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尘埃》 第一章 降生之罪 http://.biquxs.info/

锲子/p /p 敲下一串省略号,上传毕,已然夜深人静。/p 网络写手笑里藏真还真不算快手,三更一万字已是极限。他伸了个懒腰,走到镜子前。/p 这些日子脸上长了几颗痘,就在他准备战痘的时候,怔住了。在镜子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那张长了痘的脸,而是一个后脑勺。/p 正在惊疑,镜子里那人侧了侧脸来了,这一来,脸颊上那几颗痘,让笑里藏真确认那就是自己。/p 我穿越了?可是,所有网文中的角色穿越之后,就不再有现实中的自己了。而是在另一个时空复活,要么是一个公子王孙,要么是一个落泊少年……/p 笑里藏真有点傻了,而镜子里的笑里藏真拉开了一道门,门外是一片黑暗。就在镜子前的笑里藏真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后脑勺转过脸来,诡异一笑,走入黑暗之中。/p 这一笑,笑得笑里藏真毛骨悚然。而紧接着,从门外的黑暗中又传来一阵婴儿凄厉的哭叫,令镜子前的笑里藏真惊恐万状,猝不及防,连连后退。/p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往后一倒。/p 倒地的时候,笑里藏真听到了“咚”的一声,那才是属于自己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p 迷糊中,哭叫声不绝于耳。/p /p /p /p /p 和别的娃娃一样,这个娃娃是伴随着哭声来到人世的。但和别的娃娃不一样的是,这个娃从哭出第一声之后,几乎就没有片刻消停。好像,他来到人世,就是为哭而来。/p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p 这几句童谣,爹娘请学堂里的先生写了不知多少张,在村前村后,甚至镇街头街尾的房墙上都贴过,可是没起过一丁点儿作用。以至于后来再去求镇上学堂的先生时,那先生就说了,算了吧,我再写多少也是白写。再说了,你家这个哭娃子,可不止是夜哭啊。这娃娃可能在娘胎里就带了病来,还是去看看郎中吧。/p 听从先生的意见,开始带娃娃寻医问药。/p 这个郎中说,这是小儿惊虚,于是吃小儿惊虚的药。惊虚的药吃了不少,不见好。/p 那个郎中说,之前看的不对,这娃娃应该是腹内积凝,于是吃消凝的药。/p 但吃惊虚的药也好,吃消凝的药也好,又或是疏风,又或是散寒,甚至什么耗子尾巴喜鹊屎都吃过,可这哭娃子还是不分昼夜的哭,没有一丝半点的好转。/p 更让爹娘揪心的是,随着娃娃长大,哭声也就越加响亮,尤其夜深人静之时,那种哭叫在黑暗中更是惊天地泣鬼神。不仅家人根本无法睡觉,就是村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村人都说,娃娃啼哭,谁都见过听过。但是像这个娃娃这般哭法,却是从来没有过。而村人说起的时候,眼里难免交换着疑惑与不安,且越来越强烈。/p 终于,这种强烈的疑惑与不安变成了公开的质疑,这娃娃当是中了什么邪了吧?/p 于是,爹娘又开始求神拜佛。/p 又不知进了多少寺庙道观,磕了多少头,请了多少张符咒贴在门头上。及至后来,干脆请和尚道士,神汉师婆到家里驱妖除鬼。然而,这夜哭郎仍然变本加厉,我哭我素。/p 不过,也不能说那些和尚道士,神汉师婆没有一点真本事。他们作法的场面越大,能证明他们道法越高的是,这哭娃子的哭声会更加响亮碜人。这使得那些正在施展法术的术士们也难免胆战心寒。常常是做到一半而草草收场。/p 当然了,和尚道士与神汉师婆们不能驱妖除邪,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法术低下,而是说这妖孽绝非一般之妖孽,得请菩萨大士大罗金仙亲临,或者才是这妖孽的对手。/p 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但所有请来的驱鬼降妖者几乎是众口一词,这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族人不免终日惶惶。/p 人心浮燥,恶念渐生。/p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p 终于,在老族长的主持下,族人终下决心,要烧死这孩子,借水火之无情。/p 说来也非是族人如此残忍,要活活烧死一个男孩。而是那些个神汉师婆们无奈摇头之后,临走时留下的唯一方法。/p 老实说,族人们能容忍这孩子长到五岁,哭到五岁,已经算得很宽容了。当然,除宽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这男孩是老族长的近支嫡孙。/p 但是,神汉师婆还都说了,既然附身于这孩子的妖孽非同寻常,那么,要烧死这孩子,也不是一般的烧就能同时烧死妖孽。所用的柴禾也不能是平常煮饭烧水的柴禾,务须要用红了心的桃干和黑了心的李枝。/p 本来,这两样东西都不好找。但万幸的是,这孩子所在的村就叫桃李村,各家各户院里院外就不用说了,村前坡后,不是桃树就是李树,有栽的,有野生的。只是,还生长着的桃树李树是否红心黑心,外表看不出来,只能一株一株劈开来看,若是,就整株砍回来劈开晒干。虽然桃李树不少,但红心黑心的不多,因此,要备足能把妖孽烧成灰烬的桃干李枝,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但更难的还在后面,术士们说了,点火还非得要用被雷公劈过的树皮做火引,以借天神所挟天火之余威。既然是借天火,那就非人力可为。所以说更难。/p 但不知是凑巧呢,还是老天有眼,又或者果然是术士们心有灵通。这桃李村的村头独独长着的一株老槐树,还偏偏就被雷劈过,且烧去一半。/p 那棵槐树被雷劈过之后,烧焦了的一面向西,而活着的一面向东。那些神汉们说,那妖孽就是自西面而来,最先就是附身于这株槐树。因此天神以雷劈之,而老槐树所以千年不死,也是天意,为的日后镇摄妖孽。/p 这又从另一个侧面无可辩驳地印证了术士们所言不假。/p 而那孩子,本能地感知到了族人和术士们的谋算。/p 本来,随着年岁增长,这孩子也渐渐有了安静的时候。这一般是在白天正午时分,村人们都下地劳作了,他的娘会将他抱在院外让他晒晒太阳。/p 在院子的泥地上,男孩撒了一泡尿。然后伸小手去抠被尿湿了的泥,先是在手掌上拍,做一个粑粑。再后来,手一拢,粑粑变了样,男孩说“碗,碗。”/p 阳光照在男孩脸上,他的娘甚至能看到男孩露出笑脸,听到难得的笑声,欢愉着娘的心。或许,再大一点,这孩子会好起来,和别的孩子一样,更多的笑脸,更多的笑声。/p 但自从族人作出决定,村人们开始收集红心桃干黑心李枝的那一天起,这孩子又开始日夜啼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闻者莫不毛骨悚然。/p 但此时,这孩子这样的哭,不仅不能让人心生怜悯,反而坚定了族人要烧死他的决心。在孩子的哭声中,他们更加惶恐不安,度日如年,因而加快了所做之事的步伐。/p 起先,他们还一株树一株树的找,仅止劈出一小块,看是否红心黑心,而现在,他们不再问青红皂白,先砍倒了再说。这对于以桃李而名的桃李村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灾难。/p 红心的桃,黑心的李,无论怎么难寻,终究也有凑够数的时候。万事俱备,术士们为这孩子选了一个特殊的日子。/p /p /p 第二章 奉土 http://.biquxs.info/

/p /p 这孩子,她娘叫他土。/p 而这个特殊的日子,正是五年前这孩子降生的那天。他的娘所以叫他土,是这孩子一生下来,一只小手居然抓着一把土。/p 起先,谁都没注意到一点,初生婴儿的小手通常都是紧握成拳头状的。而发现这把土,是孩子的娘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发现无论换那一只奶,无论以哪一种姿式,这孩子都只以同一只小手去抓握。这才将他另一小手掰了开来。/p 一把土不是什么宝物,就很普通的屋里院里就有的土。做娘的其实也奇怪,她也不确定他这把土是不是从娘胎里带来,还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抓来的。/p 这让孩子的娘很是困惑和不安。她虽然给孩子取名小土,但关于这把土的事,她没敢告诉任何人。做娘的,隐隐觉得孩子手里握着一把土,而非传说中或金或银或玉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好兆头。/p 那个特殊的日子终于来到了。/p 族人们按照术士们的吩咐,扒光了孩子的衣服,并在这孩子的头顶脚底,胸前胸后,都贴上了镇妖困魔的符咒。然后将他牢牢的捆绑起来,缚在一个一人多高的柱子之上。当然了,在孩子的脚下,已经堆起好大一堆干透了的桃干李枝。/p 其实,族人们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这孩子此时根本用不着捆绑。连续数多日的哭喊,他早已奄奄一息。/p 奄奄一息的不止是孩子。这孩子的娘自从知道要烧死她的孩子,就没让孩子离开过自己的胸怀。痛苦和恐惧,使她直想随这孩子一同被烧死。而不论孩子如何哭啼,浮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孩子那难得的笑脸。因此,当族人们想要从她手上抢过这孩子时,尽管她已经如此衰弱,但她的十指却像铁钩一样,竟让数条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从她手指中抠出来。/p 奇迹是在孩子被缚在柱上后发生的。始终哭泣的孩子突然不哭了,他睁大了眼睛,从人群中找到他的娘。/p “娘,我要走了。”孩子说道,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完全是一个正常孩子平时说话的口吻。就如同别人家的孩子说,“娘,我回来了。”“娘,我饿了。”/p 而这一声娘,这样的一句话,让孩子的娘仿若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她推搡着孩子的爹,嘶哑着大声叫道:“不哭了,不哭了,他不哭了啊,你快去放他下来,放他下来。”/p 而族人们则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认可这孩子突然间恢复了正常,反而倍感诡异,因此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极其恐惧的神色。他们并不去理会孩子他娘的叫喊,反而连声催促快快点火。/p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族长向法师们点了点头。/p 这个妖孽震惊邻里多个村落,因此,前来参与或助阵灭妖的术师神婆远非一人。于他们而言,灭这样的妖魔不仅仅是一个过程,而更是一场盛典。/p 馨钟当当,摇铃叮叮。那个负责点火的术士身披长袍,披头散发来到场中,如妖如魔舞了一阵,这才躬下身子,在烧着的符纸堆上点燃那块干透了的槐树皮。然后一步一停,向孩子走去,口中念念有词。/p “娘,我要走了。”男孩子自始自终,就这一句话。/p “天成,你是要走了。”一个声音突然说道。/p 这说话人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贴着众人的耳根响起。因此,尽管场上法器乱响,人声鼎沸,但这句话,在场的每个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p 所有人闻声大惊,循声看去,说话的原来是一个老道士,此时正站在众人身后。