啊？哪里不舒服？” 童娟丽着急地问道：“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啊？” 童梦小时候有一次上不过来气，去医院检查人家大夫说有些心律不齐，不是什么大问题，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但这一件事情给童娟丽吓坏了，童梦一旦有点儿不舒服她就怀疑是不是心脏有问题。 “啥呀，不是心脏，我心脏挺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童梦撇撇嘴，“我月经有问题，好像是吃得少造成的。” 童娟丽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我就说你们这个教育方式真的有问题！那光要孩子瘦，百分百出问题！ 他们到底懂不懂啊！你们现在在发育期！吃不好饭会出事儿的！” 童梦赶紧哄她，“不是什么大事儿，真的，明天咱们去看看就好了。” 童娟丽冷哼一声，“女人来月经是自然规律，你现在都出问题了，你还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嚯嚯自己吧你！” 说完，她又意犹未尽地骂道：“现在这审美我真是看不明白了，我瞅人家以前那演员，多健康，面若银盘，多俊。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瘦的像个豆芽菜，好看在哪里？” 童梦小声嘟囔道：“那我也没办法啊，大家都这样，我也只能这样。” 童娟丽气得把她推开，“你一天你就顶嘴能耐，你干脆气死我得了！” 第64章 去医院 童梦一听这话，立马蔫头耷脑，服软道：“哎呀妈，我错了，我现在想通了！ 曾经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知，居然不好好吃饭。 从今以后我洗心革面，我好好做人，我认真吃饭，我绝对把自己照顾好。 好不好呀妈妈，你别生气了！” 童娟丽心里知道这事儿怨不得童梦。 一个小孩子，刚刚成年的小孩子，她能懂什么？ 大家都这么做了，童梦又是个要强孩子，肯定也就这么做了。 但她依然冷着脸，警告童梦道：“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不然你看我削不削你！” 童梦一听这话就知道童娟丽不生气了，又嘻嘻哈哈地凑过去，笑道：“嘿嘿，我知道妈妈最好了，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 屋子里安静下来，月光如云雾般照在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童娟丽柔声说，“梦梦，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童梦闻着专属于妈妈身上的香味，沉默后说道：“妈，你咋知道啊？” 童娟丽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你吗？你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虽然说是话糙理不糙，但童娟丽这话也太糙了。 童梦转了个身，“是有点儿不开心。” 然后她一股脑的把所有事儿都说给童娟丽听了。 童娟丽听完以后，先是鼓励道：“那老师还挺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我闺女是个明珠。” 又是夸赞道：“你还挺机灵，自己情绪不对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是个当演员的好料子，情绪这么敏锐。” 最后愤怒道：“你是你，别人是别人，别人怎么样和你没关系。你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和道路，不要盲目跟随别人。 即使你今天考不上电影学院，你心灰意冷了，你说妈妈我不想当演员了，我也不会在乎我的钱是不是打水漂了。 因为我知道，我女儿努力了，尽力了，我在这个过程里看到了你的优秀，你的坚持难道不是你的财富吗？ 你有这个毅力，妈妈相信你做任何事情都会成功的。 不要把一点点小事想象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很虚无缥缈的。 难道你做不到，就没人爱你了？ 难道你做不了演员，做别的也会失败吗？ 童梦，难道你就这么一点儿本事吗？” 童梦的眼泪顺着脸颊淌到枕头上，沉静而无声。 她鼻子堵堵的，闷声道：“我才不是呢。” 童娟丽知道女儿哭了，但她没有一味的哄她。 而是说，“妈妈这么大岁数了，都能去学摄影，你小姨已经有稳定的工作了，还想努努力，让学历更进一步。 我们难道不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吗？ 但是我们的内心里知道，我们的选择没错，所以我们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了。 妈妈最生气的是，你盲目跟随别人，反而丢失了自己的优势，只想着从众。 你自己说，这样的人能成功吗？” 童梦摇摇头，“不能。” “那就对了，梦梦，要有自信。 信心一时消失不可怕，最怕的是一世消失。 行啦，睡觉吧，明天妈妈带你去医院，然后去买身衣服，溜达溜达。” 母女夜谈到此结束，童梦的心中明亮无比。 她心中的窗户被友人和亲人擦拭得干干净净，留下了干净而清爽的气味。 童梦就这样睡着了，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童娟丽就把童梦拽起来。 “赶紧起来穿衣服洗漱，咱俩还得去医院。” 等童梦收拾妥当出来之后，童娟丽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金灿灿的小米粥，酥脆的流油锅贴，拌好的土豆丝，还有两个煮鸡蛋。 童梦立马走进厨房要去盛粥，没想到童娟丽“刷”一下把厨房门关上了。 “你不能吃饭。” 童梦满脸错愕，不敢置信地说：“为啥啊？妈你昨天不还让我多吃饭吗？今天就反悔了？” 童娟丽无语道：“你是不是傻？你今天要去医院，万一要检查的话，你吃了早饭怎么检查？” 这话一出来，童梦的脑袋也顺势垂下来了。 她蔫哒哒地坐在餐桌边儿上，“行吧……” 童娟丽吃的太香了，小米粥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童梦鼻子里钻。 童梦馋坏了，干脆坐到沙发上，离童娟丽远远的。 她肚子咕噜咕噜地一直叫，似乎是在控诉她：为什么不给我吃饭？ 好在，童娟丽吃饭很快，这种折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外头晴空万里，一出门童梦就开心起来了。 她和童娟丽溜溜达达地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等待看病。 医院里的人不少，俩人排了很久才进入诊室。 童梦把问题说完之后，大夫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这么关键的长身体的时候居然不好好吃饭，你看看你，多瘦，风一吹过来都能折了！” 童娟丽是一个在外很护犊子的人，她立马解释道：“我家孩子是学表演，老师要求的，不能赖她——大夫，你看我闺女这严重吗？” 大夫递过来几张检查单，“先把这几项检查做了，然后我再看看，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童娟丽接过单子，“好嘞，谢谢大夫，麻烦了。” 俩人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这才把费用交完，检查做完。 等待检查报告的间隙，童娟丽带着童梦去了营养科。 “妈，来这儿干啥啊？” 童娟丽得意地说，“你不懂了吧？今天早上你小姨告诉我的，说是找营养师配餐，这样的话你既能吃饱，也能吃好，而且进行锻炼的话还不会胖。 这样多好啊，不耽误身体还能两全其美，你小姨特意打电话问的同事，不然我俩都不知道呢。” 童梦听了之后，有些羞赧地说：“谢谢妈妈，妈妈你也太好咯，我本来想着回去以后正常吃饭，然后多多锻炼呢……” 童娟丽下巴一仰，在前头带路，“我是你妈，还用说谢谢吗？ 咱们先去看看，要是好的话咱们就听医生的话，要是不好的话你只能那么干了。” 营养科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俩人很快就排到了号。 说清楚来历后，大夫让童梦称了体重，测了体脂等一系列流程，然后刷刷刷，给她开了一张单子。 “你就这样吃，按照这个表格摄取毎日所需要的营养和数量，再配合上锻炼，应该是没问题的。” 童梦感激的不得了，立刻小心翼翼地把单子收起来，保证道：“我绝对严格按照单子吃！” 第65章 新台阶 “月经没啥问题啊，但是记得要多吃肉蛋奶，知道吗？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开一点药。 但是呢，我建议还是算了，因为她这没病，只是吃得太少了，营养有些不足，补回来很快就好了。 要注意的是恢复以后第一次来月经可能量会很大的，不要惊慌啊。” 童娟丽连连点头，“谢谢大夫，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监督她。” 俩人离开医院，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饭店吃饭。 童梦要了一碗米饭和一个大肘子，童娟丽怕她吃着吃着噎着了，加了一盆土豆丝汤。 “一会儿我给你买点儿水果，你带过去吃，这回记着，千万不许节食了，知道吗？” 童梦大口吃肉大口吃饭，心里感动的泪流满面——大肘子太香了！ “知道了妈妈，我一定重新做人！” 吃完饭后，俩人去买了两套换洗的练功服，童梦又回家收拾好东西，这才风尘仆仆地往集训营赶去。 到了大门口，童梦依依不舍地抱住童娟丽，“妈妈，爱你，过几天见，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童娟丽拍拍童梦的后背，“好，加油宝宝，妈妈相信你，进去吧。” 童梦提着大包小包，大步流星地走进学校里。 走了大约一百米左右，她没有回头，但是朝后面挥了挥手。 童娟丽在后面远远地看着，看见这个动作之后噗嗤一乐，嘟囔道：“臭小孩，一点儿都不想妈妈。” 童梦去宿舍里放好东西，和她同住的另一位学姐不在宿舍，应该是上课去了。 她跑去办公室找老师销了假，老师说明早她正式上课，今晚先去自己练功。 童梦同意以后又拜托一个男生把她手里的水果，零食什么的递给李昭。 这些东西有些是叶雨婷买的，有些是童娟丽给她带的，让她分给同学老师一点儿。 忙完这些，童梦回去寝室换了一身练功服，自己找了一间空教室，开始开嗓，练习。 俗话说的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台下观众知道。 童梦感觉自己舌头有点儿打结儿了，骨头也重新硬起来了。 练吧，练完就好了！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童梦练得大汗淋漓，狂喝两升水。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还会构思一下小品剧本，生怕自己被老师抽查的时候没话说，没东西演。 口条和形体练完，舞蹈和声乐轮番上阵。 等这两样练完，无实物练习和活物无实物练习、情绪表情练习接踵而至。 艺考不是易考，童梦流过的汗都能挤满一个浴缸了。 一直练到晚上七点多，童梦跑去小卖部买了碗面条吃，然后才回到寝室里，准备学一下文化课。 学姐已经回寝室了，见童梦开门就开心地说：“休息的怎么样？我看你气色好多了。” 学姐是去年艺考失败，进行二战的人。 她心态很好，总是笑呵呵的，但童梦也见她哭过几次。 “回家吃了好多东西，气色当然好啦！学姐，我柜子里有我妈给我带的水果和零食，你要吃你就拿，千万别客气啊！” 童梦拿着毛巾端着水盆，“你去洗澡不？” 赵诺学姐摆摆手，“我洗过了，你去吧，我给你留门儿。” 童梦点点头，“我出了一身汗，那我先去啦！谢谢学姐！” 童梦哼着小曲下了楼，操场上有不少刚洗完澡回来的同学。 “今天水热吗？” “还行，你快去吧，这会儿人少！” 童梦人缘好，一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等她走到澡堂子门口，正好看见李昭也端着个水盆往里头走。 “李昭！李昭！这么巧啊，你也来洗澡，我给你带的东西收到了吗？” 路灯下，童梦笑颜如花，气色和状态好了不少。 李昭放下心来，也露出一个清爽干净的笑容，“对啊，这么巧，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也谢谢阿姨。” 巧吗？ 不巧的。 所有的一切巧合都只是人为制造罢了。 李昭知道童梦回来以后，大概算了一下她的行程，提前半个小时就过来喂秋蚊子了。 胳膊上咬了好几个大包后，终于看见童梦往这边儿走了，然后他紧忙绕过树林，装作恰好来洗澡的模样。 只为了和童梦打一声招呼，合理地看见她。 不然的话，他放心不下。 昨天脑子里一直都是她流眼泪的模样，他很担心她。 童梦察觉不到这些弯弯绕绕，自然地说道：“那里面有一个黑色袋子，那是婷婷给你带的零食，你别忘了哦。” 李昭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恢复了，“哦，是吗？那麻烦你了，谢谢。” “没事儿，这又不是啥大事儿。我要进去喽，拜拜！” 童梦推开女浴室的门，身影消失不见。 李昭长舒一口气，也转身走进浴室。 等童梦洗完澡出来之后，操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夜风吹得人身上起鸡皮疙瘩，童梦觉得有些冷，加速跑回寝室。 寝室里亮着一盏小夜灯，童梦轻手轻脚地打理好自己，动作敏捷得爬上了床。 一夜好眠过后，又是新的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童梦的状态越来越好。 几位代课老师在茶余饭后总会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些学生们。 她们无不赞叹地说：“这个童梦啊，又上了一个台阶，表现越来越好了，人还努力了，我看她就是今年的尖子了。” “跟她一块儿来的那个小男孩儿李昭也还行，天赋上嘛，肯定是比童梦差不少，但确实长的挺帅的，将来应该也能有口饭吃。” “童梦适合走大青衣路线，一点就透，教这样的孩子咱们也轻松。” 这些谈论童梦一概不知，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她每天上午吃个八分饱，下午按照医生少食多餐的叮嘱，有条不紊地摄取能量。 这么一个月下来，虽然体重没有任何变化，不增不减，但是身体线条更好看了，更紧实了。 童梦好像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她自己还要主动加练一会儿。 童娟丽和童香君也会像以前一样，有时间了就来学校看看她，给她送点儿水果，送点儿衣服。 童家有女初长成，只待一飞冲天。 第66章 保温桶 在某一个夜晚，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了。 趁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时候，老天奶双手一挥，落下一场瑞雪，为所有人带来了新的期待。 童梦按照生物钟早早醒来，刚伸出一只脚，就被房间里的冷空气刺激的打了个激灵。 但与此同时，她也清醒了。 童梦在被窝里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一鼓作气地掀开被子，猛灌了一口水。 保温杯里的水温度适中，彻底驱散了童梦的睡意。 她穿好鞋子蹦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哇！下雪了！好漂亮！” 外头的天还没有亮起，但昏黄的路灯映衬着晶莹洁白的雪，熠熠生辉。 赵诺也起床了，凑到窗前和童梦一起赏雪，感慨道：“这一年马上要结束了，考试就快要开始了。” 俩人去水房排队打了热水，迅速洗漱完毕，穿戴好围巾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后跑步去教室里准备出早功。 天气冷，教室里的暖气给的更足了。 本来跑步来教室就出了一身汗，一进教室里只能脱外套。 这一冷一热的，已经有很多人不幸中招，感冒了。 老师让值日生每天在教室里撒一点白醋，再多放上几盆水，说这样子可以消毒，减少病毒入侵的几率。 童梦倒是体格不错，一直没有感冒的征兆。 而李昭已经开始喝感冒冲剂了，生怕自己的嗓子疼发展成重感冒。 “咳咳，小点儿声，都清醒没有啊？” 教台词表演的刘老师走进来，“没清醒的去水房里用冷水洗把脸，都清醒了的话就开始了啊！” 大家齐声回答道：“清醒了！” 刘老师哼笑一声，“既然都清醒了，要是被我逮到舌头打结就来我旁边站着说！来，八百标兵奔北坡，走——” 等一大波绕口令结束后，刘老师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有个事儿啊，我跟大家宣布一下。 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要去考试了，你们心仪的院校也都公布要求了，自己好好斟酌斟酌，有不懂的事情多问问老师。 我这边儿呢有一点事情先说给你们听一下，你们呢，听完以后今天晚上都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家里的意见，好好商量一下。 想要考首都的学校，我的建议还是先去首都准备一下，不然的话临时抱佛脚，大概率是不行的。 但是呢，这样一来费用肯定是会增加的，所以你们回去好好问问家长，到时候商量好了，最迟后天给我结果。” 刘老师的话刚一说完，大家就熙熙攘攘地开始小声聊起来了。 她啪啪啪敲了几下桌子，大声道：“行了啊，有问题下课再说，现在继续啊！ 今天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咱们说是劳逸结合，学校决定再上一节给你们放半天假，让你们歇一歇。 只要不出学校，你们打雪仗也好，回去睡觉也好，我们全都不管的。 但你们要是感冒了，受伤了！哼哼，那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关键的时候，皮都给我紧一点儿，心里都有一点儿数，知道了吗？听明白了吗！” 大家一听放假，欣喜之色瞬间浮现在脸上，大声地说：“知道了！刘老师！我们一定听话！” “行了，那继续吧！还没下课呢，我看谁敢嬉皮笑脸的！” 人在教室里，心在雪地里，包括童梦在内的所有人心全部飞出去了。 毕竟，她们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休息过了。 天天被关在这里头，真真就跟蹲监狱一样，压根儿出不去！ 就连学生家长来看孩子，都只能稍微待一会儿，送点儿吃的喝的，然后赶紧回教室继续上课。 监狱探视犯人都没有这么严格吧！ 下课铃一响，所有人嗷一嗓子，着急忙慌地穿戴好，全副武装过后，猛地冲了出去。 瑞雪兆丰年，这一场鹅毛大雪已经为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童梦她们女生一组，李昭他们男生一组，准备大战三百合，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一！二！三！开始——” 被捏得结结实实的白色雪团在空中撞开，形成一场银装素裹的冬日“烟花”。 童梦是打雪仗的能手，她捏雪团的速度快，跑得也灵活，常常可以成功偷袭别人。 在东北，打雪仗是一项高危运动。 你可以挨打，你可以奔跑，但你弯腰和蹲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不然的话…… 你就会被别人一脚踹进雪堆里，然后，不管是你的队友还是你的敌人，都会一拥而上，只为了用雪把你埋起来。 “吃我一招！” “啊啊啊！谁在雪团里包石子打我屁股！” “看我这个无敌大雪球！” …… 大家全然忘记了学习的压力和痛苦，互相之间闹得一点小矛盾也浑然抛之脑后。 只剩下快乐。 肆意的，无拘无束的，值得享受的快乐。 几位老师在暖洋洋的办公室里站着，她们透过窗户，看着学生们嬉笑打闹。 过了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喟叹道： “年轻真好啊。” 年轻的好在于——你身处其中时不懂她的美妙，可当你失去时，却又会无尽怀念。 童梦在雪地里刚玩了一个多小时，就打算鸣锣收兵了。 她神采飞扬地走出战斗中心，准备悄悄溜回寝室，洗一个澡，学一会儿文化课。 “童梦！你干嘛去！” 李昭眼尖地发现童梦要走，抛下伙伴跑过来。 “我要回去洗一个澡，学会儿文化课。” “那你一会儿在澡堂子门口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李昭的脸红扑扑的，长睫毛上还挂着雪水。 童梦笑着点点头，“行啊，我等你。” 回了寝室，童梦收拾好洗澡的东西就往澡堂子走。 她刚在门口坐下，李昭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他的羽绒服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揣着什么东西。 童梦站起来，“你慢点儿啊，路上这么滑，又不着急。” 李昭露出一个笑容，“我怕你等着急了——喏，这个给你，趁热喝了吧。” 李昭的手心里捧着一个铁质保温桶，“洗澡前先喝一点，回寝室再一边学习一边喝。” 他又递过来几个一次性纸杯，“你喝不完的话可以给别人分一点。” 童梦有些好奇地接过来，“什么东西呀？” 李昭垂下眸子，似乎有些害羞，语速急促地说：“进去打开你就知道了，我先走啦，你别忘了喝！” 李昭跑走了，童梦转身进了澡堂子。 一进更衣室，童梦就打开了保温桶。 第67章 分离啊 一股甜蜜中夹杂着辛辣的味道直冲童梦的鼻腔。 那是一大桶冒着热乎气的姜丝可乐。 童梦的脸蛋儿被蒸气熏得热热的，她嘟囔了一句，“李昭还挺细心嘛！” 洗过澡，回了寝室，童梦一边小口小口抿着姜丝可乐，一边翻看枯燥难懂的数学书。 数学真是一门会的人很会，不会的人这辈子也不会的学科。 童梦则卡在中间，是那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取得一点成绩的学生。 学了没一会儿，赵诺学姐回来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童梦倒了一杯姜丝可乐，“学姐你喝吗？预防感冒的。” 赵诺接过来，“谢谢你啊，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是我同学送给我的。”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赵诺露出一个有些八卦的微笑。 童梦大大方方地说，“是男同学，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是好朋友。” 她如此坦荡，赵诺也不好继续揶揄她，只能闭嘴。 在寝室里闷头学了半个上午，童梦的脑子全被数学题占据了。 正好到了要吃午饭的时间点儿，她干脆起身出去，打算先给童娟丽打个电话，然后再去吃饭。 “喂，妈，听得见吗？嗯，一会儿去吃饭，今天上午放了半天假。 衣服够穿，不冷。钱也够花，我又不能出去，哪里有花钱的地方？ 家里没啥事儿吧？嗯，那就好。 对了，我们老师今天说了，到时候校考的话，最好提前去首都准备，这样状态好一点，考上的几率大一点。 我当然想去啦，但是老师说挺贵的，不过我问了一下，说是家长也可以陪同，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校考就春节前后吧，往年都是初八好像。 嗯，好，我知道咯，那我跟老师说啦？ 拜拜，爱你妈妈，我去吃饭了。” 童梦美滋滋地付了电话费，看见柜台后面摆了一盒咖啡粉，便说道：“阿姨，那盒咖啡也给我装起来。” 这盒咖啡粉就当做李昭送的姜丝可乐的回礼吧。 童梦所在的省城是没有表演系统考的，所以她们只需要参加想报考的学校举办的校考就可以了。 再过一个月，首都电影学院会正式公布招生简章，并开始报名。 那时候，童梦就要进入最紧张，最严格的备考时期了。 童梦在食堂没看见李昭，但是看见了李昭的室友，于是就把咖啡粉交给他，托他带给李昭。 下午，大家继续上课。 可能是休息了一个上午的原因吧，所有人明显状态更好了。 可眼下天黑的早，不到五点钟就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多多少少会影响大家的心态。 童梦趁着下课的功夫去找老师报了名。 “老师，我妈妈说同意我提前过去准备，她会陪我一起，问您什么时候交钱啊？” 现如今是2000年年底，大家对于艺考培训的体系还没有彻底摸索清楚。 所有人都是瞎子过河，只能凭借经验进行准备。 听老师说，前几年哪里有什么艺考培训，大家都是胡乱准备，凭借着一张脸，无知者无畏，靠勇气和不要脸去考试的。 所以，童梦所在的培训机构能安排出一套完整的课程，请来专业的老师，提前为学生着想一下就已经是难得的专业机构了。 “下个礼拜你妈妈来看你的时候带过来吧，不着急也。” 童梦一回到座位上，李昭就过来了。 “你要去首都训练吗？” “对呀，我中午的时候问我妈妈了，她同意了，你要去吗？” 李昭沉默了一瞬，说道：“我还没问呢，等我过几天告诉你吧。” “可以呀。其实我觉得去不去都行，但是去了的话能图个心安嘛。” 童梦知道李昭和她妈沟通起来有些费劲儿，但又没法直说，只好这样子安慰他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童梦买了一本日历，每天撕掉一页。 这样具体的行为给童梦带来一种感受——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一定要抓紧时间了。 日历一天天变薄，距离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 但是在此之前，童梦和李昭还有一件大事。 “老师，我们要请假。” 这一天，路上还有未化完的积雪，它们结成了坚硬的冰，安逸地躺在路上。 所有人只能如企鹅一般，夹紧核心，小碎步地移动。 北风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人类，刮得人脸上生疼。 眼睫毛上挂了水珠，那是口罩里喷出的热气和冷空气结合而形成的。 童梦和李昭俩人走了好久，一直没见到一辆出租车。 “我都走出汗了。” “我也是。” “我怕来不及，我们坐公交吧？” “可以。” 俩人坐上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没几个人。 童梦急得一直在看手表，李昭则紧皱眉头，直勾勾地盯着两边的路。 晃悠了四十多分钟之后，公交车终于停下了。 童梦和李昭一个箭步下了车，大跨步地往机场里头跑。 今天，是叶雨婷出国的日子。 她将独自一人，踏上一个完全陌生未知的国家。 “婷婷！书云阿姨！叶叔叔！” 童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上中学体测的时候她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叶雨婷猛地回头，发现是童梦后也甩开了桂书云的手，飞快地跑了过来。 “梦梦！梦梦！” 童梦停下来站住脚，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叶雨婷，“我总算赶到了。”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我以为你和李昭请不了假呢！” 童梦擦擦叶雨婷的眼泪，“我俩不是来了吗？怎么还爱哭呀，那你出国以后怎么办呀？” 李昭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叶雨婷接过擦擦眼泪，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桂书云在后面喊道：“行啦，过来坐着，别在那里傻站着！” 童梦发现，书云阿姨和叶叔叔的眼眶也是红彤彤的，尤其是书云阿姨，嘴边起了好几个大火泡。 几人刚找到一个地方坐下，互相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叶雨婷就拉着童梦站起来，“我要去厕所，咱俩一起。” 第68章 元旦节 “梦梦，我有点儿害怕，但又没那么害怕了。” 俩人站在厕所隔间里，小声说着话。 童梦一直牵着叶雨婷的手，“等我放假了，我妈说领我去买手机，到时候咱俩可以用qq联系呀。” 叶雨婷用力地点点头，有些别扭地说：“那我跟你最好，你也跟我最好，哪怕咱俩不在一起。” “当然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 两张稚嫩的脸，两只紧握的手。 她们缩在狭窄的厕所隔间里，有些幼稚地说着誓言。 或许以后会变，或许她们永远不变。 但此时此刻，此时此地，她们无比真诚，无比坚定，无比相信。 最重要的是，这段记忆哪怕过了很久也不会褪色。 因为，这是她们的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分离这个课题。 难过，不舍，期待……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带起心中的浪潮，再缓缓归于平息。 从厕所出来没多久，叶雨婷就要准备登机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妈妈爸爸说不出话来。 登记播报一遍遍响彻机场，时间真的不多了。 桂书云泪如雨下，最终她还是放开手，万般不舍地说：“去吧，去和你的好朋友们道个别。” 叶雨婷哽咽地抱住童梦和李昭，“你们也要加油哦，我们都……都要努力，变成……变成很好的人。” 童梦的眼泪顺着脸颊淌到毛衣里。 先是热热的，后是冰凉的，最后痒痒的泪水贴在她的胸口。 “嗯，你要注意安全，要多给我们报平安。” 童梦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这个给你，上飞机再看。” 叶雨婷点点头，拿起行李箱，朝她们挥挥手，“拜拜，到地方我会跟你们报平安的。” 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海关，然后，再也看不了她的身影。 桂书云哭得不能自已，叶叔叔拿着手帕频繁地擦眼泪。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放假就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登上去往异国他乡飞机的叶雨婷掏出童梦送给她的纸包—— 里面是一个红包和一封信。 红包里装着童梦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厚厚一沓，她还托童香君给换成了美元。 叶雨婷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并不长。 “婷婷，我妈妈说穷家富路啦，这笔钱是我送你的压箱底钱。 你可以用它们去体验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也可以用它们享受一顿没有享受过的美食。 你勇敢坚强，聪明机灵，你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成绩，过上很棒的生活。 我也会在这里好好考试，用心读书，经常想你。 我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人，然后继续在一起。 享受新的冒险吧，婷婷。 我的天才女友，请放心大胆地走吧！ 对了，哭过以后好好擦擦眼泪吧，之后睡一觉，迎接新的生活吧！” 叶雨婷破涕为笑，小声说道：“真讨厌啊。” 但她依然从包里拿出纸巾，认真擦掉眼泪，戴上李昭送她的眼罩，闭上了眼睛。 是，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叶雨婷走了之后，童梦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可她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明明之前也不能常常见面，但心里总是觉得很安定。 可现在，童梦总是会担心叶雨婷。 还没有放假，她没办法出去买手机，于是她只能常常给桂书云打电话，询问叶雨婷的状况，让桂书云替她问好。 桂书云还打趣俩人，“牛郎织女怕是都没有你们这么黏糊哦！” 但日子还得继续，童梦努力练习的心更加坚定了。 又下过几场雪后，天气愈发冷了。 终于，在再次送走一场雪后，报名的日子到来了。 童梦早就想好了，她心仪的院校只有一个——首都电影学院。 她一定要考上电影学院，一定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最好还能成为昌梅梅老师的弟子。 报名的时候，李昭问她，“你已经决定好了吗？万一首都电影学院没有考上，考上你的第二志愿了呢？” 童梦摇摇头，笃定地说：“不会，我会考上，如果我考不上，那我就再来一次。” 李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他落笔一挥，也报名了首都电影学院。 接下来的时间里，童梦能明显感觉到老师们要求更严格了，课堂纪律更严肃了。 大家好像都绷着一根筋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慎，这一年的努力就化为虚无了。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 在童梦的不知不觉中，学校放假了。 “这次元旦节，不许胡吃海塞，如果回来以后体重不达标的话，看我怎么治你们！ 每天的功课千万不能落下，等你们考完试之后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放假两天半，一定要抓紧时间休息，知道吗？” 刘老师一说完话，台下就有人问了，“老师，一边不能落下功课，一边又要好好休息，到底是要我们怎么样啊？” 刘老师教鞭拍的啪啪响，“早点把功课做完，不就能好好休息了吗！行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童梦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回寝室拿了就能走。 她和李昭约好一起打车回去，在学校门口碰头。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俩人拎着东西往楼上走，刚到楼层，就听见了童娟丽的声音。 “梦梦快到了吧，你快点把锅打开，我下去等着。” 童梦瞬间眉开眼笑，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喽！” 童娟丽一探头，又是惊讶又是开心地说：“这么快呀，冷不冷？你俩快上来——李昭啊，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来这边儿吃饭啊！” 酸菜炖排骨，干豆角红烧肉，清炒西兰花，白灼大虾，酱焖鱼，白菜大拌，孜然羊肉…… 满满一桌好吃的，还有冻梨，沙糖桔，童梦爱吃的火龙果…… “好香啊！我饿死了！为了晚上这一顿饭，我中午都没敢吃！” 童香君一听，“那你快去洗手，咱们赶紧开饭，宝宝。” 其乐融融，热气腾腾的元旦节就在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第69章 初试啦 童梦在家歇了两天。 上午练功，做功课，下午休息，看电影。 这样的假期给她舒服坏了，只觉得神仙来了也不换。 回学校的头一天上午，童娟丽带她去买了一件棉袄，搓了个澡，然后才给她送回学校。 “在学校里听老师话，劳逸结合，妈妈相信你，过几天咱们一起去首都训练啊！” 童梦点点头，“放心吧妈，你就等着摆酒席，庆祝我考上首都吧！” 童梦眼神熠熠生辉，自信又张扬。 童娟丽系着厚围巾，声音闷闷的，大笑道：“好，妈妈等着！” 在学校训练到一月十五号，老师通知说去首都训练的学生们可以提前回家准备一天，十七号小年出发。 童梦和李昭再次结伴回来，好好睡了一觉后，童娟丽赶来省城，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儿剪头发，买衣服。 十七号，小年当天，童娟丽起了一个大早包了一顿饺子，看着两个孩子吃完后，她们赶去学校集合。 当天下午四点钟，她们到达首都，入住离培训教室最近的酒店。 十八号早上五点钟，童梦和李昭如在省城一般，出早功，上早课。 童娟丽借此机会报了一个短暂的摄影班，每天跟着老师出门儿采风，去看各种风格的摄影大师的摄影展。 一月二十三号，所有学生和家长们，老师们聚集在一起度过除夕夜。 一月二十四号，老师们放假一天，度过春节。 童梦没有休息，她照常训练，童娟丽全程陪着她。 俩人就这样度过了在异地的第一个春节。 当晚，童娟丽给了童梦一个大红包，十分郑重地说：“梦梦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妈妈祝你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二十五号，恢复上课，大家开始紧抓弱项，巩固强项。 一月三十一日，年味儿逐渐散去，但红色的鞭炮碎屑还是随处可见，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还是“过年好”。 就在这一天，童梦很早起床，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准备好一切，等待前往考场的车。 今天，她要去考试了。 童娟丽看起来比童梦还要紧张，她不停地深呼吸，不停地喝水跑厕所，甚至还吃了两片速效救心丸。 她压根儿没有任何心脏疾病，但她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爆炸了。 童梦也很紧张，不停地调整衣着，不停地打量自己的脸，生怕有哪一个细节没有做好，自己就被刷下去了。 一路上，童梦不敢喝水，反复放松自己的肌肉，令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松弛自然。 拿着早就烂熟于心的散文台词又念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初试的时候舌头打结，打磕巴。 下车之后，童梦从包里掏出一个滚烫的热水瓶，在自己身上来回滚了几遍，生怕衣服有褶皱，看起来不够得体。 她和李昭互相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又继续准备自我介绍的流程。 来考试的人有很多，童梦大概扫了一眼，发现真是群英荟萃，人才济济。 现在看不出专业实力，只能看对方的五官和身材比例。 童梦暗自咋舌：这也太好看了！尤其是队伍里有几个新疆男孩女孩，五官立体深邃，整个头感觉也就巴掌大，简直是基因彩票。 童梦怕自己看多了心不定，便收回视线，专心练习自己的。 很快，排队的人逐渐变少了，童梦的位置越来越靠前。 童梦深呼吸一口气，将演讲稿收好，重复着动作活动四肢，又尽力开嗓，使声音保持洪亮，清晰的状态。 等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总算是轮到她了。 童梦手心儿冒汗，后背渗出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她过上了夏天。 没关系，放松，童梦，放松，你能行。 童梦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企图放松身心。 随后，她走进那间可以决定她成绩和未来人生轨迹的考室。 “各位老师好，我来自美丽的冰雪之城……” 童梦有一个很神奇的能力，这也是她被人称之为大赛型选手的根本—— 入场前，童梦可能会很紧张，但只要一上了台，只要被人看见，童梦便会瞬间松弛下来。 她就是天生吃这口饭的，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舞台选择了她的一个表现。 童梦准备的朗诵片段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这短短的两分四十秒，童梦打磨过无数次，练过无数次。 有好几次，她做梦梦见自己在念这段台词，但是一念一个错，还没念完就被淘汰了。 很幸运的是，这一次，童梦成功念完一整段，并且，这是她这么久以来表现最好，状态最好的一次。 童梦念完之后，坐在正中间的考官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还挺会选台词的。” 自我介绍和台词表演完毕后，初试的最后一个考验到来了—— 命题表演。 有两种命题，或是老师规定情境，或是一组人一起表演一个主题。 童梦在心里默默祈祷，让我一个人演，让我一个人演，万一和我搭档的人不好怎么办…… 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童梦抽到了搭档表演一个主题，《江姐》。 童梦要表演的片段是女主角江姐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在集中营里，江姐面对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绝不畏惧。 她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地痛斥了敌人罪行，表现出坚贞不屈的气节，和极其崇高的精神。 这一段不好演，因为人在愤怒质问时不一定能保证口齿清晰，面容不狰狞。 但童梦本就做好了关关难过关关过的准备，她大致记下台词，落落大方地说道： “各位老师，我准备好了。” 几分钟过后，童梦表演完毕，站回正中央。 她在心里揣测道：老师们没有打断我，那就说明我演的不错，至少也是个中等，那是不是意味着…… 童梦不敢落实猜测，她怕自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以了同学，请回去等待通知吧。” 童梦鞠了一躬，走出考场。 童娟丽和李昭立马迎了上来，她们也不敢问童梦表现的如何，只能念叨着：考完就好，考完就好。 第70章 三月份 等待考试结果通知的日子是令人痛苦的。 童梦一边练习一边提心吊胆。 一方面，她认为自己过个初试是没问题的。 另一方面，初试又是淘汰人数最多的一轮，而那天她又看见那么多俊男靓女，她真的很害怕自己被刷掉。 童梦在qq上和叶雨婷倾诉自己的苦闷，但因为时差原因，俩人总是对不上号。 童娟丽想领她出去玩玩，散一散心，不要总把心思放在考试和成绩上。 但童梦自己拒绝了。 “妈，我不能出去玩儿，我要为复试做准备，我相信我能行。” 童娟丽无法，只能告诉童梦，“你别担心，做事儿没有一次就成功的，如果不行，妈也会支持你考第二次。” 这会儿反倒是童梦理智了，“不行妈，说好给我一年时间，那就是一年时间，你放心吧，我已经尽全力了，就算输了，我也不会后悔。” 二月十五日，首都下了一场大雪，今天也是公布复试名单的日子。 童娟丽紧张到求遍满天神佛，生怕童梦没有进入复试。 到了这时候，童梦反而平静了，她一鼓作气，咬牙点开成绩。 一秒钟过后，房间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妈！妈！我中了！我过了！我能参加复试了！妈！” 童梦激动到语无伦次，抱着童娟丽在房间里转圈圈。 童娟丽的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不停重复道：“过了好，过了好，过了就好，梦梦太棒了。” 母女俩庆祝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阿姨，童梦，是我。” 童梦打开房门，李昭涨红的脸出现在门外。 “童梦，你过了吗？我过了！你肯定也会过！” “我也过了！太好了！我们都过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童梦和李昭继续向下一轮面试发起进攻，可有的同学却要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 这条道路就是如此的残忍，有一点天赋远远不够，电影之神只会接纳经过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最优秀的人。 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三月份才是大家见真章的战场。 童梦才过了初试，野心就变大了，她夸下海口，自己要考进全国前十。 童娟丽如今走路都带风，那天她陪童梦去考试，看见那么多好看孩子，心里直打鼓，都想好安慰童梦的话了。 没想到童梦这么争气，竟然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了！ 她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见路边儿的狗都要夸一句真可爱。 一听童梦立下誓言，童娟丽马上送上爱的鼓励，贯彻夸赞式教育。 “妈妈觉得你能考进全国前三！” 童梦笑得在床上打滚儿，“真的啊，你这么看好我呀？” 童娟丽点点头，“真的呀，妈妈觉得你就是最棒的小孩！” “好！吃过午饭我继续去练习！” 这段时间里，童梦的食谱再次更新了。 她只吃粗粮和杂粮，三天吃一次米饭，所有的菜少油少盐，肉类全部水煮，就连水果都换成果糖含量更低的水果了。 童娟丽为此专门买了一个小电锅，每天早上都去买一堆新鲜的菜回来，自己煮给童梦吃。 她害怕童梦闻到饭菜香味儿会馋，会心情不好，每次自己下楼吃饭回来都要先去刷牙漱口。 更多数时候，童娟丽也陪着童梦一块儿吃水煮菜。 “哎，你别说，吃几天这种菜，皮肤都变好了。” “是吧，那你多陪我吃几顿，我不在的时候你在下楼去开小灶。” “行，答应你了！” 俩人苦中作乐，摆出一副共克难关的架势。 留在首都的孩子变少了，大部分人是没有考上，小部分人是承担不起高昂的费用，只能先行回家，临近复试的时候再回来。 童梦晚上睡觉的时候搂着童娟丽的腰，“谢谢妈妈，要不是你努力赚钱，我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童娟丽笑着打趣她，“呦，知道心疼人啦。” 但下一秒，她又正色说道：“钱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的都是你的，为什么不能提前花呢？ 你放心吧，不要有压力，你妈妈我的棺材本儿厚着呢，放心吧！” 人一少，老师们也有空了。 她们每一个人专门负责三个孩子，就相当于一对一指导的小班儿了。 童梦每天都训练到很晚，时不时还要和李昭一起加练。 有时候，真的很累，状态也不好，表演起来也差。 在这种时候，老师们说话毫不留情，把阴阳怪气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真厉害啊，大明星啊，没几个人知道的大明星都开始摆架子了。 我是不是看你演出戏还得先磕一个头啊？你就算是想飞，你也得有本事飞啊，翅膀长齐了吗？ 这是笑啊还是哭啊？我是不是得带一个放大镜啊？ 童梦啊，厉害啊，上课跟梦游似的，人如其名呗？ 你看看你那个表情……” 童梦就算是脸皮厚的孩子了，却也常常被数落的抬不起头来。 有好几次，童梦被骂的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了，结果老师来了句，“对，记住你现在的心情，以后演戏用得上。” 童梦知耻而后勇，被批评过的问题绝不再犯，被表扬过的优势也更加凸出。 想要进步，玻璃心可不行。 就这样，时间飞速来到三月，复试的日子快到了。 几位老师尽量模拟出考场里的样子，总结出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画出重点，挨个紧抓。 童梦做梦都是复试题目，整个人都快被腌入味儿了。 老师们拿着教鞭，高声安慰道：“保持这种状态，记住这种状态，做好最全的准备，你们只有这样才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童娟丽看着童梦日以继夜的训练，心疼的不得了。 但她深知女儿的性格，一句话也没劝，只告诉她，“你的梦想院校和你近在咫尺了，梦梦加油。” 童梦为了这个目标，头悬梁锥刺股，拼尽了全力。 终于，三月十八号到来了。 童梦的最后一关，开始了。 第71章 搭档啊 首都电影学院的复试分为以下几个环节—— 自我介绍（不可以说姓名），台词表演（不得与初试朗诵的篇目重复）。 声乐和形体，自选一节歌曲曲目和舞蹈片段。 命题表演一段，由老师出题。 以及最后的专业知识问答和艺术素养测试环节。 舞蹈部分童梦准备了一段民族舞，这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段。 至于歌曲曲目，她选了一段歌剧唱段，比较适合她广阔但有些低沉的嗓子，唱起来很有力量感，非常符合角色状态。 这一次，首都电影学院门口排队的考生明显变少了。 童梦没有四处打量，而是专心默背自己准备的选段。 李昭排在她的后头，也在小声默诵自己准备的散文。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灿阳高挂。 寒冷凛冽的冬风似乎是为了照顾这些考生们，也悄然无声的停止了。 有的人心态不错，还在好奇的四处打量；有的人争分夺秒，沉浸在自己准备的题目之中；还有的人能明显看出来他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很快就要轮到童梦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位老师叫到了童梦的考号，喊她去更衣室里换装，擦妆（卸妆）。 首都电影学院是最严格的，不允许考生在脸上涂抹任何东西，只想看她们最原始的面貌。 童梦换好衣服鞋子，在更衣室里快速拉伸一下，活动活动脸部肌肉。 大约十分钟以后，先前叫她进来的女老师出来了，“马上到你了，准备一下吧。” 童梦抚平衣服褶皱，稍微抿了一小口水，深呼吸几次后，面带微笑，等待考官通知。 “下一位！” 童梦神态自若地推开门，面容舒展，步履轻盈。 “走到最中间的红点处就可以开始了。” 童梦找到指定位置站定，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笑容。 “各位老师好，我是0057号考生，我身高174，体重48公斤，我来自美丽的冰雪之城。接下来，我将为各位老师表演散文选段……” 声台形都完美结束了，老师们并没有中途打断童梦，童梦也自觉拿出了最好的水平。 到了表演时，坐在考官正中央位置的昌梅梅老师笑着说，“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热热身，然后咱们再开始，就模仿一段猩猩摘香蕉吧。” 到了这一个环节，整个考场大教室里全是人。 原本笔直坐在童梦身后的考生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严阵以待。 考官们一旦给出主题，二十多个人会同时开始表演，只有表现极其出色的人才有可能被看到。 无实物练习加动物模仿，这是童梦的长处！ 童梦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和众人齐声道：“好的老师，我开始了。” 猩猩眼神灵活，肢体动作较大，有似人之处，但更多的还是动物天然的野性。 摘香蕉这一段最难的是表演“上树”，毕竟香蕉好摘，树难爬。 童梦的解放天性练习学得十分到位，她也不拘谨，直接进入状态，演了一段笨蛋猩猩成功吃到香蕉的模仿。 “各位老师，我已经热身完毕了。” 命题表演分两种，要么是两到三人一组，考官现场出题，有五分钟商量准备的时间。 要么是出一个情境和主题，让考生现场编排，在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表演。 据听说，表现最出色者会被考官单独拎出来，进行边考边教—— 即考官在考生表演过程中提出要求，提出变化，想要观察考生的随机应变能力，以及自身的表演形式储备。 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童梦却比初试时更加从容，完全是来者不拒，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考题。 昌梅梅老师和坐在她旁边的影后陈静老师耳语了几句后，和蔼地说： “你们前后排三人为一组，组成即兴小品搭档，表演的主题为火车站众生相，现在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各自准备一下，开始吧。” 童梦迅速回头，见自己身后是一个高挑的，有一些少数民族面貌的女孩子，身前则是一个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的高大男生。 “咱们三个先去那边沟通一下，大约用三分钟梳理清剧情，最后一人两分钟时间思量自己的角色，可以吗？” 童梦是一个强势，且具有领导力的性格，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她自然想要占据主动权。 表现上来看，这是集体小品，可实际上，考试就是考试，最终考官们看的还是出色的个人。 所以，和没有默契，没有配合的搭档之间，童梦认为只需要理清故事的大概流程，高潮部分，开头结尾就可以了。 如果一句一句扣细节，扣走位，她们这组肯定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两人没有异议，三人大跨步往角落走去。 时间紧迫，童梦边走边提高音量道：“我想演一个即将踏上旅途，追寻梦想，报效祖国的女军人，你们呢？” 女孩儿沉思一会儿，直接道：“我表演一个心灰意冷后准备通过旅行治愈自己的少女。” 两人说完后，齐齐看向男生。 那男生一直到三人都走到角落里了，才说道：“我演一个遇上黑心老板不发工资，实在走投无路所以偷钱凑路费的农民工吧。” 童梦看了男生一眼，有些惊讶，心里想：这个人要么是对自己的表演能力很自信，要么是认为这种角色最出彩，想要抢风头。 因为男生的长相十分正派，外加他的五官轮廓很柔和，通俗来说就是一个奶油小生的形象。 他演农民工角色的话外形并不适合，那自然只能通过表演细节来弥补。 所以只有童梦揣测的这两种可能性。 但这是他个人的事情，童梦懒得浪费时间浪费口舌，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既然角色确定了，那我们梳理一下大致剧情，我的想法是—— 农民工偷窃失意女青年的钱包，被我扮演的女兵角色发现了，我挺身而出帮助女青年抓小偷，这样的故事梗概可以吗？” 男生立马反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抓捕过程会耗费很多时间，在这其中我一直是没有台词的状态，不太公平吧？” 第72章 出变故 “这出戏的矛盾冲突点是由你发起的，改变人物情绪的人是她（指那位少数民族考生），最后强调角色的是我，我们各有展示，哪里来的不公平？” 童梦噼里啪啦地说完之后又道：“角色也是咱们自己选的，那么故事只能由角色串联起来，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请你快速提出一个剧本。” 另一个女孩子出来当和事人了，“结尾可以是女兵帮助你解决困难，你表达内心改邪归正，我踏上旅途，准备寻找自我，而不是纠结于过去呀，我觉得是很出彩的。” 男生面色严肃，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满意，但可能是碍于时间关系，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三人又飞速把故事流程梳理好，便各自开始揣摩自己的角色了。 表演是一门行为艺术，是一门感受、观察具体生活的艺术。 真听真看真感受，一切的故事进行和表演形式都要切合实际。 哪怕这是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剧本，但故事内核与其角色内心转换仍然要引起观众共鸣，贴合时常荒诞的现实。 童梦不打算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里冒险，她准备在角色中融入自己本身的性格特点，再加上自己观察得来的女兵人物特点去塑造这个角色。 童娟丽有一个远房表姐早年就当过兵，童梦去她家里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 这些细节都会使这个角色变得更为丰富，饱满。 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众人重新回到位置上，每个小组都获得了三把椅子作为道具。 童梦所在的小组位置并不算靠前，因此，想要靠位置优势引起考官们的注意有些困难。 “嘀——考试开始，请各位考生开始表演。” ——“同志，你现在好点儿了吗？需要我再给你接一杯热水吗？” 童梦扮演的女兵（以下简称女兵）脊背挺拔，微微低下头，关切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由少数民族考生扮演的女青年（以下简称女青年）。 女青年腰背弯曲，双手紧紧摁着肚子，眉头紧皱在一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谢谢你啊同志，我应该没关系了，不麻烦你了。” 女兵点点头，手里却仍然拿着纸杯不放。 她坐在椅子上，屁股却只挨着一个边儿，整个人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这时，由男生扮演的农民工（以下简称民工）上场了，他驼背含胸，一只裤腿塞在袜子里，头发也凌乱不堪。 民工环视四周，最后在女青年身边坐下，似乎是怕自己脏到对方，还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 “哎，小姑娘，你们要去哪里啊？也是准备回老家的吗？” 女青年声音颤抖，“不是，我准备出去旅游。” “旅游好啊，我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也喜欢旅游的。我听人说南方比较好玩儿，但我成天打工还没有……” 女兵径直打断民工的话，“这位男同志，这位女同志已经很难受了，麻烦你让她好好休息。” 她站起身子，“我再为你接一杯热水吧。” 女兵抬脚大跨两步，来到“饮水机”（无实物表演哦?`???′?）面前，放下杯子，弯腰摁下开关。 与此同时，她的双眼环视整个火车站候车厅，空闲的一只手始终贴紧裤缝。 忽然之间，她大喊一声，“抓小偷！有小偷！” 只见民工将手偷偷绕到女青年身后，做出一个贼眉鼠眼拉拉链的动作，把手伸了进去。 女兵一个箭步跑向民工和女青年的方向，嘴里不停念叨着： “让一让啊！” “拦住他！他是一个小偷” “借过，我是军人，要逮捕小偷！”等话语。 女兵双手拨开“人群”，直往民工扑去。女青年面色惨白，大喊道：“快抓住他，这个小偷把我的钱包偷走了！” 民工则四处躲避，企图逃之夭夭。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女兵只剩下一步之遥就可以抓住民工，帮女青年拿回钱包了。 “你们这一组，上前面来。” 其中一个考官大声说道。 童梦一看，发现考官说的真的是自己这一组，立马喜上眉梢。 可下一秒，她便把喜意收了回去，重新沉浸于角色之中。 这一次，三人挪到了最中间的，最方便考官观察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位置紧张的缘故，扮演民工的男生开始频繁出错，频繁卡壳。 按照原剧本，女兵抓住民工后女青年会上前痛骂他一顿，然后情绪彻底爆发，诉说自己工作失败，情场失败，想要出去旅游散散心结果撞上生理期痛经的崩溃。 刚遇见女兵这一个好心人，心情恢复一些，结果钱包就被他偷了，为什么老天奶要这样对她啊！ 这一段，女青年表演的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就是民工的独白了。 民工先是羞赧并且觉得丢人，然后是手足无措，最后是彻底垂下脑袋，接受群众的审判。 但听见女青年的“为什么老天奶把坏事儿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的质问后，他语言质朴地安慰她，想要弥补女青年的心情，也正好借此讲出自己的经历。 就是这一段台词，男生一直出错，十分影响故事进展。 童梦扮演的女兵角色的变化是在故事最末尾处才有体现的，如果男生一直这样子延误时间，她的表现也会受到影响，大打折扣。 好不容易换了位置，被注意到了，童梦可不想错失良机。 她之所以编排这个剧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追逐小偷是一个相当热闹的“大场面”，大家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戏剧冲突，从而加快故事进度，以最快速度吸引到考官们的眼球。 可眼看着时间快要结束了，男生还在磕磕巴巴地说着台词。 童梦又想起刚刚他故意改变台词的事儿—— 在民工刚刚出场搭讪女青年，降低女青年警惕的时候，采用了询问她关于旅游相关的事情作为手段。 其实那一段里，民工应该紧接着去问童梦扮演的女兵，“那姑娘你也是去旅游的吗？”从而牵引出童梦的人物角色。 可他没有那么做，反而是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耽误童梦的出场。 所以童梦才灵机一动，直接用一种身处戏中的方式打断他。 第73章 抽查啦 后来，还是在捉捕小偷的时候，童梦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喊出了自己的身份。 那句“我是军人，要逮捕小偷！” 既然如此，是男生先行使坏抢戏，那也不要怪童梦不讲道理了。 毕竟，有因才有果嘛。 女兵扣押住民工，将他狠狠摁在地上，双手紧压住他的头颅。 幸好，叶雨婷学习防身术时童梦也去凑过热闹，不然的话，这么专业的锁住双臂手势，童梦还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既然你自己就有苦楚，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施加痛苦呢？咱们相聚在此地，即将奔赴天南海北，各自有各自的难处。 你的工资被老板赖下是很可怜，但被你偷了钱包的她不可怜吗？因为逮捕你，错过了上火车时间的我不可怜吗？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去部队里报道的日子！ 但是，但是，我身为人民群众的保护伞，怎么能见恶事不阻止，见群众受害不帮助呢！” 原本，女兵表情坚毅，目光如炬，但慢慢的，女兵的表情变得茫然若失，似乎是在挣扎自己的决定。 可很快，她又重新坚定起来，铿锵有力地说着，“今日如果我不帮，我还干嘛要穿这身衣服，干嘛要去当兵呢！” 女青年擦擦眼泪，“同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没关系，保护人民是我们的使命嘛！我帮你把他押送到火车站保卫处，让她们把他送到警察局吧。” 三人行至保卫处，女兵敬了一个礼，“同志，这是我的证件，这名男子偷窃未遂，烦请你们送往警察局。” 民工颓然羞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法律的审判。 这时，女兵突然递给他五十块钱，“拿去，到时候买一张火车票，好好回家过年吧，讨薪的事情交给警察吧，他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完，女兵抬脚就走，扶着身体不适的女青年，走回候车站。 “我决定不去旅行了，我要去你们部队，送你一面锦旗，帮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晚归。” 女兵讶然地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良久，女兵露出一个微笑，“多谢。” 故事结束，完完整整，用时七分半。 童梦三人鞠了一躬，严肃说道：“各位考官，我们的表演结束了。” 昌梅梅带头鼓掌，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今年的小同学们都很不错啊！” 童梦攥紧双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的手心里布满了绵密湿滑的汗水。 接着，昌梅梅和其他几位考官分别点了几位同学进行即兴命题表演。 有人是哭，有人是笑，有人是演一个指定的小情境。 时间越过越久，童梦的心越来越沉。 因为，她一直没有被点到名。 能被点到名的，都说明主考官们在刚才的集体即兴小品中注意到了她们，她们表现的很亮眼，很有可塑性，是有极大的可能考中入选的。 可童梦一直都没有被点到名字。 心里惴惴不安的童梦表情却很淡然，她一直姿态笔直，笑容得体，看起来一派风平浪静，颇有大将之风。 “0057号考生请出列，麻烦你表演一段地震后，全家人不幸遇难，而你因为工作原因和瘟疫的关系被困在外地，时隔一个月之后，你终于回到了家乡，站在自己家废墟前的片段。” 童梦猛地抬起头，看见所有主考官都在注视着自己，终于确认考官叫到的“0057”考号代表自己。 她深呼吸一口气，站到表演区域，放松四肢，大声道：“好的老师。” 童梦呆呆地站在“废墟”前，双眼涣散，手臂和脊背松垮地塌下来，仿若身后背了一座大山一般。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顺着脸颊淌到脖子上。 须臾间，可能是眼泪唤醒了她的思维，她颓然地坐下来，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与其说她是坐下来了，不如说她是跪倒在地上，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就连支撑她的脊骨都被这场灾难带走了。 她没有呐喊，没有大哭大叫，她只是不停流着眼泪。 童梦的眼睛里仿佛住着一条小河，无穷无尽的眼泪把她最后一缕生气也流走了。 她抬起头，注视着灾难过后依然蔚蓝的天空，聆听着年年都会回来筑巢的清脆燕子叫声。 燕子找不到家了，她也失去家了。 终于，她抬手抹了一把泪，可满脸泪痕始终镌刻在她的脸上，她发出了一声哀恸的呜咽。 “可以，情绪递进一下，来一点爆发，给我看见更多的痛苦和情绪。” 主考官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童梦再次想起来——原来我是在考试。 刚才，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戏里了。 童梦按照主考官的要求开始展现更多的情绪变化，但她并没有急于一时。 她从跪坐在地的姿势调整成双膝跪在地上的姿势，在调整姿势的途中，她的双腿还因为跪坐太久，已经麻木了，跌跌撞撞地踉跄了好几下。 她跪在地上，先是移开双眼，似乎是不敢直视家的废墟。 可没过一会儿，她咬紧牙关，强忍眼泪，伸出双手扒拉着面前的废墟。 万一呢？万一还有希望呢？不是有很多人被压在地下很久，还在坚持等待救援吗？ 她沉默地，倔强地挖了好久，直到双手颤抖，血肉模糊破烂。 她抓起一把“泥土”，湿润的黑色泥土顺着手指缝隙落下，她什么也没有抓住。 这时，童梦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急促而密集的落下来，她不能欺骗自己了。 她大哭出声，声嘶力竭，带着愤怒与痛苦。 “可以了，可以停止了。” 考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童梦抽抽嗒嗒地站起身子，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各位……各位老师。” 童梦已经哭到有些缺氧了，甚至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陈静笑着说，“好了好了，快从戏里出来吧，来，拿张纸擦擦脸，喝口水。” “谢谢老师。” 童梦走上前，接过纸巾，鞠躬行礼后回到后面站好。 随后，几位主考官又抽查了几位考生，至此，表演环节彻底结束了。 第74章 考完啦 所有考生依次回到后排坐好，等待主考官询问问题。 专业知识问答和艺术素养测试环节谁都猜不准老师们会问些什么。 但集训的时候老师说过，问你的时间越长，问你的问题越难，你入选的可能性越高。 这是机会，也是考验，只看谁能抓得住了。 童梦的位置不算靠前，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复习一些知识点。 她表面淡然，内心忐忑，脑子里想着题目，耳朵里还得听着前面的同学如何回答，可给她忙坏了。 “你为什么喜欢表演？” “你对近些年来哪一部电影比较有印象？” “最近令你感动的事情有哪些？” ...... 主考官们对于每一个考生所询问的问题都不一样，童梦也无法揣测她们这么问的目的。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童梦自认做足了准备。 “下一个！” 童梦一下子站起来，举手道：“老师，我在。” 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主考官陈静笑着打趣童梦，“这位同学嗓门儿很大啊。” 童梦走到正中央，落落大方地说：“我心里激动，只能通过声音来表达啦。” 大家又气氛松弛地闲聊了几句，然后昌梅梅老师突然间开始了正式测试。 “你性格这么活泼，平时都喜欢看谁的电影呢？” 关于这个问题，童梦早有准备，“我平时看电影的口味比较杂，国外的话希区柯克，库布里克，戈达尔，香特尔阿克曼我都很喜欢； 国内的话，胡金铨，李安，杨德昌，许鞍华我也很喜欢。这些老师的作品都是我会反复观摩，反复欣赏的。” 昌梅梅点点头，并没有作出评价，而是继续问道：“最近看过什么印象深刻的电影吗？” 童梦不假思索，“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我认为这是千禧年里最好看的一部电影。” “哦？是吗？好在哪里呢，你详细讲讲。” 童梦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心大、爱冒险的人。 主考官们那么和蔼，她又很喜欢昌梅梅和陈静老师，更别提她们之前就有缘分—— 昌梅梅老师是因为参加原创艺术大赛； 陈静老师则是因为童梦经常看她的作品。 总之，童梦一看见俩人就有一种亲切感，又是在聊自己熟悉的电影，这跟话家常有什么区别啊！ “因为我的女性身份，我天然会更喜欢女性角色出彩的电影，而《卧虎藏龙》中的玉娇龙是难得一见的，有自己的表达、想法、权利，有自主决定的女性角色。 可能有很多人认为玉娇龙叛逆又不服管教，俞秀莲和李慕白明明是为她好，她为什么要逃跑呢？ 可是，碧眼狐狸也说自己是为了玉娇龙好，罗小虎也说自己是为了玉娇龙好，但她们从来没有一个人去问问玉娇龙： 你认为什么最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但玉娇龙勇敢的逃离，真实的面对自己，哪怕所有人都在企图劝服自己，她也要勇往直前。 她的人生信条是：打不过也要打，况且没有打过，又怎么知道打不过？ 我喜欢这样的女性角色，更别提李安导演富有武侠韵味的镜头，隐秘而暗潮涌动的江湖，以及章子怡老师生命力盎然、野心勃勃的表演，都让我很喜欢。 更深的东西可能现在的我无法参透，但是我确实很喜欢《卧虎藏龙》，也经常在家里偷偷练习模仿其中的片段。” 昌梅梅笑了一下，“看来你也想走大青衣路线？” 童梦毫不谦虚地点点头，“当然想，非常想，我想成为一个好演员。” “好，小同学要继续保持信心啊！行啦，下一位吧！” 可能是时间有限，也可能是昌梅梅认为没什么好问童梦的了。 童梦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她平心静气，认为自己回答的还算不错，而且昌梅梅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应该算是一个好的现象吧。 至此，属于童梦的考试彻底结束了。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专心听着前面同学的回答。 大家的回答都很保守，维持在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水平线上。 相比而言，童梦绝对是脸皮厚的那一批。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主考官们终于测试完所有人。 她们齐齐站起来，和颜悦色地笑道：“恭喜大家，辛苦的一天过去了，请大家回去以后安心等待结果吧。 无论如何，首都电影学院感谢你们的报考，谢谢你们的支持，希望以后我们能在校园里相见。” “谢谢老师！”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童梦浑身轻快地走出考场，感觉卸下了全身的重担。 无论结果如何，今天的童梦已经做到最好了。 外头是熙熙攘攘的考生、家长、老师还有记者。 童梦她们一出来，就有几个小报记者围上来，迫不及待地开始采访。 大家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好几支麦克风怼到童梦面前，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喊道： “同学，这次考试难吗？” “同学，老师们都考什么题目呢？可以透露一下吗？” “同学，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同学，老师们态度好吗？有见到什么明星吗？” …… 童梦只能挑着自己听清了的问题回答。 “老师们都很和蔼，大家也都很好，对待考生非常温柔。”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考试题目不算太难。” “见到了陈静老师，她比荧幕上更有气场，人也特别友善。” “能让我出去吗？我看见我妈了。” 童娟丽站在后面朝童梦招手，手里头还拿着相机，找各种角度为童梦拍摄照片。 童梦艰难地挤出人堆，像一只小鸟儿似的冲向童娟丽。 “妈！我考完啦！终于轻松了！” 童娟丽一把接住女儿，眼眶红彤彤的，“好好好，考完就好啦，能好好歇几天了。” 俩人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一直到李昭也出来了，众人才一起打道回府。 “你感觉咋样？” 童梦一边给叶雨婷发消息一边问李昭。 “我感觉还可以吧，中规中矩，应该没有你发挥的好。” 李昭面色如常，看起来也是有几分信心的。 童梦噼里啪啦摁着键盘，发完一长串消息后，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 “那恭喜我们啦！” 第75章 上青云 回到酒店里，童梦忽然觉得好累，好疲倦。 “妈，我想睡一会儿，吃饭不用叫我了。” 说完，童梦重重地瘫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好多梦，光怪陆离，无法捉摸。 前面的梦童梦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最后一个梦—— 她变成了一条贪吃蛇，吃啊吃，跑啊跑，最后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胖…… 童梦一下子惊醒过来，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地坐起来。 屋子里很暗很安静，童娟丽正睡在她身边，呼吸绵长且富有规律。 童梦感觉自己精疲力尽，仿若经历了一场黄粱一梦。 可她仔细想想，发现一切真的和做梦一样。 一年前，童梦即将升入高三，还是一个发愁未来的迷茫小孩。 一年后，童梦为了梦想来到首都，见到了好多大明星，走上了魂牵梦萦的舞台，甚至还有机会进入她向往的首都电影学院。 天呐，不知不知觉中，她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童梦心里美得不行，摸出手机登上qq，看叶雨婷有没有回复。 ：恭喜梦梦，虽然还没出结果，但我知道你肯定行！ ：我才睡醒，呜呜呜，又要赶去上课了！ ：家附近的流浪汉好讨厌，我斥巨资买了一个防狼电棍，每天带着！ ：梦梦，好想你啊！ 童梦敲着键盘，逐字逐句地回复叶雨婷—— ：我也觉得我能行????????? ：你最近越来越适应新生活啦，婷婷好棒！ ：没有警察吗？好讨厌，一个电棍有用吗？我再给你买一点防狼喷雾？ ：我也好想你！我回来之后一直在睡觉，现在才醒过来呢！ 身处大洋彼岸的叶雨婷回复很快，俩人还是第一次对上时差。 亲亲密密的聊了一会儿后，叶雨婷又要去上课了。 童梦依依不舍地和她说了拜拜，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床，溜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童梦一身清爽，最后一丝疲倦也烟消云散了。 外头的天还没亮，但童梦已经有些饿了。 她找了一包小饼干垫了垫肚子，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慨：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这一年多，童梦没有吃过任何零食，她早就忘记了零食的味道。今天猛地一尝，童梦在心里泪流满面：国宴啊！ 小饼干吃完，酒店可以吃早饭的时间还是没有到，童梦便拿着书本，跑到厕所里学习文化课。 童娟丽最近也很累，而且还为了童梦提心吊胆，每天都在上火。 今天，她也难得能睡一个好觉，童梦不忍心打扰她。 学了一个多小时左右，童梦听见童娟丽在外头喊她。 “梦梦？” “哎，在这儿呢！你醒啦！” 母女俩人都清醒过来，房间里立马就热闹了。两人一边洗漱整理，一边讨论今天要去哪里玩儿。 童娟丽做主，童梦考完试之后在首都好好玩几天再回去恶补文化课。 童梦一开始还不同意，“妈，花那个钱干啥啊，再说了，以后我考到首都来有的是时间出来玩儿，现在还不如回去学习呢。” “那你就当我想玩儿，你来陪我玩儿，行不行？” 童娟丽这么一说，童梦立马就举手投降，“行行行，您说的对。” 老妈开心，生活顺心。 这可是人间至理啊。 吃过早饭，童娟丽叫上李昭，三人一块儿前往长城。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爬一次长城不是白来首都了吗？” 童娟丽的摁相机快门儿的手就没有停过，晕车晕得迷迷糊糊的童梦只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咔擦咔擦”。 李昭递给童梦一大块橘子皮，“你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我听人家说这样可以治晕车。” 橘子皮苦涩甘冽的味道确实拯救了童梦，她用指尖掐破橘子皮表层，一股细密微小的水雾迸发在空气中，独属于柑橘类水果的芳香充斥童梦的鼻尖。 “谢谢。” 童梦声音嘶哑，小声说道。 李昭笑笑，“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客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闻名于世界的长城面前。 “到了啊，可以下车了。” 童娟丽简直比童梦还要有活力，几个箭步就蹿下了车，还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为童梦和李昭买了两罐老酸奶。 “走吧！看看，多气派啊！” 巍峨蜿蜒的长城盘踞在崇山峻岭当中，再加上前几天刚落过雪的原因，青翠的松柏绿和晶莹的白雪白之间古朴威严的长城化身成一条巨龙，好似即将一飞冲天。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真漂亮啊。”童梦喃喃道。 没成想，站在她身旁的李昭耳清目明，回应道：“这可是好兆头，说明我们俩都会上岸的。” 爬长城好累，累到童梦原地托马斯回旋大喊问苍天，“还有多远啊！” 健步如飞，还背着相机采风的童娟丽翻了个水灵灵的白眼儿，相当不屑一顾地嘲讽自己的亲女儿道： “哟，还经常锻炼呢？就这啊？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还比不过我这个老太太呢。” 李昭乐得直不起腰，倒是把童梦气得够呛。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长城我今天必须得爬上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三人成功登上长城最顶端，站在石阶上俯瞰所有风景。 今人不识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座历尽人民心血的壮观长城又何曾不是呢？ 童梦心中激荡，对着尖峰山谷大喊一声，“啊——” 声音在四周摇晃，空旷遥远，被呼啸的风来回撕扯变形。 “祝我身边这个人心想事成！” 李昭指着身边的童梦，也随之大喊道。 不知怎么的，童梦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悄悄挪动脚步，更加靠近童娟丽了。 童娟丽沉浸在美景的熏陶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孩子之间的小九九。 “哈哈，谢谢你哈。” 童梦不尴不尬地道了谢，整个人局促的不得了。 其实，敏锐的童梦心中有了一些预感，但她不敢随意下结论。 因为稍有不慎，这个结论就会摧毁三个人之间的友情，以及叶雨婷和李昭之间的爱情。 所以，如今还年轻，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的童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李昭保持距离，和叶雨婷坦诚相待。 可能是童梦和李昭带起的风潮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呐喊。 或是说出自己的心愿，或是单纯的发泄情绪。 童娟丽也跟风喊了一声，“祝我的女儿和我的妹妹，还有我自己，身体健康！” ——以下与正文无关，作话里写不下了。 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想让人警惕女权男和平权男，因为在父权制社会里，只要你不为女性发声，那就是默认你站在男人那一方了。 我是因为一时冲动写的这本书，因为朋友常常抱怨“男友”，说什么他很尊重女性之类的话。 我就不在这里攻击她的女权男友了，我只想说那都是假的，男人就是厌女又渴女，他们远看是“琥珀”，近看是苍蝇包着屎，他们最大的魅力就是女人的想象力。 所以，本来想写的是——童梦和叶雨婷会被看起来“不一样”的，“尊重女性”的李昭欺骗，作为正在树立三观的小朋友们，她们会想要成为“不同”的那一个，最后看清李昭，姐妹齐心，狠狠踹开李昭，。 但是，写着写着自动把梦梦写觉醒了，可当时已经发表了，所以我只能让李昭晚点儿下线。 在大女主文里写男的是大雷点，感谢还能看到现在的姐妹们，八十一章他肯定会下线的。 第76章 名牌呢 三人在首都疯玩儿了四天，凡是着名景点儿，能去的她们都去了。 童娟丽还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了升旗，去雍和宫上了香，许了愿，并且叮嘱她们。 “如果你们考上电影学院了，一定要过来还愿，千万别忘了，不然的话，佛祖可是会生气的，阿弥陀佛。” 童梦和李昭乖乖点头，发誓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忘。 四天下来，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第五天下午，三人终于准备回家了。 上午，童梦和李昭跟在童娟丽屁、股后头当拎包工，买特产买吃的...... 反正是看见什么买什么，什么新鲜买什么。 “这个给你小姨，这个给方老师，这个给你书云阿姨，这个给你姨姥......”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但是童娟丽的这个礼真的不轻啊！ 童梦和李昭的手里挂满了袋子，就连胳膊肘上都有。童梦总算坚持不住了，紧忙劝道：“妈，行了，不买了。” 童娟丽咂吧咂吧嘴，意犹未尽地收手，“那行吧，先这样吧。” 回省城的机票是李昭买的，他得体地说道：“谢谢阿姨和童梦这几天的照顾，但是总不让我花钱我也不好意思啊。” 私底下，童娟丽非要把机票钱给李昭，“你还是一个小孩儿呢，我哪里能让你掏钱啊。” 可李昭坚决拒绝了，“阿姨您放心吧，我妈给我钱了，不信我给您看银行短信。” “真的？”童娟丽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真的阿姨，不然我哪里来的钱啊？”李昭一脸真诚。 李昭倒是没说假话，不然的话，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钱学表演，哪里来的钱来首都呢？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为他留了一笔遗产，但他妈妈全部给他存起来了。 “这笔钱就是你的，存着也放在你这里，你读书的钱和生活费我会出，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既然李昭坚持，童娟丽便也不再反驳了，只是偷偷和童梦说，“你有事没事儿买吃的啊，买书啊都给李昭带一份儿。 你们俩再加上婷婷那都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情分了，是能相互扶持一辈子的，知不知道？更别提你们还一块儿吃过苦，这样的友谊最真挚了。” 童梦痛快地点点头，“你放心吧妈妈，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了。” 这一次坐飞机，大家就都很适应了。 一路好眠，直接睡到了省城，还是空姐把她们三个叫醒的。 等回到童香君家后，童娟丽和童梦又去买了菜做了饭，出门去接童香君下班。 晚上，母女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童梦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的考试时的经历，跟讲相声似的。 “那个男生真不要脸，咋这么烦人呢！” 童香君气得吃不下饭，童梦赶紧安慰她，“幸好我机灵，我直接把戏抢过来，狠狠出了一把风头，而且我感觉他应该考不上，他演的不咋地。” “那就好，这样的人心术不正，当什么演员啊！希望老师们眼睛放亮，赶紧把他刷掉。” 童娟丽哼笑一声，“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儿，放心吧——哎，香君，一会儿我给你看我拍的照片，咱家梦梦老有明星相了，嘎嘎的。” “行啊，那梦梦不得提前给我签个名啊，到时候我走道都得横着走。” 童梦傲骄一抬头，“那是自然，到时候我罩着你俩！” “你这孩子真是臭不要脸，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母女三人嘻嘻哈哈笑闹一阵，慢悠悠地吃完饭，这才各自洗漱上床。 童梦这几天可累坏了，简直是一碰着枕头就睡着了。 今夜无梦，童梦第二天醒来时神采奕奕。 她还剩最后一天假期，明天她就要开始补习文化课，为高考做准备了。 如果文化课不达标，她仍然考不上电影学院，仍然会失败。 休息这一天，童梦安排的满满的。 早上练晨功，上午去健身，游泳，中午睡个午觉，下午看电影，晚上预习功课，然后睡觉。 童梦的晨功一直没有松懈过，哪怕是在首都玩那几天她都没有停止过。 平时她也按照老师的要求，多多观察人，多多发现表演细节，为将来塑造角色做准备。 毕竟，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观众知道。 童梦喜欢当一个“有准备”的人，这样的话，机会降临时她才不会错过。 这一天的休息时间童梦严格按照规划表进行，没有出一丝纰漏。 晚上睡觉前，童梦整理好书包，期待满满的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呢，童家的厨房里就飘出了一缕热气和一阵米香。 锅里是昨晚定时准备好的大米粥，灶上是三个煮鸡蛋和蒸玉米，童娟丽正在灶台前切咸菜，收音机还放着摄影课的录音。 童香君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先到家里最冷的阳台上站着拉伸一会儿，等彻底清醒以后就开始学英语，听英语广播。 又过五分钟，童梦穿戴整齐出来了，她洗漱之后也走到阳台上开嗓拉伸，接着，她和童香君一起听英语广播，读英语。 十五分钟广播结束，童娟丽喊两人吃饭，吃过饭后，童梦赶去学校，童香君赶去上班，童娟丽准备回家。 这时，天边浮现鱼肚白，卖早点的铺子里飘出包子香气，环卫工人手里的大扫把也簌簌作响。 整座城市已然苏醒，大家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嗯，一路慢点儿。” 童梦和李昭结伴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去。 俩人都戴着耳机，童梦的耳机里是电影镜头理论知识，李昭的耳机里是知名演员讲述应该如何观察世界的采访。 到了学校，浓郁的学习氛围使童梦有些怀念，她下了自行车，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喟叹道：“真好呀。” 童梦话音未落，那边教导主任严厉的声音就飞过来了。 “那边那个女生，还有那个男生，你们俩是哪个班的！怎么没带名牌！过来！” 童梦和李昭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有些无奈，又有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笑容。 “噗，没想到这一天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 第77章 十八号 童梦和李昭被教导主任训了五分钟。 俩人忍受了他唾沫星子横飞，忍受了他平翘舌不分，忍受了还未彻底散去的冬日寒风。 终于，教导主任大发慈悲，小胖手一挥，严肃说道：“行了，念你们俩是初犯，赶紧回教室上课吧，明天千万别忘了啊，知道了吗？” 童梦和李昭点头如小鸡啄米，老老实实地说道：“知道了主任，下次再也不会了。” 教导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小胖手一背，“嗯，行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快回去吧，外头挺冷的。” 两人一溜烟地跑回教室，大家都已经开始早读了。 童梦叫苦不迭，心道班主任一定会骂她们俩一顿的。 谁成想，班主任什么也没说，反而关心了她们俩几句。 李昭都被班主任的温柔吓坏了，因为她们班主任一直不喜欢她们这些艺术生。 她们的文化课成绩会拉低全班总平均分，从而影响他的奖金，他的评选。 但今天这是咋回事儿呢，他居然没有借题发挥？奇了怪了。 等到了中午下课，童梦才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是童梦和叶雨婷还有李昭上次参加原创艺术大赛得了好名次，学校为了表扬各位老师，给她们发了一些奖金！ 事情搞清楚了，童梦和李昭也放心了。 不然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们俩的心里实在是不安稳啊！ 时间紧任务重，首都电影学院四月十八号公布专业排名。 今年，学校只会录取八十人，想要从几万人中杀出重围，成为八十幸运儿之一，实在是不容易。 更别提，童梦的目标是考进专业课前三名，最好是没有并列的那一种。 如果进了前八十名，童梦和李昭就要更加努力的准备七月份的高考了。 （查资料显示2003年以前，高考时间为七月份的七号、八号、九号，一直到2003年才改成六月份的六号、七号、八号。） 只有专业课和文化课双双过线，俩人才算是成功上岸，迎来曙光。 到了休息日，所有人都敢休息，唯独童梦和李昭不敢休息。 童香君为童梦请了家教上门辅导，利用一切时间弥补那些童梦落下的课程。 李昭知道以后，也请了一个家教辅导自己，紧跟童梦的步伐。 有时候，俩人约着一块儿上天台去练晨功，李昭会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童梦，你也太卷了，你不累吗？” 童梦目视前方，声音坚定，“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累呢？你很累吗？” 我当然很累，李昭想，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这么努力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昭常常会躺在床上思考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童梦呢？ 剖析自己或许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尽量客观的看待别人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可是，李昭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童梦。 喜欢童梦的理由有很多，但好像每一个理由看起来、听起来都不是那么的关键。 直到童梦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李昭忽然福至心灵，茅塞顿开，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童梦了。 ——因为童梦永远坚定，永远看向前方。 在童梦的字典里，她只要树立下一个目标，就绝对会执行到底，想尽一切办法实现她。 她身上有一团火，明亮，灿烂，耀眼，会带给身边人力量，一种去做，去相信的力量和动力。 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专家，很多学者，很多李昭敬佩的长辈，但是只有童梦，唯有童梦，只有她说，“李昭，我们未来会过好的生活”，李昭才会相信。 我只有和童梦在一起才会过好的生活，所以我喜欢她，胜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人。 童梦能救赎我。 李昭的少男情愁童梦一概不知，她也不想知道。 她每天都在想一件事情——这题，它咋就这么难呢？ 童梦的家教老师是一位经验十分丰富的退休老教师，人很优雅文气，浑身上下都写着“慈祥”两个字。 她不停地安慰童梦，“你放心吧，你的基础很牢固，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你们需要的文化分不算特别高，到了七月份，我肯定把你稳稳带进及格线。” “不是呀侯老师，我不仅想要及格线，我还想要高分线，我想当实至名归第一名。” 童梦总是野心勃勃，不知收敛。 侯老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呀，咱们女人就是要有这种心气，那以后我就要更严格地对待你了，你要做好准备哦！” “好！”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四月，只剩十八天，童梦就能知道自己的专业课排名了。 童娟丽和童香君也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求神拜佛，甚至还看过一次大仙儿。 一开始，童梦还说她俩这是封建迷信不可取，自己淡定的不得了。 直到某一天，童梦在家里翻阅报纸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新闻—— 《高考冒名顶替？艺考舞弊作假？我们的教育体系到底出了哪些问题！》 艺考? 高考？ 这两个字眼敏锐的跃进童梦的眼睛里，她立马看了起来。 写这篇报道的女记者文笔极其优秀，内容也相当的有深度，更是亲身去到实地采访、暗访，做足了所有调查。 她用一种严肃辛辣的口吻讲述了两个被害人的故事，诉说她们凄惨的命运，诉说她们被偷走的人生。 文章的最后，她质问道：“这不仅仅是钱权交易，也不仅仅是阶级问题，所有读者们要清楚一件事，今日你不为她发声，明日你便会成为她。 公平的考试成为可以买卖、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你或我或她又哪里能知道，暗处会有多少只老鼠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童梦看完这篇报道之后，不由自主地后背发凉，在暖洋洋的客厅里发抖。 她情不自禁地想：我的名额会被别人顶替吗？我考试的时候有人作弊吗？我的人生会不会被别人偷走呢？ 童梦没有答案，只能在焦急与迷茫恐慌之中等待最终结果，日夜盼望十八号快点儿到来。 第78章 谢谢她 童娟丽和童香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童梦的不对劲。 经过姐妹俩的追问，童梦如实交代了自己的心情。 童娟丽安慰她，“放心吧宝宝，不会的，你表现的那么好谁敢顶替你？就算是作弊，也不可能敢把你挤掉啊。” 但其实，童娟丽的心里也直打鼓。 毕竟自己家里无权无势无背景，万一真被人挤掉了，又能去找谁呢？ “对呀，梦梦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问题，我和你妈就算是不工作了，也会陪你去讨公道。 再说了，你不也说了吗？考试现场都是有摄像机录像的，真有猫腻的话到时候一看摄像机不就知道了吗？” 童梦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过了一会儿，童梦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会不会像我写的剧本一样，我也变成了那个宇航员，被人挤掉了名额，然后一辈子都在那个小房间里，浑浑噩噩，愚蠢的坚持梦想？” 童娟丽一把抱住童梦，“放心吧，梦梦，不会的不会的。” 她暗暗朝童香君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把报纸丢掉，省得童梦看见烦心。 童梦在妈妈的怀抱里安静待了一会儿，良久，她猛地站起来。 “我不能坐以待毙，妈，小姨，我得努力学习，如果我文化课也考得很好的话，谁又能顶掉我的名额呢？ 就算顶掉了，那时候的我维权也会更有底气，也会更容易出名，会方便很多的。” 童梦说完，不等童娟丽和童香君做出反应，径直走回房间开始学习。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心，不如抓紧朗朗乾坤，做点儿正事。 童娟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梦梦这个性格随谁了，这么要强，这么犟。” 童香君似笑非笑地看了童娟丽一眼，“姐，你说随谁了，谁的娃随谁了呗，当然是随你。” 童梦努力学习，童娟丽和童香君就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好吃的。 今天炖排骨，明天吃牛肉； 后天包饺子，大后天下馆子。 童梦倒是很自律，仍然是少食多餐，少油少盐，生怕自己身材走样。 “不能因为我考完试了就放弃身材管理了，那我以后上学怎么办呢？以后演戏怎么办呢？我不能总是放纵自己。” 童梦这一番话惹得童娟丽和童香君是又心疼又骄傲，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时间如同天气，不知不觉中变换了面貌。 终于，时间来到了四月十七号。 明天就要出成绩了。 童家母女三人紧张的不得了，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吃的很少，好像吃饭吃多了会呕出来似的。 当天夜里，童家的灯亮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熄灭。 童梦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全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 她给叶雨婷发消息，可是叶雨婷那边是白天，不能很及时的回复她。 更多的时候，童梦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思绪万千。 “梦梦，还没睡着吗？” 童娟丽嘶哑低沉的声音在童梦耳边响起，她已经急得起了好几个火泡了。 “妈，你怎么也没睡啊？” “妈妈睡不着啊，你不也没睡着吗？我闺女在想什么呢？” 童梦脑袋枕着胳膊，声音轻而慢，“我什么也没想，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捋也捋不清——妈妈，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啊——”童娟丽的声音突然提高，“童香君！你要吓死我是不是！你走路开门儿咋没声啊！” 童香君啪嗒一下摁开灯，嬉皮笑脸地说：“我听见你们俩在说话，就过来跟你们一块儿聊聊天呗。快点儿，往里躺一点儿，给我让一个地方。” 童娟丽一边儿挪地方一边儿嗔骂道：“屁大点儿地方，你还得挤上来，你给我挤成纸片儿得了。” 童梦被挤在中间，咯咯直乐，“我快没法儿呼吸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侧着身子，现在能躺下了吧？” 三人终于成功躺在一张床上，互相挨着彼此，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没过一会儿，童娟丽忽然也笑了，问道：“哎，香君你记不记得，梦梦小时候我不会带孩子，咱们俩一块儿伺候她，给咱俩累的不行了，又怕她摔了，就把梦梦这样子夹在中间睡觉？” 童香君感慨道：“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梦梦小时候太不老实了，又好动又有劲儿，精力太旺盛了，一个人根本治不住她。” “是吗？我还以为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乖小孩儿呢。” 童梦恬不知耻地说。 “你可拉倒吧，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小时候可皮了，跟个小猴子似的。” 童香君翻了个白眼，“你那时候还馋，看见什么都要吃，跟小猪一样。” 童娟丽听着听着，叹了口气，“一转眼，梦梦都长这么大了，香君也不是小丫头了，我也老了。” “妈，小姨，那你们说到底是小时候好，还是长大好？” 童香君率先说道：“那肯定是长大好。长大了，手里有钱有自由了，想干啥就干啥，比小时候强多了。” “嗯，是这么回事儿，”童娟丽也说道：“虽然我和你小姨没有去什么大地方，没有到过特别远的地方，也没有干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 但是，手里头有点儿小钱，三餐有温饱，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就特别好。” 童梦点点头，思忖一会儿后笑着说，“我也觉得长大好，实现梦想的概率大了，见到的世界更辽阔了。” 三人就这么聊着天，完全没有代沟，什么话都能聊。 好看的电影和书，好玩儿的糗事，听过的八卦…… 慢慢的，童梦睡着了。 被最爱的妈妈和第二爱的小姨夹在中间的童梦心中充满了安全感，仿佛所有的困惑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关于明天的向往和憧憬。 然后，童香君也睡着了。 她很久没和自己的姐姐，侄女睡在一起过了，那样疲倦却美好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 最后，童娟丽也睡着了。 梦里，她想起了自己在童梦出生那天写下的日记，她只写了一段短暂的话，那段话记录了她这一生的心情—— 我的女儿出生了， 她是我的女儿，也是这个世界的女儿， 她要学习如何过完这一生，如何以勇敢者的姿态面对一切事， 我希望她健康平安，最好有可以维持一生的兴趣爱好， 我祈祷她可以找到， 我的女儿，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来到了我的身边，谢谢她， 她会是我这一生中，最最完美的作品。 第79章 啊啊啊 这一夜，大家睡得时间不算长，但是睡得很安稳，很舒服。 三人早早起床，穿戴完毕，出门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坐车赶往全城唯一一家网吧。 在这个年头，家用电脑不算普及，童家三人也没有使用电脑的需求，便没有购买。 现如今，大家想要查分、查重要资料，要么是去网吧，要么是去电脑专卖店白剽，要么是家里有人去蹭一下单位的电脑。 “咱们肯定是去晚了，估计电脑都被占满了。”童娟丽有些着急地说。 “没事儿妈，咱们能排上就行了，又不是过了今天查不了了。” 司机大姐很健谈，听见母女俩人这么说话，立马插话道：“哎呀，大姐你家孩子学啥的啊？” 童娟丽不着痕迹地调整一下坐姿，轻咳一声道：“我家孩子学表演的，考的首都的学校，今天去查分呢。” “哎嘛，这么厉害呢？我说我看这孩子俊嘛！我刚才开车过来，隔着老远就瞅见她了，小条儿太好了，多板正啊！大姐，你以后有福啊，百分百的啊！” 童娟丽被夸得嘴角都快要咧到太阳穴了，美的不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知道她呢？反正咱们做家长的，只能全力以赴了，尽力支持呗！” 童娟丽和司机大姐聊了一路，直到下车付钱时还恋恋不舍，恨不得互相拜为异姓姐妹。 走进胡同里，网吧门口排了好多人。 门前的排队队伍延伸了老长，童梦还看见了好多自己熟悉的同学。 她跑过去挨个儿跟人打了招呼，交流一下各自心里的预测，然后才回到童娟丽和童香君身边。 从大早上排到将近中午，童梦三人终于看见网吧大门儿了。 童娟丽坐在小马扎上，自夸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三个小马扎，不然咱仨得一直站着。” 童梦和童香君一人竖起一个大拇指，“是，多亏了你，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话气得童娟丽抡起小马扎就要抽她俩。 又等了好一阵儿，终于轮到她们三个了。 童娟丽过去交了钱，快步走到网管给开好的电脑前，把童梦往椅子上一按，“快，梦梦快查查分。” 童梦深呼吸一口气，扭头问道：“那我查了？” 童香君点点头，“行，查吧。” 结果童梦刚输进去一个数字，姐妹俩就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等一下！” 童梦吓得输错一个数字，回头问道：“咋啦？” 童娟丽神神秘秘地说，“你别急，我俩先问问佛祖和菩萨。” 俩人双手合十，在烟雾缭绕的网吧里，十分虔诚地开始祈祷。 童梦环顾四周，有些荒谬地想：难道这些二手烟，佛祖和菩萨们会当成供奉给祂们的香火？ 片刻后，姐妹俩祈祷完毕，并且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吧梦梦，文殊菩萨通知我了，你肯定能中，查吧。” 童梦被俩人一再打断，心里的紧张彻底烟消云散了，生怕自己老妈和小姨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快速打开官网，输入号码，然后摁下确认键，等待那个小圆圈儿转啊转。 “这咋加载这么长时间呢？是不是电脑不行啊？网管——网管——” 网吧里闹哄哄的，网管根本听不清童娟丽的声音。 有哭声，有笑声，有骂声，甚至还有一个男人在打一个男孩儿，痛骂道：“老子给你花了这么多钱，结果你就考了这么一点儿分儿！” 灰色小圆圈儿一直显示正在加载中，童梦握着鼠标的手心儿里渗出了黏腻湿滑的汗。 她脱掉了外套，解下了围巾，又松了松马甲拉链。 奇怪，怎么会这么热呢？ 一定不是因为我紧张吧？ 童娟丽和童香君都是急性子，俩人说着就要去找网管，脚还没迈出去两步呢，就听童梦说—— “等一下，等一下，出来了！” 姐妹俩赶紧跑回来，围住童梦，三个脑袋齐齐挤在电脑前。 这台电脑卡顿缓慢，远没有后世的新款电脑流畅丝滑。 页面一点点显示出来，一帧一帧地占据整个屏幕。 “快点儿啊！这咋这么慢啊！” 童娟丽急得抓耳挠腮，童香君恨不得冲进电脑屏幕里，至于童梦嘛…… 她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死死咬着牙，恨不得把后槽牙都给咬碎。 这一刻很漫长，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这一刻也很迅速，因为童梦的眼睛里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屏幕，周遭的一切她浑然不知。 可能是一秒钟，可能是一分钟，童梦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浑然被一个数字占据—— 耳边传来刺耳且尖锐的急促嗡鸣声， 脑海里炸开一朵朵白云似的烟花， 嘴唇止不住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眼前出现了迷人耀眼的光晕，宛如全世界变成一个万花筒，呈现在童梦眼前。 “咚，咚，咚。” 童梦的手摸上胸口，是她的心跳声。 响亮，激动。 童梦的瞳仁再次模糊了，原来，她流泪了。 童梦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童娟丽和童香君疯狂摇晃她的肩膀，她才像找回神智一般，失态地大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第一名！妈妈！小姨！我是第一名！我是全国第一名！！！！没有并列！！！我是唯一的全国第一名！！！！呜呜呜……我终于……呜呜呜，完成梦想了！” 童梦的眼泪喷涌而出，她感觉自己有些缺氧了，脑子里只剩下喜悦。 她是第一名！ 她是全国第一名！ 她是全国唯一的第一名！ 她要去上首都电影学院了！！ 童娟丽和童香君更是欣喜若狂，如同范进中举一般，哭着笑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一看母女三人这个反应，心里跟明镜似的，又酸又羡慕地想：人家这孩子咋就这么厉害呢，咋就考的这么好呢？ 然后再一低头，一看自家孩子清澈无邪，愚蠢天真的眼神，只能长叹一口气了。 童娟丽突然蹦到椅子上，从身上背着的包里掏出一兜子糖，嗓门儿嘹亮地大喊道： “我女儿考上了心仪的学校，还拿了专业排名全国第一名！今日大家相聚就是有缘分，为了给大家沾沾喜气，我特意带了一大兜喜糖，见者有份——” 第80章 大红包 花花绿绿的喜糖从天而降，所有人都能沾染到这份喜气。 在这一年里，想要考去北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能需要倾全家之力去托举一个孩子。 大家纷纷接过喜糖，或是自己吃，或是给孩子吃，无论如何，沾一点喜气嘛。 童梦又哭又笑，问童香君，“小姨，我妈啥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童香君也眼含热泪，“今早从家里拿的，她特别相信你，她认为你一定能考上。” 童娟丽可能不懂童梦的梦想，还曾经打趣过童梦，“我给你取名叫童梦，没成想你真的做了一个大梦。” 但她是母亲，一位合格的，优秀的母亲，所以她同意童梦去追寻梦想，支持童梦去追寻梦想。 为她庆祝，为她欢腾，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事情。 从网吧里出来的时候，童娟丽不停地赞叹道：“这小姑娘真好，居然把网费退给我了，嘴巴也甜，说吃了我的喜糖，沾了我的喜气，就不能收钱了，真好啊。” “我看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开心。” 童香君话音刚落，童娟丽就得意地点点头，“没办法，谁让咱闺女争气呢！” 童梦拿着手机给叶雨婷发消息，希望和远在大洋彼岸的她共同庆祝这美好的一刻。 ：婷婷，我肯定会考上电影学院的，我是表演系全国第一名！没有并列！我好开心！°?????(????)?????° “过几天等高考完，咱们一块儿回家一趟，我必须风风光光的大办特办，让所有人都知道，咱家梦梦是第一名，要去首都了！” 童娟丽徜徉在美好的未来之中，童梦笑着说，“放心吧妈，我一定让你把份子钱都收回来！” 回到家之后，童梦难得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不用复习文化课，可以轻松安逸的看两部电影。 一直到晚上五点多，门外传来敲门声，童香君开了门后，大喊道：“梦梦，李昭来找你了啊！” 童梦赶紧摁了暂停键，穿上拖鞋去了客厅。 “咋啦？有啥事儿？” 李昭难掩兴奋之色，心花怒放地告诉童梦，“我也考上了，考上首都电影院了！”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们又可以继续做同学了！” 童梦也为李昭高兴，紧接着问他，“你告诉婷婷了吗！等她起床以后看见消息一定很高兴！” 李昭的面色僵硬了一瞬，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试探性地说道：“我还没有告诉婷婷……我告诉的第一个人是你……我……” 童梦语速飞快地打断了李昭的未尽之语，“是吗？那你快点儿告诉婷婷吧，不然她会担心的呀！” “嗯……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婷婷……” 李昭拒绝了童娟丽的留饭邀请，一步一顿地走出了童家。 童梦关上大门，回到房间里面色沉重。 电影她也没有心情看了，而是掏出手机，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删删减减。 童梦许久不犯的啃指甲毛病又开始了，她咬着大拇指，冥思苦想，面色纠结。 “梦梦！先别看啦！出来吃饭！” “等一下妈妈，你们先吃啊！”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童梦满脸沉重，面容在昏暗的卧室中晦暗难明，最终，她毅然决然地摁下了发送键，视死如归地放下了手机。 “呀？怎么了宝宝，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病了？” 童娟丽看童梦面色难看，紧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童梦虚弱地摆摆手，“不是……我只是……哎，没事儿。” 童香君和童娟丽对视一眼，暗自在内心里揣测：这孩子咋地了？ 童梦没有发现两位家长的眉眼官司，而是仿若游魂一般走到桌前，准备开饭。 “哎呀，今天呢，是为了庆祝我家梦梦的人生一大喜事，所以呢，我们可以稍稍喝一点饮料，稍稍多吃一些美食，可以吗？宝宝？” 童娟丽喜气洋洋地举着杯橙汁说道。 童梦揉了揉脸，恢复了一些精神，也倒了一杯橙汁，“今天我要大开吃戒！化美食为力量！” “好！化美食为力量！干杯吧！恭喜咱家梦梦！” “干杯！” 红焖肘子，好吃！浓油赤酱，皮糯肉酥！ 油焖大虾，好吃！酸甜可口，外脆里嫩！ 荷塘月色，好吃！清雅怡人，适合解腻！ 芙蓉肉羹，好吃！q弹可口，拌饭佳品！ …… 童梦雨露均沾，争取吃到桌子上的每一口菜。 等她吃饱喝足以后，童娟丽和童香君一人递给她一个大红包。 厚厚的，沉甸甸的。 “梦梦，过了年十八岁了，虽然还没有过生日，但也已经是能够独立，能够自己做决定的大孩子了。 这份钱算是妈妈给你的奖励，自己留着，想买什么买什么，放轻松，大胆花！” 童娟丽说完，将杯子里的橙汁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看起来感慨万千。 童香君紧随其后，双眼紧紧注视着童梦的脸庞，似乎是在用眼睛描绘她的成长。 “梦梦长这么大了，梦想也实现一半了，不说那么多了，接下来好好加油，以后平平安安，这就够了！ 发生天大的事情，还有我和你妈在你身后呢，别回头，大胆走！” 童梦的眼眶里含着眼泪珠子，她睁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你们俩现在给我惹哭了，明天眼睛全肿了，多丢人啊。” “行啦，大姑娘咯，不哭了！” 一顿温情十足的饭结束，大家各自洗漱上床。 童梦窝在床上心神不宁地看着电影，一直到片尾都播完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紧紧握着手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生怕消息传来时，自己看不到，错过了。 “嗡、嗡、嗡——” 童梦一个激灵坐起来，搞得睡在她身侧的童娟丽嘟囔一声，“你怎么还不睡觉。” “马上睡，马上睡。” 童梦用手遮挡着手机屏幕，怕荧光打搅童娟丽睡觉，然后再把头埋进被窝里，连呼吸声都放到了最轻。 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童梦这才鬼鬼祟祟地打开手机，登上qq，查看叶雨婷发来的消息。 第81章 分手了 童梦今天一共给叶雨婷发了五条消息。 除了告诉她自己考上全国第一名的喜讯之外，后四条分别是—— ：婷婷，醒来记得去超市买面包，昨天你让我提醒你的哦！ ：不知道暑假的时候你能不能回家，好想你啦！ ：婷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接着，就是那条令童梦纠结万分，啃秃了大拇指头手指甲，揪掉了好几根头发的消息。 ：婷婷，我想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怀疑李昭可能要出、轨，或者他喜欢上别的人了，再或者，他可能有点喜欢我。 今天下午，我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也考上了首都电影学院，结果他居然说他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我。 还有之前的一些细节，我回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对劲。 很抱歉，当时我没有认真思考，而且我也很害怕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不敢轻易下定论。 可今天，我真的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好朋友之间的界限了，李昭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但我很确定，他不对劲。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喜欢我，一种是他喜欢上了别人或已经出、轨但是怕被我发现，从而告诉你，放出的烟雾弹。 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李昭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 我希望你认真且郑重的重新考虑一下这段感情，或者你们之间可以好好谈谈，这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对不起婷婷，我想再次跟你道歉，但我真的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 童梦喘着粗气，点开了她和叶雨婷之间的对话框，眯着眼睛去看叶雨婷的回复。 ：梦梦，消息我看完了，我发誓我没有生你的气，如果我生气了，我考试永远挂科。 我反而很感谢你，诚实的告诉了我，因为我们三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好朋友，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让你很不适，会心怀愧疚，甚至会产生一种“背叛”的感觉。 但是，我真的不生气，我也会认真回忆我和李昭之间相处的细节，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实话说，梦梦，我看见你这条消息的时候其实我是笑着看完的。 现在，我们俩之间再无秘密，我们都做到了拉勾时说的誓言，对彼此坦诚，把对方放在第一位。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荣幸，至于李昭，我选择相信你的判断。 因为在我这里，你比李昭重要一千倍一万倍，你是更珍贵的人。 我会去询问他，如果他有种，他会坦诚的和我说，如果他是个孬种，那他也不配做我叶雨婷的男朋友。 更何况，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真的喜欢李昭吗？当初年纪这么小的我真的明白什么叫做、。爱情，什么叫做恋爱吗？ 如果我真的爱他，为什么我出国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以恋人的身份惦念过他呢？ 我想，我们俩只是借“恋人”之名在一起玩儿的伙伴罢了。 所以，梦梦，不用担心，不用顾虑，我完全不会责怪你，我发自内心的谢谢你。 ：我也很想你，我会在暑假努力回去的。 ：恭喜梦梦，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成功完成了第一步，我已经想好要送你什么礼物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w ?)\/ ：梦梦，祝你遨游在表演的海洋里，成为一个名垂影史的好演员，我相信你，到时候，我会是你最好的经纪人！ 童梦吸溜着鼻涕，含泪看完了叶雨婷发来的消息。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摁着键盘，敲下一行，“谢谢你婷婷”。 没成想，叶雨婷的消息接踵而至。 ：梦梦，我去问李昭了，我问他是不是想分手。 ：我得谢谢你点醒我，他其实前一阵就不怎么给我发消息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太累太忙，毕竟是这么重要的时刻，所以也不怎么打扰他，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心怀不轨啊！ ：恶心的男人，我呸！他居然敢喜欢你，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他还没回我，你等他回我的！ 俩人就这件事儿开始疯狂讨论，键盘都要敲的冒火星子了。 一直到童梦都快睡着了，叶雨婷都要出去上课了，李昭也没有回复叶雨婷。 但姐妹俩这一宿捋清了不少细节和时间线，这么一对才发现—— 好呀李昭，我们俩拿你好朋友，掏心掏肺的对你，不想揭你的伤疤，经常喊你来家里吃饭，结果你这个恶心的贱男人居然想在我们俩之间选妃？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品啊！ 叶雨婷劝童梦先去睡觉，只要有最新消息就立马告诉她。 与此同时，童梦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安心睡觉。 “嗡嗡嗡——” 手机再次振动两声，童梦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拿出来一看——是叶雨婷发来的消息。 ：睡吧，梦梦。 这四个字仿佛具有某种魔法，童梦瞬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童梦昏昏沉沉的起了床。昨晚熬夜，今天受罪。 她眼睛涣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迟钝地思考：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来着？ 突然之间，童梦猛地坐起来，拿起手机去看叶雨婷发来的消息。 ：梦梦，我和李昭分手了，这个恶心的男人居然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是谁，我也不在乎了。 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他拉扯这些情情爱爱，我的心情也很好没有受到影响，你放心吧。 我准备去上课了，你今天醒来也要加油，想你了。 童梦想要回复叶雨婷的消息，但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她只能先行洗漱，然后抽空打几个字，合成一条消息。 ：我知道了婷婷，我也想你，加油，我也先去上课了，我们晚上再聊。 放下手机，童梦发现今天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叶雨婷变了。 她变得更加自信、成熟、勇敢了，要是这件事放在以前，她肯定会痛哭流涕一阵，伤心难过一阵。 但是现在，叶雨婷认为自己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李昭这种烂人身上，所以她毫不拖泥带水，迅速而果决的作出了决定。 真好，童梦吐出一口牙膏沫子，呲着个大牙美滋滋地想，我们俩又变得更好一点了。 第82章 打人啦 李昭正在楼下等童梦。 如今是四月末，按理来说应该是春天。 但整个东北的寒意仍未散去，需要早起去出晨功的李昭依然穿得很多。 可他已经放弃了那些臃肿而厚重的羽绒棉服，换上了衬托得他身形颀长的羊绒大衣。 一阵清凉晨风吹来，吹得人忍不住往衣服里缩缩脖子。 李昭摘下手套，凭借着肌肉记忆梳理了一下头发，使自己看起来气宇轩昂。 李昭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因为从小到大，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在说他长得帅。 去首都艺考回来之后，李昭对自己的脸更加自信了。 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专业课并不是那么的出类拔萃。他之所以能够在众多考生之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他这张脸。 所以，李昭很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尤其是在童梦面前。 人类是视觉动物，喜欢一些美好而美丽的事物，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 李昭宛如自然界里的公孔雀，花枝招展的开屏，用尽心思地去吸引雌性孔雀多看他一眼，以此来求得对方的垂怜。 可惜，李昭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童梦压根儿没注意过他的头发，他的打扮，熟悉了之后都不太在乎他的脸。 李昭低头看看手表，再过一分钟，童梦就应该下楼了。 李昭之所以顶着寒风，不辞辛苦地站在楼下等童梦，而不是站在楼道里等童梦就是因为童梦太能避嫌了。 如果李昭提前在楼道里等童梦，童梦就会问他，“婷婷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婷婷？” 后来叶雨婷出国了，童梦就会不停地说：“你不用在这儿等我，真的不用，真的不用。” 但凡要点儿脸，长了耳朵的人都应该知道了，童梦这是拒绝的意思。 因此，李昭只能想出一个童梦绝对没法拒绝的方式，直接在楼下等她。 虽然有好几次，童梦走得早他没有等到。 偶尔李昭也会想，要是我和童梦一直都在集训就好了。 每天可以一起出晨功，集合，吃饭，反正总有理由在一起。 可是现实告诉他，不可能。 还剩半分钟，楼道里的灯已经一层层亮了，李昭也听见了童梦的脚步声。 他站直身子，刻意地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自然，实则精心练习调整过的笑容与角度，满怀期待地看着楼道口。 今天和往常都不一样，李昭认为今天是新的开始——因为叶雨婷和他分手了。 他终于可以循序渐进的，不着痕迹的向童梦透露自己的爱意了。 李昭知道，童梦和叶雨婷关系很好，她不会那么轻易的接受自己，甚至自己一旦表达出喜欢，她还会迅速远离自己。 但是，真爱不怕阻碍。 李昭坚信，自己可以打动童梦。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童梦一定会接受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 至于童梦和叶雨婷之间的友谊，叶雨婷的心情...... 李昭十分自然地想，真正好的友谊就是会为了对方忍让包容的，只要叶雨婷发现自己和童梦在一起过得很幸福，那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三十秒。 童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李昭跨上自行车，佯装轻松模样。 李昭想，自己确实告诉了叶雨婷自己喜欢上了别人，但是她又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那么也不会告诉童梦，童梦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 李昭自信满满地想：我之前又没有露出过破绽，童梦顶多生气我对叶雨婷精神出轨，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告诉她“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 想来，童梦一定会很感动吧！ 童梦走出楼道，丝丝缕缕的冷风瞬间找到了衣服之间的缝隙，沁入骨头缝儿里。 她面沉如水，手里拿着一个家里不要的，掉了毛的扫把。 “童梦，你下楼了啊？咱们一块儿走吧，不然要迟到了。这个扫把要扔吗？那你给我吧，我帮你扔。” 李昭笑容灿烂地和童梦打着招呼，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 可下一秒，童梦就抡起手中的扫把头子，狠狠朝李昭身上招呼过去。 扫把带起一阵疾风，席卷在童梦和李昭之间，也带走了二人之间仅存的最后一丝友谊。 童梦没有说话，只是埋头猛打。 李昭骑在自行车上，一时之间来不及反抗，只能抱头躲避。 他嘴里大声叫嚷着，“童梦！梦梦！你干嘛打我啊！怎么回事儿啊！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啊！” 童梦冷笑一声，一脚踹开李昭的自行车，“来，我看看你怎么还手？” 自行车狼狈地翻倒在地，如同他的主人一般，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站稳。 李昭精心打理的发型被破坏了，体面精致的羊绒大衣也粘上了扫把上挂着的灰尘。 “你打我干嘛？我看你是女孩子，我们又是好朋友我才不还手的，你再打我的话我真的还手了！” 童梦讥讽一笑，“好朋友？你别恶心我了！你和婷婷之间是怎么回事儿还需要我明说吗？ 我们俩怎么对你，你怎么对我们俩，还需要我挑明吗？ 我不直说是想给你留最后一丝脸面！” 李昭心里一慌，随即色厉内荏地说道：“我做什么了？难道我对你们俩不好吗？” 童梦懒得跟李昭浪费口舌，直接冲上去继续打。 李昭一看童梦这样，心里就明白了，看来她和叶雨婷是猜到自己的打算了。 童梦越打越狠，隔着厚厚的衣服李昭都感觉后背一条一条的疼。 他也不再犹豫了，伸出双手想要钳制住童梦。 没成想，李昭刚碰到童梦的手腕儿，童梦就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扭—— “啊！” 李昭发出一声惨叫，他觉得自己的胳膊脱臼了！ 童梦拍拍手，“别碰我，贱男人。” 她和叶雨婷一起去学过防身术，老师是一位退役的女兵王，相当厉害。 童梦自己又为了保持体形和体态，一直保持着健身和锻炼的习惯。 更别提童梦小时候在乡下长大，满山疯跑，上山下坡，哪一件事情不需要有体力，有力量？ 打一个细狗李昭？ 呵，易如反掌！ 第83章 童女侠 李昭抱着胳膊哀嚎，童梦则十分淡定地朝楼上大喊了一声，“妈！” 她接连喊了三声，楼上终于传来了童娟丽的声音。 “咋啦大宝儿！是不是东西忘带了！” 童梦摇摇头，“妈，你下来就知道了，记得带钱包啊！” 童娟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披上衣服，带上钱包下楼了。 还没出楼道口呢，童娟丽就看见了李昭的惨状，她惊呼一声，“李昭！你怎么了啊！哎呀，梦梦，别在那傻站着了，快去帮把手啊！” 童娟丽加快步伐，迈着小碎步就要往李昭身边跑。 谁成想童梦动也不动，慢慢悠悠地说，“妈，不用着急了，这是我打的。” 童娟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呢，“什么？谁打的？” 童梦又说了一遍，“我打的啊。” 她还相当得意地指了指扫把，“我拿扫把打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童娟丽这回听清了，立马急声训斥童梦，“你打人家干啥啊！你俩都是好朋友，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干啥要动手啊！” 童娟丽上去就要扶李昭，童梦拉着她不让她扶。 “妈，我打他必然是有原因的，我又不是暴力狂，我能胡乱动手吗？ 你带电话没？你先给我请一上午假，再给他请一上午假，然后我俩把他带医院去，他说他脱臼了。” 说完，童梦咂吧咂吧嘴，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了，我咋不会接胳膊呢，不然的话这笔钱也省下了啊。” 童娟丽还是更相信女儿，闻言立马掏出手机给童梦和李昭请了个半天假。 “说吧，咋回事儿啊？” 童梦把李昭拽到大门口，李昭数次反抗数次失败，他在心里骂道：童梦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手劲儿这么大啊！ 童梦叽里呱啦把所有事情都说了，说完还要忿忿不平地骂几句，“真恶心，男人真恶心，去死，还在这儿挑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童娟丽一听也来气了，“李昭啊李昭，平时看你挺老实挺板正的一个孩子，私底下怎么是这样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你自己不觉得丢人吗？做人做事儿都要光明磊落，亏着你还是个高中生呢！ 我和你书云阿姨对你不好吗？啊？我俩看你没人管，没少送吃送喝吧？ 在首都没领你玩？没给你买衣服？没照顾你？ 一会儿我就把那个机票钱还给你，以后离我家梦梦和婷婷远一点儿！ 你要是挨打了，心里不服想要报警，现在就去报，我们愿意掏钱打你一顿！” 童娟丽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霸气了，童梦忍不住为自己老妈呐喊叫好。 “妈，太牛了，我就知道我妈明事理！” 童娟丽翻了个白眼，傲骄地说：“那是必须的”接着，她又感慨道：“这人啊，真是不能光看脸，李昭啊李昭，你真是白瞎我们对你的好了！” 童梦倒是笑了，“妈，你不用这么想，其实这是老天奶给咱们的警示，让咱们快点看穿他的人面兽心，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这倒也是。那你给婷婷发消息了吗？她情绪怎么样啊？你要多安慰她，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很不容易的。” 童梦点点头，“那是当然了，但其实婷婷没受到影响，她可果断了，立马就把李昭甩了，然后忙学业，忙自己的事情了。” 童娟丽有些诧异，“婷婷进步这么多呢！真是长大了，等她放假回家必须得好好犒劳犒劳她。” 三人走到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李昭蔫头耷脑地上了车，手臂不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郁气。 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昭不敢报警，因为按照童梦那个性格，一旦自己报警，她绝对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印成传单，发给全省人看！ 看，这时候他就明白了，甚至不用人教就明白了，自己做的事情是违反道德，令人不耻的。 童梦拿捏住了李昭这种心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痛揍他一顿。 不然的话，自己将来可是要做大明星的，有黑料怎么办？ 到了医院，医生三下五除二弄好了李昭的手臂。 付钱的时候，李昭拦住了童娟丽，小心翼翼地说自己付钱。 童梦当即掏出手机，找出录音功能，把手机怼到李昭嘴边，“你再说一遍，你说你要自己付钱，一切与我无关，是你自愿的。” 李昭都惊呆了，人怎么可以聪明成这样啊！ 今天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未雨绸缪啊！ 李昭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然后自己付了钱，并且承诺不会报警，一切都是他的错。 童梦满意地点点头，拉着童娟丽走了。 童娟丽都被童梦逗乐了，“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想啥呢？一天怎么鬼精鬼精的。” “那是当然啦，遗传自我最亲爱的妈妈的！\\( ?w ?)\/” 童梦把李昭的病历单和录音一块儿发给叶雨婷，留言道：小小孬种，拿捏！ 过了很久，叶雨婷回复道： “我真服了，人怎么可以没种成这样！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李昭啊！ 都怪他长的颇有姿色。 但我这回长心眼儿了，我压根不信男人了，因为男人都好恶心！ 谢谢梦梦，我没有因为李昭的事情哭，但我因为你哭了。 你怎么这么好？我真的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说谢谢了。 我真的好想你啊，童女侠！” 其实，李昭猜想的没错，好的友谊就是会互相包容忍让。 但是，更好的友谊是互相扶持鼓励，感对方所感，绝不会怀疑对方，会为对方受到的委屈而出头的。 一个男人而已，压根儿不值得童梦和叶雨婷互相撕扯头花儿。 不，应该说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女性背叛彼此，伤害彼此。 出了医院，童娟丽带童梦去饭馆里吃午饭。 “来，庆祝我家梦梦行侠仗义，见义勇为！” 第84章 过生日 童梦的生活如常继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偶尔学的头昏脑胀，她就骑着自行车出去溜达一圈儿，或者看一部电影，练一练无实物表演。 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是她喜欢的节奏。 至于李昭嘛—— 上课总是被批评，人也越来越孤僻，看见童梦自动躲着走。 如果班里有人问童梦，“哎，童梦，你最近咋不和李昭玩儿了啊？” 童梦便会直截了当地说，“玩不到一起去，因为——” 这时候，童梦的身后总会传来一道视线。 这道视线紧张而黏腻，宛如一条幼小的，还没有长成的毒蛇。 那是李昭的视线。 他害怕童梦如实说出俩人绝交的原因，也害怕所有人知道以后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所幸，童梦出于保护叶雨婷的心态，她的后半句话往往是，“因为不想跟他玩儿了呗，男的有什么好的，而且还耽误我时间。” 李昭往往会先在心里松一口气，紧接着又会生出一股怨恨。 童梦你在得意什么？你等我把文化课学好，狠狠压在你头上！ 可惜了，他至今都没有完成这个宏伟而远大的目标。 童梦才不知道这种小男人心里的所思所想，她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东北短暂的春天一晃而过，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白昼的时间也逐渐拉长了。 大家脱掉了厚重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衫，又变成单薄的初夏装。 童梦喜欢热烈的夏天，也在期待着夏天，尤其是今年夏天。 一切顺利的话，今年夏天她就会成为一名大学生了。 “这雨下的真大啊。” 五一劳动节，童梦窝在家里家里补课，侯老师上满四十五分钟，允许童梦休息十五分钟。 童梦趴在窗前，隔着窗户用手指临摹雨水的痕迹。 侯老师坐在她身后吃着桃子，笑眯眯地说，“看来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啊。” 休息结束，童梦继续上课。等今天的补课全部结束后，老天奶似乎是知道侯老师要回家，也顺势停了雨。 “老师，过几天五月五号立夏是我的生日，您方便的话过来吃个饭呗。” 侯老师一边穿鞋一边应下，“可以啊，到时候我来吃寿星饭！” “嗯，那老师再见！” 童梦将侯老师送到楼下，一直看着她走过拐角才准备上楼。 她回身上楼，这才发现李昭正站在台阶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童梦当他是空气，径直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俩人擦肩而过之时，童梦听见李昭和她说，“对不起童梦，算我错了，行吗？” 童梦居高临下，有些困惑地看着李昭，似乎是觉得他很愚蠢。 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说话。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应该和婷婷道歉？ 为什么你道歉我就要接受？这是哪条法律规定的？ 什么叫算你错了？应该是你本来就错了。” 童梦说完之后，马尾辫子一甩，嗒嗒嗒上楼了。 很快，五月五号到了，童梦一年一度的生日终于来临。 童娟丽风尘仆仆地从家里赶来省城。最近她很忙，因为她又开了一家新店，事业越做越好。 童香君也和领导请了假，特意空出一天给童梦过生日。最近她也很忙，因为她升职了，这实在是很不容易。 侯老师和桂书云也带着礼物上门了，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起。 人这么多不好做饭，童梦又很想大口吃肉，所以童娟丽决定吃涮羊肉，再额外配点儿炒菜和凉菜就是很丰盛的一大桌子了。 家里原本的小方桌摆不下，童娟丽还去桂书云家里借了一张大桌子，这才勉勉强强摆下。 童梦今天穿得很漂亮，是去首都时童娟丽特意为她买的连衣裙。 “妈呀，梦梦真漂亮，真是大孩子了，看着真招人稀罕！” “可不呗，哎，你看多有气质！” “嗯，抽条了，五官也长开了，看起来又飒又大气！” …… 童梦一从屋里出来，大家的夸赞声不绝于耳，直接把她给钓成翘嘴了。 她也不害羞，拎起裙角就朝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笑声散在家里，就连落在木地板上的阳光都跳跃了几下。 童娟丽见寿星都出来了，便让大家移步餐桌，准备开饭。 海鲜，牛羊肉，青菜，豆制品……除了这些涮羊肉吃的菜以外，童娟丽还去省城最有名的大酒楼里打包了好几个菜。 东北经典名菜锅包肉，四川着名辣菜水煮鱼，广东清淡典范猪肚鸡…… 总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打窝的，海里畅游的，天南海北的，各个菜系的，童娟丽只要能搞到，全部买了。 “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都不用客气，千万吃好吃饱！” 童娟丽简单说了几句后，大家正式开席了。 童梦为了今天这一顿饭可谓是准备良久，提前减少食量，加强锻炼，只为了今天大开吃戒。 大人们吃着吃着就放下筷子了，唯有她，从开始吃到结尾。 “能吃是福，再说了，咱家梦梦这么瘦。” 饭后，童梦最最激动的切蛋糕环节隆重登场。 蛋糕是童香君去订做的，上头画了一个穿着礼服的小女孩儿，捧着奖杯站在聚光下，意气风发，锦衣华服。 “来，小寿星，许愿吧。” 桂书云拉上窗帘，侯老师点燃蜡烛，童娟丽为童梦戴上生日帽，童香君带头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童梦在歌声中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心愿—— 妈妈和小姨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叶雨婷在外头平平安安，学业顺利。 书云阿姨和侯老师快快乐乐，一切顺利。 至于我自己。 童梦在心里停顿一瞬，默默笑着说，我想要的我会自己争取，我不能决定的事情，就请女娲娘娘保佑吧。 片刻后，童梦睁开眼睛，一口气吹掉了蜡烛。 “生日快乐，梦梦，切蛋糕吧！” 人手一块儿蛋糕一杯茶，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 投缘的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童梦用心品味着蛋糕甜蜜的味道，内心喟叹道： 要是我天天过生日就好了！ 第85章 房产证 生日肯定不能天天过，但一年只过一次也很让人开心了。 华灯初上，桂书云和侯老师离开童家，坐车回家。 童娟丽下楼去送两人，童香君留在家里收拾卫生。 “你别在这儿帮忙了，快去拆礼物，看看大家送的什么。” 童香君赶童梦出厨房，“我都好奇了，你快去。” 童梦这才出了厨房，去客厅里拆礼物。 她最先打开的是叶雨婷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叶雨婷托书云阿姨去买的。 “哇！婷婷送了我一双新鞋子，还有一对羽毛球拍！” 童梦是今年冬天迷上打羽毛球这件事情的。 她一直都用的是体育用品店里随便买的羽毛球拍子，没想到叶雨婷送了她一对又漂亮又实用的贵拍子。 “那你不试试？” 童香君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童梦喜滋滋地答应了。 她跑去浴室里重新洗了脚，又换上一双新袜子，这才换上叶雨婷送给她的鞋子，拿着羽毛球拍在家里挥舞了几下。 “好用！好喜欢！” 童梦开心坏了，立马登上qq给叶雨婷发消息。 ：谢谢婷婷，我超级超级无敌无敌喜欢！ 接下来，童梦继续拆礼物。 桂书云送了她一套新练功服和一套童梦一直想要的磁带，侯老师送了她一支漂亮的钢笔，赛璐璐的笔杆十分精致。 童香君送了童梦一个大红包，以及一个新的手机。 童梦立马跑进厨房里，对着童香君的脸“叭叭”亲了好几口。 “谢谢小姨，我太爱你了！” 童香君得意地哼了一声，“你小姨我升职涨工资了，怎么样，大方吧？” “大方，太大方了！” 童梦刚要继续拍马屁，就听童香君说道：“行了，还有比我更大方的呢，你猜猜你妈送你啥了？” 童梦又跑回客厅，打开童娟丽送她的礼盒。 薄薄的一本，好像一本册子，又好像一个红包。 童梦一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边嘟囔道：“这是什么啊？难道我妈又送了我一个红包？那也太没有新意了吧。” 一本红彤彤的册子，上面印着几个烫金大字——不动产权证书。 童梦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地问童香君，“难道，我妈，送了我一套房子？” 童香君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倚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童梦打开证书，看见所有人上写着两个字：童梦。 “真是我的？我妈居然给我买了一套房子？咱家不是有房子吗！” 童梦不仅感受到了惊喜，她还感受到了惊吓！ “这多少钱啊？还能退不？小姨，你赶紧给我妈打电话，她咋还没回来呢？” 童香君乐不可支，立马就要去掏手机。 但就在这时，说曹操曹操到，童娟丽拧开大门，拎着一大兜子水果进来了。 “你笑啥呢？隔着门外都能听见你在那里笑。” 童香君畅快笑道：“完了姐，你闺女被你吓傻了。” “咋的了？你俩背着我干啥了？” 童梦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妈，你怎么送了我一套房子啊，这得多少钱啊！” 童娟丽一边换鞋一边把水果递给童香君，“去，洗几个苹果一会儿吃，”然后又对着童梦道：“你瞅那点儿胆子，一套房子就吓成这样了？” “啥叫一套房子啊，咱家有那么多钱吗？” 童娟丽的白眼翻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看你是不知道你老娘的实力，给你你就收着呗，到时候不管咋样，你都能有一个容身之所。” 童香君在厨房里笑得房顶都快要震飞了，“哎呀姐，你快别逗她了，赶紧告诉梦梦。” 童梦一脸蒙圈，“啥呀，妈，你赶紧的呀。” “就这点儿事儿给你急得，一脑门儿汗，”童娟丽不屑地给童梦递了张纸，然后双腿一翘，“咳咳，哎呀，渴了。” 童梦闻弦知雅意，立马起身倒水。 童娟丽喝着水，慢条斯理地说，“你姥姥资助了一半，然后我添了一半儿，给你买的房子。 这是你姥姥留给小辈的，说好十八岁给你，但我寻思干放着也不是个事儿，直接给你买房了。” 童梦这才放下心里，喜悦重新涌上心头，看着红艳艳的烫金本子心花怒放。 “真的呀妈，那以后我就要有房子了啊？” 童香君端着苹果出来，“那都把房产证给你了，还能有假吗？看看你这个财迷样子。” 童梦赶紧拿着房产证回到卧室里，极其珍重的放在衣柜最底下，那是她放小金库的地方。 “你也是个大孩子了，将来能不能买得起首都的房子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 童梦一听童娟丽这话，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妈，到时候我买三套，咱们一人一套！” 说完，她凑到童娟丽身边儿，“妈，我这房子在哪儿啊？我现在能去看看不？” “就在你们学校旁边儿，明天我去接你放学，然后带你看看。” 童梦乐得蹦老高，“太好了妈，我最爱你了。” 童香君在一旁咳嗽两声，佯装生气，笑骂道：“你这个小孩儿怎么三心二意呢，刚才还说最爱我呢。” 这是童梦的十八岁生日。 完美，完善，无瑕。 当天夜里，童梦躺在床上，心却飞到了很远以后。 最后，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做了一个很美，很好的梦。 立夏过后，天气变得炎热起来。热浪来势汹汹，所有人都如同树上的绿叶一般，蔫头耷脑地卷着边儿。 童梦也困也累，但她怕自己睡着，所以买了好几瓶风油精，一旦犯困立马抹一点儿在太阳穴。 “你们啊，一定要抓点紧，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心里都有点儿数。 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觉得自己学得挺好的了，想松懈了，实际上呢？还有人学的更好，人家都还在努力呢！ 一分干掉一百个人，你现在多学一点儿，考试的时候心里就更有底一点儿。 来来来，我看谁困了，不行就给我站起来听，都给我打起精神啊！上完这节课，我让班长去买雪糕给你们吃，我请客！” 第86章 结束了 这些话老师们天天说，童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是，有雪糕吃这件事情，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吃完雪糕继续学，压根儿没有喘息的时间。 体育课，休息日，活动课等一系列活动全部取消了，高三生们的任务只剩下——做题，考试，做题，考试。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童梦不需要健康饮食了，正常吃饭她的体重也不会上去。 因为每天的消耗量实在是太大了，动脑真的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 普通的考生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够了，可是像童梦一样的艺术生却不行。 童梦每天都要早起一个半小时，练晨功，练形体，还有情绪表演课。 童梦的日程表被安排的一丝缝隙都没有，想往里头插一根针都难。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陀螺，不停地旋转跳跃，除了短暂的睡眠时间以外，只要睁眼她就在督促自己学习。 终于，七月到了。 炎炎酷暑中考生们即将迎来学生时代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不仅考生们紧张，老师们和家长们也很紧张。 童娟丽再次提前来到省城，就为了每天给童梦做饭，让她吃好喝好睡好。 她私下里和童香君说，“幸好店里都走上正轨了，不然把我一个人掰成两半也不够用啊。” 童梦日也背夜也背，偶尔累到说梦话，说的都是数学公式。 她只差临门一脚，只要文化课成绩合格她稳上首都电影学院。 所以，童梦绝不能接受失败，她只想拥抱成功。 七月六号，高考前一天，童娟丽带着童梦提前住到考场附近的酒店里。 “放轻松，宝宝，妈妈相信你。” 晚上吃饭时，童娟丽一直在给童梦加油打气。 “你放心吧妈，我肯定会争气的。” 吃过饭回到房间，童梦在屋里复习，童娟丽则跟她说自己要出去一会儿。 出了门后，童娟丽下了一趟楼，但很快又回来了。 奇怪的是，童娟丽没有进门，而是站在走廊上犹犹豫豫，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还难得有些纠结。 片刻后，童娟丽深吸一口气，还是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您好，我女儿明天就要高考了，您今晚可以小点儿声吗？我真的不好意思，但是......” 说完，童娟丽递上一袋刚才下楼买的水果。 “行，没问题，这都是小事儿，祝你女儿高考顺利。”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紧接着，童娟丽又敲响了另一间隔壁房门。 其实，童娟丽订的房间是最好的，最贵的顶楼，可是她上楼的时候发现这层楼已经住满了，思来想去，她还是担心夜里有人吵闹。 童娟丽再次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了。 “妈，你干嘛去了？” “哦，我没事儿，我下楼溜达了一圈儿，透口气。” 当夜，童梦一夜好眠，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第二天早上，童梦元气满满的起床，心里没有紧张，只有放松。 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真章了！ 童娟丽先是下楼给她打好早饭，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整杯热水，收拾好书包，最后才坐下来陪她一块儿吃早饭。 “梦梦，别紧张啊别紧张。” 童梦啃着馒头，忍俊不禁道：“妈，我咋感觉你比我还紧张呢？” 童娟丽不停地冒汗，大喘气，看起来紧张极了。 但童娟丽是谁啊，浑身上下嘴是最硬的地方。 “谁紧张了？你考试我紧张什么啊？是现在的天太热了，蝉还一直叫，叫的我心烦。” 童梦给童娟丽夹了一筷子菜，“好好好，你不紧张，我紧张行了吧。” 俩人就这样“紧张”地吃完了早饭，反复检查所带的物品，确定没有任何一点遗漏后，这才离开酒店，准备步行前往考场。 考试地点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家人们不是为孩子撑伞，就是给孩子扇风。 考生们不是抱着书抓紧再记一点儿，就是围在老师身旁再问几个重点。 童娟丽一个劲儿地往前挤，终于找到了一片阴凉地。 “梦梦快来，过来，这边儿凉快点儿。” 声声蝉鸣，阵阵清风，这是属于考生们的盛夏。 很快，童梦步入考场。 跨过大门前，她朝童娟丽挥挥手，“妈，等我出来！” 童娟丽拿着相机，记录下女儿青春洋溢的脸和朝气蓬勃的笑容。 “好！” 童梦做不到下笔如有神，但也顺利答完了所有题目，没有卡壳。 有些问题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便按照老师的嘱咐，先跳过做下一道题。 试卷填满之后，童梦反复检查，生怕自己因为粗心而扣分。 考试一共三天，童梦越考越轻松，心态相当松弛。 最后一天，考场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有一个男生因为心里压力太大，情绪崩溃，竟然在考场里哭了。 童梦回头看了几眼，又在监考老师的催促下，迅速收回视线。 嗯，是一个好素材，演“崩溃”的时候可以借鉴一下。童梦想。 “请考生们有序离开考场，请考生们有序离开考场……” 童梦收好文具，施施然走出考场，只觉得身心一派轻松。 外头阳光正好，恼人的蝉鸣也变得悦耳起来。 “梦梦！梦梦！在这儿呢！” 童娟丽，童香君，桂书云抢占第一排，疯狂朝童梦招手。 “看见啦！等我哦！” 童梦飞奔过去，结果刚跑到一半儿就被人拦住了。 “同学，您好同学，今年的考试题目难吗？” “你的目标院校是什么呢？” “同学现在心情如何，有信心吗？” 2001年的高考东北地区推进了一项新政策—— “3+x”的考试内容和形式改、革。 （好奇的话请去自行搜索哦，我怕引用字数太多，是抄袭。） 所以，今年的记者尤其多，大家都想知道“第一批吃螃蟹”的考生的感受。 童梦已经接受过好几次采访了，心态十分平和。 她自然地接过话筒，落落大方地开始回答问题： “心情很放松，感觉非常好。” “目标院校是首都电影学院。” “今年的考试题目有一些难，但也可能是我复习时间短的原因，其他人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 第87章 升学宴 原本，记者们围住了不少考生，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面对过镜头，所以十分局促拘谨。 可童梦就不一样了。 她每天面对镜头，早就对镜头脱敏了。 所以，记者们仿若发现宝藏一般，蜂拥而至，都聚过来采访童梦了。 记者们的采访问题千篇一律，童梦反复重复相同的回答，说得自己口干舌燥。 只有一个问题，童梦印象深刻，回答的很认真。 “如果你要对世界，和未来的你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呢？” 童梦握着话筒，思忖片刻，眉眼弯弯地笑着说： “我想，我会对世界说，‘我们需要公平，需要女性的声音被听见。’ 而我会对我自己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站上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炽热的野心，闪亮的眼，少年的梦想和宣言犹如不可阻挡的夏风，席卷一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童梦相信，未来会是群星闪耀的，而自己誓必会成为其中一颗。 童梦被追围堵截了好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逃出重围”。 “累死我了，妈，快给我喝口水。” 童梦说的口干舌燥，恨不得喝干一条河。 童娟丽心疼坏了，一边儿给她擦汗一边儿给她递水。 “哎，刚才咱们家梦梦多有明星相啊，真漂亮。” “可不呗，老有范儿了！要是婷婷在这儿，估计也是这样。” 童香君和桂书云在一旁说道。 童梦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瓶矿泉水，用手一抹嘴，安慰桂书云道： “书云阿姨，你放心吧，婷婷的毕业典礼更有范儿，到时候咱们可以去看看呀！” 桂书云眼眶红彤彤的，“也是这么回事儿，哎，孩子大了，不说了。” 童香君今天开了朋友的车来，几人刚一上车，童梦就嚷嚷着饿。 “行，妈妈带你去吃大餐去！” 童娟丽大出血，请众人吃了一顿西餐。 “这洋人的东西咱们真是无福消受，吃不惯啊。” 吃完这顿饭后，童梦正式宣布： “我要过暑假了！” 连轴过了一年半，童梦总算迎来假期了。 卷王如她，她的假期安排是这样的—— 七点起床，晨功，练习，游泳。 十点吃早午饭，学习英语，看一部电影，看一小时书。 中午午睡。 下午一个小时有氧，然后…… 无所事事。 是的，只有下午才是童梦真正的休息时间。 有时候，童梦去帮童娟丽看店；有时候，童梦胡乱疯跑或者发会呆。 就这样，时间到了七月二十八日。 今天，终于可以查分啦！ 2001年的时候，童梦所在的地区有一项很令人无语的，百思不得其解的规定。 高考生查询分数是一项有偿服务，需要购买163卡，查一次一块五毛钱。 童梦大为无语地付了钱，和童娟丽吐槽道：“想钱想疯了吧？” “这钱该花，值得！” 这个时候，童娟丽倒是不抠了，还一直催着童梦掏钱。 付过钱后，可能是同时查询分数的人太多了，页面上一直显示“正在加载中”。 童娟丽本来不紧张，因为她相信童梦一定能考上。 可随着加载的时间越来越长，童娟丽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暴躁。 “花了钱还这样，怎么搞的啊？” “烦死了，能不能行了啊？” “真服了，到底多少分啊！我恨不得钻电脑里头！” 童梦在一边儿没心没肺地笑着，“妈，到底是你考试还是我考试啊，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 童娟丽气的打了她一下，“倒霉孩子，一天到晚的，咋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我当然不担心啊！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 “啊！！！啊！！！梦梦！！！宝贝闺女！！！你考上了！！！你中了！！！！你过了！！！” 童娟丽欣喜若狂，揽着童梦的肩膀，“叭叭叭”朝她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你考上了！！！对了，”童娟丽从兜里掏出手机，“我要给你小姨打一个电话！！！” 童梦呆愣愣地看着电脑，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自己却浑然未觉。 虽然童梦心里坚信，自己一定能考上电影学院，但是眼下，梦想成真，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她还是陷入一种了…… 一种平静的喜悦当中。 平静是因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喜悦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被人看见了，得到回馈了，自己不用成天担心这担心那了。 童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童娟丽，“妈妈，我终于踏上演员之路的第一步了。” 成绩一出，童娟丽立马给所有亲近的人都打了电话报喜。 七大姑八大姨，好友同事亲闺蜜…… 童梦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亲妈，递上一杯温水，“妈，你不累吗？” 童娟丽容光焕发，“累啥啊！哎呦！忘了！” 她一拍大腿，“忘记给酒店打电话了！梦梦你放心，妈妈一定大办特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闺女考去首都了！” 这个年头，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那可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尤其还是去首都！ 童梦点点头，“好啊，妈你不嫌累就行。” “啧，累啥啊，这种喜事儿，咱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童梦彻底迎来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暑假，可童娟丽却迎来了人生中最风风火火的一个暑假。 升学宴当天，整个镇上热闹极了。 童娟丽花了大价钱，从桥头到镇尾都架了彩虹桥。 “热烈庆祝童梦同学以全国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进首都电影学院！” 除此之外，但凡有人和童娟丽说话，童娟丽总能七拐八拐的把话题拐到学校上。 “啊？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女儿考上电影学院了？” 对面人一脸诧异：不是，谁问你了啊？？？ 不仅如此，童娟丽还让酒店置办了鲍鱼龙虾，海参肘子，各种硬菜轮番上阵，连带着塑料袋过来打包的大妈们都傻了。 这到底是考上大学了，还是当上省长了啊？ 第88章 新同学 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童梦充实而满足的暑假结束了。 她要开学啦！ “这个带上，万一用得到呢？” “这个你要不要？万一能用的到呢？” “不行，还是得把这个带上，万一需要用呢？” …… 童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箱从一个变成两个，最后变成三个。 她紧忙上去阻拦，“妈，行了行了，真的行了，我只是去上学，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童娟丽振振有词，“这就叫未雨绸缪，知道不？你又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当然得准备周全了啊！” 童梦觉得童娟丽只是太紧张了，于是安慰道：“你闺女我是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但我也不是一个傻子呀！你放心吧妈，都是小问题，我能克服！” 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童娟丽总算停止了自己的“行李加重计划”。 临行前的头一晚，童娟丽和童梦睡在了一起。 “一晃眼，你都要去读大学了，真快啊。” “是啊，妈妈，人生好奇妙啊，我居然走上了一条我以前不敢想的路。” 童娟丽笑了一下，这一笑仿若浮生万千尽在其中，“生活嘛，就是很难预料。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觉得你平平安安就好。 你刚会走的时候，我觉得我一定要把你培养成最好的人。 你读书的时候，我慢慢调节心态，告诉自己，你想当一个普通人也好，想当一个有梦想的人也好，人嘛，就来人间走这一遭，尽情玩儿就好了。 现在嘛，妈妈只希望你能玩得开心，玩得尽兴，不辜负自己，不欺骗她人，这就足够了。” 童梦翻了个身，紧紧搂住童娟丽的腰，依恋地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妈妈，你真好，我好爱你。” 童娟丽佯装嫌弃，轻轻推了童梦几下，“行了行了，别在我这儿腻乎了，热死了。” 但童梦明白她的口是心非，更加亲密地抱住她，“我不，我就要赖着你。”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儿，又齐齐笑出声来。 三天后，童梦和童娟丽童香君姐妹俩一起踏上前往首都的旅程。 这一次，她要很久很久都不能回来了。 童梦眷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再见喽，这个陪我做过梦的房子。” 这一次去往首都，童梦的心里有激动，有兴奋，有不舍…… 而童娟丽姐妹俩的心中则是兴奋，激动，骄傲，不舍，欣慰。 三人之间的心思殊途同归，都是惦念彼此，想着对方。 下了飞机之后，三人满身疲倦地赶去首都电影学院附近的酒店。 大家草草洗漱一遍，换上一套衣服，便准备去学校报名了。 这个年代的媒体行业并不算十分发达，童梦这个新晋全国第一走在校园里不能说是众人瞩目吧，那至少也是无人问津的。 “嚯，这学校里的人长得真好看，一个两个跟天仙似的。” “嗯呐，学校也漂亮，特别的古典，特别的有那种气质。” 三人仿若刘姥姥逛大观园，看啥都热闹，看啥都稀罕，一个花坛都能夸出花儿来。 童梦去报名处报了名，登记的学姐有些惊讶道：“你就是今年的全国第一呀，真厉害，恭喜你啦。” “谢谢学姐，麻烦你了。” 童娟丽和童香君在后头有荣与焉，表情倍儿骄傲。 报名结束后，几人先去了宿舍。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屋子里空荡荡的，其他人还没来。 童娟丽去打了一大盆水，三人分头行动，快速开始收拾起宿舍来。 童家人做事爽快麻利，也没什么计较“谁多干一点儿，谁少干一点儿”的花花肠子。 她们选择一视同仁，把整个宿舍都给收拾出来。 “这玻璃也给擦擦，你看这一层灰，太埋汰了。” 童娟丽爱干净不糊弄，既然干了那就一定要干好。 “知道啦姐！” 不到一个点儿，三人把所有活都给干完了。 童梦选择了靠窗边的床位，动作飞快地爬上去之后，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把床位铺好了。 “行了，我都整——哎？同学，你好呀！” 童梦蹭地一下蹦下来，朝着刚进屋的女生打招呼。 “你好，我是童梦，这是我妈和我小姨，你也住这里呀？” 女生杏眼桃腮，扎着两根麻花辫子，发质乌黑亮丽。身形不算高挑，但比例优秀，视觉上看起来很修长。 她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小梨涡，可爱灵动，十分养眼。 “嗯，我也住这里，我叫赵雪竹，这是我妈我爸，你来得好早呀！” “阿姨叔叔好！我们还行，没有多早的！你快选个床位吧，都是干净的，我们刚刚打扫过！” 童娟丽也凑上去和赵雪竹的妈妈说话，“妹子，你们从哪儿来啊？” 赵雪竹为人有些羞赧，她的妈妈看起来也不是很擅长言辞。 “我们是苏州人。” “哦！苏州好呀！好地方！我们是从东北过来的，离你们挺远的。”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了，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打头进来的是一对手挽着手的母女，俩人轻装上阵，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气派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中年女人。 中年男人和前面那对母女一看就是一家人，那位中年女人反而有些局促。 “哎呀，来了这么多人呀，我以为我们来的挺早呢！老张，那你先出去吧，我们都是女同志，你在这儿不方便。” 中年男人放下箱子点点头，“行，那我在楼下等你们，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这个家庭中，看起来是以母亲作为主心骨的。 “大家好啊，这是我女儿张温雅，我姓孙，我们是首都本地人，您几位贵姓啊？” 张温雅人如其名，看起来温雅大气。她的脸型流畅而柔美，五官精致而小巧，最传神的是那一双眼睛，顾盼神飞，炯炯有神。 “我姓童，这是我女儿童梦，你们就是本地人呀？那敢情好，以后孩子们出去玩儿也有个领路的了。” 孙阿姨看起来很飒爽，“那是自然的，小雅路很熟的——哎，林姐，你收拾一下宿舍吧，把小雅行李也给放好。”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中年女人是孙家的保姆啊。 童娟丽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人看起来有权有势的，不知道孩子脾气好不好，要是不行的话还是让梦梦出去租房子住吧。 但目前看起来，狭窄的宿舍里气氛和谐，都是好相处的人。 第89章 开学宴 屋子里人太多，就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童娟丽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出去吧，留孩子们在屋里迎接新室友，等晚上在一块儿吃一顿饭？” 孙女士立马接上，“可以啊，我在这附近有一个相熟的茶楼，要不咱们过去坐坐？” “行，那就这么定了。” 