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之末日侵袭2》 act1:夜来香 act1:夜来香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远处闪过几道手电亮光,三长一短。 宋酒低头看了眼夜光手表,和约好的时间分秒不差,扭头招呼了一声,探手从脚边行尸头顶拔出锋钢锯条磨制的细长钢刀,朝着手电光的方向大步而去。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夜色笼罩在脸上,看不清面目。 前两天刚下过雨,三个人的裤腿被野草间的水珠沾湿,布料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疾行的人默不作声,黑夜里只有草叶被分开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以及略显粗重的鼻息。 这条泥泞小路通往火车站,站台那边有闪动的火光,夜风穿梭在斑驳列车之间,发出‘呜呜’悲鸣。五分钟后,摸黑潜行的三个人抵达铁轨边,伏身从一列绿皮火车下边钻了过去,用手电发出讯号的人正等候在这里。 “九哥,人都在三号站台那边,白色和谐号,前六节车厢,不到二十个人。”说话的是个小伙子,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宋酒三人从绿皮火车一侧朝前摸了一段,闪身进了车厢。宋酒三人紧随其后,车厢里人头攒动,借着月色粗粗看去,足有十余人。 这是一节硬座车厢,有股血腥味混杂其中,很浓。 宋酒拨开手电看了眼卫生间,里边倒着一个男人,胸口鲜血浸透,已然没了生气。 “这估计是出来放尿的,该他倒霉,被哥儿几个撞上了。”带路的小子解释了一句,继续道:“正好省了剪铁丝网的时间,从车头那边能直接进站台;有巡逻的,算上厕所里那个,一共五个人,都在站台两边。” 宋酒灭掉手电,想了想,问道:“枪多吗?” “两杆,巡逻的带一杆,另外一杆应该在那老小子手里。”带路小伙儿指着前边的车厢又道:“从这儿直接进车头,开门出去就是铁丝网,里边没有行尸。梦凡留言的意思是,咱们这边一有动静,她那儿立马就能把老东西拿下。” “小丫头呢?” “不知道,梦凡没提,应该没找到。” “得儿,先动手吧。”宋酒点了点头,拍拍小伙儿的肩膀,吩咐道:“子谦你带人直奔车头去接应梦凡,外边的我和洛宇收拾。” “妥了。”小伙儿应了一声,点了五六个人,走之前又补充道:“水和食物也都在车头那块儿,是等你汇合还是?” “你们卷包先撤,能带多少带多少,速度放快。铁道那边有行尸,时间不能耽搁。” 商量完毕,十余人迅速涌入过道,穿过几节卧铺车厢,抵达了绿皮火车的车头位置。从驾驶室能隐约看到站台里的荧荧光亮,和谐号静静地俯卧在铁轨上,白色车体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子谦那队人先行一步,搬开残破驾驶室里用来遮掩出入口的杂物,迅疾无声地钻了出去,宋酒站在窗前,等他们全部潜入铁道底部之后才开始动作。 “九九,我去左边。”先前跟着宋酒一道过来的姑娘指了指左侧站台,低声道:“刚看见个影子,应该下来了。” “好,小心点儿,完事儿直接去车头,不用等我。”宋酒应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两个小伙儿朝着右侧站台摸了过去。 这是一座县级市中转站,站台并不大,四条铁轨分列左右,和谐号在中间,左侧橘色火车挡住和谐号后半段车厢,右侧两列绿皮车与之并驾齐驱,将和谐号遮得严严实实;水泥站台上边没有照明,之前看到的光亮来自于和谐号车头位置,也就是占据火车站这帮人老大的寝宫。站台和铁轨有一米左右的落差,宋酒三人猫着腰,紧贴粗糙的水泥壁朝前疾行,一边听着站台上边的动静,一边从列车底下注意着对面。 巡逻的人似乎正好去了出站口那边,宋酒一直数着前进的距离,三人已经摸到了子谦所说的前六节车厢附近。两列绿皮车很阻碍视线,宋酒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估摸着应该没多大问题,扭头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俩小伙儿先过去。 也是巧了,两个帮手刚钻过火车,宋酒就听到头顶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因为不确定另一杆枪在哪边,宋酒也没法弃之不管,只好耐着性子多等了片刻,等脚步声从头顶走了过去,这才小心探出两只眼睛,朝着巡逻人那边看了过去。那俩人显然没有发现站台内的异样,身材魁梧的两个人不紧不慢走向进站口方向,肩上一人抗柄铁锨,正低声说着什么。他俩没拿枪,那显然是在姑娘那边,宋酒想了想,决定不浪费时间,于是扭头从火车底钻了过去,放了两个巡逻人一条生路。 就在他俯身钻过铁轨那一瞬,枪声突兀响起,狠狠撕破了死寂夜幕。 宋酒皱了皱眉头,顾不得身后可能闻讯而来的巡逻人,攥着钢刀快步赶了过去,两个小伙儿比他速度快,跑近和谐号齐齐抡出太平斧,捣碎了火车车窗,三两下边爬上了车顶。与此同时,和谐号车厢里也适时响起一阵叫骂痛殴的声响,车厢里原本黯淡的火光突然亮起,透过车窗映照的铁轨一片橘红。 幸运的是,枪声没有再次响起。 宋酒放下心来,倏地听到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瞅,想也没想便挥手甩出了锯条钢刀。那两个巡逻人刚刚钻过火车,猝不及防之下被宋酒掷出的飞刀钉进胸腔,痛呼一声翻倒在地。 放倒一个,还有另一个。 那人乍见同伴到底也是吓得不轻,再一看宋酒手里已然空无一物,于是信心大增,抄起铁锨嗷嗷叫着扑了过来。宋酒哼了一声,撩起外套下摆,腰间皮套上捆着满满一排钢条刀。宋酒拔刀的同时腰身一矮,躲开了横扫过来的铁锨,借着巡逻人收力的当口向前蹿出两步,一刀攮进了巡逻人的胸口。‘噗呲’一声闷响,没装护具的钢条刀刃连根没入,一下扎了个透心凉。钢条刀没开血槽,捅进去就拔不出来,宋酒也不心疼,再次反手抽刀,一脚踩住中了飞刀想到溜走的巡逻人腿弯,扬手朝他后颈砍了下去。 一道血箭飚射而起,飞溅在绿皮车壁,巡逻人身下的铁轨洇出一片暗红,和沙土融为了一体。 等宋酒进去和谐号车厢的时候,子谦那边已经解决完毕了,只是他没有遵照宋酒的意思先走。车厢两侧的火把点起,商务座过道里蹲着十来个人,一半都没来及穿衣服,前边过道里倒着几具尸首,都是子谦他们的杰作;紧挨着驾驶室那边的座位上,一个穿着性感睡衣的姑娘坐在那儿,正和子谦几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洛宇呢?”宋酒扫视一圈,除了几个小伙儿挂了彩,其余人都没大碍,只是唯独不见了那个去了左边站台的姑娘。 “端枪的那个跑了,洛姐追去了。”一个平头小伙儿回道。 宋酒眉头皱了皱,大步走到前边,打断了睡衣女和子谦:“不是说了先走?搞什么?” “九爷,小丫头不在这儿。”睡衣女举起两条白皙的胳膊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睡衣领口露出白花花的一片乳肉,姑娘眨了眨睫毛浓密的大眼睛,故作可怜道:“姑奶奶白白陪那老小子睡了一礼拜。” “人呢?”宋酒抿了抿嘴唇,心里生起一丝烦躁。 “里边。”子谦朝着驾驶室努了努嘴,嘀咕道:“梦凡下手没轻重,死了。” 宋酒走过去瞅了眼,改装成卧房的驾驶室里摆着一张床垫,上边仰面躺着一个发鬓灰白的中年人,中年人浑身*,咽喉处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浸染了大半个床垫,显然已经死透了。 “吃喝都打包好了,抓个活口撤吧?”子谦看出宋酒脸色有些不悦,心底不免有些惴惴,鬼鬼祟祟和梦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赶紧说两句。 “等等洛宇。”宋酒沉吟片刻,踱步到蹲着的那排汉子跟前,用钢刀拍了拍打头那人的脸。 那人愣了一下,战战兢兢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消瘦年轻人。 “小丫头呢?”宋酒问道。 汉子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左右看看,结巴道:“什、什么小丫头?” 宋酒徐徐吐出一口气,手臂猛地向前一送,锋利刀刃贴着汉子颈动脉抹了过去,那汉子喉间发出声怪叫,捂着咽喉扑倒在地,剧烈的抽搐起来,鲜血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缓缓在地面晕开。 宋酒跨过尸体,站到了第二个人面前,这人显然要灵光了不少,没等宋酒开口便急急坦白:“我知道!我知道!那小姑娘被老大送给河岸边那伙儿人了……换、换了汽油。” “妈了个巴子的!”子谦勃然大怒,抬脚将其踩翻在座椅上,扬手就准备砍下去。 宋酒及时拦住了他,凑近肝胆俱裂的汉子,冷声问道:“那伙人什么来历?” “不、不晓得,我真的不晓得,我就知道他们有汽油,还有片菜园子,在城里讨生活的都跟他们换粮食。”四十出头的汉子眼泪鼻涕横流,整个人坐在同伴的血泊里,抖成了筛子。 “这城里幸存者很多?”宋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有一些,不太多,我也没见过多少…” “你们换汽油干什么?” “城里有活尸了,我我…老大说要换地方,城里不能待了。”汉子哭得梨花带雨,哀求道:“别杀我,我们都没碰那小姑娘,是我们老大让送去换的…求你了…” “活尸?”子谦怔了怔,脚下力道重了几分,问道:“你们这么多人,用得着这么躲行尸?” “不不是行尸,是活尸!会说话那些!”汉子快崩溃了,哭号道:“我们从北边一路逃过来的,见过它们,跟外边那些‘拐子鬼(行尸)’不一样!” 宋酒还要发问,车厢外却再次响起枪声,窗户边闪过人影,紧接着洛宇便出现在门口。 “快走,行尸过来了。” act2: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act2: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初春四月的夜晚有些冷,比这夜晚更冷的,是火车厢里冰凉的尸体。 经过一星期的提前踩点,宋酒等人对于车站附近的情况早就了然于胸,进站口前后除了停靠的列车,空隙之处还有那帮人架设的封锁线,例如横拉的铁丝网。铁道两边的野地之前有探查过,确实发现一部分游荡的行尸,规模本身不算大,应该只是临近郊县漫步而来的。宋酒几人潜伏在林间等候信号的时,就已经碰到了几个不长眼的行尸。 搁在往常,这个数量的行尸倒是不足为惧,宋酒他们人手不少,都是在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猛人,就算打不过,安全撤离也不存在问题,距离火车站一条街之外的公路还有负责接应的人马。但是,如今这时节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以至于宋酒兵强马壮也不敢怠慢,在洛宇发出警报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行尸疫情已经肆虐了三年之久,但凡能活到今天的幸存者,基本也都把这些嗜血怪物的根底习性摸了个门儿清。三年前那个冬天,一场寒流大范围席卷,落雪之处行尸尽数冰封。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不少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嗅到了一丝曙光,在黑暗中挣扎了半年多的幸存者们热泪盈眶,心底都在回荡着一个声音:浩劫终于结束了。 那年冬天,几乎快要绝迹的幸存者相继走出城市废墟、山村沟壑,带着重生的狂喜回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开始尝试着用信念与双手重铸家园。如果不是雪地里随处可见的行尸冰雕无声证明着这场人类劫难是切实发生了的,只怕很多人都会陷入“大梦一场”的恍惚中,会以为半年来发生地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现实总是冰冷无情,就像一个有着恶趣味的刽子手。它用充满诱惑的语调告诉将死之人:你可以继续活下去。等这些可怜人欣喜若狂地相拥而泣时,它又不紧不慢端来一盆彻骨冷水兜头浇下,然后用凛冽刀锋向那些还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中的人们传递一个更加残酷的讯息:刚才是骗你的。 重建家园的美好憧憬在初春的某个早晨,伴随着花瓣边缘坠落的露珠,一同摔了个粉碎。 那些本来已经“陈尸”一季的青灰尸体,在一个和风暖阳的日子里抖落身上的尘埃,再一次站了起来。而且,噩梦远不止于此,一起苏醒地,不仅仅是行尸。 名叫绝望的阴云重返人间,将那属于希望的一米阳光一巴掌捂了回去。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生者与死者一次次地告别,然后再相逢。 三年,行尸让幸存者的数量屡屡跌破承受极限,俨然一副赶尽杀绝的模样。 三年,幸存者总算弄明白两件事:1.他妈的行尸居然会冬眠;2.他妈的行尸居然又多了一个新品种。 …… 话题扯远了,继续说回早春寒夜的火车站。 宋酒他们在铁轨附近的野林里发现了小规模的行尸,这部分行尸也纳入了此次行动的风险范围,但是,仍有一部分风险无法预判。铁轨那边的行尸不存在太大威胁,只要宋酒他们赶在尸群汇聚过来之前滑脚闪人就行,可是他们并没有万全之策来应付火车站之外的行尸。 过往三个寒冬的经验是宝贵的,这让幸存者们知悉了行尸特有的蛰伏期,过往三个初春的经验也是也是重要的,这让幸存者们了解到行尸配套的惊蛰期。需要说明的是,行尸的惊蛰期并非严格遵循干支历卯月的起始,在幸存者的眼中,所谓“惊蛰”仅仅是行尸复苏的一个时间段。 会背节气歌的人都知道,古称“启蛰”的复苏季一般是在每年的公历三月五六日之间,这时候天气逐渐回暖,渐有春雷炸响,入冬藏伏于土中不饮不食的动物被春雷惊醒,人类活动的区域也开始进入春耕季节。时至今日,春雷依旧,农耕盛景不复存在,被唤醒的除了动物,就只剩下密布于各个角落的行尸。 惊蛰春雷是唤醒行尸的号角,基数巨大的行尸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集体惊醒,整个复苏的过程还需一段时日,而在此期间,噪音与血肉同样是加速转醒的良药。不光是惊蛰期间,蛰伏期亦如是。关于这一点,已经被许多误以为冬季绝对安全的幸存者用生命去验证过了。 所以,宋酒他们行动中存在的风险隐患,指的就是那些遍及阴暗之处的待醒行尸。 宋酒队伍的人数不算少,也不算多,这批历经生死的年轻人能够悍勇对抗明枪,却无法兼顾暗箭。城市区域本来就是重灾区,谁也做不到盘查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火车站这种地形本就复杂的地区。如果仅仅是铁轨外野林的行尸还好说,可万一有惊醒的行尸出现在预设撤离路线呢?为保夜袭顺利,宋酒带走了队伍中的所有战斗人员,而留守接应的部分全是战力稍弱的女眷,假如双方汇合的过程中出现时间差,后果是可大可小的。 能活到今天的人大多不是蠢货,不会再像灾变伊始那样盲目失措,艰苦的生存环境将原本孱弱的人们锤炼成了战士,而战士,必须要有敏锐的战场意识。 活命物资已经到手,小丫头不在这里,宋酒他们自然无需在此多耗时间。车站俘虏如果没有信口胡言,那宋酒等人的下一站就是河岸。 “快走,行尸过来了。”端着短柄猎枪的洛宇出现在车厢门口,因为跑动,白皙的脸上透出些许红润,冰冷的表情和略带焦急的语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撤。”宋酒打了个眼色,厢门周围的小伙儿们心领神会,没有一句废话,转身跟着洛宇跑向站台。 “他们怎么处理?”子谦扫了眼蹲在地上的一排汉子,给宋酒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酒指了指那个仰靠在座椅上抖成筛子的中年糙汉:“带上他,剩下的…”不用宋酒说完,持刀挟制俘虏的小伙儿们看到了宋酒用手抹过脖子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车厢里瞬间又添了数条亡魂。 留得一命的中年糙汉悲愤交加,眼睁睁看着同生共死的哥们儿兄弟倒在血泊中,自己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勇气去和这帮青头小子拼命。 “快点!”