大家面面相觑,竟没有人注意这位老道长何时而来,又从何而来。/p 老道长眉目慈祥,目光十分温和,他面带微笑,眉宇之间,透出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平和之气。偏偏是这样的平和,与场上众人的惊恐不安的神色对比鲜明。众人不觉又是一惊。/p 再看老道长的身后,毕恭毕敬站着三个年轻道士,应该是这个老道长的徒弟了。三个人都是一式青色道袍,更显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更于文秀之中带有一股英武之气。/p 显然,刚才这位老道长的话是接那孩子的话说的,可是,谁又是天成?/p “天成,师父来接你了。”却在这时,老道士身后的三个徒弟同时接上了师父的话,说话之时,他们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看着缚在柱子上的孩子。/p 如此看来,天成就是这孩子了呀。可是他不叫天成啊。/p 事出突然,那个点火的术师尚不及将柴堆点燃。他看看来人,又看了看族长,心里忽地明白了,大家都装神弄鬼,而这几个道士不请自来,无非为分一杯羹而已。既然如此,那也得先把法事做完,把这要走的孩子送走。之后的事,大家客气,彼此好商量。因此,他略微颌首表示了一下客气,继续前行。/p 看到此间,那新来的几位道士却也不加制止,眼睁睁看着他把点火伸向孩子脚下柴堆。那点火的道士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心虚,点火之时,抬眼看了看那几个前来分羹的道士一眼,确定他们似乎果然为此而来。因此,反而没去看那将被烧死的小孩。/p 却在这时,被缚在柱子上的孩子小肚子一挺,小鸟儿一抖,一股童子尿激射而出,更巧的是,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那槐树皮的火头之上,只听“嗤”的一声,那块槐树皮的点火竟然被浇灭了。/p 点火浇灭之后,那孩子觉得兴犹末尽,小肚子再一挺,将余下的尿射向了那术师。术师见状急忙左躲右闪,偏偏孩子居高临下,术师闪到哪里,那童子尿就追到哪里,酣畅淋漓地射了术师一头一脸。如此一来,原本庄严肃穆的仪式就变得十分滑稽可笑。/p 不过,在场的人却没有人笑得出来,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了。/p 在众人愕然的时候,却是那老道长身后的三个年轻徒弟同声说道:“天成师弟好本事。”/p 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也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却都浮现着满满的笑意,这天成师弟一泡童子尿就尿得个大法师尿眼矇眬,可不是好本事么?/p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孩子的娘于绝望中突然见到老道士及他的徒弟,且个个气宇轩扬,绝非一般术士巫师可比,真可谓是天降救兵,于是乘着人们不知所措,连滚带爬,竟将孩子从柱子了解了下来。抱到老道长身前跪下,双手将孩子托在头顶,嘴里说道:/p “上上天师临世,天师您就带他走吧,带他走吧,带他走吧。”/p 这孩子的爹爹见状,也奔将过来给那老道士跪下了,同时伸手和孩子的娘一同举着孩子。/p “你们就是土儿的爹娘了吧。”老道长问道。/p 孩子的爹娘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疑惑,老道长居然知道这孩子的乳名?可不就是天神么?/p “好,好。既然你们是这孩子的爹娘,愿将孩子托付于我,贫道就受托了也。”说过这话,老道长又转而对众人说道,“刚才的事,你们也看到了。这孩子不过是天眼未闭,所见与常人有异。尔等竟要烧死他。善哉善哉。如若是妖孽附身……”老道长说到这里,拂尘轻挥,指向那些个术士神汉,“又岂是尔等江湖术士一点点装神弄鬼的道行可降服得了的?”/p 老道长就这几句话,且语调甚是平和。但众人听在耳里,无不如雷贯耳。而那些个术士神汉,看那孩子以尿灭火,只道是老道士施展法术于这孩子,但也可见法术远在自己之上,因此纵然心有不甘,此时却也不便作声。/p 看到众人无语,老道长这才转而对族长说道:“这孩儿并非什么妖孽,贫道刚才已受这孩儿爹娘所托付,收下此弟子,道号天成。而贫道此来,也正是天撮之合,贫道之成也。还望尊宗长成全。”/p 老道长的话说到这里,意思其实明白不过,这孩子已然是我徒弟了,你成全不成全,都这么回事。不过嘛,你是一族之长,贫道还得给你个台阶。/p 老道长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徒弟却帮孩子穿戴起来。一件同样青色的小道袍,头上居然挽了髻,足下是一双小方鞋,那个差点就被烧死的娃娃脱胎换骨,一个小道童出现在众人眼里。这一切,都表明了这一师三徒果然有备而来。观者无不啧啧称奇。/p 族长当然是明白人,见此情景,心中疑虑顿消,口中说道“上尊从天而降,亲临教化,实乃我宗族之大幸也。诚如上尊所言,此乃天合之成,上尊自当方便行事既是。”/p 族长说完,躬身对老道长深深一揖。众人看族长如此,自然也随之向老道长作揖行礼。/p “师父,天成谢过师父。”一身道装的小道跪向老道士,高声说道。/p “爹,娘,我要走了。”跪过师父,那孩子又转过身来,跪别爹娘。/p “土儿,你走,你走,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那孩子的娘嘴说让孩子快走,却又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然后摸摸索索,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p “土儿,”娘在小石头的耳畔轻声说道,“那把土,该是你从娘胎里带来的,娘包着,放在你怀里了,还有你那个碗儿。你带着它,就当娘还在你身边。”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这小土自生下来,可不就没有离开过为娘的怀抱么?/p 这时,那位道长三个徒弟中最为年少的那一个,走过来牵起孩子的一只手,说道,“天成,我们走吧。”/p “嗯。”天成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你是我三师兄?”/p “是,我是你三师兄。”三师兄也点头,笑了笑。/p 那做娘的眼里闪着泪花,放开了孩子,看着他们手拉手走远。/p /p /p /p /p /p 第三章 道士与婆婆 http://.biquxs.info/

/p /p /p 百兽无踪,万鸟飞绝。/p 一面是峭壁千仞,一面是万丈深渊。一条鬼斧神工削出来的小道,孤零零悬挂着绝壁之上。/p 此时,小道走着一位年轻道士。说是走,其实也只对年轻道士而言。他背负长剑,手执拂尘,腾挪跳跃,吸纳吐气之间,只见鼻翼张合,不闻气息之声。/p 饶是如此,这条小道也还是过于险峻陡峭,小半天走下来,年轻道士也不免汗流浃背,道袍贴身处,尽皆湿透。/p 但看远处山峰,云雾缭绕,峰峰相叠,不知还有多少脚程。年轻道士皱起眉头,不觉张嘴吁了口气。/p 这口气一出,紧缩的腰腹反而一墜,随之松软下来,身子一下子觉出乏来,脚步自然就变得重了。年轻道士只好站了下来。/p 除了长剑和拂尘,这道士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他取下葫芦,举到唇边。这才发现,葫芦中的水已经不多了,这道士于是只略略润了润唇,又将葫芦挂回。正犹疑着是继续走还是歇一歇脚,却见前路上走来一位婆婆。/p 这位婆婆背负一捆柴禾,侧向石壁佝偻着身子,一手拄棍,一手扶壁,走得很是艰难。/p 偏偏这段路极为狭窄,是从崖壁上硬生生凿出,勉强容得一人通行。年轻道士前后看了看,退无可退,让无可让,而以他刚才腾挪的本事,要从婆婆上方跃过去不难。但婆婆偌大年纪,自己一个晚辈,却是不能从婆婆头上跃过去的。正踌躇间,忽见脚边不远处正好独独突出一块岩石,看去刚好可立一足。年轻道士不及多想,轻轻跃上岩石,悬空一足,给婆婆让出路来。/p 婆婆身上负重,弯着腰,只顾看自己脚下,不曾看到前路有人。小道惊险,她还得一手扶壁,就是这般手足并用,也抖抖索索,走得是步步小心。而年轻道士却是看得步步惊心。/p 年轻道士见婆婆如此,想要出手帮扶婆婆一把,又生怕出声招呼反倒惊吓了婆婆,只好眼睁睁看着,心想等婆婆过去之后好赶自己的路。眼看婆婆就要从道士眼皮底下走过去了。/p 偏偏这婆婆也是走得累了,就要与道士错道之时,却慢慢转过身来,背向崖壁,将背上柴禾靠在石壁上,想要借机略微歇上一歇。这一转身,婆婆才看到了面对面站在悬岩之上的年轻道士。/p 婆婆还是吃了一吓,以为半空飞来一只大鸟,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那站在悬崖上的,不是一只飞来的大鸟,而是一个人,一个年轻道士。/p 年轻道士高挑俊朗,此时以一足站立,悬空一足勾膝横耽,双手伸展借以平衡,而手中拂尘迎风,身上道袍飘飘,有如仙鹤亮翅,婆婆第一眼看去,以为是一只大鸟不足为奇。/p 这也太过惊险。在常人眼里,那石头突出悬崖,仅可容下一只脚,而下面即是万丈深渊,不要说站,就四脚四手趴在小道上,从那块那石头之上往下看一眼,必定头晕目眩,不能把持。/p 这道上极少有人,因此婆婆略微惊讶之后,随即脸上露出了赞赏之意。也许她是赞赏道士的功夫,但更可能是欣赏这道士的人品。因为这山道过于险峻,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深渊,尸骨无存。因此,在这条道上若是遇到人,就算是好心选择给人让道的,都是将身子紧贴了石壁,让出临渊的一侧。/p 道士看到婆婆微笑,也笑了笑。/p 年轻道士估摸了一下,婆婆背上的那捆柴禾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而那婆婆也已是六十多岁年纪。心想,婆婆所以这样歇息,却是怕柴禾放得下来,再难得负到背上了。/p 道士一挥袍袖,足尖一点,轻轻跃到路上,开口说道:/p “婆婆,这样歇息也还是累,不如我帮您把柴禾放下,您好好歇上一歇。”/p “嗯,小哥好心。我却是怕放下来就背不起来了。”婆婆说着,点了点头。/p 年轻道士果然猜对了。看到婆婆点头,他伸手托住婆婆背上柴禾。婆婆这才得以解下负带,脱出身来。/p 那婆婆果然是累得很了,柴禾离身,当即一屁股顿坐在了山道上,连连喘气。喘过一阵,这才开口问年轻道士,“小哥是位羽士吧,可这山上既无道观,也无寺庙,更无人家,小哥这却是要到哪里去来?”/p “婆婆,贫道并不投观,也不拜庙。”听到婆婆竟以羽士雅称,年轻道士稍感惊讶,但话及之处,道士还是有些迟疑起来,“贫道……只是……只是……”/p 婆婆随即一笑,“小哥不便说,不说也罢,老身也只是随口问问。”婆婆说到这里,面露自责之色,“这条路上难得遇到行人,因此,却是老身多嘴了,小哥勿怪。”/p 反倒是婆婆这么一说,年轻道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以手往云中时隐时现的山峰一指,“婆婆,其实也没什么。贫道这是要到前面峰上去,寻找一点儿东西。”/p “嗯。”婆婆点了点头,却又接着问,“那山峰上,光秃秃的。尽是石头,草木不生,就是在石缝里抠出一把土来,都显金贵,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小哥这么花功夫去找。”/p “噫――”那年轻道士噫过一声,不觉顺着婆婆的话说道,“不瞒婆婆,我正是要去寻一把土来着。”