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全走了，只剩下三个小姑娘在屋里，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吓人。 童梦是一个爱热闹，凡事都大大方方的性格，用东北话来说就是能闯荡。 “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童梦，梦想的梦，是东北人，生日是立夏那天，应该挺大的吧？” 张温雅一听，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童梦几眼，随即惊讶地说，“你就是童梦呀？” “对呀，怎么啦？你认识我呀？” 童梦挠挠头，“但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张温雅噗嗤一乐，“你是全国第一呀，我当然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你跟我住在一个寝室里。” 赵雪竹也面露惊讶，“原来你就是童梦呀，你可真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呀。咱们现在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看的是以后，又不是未来。” 三人就这样聊起来了，慢慢的也熟悉起来了。 张温雅和赵雪竹都是性格不错的人，熟悉之后更加放松，笑容也比刚才多了。 大家都是年轻女孩子，可以聊的话题数不胜数，又正处在一个天真单纯的年纪，没有什么相处不好的。 “另一个人什么时候来呀？难道咱们宿舍里只住了咱们三个？” “不知道，她也可能明天来呢？” 童梦摸摸肚子，“要不，咱们先去找家里人？我有点儿饿了。” “可以啊，我包里有牛肉干，你可以先垫垫肚子，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张温雅的话刚说到一半，宿舍门就开了。 一个身形高挑，五官深邃立体，脸部轮廓凌厉流畅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她只身一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子，身上还背着一卷被褥，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了门。 “你们来得这么早啊？我是耿锦文，你们好。” 童梦紧忙站起来，“我帮你搬吧，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上来的呀？” 耿锦文笑容爽朗，看起来很有武打明星的范儿。 没成想，她还真是从小学武术的。 “我小时候身体弱，我妈就送我去学武术，这么点儿东西对我来说很容易的。” “哇！” 其余三人齐齐赞叹，“你可真厉害。” 童梦敬佩地点点头，“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功夫巨星，女明星拍功夫片很少的，以后就有你啦。” 耿锦文是个爱笑的人，她一边儿铺床一边笑着说，“那借你吉言啦！” 赵雪竹在床下给她递东西，好奇问道：“你怎么自己来了呀？你妈你爸呢？” “她们太忙了，我就自己来了。我家是草原的，到时候请你们过去吃羊肉，骑马玩。” “哇！” 三人又发出一声赞叹，异口同声道：“锦文，没想到你是真人版塞外女侠啊！” 耿锦文收拾好东西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首都的晚霞似乎要比别处的更艳——大片大片的澄粉铺满天空，蔚蓝的底色点缀在其中，更衬得粉色绮丽绚烂。 两三朵闲云摇曳在空中，拽着人们的心也如风筝一般，施施然，轻飘飘。 葳蕤茂盛的老树构成林荫小道，年轻的少年少男们笑声朗朗，朝气蓬勃。 四人边走边聊，很快就从并肩走的关系上升到了手拉手的关系。 走出校门，穿过两条小胡同，就来了家长们所在的茶楼面前。 童娟丽坐在窗边位置，看着四个白杨一般的女孩子并肩走过来，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真漂亮。” 孙女士接过相机一看，竖起一个大拇指，发自真心地称赞道：“妹子，你这拍照技术真是不得了，比我高价请来的摄影师都好，你为什么不干这一行呢？” 说完，她把相机递给其她人，“来，你们都来看看，娟丽这照片拍得多好。” 夸赞声不绝于耳，童娟丽难得的有些羞赧。虽然童梦和童香君也会经常夸奖她，甚至用词更加露骨，感情更加真挚。 可童娟丽总是不相信。 她觉得童梦和童娟丽是带着滤镜在看的，都是不真实的评价，不可信的。 可今天，这些家长们与她萍水相逢，却极其认真地在称赞她，鼓励她。 童娟丽嘴里说着，“什么啊，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 心里却想：难道我真有那么好？难道我真的能靠这个吃饭？没准儿还能像那些大摄影师一样，开摄影展，出书籍？ 童娟丽的心情是汹涌澎湃的，可她的脑子是冷静理智的。 先别急，再学一段时间，然后我出去试试，看我能不能接到活儿干。 “你们在说什么呀？” 女孩子们走进来，孙女士立马说道：“你们快来看，你们童阿姨把你们拍的多好看——小梦啊，你妈妈真是太厉害了！” 童梦好像一只小孔雀，得意洋洋地说：“孙阿姨，您说的对，我妈妈是很厉害。” 大家热热闹闹说笑了一阵，孙女士站起来说，“车子到门口了，我们去吃饭吧。” 晚饭吃的是烤鸭，孙女士订的大包间。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一道道珍馐美馔一一上桌，等菜齐了之后孙女士举起茶杯，朗声道： “我仗着年纪大，厚着脸皮说几句话，今天是四个孩子的开学宴，咱们有缘分齐聚一堂，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我们家是本地人，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开口，能帮的忙我绝对不会推辞。 祝贺四个孩子未来学业顺利，祝咱们顺顺利利，友谊长存。 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啊！” 大家喝完一杯茶，童娟丽笑着说道：“快动筷子吧，一会儿菜凉了不好吃了。这一大桌子好吃的，必须多吃一点儿。” 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耿锦文和张温雅先回学校了，童梦和赵雪竹则先陪母父回酒店，然后再回学校。 第90章 新生活 回酒店的路上，童娟丽挽着童梦和童香君的胳膊，随意闲谈。 “赵雪竹家里都是老师，人很好。张温雅她妈妈，就是你孙阿姨是做服装生意的，自己有一家大公司，人也不错。 你运气好，现在看起来都是好相处的人，所以咱们平时做事的时候也要大大方方的，千万不能占人家便宜，但也要留一个心眼儿。 好好享受大学吧，但也要劳逸结合，钱不够朝家里要，知道不？多出去溜达，出去玩儿，不用怕花钱，听明白没？” 童娟丽说完，童香君接棒说。 “我瞅着啊，你宿舍里几个小朋友人都挺好的，过几天军训了，注意防晒伤和休息。 这两天出去吃一吃，逛一逛，等开学了就收收心。 家里不用你惦记，一周给我俩打一次电话就行了，打多了也烦。” 童梦笑着点头，“那我一个点给你打一次电话，你不得烦死我啊！” 回酒店的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童娟丽语气痛快，“行了，不用上楼了，赶紧回学校吧。” 童香君也像赶小鸡似的赶她，“对对对，快回去吧，一会儿你们宿舍关门儿了。” 童梦只好一人抱了一下，依依不舍地说：“妈妈小姨拜拜，等我寒假回家过年。” “知道啦，都是大孩子了，快走吧。” 童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没想到等她一走，童娟丽嗷一嗓子就掉眼泪了。 “呜呜呜……梦梦第一次独立，第一次离我这么远……” 童香君也是眼眶通红，安慰童娟丽道：“姐，你就放心吧，咱家梦梦啥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多能闯啊！” 姐妹俩以泪洗面，童梦则是脱缰野马。 她往学校走的路上，买了水果，零食，牛奶，饮料，泡面…… 童梦倒不是刚才没吃饱，而是单纯的喜欢囤吃的。 虽然她不吃，但她只要看见自己有吃的，她就特别有安全感，特别开心。 “你回来啦，暖壶里给你灌上热水了，直接用就可以了。” 张温雅正坐在椅子上泡脚，声音细声细气的。 童梦把杂七杂八的各种吃的放在桌子上，“你们谁想吃就拿。哎？雪竹还没回来啊？” 耿锦文就厉害了，她站在桌边儿扎马步，手上还提着两箱矿泉水。 我嘞个乖乖，这是什么天选武打戏大女主。 “她也快回来了吧？也没说要在酒店住啊。” “行吧，那我先去洗澡啦！” 童梦洗完澡出来，赵雪竹已经回来了。 她拎着几盒点心，“这是我们的特产，很好吃的，我放在这里你们要吃就拿。” 桌子上摆满了吃的，除了童梦和赵雪竹贡献的以外，耿锦文带来的牛肉干，张温雅拿来的一堆坚果巧克力…… “嚯！你们要开小卖部啊！” 宿管阿姨一进门儿感慨道。 童梦笑嘻嘻地问宿管阿姨，“刘阿姨，你要不要来一点儿？我们吃不完。” “我就不来了，你们早些睡觉吧，晚上记得把插排关了。” “知道啦！” 四个小姑娘都爬上了床，唯有一盏小夜灯点着。 “你们睡觉要是怕亮我就关了，这是我妈给我带的，说是晚上上厕所用。”张温雅缩在被窝里说。 “不用，开着吧，挺好看的。” 那是一个灯光温暖，造型独特的中式编织灯。 不晃眼，反而衬得屋里很温馨。 “我们明天去哪里玩儿啊？我听说故宫可大了。” 赵雪竹读大学之前被家里管得很严，现在上了大学，妈妈爸爸一朝放手，她仿佛飞出笼子的小鸟，看什么都新奇。 “可以呀，故宫挺好看的，你们要是想去我明天带你们去。” 张温雅说完，又补充道：“那边有一家川菜馆可好吃了，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我们明天上午去故宫？下午待定，吃饭的时候再安排？” 耿锦文和童梦的性格差不多，都喜欢规划好所有事情，都喜欢井井有条的生活。 童梦毫无异议，“下午咱们可以去看个电影？我听说最近有一部电影挺好看的。” “同意！”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大家都是学表演的，阅片量都不少，对这种事情永远报以热情。 几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童梦偶尔应声一句，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梦梦，你给谁发消息呢呀？” 耿锦文和童梦头对头睡觉，轻轻拍了她枕头一下。 张温雅紧随其后，八卦问道：“难道是……” 童梦赶紧打断，“什么呀，是给我最好的朋友发消息，她在国外读书，我们俩有时差，也就现在能聊一会儿。” “哦——” 三人拖长音调，童梦嗔怪道：“是女孩子！再说了，我可是要当演员的人，和男人保持距离是我的职业素养！”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赵雪竹道：“咱们还没当上明星呢，梦梦这是未雨绸缪啊？” “那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说着说着话，四个小姑娘们逐渐偃息旗鼓，室内只剩下匀长而规律的呼吸声。 第二天，童梦按照生物钟的指示，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等她从厕所里洗漱完出来，惊讶地发现，大家竟然全都起来了。 “你起的也太早啦，你们出晨功的时间这么早吗？” 张温雅这么一问，童梦才反应过来，对呀！她们也要出晨功的呀！ “不是，我习惯起得早，学学英语，锻炼一下。” 赵雪竹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梦梦，你也太卷了！” 十分钟后，410寝室四个人站在操场上，各自找了一个小角落开嗓压腿。 童梦速度快，练完晨功自动走上操场，开始跑圈。 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脚下跑着一圈又一圈。 清晨未散的水雾迎面而来，童梦从头到脚都黏糊糊，湿漉漉的。 但她双目清明，神态放松，按部就班地完成每日任务。 “吃早饭啦！” “好！我在跑一圈，你们先去吧！” 童梦埋头继续，晨风吹拂而来，稍微驱散了湿意。 片刻后，童梦跑完最后一圈，大步流星地往食堂方向走去。 这时，她抬头一看，她的新室友，新同学们正在等她。 第91章 军训喽 四个女孩儿抓紧假期的尾巴，疯玩儿了两天。 两天过后，首都电影学院正式开学。 不对，是正式开始军训。 “大家好！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教官陈芳琳！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我会陪伴大家一起度过！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的任务，那我自然会给予奖励，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陈芳琳大声说道：“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童梦她们班只好加大音量，怒吼道：“听明白了！” “好！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看齐——” 童梦站在第一排最后一个，向右看齐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隔壁班的，距离不远不近的，也站在第一排的李昭。 童梦毫无反应，只当李昭是一个陌生人，听从教官的口令移开了视线。 李昭神色复杂，眼神晦暗难明。入学不过几天，他就从不少人口中听到了童梦的大名。 专业排名全国第一，文化课排名第三，性格活泼开朗，长相大气飒爽…… 童梦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关心。 就算李昭不想听到她的消息，也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听到。 李昭不喜欢这种消息。 就好像……她们的人生从此以后，再无交集了。 因为童梦过于耀眼，而他…… “好！全体都有！原地休息五分钟！” 军训第一天，烈日炎炎，空气中连一缕微风都没有。 童梦被大太阳晒得汗流浃背，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就快要流进眼睛里。 她摘下帽子给头皮透口气，瞬间觉得清凉了一些。周围人怨声载道，连声质问，“为什么上学要军训啊！” 陈芳琳和别的教官耳语几句，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铁面无私地吹响口哨。 “集合！” 又是一阵“立正稍息”过后，陈芳琳大声地宣布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今天表现优异的同学会被选去接受更有意思、更加光荣的训练，有机会接触到枪械等一系列武器！ 一个班只有五人会被选中，希望大家多多努力！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童梦立刻觉得自己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汗不流了，背不晒了。 首先，她是一个凡事都喜欢争第一的人，所以她想争一争名额。 其次，摸枪对童梦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一方面是本来就喜欢，另一方面是现在略学一些皮毛，万一以后演戏用得上呢？ 因此，这一天的童梦拿出了十成十的劲头。 赵雪竹吭哧吭哧地跟在童梦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梦梦，慢点儿，感觉我要死了。” 另一边儿的张温雅和赵雪竹一样，吭哧吭哧地跟在耿锦文后头，“锦文，慢点儿——” 童梦和耿锦文一身牛劲没处使，全用在这上头了。 “加油，加油，不要想着累，要想着你能行！” 童梦这话说的，颇有一些后世的微商强人的意思。 “坚持，你们相信我，留在这里站军姿肯定比去那边摸枪累，不动比动累！” 耿锦文也给俩人打气，生怕俩人跟不上，掉队了。 张温雅和赵雪竹无法，只能大步迈开灌了铅的腿，奋力跟上二人的步伐。 这一天晚上，四个结束军训的姑娘齐齐放弃了自己的饮食计划，抱着大米饭和红烧肉大干三碗。 “嗝——终于吃饱了，起不来了，感觉自己好晕啊。” 赵雪竹声音飘渺，好似置身于人间仙境之中。 张温雅也是如此，声音轻轻的，“我们这是晕碳了吧……” 童梦还剩一碗汤没有喝完，慢条斯理地说：“你俩只是太累了——不过恭喜啊，一共五个摸枪名额，咱们宿舍占了四个！” 耿锦文看起来比童梦还要轻松，她给家里打完电话，竖起一个大拇指，“太棒了！” 谁知赵雪竹哀嚎一声，“你们俩是轻松了，我那时候都看见我太奶给我招手，问我要不要过去找她了！” 张温雅也控诉道：“我也是，我看见观音菩萨手持净瓶，问我要不要普渡我。” 童梦笑得汤都呛到了，“今天回去要好好拉伸，不然明早起来更疼！” 童梦说对了，即使四人好好拉伸了，第二天一早起床时依然痛不欲生。 张温雅瘫在床上，“我起不来，我的床束缚了我，我真起不来。” 耿锦文去拽她，吓唬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挠你的痒痒肉了！” 张温雅一个鲤鱼打挺，“我起，我起还不行，活阎王。” 赵雪竹就不一样了，她在认真思考，“你们说，我用什么理由可以请假呢？” 童梦见她面色如常，心里有数了，她单纯是想偷个懒。 “教官很严格的，再说了，咱们就这么一次摸枪的机会，你不好奇吗？ 到时候毕业了，你接戏了，万一演一个女兵呢？那你立马就会脱颖而出呀！” 童梦连敲带打，又连灌几大碗迷魂汤，直说得大家心潮澎湃。 “再坚持几天！” 四人穿戴整齐下了楼，此时天光微亮，太阳都没彻底升起。 天际线泛起鱼肚白，瑟瑟晨风吹拂而来，清爽怡人。 “要是今天阴天就好了。”张温雅小声嘟囔几句。 因为军训最大的敌人除了体力以外，绝对就是太阳了。 她们下来的时间还早，只有几个教官和零零散散的学生们。 陈芳琳朝四人招招手，“来这边儿！” 跑过去之后，陈芳琳笑眯眯地说：“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回去沾枕头就睡着了。” “挺好就好，你们下来的早，今天训练有奖励，你们少跑两圈。” 四人瞬间面露喜色——还有这等好事儿！ 说完，陈芳琳一改笑容，拿着喇叭大喊道：“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们所有人在楼下出现！” 过了一会儿，宿舍里传来地震一般的声音，大家蜂拥而出，一溜烟儿地跑到操场上。 有的人帽子没戴好，有的人衣服没穿好，还有的就更夸张了，边走边穿。 前面的教官正在训话，声音严厉响亮。 而童梦四人外加班里的一个男生，以及其他班加起来的二十个人，集合成一个小方队，被陈芳琳带着上了一辆大客车。 “这是要上哪里啊？”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陈芳琳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第92章 挑事啊 但凡是学生，都有一种心理—— 不管干啥，只要是出学校，捡垃圾也很开心啊。 童梦这帮大学生们也不例外。 眼见着陈芳琳不回答，这帮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们也不再追问了。 反正教官也不会害自己，学校肯定也知道，那还怕什么？等着就得了呗！ 童梦四人坐在大客车的最后排。她们头靠着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没过一会儿，赵雪竹睡着了，其余三人便也眯了一会儿。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芳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到了。” 童梦睁开眼睛，发现她们正停在一座训练基地大门前。 “下车吧。” 二十五个人有序排好，乖乖下了车。 这座基地好像就是陈芳琳她们平时训练的地方，一路上有好多女兵和陈芳琳打招呼，敬礼。 路过的都是气宇轩昂的姐姐们，童梦眼睛都要看直了——太飒啦！ 随后，她们被陈芳琳带到了食堂里。 “十分钟吃饭！不要浪费！知道了吗？” “知道了！” 童梦心里有预感，今天肯定很累，便提醒耿锦文她们，“多打点儿馒头啥的，省得会饿，撑不住。” 十分钟吃饭时间，众人也不能细嚼慢咽了，只能风卷残云般炫完所有食物。 陈芳琳吃得比她们还快，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全体都有！齐步——走！” 这个上午，童梦在陈芳琳询问到“谁想当班长”的时候毛遂自荐，成功打败一个男生，当上班长。 这个上午，童梦和一堆人在泥地里打滚……哦不，是匍匐训练，穿越钢丝网。 这个上午，童梦当了四回伤员，等待战友救援，结果张温雅戳了她肋骨十下，并且踹了她这个“伤员”一脚。 总之，这是一个水深火热的上午，童梦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煎熬。 “全体都有！在班长的带领下吃饭！” 所有人两眼冒光，仿若被饿狠了的狼，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齐步走！” 童梦带头去了食堂，按规矩打了饭，然后找到一片小角落开始坐下炫饭。 陈芳琳和别的女兵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距离不远。 童梦听见其中一个姐姐笑着说，“芳琳，你选的这个班长不错啊。” 童梦刚要挺直腰板，心里有些得意，就听见女兵姐姐继续说，“饭量也不错啊。” “噗。” 坐在童梦旁边的张温雅噗嗤一乐，拖着长音打趣道：“班长——饭量不错啊——” 童梦作势瞪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老天奶降下了神谕，让女人多吃一点儿，变得更加强健，狠狠赢过所有人。” 这一点小插曲很快过去了，中午大家在休息室里歇了一个半小时，个个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童梦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十分钟就要集合了。 “快起来，大家去洗个脸上个厕所，马上要集合了。” 大家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但身体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 “快起来吧，不然的话，陈教官罚我们怎么办？” 耿锦文三人也不太想起来，主要是浑身酸痛，实在是太累了。 但她们想要支持童梦的班长工作，还是第一批起来了。 “当上班长了不起啊？这么早把大家叫起来，耍什么威风啊？” 一个仍然赖在床上的男生不满地说道。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童梦身上，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赵博，我当上班长当然是了不起，你不服是因为你上午输给我了。 你没有能耐还在这里叫嚣，是因为你全身上下怂的只剩一张嘴了吗？ 你要是不服的话，我们现在下楼去练一练，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赢！” 赵博面色沉如水，整张脸紧皱在一起，衬得他原本还不错的五官扭曲难看。 “你不就比我快那么一点儿吗？你装什么啊？十分钟后集合你这么早叫大家起来干嘛啊？ 不就是想讨好教官吗？到时候苦大家吃，风头却是你来出，你要不要脸啊！ 还专业第一呢，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谁知道有没有黑幕！” 赵博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童梦的脸蛋和身材，眼里的不屑和讥讽倾盆而出。 耿锦文和张温雅还有赵雪竹一听这话齐齐就想冲上来，“你什么意思啊！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她们三个七嘴八舌，但童梦却一直拦着三人。 “赵博，你是不是在心里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不畏强权，揭露黑暗，非常有主见，特别有打算的光辉伟岸形象？” 童梦从头到尾不疾不徐，声音掷地有声，吐字清晰的不得了。 相比之下，赵博气急败坏，口条并不灵敏，听起来笨拙极了。 “你喜欢幻想是你的事情，我怎么当上的班长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就不复述我是如何打赢你，超过你的了。 至于全国第一这件事嘛，我考过就忘了，反正我拿过很多个第一。 天呐，不会有人一直在背地里耿耿于怀吧？ 我知道了，那这个人一定是没拿过第一，他日思夜想的想当第一，结果擦边儿过线，气愤的不得了。 赵博，感谢那次擦边过线吧，不然的话，你怎么有机会在我面前说话呢？” 童梦说完话之后，压根儿不去看赵博黑到发紫，紫到发绿的脸，而是看了一眼钟，笑着对众人说： “咱们先下去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该受罚了。” 童梦一马当先，带着所有人下了楼。 赵博还是坐在床上，双手紧攥成拳，整个人从脸到脖子通红。 他愤怒地捶了下床，有些无能狂怒地想：我就是不下楼你能把我怎么样？教官可是说了，谁缺席的话班长也有连坐责任，我看你怎么办！ 下楼的路上，张温雅她们也在担心这件事情。 “这个死赵博，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真恶心，明明是自己没本事！” “就是！自己输给梦梦还不服气，当时他怎么不敢说呀，垃圾，他以后也火不了！” “一会儿怎么办呀？陈教官应该不会说你吧？” 童梦面色如常，还反过来笑着安慰她们，“放心吧，没事的。” “算了，教官要是罚跑的话我们陪你一起跑！” “对，我们陪你一起！” 第93章 唱首歌 说实话，童梦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 因为赵博就是童梦看不起的那种人。 如果你想当班长，那你和别人比赛之前就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呀——我可能会输掉这场比赛。 到底什么人才会理直气壮的认为：就该我赢，你们全世界都得让着我。 童梦左思右想，可能只有好大儿会这么想吧。 至于赵博质疑童梦为什么是全国第一这一点，童梦就更百思不得其解了。 难道你当人家老师们都是瞎子们？ 还是认为自己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贿赂所有人？ 但是，童梦才懒得跟赵博自证呢。 和蠢货自证，只会被蠢货拖进低智商的漩涡里。 到了楼下，童梦带着大家列好队伍，等待陈芳琳的到来。 还不到一分钟，陈芳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横扫方阵一眼，冷声说道： “班长！出列！” “到！” 童梦向前大跨一步，站得笔直挺拔。 “队伍里缺少一人，怎么回事！” 童梦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报告教官！赵博拒不下楼，因为心里不服，对我产生愤懑怨怼的情绪！ 我无法使他下楼集合，这是我作为班长的无能与失职，我愿意接受惩罚！” 陈芳琳看了童梦一眼，见她目光炯炯，姿态大方，心下有了定夺。 但她仍然说道：“行，罚你绕场跑一圈！其余人原地站军姿待命！” “是！” 童梦立马离开队伍，自己顶着大太阳开跑。 “报告教官，我愿意陪着班长一起跑！” “我也是！” “我也是！” 张温雅三人齐齐出列，大声说道。 陈芳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童梦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背影，“看来你们班长人缘不错啊，行啊，既然要跑那就跑吧。” 说完，陈芳琳转身上了楼。 耿锦文，张温雅，赵雪竹使劲儿在后头追童梦。 “你等等我们呀！” 因运动而分泌多巴胺的童梦此刻心情很好，见自己的好朋友们真的要陪自己一块儿跑，心情就更好了。 她放慢脚步，“你们干嘛呀，不过就一圈儿，但是谢谢你们，你们真好。” 张温雅哼了一声，“和我们你还要说谢啊？” “就是就是，再说了，也就一圈而已，轻轻松松呀。”赵雪竹一边深呼吸一边作出轻松模样。 “我要超过你们喽！” 耿锦文宛如一阵风，掠过三人身边。 “你等着！” 很快，惩罚结束，大家再次回到队伍里站好。 不过多时，陈芳琳带着赵博下楼了，厉声道：“先向你的班长道歉！” 赵博蔫头耷脑地走到童梦身边，声如蚊呐，用超绝气声道：“对……对不起……” 童梦确实没听见赵博在说什么，便老老实实道：“我没听见。” 赵博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恨愤怒。他紧咬牙关，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童梦看着赵博涨红如猪肝的脸，笑眯眯道：“我听到了，但我不接受，不过你已经完成教官的道歉任务了。” 陈芳琳有些惊讶地看了童梦一眼，她没想到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小姑娘居然这么有种。 “赵博！罚你跑步十圈，你有没有异议？” “没有。” 赵博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低头。 “跑完步之后，我会命人把你送回学校，和其他人一起接受普通训练。” 陈芳琳冷面无情，一番话直接把赵博说慌了。 “教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别这样送我回去……” 陈芳琳手臂一挥，指向操场方向。 赵博面如死灰，已经想到了自己回去以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嘲笑，童梦又会有多么“得意”。 赵博已经开始跑步了，陈芳琳便带着剩下的人进行训练。 “手抬高！腿跟上！我看看谁敢偷懒！” “眼睛要看对方，出手要快！” “继续！再来一组！” …… 等童梦满身大汗，终于可以休息五分钟的时候，她环顾操场，才发现赵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擦擦汗，继续与身旁的耿锦文讨论格斗技巧。 连着军训了六天，老天奶是一滴雨都没有下，连阴天都没有过。 军训的最后一天上午，大家排练方阵与队形，下午就要进行军训汇演，晚上开始文艺晚会。 童梦被陈芳琳和主教官朱荣选中，成为本次军训标兵，并获得了匍匐前进，五公里拉练第一名。 时间久了，她们和陈芳琳也熟悉起来了。 有事没事儿还能讨教几招，其中属童梦和耿锦文练得最认真。 “你俩以后要是不想当演员了，来我们这儿当兵也不错啊！”陈芳琳笑道。 下午军训汇演，学校各领导和老师都来观看。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童梦这批人，童梦和耿锦文打头，张温雅和赵雪竹紧随其后。 昌梅梅老师坐在高台上，笑着说，“嚯，这是娘子军啊！” 放眼望去，这列最优秀的方阵里齐刷刷都是女孩子，英姿飒爽。 童梦作为班长，还要喊口号，作出指挥。 先是走方阵踢正步，一群女孩儿们身材颀长，腰杆子倍儿直，整齐划一地走在一起，别提多漂亮了。 再是翻越障碍物匍匐前进，一群人打掩护一个人拯救伤员，然后迅速冲到山坡后面拿枪反击。 所有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童梦目光坚定，好像这是一场真正的军事演习一般。 十分钟结束，童梦率领所有人来到主、席台前，大吼一声，“敬礼！” 掌声雷动，童梦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汇演顺利完成，大家嘻嘻哈哈地去吃饭，洗澡，然后换上了一身漂亮衣裳，等待晚上的文艺晚会。 学校里并没有刻意安排流程和节目，大家想报名就报名，不想报名就好好当观众。 但这帮学表演的，考进全国最好的表演院校的孩子们个个身有所长，并不畏惧上台。 童梦寝室四人一块儿来到操场上，发现大家都精心打扮了，养眼的不得了。 她们四个决定一起上台，唱一首歌热闹热闹就算了。 “咱们早点儿上场呗？这样的话就可以安心看表演了。”童梦提议道。 “行啊，没问题。” 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争取前五个上台。 第94章 卷王姐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童梦几人中，就属赵雪竹唱歌最好听，其她三人属于中规中矩，比普通人要好一些。 但胜在四人坦坦荡荡，落落大方，台下观众都很给力，欢呼、掌声、跟唱一个不少。 更胜在这金秋晚风，绮丽晚霞，驱散了所有人身体上的疲惫，给人一种“这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刻”的错觉。 昌梅梅今晚也来了，她在人群中注视着童梦，发现童梦这个孩子比当初校考时进步了不少。 不止是唱歌技巧的进步，更是童梦周身气场的进步。 这种气质使得童梦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别人发现。 她整个人更加从容了，气场更加强大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些“星味儿”了。 昌梅梅从童梦的脸上看到了很多可能性——她可以演侠女，可以演职场剧，市场最大的爱情片也可以涉猎。 “谢谢大家，祝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同学们不吝啬掌声，把整个场子炒得很热。 童梦几人下了台，找到一个台阶上的位置，专心观看表演。 今晚，是她们最后的幸福时光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410宿舍所有人都起床了，她们各自按照商量好的洗漱流程进行洗漱，实现“厕所使用最大化”。 出门时是六点钟整，她们一人叼着一袋脱脂牛奶，狂奔到教学楼。 进了教学大楼，趁着爬楼梯的功夫快速喝光牛奶，又整理好衣服，进了晨练教室。 “来了啊，先等会儿吧。” “好的老师。” 早功，天打雷劈都要去的早功，下刀子都要去的早功。 童梦四人到的早，她们一块儿找了个角落开开嗓，教室里也陆陆续续开始进人。 六点半整，老师二话不说，径直把门关上，开始点名。 居然有两个人没到。 老师冷哼一声，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噤若寒蝉。 “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你们可以叫我胡老师，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如果你们谁敢迟到——” 胡老师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给大家留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报告！” 说完，他们就要赶紧进教室里找地方站好。 胡老师教鞭一甩，“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了？说了六点半就是六点半，过时不候！” 两个男生悻悻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还想要解释，“对不起老师，我们……”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出去。” 胡老师横眉冷对，两个男生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可能是傲气作祟，他们没有继续道歉，而是直接出去了。 “好，现在开始上课！” 这个年代，外界对于表演系的认知都是——老师教你演戏，天天在教室里演戏就行了，别的啥也不用干，啥也不用学。 其实，表演系要学的东西除了声台形表之外，还有很多。 影视与艺术欣赏，影评写作，身体认知，美学，艺术概论，舞台表演化妆，舞台设计，舞台灯光设计，剧本解读与写作……等一系列课程。 诚然，这里有一部分是选修课，很多学生并不会选择。 但童梦一直有一个观点—— 电影是视与听的艺术，演员是其中的一部分，想要全然融入，必须要明白这门艺术的构成，这样你才能根据人物结合外界因素，迅速作出调整与判断。 所以，她要求自己多学，多看，多听。 有的课选不上，那就去蹭蹭课，和选上的同学交流，和老师们交流。 既然要真听真看真感受，那就要不怕累，脸皮厚。 童梦又将自己变成了一块儿海绵，疯狂吸收所有的知识与教诲。 童娟丽电话来问她，“你最近在忙啥呀？怎么qq上的消息不回？” 童梦便把自己的课表发过去了，“对不起妈妈，有时候太累了，就忘了。” 满满当当的课表，犹如童梦沉甸甸的梦想。 课表繁重也就算了，童梦还见缝插针，在里头添了不少事情。 游泳，学舞蹈，学吉他。 “大一课程不算多，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啊。” 以前童梦在学校里出名是因为她是全国第一，现在她在学校里出名是因为她太卷了，并且得名卷王姐。 卷不可怕，可怕的是童梦每天元气满满，朝气蓬勃。 有时候，班主任昌梅梅都劝她，“歇一歇，放轻松，劳逸结合嘛。” 童梦立马点头答应，“好的老师，”然后立马掏出自己的演技小本子，问她，“老师，你看这个角色变化您觉得怎么样？” 昌梅梅扶额苦笑，但又没法不为童梦解答。 终于，寒假快要到了。 童梦可以休息了！ 最开始，童梦确实好好休息了三天，除了每天的晨功以外，她什么也不做。 但是三天以后，童梦又继续去游泳，健身，学吉他和跳舞。 童娟丽和童香君人都傻了，但童梦看起来确实很精神，很开心。 这是什么全自动小孩，居然不用家长催？ 童娟丽心里有些怅然，哎呀，自己还是在梦梦的学习上关注太少了，都没怎么辅导过作业啊，监督过学习啊！ 她的好闺蜜一语道破天机，“童娟丽，你能不能别炫耀了？再炫耀的话我不来你家玩儿了！” 按理说，刚放假的前三天是家里人最怜爱孩子的时候，好吃好喝，好言好语，就连给钱都大方。 可童梦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让童娟丽和童香君一整个假期都很怜爱她，这何尝不是一种手段呢？ 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啊！ 桂书云最近脱离全职太太的身份，自己开了一家杂货铺（类似于miniso，三福那种），正是走路带风，红光满面的时刻。 杂货铺生意很不错，毕竟是省城里的头一家，她卯足了劲头，打算大干一场。 桂书云来请童娟丽帮她拍摄产品照片时，小手一挥，“孩子进步你还不满意啊？你看我家婷婷，那家伙出了国以后老能耐了。 自己学会开车做饭了，英语也更好了，考试成绩得了a+什么的，估计就是一百分的意思。 两个孩子越变越好，咱们等着以后享福就行了，你何必想那么多？ 现在咱们自己干好事业，以后拿钱支持孩子才是真啊！” 第95章 去竖店 桂书云一语惊醒梦中人，彻彻底底使童娟丽和童香君放下了心。 其实最近这小半年里，童娟丽姐妹俩的事业也发展的相当不错。 童娟丽的三家铺子生意稳定，她打算进军省城，再次扩大事业版图；摄影事业如火如荼，除了桂书云三番五次请她拍摄产品照片以外，也有人请童娟丽拍写真了！ 这真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原本，童娟丽只是在村子里给一些老人和亲戚拍照片，因为她们穷极一生也没有几张好看照片。 童娟丽本着采风练手的心思，在各个有熟人的村子里巡回拍摄。 没成想，真就被一户人家的女儿看中了，在城里也能接到单了！ 童娟丽有喜事，童香君也不赖。 自从她升职以后，她想继续考学的心思再也止不住了。 继续考，继续升，一直考，一直升！ 眼下她已经在认真备考，只待一举拿下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新年也在这欣欣向荣的氛围里悄悄到来了。 “来，庆贺我家梦梦19岁了，庆贺我和香君的事业越来越好，庆贺国家发展越来越好，干杯！” 这是2002年，整个国家都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努力奋斗，机会俯拾即是，只看你能不能抓住。 “干杯！” “行，吃菜吧！” 三人一边看春晚，一边闲聊放松。 童梦隔着电视屏幕看向星光熠熠的春晚大舞台，眼里的渴望与野心几乎要喷涌而出。 童娟丽看着女儿，心下感慨道：梦梦真是变了。 因为健身和锻炼的缘故，童梦的五官更加舒展立体。 在会使人变胖的镜头里已是美人，在现实中看更是美到具有攻击性，使人不敢直视。 再加上童梦随时随地脊背挺拔，口齿清晰，就连笑容都标准的不得了。 她的一举一动不再是从前那个乡下小丫头的模样了，而是经受过熏陶和训练的明星模样。 吃完饭，收完大红包，童梦郑重其事地说道：“妈，小姨，过完年我准备独自出门。” “干啥啊？旅游啊？” “不是，哎，不对，算是吧，我打算去一趟竖店！” （本人没去过横店，怕有出入，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大家明白就好。） 竖店其名，如雷贯耳。只要是看电视的人，那就一定知道这个地方。 竖店影视基地，这是她的全名。每天，全国有数不胜数的影视剧在这里开拍，杀青，成立。 但竖店最多的不是明星，而是龙套演员，也就是俗称的群演。 有人以此为生，有人追寻梦想，总之，这是电影人电视人的“圣地”，只要你在娱乐圈，你肯定会去竖店。 “去哪儿干啥啊？你想见哪个明星啊？”童香君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钱不够花了啊？那你跟小姨说啊。” 童娟丽也不理解，“为啥啊？难道这是你们老师留的作业？” 童梦剥开一个砂糖橘，柑橘香气萦绕，她淡淡地说，“我自己想去，不是缺钱，我有钱，我就是想去看看。” 首都电影学院课程严格，要求严格，童梦的班主任昌梅梅老师在她们入学的第一天就说了： “不要以为你们考上电影学院了，厉害了，了不起了，能够演戏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还差得远呢！ 不要出去胡乱接戏嚯嚯观众的眼睛，不要想着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去接一个挑战自己能力的角色。 做演员最重要的是对于生活的感受和观察，以及功底和知识。 你们现在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张大白纸！” 这一个学期的课上下来，童梦确实发现了很多的自身不足。她一点一点地雕刻自己，打磨自己，期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 但是放假了，童梦的课程停下来了，她的野心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充实自己。 在外面请的表演老师再好也不可能好过学校里的老师，课本上的知识童梦也每天都在看，电影、基本功等各种学习童梦也没落下。 可在某一天夜里，童梦还是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可以去影视基地看看呀。 叶雨婷鼓励她，“梦梦，你去问问你们班主任呗，要是可以的话你就过去溜达溜达嘛，看看能不能演个尸体呀，演个路人甲什么的，咱们主要是去感受拍摄氛围的嘛。” 童梦敢想敢干，当即给昌梅梅发了一条短信。 没成想，昌梅梅同意了，还告诉童梦一句话，“你现在的演技演个尸体足够了。” 童梦不知是哭是笑。 但很快，获得许可的童梦打起了精神，开始幻想拍摄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童梦面前还摆着两座大山——童娟丽和童香君，要是这姐妹俩不放心她去的话，她也就不去了。 即使很想去。 “你真想去？”童娟丽也不嗑瓜子了，换了一个面对童梦的姿势问道。 “真的。” 童娟丽和童香君对视一眼，“行，那妈妈问你，去了以后你住哪里？” “我住酒店呀，我在网上查了竖店酒店大概的价格，我又算了算我的钱，够我生活半个月了。” 童娟丽又问，“要是你去了，没人找你当群演你咋办？” 童梦十分坦然地说，“那我也没办法啊，但我估计能当上，大不了我不要工资。再说了，我是去看拍摄的，真想当演员等我毕业以后再去当呗。 如果竖店情况不好，那我可以拿着钱去沪市，都离得很近的。去沪市看话剧看表演，都对我以后学习有好处。” 童娟丽和童香君一听，这孩子还真在私下里做规划了，看来不是说着玩儿的。 童梦见俩人不说话了，立马撒娇道：“妈，小姨，求求你们了，你们就让我去吧！我都十九岁了，是个大人了，都能自己在首都读书了。 我做好了攻略，带好了钱，我还会防身术，我还知道报警，你们就放心吧。 等我回来以后，我给你们带特产带好吃的，行不行，求求你们了。我保证，不算来回路程，我只去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肯定乖乖回来，行吗？” 第96章 到竖店 童梦使出撒娇大法，恨不得跟小时候一样，在炕上四脚朝天来回打滚。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知童娟丽和童香君十分痛快地同意了。 “既然你非想去，那你就去吧。就和你说的一样，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我们也不会随意阻拦你。” 童梦都惊了，我妈也太通情达理了。 童香君紧跟着说，“你可要想好哦，哪怕吃苦也不可以抱怨哦。我听人家说了，当群演可是很苦的。 更何况，你带出去的钱都是你自己辛苦攒下来的小金库，你就这么花了，你不心疼？” 童梦拍着胸脯保证，“我当然不心疼，谁心疼谁是狗，我觉得这钱花的值得！” “那行，你想好了就行。” 其实，童娟丽心中是三分担心，七分真心，没有童梦想的那么纠结。 首先，孩子确实大了，也证明过自己的独立能力了，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其次，一味的拦着也没啥用，童梦私下都规划好了，不同意的话不知道这个倔驴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她和童香君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成天围着童梦打转，每天电话报个平安就行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妈给你买票，就当做赞助了，但是回来的票得你自己买啊。” 童梦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省了一张机票钱，本来她打算坐火车的！ “嘿嘿，我初三就走，这几天我得抓紧去拜年，收点压岁钱。” 童梦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童香君大笑道：“嚯，你还惦记这个呢，财迷！行，既然你妈这么大气，小姨也不能差事儿，回来的机票钱小姨给你报销了，到时候打你卡里。” 童梦高兴得快要蹦起来，彩虹屁一句接着一句，又是端茶倒水的，哄得姐妹俩哭笑不得。 初一初二，童梦美美收了一笔压岁钱，又收拾好行李箱，只等第二天出发竖店。 初三一大早，童梦都不用人叫，自动起床穿衣，等着坐车去机场。 “这时候你来劲了，鬼精鬼精的。” 童娟丽和童香君送童梦去机场，临登机前俩人给童梦塞了一张银行卡。 “这卡里有五千块钱，是我和你小姨给你的备用金，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用这钱，用了的话以后就得还我们，知道吗？ 毕竟你自己说了，自己有钱，不用我们的钱，对不对？咱们是不是得说话算数。” 童梦点点头，收好银行卡，“知道了妈妈，你和我小姨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花这个钱的。” 很快，童梦准备登机了。 “快回去吧妈妈小姨，拜拜，我走了，落地给你们打电话。” 这是童梦第一次自己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她自己出远门。 她压抑不住内心里的期待和兴奋，连给叶雨婷发了好多条消息才收手。 “您好，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手机关机。” 童梦关掉手机，望向窗外——竖店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些令观众们如梦似幻的影视剧，到底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呢？ 很快她就会有答案了。 如今的竖店远没有后世的名气，但已然聚集了不少人。一下飞机，童梦便感觉周围的旅人们都是行色匆匆，步伐快速。 其实，童梦选择在2002年这一年来到竖店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 2000年，竖店影视拍摄基地实行“免场租费”政策后，大量剧组和跟组演员来到竖店。 从2000年到2002年这个区间里，竖店一直都是一个群众演员并不饱和的状态，人虽然不少，但只要人勤快，想要接活并不难。 等到了2003年，竖店影视城演员公会成立，到时候像童梦这般只待几天的人就不好接活了。虽然从长久来看，这个公会的成立绝对是一件好事。 出了机场，童梦还需要坐客车前往竖店。结果一走出机场大门儿，聚集揽活的司机大姐大哥们便一拥而上，直把童梦等一众旅客挤得水泄不通。 童梦可不敢坐这种黑车，便大声喊自己家里来接，这才杀出重围。 等她真正坐上大客车，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大客车开得凶猛异常，司机简直是当成了f1在开。童梦昏昏欲睡，胃里止不住反酸。 “妹妹，你喝点水吗？” 这时，童梦身侧递过来一瓶水，一个女声也随之响起。 童梦抬起头，礼貌拒绝道：“谢谢，我自己有。” 女人的长相很温婉，眉目舒展，面若银盘，是大气长相。虽然童梦看她面相是个好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童梦可不敢瞎喝水。 女人笑笑，收回完好无损的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轻声说道：“你也是去竖店吧？” 童梦不想暴露个人信息，便说自己晕车难受，不方便说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煎熬，竖店终于到了，童梦终于能下车了。 结果，新一轮的攻势接踵而至。 “住店吗？24小时热水，价格实惠。” “来住店吗？什么档次的房间都有。” “来我这看看呗，离剧组近，来看看呗。” ...... 童梦高声喊道：“我有住处了，我有住处了！” 终于，童梦逃出了大姐大哥们的包围圈，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了。 她拖着箱子，找了一辆正规出租车，拍下司机大姐的车牌号，发给童娟丽姐妹俩后，这才上了车。 “小妹妹，你这警惕心够强的啊。我看你这长得挺漂亮的，是来演戏的吧？” 童梦有些惊讶，还没说话呢大姐继续说道：“哎呦，不然的话你们跑来这地方干嘛，还能是来旅游的啊？” 童梦只好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姐看人真准。” 接下来，大姐为童梦详细介绍了竖店布局——哪里是市中心，一般演戏都去哪里蹲活，现在竖店有什么大剧组。 临下车前，童梦称赞大姐，“您真是百事通！” 大姐挥挥手，“嗨，小事儿，小姑娘出门在外不容易，我等你成为大明星，加油！” 说完，大姐一踩油门儿走了，童梦的竖店生涯也正式开启了。 第97章 脱衣服 （我不是故意写这个情节桥段的，童梦也不是蠢货，但那个时候确实很乱，童梦也初出社会。再加上，那天看到了依靠女人来诈骗、拐卖女人的新闻，所以写了这一段。） 童梦没有为了省钱去住那些老乡家里开的便宜旅店，而是找了一家规模不小，营业执照俱全，一切正规的酒店入住。 办理入住时，童梦死皮赖脸地问人家连住十五天有没有优惠，搞得前台姐姐只能打电话给老板请示。 “我们老板说了，她只能给你便宜三百块钱，再多就不行了啊。” 童梦连连道谢，“天呐，你和你们老板都好，谢谢姐姐，你真好。” 前台姐姐止不住笑，“行啦小妹妹，上楼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童梦上楼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现象——在竖店来往的人颜值都不低，接打电话也多和演戏有关，穿着戏服或带着对讲机、工牌行走的人也不少。 而这些人在对话中提到的高频词都有“古装”一词。 童梦一边开门一边在心里揣测，难道最近竖店在拍的剧都是古装剧？ 进了屋内，童梦环视一圈儿，发现条件还算不错。她换上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又把衣服挂好，洗漱用品放好，这才有心情歇一会儿。 此时的竖店天色将暗，却没有东北的狂风和积雪，只有湿冷无比的寒凉。 作为一个抗冻的东北人，童梦对此接受良好，并不把这点儿寒冷放在心上。 在房间里歇了一会儿，童梦起身出门，准备寻觅点吃的，再按照司机大姐的提示逛一逛竖店。 “哟，小姑娘，又遇见你了啊。” 童梦正站在走廊里检查随身物品呢，就听见耳畔又传来了一缕有一丝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在车上遇见过的，要给她递水的姐姐。 这一次，童梦没有借口不打招呼了，可她仍然心存警惕。 难道真有这么巧，她就住在我隔壁？她不会是跟踪我来的吧？ “您好，真巧。” 童梦不咸不淡地露出一个礼貌微笑，面前的女人看出了她的敷衍，却仍然继续说道： “小姑娘，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徐，是一个剧组的选角导演，在车上跟你搭讪是想认识你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机会。” 童梦回问道：“徐女士，那您怎么证明呢？” 徐悦远爽朗大笑起来，“你要继续保持警惕哦，女孩子出门在外就应该这样。” 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掏出工作证等一系列证件，一一递给童梦看。 “现在你相信了没？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去剧组看看哦。” 童梦一一看过后，确认徐悦远真的没有骗她，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徐姐，我这人警惕心比较强，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徐悦远做事情雷厉风行，和她的气质完全不符。 “我接受小朋友的道歉了，但咱俩也不能一直站在走廊里聊天吧，这样吧，咱们去楼下饭店聊聊，不过我时间紧，快餐店不介意吧？” 童梦点点头，“不介意的，谢谢徐姐。” 俩人在楼下找了一家面馆，刚一坐下童梦就开门见山。 “徐姐，我叫童梦，梦想的梦，不知道您缺的角色是什么样的？”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我见你不眼熟，还是新人吧？”徐悦远放下包，“我这个剧是一个民国校园剧，需要一个前景演员，很简单的两场戏，你扮演接待女主入学的学姐就行了。 我看中你呢，纯粹是因为竖店现在的演员都年纪偏大，或者学生气已经消失了，你比较青涩，长相也不错，挺适合的。对了，你还在读书吧？成年了吧？” 竖店的群众演员们大致分为四个等级——龙套演员，前景演员，特约演员，特型演员。 等级越高，要求越高，挣得越高。 （这段信息童梦目前并不知道。） 徐悦远提到的前景演员要求形象姣好，身高至少一米六三，上镜好看，因为至少会给到两到三个正面镜头。 “我成年了，在读书，在首都电影学院读书。”童梦一边头脑风暴一边给出回答。 徐悦远面上一惊，“哟，没想到我这是大海捞针捞到一个沧海明珠啊！你是专业的就更好了，台词什么的肯定也没问题了，看来我是捡到宝了。” 童梦笑着点点头，“但我才读了一个学期，肯定没有那么出色的。您一会儿要去剧组吗？不如我跟您一块儿过去试试戏？” “面来了，小心烫啊！” 俩人齐齐拆开筷子，徐悦远痛快地点点头，“行啊，吃过饭我就带你去看看。” 俩人专心吃饭，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想法。 刚刚出社会的童梦是心下欢喜，感慨好运。 谁能想得到呢？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坐一个车居然还能遇到选角导演，住一个酒店居然能接到一份戏约。 天呐，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就要正式开始第一次演戏了？ 此时此刻，童梦觉得这碗平平无奇的面都胜过国宴啊！ 吃过饭，徐悦远结了两人的账，“你还是小朋友呢，我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童梦再次赞叹自己的好运，在心里暗道自己遇上好人了。 一路上，徐悦远夸夸其谈，大说自己的剧组经历，听得童梦直点头。她带着童梦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胡同口，打开一扇民宅的门。 “我们导演组就在这里，面试也在这里。” 童梦点点头，看着还未熄灭的灯光，心道这些人好努力。 宅子里人不少，童梦看见了很多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直到童梦进了面试间，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徐悦远恭敬地说：“这是我们这部戏的导演，林导。” “林导好，我是童梦，来试戏的。” 林导手里夹着烟，上下打量了童梦几眼，那眼神令童梦十分不舒服，仿若一缕阴森的雾，无孔不入地钻进童梦的骨头缝儿里。 他咳嗽了几声，“哦，试戏啊，衣服脱了吧。” 童梦瞬间感觉到不对劲，瞳孔一缩，看向带她过来的徐悦远。 徐悦远还是那般爽朗地笑着说道：“不脱衣服的话导演怎么看你的身材呢？” “太冷了，我脱不了。” 话音一落，童梦转身就要走，徐悦远紧忙拉住童梦。 “哎呀，你这个小姑娘想到哪里去了，说话怎么这么重呢！这就是很正常的要求呀！是你没试过戏，太敏感了。” 第98章 受骗了 （多更一章今天） 徐悦远又推开房门，指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大声说道： “这下行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能干什么？你就脱一个羽绒服外套就行了呀，天气太冷了，大家穿得厚，我们确实看不出形体的呀。” 闻言，童梦再次犹疑了。 她拉下羽绒服拉链，但并没有脱下来，而是只能看见正面，“这样可以吗？” 徐悦远立马说，“可以呀，小同学身材很好的呀。” 童梦又把拉链拉上，问道：“我可以试戏的，有剧本吗？” 这时，徐悦远递过来一套衣服，“当然要试戏呀，你把衣服换上，我们看看合适不合适。” 她为童梦指了一间屋子，“就去那间房里换，我们在这儿等你。对了，你把包和手机放在我这里吧，快一点儿换，我们很忙的。” 童梦犹豫一下，“可是我包里有东西呀。” 徐悦远嗤笑一声，“难道我们还会偷你的钱呀，放心吧。之所以要收你的手机和包是怕你偷偷把戏服拍下来，提前爆料给狗仔。” 童梦停顿一瞬，还是点点头，把背背包递过去，“行吧，我尽快。” 她接过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衣服，抬脚就要往宅子另一头的房间走去。 “哎，等一下，你的手机呢？”徐悦远问道。 “徐姐，我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呀，下午坐车手机没电了，我就放在酒店了。” 童梦掏掏兜，“不信您看。” 徐悦远探头看了几眼，“行吧，你去吧。” “好嘞。” 穿过宅子到了房间里，童梦检查了一下，确认房间里没有问题后才打开袋子—— 里面赫然是一套极短的学生制服，一看就很暴露。 童梦心下一紧，彻底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当即从牛仔裤内侧的，童娟丽专门给她缝的内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她带了手机，但她骗徐悦远没带手机。 因为自从徐悦远说“试戏要先换衣服”开始，童梦就意识到有问题了。 初次试戏时，导演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换上戏服的！冬天的时候叫你脱外套看看形体是没问题的，但是叫你换戏服绝对不正常！ 首先，剧组的服装都是有专人管理的，不可能来一个演员试一下，那服装破损怎么办？ 除非现在是在拍定妆照，或者导演在看过戏后已经大致确定选你了，不然的话不会让你随意换上戏服的。 童梦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因为昌梅梅在上课时讲过这一点！ 更何况，童梦刚才脱外套脱得那么敷衍，可不管是那位林导也好，还是徐悦远也好都没有任何异议，丝毫质疑。 因此，哪怕是童梦这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心思电转之间，童梦的手心里全是汗。刚才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童梦欺骗徐悦远和林导的时候，后背就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她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看起来天真，看起来无害。 幸好，俩人没有怀疑，童梦顺利过关了。 童梦拨打报警电话，手捂住嘴巴，但是声音超小又尽量靠近话筒，以此保证一种外面绝对听不见，警察绝对听得见的音量。 “喂，警察同志，我现在在竖店市中心处的一座民宅里，位于枣花胡同口的第一座民宅，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上左边的挂了红绣球右边的没有。 这座灯光很亮，很好发现。为首的犯人是一女一男，女人名叫徐悦远，男人姓林。 她们涉嫌诈骗欺骗群众演员，并且不让人随意离开，他们人很多，麻烦你们快点到可，我拖不了多久。” 童梦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赶紧拿起屋里的一把圆凳，站在门边道：“谁呀？” 徐悦远飒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换好了吗，同学？” 童梦按照学生思维，做出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徐姐，这身衣服是不是太……那个什么了呀……我不太好意思呀。” “哎呀，你们年轻小姑娘，有了好身材当然要秀出来呀！再说了，咱们这是拍戏，是为了艺术，你怕什么呀！” 徐悦远依然以一个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出现在童梦面前。 童梦隔着门，继续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啊……而且最近过年，我吃胖了，不好看啊……我还有点想上厕所……” 门外的徐悦远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道：“你担心的太多了，刚才我和林导都看见了，你身材很好，放心吧，等你换完衣服再出来上厕所嘛！” 童梦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拖延时间的借口啊！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在意毛衣里的汗湿，以及发抖的手。 童梦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一院子人上来强迫她。 那她就只能靠过往所学奋力反击了。 “姐姐……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对不起……哎呀，我很想演戏的…… 呜呜呜你不知道，我在我们班里是垫底，是倒数第一，他们都说我，都看不起我，所以我才想着出来磨练一下演技的。 我是背着我家里人偷跑出来的，我家庭条件也不好……这回要是能挣到钱还好说……呜呜呜……要是挣不到的话我就完了……” 童梦一边假装痛哭流涕，一边在分析。 一般做这一行的人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都会非常有耐心，会尽量不撕破脸皮，释放善意，骗取受害者的信任。 目前，自己的身份是在校大学生，向往艺术和表演，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垫底无脑青春期少女。 而对方的身份是带过很多剧组的选角导演，很有权利的爽朗知心大姐姐，非常乐于帮助新人完成梦想。 自己已经羊入虎口，来到她们的老巢里，此时的对方是最有信心的，警惕性降到最低的。 毕竟，一个无脑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重围呢？ 但与之相反的是，此时此刻也是对方最没有耐心的时候。 眼看着鱼儿已经上钩，即将可以瓮中捉鳖，结果还要花费大量的耐心和精力去安慰哭哭啼啼的“愚蠢少女”。 鱼儿只能看不能吃，这简直就是对人类欲、望的挑战和考验啊！ 第99章 去警局 “那你更要快点儿出来试戏呀，等你面上我这个戏，我再给你介绍别的选角导演，上别的戏。 到时候你就可以挣钱啦，养活自己啦，家里人也不会说你了。 等你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回到学校里以后，大家都会发现你上电视了呀，多厉害呀，从今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呀！” 徐悦远的声音极温柔，极亲和，好似一位邻家姐姐，处处都在为童梦着想。 不得不说，这帮骗子们或许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或许没有学过心理学，但她们真的很懂人性，真的很明白人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童梦故意没有说话，只保留了“啜泣”声，以此来拖延时间。 徐悦远在外头敲敲门，“要不要我进去帮你呀？咱们有事儿出来说，好不好呀？” 徐悦远一边说话一边推门，靠在门后的童梦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力量—— 她有些急了。 童梦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过去将近十五分钟了，怪不得徐悦远这么急切。 这是怕夜长梦多啊。 竖店不是一个大地方，按理来说半个小时以内是可以出警的。 童梦心里盘算着，门外的徐悦远再次敲门了。 “我进来了哦？” 童梦急忙藏好手机，大声回应道：“马上，徐姐。” 随后，童梦心下一横，深呼吸一口气，紧紧捂着肚子，咬牙打开大门。 徐悦远一看童梦这样，吓了一跳。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呀，哪里难受啊？不会是生病了吧？” 童梦颤颤巍巍地说，“对不起徐姐，我说了我一紧张就肚子疼，我想……我想上个厕所。” 语落，童梦还干呕了几下，“真的对不起……呜呜徐姐，我这几天有点儿肠胃炎，一不舒服就想吐……” 徐悦远嫌弃地站远了一步，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怕传染一般。 “行行行，我带你去个厕所，然后你赶紧换上衣服给林导见见，不然的话人家等急了，肯定不会要你啦！” 童梦连连点头，眼圈儿红彤彤地看着徐悦远，气若游丝，“徐姐，你真好，要是没有你的话——警察同志！就是她们！” 在童梦说出后半句话的同时，一队民警直接撞开大门，冲了进来。 “不许动！警察！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童梦一改虚弱模样，快步跑到民警身后，“就是她们！她们心怀不轨，我怀疑从事诈骗或者拐卖！” 领头的女警察看了童梦一眼，快速道：“你电话里说的领头人是哪两个？” “就是她！还有他！” 童梦迅速指认徐悦远和林导，声音洪亮的不得了。 女警察点点头，手一挥吩咐道：“这两个先带走，其他人分批次带走！” “是！” 童梦也坐上了警车，跟随着警官们一起回到警察局里做笔录。 一直在警察局里待到后半夜，事情才有了结果。 这时的童梦又困又乏，不饿还是因为女警官给她订了一份盒饭吃。 她蜷缩在椅子上，头像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一下地垂，偶尔清醒时只觉得全身关节都痛的不得了。 警察局里人很多，但童梦很安心，毕竟这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小同学，小同学别睡了，醒醒。” 女警官不再是办案时雷厉风行的模样，反而相当柔和，生怕吓到了童梦。 童梦蹭一下站起来，“我没睡，警官！” 女警官笑了一下，“那你跟我过来一下，案子出结果了。” 原来，童梦所去的剧组是一个从事诈骗、色，情服务的团伙。 来到竖店的人都是心存梦想，面容姣好的，其中不乏年轻女孩儿男孩儿。 徐悦远以及其她女性负责搭讪目标，林导以及其他男性负责施压、殴打等一系列暴力行为。 童梦试戏的那间房间里布有监控，一旦受害人穿着暴露服装进屋，林导便会立马伙同其他人摁住她。 先是拍摄照片，获取钱财，等把受害者的钱财榨光之后，便利用其暴露照片威胁、强迫其进行非法性（没打错字，别举报我）服务行为。 这个犯罪团伙之前一直流窜在各地，她们把追梦人心中的梦想当成弱点和软肋加以利用，再用天花乱坠的“戏约”“机会”进行包装，从而实施犯罪。 近几年，竖店的规模和影响力逐渐扩大，他们便转移地点，来到这里进行犯罪。 在童梦之前，他们已经迫害了二十余位年轻女男。 这个年代，多数人心里还是很质朴很纯真的。 像童梦这般已是警惕性很高的人了，但她依然因为自己的社会经验不足和侥幸心理犯下了大错误，差一点儿终生完蛋。 童梦一边听女警官讲述一边后背发凉，她甚至连水杯都举不起来了。 “不过你表现很好，语言表达清晰，洞察能力强。这一次，你不仅仅是救了你自己，你还救了很多差点儿受害的人，你很棒。” 童梦摇摇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热水暖意，“没有，如果我真的很棒的话我就不会被骗进去了。” 女警官又笑了，“只有千日当贼，没有千日防贼。让人民群众陷入危险是我们的失职，不怪你。 近期，我们会抓紧排查，争取一网打尽，并且树立标语，提醒更多人。” 童梦抿了一小口热水，身体里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 “谢谢。” 女警官戴上帽子，“好啦，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童梦报出酒店名字，又一次坐上了警车。 在车上，女警官开口道：“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季名颂，你可以叫我季颂姐，在竖店的期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再次确认一下——你真的不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 童梦用力点点头，“我确定！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很放心。” 接着，童梦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季颂警官，我住的这家酒店没问题吧？” 童梦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 季颂点点头，“没问题放心住，这家酒店口碑很好。 刚才在局里已经告诉过你了，但还是再提醒你一遍—— 以后出门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证件可能造假，亲眼所见也不一定真实，尽量找人陪同，如果不行的话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在过程中只要察觉不对劲，要立马找借口撤退，想办法联系警方，知道吗？” 第100章 新线索 童梦点头如捣蒜，“记住了，季颂警官。” 季颂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轻声说：“以后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知道吗？其实，骗局早就开始了，但你没有发现。” 童梦一愣，虚心请教道：“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你还记得，那个女嫌疑人跟你说，这个角色是一个前景演员吧？” 童梦点点头，“记得呀，这怎么了？” 季颂看了她一眼，“你看你这个小姑娘，胆子大但是资料没有调查好，不过也是，你们外地人又怎么知道呢？ 在竖店的群众演员分四种，龙套，前景，特约，特型。 她说是前景演员，实际前景也就比龙套好点儿，能有个正脸特写，长得好看一些，但是是没有台词的。 她和你说这个角色有台词，那就应该是特约演员了，知道吗？ 你想想，一个资深的选角导演会不懂这其中的区别吗？还不是仗着你是外地人，故意忽悠门外汉？” 童梦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够仔细。 实际上，这个年头信息媒体并不发达，童梦手里握着的“天价手机”也只是诺基亚而已。 所以，一个人想要了解另一个地方的信息除了看电视听新闻，只有看报纸。 但是，哪里会有报纸收录群众演员相关的信息呢？ 以徐悦远和林导为首的诈骗团伙也只是在打信息差，忽悠楞头青罢了。 “谢谢你季颂警官，要是没有你我真是……” 童梦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了。 这件事情是童梦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真正的遇到危险，直面危险。 稍有不慎，她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车子停在酒店楼下，可季颂没有让童梦下车。 “想不想回家？害不害怕？” 童梦认真想了想，又看着季颂眼底下的青黑和脸上的疲倦，思忖片刻后说道： “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我想的是如何逃脱，如何和她们周旋，害怕被压下去了。 出了那个院子以后，我确实很后怕，也很生气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但是我也遇到不少好人，你还有司机大姐，前台姐姐，都是好人。 既然有好人也有坏人，你们又可以消灭坏人，我也已经走出家门了，那我为什么要退缩呢？” 年轻的童梦在这一晚飞速成长。 她恐惧过，愤怒过，害怕过，开心过，庆幸过。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值得吗？ 童梦反复询问自己，可她的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值得。 世界上的人有好有坏，你遇见的事情也有好有坏。 出现问题时应该想着解决它，克服它，战胜它。 而不是痛恨社会，痛恨自身，痛恨命运。 童梦认为，自己应该加强自我保护意识的学习，加强武力值，加强对于社会险恶的认知，更加敏锐的察觉出事件漏洞与疑点。 这一次，会入局是因为侥幸心理，会拖到警察到来也是因为犯人的侥幸心理。 可人不能依靠侥幸心理活啊。 季颂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容，赞叹道：“小朋友，真勇敢啊！” 接着她也夸赞了童梦，“如果没有你记下细节，我们不会这么快速的找到位置。 如果你没有观察仔细，警惕性高，你也不能与嫌疑人周旋这么久，成功保护自己，还解救了她人。 关键时刻你很冷静，所以帮助我们破了案，这一切你都做得很好，其余的问题也是我们的责任。 好了，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再来警局里做个笔录。” 童梦点点头，“谢谢你季颂警官，要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真的。” 童梦的感谢发自内心。 “感谢你的信任。”季颂笑着说。 在童梦即将下车时，季颂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先等会儿，小同学。” 话落，季颂掏出纸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喏，你明天找到这个地址，给这个人打电话。这是我妹妹，做群头的，你可以联系联系她。” 群头，顾名思义，管群众演员的头。 童梦感激不尽，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谢，谢谢，太麻烦了，谢谢。” 回到酒店里，童梦快速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又给关心事件进展的叶雨婷发了报平安的短信。 刚刚得知此事时，叶雨婷直接哭了，当场就要请假买机票回国。 童梦好说歹说总算摁住了她，许下了一万个保证，又一直说自己没事儿才安抚住叶雨婷。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和我小姨，她们要是知道了的话就完了。” 叶雨婷还在生气，只回了一个冷漠的“嗯”。 童梦无法，只好继续哄她，才哄得叶雨婷破涕为笑，并且发誓自己以后一定提高防备心。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可童梦没有拉窗帘。 窗外除了月光之外还有灯光，人声，叫卖声。 竖店很热闹，因为这里有很多彻夜拍戏的剧组，所以延伸出一整条产业链。 童梦很少见这样的热闹。 但是，在越来越寂静的房间里，这样的热闹只让童梦感觉疲惫。 她今天一整天的经历实在是过于“惊喜”，过于“冒险”了。 童梦翻了个身子，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告诉自己：童梦，以后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让自己痛苦，让妈妈和小姨还有婷婷伤心。 临睡前，童梦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季颂警官给她的小纸条。 她闭上眼睛，十分自洽地想：你看，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自己还是很好运的，获得了好几条重要线索呢！ 虽然……获得线索的过程坎坷而危险，让人有一种这好运不要也罢的感觉。 但是，凡事要往好处想嘛！ 这说明明天会顺顺利利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辗转反侧的童梦终于睡着了。 和她预想中的不同，这一觉她睡得十分安稳，一个梦也没有。 第二天醒来时，童梦竟然浑身轻快，满血复活了一般。 昨日种种如昨日死，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童梦练完晨功，换上一套干净大方的衣服，快速吃了个早饭，紧赶慢赶地往派出所赶去。 第101章 当群演 一进警察局大门，神采奕奕的季颂正在等她。 “你来啦小朋友，吃饭了吗？” 童梦笑眯眯地说，“吃过了。” 季颂有些诧异，“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哦，心脏很强大！” “睡得好精神好，而且想到今天要去面试，很开心。” 在赶来警察局的路上，童梦给季颂警官的妹妹季清打了电话。 季清答应的很痛快，让童梦去完警察局就去找她。 “那就好，来，进来吧，今天主要是补充一些细节，很快的。” 不到四十分钟，童梦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警察局。 “判罚结果一旦出来，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季颂警官，再见！” 童梦眉开眼笑地朝季颂摆摆手，坐上出租车走了。 季颂和季清姐妹俩长得很像，而且性格也很像，都是雷厉风行，有事儿说事儿的人。 童梦刚见到季清时，季清正在给群演们说活挑人。 手底下人熙熙攘攘，但是季清不慌不忙，三下五除二讲清所有要求和条件，成功管住所有人。 “你就是童梦吧？我姐说你长得漂亮还聪明，果然如此。 咱们这儿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跟你说虚的了。 在我这儿接戏，每一笔酬劳都要分我一部分—— 六十的群演我抽十块，一百的前景我抽二十，二百的特约我抽五十，三百起的特型咱们按价谈，有问题吗？” 童梦点点头，“没问题的，那你能保证我一天接到几部戏呢？” “群演和前景至少三场，如果你还跑得动，我可以保证你五场以上。特约一天最少一个，特型你干不了。” （特型：长得和伟人、知名人物很像的演员。） 季清说着说着话，电话就进来了。她隔着手机点头哈腰，“好的李导，没问题，嗯嗯，行。” 接完电话，季清再次看向童梦，上下快速打量几眼后，说道：“你要是同意的话现在就有一个前景，我可以推你去试，成功率80，只要你不掉链子。” 童梦立刻同意，“那咱们走吧。” 刚来竖店不过一天，童梦就在观察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时间就是金钱，不要浪费口舌！ 季清抬脚就走，招呼童梦跟上后，她又点了十个外形不错的女演员和五个外形端正的男演员。 童梦走在季清身边，靠着厚脸皮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戏啊？” “古装，”季清走路带风，“许文静导演知道吗？她拍的大型古装权谋戏。” 许文静导演是专攻商业片领域的导演，奖杯没有几个有含金量的，但是票房是实打实的好。 童梦面露喜色，还没开心完呢，就听季清又说道： “我听我姐说你是首都电影学院的，趁着寒假的工夫出来涨涨见识？” 童梦猛点头，“所以季清姐姐有什么戏都可以推荐我的。” 季清噗嗤一乐，“傻妹妹，你要是想当群演啊，还缺几样东西。” 十分钟后，童梦一分钱没从季清这里赚到呢，便先花出去一笔钱。 是季清买给她的群演必备套装。 因为季清这里常常接纳一些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演员，久而久之，她便发现了这个财路。 首先，折叠椅必不可少。拍戏的时间虽然长，但是“拍”不长，等才长。 在竖店流行着这么一句话——等戏两小时，拍戏五分钟。 甚至还不止两小时。 其次，冬天拍戏必须得贴暖宝宝、带热水袋，不然的话羽绒服一脱，单薄的戏服一穿，北极熊来了也扛不住啊！ 最后，就是必不可少的——内搭和鞋套！ 拍戏的服装和道具都是堆在一块的，平常都是连续使用的。像童梦这种群演的衣服都是上一个人穿完，下一个人接着穿的…… 那味道……那埋汰……简直不敢想象。 童梦一听，立刻掏钱了。 背上崭新出炉的群演套装，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童梦一行人终于到了剧组。 季清的手一指，大家自行排好队。 这排队也是有讲究的。 谁和群头关系好？谁长得最好看？谁个子最高挑？ 反正大家都想排在第一个。 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童梦年纪小，科班出身的原因，还是季清照顾她的原因，总之，童梦排在了第一位。 童梦可不是矫情推拒的性格，既然季清都让她排第一位了，那她为啥不排。 站好队后，季清带着她们去找选角导演。 “哎，江导演，我带人来了，您看看怎么样？” 江导演也不让大家挨个试戏，而是打眼一扫，直接就把颜值不算特别出众的几个人给刷掉了。 接着，江导演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就这些吧，去拍个照片，试一试。” 季清笑容满面，“得嘞！” 童梦一边悄悄打量着片场，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季清和江导演走。 “哎，副导演，您怎么来了啊？您看看这几个前景合格不？”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江导演低三下四，副导演则和她刚才一样，打眼一扫，又筛出去几个。 如此残酷。 如此直接。 童梦一时之间既有兔死狐悲之感，又有庆幸之感。 很快，童梦进去拍了照片，说了几句自我介绍，顺利成为了一名前景演员，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戏约。 童梦饰演的角色是女官之一，没有姓名，没有台词，但是有两个一闪而过的正脸镜头。 别小看这两个正脸镜头，竖店有多少人抢破脑袋的呀！ 既然入选了，童梦便被领到化妆间里开始上妆，做发型。 群演，哪怕是前景演员的妆容也都不算精致。 化妆师们流水线工作，上脸好看完全是在靠五官和脸型硬撑。 没过一会儿，一位服装老师进屋里大喊一声： “前景过来换衣服了啊！” 