开路的洛宇那边已经抵达撤离位置,正在高声招呼宋酒几人,听语气,情势似乎有些紧张。 “走。”宋酒左右看看,确认再无其他,招了招手带着剩余人冲出了车厢。 小伙子们动作整齐,行动迅速,那个穿着性感睡衣的姑娘愣神的一瞬已然落到了最后,气得跳脚大骂:“焦子谦你个王八蛋!不管姑奶奶我了啊!” 刚提起速度准备大奔的焦子谦生生刹车,扭头瞅了眼和谐号边的性感姑娘,一股闷气顶上的胸膛:“妈了个巴子的,咋不跟洛宇先撤?尽他妈添乱!”嘴上骂归骂,人还是得带着,跟宋酒打了声招呼,焦子谦又着急忙慌跑了回去,一把拽住睡衣姑娘白生生的手臂:“跑啊!” “脚疼,你背我。”睡衣姑娘无辜地指了指下半身,光洁的大腿下边的一双赤足,踩在铁轨间的碎石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焦子谦顶在胸口的闷气一下又冲上了脑门儿,忍着揍她的心思将其捞上后背,边跑还边骂:“他妈的你鞋呢?不能随便扒一双啊!” “我来的时候穿的高跟鞋,那些‘铁道游击队’的鞋太臭,我才不要。”辛梦凡一点儿不见着急,两条大腿夹在焦子谦腰间,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另一手还好整以暇的理了理如云秀发。 “妈了个巴子的,你真当自个儿来卖淫的啊!”焦子谦气坏了,心仪的洛宇姑娘已经带队越过了出站口铁丝网,只有宋酒还在那儿等着他。 背后的辛梦凡劈手一巴掌甩在焦子谦后脑,骂道:“没良心的小赤佬,要不是老娘陪人睡觉套情报,你哪来的机会在洛宇跟前充英雄?”焦子谦又挨揍又挨骂,偏偏又不能还手,只好装作没听见,埋头发足狂奔。等候在铁丝网前的宋酒听得一清二楚,对这两个得力助手也是无可奈何,撩起铁丝网上的裂口让俩人先跑了过去。 “九哥,这次奖励我什么啊!”有着人肉坐骑的辛梦凡十分惬意,一边把焦子谦当苦力使唤,一边还不忘和宋酒讨赏。 “救出小丫头再说,想要什么给你什么。”宋酒抿嘴笑了笑,看到野林对面闪过几道手电光,急急一个停步,将焦子谦拦了下来。 手电光是洛宇发射的,她带队先走,比宋酒三人脚程快,这讯号的意思是有危险。 焦子谦也发现了不对,探手从腰侧拔出两柄刃口雪亮的开山刀,嘀咕道:“九哥,啥情况?” “林子里估计有行尸,你跟着我,别恋战。”宋酒眯眼扫过矮林,结合手电光的方向,大概有了判断:“别担心,零散行尸,跟洛宇她们走了个前后脚,洛宇是怕咱俩不小心碰到。” “哎呀,干嘛不直接清理了啊。”辛梦凡手托香腮抵在焦子谦肩头,哼哼道:“她那么能打,顺手的事情嘛。” “闭嘴。”焦子谦低喝了一声,小声道:“都说了前后脚,是不是傻?” 宋酒没有去管这俩百世冤家,提着风钢锯条刀大步走进了林子,借着清冷月光看到三五个徘徊在林间的行尸。 “嘘。”宋酒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弯下腰像只猎食的豹子一般,迅速靠近几个行尸,在行尸闻声转身的刹那挥出了钢刀。锋钢锯条硬度极佳,刃口开的雪亮,不费吹灰之力削飞一颗干瘪头颅。 这些行尸历久却未弥新,风欺雨淋的躯干早就皱成了紧巴巴的腊肉,刀锋劈砍过去血浆甚少,倒更像是劈柴。宋酒虽然没把这几条风干腊肉当回事,但本着对自己生命负责的原则,还是顺势飞起一脚踩向嘴巴还兀自张合的死人头。骨质流失的脑壳和坚硬登山靴底做了一次亲密接触,脑壳被42码大脚踩成了一包浆糊,作为垂死报复,死人头给灰黄鞋面添了几缕腥臭酱汁。 焦子谦跟在宋酒身后,没有出手去帮忙,当然宋酒也不需要他的协助。剁翻几个歪瓜裂枣,三人迅速穿过野林,从断墙位置翻了出去。长街星光黯淡,左右低矮建筑灰蒙蒙地一片,露出空洞黝黑的门窗,斑驳的柏油路面满地狼藉,透着属于风霜岁月的悲凉。 宋酒拿出手电筒对着长街远处开开合合,两分钟后,一处二层矮楼的窗口闪过相同频率的光芒。 宋酒放下心来,警惕着四周,朝着矮楼方向快步跑去,后边的焦子谦跟着大奔,颠地后背辛梦凡一阵眼晕。 “梦凡啊。”焦子谦小声叫道。 “嗯?” “你胸又大了。” act3:天是红河岸 act3:天是红河岸 二层矮楼的前身是一家遍及全国的牛肉面大王,这家连锁有个很洋气的名字,有车站的地方就有这间店的身影。牛肉面大王占据着火车站这块风水宝地,无论白天黑夜,食客总是络绎不绝,味道好不好另说,起码生意绝对红火。可惜白驹过隙,物是人非,曾经的车水马龙一去不返,那时的食客多数已沦为食物,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再无影踪。 这座东部小城距离病原地不是很远,属于早期受灾的城市,县级市的人口密度有时超乎想象,数十万人一夜之间遭逢大难,待到天光破晓,徒留满城残尸。滚雪球般壮大的行尸队伍疯狂肆虐,将小城里里外外筛了好几遍,直到活人近乎绝迹,这才挪动脚步,拖着失去灵魂的躯体走向另一座城市。 这夜,尘封已久的牛肉面大王再次迎来的新的食客,可惜没人能帮他们点单了,不过也还好,这群人本身也不是来吃面的。 从火车站带出来的那个中年汉子被反剪了手臂,用一根鞋带拴着两根拇指,一脸颓唐的坐在墙角。或坐或站的男男女女默不作声,间或有低声交谈几句的,反正没人搭理他,就这么晾着,中年汉子满心悲凉,想想同伴的下场,顿时觉得自己前路一片晦暗。 作为霸占火车站风水宝地的幸存者队伍,他们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黑吃黑”,但说句实在的,除非是行尸大规模来袭,否则还真没有过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他们这伙儿人武装力量一般,几个主心骨都是从前一个系统的铁路工人,灾变前期依靠对铁路的熟悉,堪堪避过了大难。这两年和绝大多数幸存者队伍一样,也是过着流亡的生活,走一段儿,歇一段儿,在此途中,又慢慢攒了不少人。 领头羊凭借其自身职业优势,每每到达新地界,都会将火车站视为第一目标。火车站的地理位置或许并没有那么安全,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地方只是更加熟悉。这些三四十岁的汉子在祸难中苟且存活,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四处逃亡,也许火车站是唯一能够给他们带来归属感的地方。 从前他们也会碰到其他幸存者队伍,一般来说,如果双方之间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基本很少会动手。打赢了还好,万一输了呢?秩序崩坏的大环境让人们可以最大限度迸发内心深处的兽性,但缺医少药的现实也会促使他们去约束自己的行为。说白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傻子才干。 他们不是没被抢过,就中年汉子的记忆来看,最近的一次劫掠也是发生在小半年以前了。敌人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光凭气势就让他们这些铁道游击队乖乖缴枪投降,对方抢起东西一点儿不手软,但却没有凶性大发把他们这些败军全数剿杀。 所以,当这些年轻人裹着凛冽杀气冲进车厢那一刻,包括中年汉子在内的多数人都没有提起太多勇气去迎战。他们以为又碰上了劫掠幸存者的队伍,既然打不过,那就由得他们抢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然而,他们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就在中年汉子懊悔自责的时候,楼梯那边上来了几个人。最后的铁道游击队队员抬起眼皮瞅了过去,只见那个领头的年轻人直奔自己而来,手里那柄细长的钢刀上还往下滴流着血珠。 “你你你要干嘛…有话好说…”游击队员往后缩了缩身体,对这个年轻人大为忌惮。论年龄,自己绝对可以当他爹,但论起手腕和冷血程度,只怕自己得管他叫爷爷。生死当前,哪里还顾得颜面,要不是周围几个熊瞎子一样的小伙儿盯得紧,他真想磕几个响头来求得一条生路。 “问你几句话。”宋酒拉过一张满是落灰的椅子,大马金刀坐在中年汉子对面,见他满脸惧色,摆手道:“别紧张,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杀你。” “你…你说话算数不?”中年汉子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宋酒没搭理他,抬头看向窗边的洛宇,道:“林子里行尸不多,在这儿歇一晚,明天走。” “车站里行尸可不少。”洛宇甩了甩精干的马尾,嘴上如是说着,倒也没真的反对,招呼了几个小伙儿去了一楼。不用看,肯定是去警戒的,洛宇办事宋酒很放心。 “梦凡,卷两支烟。”宋酒活动了一下膀子,把正在角落换衣服的梦凡招呼了过来。 “九爷稍等,容奴家穿条裤子。”辛梦凡跟谁都能嬉闹,唯独碰上焦子谦就是无休止的对呛。焦子谦本来也想蹭一根,不过一想辛梦凡那恼人的脾性,还是放弃了自讨没趣,自己从桌上的行李中翻出一大袋干燥烟叶凑了过来。 “我问你,河岸在什么地方,你对那里了解多少?”宋酒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中年汉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嘴唇嗫嚅了一阵,还是没能硬气起来,叹气道:“地方我能带你们去,其他的我真不清楚。” “老小子,想清楚再回话。”焦子谦舌尖一扫粘上纸烟,递给宋酒一根,抛给中年汉子一根,挂着一脸冷笑朝他挤了挤眼。 宋酒没接茬,拈着火柴在鞋帮一蹭,擦出一道磷火照亮了半个脸。 烟丝受过潮,虽然后来又反复晒过几次,但那股霉味儿怎么也去不掉,再加上没有过滤嘴,这烟抽起来跟烧树叶没什么区别。资源有限,宋酒也没什么好讲究的,捏着卷烟吧嗒吧嗒抽掉半根,呛得咳嗽了一阵,抬抬眼皮,发现中年汉子仍然一脸呆逼的看着他。 “想好了没?”宋酒问道。 “那…那伙人比你们多…河岸其实不是河岸,就是个地名,不过确实有一条小河在附近…”中年汉子选择了妥协,语无伦次地汇报着自己所知的情况:“城里还有一些活人,自个儿混不下去的都投奔河岸那伙儿了…其余人,比如我们,不愿意寄人篱下,不过有时候又缺吃喝,那就只能找东西跟他们换吃喝……” “你别急,我问你什么,你再说什么。”宋酒吐了口烟,把中年汉子乱七八糟的情报理了理,问道:“那伙儿人有充足的物资?” “差不多…我们跟他们交换过好多东西。” “都有什么?说说看。” “肉干、鸡蛋、消炎药、大米、汽油,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女人。” “哦?”宋酒挑了挑眉毛,和焦子谦相视一笑,问道:“我没见到你们那儿有女人哦。” “…前阵子被抢过一回,女人也被掳走了。”中年汉子眉宇间透出几分悲意,喃喃道:“这世道,拳头大的说了算…唉。” “他们的物资哪来的?” “不晓得。” “那伙儿人干这营生多久了?” “有一年了吧,我们来这儿也快一年了,他们一直在。”中年汉子皱眉想了想,主动坦白道:“我们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那次也是下大雪,行尸都趴窝了,我们出去找物资,结果碰到了另外一小拨人……寒冬腊月的,难得见个活人,就聊了几句,他们告诉我们河岸那边有大营地,活不下去可以过去。” “有点意思哈?”焦子谦呲牙一笑,扭头撩骚闲聊的辛梦凡:“梦凡,亲我一口,谦哥给你搞几件合身奶罩子,咋样?” “真的?”辛梦凡抬起精致的脸朝他魅惑一笑,甜声道:“好啊,我下去跟洛宇说说,你给我俩都整几套呗?” 焦子谦立马扭过头,只当自己放了个屁。 “那些人有枪吗?”宋酒他们刚从火车站缴获的两杆枪没啥大用,都是土造小口径猎枪,打打黄羊还凑合,跟人干架不好使,打一发就得装火药,不禁用。 “有,我见过,都是那种大枪,突突的。”中年汉子暗自揣摩这小子的意图,心里暗想着:有种你去找他们晦气。 “哦。”宋酒没有再问,靠在椅背上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们的车在哪?” “啊?”中年汉子咧着嘴,愣住了。 “啊个屁,问你车在哪儿?”焦子谦完美客串了狗腿子,一巴掌拍在中年汉子脑门儿,给他醒了醒脑。 “别告诉我没有。”宋酒矮下身子凑近他,冷哼道:“你们不是用小丫头换了汽油吗?难道是用来喝的?我可看了缴获的东西,没有你说的汽油。” “……”中年汉子垂下了头,心底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子谦,你带他去开车。”宋酒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了,于是准备结束审讯,刚站起身,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叫住了下楼的两个人:“你说的那些活尸是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怔了怔,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附近有吗?”宋酒皱眉问道。 “应该…暂时还没得。你们没见过活尸?”中年汉子心里也没底,看到宋酒点了点头,忍不住嘀咕道:“你们运气真好。” “先去取车吧,子谦,再带俩人,注意安全,护着点他。”宋酒嘱咐道。 “好嘞。” 中年汉子有点感动,看来这年轻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坏。 “这老小子敢耍花招,就地废了他。”宋酒又道。 中年汉子白眼儿一翻,刚刚生起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act4:要文斗不要武斗 act4:要文斗不要武斗 楼下传来开门轻响,几个精神头比较大的小伙儿跟着焦子谦一起出去了,洛宇带着部分人守在楼下,楼上就剩下几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姑娘。晚上行动前已经吃过了饭,所以这会儿再没生火,几个姑娘简单的铺了些被褥就地和衣而眠,只有辛梦凡还坐在桌上,纤细手指绕弄着长发,一双大眼睛忽闪着。 “怎么?睡了几天大床垫,不习惯打地铺了?”宋酒正好也没心思睡觉,坐到漂亮姑娘对面闲聊了起来。 “是啊~”辛梦凡抿嘴一笑,故意把尾音拉长作出一副娇滴滴的姿态,抱怨道:“本小姐在那儿可是姑奶奶级别的待遇,一回来就沦为通房大丫头了,这心理落差真是太大。” “瞎闹。”宋酒笑了笑,揉揉姑娘的脑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明天需要我帮忙吗?”辛梦凡眨眨眼,问道:“那伙儿人估计比咱们厉害,硬来不行吧?” “我得想想,对那边什么都不了解。”宋酒其实也在愁这事儿,怎么救小丫头是个问题。按照中年汉子的说法,河岸那伙儿人武装力量很强,否则也不可能屹立一年之久。就靠他们这两杆小口径加一水的钢刀,绝对是以卵击石。如果采取以物易人,或许是个办法,但宋酒又不愿吃这亏,再说了,他们也没有什么金贵的物件去换。 以宋酒这支队伍的人员构成来说,他们能在这世道存活至今,主要依靠的并不是无可匹敌的武力。毕竟眼下秩序崩坏,心黑手狠的幸存者多了去了,为求一口果腹残食都能痛下毒手,更别说争夺大批资源这种事,之所以能够多番化险为夷、险中取胜,一来是有宋酒、洛宇这类脑袋比较灵光、善于谋划的;二来则是焦子谦、辛梦凡这种敢冲敢拼的。不过后两者之间略有区别,焦子谦拼的是勇武,付出血汗;辛梦凡拼脸蛋儿,付出*。 例如此次夜袭火车站,宋酒和洛宇布置偷袭节奏,焦子谦带人先行踩点,辛梦凡孤身涉险,以*博得信任,向外围传递信息。这套“作战方案”实施过许多次,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出过纰漏。所以,当辛梦凡看到宋酒似乎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主动向他提出了故技重施的意思。 放在三年前,无论何种情形,这种以女性成员身体做饵的方式都是为人不齿的,然而世事变化太快,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人类”与“物品”之间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价值观”、“道德观”等人类精神文明,正和人类文明一样,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逝着。无可否认,所谓“消逝”也分主动与被动,有些人的内心世界已经彻底天翻地覆,有些人则是选择性屏蔽。 无他,皆为生存。 