/p “噫――”不曾想,那婆婆听到道士要去寻一把土,也噫了一声,击掌笑道,“小哥就不想说,老身也还是猜得到,小哥这是要去莲花峰了。”/p “婆婆,”年轻道士略感意外,“您又怎么晓得,贫道要去的就是莲花峰?”/p “呵呵,莲花峰下莲花池,莲花池旁神仙土。”婆婆笑道,“小哥费这么大的劲,要找的,不就是一把神仙土吗?”/p “婆婆,这……这您也知道?”婆婆的话,更是令年轻道士大为惊讶,问话的时候,不禁扬了扬眉毛。/p 莲花峰下莲花池,莲花池旁神仙土。/p 这句话,在道门中暗暗流传多年,算得上道门中的一个大秘密。但是,虽然不知流传了有多少年了,其实听说过这句话的人并不算多。原因很简单,听说过的人不愿更多的道门中人知道,没听说过的自然不知。/p 这个大秘密仍然还是一个大秘密,原因同样简单,知道的这个大秘密的人没有谁能找回一把神仙土,他们要么在寻土的路上一去不回,要么随这个秘一起埋进土里了。/p 也因此,年轻道士听婆婆说出这句话而大为惊讶,原本正常。/p “老身在这山下居住也不知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了。隔三岔五,也还是会遇到一个两个上峰寻找神仙土的人。”不想,这位婆婆一点也不忌讳。/p 居住了几百年?年轻道士一楞,随即想到,这婆婆或者老的有些糊涂了呢,却也不去说破。/p “婆婆仙寿,可喜可贺。”说了这话,年轻道士这才又转而问道,“婆婆所遇那些寻找神仙土的,可都是些什么人呢?”年轻道士问过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尽管这位婆婆活得有些糊涂了,但也由此可见,这人世间上峰寻土的人不曾间断。/p “这神仙土嘛,有三种说法。因此也就有三种人上峰寻土。”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一个关子。/p /p /p /p 第四章 金石后土 http://.biquxs.info/

/p /p 通常,说话间有意卖关子,那是引你发问的意思。想来,这条道上其实孤寂得很,难得遇到行人,因此,但凡遇到了,这位婆婆喜欢与之说说话。/p “三种说法?三种寻土之人?”年轻道士果然听出兴味,接着再问道,“婆婆可否说与贫道,这神仙土有哪三种说法,又有哪三种人上峰寻土?”/p “这第一种说法么,既然这峰下有莲花池,池旁又有神仙土,那峰下池边所生草木,所结干鲜果实,自然都是仙草仙果,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因此,这寻土的第一种人形形色色,老身也说不尽他们身分模样,他们上峰,或者并非真正寻土,而是能偷到点什么就算什么。又或者什么也偷不到,却能遇到神仙,岂不是造化大了?这上莲花峰的人,以这第一种人居多。”/p “嗯。”年轻道士淡淡嗯了一声,不以为然,接着问道,“那第二种人,又是些什么人?”/p “这第二种人嘛,”婆婆说到这里,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或为僧或为道,不过老身所遇,还是道士多些。”婆婆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年轻道士,这才接着说,“他们说这神仙土乃上真太清金圣王母娘娘圣化之前,入静修炼时的座下圣坛之土,因此又称之为天后土。如能盗取天后土一把,银汁渗之,再与金石合炼出不世仙丹,服下即可得道成仙。人数么,这第二种人次之。”/p “天后土?”果然,年轻道士听到这里,不仅不再摇头,脸上神色也为之一变。原来,道门中所传那句话中,实则有两种说法。一种就是前面婆婆所说的:/p 莲花峰下莲花池,莲花池旁神仙土。/p 而另一种说法乃是:/p 莲花峰下莲花池,莲花池旁天后土。/p 这两句话,前一句相同,而后一句也只两个字之差,但“神仙”与“天后”,差得可是非同小可。/p 婆婆所说,年轻道士其实也曾听闻。道门中密传,以后土与金石炼出的仙丹,服下可得道成仙固然所闻相似。但婆婆似乎只知其一,不闻其二,道门中还又传,服下用后土金石炼成的仙丹,成仙之后自然归为天后一门,即可获仙籍入仙典,一跃而成上界典仙。/p 且不说那些一生一世都在寻觅仙踪,苦苦修仙的寻常道门中人,就是比起那些由仙宗所创的宗门弟子,即便有仙缘,进而得到仙宗点化,也不过得以成为界下散仙,那才叫真正的一步登天。/p 如此这般,那道门中人,凡知者,又有几人能耐得住寂寞?又有谁不想冒死一试?/p 但年轻道士似乎并非为此而来,他脸上神情虽然略变之后,又紧接着追问婆婆道,“婆婆,那第三种人,又是些什么人呢?”/p “这第三种人嘛……”那婆婆听得年轻道士问,也甚觉意外,因此之下没有很快回答。/p 以往这道上所遇之人,论及到第二种人之后,大凡也就不再问下去。他们无不眼放异彩,手舞足蹈,向往之情溢于言表。所谓人生苦短,在这人世上,还有什么比得道成仙,授藉入典而获上界仙位还要紧的事?因此,婆婆说到这里,冷眼旁观,即知这些人也就是这第二种人。/p “这第三种人嘛,”婆婆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不动身色,不露行藏。也喜欢也和老身说话,却是问得多,答得少。就是答,也是只言片语搪塞过去。可在老身看来,这第三种人气宇轩扬,睥睨天下,因而,虽盗土却非为盗也。他们道貌岸然,大志在胸,似得道而非为道也。”那婆婆说到这里,略略停顿,“若是天意如此,正所谓替天行道也。而若非天意,则是逆天而行。唉――”婆婆最后这两句话,仿若自言自语,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p 婆婆轻轻叹气,年轻道士却浑身一震。婆婆最后这两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p “婆婆,”年轻道士叫了一声婆婆,“却在婆婆眼里……”/p “不过嘛,”婆婆却打断了年轻道士的话,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这上莲花峰的人,以这第三种人最少,老身正经也没遇到过几个。”/p 婆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年轻道士。反而问年轻道士道:“不知小哥,又是哪一种人?”/p “贫道……”年轻道士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贫道其实也说不上来,岔道属于哪一种人。不过,贫道此来,果然非为偷取点什么仙草仙果而求长命百岁者。”/p “噢,”婆婆说道,“那小哥是第二种人,专为盗后土而来,想要与金石炼得仙丹,以得道成仙,而成不死之身。”/p “这个,婆婆说对了一半。”年轻道士说道,“贫道刚才也说了,贫道此来,果然是来盗……不,寻,寻一把土。只是,只是贫道非为自己得道成仙,获不死之身。”/p “非为自己?那又为谁?”/p “这个……这个嘛……这个……”年轻道士越发有些口吃起来。/p “嗯,小哥不便说就不说也罢。”婆婆还是那么大度,说罢,还笑了一笑。从婆婆此话可以看出,这位婆婆并没有老到糊涂,反而是一个极为通达晓理之人。/p “唉”年轻道士叹了口气,却还是又接着说道,“其实,贫道寻土,也没有什么不便说的。贫道此来,其一,果然是寻土,此乃受托而为。其二……其二为……唉,贫道其实……其实……”年轻道士说到受托的时候,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虽然其二为什么并没有说出所以然,但说的时候,眼神却又为之一亮。因此可以看出,前者似是出于无奈,而后者又似是充满期待。/p “嗯――”年轻道士的神情眼色,那婆婆虽然都看在眼里,但年轻道士没有说出所以,婆婆自然不知所以。因此长长嗯过一声之后,不但没有追问下去那二为何来。反而给了年轻道士一个台阶,“那,以老身看来,小哥就该当是第三种人了呀。”/p “这个,贫道……不敢当。”/p “这又有何不敢当的?”婆婆有些疑惑,你要么是,要么不是,什么叫不敢当?因此,婆婆故意说道,“却难道老身走眼了不成。”/p “非是婆婆走眼,却是贫道其实年幼无知,行止无状,既非胸怀大志之人,更非得道之士,岂敢枉比先贤。”/p “呵呵,原来如此。”婆婆笑道,“不过,在老身看来,那些人若称为先贤,那小哥就是后来者也。”/p “婆婆谬赞,婆婆谬赞。”那年轻道士听了婆婆如此说,连连摇手。/p “老身绝非谬赞,以老身所遇,前往莲花峰盗后土之人,莫不为已。而刚才小哥所说,却是受人所托。如此大信大义,却是那些先贤不可及也。因此,老身刚才的话,其实也得改一改,叫做,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才对。”/p “这个这个,婆婆言重了,婆婆言重了。”那年轻道士听得婆婆竟然如此说,更是慌得手足无措,尽管山道狭窄,还是站了起来,对着婆婆作了个揖,“贫道其实,其实也不想取什么土,自然也非什么大信大义之士,只是,只是,托付贫道取土之人,皆已……皆已羽化,贫道所为,不过还仙逝者之遗愿罢了。”/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婆婆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老身越发的不明白了,所托之人既然都死掉了,那盗土还有何用?难不成这后土还能炼成起死回生之丹?这个老身倒没听说过。若真能如此,那这几个嘱托之人,则是死不足敬,你又何必守诺?哼。”/p 婆婆说完,还重重哼了一声,以示轻看。却不料年轻道士听了之后,大为生气。/p “婆婆休得……休得……休得……”/p “休得胡言。是吗?”/p “贫道……不敢冲撞婆婆。托付贫道取土之人,实为贫道尊师与师兄,他们皆已羽化,就算能炼出起死回生之丹,也无起死回生之身了。可见,尊师与师兄嘱贫道取土,也是……受托而已。”/p “噢――”那婆婆长长噢了一声,“难得难得,天下有如此大信大义之人。却是老身言错。”/p “婆婆不必自责,是贫道没有说明白了。”/p “可是,老身好像明白了,其实更糊涂了,既若此,这盗土又有何用呢?”/p “这个……这个……”年轻道士大张着口,脸上颇有为难之色。。/p “小哥不便说,就不说也罢。”婆婆这句话已经说了第三次了。/p “多谢婆婆,多谢婆婆。”年轻道士如遇大赦,嘴里说着,双手还连连合揖。/p “小哥不便说就不说,谢什么谢?倒是老身如此难缠,难为小哥了。”婆婆说到这里,不想让年轻道士费些无作口舌,因此接着说道:“天下难得有这样大信大义之人。不知又是哪一座金宫圣观,方有这样的师父,教化得出这样的弟子。”婆婆说到这里,看了年轻道士一眼,“老身又多嘴了,实是老身在这条道上,年月久了,听得多了,那些人常常挂在嘴上的几座观名,硬生生装里了老身的耳朵里,什么金圣宫青羊宫哪,什么白云观太清观。”/p “婆婆所说,果然是当今天下最有名的道观了。”/p “还有什么蜀山,崂山道士。”/p “嗯,这也都是天下圣境仙山。”/p “哦。老身眼里,小哥虽然年轻,但有这样的功夫,这般道行,想来即使不出自上述仙境圣宫,恐怕也多有渊源的吧?”说到这里,那婆婆又咄了一声,却是咄的自已,“老身又多嘴了。小哥不便说,就……”/p “婆婆,”年轻道士接过婆婆的话,“这没有什么不便说的,贫道所在道观,名为回天观。”/p “回天……观?”婆婆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好响亮的观名,只是,老身地处偏僻,孤陋寡闻得紧,似乎不曾听谁提到过呀?惭愧惭愧。”/p “非是婆婆孤陋寡闻,而是贫道所在道观,虽然观名回天,其实寂寂无名,在道门中不值一提。”年轻道士笑了笑。/p “嘿嘿,”婆婆也笑了笑,“俗话说得好,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哪……”/p 这两句话,婆婆都只说了上半句,却令年轻道士默然不语,思绪万千。/p /p /p /p 第五章 天地葵山 http://.biquxs.info/