做完造型的童梦乖乖过去，在两个硕大无比的，肮脏的，散发着臭味的箱子里扒拉出角色的鞋子。 衣服还要好一点，因为前景会给到正面镜头，衣服有褶不好看。 所以童梦领到的衣服整洁平整，但是有味儿…… 童梦无法，因为也不会有人理会她一个小群演的诉求，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换上了。 换好衣服没多久，中午也到了。整个剧组迎来短暂的休息，放饭了。 第102章 五分钟 童梦排队去领了一份盒饭。 不愧是大剧组，盒饭里四菜一汤，可惜全部冷掉。 童梦缩在椅子里，身上贴着暖宝宝，怀里放着热水袋，又从保温杯里倒出来一点热水泡开大米饭，囫囵个吃掉了。 这时，南方的湿冷变成了童梦无法抵御的魔法攻击。 四处漏风的片场，单薄的衣服，即使穿着羽绒服也依然无法阻挡的寒风。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等待变得艰难了起来。 群演和主演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同样是休息，冻得实在受不了的童梦在外面疯狂跑圈，只感觉自己在集训时手上留下来的冻疮又要复发了。 可在仅有一线之隔的主演休息区里，几辆房车停在里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全在忙碌，童梦还闻见了西湖牛肉羹的味道。 香。 这一线之隔仿若天堑，有人在娱乐圈里打拼一辈子也过不去，可有的人只需要一夜。 安迪沃霍尔说，“在明天，每个人都能成名五分钟。” 童梦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劣质戏服被她撑开，她想：我的五分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适才颐指气使的副导演点头哈腰地上了其中一辆房车，和方才选群众演员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童梦倒没有生气，她只是隔着那条线静静地看着。 没名气，没资历，没关系，甚至没有一张极为出众的脸，所以别人只会把童梦当做混口饭吃的，脸还可以的，数量庞大的群众演员中的一个。 谁会记得她的名字？ 即使她刚才自我介绍过。 竖店教会了童梦演艺道路上的第一课——想要身边全是好人，那请你先拥有属于自己的五分钟。 童梦收回视线，继续跑步。 没过多久，外头刮起了大风，童梦带着满身汗回到片场。在这个争分夺秒的场地里，群演们吃饭都很快。 当然，也有可能是饭菜冷到没法儿吃。 童梦重新窝回折叠椅里，抱着热水袋躲在一个尽量挡风的角落里。她身边坐着一位大姐，同样是前景演员，正在喋喋不休地打电话。 片刻，大姐放下手机，童梦主动搭话道：“姐姐，您是老演员了吧？” 女人看了童梦一眼，冷哼一声，“算是吧。” 童梦能猜到大姐为什么对她不爽。 季清领她们排队时，这位大姐原本是站在第一位的，是童梦挤掉了她的位置。 虽然，是季清让童梦站过去的。 童梦脸皮厚，当做没看见大姐的横眉冷对，继续笑嘻嘻地说：“您一看就是经验丰富，戏约肯定多啊，您看您扮相都比我大气。” 可能是马屁拍到了点子上，大姐的脸色好了一些。 “还行吧，也演过几个大戏。” “嚯，怪不得我看您脸熟！” 大姐这才正脸看向童梦，“那你应该是在贺岁电影里见过我吧？我去年刚演过某艺谋的戏，有两句台词的！” 童梦立马继续吹捧，“那您也是跟大导演合作过的人了啊！这位许文静导演您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吧？” “当然！我合作过两次呢！” 童梦递过去一包暖宝宝，嘴巴甜蜜蜜地说，“姐姐，那许导脾气好吗？现在好接戏吗？我是学生，来打工还债的...... 我爸他......他赌博......我也就在这里呆一阵儿，过几天我还得回去陪我爷爷治病......” 童梦泫然欲泣，双手擦擦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她在心里和自己未曾谋面过的父亲和爷爷道了个歉，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不会受到打扰。 大姐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温柔了，“哎，你别哭了，一会儿妆花了不好补。这暖宝宝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童梦吸吸鼻子，“姐姐，没事儿，这是我唯一能给您的，您收下吧。”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把暖宝宝收进兜里了。 “许导吧，脾气不太好。妹妹，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干导演的，就没有脾气好的。 你想想，脾气好的人能管住这么老些人吗？但是许导肯定比其他导演强，她讲理，不会乱发脾气。 而且吧——” 大姐示意童梦把头凑过来，在她耳边附耳说道：“而且面试女导演的剧组放心，妹妹你懂不？” 童梦闻弦知雅意，飞快点点头。 “你要是面试男导演，最好不要单独去，知道不？” “知道了，谢谢姐姐。” 大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冬天，也没彻底出年，人不算多，咱们留下来的人好接戏。你要是不怕吃苦，一天挣个几百块钱没问题，就是需要等，这个耗时间。” 大姐人很好，话匣子一打开那真是掏心掏肺地和童梦说。 随后，童梦得知了大姐名叫柴天玉，也是东北人，不过俩人距离很远。她来竖店将近六年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群众演员了。 柴天玉提点童梦，一会儿应该怎么看镜头啊，怎么走位啊，怎么暗戳戳的抢一点戏又不会被发现啊。 不得不说，实操经验丰富的人就是比理论知识丰富的人强。 要是比镜头语言分析啊，艺术修养啊，那十个柴天玉也干不过一个童梦。 但要是比现场演戏，那真是童梦拍马都追不上。 听了一堆干货以后，童梦的热水袋也凉了。 “姐，我再去灌点儿热水，你要不？我给你的也换了。” “行，那你——” 俩人这边说着话呢，副导演就拿着大喇叭大声喊道：“那几个演前景的呢？来上戏了啊！” 柴天玉拉着童梦的手蹭的一下站起来，“在这儿呢！” 俩人快速把外套脱了，又有化妆师过来为俩人补了补妆，“行了。” 童梦心跳如擂鼓，紧张的手心儿冒汗。 舞台上过了，校考考过了，但演电影真是没演过啊！ “你别紧张，一紧张上镜不好看了。” 柴天玉上镜如吃饭喝水，整个人松弛的不得了。 童梦点点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答应。 所有前景演员依次进入搭建好的拍摄场景里，童梦也即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一场戏。 第103章 第二场 本来，童梦很紧张，但进入拍摄现场后，这个戏还是没有拍上。 因为男主演迟到了。 咱也不知道他在干啥，咱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反正他就是迟到了。 童梦站得比较近，听见男主演的助理一直在跟许文静导演解释，“艺人马上就来，刚才他在调整妆发。” 这个妆发一调整就是三十分钟，哪怕他是个秃子头顶都应该画好头发了。 许文静导演冷声质问，“还得多久，要全剧组的人都在这里等他吗？啊？他什么意思，仗着自己现在红是吗！” 这位男主演确实是时下炙手可热的男明星之一。 童梦她们一众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不敢吱声，只等在酷热里等待男主演大驾光临。 没错，拍摄现场很热。 首先，狭小的场地里布了很多灯光，不然的话光线不够，而这些灯光会散发出巨大的能量。 其次，屋里还放了暖风机和小太阳，再加上拍的是冬天的戏，房间里为了符合场景还放了炭盆。 所以，童梦感觉自己正在蒸桑拿。 周围的味道不好闻，导演还在发火，全身上下热得又快要中暑...... “不好意思啊导演，我来迟了，我刚才在熟悉剧本呢。” 别说许文静了，童梦都两眼一黑，恨不得骂他一顿。 演员提前熟悉剧本是本职工作，他居然拿这个当借口。 但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大导演呢，许文静居然面露微笑，“行，来了就好，开拍吧。” 剧组里耽误一分一秒都是钱，导演也有资金压力啊。许文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运转。 童梦拍拍脸，强行使自己打起精神来——这可是顶级演员们之间的对决，自己能亲眼观看简直是荣幸...... 荣幸个屁！ 那男演员演得奇差无比，频频ng，搞得所有人眉头紧锁。 许文静导演再次上前讲戏，恨不得把男主演的脑子掰开来，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 童梦对着男主演的一张脸，深深陷入了沉思：他到底是咋从学校里毕业的？这么一张面瘫脸，到底是谁在喜欢他？ 柴天玉见童梦一直盯着男主演看，轻轻怼了一下她的胳膊，“你不会是他粉丝吧？你可别喜欢他。” 她环顾四周，用气声说道：“他被一个男老板包养了，而且学历上还有问题。” 童梦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乖乖，我听见了什么？ 此时的童梦涉世未深，绝计想不到如此炸裂的新闻。 柴天玉以为她不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拍了她一下，“反正你不要相信娱乐圈里的任何男人，不对，全世界的男人你都不要相信。” 童梦连忙点头，“你放心吧姐姐，我的心里只有事业。”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童梦这帮前景演员终于能上场了。 童梦理好衣服，化妆师又过来为她们补了一次妆。 这场戏里，童梦等人只需要充当女主和男主的背景板就好了，啥也不用干，镜头会先从她们身上扫过的。 童梦乖乖站好，拿出最好的状态，表情严肃。 这场戏简直没有任何人难度，但许文静中间叫了一声暂停，把童梦换了一个位置。 “那个演员，你个子太高了，在镜头里突兀，都看不见男主了。” 无法，童梦只好乖乖挪到最后，重新站好，只为了不挡住男主不到一米七的身材。 真真是等戏一上午，拍戏五分钟。 很快，童梦杀青了，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酬劳——一百五十元，季清抽走三十元。 之所以给一百五，那还是因为剧组耽误的时间太太太长了，不然的话只有一百。 籍籍无名的童梦，时间如此不值钱。 这个剧组结束，天已经快黑了。季清也没问童梦累不累，而是直接说道：“有个群演，接吗？” “接。” 其实，童梦现在很饿，她除了早饭吃饱了，中午压根儿没吃饱。那点儿东西进到胃里，连一点响声都听不见。 柴天玉有一个特约要接，和童梦分道扬镳了，但俩人临走前加了qq。 童梦上了剧组来拉群演面包车，发现里头全是人。别说没地方坐了，车上甚至都没地方下脚。 童梦上来的晚，挤在门边上，背对着所有人，还算能透一口气。 车子翻过一个又一个坑，童梦的胃也越过一个又一个坎儿。 她晕晕乎乎地听着车上天南海北的口音，有老有少，有女有男。 坚持梦想真难啊。童梦想。 来到竖店的人们最开始都是抱着梦想来的，谁没有想过一夜成名，谁没有想过创作艺术。 但现实是，她们只能挤在水泄不通的面包车里，犹如沙丁鱼罐头一般，前往一个又一个剧组，留下一个又一个没有姓名的角色。 “到了啊！” 晚上七点钟，童梦拖着浮肿的双腿来到第二个剧组。 这个剧组拍的也是古装戏，是两军对垒的大场面，而童梦需要扮演的角色是逃亡的村民。 一身粗麻布衣，头发被包起来，脸上涂了黑粉底，还画了极其敷衍的血印子。 童梦再次感慨，季清姐姐真没骗自己，内搭真的很有必要。因为她现在身穿的戏服上，散发出一股腐烂饭菜的味道。 童梦觉得，自己已经嗅觉失灵了。 来到这个剧组的时间点刚刚好，也是剧组开始放饭的时间。童梦自嘲地笑笑：也算是省了饭钱了。 白菜炖猪肉（全是肥肉），西红柿炒鸡蛋（鸡蛋没看见），清炒油麦菜（是童梦不爱吃的老菜叶子），以及分量很多的难吃夹生大米。 童梦怕自己体力不支，毕竟自己一会儿扮演的角色要跑步，而且她很担心一件事情—— 万一这个剧组的男演员也不会演戏，自己岂不是要跑很久？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吃。 吃到一半儿，手机响了，是童娟丽打来的电话。 “大宝，干啥呢？我和你小姨刚吃完饭。” 童梦喝了一口水，“我也吃饭呢，吃的剧组盒饭。” “哎呀！大宝接到戏了——香君，香君，梦梦厉害不，接到戏了都！” 须臾之间，童香君的声音也从听筒那边传来，“梦梦接到戏了啊？有台词儿没啊？啥剧啊？” 不知道怎么的，童梦看着手里的盒饭，再也吃不下去一口。 她把手机拿远，清了清嗓子，笑着说，“现在还不能说呢，到时候就知道了！” 童娟丽和童香君也没在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童梦越听越想哭，这两天的委屈、害怕、辛苦快要喷涌而出，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消失了。 童梦借口拍戏挂掉了电话，然后猛然抬头看天，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不能哭，哭的话妆会花。 化妆师态度不好，再去找他的话一定会挨骂的。 第104章 机会哦 吃过饭没多久，这场戏就开拍了。 童梦混在人堆里，跟着大家跑啊叫啊，不时瞄一眼主演们打架的进度。 主演a落下马的时候，就是她们不用跑的时候。 一边跑，童梦一边听旁边的俩人聊天。 没错，她们群演就是这么有闲心。主要是，这种战争戏本身就是很混乱的大场面，她们身上又没有收音，当然可以随便聊，偶尔叫几句就行。 “一会儿还有戏，你去接不？” “我今天接四个了，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我受不了了。” “那我自己去接吧，我听说那边活还行。” 童梦心下惊讶，三十多小时没睡觉？ 但她又想起了昨夜灯火通明的竖店，突然明白了——用透支的身体和大量的时间换钱，换机会是这里的常态。 跑着跑着，身后传来一声“卡”，童梦回头一看，发现是主演b表情不到位，要重来一条。 童梦这些人只能再次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奔跑、叫喊。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童梦挺着灌铅的双腿，终于听见了那一声天籁之音—— “这条过了。” 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童梦终于解放了。 本来可以不拍这么久的，但是拍到九点多的时候，男主演a要求休息，说自己的手被划伤了。 童梦路过一看，愣是没看见伤口在哪里，直到a的助理为他虎口处贴上了一个创可贴，然后童梦才看见，这大哥只伤了一点儿油皮。 但没办法，人家火呗，名气大呗，说要休息那就只能休息呗。 等童梦排队领完工资，已经是凌晨十二点钟了。 六十块钱，跑了一个晚上。 童梦苦笑一声，贴身把钱收好。 这是竖店教给童梦的第二课——想成为明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她们大部分人只能赚到六十块钱，你凭什么当上大明星呢？ 这时，手机响了，童梦掏出来一看，是季清发来的——门口集合，把抽成的十块钱准备好。 哦，原来是五十。 童梦交完钱，季清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了，我觉得我还能再演一个。” 季清从繁忙的数钱工作中抬起头，夸赞一句，“不错嘛小姑娘，我以为你坚持不住呢。” 童梦扯出一个笑容，“能坚持。” “行，那你等我五分钟。” 趁着这五分钟的时间，童梦跑去一家小卖部里，买了四个手撕面包，两瓶矿泉水。 还没出店门呢，童梦就拆开一袋面包，不管不顾地直接吃了一个，又灌了一瓶矿泉水顺下去。 “饿坏了吧？”季清见怪不怪，“你还是没经验，你应该备一点火腿肠巧克力，那玩意好藏好带，塞进戏服里都没事儿。” 童梦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扭头回去，买了十根火腿肠，十个巧克力。 “行了，走吧。” 季清领童梦七拐八拐，又到了一辆面包车前，“上去吧。” 童梦已经是个熟练工了，她站在过道上，尽量憋气不呼吸，尽量忽略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一次的活儿很轻松，是一个古装戏。女主角在灯会上猜灯谜，发现公主的香囊被偷，于是她帮助公主追回香囊，俩人成为好朋友。 童梦负责扮演灯会路人甲，只需要换上戏服，在集市里走来走去就行。 童梦一边换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公主出门儿不带护卫？那么多人保护她香囊还能被偷？这什么狗屁剧情。 她领到了一身湖绿色的齐胸衫裙，在大冬天的寒风里不堪一击，仿若无物。 裹上羽绒服还行，一脱下衣服简直是四面楚歌无一处不漏风。化妆师面露疲态，一言不发地快速为童梦上妆。 童梦也无精打采，坐在椅子里都快要睡着了。 化好妆，做好妆发，童梦立马出了化妆间，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她找了一个角落，来来回回地走，既能保暖还能伸展四肢。 “赶紧给我找一个特约来，女的，二十来岁，最多三十岁！不要男的，长得不能太丑，速度点！” 童梦看见一位中年女人正对着电话大发雷霆，又掏出对讲机吼道：“选角导演呢？赶紧让他滚过来见我！找的什么演员，脸和照片一样吗！” 从她的话语里不难推测出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选角导演找的演员不符合要求，马上就要拍摄了，她急需合适的演员。 童梦瞬间就来精神了，她迅速张大嘴巴活动脸部肌肉，又清了清嗓子叫住了中年女人。 “导演，导演，我就是演员呀，您现在缺一位女演员是吗？您看我行不行？” 中年女人回头看了童梦一眼，瞄到她羽绒服里露出来的戏服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要的是特约演员，小妹妹，你懂吗？你好好当好群众演员就行了。” 说完，她抬脚就要走。童梦哪里能让这么好的馅儿饼飞了，赶紧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导演您好，我是专业演员，首都电影学院的，我可以给您看学生证，我们的群头可以证明。 您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演员，咱们相遇就是缘分，您为什么不试试我呢？我试戏很快的，我是全国第一名。” 人靠衣装马靠鞍，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童梦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女人终于睁眼瞧她了。 “你是首都电影学院全国第一名？”女人半信半疑，但她更加仔细地看了童梦几眼。 童梦笑起来，“如假包换，货真价实。您看咱们一会儿就要开拍了，您这找不到演员怎么交差啊？替补演员过来还得好一会儿呢，您干嘛不试试我呢？” 女人沉默一瞬，终于点了头，但她依然语气不善地说：“你要是骗我你就完了，敢浪费我时间的话以后我所在的剧组你绝对接不到戏。” 童梦丝毫不生气，她的人生信条是——管别人怎么说呢，机会先争取到手才是真，实打实的利益握住了，爱咋说咋说。 更何况，童梦压根儿没有骗人，她怕什么。 “您放心，我绝对没骗您，不信我当着您面给我们群头打电话。” 童梦跟在女人屁股后头边走边说，步伐飞快，语速也飞快。 第105章 出错了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童梦再次暗中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回去休息，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次面试的机会。 童梦跟着红姐来到一间空房间里，一路上红姐已经把童梦要试镜的角色告诉她了—— 灯谜摊子老板，和女主角有对手戏。 红姐就是刚才的中年女人，童梦不知道她的姓名，她只让童梦叫她红姐。 试镜前红姐再次盯着童梦看了一会儿，“你这张脸太小了，你没到二十岁吧？” “虚岁二十了，而且咱们可以化妆呀！” 童梦不顾寒冷脱掉羽绒服，又抓紧拉伸了几下，然后便对红姐说，“红姐，我准备好了。” 童梦仿佛回到了表演课上，她一瞬间入了戏，拿着纸壳子当做蒲扇，朝四周高声喊道： “猜谜解谜，乞巧佳节，走过路过，不如停过。琉璃花灯，吉星高照，解密十个，明月入怀！” “这位姑娘，狮子灯月神灯看一看吗？” 此时，“女主”驻足在童梦的摊子面前，“解出十个谜底你真送琉璃花灯？” 童梦掩唇一笑，“姑娘，我走南闯北有口皆碑，自然不会糊弄你。我看姑娘是个有胆识的，不如一试？没解出来的话只需交于我五个铜板便是。” 童梦还要继续往下演，没想到红姐主动叫了停，拿出对讲机道：“把灯谜摊老板的衣服准备好，我马上带人过去试穿。” 随即，她对童梦说道：“就你了，一会儿千万不能给我演砸，知道吗？” 童梦面上一喜，连忙作出保证，“您放心红姐，我保证完成任务。” 童梦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这个漏子居然真被自己捡到了。 特约演员的戏服明显不一样了，更加华丽，更加干净，熨烫的整整齐齐。 这是童梦接戏以来，第一次穿上挂在衣架上的戏服，她竟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服装繁杂，还是造型师进来帮她穿的。戏服换好，头发妆容也要换。 这一次，童梦居然进了一间有小太阳的三人化妆室！ 天，由俭入奢了！ 童梦拿着剧本，兢兢业业地开始背台词，满身的疲倦不翼而飞，整个人容光焕发。 台词不多，童梦很快就记下来，但她仍然在心里默默复读着。 前面催得紧，化妆师速度也快，不过半小时时间，特约演员童梦新鲜出炉。 这是童梦第一次接到有台词，需要走位的戏。 开拍前，副导演过来给女主角和童梦讲戏，当然，童梦只是顺带的那一个。 “听明白了吗？” 女主角秋水笑着回答道：“听懂了，麻烦您了。” 副导演也不等童梦的回答，扭头就走了。 童梦心里没有被冷落的愤懑与不满，她只是充满感激地想：现场讲戏都能带我一个，她们人真好。 秋水见童梦拿着剧本在看，于是轻声对她说，“你往我这边儿坐点，我这里暖和，有小太阳。” 童梦心里更感激了，不由自主地想：还是女演员好啊，人又温柔职业态度也好，真是走运了。 “谢谢秋水姐，”童梦靠近一点，“秋水姐你真好看，演技也好，我看过你演的《蓝色月亮河》，你演得太好了，我看哭好几回。” 秋水的笑声很爽朗，“是吗？谢谢你的夸奖，希望我演得戏不会辜负你的时间，一会儿我们两个都要加油哦。” 童梦幸福得发晕——电视里的大明星正坐在她对面轻声细语的鼓励她，而自己马上就要和她一起演戏。 天呐，我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了！ 童梦幸福得发晕，眼前忽明忽暗、正在调试的灯笼幻化成一颗又一颗星子，不停闪烁着。 手可摘星辰，这是童梦此时此刻唯一的感受。 我......要出现在电视里了，有脸，有台词，时间不短的那种。 一想到这里，童梦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闪耀无比的笑容。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全剧组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鸣声和群众演员们制造出来的背景音。 镜头缓慢推进，童梦饰演的灯谜老板终于出现在镜头里。 “猜谜解谜，乞巧佳节......” 在这么多人面前演戏，被这么多双眼睛死死盯着。奇怪的是，童梦并不紧张，反而很松弛。 她忘记了寒冷，好像自己真的生活在古代，真的有一个灯谜摊子，真的在招揽顾客。 这是属于童梦的时刻。 很快，女主角进入镜头，两人要开始对戏了。 童梦没有一丝一毫抢风头，抢镜头的想法，因为她现在扮演的是配角，一出戏想要好看，必须要有配角的配合与付出。 “卡——” 导演一声令下，片场里恢复了喧闹。她拿着喇叭大喊道：“秋水啊，你注意一下眼神，再灵动一些再鲜活一些，女主角这时候年纪不大，你一定要演出少女感。 那个，那个，那个老板啊，你的走位挡住机位了啊，不要再有第二次，听见没有。” 童梦紧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导演，不会有第二次了。” 演员演戏的时候脑子里需要记很多东西。 观察对手的表情，想台词，想走位，想自己的状态...... 所以，最好的表演状态是全身心投入进角色里，但是要在大脑里保留一个清醒客观的上帝视角来俯视自己。 （我编的，以及这是童梦对于演戏这件事第一阶段的了解。） 可童梦一直都是俗说的“体验派演员”，她又是第一次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压根儿没有形成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所以在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下，忘记走位和机位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童梦抽离出角色，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副导演交代的细节与要求，确认自己记住了以后，再次投入进表演状态当中。 “ok！全场准备，保持安静，action！” 打板声音一响，第二次拍摄重新开始。童梦希望，这一次的自己不要再出错了。 不然的话，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角色就要换人了。 第106章 大明星 这一次，童梦没有出错，出错的是扮演公主的女演员。 一人犯错，全组买单，只能再次重来。 童梦耐心很好，而且演技这东西，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演戏过程中磨练出来的。 群众演员们更开心了，再熬一会儿的话，剧组就要发夜宵了，又省了一顿饭钱。 越往后熬，导演的脾气便越差。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读剧本？你演的是一个公主，不是街上的小混混，拿出点儿架势来！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天都快亮了！” 导演的怒吼声响彻全剧组，童梦观察了一下，发现只有秋水姐不害怕。 一开始童梦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她想清楚了——秋水姐是全剧组咖位最大的人，骂谁也不能骂她啊，就指望她扛剧呢。 扮演公主角色的女演员不停道歉，童梦听说她是一个新人，身后有资源，所以才能进这个剧组。 “行了，全组休息半小时，吃口饭吧。”红姐接到导演的命令，大声喊道。 童梦按照经验，披上羽绒服就要出去领盒饭，结果场务告诉她，特约演员不用过去领盒饭，乖乖坐好等着，会有人送过来的。 童梦受宠若惊，连忙鞠躬道谢，同时真切地感觉到一件事——地位高真好啊。 以前，童梦幼稚的觉得，自己只需要演好戏、能糊口就行，不管角色大小，自己一定要留下几个影史留名的角色。 现在，来了一趟竖店，童梦醒悟了——你光会演戏不行，你还得有名气，有权利，有资本，不然的话，好角色凭什么轮到你呢？ 童梦坐在椅子上沉思等饭，这时，秋水的助理突然跑过来了。 “童梦老师，我们家秋水姐请您去她的房车上休息一会儿。” 啊？童梦老师？我吗？ 童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助理又问了一遍，“童梦老师？” 童梦仿佛屁股着火了，蹭一下站起来，“哎好嘞，谢谢谢谢。” 刚走出去没几步，童梦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助理说，“我能一会儿过去吗？刚才有一个工作人员说去给我领饭，我怕我走远了她找不到我。” 小助理捂嘴笑了一下，“童梦老师放心吧，我去说过了，您直接去就行。” 童梦羞赧地点点头，心道：怪不得人家能当大明星的助理呢，考虑得太周到了。 秋水的房车很大很豪华，童梦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么贵的车子。 房车里五脏俱全，暖和的像是夏天，童梦一进去就把外套脱了。 秋水正坐在椅子上玩贪吃蛇，见她进门就笑眯眯地说：“你来啦，不会介意吧？我想着没人陪我说话太无聊了，就叫你过来了。” 童梦摆摆手，“不会不会——秋水姐，您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 餐桌上摆着一瓶鲜花，花瓶是别致的竹筒形状，花瓶里则插着几支竹子和一支童梦不认识的花。 秋水很爱笑，语气也很和善，“是我粉丝送给我的，名字叫做鹤望兰，我也觉得很漂亮。” 就这样，俩人打开了话题。 童梦的盒饭是四菜一汤，肉是好肉，菜是菜心，还额外带了一杯酸奶。 热乎乎的饭菜，还算不错的味道，童梦本以为这样的盒饭就够好了。 直到秋水把盒饭打开，不，不对，秋水的夜宵是用保温桶装来的。 菜品全面升级，除了酸奶以外还附带果盘儿和一盒润喉糖。 没见过世面的童梦直接傻掉，情不自禁地想：秋水姐并不是顶级大明星，但她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要是顶级大明星的话...... 简直不敢想。 “你跟我一块儿吃呀，我吃不完的。” 秋水姐邀请，童梦推拒，两次过后，童梦便应下了。 俩人吃饭时聊了聊各自的学生生涯，秋水还送了童梦几张签名照片，并且顺利加了qq。 童梦开心坏了，美滋滋地看着qq列表里的秋水的头像——我也是认识大明星的人了！ 吃过饭后，童梦提出告辞。 “秋水姐，我要回去补妆了，一会儿该开始了。” “不用，一会儿化妆师该来了，你在这儿一块儿等吧。” 好家伙，竟然是化妆师亲自上车补妆。 跑群演的时候童梦听柴天玉说，“剧组的化妆师千万不要得罪，不然的话她会把你化丑，或者画得不上镜，而且想进剧组当化妆师很难的，都需要有人脉的。” 后来童梦自己去化妆的时候也发现这一点了。化妆师们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语气相当差，没有演员敢得罪。 眼下，童梦坐在温暖的房车里，听着化妆师的轻声细语，感受着她春风一般的轻柔手法，不由自主地想：有权利真好啊。 重新开拍后，扮演公主角色的演员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只ng了三次就顺利过关。 由此，童梦的第一次特约之旅也结束了。 二百块钱，童梦今晚的报酬，抽成剧组给交了。 晨光微亮，童梦换下戏服走出剧组。她的脸上是已经斑驳的夸张妆容，头上是厚厚的定型发胶，整个人疲惫不堪。 抽离角色，童梦本人又累又困，她已经不眠不休将近三十个小时。 门口全是正在等车的群众演员，大家三两结伴，聊着普通人之间的话题。 “你今天挣了多少？” “你住的房子多少钱？” “这个剧组盒饭好吃吗？” ...... 童梦有些恍惚——此时看见的和方才在房车里看见的；此时听见的和方才在房车里听见的。 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生活？ 童梦晕晕沉沉地捂住头，疲倦的她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思考。 等车太久了，童梦选择边走边拦车。 早餐铺子开始营业，街上走着好多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她们是正在接戏的群众演员。 看来，坐房车的是少数，走路的是多数。 童梦终于拦住一辆车，快速报了地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走走停停，童梦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快要吐了。 “到了。” 这句话是天籁之音。 童梦付钱下车，找到一家药店买了止痛药和晕车药。 回到房间里的她在拆头发和洗头发这件事情上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她真正躺在床上，定好闹钟，已经是早上七点钟的事情了。 第107章 抢戏啊 童梦设置的闹钟是下午一点钟，她认为自己可以晚上接戏，保证休息。 结果刚到上午十一点钟，童梦的电话就响了。 “有戏，半小时能不能到？是一个前景，需要一个女学生。” 季清的话语干练简洁，童梦立马就清醒了。 “来，马上！” 童梦一个鲤鱼打挺，径直从床上翻起来。穿上拖鞋往卫生间里冲，然后一只手刷牙一只手找好今天要穿的衣服。 两分钟冲了个澡，三十秒擦了擦脸，两分钟穿上厚厚的冬装，带上昨天买的火腿肠和巧克力，急匆匆地飞奔下楼。 下楼后发现没有出租车，童梦便跨上最近的一辆摩的，“师傅，我去基地门口。” 师傅二话不说，一脚踩下油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童梦在后面左摇右晃，心惊胆战，生怕师傅把自己甩出去，或是和别的车相撞。 “到了，四块。” 童梦付完钱，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季清。 “季清姐姐，我来了！” 季清看了一眼表，“还行，没迟到，再等一会儿，还有人。” 童梦适才坐摩的喝了一肚子风，闻言点点头，掏出火腿肠开吃。吃完火腿肠后又吞了两片止痛药。 “怎么了？头痛？”季清见怪不怪地问道。 童梦“嗯”了一声，“有一点头痛。” 其实，童梦头痛的毛病已经很久了，断断续续的，很是烦人。 季清哼笑一声，“你这才哪到哪儿啊，等你以后当了全职演员，头痛的时候多了去了，偏头痛可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 演员经常冬天拍夏天，夏天拍冬天，起早贪黑熬夜拍戏，上山下河，威亚蹦极，有一点儿小毛病是很正常的事情。 童梦没太在意，毕竟有舍才有得嘛，而且演员再辛苦，能有种地的农民婶婶们辛苦？ 更何况挣得还多。 又过五分钟，季清看了看表，朝周围人大喊一声，“走！” 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上了面包车。 这次需要前景演员的是校园剧，童梦扮演坐在女主角身边的同桌，只有一幕戏。 在竖店，童梦这个资质的群众演员不说万里挑一吧，那至少也是百里挑一。 所以，童梦过面试是很容易的。 除非是要求严格的特约和特型。 童梦换上戏服，在“教室”里老老实实坐了一个上午，随后便杀青了。 中午，童梦奔赴另一个剧组，又接了一个没有台词的前景演员。 童梦在赶车途中，倏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人的欲望还真是可怕啊。 来竖店以前，童梦只想着有戏可拍就好了。 来竖店之后，童梦只想着多接戏，多涨经验就好了。 昨晚当过特约演员之后，童梦的想法就变成了：我还想当特约，我想演有台词的角色！ 童梦暗自咋舌，感慨人心不易满足。 这时，童梦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昌梅梅老师。 “喂，老师，新年好呀！”童梦的声音十分惊喜，“您今天有空啦？” 电话那头的昌梅梅笑声爽朗，“嗯，你的竖店生涯怎么样？开心吗？” 童梦撒骄道：“老师，我可厉害了，这两天接了不少戏呢，还接到了一个特约的角色呢！” “哎呦，那可真了不起！”昌梅梅又笑了，“苦不苦？有没有收获？” 一听这话，童梦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老师，这现场演戏和在教室里演戏差可多了！您知道吗？我昨天......” 师徒俩开始探讨学术问题，一直说了个尽兴。 “这次回来之后，你肯定会很有收获的。”昌梅梅又道：“老师看好你，千万别放弃，多多尝试。” 童梦隔着电话点点头，“您放心吧老师，我要给您带竖店特产回去，用我自己挣得钱买。” “好嘞，那我在学校等你，咱们开学见吧，小演员。” “再见，老师。” 挂了电话，童梦脸上的喜意还没有消失，看起来意气风发。 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又能继续奋斗了。 拍完两个前景剧组，童梦去吃了一碗牛肉面，快速补充一下体力。 季清那边暂时没有戏约了，童梦便打算自己去遛一遛，逛一逛。 竖店这里有一栋大楼，算是整个竖店最为显眼的地标性建筑，很多剧组都在那里招人，所以演员们也都在那里蹲点儿等戏。 熙熙攘攘的一条街坐满了人，小摊贩们忙得四脚朝天。这些人的共同话题只有一个——谁家剧组活最好？哪里还需要人？ 童梦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人脉，只能安安静静地找一个角落位置，等待剧组的车子过来。 童梦可是有备而来，她的书包里装着她的专业书。折叠椅打开，暖宝宝一贴，保温杯握在手里，开看！ 看了没一会儿，忽然过来了几辆面包车，童梦赶紧收好书站起来。 “群演，男女都要，五十个，能走的上车！” 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一喊，原本闲适的群众演员们蜂拥而至，仿若见到蜂蜜的熊，疯狂往面包车那里挤。 个个高举手臂，大声喊着：“我！我！” 工作人员站在车门口，上来一个数一个，很快，人满了。 “人齐了，人齐了，别挡路！” 没有挤上去的群演们遗憾散场，继续等待下一个剧组。 童梦没有抢上，只好回到位置上继续看书。 一个小时后，童梦第三次遗憾败北。她实在是挤不过那些常年驻扎在这里抢活的大姐大哥们。 不过好消息是，童梦来到了一个距离停车点更近的地方。 她暗自打气，“加油童梦，下次一定能行！” 很快，熟悉的剧组面包车又来了。童梦二话不说，拿出最快的速度冲向停车点，并且牢牢抓住栏杆借力，生怕自己被挤走。 “要十个人啊！最好是摸过枪的，会点儿打斗技巧的，不会的别来啊！” 童梦瞬间心花怒放，自己刚好符合要求啊！这活儿我能干！感谢军训，感谢陈芳琳教官！ “我！我！我！” 童梦扯破了嗓子喊，可算挤上了面包车，松了一口气。 第108章 你说呢 常年在竖店接戏的群众演员们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 特约演员们是精通，大部分群演们除了新手以外，摸枪、格斗、骑马......就没有不会的。 有些人一上手，简直是丝滑到不可思议，比很多大明星们都娴熟。 这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收满了人，关上车门，在车厢里扫视了几眼。 “司机等一下，先别开车？”他看向童梦，“你会吗？” 童梦确认他在看自己后，三分无语七分愤怒，全车男的都不问，就来问自己？ “我会，我是军校出来的。”童梦信口胡诌，“不信你来试两手。” 工作人员一副细狗模样，童梦自信自己没问题。 他沉默一会儿，看童梦这么自信，冷哼一声道：“行，要是到了片场不合格的话，你以后就不要在竖店混了。” 童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又移开了视线。 “开车。” 一路上，童梦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心里复习陈芳琳教给她的格斗技巧和枪械知识。 幸好，童梦当时学得很用心，简直是当成专业课在上。 书到用时方恨少，多学一点儿总不会出错的。 摇摇晃晃半个小时，片场到了，童梦率先下了车。 这是一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片场布置的相当“阳刚”，童梦一走进来便被一股男味儿冲到了。 童梦拿着剧本一看，发现自己扮演的角色是“训练场中唯一的女性，外号叫男人婆”。 她眉头紧锁，直接被这个剧本给气笑了。 男人婆？ 唯一的女性？ 先不说女兵们的成绩有多优秀，就说男人婆这个外号吧——男权社会的压迫和凝视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童梦恍然大悟，终于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细狗男在抢活的地方不要女演员，只要了自己这一个挤在最前头的女演员。 童梦本以为是其她姐姐们没有抢到，没想到是细狗男“被迫”选了自己这一个女演员。 他的本心是只想选男人。 “换衣服去吧。” 一套迷彩服扔过来，童梦检查了一下，发现不是性感紧身的衣服后，才抬脚去换上。 在换衣服之前，童梦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更衣室，生怕有变（番）态偷（茄）拍偷（不让写）窥。 童梦换好衣服后迅速到了片场等戏，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自称是副导演的人就过来了。 “你先用一下道具枪给我看看。” 童梦看着面前这把玩具枪，思忖道：演？因为女性身份被歧视，遭受不公平待遇。不演？他们会怀疑自己是临阵脱逃，以后其她女演员的生存环境也会更加恶劣。 柴天玉就跟童梦抱怨过，说女演员们戏路窄，潜规则多，接戏没有男演员方便，服装总是暴露性感...... 一问导演或负责人，他们便会振振有词的说，有的女演员演不了枪战，打戏，吊不了威亚，吃不了苦...... 童梦心知肚明，这不是女演员们的问题，而是环境造成的。 由男性控制话语权的世界里，他们根本不会顾忌考虑女人们的感受，还美其名曰：女演员扛不了收视和票房。 市面上的大女人戏太少太少了，而女人们通常只能扮演三种角色——纯情初恋，无私母亲，以及男性意、淫对象。 就算是大女人戏，剧情也总是以爱情、家庭、宫斗为主，好不容易出一部职场剧，也总要有一个男性角色帮助女主，扶持女主，最后变成谈恋爱剧。 就好像女人这辈子只会围着男人转一般。 更别提那无处不在的“男人帮助男人”，性别歧视，黄色谣言...... 电光火石间，童梦犹疑了一瞬。 她不想为性别歧视剧组工作，但是她也不想祸害其她女性的生存空间，她都能想到自己万一露怯以后，这些男人们会这么说—— “哎呀，我就说女人不行吧，还逞强。啧啧啧，我一眼就看出来她不会了，我就说女演员少找......” 比如现在，站在童梦面前的副导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会不会啊？不行赶紧说。” 须臾之间，童梦站起来，干净利索地单手卸下弹夹，“你说呢？一把手、枪而已，不会有人玩儿不明白吧？” 副导演没说话，但脸色明显难看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打几靶我看看。” 童梦毫不怯场，迅速开了五枪。 三枪十环，一枪八环，一枪九环。 “可以吗？” 副导演“嗯”了一声，“行，准备一下吧，一会儿开拍。” 这场戏，是童梦接到的第二个特约角色，而且是一个她从未扮演过的角色类型。 要是放在以前，童梦早就开心的找不到北了，可现在，她的心里没有兴奋，没有自豪，只有愤怒。 她的心路历程和愤怒无人知晓，却在她的心里偷偷发酵，迅速蔓延。 等戏的时候童梦掏出手机，速度极快地给叶雨婷发了一条消息，详细描述了整件事情之后，她说： “婷婷，我还是接了这个角色，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女演员是最好的，无可替代的。 想要彻底推翻什么，就要先推开大门，赢得上桌吃饭的机会，我们的女性前辈就是这样做的。 现在的我没有话语权，我不能像秋水姐一样，轻松自如的对剧本提出问题。 但我相信一件事儿，现在没有不代表我明天没有，以后没有。 假设我往前走一步，就能改变十件事情，那我往前走十步、走一百步、走到我筋疲力尽为止，我肯定会改变很多事情。 我讨厌的外号，厌恶的工作人员，不合理的剧本......我总能改变。” 童梦发完消息，静静地躲在角落里拉伸。那些男演员们聚在一起抽烟嬉笑，露出泛黄的牙和难看的笑容。 童梦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横冲直撞的力量，催促她多接戏，好好学习，不要松懈。 童梦喜欢这股力量，如同喜欢一辆正在飞驰的车。 车子会带人走向自由与远方，而这股力量则会带领童梦走向成功。 愤怒是珍贵的力量，一定要好好使用。 但一个小时后，童梦看着面前瘫倒在地的男演员，有些好笑地想：自己是不是把这股力量使用得太好了？ 第109章 挺有种 童梦扮演的角色是一位爱好格斗术和训练的女兵，她只会出场两次，一天之内就能拍完。 剧情是这样的——男二号扮演的新兵对她提出质疑，童梦狠狠地打败他，激起男二号好好训练的决心，然后再次对打一回，俩人打成平手，童梦下线。 现在正在拍的是第二场戏，俩人需要打成平手。 剧组里拍戏并不是按照剧本一幕一幕来的，而是根据妆容、布景、时间等一系列因素决定的。 男二号今天需要拍两场挨打的戏，所以这场平手的戏就放在最前了。 开拍前，武术指导先来为二人讲戏，童梦听得很认真，开拍之后也表现得很好。 至于男二号嘛，不说他勤勤恳恳吧，那至少也是神游天际的。武术指导讲完戏之后，男二号自信地来了一句，“放心吧，我常年拍打戏，没问题。” 童梦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男二号的脸，发现他有些眼熟，好像常在军旅题材的电视电影里打酱油，荧幕形象就是“硬汉”型。 导演一声令下，整个片场运转起来，童梦往脸上洒了些水，又提前做了二十个俯卧撑，使全身肌肉紧绷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也更加真实。 “请指教！” 童梦扮演的角色冷哼一声，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在导演的想象里——俩人应该打得有来有回，堪称打戏典范，能被观众们反复观看，仔细琢磨。 但在现实中——童梦按照武术指导的要求几个箭步冲过去，飞身下压，右腿猛地踹向男二号的膝窝！ 在动作设计中，男二号应该立马反击，钳制住童梦，随即俩人再次交手。 可令童梦没有想到的是，男二号径直跪在地上，美美给她行了一个大礼，搞得她忍不住想说一声，“平身吧。” 导演还没有喊“卡”，童梦只好继续演下去。 她迅速靠近男二号，用气声说了句，“用胳膊反击呀！” 男二号虽然跪在地上，但他的上肢是可以进行反击的呀！ 童梦一语惊醒梦中人，男二号抬起手肘想要攻击童梦的小肚子，结果童梦条件反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男二号的胳膊肘！ 童梦一只手扣住男二号的手，一只手勒住男二号的脖子，死死控制住男二号。 男二号面色涨红，喘气不能，这时候才听见导演大喊了一声，“卡！” 谁成想人家导演还没说什么呢，男二号就先开始告状了。 “你这个龙套演员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不按照动作来？” 他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喘粗气，像一只待宰的猪。 男二号助理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扶起来，跟着吼道：“不知道轻点儿啊？你怎么做事的？” 童梦从头到尾一直都很平静，她淡淡地说，“我也没想到刚开始您就跪下了啊，我让您反击可是您直接打我肚子，跟剧本不一样啊。” 男二号无语凝噎，气得手指颤抖。导演面色难看，全场鸦雀无声，生怕这祸事又扯到自己头上。 “您没事儿吧？”童梦又开口问道，“导演，咱们还继续吗？” 童梦才不怕自己被换角呢，所以有恃无恐，掌控全场。 导演面沉如水，过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容，朝着男二号道：“老师，您先歇一会儿要不？我给您找个替身来？” 男二号应该是背后有人吧，语气不善，“我今天拍不了了！我要去医院检查！” 这话一出场面相当难看，因为剧组不可能只等他一个人。 再说了，万一去了医院之后他又说自己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导演快步走过去，俩人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还看向童梦。 童梦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便自行收好东西，准备等待结果，并且掏出手机录音。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那位副导演过来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大明星，可真厉害啊，刚进组就要杀青了。” 童梦头脑清晰，回问道：“男二号没有按照武术指导的要求来，中途我已经提醒过他了，这是不是事实？ 我无缘无故，什么错都没有犯，难道武术功底太好也是我的错吗？我哪里能想到他这么弱，一下子就倒了？” 副导演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人家咖位大，这在竖店就是王道，你已经出局了，收拾东西走吧。” 童梦笑眯眯地追问道：“那我的工资呢？这不是我的问题，你们必须要给我发薪水。” “你还想要钱？你怎么敢的啊？你知不知道你耽误多少事情啊？臭要饭的，你要不要脸。” 童梦一字一顿，声音如冰般硬气坚定，“这是我应该拿的，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报警了，警察局的警官是我姐，我可以让她带人来查查，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拍戏！” 副导演的气焰瞬间下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等一会儿。” 童梦不着急，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等，有事儿没事儿还没忘记拍一下剧本扉页，证明一下自己确实在这个剧组里待过。 十分钟后，脸色阴沉的副导演扔下来两百块钱，“给你拿好了穷光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竖店接戏，出门你都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童梦收好钱，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这就不劳您费心了，祝你们剧组全部糊掉。” 不论副导演怎么说，童梦始终笑容得体，声音冷静，令人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恼羞成怒之感。 童梦拿着二百块钱出了剧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季清打电话。 “季清姐姐，您那里还有戏吗？嗯嗯，我现在过去，下午出了点儿问题。” 童梦和季清一碰头，季清就问她，“下午怎么了？” 童梦噼里啪啦的说完所有事情，“季清姐，要是他们剧组很牛的话我也不给你添麻烦了，我就去报警，说自己受到人身威胁了，反正我有证据。” 季清听完一乐，“行啊小同学，你还挺有种啊。” 话落，她喝了口水又道：“小同学，你知道竖店每天有多少个剧组吗？” 第110章 试镜哦 童梦摇摇头，“肯定有很多，但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季清乐了一声，“我也不知道竖店到底有多少剧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红不了的剧组比比皆是，一年的时间里竖店能出来三四部大爆剧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大部分剧组都是在追热点，跟风口，然后捡一些残渣剩饭，吃一些小鱼小虾罢了。 小同学，你以为你是来追寻梦想，追求艺术的？那你这些天跑下来，感受过艺术氛围吗？ 我告诉你，就算是大导演的剧组里，那也是没有艺术氛围的，只有昼夜不停的工作罢了。 在这种高压氛围下，整个竖店自成一个小社会，大演员欺负小演员，大剧组欺负小剧组，彼此之间是管不过来的。 他说你以后接不到戏了，他有什么本事呢？除非他是制片人投资人，或者是什么大演员大导演，他是吗？ 就连他的剧组都不是大剧组，打狗还要看主人，连他的主人都那么差劲，怎么挡你的路？ 你今天很好，不仅要回了工资，还知道保留证据，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看在你这份勇气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清说得神秘兮兮的，示意童梦附耳过来。 童梦凑过去，只听季清轻声说道：“有一部大女主武侠片缺一个特约，你想不想去，但是需要吊威亚哦。” 童梦两眼放光，一把子抓住季清的胳膊，摇啊摇，摇啊摇，讨好道：“姐姐，好姐姐，亲姐姐，我可太想去了，我做梦都想去。别说吊威亚，你让我长出来翅膀都行啊！” 季清乐不可支，“那你长一个给我看看。” 童梦伸开双臂，做出一个滑稽模样，“我马上飞。” “行了行了，明天面试，这个位置可是很抢手的，知道不？我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好好准备一下，但是争取不了也不要失望，懂吗？” 季清说得掏心掏肺，实在是金玉良言。 童梦猛点头，认真听话的不得了，连连保证。 这一天，童梦又跑了一个前景戏约便回到酒店里休息了。 她要养精蓄锐，做好充足的准备，备战明天的面试。 她先是发狠一般练了两小时功，然后给叶雨婷发消息，给家里打电话，最后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窝在床上看电影。 结果一部电影还没看完呢，童梦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太困了太累了，虽然她很想看完，但她的身体不允许啊。 奔波了一整天，只睡了几个小时，精力和体力都被榨干到极限了。 童梦强撑着定好闹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好梦到天明。 闹钟还没响呢，童梦自己便醒了。四肢酸痛肿胀，整个身子犹如被大卡车碾过一般。 她缩在被窝里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高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感觉自己耳清目明，浑身松快。 她起床穿好衣服，在房间里练了早功，又去酒店里吃了早饭。 “喂季清姐，我现在打算过去了，嗯嗯，你不去吗？好的，嗯嗯，拜拜。” 童梦收拾好背包，轻车熟路地坐上摩的，前往面试场地。 面试地点在另一家酒店的宴会厅里，童梦到的很早，门外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 童梦大致扫了一眼，都是高挑、年轻、英姿飒爽的女孩子。 童梦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打量她，但她没有多看，而是填好报名表，安安静静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大约到了八点半左右，排队等候的演员逐渐多了起来，风格也更加多变了。 九点钟，剧组正式开始面试，童梦排在中间位置。 演员不愧是演员，有的人试戏出来之后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无法揣测。 童梦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面试，心下有些没底，手心里也开始冒汗了。 “下一位！” 童梦站起来，“在这里呢！” 专属于童梦的“超能力”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步履轻盈，姿态挺拔，神色轻松地进了面试房间。 房间里光线充足，架着一架摄像机，坐了四位女人，摆了几把凳子和长剑、长矛之类的武器。 童梦面带笑容，“老师们好，我是童梦，梦想的梦，今年19岁，来自首都电影学院一年级。” 坐在正中间的女人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童梦的简历，笑道：“那我们还是校友啊，我是导演系的。” 童梦的面容更加灿烂了，“学姐好，咱们真是有缘分啊。” 女人点点头，“那让我看看学妹的本事如何。” 童梦不怯场，接过剧本片段，快速默念几遍后，走过去选了一把长剑。 “老师们，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剧本片段是——自小感情很好的小师妹与大师姐发生冲突，俩人观念相悖，师妹极力劝阻受伤的师姐下山。 剧本没有写小师妹用的是什么武器，也没有写打斗片段，但童梦仍然选了一把自己较为擅长的剑。 这是一把行剑，童梦备战艺考时学习过，但最后放弃了。 可童梦向来是一个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格，而且她认为——人要是想有备无患，那必须得多几样手艺。 所以，行剑这东西童梦是下过功夫的。 童梦不能和真正的武术大家比，而且两者之间的需求也截然不同。 童梦要求招式上镜好看，锻炼形体，观众看起来很爽。 所以，她练习的行剑以流畅无滞，挥擂飘洒，灵活精巧为主。 （行剑是剑术类型之一。） 童梦先将长剑悬于腰间，又深呼吸几口，调整心态变化。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完全没有了“童梦”的影子。 “师姐，你如今身受重伤，为何坚持下山？为何执迷不悟？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算了，难道傅母的话你也不要听了吗！” （傅母是女师傅的尊称。） “什么？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竟比不过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童梦表情变化，冷笑一声，“师姐，你可真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我倒要看看，等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武艺不足以救人的时候，谁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谁还会多看你一眼！” 第111章 五千五 童梦头颅高昂，将一个飞扬跋扈却爱重师姐的师妹形象表演的活灵活现。 “好，你走，你走了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师姐！我上山为你采药九死一生，可你醒来后不曾关心过我半句，只惦记着山下那些平民百姓！ 你要不顾自身性命，强行救人？好！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你先还给我！” 小师妹飞身一跃，从腰间抽出长剑，如轻盈灵巧的云一般，直取师姐要害。 童梦把这柄长剑使得行云流水，仿佛她真的从小习武一般。 童梦一边打一边调整表情，脸上时而悲愤时而失望，嘴里还要念叨着几句临场发挥的台词。 过了三分钟左右，一声铿锵有力的“卡”回荡在室内。 童梦立马收好长剑，恭敬地在正中间站好，鞠了一躬，“谢谢各位老师，辛苦大家了。” 童梦的师姐姓熊名正清，是这个剧组的副导演，但她不是普通的副导演，而是能拉来投资的副导演。 熊正清和导演滕寻绿合作多年，是业内有名的拍档，专做女性电影，票房不错，获奖不少，主要靠卖版权营收。 初出茅庐的童梦自然不知道这些关系，只当学姐混得不错，能决定选角。 熊正清看完童梦的戏后大笑几声，“学妹，你的招式不错啊，你老师是谁？” 童梦谦虚地说：“我老师是昌梅梅昌老师。” “嚯，那你有罪受了，昌老师可厉害了！” 昌老师从业多年，桃李满天，在业内的人脉属实不可小觑。 “还行，老师严格一点儿也是对我们好嘛！” 童梦后背紧绷，不敢胡乱放松。这个剧组的面试太正式了，小师妹这个角色她也很喜欢。 于利益角度来说，这个角色可能是她演绎生涯真正的起点，是观众们真正能看见的“主角”。 于感情来说，童梦很喜欢这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不仅可以尝试新领域，还能够充分学习演技，相当不错。 熊正清眼光毒辣，看出了童梦松弛背后的紧张，便和其她人耳语了几句，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善意的笑声。 这个房间不算太大，童梦隐隐约约能听清几人的谈话。 熊正清好像在说，“是我小师妹......又是可塑性很强的演员......嗯，可以，没问题。” 童梦在寒冷的冬天里后背冒汗，好像有一只小虫，急匆匆地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师妹啊，既然咱们有这份缘分在，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给你三天时间，你能不能再瘦五斤下来？” 童梦174，体重才96斤，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保持得很好。她不是那种干巴巴的，弱不禁风的瘦，而是体脂率较低，浑身紧致的瘦。 可不管怎么说，九十六斤已经够瘦了，作为一名成年女性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可以保护自己的脂肪了。 熊正清继续说道：“师妹啊，在现实里看你绝对是一个瘦到不能再瘦的美人，并且比例优秀，形体条件很好，但是你只要上镜，你就知道了，你在镜头里胖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一个导演愿意拍这样的演员，你明白吗？” 童梦点点头，“行，没问题，我可以减下来，您放心。” 熊正清笑了一下，声音爽朗，“师妹啊，慢慢来吧，这才是第一步呢。” “师姐，那我这个角色要拍几天啊？” 童梦已经在竖店呆了四天了，她要再用三天的时间减肥，那就只剩下八天时间了。 “五天时间就够了，你这种特约都是集中拍完的，片酬一千两百块钱一天，但是打戏非常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熊正清因为这份师姐妹缘分对童梦多有照顾，堪称和颜悦色。 不仅态度很好，片酬开的也很高，对于一个还没有毕业的新人演员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天价片酬了。 除去要交给季清的抽成以外，童梦五天能赚五千五百元，真真是一笔“巨款”了！ 童梦心花怒放，笑得露出八颗牙，“师姐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熊正清跟旁边人说，“你们看我师妹，多有心气——行了，一会儿去签合同，领剧本吧，然后等我电话，这几天养精蓄锐，别给我丢人，知道吗？” “知道了！” 童梦跟着工作人员去另一个房间里看合同，再三确认没有坑之后她才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工作人员打趣道：“小妹妹，你还蛮有警惕心的。” 童梦佯装老成，长叹一口气，“姐姐，没有警惕心不行啊！” “行啦，剧本给你，不可以随意透露，不可以拍照，如果出问题我们是会追究法律责任的哦。” 童梦抱着剧本，用力点点头，“知道了！” 既然决定减肥，童梦就跑去竖店市场里买了一个小电锅，又精心给自己设计了食谱和运动量。 首先，饭是一定要吃的，肉蛋奶必不可少，新鲜蔬菜和虾也不可或缺，水果尽量挑选苹果、香蕉、西红柿之类的具有饱腹感的水果。 至于主食嘛，童梦每天去酒店餐厅里打包就行了。有粗粮，有碳水，非常完美。 准备好食物后，童梦又给季清打了个电话，问她竖店哪里有健身房。季清啪啪发来两家，而且还很贴心地说：“不用花钱，过去之后报我姐的名字就行了。” 童梦感激不尽，深觉自己最近否极泰来，遇到了不少贵人。 说实话，三天减五斤对于艺考生来说并不难，尤其是童梦这种卷王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她喜欢运动，每次运动过后心情都会很好，而且这一次的运动是有目的性的，有奖励的。 半小时后，童梦站在跑步机上，快速给叶雨婷发去一条消息—— “婷婷，我遇上了一个超级心仪的角色，快来恭喜我吧！” 接着，她又给童香君和童娟丽分别打了电话，嘚瑟自己的成绩，不出意料的得到了许多夸奖。 终于，在巡回炫耀结束之后，童梦咧着大牙嘿嘿一笑，开始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 第112章 进组啦 三天后，童梦一上秤，顺利从九十六斤变成九十斤，超额完成任务。 精神上是没有任何不适的，因为童梦每一顿饭都吃得很好。体力上也没有任何变化，经期也一如往常的降临了。 但童梦在减肥的过程中常常会想：凭什么男演员不用这样呢？多少中年发福，或者早年斑秃的丑陋男演员仍然活跃在一线啊！ 她很不爽，但目前无可奈何。 来到竖店的第八天，童梦很早就来到了剧组。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天还没亮，呼啸的风穿山而过，掠过片场里的每一个人。 即使是再困的人，也被这股山风给吹精神了。童梦裹着羽绒服，怀里抱着热水袋和保温杯，躲在一颗树下开嗓。 今天起得太早了，童梦怕自己在酒店里开嗓会吵到其她人，所以只能来片场开嗓了。 “哟，师妹这么勤快呢。”熊正清的声音从童梦背后传来，“剧本都背熟了吗？滕导可是很讨厌演员忘词的哦。” 童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看完了，师姐。” 每个导演的性格不一样。有的导演喜欢演员们自由发挥，有的导演喜欢一板一眼完全按照剧本来，有的导演则喜欢临时调整。 反正在剧组里，导演便是老大，谁都得听她的。 “那就好，行了，别在这儿待着了，快去上妆吧。” 这部电影的故事内核并不多么新奇——在很久以前，江湖动乱，四大门派呈鼎立之势。童梦和师姐所在的凌云派乃是剑术第一，无人可以匹敌。 凌云派常年隐世不出，是因为她们世代背负着守护龙脉的职责。其实，这是对外界所言的无稽之谈，她们真正守护的东西是皇家宝矿，为皇室效力。 但常有野心勃勃之辈想要窃取虚无缥缈的龙脉灵气，借其修炼武功，成为武林第一人。 三人成虎，谣言越传越真，直到有一天，凌云派掌门人前去检查宝矿，发现矿中宝藏竟不翼而飞大半！ 眼看着朝廷派人过来取宝的时间就要到了，掌门心急如焚，只能大开山门，派人下山寻找宝藏。 外围子弟接到的消息是：下山寻找镇山宝剑，并帮百姓们肃清宵小之辈。 可核心子弟们知道，这次事件形势紧急，必须拿出所有本事，全力追捕凶手。 女主角萧千凡带领一众师妹们下山追查线索，途中经历各种磨难。最危险的一次，众人危在旦夕，萧千凡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可就在此时，大灾来临，好不容易逃出险境的众人无力救助百姓，只能先行回山。 萧千凡醒来后见百姓苦难，作为下一任掌门更是需要尽快找回宝藏，两者相加，她不顾伤势只想下山。 而童梦饰演的宁访烟性格亦正亦邪，性格乖戾，并不受门派规矩束缚，除了想求得剑术大成之外，就只在乎自己唯一的师姐萧千凡，也只有萧千凡能管得住她。 在山下时，宁访烟帮助萧千凡查案，救助百姓，永远站在师姐身后，任何不服从师姐管教的人都会被她收拾一顿。 在山上时，宁访烟极力劝阻师姐养伤，帮她承受傅母降下来的惩罚，不管她人话语，坚定地推崇师姐登上掌门之位。 一直听师姐话的宁访烟最后还是跟随师姐下山了，她抱怨朝廷无能，抱怨门派冷清，却依然跟在师姐屁股后头干活，甚至卖掉了自己的贴身玉佩，救助灾民。 可她的结局并不好，在电影中期就下线了。 宁访烟和萧千凡陷入包围圈，武功甚萧千凡一筹的宁访烟拖住后方，为萧千凡争取活命的机会。 和其她的电影一样，宁访烟气若游丝时，门派的救援人终于来了，可那时的宁访烟已经是回天乏术，神仙难救。 萧千凡抱着宁访烟的尸体痛不欲生，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自己，可宁访烟只是笑了一下，说出那句她最常说的，“师姐，你怎么总是操心别人，只要你快乐......就好了呀。” 童梦很喜欢这个剧本，认为宁访烟这个角色可塑性很强，是难得的、不脸谱化的、极其出彩的女性角色。 童梦不担心自己演不好，她只觉得兴奋。 那天，童梦安静地看完了整个剧本，血液里翻腾的不是恐惧，而是激动、野心、以及蠢蠢欲动的欲、望。 童梦想：多好的一个角色，多么鲜活的女性，我要赋予她灵魂，我要为她注入生命。 这是我成为演员的乐趣所在，挑战所在。 我来，我见，我接受，我征服。 化妆的时候，童梦依然在读剧本，化妆师问她，“你和熊姐认识啊？” “她是我的学姐。” 化妆师“哦”了一声，话音拖得老长。 童梦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认为自己是关系户，走后门呗。 可童梦没有继续解释，她不想浪费口舌在这种事情上，那还不如多看几眼剧本呢。 等所有人都上完妆、换好造型已是凌晨五点钟了，童梦上了剧组安排的车，准备前往今天的拍摄场地。 凌云派的取景地在一座山上，没办法实景搭建，只好实地拍摄。 童梦上了一辆商务车，只能乘坐五人，她本以为车上坐着的都是和她一样的特约演员。 谁成想，一上车她就傻了—— 有口皆碑的老戏骨益丹秋，新晋影后庄含巧，一线女演员时莎，刚入行就赢得了最佳新人奖的郁流如。 星光熠熠的一车人，只有童梦“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德不配位。 “各位老师好，各位老师好，我是童梦，饰演宁访烟，接下来还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了。” 童梦站在车门口不停鞠躬，惹得益丹秋眉目舒展，“快上车吧，多冷呀。” “好嘞益老师，”童梦一边上车一边说，“我是见到各位老师太开心了，我必须得跟我妈好好炫耀一下，我见到她的好几位偶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夸赞是破冰的最好方式。 目前为止，车上几位看起来都没什么架子，说话也笑盈盈的，还给童梦分暖宝宝呢。 车子启动了，童梦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心激动的手，看向飞驰而过的窗外风景。 第113章 吊威亚 车子开了很久，一开始大家还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就都默契地闭目养神了。 童梦又在心里复盘了一遍剧本，然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各位老师，接下来的路车子进不去了，我们得下车步行了。” 天气雾蒙蒙的，童梦一下车就感受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湿冷寒凉。 “姐姐们慢点儿，这路挺滑的。” 童梦是个自来熟，瞬间就叫上姐姐了。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比她大，就连拿了最佳新人奖的郁流如年纪都比她大。 大家步行了十分钟左右，片场终于到了。化妆师和造型师把她们迎进帐篷里，再次补妆、整理发饰。 七点钟，滕导正式开拍，只属于女性的武侠世界拉开帷幕。 第一场戏是群像戏，童梦等人只需要站个桩就行。这没什么难度，但滕导仍然拍了三条。 最轻松的一条过了，滕导笑道：“这是讨个好彩头，希望咱们接下来的戏也是顺顺利利的。” “好！”所有人齐声回应。 这场戏结束，童梦窝回折叠椅，等待自己的戏份来临。她今天一共三场戏，另外两场戏都不简单——一场需要吊威亚，一场需要打架。 等待，等待，永久的等待。 拍戏最难熬的部分就是等待。 有时候是演员发挥不好，有时候是导演想多拍几条，有时候是灯光、收音、道具等各种问题。 童梦仗着年纪小，戏份还算重，又和几位姐姐们混熟了脸，争取到了一个离导演最近的位置。 这个位置好啊，不仅能够纵观全局，还能清晰的洞察导演的想法，还能听见剧组重要人员的探讨，堪称“洞天福地”。 童梦心里美坏了，恨不得把滕导以及几位姐姐们说的话都给记下来，区区一个上午，童梦记了二十多页纸。 中午吃饭的时候，滕导逗童梦玩儿，“梦梦，你这本子上记得什么啊？能给我看看吗？” 童梦坦坦荡荡地把本子递过去，“导演，我这上头记的可都是金玉良言啊！” 滕导接过来，打开本子一看。前头的内容还很正常，后面就开始不对劲了。 “来来来，你们快来看看，梦梦把我随口一说的想喝点儿可乐都给记上了——这是什么金玉良言啊？” 大家哈哈大笑，童梦有些羞赧，“哎呀，顺手了......要不我一会儿给您买瓶可乐去？” 中午吃过饭，童梦的戏份就要开始了。 第一场戏是她的主导戏——宁访烟从竹林中飞跃而出，倚在竹竿上抱剑朗笑，笑问师姐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练练剑，练完剑再去灶房里烤两个红薯吃。 师姐答应之后宁访烟从树上飞身下来，并且要在空中转一个圈儿后翻个跟头下来，以此展现出人物性格。 这场戏需要吊威亚上竹林，还得在竹子上轻松自如地靠着，对于新手童梦来说，真是地狱级难度。 武术指导过来给童梦拆解动作，又不停地叮嘱她，“有问题一定要大声说，知道吗？千万不能犹豫，一直盯要注意安全。” 童梦点点头，此时还能笑得出来，“您放心吧。” 扮演师姐的庄含巧也过来了，拍拍童梦的头，鼓励道：“师妹，放轻松，不要紧绷，越紧绷越不会飞。” “好的师姐！” 童梦信心满满，即将试飞。全剧组的人盯着她一个，童梦还有点儿小紧张呢。 “开始！” 威亚缓缓升起，童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疼，四肢被拔苗助长一般的疼。 第二个感觉就是没有安全感，手脚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刚长出来的一样。 “慢慢放松，试着做一点动作！” 童梦胆子大，也不恐高，当即就双手伸展，腰腹发力，双腿往前蹬，打算转一个圈儿。 “啊！” 童梦惊呼一声，狠狠跪在了地上。 工作人员们赶紧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童梦摆摆手，声音颤抖，“没事儿，没事儿。” 但戏服和棉裤一撩开，两只膝盖上全是青紫色淤青，还往外渗着红血丝儿。 工作人员拿了纱布和喷雾过来，“忍着点儿，别害怕。” 童梦刚“嗯”了一声，就听见“呲呲”几声，膝盖上犹如针扎，额头上瞬间冒了汗。 滕导快步过来，“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童梦不想耽误剧组时间，“不用，我能行的。” “要不要请个替身？” 童梦更是连连摆手，“导演我能行，只是麻烦您，麻烦大家了。” 益丹秋为人谦和，闻言笑道：“这有什么的，第一次嘛，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第一次吊威亚的时候摔得更惨。” 包好纱布，童梦再次上了威亚，心里发狠道：我还不信了，我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威亚？ 连续摔了好几次，童梦连药都懒得擦了，径直开始下一次。 慢慢的，她找到了发力点，摸索出一些窍门，坚持的时间更长了，上升的高度更高了。 “坚持一下，试着到竹子上去，哎，慢慢来。” 童梦飞身到竹林里，本以为过程会很顺利，结果中道崩殂，不受控制地撞上了第一根竹子。 身体再次失去控制，童梦只好再次落地，鞋底在地上拖出好长的两条印儿。 滕导看出童梦有些着急了，安慰道：“你放心吧，咱们时间来得及，真的。” 童梦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道歉，“对不起导演，我耽误大家时间了，您放心，最多三次，我肯定成功。” 熊正清这时正好过来了，“行啊师妹，有志气，师姐相信你！” 庄含巧也紧接着说，“这个师姐也相信你！” 童梦紧锁的眉头展开，“谢谢两位师姐啦。” 威亚再次升空，童梦尽量使自己变得轻盈，但核心始终发力，生怕自己靠不住竹子。 可能是时来运转，这一次，童梦顺利靠在竹子上，并且在竹节连接处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落脚点，能够自如灵巧的斜倚在竹子上。 她朝着底下众人大喊，“我可以啦！可以开始啦！再不开始的话我的鞋底子都要被磨薄一层啦！” 大家哄然大笑，滕导回道：“女侠，撑住！” 第114章 潘多拉 镜头缓缓推进，萧千凡大声喊着，“师妹，师妹！” 这片竹林是她们小时候常来练功的地方，幽静，无人打扰。长大以后，宁访烟仍然爱往这里跑，等着萧千凡来寻自己。 镜头一转，隐藏在翠绿竹叶中的一张脸浮现在众人面前——长眉入鬓，眼如繁星，嘴角似笑未笑，看起来狡黠灵动。 “师姐，你身上好香，闻着是我送你的香囊。” 宁访烟躺在竹竿上，腰间的红色剑穗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像一只神秘的闪蝶。 “是是是，小祖宗，那你别生气了可好？” 宁访烟一听这话，眉毛一竖，冷哼一声，“师姐，分明是赵为那厮蛮不讲理，你竟然帮他说话！” 萧千凡哭笑不得，“师妹，人家赵师弟只说了一句孙大厨做的桂花糕不好吃，你便大发雷霆，要跟人家签生死状比试，实在是不讲道理了。 不能因为你爱吃孙大厨的桂花糕，就强行叫所有人都说好吧？” “那师姐你觉得好不好？” 宁访烟的头上落了几片竹叶，衬得她气质不羁，整个人宛如山中精怪。 “好好好，孙大厨的桂花糕真是天下第一好，你瞧——” 萧千凡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糕，“喏，馋猫儿。” 宁访烟这才展露一个理所应当的笑颜，“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姿态潇洒轻盈，先是翻身从竹竿上起来，接着在空中转了一圈儿，最后则翻了个跟头，施施然落在萧千凡面前。 “ok！卡！” 这场戏看起来一气呵成，对不对？ 实际上，童梦摔了不止一次，ng了不止一次。 有时候也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滕导说没风、光不对，或是庄含巧语气不对，收音不对。 但那根竹竿子根本靠不住，那一个小小的落脚点撑不住很久，童梦几乎是全身紧绷，悬空“躺”在上头的。 可她又要表演轻松自然，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实在是很为难人的一场戏。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童梦还是顺利过关了。 下来之后，她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等工作人员给她卸下威亚后，她终于脚踏实地地踩在地上，甚至感觉自己不会走路了。 童梦双脚软绵绵的，一步一停地挪回了帐篷，工作人员赶紧进来抢妆。 她需要换一套造型，换一个发型。 童梦的戏服后背全湿了，不是她出的汗，而是竹竿上的露水浸透了衣服，她自己出的汗全在内搭里呢。 “呀，你这里全破了，疼不疼？” 童梦的四肢和腰腹、后背、膝盖都覆盖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青，手上还有伤口在冒血。 “没事儿，不疼的——正好，一会儿都不用化受伤妆了。” 她穿着内搭，脑门儿上全是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却依然笑嘻嘻的，想要给别人带来开心。 第二套造型换好了，童梦拿着剧本坐回自己的洞天福地，跟在滕导后面看几位优秀演员飙戏。 她的下一场戏要等很久，所以童梦不着急复盘剧本。 “卡！灯光！你自己过来看看，女主角脸上是黑的！” 滕导是细节控，不能忍受一点儿瑕疵。 等滕导喊完话，童梦立马递上保温杯，“导演，喝口水啊。” “哟，梦梦，正好你来了，趁这功夫我给你看看，你刚才那场戏真不错。” 童梦两眼放光，兴奋道：“真的吗？谢谢滕导！” 在监视器里，瘦了六斤的童梦看起来骨肉均匀，线条流畅，做表情也不会崩，反而充满胶原蛋白。 她好像真成了宁访烟，那个自由不羁，一心追求大道，祈望师姐平安的、飞扬跋扈的侠女。 童梦此时的心情只有两个字能够形容：梦幻。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监视器，她认为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只不过是好的那一种。 镜头里的童梦好像不是自己，但又确实是自己，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我塑造了一个角色，即使百年后观众们仍然会看见的角色，我的表演决定她的灵魂，她永远不会消失。 童梦的耳朵听不见任何东西了，眼睛里也只能装下监视器了，她梦寐以求的电影世界敞开了大门，轻柔地接纳她的无知，慷慨地赐予她好运。 “你看，你演得多好。”滕导的声音将童梦拉回现实，“你有一张电影脸，你只要站在那里就有故事感了，这是多少演员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童梦怔愣地问，“真的吗？” “当然，你来看看，你这里的眼神和表情，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说，你这段已然万里挑一。” 童梦想要落泪，可她强忍回去了。在滕导肯定她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吃过的苦，流过的泪，受过的罪。 曾经的童梦憋着一口气，强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松懈。很多次夜里，童梦反复拷问自己，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身边的老师和同学都会说，童梦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就算演技再好也不会被人看见。 就好像......漂亮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通行证一般。 童梦可以不顾流言蜚语，坚持一条路走到黑，但是，不确定的结果、不确切的时间，对童梦这种执行力强，秩序敏感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种种情绪翻涌在心，没有做出成就前一切都是空话。 最终，对于梦想的渴望超过了一切，童梦把所有情绪封存在盒子里，避免她们影响自己。 考上电影学院，这个盒子的重量减轻了一些。 来到竖店演戏，这个盒子的重量又减轻了一些。 现在，业内名导演的肯定使得这个盒子更轻了一些。 “谢谢导演，谢谢导演。” 滕导笑了一下，短暂地脱离了导演的身份，而是以滕寻绿、一个演艺界前辈的身份回应童梦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演员吗？” “什么样的？” “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生命力的演员，你要知道，这种特质很难维持。有一些演员刚出道的时候吧，身上还带有这种特质，可慢慢的，这种特质消失了。 你要庆幸，你现在还有，你还能掌握她，所以放心大胆地走吧，想要哭也要在领奖台上哭啊。” 第115章 杀青了 吃过晚饭，童梦的第二场戏开始了。 这是一场夜戏，还是群像戏。 萧千凡和宁访烟等一众人被敌人追逐到悬崖边上，她们必须作出反击，保住怀里的线索。 这场戏萧千凡和宁访烟的戏份最重，她俩一个是女主角，一个是最强战力，都会有一段单打独斗的场景。 童梦的剑舞得很好，但武术指导认为她的动作过于花哨，缺少了一些宁访烟这个角色凌厉、不留情的特点。 “必须要凶悍，残忍，因为你是不在乎其她人的，你只想杀光所有人带师姐出去，所以你的招式一定要招招致命，知道吗？” 童梦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当着武术指导的面儿比划了一遍。 “所有人安静，现场确认——” 童梦迅速进入状态，眼神在月光下晦暗难明，却带着一种冷漠的蔑视。 “师妹，保护好自己！” 萧千凡提剑直冲， 宁访烟也不甘示弱，几个箭步钻进人群之中。两人配合多年，自然默契无比，须臾间打出了一个缺口。 “师姐小心！” 宁访烟余光发现一支冷箭，立马一个鹞子翻身，横剑挡在师姐身前。 “净躲在暗地里做那腌臜事儿，你们这些人和蛇鼠有甚区别？既然不愿好好做人，姑奶奶就送你们上西天！” 宁访烟剑光闪动，几乎要划破萧瑟的月光。她的招式越打越急，好似水银泻地一般的剑网围住了所有人。 风声簌簌，宁访烟猛地跃起，只身迎战数十人，连连逼退一众懦夫。她越打越畅快，嘴角明明挂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终于，枯黄的山地染上了血红色，宁访烟和萧千凡以及几位师妹并肩而立，拿剑指着剩余活口的命脉。 “说！谁让你们来的！” “ok！卡！” 童梦本以为这段过了，谁知滕导金口一开，连挑好几条毛病，将所有人批了一个遍。 “你们是在浴血奋战，不是在野地里过家家！你们看看自己的眼神和状态，这对吗？我知道大家很累了，但既然站在镜头前就给我拿出状态来！” 滕导的批评如同周围的山脉，连绵不绝，盛久不衰。 童梦脸蛋通红，因为滕导刚刚点名批评过她，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恨不得把头埋在地缝里。 可她依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每一句金玉良言。 挨批评不可怕，一直改不了才可怕。 没过多久，整个剧组再次转动起来，演员们一遍又一遍的在月光下“厮杀”。 中途休息的时候，童梦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浑身上下疲软不已。 可一旦开机，所有人便如同行尸走肉被注进了灵魂，脸上瞬间有了生气。 这不是大众认知中的“艺术性、创作型工作”，而是机械的、重复的、不知疲倦的体力劳动。 童梦挥剑挥到身体里自动有了肌肉记忆，都不用思考，剑招如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最后再来一条啊！” 