宋酒遇到辛梦凡时,正值兵荒马乱,残存人类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没有行尸威胁的气候,冷不防又被复苏的行尸撵回了深山老林。那时的宋酒还没有队伍,身边只有三五个跟着打秋风的难友,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活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春寒乍暖的某一天,宋酒和往常一样又带着难友外出搜寻物资,而当他夜半返回暂避地时,身边却只有一个辛梦凡。 所以,辛梦凡是这支队伍最早的成员,同样也是宋酒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对于梦凡的提议,宋酒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次情况略有不同,他们要面对的似乎不是类似“铁道游击队”这种散兵游勇,而是一个有组织的生存势力。按照宋酒以往的作风,一般是不会主动招惹这类营地的,因为惹不起。烧杀抢掠这种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总还要遵循“恃强凌弱”的传统,明知不敌而为之,要么大勇大智,要么大蠢大傻。 宋酒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冷兵器小队干挺一个拥有大量热兵器的团队,所以硬来是绝对不可取的。老办法呢?也不合适,因为色诱有个先决条件,对方得好色,或者缺色。铁道游击队一水的糙汉子,梦凡这种娇滴滴的美女对于他们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对上河岸这帮人可就没效果了。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是能够在行尸地盘上安营扎寨开农贸市场的座山雕,缺女人吗?应该不缺。问题也在这儿,既然不缺女人,干嘛要用极其珍贵的汽油去换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十六岁小丫头片子? 难道只是为了满足那种“癖好”?宋酒觉得可能不太大,对方的汽油储量应该没有多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再加上铁道游击队说他们也曾换来过女人,由此看来,女人应该也是对方的“战略储备”之一。 想到这里,宋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人家那么阔气,自己拿什么换? 辛梦凡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他表演眉毛拧麻花,她的座右铭一直是:砍人你去,上床我来。泾渭分明,童叟无欺。 “没头绪,先休息吧,我去和洛宇商量商量。”宋酒低声叹口气,甩了甩脑袋,打算把烫手山芋交给自己的头号智囊。 “好吧,看你这样子,估计不用我出场咯。”辛梦凡笑嘻嘻的挤了挤眼,摊开自己的薄被准备就寝,躺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坐起身叫住了下楼的宋酒,问道:“对了,九哥,那游击队员说的‘活尸’……会不会是一直跟着咱们的那些……” “不好说。”宋酒停下脚步想了想,回道:“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不能确定。” “我在车站那两天听他们提起过,说的挺玄乎,万一真是,那咱们……” “不用担心,我有数。”宋酒抛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轻声道:“睡吧。” …… 洛宇还醒着,玻璃窗上留了一道缝隙,足够她观察外边的情况。 “累了就睡会儿,我等着。“宋酒走过一排长桌,捡起薄毯给趴桌睡着的小伙儿披上,坐到了洛宇旁边。 “还好。”洛宇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清冷月色透过缝隙淋在她脸上,平添一层生人勿近的寒霜。 “小丫头那儿不好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宋酒知道她的脾性,免去不必要的废话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难题。 “你已经打算好了,还问我干嘛?洛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求认同啊?” 宋酒一脸无奈,叹道:“你又猜着什么了?” “不还是老路子?让梦凡进去探探路,然后动手?” “这次行不通呐。”宋酒有些懊恼,理了理脑中的乱麻,忍不住吐起了苦水:“这帮人不比以前遇到那些,老办法不好使,搞不好还得把梦凡搭进去。” “那就谈呗,刚那老小子不是说丫头被拿去换汽油了?把汽油还给他们不就好了。”洛宇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嘀咕道:“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不像你啊。” “最近一直不顺,脑子乱。”宋酒用力掐了掐眉心,试图让大脑清醒起来,然而并没什么卵用,除了在鼻梁上留下两道指甲印,再无其他效果:“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丫头是怎么被拐跑的,她又不是小孩儿,按理说不应该的。再加上一直坠在屁股上的尾巴,搞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听完他的话,洛宇冷冰冰的表情突然一变,‘扑哧’笑出了声。 “诶?”宋酒略带惊讶的抬起脸,莫名道:“怎么还乐了?这也不像你啊。” “我看你是最近太累,所以才大晚上情绪失控。”洛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他一脸苦恼也不再调笑,正色道:“尾巴我会留意,你别分心,把丫头带回来是正事。我劝你也不要瞎琢磨,简单事情简单做,找他们谈谈,划出道儿来咱接着。” “我就担心对方不接招,我还能咬他们?” “那不会,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大用处。我们给他想要的东西就是了。” “唉…” “别愁眉苦脸的,大伙儿看见多不好。”洛宇嘴上帮他宽心,自己也没忍住一声长叹,自嘲的笑了笑,从腰间摘下一个巴掌大的马奶酒袋递给了他:“破例给你喝两口,喝完去睡,养足精神。我们可以歇,你不能。丫头那里也不用太担心,她机灵着呢,成天跟梦凡腻一起,肯定知道怎么自保。” “你这大姐心挺宽,以后你带队吧,我跟着当大头兵。”宋酒拧开塞子闷了一口,辛辣酒液顺着食道烧过一条火炼,落进胃里腾起一团暖意。 洛宇马尾一甩,丢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劈手夺过酒袋,正要敲打他两句,猛然发觉手里的酒袋轻了许多,带着一丝疑问晃了晃,目光随即锁定了宋酒。 宋酒咽了口吐沫,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敏锐地察觉到店里温度似乎下降了些…… “宋酒。”洛宇冷着脸,牙缝里蹦出俩带着火花的字。 “……”意识到不妙的某人急忙摆了摆手:“我我真的只抿了一口。” “嗤!!” 就在洛宇将要爆发的一刻,店外漆黑的街道上突兀地传来一声胶皮与地面摩擦的锐响! 没等宋酒二人查看情况,门外便传来了焦子谦的疾声高呼。 “九哥!抄家伙!!“ act5:来自活尸的问候 act5:来自活尸的问候 两人几乎同时冲出了店门,宋酒还在眯眼细察,洛宇手中的小口径猎枪已经亮起了火光。 一辆锈迹斑斑的卡车在地面拖出条长长的车辙,看起来摇摇欲坠地车头还在微微颤动,刺鼻尾气‘突突’翻滚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异味。 焦子谦从驾驶位置跳了下来,样子很是狼狈,拽着带路党中年人和宋酒两人碰了头。中年汉子疯了一般惨嚎不停,一条膀子已经消失不见创口位置包裹着被鲜血浸透的衣裳;一个同去的小伙儿趴在副驾驶,脑袋撞穿了挡风玻璃,整个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店内警戒休息的小伙子们也纷纷赶了出来,十几个人站在路口,顾不得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目光齐齐飘向卡车来路。 路口那边的浓雾中,有人影在慢慢逼近,皎月洒下的银色给这些不速之客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宋酒脸色铁青,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终究还是被印证了,他没有多问,焦子谦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九,撤吧。”洛宇重新装填了弹药,看着浓雾中走来的人影,内心深处隐隐泛起寒意。 宋酒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看向一旁大喘气的焦子谦,问道:“死了吗?” 焦子谦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宋酒是在问另一个同去的队友。 “死了吗?”宋酒音量提高了几分,愤怒已经透过声音传递了出来。 “我不知道。”焦子谦懊恼的垂下了头,紧攥着拳头,手里的细长钢刀糊满血浆,不知道是谁的。 “妈的。”宋酒一声暗骂,大概猜出了几分,雾中人影渐近,看轮廓,数量只多不少:“洛宇,你带梦凡她们先撤,去河岸。” “一起走。”洛宇的语气不容拒绝,扣着扳机的手指有些颤抖,正色道:“子谦,快去喊梦凡她们。” “完了…完了…活尸啊…”中年汉子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惊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仅存的一条手臂胡乱挥舞着,任凭焦子谦拉扯也不为所动。 “活尸…”宋酒瞳孔收缩着,拎着钢刀大步迎向雾中走来的人群,恨声道:“刀子捅进去能死不?” 洛宇脸上的急色溢于言表,知道劝不住宋酒,只好端着枪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叮嘱焦子谦:“别磨叽,快走。” 二楼的姑娘们警觉性差了一些,这会儿刚刚从店里跑出来,迎面看见中年汉子的惨象,胃里不由得一阵翻滚。 “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辛梦凡冒了一身冷汗,无暇顾忌杀气腾腾的宋酒等人,先围着焦子谦转了两圈。 “妈了个巴子的,没留神,被偷袭了。”焦子谦和另一个小伙儿帮着将姑娘们搬出来的物资抬上车斗,招呼姑娘们一一上车,见辛梦凡还要问话,急忙打断了她:“你会开车吧?带着老小子去河岸,我不能走。” “你都这样了,留下有什么用?”辛梦凡指了指他身上的伤,急道:“劝劝九哥啊,这些人是什么?活尸?” “嗯,错不了。”焦子谦骂道:“大意了,还以为是那帮铁道游击队的伏兵来着,操,跟活人一模一样。” …… “枪给我。”宋酒停下脚步,望着走出浓雾的人群,劈手夺过洛宇手里的猎枪,抬手就是一团火花。 宋酒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射击训练,不过这也不妨碍,来人并排而行,精准度差劲的小口径命中了一个,溅起一蓬血雾。然而那人只是身体向后倾了倾,停滞了一瞬又继续向前踏来。 “没跑儿了,是活尸。”宋酒咬咬牙,把枪还给洛宇,抄起双刀一声怒吼:“剁了它们!”话音未落,一众小伙儿已经嗷嗷叫着扑了过去。他们这一路没少听过关于活尸的传闻,虽有忐忑,但仍没有畏惧。焦子谦开车没能甩掉他们,自己一帮人转移肯定也没戏,再者损失了两个同伴,闷声憋回去不是他们的习惯。 月亮不声不响躲进云层,雾气退散,露出了不速之客身后黑压压的人潮。 疾奔而去的宋酒等人半途一个急刹车,惊异的看住了那片尸群,生生停下了脚步。 “这到底…”洛宇也傻了,注意力一直在前排那几个透着诡异的人身上,没曾想,他们也是带着‘队伍’来的。 双方数量悬殊,胜负已定。 “九哥…”焦子谦姗姗来迟,瞪着尸群陷入石化,嘴唇嗫嚅了半天,竟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乌央乌央的尸群比火车站那边还要多,前排那几个人和尸群拉开十多米的距离,行至宋酒几人面前停了下来。 宋酒手里的钢刀紧了又紧,终究没能砍下去。不光是因为对面的陌生面孔,主要他们还押着一个人……那个与焦子谦同行的伙伴。 一向冷静的洛宇也麻了爪,对这情况彻底失去了判断。他们从前没有正面接触过幸存者口中所传的‘活尸’,头一次正面交锋,事情进展却与料想中完全不同。那个同伴看样子还没死,年轻的脸上染着血,头颅低垂,被两个与活人无异的大汉挟持着,一路拖行至此。 双方都没有动手,也没人打破沉默,后边的尸群涌了过来,沙哑嘶吼声浪潮般翻滚着,撕破了街道的宁静。 ”你们——“ ”你们的人。“押着同伴的壮硕男人胳膊一抖将半死不活的小伙儿推了过来,打断了宋酒的问话。 焦子谦急忙扶住小伙儿,探了探鼻息,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九哥…还还活着。” “你刚打了我一枪?”一个略矮些的男人指了指宋酒,又指了指自己血肉模糊的肚腹位置,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丝莫名的笑容:“这次原谅你,没下次了。” “还有你。”那人又指了指焦子谦,哑着嗓子说:“够狠,就是脑子不够用。” 焦子谦的脸有些扭曲,咬咬牙没有说话。 “你朋友的胳膊接不回去了,给行尸打了牙祭。”那人直指身后压来的乌云,又道:“快跑吧,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几个诡异男人转身走向了行尸群,就像不守秩序的乘客一样,挤开乌央乌央的尸群,消失在了尸潮中,留下傻愣在原地的一干年轻人。 “……” “走…走了?”焦子谦背着昏迷不醒的同伴,结结巴巴噎出了一句话。 “跑!”宋酒猛地回过了神,尸群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再不跑真他妈跑不了了!一众年轻人如梦初醒,肩膀扛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又嗷嗷叫着返回了卡车处。 卡车还没走,见同伴安全折返,急忙打开车斗将众人接应上去。坐在驾驶室的辛梦凡见大家都上了车,这才手忙脚乱发动了车子,‘吭哧’了一阵,赶在行尸群爬上车斗前蹿了出去。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我他妈该不是在做梦吧?”焦子谦使劲儿拍打着自己的脸,看着夜色中越来越远的尸群,仍旧没能反应过来。 “不是做梦。”宋酒接过姑娘递来的毛巾,给躺在车斗里的小伙儿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轻声道:“小黑死了。”小黑是那个死在驾驶室的后生,年轻的脸被破碎的车玻璃撕扯开一条条骇人的伤口,颈动脉那里还在哧哧淌血。 “九,阿海问题不大。“洛宇处理完幸亏回归的小伙儿,看了看已经昏过去的中年汉子,叹息道:“他怕是不行了。“ “弄醒,没到河岸不准死。”宋酒靠在车斗坐下,从兜里摸出半根卷烟,划着火柴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试图平静一下心绪。 夜风撩乱了他的头发,也让他陷入一片混沌。刚才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若不是小黑冰凉的尸体还摆在车厢,只怕宋酒也会生起不真实的想法。狼狈逃回来的焦子谦、送回同伴的活尸、跟着活尸而来的行尸群……以及毫发无损逃离的他们,短短十多分钟发生的事,竟然好像持续了很久一样。 卡车已然脱离了危险范围,速度慢慢趋于平稳,惊魂未定的众人挤在车斗里沉默着,都没有睡意,眼神集中在宋酒和焦子谦身上,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子谦,说说怎么回事。”