/p /p 西南之域,有山有水。山不高而奇俊,水不深而清秀。/p 就在这大好山水之中,有山名为葵山,位于云南广西贵州三省交界之处。这葵山其实非止一座山,而是包括连绵好几百里的数千座大大小小的山峰,以及峰间谷地,山涧流水。/p 葵山终年,晨雾缭绕,正阳明媚,晚霞缤纷。/p 葵山有界,其东西有左右二江环绕。进出有门,南北有矶迄双峰相望。/p 相传,这两江双峰正是上仙所为。/p 那年,太清帝君欲往西南立坛,即受人间烟火,又布天道化夷,从而四相圆满,八方为帛,因而亲赴九重天之上请太上老君讲经开坛。老君亦正有此意,言道,帝君立坛,自当立天地之坛。若要讲,就讲大周天,听者不分仙俗道僧。这就得找一个布道讲经的大周天道场。帝君大喜,因而亲自出巡,找那大周天道场。/p 这一日来到葵山。只一眼,太清帝君心旷神怡,即选定了葵山。既然为大周天道场,因而太清帝君解下道袍袍带抛于群山左右为界,又剪下两枚慧剑分置南北为标。/p 帝君袍带落地之后即化为左右二江环绕,而两枚慧剑则化为矶迄双峰锁门。/p 若此传说不足为信,但看葵山。/p 因有两江分合,又有双峰阻滞,葵山早起多雾,群山于雾中隐没,尤显二峰出脱。/p 若登上矶迄二峰远眺,群山连绵,或隐或显。云雾如海,波涌起伏。如真如幻,果然是一片人间仙境。/p 相传,老君于矶峰讲经,迄峰可闻,犹如天音回荡。峰间群山合声,更似万仙颂吟。/p 这样的灵秀宝地,自然吸引众多通天象晓地脉之人。因此这葵山之中,也就有了无数道观寺庙。但又因山多地窄,石多土少,当地土民皆只能缘山造田,一级级犹如天梯。因此,能建道观寺庙的场地也就很有限,且都在地势险峻之地。这样一来,建盖也就十分不易。因此,这些寺庙道观规模皆不大。最大者不过一二十名僧人道众,而小者仅为人。甚至还有借助山壁面上岩洞,再行搭建半间一屋者,仅止一二人的道观。/p 年轻道士所在的回天观,就在南面矶峰与北面迄峰相望的的山脚之下。一条柔软的小路,穿过很大一片竹林,稀稀疏疏,因而阳光斑驳。出了竹林,换成一段石头小路,弯弯曲曲,然后是一百十七级石阶。上完台阶,即可看到观门。观门上方是观匾,上仅书“回天”二字。/p 据说,这两个字乃回天观鼻祖矶元祖师爷亲笔所书。/p 数月前,年轻道士锁门出观,因为,这回天观里止有他一个道士。/p 倒不是这个回天观太小,止容得下一位道士,而是这回天观十年前突遇一件大事,师徒数人匆匆离观而去,观内仅留下他一人守观。其时,年轻道士年仅十岁,还是一个小道士。/p 不料,那件大事之后酿成了一个重大变故。师父竟然仙逝在外,且尸骨都不曾得回观内安葬。而数位师兄在师父逝后虽然得以回观,但回观后不久之后,更大的变故接踵而至,回天观的师兄竟在同一天内死去。这回天观便只剩下这小道士孑然一身。/p 这一切变故的由头说来荒唐,竟尔是因了回天观的观名。/p “回天”二字,诚如那位婆婆所说,观名不可谓不响亮。但其实,这回天观在道门中名声即不大,门人也很少。从祖师爷开山,每一代收徒不过个人,虽然得以传承下来,但也一直寂寂无名。不仅在江湖上,没有人将其视为一个门派。在同道中,也没和什么仙神宗门沾上边儿。换句话说,也就是那种自生自灭的小小道观。虽然还没有灭,但灭不灭的,并没有谁放在心上。/p 不被视为一个门派,除了自己不作为,还有个原因就是,江湖同道,实在不愿意将之称为回天派。/p 刚才那位婆婆不是说了吗,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吗。然山不高,得有仙则名啊。你山既不高,也没出过什么仙。你回什么天啊你?一个老道士,区区徒,就敢回天,那还了得。天下英雄又置身何处?/p 不想称其为回天派,但总得有个称呼啊,不然说道起来即不方便也说不明白。于是,江湖上有人将之称为“梨园”派。/p 这个称呼并非凭空而来,而是这回天观位于一个小村的后山之上,而这个小村子前前后后有一些枣树梨树。而江湖人士将之称为梨园派而非枣园派,多少有一点戏谑的意思。/p 意思之一,这梨园派所收弟子个个都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有如戏台上喝戏的小生。感觉观内师父收徒,全不看有无道学天赋,习武根基,而只以相貌身形为标准。/p 意思之二,既然以相貌为标准,收的又都是戏台上的小生,那能学好功夫吗?就是学,恐怕也就能学会一点花拳绣腿什么的。因此江湖上,道门中,说到梨园派弟子,个个都是嘴角上挑,挤眉弄眼,直截了当的不屑。/p 仅凭貌相就敢如此藐视“梨园”,这些江湖人就如此浅薄?也不是,既然同在江湖,自然也是有人见过梨园派剑术的。/p 江湖门派林立,而凡在江湖上可以立身的门派,其功夫必有其长,或以博大精深而源远流长,或以独门绝技而独步江湖。但这梨园一派,怎么说好呢,既不博大,更不精深。同样的一套剑术,别的门派使出来,或虎虎生威,气势凌厉,先声夺人。或阴柔绵长,暗藏杀机,后发制人。偏这梨园一派使出,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平淡无奇。看的人无不摇头。/p 既然远远谈不上什么博大精深,那么,又或者有什么独门绝技而独步江湖?/p 这一点,江湖上倒是有所流传,说这梨园派有一门独门功夫,叫做什么“散魂功”,非常厉害也非常可怕。这一独门功夫可令人将死之际,先行魂飞魄散,这就使得本元真气出窍之后无影无形,四处漂泊。连魂魄都不成形了,自然永世不能投胎。就算能投胎,恐怕也是残胎,怪胎,妖胎。/p 但是这“散魂功”须得先行吃下梨园派的“散魂丹”方起作用。这让江湖人士同样不哂。我凭什么要先行吃下你的狗屁丹药再和你打?又反过来,你既然能强迫我吃下你的“散魂丹”,那又何必再打,你不如干脆再加一颗毒药喂我好了。/p 功夫不值一提,别人又不愿意吃你下的狗屁丹药再和你打,因此,这梨园派也就很有自知之明。他们闭观固步,闩门自封,从不介入道门纷争,派别纠结,为免耻笑,甚至对同道中的礼尚往来也尽量少为。而对于江湖上以“梨园”派谓之,也只好装聋作哑。/p 但是江湖上素不乏寻畔挑事者,有人就看不顺眼回天观之回天二字。/p /p /p /p /p 第六章 天回道人 http://.biquxs.info/

/p /p 这个前来回天观挑事的,是一个名为“天回道人”的云游道士,忽一日找上门来。/p “我道号天回,你观名回天,却是这大千世界容得我,你回天观容不得我也?我奉天命而回尘世,超凡度俗,历难度劫。却难道因你一小小道观即可令我回天,而阻我修身,坏我道行。因此之下,你这观名是不是得改一改。”天回道人牵强附会,强词夺理。/p 回天观向来不惹事生非,始终存在的很谦恭。就是受欺辱,能忍的,这回天观的道众也就都忍了。但观改观名,不就等于百姓改名换姓,而朝庭改朝换代吗?因此,天回道人的要求理所当然地被回绝了。/p “你们不愿意改是不是,那就和我过一过招吧。你们胜得了我,这观名自然就不用改。你们胜不了我,那又回的什么天啊,这观名就非改不可。”/p 这天回道人倒也非蛮横之徒,他说过这话后,居然留下了三天时间让回天观思量。/p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p 但第三天头上一大早,这个专门来找事的天回道人尚未到场,小小的回天观观前场院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同道中人。/p 天回道人此举,不仅令回天观道众莫名其妙,同时也让同道中人大惑不解。/p 大家都想不明白,天回道人这是要借此扬名立万?还是有意要羞辱回天观?/p 前者不太说得过去,回天观在始终江湖上寂寂无名,就是把回天观真的灭门,杀了观内几个道众,也根本不足于因此而扬名。反而可能会惹得江湖嘲笑。而若是后者,回天观道人与他从未谋面,并没有结下什么梁子,羞辱回天观于他又有什么意思?/p 但更令回天观道众惊讶的是,一大早守候在回天门院门前乱七八糟的人群中,竟尔有不少同道中名门大派的弟子混杂其中。/p 如真武一派且能独树一帜的武当,青城,峨嵋的弟子。只不过,这些真武弟子这天行事都很低调,大多压低斗笠遮住面目,全不像往常那样意气风发,有意彰显自己身分。且大家如此,互相也就当没看见。/p 介乎于真武与仙修的仙剑一派的有天山,昆仑,苍洱的弟子。他们也和真武派弟子一样低调行事。而不同于真武弟子的是,他们平时就露面不多,认识的人少,因此也不必着意掩饰。/p /p 令人奇怪的的是,来人中,还有崂山,茅山乃至蜀山等玄门弟子的行踪。/p 道门中的玄门一派,超凡脱俗,与世无争,在道门中另成一体。通常不以门派区分,而是以崂山道士,茅山道士又或者蜀山道士加以区别。/p 但玄门中又有分为宗门和庶门之分。/p 所谓宗门弟子,得上仙神喻而奉某一上仙为门派创始人,又或者门派创始人被点化成仙而香火延续。这些门派弟子自报家门的时候,常在观名之后加上宗门二字。如上清宫宗门弟子某某某。而无此仙宗可循的玄门弟子便以庶门弟子自称。听似自谦,其实多少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p 玄门弟子非为一个门派,因此,成分极其复杂,除宗门庶门之外,还有密门,丹门,阙门,火门等等修身者。不过,要区分他们却也容易,这些非为门派的修身者隐姓埋名,通常只以道号示人。这天回道人不报观名,不报门宗,不报姓名,既是一例。/p 这些玄门弟子既然不问俗世,因此更不愿意让人看出他们本来面目,因此也都改头换面了一番。/p 但来人即多且杂,有匿者,也就有识者。只是既然都不以本来面目出现,因此大家也就都互不点破而已。从他们的出现,或可推测,天回道人上回天观挑事,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江湖俗事。/p 凡此种种,都显诡秘异常。/p 可是,从天回道人放出风声,仅止三天时间,这些人又如何得到消息,又如何能够赶来?/p 当然了,武当,峨嵋,青城等真武派人多势众,时常有弟子于江湖间走动,打点消息,通风报信。他们听到消息而来,也倒说得过去。/p 但像崂山,茅山,蜀山等道门中人,无论是宗门还是庶门,通常都是闭门修行,少在江湖走动,他们又如何得到消息?而且,从崂山,茅山到此,数千里脚程,最快也得十天半月方才赶到。这些人又是如何而来的呢?/p 回天观门前,门阶之下虽然也有个道场,但这道场并不大。平常也能就坐能立数十人而已,但这天随天回道人同来的人何止上百,不仅将这小小道场挤得满满当当,就是场院附近的十几株老柏树上,也都爬满了人。既然多是来看热闹的,一时间人声鼎沸,比回天观一年一度的三清道场热闹百倍。/p “讫止道长,贫道三天前所言之事,不知讫止道长想得如何了呀。”简单礼毕,这天回道人倒也不哆嗦,开门见山。/p 天回道人果然非等闲之辈,说话之时,并不曾运功。而是和颜悦色,仿若平常人与人说话。他的声音也并不洪亮,听上去倒有三分沙哑。这样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声很容易被淹没。但奇怪的是,场院上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他的问话。就好像他在你耳边说话,你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p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惊异的表情。如此一来,场院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众人也顾不得去揣摸天回道人的来历,好戏就要开场了同,先看戏要紧。天回道人即问,不知那小小的回天观又将如何应对。/p “敢问天回道长,三天前所言所事?”讫止道长听到天回道人问话,并没有回答,而是回问天回道人。/p 回天观讫止道长说话更加的平和,没有显露什么功夫,和寻常人说话一般无二。