童梦的脑海里没有即将结束工作的欣喜，只有“好累啊好累啊”这几个字在脑中来回游弋。 “卡！收工！” 天籁之音！ 滕导这句话简直是天籁之音！ 童梦被工作人员搀扶着换下戏服，头上繁重的假发片也被一一卸下（不是她秃了，角色是长发侠女，所以只能戴假发）。 “终于活过来了。”童梦小声嘟囔着，“谢谢姐姐们，辛苦你们了，你们才是最辛苦的人。” 化妆师姐姐一边收拾箱子一边笑着说，“那你给我们签个名当做报酬吧，等你以后火了，我们岂不是赚翻了。” 童梦笑盈盈地点点头，“好呀！” 等童梦签完名出来，天光已然大亮，隔着一层朦胧山雾，她感受不到一丝阳光和煦。 童梦裹紧外套，快步登上送演员下山的商务车。这时，她们已经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了。 大家没有欣赏葱茏美景和聊天的心思，都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到了酒店门口，童梦最先下车，然后挨个把姐姐们扶下车。 进到电梯里，大家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益丹秋提醒大家晚上回去别偷懒，都要好好泡个脚，去去湿气再睡觉。 童梦乖乖点头应下，回到房间里也如实照做了。 剧组帮她订了新的酒店，和所有人住在同一家酒店里。这间酒店大且豪华，童梦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贵的酒店呢。 童梦泡脚的时候拿着手机回复妈妈小姨还有叶雨婷的消息，敲键盘的声音从急促变成缓慢，最后消失—— 童梦坐着睡着了。 泡脚盆里的热水逐渐冷掉，童梦打了个激灵，眼神迷茫，须臾后才清醒过来。 她倒掉泡脚水，给自己抹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又忍着疲惫拉伸一番，定好闹钟，然后才沉沉睡去。 下午一点钟，童梦就要起床去做造型了。 她只能睡上不到五个小时。 更紧迫的是，童梦在这个剧组里仅剩下四天时间，这四天时间里，她身上背着繁重的拍摄任务。 通宵是常态，挨打、受伤是家常便饭。 好消息，她对于吊威亚这件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摔得次数越来越少了。 坏消息，她已经摔无可摔，全身上下都有伤口，大腿内侧的嫩肉已经被磨烂了，并且反复结痂反复受伤。 起床变成了考验，爆响的骨节和酸痛的肌肉时刻都在提醒童梦——你需要休息。 可童梦睡眠严重不足，饮食极度不规律，一切生活规划只能跟随拍摄任务进行。 童梦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维持绝佳的状态，在剧组里一直充当“小太阳”的角色。 她竭力调动所有情绪，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点累算得了什么？ 滕导夸赞童梦作为新人演员简直无可挑剔，前辈们打趣她以后的演艺道路一定一帆风顺，因为她真的很努力。 终于，五天的拍摄结束了。 宁访烟这个角色正式杀青，童梦可圈可点的完成了自己演员生涯中、第一个有姓名的、有血有肉的角色。 滕导为童梦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杀青仪式，托工作人员买了鲜花和蛋糕，叫来全剧组所有人拍了一张大合影。 童梦热泪盈眶，抱着鲜花站在最中间，露出了一个不算太好看，但极其真诚畅快的笑容。 “谢谢，谢谢大家。” 童梦的感谢发自内心，只怕言语不够热烈，所以她一直鞠躬道谢。 她加上了大家的qq，滕导也许诺有角色一定再找她，师姐熊正清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等你毕业了，有事儿来找我！” 那些距离遥远的事情或许不能当真，可眼下发生的一切，童梦已经无以为报了。 第116章 到家了 留给童梦的时间不多了，她只能在竖店再待三天了。 童梦休息了一天，剩下两天她决定去找一份场务的工作。 她想知道——一个剧组到底是如何运行的？每个部门是如何各司其职的？除了演员之外，剩下的那些人到底是如何进行工作的呢？ 走到台前的是演员和导演，可是台后还有灯光师，录音师，场务，化妆，道具师...... 两天时间很短，童梦一上午碰了好几次壁。 “你就干两天？行了行了，别闹了，快回家吧。” 大家都是这样拒绝她的。 可童梦不放弃，一个剧组接一个剧组的去问。 其实，两天时间她可以去演很多次龙套角色了，但现在的她认为，那一类角色对她的提升已经不大了，还不如趁此机会，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呢。 直到日上三竿，童梦终于找到了一个剧组，她们需要一个打下手跑腿的工作人员，报酬不高，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干。 童梦欣喜不已，当场入职。 场务的工作范围浩如烟海，繁琐复杂——订饭订车组织群演，记录汇总联系场地，协调预算审批，处理导演事务，招聘宣传处理人事纠纷...... 这个工作满足了童梦的好奇心，因为场务堪称剧组润滑油，哪里都少不了她们的存在。 童梦所在的剧组规模中等，固定工作人员有两百多名，但拍摄大场景时能达到数千名。 剧务主任派了一个人带童梦，童梦就要跟在对方屁股后头，听她指挥，迅速执行。 “保持电话畅通，对讲机随身带着，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明白？” “明白！” 童梦的“直属上司”让童梦称呼自己为柳姐。柳姐走路带风，说话宛如机关枪，表情严肃，很少微笑。 “先联系餐厅订餐，单子和预算在这里，注意导演、副导演、主演的忌口，懂吗？给你五分钟时间，订好以后来东门找我，速度快，解决不了赶紧给我打电话。” “明白！” 要订几百号人的饭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别提这饭还得分出三六九等，分出忌口和喜好。 考验一项接着一项，柳姐的吩咐是一刻不停的。 童梦之前认为，剧组一旦开拍，所有人都要保持静默，不可以影响工作。 实际上，场务们需要调配车辆，安排人员搬运，确认道具正常，还得拍摄剧照，跟在导演后头记载她的一切需求和命令然后下发给各个部门。 如果有问题必须第一时间解决，保证剧组一直处于运转状态，不能浪费每一块钱，每一秒时间。 这一个下午童梦暴走几万步，嘴皮子磨薄了三层，还要提防餐厅和司机以及群头胡乱要价，又得处理各个部门的小毛病和小瑕疵。 不仅如此，童梦还发现剧组是一个十分歧视女性的地方。 女性工作人员数量稀少，女主演和男主演待遇不同，录音室灯光师等关键职位没有女性从业者。 “为什么呀？” “女人力气小”，“女人干不了”，“哪有为什么，就是这样呗”。 童梦无语凝噎，恨不能抽他们两个大嘴巴子。 远的不说，就说近在眼前的柳姐吧——上能扛起器材箱，下能协调人纠纷，凭啥不能干那些活？ 要说不专业，谁不是一点一点学起来的，难不成这活是用外置生殖器干的？ 童梦在自己的“记仇小本”上记下这种现象，命令自己好生记住这些事情。 我现在改变不了，难道以后还改变不了吗？ 我不信。 两天时间一到，场务工作结束了，童梦也该离开竖店，打道回府了。 童梦拿着赚来的钱买了一堆南方特产，路上转机时还跑去看了一场话剧，可谓是收获满满。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童梦摘下眼罩，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看向外头昏沉的夜色。 呀，离家这么久，原来家里已经下了一场大雪啊。 透过小小的窗户，童梦注视着这片苍茫洁白的大地，漂泊之感终于结束，心里只剩下一片安宁。 童梦喜欢北方的干冷，喜欢北方萧瑟的冬风和肥沃的土地。 因为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安全地带。 所以，她周身的疲倦被归家的雀跃一扫而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童娟丽和童香君。 “妈！小姨！我想死你们啦！” 童娟丽和童香君接住童梦，拍拍她的后背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上车说。”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童梦好像报喜的喜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童娟丽和童香君也没去过南方，连连问她关于南方，关于演戏的一切。 总之，情绪价值是拉满了。 “上车吧！” 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出现在童梦眼前，童梦打开车门称赞道：“这是谁的车啊？这么阔气！” 童娟丽坐在主驾驶位上，轻飘飘地扔下一颗响雷，“哦，你妈妈我的。” 童梦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一声，“啥？妈你买车了啊？” 童香君捂着嘴嘎嘎乐，朝童娟丽道：“你看你给孩子吓得，你咋这么坏呢？” “咋啦，你老娘不能买车啊？”童娟丽发动车子，“我有用，我现在省城和家里两头跑，我还得去上摄影课，去给人拍照片，开车多方便啊。” 童梦竖起一个大拇指，“妈你太牛了，买得好！你自己挣的钱你干啥不花啊！值！” “嘁，那是必须的！”童娟丽从后视镜里看童梦一眼，“瘦了。” 童梦瘦了六斤不说，整个人累得也紧实了。脱去厚重的羽绒服，穿着毛衣的童梦清瘦挺拔。 “但我瞅着精神还行呢，看起来还可以。”童香君掏出两个烤地瓜，“呐，先垫垫肚子。” “谢谢小姨！”童梦边吃边说，“还行啊，我感觉我挺精神的。再说了，我这是为角色减肥塑形，值！” 车上三人同时乐起来，童梦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分享竖店趣闻。 回家的路漫长，童梦说完之后还有空了解家里的详细情况。 童娟丽在省城选好了店面，已经开始装修了，摄影事业更是如火如荼，进展飞速。 童香君成功拿下名额，英语练得特别好，前几天还接待外国客户呢！ 桂书云阿姨的生意红红火火，她说要给叶雨婷买一套房子，就买在童梦的房子旁边。 童梦开心坏了，像一个复读机似的念叨，“真好呀真好呀。” 第117章 涂药膏 到家之后更好了。 水果，点心，零食，饮料一应俱全。 更别提那一大桌子的硬菜——锅包肉，酸菜炖血肠，酱大骨，清蒸鱼，炒时蔬，焖牛肉，煮大虾…… 属于家的味道和混着饭香味的暖意扑面而来，童梦的肚子一下就饿了。 “咕噜咕噜。” 童香君挂好外套，打趣道：“谁家打雷了啊？” 这一顿饭，童梦吃得满嘴流油，左右开弓。 吃饱喝足后，童梦餍足地瘫在椅子上，拍着“熟透”了的肚子，发出如西瓜一般的清脆砰砰声。 “喝杯山楂水消消食。” 童娟丽倒了一杯山楂水放在童梦面前，三人又继续唠嗑消食。 突然之间，童梦窜起来，得意洋洋地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大红包。 “咳咳，给你们的，打开看看吧。” 童梦扬起下巴，满脸写着“快来夸我啊，快来夸我啊”的期待。 童娟丽姐妹俩努力憋笑，配合地问道：“那，我们拆开了？” “嗯，开吧！” 一打开红包，姐妹俩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里头居然有一千五百块！ “天呐，梦梦，你咋给我们这么多啊！” 童梦撇撇嘴，“这还多？我还给家里人，书云阿姨还有婷婷和我同学她们买了土特产呢，不然能更多！” 童娟丽高兴坏了，赶紧拿着红包起身，“我可得好好收起来，天天看见都高兴。” 童香君也是，一遍又一遍地数这十五张钞票，恨不得数出毛边。 “哎呀，你看你们俩！”童梦哼了一声，“拿去花！我以后能赚得更多，你们怕啥！ 妈，你拿着钱去买一个摄影包，留着以后用。 小姨，你拿着钱多吃点儿好的，想干啥干啥！ 再说了，我也给自己留私房钱了，留着以后看话剧看电影买票用。 所以放心吧，我有的是钱！” 童梦说得豪气干云，童娟丽姐妹俩眼圈儿通红。 “行，梦梦挣的钱听梦梦的！谢谢梦梦，大宝真有出息。” 童娟丽和童香君作为家长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们说谢谢和对不起的时候不烫嘴，不去考虑什么“家长权威”之类的狗屁东西。 而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表达谢意和歉意。 童梦更高兴。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可以保护家人，给家人回馈，朝着目标努力。 她也喜欢这样的妈妈和小姨——她们大方收下自己的心意，从不会说那些扫兴话，更会坦然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使得孩子安全感满满。 放好红包，母女三人齐心协力，收拾了餐桌和厨房。 童梦打开行李箱，犹如掏百宝袋一般往外头掏礼物。 “这是吃的，我感觉味道还行；这是我妈的围巾，小姨的手套，书云阿姨的墨镜；姥姥的按摩器，大姨姥的艾灸套装……婷婷的手链，温雅的娃娃……” 童梦一件一件往外掏，童娟丽和童香君一件一件跟在后头分类。 掏了能有十多分钟，童梦终于高呼一声，“结束喽！” 此时已是深夜，大家都有些疲倦了。童娟丽更是催促童梦赶紧上床休息，省得睡眠不够。 童梦乖乖点头，抱着睡衣去了浴室。 眼下，童梦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青青紫紫的十分吓人。 有些地方结了痂，有些地方因为反复被磨开，还没有来得及结痂，一碰水就生疼。 童梦不太在意，毕竟她已经看习惯了。 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一堆如同蚂蚁啃食般的小伤罢了，童梦还能忍。 她哼着歌洗着澡，门外忽然传来童娟丽的敲门声音。 “梦梦，你看看洗发水还有没有？我记得没有了，下午忘记换了。” 童梦拿起来一晃，大喊道：“没有洗发水了妈妈，你帮我拿个新的吧！” 童娟丽“嗯”了一声，推门进来。 模模糊糊的水汽中，童梦站在浴霸底下的身影格外明显。童娟丽把洗发水放在洗手台上，本想说一声就走，可她的余光却不可避免地扫到了童梦。 “梦梦，我给你放在......” 童梦听见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转身，“咋啦妈？” 童娟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避开童梦探究的视线，“没事儿，妈给你放这儿了，妈先出去了。” “好嘞妈。” 不知所觉的童梦继续洗澡，可关上门的童娟丽潸然泪下，完全不受控制。 梦梦她......得有多疼啊。 童娟丽捂住嘴，不想自己的呜咽声被人听到。可恰在此时，童香君拿着被子经过浴室，一脸诧异地问她，“你咋了姐。” 童娟丽擦擦眼睛，把童梦身上有伤的事情告诉了童香君，“这孩子在外头拍戏肯定吃了很多苦。” 童香君当场就就放下被子，回屋就要拿外套，童娟丽问她干啥去，童香君一边穿鞋一边说，“买药去呗，那孩子都那样了，还能不抹药啊。” 童梦压根儿不知道在自己洗澡期间，两位家长顶着冰雪，披风戴月跑去了村口药店，就为了给她买几管药。 她擦着头发哼着小曲，轻松自在地从厕所里出来，“妈，小姨，你俩洗没？” 童家有两个浴室，见屋里没有回应，童梦抬脚就往那头走。 “咔哒！” 童娟丽和童香君从屋外头回来了。 俩人发尾结冰，睫毛上挂了一层霜，耳朵脸蛋通红，手指头都快伸不直了。 “你俩干啥去了啊！这咋的还出门了呢。” 童梦过去给俩人脱鞋，“干嘛了呀？” 童娟丽给童香君使了个眼神，“刚才车没停好，我俩下去瞅瞅。” 童梦要强，不想叫姐妹俩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能瞒则瞒，报喜不报忧。 如果是大事儿，那肯定是一家人有商有量，但要是受伤这种事，童梦向来是能忍则忍的，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童娟丽俩人明白孩子的心情，便也不过多追问，只做自己能做的。 晚上睡觉前，童娟丽拿着药膏进了童梦的卧室。 “我看你那后背青了啊，我给你整点药吧。” 童梦愣了一下，又想起浴室那件事，了然一笑，“行啊，谢谢妈。” 童娟丽双手热乎的像火炉，揉得童梦昏昏欲睡，舒服得想露肚皮。 是她进屋前特意用热水泡了泡双手，在用手心把药膏搓热，想让童梦舒服点。 “梦梦？”童娟丽轻声说。 回应她的只有童梦轻微的呼吸声，绵长而踏实。 童梦做了个美梦。 第118章 臭鸡蛋 “放松，不要紧张，按照排练的时候来，一切都很好，放松！” 童梦戴着银白色的大法官假发，鼻梁上架着一个有磨损痕迹的老花镜。化妆师加重了她的法令纹，眼尾也多了几条细细的褶皱。 “老师，放心吧，我们胸有成竹！” 童梦挽住昌梅梅的胳膊，眉开眼笑地缓解紧张氛围。 童梦这一笑，周身上下萦绕的“威严感”总算散去了，又变成了那个年仅22岁的少年。 这是2005年，童梦将于今年七月份毕业，但在此之前，童梦还需要完成毕业大戏和毕业论文。 眼下，她身处毕业大戏的忙碌后台中，准备为观众们送上一场精彩纷呈的演出。 昌梅梅瞪她一眼，但这一眼没什么杀伤力。 “你呀你，胆子真大，”停顿一瞬她又说，“不过也算是好事儿，上台不紧张。” 可能是临近毕业的缘故，昌梅梅一改面貌，对童梦这帮孩子们愈发温和。 耿锦文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穿着一袭拖地黑袍，头戴暗红色礼帽，网纱遮住了她的额头一角。 她在一旁附和道：“老师您放心吧，一会儿看我们表演吧！” 和耿锦文穿着打扮一样的赵雪竹、张温雅也笑嘻嘻地说，“我们都演过这么多次啦，骨头缝里都是女巫味儿啦！” 童梦寝室四人出演的毕业大戏名为《女巫举证》，是一年前由童梦发起的项目。 她拉来导演系的郁有为，编导系的林真初，以及负责舞台设计的钱星和道具服装美术的于月。 人员确认后，童梦请来昌梅梅做指导老师，“老师，您就帮我们把把关嘛，这可是我们唯一一次毕业大戏呀！” 昌梅梅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她啊！ 《女巫举证》这出戏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十八世纪的欧洲。人们恐惧于女性力量，恶意扭曲女性本意，并公开对其做出审判，致使惨案频发。 童梦扮演的角色是一名信仰天、主？教的大法官，她左手拿着《女巫之锤》这本用于辨别和审判女巫的“书”，右手拿着地区法典与教条。 而以耿锦文为首的赵雪竹、张温雅三人则扮演被指控的女巫角色。 信仰上帝的童梦看似温和，实则武断暴虐，接到报案时就想立即处死三人，并高呼“这是上帝和人民的旨意”。 耿锦文三人跪在庭下据理力争，在经受过酷刑后，童梦终于给了她们一次“澄清”的机会，故事也由此正式展开。 《女巫举证》的剧本诞生之初，昌梅梅对这个剧本十分看好，一直鼓励、帮助她们打磨剧本。 随着剧本慢慢成型，老师和学生们之间却产生了分歧—— “这是一个不够本土化的剧本，我们必须加入本土元素。现在有太多关于女巫和教会的东西了，观众们是看不懂的。” 昌梅梅从业多年，见过不少“顶尖创意”，但事实证明，这些东西并不被大众所接受。 意气风发的学生们略有异议，“老师，可故事背景设定在欧洲啊，缺少这些元素加入本土元素的话怎么能让人入戏呢？” 一堆人聚在排练室里竭力想要说服彼此，昌梅梅也不和她们争论，只是带着她们去逛了一圈戏剧节。 戏剧节回来以后，所有人都老实了，纷纷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只有童梦不太服气。 我一定能想出来一个既有本土化元素，又能保留女巫元素的剧本。 童梦开始彻夜查资料，寝室里所有人也不打击她，还叫上了郁有为她们一起。 童梦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再次冒出来了，她不相信自己找不到办法。 在首都电影学院的四年，童梦飞速成长——演技变好了，人也成熟了，大大小小的电影、电视、话剧也趁寒暑假的工夫里演过不少了。 唯一没变的就是这股劲头。 终于，在一个斜月低垂的夜里，童梦在被窝里惊呼一声，“我找到了！” 张温雅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子，“什么找到了？” 童梦“啪”地一下打开小台灯，“我找到办法了！剧本有救了！” 耿锦文和赵雪竹也清醒过来了，“什么办法，你先说说。” “咱们可以写......” 三人越听越精神，最为感性的赵雪竹还掉了眼泪，“这帮人真不是个东西。” “那就这么写？明天咱们去找有为她们说说？”童梦提议道：“等咱们商量好了，再去问问昌老师行不行。” “行！” 第二天，四人急冲冲地跑到郁有为她们宿舍，噼里啪啦地把所有想法倾泻而出，然后问道：“怎么样？” 郁有为和林真初对视一眼，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 女孩子们全票通过，童梦的兴奋劲儿更足了，“咱们现在就去找昌老师。” 昌梅梅上班之后，到了办公室门口一看——齐刷刷的一排人，像蘑菇似的蹲在墙角。 “行啦，又有什么鬼主意，进来说吧。” 一个小时后，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好多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昌梅梅。昌梅梅哼笑一声，终于开了金口，“就这么写！” “耶！成了！” 细化剧本用了一个多月，排练、确认服化道又用了小半年，内部预演和邀请部分观众试映又用了一个来月。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女巫举证》大受好评，几乎场场爆满，更有观众们需要坐在台阶上观看的时候。 所有的环节都做到了天衣无缝，可童梦她们依然不敢松懈，照常排练到夜里两三点，等到六点半在爬起来出早功。 奇怪的是，向来拥有好人缘的童梦在那段时间里人缘很差。 “班长，你演的法官太烦人了，我都想冲上台给你两脚，真恨自己的巴掌扇不到台上。” 童梦哭笑不得，相当凡尔赛地说：“行吧，都怪我演技太好，没办法。” 眼下，“人缘很差”的童班长终于在这个五月里迎来了毕业大戏，踏上台阶的最后一秒，她忽然有些好笑地想： 她们不会在台下给我扔臭鸡蛋吧？ 扔也没关系，因为这是最后一场了。 第119章 游花园 “你们说，你们半夜出行，是为了游花园？哼，你们当我是傻子不成？” 法官（童梦）高坐在椅子上，晦暗难明的灯光衬得她面容威严。 眉间的川字纹沟壑好像上帝为她开启的第三只眼，能够看清一切“正义”一般。 女巫（张温雅）跪在地上，适才光鲜的长袍上布满鞭痕，脸上更是青紫分布。 “是，我们只是为了游花园，我们要找一块儿能被月光照耀到的地方，双脚远离地面，无人打扰的游花园。” 法官笑声溢出，朝着围观百姓们嘲弄道：“哈，她说游花园？双脚远离地面的游花园？那你们还敢说你们不是女巫？ 不是女巫会在夜里出行？不是女巫能双脚离地的游花园？ 你们面对上帝都敢满口胡诌，还说自己不是女巫吗！” 女巫（耿锦文）奄奄一息道：“难道夜里出行便是女巫吗？男人们夜里饮酒作乐，高声喧哗，和地狱里派来的魔鬼有何区别？” 围观百姓们哗然一片，“法官大人，她血口喷人！没有女人会在夜里出行，只有女巫和那种不检点的人才会！” 法官双手一抬，压下躁动，“既然你们不说实话，那我便代表上帝在此表态——”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虔诚的信仰上帝，每时每刻都在心里默诵祂的箴言，你如何说我是一名女巫，只凭那本你们杜撰的《女巫之锤》吗！” 女巫（赵雪竹）梗着脖子，额头上的鲜血如同蜿蜒的河，带走了她的恐惧。 “法官大人，这是她们背包里的东西。” 一条绳子，一双坚硬的鞋子。 法官挑起来一看，“这是多么恐怖的，令人憎恨的女巫啊，她们要在花园里用绳子和鞋子施展巫术！” “呵，鞋子和绳子如何施展巫术！你这是污蔑！你在当着上帝的面污蔑我！” 女巫不顾伤痛，膝行几步，“我们只是为了游花园！你们若是不信，跟我们一同到花园里去！”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骤然而起，法庭上一片熙攘。 “我们不能去，万一真的中了巫术呢？” “我听人说绳子就会帮女巫们逃脱！” “我还没见过巫术呢，你们见过吗？” “前几个女巫直接都被处死了，哪里见过？再说，你不要命了吗，居然敢看巫术！” 在喧哗之中，女巫抬头冷笑，直面台上面色游移不定的法官，“怎么？法官大人不敢吗！ 你仁慈的主，你万能的神，你庇佑一切的天，居然不能保护你吗？” 法官大人恼羞成怒，一拍桌案，“胡说！上帝会保护每一个子民！来人！带她们到花园里去！这帮冥顽不灵的臭虫！” 台下观众们静悄悄的，紧盯着灯光暗下的舞台，在心里思考——游花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很快，台上大亮，他们已然到了花园场景。 法官站在正前方，身后跟着女巫三人，围观百姓们站在花园铁门附近。 法官紧紧抱着《圣经》，“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女巫如何游花园！” 这时，原本态度强硬的女巫们忽然态度软化，眼神中带着期待与坚决。 “好，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游花园——法官大人，那里有一面湖泊，我们想去梳洗一下。” “千万不要答应啊，她们会变成水怪的！” “我们要用火烧死她们！” “不，应该处以绞刑！” 法官面色阴沉，“够了！你们还想拖延时间到什么时候？这是我答应你们的最后一件事！” 女巫三人飞扑到水池边，以水为镜，眼泪簌簌落下。她们清洗掉脸上的血痂，又用手捋平头发，最后拿起换上那双坚硬，但能跑得很远的鞋子。 女巫（耿锦文）走到法官面前，脸上带着平静灿烂的笑容，“法官大人，我先为您演示，什么叫做游花园吧。 您不用惧怕，因为周围全是荒诞的火焰；您不用慌张，因为你那高高在上的主正在默默注视着您。 您同为女人，却令我看不到一丝女人的痕迹。 我想，可能是因为您身上的威严愈发‘阳刚’，您宛如半夜高歌的鸟儿，‘雄壮’地投入了猎人的怀抱。 那么，这一点小小的请求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法官面色铁青，“你不要妄想在上帝面前施展巫术，正因为有了祂的庇护我们才能安然无恙。我准许你演示，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女巫笑笑，眼里的光芒可以与月亮媲美，“您说的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她走到树下，步履轻盈，握着那根粗粝的麻绳。她轻唱着歌，脊背如同高山一般，永不低垂。 “命运的绳索在我手中拉拽，我能否掌控她。” 女巫爬上树干，将绳子系在树上。围观的百姓们发出惊诧的呼声，“小心，小心，她要动用巫术逃脱了。” 可是，没有人敢上去，碍于那虚无缥缈，但威力巨大的巫术。 女巫回到树下，拉住绳索项圈，将头轻轻伸了进去。 “棕绳粗又硬，磨颈毛刺扎。怕痛不能吊，花园何时游。” 画外音不断吟唱这段童谣，声音欢快又明媚，好像初升的太阳。 女巫的双脚脱离地面，她轻轻荡了几下。乌鸦嘎嘎叫了几声，一声高，一声低。 “啊！她吊死了！” 那双坚硬的鞋子，带她走向了真正的“花园”。 百姓们的尖叫声代替了乌鸦叫声，一片慌乱之中，法官厉喝一声，“这是畏罪潜逃，她畏惧上帝的正义！” “对，她畏惧正义，畏惧正义！”大家喃喃道。 片刻后，花园里响起野蛮的笑，“原来这就是游花园？和绞刑没什么两样嘛！” 这时，法官大人再次怒吼，“人呢！另外两名女巫呢！” 笑声平息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另外两名女巫真的逃了。 “抓回来！我要将她们绑在十字架上，接受正义之火的炙烤！” 全村人倾巢而出，但唯一的女人只有大法官。 游花园，好一个游花园，原来这就是她们的游花园！ 很快，又一名女巫（赵雪竹）被抓捕回来。 “阴险毒辣的女巫，你们定是使用了巫术，才叫我们这些人迷失心神！” 女巫狂妄笑道：“巫术？好吧，就当她是巫术吧。我想我会全天下最黑暗的巫术，我会控制每一个男人的心神，让他们变成只会傻笑着抓捕女人的傀儡。 我想我会全天下最伟大的巫术，我会控制大法官们写出惊世奇书，哈！《女巫之锤》？不，用锤子和法典杀不死女巫！ 我的巫术会被无数后人学会，因为我早已在空气、阳光、河水里播撒下种子！”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我最大的巫术便是游花园，花园是比天堂还干净的地方！ 花园里面有男人吗？那儿的男人也打女人吗？那儿的女人也生孩子吗？那儿的女子也会变老吗？” “抓住她！让她闭嘴！” 法官大人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上，又一名女巫被淹没在黑暗之中。 第120章 喀耳刻 旁白音缓缓响起，是一个衰老但低沉的男音。 “喀耳刻大法官，你涉嫌帮助女巫逃离审判，那你必然是女巫的同伙，今日在此，我代表正义的主宣布，你被施以绞刑。” 喀耳刻（童梦扮演的大法官的名字，是希腊神话里最有名的女巫）法官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不复原本的光鲜亮丽，她惊慌失措地吼道： “不，我不是女巫，那名邪恶的女巫之所以能够逃跑是因为她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处死了两个女巫，另一个女巫还在抓捕之中，上帝不能定我的罪！我为祂清除异势力，我......” “抗议无效，绞刑开始！” 全场灯光暗下，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剧场。几秒钟后，灯光再次亮起，童梦等人上台谢幕。 整个剧场掌声雷动，时不时响起欢呼喝彩声。昌梅梅作为老师率先拿过话筒，“请大家再给我的学生们一点掌声好吗？” 掌声连绵不绝，昌梅梅有与荣焉，“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来观看孩子们的毕业大戏，《女巫举证》这出戏是她们付出了无数心血打磨出来的。 或许有不完美的地方，但瑕不掩瑜，她们已经交出了最好的答卷。接下来，请孩子们自己说几句。” 话筒最先传到郁有为手里，“大家好，我是《女巫举证》的导演郁有为，很感激大家来到剧场观看这出戏......”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表达着自己的感谢，等耿锦文说完之后，话筒终于来到了童梦手里。 “大家好，我是饰演喀耳刻大法官的演员童梦，感谢之语说不尽，我再次鞠躬感谢大家。 之所以创作《女巫举证》这个剧本，是因为我在阅读西方历史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猎杀女巫’这一段。 一本子虚乌有的《女巫之锤》，一场混乱邪恶的教会战争竟然是以数十万女性被无辜绞死作为落幕。 事实上，女巫并不会邪恶的黑魔法，更不会通晓鬼神，她们也没有长长的鹰钩鼻，和散发着臭味的魔法袍。 她们是受人爱戴的，每个部落里都不可以缺少的、懂医术识草药，会用土法给人治病的女人。 她们被残忍的杀害，被冠以难以抹除的恶名，被影视化和故事塑造成阴险毒辣的女人。 这是国外女人的境遇，那国内女人的境遇呢？ 游花园是真实存在的故事，饱受欺压的女性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的‘错’就是她们是女人。 她们反抗命运唯一的方式就是去游花园，即上吊自杀。她们以自己的死，掌控自己的命运。可荒诞的是，死后的她们没有上天堂，而是和商品一般，被卖去配阴婚。 游花园的女人们认为：女子的灵魂是一只白色的鸟，她们会通过死亡解脱，飞上天堂。 查资料的时候我很困惑，为什么这些女孩要用自己的死去惩罚别人？ 那些加害者会心痛吗？不会。 那些加害者会醒悟吗？不会。 那些加害者会意识到她们的痛苦与不甘吗？不会。 我不喜欢这样的女性故事，我也不希望女孩们抱着这样的想法——通过惩罚自己，来达到伤害别人的目的。 这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 电影《出嫁女》里，游花园的女孩子说，‘做女人真好，可惜时间太短了’，那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家可以说，‘做女人真好，大有可为’。 谢谢大家，我是演员童梦。” 这一次的掌声更加热烈，童梦眼尖的发现，坐在前排的几位女士热泪盈眶，不停擦眼泪。 是了，这就是我演这出戏的目的。 远在彼岸的女巫也好，同一片土地里的前辈们也好，我希望她们的故事被人记住，被人看见。 这就是我成为演员的目的。 所有人再次齐齐鞠躬，在观众们的掌声中，帷幕闭拢，她们回归自己的人生了。 “太棒了！” 大家抱在一起，脸上除了喜悦以外便只剩下激动。昌梅梅被她们围在中间，哄小孩儿似的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放我出去，你们不想见家人了呀。” 童梦高声道：“老师也是我们的家人呀！” “对！昌老师也是我们的家人呀！” 孩子嘴甜没办法，昌梅梅在心里想，反正快毕业了，就纵容一回吧。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去卸了妆，“今晚庆功宴，我要吃大龙虾，大鲍鱼，大螃蟹！” “去去去，你也不怕通风！还是吃火锅吧，又辣又爽！ “哎呀，要不吃烤鸭呢？我感觉烤鸭不错。”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童梦则拿着手机溜了出去。 “喂，婷婷，你们在哪儿呢，哦哦，好嘞，马上到，你们在那里等我哦。” 童梦又冲回化妆间，三下五除二地卸妆换衣，“姐妹们，我今晚不跟你们一起吃了，过几天我来请你们吃饭，动用我的小金库，请你们吃大餐！” 系里的人都知道童梦最富裕，因为她拍的几部电视剧都已经开播了，也算是小小小小小有名气的小演员一枚了。 “行啊，可以吃大户了！但你今晚要干嘛去呀？” 童梦拿起背包，嘿嘿一笑，“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从国外回来了，我妈我小姨她们也来了，我们要去吃团圆饭喽！” “行吧，你赶紧去吧，拜拜！” “拜拜！明天见！” 童梦风驰电掣，蹬着自己全款买来的五手自行车飞奔到了学校西门。 五月的风迎面而来，她刚刚过肩的长发飘在空中。她笑容满面，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的。 真开心，真开心，比飞上月球还开心啊。 “学姐，你演的真好！” 童梦侧头一看，原来是相熟的学妹。 “谢谢你！” 这是童梦仅剩不多的大学时光。 充实，完美，快乐。 五分钟后，童梦到了西门，刚锁好车子就听见了叶雨婷的声音。 “梦梦！梦梦！在这里！” 童梦猛地回头，“婷婷！妈妈！小姨！” 两个少年在阳光下朝对方跑去，她们张开双臂，真如白色的鸟儿一般。 “好久不见，婷婷。” “好久不见，梦梦。” 第121章 好久啊 童梦和叶雨婷有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这一见面，俩人瞬间就黏黏糊糊的腻在了一块儿，说着女孩之间的悄悄话。 童娟丽在一边佯装吃醋，“真是有了婷婷，不要妈妈和小姨啊。” “嘿嘿，就要婷婷。” 童娟丽翻了个大白眼，“行行行，要婷婷——你书云阿姨去开车了，咱们先去路边等着她。” 这几年，桂书云的生意越做越好，出门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桂老板。” 桂书云私底下和童娟丽她们笑道：“我这个姓氏真占便宜，桂老板听起来就贵气！” 几人在路边闲聊一会儿，桂书云就开着小车过来了。 “上车！” 这一上了车，童梦和叶雨婷之间就更亲密了。 俩人缩在后排小角落里，跟两只鸽子似的，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怕一会儿晕车了。” 童梦咧嘴一乐，“婷婷在跟我说她在国外看过的话剧呢。” 叶雨婷总是花大价钱给童梦寄来一些电影杂志啦，话剧期刊呀，或是国内买不到的碟片、专业书。 虽说百闻不如一见，可童梦现在见不到，只好听叶雨婷口述了。 叶雨婷多少也学过一阵表演，谈起这些东西自然要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分。 “我觉得梦梦的毕业大戏都能拿去卖了，这个本子多好呀！” 叶雨婷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多好看，我看当时好多人都哭了！” 童娟丽有荣与焉，却拿出照相机道：“好看是好看，就是这个妆画的太老了！” 童香君大笑道：“哎呀姐，人家是为角色付出，光好看哪行啊！” 童娟丽哼了一声，“我拍人物又没有拍风景好，当然要更挑剔一点了啊！” 童娟丽这几年在摄影一道上愈发精湛。家里的文具店生意红红火火，她请了相熟的人好好照看，自己便开着车去上课，有事儿没事儿还会跟着老师们天南海北的去采风。 最让人惊喜的是，近半年间，童娟丽竟然接到了好几家小杂志社的邀约，希望童娟丽专职为她们供稿。 其中有一家童娟丽最为心动。 那是一家旅游杂志社，在业内很有名气，销量也不错。 童娟丽还在跟杂志社进行磋商，如果可以的话，她单靠摄影这一项就能养活一家人了！ 最开始，童娟丽只是为了拍女儿，后来慢慢的，童娟丽真琢磨出趣味来了。 爱好能够养活自己，这是多少人的可遇而不可求？ 这一下子，整个童家都更忙碌了起来，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有好几次童梦放假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童娟丽是出去拍照去了，童香君则是升职以后太忙了！ 作为单位里的高学历人群，童香君的升职之路略有坎坷，但大体上还是顺风顺水的。 她早早就搬进了新房子里，也买了一辆小汽车代步出行。 童梦听说童香君的单位明年会有一个外派出国的机会，童香君正在争取。 “趁着年轻，我多出去看看！” 反正这几年间，童梦认为自己绝对是紫气东来了——学业好，身体好，身边人一切都好，真好。 忽然之间，叶雨婷怼怼童梦的胳膊，“你想什么呢？这么久不说话。” 童梦回过来神，笑眯眯地看着她，“在想一会儿吃什么呢！” 叶雨婷叹了口气，摸摸肚子，“所有东西都好吃，都比白人饭好吃，我什么都能吃！” 童梦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继续注视着叶雨婷。 肤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因为练习巴西柔术被剪成了易于打理的短发； 肌肉线条隆起，眼神凌厉又直接，丝毫看不出曾经模样。 过去的叶雨婷有些娇气，爱哭，心里怕这怕那。虽有一股韧劲，但时常松懈，总想依赖别人。 现在的叶雨婷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战士。 靠自己优异的成绩和执着的勇气打败了性别歧视和亚裔歧视，成功进入头部公司。 攀岩、网球、柔术、自驾游、徒步旅行……除此之外，还辅修了计算机，又研究了一下心理学。 啊，我的天才女友走了好远的路啊。 “你干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怪怪的。” 叶雨婷看着眼神怪异，眼里似乎有一汪水的童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那嫌弃的眼神惹得童梦翻了个白眼，“看你好看行了吧，想好吃什么了吗？” 最终，一行五人去吃了粤菜。 “这个好好吃。” “这个也好好吃。” “天呐，这个怎么这么好吃？” …… 每一次叶雨婷回国都是这么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大家已然习惯了。 “庆祝梦梦毕业大戏顺利结束，庆祝婷婷回国快乐！干杯！” 两家人亲如一家，自然是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 气氛和谐温馨，犹如今天的夕阳。 璀璨光华陈列于漫天蔚蓝之上，明媚到令人心惊的浓墨重彩之下是层峦叠嶂的远山，涟漪微荡的湖泊。 水面金光闪闪，直直映到童梦的瞳孔深处，封存下此刻的美好。 吃饱喝足，众人嘻嘻哈哈的回到了酒店里。 童娟丽订了一个大套房，童梦和叶雨婷两个小姑娘住在一个屋子里。 俩人没有睡在两张床上，而是挤在一张小床上，依偎着彼此。 “哎，又要回去了，我也要准备毕业了。” 叶雨婷于百忙之中抽身，只为了来参加童梦的毕业大戏。 “你毕业的时候，我要过去看你。” 童梦的毕业时间比叶雨婷早，她打算送自己一场毕业旅行——去国外看婷婷。 “真哒？那你怎么不晚点儿告诉我，现在告诉我都没有惊喜了！” 在亲密的人面前，叶雨婷的大大咧咧还是没有变的。 “那你现在赶紧忘掉，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好啊你童梦，看我怎么治你！” 叶雨婷“心狠手辣”，奔着童梦的痒痒肉就去了。 俩人打闹一阵，喘着粗气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聊天。 “咱们居然认识这么多年了？” “可不是嘛，从诺基亚认识到现在了！以前我只能登网页登qq，一点点给你扣字，话费用得可快了。 现在嘛，又能发图片，又能玩博客，什么都能发给你，话费也便宜了。” （不是苹果，是半智能机。） “真是好久好久了，好像是昨天一样又好像是很远一样。”叶雨婷轻声叹道。 第122章 推荐信 俩人躺着聊坐着聊，话语如水一般，说也说不尽。 “你确定要读研吗？”童梦看着叶雨婷，“还继续学金融吗？” “嗯，继续读。现在时间还早，发展还不够，读完研究生回来刚刚好。” 童梦点点头，“我目前不打算读研了，但我报了国家话剧院的考试，我不仅想演电影，我还想演话剧，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国家话剧院，国内话剧第一流，多少人削尖了头往里挤。 “放心吧，你怎么会考不上？你可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哎，大学四年门门满分，还演了不少剧，我觉得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叶雨婷撞了一下童梦的肩膀，促狭地说：“大演员，要多多挣钱哦，我听阿姨说你毕业以后就不打算给你钱了。” 童娟丽的原话是这样的，“你毕业以后，你自己的那套房子先租出去，房租我不管，都给你的；我会额外再给你拿一万块钱，算是毕业资金，其余的我就不管了。” 童梦丝毫不慌，“我手里原有的钱，再加上房租，肯定够花了。” 毕业后，童梦打算一边接戏一边备考话剧院，时不时地还能出去给学生们上个课。 全国第一，首都电影学院优秀毕业生，这两个名头够她赚钱了。 叶雨婷眉眼弯弯，“不够的话可以找我哦，我可是小富婆呢！” “放心啦，跑不了你的。” 说着说着话，童梦和叶雨婷睡着了。 她们紧紧贴着彼此，犹如双生藤蔓，互相依靠，互相依赖。 她们齐头并进，在各自的天地里越爬越高，尽力汲取养分。 童梦陪叶雨婷玩了几天后，叶雨婷就又要包袱款款地登机了。 “拜拜！落地发消息！” “拜拜！回去注意安全！” 姐妹俩和当年不一样了，就连曾经视为“天塌了”的离别，如今也变得轻描淡写了。 “下次见！” 回到学校里，童梦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毕业流程。 毕业论文，毕业大戏报告，毕业考核，毕业测评，毕业材料，毕业答辩…… 所有的一切都跟毕业这两个字有关。 天气逐渐炎热，风中也浮动着忙碌的燥意。 新一年蝉鸣又起，古朴的树沉默如初。 唯一有变化的只有一样，童梦要离开这间宿舍，这座校园了。 她提前找好了房子，蚂蚁搬家似的大包小包地往新家里搬。 一个房间逐渐空了，另一个房间缓缓满了。 张温雅她们过来帮童梦搬家，不由自主地发问道：“这才四年时间，我们就拥有了这么多东西吗？” 童梦分给她们一人一根冰棍儿，“可不是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鸡零狗碎。” 搬完家没几天，昌梅梅叫童梦来她的办公室一趟。 “报告，老师！” 昌梅梅坐在红木长桌后，慈爱地打量着童梦。 这是她的得意门生。 她已经老了，不知道下一届学生里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苗子。 即使有，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啊！ 昌梅梅看着出落的越发好的童梦，眼神里的欣慰情不自禁地流出。 “老师，你有没有试试我给你买的膏药啊？” 童梦自来熟得很，拿过昌梅梅的杯子重新接上水，又去角落里洗了抹布擦了擦窗台柜子。 这活儿她干了千百回啦，轻车熟路。 昌梅梅佯装发怒，“试了试了，催命鬼——还行吧，挺好用的。哎，你别岔开话题啊，我叫你来是有正事儿的。” 昌梅梅拉开抽屉，神神秘秘地说：“喏，给你。” 童梦洗了洗手，眉开眼笑地配合着小声说话，“什么东西啊？难道是中彩票了？” 昌梅梅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自己坐哪儿看去！” 这气人孩子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童梦：那咋了？ 她拿着信封在一旁坐下，昌梅梅清俊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昌梅梅。 本次话剧团选拔人才，我在此推荐青年演员，童梦……” （我编的，我没找到这推荐信咋写，胡诌的。） 昌梅梅从业多年，半辈子奉献给了国家演艺事业，在业内颇受敬重。 有她一封亲笔推荐信，价值千金。 童梦倏然红了眼眶，但故意咳嗽几声，掩耳盗铃。 她很少哭，几乎不哭。 童梦不为失败哭，不为成功哭，但会为长辈们的谆谆爱护之心哭。 童梦想要报考话剧团一事只在昌梅梅面前随口提过一次，她从未开口提过推荐信一事。 昌梅梅师德高尚，想求她推荐信的人如同过江之鲫，但她这些年拒绝了不少人。 童梦不想给老师添麻烦，便也没有开口过。 再说了，考试这东西看的也不是推荐信啊，看得是考生的硬实力。 童梦有这个自信。 “谢谢老师……”童梦声音小小的，似是羞赧。 片刻后，她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谢谢老师！我一定不给你丢人！考个第一名回来给你争光！谢谢老师！” 童梦“啪”地站起来，椅子在瓷砖地上拖得老长，发出震天响。 昌梅梅端坐在椅子上，心安理得地受了学生的感谢。 “行！就是要有这个志气，年轻人得有年轻人的样，不能瞻前顾后。 我又没费什么事儿，动动笔还能累着我不成？还是你要给我报销墨水费？ 放轻松，出了学校大门，你就是电影学院的门脸，也是我昌梅梅的弟子，当然要有底气！ 我不给你写推荐信，你找谁去写？” 童梦眼圈红彤彤的，即将毕业，彻底结束学生生涯的实感又加重了几分。 “谢谢老师。” 她不仅感激老师这一份推荐信，更感动于那几个字—— 青年演员，童梦。 多美好的字眼。 青年，可以大展宏图的年纪。 演员，可以实现梦想的职业。 童梦嘿嘿咧嘴一笑，寒窗苦读又怎么样？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刻吗？ 昌梅梅看着童梦这个傻样，终于也忍不住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以后啊，多观察多发现，不怕苦不怕难。进入社会没有人会给你掰开了，揉碎了的讲演技，一切只能靠你自己，知道吗？ 你有天分，但有天分的人多了去了，真正难的是保持天分，维持心气。 不骄不躁，做好自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切记，不能动脸，不能整容，知道吗？ 演员为角色而生，没有角色会有一张僵硬的脸，千万不能随波逐流。 行了，去吧，回去吧。” 童梦认真听完昌梅梅的肺腑之言，恭恭敬敬地道谢。 “老师，再见。” 薪火相传，女人互助，不外如是。 第123章 走大运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毕业生童梦。 在首都电影学院的四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我们已然要毕业……” 童梦略微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礼堂，作为优秀毕业生的她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偶有诙谐之语。 隆重的毕业典礼终会结束，可演艺生涯永不会停止。 耿锦文、张温雅、赵雪竹三人也选择继续当演员，大家都留在了首都。 既然以后仍会相见，分离之情便淡了许多。 谢师宴结束后，四人回到寝室里拿上最后一部分行李，凝望着这个住过四年的寝室。 再见，珍贵的四年。 毕业第一天，童梦美美睡了一整天，缓解这段日子以来的疲倦。 接着，她给熊正清发了一条短信，再次确认了一下两人见面的时间。 随后，她又订了一张前往国外的机票，准备和桂书云一起去找叶雨婷。 最后……卷王如她又起来健身、练功了。 从艺考开始，童梦身上具备的技能越来越多了——拳击，格斗，射箭，剑术，骑马，游泳等，这都是为了拍戏而学的。 吉他，舞蹈，英语，钢琴，游泳，摄影，化妆，布景，手工（改衣服、自制道具）等也是为了拍戏学的。 不过目前还没有用上，但没准儿未来的某一天里她就用上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休息一天结束，童梦在家里复习完直接出了门。 首都太大了，站在地铁上的童梦想。 我要不要买一辆车？童梦陷入了思考。 以她的存款来说，豪车就不用想了，但保养还算不错的二手车还是可以肖想的。 但买了车，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经戏约，又要准备考话剧院的话，只靠那么一丁点儿房租是不够生活的呀！ 现如今，05年，东北省城的房租可没多少。 童梦琢磨了一下，决定此事稍后再议，允许自己斟酌两天。 出了地铁站，童梦又坐上了公交。摇摇晃晃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和熊正清约好的餐厅。 熊正清此时还没到，但童梦按照她的口味和习惯为她点了一杯咖啡。 不过十分钟，熊正清风风火火的来了。 “哎哟，我的小师妹太贴心了！” 熊正清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这才喘过来气，笑问道：“小师妹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呀？” “我准备先考国家话剧院。 话剧院8月16号开考，考试三天，但前前后后加起来得一个多月呢！ 这期间我要是能接到散活我就去干，接不到就算了。 等考试结果出来以后，我准备演话剧的同时接几个角色。” （现实里国家话剧院开考时间不定哦！） 童梦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这几年间，童梦和熊正清她们常常联系，一到寒暑假要是时间对的上的话，熊正清和滕导还会推荐一些戏约给她。 熊正清笑笑，“你这个小丫头，规划很清晰嘛！那我今天找你出来呢，有两件好事情要告诉你。” 童梦面露喜色，“什么好消息呀学姐？要给我介绍工作？那感情好，我正好想买车呢。” 要说工作这件事情嘛，童梦肯定是不缺工作的。 先不说她本身在竖店积攒下来的一部分小小人脉，就说她那几部开播的电视剧，露了脸的上映电影，也够童梦接到足以养活自己的戏约了。 最重要的是，人们为什么绞尽脑汁的想要考一个好大学？ 自然是因为好大学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好学历，还代表着千丝万缕条好人脉。 不说远的，就说近在眼前的熊正清吧。 如果童梦不是她的小师妹，她为什么会这么贴心的帮她呢？她又不是在世活菩萨。 再说在学校里给童梦她们上课的明星导师、导演吧，这些人和童梦这批学生之间，总是有一点儿香火情的。 所以呢，工作确实是有的。 但童梦不想急于求成。 一是她现在没有遇到有含金量的角色。 以前接戏，大家会体谅你是学生，你是大学生，大家多少会照顾的。 现在接戏，你是正经演员，要靠这个混饭吃的，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接错一个角色，走错一步都完蛋啦。 假设接了一个“美艳”角色，那以后找你的就只有这一类角色了。 二是用一个月时间专心考试，童梦自认为不亏。 话剧舞台是演员梦中的舞台，电影很难打破第四堵墙，也允许你犯错。 可话剧不一样—— 所有故事在观众眼前铺陈而开，一句不能错，一句不能差，任何情绪和动作都要到位，这是天衣无缝的艺术。 所以，通过一个月的考试进入话剧人梦想中的一流剧团，这简直太值了呀！ 至于考不进？ 童梦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业精于勤荒于嬉，童梦又勤又卷又有天分。 第三，童梦目前还没经济压力，所以当然可以选择沉淀一下啦！ 熊正清白了她一眼，“年纪轻轻就财迷哦！那你可坐稳了，我这两个好消息吧，其中一个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开心，但有一个，你绝对会开心！” 童梦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我绝对会开心？啥呀？我咋不知道啊。” 熊正清咳嗽几声，故意逗弄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小师妹，“咳咳，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啊，试镜认识的呀！难道师姐你又要筹备电影啦？有角色适合我吗？” 童梦喜形于色，虽说不急于一时，可是到手的鸭子总不能让她飞走了呀！ 何况还是肥鸭子！ 熊正清敲了童梦脑袋一下，“真笨呀！是咱们第一次合作的那部电影要上映了啊！” 童梦愣了一下，转瞬后，她在包厢里惊呼一声，“真的吗？真的要上映了吗！” 熊正清端起咖啡杯，矜持道：“骗你还有假，比黄金还真！电影要上映啦，你作为戏份不轻的小师妹，当然要跟着剧组去路演了呀！” 话音刚落，熊正清放下咖啡杯，悄咪咪地说，“告诉你哦，这部戏我和滕导可是寄予厚望的，不然能打磨这么久吗？我们是要送去冲奖的。 小姑娘，你是运气真好啊，你要走大运了呀！” 第124章 经纪人 一部电影的制作周期平均需要八百七十一天，其中拍摄用时最短，后期制作用时最长，前期审批加宣发也用时颇多。 童梦所拍摄的武侠电影正式定名为《问道手记》，是一部大女主武侠片，这属实少见。 在刀光剑影的武林世界中，女性被默认为配角，即使其武功高强，家境优越，为人出色，那也不过是男主的陪衬罢了。 别问，问就是因为爱情。 《问道手记》是市面上难得的女性武侠片，上一部还是《卧虎藏龙》，但那已经过去几年之久。 国人对于武侠电影有着天然热爱，因为那是独属于我们的快意恩仇。 但这种电影不好拍，所以不少导演都望而却步，不少投资人也不愿意花大价钱去投资一部回报未知、周期很长的电影。 有那钱拍点偶像剧不好吗？ 不得不说，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熊正清和滕寻绿敢于迎难而上已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尤其是滕寻绿，如果《问道手记》票房、奖项双败北，她以后拉投资就很难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口碑也会消耗大半。 童梦扮演的宁访烟杀青之后，剧组辗转大江南北，坚持实地取景，只为呈现给观众一个活灵活现的武侠世界。 拍摄时间已达半年之久，童梦趁着假期曾多次赶回剧组补拍，一遍又一遍的演绎宁访烟这个角色。 这么久以来，这部电影一直没传来什么消息，童梦还以为这个项目凉了呢。 私下里，她独自惋惜过好几回——为全剧组人的努力惋惜，为有血有肉却不能公之于众的角色们惋惜。 没成想，拍完电影后，滕导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进行后期制作，还花了大价钱请来国外的特效团队，一帧一画都精心打磨过。 眼下，《问道手记》终于准备好了，可以上映了。 宣发团队们不仅将影片投递到了国内外的知名电影节上，还打算进行全国路演，业内人士及媒体放映会。 童梦所饰演的小师妹宁访烟是影片中的一大亮点，也是女主角走向改变的重要推动力。 因此，这个角色的份量属实不轻，也给了童梦一个参加路演，多多曝光的机会。 “怎么啦？开心的傻了？” 熊正清挥挥手，示意童梦赶紧回神，“这才听了一个好消息你就这样了啊？” 童梦眉开眼笑，“当然开心啦，我们的付出马上就要有回报了，我当然开心——学姐，那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呀？” “业内放映会反响很好，票房不能预测，但奖项可以呀！我和滕导一致认为，这部电影拿几个奖不成问题，后续卖版权更是不用愁了。 至于关于你的好消息嘛——” 熊正清看坐在对面的童梦有些坐不住了，便也不卖关子了： “业内放映会时，有一位经纪人很看好你。她认为你演技很好，走大青衣路线很有前途，想要和你签约。” 童梦惊呼一声，“真的假的？专业人士说我演技很好？” 熊正清无奈笑道：“人家是想签约你，结果你只记住人家夸你演技好了？不怕人家说的是客套话啊？” “不可能！演宁访烟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已经拿出十成的功力了，人家肯定不是客套话。 学姐，是哪位经纪人啊？我听过名字吗？女的还是男的？先说好，如果是男的，我就不要了。” 男经纪人或许业务能力超群，但童梦可不相信在某些关键时刻，男的会跟自己站在一边。 熊正清送佛送到西，好脾气地回答道：“是女人，业内还算有名吧。要不，你自己和她聊聊？” 童梦痛快点头，“可以呀，什么时候？学姐，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现在没有经纪人，老师说找不到的话她可以给我介绍一个，但我哪里好意思麻烦她老人家啊，就把这事儿先放下了，想着先考话剧团。” 停顿一瞬后，童梦一仰头，佯装得意的诙谐道：“哎，鲜花盛开蝴蝶自来，酒香不怕巷子深，到时候表现亮眼的我自然会有经纪人送上门来！哎，想想也知道，肯定挑也挑不过来！” 熊正清笑弯了眉眼，捂着肚子道：“你怎么这么自恋，真是脸皮厚哎！你要是想感谢我的话，就给我签几张名，我家闺女特别喜欢你。 至于什么时候见经纪人这个问题嘛——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叫她过来，怎么样？” 童梦有些困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可以啊学姐，她家住在这附近吗？” 熊正清眨眨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到五分钟，包间外传来敲门声，“正清，童梦，方便吗？我可以进来吗？” 女 人的声音低沉圆润，让人觉得十分柔和舒心。 “进来吧，大经纪人！” 随着开门声一同传来的是女人的笑声，“正清，别打趣我了，我算什么大经纪人？” 童梦定睛一看——女人身形高挑，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眼神明亮有光却在看人时有一种锐利之感。 五官大气，笑时带着两个酒窝，眼尾略有细纹，犹如一条没有被熨烫整齐的丝绒毯。 这张脸很眼熟。 童梦大脑飞速运转，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她一时之间想不起女人的名字了。 熊正清承担了中间人角色，笑道：“来，师妹，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俞凌霄，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吧？” 童梦一听到俞凌霄这个名字，死去的记忆倏然复活了！ 她赶忙上前一步，“凌霄姐好，我是童梦，久仰大名啦！” 俞凌霄伸出手，戴着昂贵腕表的手有力而温暖，“你好童梦，咱们先坐下来说吧？” “好的，凌霄姐。” 俞凌霄，业内知名经纪人，不能算是最顶尖，但绝对是第一流。她的名字常常登上娱乐新闻头条，多是跟在某影后，某影帝后面的。 童梦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是俞凌霄看上了自己，想要签约自己。 天娘嘞，难道自己要走大运了？ 第125章 我同意 俞凌霄的成名之路可谓是一帆风顺。 她本来是一名导演系学生，可学久了以后吧，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热爱电影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学四年，俞凌霄决定找个工作，按部就班的过完一生。没成想，刚刚毕业的她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业内顶尖的大经纪人，毛采文。 毛采文看俞凌霄机灵能干，在宴会上面对刁难条理清晰，便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你可以跟着我干。” 俞凌霄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去了。 因为导演系毕业的她，属实是找不到啥好工作。 就这么着，俞凌霄成为了一名新手经纪人......助理。她跟在毛采文屁股后头，让她做啥就做啥，被训练成了全能助理。 俞凌霄一直干了两年多，才终于当上了正经经纪人，可以带一些小艺人了。 凭借着毛采文这棵大树，俞凌霄干的顺风顺水，成功积累了不少资源。 去年，俞凌霄决定成立属于自己的经纪公司，和引路人兼老师毛采文和平分开。 “我现在刚刚起步，公司里艺人不多，但全都是出道至少四年以上的演员和歌手了。 今年，我和我的公司都准备好了，我们计划挖掘新人，培养青年演员。 谁成想，我这刚打瞌睡呢，正清就给我送来枕头了，叫我发现了你这个好苗子。幸好，你现在还没有经纪人，不然的话，我可要悔死了。” 俞凌霄不愧是金牌经纪人，说话就是有水平。这一来二去的，既夸了童梦，又夸了自己。 童梦适时表达感谢后，“凌霄姐，说实话，我现在之所以不着急找经纪人，是因为我打算报考国家话剧院。 这考试拖拖拉拉的需要一个多月，要是考上了的话还得一个多月，我怕我耽误您了。” “怪不得正清大力跟我推荐你呢，原来你这么有主见，”俞凌霄有些惊讶，随后夸赞童梦，“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没几个能沉得住气的，你能做这个决定，我真的很惊讶。” 童梦面上羞涩，“过奖了，过奖了。” 俞凌霄又夸了几句后，正色说道：“小童，不瞒你说，你这个想法跟我可是不谋而合啊，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签约青年演员就意味着她们的演技还不够纯熟，专业素养还有些欠缺，我本就想着让新演员们多多磨练一下演技。 报名国内专业的大师课也好，一对一指导也好，我和我的团队都预备了一套较为缜密周全的计划。 没想到啊，你的考虑这么周全，对自己的职业规划的这么好！我想，我们真的很适合合作。” 童梦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态。 “明人不说暗话，小童，我是带着诚意而来的。”俞凌霄继续说道：“我看过你的履历，选择剧本相当慎重，而且角色多变，感觉得出来，你是用了心的。 其次呢，你没有黑料，感情无纠纷，家庭也很和谐不会爆雷。 艺考是名校，专业排名全国第一，文化课也是名列前茅，在校期间成绩也很好，还是优秀毕业生，也因此证明了，你的硬件软件都相当不错了。 唯一一点缺陷呢，你也别生气，你的脸没有现在的流量派小花们那么出色，那么优秀。 不过你身材比例好，气质大气，五官很流畅，拍打戏的时候表情都不会崩，因为你有一颗好头骨。 以上种种，都让我相信，你拥有了成为一个演技派、大青衣的基本条件。” 俞凌霄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而这次谈话让我发现了你清晰的头脑，相信我，混娱乐圈，脑子真的很重要。 我之所以说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是因为我在仔细分析过你，分析过《问道手记》这个剧组，分析过你的演技和当下市场以后，我敢拍着胸脯保证，这届电影节，我能为你争取来一个最佳新人奖。 如果电影的票房和口碑都不错的话，我可以为你积极运作，没准儿能拿一个最佳女配角。 这一个或两个奖项，能成为你进入娱乐圈，打开大众市场的敲门砖，能让你被万众瞩目。 我打包票，我有这个实力，如果你不放心，这一点可以加进合同里。” 童梦心里惊讶不已，但面上仍然淡定——童娟丽领她去买衣服时就是这样，哪怕很喜欢，也要装作不喜欢，不然的话，咋砍价啊？ 这下，换俞凌霄惊讶了。 童梦年纪轻轻的，咋这么沉得住气呢？ 俞凌霄沉思片刻，“你想考话剧团，我可以为你打听一下这届报考的还有谁，我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需要老师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介绍，孙之术老师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我和她关系不错。” 俞凌霄说完，端起水杯，借着余光打量童梦的表情。 像童梦这样一心成为演技派的演员，孙之术老师的金字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孙之术，国家一级演员，话剧女王，闯过百老汇，去过好莱坞，上过《时代》杂志的顶级演员。 果然，童梦有些意动了。 不是她沉不住气，而是俞凌霄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俞凌霄一见童梦这副模样，迅速乘胜追击，“我可以等你考上话剧团，这对你塑造形象有好处。 根正苗红的天才少年演员，没有人会拒绝你这样的形象，因为人都是慕强的。 童梦，和我签约，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成为优秀的演员，我会帮助你扶摇直上。” 俞凌霄的话里有迷魂汤，有催眠药，听得童梦浑身上下晕晕乎乎的。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熊正清笑着开口道：“凌霄，你这是馒头加大饼，要撑坏我的小师妹啊。” 俞凌霄听懂了熊正清的暗示，便不再看着童梦，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熊正清聊着天。 童梦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调动自己的全部心神，仔细去思考俞凌霄所说的话。 成为优秀的演员？ 这个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几分钟后，二十二岁的童梦坚定道：“凌霄姐，我相信你，所以我同意，但我要加一个要求，必须写在合同里。” 第126章 我坚持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潜规则； 不能给我接任何主线为情爱的电影或电视剧； 对于任何剧本选择，我要求一票否决权； 以及，采访、综艺和广告拍摄绝对不能影响到我演戏，如果时间冲突，必须优先进组。” 童梦噼里啪啦地说完之后，熊正清率先开口了，“师妹，你这哪里是一条要求啊。其她的要求我都能理解，第二条不能接情爱电视剧电影是啥意思？” 恰好，这个问题也是俞凌霄想问的。 别的条件她都可以答应，但这一条......需要考虑。 童梦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饰演的任何角色都不能以谈恋爱为主。 我不喜欢这种浪漫爱情剧，对人的误导太大了。哪怕女主角再好，她也只是衬托男主角的陪衬罢了。 即使是文艺片，我也不能接受超过30％的爱情戏占比。我知道市场对于女演员的条条框框很多，我还是一个没有名气没有资本的双无演员。 但是，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坚持。 毕竟，真正能够留名影史的、成为演员代表作的，绝不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傻子或无脑爱情甜剧。” 童梦说完后，捧着已经没有温度的冰凉水杯垂眸思考：凌霄姐应该会拒绝吧。 “我需要打一个电话，你不要急。”俞凌霄起身出去了，屋内只剩童梦和熊正清。 出于爱护之心，熊正清叹道：“你啊你，你这个倔丫头。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让凌霄签她们吗？哎，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思，但是......” 熊正清的未尽之语童梦知道，无非就是“但是，娱乐圈就是这样，你还能真不拍爱情剧？” 爱情戏，女演员最容易一夜爆红的一个赛道。 童梦喝了一口水。冰凉的白水滑过喉咙，激得她心脏一片冰凉。 可是，几秒后，童梦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问道： “我当演员是为了演我想演的角色，我不知道那些角色会不会找上门，但我知道，爱情剧我不喜欢，那我当然应该率先剔除。 没准儿我一辈子也不会火，但是，假使我能站在聚光灯下，我是不是应该改变点儿什么呢？ 或许改变不了所有人，可我能维持自己初心，再改变一点点人，就已经很好了。” 从业多年的熊正清想要骂童梦：你是个傻子吗？怎么这么幼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可她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熊正清只是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我一定要做最好的电影，坚持自己的眼光，永不屈服。” 最后，她只是说，“如果凌霄拒绝你了，我会想办法给你运作最佳新人奖，也会给你介绍经纪人的。” 童梦瞬间露出了一个笑容，真诚，热烈，“谢谢你，学姐，真的谢谢你。” 熊正清冷哼一声，“行了行了，我等着看你火，等你火了以后，你得免费来拍我的戏！” “一言为定！” 俩人说完话没一会儿，俞凌霄回来了。 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但这一次，笑容中多了几分严肃和郑重，她主动朝童梦伸出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有力，和谐，仿佛只要她们团结一致，就能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般。 “童梦，很荣幸和你合作，未来几年，我们互相关照。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经纪人，俞凌霄，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童梦笑得眉眼不见，“您好，凌霄姐，我是你的艺人童梦，请多多指教。” 双方正式达成合作意向，熊正清在一旁欢呼道：“请客请客，必须要请我这个中间人大吃一顿！” 俞凌霄拿起包，潇洒道：“你给我介绍了一位珍宝，那自然是随你吃！走！我请客！” 开车去饭店的路上，三人也没说什么正经事儿，只是聊了聊最近的圈内八卦。 当然，是熊正清和俞凌霄聊，童梦恨不得抱着桶爆米花听。 xx男演员和xxx男演员其实是一对！ xxx其实有一个金主，但最近偷腥被金主发现了！ s姓歌手好久没露面是因为偷税漏税，最近正在调查呢！ 童梦听得直呼精彩，恨不能亲眼看见现场。但很快，她安慰自己：没事儿，以后你可以近距离吃瓜了。 点餐时，俞凌霄特别留意了童梦的饮食习惯。 “很好，你不吃重油重盐重糖的食物，而且喝的还是白水，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继续保持。我看得出来，你有健身习惯，那平时吃饮料吗？饮酒吗？有其余嗜好吗？” 童梦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俞凌霄赞同地点点头，“很好。对了，三天后我们会正式签约，我建议你雇佣一名律师，为你看合同。 虽然我不会坑你，但我希望我们在工作中可以保持公私分明，公事公办，你有意见吗？” 童梦点点头，“好的，我也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签完合同后，我会为你安排体检，安排营养师列出食谱，安排孙之术老师的行程。 你需要把你的特长，兴趣爱好，家庭住址，亲人联系方式都给我，你不要对我隐瞒任何秘密，我只有知道了才能为你处理，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同意吗？ 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情感史以及任何不良嗜好？如果后期爆雷，你可是要赔钱的。” 童梦疯狂摇头，“我发誓我没有，”想了一会儿，她突然道：“不过我打过人！” 俞凌霄立马放下筷子，“详细说一下？” 童梦把殴打李昭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又把录音找出来给俞凌霄听了，又说了李昭中途退学了的事。 俞凌霄听过后，松了一口气道：“这个不是问题——你还蛮聪明嘛，知道留痕保存，这是一个好习惯，建议保持。你可以买一支录音笔，算了，我送你一个吧，当做签约礼物。” “谢谢凌霄姐，麻烦你了。” 熊正清见正事说完了，打断两人谈话道：“来来来，大喜的日子，先庆祝一下再说事儿嘛！” “干杯！” 第127章 签合同 三天后，童梦带着张文雅妈妈孙美华女士介绍的律师，签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合同。 合同长达五年，俞凌霄会负责为她雇佣老师、寻找培训班、体检、交五险一金等等。 第一年，童梦拥有无责任底薪三千元，接任何戏都需要给公司抽走百分之十。 此后，童梦不再享有无责任底薪，但抽成会降成百分之八，五险一金及体检福利照常，至于找老师上课什么的嘛，就要自掏腰包了。 经纪人这个职业在业内有“10％女士”的“美誉”。 粉丝骂她们，“为什么不给我家姐姐哥哥好好做造型，好好接戏？” 甲方骂她们，“拍戏采访还要有这么多要求，恨不得写满几张a4纸！” 有时候演员也骂她们，“趴在我身上的吸血鬼！” 但平心而论，俞凌霄可不是吸血鬼，童梦的这份合同已经不错了。 不信她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新人第一年都这么多无责任底薪，还帮你找老师啊。 除了那个数额巨大的天价违约金以外，童梦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 一旦童梦出现违反艺人道德（不敬业、耍大牌等）违反国家法律（那太多了）的事情，需要赔付俞凌霄一千万元人民币。 童梦想了想，自己又不会恋爱耍大牌，也不会犯法违约，那这个违约金条例就是形同虚设啊。 大手一挥，名字落下，白纸黑字即刻生效。 俞凌霄收好钢笔，“欢迎加入我们，童梦。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我还是那句话—— 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你的任何事情和情绪都要被我知道，我们可以商讨任何事情，但不要对我撒谎，好吗？” 童梦点点头，“我的要求已经说完了，我的安排你也知道，我们也达成共识了，我会好好遵守的。” 俞凌霄是一个掌控欲很强，但当断则断的人。她喜欢的艺人标准很简单：业务能力强，听话但要有主见，不能是个傻子，进取心要强。 恰好，童梦完美附和。 “我会为你配备一个助理，你不要急着拒绝，这只是第一年的投资罢了，后续如果你还是想用她的话，就需要你自己为她开工资了。 她会开车会做饭，躲狗仔技能也是一流，公事私事都可以通知她，她和我一样，二十四小时为你待命。 我为你规划好的日程表已经发到她的手上了，有什么异议可以找我商量，千万不要客气，我希望我们能顺利度过磨合阶段，可以吗？” 俞凌霄不顾响个不停的手机，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完所有事情，“我接个电话，你和你助理先认识一下。” 不等童梦反应过来，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 “你就是童梦吧？久仰久仰，我是鱼采柳，是你的助理。” 鱼采柳的五官很柔和，有点像......童梦想了想，发现鱼采柳隐约有点像童香君呢，怪不得一看就觉得亲切。 “您好采柳姐，以后多多指教，还得麻烦您了。” 俩人互相聊了几句后，发现彼此性格也不错，是能够合得来的。 这时，俞凌霄再度推门进来，“那下午我就安排小鱼带你去体检，没问题吧？” 童梦应下，“没问题，您先忙您的吧。” 作为开了一家公司的大经纪人，俞凌霄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陪童梦去做这些事情啊。 “有问题电话联系，不要发短信，效率低。” 说完，俞凌霄施施然走了。 雇佣了鱼采柳之后，童梦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要加快买车进度了？ 出席商务活动时，公司是给童梦配车的，那私下里呢？不可能带着大包小包的去挤地铁公交吧？ 童梦这边还在思考，那边鱼采柳从包里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梦梦，这是凌霄姐为你规划的日程表。” “谢谢，我看看。” 今天下午体检，明天上午拜访孙之术老师，下午健身、训练，抓紧巩固吉他，准备几首拿得出手的曲子。 简单看来，任务不多，但“训练”那一项后面，俞凌霄列了一个树状图。 童梦需要接受舞蹈训练，礼仪培训，媒体培训。 如何走路好看？怎么样才能看起来松弛又挺拔？穿礼服时要怎么保持仪态？面对媒体的问题要如何回答才体面？ a4纸的后半截还列出了童梦的禁食、禁做名单，条条框框的细节不少，看得人眼晕。 童梦倒是不反感，而是很平静地接受了。 当一个人生活在聚光灯下时，群众们会放大你的一言一行，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既然想要赢得别人的喜欢，那就拿出点本事来，在任何事情上都做到最好。 体检结束，营养师给了童梦一份新的食谱，每天摄入的食物以克为计。 这样的日子童梦已经很习惯了，而且也不是吃不饱，不算什么大事儿。 还剩下半天时间，童梦想了想，“采柳姐，你陪我去挑选一下拜见孙老师要带的礼物吧，顺便去看看车。” 鱼采柳有些惊讶。 童梦的衣着打扮不算奢侈，租住的房子也不算高档，不像是能买得起车的模样啊。 但她还是很快应下了，“没问题。” 俩人根据孙老师喜好，挑了一盒线香。童梦付钱的时候有点肉痛，因为线香是按克卖的。 眼见天色将暗，俩人又紧赶慢赶，到了二手车市场。 鱼采柳不算懂车，童梦倒是稍微做了些功课，但两个人都是半瓶子水乱晃荡。 看了好半天，童梦最后还是双手空空的离开了二手车市场。 喜欢的太贵，便宜的太破，没有熟人领路又怕是事故车，真是纠结万分。 鱼采柳陪着逛了一大圈儿，想了想道：“要不我联系一下公司吧，她们跑商务采购的肯定懂这些。” 童梦大喜，“那谢谢采柳姐啦。” 第二天一大早，童梦带着鱼采柳，跟着俞凌霄一块儿去了孙之术老师家。 “孙老师您好，我是童梦。” 近些年来，孙之术不再活跃于台前，而是专心养老，偶尔指点几位学生。 但这位老戏骨风采不减，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灵动。 她笑着迎几人进了屋，好像一位和蔼的邻家长辈，语气诙谐地介绍着自家的猫猫狗狗。 第128章 新剧本 在孙老师家用了一顿午饭后，童梦和她的师徒关系也算是定下了。 这一个月里，童梦每周都需要来孙之术家里上一节表演课，一节两小时，根据孙之术的时间来安排。 “那孙老师，我们就先走了，过几天童梦再过来。” “慢点儿啊，别着急。” 大事已定，童梦又和读书时一样，开始了日以继夜的训练。 半月后，获得五天假期的童梦和桂书云一同前往国外，去参加叶雨婷的毕业典礼。 按照原本的规划，童梦可以多在国外待几天，跟叶雨婷母女俩来个自驾游。 但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国家话剧院的考试即将开始，自己又有课程压身，实在是没时间。 “妈！梦梦！” 叶雨婷大老远就看见桂书云和童梦了。 她在人群中先看见的不是自己的亲妈，而是好友童梦。 无她，童梦实在是太显眼了。 童梦可能是长开了？亦或是接受过的训练太多了？ 总之，她现在比例绝佳，骨相饱满，看人时顾盼神飞，很像一只倔强、永不屈服的鹰。 有一种野性的、神秘的、不受社会规训的美感，宛如沙漠里高高矗立的大树，任凭风吹雨打，她自岿然不动。 下一秒，听见呼唤的童梦和桂书云也看见了叶雨婷。 童梦倏然间笑起来，浓墨分明的五官舒展开来，黑而明亮的瞳仁里流光溢彩。 “在这里呢！” 在异国她乡能见到挚爱亲朋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从繁忙毕业季中短暂脱身的叶雨婷快乐的不得了。 两家亲如一家，桂书云也能说一句“看着童梦长大的”，她本身也没有什么长辈架子，三人相处的相当愉快。 五天结束，童梦带着大包小包提前打道回府，桂书云则要多留几天，好好陪陪女儿。 已经长大的两人不再因为分离而哭哭啼啼，叶雨婷抱了童梦一下，洒脱地说，“我等你的电影上映。” 童梦扬起嘴角，莞尔一笑，“记得包场啊！我走了！” 舟车劳顿地回到家里，童梦发现鱼采柳已经为她换好床单，准备好食物了。 米粥鲜甜，童梦一边喝一边感慨道：我必须得多赚钱，不然我就请不起采柳姐了。 第二天一大早，童梦开着车前往孙之术家里。 没错，她买车了。 出国前定下的车子，回来以后就能开了。 俞凌霄问了几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倒腾来一辆剧组淘汰的商务车，说是九九新，实则有七成就不错了。 不过价格便宜，收拾的干净，空间还很大，童梦很满意。 童娟丽和童香君知道以后还打趣她：“你现在也是有房有车了啊！” 首都正式进入夏天，空气里仿佛住着好几只三足金乌，烤得人头皮发热，精神恹恹。 童梦现在每上完一节课，衣服脱下来一拧，都能浇活一个花坛的花。 鱼采柳每天都在她的包里放上好几套备用衣服，但压根儿不够换的。童梦最喜欢的一件练功服，洗了又洗，洗了又洗。 用孙之术的话来说，“你这衣服，当抹布都不能擦灶台，薄的兜不住油！” 无法，童梦只好忍痛把她换了。没错，买了车以后小金库飞速下降的童梦变抠了，惹得叶雨婷几次三番的想给她打钱。 但童梦喜欢这样的生活，孙之术老师上课很有意思，自己的表演状态越来越好。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终于，时间到了八月十六这一天。 国家话剧院开考了。 面试国家话剧院的人不多，但个个身有所长表演经验丰富，或是有了不小的名气，已被全国的观众们熟知。 如果说艺考是精英副本的话，国家话剧院就是boss级副本了。 童梦一点不害怕。 关关难过关关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实力的人啊。 出发前，俞凌霄还安慰她呢，“考不上也没事儿，到时候好好准备电影路演，我手头还有几个好角色等着你面试，怕啥？” 童梦眉眼成月，欣然接受了经纪人的好意，但说出来的话口气不小，“你等着我旗开得胜吧。” 连考三天，童梦每一天都斗志高昂，超常发挥。 国家话剧院出成绩很慢，考试结束后大约要等三十天左右才能知道结果。 童梦考完试之后分别见了昌梅梅和孙之术一面，把今年的题目和自己的表演情景再现了一遍。 昌梅梅为人含蓄，但还是说，“你安心工作等消息吧，我估摸着是没什么大问题。” 孙之术就不一样了。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私底下的形象一点也不严肃刻板，相当笃定地说：“等着吧，你要成为话剧演员了！” 童梦心里美坏了，立刻告诉了俞凌霄这一好消息。 “太好了，这样的话你就更根正苗红了，对未来宣传有好处。 行了，你先歇一天吧，后天开始，咱们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对了，我吩咐你看的书，你看了吗？” “好，我知道了。我看了，你放心吧。” 签了合同不代表正式进入娱乐圈了，走到大众面前才算是正式进入娱乐圈呢。 一天休息结束，俞凌霄亲自开车来接童梦，“先带你去换一个造型，然后咱们去见一个导演。” 现在的童梦留着一头长发，浑身上下的凌厉气质被削弱了不少，可俞凌霄却带着她去造型工作室里换了一头短发。 这一换，童梦身上锐不可当的气势再也压不住了。 “那边再短一点点呢？对，一定要突出她的五官，对，这样看起更飒爽。” 俞凌霄能成为大经纪人，审美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早把艺人带到沟里去了。 童梦坐在椅子上，任由经纪人和发型师自由发挥，自己则在认认真真地阅读一本小说。 很厚的一本书，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是俞凌霄吩咐童梦看的书。 她正在阅读这本书的结尾。 这是游端导演即将开拍的新电影《冷酷迷雾》的同名原着。 童梦之所以能看到这个剧本，不对，得到这个消息，还得谢谢自己的大经纪人。 没错，俞凌霄和游端是同学，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同学。 娱乐圈是个圈，只要一根线，就能牵扯起这个圈里的所有人。 原本，游端导演打算把《冷酷迷雾》做成一部电视剧，因为她是电视剧导演出身，贸然去拍电影很容易扑街。 但原着作者旗帜鲜明，“想要买我的版权？那必须是拿去拍电影，不然我不卖！” 第129章 见导演 游端导演纠结万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本子，而且这是一块目前还没被其她人发现的璞玉，所以剧本价格也不高。 在一次聚会时，游端开玩笑道：“哎，凌霄啊，要不我去拍电影吧？” 一来二去的，俞凌霄也看上了这个本子。她极力怂恿，不对，是鼓动游端买下原着版权，拍摄成电影，作为她进军电影界的第一步。 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游端一直没有动静，俞凌霄以为她放弃这个项目了呢。 