宋酒将烟屁股丢了出去,把焦子谦招呼了过来:“从头到尾,详细说,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怎么搞成这样的?” 焦子谦重重叹了口气,他虽然狼狈,但伤的并不重,而且伤都是他自己开车造成。低着头想了想之前的事情,缓缓开口道:“那老小子带我们去了火车站出口那边的野林子,车就停在林子里边,小黑和阿海先进去的,里边没有行尸,真的没有。” “我估摸着应该没啥问题,就押着那家伙上车了,他说换到的汽油都灌进油箱了,我检查了一下,满的。”焦子谦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道:“车旧了点儿,不过能开,我看周围再没啥物件儿,就招呼他们上车准备走,然后…然后突然就出来几个人……” act6:偏安一隅的河岸堡垒 act6:偏安一隅的河岸堡垒 “从哪儿出来的?”洛宇打断道。 “我不知道……林子不大,挺黑的,阿海他俩就近搜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异样。”焦子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挠头道:“我正要开车,突然车门就被拉开了,阿海坐在后边劈了一刀,砍没砍到我也不晓得,然后后门也开了,阿海和那老小子就被扯下去了。” “我当时以为是火车站的余孽,所以就下去抢人,结果那老小子嗷嗷叫唤,嚷嚷是活尸。”焦子谦吐了口浊气,说道:“我当时有点儿慌,不知道阿海什么情况,想着先把老小子扯回来,他要是死了,咱们没法找河岸啊……所以我就去追,小黑应该是去帮阿海了。我听见他们喊了句话,没听清,看见他们把老小子往林子里拖,我就上去拽,拽不过……那人劲儿死大,我看又有几个过来的,脑门儿一热就把那老小子的膀子给砍断了。” 宋酒和洛宇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闪过‘原来如此’的意味。 “我带着老小子回到了车上,小黑还要去追阿海,我担心都回不来,所以就狠心开车走了。”对于自己的决定,焦子谦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懊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跑了。” “这不赖你,继续说。”宋酒宽慰了一声。 “我慌了,原路返回担心车声音把车站行尸引回来,所以就绕了个圈子,不知道怎么地,有个活尸就跳上车头了,我那会儿脑子彻底乱了,没把住方向盘,一脑袋撞断了一棵树,也没注意小黑受伤了,结果回来就这样了。” 焦子谦说的还算明白,只是涉及到活尸的问题都比较模糊,也怪不得焦子谦,事发突然,再加上沿途关于活尸的传闻,他能当机立断带着俩人返回据点已属不易,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不能在这里久留,办完事尽快离开。”宋酒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郁结,自从离开营地,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咱们现有物资不够维持消耗。”洛宇适时帮他算了笔账,道:“火车站缴获的食物储量勉强凑合,清水最多撑三天,汽油倒是够跑一段路程,但周边地方没有提前探路,我不赞成盲目冒进。” “是啊九哥,不是说找块儿地方重新扎营吗?”焦子谦也跟着附和道。 “这里太古怪,感觉不对。”宋酒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夜空,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尤其是刚才那些活尸,咱们对他们没有任何了解,刚才的所作所为以及子谦的遭遇也没有合理解释,隐患太大了。洛宇,让梦凡停车,把那老小子弄起来,先去河岸。” 债多了不愁,宋酒他们目前也差不多面临着相同的情况,明面儿上有小丫头的麻烦,暗处又有活尸行尸的威胁,相较之下也只能先分出轻重缓急,饭要一口一口吃嘛。洛宇给铁道游击队那位止了血,仅剩的绷带和创伤药也给他用去大半,要不是靠着他带路,宋酒真不想浪费最后的资源。一番折腾一番等待,中年汉子总算不负众望,醒了。 一如宋酒所想,中年汉子已经被这夜连番变故给整崩溃了,刚一清醒就又开始叫嚷,虎背熊腰的汉子嚎的满脸鼻涕眼泪,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宋酒本就心烦意乱,自然无心去搞人道主义关怀,耐着性子问了两遍,见他还是一副死赖模样,二话不说赏了俩巴掌,这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别折磨我了…”中年人目光呆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膀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酒把他的脸掰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死可以,现在去副驾驶指路,到了河岸我给你个痛快。” “我不去…他们有枪…求你了…你放了我吧…” 宋酒一阵胸闷,不由扶额叹息,这家伙离疯癫不远了,真不懂这种心理素质的人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你如果不去,那我就把剩下的那条胳膊也剁了,挑了你脚筋,再把你脊梁骨打折扔路边,我让你死都死不痛快。”宋酒蹲在他面前,极尽威胁恐吓之能事,一边敲打一边安抚,总算是把中年人残存无几的理智扯了回来。 中年人脸色煞白,被焦子谦揪进了驾驶室换掉辛梦凡的岗,待众人在路边小解之后调头折返了回去。先前只顾着跑路,一问之下才知道走岔路了,亏得汽油足够,否则又是麻烦事一件。车斗里的众人就着夜风嚼了些冷硬吃喝补充体力,河岸路程不近,到时是打是杀还未可知,总得做些准备才是。辛梦凡看这架势琢摸着又要一番恶战,无奈的叹了口气,动手的活儿她参与不进来,还是裹着被子睡个回笼觉比较好。 一众小伙儿都沉默无话,这几天累得够呛,之前和活尸的首次对峙以完败告终,这让他们忐忑之余又多添几分犹豫,对那个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偏安一隅的河岸产生了浓重的好奇。洛宇给两杆枪换了弹药,想来想去也是没有头绪,本想找宋酒再商量商量,偏头却发现他已经靠着车筐睡着了。 …… 宋酒被叫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车斗里东倒西歪的男女揉着惺忪睡眼,满脸迷茫的打量着四周,都有点儿愣神。 中年汉子没有扯谎,这河岸确实不止是“河边的岸”,从周围环境来看,他们显然已经离开县城了。洛宇一夜未眠,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路上的情况大致复述了一遍,接下来就看宋酒具体怎么安排了。 卡车停在一条土路上,左手荒土,右手密林,打眼看去足有几亩。宋酒本以为这是一片荒废农田,下车查看之后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这片土地地势比较平坦,地雷阵一样密布着粗细不一的树墩子。左右瞅了半天,宋酒总算看明白了,这边的荒土看样子之前也是树林的一部分,只不过这边的树木都被砍伐完了。宋酒虽然对农林没什么研究,但也能从许多细节处看出些蛛丝马迹,例如这些树墩子的切面,无一例外,非常平滑、整齐。 “九哥你看出啥了?”焦子谦跟在宋酒屁股后头,见他走走停停,却不知道是为何。 “没什么。”宋酒暗暗盘算了一阵,返回了卡车跟前,问道:“要从林子进去吗?” “昂…里边、里边还要走…一段路。”中年汉子脸色极差,一夜颠簸又废掉半条命,大清早湿气又重,这会儿基本上出气多进气少。 “不能开车?” “开、开不进去……” “……”宋酒踱着步子想了想,道:“子谦和我去,剩下的人都在这里等着。” “什么?就你俩去?那还不给人碾出馅儿来啊。”辛梦凡顶着乱发从车斗里探出脑袋,睡眼眯瞪了半天,嘟囔道:“起码多带几个人啊。” “对方有枪,全带上也一样。”宋酒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也没停,解开外套把腰间皮套上插着的几把钢刀拔出来丢进了车斗,只留了一柄短匕和一把细长钢条刀。 “你这是要去投降吗?”辛梦凡撇撇嘴看向洛宇,后者没有劝说的意思,显然默认了宋酒的说法。 “别担心,留你们在外边也是为了接应,洛宇待会儿先休息,梦凡你多留点儿心,我那边如果有问题,会给你们发信号。”宋酒让焦子谦带了一杆枪,两人搭手把铁道游击队员架了下来,叮嘱道:“如果再出现那些活尸,别犹豫,开车离开。” “我们跑了,你和子谦怎么办?要不要留些标记?” “具体你和洛宇商量,总之别和活尸纠缠……”宋酒说着话顿了顿,隐隐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怎么还没怎么呢,说太多倒好像要去赴死一样。想到此处不免自嘲一笑,宽慰道:“也不用太紧张,我俩先去探探情况,你们随机应变就是。”说罢不再磨蹭,和焦子谦一左一右抄着中年汉子走进了树林。 清晨的林子里还有些暗,湿冷气息四处弥漫,脚下到处都是烂泥滩。拿小丫头换汽油是前几天的事儿,中年汉子也跟着来过,所以还算是熟门熟路,期间偶尔会停下辨认方向,倒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中年人说,河岸那伙人有个特别大的营地,林子里也会定期肃清,俨然就是这边的土皇帝。宋酒开始还有些怀疑,这会儿也渐渐的信了,在林间行进了十多分钟,没有遇到任何活物,越是往里,还发现了些比较明显的记号。 “这是什么?”焦子谦指着一棵大树身上的箭头符号问道。 “指路的,这林子很大,没具体方向容易迷路。”中年汉子回答道。 “真稀奇,别的营地生怕被发现,这倒好,还给放路标?”焦子谦嘎嘎傻笑,掏出身上的匕首,贱兮兮的在箭头上多加了两笔,好好的指路箭头就这么变成了坐标系。 “找不到怎么做生意?”宋酒哼了一声,没去管子谦的信手涂鸦,看了眼方向尽头,仍然是一片树干与树冠的组合,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 “快了。” 宋酒回头看了眼来路,那片荒土已经看不到了,基本上也记不得哪里是来的方向,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儿让焦子谦沿途刻下标记,否则要真出个事儿,兄弟俩逃都逃不利索。接下来又是一段跋涉,平坦地势忽然有了起伏,翻过几个高高坟起的土坡,树林一下变得稀疏开来,极目远眺,林子外边隐约显出了类似建筑物的轮廓。 焦子谦看了看手表,忍不住咂舌道:“操!走了四十分钟!” 宋酒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已经有点后悔让大部队留守了,中年汉子开始也没说到路程问题,谁能想到这片树林这么大。焦子谦看出他眼里的犹疑,小声嘀咕道:“要不还是出去喊人吧?” “进都进来了,先去看看吧。”宋酒摇头表示不用,咬牙道:“来回几趟太费时间,待会儿实在不行就发信号。” 游击队员已经快油尽灯枯的样子,后半段路几乎是被两个人拖着走,说话声也越来越小,宋酒无奈之下只好让子谦把他背了起来,加快了行进了步伐。望山跑死马,林子里虽然只有些起伏的土坡,但也着实耗人体力,从他们发现建筑轮廓,一直到真正靠近那里,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但此时的宋酒已经无暇去计较路程问题了,尽管三年来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人事,可当他看清这个“河岸”全貌时,还是被惊诧的不轻,再看焦子谦,嘴已经快咧到耳朵根了。 “妈了个巴子的,这他妈是营地?”焦子谦惊叹道。 “怪不得…”宋酒眯起眼,看着犹如城堡般的原木外墙和塔楼,总算明白了外面那片荒土是怎么来的。 act7:夺堡奇兵(上) act7:夺堡奇兵(上) 谁能想到,在一个郊县野林之外,居然会存在有一座规模如此之大的堡垒?! 树皮斑驳的粗大原木围城一堵又高又厚的城墙,从左到右足有四五百米,几乎将河岸这边的大片空地悉数囊括!因为宋酒两人所潜藏的地势较低,无法窥视到围墙后边的盛景,只能从高耸的四角塔楼那边猜想一二,暗暗腹诽内部环境又会是多么夸张。 宋酒之前的犹疑已经烟消云散,一双微眯的眸子里不停爆射着侵略性的光芒。 “九哥,你冷静点。”焦子谦艰难咽下口水,劝到:“我知道你想要…我也想…关键咱拿不下。” “放屁,不试试怎么知道?”宋酒两眼通红,难抑内心深处的兴奋,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咱、咱们还是——” “你看,背靠活水,无论生活用还是浇灌用,都绰绰有余啊!这原木围墙有三四米高吧?别说行尸,给你你能爬上去不?他娘的,四边都有塔楼,望风预警也齐活儿,还省得在外围布置手脚……诶?外围也有!看到没?”激动的宋酒扯着焦子谦换了一个方向,指着围墙面东一侧兴奋道:“看到没?鹿砦、拒马、铁丝网!应有尽有!绝对专业的!” 焦子谦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小心翼翼地泼了盆凉水:“九哥,你也说了…专业的,人家那么专业,咱们……” 宋酒瞬间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狂热消失不见。 焦子谦松了口气,想着九哥总算没有失去理智,正要多说几句,却看到宋酒眼中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得儿,敢情不是放弃,而是把情绪给集中收敛了。 “子谦,你别以为我在说胡话。”宋酒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以往了冷静:“我知道,能在这里建造这么一座堡垒,肯定不是普通人,不说别的,外边那片林子也不是靠人力来伐的。再加上他们的武装力量、物资储备……我估摸着,这里的人应该不是普通幸存者。” “那当然了,这哪儿哪儿也不普通啊。”焦子谦一脸理所当然,不知道宋酒扯这个干嘛。 “你忘了铁路那些人说的?这里除了交换物资,不是还放出风了吗?混不下去可以来投奔。”宋酒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冷笑道:“收拢幸存者能干嘛?无非扩大生产力,多一批劳动力干活,时间一久,也就自成一套体系了。” “然后呢?”焦子谦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没什么信心,苦于洛宇和梦凡不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想要硬碰硬鸠占鹊巢当然不行,中心开花才是王道。” “啥意思?” 宋酒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他一拳,道:“打进敌人内部!家贼难防没听过吗?” “九哥……”焦子谦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又端起了一盆冷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不过…咱们现在连门都没摸着,你就琢磨占领人家的山头,是不是有点想太多?” “不跟你废话了。”宋酒翻了翻白眼儿,矮着身子把焦子谦拉下土坡:“走,回去。” “啊?不去探风了?”焦子谦完全傻了,辛苦跋涉一个钟头才到这儿,结果啥都没干就要回去? “情况有变,回去好好计划一下。”宋酒平复了心情,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改主意了,这地方古怪是古怪,但值得一拼。” “活尸呢?也不管了?” 宋酒好笑了看了他一眼,乐道:“活尸怎么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别再来找麻烦最好,要还敢来……那就不用走了。” 焦子谦瞪大了眼,喃喃道:“昨晚是谁跑得比兔子还快来着。” 被戳穿猪尿泡的宋某人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诶诶诶?九哥,他怎么办?”焦子谦急忙拽住他的衣袖,指了指趴在另一边一动不动的铁道游击队。 “看看死了没,死了就别管了,没死补一刀。” …… 浓雾慢慢褪去,温煦的晨光将缕缕暖意播洒人间,阳光透过茂密树冠,摔落满地细碎金黄。 辛梦凡很是惬意地躺在车顶,小巧性感的黑色比基尼衬着雪白肌肤,在空气中喷薄着青春的魅力;留守的一众小伙儿姑娘们百无聊赖,又没辛梦凡那么大的心,坐也无聊站又费劲,一个个懒洋洋地靠在荒地那边晒太阳;洛宇躺在驾驶室小憩,宋酒和焦子谦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动静,她也睡不安稳,身体很疲乏,只好赖在座位上,盯着探出车顶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发呆。 “梦凡,有动静吗?”洛宇喊了一声。 过了半晌,头顶传来辛梦凡懒洋洋的回应:“还没。” “我有点不放心。”洛宇说。 “那你跟去看看。”辛梦凡答。 “……” 车顶响动了几声,洛宇抬眼一瞅,看到辛梦凡从一边探下脑袋,如瀑长发倒垂下来,活像一个吊死鬼。 “咱们在一块儿这么久了,我就没怎么见你笑过。”辛梦凡的姿势显然不太适合聊天,话没说完白嫩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有什么可笑的?”洛宇翻了翻白眼坐起身,朝吊死鬼搓了搓手指:“有烟吗?” 辛梦凡缩回脑袋,窸窸窣窣一阵,从车顶扔下一根自制卷烟。 “老绷着脸,累不累。”辛梦凡撇撇嘴,踩着窗框钻进了车厢,隔断了荒地那边炙热的目光。 “习惯了。”洛宇吐出一口青烟,无奈的笑了笑,指着她嫣红脚趾,问道:“哪来的指甲油?” “火车站顺的,那帮铁道游击队可比九哥他们会哄人。”辛梦凡嘻嘻一笑,将手指探进薄薄的胸衣,夹出一枚璀璨的小玩意儿:“怎么样?不赖吧?” 洛宇顺手接过,哭笑不得:“钻戒?列车长跟你求婚了?” “呸,这是我的私人珍藏。” “有什么用啊?” “结婚呐。” “……”洛宇张了张嘴,喉头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是不是想说……没人会娶我这种公交车?”辛梦凡狡黠的眨眨眼,拿回戒指,小心翼翼地塞回胸衣。 “没,我是想问你今年多大了。”洛宇耸了耸肩,尴尬一笑:“总像个孩子似得。” “情人节一过24,法定年龄早到了。”辛梦凡并不在意洛宇的言不由衷,乐呵呵的玩弄着长发,喃喃道:“长这么大,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少,就是没结过婚。” “还没死过呢。”洛宇扔掉烟蒂,随口调笑了一句。 辛梦凡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她,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 “怎么?死过?”洛宇摘下腕上的皮筋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见她不言语,带着揶揄问了一句。 “没,当然没。”辛梦凡弯了弯嘴角,从车窗探出身子又爬回了车顶,衣服被阳光晒了挺久,有一股好闻的“太阳味儿”。 “梦凡。”洛宇探出头,仰着脸望向头顶的比基尼美女,露出个笑容:“你如果结婚,我可不可以当伴娘?我也没结过,给我体验一回呗。” 辛梦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熟悉的笑颜,冲她飞了个媚眼:“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能老绷着脸,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诶,他们回来了!”梦凡止住话头一声招呼,荒地那边晒太阳的小伙儿们呼啦一下全跑了回来。 …… 一圈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宋酒和焦子谦抢也似的牛饮了半桶清水,一时都忘了发问。 “出什么事了?那个老小子呢?”辛梦凡穿上衣服从车顶蹦了下来,左右看看,没找到铁道游击队员的身影。 “死了。”焦子谦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拍着被水涨圆的肚皮坐倒在地,喘道:“太他妈远了,妈了个巴子的,梦凡美女快帮我捏捏腿,要死了要死了。” 辛梦凡抬起赤足蹬了他一脚,见两人并没有受伤,更是满肚疑惑。 “没事,别担心。”宋酒也喝了个水饱,脸上挂着一副莫名其妙的笑容,招招手把众人全部唤到卡车背后的阴凉处,待众人全部安静下来,这才恢复了正色,道:“洛宇,交给你一个任务。” “嗯?”洛宇眉毛一挑,奇怪道:“什么?” “车留给你,你带人绕路去河对岸,摸摸那边的情况。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扎营。”宋酒点上一根卷烟,下达了第一条莫名其妙的指令。 “河对岸?扎营?”洛宇眼中的不解更浓了,问道:“你不是说,要离开这里吗?怎么进去一趟就变卦了?” “改主意了。”宋酒笑了笑,朝着焦子谦努努嘴,道:“子谦,跟大伙儿说说咱们找到什么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飚向躺地打嗝的焦子谦身上,这位被瞳孔聚光灯环绕的主角撇撇嘴,无奈道:“我们找到了河岸那个营地,九哥决定拔了人家的旗,占山称王。” “啊?”人群惊呼,目光又甩回到宋酒身上。 宋酒笑骂一声,只好自己揽回解释任务,道:“河岸那个营地绝对是一个栖身堡垒,沿岸四五百米都有原木围墙,四边还有五六米高的塔楼,后边靠着大河,防御工事一应俱全。里边的情况还不清楚,我没有冒进,不过规模应该不小。咱们走走停停不就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吗?这里简直是老天送给咱们的!有活水,有土地,有围墙,只要拿下这里,以后就安生了。” “……”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冷场,一个个面面相觑,半天没人开口。 “看吧看吧,我就说九哥你太心急了!“焦子谦乐不可支的捶打着地面,笑得眼泪横飞:“你们觉着九哥说的靠谱吗?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靠谱,绝对靠谱。”洛宇第一个表了态,生生截断了焦子谦的笑声。 “洛、洛洛,你怎么也跟着九哥发疯啊?”焦子谦本来以为洛宇会是第一个附和他的,结果他只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不是发疯,我是认真的。”洛宇脸上也显出喜色,看着宋酒的眼神也变得欣慰了许多。 “开什么玩笑?”焦子谦不乐意了,分辨道:“你们是没看到,那哪儿是营地啊,就他妈一座木头城堡啊,光围墙就圈了四五百米,你们看,后边那边荒地就是他们把树给伐了弄的!这么一大片林子,一般人能搞定吗?” “那又怎么了?”洛宇奇怪的问道。 act8:夺堡奇兵(下) act8:夺堡奇兵(下) “怎么了?”焦子谦突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疑问,好像所有人都懂了,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想到此处不免泄了些底气,犹疑道:“你们忘了那老小子怎么说的?人家营地有枪,不是咱们那种小口径欸!而且按照人家物资的充足程度,拼人数咱们也拼不过吧?我就纳闷儿了,你们哪来的底气跟人家叫板的?咱们的一贯作风不是欺负软的躲硬的吗?这次是什么情况?” 辛梦凡及时安抚住情绪有些激动的焦子谦,问道:“先听听九哥的意思呗,你急个什么劲儿啊?九哥,你别让我们猜了,按子谦说的,咱们确实没有赢面啊。” 宋酒摆摆手,道:“子谦的担忧是对的,不过他没搞清我的意思。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现在差不多有眉目了。” 焦子谦一听这话彻底泄了气,撇嘴道:“好嘛,你都有招了还让我捧哏,搞得我跟傻逼似得。” “你本来就不精。”辛梦凡嬉笑着戳了戳焦某人的脑门儿,看向洛宇,道:“你是不是也猜出什么了?” “大概吧,九九说的这么笃定,估计是有主意了。”洛宇抛给焦子谦一根烟,道:“说说看,打算怎么弄?” “我打算带几个人混进去,洛宇你带剩下的人去河岸检查一下,看看那边有没有他们的人,如果有……”宋酒顿了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之后呢?”洛宇皱眉问道。 “之后等我发信号。”宋酒说的云淡风轻:“具体时间要看情况,最多一个星期。” “等等等等……我怎么还是什么都没听懂?”焦子谦急忙打断这俩人的哑谜,问道:“先不说洛宇那边,你打算怎么混进去?刚才咱可看到了,这附近连个行尸都没有,冷不丁出来几个活人能进去?” “不跟你说了吗?他们和幸存者交换物资,也收留投奔幸存者啊。” “你意思是,咱们装成流亡的难民投诚进去?” “对啊,不然呢?” “……” “你带几个人?”洛宇回头数了数,除了宋酒和焦子谦,一共还有十三个小伙儿。 “三四个吧,太多不方便。”宋酒搓了搓手掌,道:“那里边应该有点儿门道,以防万一,我们尽量稳妥行事。主要是洛宇你这边,如果河岸对面没人最好,如果有人,务必确保不要有漏网之鱼。” “放心,绝对一个都跑不了。”洛宇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吹牛逼呢?万一人有枪咋整?”焦子谦出主意帮不上忙,只好在一边兢兢业业的泼凉水。 “不用你操心,你和九九一起去的话,管好那张嘴。”洛宇瞪了他一眼,免费奉送俩卫生球。 “基本就这样,先吃点东西,之后商议些细节,晚上就行动。”宋酒眯眼想了想,确定没有漏掉什么重要事宜,果断下达了埋锅造饭命令。 “等下,九哥。”辛梦凡沉默了一阵,蹙眉问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嗯?” “梦凡别闹,这可不是火车站那帮水货。”焦子谦站起身,劝道:“到时候免不了动手,你跟着添乱。” “你边儿去。”辛梦凡没搭理焦大嘴,正色道:“九哥,假如对方不接受你们怎么办?想没想过?” “你继续说。”宋酒怔了怔,示意众人该干嘛干嘛,只留下了梦凡三人。 “我听车站的人说过,幸存者大多是去交换需要的物资,好像很少有主动去投奔的,传言是传言,万一不靠谱呢。” “我考虑到了,打算把枪带上,次是次了点儿,终归也是枪,应该差不多。”宋酒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隐隐猜到了梦凡的意思。 “如果你一个人进去,两把枪兴许有用,但四五个人肯定悬。”辛梦凡看了眼洛宇,后者冲她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九哥你不是说了吗,营地接收幸存者的目的是增加劳动力,你们几个男的,吃的比干的多,一块去还容易抱团,领头的都不愿要这种小队伍吧?” “那简单,我们把车开过去当嫁妆。”焦子谦这会儿也进入了状态,思维跟上了节奏。 洛宇啐了他一口,骂道:“你们把车开走,我们怎么办?河岸那么宽,万一你们发信号我们赶不上怎么办。” “所以?”宋酒挑了挑眉毛,试探道:“梦凡你是打算……” “没错,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总比两条枪好使吧。”辛梦凡抻着衣摆转了个圈,做了个极尽妖娆的小动作,笑道:“还是老规矩嘛,砍人你去,上床我来。” “不行。”宋酒摇了摇头,道:“梦凡,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女人在那里应该也属于‘物资’之一,就算你进去了,作用并不会比我们大。咱们还不知道小丫头有没有被当做‘物资’交换出去,万一再把你丢了,那可就亏大了。” “我是这么想的…”辛梦凡低头想了想,认真道:“就算你们几个混进去,应该也只是苦力吧?咱们以前见到的那些稍大点儿的营地都有自己的权力核心,你们几个干苦力的大头蒜能干嘛啊?总不能把里边的人全宰了吧。杀人放火你们在行,勾引男人不如我吧?” “有道理,好像有道理。”焦子谦听得稀里糊涂,又找不到点来反驳,只好昧着良心当起了应声虫。 “你们可以把我当做交换投诚的条件,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负责外围,我试着搞内部消息,跟以前一样,里应外合,洛宇最后收尾~完美!”辛梦凡说得兴起,纤手打了个响亮的榧子。 “唯一的隐患就是活尸和行尸,所以如果真的要干,你们还是要抓紧时间。”洛宇补充道:“昨晚你们看到了,县城行尸数量激增,跟那几个活尸肯定脱不开干系,这里距离县城不是很远,如果尸群过来,我怕顶不住。” “这个不怕,据说河岸那些人会定期肃清周边行尸,如果尸群真能过来倒还好了。”宋酒斟酌了一番,嘱咐道:“保证自己的安全是第一,如果像子谦说的对岸有大量火器,那你就不要动了,盯着他们,我发信号的时候拖住他们就行;如果是活尸……” “那我就跑,放心。”洛宇应承了下来。 “我的提议呢?算是采纳咯?”辛梦凡弱弱的吱了一声,刷新了一下存在感。 “好,按你说的来。”宋酒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同意了梦凡的方案,道:“老规矩,自己安全最重要,有条件的情况下优先去打探小丫头的消息。” “遵命。” …… 夺“堡”计划敲定,人员也分派完成,宋酒带着焦子谦、辛梦凡、阿海还有另一个小伙儿五人一队,洛宇带剩下的人手一队。两杆小口径都让焦子谦带上作为交换物资,随身武器精简到了最少。 本来洛宇提议留几个人在这边做外援,想来混进去之后应该不那么容易接触到武器,宋酒他们又不是退伍兵,徒手格斗能力也就是流氓打架的档次,没有武器傍身只怕行动起来不方便。宋酒考虑一番还是否决了提议,围墙外面地势平坦,有人从林子出去,塔楼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不但起不到外援的作用,反而还可能会暴露。 “武器不用担心,我就不信里边干净的连块儿砖都没有。”宋酒是这么打消洛宇疑虑的。 “其实我觉得放火是个不错的方法。”宋酒在等候开饭的时候说:“原木外墙应该没有防火涂料,人工从河里取水赶不上起火的势头,不过烧了太可惜,咱们还得靠围墙保护。” “瞧见没,八字没一撇呢,就开始心疼家具了。”焦子谦贱兮兮的打趣道。 “那是,我喜欢,那就是我的。”宋酒大手一挥,无赖气息显露无疑。 “幸亏没有女的被你看对眼,不然我们还得帮你强抢民女。”辛梦凡从大锅里给几人盛了碗肉丁粥,调笑道:“真想看看九哥抢女人是什么样。” “哈哈哈,有你和洛宇两个美女在跟前儿,我这眼光也水涨船高了嘛。”宋酒心情大好,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洛宇坐在树墩子上笑而不语,热粥摆在一旁,认真地帮宋酒打磨着短匕。 “不用弄了,被搜走都白搭。”宋酒招呼道:“先吃饭,天色晚一点再去探一遍风,熟悉熟悉地形。” “可惜了,应该整个望远镜的。”焦子谦握起手做了个套筒的动作,道:“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不碍事,到时随机应变,地方越大越容易乱,揪住领头的就齐活儿,其他人不用分心。”宋酒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大概行动方式也算是有了一定的默契,虽然这次的目标比以往强大了许多。 “擒贼先擒王嘛,我也懂。”辛梦凡理了理头发,嘚瑟道:“火车站的王还是我擒的呢。” “不说我还忘了,这次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能不动手尽量别动。”宋酒想起火车站那个被割喉的倒霉鬼,认真叮嘱道:“别乱来。” “知道啦。” …… 夜幕垂下,荒土野林一片死寂,没有蝉鸣,没有蛙叫,只有徐徐穿过林间的风,以及远处大河流动的声响。 几个黑影在林间快速穿梭,停在了一片高高坟起的土丘后边,露出两只眼睛,注视着林外光亮的河岸木堡。相比白天的沉寂,夜晚的河岸营地更像是活人聚集的避难区。距离过远,几人听不到想象中的鼎沸人声,只能从映亮河面的火光中猜测里面的人们正在做些什么。 “够招摇的啊,这么亮,也不怕引来行尸。”焦子谦舔了舔嘴唇,摸黑潜行让他有种扮演刺客的错觉。 “艺高人胆大,自有不怕的道理。”宋酒应了一声,低声道:“所以咱们更不能放弃这里。” “现在就过去吗?”辛梦凡换了一身比较素的衣服,洗掉了平时烟熏火燎的浓妆,披着莹莹月光,又纯又美。 “再等一会儿。”