好在此时场院上鸦雀无声,讫止道长的话音虽然不大,但众人也还是听到了。/p 大家又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到底怎么回事?/p 原来,三天前,天回道长放出的话是,他令回天观改名,回天观讫止道长答应三天后给出答案。天回道人这样说,言语上做了个小小的改动,意在挑上江湖人众的兴趣。/p 而此时,讫止道长言下之意,是全然不知道三天前天回道士令回天观改名的事。这就让天回道人有点小小的下不来台。/p “你……你??”事出意外,天回道人被噎了一噎。/p 不止天回道人被噎,就是回天观的弟子,听了师父的话,也多少有些意外。观门前事态动静太大了,观内弟子随师父倾巢而出,此时并排站在师父身后,心中也在揣摸:师父是不是有些气糊涂了?还是有意如此?/p 小小的回天观,自然不止是说它的道场小,更指的是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头,因而门庭冷清。所谓倾巢而也,也不过一个师父,四个弟子。说是四个弟子,老实说也还得打个折扣。那最小的弟子,其时不过十岁,完完全全一个小孩子模样。他与三位师兄并列站在师父身后,像是一个小尾巴。/p 这个小尾巴,道号天成,是回天观的关门弟子。/p 回天观门庭如此冷清,还有一个原因,从矹元祖师开山起就规定下来,每代弟子不过五人。且除了掌门之外,其余师叔一概不得收徒。而其掌门传位,只能从下一代弟子中挑选继任者。任何时候,掌门同辈师叔都不得接任掌门之位。/p 不仅如此,为保掌门之位不在此规定内旁落,在新任掌门接位之后,与掌门同一代的师兄弟们也就不得再行留在观内。至于离观之后你要去哪里,那是你自己的事。而这一规定的执行,甚至严于皇帝传位。/p 不过与传皇位有一点与之不同的是,回天观在下一代弟子中挑选下一任掌门,不限长次。而实际上,回天观自矹元祖师开山立派始,传位至讫止道长止,一共六代,倒有三代为关门弟子接任掌门之位。现任掌门迄止道长,也是上任掌门的关门弟子。/p 除此之外,其余三代也非都传与大弟子。天成这一辈,连天成在内,也就止四个弟子。所以说是几乎所有人手,是天成虽有三位师叔,但都遵循观内规矩,早已不在观内。这些师叔的去向,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而观内也从不过问他们的去向。回天观若还称得上江湖一派的话,这样的门派,循这样的规矩,自然门庭冷清。/p “你……”天回道人咽下一口唾沫,“你以为装个糊涂,就能把今日之事混过去了吗?也罢,贫道就再说一遍也无妨。回天观讫止掌门,那你就听好了,今天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天回道人微微向四下抬了抬手,“贫道三天前所言的是,要你把这回天观的观名改了。贫号道号天回,行不改道,坐不更号。你观名回天,却是有意和我过不去吗?”/p 天回道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两眼直视讫止道长,咄咄逼人。但讫止道长面上毫无表情,也没说话。/p “我奉天命而回尘世,超凡度俗,历难度劫。却难道因你一小小道观即可令我回天,而阻我修身,坏我道行。因此之下,你这观名非得改一改不可。”/p “道长说完了吗?”讫止道长终于开口说话。/p “我说完了,想必你也听明白了。”天回道人说完环视一眼,“还有这许多英雄好汉,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天回道人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你讫止想要再装糊涂,可是装不过去的了。/p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得清楚明白。”人群中有人附合道。倒不是这些出声附合的人助强凌弱,而是这些人本来好事,急于都想把天回道人挑起的这出戏看个究竟。/p “依贫道看来,你这小小观院也不配用这回天二字。”有人附合,天回道人言犹未尽,“好事做到底,贫道索性帮你改一个名,不配回天,那就回家好了,因此,不如就叫回家观吧。哈哈……”天回道人言毕大笑,很为自己这一飞来之语得意。/p “道长既然说完了,那就请回吧。”讫止道长说着,目光转向众人,“各位,回天观院小堂窄,却是容纳不下这许多人,还望各位恕贫道无礼,都请回吧。”讫止道长说完,向人众拱了拱手,然后轻挥拂尘,显是送客的意思。/p /p /p 第七章 风影双剑 http://.biquxs.info/

/p /p “什么?你说什么,请回,请回是什么意思?”天回道人叫道:“你是不是老得糊涂了,还是老得耳背眼盲了?没听清我说的话么?三天前我就给说过,叫你把观名改了,你装聋作哑。现下当着这么多人,却是装不了了。”/p “你三天前说也好,现在说也罢。我回天观改不改观名,是我回天观的事,与外人没干糸,你还是请回吧。你们也都请回吧。”讫止道长还是平常的语调。/p 听了师父的话,讫止道长身后四个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原来师父一点也不糊涂。你天回道人就再说一百遍,那也都是白说,我回天观的事和你没半点关系。/p “怎地与我无干糸了?”天回道长提高了语调,“我道号天回,你观名回天,却是冲撞与我,因此之下,贫道特意前来叫你改了观名。你若不改,贫道是不会就此干休的。想来今天到场的各位,也不愿看着贫道无功而返的吧。”天回道人这话,说得甚是无礼。这也没什么,他本来就是来挑事的。/p “天回道人,讫止道长已经说了,回天观改不改观名,是回天观的事。你天回道长若是英雄好汉,却是不会强难于人。”随着话音,一个身影一闪,却是一个侠道站了出来。来到场子中央,这才把头上斗笠取在手上。/p “剑如风!”人群中有人叫出声来。目光却不去看剑无风,而是人群寻找。/p “说的是。”果然又一个人站了出来,“讫上道长就不改观名,你天回道人不就此干休,却要怎地?”这人也和剑如风一样,走到场院中央后,把斗笠取在手中。/p “风无影!”人群竟尔欢呼起来。/p 原来,这剑如风和风无影是道门中仙剑一派的成名之士,就在江湖上也名声在外,江湖人称风影双剑。/p 风影双剑在道门中名气极大,除了剑术极高,更因其双双一副侠士心肠。最为江湖和道门中人称道的是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p 那件事本来也只是门派内一场纷争。事情的是起因是,青风观掌门尚未传位,凭空的就不在了。不在并不是说他死了,而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观内以师叔为主的一派依仗武功强压以掌门大弟子为首的另一派,要奉二师叔为掌门。/p 掌门失踪,以二师叔接任掌门,本来也无不可。但青风观掌门失踪之前,曾明言要传位于大弟子。争端遂起,师叔一派竟然在道门内痛下杀手。弟子派被杀的杀,逃的逃,活下来的没几个。/p 逃出来的弟子遂向道门中各大门派求救,但各大门派虽然也表示愤慨,但此事,毕竟是派内之事,何况青风观掌门失踪之前,虽然言及要传掌门之位给大弟子,但既无掌门信物,也无字据可证。因此谁也不便出这个头。/p 说到这里,事情的最后结果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了。/p 风影双剑得知此事后,正所怒从心头起,恶往胆边生。光天化日之下双双上门,仅凭两把剑也是将青风观众位师叔杀的杀,伤的伤,逃的逃。虽然下手狠了一点,但也算得上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因此江湖与道门中广为传颂。/p 此事后,有人将他们二人视为道门护法。平时若有纷争,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请风影双剑来评个理。/p 因此,风影双剑出现在回天观门前场院,虽然在大家意料之外,倒也算得是情理之中了。既然被誉为道门护法,如何不平事,只等双剑来。因此,看到他们二人双双站出,人众里竟尔响起一片欢呼。反正是看热闹,风影双剑与天回道人一绝高下,远远比天回道人欺凌回天观“梨园弟子”好看得多了。/p 就在一片欢呼声中,讫止道长开口说话了,或许是讫止道长不愿意看到血溅回天观,又或者是讫止道长成竹成胸,他对风影双剑的是:/p “二位同道剑胆侠心,名扬道门,贫道多谢二位好意。但天回道长此来要回天观改名,实乃本观与天回道长之间的事。就不烦扰二位了。二位侠士就请回吧。”/p 讫止道长言语虽然客气,但话也说得极为明白。风影双剑本来好心,奈何讫止道长一点也不领情,既如何,这头也不便强出。也不知讫止道长说的请回,是请他们就此离开此地呢,还是回到人众中去。两人看了看讫止道长,对视了一眼,转身拨开人众就要走。/p “二位且慢。”不想,却是天回道人叫住了风影双剑,“讫止道长说了,改观名之事,是我与回天观的事。但二位刚才强行出头,却是冲着贫道我来的,那就是贫道我和你们二人之事。贫道就和你们二位先了此事,再了贫道回天观改名之事,如何?”/p “如此甚好!”/p 风影双剑听得天回道人这么说,正中下怀,双双呼喝了一声,又一个转身回到场院中央。/p “二位以双剑而闻名天下,贫道想要先见识一下二位的双剑。”天回道人说道。/p “你想怎么个见法。”风影双剑同声问道。场院众人多听说过风影的名头,也不知他们二人是亲兄弟抑或是师兄弟,说话做事常常一般无二。/p “贫道想看看二位的剑,是可以砍瓜呢,还是切菜呢?”天回道长不无叽讽。/p 风影双剑仗义行侠,不想讫止道长反而对他俩下了逐客令,本来就一肚子的气,听闻天回道士此言,哪里还按捺得住,双双将剑拔出。/p 场院上人纷纷屏息定气,知道双剑即出,必定电闪风疾。就算不被误伤,这么多人面前,洋相也出不起不是?/p 果然,只见两道剑光一闪,眼前一花,随即疾风扑面。风影双剑同时剑尖一挑,两柄剑剑身交叉一搭。/p 这是风影双剑出招前的剑式,接下来是双剑向天,同时挽个出双花,愽个满堂彩。/p 但这次不仅没有愽得喝彩之声,反而是一片噫嘘之声。怎么回事?/p 原来风影二剑并没有能挽出双花,两柄剑剑身刚刚搭上,却听得“波”的一声轻响,两柄剑竟然同时断为四截。两截在手上,两截掉落地上。/p 不说风影双剑大为吃惊,四目相对,目瞪口呆。四周人众更是莫名惊骇。须知,这风影双剑凭两柄剑驰骋江湖,且不说他们俩功夫如何,就说这两柄剑也绝非寻常之物,居然一搭上就断了?/p 惊异之余,自然都把目光投向了天回道人。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天回道人作的怪。但是,天回道人作的什么怪?又如何作怪?却没有人能看得出来。/p “天回道长,”讫止道长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前来本观,要本观改名,果然是本观与道长之间事。当与他人无关。”/p “没错。”天回道人说道,“奈何有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想要插一杠子。嘿嘿,正所谓天不容革蚤长大。道长也都见到了吧?”/p “你……”听到天回道人此言,风影双剑气急,挥剑欲上,浑忘了双剑已然断成两截。/p “二位侠士,”讫止道长挥手中拂尘拦住风影双剑,“贫道心领二位好意。但今日之事,既然是本观与天回道长之间的事,还由贫道和天回道长了结,就不劳烦两位了。”/p 风影双剑情知这是讫止道长又一次给自己搭了一个台阶。两人看看手中断剑,这才明白,讫止道长一再不要他们二人出头,想是知道这位天回道人的本事。心中黯然,将两柄断剑往地上一扔,转身拨开人众,径直走了。/p 看到风影双剑黯然离去,场上众人心中都不是滋味。看热闹的好心情也随之少了几分热诚。风影双剑不及出招,就双双铩羽而去,天回道人既然是善者不来,绝不回善罢干休。再看这回天观一老四少,倒是个个眉清目秀,这般文文弱弱的样子,难怪江湖上人将之称为“梨园”派。唉,俗话说,生得好不如长得好。什么叫长得好,是学得一身好本事哪。如此这般,这天回道人欺上门来,要灭了你的号,你们又如何是好。这一想,众人反而又为回天观担起心来。/p /p /p 第八章 牧童遥指 http://.biquxs.info/