没想到，就在前段时间，游端打电话来说，“凌霄，我买了！干了！你那边要是有符合角色的艺人可以给我介绍几个，我来者不拒！”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 童梦有没有命大火，俞凌霄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小丫头有一张好脸。 电影脸——只要一出现在大荧幕上，与美丑无关，而是关乎于一种魅力——观众很难移开眼，很难不去探究的，拥有神秘故事感的脸。 正因如此，俞凌霄才下定决心要签童梦。 见到童梦本人后，俞凌霄更是两眼放光，她觉得自己见到了一棵大摇钱树。 因为童梦的脸上有一种矛盾感——棱角分明，但垂眸和代入情绪看人时，一股油然而生的脆弱感会从她身上流淌出来。 好像春季里的还未开化的江河，看起坚固踏实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湍急不安。 签下童梦之后，俞凌霄想要好好雕刻这颗蒙尘钻石，于是她在众多剧本里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了《冷酷迷雾》这个项目。 这是一个不够悬疑的悬疑剧本：性格说好听点儿是古灵精怪，说难听点儿是喜怒无常、偏执疯狂的连环杀手林向山，终于在一次任务时被女警察巧风发现了。 巧风当即进行追捕，却不幸被林向山逃脱了。她心有懊恼，却也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能将林向山这个变态杀人狂绳之于法。 当她回到家里时，温柔的丈夫正在准备烛光晚餐——原来今天是巧风的生日，她们一同开始庆祝。 庆祝结束，有情人浓情蜜意，可巧风竟然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是来自于林向山的信。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警匪之间的猫鼠游戏。 “感觉怎么样？喜欢吗？”俞凌霄和造型师达成一致，神色轻松地看着童梦。 童梦合上最后一页，没有立即回答。她垂下头，手指在扶手上写着一些什么，似乎是在复盘自己的心理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童梦开口了，她先是肯定了这个剧本，“很好看，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这是很少见的......把女性塑造的狡诈、恶螙的女性叙事。” 俞凌霄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你想让我争取林向山这个角色吗？” 巧风的设定是一位三十六岁的女警官，童梦这个年纪太嫩了。 俞凌霄再次点点头，“既然要演，那肯定是奔着主角去的。” 童梦莞尔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说说我对林向山的理解吧，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林向山有精神疾病，这是一件十分确定的事情，她对巧风的感情很复杂。除了爱和迷恋之外，还有一种病态的，想要感受痛苦的感觉。 她过度自由，看似无拘无束，实际上她已经失去了对于爱对于任何情绪的认知。 而巧风的追捕让她觉得十分好玩儿，她慢慢的的对于这种走钢丝的情绪上瘾了。 她会故意引起巧风的关注，会在见到巧风的丈夫时感到厌恶，会在巧风兢兢业业工作，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时，产生恨意和爱意。 她和巧风之间的化学反应很强烈，一个看起来极度自由实则不自由，一个看起来古板拘谨，实则拥有动人的、包容的爱和自由。 林向山对于巧风的爱意建立在痛苦和恨之上，这也是她纠结痛苦的原因，也是这个故事走向悲剧的必然因素。 这个角色很有意思，我想，我要争取拿下她。” 童梦看着镜子，她的长发在造型师“咔擦咔擦”的动作下逐渐脱离。她眼神深邃，似乎透过镜子看见了成为“林向山”的自己。 俞凌霄双手轻轻鼓掌，“很不错，带着这个劲头，一会儿好好表现。” 造型结束，童梦很满意这个发型，“看起来很像小说里的侠女或杀手。” 俞凌霄付了钱，带她离开造型工作室。一路上，俩人聊了聊关于这个剧本的过审问题。 首先，这是双女主戏，虽然林向山和巧风之间的感情相当隐晦，但有两幕戏不好拍。 一是林向山亲吻了受伤的巧风，二是巧风向林向山“表白”。 现在的电影审核制度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但这样的一部“同性邪典电影”放在2005，还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游端是拍悬疑谍战起家的，剧情方面你不用担心，至于感情线嘛！山人自有妙计喽。 亲吻戏可以要亲不亲，或者只是舔一下嘴唇，因为紧接着就是林向山要杀巧风的戏份嘛。表白那一段更好解释了，两位即将携手逃离生活的好朋友，说一番动情的告别，又能怎么样呢？” 俞凌霄一边开车一边自然地说，“再说了，这部电影的风格摆明了是要送去欧美那边参展的，即使国内阉割了，国外正常上就行了。” 童梦对于这些业内潜规则还不太明白，闻言点点头，“明白了，反正不要把剧本改的面目全非就是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家私房菜馆门前，俞凌霄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了，驾轻就熟得很。 “俞女士，游女士正在‘海棠’包厢里等着您。” “谢谢。” 俩人快步来到包厢面前，掠过了富贵非凡的游廊，无心去看那精心打造的美景。 在俞凌霄敲门前，童梦整理好衣着，调整出一个十分“林向山”的神经质笑容。 俞凌霄看了一下，确认一切无误后，敲响了门。 不等门内人回应，俞凌霄爽朗大笑着说： “游端，你猜我带着谁来了？我带着你心心念念的林向山来了啊！” 第130章 纯素颜 这招是俞凌霄提议的。 如果童梦以本来的面貌去见游端的话，那印象必然没有那么深刻。 但如果她一出现就是“林向山”的形象的话，游端自然印象深刻。 不过收益往往伴随着风险，要是童梦演得不像或是形象不行的话，游端可能立马就会pass掉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游端面若银盘，体型健壮，但笑起来很是温和，看起来脾气很好。 可童梦知道，只要是能够当导演的，一旦遇到跟拍戏有关的事情，她们都是“控制狂”。 游端没理俞凌霄，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童梦。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童梦穿了一件黑色紧身t恤，下身穿了工装裤和马丁靴，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一条深红色腰带——这是林向山喜欢的颜色。 游端看童梦的时间很长，童梦也没有慌张或窘迫，只是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她甚至走动了几步，故作无聊地拨弄着八斗柜上放着的鲜花，似是叼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林向山。 “你想吃冰淇凌吗？”游端开口道。 这是巧风遇到受伤的林向山的第一句话。 “是你给我做的吗？” 林向山舔了一下嘴角，像是一个性格奇怪的孩子，“我要举办冰淇凌大会，你想来参赛？” 说完，她大笑起来，掏了掏口袋，“巧风，别总想着你无能的丈夫了，我们去卖冰淇凌的话，你会过的更好——喏，送你的战利品。” 童梦摊开手心，按照剧本，她的手心里应该有一支染着血的棒棒糖。 游端停顿一瞬，又迅速露出一个微笑，朝着童梦说，“你好童梦，凌霄和我提过你。” 童梦知道，第一关暂时是过了。 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属于童梦的微笑，“您好游导，久仰大名，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接下来，三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聊一些家长里短或是电影筹备进度。 这家餐馆的菜做得不错，就是量太少了。有的话题童梦插不上嘴，只好埋头苦吃。 游端是个老饕，看童梦吃得香，便和她聊了几句吃经。童梦不算特别懂，但她仿佛生来就知道如何和人聊天。 气氛融洽，但一直到最后游端也没有给俞凌霄和童梦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只在饭局即将结束时说了一句，“童梦吃东西的样子很像林向山。” 饭局结束，培训结束的童梦晚上回到家里，洗好澡后的她拿起手机一看，俞凌霄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三天后，准备复试。” “全力以赴。” 童梦为自己放了三天假，除了早功以外短暂地放弃了所有任务。她手不释卷，捧着《冷酷迷雾》原着潜心研究。 三百页的笔记本写了一大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物心理变化以及情感转折。 不仅如此，她还每天带着笔记本和原着跑去孙之术或昌梅梅家里，“老师，你看这段......” 提携后辈对她们来说如呼吸一样自然。 对于昌梅梅来说，童梦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和弟子；对于孙之术来说，童梦是她的晚年生活里鲜活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童梦不是蠢才，教她很有成就感。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俞凌霄和鱼采柳一大早就来了童梦家里，这还是俞凌霄第一次踏进童梦的屋子。 不大的一居室，带一个小阳台，阳光倒是不错，就是地方有点小。 “赶紧挣钱吧，挣了钱换了房子住。”俞凌霄又道： “等《问道手记》上映了，你肯定会有粉丝的，还是得搬一个安保好的地方——行了，你随便穿一件衣服就行，我带你去换套新的。” 林向山这位女杀手与刻板印象中的女杀手不同，她不常穿黑白色，甚至很讨厌黑白色。 她喜欢彩色，各种各样明亮又跳脱的彩色，而且她是一位购物狂，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都需要大量采购消费，以此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童梦带上钱包，盘算了一下自己兜里的存款，豪气干云地说：“没问题！” 结果一到地方，童.有钱但不多.梦就傻眼了。 俞凌霄这给我干哪来了？啊？首都最贵的商场？啥？一个短袖上千块？ “凌霄姐，你这是要把我的钱包榨干啊。” 童梦挑起一件驼色风衣的下摆，一看标签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烫手似的赶紧放下了。 “这算什么？姐包了，你放心挑！”俞凌霄大手一挥，买衣服根本不看价。 柜姐跟在俞凌霄后面笑眯眯的，“俞女士，您好久没来了，最近上了新款哦。” 童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位经纪人是一个超级有钱人！ 鱼采柳悄咪咪地在童梦耳边说，“凌霄姐是这家店的vip，你放心就是了。” 接连试了七八套衣服，俞凌霄都不满意，童梦自己也不太满意。 她肤色白，能压得住亮色，但这几套衣服的款式有点儿太优雅了，不够......怪异？ 一个又一个牌子试过去，童梦始终没有挑到那套属于“林向山”的衣服。 “那家店去看看吧？”鱼采柳道：“是一个小众潮牌，没准儿这里面会有呢？” 柳暗花明又一村，山重水复疑无路。 刚一进店，童梦就看上了一件暗绿色，富有金属光泽的缎面飞行员夹克。 这件夹克不是普普通通的排扣设计，而是像法国贵族穿着的繁重的礼服一般，是套头的、带有手工花褶的。 比起蕾丝花边，这件夹克的皮质花边显然更加吸引人，更加张扬。 上衣确定，下装就好办了。 微分牛仔喇叭裤，到脚踝的切尔西靴，豹纹猫眼墨镜。 这一整套一换上，童梦身上“友善”的气质全然消失，俞凌霄和鱼采柳端详许久，最后还是童梦一锤定音。 “就这套，很像林向山，在阳光下非常闪亮，试镜的时候会很突出的。” “那就这套，你扎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就行了。” 俞凌霄痛快付款，童梦抓紧用手拢了一个丸子头。 她没有化妆，一张脸素净无比。鱼采柳想要为她扑点散粉，童梦抬手拒绝了。 “没有杀手会浪费时间化妆，脸上必须要有质感，能看出皮肤纹路才是最好的。” 第131章 甜甜圈 面试地点在首都郊区的一个艺术园区里，这里平时人不多，今天却挤得水泄不通。 童梦坐在车上，观察着窗外的女人们。 她们大多穿着保险安全的黑色，仅有极少数人穿了亮色。 “游端喜欢有自己想法的演员，她不喜欢给演员示范或讲戏，她认为这样会影响演员的表演，她喜欢看灵光一现的、能突出人物性格的细节动作。” 俞凌霄继续叮嘱童梦，“不要特别匠气，一定要有生活感，你明白吗？尽量忘掉表演技巧，大导演是不会喜欢那些东西的。” 童梦点点头，示意明白，又问道：“游导这部电影拉投资好快，我没想到她前期筹备这么迅速。” 俞凌霄合上保温杯盖子，露出一个“你还是年轻”的笑容，“游导以前是拍电视剧出身的，那你知道最以前她是干嘛的吗？” “不知道，拍啥的？” “是拍宣传片和纪录片的，宣传国家武装力量的，你懂吗？”俞凌霄点到为止，“所以啊，游端的片子很好过审，她是主旋律导演，知道吧？ 一部片子一定不会被压在手里，拿出来就会赚钱，那投资人可不就像闻见腥味的猫一样，都扑过来了。 而且吧，这是游端的第一部电影，想要押宝的人很多，她自己也是使了大力气的。” 童梦恍然大悟，心道娱乐圈小九九真多，没个门儿清的人领路的话，很容易踩进阴沟里。 “你要是能拿下这部戏，我可以把你的片酬谈到这个数。” 俞凌霄自信比了“2”，童梦惊讶道：“两万？” “你傻呀，你可是女主角！这部戏要是能拿下来，我保你税后到手二十万！” 电影制作周期里，拍摄是用时最短的一项。《冷酷迷雾》这部电影满打满算，也就能拍三个月出头。 三个月，二十万！ 童梦大吃一惊，“怪不得人家都说娱乐圈钱好赚，原来她们这么赚？那我之前演得角色也不贵啊。” 俞凌霄拿好手提包准备下车，翻了个白眼道：“你之前没作品没学历，你甚至没有一个台词超过五十句的角色，人家凭啥给你开的多。 现在不一样了，《问道手记》在手，你可是潜力股！一会儿好好表现，不要给我丢人哦。” 童梦用力点点头，“我一定好好表现，为了你和采柳姐和我自己，为了二十万！” 俞凌霄和鱼采柳被童梦逗得大笑，气氛十分放松。 可进入试镜场地之后，气氛就不一样了。大家不能说是风声鹤唳吧，那至少也是各自为战的。 童梦如今身高已经定型在一米七五，堪称高挑，再穿上一双带跟儿的小靴子，走路带风，双腿笔直。 她穿得跳脱显眼，一走进房间里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道：“这谁啊？初试没见过啊。” 这就是人脉的力量了。 没有俞凌霄的话，童梦决计得不到这么多内部消息，更别提提前见到导演了，那是想都不要想。 童梦角落一坐，专心研读发到她手里的剧本片段—— 林向山正在监视一个人，这个人既是她的心动对象又是正在追捕她的警察，在此之前她还捅了林向山一刀，就在腹部。 没了，这就是全部的片段了。 童梦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口气后道：“凌霄姐，采柳姐，接下来不要和我说话了。” 这是童梦的习惯之一——入戏前，身边的人不要呼唤她的姓名，不要与她沟通现实中的任何事情。 俞凌霄和鱼采柳对她的这个小习惯很清楚，比了个“ok”的手势后，各做各的了。 林向山，富有侵略性的，危险性的，不可捉摸的反社会人格精神病；调皮的，喜欢大笑，爱吃东西的，皮囊下还有一丝脆弱、敏感的善于观察的连环杀手。 童梦闭目想象，她正坐在阳光明媚的广场上，四周有咖啡和手工面包的香气，阳光有些刺眼，导致她无法看清巧风的表情...... “下一位！” 鱼采柳轻轻碰了一下童梦的衣角，童梦，不，也许称呼她为林向山更合适，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鱼采柳。 鱼采柳心神一震，因为童梦这一眼似是一把剑，攻击性极强。 她指指门口，童梦没有说话，迅速站起身走向试镜房间。 游端坐在正中间，旁边并排坐着几位副导演，投资人，身前身后又簇拥着许多工作人员。 “各位老师好，我是童梦。” 童梦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可以开始了。”游端仿佛没见过童梦一般，扬声说。 ——林向山（表演片段称呼角色名哦）坐下，右手百无聊赖地撑在桌子上。她在等待巧风下班，这项工作很无聊，可是很好玩。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甜甜圈，粉色的外皮上撒满糖霜，看起来很甜蜜，和她这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童梦兜里揣的） 她一边吃着一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快要到了，她举了望远镜。 甜甜圈三口两口被她吃完了，她咀嚼的动作很奇怪，像一个刚会吞咽的小朋友。 可能是阳光过于慷慨，林向山觉得有些晃眼，又从口袋内侧掏出一只豹纹墨镜。 她戴上了，朝“柜台”吹了一声口哨，“再来一个甜甜圈，美女。” 她继续用望远镜观察远处，鼻尖的一颗小痣兴奋地随着鼻翼的动作轻轻扇动。 虽然林向山的半张脸都被墨黑色望远镜遮住了，可她时不时撅一下嘴（不过分的那种），时不时用靴子跟敲击地面弹出不连贯的声调。 终于，她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说了第二句话，“抓到你了。” 这时，好像什么突然事情出现，打断了林向山的好兴致。 她猛地放下望远镜，身子微微下压，宛如一只跃跃欲试的黑豹，半拉下墨镜，朝着“服务员”大喊道：“不要说话——哦——” 林向山发出爱怜的、类似人类看见可爱猫狗的声音，“你带来了甜甜圈，那我原谅你一次吧。” “咔——” 游端大喊道，但摄影机依然在运转。 她和坐在身边的副导演耳语几句后，问道：“有武术或者舞蹈底子吗？” 童梦扬起笑脸，“有的导演，我可以展示一段。” 第132章 选礼服 接下来，童梦从刀用到匕首，又从匕首换成道具手枪，又和一位武术指导现场交了手。 游端的眼尾唇角终于露出笑了，趁着童梦不注意的时候和身边的副导演李优扬小声道： “凌霄捡到宝了。” 一套酣畅淋漓的试镜结束，童梦的额头后背已经微微汗湿。 “可以了，感谢你来参加面试，三天后我们会通知你结果。” “谢谢各位导演，谢谢大家，麻烦了。” 童梦朝所有人鞠了一躬后，体面地退出了房间。 一出门儿，俞凌霄和鱼采柳就迎了上来，“怎么样？感觉如何？” 童梦思忖片刻，“我感觉大家对我挺满意的，应该没问题？” 俞凌霄点点头，“行回去再说。” 三人准备走的时候，一位排场很大的演员进来了，她前呼后拥，带着一大帮子人。 童梦的脑海里响起一句话，“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 她还没看清这位女演员的脸呢，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俞凌霄告诉童梦，“那是天维娱乐力捧的小花，慎志，最近风头很盛，是你的劲敌。” 鱼采柳也做了不少功课，“慎志是童星出身，但之后一直忙碌学业，不过三不五时就要上一下新闻。 她学历很好，又去国外进修过，再次出道就顶着一个国民闺女的名头，观众们对她有不少滤镜。” 童梦了然，笑道：“怪不得我看她眼熟呢，我也看过她演的剧，特别可爱。” “你不怕她把你挤掉？她的粉丝基础可比你强多了。选角的时候演员自带热度，可是很吃香的。” 俞凌霄语气平淡，说的话却很现实。 童梦想了下，“我认为自己表现不错，但如果她更好的话我输得心服口服，一个角色不行我再争取第二个嘛！” “你心里有数就好。今天晚上，我给游端打个电话。”俞凌霄把探口风这件事说得很自然。 “其实你的演技好或不好，大家扫一眼就知道了。那你要怎么脱颖而出？不就是靠人脉、靠关系、靠粉丝吗？” 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家里或自身有资源而羞耻，觉得自己不是公平竞争吧？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别人不会因为你“走后门”而歧视你，只会因为你“走后门还没本事”而歧视你。 童梦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是要自己多争气，争气到能让片方求着自己演。 “后天开始，《问道手记》正式开始点映了，也是你正式进入娱乐圈的第一步。明天，我会让采柳带你去做造型，之前让你练习的吉他练怎么样了？” （点映：电影大规模上映前的小范围放映阶段，提供给小部分观众、商家、明星、媒体等，算是测试口碑和营销预热。） “挺不错的，我有信心。” 童梦本身就有吉他底子，如今弹一首《问道手记》的主题曲可谓是信手拈来。 俞凌霄应下，“一会儿弹给我看看。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步，我们两个都需要商量着来，小到你穿什么私服出门，大到你接哪一部戏，知道吗？” 这和俞凌霄为童梦打造的人设有关——一位努力的、有想法的、敢说敢做的少年天才。 不可否认的是，人类生来就喜欢强大的、有力量的、完美的人，所以人类才周而复始的，孜孜不倦的塑造出一个又一个天才。 普通人可以行错踏错，但是天才不行，因为人们喜欢的是天才走向成功的“平凡”叙事，可以有一点小波澜，但不能出大错误。 最好，天才的诞生还能有她们的参与。 不然的话，《超女》怎么会这么火呢？ 因为那是全民造神、全民见证天才诞生的节目。 时刻生活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监督或监视，童梦扪心问过自己，怕不怕？ 辗转反侧一夜，童梦的心在告诉她——要去做。 因为站在聚光下时，观众们的爱意能将童梦淹没，令她的身体里除了兴奋再无其她。 “我知道了，凌霄姐你放心吧。” 第二天，鱼采柳早早开车来到童梦家里，趁着童梦吃早饭锻炼的工夫里，她递给童梦一本图册。 “这是今年各大品牌的春夏成品，我和凌霄姐的建议是穿c家，符合新人的身份，没有攻击性。” 童梦接过图册，各种款式的华服美宝于她指尖流过。她一页页翻着，认真想象这些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选这一套，可以吗？” 女明星在服装选择上必须严格谨慎，因为这不只是一件衣服。 她最近想要谁家的代言？她属于什么咖位？同场的女艺人穿什么牌子？ 这一件衣服便能透露出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含义，童梦暗自咋舌的同时又不免感到疲倦—— 真是一项无意义、浪费时间、却不得不做的工作啊。 最可怕的就是，在女艺人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后，很有可能得不到好的成效，到时候不仅会口碑大跌，还会和代言说拜拜。 像童梦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想要穿得体面上档次，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她之所以能在这里挑选礼服，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仗着俞凌霄的根基和实力。 “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鱼采柳拿着手机出去了，五分钟后，“可以，我们现在过去试妆试衣。” 十分钟后，童梦素颜朝天，穿着一条好换好脱的连衣裙上了车。 女明星的礼服来源只有三种——和品牌方租借，自己购买，品牌方赠送。 礼服价格高昂，有不少明星闹出过穿假货或私自改动礼服后被群嘲的新闻。 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丑闻，最严重的代价就是这位艺人再也接不到高奢代言了。 至于群众的嘲讽嘛，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俞凌霄不希望童梦多接、滥接广告，她对童梦的规划就是身上有几个不重样的顶级代言就可以了。 既能保持格调，又能塑造实力派演员的形象。 所以在服饰方面必须严防死守，不能出现一丝污点。 “到了，梦梦。” 位于首都三环的一家私人造型工作室，装修简约质朴，价格却贵得吓死人，属于开张吃三年类型。 童梦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第133章 点映了 y家，以大胆前卫、剪裁精致而着称，设计师的理念之一便是“推动性别平等”，为女性带来多元化选择。 （这种话不要信啊，我这么写是剧情需要啊！） 先有开创经典的“吸烟装”，后有向蒙德里安致敬的廓形时装，y家一直以来都是色彩与品质的代表。 2005年，y家的春夏成衣主打黑白波点与圆润剪裁，很适合身材高挑、脸部轮廓干净的女性穿着。 童梦一眼就看中了一套黑色为底、白波点遍布全衣的套裙。这套衣服不仅能快速夺走别人的眼球，更是相当耐看的一套。 丝绸材质制成的浅瀑布花褶构成了领口部分，一直延伸到腰腹处，衬得人身材颀长； 郁金香弧形的下摆向后收拢，干净干练的同时又多了一丝俏皮的感觉，很符合童梦的年纪。 造型师将童梦的头发全部扎起，只有脸颊两侧略微留出一些碎发。耳朵上戴了一对纽扣样式的耳钉，再配上y家经典坡跟鞋，这么一套随意又青春的穿搭就水灵灵的出现了。 “还可以，脖子上有点空。”鱼采柳撑着下巴打量了半天，“最好加一条比较鲜艳的项链，能冲淡黑白两色的沉闷感。” ...... 童梦折腾了大半天，只觉得身心俱疲，简直比拍戏还要累。 鱼采柳送她回家的路上打趣道：“有的人恨不得天天穿好的戴好的，结果你还觉得累。” “可是我是一个演员啊。”童梦有气无力地道。 她能理解俞凌霄的良苦用心，更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可她发自心底的不喜欢这些。 说来说去，今天充当了“花瓶”角色的童梦十分憋屈——想当好演员接好剧本就得有名气，想有名气就得这样。 尤其是对于女演员来说，每一次出现都是一次“竞技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童梦和叶雨婷吐槽道：“我一定要出头，我要拥有穿裤子的权利，我要有不穿高跟鞋的权利，我要有冬天穿得暖和的权利。 为了角色付出是我心甘情愿，为了这种事情付出我真是......” 到了家楼下，鱼采柳千叮咛万嘱咐，“今晚开始就不能吃碳水了，尽量少喝水，明早先不要吃饭了......” 童梦应下，“你放心吧，我不会吃的。” 情绪是情绪，工作是工作，以饱满的面貌出现在观众面前是艺人应尽的义务。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滴水未进的童梦开始做造型。 下午四点，出发前往点映现场，提前和大家碰头。 童梦一到现场就敏锐的发现，除了导演和老戏骨益丹秋以外，庄含巧、时莎、郁流如都同她一样，营造出一种——精心打扮过，但看起来很松弛的形象。 毕竟，这只是一场点映会，不用太过费力；但是，这是一场有媒体和观众以及投资方的点映会。 看，只有有权利、有资历的女性才能和那些男艺人一样，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工作。 女人只有很努力，才能在爱丁堡过上毫不费力的人生。 但无论如何，童梦只能先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满面笑容地和所有人聊天。 “滕导！我可想死你啦！好久不见啊！” “丹秋姐！我前几天还和经纪人去吃了您开的餐厅，超级好吃！” “含巧姐！我的师姐！你猜猜我带了什么要送给你！” ...... 童梦好似一只燕子，飞完这边飞那边，和每一个人都有话聊。她已经总结出一套社交准则了—— 笑容必须真诚，眼睛注视对方，保持社交距离的同时提起一些对方最近公布的消息。 这样的话，恭维不会显得谄媚，夸奖不会显得虚伪。 童梦寒暄了一大圈之后，发现俞凌霄正在朝她招手，喊她过去。 “我经纪人叫我呢！我先过去啦！” 童梦边走边用余光打量墙壁上的反光镜，ok，笑容得体，头发没乱，完美！ “赵姐，这是我新签的演员，童梦，首都电影学院毕业的，嗯，专业第一，优秀毕业生......” “孙记者，这是我新签的大明星，童梦......” 俞凌霄带着童梦挨个认识人，从投资人到发行方，再到记者媒体，总之是介绍了遍。 终于，影厅里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了，童梦也能喘口气了。鱼采柳给童梦补了补粉，俞凌霄在一旁叮嘱童梦注意事项。 “你今天表现很好，一会儿上了台之后要落落大方，不能小家子气，一定要......” 童梦越听越觉得这几句话耳熟：这不是童娟丽和童香君常说的吗！ 她点点头，眨了眨眼，“放心吧，我的大经纪人！我不会辜负你的苦心的。” 半小时后，影厅里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问道手记》剧组跟大家见面！” 滕寻绿一马当先，带头走进影厅。 影厅不大，约莫能容纳八十余人，观众只占一小部分。 “大家好，我是《问道手记》的导演滕寻绿，很高兴在首都港湾影城和大家见面。” 有人气就是好。 益丹秋她们一个接一个的自我介绍，不仅掌声热烈，相机的咔嚓声也是络绎不绝的。 “大家好，我是童梦，在《问道手记》中饰演宁访烟这个角色，希望大家会喜欢。”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童梦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属于客气掌声。 很快，影厅暗下，电影开始播放。 龙标等一系列片头结束后，连绵不绝的、飘着云雾的青翠山脉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师姐，山下是什么样子？” “山下？应当是很好玩的。” 镜头缓缓推进，一面隐藏在山脉之中的碧色水镜露出真容，两名穿着湖蓝色布衫、腰间扎深色宽板腰带的少年背影出现在镜头之中。 “那我们何时下山？天地间逍遥之处都应当有我宁访烟的身影！” 束着鲜红色发带的少年开口道。 “独修扣心，红尘问道。傅母说了，眼下还不是我们下山的时候。” 束着月白色发带的少年回应道。 “师姐所求之道是什么？难不成天下人的道都一样？怎么要听傅母的规定？” 红发带少年声音桀骜，立刻追问回去。 “我所求之道，不过是......世间再无伤心人。” 第134章 影迷哦 扎着月白色发带的少年倏然转身，身上那股愁思散去，笑着朝红发带少年道： “师妹，那你的道呢？” 忽然之间，红发带少年脚尖一点，跃至湖面，扬声笑道：“师姐，你和我打一场我便告诉你！” 少年脚下的湖面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好！那我倒要领教一番师妹的‘道’！” 师姐迎风直上，在湖面上追逐起红发带少年。 须臾间，隐隐约约的鼓点声响起，跟随着两人的动作，由远及近，愈发急促。 在鼓声即将到达高\/潮时，红发带少年欲抽剑转身，终于直面镜头—— 未着粉墨的一张脸上浓眉上挑，眼型略狭长，眼中却圆润，眼尾更是拖出一条飞扬的痕迹。 山根挺，鼻翼小，嘴唇傲气的碰在一起，下颌更是清晰流畅，全脸的皮肉牢牢贴在骨头上。 剑影一闪而过，湖边树叶簌簌直落，二人身后轻描淡写的青山远黛宛如水墨画一般。 咚、咚、咚。 鼓声像闷雷，一声一声砸在观众们的心间。此时，红发带少年的宝剑已然出鞘。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宝剑闪着凌厉的光，红发带少年的下半张脸隐于剑后，独独留出一双眼睛来。 一双自由、野蛮的眼睛。 咚！ 随着最后一个鼓点结束，《问道手记》四个大字好像山海之间的雾，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宝剑。 至此，画面暗下，点题的片头已然结束，正片开始了。 童梦坐在椅子上，手心里渗出一层又一层细汗。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观看自己所演的角色，但宁访烟这个角色不一样。 这是她交出的第一份答卷。 有人说，看一个演员到底是不是好演员，就要看镜头会不会一直追逐你。 滕寻绿镜头下的童梦灵性的出奇，摄影机总是能捕捉到童梦最天然的那一面。 宁访烟受到了镜头的偏爱，所有观看影片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想。 影片逐渐白热化，童梦扮演的宁访烟也要下线了。这是最重要的一场戏，也是童梦日以继夜打磨出来的戏。 “师姐......只要你快乐......” 宁访烟想要抬起手抚摸师姐，可她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住这样的动作了。 “我......” 宁访烟眼周微微颤动，镜头如实记录下她的所有微表情。 “我什么都可以做......” 童梦竖起耳朵，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细细的啜泣声。 有人为宁访烟感到惋惜，甚至还哭了！ 童梦精神一振，毕竟观众们的反馈才是最真实的。有人哭就说明她演得好，演得被人喜欢！ 黑暗中，童梦咧开嘴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接下来，童梦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电影了。 滕寻绿以构图、色彩闻名，她总能慧眼如炬的找到画面中的亮点，将电影拍成如诗般的画卷。 而在武侠电影中，她这一特点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水墨画般的留白构图，空灵但大气的山水气韵，衣着简单但含蓄优雅的角色装扮，毫不拖泥带水的打斗动作，快意恩仇但侠字当头的姐妹情义...... 一切的一切，构成了《问道手记》的内核，打造出这部充满底蕴，富有艺术气息的传统武侠电影。 享受，绝对的视觉享受。 两个小时的电影节奏分明，始终吊着观众们一口气，使其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下文。 不冗长，不繁杂，恰到好处。 影厅灯光大亮，掌声响彻影厅，还夹杂着几句高昂的叫好声。 滕寻绿导演带着所有人再次走上台前，开始观众媒体问答环节。 “看来大家有很多想要问我的话哦，有几位观众的眼神很凶哦，是因为我让宁访烟这个角色下线了吗？” 滕寻绿喜欢童梦，不介意在这种时候为她刷点存在感。 童梦心里感激的不得了，默默记下这个人情。 观众们一片哄笑声，滕寻绿又道：“来吧！让你们的口诛笔伐和疯狂夸赞都来吧！” 很快，一位《娱乐周刊》的记者抢到了第一个发言的机会。 “您好，电影很好看，看得我很激动啊。我想问一下庄含巧，这是你拿到金马奖后出演的第一部作品，萧千凡这个角色有什么吸引你的点吗？你有什么想对影迷们说的话吗？” ...... 童梦笑容得体地站在最外围，看着前辈们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 在竖店，她和明星之间隔着一条线；在今天，她和c位之间隔着几步路。 这几步路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很远很远。 “您好，我想问一下童梦，你认为宁访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作为新人演员第一次拍戏是什么感觉呢？” 话筒终于来到童梦手里，她先是说了几句俏皮话。 “作为新人演员，我进组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签名，赶紧带回学校带回家里炫耀，我见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这么多优秀的演员，叫她们狠狠羡慕我。” 大家很给面子的笑了，随后童梦才正色说道：“宁访烟这个角色其实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但师姐萧千凡便是她的灯塔和锚点。 有师姐在，她可以做一个肆无忌惮的、一心追求剑术大道的侠女，想师姐所想，思师姐所思，所以她也完成了她的大道。 她或许飞扬，但并不是一个邪恶的人，因为她...... 第一次拍戏的感觉很好，和在学校里上课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我很庆幸，能被这么出色的前辈们指导......” 童梦言语周全、语速较快但口齿清晰地回答了一分钟左右，中间一点儿停顿没有。 毕竟，几千字的角色理解不是白写的。 “拍打戏难不难？” “难度肯定是有的，但是演员什么角色都要尝试，而且剧组也有很好的武术老师......” 童梦又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后，记者们便调转方向，开始采访滕寻绿对《问道手记》成绩的预测。 半小时的采访时间结束后，观众们陆陆续续的退场了。 临走前，有几个年轻姑娘脸上带着泪痕，一脸雀跃地对童梦说，“你演得真好，等正式上映我也会来支持你的！我是你的影迷了！” 一瞬间，童梦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她开心地挥挥手，“好！我们下一块荧幕见，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第135章 刀马旦 观众们走了，这些记者们彻底解开封印，呼啦啦地冲到前面，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丹秋姐，你有息影的打算吗？” “郁流如，你近期的工作计划......” “时莎，你的上一部电影口碑不佳，你是否考虑过......” 童梦面前也挤着好多支话筒，“童梦，听说你是首都电影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那你未来的演艺路线是如何规划的呢？” “第一部电影便是合作大导，那你的下一部作品有着落了吗？你对这部电影的预期是什么呢？” ...... 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童梦不慌不忙，在回答问题时还颇为贴心地低下身子，为了照顾面前女记者的身高。 “我希望能呈现更多的好作品......下一步作品还在保密中哦，对这部电影的预期自然是票房大卖，获奖多多啦......” 噼里啪啦地又说了半个多小时，剧组里的所有人才在保镖的保护下杀出重围。 俞凌霄和鱼采柳带着童梦回到更衣室，童梦一边换衣服一边听俞凌霄说，“特别好，今天真是特别好！梦梦，你快换衣服，咱们去和剧组里的人一块儿吃一顿饭。” 童梦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凌霄姐，采柳姐，你们觉得电影怎么样？” “相当优秀，能冲一大波票房！”俞凌霄是商人，脑海里只有利益相关，“今年，全国范围内新增了几百家电影院，说明大家越来越热衷于看电影这种娱乐方式了，票房一定会有进展。” 2004年，华国电影票房为十五亿左右，比2003上涨百分之六十左右。 今年，2005年，国家仍在大力扶持影视行业，娱乐圈光今年上半年就产出了三百余部电影，说明大家十分看好影视行业，都想来分一杯羹。 （数据大差不差吧，有私设变动，改多了。） “武侠片稀缺，但大家的思维方式仍然停留在武侠、打斗片里，除了国外大片以外，咱们能分到的蛋糕是最多的！” 俞凌霄面带喜意，恨不得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在宣传《问道手记》这部电影。 童梦出身电影学院，能得到的消息自然也不少，“我听说今年的发行方都在抢档期？我们这部电影上映的时间有点青黄不接啊。” 眼下，春节、五一、国庆、暑期及年末贺岁档的电影五大档期口已然有了雏形，大家群雌逐鹿，为了抢日期挤破头。 “现在是八月底，确实没什么好日子，但是正清她们打算炒一波‘开学前大狂欢’。 而且梦梦你也说了，现在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大量的学生们还没有开学，她们不想最后放纵一把吗？玩一把吗？ 还有一个主要问题，《问道手记》的最终目标还是冲奖卖版权，这才是大头收入。” 童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对电影有信心。” 鱼采柳收好衣服，接话道：“你这个角色很出彩，在中期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角色，应该会很受欢迎。” “希望如此吧！” 随后，剧组又去了几次点映现场，收集来不少观众的反馈，平台方的报价。 童梦则因为宁访烟这个角色迎来了第一波真正的粉丝。 她们顺藤摸瓜，找到了童梦的博客，郑重地点下了关注。 在童梦收到《冷酷迷雾》剧组通知的那天，童梦的博客粉丝数量已经来到一万人。 其实，试镜结束的当天夜里游端就给俞凌霄透了口风，“我们还在抉择，童梦和慎志很难抉择。” 俞凌霄闻弦知雅意，不就是嫌童梦没有粉丝基础，所以才纠结吗？ “不要急，《问道手记》马上开始点映，你会看见童梦的实力的。” 于是，游端和投资方开始密切关注童梦的表现，最后，是一篇来自于《非凡》娱乐的报道打动了游端的心。 这篇文章的标题很惹眼——《青年演员童梦：新生代小花中的刀马旦顶梁柱》。 《冷酷迷雾》中含有大量打戏，一个拥有打戏基础，受到过业内肯定的青年演员是更好的选择。 慎志失败于此。 当然，更重要的是《问道手记》的点映票房成绩不错。点映五天，票房超三百万，来到三百五十万。 这在2005年，已是一份不错的答卷，更别提童梦本人实打实吸引来不少粉丝。 收到合同的童梦欣喜若狂，因为《冷酷迷雾》是真正的、属于她的女主戏！ 虽然是双女主，但花开一朵，各表两枝，大家各有风采！ 俞凌霄更是大喜，谈合同时拿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功力：税后片酬二十五万元，在刨去公司抽成，童梦拍三个月的戏就能拿到二十二万五千元！ 除此之外，剧组需要为童梦购买保险，提供房车等服务，违约需要赔付天价违约金。 童梦当即打电话给童娟丽姐妹俩，还有叶雨婷，“啊啊啊啊啊！”发出了一连串的土拨鼠尖叫。 我成富婆了！ 带着这股成为富婆的喜悦，童梦出席了《问道手记》的首映礼。 今天的童梦身着c家套装，因为需要现场展示打戏片段，造型师将原本的裙装换成裤装，又为童梦配了一条银质链式腰带。 首映礼上，童梦自弹自唱了一首《问道手记》主题曲，博客粉丝也来到三万五千人。 也是在这一天，童梦拥有了自己进入娱乐圈以后，第一个单人采访。 采访她的人是《银幕报》记者周丹华，这可是隶属于官方的报纸。 这年头，大家还不流行看采访提纲，都是随机应变，全看个人。 周丹华做好了为童梦圆场的准备，没想到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发现这个小演员言谈有度，落落大方。 “你未来的演艺道路目标是什么呢？”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童梦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说：“成为影后，当上导演。” 这就是童梦的想法：成为手握资本的人，改变一些事情。 周丹华在心里惊讶一瞬，很快又笑着说，“祝你成功，希望到时候我还可以采访你。” 报纸发售后，童梦的博客粉丝数量突破五万人，隐隐有更进一步的势头。 第136章 上综艺 个人采访结束，还有剧组采访，以及各大地方台综艺。 俞凌霄和熊正清齐齐发力，俩人虽然目的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都是希望《问道手记》好。 俞凌霄和国内王牌综艺《快乐星期六》的当家主持人何老师是朋友关系。 她厚着脸皮去问何老师，“我们剧组想上一次您的节目......” 没想到，没过多久何老师就回复道：“可以，我们可以做一期武侠专辑！” 最后，经过三天的洽谈，以滕寻绿为首的剧组主创团队将于下个星期六登上《快乐星期六》的舞台。 那时，正是《问道手记》刚刚开始公映不久的时间。 童梦兴奋坏了，“真的假的，凌霄姐，我要上《快乐星期六》了？” 试问，谁没有看过这档国民综艺，哪个孩子没被家长骂过，“看你疯疯癫癫笑那样，一个破节目有那么好笑？” 真就有那么好笑。 俞凌霄递给童梦一件短袖，“真的真的，小祖宗，赶紧把你的行李收拾好。” 明天，电影正式公映，童梦要跟随剧组前往沪市，进行首场路演。 本次路演，熊正清调动了大笔资金，预计在全国三十多个城市进行路演，最后再次回到首都。 熊正清发话了，必须宣传到位，力求无人不知《问道手记》。 这一招还是跟某大导学的呢，虽然听说某大导的电影涉嫌票房造假，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实打实的利益面前谁不心动？ 童梦带了三个箱子，她倒是不想那么铺张，可架不住俞凌霄能说啊，“你现在是艺人，不能总穿同样的衣服......” “这一次路演，采柳会全程陪同你，有任何问题都要及时告诉她，知道吗？” “知道了，放心吧。” 童梦看过自己的日程表，不夸张地说，铁人来了也得跑。 她不仅需要奔波往返全国，俞凌霄还在其中见缝插针的加入采访、综艺等活动。 “辛苦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俞凌霄面不改色的给童梦画大饼，“加油。” 第二天，童梦带着鱼采柳前往沪市，同剧组其她人汇合。 这是《问道手记》正式公映后的第一场路演，大家俱都精神奕奕，穿着统一定制的白色短袖出现在观众面前。 当夜，赶往金陵，第二天中午进行路演...... 在路演现场，观众们的反应是十分直接的。童梦能感觉到一点，大部分男性观众对这部电影是无甚好感的，但大部分女性观众都很喜欢。 “我最喜欢宁访烟这个角色......” 每当收到这样的评价，童梦都会由衷地感谢对方，同时又庆幸自己能接到宁访烟这个角色。 辗转两个星期，剧组全员来到长沙，参与《快乐星期六》的录制。 这绝对是童梦的梦想舞台之一，只要好好发挥，全国的观众都能看见自己。 开始录制前，何老师人相当好的过来和大家打招呼，寒暄交流。 童梦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的喜悦，眉眼弯弯地说，“何老师，你是我偶像！” “是我的荣幸。” 这位娱乐圈内着名的常青树主持人态度和煦，为人风趣，目前丝毫没有塌房迹象。 总体来说，《快乐星期六》是一个很多明星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娱乐节目，俞凌霄早早叮嘱过童梦，“千万不要受伤，其她的你自由发挥。” 今晚的小游戏是“谁是卧底”，“心有灵犀”，“歌词接龙”。 童.一生要强.梦拿到台本后，在心中歪嘴一笑：拿捏！ 作为《快乐星期六》百年老观众，这种小游戏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益丹秋一见童梦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打趣道：“梦梦可得带带我啊，带我这个老人家赢。” 童梦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大家好，我们是《问道手记》剧组......” 一阵寒暄过后，小游戏开始了，最先进行的“谁是卧底”这个游戏。 好消息，童梦当选卧底，坏消息，她不知道自己是卧底，并且信心满满的开始“带节奏”。 “我觉得滕导是卧底，”这话没说错，滕寻绿确实是卧底伙伴，“因为滕导的描述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何老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再三确认道：“梦梦女侠，你确定滕导是卧底嘛。” 童梦眼神坚定的要入党，“百分百是，我是游戏天才来的！” 电视机前的，来自天南海北的观众们捧腹大笑，何老师也快憋不住了，忍笑道：“好的，滕导和梦梦女侠出局！游戏结束！” 是游戏天才，只不过是对面派来的。 童梦坐在观战席，认真复盘自己的思路，想来想去她认为：我可能是长处不在这里。 接下来，童梦一雪前耻，在“心有灵犀”这个环节和庄含巧大杀四方，打得益丹秋佯装生气，“梦梦，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童梦双手抱拳，“战场上没有亲徒弟啊！傅母，失敬了！” 此时，抱着饭碗边吃边看的小姑娘舒成乐朝着妈妈大喊，“妈，我要去看电影，我要去看这个姐姐演得电影！” 无独有偶，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很多家庭之中。 《快乐星期六》的录制很繁琐，时间也很长，但童梦一直维持着饱满的精神状态，这时不为别的，单纯敬业。 游戏环节结束，《快乐星期六》必不可少的“煽情环节”也要来了。 “拍戏的时候苦不苦啊？” “第一次拍戏什么感觉？” “有没有想过放弃啊？” 这年头的艺人们还不流行卖惨，偶尔有人想要搞搞煽情，那也是含蓄着来的，观众接受度很高。 可完全童梦不按套路出牌，连自己受伤的事情都没讲，老老实实地说：“不苦啊。饭也好吃，姐姐们也好，拍戏还有钱挣。” “第一次拍戏是演群演，感觉就是开心啊，在学校里学的知识终于能用上了。” “没想过啊，从小我就喜欢拍戏。” 滕寻绿急坏了，马上接茬道：“梦梦虽然年纪小，但真的很刻苦。她之前从来没吊过威亚，受伤了也不抱怨，很难得。” 童梦眼睛瞪得像铜铃，捂住麦克风轻声说，“滕导，这么丢人的事儿就不用说了吧？” 滕寻绿恨铁不成钢：我这是为你吸引粉丝啊！ 最后，童梦又获得了一个表演机会，自弹自唱《问道手记》主题曲。 一曲结束，《快乐星期六》的录制也结束了。 童梦在心中的小本子上划了一笔：登上《快乐星期六》舞台，完成！ 第137章 二人转 总的来说，童梦的第一次综艺之旅还是很顺利的，但她打定主意，等自己有选择权后再也不要参加综艺了。 虽然很开心，但真的很浪费时间啊！ 最重要的是，综艺上多了，观众们在看见她这张脸只会想起“童梦”，而不是她所饰演的角色了。 舍本逐末要不得。 随着路演的火热进行，和国民综艺《快乐星期六》的加持，《问道手记》的电影票房迎来了新突破！ 上映三周，电影总票房来到九千三百多万！ 最令业内人士震惊的是，如此长的放映周期，电影票居然没有出现一丝疲软，反而有缓慢爬高的兆头。 熊正清脸都快笑僵了，天天兴高采烈，路边的狗都能在她手里得到几根金锣王吃。 童梦也开心的不得了，她的博客粉丝已经突破十万大关，算是小有名气的新生代女演员一枚了！ 关于《问道手记》的通稿更是满天飞，褒贬不一，夸赞多于批评。 童梦赶车时抽空看了几个报道，然后一头雾水的发现—— 《震惊！新生代小花竟在片场对前辈不敬！》 配图是童梦夹走了郁流如饭盒里的肉，自己吃了。 那是因为郁流如那几天在为角色做准备，吃不了肥肉啊！ 《宁访烟火爆？到底是女侠还是女恶魔？》 这篇新闻没有图，单纯靠嘴批评这个角色，以及童梦本人。 童梦看了看，不能说是满口胡诌吧，至少童梦怀疑他没看过电影。 《今年国产之光？能否走出国门？》 《新生代刀马旦童梦与这几位对比起来如何？》 《刚有水花，便要恋爱，这就是女演员的事业心吗？盘一盘小花童梦的情史！》 这篇报道配图众多，童梦不知道这位记者是从哪里扒出来的陈年旧图，不是自己在和男同学交流小组作业，就是自己在和剧组安排的保镖说话。 她慢悠悠地看完了，又在博客上发了一条：开局一张图，新闻全靠编，然后又打电话给俞凌霄，发出富婆的声音，“我要告他！” 怎么敢的啊，怎么敢说我恋爱影响事业的啊！ 俞凌霄的声音很沉稳，“放心，已经在收集证据了。” 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夸赞童梦的。 《又一位天才少女？扒一扒她的履历！》 文中细数了童梦的求学史，甚至还配了对昌梅梅老师的采访，以及童梦参加比赛时的领奖图片。 不仅如此，这位记者还很会追热点，她在末尾写了童梦的最新消息：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童梦已经于三天前通过了国家话剧院的考试，成为了一名有编制的话剧演员。 童梦想了又想，这位知情人士到底是谁？但她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昌梅梅老师的电话来了。 “大明星，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师，您还打趣我啊！那作为大明星的老师，您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特别好！” 昌梅梅笑声爽朗，“电影我可是一直忍着没看，我就等着你回首都路演呢，你要给我留几张票哦！ 对了，前几天有个老熟人采访我，我告诉她你考上国家话剧院了，没事儿吧？” 童梦毫不在意，“当然没事儿啊，我经纪人肯定要感谢您，为她省了营销费了！老师，您太让我伤心了，您甚至不愿意为我花钱！” 童梦一收到国家话剧院的录取通知，俞凌霄就来精神了，追问她考得怎么样。 考得特别好就狠狠宣传，考得一般就老实做人。 结果不负所有人所望，童梦那是考得相当好啊！ 昌梅梅又笑了，“臭丫头，老师都为你包场了！只不过自己没去看，强忍着呢！” “那我们首都见，我让老师您坐第一排！您放心，你学生我现在有面子！”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鱼采柳碰了碰童梦的胳膊，示意该下车了。 “老师，我要去忙啦，过几天见！照顾好自己！” “嗯，好好工作，不要分心，老师等你。” 九月的东北正是好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童梦一下车就闻到了一股蜂蜜小面包的味道，香甜无比，可想而知大娘用料有多扎实。 这是童梦熟悉的味道。 鱼采柳见她咽口水，笑着说，“今晚给你买几个吃。” 童梦这段时间在为了新角色林向山增肌，导演希望她变得健壮一些，所以她最近的饮食稍显放纵。 “采柳姐，我一定好好表现，所以你多让我吃几个。” “三个。” “五个。” “四个。” “成交！” 带着四个蜂蜜小面包的诱惑，童梦和全剧组人汇合了。 “恭喜啊梦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益丹秋也是国家话剧院的一员，是童梦的直属大前辈。 童梦眉眼弯弯地靠过去，“丹秋姐，你以后要多带带我了。” 她前几天回到首都去办理话剧院的入职手续，益丹秋在她离开前多有指点。 “我以后罩着你，今天你罩着我们。” 回到东北路演，这可是童梦的主场！ 她当即做出保证，“今晚路演结束，我请所有人吃铁锅炖大鹅！” “好！梦梦大气！” 童.有钱了.梦此时此刻还沉浸在今晚又能吃铁锅炖大鹅，又能吃蜂蜜小面包的喜悦之中，完全不知道一会儿要迎来什么。 东北场的路演十分顺利，电影结束后还有不少粉丝姐姐高呼，“梦梦，老乡，加油！” 童梦还发现喊得最欢的就是自家亲妈亲小姨，以及桂书云和回国休假的叶雨婷。 童娟丽她们早就看过《问道手记》n遍了，还包了好几场。但童梦给她们留了路演的票，那必须得来啊！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这时，一位记者站起来提问道：“童梦，我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发现一个秘密。” 童梦还没反应过来呢，记者继续说道：“我身边的几位是您的家里人吧？您的母亲和我透露，您最早走上表演之路，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唱二人转？” 童梦两眼一黑，家人们，谁懂啊，黑历史被亲妈爆出来了！ “是的，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记者打蛇上棍，“那您能现场来一段吗？正好您的家乡还是二人转发源地，可以为她们来点福利吗？” 第138章 铁锅炖 众所周知，东北人喜欢看二人转，童梦也喜欢看。 但，往事如同过往云烟，她哪里学过啊！ 童娟丽一脸无辜地看着童梦：妈妈我爱莫能助。 滕寻绿她们满脸开心：好玩，开出童梦限定款二人转版了！ 观众们声声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一个热知识：东北不养i人，所有母父教育孩子的格言都是“做事大大方方的，别腼腆”。 童梦在这短短的零点零一秒里，做出了令自己“悔恨一生”的决定。 “行，那我给大家来一个经典的！” 她清了清嗓子，跟时莎借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丝巾，走到正中间。 “正月里来，是新年哎！大年初一头一天哎......” 丝巾太轻，童梦折了好几层才转起来。唱完一小段后，她笑着说，“我给大家拜个相当早的年！” 眼下，这段视频的含金量并不高，但几年后，这段视频含金量暴涨。 “震惊，我女神居然还会唱二人转！” “笑死，女神梦想竟然是当二人转演员！” ...... 东北场路演顺利结束，观众们临走前依依不舍，挨个和自己喜欢的演员打招呼。 童梦受到了家乡百姓们的厚爱，个个跟她要签名。童娟丽站在人群之外，咔嚓咔嚓摁着相机。 我的梦梦真成大明星了，好多人喜欢她，是她的影迷。她梦幻地想着。 等大家脱离影厅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童梦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看着鱼采柳。 “放心吧，小面包买好了，餐厅也定好了。” 大餐！我来了！ 一行人驱车前往铁锅炖饭店，童娟丽几人也跟着剧组一块儿去了。 童香君本来还怕给童梦添麻烦，怕剧组里有人说她，“你看人家都没带家属，我们去不好吧？” “那有啥不好的，我们剧组关系可好了，放心吧！而且我今晚就要走了，你们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童梦处于上升期，压根儿没有休息时间。她好不容易见到家里人，当然得多相处一会儿。 “就吃一顿饭而已，放心吧！” 童家人和桂书云母女俩也不是扭捏的人，童梦一保证立马就同意了。 为此，滕寻绿还特意安排了一辆车，叫这一家人路上好好说说话。 童娟丽先是说了家里的情况，“我下个月要去草原一趟，杂志社请我过去拍照片。” 童娟丽同意了旅行杂志社的邀约，已经成为了一名专业摄影师。 “我要出国外派了！两年！” 童香君成功拿下外派机会，回来就能升职了。 桂书云更厉害了，她的店已经准备进军沪市了！ “到时候我请梦梦当代言人。” 童梦一把搂住桂书云，“谢谢书云阿姨，我一定好好努力，拿个大奖再给你代言！” 叶雨婷冷哼一声，故作生气，“好啊童梦，说好拿影后之后聘用我呢！” “那当然是要聘用你的，你放心婷婷，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童梦做了一个十分油腻的比心动作，叶雨婷直呼受不了。 接着，她悄悄附耳在童梦身边道：“我最近赚了一笔小钱哦，在股市里赚的，等你的新戏开拍，我去探班。” 叶雨婷腰包鼓鼓，前几天连包十场《问道手记》免费请人观看，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告诉所有人：看见没，我姐妹，蒂不蒂！ “那我等你，我这次要和白海敏一起合作，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白海敏，拿过国际a类电影节的影后，因病息影三年，复出后接的第一部戏就是《冷酷迷雾》。 “真的？”叶雨婷两眼放光，“梦梦，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需要白海敏签名的小女孩......” 童梦哼笑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保准给你要到。” 铁锅炖大鹅，东北名菜，但全剧组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只吃一个铁锅炖大鹅。 童梦大手一挥，“排骨锅，鱼锅也来，锅包肉，溜肉段啥的都给我来四份，配菜都加上，不要酒我们不喝酒，山楂汁来点，热乎的露露来一箱......” 老板一边往点菜本上记，一边打量着童梦，过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那个谁啊？” 童梦眼睛亮亮的，等待老板说出自己的名字。 “哦！最近那个电影里，死老惨那个小师妹！哎嘛，你一死啊，你是不知道，我闺女哭的啊，那家伙长江都倒灌了！” 童梦哭笑不得，“对，就是我，我演的怎么样？” 老板竖起一个大拇指，“嘎嘎的，真是好！给我都看掉眼泪了！你们导演咋寻思的啊？让你下线了。” 滕寻绿要热水的脚步收了回来，默默退回包厢。 “剧情需要嘛！老板，菜快点做啊，需要我给个签名吗？” 老板立马，“要要要，你就给我闺女签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童梦拿着圆珠笔在纸上写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影迷，我是童梦，祝你天天向上的同时开开心心，谢谢你喜欢我！ 童梦的签名可是专门练过的，还在结尾处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东北的菜量以多着称，可能是签名的缘故，老板又多加了菜量。 几个大铁锅一端上来，几位南方人瞬间发出了“哇”的惊叹，老板似乎是怕她们不够吃，还送了一堆凉菜和瓜子花生。 “哎呀，多吃点儿，你们真瘦啊！” 童梦对着满桌美食垂涎欲滴，但童娟丽“咔”在桌子底下给了她一肘子，并在桌子底下说了一句，“讲两句啊。” 无奈，这位东道主举起山楂汁，“大家多吃多喝，我就不客气了啊，庆祝咱们票房大卖，再攀高峰！” “好！” 童梦一饮而尽后瞬间坐下——锅包肉，我来了！ 酥酥脆脆的，出锅前喷了醋的锅包肉......炖的软烂多汁的，加了东北特有榛蘑的大鹅......以及东北人的灵魂所在，酸菜炖血肠炖大骨头！ 一人一根粗吸管，插进大骨头里，稍微那么一吸溜，入味的骨髓别提有多香了！ 童梦连吃两大碗，最终在鱼采柳的眼神警告中放下了筷子。 但是，蜂蜜小面包我来了！ 金黄酥脆的小面包撒了几粒黑芝麻，呈蜂窝状的内里暄软有嚼劲，童梦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整个包厢里其乐融融，吃饱喝足的童梦无法想象更好的生活了。 亲人，好友，志同道合的伙伴全在自己身边，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第139章 入围了 还真有。 真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饭过三巡，俞凌霄打来电话，“梦梦，我要告诉你一个大好的消息！你入围了！你听见了吗？你入围了！” 童梦赶紧走出包厢，躲进安静的厕所里，“什么入围了？入围哪个奖项了吗？” 俞凌霄稍微冷静下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入围金鸡奖了！我提前得到的口风，你千万不外传，知道吗？ 而且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到了十月份金马奖也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金鸡奖，由业内专业人士进行评选，是彼时的华国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奖项，同华表奖，百花奖并称华国电影三大奖。 其实，童梦的运气不算太好。 第一，国家发布新政策，这时候的三大奖都是隔两年一办，之前还不是呢，就童梦出道这一年开始是了。 第二，《问道手记》上映晚，华表奖和别的奖在时间上不符合，压根儿没法参报。 虽然报了童梦不一定得奖，但是报名都报不上，那是注定得不了奖啊！ 至于金马奖嘛，俞凌霄没有人脉，只能乖乖等人家十月中旬公布提名，还早着呢！ “我知道的凌霄姐，我入围的什么奖？希望大吗？” 童梦听起来比俞凌霄还要冷静，可她的手心里都要被自己掐出四个月牙了。 金鸡奖十月十四日才能公布提名名单，这才九月中旬，俞凌霄就已经得到消息了，是不是说明，自己希望很大呢？ “入围的最佳女配角，和最佳表演新人！” 两个奖项，两份希望。 童梦深呼吸一口气，“凌霄姐，你觉得我希望大吗？” 很快，电话里传来几声轻笑，“梦梦，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你只要好好演戏，其她的我会帮你。” 这是童梦第一次入围，还不明白演艺圈“潜规则”的她不知道一个道理—— 电影奖项，不过是运作的“艺术”，而不是电影的艺术。 诚然，在2005年，大家都还比较懵懂的年代里，电影不好肯定是入不了围的。 但是，真正决定你能不能得奖的关键因素并不是“电影好或演技好”，而是你有没有人脉，你的电影有没有票房。 即使是再小众的文艺片，也会通过出售版权等方式赢得收益，不要听那些“为了艺术”之类的鬼话，那都是假的。 所以，片方、演员、电影节这几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名气大如奥斯卡，也不过是一场“商人的狂欢”罢了。 你给我奖，我顶着拿奖的荣誉卖版权，冲票房，然后跟大众说“奥斯卡你是真权威”。 至于演员这个角色嘛，不过是所有人推到台前的“招牌”。 你有粉丝你有名气，我助你拿奖，大家来看电影，片方赚了，你也赚了，多好啊！ “我相信你凌霄姐，谢谢你。”童梦轻声说道，“真的谢谢。” 俞凌霄的笑声更畅快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怎么样？正清一直打不通滕导的电话，只好先和我分享了。” 童梦赶紧解释，“滕导手机没电了，我们刚才比拼玩贪吃蛇来着。” 一时游戏一时爽，谁成想会错过好消息。 “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和东京国际电影节公布了名单，《问道手记》入围了！ 虽然她们没有最佳女配和最佳新人的奖项，但是这对你有好处。 你不仅可以去感受国际一流的电影节氛围，更可以相信一件事，《问道手记》的版权要大卖了！你要走进全世界的荧幕了！” 俞凌霄的声音里斗志满满，“估计你们明天路演结束后，路演就要暂停了，咱们要去圣塞巴斯蒂安了！” 童梦有些头晕目眩，卫生间里明亮的白炽灯照得她眼前恍惚。透过镜子，童梦发现自己竟一直在笑。 天呐，我要见大导演了，我要看全世界各地的好电影了！ 童梦心潮澎湃，恨不得抱着俞凌霄亲几口。 “我知道了——”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要用厕所，童梦赶紧说，“凌霄姐，回去再说，我先挂电话了。” 童梦脚步飘飘然地走出厕所，在走廊尽头看见了等待多时的叶雨婷。 “你怎么才出来，不舒服吗？” 叶雨婷见童梦双颊涨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说着就要去探童梦的额头，结果童梦一把抓住叶雨婷的手，紧紧抱住她。 “婷婷，婷婷，我得到了一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好消息，婷婷！我好开心啊！” 叶雨婷稍加猜测，估摸着是跟电影有关。 她回抱住童梦，笑声闷闷的，“不管是任何好消息，我都要恭喜你。恭喜你梦梦，我们离最好的大人又近了一步。” “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吧，你永远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你的演技倾倒！” 叶雨婷夸得童梦有些羞赧，“真有那么好？” 叶雨婷莞尔一笑，“绝无仅有。” 当夜，聚餐结束的《问道手记》剧组离开东北，前往下一个路演城市。 机场里，童娟丽几人抱着童梦依依惜别，但她们也没说什么“累了就休息”的话。 因为童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气息——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啊！ “去吧梦梦，去吧。” 从东北小城里走出来的女孩，一开始只是想唱二人转登上舞台的女孩，终于走到了众人眼前，终于走到了聚光灯下。 童娟丽和童香君以童梦为傲。 童梦朝大家挥挥手，“拜拜！你们快回去吧！” 直到再也看不见童梦的背影，童娟丽姐妹俩和桂书云母女俩才打道回府。 飞机很快起飞，童梦从天空俯瞰城市。 好像很久之前，自己还是一个没坐过飞机的学生呢。 坐在童梦身边的鱼采柳掏出眼罩和毛毯，“睡一会儿吧梦梦，得飞一会儿呢。” 童梦想了想，还是没有睡觉，而是轻声道：“采柳姐，你把我的英语书拿出来，我背背英语。” 童梦英语不错，去参加叶雨婷毕业旅行那几天里完全交流无障碍。 但，没准儿这次出国会用英语接受采访呢？ 有备无患嘛！ 私设如下（不占正文）—— 因为金鸡奖在03年取消了最佳新人奖，我也不知道我咋一个奖都赶不上，奇了怪了，所以我自己加了一个金鸡奖新人奖。 以及，此时的圣塞巴斯蒂安虽然没有结束，但已经临近尾声了并公布提名了，是我私心想要童梦去看看，所以挪了一下时间。 以及，东京电影节此时已经公布提名了，这个是真的。 金马奖十月左右公布提名，这个也是真的。 后续的奖项时间都会回归正常的。 第140章 电影节 俞凌霄猜得没错，滕寻绿刚到酒店，手机刚一开机，电话便蜂拥而至。 “滕导，咱们入围圣塞巴斯蒂安和东京电影节了！我们的路演先暂停吧！” 熊正清说完，顿了一下，“金鸡和金马也有苗头的，我得到点消息，应该是没问题。” 滕寻绿的喜悦之情比童梦还要强烈，因为圣塞巴斯蒂安和东京《问道手记》入围的可是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 这要是得奖了，滕寻绿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的！ 熊正清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今年东京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是咱们华国人......” 未尽之意，不言自明。 这一下子，滕寻绿没喝酒的脑袋也变得晕乎了，“有把握吗？” 熊正清笑道：“咱们几年磨一剑，怎么没把握呢？” 在国际上，最受欢迎的华国片是什么样的？ 首先，武侠、乡村、贫困，老外就是爱看这样的，她们认为这就是华国电影的样子。 先不说后两样是不是刻板印象吧，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她们属实是为华国武侠着迷。 《问道手记》是一部典型的武侠片，不仅画面美如山水画，就连故事内核也符合“侠”字内涵，她们很难不被迷住。 “你放心好了，等着一场路演结束，咱们就要全员飞回首都，准备前往圣巴斯蒂安了。” 熊正清信心满满，“记者媒体我都联系好了，票房一定能再涨一截！” 熊正清在营销上花了大价钱——三百万！ 虽然放在后世不值一提，但是放在目前，那真是天价了，不知暗地里有多少人在唱衰。 可随着票房涨幅，这帮人又纷纷调转船头，开始吹捧起《问道手记》了。 滕寻绿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但我估计圣巴斯蒂安几率不大了，因为她们会优先选择全球首映的电影，咱们只是国际首映，先天优势就差一节。” 国际上的a类电影节都是如此，除了戛纳、奥斯卡、金球以外她们就是会要求参赛影片在她们这里是全球首映，或是国际首映。 熊正清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声也比平时大，“没准儿咱们明年还能去奥斯卡呢？” 怎么说呢，有几率但不高。 可不管怎么样，《问道手记》已经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只待拿几个大奖，来锦上添花了。 第二天，全剧组人斗志高昂，路演时候拿出了十二分劲头，童梦恨不得再唱一首二人转。 而得到消息的记者们如同见了蜂蜜的熊，疯狂追问着电影获得提名的消息。 “滕导，这次入围国际电影节什么感受？” 滕寻绿之前有过戛纳和柏林影节铩羽而归的经历，眼下很需要一个大奖来证明自己，毕竟她不是拍商业片的，只要有票房就万事大吉了。 “感觉很好，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祝福我们吧！” 第二天，各大娱乐周刊的新闻标题全部换成了《问道手记信心满满，滕寻绿能否领衔女导演，取得佳绩？》。 当夜，没有休息好的众人再次登上飞机，连夜飞往首都。 “采柳姐，辛苦你了，你快回去吧。” 童梦带着满身疲倦回到家里，强撑着锻炼了一个小时，这才倒头就睡。 梦中好眠，她做了一个很好的美梦，刚要走上领奖台呢，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凌霄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童梦打着哈欠开了门，“好香，你带了包子！” 俞凌霄毫不客气地进了门，“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时间紧任务重，我当然着急啊！” 接着，她让开位置，鱼采柳带着一众人推着衣架鱼贯而入。 “我们要在圣塞巴斯蒂安呆十天，这十天里你的造型很重要！你赶紧吃饭，吃完饭过来试衣服。” 童梦最头痛的工作又来了，但无可奈何。 “等我十分钟。” 她快速吃完早饭，又冲进卫生间里洗漱好，“可以了！” “你这个屋子太小了，你有没有考虑搬家？公司可以帮你找房子。”俞凌霄环视一圈，不太满意地说。 童梦拿着一套衣服进了卧室，大喊道：“电影节回来再说吧！” 折腾了一个上午，最终确定了两套红毯造型—— 第一套是一件手工定制的旗袍，素白色绣玉兰花，直垂到脚踝，大气温婉； 第二套是大红色礼服，来自意大利的高定品牌，富贵雍容，很有黄金年代的风采。 童梦的头发有些长长了，造型师却没有二次修剪，而是为她设计了盘发造型，用于搭配衣服。 “等你手里有了奖杯，我为你谈的代言应该也已经稳了。” 俞凌霄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新晋摇钱树”，虽然只是一株小幼苗，但已经有了成为参天大树的资格。 “电影节结束我就要进组了，哪里有时间拍广告？”童梦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我总不能不拍戏吧？” “想什么呢？那么好的剧本，你不拍我都不让！开机之后总会有休息的，这时候你就出来拍广告。” 童梦想了想，“可以，但不能太久，林向山这个角色需要保持体能训练，我不能为了拍广告耽误了，一切都要以角色为主。” 俞凌霄应下，“你放心吧，孰轻孰重我知道。” 红毯造型确认了，其余的私服还没有确认呢。去电影节十天，每一天亮相都很重要，哪怕只是去看个电影，或是漫游圣塞巴斯蒂安。 所以，俞凌霄直接收拾出来四个大箱子，“这次时间还是太紧了，别人可都是提前半个月准备的！” 有不少艺人会将走红毯视为一项隆重的工作，因为这是最快速博得版面的方式。 童梦不想评价对错，但从本心而言，她是厌恶这种活动的。 不过目前为止，她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充当“人形衣架”。 所有造型全部确定，童梦终于可以健身、看剧本了，偶尔还要上博客和粉丝们互动一下。 她现在已经有十五万粉丝了。 递到童梦手里的剧本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在押宝这位新生代小花，尤其是她最近势头正盛。 等到剧组所有人前往圣巴斯蒂安那天，《问道手记》的票房已经突破一亿大关，来到一亿一千万了。 第141章 玩一天 圣巴斯蒂安是一座海滨城市，是全球十大美食城之一。不仅风景如画，气候也是相当宜人的。 童梦刚一下飞机，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电影节宣传以及美食、赛艇、伐木等比赛的广告。 “先去酒店休整一下，然后去拿工作证休息。”熊正清大喊道。 《问道手记》入围了两个奖项——最佳影片即金贝壳奖，这是圣巴斯蒂安的最高荣誉；最佳导演奖，毋庸置疑，这是滕寻绿的高光时刻。 电影节派了两名工作人员前来迎接童梦等人，两人的英语比较流利，但带着较重的口音，这让童梦在心里思考：我要不要学西班牙语？ 毕竟，我以后还会来到这里。 在车上，工作人员给她们分发了电影节手册，详细列出了每一部电影的展映时间，和研讨会时间。时间随个人安排，可自由选择观看哪部电影。 圣巴斯蒂安作为欧洲最古老的电影节，其影响力自不必说。童梦即将在这里见到数量庞大、思想创意都极其前卫的各类影片。 国内很少能看见拉美电影或西语电影，但是在这里，童梦可以大饱眼福，一次看个够。 童梦一边看，一边圈出几部自己感兴趣的电影。首先，入围最佳影片的电影是一定要看的，其次，华语电影也是要看的。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俞凌霄看童梦咔咔标注了一大堆，小声道：“你不睡觉了啊？” 童梦搬出经典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有了。” 酒店离库萨会展宫（电影节举办剧院）很近，《问道手记》剧组独占半个楼层，和同样前来参赛的华国导演汤冰之一起分享。 童梦的身体里好像没有倒时差的概念，一放好行李，熨好衣服，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了。 俞凌霄和鱼采柳无法，便带着两名保镖和她一起出门了。 时值九月，圣塞巴斯蒂安正在举办赛艇比赛。整个镇子的气氛热闹雀跃，童梦仗着没人认识自己也挤了进去。 看了一轮比赛之后，童梦的兴奋劲儿更是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你们可以去看伐木，很有意思。”本地保镖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说。 伐木比赛是当地传统，童梦去了现场以后发现居然真的是砍树！ “我可以报名吗？” 保镖惊讶地看着她，“当然可以，你会功夫？” 来了来了，人均会功夫的华国人。 童梦微微一笑，“略懂略懂。” 这场伐木比赛并不是大型比赛，属于随时报名随时参赛。俞凌霄一开始还不同意，“万一受伤怎么办！” 童梦央求了好久，她才勉强松口，“只能玩一次！” 万一童梦的胜负欲又上来了，不赢不走，那她真是没地方哭去了。 一轮比赛五个人，童梦的对手分别是三名女子、一名男子，胜者可以赢走一千元人民币（我胡乱说的）。 童梦的身材并不魁梧，和其她几位选手比起来并不占优势，但作为场上唯一的亚洲人，她竟然收到了不少鼓励。 “嘿！加油！用功夫教训她们！” “ok！” 此时开心的童梦完全没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位背着相机的华国面孔正在专心地拍她。 比赛开始，童梦心无杂念，专心开砍。 八十，八十，八十...... 沉重的斧头被童梦抡得虎虎生风，粗壮的树桩不断出现缺口。一生要强的华国女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 赢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被一位女士夺走，人家本职是铁匠，等闲人哪里比得过。 “看！五百块奖金哎！我可以请你们吃顿大餐！” 童梦拿着钞票眉开眼笑，“海鲜大餐怎么样？” 鱼采柳竖起大拇指，“我赞同，不够的钱凌霄姐补。” 俞凌霄无奈、扶额、苦笑，“真拿你们没办法。” 圣巴斯蒂安拥有三家米其林餐厅，但保镖却带着童梦她们去了一家海鲜餐厅。 这里不仅有当地着名的苹果酒，还有十分肥美的鳗鱼和鹅肝。 童梦在开餐前暗道：还好是增肌期过来了，要是减脂期过来我岂不是得馋死。 鳗鱼名不虚传，不仅肥美，而且口感丰富，但童梦最喜欢的是一口一个的鹅肝，搭配无花果食用堪称仙品。 吃过饭，第一天的漫游就结束了。 罪恶感强烈的童梦自觉去了健身房，练了两个小时才回到房间里休息。 俞凌霄满意于她的自律，“你要好好保持，现今能拍打戏的女演员不多，你趁着年轻可以好好积累。” 打戏只有年轻的时候可以拍，岁数大了一身伤，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扛不住的。 童梦点头应下，“我知道的，放心吧凌霄姐。” 第二天，童梦早早洗漱好，跟滕导还有时莎一起看了今天最早放映的一部电影。 这是一位土耳其女导演的首部作品，讲述了一位女性在婚礼前夕决定逃婚的故事。 时莎没有上过电影学院，但最近有系统学习的打算，所以很爱和滕寻绿还有童梦聊天。 滕导是因为经验丰富，具有导演视角。而童梦虽然年轻，但专业理论扎实，从不吝啬藏私。 “你觉得怎么样？”滕寻绿问童梦。 “我觉得中规中矩，太平淡了，而且构图不太好，她有一段还采用了手摇式拍摄手法......” 滕寻绿的言语就更加犀利了，“女性视角很独到，但不够大胆，拿奖无望了。” 时莎作为“学生”，虚心追问道：“我觉得导演的色调有些暗，但是有的地方又会非常突兀的增加亮色，这是为什么呢？” ......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又来到了第二场电影的门前。 电影人多的地方大家总是会互相交流的，滕寻绿就在排队人群中看见了一位熟人，便领着童梦和时莎上去攀谈。 这是一位意大利导演，擅长战争片、大场面，童梦看过一部她的电影。 四人聊得热火朝天，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童梦毕竟不是导演，也不是着名演员，大部分时候充当了倾听者的角色。 但她态度落落大方，不懂直接就问，问完就在本子上记录下自己的感想，打算回去归纳总结。 五分钟后，大家陆续进场后，这时，童梦的本子已经记了好几页了。 第142章 开幕式 第二天早上五点，童梦起床了。 今天是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的正式开幕式，童梦需要跟随全剧组人一块儿走红毯。 房间里忙忙碌碌的。鱼采柳在熨烫衣服，俞凌霄在和造型师选择珠宝，童梦的任务就多了—— 先拉伸，再用冰水洗脸按摩，开嗓，喝一杯跟中药没甚差别的冰美式，吃两个煮鸡蛋。 饿啊，好饿啊。 “今天不能吃东西，不然上镜显脸胖，这可是你第一次在欧洲亮相。” 俞凌霄明令禁止童梦进食，这两个煮鸡蛋已是法外开恩。 一切准备就绪，童梦于六点钟坐到镜子前，直到屁股都快坐麻了，化妆师才说，“可以了。” 童梦在镜子中端详自己的脸：底妆略白，眉毛入鬓，眼妆浅淡，唯有唇妆红润鲜明。 很像......央视主持人，大气而端庄。 化妆结束，童梦的头发也接好了，她又变成了长发。 “颅顶部分要不要做高一点？”俞凌霄单手托腮，“贴头皮的发型虽然很大气，但是会不会显脸大？” 童梦身高一七五，体重一百一十斤，这在现实中看绝对是弱柳扶风的超级瘦子了。 但在会拉宽人的镜头里就不一样了。 目前，童梦还在进行增肌工作，游端希望她的体重可以达到一百三十斤，这样才能拍出流畅的、有力量的肌肉线条。 “不会。梦梦的五官非常流畅，就适合贴头皮，而且咱们今天穿旗袍，颅顶过高没有韵味。” 俩人讨论半天，童梦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话语权。 “成，那就贴头皮吧。” 一层又一层的啫喱和发蜡上头，童梦想起了小时候：童娟丽为自己梳头就这么使劲。 “插这根玉簪子吧，斜插——采柳，把首饰拿来！” 一整套淡紫罗兰色翡翠，偏清透的粉紫色，价格不算多贵，但胜在高级有格调。 早年间华国人去参加国外电影节，女明星一般会走两种红毯路线——抢眼型：不管造型好不好看，但肯定是很出风头的； 低调型：造型适合自己，但偏保守，没有名气的人不会轻易尝试，因为怕摄影师发现不了自己。 童梦今天走的是两种结合路线。 根据俞凌霄的消息，首先，此次来参加电影节的女艺人没有穿旗袍的，还是礼服居多，所以童梦穿旗袍本身就是一个很抢眼的行为了。 其次呢，《问道手记》入围的是主竞赛单元，所以即使童梦没名气、穿得很低调，记者们也会拍她的。 就算不会盯着她猛拍，那至少也是有版面的啊。 综合分析过后，俞凌霄决定让童梦穿出风格、穿出品质，不用去做那些哗众取宠博眼球的事儿了。 上午九点，童梦的整体造型终于结束了，此时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两个鸡蛋早就消化了。 鱼采柳给了童梦一块儿指甲盖儿那么大的巧克力，“你先含着，补充一下体力。” 童梦无语凝噎，这么大点儿玩意儿，唾沫星子要是多的话瞬间就没了。 可她还是如获至宝，乖乖吃了。 “过来梦梦，拍照！” 现今虽然不流行什么出发照、酒店照，但还是需要拍几张照片的。俞凌霄会把这些外人拍不到的照片传给相熟的杂志社，用来写通稿。 除此之外，童梦也需要有几张较为生活化的照片，用来发博客，和粉丝互动。 “来了！” 圣塞巴斯蒂安明媚的阳光打在童梦身上，旗袍上的玉兰花流光溢彩：这是俞凌霄的要求，要在花蕊里加上金银丝线。 乌发间探出一根坠着小莲藕的玉簪子，耳朵上不大、但很典雅的翡翠耳钉与其交相辉映。 童梦的身高气势摆在那里，照片怎么拍都不会出错的。她随意摆了几个姿势，摄影师就喊了“ok”。 俞凌霄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你今早上头条那两张照片好。” 今早，童梦在国内上了娱乐新闻头条，配图全是她参加伐木比赛时候的照片。 标题一个比一个吓人，什么“童梦出征电影节，疑似胸有成竹”，什么“落地砍柴，天才小花玩物丧志”，什么“电影节未有斩获，但砍柴夺得第二”！ 搞得叶雨婷在qq上好一顿笑话她，满屏的“哈哈哈”看得人眼睛疼。 十点，童梦和全剧组人坐车前往库萨会展宫，短短两公里路，活生生走了四十多分钟。 “一会儿微笑、招手就行了，你要是不会就跟着益丹秋老师学，知不知道？” 俞凌霄操心坏了，很怕童梦走红毯太紧张，导致发挥失常。 “我知道了，咱们不是排练过吗？” 女艺人走红毯三要素童梦紧记于心：不能眨眼，保持微笑收腹挺胸，余光看路且不露痕迹。 《问道手记》剧组最先下车的是滕导，然后按照戏份依次下车，等待入场。 童梦感觉，走红毯就像是赶大集，只不过是光鲜的赶大集。 转播镜头里神采飞扬的大明星们，背地里都被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在不张嘴的用腹语说小话。 时莎：“我这条裙子太紧了，紧得我无法呼吸。” 