宋酒左右看看,给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使了个眼色,俩人得令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根巴掌长短、黄瓜粗细的纸筒,用塑料袋裹了一层,抹了些油光潋潋的玩意儿,矮着身子从土坡挪了下去。 “能行吗?“辛梦凡扭过头低声问道:“受潮了怎么办?可就俩信号弹啊。” “瞎操心,难不成你旱道也出水啊?”焦子谦一脸贱笑,话没说完后脑又挨了一巴掌。 act9:富在深山有远亲 act9:富在深山有远亲 事情顺利的超乎想象,以至于宋酒隐隐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一如白天判断的那般,河岸堡垒的警戒工作非常出色,五人刚刚踏出树林就被塔楼上的望风人员给发现了。暴露行踪本就是计划一环,宋酒几人也没有刻意躲藏,隔老远便高举起双手,示意己方人畜无害。塔楼上的人也很配合,除了强光探照灯一路跟随,再没有其他出格的行为。 五个人一路无话,偶尔用眼神进行着交流,辛梦凡双手被捆在一起,宋酒牵着绳头,临近大门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辛梦凡心领神会,闭眼酝酿了一阵,再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爹死娘改嫁的悲恸神情。 不得不说,这座河岸堡垒的规模还是超过了宋酒他们之前的判断,白天在树林里的观察用处不大,原木围墙不光挡住了行尸的脚步,也把他们这些心怀不轨的目光也隔断在了墙外。塔楼比预判高出许多,外表虽然粗糙,但塔楼上的灯台,以及垂至正门侧边的吊篮无一不在证明着这里的戒备森严。 宋酒五人在正门前停下了脚步,面前一人高的木制拒马上残留着陈旧的血迹,削尖的木头正对着几人,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大门和防御工事之间有十余米的空档,双开木门上满布铆钉,纵横交错的辐条钢板表明了它的抗打击能力。塔楼上的人背着光,宋酒看不清对方的脸,凭感觉判断,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只有一个人。另一角的塔楼上只有火把,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似乎没有守卫。 近距离审视这座堡垒的外围,宋酒更是满意,这种高度足够抵御行尸侵袭,严丝合缝的原木柱不惧任何人力打击,塔楼的高度和角度也足够起到预警协防的作用。正门顶上没有任何标识,显然这里的主人也是务实派,没有搞那些花花肠子,斑驳树皮和缠绕的铁丝网就是最好的名片。 宋酒准备了好几种开场白,然而都没派上用场,塔楼守卫没有给他们发挥的机会,默不作声观察了一阵,然后大门就打开了。 几个心怀鬼胎的家伙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犹豫了一瞬,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九哥,什么情况?”焦子谦凑近了些,之前高举的手已经放了下来,习惯性的放在了腰间武器的位置。 “随机应变,你别说话。”宋酒瞟了眼他的手,示意他表现的自然一些。 大门后是一条五米左右的门洞,宋酒刻意放慢脚步左右观察,发现原木围墙内部结构并非全是木头,除了大框架是粗拙的木桩横梁,其余连接承重的材料都是钢架。因为门洞里边没有照明设备,宋酒也看不出结构到底有什么门路。他们刚一进门,两侧就传来‘咔咔’机括声响,也没见有人动作,两扇厚重的木门‘哐’的一声闭上了。 “自动化呢?”焦子谦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记着点儿,完了得搞清楚怎么操作的。”宋酒也是咂舌不已,心里将此次行动的难度又提升了几级。 走出门洞便是一片开阔地,两旁早有等候在此的人,没等宋酒拿出准备已久的说辞,守在这里的几个人便缴了他们的械。期间双方都没有言语,焦子谦本想反抗一下,见宋酒摇了摇头,只好无奈作罢。就和以往过安检一样,解除了身上的武器不说,还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连鞋子都没放过。 开阔地不算大,像个普通的接待广场,围墙边停着几个大家伙,上边盖着帆布,不知道是卡车还是工程车;原木围墙内侧都修有爬梯,顶上也预留的守卫走动的空间;平整的土地很干净,一堵砖墙横亘在前,将开阔地和后边的辉煌灯火截成两段。 带头搜查的是个光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裤,意犹未尽的捏了捏辛梦凡饱满的胸脯,这才面带笑容让开了路,不带宋酒问话,直接吩咐另一个守卫:“带他们去偏房。” “你不问问我们来干嘛的?”宋酒扭头看住他,有些奇怪的问道。 “来这儿还能干嘛。”光头很是倨傲的一笑,摆手示意守卫带他们离开。 …… 所谓“偏房”就是和幸存者交换物资的地方,这里不光警戒到位,保密工作也是一流。宋酒原来还想借机观察内部环境,结果交易的地方根本不在砖墙之后,而是位于围墙的另一角,也就是紧挨着滔滔大河那一边。这条路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物,开阔地那堵砖墙只有一个过门,完全把门后和内部分割成了两个区域,一来阻断窥视者的目光,二来也是又一层防线。这边守卫也不算多,一直走到尽头处,拢共不到十个守卫,而且都很懒散的样子,对他们几个陌生面孔没有任何反应。 “偏房”很大,也很简陋,其实就是两排栅栏封堵住墙角形成的一片空地,顶棚也是简易的篷布,里边漆黑一片,只有一股土腥气。带路的守卫举着火把进去转了一圈,引燃了立在当中土地上的烛台,跳耀火光照亮四边环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宋酒五人跟了进去,各自打量着这间大棚,不晓得对方用意何在。 那守卫也是熟门熟路,将火把插在了地上,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卷皱巴巴的纸,又掏出一支圆珠笔在纸上划拉了一阵,抬头看向几人。 “要什么?”守卫问道。 “嗯?” “你们,需要什么?清水?食物?药品?”守卫是个年轻小伙儿,浓眉大眼很有气质,对于木讷的几人给予充分的耐心,问道:“第一次来吧?” “对…第一次。”宋酒急忙接过话茬,顺着说了下去:“不太了解,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嘛。”守卫小伙儿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最近生面孔挺多,看样子不少人都退回来了。” 宋酒几人不解其意,为了不露出破绽,只好装作没听见。 “那么,你们需要换取什么?”守卫小伙用笔指了指辛梦凡,道:“先确认一下,是用她换吧?” “对,还有两杆枪,刚才在门口被搜走了。”宋酒松了口气,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套路回答道。 “哦,没注意,什么枪?”守卫挠了挠头,犹豫道:“你先说说都需要什么,不瞒你说,我们一般不收枪,没有弹药,占地方。” “我们…”宋酒顿了顿,努力做出一副真诚的表情,道:“我们听说这里除了可以交换物资,还可以接收幸存者……是吗?” “噢?”守卫抬起了眼皮,疑惑道:“所以你们?” “对,我们是想加入这里。”宋酒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见他皱起了眉头,急忙补充道:“因为不知道规矩,所以、所以带了个女人来,就当投名状了,不晓得可以不?” 守卫小伙儿咬着笔杆子打量几人,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问道:“谁告诉你们的?” “火车站那里有一伙儿人,是他们…”宋酒语焉不详说了一半,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好在守卫小伙儿似乎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低头想了想,问道:“就你们几个?” “对,只有我们四个。”宋酒回答道。 “噢…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最近是挺缺人的。”守卫小伙咧嘴笑了,收齐纸和笔走出门外,高喊了一声:“秃子!喊老朱过来!” 宋酒几人对视一眼,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正好缺人?好嘛,想睡觉来了个枕头。 “别急,等会儿的,今天正过节呢,管事儿的不在。”守卫小伙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就地坐了下来,从上衣里摸出个金光闪闪的烟盒,对几人道:“先歇会儿,抽烟不?” “不抽不抽…”五人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过节?”宋酒好奇的问道:“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啊。” “这是我们这里的节日,营地添丁,龙凤胎!”守卫小伙儿吧嗒抽了口烟,像和熟人拉家常一样,乐道:“这还是今年头一遭呢,可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对于小伙儿的说法,宋酒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满脸的迷糊加不解。 “意思是,有人生孩子了?”焦子谦歪头问道。 “对啊。”守卫小伙儿美滋滋的吐出一串烟圈,问道:“你们从哪来的?” “外地。”宋酒回道。 “这姑娘呢?跟你们一起的,还是你们捉来的?” “……”宋酒眉头皱了皱,开口道:“她是——” “一起的吧?”守卫小伙打断宋酒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辛梦凡一眼,道:“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应该是熟人,别骗我,我们不欢迎骗子。” 宋酒没回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沉默以报之。 “是那姓余的告诉你们拿女人来换东西?”守卫小伙儿噗嗤一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他扯淡的,别信他。” “哦,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宋酒迎上他戏谑的眼神,扯了扯嘴角,道:“不过她确实不是我们一起的。” “无所谓。”守卫小伙儿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我们这儿是避难所,不是集中营,不搞性别歧视。” 宋酒耸了耸肩膀,爱谁谁。 “我不知道姓余的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们这儿是可以交换物资,也接收幸存者。另外,女人的确可以用来换物资,不过,不能当投名状。”守卫小伙灭掉烟蒂,嬉笑的表情消失不见,换成了一脸严肃:“因为…把女人当货物的人,我们同样不欢迎!” 焦子谦脸色一变,眼神看向了宋酒,后者面无表情,好像对方说的都与他无关。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守卫小伙眯了眯眼,盯着宋酒,缓声道:“你再考虑一下,是用她换些吃喝离开,还是全部滚蛋。” “妈了个巴子的,我——” “子谦,坐下。”宋酒一把拉住暴起的焦子谦,笑了笑,道:“我这兄弟脾气冲,别介意。” 守卫小伙儿撇撇嘴,冷哼道:“哥们儿,脾气冲死得快,行尸不惯你毛病。” “吹牛逼谁不会?就你这德行,我能打十个,还用你教我怎么混?”焦子谦火气上来了,虽然被宋酒拦着没能动手,不过嘴却没闲住,眼睛一斜,挑衅道:“不服比划比划?” “你们是不是不想活着走出去了?”守卫小伙儿似乎听了个笑话,慢吞吞的站起身,拍了拍巴掌。那扇虚掩着的木门豁然洞开,呼啦冲进来十多个男人,手里端着一水的双筒猎枪,锃光瓦亮,枪口烤蓝在火光的掩映下冒着幽幽蓝光。 后边的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也炸了毛,虽然赤手空拳,但也一点儿没怂,和焦子谦并排上去挡在了宋酒和辛梦凡身前。 “怎么的?不服比划比划?”守卫小伙儿满脸揶揄,把焦子谦刚才的挑衅又丢了回去。 宋酒起身拨开挡在身前的焦子谦,似笑非笑的盯着那小伙儿,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那么,朱守卫?请问,我们到底能不能加入呢?” act10:来者是客 act10:来者是客 大棚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对峙双方脸上的戏很足,就是迟迟不见真章,宋酒和那守卫小伙儿脸上都挂着一副欠揍的表情,笑盈盈地看着彼此。 “你是在叫我吗?”守卫小伙儿故作惊讶地看看左右,道:“认错人了吧。” “没必要再兜圈子,你们对外来人存疑,这点我理解。”宋酒目光中饱含着真诚,仿佛对守卫的试探很是受伤,叹息道:“世道变了,寻处落脚地不容易,你们如果有难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唉。”说到最后好似动了真情,假迷三道揉了揉眼角,拭去一滴并不存在的眼泪。 焦子谦傻呵呵地咧着嘴,走也不是打又不敌,只好静静地看着九哥飙演技。 “你们目前在哪儿落脚?”守卫小伙儿沉吟一阵,抬头问道。 “四处流窜,居无定所。”宋酒满脸的悲戚,低声道:“昨晚本来在县城里找到个落脚地,结果后半夜就被行尸端了,就我们几个逃了出来。” “行尸?”守卫小伙儿的关注点歪了几分,好奇道:“我们隔段时间会派人肃清周围的行尸,县城里好像挺安全的吧?” “不光行尸,还有活尸。” “……”守卫小伙儿眼皮一跳,挑眉盯着宋酒,问道:“你们见着到了活尸?” “嗯,见到了。”宋酒回道。 守卫小伙儿多看了几人两眼,转身离开了大棚,那些端着枪的汉子铁塔般杵在原地,枪口依然指着投诚小分队。 “九哥…”焦子谦越发觉得不靠谱,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说出认怂的话。 “别急,等等看。”宋酒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倒是看出了守卫小伙儿的试探,但却不太理解对方的用意。收与不收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谈不上有多重要,按理说犯不着擦边绕圈子。 辛梦凡憋得够呛,想和宋酒交流点儿信息,无奈那些守卫的目光基本都在她身上,未免引起误会,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守卫小伙儿回来了,还是他一个人。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刚才的事儿别放心上。”守卫小伙儿总算抹去了那副虚假的笑脸,抬手示意守卫们放下枪,大步走向宋酒,探出了一只手:“重新介绍一下,我姓朱,是咱们巡防队小队长,喊我小朱就行。” 宋酒不疑有他,握住了那双布满老茧的糙手:“宋酒。” “这名儿有意思,正好今儿热闹,哥们儿给你们接个风,不醉不归啊。”小朱爽朗一笑,拍拍宋酒的肩膀,还不忘跟焦子谦道了个歉:“刚刚多有得罪,多担待哈。” “呵呵,呵呵。”焦子谦的嘴皮子向来就不利索,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干笑两声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 “来,把她带下去。”小朱也不在意焦子谦的态度,招手唤来俩人接过宋酒手里的绳头,左右抄着辛梦凡带了出去。临出门前,辛梦凡扭头看了眼宋酒,后者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辛梦凡心领神会,还以一个浅笑。 …… 小朱不光长得年轻,实际年龄也并不大,带着宋酒四人去往营地内部的路上,几人也算相互熟悉了些。小朱刚二十一,比宋酒还小两岁,不过言谈举止很是老练,颇有几分老油条的风范。