/p /p “好啦,现在清静了。讫止道长,该如何了贫道和回天观这个结呢?”/p “了结之前,贫道有一问,还望天回道长解惑。”/p “嗯。你想问什么,都行。”天回道长说着还点了点头,意思是,你这老家伙,终于回到正题来了。/p “天回道长道行高深,有如天马屈降,又如潜龙出渊。正所谓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潜龙临水,难见首尾。”/p “嘿嘿,这个嘛,有目共睹。嘿嘿,嘿嘿。”天回道人听着舒坦极了,但还不至于被讫止道长拍晕,因此笑过两声,又把话回到正题上来,“讫止道长不是有话要问吗?”/p “似天回道长这般功夫,天下罕有。贫道想要问的是,不知天回道长何年师授道号?又何年出道?”/p “这个嘛,就说你也不妨,贫道三十三前从师,即受此道号。至于出道嘛,不过数月。”/p 场院众人“噢”了一声,出道不过数月,难怪这天回道人在江湖上少有知者。/p “天回道长三十三年前受此道号,果然是青出于蓝,后者居上啊。而我回天观自矹元祖师开山即创,历经六代,二百三十三年间,也未曾出过一个能若道长这般有道之士。惭愧,惭愧。”/p “这??”天回道长像被噎了一下。/p 道场上同时“嗡”的一声,是啊,这回天观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居然也立于江湖二百多年了。能立于江湖二百三十多年,你天回道人三十年前得此道号,刚好是回天观建号的零头,你有什么资格说回天观的观名冲了你的道?犯了你的忌?/p “噢,贫道明白了。讫止道长的意思嘛,你这回天观已经二百三十三年,贫道得号不过三十年,因此,反而是我天回道人犯了回天观之所忌。也因此,非是回天观改名,而是要贫道要改了道名?”/p “忌与非忌,皆言出道长。而道长道名得于师授,轻言改号,于师不尊也。即便如此,这也是道长自己的事,贫道也就不再多言。”讫止道长话不多,声不高,但却句句在理,且平和有加。众人听了,又传出一阵叽喳之声。是啊,道名都是师授,若改道名,又岂止是于师不尊,简直就是背叛师门了嘛。天回道长此来,是强要回天观改观名。却这样被讫止道长顶回去。好玩了。/p “哼,”天回道人脸白了一白,看了讫止道长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暗道,这样的老家伙,满腹经书,功夫自然都花在研读上了。和他斗嘴,绝对讨不了什么便宜。既如此,那我们玩点儿真功夫,想到这里,天回道人于是说道:/p “贫道三天前还又说过,贫道和回天观过一过招,你们胜得了我,这观名自然就不用改。你们胜不了我,回天乏术,还有什么资格叫回天观。”/p 天回道人说完,自觉这几句话说得甚好,尤其最后一句,嘿嘿,回天乏术。/p “天回道人既然是三天前所言,此已三天后矣。”讫止道长还是平静有加。/p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天回道人一时不解讫止道长所言何意,脱口问道。/p “话在人言,意在人解。”/p “噢――”天回道人有意长长噢了一声,“好啊好啊,既然意在人解。那贫道就解做,这回天观是要和贫道过一过手了?那么,又是贵观那一位高徒先与贫道过招呢?”这天回道人说着,一边用手挨个去指讫止道长身后肃然站立的四个弟子,一边问道,/p “你吗?”/p “你吗?”/p “你吗?”/p “你……/p 以同辈身分先向回天观弟子讨教,这倒也合乎同道中规矩。一般言之,若非你死我活,而只是比试过招,得在对方同辈全非自已对手后,方得向上一辈讨教。/p 但回天观弟子并没有一个人出声应战,四人垂手恭立于师父身后,面无表情,于天回道人的挑畔仿若不闻不见。这也是天回道人逐一指问的原因。/p 三指过后,天回道人指向天成时,不禁自己也楞了一楞。或许他也觉得回天观这个弟子实在太小,怎么看都还是一个孩童,而向一个孩童挑战,实在是大折身分。因此也向天成指出,但却中途回指,同时也把那个“吗”字咽了回去。/p “道长所解,乃道长之意,而非贫道之意也。”待天回道人缩回手后,讫止道长这才说道。/p “你……你们……”天回道人几番言语,均被讫止道长一语化解,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左手以指划圈,右手以剑破圈而出,这一次,他竟然直指讫止道长,并且出言十分无礼,“你这老道,再休多言,既然你门下弟子都是缩头乌龟,那贫道今天就和你一分高下罢。”/p 天回道人出剑,虽然虚指,却听得“嘶”地一声轻响,竟尔发出一声破帛之声。/p 场院四周齐齐爆出一声喝采,但这一声喝采过后,却又很快沉寂下来。/p 要知道,虚剑而出破帛之声,委实非同小可。/p 一是其出剑之快。如施暗器,高手固然不惧暗器,是因暗器施放,距离通常较远,得闻破空之声而避。但若双方格斗之时,几乎是贴身而战,对方之剑使得如此之快,又怎能躲闪得开?/p 二是剑上饱含内力,且出剑时内力收敛,并不以剑气发散,而只涵含于剑身。剑刃着以强大内力,其利无遇而不断,因此破空之声直如破帛。要做到这一点,使剑者内功之强,劲力收放之自如,可见一斑。/p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齐齐一声喝采过后,又齐齐沉寂下来。却是围观的人多觉纳闷,以天回道人这般一等一的功夫,天下剑士在其之上者屈指可数,却来向江湖上寂寂无名的回天观挑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大家心知肚明的是,天回道人所言“回天”与他道名犯忌,无非是找一个发难的托词而已。如此说来,却难道是这回天观果然藏龙卧虎?天回道人此举,是要逼回天观以真面目示于江湖。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可是没有白来,自有得好戏看。/p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天回道人剑指讫止,讫止道长却同样来了个视而不见。/p “天回也好,回天也罢。人有生死,天道轮回,又何来什么上下高低?”迄止道长抱拳向天,仿佛自言自语。/p 只是,这一次,讫止道长话说得再好,众人也都不免失望。江湖之上,素不乏好事之徒,好戏看不到,失望之余,自是不满,那来的什么藏龙卧虎,正如天回道人所言,不过几个缩头乌龟罢了。失望之余,有人恶语相加。/p “天回道人说得没错,这回什么天啊回?”/p “就是,回什么天,几个缩头乌龟罢了。”/p “缩头乌龟好啊,天回道人将就捉了去,倒是可以熬一锅王八汤。”/p 嘘声四起,这一边倒的局面,也倒不是因为来人都是些好事之徒而惟恐天下不乱。这来的人当中,也有不少正派之士,在他们眼里,既然出入江湖,就算称不上英雄,至少也算半条好汉。因此,他们即看不下天回道人的蛮不讲理,但是更看不起回天观的任人欺凌。/p 这讫止以一观掌门之尊,不接受一个晚辈的挑战也罢了。但讫止道长的四个弟子,看到剑指自家师父,竟尔也全然无动于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真不知讫止道长收这样弟子又有何用?/p 嗨,难怪人称“梨园”派。可就算是梨园弟子,不也好歹也会点花拳绣腿的么,这人家要骑你脖子上撒尿拉屎,就算你打不过,你好歹也打两个空心跟头亮亮架子。你打不过,是你本事不济,或有旁观者拔刀相助。/p 这来的人当中,除了风影双剑,其实没出面的高手不少,就算崂山,茅山等道门同道藏身匿迹,不想露面,但如武当,峨嵋,青城等众多同道,向来以替天行道,仗义执言而扬名于世,你回天观弟子打不过天回道人,败像一露,自然有人出来说话。谅他天回道人不敢公开就与这众多同道叫劲。/p 可是,你这不是打不过,而是缩着脖子不打,这份窝囊模样,就算想要拔刀相助,又或者息事宁人,也他妈即没由头,更没兴致。/p 没有人响应天回道人的挑战,眼看这出戏就要演不下去了。却好在天回道人并没有就此就完。/p 道场上众人也不见天回道人提气运功,平地里身子忽地升起一丈有余,他居高临下,扬剑在空中挽了一挽,随即直出,然后使一招“借问酒家”,剑携道道剑光,直向讫止道长袭去。/p 天回道人出剑,且直取讫止道长。终于有回天观弟子忍无可忍,作出了回应。/p 偏偏这作出回应的,正是那个排在末尾的娃娃道士。/p 不知道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娃娃道士看不出天回道人剑式的厉害而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少年其实胸有成竹?看到天回道人出剑,他也往前迈出了一步。/p 因为是在自家观门口,回天观四弟子随师父出观门之时,并无一人携剑。因此,天成跨出一步的同时,只能以手比划。/p 他横抬左手齐唇,平伸二指向右。而右手也只出二指,却是搭在左手腕背。天成所作出的,正是一招“牧童遥指”。/p 这就很有意思了。以天成的年纪,出此一招,正好与他的年龄相符。同时,因手中无剑,其左手近唇边,却是横笛的意思。你不是问酒家何处有吗?那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笛子呢,听到问,于是将嘴边笛子随手一指。/p “闻到酒香了吗?喏,那边就是杏花村,不过有点儿远。你自已去吧。”/p /p /p /p 第九章 净与不净 http://.biquxs.info/

/p /p “唉――”年轻道士长长叹了一口气。/p “小哥这是怎么了?”婆婆见年轻道士好一阵没说话,且眉头紧蹙,出声问道。/p “噢――”年轻道士猛可回过神来,“婆婆,贫道有此行,实在是因贫道曾错出一步。”/p “错出一步?那又有什么打紧?”婆婆说着,冲着刚才年轻道士单足站立的岩石努了努嘴,“除非是站在那儿,不要说错出一步,就错了半步,也就没命了。何况,那也是自己没命,与别人之命又有什么关系?”/p “若是这样,那倒好了。没命也就一条。贫道是在自己道观前的院内,错出的一步,却是害了……害了……”年轻道士说到这晨,脸色越发地不好看起来,连连摇了摇头。/p “好啦,小哥不想说之事,就不说。老身也不过是访个闲。这条山道寂寞得紧,有时数月遇见不到个人。小哥又如此心善面??秀,老身因此有些多嘴多舌。”/p “贫道并非此意,婆婆休要自责。”听到婆婆这样说,年轻道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就说给婆婆也没什么,只是说来话长,怕婆婆听得不耐烦。”/p “不打紧不打紧,老身横直没事,此时正是晌午时候,日头烤人得很呢,小哥愿说,老身爱听。”/p 听得婆婆这么说,年轻道士突然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饼来,掰成两半,又从肩上取下一个葫芦,连那半个饼一并递给婆婆。/p 那婆婆楞了楞,看着年轻道士递过来饼与葫芦,有些迟疑。/p “果然是晌午时候了,婆婆这一说,却是贫道肚子也饿了。顺便打个尖。”/p “如此说来,却是老身此话有讹吃讹喝之意了?”/p “婆婆千万不要这么说。半个粗面饼子,一口净水,值什么?谁人有心去讹?”/p “那老身就不客气了。”那婆婆接过饼和葫芦,说道,“小哥有所不知,这吃的也倒不算什么。老身却也带着点。”说着,也从自己怀里掏两个煮熟的洋芋,一并给了年轻道士,“这水可就金贵了。这一路上,都是光秃秃的石头,遇到下雨,石头凹里能座住点雨水。可却挡不住这日头晒。昨天老身来的时候,还有的喝,不想今天却是半滴也无。”