童梦：“好饿啊，一会儿进去有饭吃吗？” 郁流如：“一会儿你们扶我一下，我这个鞋子太高了。” 益丹秋：“左边镜头，笑。” 滕寻绿：“前面那老外喊我们了，快走。” 说话的时候，大家完全没有张嘴，全都顶着太阳一般热烈的瀑布闪光灯，露出标准笑容。 领路的工作人员将全剧组人带到红毯尽头，“稍等，等她们走到中间你们就可以上去了。” 上一个剧组是捷克导演博赫丹.斯拉马带领的剧组，童梦还没有看过他们的片子，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很快，她们走到红毯中间了，《问道手记》也可以登场了。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华国电影《问道手记》的创作团队，她们入围了两项提名，分别是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 哇哦，很难得，她们的主创团队竟然全是女性。现在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是电影导演滕寻绿，五年前她拍摄的...... 一位生面孔出现了，童——梦，她今天穿得非常华国，非常的具有东方韵味......” 第143章 看看看 新闻行业是追求热点、追求速度的行业。 童梦人刚进会场，刚听完主持人叽里呱啦的一顿输出，国内的新闻报道就已经出炉了。 《问道手记剧组大放光彩，为国争光，大赞！》 《新生代刀马旦演员童梦绽放西班牙，剧组能否夺魁？》 《问道手记票房上涨至一亿三千万，是谁在追逐这部电影？》 ...... 与此同时，俞凌霄也用童梦的账号上传了几张照片：第一次来电影节，心情有点紧张呢！ （当年说话就这样......） 今年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在开幕式上选择放映的电影是英国导演带来的《荒诞拳击手》，这部电影被视为夺冠热门之一，很受外界赞誉。 童梦环视了一圈，发现不少影评人在电影还未开始播放时就奋笔疾书了。 “这是在纪录现场观众反应，比如有的人一开场就走了之类的。”滕寻绿解释道。 童梦恍然大悟，“合着这是方方面面都要攀比啊。” 很快，电影开始放映，童梦也掏出小本本，准备随时记下重点。 听名字，童梦以为这会是一部暴力美学电影，结果等到电影一开始，她就傻了。 虽然电影节里放映的不少电影都会与同性、暴力、杀人、政治等要素相关，但《荒诞拳击手》这部电影怎么说呢？ 确实很荒诞。 童梦看了没多久就想离场了。 从演员的角度来说：两位主演的表现实在一般般；从观众的角度来说：这是什么狗屎剧情？ “滕导，我觉得你肯定能拿奖，你的对手不堪一击啊。”童梦小声说道。 滕寻绿难掩笑意，但仍然佯装谦虚，“哎呀，现在说这话太早了。” 童梦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她之所以还能留在场内，那是因为她想听听主创们的发言，了解一下英国人都是怎么拍电影的。 电影放映结束，坐在前排的影评人和伙伴嘀咕道：“烂片，真丢我们大英老米字旗的脸。” 童梦：对，多说点。 不过导演的发言倒是很有意思，他坦言这是一部为了冲奖专门制作的邪典电影，不需要大众们都喜欢，他只想表达自己的态度。 （邪典电影：剑走偏锋、题材诡异、拍摄手法新颖、富有争议但个人观点强烈的小成本影片。） 童梦恨不得大喊：你的态度就是男人无法接受喜欢男人，所以为了保护名誉连杀三人？ 上午的首映电影看完后，童梦准备返回酒店更换一身舒适的衣服，再去找几部真正的好电影欣赏。 电影节通常会在开幕式这一天播放一部或多部首映电影，以此作为序幕。 《问道手记》被安排在第二天播放并进行主创研讨会和采访，听说有不少本地观众购买了影票。 俞凌霄在会场外等待童梦的时候，已经跟不少华国影人交流起来了。 你说说新项目，我说说最近规划，你给我介绍几个投资人，我给你介绍几个好演员。 娱乐圈是个圈嘛！ “我们最近打算——哎！梦梦，这里！” 俞凌霄小跑着过来，“这是导演钱天澜，今年在筹备一部仙侠电影，她喜欢性格沉稳的演员。” 童梦轻声“嗯”了一声，扬起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您好钱导，我是童梦，我看过您执导的《逍遥游》，非常喜欢。” 钱天澜是专业商业片导演，这辈子就没有拍文艺片的心思，所以她选演员很注重名气。 “你好童梦，刚才凌霄说你主演的电影明天放映，你可要给我留几张票了。” “那当然没问题，我一定给您留最好的位置。” 三人又交谈了几句，钱天澜的经纪人便过来叫她了，“下次再约吧。” 她人一走，俞凌霄就竖起一个大拇指，“功课做得不错，中午可以多吃点儿。” 童梦高兴坏了，“凌霄姐，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经纪人。” 车子到达酒店楼下，一堆记者正扛着长枪短炮在楼下蹲点儿。 国内的记者自然认识童梦，一个个扯着嗓子喊：“童梦！看这边！童梦！” “童梦！对于这次西班牙之旅感觉怎么样？” “童梦！有什么话想对影迷说吗？” ...... 童梦第一次发现，原来喊“童梦”两个字破音后，人类的声音会有些像蛤蟆...... 见国内记者这么疯狂，不少外国记者也开始拍她。现在不认识这位女演员，没准儿哪天就认识了呢?到时候不就用上了嘛！ 童梦挑了几位挤在最前排的女记者回答问题： “想对影迷朋友们说感谢支持，我和我的团队会在闭幕式结束后为她们挑选点儿西班牙土特产，抽奖送给她们。” “感觉很好，因为演员就是要见识所有文化，感受不同的风光，这样才能拍出好电影。” “对于滕导很有信心，因为这是我们用心打磨的电影，华国的武侠片当然不会落寞。” ...... “你们快回去吧，我也急着去看电影呢，姐姐们注意安全，这边很不安全的。” 童梦终于在保安的帮助下挤出包围圈，“凌霄姐，你买点儿咖啡啥的给记者们分分吧，我看她们黑眼圈挺重，应该是累的，而且今天这么热，喝点儿冰的去暑气。” 半小时后，王松月捧着冰咖啡蹲在角落里写稿—— 《青年演员童梦的决心：我要多听多看多学习》。 童梦回到房间里换了一套运动装，又戴上墨镜帽子从酒店后门溜了出去。 捷克电影？没看过，看看。 不错，画面诗意冷峻，女演员对于面部细节把握很好。 阿根廷电影？没看过，看看。 可以，节奏迅速奔放，女演员的任务细节处理到位。 意大利电影？没听过这位导演，看看。 非常好看！女导演的镜头切换简直是艺术，赶紧记下来。 童梦如饥似渴，一头扎进电影世界里，连饿都忘了。 鱼采柳跟着她看完了一部又一部电影，强忍着不打瞌睡。说实在的，她也算是从业多年了，就没见过演员来电影节居然真的是专心看电影的。 不去社交，不去奉承大导演，不去追逐镜头。 人往哪儿一坐就是看，看完了还得跟专业影评人聊两句。有的人不会英语，童梦就用肢体语言和简单的单词来表达想法。 “这有什么的？电影就是给所有人看的，我只做我喜欢的电影永远不会进步的，我必须跟所有人交流啊。” 童梦走路生风，声音欢快地说：“我现在只能拍国内的电影，但没准儿有一天我会走向世界呢？我当然要做好准备。” 第144章 三秒钟 “这是武侠片？哦，华国人做的，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拍摄武侠片了，李安的《卧虎藏龙》可是令我至今难忘的！” “不不，我听说这一次是一位女导演拍的，估计又会跟爱情沾边吧，你懂的大卫，女人嘛！” 明亮的影厅中，两位来自洛杉矶的白人男记者无知地聊着天。 “天，我爱死武侠了，华国人总是拍的很美，为什么她们人人都会功夫？” “莉莉丝，不要这样，华国人当然不止武侠电影，你可以说你很爱武侠，但不能说她们只有。” “好吧妈妈，我记住了。” 圣塞巴斯蒂安的居民不仅会品鉴美食，她们还会欣赏电影，谁让她们拥有一个有名气的电影节呢？ 名叫莉莉丝的女孩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就喜欢电影这门艺术，武侠电影绝对是她心目中最感兴趣的电影分类之一。 很快，影厅暗下，观众们自觉噤声，盯着面前这块硕大的荧幕。 童梦坐在第一排，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位置，但没办法，作为主创她们只能坐在便于上台的位置。 她仰着脖子，又一次看着自己出现在荧幕上，不禁感叹道：滕导真的很偏爱我。 这不是童梦自恋，这是事实。 片头是以童梦的眼睛开启的，那双眼睛足足在镜头前停留了三秒钟。 一块一百寸的16：9幕布长2.21米，宽1.25米，是整个影厅中唯一明亮的存在。 因此，一双眼睛能在这上面停留三秒钟，足以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占据所有人的脑海。 三秒钟的效果体现在哪里？ ——已经有不少影评人在本子上记下了童梦的名字。 故事缓缓铺陈而开，一个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哦——” 莉莉丝在心中惊叹，“宁访烟她踩在竹子上，天呐！” 这段镜头很不好拍。 滕寻绿为了拍出童梦置身于山巅云海竹林之上的感觉，整整吊了四台摄像机上去，人为做出一种“摇曳的松弛感”。 莉莉丝已经忘记喝饮料这件事了，她全身心投入进去，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和萧千凡她们一起战斗。 来自洛杉矶的白人男记者在纸上快速书写着什么，好像是一些用于挽尊的话语吧。 “太美了。” 莉莉丝的妈妈罗拉深吸一口气，“华国太美了。” 滕寻绿带着剧组奔赴大江南北实地取经，力求一片叶子，一朵云都要出现的恰到好处。 适当留白的规整构图为观众们留足了遐想空间，毕竟人类未实现的想象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图画。 影厅灯光再次亮起，全场掌声雷动，罗拉和莉莉丝起立鼓掌，只不过莉莉丝的眼睛红彤彤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宁访烟去世，我不能理解。” 和莉莉丝有同样感受的观众不在少数——导演，宁访烟做错了什么？你干嘛让她“死”！ 人人爱天才，更爱不拘一格行事洒脱的天才，最爱这般天才为了侠义牺牲自己。 如果一个角色能让观众又爱又恨，又同情又惋惜，那就说明这个角色成功了。 毕竟，能牵引人情绪的电影才是好电影嘛。 观众们会有些生气宁访烟的任性，会有些佩服她对剑术的追求...... 总之，又强又惨，性格鲜明，谁能不爱？ 除了宁访烟以外，心怀大义但行事果决的萧千凡，为了利益有勇有谋的北山（傅母），为了真相反抗皇权的蔚红星，誓死追求自由的关敏达...... 这些女性角色绝不是刻板印象中只懂情爱的女人。 她们或许是个坏人，但绝不是个傻子；或许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愚昧的人。 是她们共同构成了这个快意恩仇的电影世界。 “请让我们用更加热烈的掌声欢迎《问道手记》的主角们，好吗？” 主持人是西班牙当地很有名的电视主持人，国民度很高。她先是说了一段幽默的开场白，然后便把话筒交给了滕寻绿。 研讨会嘛，那自然是导演先来分享一下创作理念，再来分享一下拍摄手法，最后拉拉票，说几句艰辛。 等导演说完之后呢，轮到演员说说人物理解，对于角色情感的把控，再来说几句艰辛，那就完事儿了。 童梦戏份最少最后说，但轮到她发言的时候掌声很响亮，看来大家是很喜欢她的表演的。 “嘿，大家好，我是华国青年演员童梦。我可不想做个‘拍马屁的人’说一些西班牙菜很好吃、风景很美之类的话，我要当一个‘告密者’，向你们揭露一些剧组秘密。” 观众们哄堂大笑，因为童梦用了西班牙俚语来表达“拍马屁的人”和“告密者”。 这在当地是两个用于玩笑、缓解气氛的话语。 “我想大家都很喜欢《问道手记》中的打斗场景，我不会说那有多辛苦，因为那很有趣，但我必须要告诉大家的是，你们最喜欢的那场竹林戏是导演拍摄了一天时间完成的。 朋友们，时间就是金钱，看来我们剧组很阔绰。我被吊在天上忽上忽下，但是导演不搭理我的呼唤，因为她正在感受风吹来的方向，天呐！” 童梦做出一个崩溃的表情，罗拉和莉莉丝笑得更大声了，滕寻绿则笑着大喊道：“天呐，我的演员把我说成了一个恶魔！” “不过，我想你们的反应证实了一件事情，我们是对的。世界上只有精益求精的人才会收获成功，因为她们总是想做出最好的电影。 我相信，我们是最好的之一，或许你们的反应可以让我更加大胆，我们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观众们的掌声和叫好声更加热烈，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西班牙本地表达爱意的话。 童梦顺着大家的反应，又将话题拐到了角色理解上，侃侃而谈几分钟后，她鞠躬感谢观众，将话筒还给了滕寻绿。 莉莉丝握着罗拉的手，“妈妈，我要再看一遍这部电影，因为这很精彩！” 罗拉摸摸女儿的头发，“很好，因为妈妈也想再看一遍。” 研讨会结束后，喜闻乐见的记者采访环节来了。 第145章 女战士 欧洲部分记者的言辞犀利无比，好像想要演员们破防，露出最不堪的一面他才能罢休似的。 国内记者的措辞就温和多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入围了，那就是为咱们国家争光嘛！ 如今的童梦面对记者们的提问堪称如鱼得水手到擒来，压根儿不用俞凌霄操心。 “您好，我想问一下童梦，这是你的处、女作品嘛？你......” 童梦直接开口打断了这位男记者的话，“处、女作这个词很冒犯我及所有女性，请您用首部作品这个词汇，谢谢，我拒绝接受你的采访。” 会场内突然沉寂了一瞬，这一刻，俞凌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公关方案。 突然，滕寻绿开始带头鼓掌，紧接着，主创团队所有人和台下的女性观众们开始纷纷叫好。 “酷！童，你比电影里还酷！” “对，我们不接受这样的词汇！” “做得好，姐妹！” 莉莉丝脸颊涨红，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童！我爱你！啊！” 罗拉把她拉下来，“宝贝，我想你不需要踩踏椅子，也能表达自己的喜爱。” 莉莉丝赶紧拍拍凳子，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对不起妈妈，但你不觉得童像一位女战士吗？那种......会狠狠踢翻校园霸凌的正义女战士！” 童梦倒是没想到大家的反响这么热烈，但她很开心，很开心有这么多人站在自己身边支持自己。 “对不起，我想，这可能是一种习惯，我向你道歉。” 这个小插曲结束了，但童梦只接受了男记者的道歉，没有接受男记者的采访。 至于男记者回去写稿黑她？ 童梦表示：黑就黑呗，谁在乎。 终于，采访环节也落幕了，《问道手记》圣塞巴斯蒂安首映彻底结束。 一下台，俞凌霄就严肃地告诉童梦，“你今天有些鲁莽了，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童梦想了想，“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那并不能及时解决，并不能当场制止这位记者，并不能直观的告诉女性们，这个用词是不对的。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黑我几句罢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能封杀我？凌霄姐，你知道的，我可不是没有波动、完全无害的人偶。” 俞凌霄思忖片刻，“你说得对，我不是反对你表态或制止辱女行为，我只是讨厌风险太大的解决办法。 梦梦，女演员的生存环境很苛刻，今日你是后起之秀明日之星，明日你可能就是不好相处刻薄毒舌的‘怨妇’。” 童梦脱下西装外套，“可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更何况，如果散场之后我在某次采访中呼吁大家不要使用这个词汇，也依然会有人黑我骂我。 想骂我的人我呼吸都是错，爱我的人我说什么都能理智的看待。 我不在乎外界的风风雨雨，凌霄姐你也说过，黑红也是红嘛，所以我是一个怨妇又能怎么样？ 我演技很好，我实力很好，我依然能接到工作啊。 最重要的是，凌霄姐，让我们回归问题的本质，你担心我会因为这个形象不保，因为女演员生存环境苛刻。” 童梦喝了一口水，“那是谁让女演员或者说所有女性的生存环境苛刻的？肯定不是女人，你说呢？ 但谁能改变这种现象，只有女人，只有女人能改变这种现象。那我认为，改变的第一步就是从阻止、拒绝开始。” 俞凌霄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好吧，我被你说服了，你说的有道理，并且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接下来，我会为你发一些敢于发言拒绝，敏锐发现问题的通稿，再加上一些‘勇敢反驳国外记者’的营销，这样的话，大众接受程度会更高，更普遍。 我想想——对了，还可以发一些东北人就是有搞笑、有江湖气的新闻，再结合上你前面的发言，很能引起大众讨论。” 童梦听了之后思考一下，点点头，没有拒绝。 这是俞凌霄的工作，并不是两人之间观点不合，所以话说开了就好了。 首映结束不代表工作结束。 当天下午，童梦分别接受了几家国内外媒体的采访，又跟随剧组众人一块儿接受了各大媒体的采访。 《华国再次出现武打明珠：童梦的上限在哪里？》 《最佳影片争夺火热，华国女导演大放异彩！》 《现场怒怼记者？她到底是何意？》 《问道手记票房再创辉煌，一亿五千万是她们的极限吗？》 《新青年风采——特立独行的演员童梦！》 ...... 新闻满天飞，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问题上——金贝壳到底花落谁家呢？ 在这之下，最令人瞩目的是《vogue》和《vanity fair名利场》杂志都发布了有关于童梦的新闻。 《敢说敢做：华国炙手可热的武打实力派！》 《她的眼睛停留三秒，你在心里回味许久。》 （她们说话就是很浮夸，章子怡那时候是“世界的瑰宝”啥的，我不是说章子怡不配哈，我意思她们国外就是喜欢这么说话。） 一夜之间，童梦好像走到了全世界的聚光灯之下。所有人都在夸赞她，所有人都在友善的对待她。 偶有批评，也都会在后头加上一句：但她还年轻，未来可期。 童梦，红了。 俞凌霄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都是来递剧本或是邀请童梦上综艺的，目前童梦的最高片酬已经被开到了六十万！税后！ 这可是2005年啊！ 游端导演开心坏了，恨不得电影立马开拍，好乘上这股东风。 俞凌霄更开心了，自己的大摇钱树开始发力了——代言、剧本、综艺、采访，甚至还有人邀请童梦出专辑的。 童梦这边就更夸张了，博客粉丝数直逼五十万，这在多数人都买不了电脑的2005年，已是“爆红”的象征了。 数不清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发来短信，加童梦的qq，想要童梦的签名...... 夸张的是，不知道记者们是如何找到的童娟丽姐妹俩的联系方式，纷纷前往东北，或是给姐妹俩打电话，只为了求一个采访。 第146章 后遗症 童梦赶紧让俞凌霄发声明：不要打扰到我的家人，不然我就要起诉了！ 无法，记者们只能老实了。 谁知，记者们刚准备消停下来，就又想起来一件事：童梦的老师和同学又不是素人，我去采访她们呗。 昌梅梅，孙之术，张温雅，赵雪竹...... 就没有不被采访到的！ 但，没法阻止。 因为昌梅梅她们确实不是素人，人家是合理合规的去采访她们，你发律师函也不占理啊！ 为此，昌梅梅等人还发了短信过来调侃童梦，“大明星，我跟着你沾光了，也算是红了。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童梦无奈，哭笑不得地挨个回复，承诺回去请她们吃饭。 昌梅梅原本还担心童梦年纪小，承受不住一夜爆火的机遇，心态发生变化呢。 谁成想，小丫头一如既往的沉稳。不仅早功没有落下，对于演艺道路的规划也很有条理。 昌梅梅瞬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不同于昌梅梅的担忧，孙之术就要潇洒多了。 “电影值得你值得，不火都没有天理。” 而耿锦文等室友们的回复又不一样了，不过大家殊途同归，除了祝贺童梦以外就是表达感谢。 因为童梦的关系，她们也迎来了一波关注度，接戏更方便啦！ 回复完所有消息的童梦缩进浴缸里，感受着温暖而舒适的热水，身心彻底放松下来。 这是来到西班牙后，童梦难得的独处时光。 成为演员就是这样的——身边永远簇拥着一大群人，她们都是为你服务的，好似你是武则天一般。 走到哪里都是受人优待的，光鲜亮丽的，站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名利场里的。 童梦不厌烦这样的生活，虽然也称不上喜欢，但她偶尔也会有些疲倦。 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样的饭？出现什么样的笑容？头发什么样的长短等一系列因素都令童梦认识到一个问题： 我是一件被精心打造出来的“商品”。 诚然，演员很赚钱，会受到很多喜欢，会有许许多多的好处，作为得利者的童梦不应该抱怨什么。 但问题是，这是一种很畸形的文化，这让童梦不舒服。 这种畸形文化充斥在娱乐圈的每一个角落里，可没有人在意。 年轻的童梦当然也有虚荣心，影迷们朝她高呼“童梦你演得真好”的时候，她怎么会不得意，不骄傲呢？ 但那是一种工作成果被影迷们肯定的骄傲，而不是“童梦你穿衣服真好看”的骄傲。 所以，事情更不应该是这样的了。 演员只是一种职业，和天下千千万种职业一样。 影迷们可以崇拜角色，向往角色身上的品质，希望成为那样的人。 而不是把这种喜爱和崇拜蔓延到童梦身上，关注童梦的方方面面，那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活。 如果我有一天做了错事呢？她们会为我疯狂辩解吗？ 童梦想了想，得出的答案是会的。 这个答案令童梦感到惶恐，感到抱歉。 因为爱在很多时候是盲目的，尤其是“明星和影迷”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身为下位者的她们会无限制的原谅被仰望的、身处“高位”的童梦。 这难道不畸形吗？ 难道这世界上有完人，永远不会犯错？童梦可不信。 即使童梦真的不犯错，影迷们也会在她身上浪费大量的时间，解读她的每一句话，观察她的每一次亮相。 所以，她不喜欢那些“童梦身着高定”，“童梦气质真好”的新闻，也不喜欢博客下面“童梦就是演技最好的小花”，“童梦剪头发了，我要来个同款”的评论。 童梦不是责怪影迷们，因为这是新闻媒体、娱乐圈制度、甚至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结果。 这会让影迷们的粘度更高，这会让自己更受追捧，会带来许许多多的好处。 已经在享受这种好处的她产生这种思想，实在是很虚伪。 可想法就是这样出现了。 童梦缓缓将身体下沉到水里，窒息感使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这好像一个无穷尽的莫比乌斯带—— 不顺应这种娱乐圈制度，童梦很难出名。因为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这种宣传，没有这种人设谁会关注她？ 即使有一部分影迷被童梦的演技所吸引，那股不够庞大的“纯自来水、没有人工干预的流量”也不足以使资方、好剧本选择她。 就像《冷酷迷雾》这部电影一样。 如果《问道手记》的票房不好，如果没有俞凌霄的推波助澜，她们会选择慎志还是童梦呢？ 站在莫比乌斯带上，童梦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出口。 倏然，手机提示音打断了童梦的思考，她猛地从水里钻出来，随意擦干手后，发现是叶雨婷发来的消息。 “梦梦累不累，吃饭了吗？” 叶雨婷很平常的问候击溃了童梦，她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困惑都发了过去。 “我感觉有这种想法好矫情啊，因为影迷们越爱我，我得到的利益最大；我越宣传我个人，我得到的金钱和崇拜就越多。 但我还是不舒服。 我心里的演员就是演员，我宁愿她们口诛笔伐我的演技太烂，也不希望她们说我今天画的妆容真好看，然后去剖析我的成长史，说一些要向我学习的话。 可现在的我需要这种新闻，需要大家记住我，然后我才能选择好剧本，继续产出优秀的作品。” 童梦说完之后，叶雨婷过了很久才回复，久到水都要凉了。 “梦梦，你这是当局者迷啊。公众人物有义务呈现出完美的作品、完美的状态，正确的思想，这是你工作中的一部分。 但你的想法自然没错，这可能就是一夜爆红带来的后遗症吧。 人们在逐渐把你推向神坛，久而久之总会有影迷对你陷入一种狂热的爱，做出一些影响她们生活或人生的决定。 这确实是畸形的文化，你没有想错，但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破局吗？ 因为你太弱了。 根基不稳的一夜爆红能带来什么？短暂的名或利罢了，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你甚至可以捞够足够你一辈子生活的钱。 但真正的强是什么？ 是你可以决定不发这样的通稿，没有人会反驳你； 是你可以不穿华服美宝，只需要一件干净得体的衣服也不会有人敢轻视你； 是你拥有消失而不被遗忘的底气，那资方和好剧本自然会来主动找你。 现阶段，如果你进组去拍一部为期一年的电影，你觉得还会有人记得你吗？ 我觉得不会。 而相比于其她人，在限制中不停表达态度的你不应该陷入这种困扰。 我想，等你再拍几部好作品，坚实的走向更高处时，你的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 因为权利才是消除烦恼最好的解药。 对了，我的演员朋友，或许在现阶段你可以换个思路想想：你的每一套穿搭、你每一次荧幕之外的亮相都会养活一大帮记者，这也很不错哦。 加油吧，梦梦，我无条件相信你、支持你，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天才的演员。” 第147章 学习中 童梦的烦恼被叶雨婷化解了。 准确的说，是那句“权力才是消除烦恼最好的解药”点醒了童梦。 还是我太弱了，我得变强，我得多拍戏，我得多创作好作品。 于是，童梦开始自我内卷。 她从浴缸里爬出来，带着《冷酷迷雾》的剧本去了健身房，在跑步机上一边快走一边研读剧本。 《冷酷迷雾》的剧本很厚，一共有三十四本。 因为游端导演是那种极其细致、极其喜欢做好一切规划的导演，她不能接受片场有任何意外出现。 这很对童梦的胃口，因为她也是这种人。 一直到西班牙时间晚上十一点，再次洗漱好的童梦才爬上床，准备休息。 明天的行程童梦很感兴趣，她必须得养足精神，用心学习。 第二天一大早，童梦先是空腹有氧半小时，然后才和鱼采柳一块儿去吃早饭。 煎鱼、干巴面包、牛奶、沙拉、煎蛋，健康是健康，就是吃得童梦生无可恋。 “想喝一碗热乎乎的，加了醋和辣椒油的，多来香菜葱花的豆腐脑，再来上两根油条......” 童梦深吸一口气，“那得多香啊！” “哎呦！凌霄姐你打我干嘛！”童梦捂着脑袋，夸张地看着刚刚取餐归来的俞凌霄。 “做什么美梦呢你？你看我像不像豆腐脑？快吃吧，一会儿咱们去正清房间找她。” 电影节除了放电影、颁奖以外，还有一项环节：电影市场。 每个电影节的风格不同，主题不同，即使会有变化，也是换汤不换药的。 比如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从进入新世纪开始，评委会愈发偏爱社会议题，将目光聚焦于全世界，开始探讨“生命意义”，“青少年创伤”，“战争”的社会问题。 2004年赢得金贝壳奖的伊朗影片《乌龟也会飞》便是以战争为主题，把镜头对准饱受苦难的孩子们，为她们发声。 所以，全世界的电影片商或发行人如果想购买此类电影，便可以来到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挑选合心意的、她认为有市场的片子。 《问道手记》的制作公司全部是华国企业，因此，在国内及港澳台上映得十分顺利。但如果想要卖到欧美或日韩等国家，就需要在电影市场里寻找买家了。 《问道手记》入围了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滕寻绿本人又在欧洲小有名气，再加上华国武侠的神秘buff，这部片子不愁卖。 熊正清等人已经收到了不少报价，但物以稀为贵嘛，如果《问道手记》拿到了金贝壳奖，或是滕寻绿成为了华国第四位获得a类电影节最佳导演的导演—— 那这部片子的价格就会翻倍啦！ “最重要的是，哪怕我们没有得奖，影片的价格也不会下跌很多。两项入围已经证明了我们的实力，国内的票房也是实打实的，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明白吗？” 俞凌霄一边喝咖啡一边为童梦讲解，“这次去参加电影市场是一个信号，表明我们野心的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报价应该更高一些，不然免谈。” 童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我听说华国市场目前并不被人看重，那我们的票房成绩还会对价格产生影响吗？” 在如今这个时代，好莱坞的电影产业是被全世界瞩目的焦点，而欧美国家傲慢的认为，东亚国家中只有日本算得上是有价值的票仓，其她国家实在是不值一提。 俞凌霄放下咖啡杯，“不要听这些蠢人的话。如果一部电影只卖出几百万票房，那她在哪个国家都不好使。可我们的电影卖出了多少？一亿七千万！ 这是什么概念？咱们国家的平均工资才一个月1500元！而我们的电影票最便宜的一张也要三十元！” “我明白了。”童梦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我听说正清姐最近还在起诉盗版。” “没错。盗版碟片一张十五元，即使画质粗糙也有不少人去买，很影响我们的票房涨幅，这两天的票房成绩已经开始缓慢下跌了。” 打版权官司不好打，堪称拉锯战。 哪怕《问道手记》剧组胜诉了，可那时候她们的影片也已经下映了，又有什么用呢? 保护版权？童梦认为不止如此。 三人站在电梯口，俞凌霄听了童梦的困惑后笑道：“确实不止如此，因为保护版权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因素，我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营销，是态度。 一旦剧组起诉，各大新闻媒体一定会发通稿，会对我们起到一个二次宣传作用的；第二就是表达打击盗版的态度，借此来抬价。” 三人步入金碧辉煌的电梯，鱼采柳摁下六楼。 “影片下映后我们即将发行正版碟片，我们会增加主演签名、珍藏海报等周边礼物带动消费量，可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一家盗版接到了律师函，行业内的其她二道贩子自然也不敢再去干这件事儿了，至少她们会避一避风头，那我们就可以趁机入场了。 正清铺天盖地的告了十多家盗版，新闻媒体详细写了这些二道贩子通过卖盗版赚了多少钱，少则几千块，多则上万块。 那我们的正版呢？带有周边礼物的正版呢？是不是会更多？正清可不可以拿这些数据进行抬价？” 童梦听完后，不禁在心里感慨道：真是我太年轻了，她们这帮商人“心好黑”！ 俞凌霄看出了童梦的不适，“你和滕导作为创作者，自然不喜欢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剽窃，所以你们是出于正义之心打击盗版。 可我们是商人，我们只害怕赚得不够多，赚得不够快。 不过嘛，人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我们不也做了实事吗？不也打击了盗版吗？” 童梦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记下这些关键点。 她之所以学习这些，去参加电影市场，为的就是将来——她要自己做导演，要和叶雨婷成立工作室发行影片。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恰好目前身边又有能提携她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来啦！稍等我一下，我开个小会。” 熊正清这段时间里忙坏了，各路人马都找上门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有的脸皮厚的，见这次不行就问，“那下次呢？我这里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剧本哦！” 第148章 颁奖礼 资本就是这样，谁能让她们赚钱，她们就去讨好谁。 熊正清忙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这才腾出工夫招呼童梦三人。 “我换个衣服咱们就走，滕导不去就咱们几个去，我再带上我助理就行了。” 滕寻绿不爱社交，或者说，她很有艺术家风范，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 “你最近可是大忙人，电话都被打爆了吧？”俞凌霄调侃道：“我看你是容光焕发，一夜年轻十多岁啊！” 权利是最好的营养品，来到西班牙的熊正清天天笑口常开，腰板倍儿直。 熊正清可不是谦虚的人，立马承认了，“那是！我和滕导准备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今天？我这可是收割的季节！” 她紧接着又说，“你别光说我，我小师妹可是为你狠狠争光了。那些媒体们酸词一套一套的，什么俞凌霄又要捧出一位影后啦，新一代武打巨星啦，你心里开心坏了吧？” 童梦看俞凌霄笑得弯了腰，佯装生气道：“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配吗？” “那我小师妹必然配啊！我还等着有好剧本再来找你演戏呢，到时候你得给我便宜点，别让你这个坏经纪人漫天要价。” 几人笑闹了一阵，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到了酒店门口，童梦自觉戴上帽子口罩墨镜，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随便在街边参加伐木大赛的少年也不能肆意妄为了。 一出酒店，彻夜蹲点的记者们就开始喊了，“童！不要这么吝啬，让我们拍几张照！” “梦梦，你演得太好了！我是你的影迷！” 后一句是在西班牙当地的华国留学生喊的。 童梦朝她们挥挥手，大声喊：“快回去吧，我要去工作了！”说着，她又跟鱼采柳耳语几句，然后才和影迷们说： “你们是不是没有吃饭？去前台报我的名字可以吃一顿早饭，吃完了饭赶紧回去吧！要是想要签名的话，可以把地址留下来，我会签好之后邮寄给你们！” 俞凌霄挡在童梦身前，“快回去吧，快回去吧，梦梦要去工作了呀！” 影迷们很听劝，有序推开后乖乖应声，“我们知道啦！会去好好吃饭的，谢谢梦梦！” 好不容易上了车，熊正清就打趣童梦，“小师妹，你越来越有明星的样子了。” 这倒不是假话。 熊正清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童梦的样子：年轻稚嫩，虽然神态大方但眼睛里还是有些拘谨。 而现在的童梦自信坦荡，眼底的青涩全然褪去，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红气养人”的松弛。 要说童梦身上唯一没变的是什么，熊正清想了想，应该是那股劲头—— 那股我想要，我争取的劲头。 童梦眉眼成月，亲亲密密地搂住熊正清，“师姐，你真是会自夸，我可是你一眼发掘出来的，夸我不就是夸你自己？” 车子驶离酒店，前往今天的会场。 和多数人想象中不同，电影市场里并没有西装革履的精英，也没有横眉冷对的气氛，只有一群或穿着舒适，或造型独特的电影人。 各国语言各种肤色混杂，童梦见到了好几位必定会影史留名的导演和演员。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编剧、导演、新锐演员在为自己谋取一个机会。 “看看我这个剧本吧！” “我什么角色都能演！” “我拍了一部电影，有人想看看嘛！” ...... 参加电影节是需要花钱的，报名费不是一笔大费用，但是字幕校对、差旅、宣传制作等都需要花钱。 比如《问道手记》这部电影，光是把台词翻译成西班牙语就花了不少钱。 电影台词是电影的灵魂之一，要是请一个烂翻译来做，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这里不是童梦的主场，她只需要多听多学就行了。偶尔，她会和几位演员或导演交流一下创作理念、人物理解，但那也不是决定价格的关键因素。 因此，童梦有更多时间去聆听—— 最新的特效技术，最前卫的电影理念，对于明年的电影市场的预测...... 这些都很有意思。 或许有的话并不是那么靠谱，但至少童梦可以从中获得国际上最新的电影资讯，也是颇有益处的。 再说了，这都是人脉嘛，混个脸熟总比不混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童梦除了看电影就是参加电影论坛、看剧本，偶尔要去接受几个专访，来几套街拍。 时间流水过，颁奖典礼终于要开始了。 这天，库萨会展宫群星闪耀，童梦换上第二套隆重的红色礼服造型，和所有人一同前往颁奖现场。 滕寻绿一见童梦就笑道：“你这衣服不错，能讨个好彩头。” “那是当然！我对您有信心！” 电影节的奖项很多，通常是两到三个奖项为一组：先是公布提名，看看vcr，然后颁奖嘉宾再说几句话，最后公布。 一般情况下，电影节都会先行公布技术类奖项，如最佳摄影，最佳剪辑，紧接着过渡到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后才能公布最佳影片奖。 在场的入围嘉宾们很紧张，场外的记者们也很紧张——她们会提前准备好稿件，谁得奖了就直接发，为了抢占先机，她们恨不得有透视眼，直接看透奖项得主。 童梦第一次参加电影节，还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比如：为啥有的人看起来特别紧张，为啥有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这倒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这跟整个环境也有关。因为到目前为止，整个华国还没有一个专业的奖项公关公司。 在国内，俞凌霄可以提前得到金鸡奖的提名名单，能提前知道评委是谁，今年的评选标准是啥，以此来对症下药，确定运营方案。 可到了国外，所有华国电影人都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为什么好莱坞的电影战无不胜？哪怕有的电影压根儿没那么好。 为什么其她国家的演员们、导演们经常被黑幕，或是得不到奖项？ 虽然文无第一，但是一个东西好不好，大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数的。 这其中的差距在哪？ 就在公关运营上。 第149章 我不服 上世纪七十年代，电影公司米拉麦克斯成立，这是好莱坞最重要的独立电影片商之一。 1993年，迪士尼将其收购，专做冷门精品电影，或是艺术性较强的艺术电影。 米兰麦克斯出品的电影横扫电影市场，屡屡创下“小成本秒杀大制作”的辉煌战绩，使得其她巨头影视公司一改傲慢的面孔，开始认真分析米拉麦克斯成功的原因。 米拉麦克斯不仅带动了独立电影的热潮，在市场上卷起风暴，在“艺术性”为主的电影节上，她们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十二年期间十五次获得奥斯卡提名，多部影片成功夺魁，捧红的导演、制作人、演员等不计其数。 没有人没看过米拉麦克斯出品电影——《英国病人》，《低俗小说》，《莎翁情史》...... 在当时，米拉麦克斯被称为点金手、票房灵药、奥斯卡代言人，就是因为她们早早摸透了电影节的法则——奖项公关。 首先是必不可少的金钱：根据数据统计，一部影片的参选制片方至少需要准备二十万美金，这还只是普通奖项。如果想要得到关键提名，那影片的公关花费至少是一百万美元。 最基本的公关行为有：举行一场专门面向评委的放映活动，最好可以请来一些和电影有关系的、业内地位高的人员进行主持“游说”。 如果评委不来？那也没关系，我们会将碟片邮寄到她们的家中，并附送一份小礼物，电影道具之类的“廉价但有心意的礼物”。 每份碟片的制作成本为两美元到十四美元，不包括礼物哦。在世界各地，有些人之所以能提前看到盗版资源，就是因为公关碟片的泄露。 除了上述行为，还得往专业的电影报刊、影评人专栏、电影人聚集地、高档小区等地投放广告。 因为公关手段频出，电影节规定：评委不可以参加任何酒会，避免拉票行为的产生。 但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有的评委就是能在各个地方“偶遇”电影片方和主创宣传，你说巧不巧？ 或是餐厅，或是影院，或是宴会。 好像地球真是地球村，人走到哪里都会相遇一般！ 初来乍到的华国人哪里能搞懂这些规则，所以只能雇佣国外的公关团队。 如电影《卧虎藏龙》，其制作商和发行商除了中影以外，还有索尼、哥伦比亚、华纳等好莱坞大公司，电影在上映初期便开始大规模营销，并进行了一系列冲奖预热，奔赴全球各地电影节。 诚然，《卧虎藏龙》是好电影，但这背后的公关法则，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之一。 所以，拥有公关团队的电影心里头早就有判断了：我能不能得奖？我能不能获得评委喜爱？ 其实大家心里门儿清。 那些真正紧张的人，要不是没钱请公关只能相信“公平的力量”，要不是请了公关，但没掏多少钱，心里没有底。 《问道手记》也请了公关团队，但属于第二种，所以心里忐忑。 至于童梦为什么忐忑嘛，那是因为她现在咖位不够、等级太低，公关压根儿没她啥事儿啊。 那是熊正清她们负责的领域，自然不会一五一十地解释给童梦听，所以她只是一心一意盼着滕寻绿能拿奖，《问道手记》能拿奖。 技术性奖项纷纷公布结果，童梦只需要充当鼓掌机器，拍拍拍就行了。 但很快，最佳导演奖要公布了，童梦不由自主地提起一口气。 这届最佳导演奖竞争很激烈，不过凭借童梦的眼光来看，滕寻绿和另一位法国女导演才是最有希望的。 童梦听见坐在她身旁的滕寻绿呼吸急促，于是忍不住拍了拍滕寻绿的手背，轻声说了句，“导演，我相信你，电影之神也会选择你。” 冗长的介绍词和视频结束，颁奖嘉宾打开手卡——“本届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获得最佳导演的人是——” 别说滕寻绿了，童梦都有些急了，人能不能不要说话大喘气啊！ “来自华国的滕寻绿导演！恭喜，请上台领奖！” 童梦瞬间站起来，双眼通红地为滕寻绿鼓掌，和她拥抱。 可能是尘埃落定的关系，滕寻绿有心情开玩笑了，她笑着在童梦耳边说，“你为我带来了好运。” “不是的滕导，是你的镜头为自己带来了胜利。” 滕寻绿笑了，笑得灿烂又张扬。她没有回应，只是跟随聚光灯，一步步走上领奖台。 “大家好，我是华国导演滕寻绿，很开心得到最佳导演奖，也很开心《问道手记》获得了大家的喜爱。 拍电影对我来说仿若一种本能，从入行之初我就抱着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拍出优秀的、不可以被忽略的女性电影，我想，在今天，我终于可以说我做到了！ 我们华国人常说，天道酬勤，只要肯坚持一定会有结果。这个沉甸甸的奖杯告诉我，我确实迎来了收获。 我在此感谢我所有的同事们，陪伴我多年、坚定支持我的正清，用心陪我打磨作品的丹秋、流如、莎莎、梦梦，还有我的摄影组...... 同时我也想呼吁一下，请市场多给女导演和女演员机会，请给我们公正的待遇，请大家做到同工同酬！ 我们拥有无限可能，无尽才华，为何要被淹没！我不服！ 谢谢大家，我是华国导演滕寻绿。” 童梦手掌拍得通红，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和剧场里所有的女性从业者们一样，大声叫好。 这一刻，不分民族国界，只因为我们是女性，我们为另一位女性的成功喝彩。 “啊啊啊，滕导，我爱你！” 童梦还不知道，她这一幕被摄像机十分诚实地记录下来了，会在几年后被扒出来，并被许多人转载。 与此同时，国内外各大媒体同时发稿： 《华国女导演滕寻绿斩获最佳导演桂冠，恭喜！》 《女性的胜利：真正的女子情谊由滕寻绿描绘！》 《恭喜！华国第四位a类电影节导演，第二位a类电影节女导演！》 ...... 在这其中，《荧幕报》发布的新闻通稿是最振奋人心的—— 截至目前，我国电影市场只产出了三百三十部电影，但获得的奖项却不比别人少！ 华国电影行业即将迎帆起航，下一个站在台上高呼“不服”的人会是谁？ 第150章 好忙啊 最佳导演奖到手了，最佳影片奖却失利了。 评委会把最佳影片颁给了捷克电影《幸福这玩意》，这是实打实的爆冷了。 童梦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扮演者安娜geislerová，也认为她获得最佳女演员是实至名归，但论影片整体而言，她觉得一般。 但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问道手记》剧组只能接受。 滕寻绿心态良好，斗志昂扬，“下一次，我的下一部影片一定能成！” 童梦忍不住为她喝彩，“好，滕导，我相信你！” 就这样，大家还是欢欢喜喜地去开了庆功宴。 俞凌霄允许童梦喝一点点点点低度酒，点到什么程度呢？童梦嘴皮子刚湿，俞凌霄就把酒杯拿走了。 整个剧组的人开心坏了，而熊正清则是忙疯了！ 她忙着回复各种报价，忙着应酬各类人士，忙着接收各类剧本...... 滕寻绿和童梦窝在角落里，看着熊正清的模样，调笑道：“大财迷。” 童梦则是一脸羡慕，“我要是能这么忙就好了，我要是得了影后，不知道得有多少好剧本来找我。” “你现在就有不少剧本找吧？还愁这个？”滕寻绿一脸疑惑。 童梦也不藏着掖着，“确实有很多，凌霄姐说初步估计，电影加电视剧估计能有八九十个本子，而且还有国外的剧组来找我，但是吧，我认为都不太好。” 这八九十个本子里，至少有四十个剧本都是以打戏为主，国外的几个剧组更是夸张了，全是武打片配角。 剩下四十个里，二十个爱情片，再剩下的二十个里：十个剧本内容不知所云，五个必须带点儿感情线。 最后，只有五个剧本有待观察。 这不仅仅是童梦演了打戏的原因，更是因为电影市场不好——片量少不说，大家还都是啥火拍啥，没有一点儿创新。 《问道手记》的票房彻底定格在一亿九千万，最后的一千万还是没有冲上去，但可以肯定的是，《问道手记》已经预定了2005年票房冠军的名头。 因此，各类武侠片如雨后春笋一般露出头来，恨不得一下子占满电影市场。 “我听凌霄说你要进游端的组，所以选择剧本这事儿也不用太着急，慢慢看嘛。” 童梦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不急，好剧本都是要等的。” 庆功宴结束的第三天，众人准备回国，她们带走了一座奖杯和十几份合同。 《问道手记》即将上映英美意法等国，成功走上国际大舞台！ 不止如此，国内也卖出了碟片版权和周边版权，后续会在二级市场上继续发光发热。 除了导演以外，主创团队所有人爆红一波，采访、活动接都接不过来，成了时下最热门的香饽饽。 童梦的博客粉丝量来到六十万，正式成为电影圈后起之秀。 与此同时，金鸡奖、金马奖、东京电影节的提名都已公布—— 东京国际电影节，十月三十号开幕，《问道手记》入围最佳影片（樱花金麒麟奖）、最佳导演、庄含巧入围最佳女主角。 金鸡奖，十一月十号颁奖，童梦入围最佳新人奖、最佳女配角； 金马奖，十一月十三号颁奖，童梦入围最佳新人奖、最佳女配角； 剧组到达首都后，整个机场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在闪光灯的映照下，今天的夜晚好似白昼。 “让一让，让一让，暂时不接受任何采访！” 童梦被簇拥在正中间，俞凌霄告诉她，“你什么话也不要说，只要埋头往前走就行了。” 明星一旦回应，记者们便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出机场整整用了一个小时，童梦到家后也是筋疲力尽。 “采柳姐你快回去吧，你也很累了。” 童梦为鱼采柳放了两天假，还从小金库里拿出一笔钱，为鱼采柳单独发了一笔奖金，只希望她在家里好好歇歇。 “好的，梦梦拜拜，快上去吧。” 童梦应该庆幸，现在的记者们远没有后世那么疯狂，还没有找到她家的地址。 一进家门，童梦就感觉不对劲——家里好像有人来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客厅的灯突然亮了，叶雨婷从沙发后头蹦出来，“surprise！” 童梦一瞬间卸下紧张，连鞋子都顾不上脱，冲过去抱住叶雨婷。 “婷婷！我好想你！” “开不开心！我特意问了你经纪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童阿姨她们因为工作来不了了，我也代她们看看你。” “超级开心！我想死你了！” 姐妹俩嘻嘻哈哈地收拾好童梦带回来的行李，叶雨婷又给童梦煎了一块牛排，自己则煮了一份面条。 “去西班牙感觉怎么样？” “开心，电影好看，学到不少东西，就是太累了。”童梦暴风吸入牛排，“我要饿死了，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 叶雨婷笑道：“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当然得注意饮食啊。接下来什么安排？” “这几天需要去一趟话剧团，去拜访一下两位老师，去试新造型，还有杂志拍摄，还要拍广告。” 俞凌霄为童梦接了三个广告：一个巧克力广告，一个公益广告，一个博客广告。 从97年到05年，网络广告产业逐渐成熟，已经有不少媒体公司开始通过广告获利。 2004年，华国广告总营收为19亿人民币，在利益面前，各大媒积极拓展、开发网络媒体，也因此，博客等各类网络杂志加大宣传规模，希望实现快速盈利。 上个月，博客准备为自己投放一则广告，预期请来五位明星，从老至少覆盖各个年龄段，而童梦作为时下炙热可热的小花旦，成功分走了一杯羹。 “你只在家里呆这么几天，经纪人就给你塞了这么多工作？”叶雨婷惊讶不已，“这当你是铁人啊？” 童梦依依不舍地吃掉最后一口牛排，“而且我还要搬家，这个地方一是太小了，二是不够安全。” 叶雨婷一听这话，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搬家吧！” “可以啊，你还可以陪我去现场工作几天，我说你是我的工作人员就可以了。” 姐妹俩商量好行程，这才收拾好厨房洗漱上床。 俩人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童梦嘀嘀咕咕地告诉叶雨婷自己这趟去参加电影节的所见所闻。 不知过了多久，太累的童梦先睡着了。 叶雨婷轻手轻脚地给她盖好被子，在心里复盘了一下要点，打算研究生读书的时候去找一份和电影行业相关的实习。 第151章 橄榄枝 鱼采柳有休息，童梦也是有的？ 说是休息，其实她要去话剧团开会，然后去拜访昌梅梅和孙之术两位老师。 这样下来，这一天休息和没休也没什么区别了。 “老师，这是我背回来的土特产，你拿回家吃！这是我在国外给你买的影视杂志，这是......” 童梦像哆啦a梦似的，一件一件往外掏，逗得昌梅梅直乐。 “好好好，我肯定回家吃。你去参加大电影节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 “没有的老师，我跟您说，国外的电影产业太成熟了，而且发掘人才的机制也比较完善......” 昌梅梅老师边听边点头，师徒俩说了约莫一个钟头才结束。 “你现在也算是走出国门了，但还是根基太弱，一定要戒骄戒躁......” 昌梅梅老师的风格就是这样，主打一个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孙之术老师就不一样了。 “哎呀，你还是年轻，这才哪到哪呢？等你拿了奥斯卡，等你成为大满贯，那才叫意气风发呢！” 孙之术老师主打一个画大饼，量大管饱，把童梦喂得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童梦带着自己的“新晋助理”叶雨婷去了造型工作室。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游端希望她能保持中长发造型，所以这次就没有剪，只是修了修型。 下午，俞凌霄来接童梦和叶雨婷，三人一同前往公益广告拍摄现场。 这是主旋律广告，有很多明星一起拍摄。大家只需要精神饱满，衣着大方地站在镜头前说一句，“反对浪费粮食，全民光盘行动”就可以了。 俞凌霄接这个广告的原因很简单——先在上面刷个脸，然后趁机认识一下各位大前辈们。 “你是年纪最小的，所以听从安排和指挥就行了。这一次广告咱们不求亮眼，只求安全。” 到了拍摄现场，那自然是咖位大的先拍，童梦只有等待的份儿。 “含玉姐！”童梦惊喜地叫住丁含玉，“含玉姐，我是童梦呀，这是叶雨婷，几年前我们参加过原创艺术大赛的呀！” （丁含玉是评委。） 丁含玉记性很好，回头笑道：“童梦同学，叶雨婷同学，了不起啊，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相见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童梦得知丁含玉在筹备一部有关于京剧的电影，以此收获了一点启示。 对啊！我应该去学学京剧！这样不仅能使我眼神更灵活，身段更好，气息也会更足，对台词有帮助。 丁含玉的拍摄顺位很靠前，“我先过去了。对了，梦梦，我的戏里还差一位配角，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让你的经纪人联系我们。” 童梦欣喜应下，“好嘞，谢谢含玉姐！” 大家的档期不一定能对得上，但这是一支橄榄枝，意味着童梦已经受到了一部分业内人士的肯定，有一定的价值了。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毕竟没人敢在官方面前耍大牌。 下午则是《旋风娱乐》报纸和《新锐娱乐》的杂志拍摄。 拍硬照的工作童梦之前还没有接过，但她又不害怕镜头，表现力也不错，同样顺利完成了。 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半，童梦一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还剩一个《时尚芭莎》的内页访谈，然后回家里试装。”叶雨婷的助理干得不错。 童梦抓紧吃了一份盒饭，又换了今天的第四套造型，接受访谈。 大多问题中规中矩，唯有两个问题童梦比较感兴趣。 “你有想过利用你的影响力做些什么吗？” “成名后的感觉如何？” 童梦是这样回答的： “首先肯定是传播一些积极且正能量的事情，我拿出了一部分薪酬捐给妇联组织，希望能有更多女孩子们读上书，用上干净月经棉。 其次就是演一些真正的好电影吧。虽说文化产业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但她也可以承担起社会责任。比如为弱势群体发声，宣扬我国文化等等。 我认为这些事情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我的作品不会。 哪怕过了一百年，我创作的电影也依然会被人观看，会被人学习，会让人知道：哦，原来这时候的人是这样想的，我们还可以这样生活。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我得有好作品，不演大烂剧。” “成名之后的感觉嘛，我想想——我认为演员成名之后很容易生活在一个真空地带里。 走到哪里都有人夸奖，有一堆人跟着，她根本就没有生活了，因为所有事情都有人为你打理好。 这会让人变得虚浮和虚伪，我在克制自己的这种心态，我不希望自己的是一个很愚蠢的、五谷不识的演员。 好的感觉自然也有很多，影迷们的喜欢呀，看见好剧本的机会变多了呀，这都是我过去梦寐以求的。” 俞凌霄不会为童梦准备采访提纲，倒不是她认为童梦永远不会说错话，永远不会犯错，圣人也没有这样的啊。 她只是认为，一个好演员如果连应对采访的思考能力都没有，那当什么好演员？趁早回家卖红薯吧！ 没有好脑子，肚子里没有知识，别说采访了，剧本她也看不懂啊！ 十二点钟，采访结束，童梦和所有工作人员鞠躬道谢，又为大家签了会儿名。 十二点半，童梦离开摄影片场；一点钟，童梦回到家中。 一点十五，童梦开始为东京国际电影节试装。 “今天表现的很不错，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c家和y家都向你示好了，她们希望你能在开幕式上穿她们家的礼服。” 童梦示意自己明白了，“我偏向y家吧，不过c家知名度更高，你认为呢？” 虽然同是奢侈品牌，但彼此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俞凌霄回答得很迅速，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毫无疑问是c家，因为她们更符合你现在的定位和年龄。 如果你也同意，我会和巧克力广告的甲方确认，让你穿着c家礼服拍摄。” “可以，我同意。但是不能给我送太多的裙子来，太不方便了，简直是反人类设计，我偏向于西装。” 俞凌霄比了个ok的手势，“我明白，你放心——哎，头发不可以烫！” 忙忙碌碌到凌晨三点，童梦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她和所有人道谢后，疲倦地瘫倒在沙发上。 第152章 学京剧 叶雨婷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们娱乐圈的人都不睡觉？我听说过资本永不眠，但你们娱乐圈是一点不眠啊。” 童梦在人前永远是元气满满的状态，作为拍摄中心的她不想露出厌烦、劳累等神态。 因为这会影响工作进度，也对不起工作人员们的付出。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摆脸干啥啊，都不容易。 但此时此刻，家里只有童梦和叶雨婷两人，她情不自禁地卸下防备，“没办法啊，休息时间就是这么少，电影节结束以后我就要进组了。 我现在还是太弱了，只能多刷脸。广告和杂志不会同一时间投放，我要确保我会一直活跃在大众视野里，并且不招人烦。” 童梦卸好妆，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一边拉伸一边抓紧看半个小时剧本。 四点钟睡觉，七点钟起床，这样的日子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童梦幽魂一般飘到阳台上开嗓，还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希望自己能够快速清醒。 清晨天气微凉，丝丝缕缕的风灌进来，夹杂着微不可察的炸油条香味。 叶雨婷今天不去现场了，她要帮童梦搬家——房子是俞凌霄找的，家政人员也到位了，叶雨婷只需要打包好童梦的私人物品，然后在帮她布置好新家就可以了。 八点钟，鱼采柳提着早餐上门了，是童梦心心念念的豆腐脑和炸油条，以及一杯消肿果汁。 这果汁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又难喝又难闻，叶雨婷闻了一下直接“yue”了，而童梦面不改色地喝光了。 习惯了，味觉什么的早就失灵了。 八点半，童梦出发前往第一个工作场地，《昕薇》杂志拍摄现场。 俞凌霄为童梦拿下了《昕薇》的封面，所以这是一项重要拍摄。童梦一边听着摄影师的奇葩要求，一边接受化妆师的涂涂抹抹。 “你一会儿最好可以飞起来，给我一种在空中凝望凡人的感觉......” 这是国内有名的商业摄影师，陈昌硕。她拍过数不胜数的明星，很早就在摄影界闯出名头了。 童梦不由自主地有些分神：一会工作结束我要给妈妈打电话，我想她了。 封面拍摄工作长达一天，因为陈昌硕喜欢保留很多样片，希望看见童梦更多的表现力。 再加上这次拍摄需要更换六套衣服和造型，光是换衣服都得大半天。 如今的童梦也能被人尊称一声“童梦老师”了，虽然她总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但事实就是如此，今年除了《超女》以外，最火的就是《问道手记》。 童梦的宁访烟又很受大众喜欢，接档电影《冷酷迷雾》也很受业内看好，更别提她还有拿奖的可能性—— 二十二岁的童梦，一步飞升了。 几月前，她刚刚从学校毕业，对未来有期待，但是完全想象不到未来会是怎样的光景； 现在，她是业内看好的新人，不用挨饿受冻到长冻疮、依靠跑步取暖。 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很多影迷，将来还会有更多。 工作结束，童梦给远在草原等待时机拍摄动物的童娟丽打了个电话。 “妈妈——” 童娟丽那边信号不好，声音滋滋啦啦的，所以母女俩只能依靠关键词来猜测对方说了些什么。 “妈妈，你那边冷不冷？我想你了！” ：我在这边吃饼子呢！你呢！ “你有没有看新闻呀？你什么时候从草原回来啊？” ：嗯嗯，妈妈回来就去看你，照片不一定能上新闻！ 不说驴唇不对马嘴吧，至少也是一点儿不沾边的。 俩人鸡同鸭讲地聊了一会儿，童娟丽那边的信号实在是太差了，电话自动挂断了。 远在草原的童娟丽收好手机，又对着借宿的牧民笑道：“我女儿给我来电话了。” 连续的风吹日晒使得童娟丽的皮肤干裂开口，曾经生活讲究体面的她穿着臃肿，顶着一个多星期没洗的头在篝火跟前烤火。 今晚，她要带人进入草原深处，去拍摄星光下的绿洲，以及那些夜晚出来捕猎的动物。 危险吗？必然的。 她们之所以在牧民家里休整，就是因为前几天遭到了风沙席卷，车子坏了。 那再次出发，害怕吗？ 童娟丽看着眼前迸裂出火花的柴火，感受着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不怕的。 这是我的心之所向，是我用尽半生找到的梦想。 童梦不知道童娟丽的境况，但她知道一点：连手机信号都不好的地方，日子肯定很苦。 挂断电话后，她给童娟丽转了一笔钱，又在qq上给她留言。 和妈妈交流完，童梦又给已经出国的童香君发消息。 半月前，童香君正式接到单位通知：她要出国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业务，所有事情都需要童香君重新适应。 尤其是两天前，童香君所在的国家发生了一起枪击案，距离她不过一条街道。 但童家的女人们好像生来就是要乘风破浪的。 童香君是所有同事中反应最迅速的。不仅帮助领导快速安抚好同事，还在现场救助了一位因为受到惊吓而心脏病发的老人。 可是，童梦也好，童娟丽和童香君也好，她们没有“报忧”的习惯，只有报喜的习惯。 “我在这里很好，放心吧。梦梦你要注意身体，小姨看见了关于你的报道，我家梦梦就是最最最最优秀的，我和你妈妈永远相信你，是你坚实的后盾。” 童梦逐字逐句地回复童香君，可俩人还没聊上几句呢，童香君就要去工作了，童梦也到达目的地了。 俞凌霄按照童梦的要求，为她找来一名京剧老师，今天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郭书英，国内饱受赞誉的旦行京剧演员，主演的《钗头凤》《贵妃醉酒》等曲目一票难求。 如今，年岁渐长的郭书英退居幕后，专心培养京剧演员。她希望京剧能长盛不衰，演员们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书英年轻时候常扮演旦行里的花衫行——即青衣、花旦、刀马旦之间的一种行当。 花衫融入了青衣的风格、花旦的表演、刀马旦的武打功夫，是极难学习的。 京剧演员多是四岁开学，因为这时候的孩子身体软，接受度较高，学东西快。 像童梦这种二十二岁的“高龄”学员，不能说没有吧，但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凤毛麟角，数不到几个。 第153章 为哪般 因为常年练武，郭书英自带正气。哪怕她鬓边已有白发，那也是双目炯炯，脊背笔直的。 一见面，郭书英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童梦一番，紧接着又上手摸摸了童梦的肌肉，最后又叫童梦做了几个动作，看看她身体的柔韧程度。 “硬了点儿，不过骨架倒是好。虽然你有点儿底子，但是不多啊。” 郭书英说话直，完全没有顾忌童梦的名气。来到这里就是学戏的，摆什么臭架子，大家都凭本事说话。 童梦诚恳点头，“您说得对。我学舞蹈晚，才入门五年，确实不多。” “嗯，你先唱两句我听听。” 两句唱完，郭书英一摆手，“你等着，我叫我的弟子来给你唱一段。” 不多时，一个约莫能有十岁的小姑娘出来了。 小姑娘英姿飒爽，行走时虎虎生风，两只眼睛亮的吓人。 “丛云啊，你给来一段。” 名叫丛云的小姑娘当场来了一段，听得童梦恨不得直呼，“老师啊！” 唱完一段，丛云一行礼，身子挺拔地出去了。 郭书英喝了一口茶，道：“看见没有？丛云四岁开始练，今年也是第五年，知道你们俩的差距在哪没有？” 童梦老老实实听着，“我是比不过丛云妹妹的。” “你想练成这样，至少要七年。你有这个时间？你有这个精力？你经纪人可都告诉我了，你是要进组拍戏的。” 郭书英又道：“我不是不能教你，但你能沉下心来学吗？你能不放弃吗？” 童梦斟酌片刻，想了想，“我能，七年也好，十七年也好，我会一直演戏，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学戏呢？ 我有这个精力，也有这个信心，只要老师您愿意教我，那一切都好说。” 郭书英乐了，“你挺有韧劲——真不怕吃苦？” 童梦摇摇头，“不怕的。” “成，看在你这份诚心上，我收你这个徒弟了！”郭书英茶盏一放，站到屋子正中间。 童梦闻弦知雅意，迅速叩一个大礼，“师傅。” 随后，童梦向郭书英敬茶，又送上自己带来的京剧曲谱，作为拜师礼。 郭书英喝了茶，就是认了童梦这个徒弟了，当场送了童梦两本京剧理论书籍，一份自己早年间的演出录像。 这算是师傅对于徒弟的一种激励。 礼成了，郭书英便把训练也提上日程了。 京剧的基本功主要是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是四功；手、眼、身、法、步是五法。 时间紧天色晚，郭书英也没教童梦难的，只叫她回家练眼神。 听起来也不难，就是转眼睛——左右转，上下转以及环动。 “脸颊放松，左右平扫，你的头、眼皮、嘴都是不能动的......” 郭书英现场指导示范几遍，又录成视频叫童梦回家看，“你每天必须要给我检查作业，如果偷懒了，第二天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教手艺的师傅都严格，昌梅梅孙之术也是如此。 童梦表示记住了，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新家位于首都的中档小区，二十四小时保安，两室一厅一书房，地段不错。 书房除了放书以外，也被改成了童梦的练功房。客房则变成了衣帽间和健身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够童梦一个人生活了。 叶雨婷按照童梦的习惯收拾好家里，还专门准备了一顿火锅大餐。 她吃红油锅，童梦吃清水锅。 吃完饭，姐妹俩一个看专业书一个看剧本，两个小时后，叶雨婷先行去洗澡，童梦一个人完成郭书英留给她的作业。 等叶雨婷从浴室里出来，惊讶地发现童梦捂着眼睛躺倒在沙发上，“你怎么了？” “练得头晕，眼皮子抽筋。” 这是经过高强度练习后，眼球韧带疲劳的征兆。 第二天，童梦前去拍摄巧克力广告，这可是奥黛丽赫本都接过的品牌。 “悦享时刻，纵享丝滑！” 童梦咽下巧克力，笑着朝镜头说。 “好的，卡！收工！” 广告拍完，童梦苦着脸和鱼采柳说，“最近一个月我都不想吃巧克力了。” 下午，去郭书英家练功。 没成想，跟着丛云踢了五百次腿后，童梦差点儿跪了！ “还没完呢，来这边儿来。” 郭书英金口一开，童梦大汗淋漓腿打颤儿地过去了。 “过来拿顶吧。” 拿顶即是俗称的倒立。 童梦会倒立，但她不会倒三分钟起步的立。 腿解放了，胳膊开始打哆嗦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淌，童梦像洗过一次澡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地方。 “师傅......” 童梦说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感觉眼前直冒火星。 “这就不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剩最后一分钟了，你能不能坚持？” 童梦没说话，因为压根儿没劲儿说话了。 胳膊抖的像筛子，全身的重量都在压在上面。不知不觉中，童梦的眼泪哗哗掉，但她还以为那是汗呢。 “三，二，一。成了，下来吧！” 这句话简直简直是天籁之音，童梦哐当一下就从墙上下来了，像只狗似的喘气。 叶雨婷心疼坏了，赶紧用毛巾给她擦汗擦眼泪。 童梦累得嘴都合不拢了，结果丛云笑着说，“师妹，这才哪到哪啊。” 没错，童梦拜师晚，所以她是师妹。 郭书英不让叶雨婷给童梦擦汗，“像什么样子！不许把明星那副做派拿到我这里来！” 叶雨婷只好回去坐着，看着童梦一点一点爬起来。 “是，师傅说得对，以后不会了。” 当晚，童梦是被叶雨婷和鱼采柳轮流背回去的。 晚上睡觉前，俞凌霄打来电话，问童梦，“还练不练？其实你没必要吃这个苦，你已经够好了。” 童梦气若游丝，但还是说道：“练，必须练，这么练有好处。” 童梦不想当用配音的演员，也不想当用替身的演员。 俞凌霄没在劝，只说，“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俞凌霄看着桌上的报纸—— 《小花童梦被京剧大家训到不会走路，面白如鬼，这是为哪般？》 “为哪般？” 叶雨婷也问了童梦这个问题。 “为了演到老，为了演得好。” 仅此而已，付出再多也值。 第154章 到日本 如此高强度工作加学习一段时间后，童梦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首先，气更足了，体力更充沛了，台词更稳了；眼睛更亮了，肌肉更紧实了，抗压能力越来越强了。 童梦对此很满意，学习劲头大涨。俞凌霄也因为她日益增多的运动量，请人重新为童梦规划了食谱。 恭喜童梦，终于能实现碳水自由了！虽然还是不能吃糖。 导演游端更是对此超级满意，在采访里频频称赞童梦，恨不得把她夸出花来。 “梦梦啊，口音练习的怎么样？”游端在电话里问道。 林向山是南方人，还会说粤语和闽南语，而这些方言童梦都不会。所以，她花钱请来一位语言老师，专门教她各地方言。 “目前还可以，真如老师教得很好。” 于真如是游端为童梦介绍的老师，要价不菲，但确实专业。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参加完金马奖啊，剧组也快要开拍了，你一定要好好练习啊。” 童梦笑着应下，“放心吧导演，我会用心的。游导，我这边要登机了，您等我回来给您寄日本特产。” “好好好，注意安全啊。” 今天是十月二十八号，大家动身前往东京，准备参加东京国际电影节。 第二次参加电影节，童梦的心态很平和。她就是去学习的，老老实实多听多看就行了。 “东京电影节很有希望，因为本届评审团主、席是咱们华国导演张艺谋，所以总会有点照顾的。”俞凌霄说。 童梦心下了然，“那滕导这次几率很大？” “嗯，大差不差吧，就看主办方喽。” 本届东京电影节有不少华国电影入围——倪萍主演的《泥鳅也是鱼》，马俪文执导、金雅琴主演的《我们俩》，再加上滕寻绿执导的《问道手记》，有望获得黑泽明奖的侯孝贤。 总之，在这届东京电影节上，华国电影大放异彩。 除了这些以外，童梦喜欢的女演员海伦娜·伯翰·卡特也带来了新电影《与女人们的对话》，最佳女主角大概率会在金雅琴、庄含巧、海伦娜之间诞生。 一下飞机，童梦便感觉到阵阵凉意，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在记者们的闪光灯中，剧组众人鱼贯离开机场，前往电影节举办地点东急文化村附近的酒店。 这一次，童梦就没有出去玩的心思了。 一是日本没啥好玩的，二是她真的太忙了。 看剧本，学语言，还得完成郭书英的作业，还得跟着俞凌霄去见几个朋友。 这得心多大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出去玩啊？ 俞凌霄也没领她去参加什么饭局，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酒店顶楼：所有华国电影人们在这里有一次聚会。 要说这次聚会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不外乎是认识了几位大导演、大投资人，然后就是和金雅琴老师的交流。 这次交流，使童梦收获颇丰。 金雅琴老师或许名气不是特别大，但她确实是业内有口皆碑的好演员，实力派。 金老师有三十多年的话剧舞台表演经验，还参演过《红楼梦》《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等电视剧，可谓是表演经验丰富，演过的戏比童梦吃过的饭都多。 2005年的金老师已经不再年轻，但她笑声爽朗，眉眼平和，待人接物相当体面。 有不少年轻演员过去同她讨教，她都掰开了揉碎了和人家讲。 “你也是东北人？我们竟然是老乡，可巧了。”金雅琴笑眯眯的，“我看过你的《问道手记》，演得很好。” 童梦急忙感谢，“您的夸奖对我来说如获至宝。” 这真不是假话，童梦发自真心。 “不用谦虚，你们都拍过电影，在这里就我没有拍过电影，我还是电影行业的小学生呢。” 金雅琴今年八十四岁，《我们俩》是她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童梦有些羞赧，“我也没拍过什么戏，您这么说我真的不敢当。我很喜欢您演的话剧和电视剧，都看过好多次了。” 这也不是假话。 金雅琴是童梦喜欢且欣赏的演员类型——表演真实生动，用丰富的表演细节赋予角色鲜活的灵魂。 于是，俩人聊了聊话剧，聊了聊表演，还聊了聊了电影。 不像是忘年交，倒像是两个对于表演心有执念的少年，瞄准一切机会去精进自己的演技。 宴会结束，童梦和金老师互留联系方式，约定好以后常联系。 回到房间里，童梦难得在博客上长篇大论，细说了金雅琴老师的好，和自己的收获。 这就是电影的美妙之处：只要你用心表演，观众们总会记住你的。 十月三十号下午，东京电影节开幕，童梦一身c家西装亮相红毯。 本届东京电影节的首映电影是日本导演根岸吉太郎的《向雪祈祷》，童梦在观看完毕后得出结论：是不错的电影，但不是她的菜。 首先，女性角色约等于没有，其次，日本人总是喜欢絮絮叨叨的拍一些沉闷而繁杂的日常生活，想要通过这些事情来表达一些人生哲理什么的。 这不是不可以，但童梦认为根岸吉太郎拍得一般。 平凡，不代表没有波澜。 不过电影还是有优点的，比如细节充沛，剧本比较扎实，画面不错。 看完首映电影，听完主创分享，童梦立马起身离开，打算去看《与女人们的对话》。 女编剧，女主演，不能不看啊！ 新颖的拍摄手法，海伦娜无可挑剔的表演，扎实的对白以及老套的剧情。 虽然拍摄的很有趣味，但很可惜，童梦在中间就猜中了剧情。 不过，童梦依然认为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东京电影节喜好探讨人性的复杂、平凡中的哲理等类型的电影，所以放映的片子大多悠长，自然。 童梦接连看了几部后，终于轮到《问道手记》的放映了。 不得不说，观众反馈出乎意料的好，大家爱死这个以女性为主的武侠世界了。 令童梦感到惊喜的是，海伦娜也来看了《问道手记》，还在放映结束后跟她合了影，聊了一会儿。 童梦梦幻地想：天，在线等，偶像夸我演戏演得好，我该如何回复？急！ 以下不占正文—— 其实金老师没有参加本次电影节，因为她那时候生病了。她在本届东京电影节得了最佳女主角，导演为她代领奖项，真的是实至名归。 《与女人的对话》这电影有辱女词啥的啊，我排雷一下。我之这么写，是因为在我私设里，这部电影是没有辱女词的啊，大家别介意。 第155章 获奖词 a类电影节通常举办十天左右，明星们除了开闭幕式、颁奖、看电影、参与研讨会、去酒会以外，就也没啥大事儿了。 毕竟2005年也不流行一天八套造型，五百套街拍啊。 童梦不光看电影，她还主动和全世界的电影人交流。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童梦脸皮厚童梦先来。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颁奖典礼开始了。 童梦穿了一条极其亮眼的绿色带水钻礼裙，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像是一池涟漪荡漾的湖水。 依然是从技术性奖项开始—— 恭喜《问道手记》摘得最佳剪辑奖！ 剪辑师沙敏思和滕寻绿合作五年之久，首次摘得桂冠。 恭喜庄含巧、金雅琴获得最佳女主角！ 双喜临门！华国女演员再创辉煌！ 恭喜滕寻绿成为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 短短一个月，两次获得最佳导演，拍电影对于滕寻绿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恭喜《问道手记》，成功斩获樱花金麒麟奖，成为最大赢家！ 黑泽明奖由侯孝贤获得，评委会特别奖由《我们俩》获得，最佳艺术贡献奖由《泥鳅也是鱼》获得！ 一次电影节，华国电影包揽八个奖杯，七个奖项！ 《问道手记》剧组所有人开心疯了，恨不得当场放三天三天夜鞭炮，再来上七天七夜流水席，给小日子人民来亿点儿小小的华国震撼。 童梦更是泪如雨下，哭到不能自已。 她不仅为剧组里的所有人开心，更是被金雅琴老师的获奖感言感动到了。 “我今年八十四岁了，演了一辈子小角色，没成想头一回演电影就拿大奖了，给我整得怪得意的。 我不善于演悲剧，我天生就爱演喜剧。上女校毕业的时候，我们拍戏，我当导演，愣是把悲剧给改成大团圆结局了。 演《我们俩》这部电影的时候，刚收到剧本的我激动啊，一宿没有睡着觉。演戏的时候我犯了点小毛病，有一次在剧组里摔了个头破血流，我爱人说我是自不量力，这么大岁数还折腾。 但导演跟我说我这是有魄力，我一琢磨，还真是，我挺有魄力。 小时候我父亲不让我演戏，我偷偷攒着钱去戏园子里看戏，悄默声地跟人家学，后来才进了话剧院。 我就是喜欢演戏，看无声电影的时候人家女侠一跺脚‘叭’飞出去了，给我羡慕坏了，找了借口让我父亲送我去练武。 就像《问道手记》里童梦小友演得角色一样，拦不住啊，就是喜欢，忍不住去研究。 现在我年纪大了，从话剧团退下来了，能有这么一部片子来找我，我心里挺美的，听说导演选了七八十个老太太才找到我。 这回我得奖了，宫哲（另一位女主角）和导演没得奖，但人家《问道手记》确实挺好，虽然我们的也不差吧！ 但也没事儿，金麒麟咱们没拿到，我拿奖金给你们俩买一大戒指，也算是一个安慰奖了！ 人老话多，我再稍微唠叨一句。我今天看见这么多优秀的小姑娘，心里真的是很美，非常高兴。 什么困难都是难不倒咱们的，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克服的，演戏不要糊弄观众更不要糊弄自己，只要有好剧本咱们就上，一切问题都是能解决的！ 我没有系统学过戏，但是你们都是名校毕业的，知道的知识比我多多了，我想你们会演得更好，更棒！ 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谢谢剧组，谢谢有魄力的我自己。 我是演员，金雅琴。” 金雅琴老师一下台，一帮子女演员就围上去了，很害怕老太太出什么意外。 可谁也没想到，金雅琴下台以后的第一句话是，“我这声音够亮吧？没丢人吧？” 童梦站得最近，但她哭惨了，只能猛摇头。 《我们俩》导演马俪文也在抹眼泪，“一点儿不丢人，特别亮！” 金雅琴得意地乐了，“那是，我们话剧演员对于声音的要求就是宏亮，打远儿！（意思是声音能飘得很远）” 童梦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受：似是高兴、激动、澎湃，又似是惋惜、骄傲、自豪。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如果这些优秀的、值得敬仰的前辈们身无病痛......那该有多好啊。 昌梅梅老师也是如此，关节一到阴雨天就开始痛，腰几乎直不起来； 孙之术老师也是，膝盖里好几根钢钉，眉毛上也缝了好几针； 更别提从小学戏的郭书英老师，生起病来几乎不能下床，需要靠轮椅来帮助。 “行了，别哭了，怎么拿奖还不高兴呢？” 金雅琴为童梦擦擦眼泪，又开玩笑道：“这是喜悦之泪啊，多珍贵。” 下了台之后，金雅琴说话声音还是很大，因为她开始耳背了，眼睛也花了。 童梦赶紧擦眼泪，眼妆糊作一团，“是，这还是为您感到骄傲，为我感到庆幸的眼泪。” 庆幸我能见到您，庆幸能得到您的指点。 晚上，华国电影人包下酒店顶层，再次开了一个庆功会。全球电影媒体也将视线聚焦于本次东京电影节，出稿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独领风骚！华国电影开启新时代！》 《双黄蛋大奖！八座奖杯傲视众人！》 《艺术家的独白：影人金雅琴！》 《武侠之风席卷，谁是下一个幸运儿？》 《有内幕？华国影人暗中相助？》 ...... 各类言辞众说纷纭，笔杆子底下有好有坏。 童梦等人没空搭理这些阴谋论，毕竟历史由赢家书写，几年之后谁会记得这些？ 大家只会记得一件事——我们赢了！ 庆功宴开到很晚，童梦却早早离场了。她有太多事情要做，真是分身乏术，没空进行社交。 回到房间里先上了一节语言课，没错，于真如也跟着一块儿过来了。京剧作业、健身任务、背台词等好多事儿也紧随其后。 童梦被金雅琴老师的话激励到了，浑身上下充满斗志，恨不得立马进组拍戏。 快了快了，很快了，童梦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进组就好了，拍上戏就踏实了。 ——以下不占正文。 金雅琴老师的颁奖词是我根据她的采访写的，这里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包括拍戏摔倒了，丈夫说她不自量力，求学经历等。 说几个没写的，金老师拍《我爱我家》的时候，感觉自己演得不好，她怕导演不好意思换人，自己主动走了，后来又被请回来了。 还夸蔡明、宋丹丹她们演得好，她在剧组做凉面给大家吃等等。拍《我爱我家》的时候金老师已经听力不好了，拍《闲人马大姐》还等剧本等到半夜两三点，导演临时改戏也不怕。 演话剧的时候只要角色好，给钱就演，但是演媒婆之类的角色太成功了，不让她演别的了，她也没办法了。早年也确实是去练武，吃了很多苦。 到了晚年，身体上的病痛很多了，没有戏找她，她难受坏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找的，她女儿拒绝了，因为金老师的身体承受不了三个月的拍摄时间。 但金老师不承认，她说自己就想演，戏越多越好，说自己心比天高，坐火箭都要演。 最后，给大家分享金老师的话，“什么困难都难不倒我，因为我一辈子就是这么闯过来的！” 所以，颁奖词这一段是我的私心，我希望这样一位女演员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全世界的褒奖，我尽量模仿金老师的说话风格，但还是很拙劣的。 不管怎么说吧，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这么一位好演员。 第156章 见证者 东京电影节完美落幕，童梦和剧组众人于十一月八号直奔三亚，预备参加十一月十号的金鸡奖。 这一次，童梦的团队里多了一个叶雨婷。 “我要亲眼见证你第一次拿奖。”叶雨婷如是说。 童梦一边试服装一边乐，“你咋知道我能拿奖？万一不行呢？” “你也说了是万一，而万一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叶雨婷啃着苹果，“香君小姨和我妈还托我给你带礼物了呢。” “什么礼物呀？” “两个大红包，她俩说叫你想吃啥吃啥。” 多么朴实无华的礼物，多么贴心的礼物。虽然童梦现在不缺钱了，但她还是很喜欢钱啊！ “对了，我要把我的钱放你那里一部分，”童梦抓紧喝了一口水，“你帮我整整理财啥的呗，你可是专业人士，行不行呀？好婷婷。” 叶雨婷想了想，“我帮你买点稳妥理财吧，要是赔了的话你可别怪我啊！” “不怪你不怪你，你最好了。” 童梦完全不怀疑叶雨婷的实力，因为叶雨婷这几年眼光犀利嗅觉敏锐，在投资市场上赚得风生水起。 再说了，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百分百没风险的只有“杀猪盘”。 而且童梦没空亲自理财，必然是要把这件事托管出去的。与其交给外人打理，还不如交给自家人呢。 所以，她在叶雨婷这里放了一点，在童香君那里放了一点。 回到国内参加电影节，童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饭好吃，待遇好。 今年一共有五十四部影片报名，数量实在是很少。所以主办方大手一挥，为所有电影人们提供了相当高水准的餐食和住宿。 “行了，就这套吧。” 童梦忙忙活活大半天，可算确定了红毯服装、领奖服装。此时，俞凌霄正和鱼采柳商量获奖稿，“第一次领奖，必须要郑重，但也不能太过于严肃。” 最后留下的获奖稿有三版，童梦认真看了看，“第二版吧，比较有朝气。” 服装和获奖稿敲定，大家欢欢喜喜地出去吃饭了。 不过，在国内参加电影节也有一点不好：童梦已经有了不少影迷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梦梦，我好喜欢你啊，你什么时候再去拍戏？” ：快啦快啦，预计月底或下月初进组。 “梦梦，你给我签个名吧，能合影吗？” ：可以呀，但是你要赶紧回家，现在已经不早了。 “梦梦，你的杂志我都买了，你能不能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啊！” ：你不买杂志我也会说生日快乐呀，你叫什么名字？好的，嘉悦，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千万不要因为追星耽误生活。 ...... 影迷们是很好的，个个守秩序，但架不住人太多了，已经造成拥挤了。 “你们还没有吃饭是不是？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然后我租个大客车送大家回家，可以吗？” 俞凌霄从来没有教过童梦要如何安抚影迷，要如何讨好影迷，因为童梦已经表现得够好了。 童梦不把影迷当影迷，而是当朋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感谢你看我的电影，感谢。” 既然带着这么多影迷，鱼采柳干脆在酒店里订了一个宴会厅，请所有人来吃。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偷瞄童梦，打量童梦。 很快，沈飞鹤发现一件事情：梦梦吃饭好香啊，捧着米饭碗那是一口不落啊！ 不知不觉中，她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碗，撑得直打嗝。 