宋酒深知言多必失,一路上基本只听不说,小朱嘴就没停过,兴致勃勃地跟几人介绍营地的情况,看起来热情满溢,但实际上,他说的内容只要长只眼睛就能看见,根本没什么价值。 宋酒对此早有准备,本来也不指望刚进来就能获得有用情报,既然小朱愿意假热情,他也不吝啬假感激;焦子谦谨记出发前洛宇的叮嘱,对于小朱的问话只用“嗯嗯啊啊”回答,一点儿没有之前在大棚里那副‘天老大我老二’的豪气;阿海和另一个小子就更拘谨了,一方面深入敌营会有本能的戒备,另一方面,为保体内信号弹安全,他俩一路都得吸气收腹提臀,根本无暇闲扯。 小朱带着四人穿过那堵厚实砖墙,经由一条略显狭窄的小路进入了营地内部的大广场。 红砖铺就的平坦地面几乎覆盖了整座广场,宽阔广场的正中,一座微缩版特莱维喷泉矗立于前,栩栩如生的雕塑外形比之原版也不遑多让,虽然喷泉里没有水,但光是这座群雕也给广场添色不少。之前从外面看不到内部景象,宋酒还琢摸着里边应该也是树木搭建的简易房屋,近距离观察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相比从前见过的那些避难所营地,这里简直就是奢侈的风情区! 谁见过贴着整齐瓷砖,有着独立铁栅,安着钢化玻璃的避难屋宅?谁听说过躲避行尸的营地还有自来水管道?什么样的人会在行尸侵扰的环境下在房门口养花栽种?为啥深山老林里会有好似社交酒会一样的自助餐广场?? 宋酒几人目瞪口呆,看着喷泉雕塑后面载歌载舞的人群,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穿着崭新童装的孩子围着喷泉雕像追逐打闹,一条虎头虎脑的大金毛耷拉着舌头,跟在几个小孩儿屁股后面兜圈子;两旁建筑风格一致的房屋或明或暗,家家门户大开;郁郁葱葱的绿化带给广场点缀了两条翠绿风景线;长桌斜斜摆在场边,一水洁白桌布,案上码放着盛满各种食物的托盘浅锅,夜风轻送,卷着一阵食物香气扑了宋酒几人一脸;长桌间肆意徘徊着百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跳耀火光的掩映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色。 焦子谦吞了吞口水,看眼着装体面干净的人群,又看了眼蓬头垢面的自己,神经大条的他居然有些脸红。 之前在隔断墙那边只能隐约听到人声,站在广场中央才真正体会到了小朱所说的“节日气氛”。长桌尽头是扇形散开的公交排椅,几个面色安详的中年人围坐在一起,手里攥着黑漆漆一物,看那架势,像在演奏。 “走,过去看看。”小朱站在一旁等了半天,对几人的表情反应很是满意,带着浓浓的自豪感炫耀道:“这都不算什么,知道我们去年年三十怎么过的吗?鞭炮礼花露天烧烤!” “你们这么搞,就不怕行尸来一锅端了?”焦子谦艰难地咽下口水,脑子里还回荡着“露天烧烤”的尾音。 “怕什么?那个时节行尸都趴窝睡觉了,还不许咱们乐呵乐呵?”小朱一脸莫名其妙,打趣道:“难不成你们在冬天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地?” “小心驶得万年船。”宋酒笑得很是卑微,眼里掩饰不住的艳羡神情,道:“就算冬天行尸蛰伏,但动静太大还是会惊醒啊。” “嘿,话是没错。”小朱倨傲一笑,挥手做指点江山状:“可我们有人,还有枪,醒来又能怎么样?” “现在呢?现在可正是行尸复苏的季节,而且还多了活尸四处游荡,你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阿海忍不住插了一句,虽然欢腾的人群极具感染力,但他们仍旧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何种境地。这种生活确实令人羡慕、向往,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命更金贵一些。 “把心放肚子里。”小朱笑得云淡风轻,带着四人径直穿过热闹的人群,边走边道:“你们刚才,不理解也正常,今天不说这些,都没吃饭吧?带你们去吃点儿好的,今晚先休息,明天好好带你们逛逛。” “那…我们需不需要见见这里的……头儿?”宋酒试探着问了一句。 “先不忙,咱这儿人员结构比较复杂,一两句讲不清,反正这两天你们跟着我就是了。”小朱看起来人缘很好,过去这一路总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依旧满脸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和每个人挨个致意,还不忘介绍身后四个土耗子。 焦子谦路过长桌时没忍住,探手从托盘里顺了一只油汪汪的鸡腿,近旁几个打扮靓丽的姑娘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嗤笑着闪到了一边。 “你俩吃不?”焦子谦才不管白眼儿几何,嚼的满嘴油腻,还很仗义的招呼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后边俩人看得眼馋,无奈却不能进食,只好眼巴巴的谢过。 要说宋酒团队其实不算最贫苦的,从队伍成型以后,他们就很少再四处流窜,之前也有自己的营地。虽然不如这里这么奢靡,但果腹完全不成问题,期间也不乏野味荤腥,卖相是糙了点儿,味道绝对够正。不过同样的食物在不同的环境下确实有着不一样的滋味,就好比这一根鸡腿,在这儿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着欢愉人群载歌载舞,而以前的营地只能蹲在树杈上两口塞干净,碰上紧急状况,连擦嘴的功夫的都没有。 焦子谦虽然没喝酒,但却感觉自己快醉了,看似普通的烧鸡腿简直香入了骨髓。焦某人直接连骨头一并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成碎渣,嘬尽骨中美味,张嘴吐了满地骨头残渣。宋酒对这没出息的兄弟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好装作没看见,继续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听小朱在那儿吹牛逼;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四只眼珠子不住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还交头接耳,说几句“这个胸大,不过没梦凡那股骚劲儿”、“这个也还不错,但还是喜欢洛姐”诸如此类的评语。 一番虚情假意地寒暄客套,宋酒四人总算是挤出了人群,他们三个满脸汗,焦子谦一嘴油,见三人看他,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九哥,资本主义就是好。”焦子谦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嘴角快扯到了后脖子。看着情形,赶明小朱要给他端来盘烤乳猪,估计这小子都能把宋酒几人给卖了。 宋酒捶了他一拳,笑骂道:“照你这吃法,没两天人再给咱轰出去了。” “那不能,这才什么跟什么啊。”正巧小朱也挤了出来,正好听到宋酒的调侃,走过来一把揽住了宋酒和焦子谦,张嘴就是一股酒气:“这就是咱平时的伙食,晚上都不饿,随便整点儿东西下酒的。” “我瞅着这里人不少啊,能禁得住消耗?”宋酒顺势接过话茬,直接问出了关于物资的疑问。 “嗨,咱们物资供应链那可是……呕……”小朱话说一半打了个酒嗝,话也就卡在了半路,等这口气顺下去了,小朱人似乎也清醒了许多,当即转移了话题,指着前边一座平顶红砖房道:“这儿就是咱的大食堂!” 宋酒一阵懊恼,只好宽慰自己不要心急,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活像棺材的大食堂。 这间食堂应该是目前见到的唯一一个风格迥异的建筑,外墙没有贴瓷砖,只抹了溜光的水泥墙面,横向足有十米宽,两扇双开门左右分列,方形通风窗紧闭,里边隐约有闪动烛光。 “哥们儿先给你们上第一课。”小朱在大食堂门前停下,颇为神秘的指了指里边,小声道:“在咱这座营地,你可以不把老大放眼里,但切记,千万千万不能得罪咱们主厨!” “咋地?主厨是你们老大的姘头?”焦子谦这个大嘴巴吃饱了就把不住门,一脸的不忿:“这么牛逼?” ‘吱扭~’ 食堂大门一声轻响,从里缓缓推开一条缝,缝隙里探出一顶白色的主厨帽。 “佳姐……”小朱轻声低唤,身子向后退了两步,道:“呃…来新人了,我带他们来吃饭……” “噢,进来吧。”主厨帽抬眼扫了几圈,露出温柔一笑,拉开木门退到了一边,然后指了指正要抬脚进去的焦子谦:“你,出去。” act11:食为奴 act11:食为奴 或许是自觉失言,焦子谦出奇的没有打岔,乖乖退后两步,把踏进食堂的脚收了回去。 人群那边的灯火没有映照到这边,昏暗天色看不清众人脸上的表情,宋酒回头看了焦子谦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我在外边等你们。” 小朱干咳了两声,跟在最后走了进去。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小朱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闷不吭声跟在最后,比宋酒几个人还要拘谨的样子。 “吃什么?”厨师帽轻车熟路,绕过几张干净长桌,顺手点亮几盏烛台。 “简单点就行……麻烦了。”宋酒摸不清这主厨深浅,见小朱不答话,只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随便坐。”厨师帽撩起一侧门帘钻进操作间,过了半晌,里边也被火光照亮。 大食堂着实不小,单看从门口横排进来的七八列桌椅,不难想象每天饭点会有多少来用餐。这里布置很像校园单位的餐厅,一水的快餐桌椅,虽然陈旧,但却一尘不染,坐在圆凳上能闻到一股淡淡地洗洁精味道。 操作间靠里,从玻璃橱窗显露出的内部空间大小来判断,大概是隔断了整个食堂的五分之一。橱窗中部开着取餐空档,后边是溜光的不锈钢操作台,砧板、菜刀、各式锅碗用具一应俱全,整齐码放在各自的位置。里边的照明设备也是明火,兴许不用大开炉灶,所以只点了一支蜡烛。厨师帽窈窕的背影时隐时现,自顾自忙碌着,也不理会空荡食堂里的四个人,搞得宋酒几人更是疑窦丛生。 “小朱兄弟,我出去一趟可以吗?”宋酒压低声音凑近小朱,犹豫道:“我那兄弟闲不住,怕他再乱跑…” “噢噢,差点忘了,你们待着吧,我去看看。”小朱如梦初醒的模样,站起身朝着操作间吆喝了一声:“佳姐,那个我先走了啊,待会我来接他们回住宿区。” “你去吧。”厨师帽捧着一个大家伙回到操作台这边,头也不抬道:“一会儿不用回来了。” “啊…这个,他们还没去过房子……” “我带他们去。”厨娘摘掉厨师帽抬起了头,将披散长发束了起来,冲着宋酒招了招手:“过来。” “……”宋酒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颠颠儿跑了过去:“有什么吩咐?” “搬出去。”厨娘转身吹熄拉住,指了指摆在案台上的屉子:“这个最简单,趁热吃吧。” …… 宋酒将屉子捧到桌上,往起一掀,腾腾热气扑了满脸;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面面相觑,左脸写着后悔,右脸写着遗憾。 满满一屉大包子,跟外边的酒池肉林没法比啊! “要醋吗?”厨娘敲了敲橱窗,晃了晃手里的深色瓶子。 “来、来点儿吧。”宋酒有些麻爪,从进门到现在,感觉碰见的人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未免多生事端,宋酒只好选择入乡随俗。他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屉包子要是吃不完,估计会发生点儿不愉快。 “你怎么还不走?也想吃?”厨娘端着几个瓶瓶罐罐扭了出来,看到小朱还站在桌边,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要么走,要么吃。” “我我我先走,那麻烦佳姐了,待会送送他们。”小朱脸色一变,扭头就走。 看着小朱逃也似的跑出食堂,宋酒三人的表情更难看了,这儿哪里像食堂?莫不是进了黑店? “吃。”宋酒心一横,捏起一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塞进了嘴里。按照他之前的设想,本以为进来之后首先去见见管事人,最起码也得有一套审核的过程吧?然而现实却偏离了预定轨道,目睹一场热闹酒会不说,还得卯足劲儿吃包子,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阿海和另一个小伙伴见九哥如此,自己也不好再推脱,小朱前后变化有些太大,搞得几人对这个少妇厨娘都有点忌惮。不过想想也算是释然,他们是新来的嘛,作为地头蛇,给点儿下马威也正常。毕竟这年月不同往昔,如果对方要下黑手,那用刀就行了,还真犯不着拿金贵的粮食做饵。 “好吃吗?”厨娘一直没搭理他们,自己在操作间窸窸窣窣忙活了一阵,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便服。 “好吃好吃。”三个人点头如捣蒜,挣扎着咽下白面馒头,心里叫苦不迭。 宋酒用包子挡住脸,暗暗打量这个冷冰冰的厨娘,老实说,换了便服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像普通的城市白领,虽然冰冷依旧,但感觉要比穿着厨师服好那么一丢丢。 “好吃就多吃点。”厨娘将几盏烛台都捧到了饭桌这边,自己坐在了宋酒旁边的空位,手托着腮,似笑非笑看着三人狼吞虎咽。 “佳…佳姐,那个,我那个兄弟说话不过脑子,我代他跟您道个歉——” “你和他什么关系?”厨娘面无表情打断宋酒的话,轻飘飘地丢了一句:“他要是你儿子,那这道歉我就接受了。” “……” “不是?那管好你自己。”厨娘撇撇嘴,哼了一声:“快点吃,吃饱了就走,我困了。” 阿海两个小伙儿如获大赦,用最快速度咽下了嘴里的面团子,齐声哀嚎:“吃饱了,我们吃饱了。” 宋酒自讨了个没趣,脸上多少有些不悦,想了又想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人在屋檐下,该缩就得缩,只是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晚就得罪了人。 后边的事情乏善可陈,冰山厨娘佳和热火小朱是两个极端,后者一路不停的吧嗒吧嗒,而前者简直惜字如金。离开食堂去往住宿的路上,厨娘佳前后说了不到五句话,其中三句还是“嗯嗯啊”。饶是宋酒脸皮够厚,也实在抹不下脸去套近乎,她往那边走,三人就往哪边跟,绕过几处不知道干嘛用的大房间,终于到了所谓的“住宿区”。 不得不说,宋酒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佳姐是不是故意给他们难堪了。 小朱带他们从正门进入时简单介绍过,那两排依墙而建,环绕群雕和绿化区的地方才是住宿区,那边虽然人多,但按照房屋布局来看,多装几个人绰绰有余。小朱自己也说了,带他们吃完饭就来这边安排住宿,虽然没有具体说,但听话音也能听出来,他们理应住在前边的。 可是这个厨娘把他们带去了哪里呢? 宋酒看着几头在泥巴里打滚的大黑猪,大脑一阵缺氧。 “这里是猪圈,后边有几个栏子,羊和鸡都在附近。”厨娘佳单手叉腰,指着近在咫尺的猪圈,道:“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们最好别打歪主意。” “……” “这边,对,就是猪圈后面,你们住那里。”厨娘佳又指了一个黑漆漆的方向,道:“太黑,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有需要去找小朱,吃饭来食堂。”说罢转身就要走。 宋酒有些按捺不住了,四边除了骚臭异味和圈栏再无其他,虽然武器都被收缴,不过仨人对付一个女的应该不在话下。阿海两人看出了九哥眼里露出的凶光,习惯性的散开了几步,将转身欲走的厨娘佳围在了中间。 “还有什么事?”厨娘佳停下脚步看了看三人,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 宋酒调整了几番呼吸,给阿海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退下,上前问道:“还是麻烦佳姐带带路吧,我们初来乍到,这边又是放食材的地方,万一不小心弄错什么可就罪过大了。” 厨娘佳瞟了眼宋酒,挑眉问道:“我要是不去呢?” “那我们只好跟着佳姐您回去了,没有老司机,我们不敢上路啊。”