说到这里,婆婆想是口渴的紧了,把饼先放一旁,紧忙着拔了葫芦上的塞子,“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口。/p 年轻道士看着婆婆喝水,嗓子也如冒烟了一般。一路攀峰上山,果然没长找到一滴水。因此,这一路不怎么舍得喝水。/p “啊呀。”那婆婆喝下两口水,突然失声叫道。/p “婆婆?”年轻道士惊了一惊,不知道婆婆怎么了。/p “老身不干不净的,小哥也不怕老身脏了葫芦嘴子。”婆婆说着,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葫芦嘴。/p 道士一楞,随即说道,“婆婆说笑了,净与不净,在心而非在身,何嫌弃之有?”道士说着,接过葫芦,将就着也喝了一口。/p 道士喝此一口水,一来是自己其实也是口渴得厉害,刚才就没舍得喝。二是喝给婆婆看的,自己果然不曾有什么嫌弃之说。/p 话是这样说,其实婆婆用衣袖擦葫芦口的时候,道士顺便悄悄看了婆婆一眼。眼前这位婆婆,虽然年岁大了,身上衣服也多有补丁,但上上下下清浆白洗,甚是干净。这婆婆口说“老身不干不净”,更像一句反话。/p “净与不净,在心而非在身。说得好,说得好。”这位婆婆虽然上了年纪,却也是个爽朗之人,说话间,又如小孩子般连连击掌,连道了两声好。/p 婆婆这般淘气模样,把年轻道士逗得笑了起来。心里不知不觉和这位婆婆亲近了几分。他把那半个饼又放回怀里,把婆婆给的洋芋一嘴咬下一半。/p “小哥不介意,就还接着刚才的话说。小哥错出一步,真的就那么打紧吗?”/p “嗯,嗯,好,好。”年轻道士这一口咬大了,急忙咽不下去。/p “慢慢吃,慢慢说。反正这会日头太大,也不好赶路。”/p “嗯,嗯。”年轻道士终于把嘴里的洋芋咽了,因为不知不觉与这位婆婆亲近起来,一边吃着洋芋,一五一十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了。/p 从天回道士到观门挑事,一直说到“牧童遥指”。/p “牧童遥指?”那婆婆听得饶有兴味,偏着头,一言不发,果如一个听大人讲故事的娃娃。待听到这里,竟尔童心大发,于是开言道,“小哥能不能比划比划让老身开开眼?”/p 年轻道士见婆婆听得入境,果真站了起来,也不管小道狭窄,双脚立右出左,在地上划了半个圆圈,成丁字站稳。双手抬起,仍然双手虚执短笛,随即交与右手往侧后一指。/p “好,好,好一个牧童遥指。”那婆婆复以击掌大声叫好。/p “唉――”没想到,那年轻道士却又连连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p “正是这一步,贫道大错特了也。”/p “没??错……吧?”那婆婆迟疑说道,“小哥的意思是,那牧童横坐于牛背之上,出手指点,却是不须出此一步?”/p “牧童遥指,出此一步,丁字而立,侧身指向。其实是不错的。”年轻道士心地纯朴,并没有觉出婆婆何以问得如此迟疑,仍然接着说道,“贫道错没有得到师傅首肯,竟尔忘乎所以,出手接招。实在是……实在是……”/p “噢,原来小哥遥指,并非要那天回道人去杏花村喝酒,而是要和他打架?”/p “正是。”听得婆婆问得好玩,年轻道士笑了一笑,“天回道人出招借问酒家,贫道以牧童遥指相应,不过是借文喻招。把打架的事说得好听。”/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婆婆也笑道,“老身知道了,你那时年仅十岁,而那天回道人出道已然三十三年,不动声色就弄断了风影双剑的宝剑。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被打得屁滚尿流,就是你师兄,师父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之上,那天回道人打得兴起,一股脑儿把你师父和三个师兄都杀了?”/p “也倒不是。”年轻道士又笑了一笑,“那天回道人虽然出道三十三年,在道门中即非真武,也非仙剑一派,也算得广玄门高人。但凭他那点功夫,上我回天观找事,真个就是班门弄斧。”/p “哦,那如此说来,却是你一个小娃娃把他打得鬼哭狼嚎,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继而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只求小哥你饶他一条小命。好玩,好玩,好玩也,好玩哉。”那婆婆听得兴致勃勃,忘乎所以,又是击掌,又是拍腿。/p 年轻道士又被逗得一笑。心道,那天回道人有什么好玩,婆婆您才好玩呢。/p “我猜对了吗?”婆婆看年轻道士发笑,于是问道。/p “也对也不对。”/p “噫,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却如何也对也不对?”/p “那天回道人果然如婆婆所说,被打得满地找牙,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求留下小命一条,却非是我打。而是三位……三位道兄??”/p “却是你的三位师兄出手了?”/p “不是,这三位道兄非我回天观弟子。这个,说来??”/p “说来话长,是吧。”婆婆接上年轻道士的话,“话长好,话长好,老身爱听。小哥你接着说,老身再不打插就是。”/p “那……好吧。”/p /p /p 第十章 性命悠关 http://.biquxs.info/

/p /p 天回道人挑事的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天成独自一人去道观外的小河里挑水。天成这么晚去挑水,并非犯了错而被师父处罚,而是他每天的功课之一。/p 若在平常,天成不得师父号令,擅自出招,肯定地要受重罚的。回天观虽然观小,止一位师父四个弟子,但观规极严,如天成这天所为,那可是大错。但奇怪的是,回到观里,师父竟然对白天的事一字不提。如平常一样,大家该做功课的做功课,轮到做饭的自去做饭。而师父也回到中舍打座。/p 这让天成更是忐忑不安,几欲推门而入,向师父认错,请师父处罚,但都被师兄们劝住了。/p “师父没有罚你,或许是其时我们都站在师父身后,师父他老人家没有看到。若是平常之错,如师父所说同,认错方能自是好事,但如此大错,只怕……只怕……”三师兄没说出只怕什么,但天成从三师兄极为不安的神色中,猜出三师兄说的只怕,是将其撵出回天观,更是吓得抖鏻壳战。/p “三师弟,不要说师父他老人家就站在我们前面,就是师父不在身旁,小师弟出招,就得运气动息,师父岂有不知之理。”二师兄说到这里,大师兄,三师兄都点了点头。/p 江湖传言,回天观有一门功夫,名为“散魂”功。但若吃下回天观的“散魂”丸后,中了回天观的“散魂”掌,即刻魂飞魄散。这个传言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江湖上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其四……/p 回天观的功夫,在外人看来,其实非常好看。如天成使出“牧童遥指”一招,无论动作还是形态,都形似神若。但在江湖上这般作态,却难免被冠以“花拳绣腿”。/p 但外人不知的是,回天观的内功心法,不但和所有江湖门派都不相同,甚至是反其道而行之。大凡天下内功心法,都讲究气,气贯经脉,通穴入膻,沉于丹田。/p 但回天观的却正好反过来,不是积气入膻,而是化气为息。/p 常言道,气息相通。气可沉为息,息可化为气。但息非气也,更非功也。气分阴阳,功分表里。而息不分阴阳,更无表里。天地有息,江河有息。天有息而云动,地有息而风起,河有息而波浪,人有息而脉动。/p 一息尚存,气不绝也。/p 息生意念,而意念相通,因此,回天观弟子若运气动息,余者皆能感知,正所谓心领神会是也。江湖上人所谓“散魂”,其实是回天观息通意念,师兄弟间相互感应,和“散魂”什么的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p 因此,师父不在场时,除非性命悠关,回天观弟子也不得擅动武功。而师父在场之时,若无师父允许,回天观弟子也绝不可演示功夫。前者不用说了,学了一身的本事,性命悠关时不用,学来何用?而后者,因为师父在场,可以意念传达师父之意。师父气息强大,足可控制你的意念。/p “师父不罚小师弟,或许正是因为此错非同小可,若罚,恐怕正如三师弟所……所担心的那样,但师父又极其疼爱小师弟,因此之下,师父他老人家难以决断。”看到几位师弟惶惶不知所措,因此大师兄这样说道。/p “是了是了,大师兄说的有理。”/p “既然师父难以决断,那装做不知道小师弟出招也未可知。那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吧。”二师兄接着大师兄的话道,“师父装,我们更要装。”/p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三师兄又道,“如果师父果然要罚小师弟出观,那我们三人就跪上十天半月,好歹也要求师父留下小师弟来。”三师兄对天成最好。如果说师父是极其疼爱天成,那三师兄就简直可用命来疼爱天成了。/p “既然师父尚未决断,那就等师父决断下来再说吧。”大师兄接着交待天成道,“天成,装这个样你最是难装,但难装你也得装。千万千万不得再犯一丁点儿规矩。去挑水吧。”/p 小河在山脚下,离道观有百十丈远。每挑一担,天成都要从河底捞一个小石子。这并非天成年少贪玩,而是用来记数的。他每天晚上要挑十五担水,差不多得两柱香的功夫。挑这么多水到观里何用?以后再说。/p 山青自然水秀,小河清澈见底,能见到铺在河底的卵石,大大小小,有青有白,间或还有红有黄。既然是为了记数,天成多只拣小的,除非特别好看,则不论大小。/p 离岸近的小石头捡得差不多了,天成得挑着水桶走到水里。圆溜溜的卵石蹭着脚板,很好玩儿。/p 挑到最后一担的时候,天成隐约看到水底有一颗一珠子,如扇珠那么大,竟尔在水底闪动微光。正弯下腰伸手去捞,却猛可听到一阵水响,接着传来几声呼救。/p “救命――”/p “救命――”/p 天成直起身来,远远看到一个黑影沿河岸疾跑而来。显是被追得急了,又可能已经受伤,这人跑得跌跌撞撞,也不顾水里还是地面,高一脚矮一脚向天成跑来。/p 天成大惊,这地方虽然偏远,但民风极为淳朴,附近村民安分和睦,平时就连吵架也很少遇到,更不用说谁要谁的命。黑影来得近了,天成再一天,这人身着长袍,可见并非本地村民。这人跑得并不慢,再一转眼,已经来到天成面前。/p “扑通”一声,这人竟然给天成下跪,,一把抱住天成,嘴里叫道:/p “道兄救我,道兄救我。”/p 天成听此人说话声音耳熟,就着月光再一细看,“哈”,此人可不就是天回道人吗?白天还在回天观院前耀武扬威,一剑就轻而易举断了观门上的名匾,此时却抱着天成的哭着喊着要天成救命。有没有搞错?/p 再看,这天回道人方巾掉了不说,头上发髻也散了,身上道袍被割破了好几处,因而整个人披头散发,十分狼狈。/p “道兄?救你?”这也太唐突了不是?虽然道门中人平常都以道兄称谓,但那是平辈之间啊。可这天回道人三十年前即受道号,和天成可不能算是平辈的吧。/p “我师父和贵观讫止道长同辈,因此,我和道兄既是平辈。”/p “噢――”天成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头,“你师父谁呀?我认识吗?”/p “这个――你自然不认识,可是你家师父却是认识的。”/p “不对,既然你师父认识我师父,那干嘛你却来挑我家的观匾,是你师父让你来的吗?”/p “天成道兄,这个说来话长,道兄权且先救我一命,来日贫道各备青黄一疋,亲自到回天观向讫止道长请罪。”/p “救你一命?青黄细布各一疋?你说的呀?”/p “是是,贫道说的。”/p “哦呀!你的命很值钱啊?你看看你看看,我的道袍补了又补。这还好的了,我师兄的道袍都都补不起来了。布都朽了。这买卖划算得很哪。说,谁要你的命了?”/p “道兄请往那边看,他,他,他来了。”天回道人说着,浑身上下打起颤来,哆嗦着一只手,往来路上一指。/p /p /p 第十一章 死命活命 http://.biquxs.info/