吃过饭后，童梦和酒店方借了一直麦克风，笑盈盈地说：“大家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身材这个问题啊，我认为大家正常吃饭，多多锻炼就可以了。 骑车、跳绳都是不错的运动，拳击、跆拳道也是可以尝试的，但是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听人家说什么女孩子要瘦一点，那不健康。 ：下一部戏的类型？是悬疑片，也会有打戏部分，其余的我就不能说了。 童梦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得奖会说些什么？目前我还不知道呢，如果我得奖了，那我肯定是要感谢你们的。 ：有没有恋爱打算？绝对没有，我是一点都不想恋爱，我是事业恋，只想拼事业。 ：还会不会上综艺？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吧，但估计不会太多。 ...... “好啦，朋友们，我们该回家了，车子到门口了。回家要注意安全啊，可以在我博客底下留言报平安，我都会看的。 拜拜，拜拜，不要因为追星耽误生活，我会好好拍戏，你们也要好好生活，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好好努力吧。” 童梦的问答环节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影迷们不能说大为满足吧，那至少也是心花怒放的。 沈飞鹤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童梦留言报平安，第二件事就是发帖炫耀： “谁懂啊！见到我偶像童梦了！人特别特别好，还请我们吃饭，很贵的海鲜！还包车送我们回家，还回答问题，签名合影，态度可好了！ 可惜我脸皮太薄，没好意思抱她！下次一定！但是有人抱到了！说梦梦身上肌肉可结实了，特别有力量，像一只矫健的豹子！ 呜呜呜，梦梦抬手的时候我还看见马甲线了，这得多努力才能有啊！反正真的很推荐大家喜欢童梦，演技好人还好，脑子还清醒，学历还高，入股绝对不亏！” 影迷们有童梦送给她们的惊喜，童梦有童娟丽送给她的惊喜。 “妈妈！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童梦猛地扑过去，一把搂住童娟丽，“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妈妈。” 童娟丽摸摸童梦的头，“这不是回来了吗？紧赶慢赶忙完工作就回来了，来看我家大明星领奖。” 童娟丽还是第一次见到俞凌霄和鱼采柳，虽然在电话里沟通过很多次，但百闻不如一见，见到真人以后心里才踏实。 “多谢你们帮助梦梦，辛苦了，这是我从草原带回来的特产，你们拿回家尝尝。” 童娟丽这么一伸手，童梦就看见了几条醒目的、尚未愈合的伤口。 第157章 精彩啊 这是童娟丽给车换轮胎时划的。 那天，她们的车子又坏了，轮胎爆了。在草原里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人维修，童娟丽便亲自上阵，愣是把轮胎换好了。 俞凌霄和鱼采柳走了，只剩童娟丽母女俩和叶雨婷在房间里。 “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梦梦婷婷，妈妈得先去洗个澡，好几天没洗澡了，我感觉身上都有味儿了。” 童梦点点头，给童娟丽找了新浴袍和新拖鞋，“我给你订饭，妈妈，你想吃什么？” “随便来点儿就行！”水声响起，偶尔还能听见童娟丽哼歌的声音。 叶雨婷叹了口气，“阿姨受苦了，你看那脸上，全都皴了。” 草原深处幕天席地，童娟丽和团队里的人又是风餐露宿，别说抹雪花膏了，洗脸有时候都费劲啊。 童梦也心疼，但她没说什么，订好饭后就给童娟丽收拾行李。 “这是我妈的梦想，我很为她骄傲。而且我觉得吧，没人拍的照片比我妈好。” 叶雨婷想了想，也笑了，“我觉得阿姨会拿摄影奖，没准过几年还能开摄影展呢！” “那我到时候就是大摄影师的女儿喽？”童梦喜笑颜开，“算了，管她呢，摄影师也好，文具店老板也好，我就只是童娟丽这个人的女儿嘛！” 童娟丽洗完澡一出来，童梦就为她包扎好了伤口，“行了，吃饭吧！” 四菜一汤，配上半锅大米饭。 “你这是要把你妈当猪喂啊，”童娟丽笑道：“你们俩要不要看我拍的照片，老俊了！” “要看！快给我开开眼！阿姨，你不知道，你上次给我拍的照片我们同学全说好，你的审美已经征服一帮臭老外了！” 叶雨婷接过相机，夸赞道。 童娟丽故作矜持，“哎呀，我的专业还是自然摄影，等我改天再好好给你拍一套。” 童梦和叶雨婷头挨着头，一张张翻阅相机里的照片。 除了壮美辽阔的草原风光以外，童娟丽还拍到了两种动物：羚羊，草原雕。 童娟丽镜头下的羚羊或是闲适或是灵动，身姿敏捷如电，在摄人心魄的大自然中机警地生活着。 “这个羚羊啊，真是不好拍，特别聪明，人离得老远它们就发现了......” 童娟丽边吃边说，讲完了自己蹲拍羚羊的经历，又叹了口气，“哎，有的人类真是坏！为了钱去杀人家，去恶意残害人家。 当地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有的犯罪分子甚至还敢反抗，被抓了以后还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 本来抵抗天灾就很不容易了，还要人为加速动物们的灭绝，真的丧良心！” 童梦和叶雨婷也听生气了，三人跟着一块儿骂。 “我会捐钱给动保的。”叶雨婷说。 “我会拍公益广告的，我也会捐钱的。”童梦表态。 童娟丽见识过大千世界，心中对自然界、对生灵们更多了几分敬畏，“咱们尽绵薄之力吧—— 哎，对了，你们快看看我拍的草原雕，那家伙，那大雕一飞，太蒂了！” 她神色又兴奋起来，指着照片里的草原雕说，“看见没？我拍这几只雌雕霸不霸气，比雄雕大可多，相当威风！” 草原雕是大型猛禽，容貌威猛，眼神锐利，翱翔于天际之时双翅展开，看得人心脏砰砰直跳。 童娟丽还抓拍到了草原雕捕猎的珍贵画面，那气势，那动作，童梦隔着屏幕都喉咙一紧。 好蒂！ “妈，你这照片真能得奖！”童梦兴奋地说。 童娟丽放下筷子，“得不得奖倒是其次，我就希望大家多关注动物生存问题吧。”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这一夜，母女三人窝在一间房里聊了许久。月上柳梢头时，疲惫的童梦和童娟丽先行睡去，只留叶雨婷一人清醒。 叶雨婷脑海里思绪翻涌，她好像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以前，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时会说东北小城里发生的家长里短，会说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她们不说“外面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说草原有多广袤，只说创业有多幸福，只说演戏有多幸福，只说升职加薪后底气有多么的足。 就连她自己，也只会说知识的世界有多迷人，打败了歧视的我有多厉害。 外面是什么样子她们仍然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外面很大，真的很大，可她敞开胸怀，等待每一个勇敢者前来迎接挑战。 叶雨婷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真好，真好。 第二天，童梦带着家人前往影厅，观看部分入围影片。一连看了好几部，童梦确认了一件事：女导演太少，留给女演员的角色太少。 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和东京电影节都有不少女导演女演员参加，这给了童梦一种错觉，一种国内也有不少女性电影人的错觉。 不够多，还是不够多。 白天的观影活动结束，童梦在俞凌霄的催促下返回酒店，“快回来做造型，人家都急得屁股冒烟，就你不着急。” 童梦一脸无辜，“我时间算得很准的，凌霄姐你别急嘛。” 童梦今晚依然选择西装造型，哪怕已经有媒体开始抨击她“假小子”，“男人婆”。 “我不在乎这种话，因为这种人一旦到了我面前声儿都不敢吱。”童梦一边扎头发一边和童娟丽说。 今夜星光熠熠，基本上国内的大媒体大报社都派人来了，央视也会进行全程直播。 童梦的造型很简单，白衬衫黑西裤，简单的盘发，只在颈间戴了一条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 本届金鸡奖首次将港台影人纳入评选范围，成龙凭借《新警察故事》入围，有不少人看好他赢得最佳男主角。 与之相对的是，庄含巧、李冰冰、金雅琴等人入围的最佳女主角奖项众说纷纭，大家一致表态：很难选择。 童梦心态良好，因为奖项只能为她锦上添花，不能为她雪中送炭。 主办方为了体现隆重，特意在剧院门口铺设了百米红毯，将其命名为“星光大道”。 童梦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红毯活动，大家规规矩矩走完就拉倒了。 没想到啊，这届金鸡奖的红毯可太精彩了。 第158章 关麦克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句话是一个真理。 十一月十号晚，第二十五届金鸡奖拉开帷幕。红毯两侧聚集了不少记者和观众，所有明星们仪态大方，笑容得体。 童梦坐在车上等待入场，走过好几次红毯的她神色轻松，还能和庄含巧她们笑闹几句。 没成想，刚过了能有十分钟左右吧，前方先是传来——超女何洁意外摔倒，被工作人员扶起后再次摔倒。 然后是主持人频频口误，念错不少人名字。 幸好，轮到《问道手记》剧组登场时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现场氛围也一片大好，好似风平浪静了一般。 但童梦进入剧院后，屁股还没坐下呢，还忙着跟各位熟人、各位前辈们社交呢，前方再次传来一件荒谬的事情—— 主持人在梁家辉走完红毯后，宣布星光大道已经结束了，记者们、影迷们可以走了。 可当工作人员开始收地毯时，李冰冰、黄晓明、任泉盛装走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疑惑。 总之，这届金鸡奖意外频发，搞得人很是无奈。 等颁奖典礼开始后，主办方为了将“模仿奥斯卡”活动进行到底，特意请来不少乐队歌星助阵，童梦在底下听得满头雾水。 因为除了何洁这位女歌手以外，其他人唱得歌她真是有点儿没听懂。 终于，终于在四十多分钟后，颁奖典礼开始了。 首先颁发的是最佳摄影、最佳美术等技术类奖项，《问道手记》剧组的卢诚智女士成功笑纳最佳美术奖。 随后，便是今天的最佳新人导演、新人演员奖。 这是与童梦有关的奖项，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 先颁发的是最佳新人导演，由男导演万玛才旦摘得。 万玛才旦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诉说着创作的不易，童梦则在下面眉头紧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滕寻绿悄悄问她，“怎么了？梦梦？” 童梦沉声说，“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有一件想做的事，但做了的结果可能不会好。” “思考你能不能得奖啊？你心放肚子里，我听到消息了，你应该是没问题，凌霄没告诉你吗？” 滕寻绿捂着嘴巴，小声和童梦嘀咕。 童梦当然知道自己的最佳新人奖稳了，她心跳加速不是为了这个。 “入围最佳新人奖的有——《问道手记》童梦——” 镜头跟随主持人的话语移动推进，童梦一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中。 沈飞鹤一边吃饭一边想：梦梦应该是紧张了，是不是怕拿不到奖啊？ 俞凌霄一看童梦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童梦要给我作妖了。 为什么俞凌霄这么确定呢？ 因为童梦每一次“固执己见”时，都是这副表情。 “让我们恭喜——童梦！荣获本届金鸡奖最佳新人奖！请上台领奖！” 童梦快速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后，大步流星地走上台。 没有笑容，没有表情。 主持人张国立还调侃道：“看来童梦已经紧张到不会笑了，哈哈。” 上台后，万众瞩目，全国瞩目。童梦接过话筒，字正腔圆道： “在我发表获奖感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在座的各位： 为什么最佳新人导演的奖项要叫‘导演处、女作’奖呢？ 优秀新人导演不行吗？最佳新人导演不行吗？导演首部影片奖不行吗？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个词语？为什么要用一个如此侮辱女性、物化女性的词语？ 明明有那么多种选择，但你们选择了最让人不适的一种，为什么呢？谁来给我一个答案呢？ 没有人说话，我想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作为初入演艺界的新人，我说得话不算有分量，但我依然想要发声。 如果，这个奖项的名字不会更改的话，我选择放弃最佳新人奖项，我也不在乎我以后还会不会入围金鸡奖了。 因为，忽视女性处境，用自以为幽默的方式取名，并道貌岸然地说‘这是约定俗成，大家都这么称呼’的奖项没什么好稀罕的。 谢谢大家，我是童梦——” 全场一片死寂，连一直欢快的音乐声都停止了。 至此，今夜最荒谬的事件诞生了——童梦控诉到结尾时，主办方把她的麦关了。 戏剧效果拉满，堪称行为艺术。 童梦被这个关麦的操作气笑了，她直接站在台上大喊： “关我的麦是心虚吗？道歉加改名很难吗？别说什么是我矫情，以前有没有人提我不在乎，但现在，我被冒犯到了，我提了。 只要有一个人不适，就应该做出调整，不是吗？更别提这是一个面向大众的文艺奖项，你们扪心自问，这难道对吗！” 坚持不懈的晨功，充足的肺活量使得童梦气息绵长，别说几百人了，就是在一千人面前演话剧她都能让坐在最后排的观众听见她在说什么。 关麦？可以。 有本事你把我嘴也缝了吧。 台下反应各异，但大家都不想当出头鸟。 俞凌霄的内心很平静，她发现她自己居然不生气，只是平静的接受了，平静的思考该如何挽回局面。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是个商人，是一个重利轻离别、利益为先的商人。 可她也是个女人，一个被点醒后坚定支持女性的女人。 俞凌霄甚至有些想笑：这么多大腕儿，没一个人敢说话，竟然让童梦一个小姑娘去说，真行。 童娟丽和叶雨婷一开始有些惊讶，后来就释然了。俩人的想法殊途同归，大不了不拍戏了。 家里有钱，能养梦梦一辈子；或是多挣钱呗，自己出钱组团队，叫梦梦拍呗。 沈飞鹤和一众粉丝一开始是：啊？我偶像因为这个生气了？（理解一下，05年没有女权意识。） 然后是：我偶像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紧接着是：我偶像好勇敢，以后会不会没戏拍了啊，会不会有影响啊？ 最后是：不管了，我要支持童梦，不仅因为她是我偶像，还因为她说得对！她是勇敢的女性！ 童梦站在台上，聚光灯刺眼无比，她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她很坦然，坦然地站在这里，以一人之力质问千百人，乃至所有使用“处、女作”这个辱女词的人们—— 给我一个答案，给我一个道歉。 第159章 道歉吧 张国立站在台上，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捂住嘴说，“你这是何必呢，你这是......哎，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吗？” 童梦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私下说有人会听吗？万一已经有人私下说过了，他们没有改呢？” 评审团主席和主办方的人迅速上台，想要把童梦先给劝下去。 童梦也没反驳，只问他们，“我什么时候能得到结果？” 这就很难办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能把童梦生拉硬拽下去。 再者说，金鸡奖举办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在台上说这种话，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连直播都忘关了。 好消息：收视率节节攀升。 坏消息：支持与谩骂齐飞。 场下的明星们交头接耳，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场面有些焦灼，在这焦灼之中，观众席的后方突然传来两声呐喊： “修改辱女奖项，向女性道歉！” 是叶雨婷和童娟丽。 俩人扯着脖子大喊，用尽全身的力气，脸到脖子涨红一片。 童梦露出登台后第一个笑容，很灿烂。 其实，主办方发布的场刊上写着的是“最佳新人导演奖”，但是新闻通稿和宣布提名时说的都是“导演处、女作奖”。 童梦本来是以场刊为主，想着拿奖之后通过采访呼吁大家不要使用这个词，但没想到这竟然是官方带的节奏。 所以，童梦摊牌了，她不忍了。 她举起手臂，朝着童娟丽和叶雨婷的方向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支持修改奖项名称！还女性一个道歉！支持童梦勇敢发声，这才是女性榜样！” 这是俞凌霄的声音。 首先，表达支持，其次，带带风向，帮童梦“挽救”一下口碑。 须臾之间，剧院内的女性从业者们似乎做好了决定，纷纷起立鼓掌，以此表达支持。 《问道手记》的剧组众人喊得最大声，就连带病出席的金雅琴老师也站起来鼓掌支持。 站立的女性，坐着的男人。 这好像一盘棋局。 一盘不是北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北风的棋局。 谁会胜利？ 童梦不知道。 可她知道一点：我不想女人输，我不能让女人输。 场面越闹越大，颁奖典礼中途暂停，开始商讨解决办法。 童梦这时还不知道，她的影迷们正在通过博客联系彼此，创建了好几个qq群，讨论如何表达对她的支持。 这是由沈飞鹤发起的活动。 经过讨论，身在三亚本地的影迷们赶往会场，在场外等候童梦出来，以及寻找蹲点记者，通过接受采访等方式表明：我们支持童梦。 主办方也在这时候想起来关直播了，几位演艺界大前辈轮流上来“安抚”童梦，阴阳怪气童梦不知轻重，在这种场合搞事。 结果，童梦不咸不淡一句话直接把他们怼回去了。 “我在别的场合说你们也不会听啊。” 无论如何，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 要不改名，要不打死不认，想办法封杀童梦。 半小时过去了，直播一直没有恢复，观众们议论纷纷。有的站童梦，有的站金鸡奖，反正是一时之间，妖魔鬼怪全化形了。 “凭什么不能说？我之前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现在童梦告诉我了，我就要支持！” “呵呵，真有意思！人家工作人员们招谁惹谁了，辛辛苦苦准备的颁奖礼全被童梦一个人毁了，真恶心！” “她也太敏感了？全世界都在用这个词，她怎么不出去说？在这儿耍什么威风啊？演个破电影了不起了？” “一个热知识，在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的时候童梦当场纠正记者用词，那时候你们说她是为国争光，现在呢？” …… 媒体更开心了，本来这届金鸡奖就笑料不少，现在还直接来了个重磅炸弹，赚翻了啊！ 《年轻演员童梦指责主办方，谁对谁错？留下你的看法！》 《处、女作一词冒犯在哪里？》 《童梦：争夺焦点的怪咖？还是正义发声的勇士？》 《当众齐领奖项，全场鸦雀无声！》 …… 还有一些蹲点记者找到了沈飞鹤领头的影迷团体进行采访。 “请问你们还会继续支持童梦吗？” ：会！坚定不移！她没有错！ …… 不管怎么说，金鸡奖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大家赶紧趁热喝了吧。 俞凌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往外打。 先问童梦的老师们，能不能作为业界前辈发声； 再问游端她们，能不能因为《冷酷迷雾》这个剧本发声； 最后找到和自己相熟的媒体人、影评人、工作人员，或是发稿，或是接受采访。 各方角力，谁胜谁负？ 一个半小时以后，金鸡奖直播恢复，大批观众涌入，收视率创下五年来新高！ 本届评委会主席谢铁骊，主持人张国立，金鸡奖主办方，以及童梦站在台上。 “各位电影人们，观众们，密切关注本次事件的朋友们，我代表主办方及我本人，郑重向童梦和全世界所有女性表达深深的歉意。 是我们用词不当，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一个通用词。 我们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宣布，从此以后，金鸡奖导演处、女作奖更名为优秀导演首部影片奖！ 从此以后，我们必然谨言慎行，再三核实，一定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也代表评委会向演员童梦表态，她的最佳新人奖照常颁发，我们不会埋没任何一位好演员，更不会辜负每一位电影人的心！ 向大众表达歉意，也请大家原谅我们，继续相信我们，让我们一起为华国电影出一份力！” 谢铁骊说话时，童梦想起了这一个半小时里，每一个人跟她说过的话。 对于男演员来说，指责和沉默才是他们的主旋律，尤其是入围优秀导演首部影片奖的几人。 对于女演员来说，支持、喝彩、鼓励才是主旋律。 益丹秋更是直言，“梦梦有勇气，是我们懦弱了，不敢看现实了。” 童梦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才选择发声的—— 她看到了，她说出来了，她想要公平，就这么简单。 别无她想。 今夜，童梦又一次握住话筒，又一次拿起最佳新人奖的奖杯。 这一次，她可以说她真正的获奖感言了。 第160章 第二座 “大家好，我是演员童梦，在《问道手记》中饰演宁访烟。 这是我出演过的，第一个有姓名的角色。我很珍惜她，我也在她身上付诸了很多心血。 很多时候我和宁访烟一样，我们都是敢想敢做，认准一件事情决不回头的人。 我庆幸我有这样的品质，所以我站在这里，所以我拿起这个奖杯。 我感谢我的妈妈童娟丽和小姨童香君，她们把我培育成好的人，却不束缚我。 我感谢我的天才女友叶雨婷，她是我的灯塔，我们互相依靠。 我也要感谢对我如同亲女儿一般的桂书云阿姨，谢谢你的每一次敏锐，发现了我的脆弱。 感谢滕导，感谢副导演兼制片人熊正清，感谢丹秋姐……（此处省略剧组很多人，都写的话写不完了）。 感谢我的老师昌梅梅，孙之术，郭书英，谢谢你们对我严格对我爱护。 感谢我的影迷们，非常感谢你们观看我的电影，我会努力创作更好的影片。 最后我想说，永远不要低估我们女人们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为我们自己争取，是我们理应获得的，正确的自由。 谢谢大家，我是青年演员，童梦。” 童梦朝着台下鞠了一躬，昂首挺胸地下了台。 外界纷纷扰扰，她只听从本心。 童梦坐回位置上，镜头长久的对准她。 在未来，这段长镜头被称为“女性野心具象化”；在现在，这段长镜头被视为一种挑衅。 “服了，这是传承，为什么要改？” “呵呵，你爹死了你陪着去也是传承。” …… 网络战争初露头角，童梦却对这些浑然不知。 她恭喜再次获得最佳女演员的金雅琴，恭喜再次获得最佳导演的滕寻绿。 “我很开心，我们有和童梦一样，如此敏锐、如此勇敢的电影人，这是我们的荣幸。” “看来我的眼光很好，能选中童梦来饰演这个无法无天，仗义执言的侠女。” 两位前辈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童梦摇旗呐喊。 童梦起立鼓掌，献上自己的感谢。 “接下来即将公布的是——最佳女配角！请看vcr！” 童梦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好似一片波澜不惊的海。 原本，俞凌霄说她有八成把握，可以为童梦摘得一个最佳女配角。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金鸡奖如果临时反悔，童梦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获奖的——童梦！恭喜恭喜！”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男人，忍不住提起一口气，生怕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奶奶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童梦和身边人一一拥抱，滕寻绿拍拍她的后背，“去吧，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戏拍。” 女人讲义气，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谢谢导演。” 童梦面带笑容，身姿挺拔地第二次走上领奖台。 “我想媒体们此时此刻应该是很高兴的，毕竟我又为她们提供了一件大新闻。 我的演技、剧组的用心使我夺得这个奖，我感谢她们，也很感谢我自己。 我的经纪人为我预备了非常优美的获奖词，我没说，我想她一定‘后悔’签我了。” 镜头对准俞凌霄，她无奈笑笑。 “女作家梁鸿说，传统观念里女性被认为只能待在家里，这不仅会影响她们的经济地位，更会影响她们在文化领域、发声时的地位，同时还会受到道德上的苛责。 我想，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在偷偷骂我吧。 但很‘可惜’，我是一个不受道德绑架的人。 今天我会提出金鸡奖应该修改奖项名称，明天我会提出女男应该同工同酬。 没办法，这就是顺手的事儿。 谢谢大家，我是演员童梦。” 童梦戴在颈间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但比那更亮的是她的眼睛。 跳跃的追光灯点化成炽热的、不可被忽视的野心。这野心愈发高涨，宛如一头不知饥饱的野兽，吞噬一切能令人扶摇直上的机会。 童梦就在这野心的熏陶下，大方退场，带着她的两座奖杯。 这还只是第一步。 颁奖礼结束当夜，童梦在剧院门口见到了等待多时的粉丝们。 “是你们呀！怎么还不回家，这都几点了。我很感谢你们的支持，真的很感谢。” 童梦鞠躬道谢，久久未起。 “梦梦！不要怕！我们永远支持你！” 有人说，影迷的爱很廉价的——今天童梦能被她们捧上云巅，明天童梦又会被她们弃如敝履。 有人说，影迷的爱很疯狂的——她们不顾一切地支持偶像，奋不顾身地站在偶像的身后。 站在童梦眼前的这帮影迷们，双颊鼻尖通红，用最质朴的语言对童梦表达自己的支持。 这有用吗？ 很残忍的说，没用。 至少目前没有。 因为她们的支持和爱并没有化成实打实的金钱与利益，除了童梦之外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的话。 但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因为她们的存在证明了一件事：童梦不是孤军奋战，她身后有人依靠。 “谢谢，谢谢。我来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童梦停顿一瞬，还是道：“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影响生活。 我离你们是很遥远的人，你们明白吗？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是：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来支持我的影片，仅此而已。 我希望你们生活的重心在自己身上，因为我，以及我身处的行业，只是为了娱乐你们。 我不会说什么我是为了你们才拍戏的话，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梦想。你们也有自己的梦想，也要追求自己的梦想啊。” 童梦这番话真心实意，但很有可能会把影迷推得越来越远。 沈飞鹤她们安安静静地听了，片刻后，沈飞鹤等人抬头一笑，欢快说道： “不，梦梦，今夜我们不是你的影迷，我们只是受到你感召的女性。 我们想支持女人的声音，我们想听到女人应该得到的道歉。 所以，我们来了，我们来当面对你表达感谢，以女性的身份。” 童梦怔愣一瞬，眼睛里絮起点点水光。 眨眼间，她已经情不自禁地笑了。 第161章 出头鸟 领完金鸡奖，童梦及其团队先行奔赴台湾，参加十三号颁奖的金马奖。 “你认为，你这次发声会造成什么后果？”俞凌霄面带倦意，她处理了太多的工作。 童梦捧着一杯热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封杀，以后再也接不到好剧本，好项目。”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你明白吗梦梦，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一次你是为国发声的女演员，所以大家觉得很爽。 这次你是对抗整个金鸡奖评委会，背后有多少利益纠缠，有多少弯弯绕绕，你清楚吗？你了解吗？你明白吗？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不敢第一时间支持你吗？因为这牵扯到很多利益！没有人想当这个出头鸟，但你当了！” 俞凌霄说完这话，整个头等舱都安静了。幸好，头等舱只有她们几个，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 “我了解，我明白，我清楚，可是我的理由依然没有变。如果我换一个场合说，谁会听我说话？没有人会听。 我知道很多人在骂我，我可能很难接到这些人的剧本了，但那只是因为我不够强。 如果我的第一部电影成功了，第二部电影成功了，接下来的电影都成功了，那他们的态度绝不会是今天这样。” 俞凌霄很残酷地说：“业内一年只能产出不到五百部电影，刨除烂片子，刨除不能上映的电影，刨除你不适合的角色，你的选择范围简直少得可怜，你的容错率低的可怕。 就算你能接到还不错的剧本，你怎么知道影迷们一定会买账？你有几个影迷？有巩俐多？有章子怡多？你算老几呢？ 难不成你是点金手，接到的电影都能成功？拿到的片子都能顺利过审？这不现实。” “我不能保证，我也知道我目前没有这个能力。可是我不可能永远不说，不可能永远不做。 顺从和听话会让我接到好资源，但通过顺从和听话得到的喜爱就是空中楼阁，是极其脆弱的。” 童梦很倔强，这好像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 她从来没有变过，以至于此时此刻的她如此格格不入。 俞凌霄揉了揉太阳穴，吞下两片止痛药，“难道天才都像你一样？又固执又倔强，你们就不能考虑一下普通人的感受吗？” 童梦笑了一下，惹得俞凌霄更头痛了：她还敢笑！ 童梦想起了一个理论，名叫“知识的诅咒”： 人们一旦学会或明白某种知识，就无法想象不知道这种“知识”时，我们会如何思考，如何去做，会发生什么结果。 童梦接受了这种“诅咒”，她不明白别人是如何思考这种事情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如何思考这种事情的。 “我很抱歉凌霄姐，我知道这会为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我也清楚明白，我们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但你还是做了。”俞凌霄插话道。 “是的，但我还是做了。”童梦坦然地点点头。 俞凌霄猛灌一大杯水，“第一，我选择支持你不代表我不生气； 第二，我认同你的说法，但在现实面前，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第三，你最好祈祷《冷酷迷雾》大爆，不然你或我都会死得很惨。” 娱乐新闻里常有“封杀”“雪藏”这个说法，通常在两种情况下艺人才会被封杀或雪藏—— 他违法乱纪了，被官方点名，彻底拜拜。这类属于红线艺人，谁碰谁死。 他违反公序良俗了。从法律上讲，这人属实没犯法，但是资方已经不太敢用他了，因为很容易遭到观众抵制，从而影响收益。这属于黄线艺人。 童梦现在徘徊在黄线边缘，主要是看各方态度，以及观众回馈。 至于那些看起来根基稳固的大导演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因为他们也不过是资本推选出来的招牌罢了。 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彻底封杀一个人，那早就不给童梦颁奖了！ 眼下，俞凌霄处理得很及时，从媒体到业内人士，再到对接粉丝，方方面面她都做到位了。 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只能等了。等待舆论发酵，等待各方答案。 童梦相当淡定地闭上眼，语气自然地说：“《冷酷迷雾》会大爆的，而且好消息也很多不是吗？ 比如，《时尚芭莎》《vogue》她们都想要我的专访，娱乐百分百之类的节目都想请我过去做主咖。 凌霄姐，你还记得那句话？不怕艺人没本事，只怕艺人没热度。很显然，我是热度制造机，你应该收到不少邀约了吧？” 叶雨婷在一旁听得想笑：梦梦咋这么自恋。童娟丽更是直拍大腿：我闺女太飒了。 俞凌霄无语凝噎，她难道应该夸她吗？虽然事实如此—— 童梦成为了电影圈热度最高的新晋小花，搜索指数直线上升，有不少人因为这件事冲去购买《问道手记》。 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她为啥狂，演戏水平到底咋样。 这是什么？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都是谈判的资本啊！ 娱乐圈没有秘密，资方自然会从各个渠道知道童梦的“带货能力”。 她们才不在乎什么女权，女男平等，她们只有一个准则：谁能让我赚钱，那我就捧谁。 所以，俞凌霄的生气只有三分，但她表演出来七分，为的就是压一压童梦的锐气，治一治童梦的性格。 要是搁一般人，早就被吓死了。可俞凌霄眼前这个，睡得都快流口水了！ 这心得多大啊！心眼子全用在我这个经纪人身上了！ 鱼采柳看俩人谈完了，笑眯眯地过来打圆场，“行啦凌霄姐，别生气了。这说明咱家梦梦有脑子还聪明啊，一下就洞察了市场的本质啊。” 俞凌霄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嗯”字，毛毯一扯，也睡觉了。 头疼！带不好管的艺人真烦！ 到达台湾已是深夜，一群人风尘仆仆地入住酒店。童梦和童娟丽、叶雨婷住在一个大套房里，安安心心地睡到了天亮。 她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九点钟，鱼采柳敲响童梦房间的门，这时的童梦已经梳洗整齐，做完功课了。 “梦梦，去凌霄姐房间吧，咱们说点儿事。” “没问题——采柳姐，凌霄姐心情如何？” 鱼采柳逗童梦，“你还担心凌霄姐的心情呢？我昨晚怎么没看出来？” 童梦咧嘴一笑，“我这是关心我勤劳能干、事必躬亲的大经纪人的身体，顺便试探一下风向。” “少贫嘴了你，行啦，凌霄姐美得冒泡了，恨不得把你这棵摇钱树抱起来亲。” 第162章 第三座 早晨，新闻媒体的黄金时间段之一。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开始上班上学，有的是时间刷新闻。 今早的新闻不出俞凌霄等人所料，和童梦有关的消息占据各大版面，就连电影频道都报道了童梦的获奖词。 《新生代演员指出问题，谁对谁错？》 《金鸡奖颁奖中断，是谁惹的祸？》 《昌梅梅：我支持我的学生，因为她是对的。》 《滕寻绿：不应该指责勇敢发声的人，她没有任何错误。》 《女演员的狂欢？我们提倡女男平等，要积极改正问题！》 《金鸡奖道歉！从此以后，不再使用“处、女作”一词！》 ...... 这其中讨论度最高的新闻是由《时尚芭莎》发起的一项投票： 你支持（不支持）童梦的发言吗？ 三十万网民参与了本次投票，“支持”的选项遥遥领先。 熊正清一早打来电话，“《问道手记》的碟片又卖了一波，全是梦梦的功劳啊！”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俞凌霄和颜悦色地坐在沙发上，“梦梦啊，我们赚翻了！游端今早给我打电话，夸了你好几分钟，说全剧组都指望着你扛票房了。” 童梦故意摆架子，“哟哟哟，昨晚谁骂我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俞凌霄跟没事儿人似的，“谁敢骂你啊？谁敢骂你我揍谁！” 又插科打诨了几句，俞凌霄正色道：“等一会儿《时尚芭莎》的人会来对你进行专访，你得好好表现。 等专访结束，她们还会为你拍一组封面大片，这可是你的第一本大刊封面。” 童梦在此之前只上过《昕薇》的封面。不是说《昕薇》不好，但她确实和《时尚芭莎》不是一个等级。 时尚圈有五大刊——《harper''s bazaar时尚芭莎》、《vogue服饰与美容》、《elle世界服装之苑》、《时尚cosmopolitan》、《marie ire嘉人》。 谁要是能拿下其中一个封面，那就是红了；谁要是能集齐五大刊，那就是大红特红；谁要是能在金九银十登上封面，那就是红透半边天了。 虽然童梦只能登上《时尚芭莎》的十二月刊，但对于一个刚出道不到半年的新人演员来说，真是一个相当好的资源了。 “我知道了，我会谨言慎行的。” 吃过早饭，《时尚芭莎》的团队就来了。乌泱泱一大帮子人，架机器，找位置，把不小的酒店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采访先开始。 童梦穿了一件c家的天蓝色衬衫，搭配了一条垂感良好的宽松西裤，姿态放松地坐到了镜头前。 《时尚芭莎》女记者农欣她们之前见过面，所以也算得上是熟人了。 “好久不见梦梦，没想到我们这次会在台湾见面。” ：好久不见农欣姐，看来我们是有缘千里一线牵。 农欣喜欢童梦，因此前期问的问题一直比较温和。不过，这只是她的“假象”罢了。 “金鸡奖上你捧走了两座奖杯，这对新人演员来说十分不易，你的获奖词也引起了大家的讨论，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童梦先是笑了一下，随即落落大方地说：“作为第一个在金鸡奖上取得两座奖杯，却发表了三段获奖感言的人，我当然有很多话想说。 我们常说知错能改，金鸡奖已经修正了错误，所以在我这里，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 大家都是电影从业者，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才能让华国电影越来越好、越做越强，彼此之间的一点龃龉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我的两座奖杯嘛，我想我会把她们珍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 童梦眨了眨眼睛，细碎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好像一面波光粼粼的湖。 农欣跟着她笑起来，继续问道：“你会担心你的性格对你的事业造成影响吗？” ：当然不会。真正能影响一个人事业的原因只能是实力不够。 “当时害怕吗？害怕会有人攻击你吗？” ：不怕。没什么可怕的，而且在场那么多人支持我，鼓励我，她们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勇气。 “听说你即将进组，可以和我们透露一下新戏内容吗？” ：新戏是游端导演执导的，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我的第一部女主戏，我会和白海敏老师共同出演，我很期待！至于电影内容嘛，我只能稍微透露一个关键词：警匪游戏。 童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游端通知过她们了，接受采访的时候可以适当透露一些电影内容，提前做做预热。 “哇，听起来是一部很刺激、很紧张的电影，我一定会买票支持的。那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对于本届金马奖的期待是什么呢？” 童梦身子往后一靠，一张素颜朝天的脸现于明媚的阳光之下，“我的期待是，拿奖。” 很遗憾，这一年还不流行“锦鲤人设”，不然的话，童梦一定会赚上一笔。 “让我们恭喜演员童梦获得第四十二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人奖！” 颁奖主持人侯佩岑大声念出了童梦的名字，童梦和身边人一一拥抱过后，款款走上领奖台。 “大家好，我是演员童梦。电影是造梦的艺术，所以我这个名中带梦的人不顾一切的进入这个行业。 这一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梦幻了，在这里，我要发自内心的感谢很多人...... 我希望在未来，我能创作出更多、更好的电影！感谢大家，我是童梦。” 这是童梦在金马奖斩获的唯一一个奖杯，最佳女配角被香港女演员元秋老师赢走。 但《问道手记》剧组依然横扫四方，不仅拿下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着剧本，还包揽了五项技术性奖项，可谓是盆满钵满。 滕寻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在台上直接放话道：“这不是我的极限！” 2005年年末，在《问道手记》的带领下，影视圈刮起一阵武侠风，成功带动起影迷们的热情。 数不胜数的“功夫秘籍”横空出世，让人不禁想问：咱们的祖先这么能写吗？ 可这一切，和童梦都没有关系。 因为她已经奔赴南方小镇，为《冷酷迷雾》的开拍做准备了。 第163章 新同事 这座名叫“泉丘”的小镇潮湿阴冷，童梦洗一双袜子得好几天才能干。 三天前，她接到游端的通知，前来参与剧组培训、剧本围读，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童梦没有在南方长期生活过，刚刚抵达泉丘时还察觉不到问题呢。 “这边儿没有东北冷，还好，能适应。” 这边确实没有东北冷，但是没有暖气，没有明媚的太阳，更没有热乎乎的炕。 所以，头一天晚上就给童梦冻老实了。 鱼采柳给童梦铺了电热毯，但不知道是不是童梦的心理作用，童梦总感觉冻骨头缝儿，穿羽绒服都不好使。 白海敏笑道：“南方是这样的，你待几天习惯就好了。我有一个多余的小太阳，一会儿拿给你用。” 白海敏是南方人，对于这种情况已然习惯了，相当淡定地安慰着童梦。 “等过几天更冷了，你会感觉屋里还没有外头暖和呢，起码外头还有一点点太阳。” 童梦深以为然，“海敏姐，我还有暖宝宝，你的用完了可以跟我要。” 这是俩人见面的，不对，共同受苦的第三天。 要不说苦难增进感情呢—— 俩人第一天不同时间段到达，互相寒暄几句互送了点儿见面礼后，就各自去找游导报道了。 第二天，好嘛，游端找来两位业内相当有名的武术指导：秦怡悦，闻东青。 “你们啊，先适应几天，这几天强度不大的，放心吧。”说完这话，游端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了。 童梦是很有信心的：我，练过武，学过戏，拍过武侠片，懂？ 白海敏也很有自信。她之所以因病休养，就是因为拍打戏落下的病根爆发了，不得不休养。所以嘛，人家也是有底子的。 秦怡悦和闻东青微微一笑，“那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一天结束，童梦手都哆嗦了——谁家训练结束的收尾菜是三分钟平板支撑啊？ 家人们，如果你想体验时间静止的力量，平板支撑做起来！因为那会是你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分钟。 尤其是吧，在此之前你还要挨一天打。 童梦饰演的林向山是杀手，最擅长的就是拳拳到肉的暴力美学，所以退役拳击手秦怡悦非常贴心的和她“玩”了一整天，打得童梦找不到北。 而白海敏饰演的巧风作为一名警察，那自然是学习格斗技巧和控制技巧啦！ 于是，她一整天下来，光被闻东青格斗控制了。 共进退，同受苦一天后，俩人的感情那叫一个突飞猛进啊，毕竟是互相搀扶着回到酒店的。 今天是第三天，童梦和白海敏继续“挨打”，鱼采柳干脆买了一箱药油，俩人一人一半。 到了傍晚，游端乐呵呵地过来了，“海敏啊，梦梦啊，练得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没死就是胜利！ 游端一看俩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但很快又开心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白海敏仗着年纪长，狠狠瞪了游端一眼，“游导，最好是好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我怎么会骗你们——咳咳，明天啊，咱们的其她同事就要来了！开不开心？有人和你们一起训练了！” 人，一种有很多缺点的动物，在众多缺点中，有一个缺点尤为醒目——我不好过没关系，大家都不好过就行了。 眼下，童梦经过了各种挣扎，最后还是忍不住咧嘴一笑，“是吗？太好了。” 白海敏也是大义凛然，“放心吧游导，我们肯定好好帮助新同事！” 第二天早上，一声鸡叫划破夜空，童梦顶着酸痛无比的身子起床了。 最近，她都在用粤语和人对话交流，所以早上的听力内容也变成了三十分钟粤语新闻，三十分钟京剧选段。 开嗓，京剧基本功，发给郭书英检查，吃早饭，吃完早饭回复郭书英或者丛云师姐发来的反馈。 接着，鱼采柳就该进来和她对台词了。 这就是童梦的早上。 对完台词后，去上培训课，和白海敏一块儿吃苦挨揍，中午吃一顿量大管饱但难吃的健康餐。 童梦已经增肌到一百三十斤了，偶尔在一百三十二左右浮动。游端对此很满意，赞不绝口。 “这个鸡胸肉到底是怎么做的？能这么难吃。”白海敏有些挑食，但不多。 童梦也是生无可恋，看着盘子里的西兰花胡萝卜，只觉得这辈子都完了。 “赶紧吃吧，咱们——哎！海敏姐，来人了！咱们有同事了！” 呼啦啦的进来好几个人：柴天玉，饰演巧风的警察同事（一百零二章出现过的姐姐）； 耿锦文，饰演林向山的接头人； 慎志，饰演追查林向山的记者，俩人之间有仇； 卫宁阳，饰演巧风的上司，是个反派。 游端带头鼓掌，“欢迎咱们《冷酷迷雾》大家庭又来新人，大家一起努力，做出好作品！” 童梦和白海敏放下筷子鼓掌，“欢迎欢迎！” 柴天玉和耿锦文是童梦推荐的，当然，她只是推荐了一下，能不能拿下角色还得看她们本人的实力。 慎志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试镜的时候，一次是金鸡奖后台。 卫宁阳，童梦不认识，在此之前也没听说过，应该是个新人？ 大家互相寒暄了几句，又在一块儿吃了顿盒饭，便迎来了下午的训练。 这人一多呀，练起来就更有劲头了。童梦是遇强则强的人，这辈子不知道啥叫“谦让”，所以铆足了劲头练。 中途休息的时候，柴天玉和耿锦文过来跟童梦道谢。 “谢谢你啊梦梦，要是没有你我哪里演得上游导的戏。” 柴天玉也没有想到，当初结下的一个小小善缘，竟然迎来了这么大的回报。 耿锦文心里没那么多感慨，单纯的感叹自己好远，遇上一个好室友。 “不用谢，你们俩的实力才是你们被选中的原因。” 话虽如此，但是没名气的她俩要是没有人推荐，游端真是看不见她俩。 其实，童梦推荐她俩的原因有两个：第一确实是角色合适，她俩的演技也确实是不错； 第二，她总归要和叶雨婷一块开公司的，多帮人，多提携人，对未来有好处。 要不是这部戏没有合适张温雅和赵雪竹的角色，童梦也会推荐她们俩的。 令童梦没有想到的是，慎志和卫宁阳也过来跟她打了招呼，说了话。 第164章 加戏份 “这一次我输给你了，下次就不会了。”慎志别扭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童梦抱着水瓶子，反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笑道：“好，那看看下一次谁胜谁负吧。” 慎志和童梦是同期演员，自从童梦火了之后，有不少媒体把她们俩放在一块儿比较。 写的通稿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用的词汇那叫一个危言耸听。 童梦倒是没当一回事儿，但俞凌霄和她提过一次，“慎志口碑还不错，但是是家里惯着长大的，难免有些小脾气。 她妈妈慎凌和我的老师毛采文关系很好，家里是做实业的，家底很厚。” 慎志一听童梦的回答，似是有些羞赧地移开眼，硬邦邦地说：“肯定是我赢！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最好好好演这个角色，我可喜欢了。” 童梦又笑了，“好的，我会好好演的，你在现场监督我吧。” “嗯！这还差不多。” 然后，慎志一屁股坐在童梦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你能不能教我你刚才用的那一招，我请你吃巧克力。” 童梦乐坏了，彻底理解了俞凌霄那句，“家里惯着长大，有点小脾气”。 慎志口中的“那一招”是童梦最近新学会的——在空中翻一个跟头后，跪地一扫，依靠腰腹力量成功站起。 “可以呀，没问题。”童梦答应得痛快，“等晚上我教你。” “嗯，谢谢你。” 于是，慎志不走了，就坐在童梦身边了。 “童梦老师您好，我是卫宁阳，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说实话，按照童梦的眼光来看，卫宁阳不太适合演《冷酷迷雾》中的反派上司。 她的五官很柔和，气质不算凌厉，更适合演古装剧。 不过，形象是形象，演技是演技，童梦没见过卫宁阳演戏，自然不敢妄下定论。 “您好您好，别叫我老师，叫我童梦、梦梦都行，咱们都是新人，互相指教。” 童梦最害怕别人管她叫老师，听起来特别像埋汰人——她现在没啥大奖，没啥好成绩，被人叫老师多寒碜啊！ “童梦老师别这么说，您的电影很好看，我看了两遍。”卫宁阳依然叫了一句老师。 慎志在一旁插话道：“确实，电影挺好看的。”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我看了三遍，我赢了。 童梦两眼一黑，但无可奈何。人家想叫老师就叫吧，虽然真的很尴尬啊！ 这时，白海敏朝这边喊了一声，“来吧，老师叫我们训练了。” “来了！” 童梦蹭一下蹿过去，把她刚刚用脚趾抠出来的城堡都踩踏了。 “卫宁阳是资方女儿，知道了吗？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白海敏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童梦了然，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冷酷迷雾》剧组统共训练了半个月，这时已是十一月底了。 十一月二十八号，剧组开始为期两天的剧本围读，所有主创们聚在一起，进行最后一波讨论。 童梦作为戏份最重的女主角之一，在此之前就收到了三十四本剧本，她已经用各色记号笔标记过情绪转折点，人物变化等细节了。 在她的努力下，剧本增厚了大约了五厘米，被贴满了小纸条。 导演、演员、编剧、其她主创全部要参与剧本围读——通读剧本是其一，对故事、表演形式、拍摄手法有什么建议或意见也可以提出来。 游端不是那种喜欢临场改剧本的人，她是喜欢丑话说在前头的人。 一旦正式开始工作，那所有人必须进入状态听从指挥，要是胡乱搞出些幺蛾子，游端是真的会暴怒的。 “好，咱们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有什么意见大家畅所欲言啊，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行，海敏先来吧。” 剧组里资历最老，咖位最大的人就是白海敏，她和童梦是扛票房的关键。 “行，那我先开始了。” 有的演员不会在剧本围读时投入情绪，因为这只是为了捋清故事发展，并不是真枪实弹的演一场。 但有的演员，比如童梦和白海敏，她俩都是会投入情绪的人，会用声音及面部表情投入角色。 （老规矩，涉及到演技和角色只用角色名写。） “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你没关系吧？”巧风有些着急地说。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累。”林向山声音低沉地说。 “不好意思游导，不好意思牛姐，”童梦从角色里出来，朝着游导和编剧牛言志道： “林向山应该在这里说话吗？我个人感觉是，完全不需要。因为此时的林向山很暴躁，她的小心思被组织发现了，她和巧风又是初次相遇，目前她们之间完全没有化学反应，林向山不会想要搭理她的。” 牛言志率先开口，“这里是一个伏笔，因为林向山......” 游端紧接着说，“不过小童说得有道理......” 随后，白海敏也加入进来了，“巧风这时候是出于好心，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热心的人。如果林向山回应了，那么......” 围读室里乱成一团，大家各执己见，最后，童梦和白海敏现场演了一段。 游端看完后，一锤定音，“不要让林向山说话，但是她必须要露出一种探究的表情。这里的灯光不能太亮，一定要是一种冷峻的蓝......” 这就是剧本围读：一场合理“吵架”大会。 大家一刻不停地说到下午一点钟，场务送来了盒饭，让她们边吃边说。 有时候说着说着，童梦等人就忘了吃饭这码事儿了，所以饭菜凉了热，热了凉，让本就难吃的饭菜更加难吃了。 柴天玉几人插不上嘴，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本来戏份就不多，另一方面是因为咖位不够，说话底气确实不足啊。 天色逐渐暗下，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子里也愈发冷了。游端调高了空调温度，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继续吧。” 接下来这一段是卫宁阳的戏份，她面无表情地棒读完毕后，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十分大胆地开口道： “游导，牛姐，我这里是不是要多加一段戏份呢？” 第165章 二十元 加戏，这在剧组里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要求。 游端挑了挑眉毛，喝了口水，慢悠悠地道：“你说说。” “这个角色是一个反派，但她总不能是一个无缘无故的反派吧？我觉得她应该有一个理由： 比如家里很穷啊，受人胁迫啊之类的，所以她才会和杀手组织互通消息啊。” 围读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的雨声愈发清晰。 童梦低头看着剧本，明亮的白炽灯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女主角都明白巧风的上司谷黎为什么背叛组织，结果她这个扮演者不仅不明白，甚至是没看懂。 谷黎是一个对金钱和权利极度渴望的人，因为她从孤儿院出身，从小受够了没钱被歧视的苦，长大以后进入职场，又因为其不会说话，不会奉承领导，久久没有升职。 她这辈子只有两个目标：赚钱、升官，但这两个特质自她出生起就展露出来了，她的出身和仕途不顺只是加重了这一点罢了。 所以，受人胁迫啊，家里很穷啊之类的原因完全不成立，因为谷黎甚至没家...... “小卫啊，你看剧本了吗？”游端不咸不淡地问道。 卫宁阳点点头，“看了啊，都看了啊。” 游端忽然一甩剧本，声音冷凝，“那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的剧本都看到哪里去了？” 卫宁阳倒是很平静，“我认真看了啊，但是我确实认为这样更好啊。” 她的眼神告诉在场所有人：她就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的。 童梦深吸一口气，怀疑卫宁阳是不是没有读懂剧本啊？不然咋能这么理解呢？ 游端更生气了，“剧本围读是为了让大家深入了解剧本脉络，不是为了帮你做阅读理解！你读懂谷黎这个角色了吗？ 她面善心狠，善于伪装，我为什么选你？就是因为你的外表有迷惑性！背地里做起来坏事会让观众们更有反差感！结果呢！你就这么点儿思考能力？” 童梦大气不喘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俞凌霄之前说过，游端当过兵，拍过武装纪录片，性格是很强势的。平时相处起来没什么，但是工作中千万不要触她的霉头，不然脸面不保，会被她骂死的。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卫宁阳皱皱眉头：这怎么和妈妈说的不一样呢？妈妈不是说有意见尽管提吗？ 她是老板，我是老板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说自己的意见呢？明明之前所有人都提过意见啊。 游端真是气没处撒，之前投资人卫寄才是这么跟她说的，“我女儿就是有一点小脾气，没什么大问题，您多关照一下，随便您指点。” 试镜的时候，卫宁阳不能说演得特别好吧，那至少也是还可以的，不然游端怎么可能松口。 谁知道卫宁阳理解能力太差，表现单独片段还行，等到了整个戏里，肯定会格格不入，被所有人压下去。 游端的大脑疯狂转动：我是该换角呢？还是该忍忍呢？ 卫寄才那么聪明一人，一句话恨不得拐出十八道弯，怎么女儿这么阅读理解这么差呢！ 如果卫寄才本人在这里肯定会说：“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全家都很惯着她，事事为她做好打算，哪里能想到她非要演戏玩儿啊。” 保护等于控制和束缚。 就像画地为牢一般，卫宁阳在其她方面比较聪慧，但出了擅长的领域，她便脚步略慢了。 很快，游端做出决定，“宁阳，你出来一下。” 俩人出去了，童梦距离门口比较近，能听见一些游端的声音。 “宁阳，你妈妈和我说你学商科学得挺好的，而且还没有毕业，将来还是要出国继续学习的，你不如趁这个时间......” 声音渐行渐远，过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游端一个人回来了。 “大家继续吧，过几天剧组会来一个新演员，反正谷黎的剧情不算太急，咱们还是能照常开拍的。” “好的，游导。” 大家围读到半夜十二点多，游端金口一开，“行了，今天先到这里吧，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继续。”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大家早就习惯了。 “好的，游导明天见。” 童梦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骨节噼里啪啦地响，“你们要不要泡脚包啊？我助理新买的，我试了一天，感觉还挺好的。” “可以，我这里有新的咖啡豆，你们谁想喝明早来我房间拿。” “哎，我这有品牌方送来的面膜，你们要不？不然明天脸全肿。” ...... 魔鬼特训一结束，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更亲密了，互相分享东西是常事。 回到房间，等童梦洗漱好已经是一点半了，林真如正在房间里等她。 “开始上课吧。” 童梦为林真如开得工资很高，属于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式上课。 上完课时间来到两点四十，林真如和童梦道别后，再次感慨道：演员这钱不好赚，觉都没法睡。 八点继续围读，六点童梦就得起床，拢共睡了两个多点。 “采柳姐，我今天不要喝汤了，你换成咖啡吧。” 昨夜下过雨，今天的天气变得更冷了。童梦甚至有些感谢这股寒冷：这样冷的天，人起床后很快就清醒了。 又是一天围读会，大家直接加班到后半夜一点，终于完成所有剧本任务。 “行啦，明天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咱们中午才举行开机仪式呢。”游端笑眯眯地说。 “好耶！”众人齐齐欢呼。 可是，童梦仍然在七点钟睁开了眼——生物钟，要不得啊！ 她认命地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真的睡不着以后，勤勤恳恳地爬起来了。 在屋里锻炼，吃饭，练功，看剧本，一直到鱼采柳过来敲门。 “梦梦，要下楼准备了。” 国内的开机仪式来源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港台传来的，有的说是以前的老戏园子就这样，上台前先拜一拜。 但不管怎么说，这习惯是流传下来了。 先是主持人，没错，开机仪式也有主持人，一般就是副导演或其她工作人员充当。 主持人介绍一下 项目主创，主创上来说说进度，中间穿插着烧香拜神、供猪头、发红包的环节。 领了红包的童梦一看，嚯，二十元巨款，赶紧收好。 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女主红包。 第166章 开拍喽 上一次，童梦在剧组里领到的红包是压惊红包。 她饰演的宁访烟去世，所以剧组发给她一个压惊红包，寓意去去晦气。 这年头的开机仪式类似于动员大会加祈祷大会。 游端说完对于未来的展望后，大家手持高香，神色虔敬地默念“开机顺利”四个大字。 手持高香的童梦站在第二排，仅在游端身后，和白海敏并排。 她在满天神佛的注视中闭上眼睛，许愿道：万事顺利，演技进步。 上香完成，众人揭开摄像机上盖着的红布，礼炮应景而响。在硝烟中，剧组摄影师大喊，“茄子！” 所有人靠在一起，“茄子！《冷酷迷雾》开机大吉！” 至此，开机仪式就算成了。 童梦美滋滋地跟着造型师去做造型，路上还和鱼采柳开玩笑，“开机仪式好简单哦，还能赚二十块钱。” “咱们这儿已经很麻烦了，还会贡猪头什么的，有不少小剧组上个香就完事儿了。” 此时的俩人完全想不到，在十多年以后，影视行业的开机仪式大变样—— 导演带领演员们集体宣读法律条文，诵读演职人员自律公约，并要求其明确政治立场。 一个小知识：一项规则的出现必然是有缘由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化妆间，没错，童梦已经是有单独化妆间的人了，是“大腕儿”了！ “梦梦，来来来，先试试这套衣服。”造型师施玉珂等童梦好久了，她怀里抱着一套服装，“这套结束，再试试这几套。” “好的。” 林向山的造型十分多变，一整部电影下来童梦需要更换将近三百套造型，这还不算试妆。 “这套是不是太暗了？” “上半身亮点不够，下一套。” 施玉珂是从好莱坞回来的顶级造型师，游端是花了大价钱把她请来的，在服装方面她话语权很重。 童梦一套又一套地换，“幸好我不用化妆，不然我不得被劈成两半啊！” 游端要求童梦全素颜出镜，只能在特定戏份中稍作修饰，“你是杀手，又不是来选美的。” “我同意！”童梦本来就不耐烦化妆，游端一提她立马就答应了。 过了能有四十分钟左右，施玉珂终于点头了，“小赵，来给梦梦拍张照，再带着她去找游导，问问她满不满意。” “明白，童梦老师请跟我来。” 服装换好，头发做好，道具枪插在腰间，匕首绑在小腿上，做完这一套流程的童梦迅速进入了表演状态，臭着一张脸去找游端。 “好！保持住！梦梦，一会儿这场戏的重点在于眼神，你一定要赤裸地展露出对于巧风的兴趣，我希望你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强烈，但是若即若离......” 童梦点点头，“我知道了导演。” “好，你自己复盘一遍，再过三十分钟开拍——灯光！这是酒吧，不是乡村舞台，我要的是暧昧！” 游端一秒钟变两次脸，搞得剧组里气氛紧张，不敢大声喧哗。 童梦窝在角落里看剧本，鱼采柳一声不吭地为她灌满保温杯，不去和她交谈。 五分钟后，做好造型的白海敏来了。很明显，这位影后也已经入戏了。 她穿着皱巴巴的警服，眼尾疲倦地耷拉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半价面包。 “警官，好巧哦。”林向山开口道。 白海敏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童梦是想和她对对戏。 “你跟踪我。” “警官，你这样说话让我很伤心。想喝点儿什么吗？我请你。” 林向山把玩着高脚杯，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下巴，“要不要和我喝一样的酒？” “不用了，谢谢。”巧风坐下来，“来一杯罗斯福十号*，加冰。” “警官，都来喝酒了，还要苦修吗？” 童梦的动作被游端打断，“海敏啊梦梦啊，过来准备吧。” “来了！” 五分钟后，全场安静，游端的声音响彻整个片场，“《冷酷迷雾》第一场第一镜——开始！” 这是独属于游端的小迷信，她喜欢自己来喊开始。 林向山坐在酒吧里等巧风，这家酒吧离巧风家很近。她喝了两杯酒，不但没有微醺的征兆，反而越来越精神。 她打量酒吧里的每一个人：啧，好警察的邻居也都是好人，看起来无趣极了。 门开了，巧风走进来了，她好像很累。 林向山露出一个微笑：累是应该的，谁让我为她们增加了一点小小的工作量呢？ 巧风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林向山身上，但她没有走过来：不要搭理一个神经病罪犯，尤其是在你没有证据抓她之前。 林向山不开心了，她死死盯着巧风，看着巧风与其她人谈笑风生。 她敲敲桌子，又加了一杯酒，随后走向巧风，挤开她身边的所有人。 “警官，好巧哦。” 游端看着监视器里有来有往的林向山和巧风，命令摄影师分别给她们俩一个大特写。 “巧风，”林向山靠近巧风，巧风偏过身子，试图躲开林向山的手臂。 林向山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喝了一口酒，“别这样对我警官，我身上有你想知道的线索，你不好奇吗？” 她的视线在巧风的脸上来回游移，最后停留在巧风的眼睛上。 “你想要什么？林向山，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会对你进行从宽......” 林向山伸长手臂，将巧风的啤酒杯转了一个圈儿——将带有巧风唇印的那一面朝向自己，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巧风，我喜欢你散着头发的样子，像一朵轻盈的云。” 林向山留下钱，“早点回家吧，我的大警官，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她喝光酒，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走了，留下巧风一个人坐在酒吧里。 “ok！卡！” 游端叫停，“童梦，你的眼神不够暧昧，巧风对你的吸引力是很浓烈的，你要再直白一点。海敏，你的语气也太纵容了，你这时候还没爱上林向山！” 白海敏率先道歉，“对不起游导，我调整一下，”她停顿一下，“梦梦的语气太有诱惑力了，我忍不住语气就软了。” 这倒不是白海敏找借口，而是刚才的童梦......确实很有诱惑力。 “嗯，你们各自调整一下，十分钟后继续。” 第167章 水下戏 童梦今天有两场戏，第一场是喝酒，第二场是杀人，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场戏。 喝酒的戏拍了三条，每一遍童梦都做出了不同的调整，或是动作变化，或是表情变化。 童梦把对面的白海敏想象成她正在追求的爱人，不停地用言语蛊惑她，希望从她的表情中找到“她也爱自己”的证据。 “造型师，过来给童梦和海敏换发型！” 林向山离开酒吧后，前去执行刺杀任务；白海敏离开酒吧后，回到家里对镜自照，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林向山那句“喜欢你散着头发的模样”。 这一段，游端会处理成双画面，将两人截然不同的人生呈现给观众。 “你好，你的西装很不错。”林向山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哦，是吗？这是阿玛尼的高定，我——啊！” 林向山一刀捅向男人的大动脉，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孩子一般，哼笑一声，“你怎么不听完别人的话呢？” “你的西装很不错，到了下面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她熟练地把男人拖进浴室，拿走他的钱包及证件，又从包里掏出一把斧头。 与此同时，巧风正在和自己的丈夫吵架，丈夫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接近一个杀人犯，还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这是我的工作，我有义务也有责任追查她！” 伴随着“嘭嘭嘭”的分、尸声音，巧风和丈夫的争吵愈发剧烈，丈夫面露讥讽，“哪个犯人会给你寄一箱子衣服珠宝，还都是符合你尺寸的衣服！我都没有那么了解你！” 两人不欢而散，巧风躲进洗手间里，解开自己的头发；结束工作的林向山换了一身衣服，心情愉悦地离开男人家，写了一封信寄给巧风。 童梦的戏份最先结束，她刚下场慎志就凑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童梦，你以前杀过......东西？” 童梦杀人的动作太熟练了，不像演的，慎志建议查一下。 尤其是血包喷在她的脸上时，她露出来的那个微笑把慎志吓坏了。 “杀过鸡算吗？下手必须要快，不然鸡血接不住啊。” “算吧......” 都是砍大动脉，怎么不算呢？ 总体而言，今天的拍摄速度很令游端满意，所以她大手一挥，“今晚吃火锅，我请客！” “好耶！” 冬天吃火锅，人生一大美事啊！趁着俞凌霄不在，童梦抱着碗狂炫，头都没抬过。 鱼采柳在桌子底下踹童梦一脚，童梦猛地抬头，发现大家都已经吃完了，正在看着她吃呢。 “梦梦啊，多吃点儿，不够再要。” 只要不拍戏，游端就是脾气最好的导演。 童梦眼睛一亮，“那再来两盘牛肉吧，”她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冻梨啊！” 冻梨，东北冬天的至高美味，童梦最高纪录是一天炫五个。 吃完晚饭，童梦没坐车，而是快走回酒店。吃归吃，玩归玩，体型还是得保持。 一觉到了大......凌晨，童梦被鱼采柳叫醒了，“梦梦，该起床了。” 今天要拍夜戏，还是水下戏——林向山的接头人魏泰然（耿锦文的角色）被巧风追查，魏泰然找到林向山求助，希望林向山可以解决巧风。 魏泰然将巧风逼入水里，命令林向山杀了她。没想到，林向山竟然朝巧风说了一句，“躲过这颗子弹我就救你哦。” 说着，她朝水里开了一枪。 巧风没死，林向山下水救了巧风，又将自己的外套留给巧风，押着魏泰然走了。 童梦一出被窝就察觉到一股冷气，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南方人的体格真是好。” 她快速洗漱好，裹着军大衣冲去片场。 白海敏起得比她还早，正小口小口吃着早饭，“嗨，我的变态杀手。” 童梦被她调侃的脸红，但虚张声势道：“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拍水下戏很难，因为人在水里很难控制表情，更别提童梦和白海敏还要表演眼神戏了，正常人在水里都睁不开眼睛好吗。 剧组准备了一个大泳池，在里面灌了一些温水。太热的水灌不了，那很容易穿帮——哪里的河冒白烟啊！ 工作人员还准备了一大锅姜汤，感冒药等等，生怕童梦和白海敏因为感冒停工。 游端亲自盯着俩人，“先把感冒药喝了，预防一下。” 童梦和白海敏咕嘟咕嘟干了，“导演，这场戏拍完中午能吃大肘子吗？” “能！” 文戏先拍，即林向山和魏泰然争吵的戏份。 俩人拢共才拍了三条，天就微微泛白了。因为游端不停地调整灯光和布景，一个花瓶的颜色换了又换。 终于，武戏来了。 白海敏迅速脱掉羽绒服，呲牙咧嘴地下了水——哪怕用的是温水，也抗不住寒冷的冬天啊。 “导演，我好了！”白海敏深呼吸一口气，咬紧打颤的牙齿，“快开始吧！” “ok！全场准备——” 林向山举起手枪，瞄准巧风的眉心，射出一颗子弹。巧风猛地憋住一口气，钻入冰冷的湖水之中，躲过这致命一击。 林向山咯咯笑起来，“好不好玩？” 巧风没有回答，魏泰然倒是痛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合作了！我！” 砰！ 又是一声枪响，魏泰然的脚边出现一个土坑。 “我可是来救你的，注意你的言辞。” 说着，林向山收好枪，脱下外套，跳进了水里。 冷，冰凉刺骨，戏服湿乎乎的贴在身上，仿若笨重的盔甲。 童梦努力睁开眼睛，忽略周身传来的不适，尽量调整面部表情。 “卡！” 游端沉着脸，没有长篇大论，只说了两个字，“重来。” 童梦趁剧组准备的功夫里，一头扎到水下，反复调整自己的表情。 其实童梦昨晚在酒店里提前练过了，但可能是太冷了，可能是紧张了，她发挥的不好。 童梦不能接受这种低级错误，就好像游端问她“一加一等于几”，结果她回答不上来一样。 白海敏也没有上岸，而是趴在岸边任由化妆师涂抹。 浑身湿透的情况下，上岸更冷，还不如缩在水里呢。 童梦入水出水，入水出水，折腾了七八次后，她主动说道：“游导，我准备好了。” 游端看了她一眼，“嗯，记住情绪变化，不要让我们大家等你一个人。” 第168章 来探班 第二次重来，童梦的进步很明显，游端的脸色也好了一些。 她当导演这么多年，就怕一种人：蠢猪。 理解能力太差的人不许当演员，好吗？好的。 “还是不够。为什么一到了水下，童梦你的动作那么局促呢？白海敏你的眼神那么死板呢？ 你们俩是相爱相杀，不是卯足了心思想弄死对方，明白吗？在水下的动作必须要轻盈，必须要有拉扯感......” 游端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你们俩先上岸，一会儿别把皮肤泡皱了。” 童梦和白海敏脸色难看地爬上岸，助理赶紧冲过来给俩人擦水，裹外套。 耿锦文小声说，“演得很好，只不过咱们游导是高要求。” 童梦捧着姜汤没说话，脑子里认真复盘刚才的细节。首先，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水下肢体不受控制，其次才是睁眼费劲儿。 这年头也没什么绿幕拍摄，大家都倾向于真刀实枪地干，虽然造成这一点的主要原因是： 国内的电影剧组没钱，人家好莱坞早就开始做特效了。 童梦谢过耿锦文后，轻声说，“我去个洗手间。” 到了厕所里，童梦放了一池子水，把头伸进去，和昨晚一样，对着水盆底开始演戏。 她那股倔劲儿又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鱼采柳进来叫她，“梦梦，游导喊人了。” 童梦眼睛红彤彤地走出来，“走吧。” 这场戏除了演员难，对于摄影师和导演来说也很难。因为游端坚持这场长达两分钟的戏要一镜到底无剪辑，所以中途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片场的气氛越来越严肃，前来学习的慎志和柴天玉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因为呼吸声过大，被游端骂一顿。 导演脾气不好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而且大家已经默认这一点了。 脾气好的导演很难掌控全剧组人，更别提拍出完美的故事了。 骂哭演员，横扫片场对导演来说那是常有的事儿，就连三流媒体都不爱写这种故事了。 比如拍出《泰坦尼克号》的詹姆斯卡梅隆吧，他上能把制片人和发行公司高管逼得要跳楼—— 最奇葩的是，人家都要跳楼了，他还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要钱。 “我说我要自杀，结果他居然问我要两百万美金定制一批古董盘子？” 下能把工作人员逼得给全剧组人员投毒—— 据传说，因卡梅隆在片场过于暴躁，有一名不堪重负的场务在全剧组的餐食里下了毒，导致75人中毒，卡梅隆本人更是一只眼睛眼球血红，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了。 最令人惊讶的是，进了医院以后，第二副导演纵身一跃，拿起手中的笔刺向卡梅隆，最后被安保人员控制，而卡梅隆本人则坐在地上一边流血一边大笑...... 由此可见，只要当上导演，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崩溃。 （卡梅隆本来就精神病，我只是拿他举例，女导演没有这种这么夸张的新闻，虽然也有一些‘脾气暴躁、骂哭演员’的新闻。） 童梦滴了几滴眼药水，再次滑进水里，咬着牙骗自己：你不冷，你不冷，你不冷。 童梦身体力行地告诉大脑：我，才是身体的主人。 不知不觉中，可能是心理作用吧，童梦真的不冷了。 游端见俩人调整好状态，冷着声音说，“action！” 时来运转，这一次的童梦和白海敏都没有出错，唯一出错的是摄影师，游端觉得她推进镜头的时机不对。 “action！” “action！” ...... 童梦和白海敏出水下水，出水下水，一上午来来回回二三十次。 俩人的四肢已经有些僵了，被衣服遮挡住的部位更是肿胀发白。童梦苦中作乐，笑道：“也算是补水了吧。” 终于，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刻，游端大喊一声，“这一条过了！” 童梦都有些恍惚了，以为自己是出现错觉了，直到鱼采柳过来拽她，“梦梦，没事儿吧？快回去洗个澡。” 她这才敢相信，这一条终于过了。 今天最难的一场戏结束了，游端又变成好脾气了。 “快，你俩快回去歇歇，中午给你们加餐。” 童梦脚步轻飘飘地回到房车里，一上车就看见两个人正在等她。 眼圈红红的童娟丽，正在泡板蓝根的叶雨婷。 “你们俩怎么来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呢！”童梦想要过去抱她俩，又想起来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等我一下，我洗个澡就出来。” 童娟丽和叶雨婷来了很久了，大约拍到第十五遍的时候俩人就来了。 她俩隔得远远的，看童梦不停地下水，不停地挨骂。 鱼采柳安慰她俩，“梦梦表现得其实挺好的，游导是精益求精。” 这一下子就给童娟丽惹哭了。 这么冷的天泡冷水——那水和冷水也差不多了——整个人脸色发青，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全靠化妆补气色，那么短的一段路，童梦走走停停，四肢像新长出来的一样。 童梦冒着热气从浴室里出来，喝光一大杯板蓝根后打了个喷嚏，“你们吃饭没有呀？一会儿剧组要放饭了。” 她见童娟丽哭过，又想哄哄她，“其实一点不冷，因为都习惯了。” 这是实话，因为冷到最后身体都适应了，感觉不出来了。 童娟丽被她这句安慰气坏了，“咋的，你这水带加热啊？” 叶雨婷瞪了童梦一眼，连忙岔开话题，“阿姨，咱不是给剧组订了奶茶和点心吗？赶紧让梦梦通知大家吧。” 童娟丽的脸色有了好转，“嗯，赶紧吧，一会凉了。” 童梦立马发动嘴甜大法，“妈，婷婷，你俩也太好了，我的天哪，你们真是全剧组的救命恩人......” 连夸了一两分钟，直到童娟丽不生气了，童梦才下车去找场务主任，叫她通知大家去领吃喝。 童娟丽订的是童梦爱喝的香芋奶茶，点心是很朴实顶饱的绿茶饼。 “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待几天？”童梦边吃边问。 童娟丽摇摇头，“我就呆三天，然后我得回家看店查账，去西藏拍照片。” 叶雨婷倒是能待得久一点，“我能待一周，然后我就得回去准备学校的事情了。” 第169章 编不出 上午的水下戏拍完，童梦和白海敏一直到晚上才能有戏份。 游端让俩人回去休息休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多喝热水，千万千万不能感冒啊！ 童梦领命去休息，带着童娟丽和叶雨婷回了酒店。 “我可能没空陪你俩出去逛逛，因为实在是忙不开。”她愧疚地说。 今天的京剧作业还没完成，该练的语言课程也没结束，下午的剧本也没复盘...... 叶雨婷摆摆手，“我和阿姨起大早过来的，我俩也想睡一会儿，你忙你的吧。” “那等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我请客！这边的汤很好喝。” 童娟丽打开行李箱，“行啦，你赶紧回屋吧，我和婷婷也得睡觉了—— 把这个拿回去，你书云阿姨让我给你带的膏药，我给你买的艾灸，你让小鱼给你用用。” 童梦接过东西，“知道了，我回去就贴。” 在屋子里忙活到下午五点钟，俞凌霄来电话了。 “今天怎么样啊？挨骂没？” “挨骂了，被骂得狗血淋头。” 俞凌霄很没有战友情的大笑，“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安慰你一下：广告播出了，反响很不错，目前大家都很看好你，找你的代言变多了。” 童梦瘫倒在沙发上，“我的大经纪人，我现在哪里有空拍广告啊，我都成陀螺啦！” “我知道你没空拍广告，所以除了c家以外我都拒绝了。我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芒果台要举办一场大型跨年晚会，你被邀请了。” 俞凌霄的声音里透着兴奋，童梦的声音里透着迷茫，“啥是跨年晚会啊？” 这不能怪童梦。 2005年以前，国内的各大电视台压根儿没有举办跨年晚会的脑洞，只有芒果台有。 2005年，《超级女声》红遍大街小巷，使芒果台发现了新生代少年的力量：哎？这些人是真舍得花钱啊！ 既然如此，她们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跨年晚会的概念诞生了。 俞凌霄简单解释了几句，“芒果台邀请你去唱歌，你觉得怎么样？” 童梦想都没想，“我不想干那丢人事儿，我唱歌一般，干嘛去跟人家专业的比。” 俞凌霄不死心，“又不是让你独唱，是让你跟人家专业歌手合唱。” “那不是更磕碜了吗？人家专业的，我是不专业的，这一下不把我秒成渣？” 童梦拒绝得过于斩钉截铁，俞凌霄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手段。 “你等会儿，我先给那边打一个电话。” 又过了十分钟，俞凌霄再次打来电话，“有一个小品节目，你想不想演？” 这下，童梦来了点儿兴趣，“和谁演？本子在哪里？时长多少？是主角还是配角？” 俞凌霄哗哗翻资料，“名字未定，大概剧情是：你和你的同事们是一群失败的编剧，你们需要根据金主妈妈的要求编写剧本。 比如，你们会把织女与牛郎的故事改成警匪片，织女去抓偷衣服的牛郎； 会把朱丽叶和罗密欧改成朱丽叶成功当上家主，并扩大事业版图，最终成为神仙的故事。 初版大致是这样的，你觉得怎么样？这场小品需要四到六人，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你拥有一些话语权。” 童梦从躺着变成坐着，又从坐着变成奋笔疾书。 “这个剧本还没有写好吗？是谁的本子，真不错！” 俞凌霄停顿了几秒钟才给出答案，“一个我没有听说过的编剧，大概不怎么有名，叫何策飞。” “可以，我目前感觉这个剧本很不错，如果是演戏的话，我可以去参加跨年晚会。” “可以，你等我通知。好好拍戏，不要偷懒，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童梦隔着电话点点头，“知道了凌霄姐，我不和你说了，我跟我妈妈她们出去吃饭了。” 晚上吃的是筒骨藕汤，童梦一个人喝了两大碗。童娟丽休息好了，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拍戏呢，你们真厉害啊。” “梦梦，你挣这钱我一点不眼馋，我没有你那么坚定的信念感。”叶雨婷一边吃排骨一边竖起大拇指。 童梦被夸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我......” “可不，一般人很少有这么厚的脸皮。”童娟丽打趣道。 童.一脸不可置信.梦：所以，爱会消失？ 吃完了饭，三人回到剧组，童梦进去换装，童娟丽和叶雨婷在外面看柴天玉她们拍戏。 众所周知，《劳动法》在剧组约等于没有。 上至导演下至群演，那都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天色逐渐变暗，童梦踩着大片的粉紫色晚霞走出更衣室：低垂的盘发，几绺碎发自然垂下，无边眼镜，纯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直筒西裤，一双尖头短靴。 嗯，这段出场在几年后疯狂刷屏，弹幕上全是：姐姐，我的梦中情姐，我亲爱的姐姐。 魅力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人长得很标致，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没有什么魅力，好像一尊没有生气的花瓶。 有的人长得很普通，可她就是很有魅力，一种“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探究的魅力。 世界真奇怪啊。 童梦林向山附体，冷冰冰地走去片场，只跟童娟丽和叶雨婷点了点头。 俩人知道她这个小习惯，所以也没当一回事儿，依然留在原地看别人演戏。 游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绕着童梦转了一圈，又绕着白海敏转了一圈，“玉珂，给海敏加一个耳饰，现在这样有些太单调了。” 施玉珂仔细打量童梦和白海敏，最后承认游端说得对。 片刻后，白海敏的耳朵上多了一对苹果绿的水滴耳坠，在晃动时仿若一抹极光。 “各部门做最后检查，五分钟后开拍！” 叶雨婷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地望着童梦，小声和童娟丽说，“只看过梦梦演话剧，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梦梦演电影呢。” 童娟丽用气声回复道：“我也是，我都有点儿提心吊胆了。” 在场戏开拍前，童梦有委婉地表达过一件事，“晚上这场戏啊，怎么说呢，你俩要不别看了？” 委婉，但不是完全委婉。 那时候，童娟丽和叶雨婷还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没关系，她们很快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