/p /p /p 天成顺着天回道人的指向看去,果然一个黑影在月光下倏忽而来。黑影却是紧身装束。也顺着河道走的直线,一会儿水里,一会儿岸上,但无论在水面上还是地面上都无声无息,轻盈得像一只水鸟。和天回道人逃命的狼奔豕突,泼啦声响有如天壤之别。/p “好功夫,好功夫啊。”天成不由得拍手赞道,“这样的功夫,你肯定打他不过。”/p “是,是,贫道确实非他对手。”/p “算了算了,我也打不过他,这青黄两疋的买卖却是做不成了。”天成说着,摇了摇了头。/p “道兄,道兄救我。”天回道人大急,也顾不上是跪在水里,竟尔向天成磕起头来。一阵水花乱溅。/p 天成大窘,这天回道人就算与自己同辈,好歹也是好大一个成人。因此不及多想,一指点去。天回道人浑身僵直,一下子成了跪在水里的泥菩萨了。/p “这样吧。”天成眨了眨眼睛,突然心生一计,对那黑影喊了一声,“嘿,你就饶了他一命吧。他的命值青黄两疋布呢。你若杀了他,我这两疋布就没了。”/p 那黑影正好奔到近前,听得天成说话,果然站了下来。/p “谢谢侠士,”天成说着,打量了黑影一眼。月光下看去,来人却原来是着了一身黑衣,且还带了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天成接着对黑衣人说道,“可见你是好人哪,我道袍都补不起来了。”天成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天回道人身上点了一点,解了天回道人的穴道。/p “什么叫道袍补不起来了?你这小道士……说的什么啊?”黑衣人听得莫名其妙,出声问道。/p “是了是了。我和他刚才说的话侠士没听到。我就再说一遍吧。刚才,这天回道人说了,你若不杀他,他改日备青黄各一疋布,到我回天观谢恩请罪。我回天观很穷,道袍都破得补不起来了。”说到这里,天成又扭头对天回道人说道,“对了,还有我家的观匾,是你弄断的,你既然是请罪,罪不罪的也就算了,但观匾你得赔。”/p “我赔,我赔。”天回道人连连点头。/p “扑哧”一声,不想那黑衣人听得天成如此这般一解释,竟尔笑出声来。这黑衣人笑声清脆,在静夜里听来,有如月光撒进河水,激成一河碎银。/p 天成听出来了,这黑衣人原来是个女的啊。心道,这天回道人也够脓包的了,被个女子撵得鸡飞狗跳,此时又抱着本娃娃的腿大喊救命。脓包本色,竟然还敢来挑我回天观的观匾?真是死不足惜,只是只是,他死了,那青黄两疋布也就没了。/p 想到这里,天成对那女子说道:/p “你笑什么?笑我家回天观穷啊。穷就好笑么?这前面村子里,还有和我一般大的男孩,连衣服都没得穿,整一个热天都打光腚。不信你白天来看,这河里河边,一水的光屁股。那还不把你笑死?”/p 听得天成这话,那黑衣人虽然笑得弯下腰去,却也没有笑死,连半死都算不上。/p “你还笑?”天成有些着恼了,“我师父说了,笑脏不笑补,笑懒不笑苦。我身上的道袍,其实都是洗破的。三天两头换,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它还是要破。”/p 听到这话,那黑影不笑了,却把剑向天回道人指去,“此人却是不得不杀。小道士,不如这样吧,我杀了此人,那青黄两疋细布我给你回天观送去。如何?”/p “这不行,”天成直截了当回绝了,“我又没为你做什么,怎么能要你的两疋布。”/p “那这样吧,我杀了他,然后请你家师父为他做个道场,也帮我消消命债。这青黄两疋细布,就算是做道场的礼。”/p 听到这话,那天回道人越发抖索起来,怕天成再点他的穴道,这次不敢再给天成磕头,而是双手紧紧抱住了天成不放。/p “那更不行了。”天成回道。/p “你这娃娃怪了,他送你青黄两疋就行,我送你就为何不行?不还是他一条命,换两疋布吗?”/p “我说的两疋布换一条命,是换活命。而你说的两疋布换一条命,却是换死命。不行不行,我家师父,是断断不允我拿一条死命换你两疋布的。”小道士斩钉截铁。/p “哦也――”那黑衣人赞道,“你这小道士不简单嘛。不愧为回天观弟子。”/p “哼,那是当然。别看我回天观观小,却是观小神通大,池小……”天成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后面可不是什么好话。/p “池小什么?怎么不说了?”黑衣女子说罢又笑。/p “池小么就什么也没有。”天成硬着头皮说道。/p “好吧,权且不管池大池小,有什么也好,没什么也好,死命也好,活命也好。我先把这厮杀了再说。”/p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p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白赚两疋布的事你不干。我就叫你就倒贴两疋布,又如何?”/p “怎么个倒贴法?哦,我知道了,你是说,你饶他一命,却是要回天观倒贴两疋布给你?这我可得问过师父,方能答应你。”天成说着,挠了挠头。这可就有些划不来了。/p “不用问你师父了,我说的倒贴两疋布,是让回天观给他收尸呢。”黑衣人说话间,剑光一道,直向天回道人而来。/p 天成来河里挑水,自然不曾带剑,只得将肩上的两桶水权且做了武器。/p 在与黑衣人说话之时,天成其实已经暗暗做了准备。只见勾担旋了开来,在空中旋成一道屏障。那女子虽只刺出一剑,但来势快如闪电,且内力毕透,如此之快而剑尖竟然不带半分颤闪,可见内功极强,剑术极高。天成以钩担旋成的屏障要想不露破绽其实很难。好在天成已经想在这一点,因此,将勾担两端的铁钩在水里挑起团团水雾,瞬间迷蒙一片,将自己和天回道人笼罩其中。/p 黑衣人与天成说笑,本来想乘天成不备,出其不意,一招结果了天回道人性命再做道理。不曾想到这小道士竟然有此一招,漫天水雾当中,却是难看清天回道人,如若贸然出手,又怕误伤了天成,只得撤剑退回数步。/p 却在这时,又有两个黑衣人分头寻来,一个顺着河道往下,另一个,却是从河对面踏水而来。这两人也如这个女子一般,踏浪无声,掠地无痕。这两个人远远就见到站在河边上的黑衣人,同声问道:/p “杀了没有?”/p /p /p 正文 第十二章 三师兄来也 http://.biquxs.info/

天成舞动着两桶水,听到此二人后,心里叫苦不迭,这一个黑衣人我都难以抵挡得住,再来此二人,却是救不了这天回道人的命了。虽然是这样想着,却把手里水桶舞得更加起劲。管他的,挡得一阵算一阵吧。同时以意念传息,或者还有师兄也在练功,当可感觉得到。又或者没有心息,但见我许久不回,出来寻我也是可能的。 “天成小师弟,你且停下,听我把话与你说个明白。”从河对岸踏水而来的黑衣人说道。他此时也已跃到岸上,与另两个黑衣人站在一起。 天成一楞,此人是谁,却称自己为师弟? “我又不认得你,却如何是你师弟了?难道你叫我一声师弟,我就让你们杀人吗?” “小师弟有所不知,我们三人和你虽非同门,但我们三人的师父不仅和尊师讫止道长相识,互相更以道兄称之。因此之上,我们三人与你同为道兄也。” 道门中,若非熟识,多以道长互相称谓,而以道兄称之,多半是交情深厚者。因此,天成听了,更加疑惑。 “你们的师父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我师父说起过。”天成疑问道。 “这个?????”说话之人沉吟着,四下里看了看。 “天成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消停一下,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另一人说道。 “嗯,既然是同道,那就到观里说话,如何?” “天成小师弟,我们三人此来,本意也是要到回天观拜见讫止道长的。只是拜见讫止尊长之前,务得把这厮先行杀了。” “善哉善哉。”天成嘴里念着,双手仍然舞着水桶,生怕一个疏忽,这三人无论是谁,逮个空子,把天回道人杀了。那岂不糟糕,天回道人还牢牢抱着他的双腿来着,如此之近,这一身道袍溅上天回道人的狗血,可就穿不成了。青黄两疋赚不着,倒贴道袍一件,这买卖可是亏大了。 “天成小师弟,你有所不知。这天回道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想想,就凭他区区一点儿微未道行,竟然敢找上门来,一剑断了回天观观匾,若无人指使,他那来的狗胆?” “可见,他上门挑事,另有他图。”另一黑衣人说道。 “就算你们说的都对,那更不能杀了他。我得把他带回观去,问个明白才是。”天成说道。其实,问个明白不问明白都不关他事,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 “小兄弟,带他去回天观,本来也无不可。但若见了讫止道长,你也知道,你家师父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再把他杀了的。这厮留着,始终是个大祸害。” “而首当其祸的,正是你回天观啊。”说这话的是先前到来的黑衣人,“天成,今天在回天观,这天回道人极尽挑畔,但你师父却始终不动半点声色。任由这厮欺辱,正是不想惹祸上门。本来,这事或许也就了了,偏偏你踏出一步,使了一招‘牧童遥指’,你虽止一招半式,但以你回天观的内功心法,终究要运气化息。这厮下山之时看了你一眼,却是窥斑见豹,堪破了你回天观在道门中不露行藏的秘密。而天回道人此次前来,正是因为道门中有一件大事发生……” “师妹!”踏水而来的黑衣人低声止住了黑衣女子的话,接过话头,“天成小师弟,你这位师姐的意思,你回天观若有祸端,正是因你而起。我们三人执意要剪灭此徒,正如刚才所言,讫止道长得道大德,心慈手软,自然不会为了避祸而杀人灭口。我们三人其实正是代你回天观出手。免得回天观背负杀人灭口之名。” 不说这三人与天成说话,要么天成,要么天成小师弟,颇多亲近。尤其那黑衣女子所言,非但言辞极为恳切,而且话音清脆甜润,听在耳里很是很是舒服,使得天成多少有些疑惑了起来,手里舞动的钩担,略略有了几分迟缓。 “小师弟,你如若不信我说的,你再问问这位师姐,看她说的是不是和我说的同样意思。”那踏水而来的黑衣人话到此间,转而叫了一声“殷师妹”。意思是要被称为殷师妹的女黑衣人接上他的话。 “天成,这位师兄说的没错。回天观一向与世无争,清修无为。而这天回道人却找上门来挑观,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另有图谋。偏偏你又错出一步,如若让他活着离开,回天观势必因此受祸。而这祸端正是因你而起。”那叫殷师妹的心领神会,接着说道。 天成毕竟年少,听了这番一唱一和,心里的疑惑又添了一分,同时手上的钩担自然又缓了一分。 而那踏水而来的黑衣人此时虽然垂手站定,做出一副悠悠然模样,其实却在留心观察天成的举动,同时暗暗蓄力,只待天成一个破绽,即刻暴起杀人。 恰在这时,天成耳里,传来了说话声。 “天成,你又在拣小石头玩吧?大师兄二师兄才叫你小心从事,你却又贪玩了起来。你再犯了错,可不是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这说话正是天成的三师兄。其实,此时他尚未看到天成,只是天成的这位三师兄,着实疼爱天成。心里只要想到天成,就会在心里与天成说话。 “三师兄,快来帮我。”天成大喜,出声叫道。 听得天成叫三师兄,三个黑衣人一楞,不约而同,往回天观的来路上看去。 可是,来路连个鬼影都没有,都以为天成虚张声势。却在这时,三个黑衣人眼前同时一花,一个人从天而降。只见道袍飘飘,略感轻风扑面,一个人有如天使降临,已经站在了天成与黑衣人中间。 来人自然就是天成的三师兄了。他远远听得天成呼叫声急,想起早上观前发生之事。心下不由大惊,直起而落。这正是回天观功夫特别之处。化气为息,息存于身,一念之间,身随意动。 “天成不要怕,我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