宋酒干笑两声,说道:“而且我那兄弟好像跟小朱队长一块儿走了,我们总得找找他呢。”阿海两人打蛇随棍上,表情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溢美之词廉价抛售,拼命往这个冷艳少妇身上砸。 宋酒琢摸着她撒撒下马威也就差不多了,毕竟焦子谦一时嘴快,讨厌归讨厌,但也不至于这么戏弄他们。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先服个软,顺便耍耍无赖,最多让她骂几句,然后麻溜的该去哪去哪。谁知这个厨娘根本不买宋酒的账,冷笑着听完几人的话,甩下一句“随你便”,然后就调头走了,留下三个小伙儿在猪圈旁的腥风里凌乱。 “九哥,这娘们儿成心的吧?我去恁死她。”阿海怒了,跟着宋酒混了一年多,啥时候吃过这种憋?当即弯下腰在猪圈旁抠起一块尖石,掂了掂分量就准备去下黑手。 “回来。”宋酒气得够呛,围着猪圈踱了几圈,终究还是忍了下去。话说回来了,除了忍,也没别的招儿,在人家地盘儿耍流氓,还是得拎清自己的斤两。 “谦儿哥咋办?不管了?”另一个小伙儿也有点儿懵,酒会上的喧闹气氛还萦绕耳边,而身旁却是臭气熏天的猪圈,这个落差也太大了。 “先去后边看看,今晚别闹事。”宋酒恨恨地啐了一口,暗自琢磨着鸠占鹊巢之后怎么洗刷那个厨娘,借着月色分辨了下方向,循着厨娘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宋酒的方向感一般,大概回想了下距离方位,估摸着这里应该是这座堡垒的尾部,猪圈后头整个就是棚户区,和广场那边简直是天壤之别。前几天的大雨应该也滋润了这边,脚下全是一踩一滑的烂泥,再加上几个畜生棚都在跟前,气味要多难闻有多难闻。泥泞小道两边摞着许多潮湿草甸子,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穿过犹如战壕般的小径,总算看到了一间茅草屋棚。 茅草棚子在黯淡月色下显得鬼影幢幢,土坯墙体破败不堪,一扇关不上的门道尽凄风苦雨。 宋酒摸了摸裤兜,火柴还在,于是划着一根探了进去,豆苗火光拢起一道光圈,隐约照亮了潮气瘆人的茅草棚——里边和外边基本上没区别。 “这他妈是人住的吗!太欺负人了吧!“两个憋了一肚子白面的小伙儿悲愤的不行,凭什么啊!虽然我们没安好心,但你们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吧! “嘘,今晚先凑合了。”宋酒从地上拾起一撮比较干燥的茅草,攒了一堆点起火,借着蹿起火苗的光亮,和两人大概收拾了一番。棚屋也就一间厕所大小,除了茅草就是鸡屎,土地虽然不似外边那般泥泞,但也透着阴冷的湿气。三人掩了门,抱着膀子围坐在火堆旁边,愣愣地盯着火苗发呆。 事情的进展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先把信号弹拿出来,茅草棚就茅草棚吧,正好能藏东西。”宋酒皱眉盘算了一阵,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反正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六天,没必要第一晚就死磕。 两个小伙儿早就憋不住了,闻言急忙跑出了棚屋,过了十多分钟,一人提溜着一个糊满黄色异物的塑料袋跑了回来,门外风一吹,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宋酒俩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指着俩人骂道:“拿回来干嘛!埋他妈猪圈里啊!还嫌不够臭是怎么地?!” act12:第一日 act12:第一日 四月清晨,春寒依旧。 宋酒瞪着通红的两只眼,推开倚在土坯墙上的破门,门外有几个半大孩子,拖着一大把不晓得哪里砍来的苜蓿,正架起铡刀剁草。 宋酒有些发懵,昨晚守了半宿,后半夜才眯瞪了一阵,天刚破晓就被鸡鸣给吵了起来,好容易蒙着衣服小憩片刻,门外又传来小孩儿的嬉笑与黑猪的噪声。 “你们干啥?”宋酒左看右看,这几个半大孩子估计还没铡刀高,两个小女孩拽着铡刀宽厚的刀背,一个男孩正用小手把苜蓿往铡刀下边塞。看那两个女孩扶着铡刀颤颤巍巍的手,宋酒不由得有些紧张,这要是滑脱手,不得给那小男孩劈成两爿? “铡猪草。”小男孩咧嘴一笑,擦了擦脑门儿汗珠退开,像模像样的一挥手:“铡!” 两个小女孩嬉笑着松开手,厚重刀刃“唰”地坠落,将刀槽下塞着的苜蓿截成了两段。 宋酒愣愣地看了半晌,直到小男孩又去捡起短了一半的苜蓿往刀下塞,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过去拨开小孩儿,道:“去,一边儿玩去。”说罢撸起袖子,接手了仨小孩儿的岗。三个小东西也听话,拍拍手上的草灰,排排站立到一旁,近距离观摩宋酒表演铡猪草。阿海和另一个同伴也醒了,一边抠眼屎,一边看九哥卖苦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其实宋酒对农活并不陌生,他们一家生活在市里,不过老家还遗留着几亩薄田。父母普通工薪,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他和姐姐,无暇顾及田地,所以一直交由生活在村里的叔伯打理。少年时的姐弟俩每逢假期都会随同父母回去,偶尔也会跟着下地帮把手,起初还挺新鲜,一来二去之后发觉不对,要干的活儿越来越多,从此以后打死也不愿意再回村里。 宋酒抻了抻腰,迎着早生旭日,不由想起了往昔许多事,就这么想着、干着,没多会儿功夫,居然把小孩儿们拉来的苜蓿铡了个干净。 “九哥你,你这是咋了?”阿海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表情很是犹疑,昨晚憋着要杀人的九哥,咋睡了一觉就转性了? 宋酒瞪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忙活,看了看猪食槽,里边尽是些馊水,于是扭头问那几个小孩儿:“你们平时咋喂的?有饲料没?” “有。”小男孩挺了挺胸脯,颠颠儿跑到昨晚三人路过的草甸子堆那边,撅着屁股从里边拽出一个化肥袋子。 “去帮把手,傻站着干嘛?”宋酒眼睛一斜,阿海一个激灵,急忙跑了过去接管化肥袋。 宋酒擦了擦汗,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己扑哧一乐,低头找了找,从棚屋侧边拎过来一个大铁盆,‘咣当’扔到了地上,指着阿海手里的化肥袋:“倒!” “诶诶,我倒,我倒…”阿海也顾不得其他,笨手笨脚撕开线袋,一个倒提驴,半袋子糠色饲料洒了一盆。 “停停停!又不是给你吃,倒这么多干啥?”宋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走到小孩儿跟前又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水呢,给大哥把水拿来。” “好嘞。”小男娃一拍胸脯,从草甸子下边又拽出一根脏兮兮的软管。这次不用宋酒发话,阿海主动接了过来,茫然四顾,不知道应该干嘛。 宋酒对这个从前的公子哥儿也没法要求更多,夺过皮管伸进了铁盆,草甸子那边的小男娃呲牙傻乐,探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水管里‘吭哧吭哧’响了几声,紧接着潺潺水流便涌了出来。 “我操,自来水?”阿海眼珠子鼓出老高,惊讶道:“妈的自来水给猪做饭?” “河水。”宋酒探手在管口接了点水,手指一捻,指缝间留下了一层细细的泥沙。 阿海对这个不甚清楚,只是觉得今天的九哥又给他露了一手,从前只知道九哥心黑手狠会杀行尸,今天才知道,原来九哥也是庄稼一枝花。 宋酒无暇理会两个愣头小伙儿异样的目光,卷起袖子把铡成碎的苜蓿丢进盆里,和着水和饲料搅拌成了黏糊糊的一大盆。接下来的活儿不用他,阿海俩人也看明白了,主动从两个小女孩手里要过小铲子,将拌好的饲料铲进了空空如也的猪食槽,肥头大耳的黑猪滚着泥水凑了过来,猪拱在食槽里搅了搅,欢叫着大快朵颐。 “吃吧,多吃点儿,吃胖了才能宰你。”阿海一脸哀怨的蹲在猪圈边念叨,黑猪嫌他烦,屁股一拱甩起一片泥浆,逼退了这个逼逼叨叨没完的家伙。 “得了,还要干啥?给大哥说,大哥今天罩你。”宋酒没由来的一阵放松,捏了捏小男娃的脸蛋儿,笑道:“谁让你们来干活的?那铡刀你们用不了,以后别弄了。” “不干活哪有饭吃?” 熟悉的女声飘然而至,宋酒几人闻声转头,齐齐盯住了信步而来的厨娘佳。昨晚天色昏暗没有细瞧,这会儿天光正好,总算把她看了个真切。 微卷长发自然的搭在肩上,在晨光下透着淡淡栗色,散落发丝落到脸前,浅遮了不施粉黛的侧脸;纤细柳眉下有一双锐利的眸子,不用言语,只是逼视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带着一副口罩,遮掩了口鼻,更凸显了那双眼眸中令人不悦的神色,黑衣黑裤,脚上还套着沾满泥泞的筒靴……不用说,这几个小孩儿必定是她打发来干活儿的。 宋酒眯起眼皮挺直了身子,方才回忆起往昔的好心情随着这个女人的到来渐渐消失。 厨娘佳径直绕过三个小伙儿,探身看了看猪食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不错,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有什么毛病?这小孩儿还没铡刀高,你让他们干这活儿?”宋酒说完就后悔了,暗自惊疑自己是什么情况,干嘛要多管这种闲事。 厨娘佳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摘下了口罩,道:“接着说,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看样子昨晚憋了很多怨气嘛。” 宋酒咬了咬牙没有接茬,看着这张读不出年龄的脸,心里愈发烦躁。 “没话说了?很好,带着你的手下跟我来。”厨娘佳轻蔑一笑,将三个小孩儿打发走,绕过猪圈朝着棚屋走了过去。 宋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招呼上阿海两人跟了上去,不就是干活儿么,干就是了。 不过厨娘佳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仨继续扮演苦力,自顾自走进棚屋四下看了看,笑道:“对这个住宿环境满意吗?” “还行,能遮风避雨就好。”宋酒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目前为止还不晓得这女人在这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不爽归不爽,该忍还得忍。 “嗯。”厨娘佳语焉不详的点了点头,踱步走了两圈,问道:“我看你刚才干活儿挺麻利,以前做过?” “是,老家在农村,干这些还算熟悉。”说起农活儿,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飞回了从前,飞回了从前那一个个春忙秋收,飞回了那个有着父亲母亲和姐姐的家。 “厨房缺人,你们仨以后跟着我做工,干得好了给你们多记工分。”厨娘佳冷不丁抛出了橄榄枝,又打乱了宋酒的思绪。 “工分?” “对,这里要记工分,一切物资按劳分配,当大爷你是来错地方了。”厨娘佳抿了抿嘴唇,打量着三个小伙儿,揶揄道:“不过我不勉强,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 “有选择权吗?”宋酒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三人对这里的规矩完全不了解。 “当然有。”厨娘佳一改昨日惜字如金的风格,解释道:“如果不想做,你们就去找小朱。” “他会给我们安排其他活儿?” “他会送你们出去。” “……” 就这样,雄心万丈来颠覆河岸堡垒的几个年轻人,在经历一夜凄风苦雨之后,再次投入了厨娘佳门下。与昨晚稍有不同,昨夜他们还算是客人,而今天之后,他们则成了正经八百的厨房帮工。 双方达成不平等协议之后,厨娘佳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蔬菜大棚,大棚里猪圈不远,和宋酒猜测的差不多,这片区域是堡垒的尾部,专门用来搞养殖种植的。厨娘佳收了新小弟心情似乎不错,带着他们参观了所有牲畜圈栏和菜田大棚,尤其给他们讲解了这里的引水方式,以及后勤物资这一块儿的大小注意事项。有那么一刹那,宋酒觉得自己是应聘到了一份新工作,开始还一心二用留意着周围环境细节,没多会儿就被厨娘给洗脑了,一边走一边记,直到午饭时分,战略计划的细节没记住几个,倒是把用水方式、彩田分布、饲料调配背了个滚瓜烂熟。 “九哥,这娘们儿以前是搞传销的吧?”阿海捧着洋瓷碗,大口大口吸溜着面条,咂嘴道:“想想办法啊,咱又不是来当小工的。” “对呀对呀,谦儿哥也不晓得哪儿去了,梦凡和小丫头也没见消息。”另一个小伙儿连声附和道。 “不要急,这娘们儿不简单,别露出马脚。”宋酒皱眉想了想,起身道:“该干嘛干嘛,有话晚上回去说。” “噢……诶,九哥你干嘛去?” “打饭啊,这面条真不赖,多吃点儿。” act13:依然第一日 act13:依然第一日 午饭后,喧闹食堂归于平静,宋酒和阿海两人绑着围裙打扫卫生,厨娘佳坐在操作间监工,里外一片祥和。 “收拾完去休息吧。”厨娘佳对仨人表现还算满意,见清理的差不多了,挥手给仨跑堂的放了假:“外边可以随意溜达,别去围墙哨卡,有问题来找我。” “去哪儿找你?”宋酒抬头问道。 “白天来这儿,晚上别烦我。” “我能去找找我哥们儿吗?” “可以,但我劝你别去。”厨娘佳撩起门帘,想了想补充道:“在这里,顾好自己。” 宋酒仔细揣摩了这句话的意思,隐隐觉得厨娘佳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没等他继续发问,厨娘佳已经钻回了操作间。 食堂白天不用灯火,关了门窗里边就是一片昏暗,操作间不允许他们进去,宋酒也不好再去追问,坐在凳子上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出去探探风。这里的一切都和想象中不同,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规矩界限,但事实上,他们三个已经陷入了莫名的困境。 相比昨晚,白天的广场要安静许多,只有一些半大孩子在嬉闹,偶有年轻男女在荫凉地歇脚,像极了城市住宅小区。三个陌生小伙儿出现在广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对于宋酒他们略带异样的目光,“原住民”们也同样不放在心上,围墙那两边的私宅基本都开着门,一个院门口摆着几张椅子,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捧着大幅十字绣闲聊着,不时爆发出一串愉快的笑声。宋酒觉得自己三个仿佛透明人一般,站在广场中央四处张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奇怪了。”宋酒捏了捏袖子里顺来的不锈钢勺,转头对阿海道:“你俩先回去,我自己去看看。” “能行吗?”阿海也没了主意,平时要么焦子谦带队,要么洛宇带队,他们不用动脑子,眼下九哥成了光杆司令,自己俩人再不跟着,万一出点儿事咋整? “我又不干嘛。”宋酒干笑两声,叮嘱道:“你俩老实待着就成,别惹事。” …… 宋酒走到广场边那排公交座椅处坐下,望着对面那堵隔断两片区域的砖墙,眉头又皱了起来。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暂时还没偏离预先计划的轨道,梦凡被带走了,去了什么地方还不知道,但很显然,这里会有一个专门用来关押“战利品”的地方,梦凡战斗力一般,不过脑子够用,宋酒对她倒不太担心;至于自己三人,也还勉强,厨娘佳的脾性固然怪异,不过暂时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食堂每天可以见到大量人员,并且三个人也没有被限制自由,这一点儿算是很不错的。 唯独让宋酒有些担忧的,是焦子谦。 这里的环境和外部差异太大,深山老林里出现这种养老社区一般的地方,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按照铁道游击队那些人的说法,这里应该是类似武装堡垒的据点,可是目前来看,并没发现哪里存在着强力武装。昨晚给小朱撑场子那帮人倒是一水的枪,可那些枪基本都是土造猎枪,也和铁道游击队的描述不符,就靠那些落伍的武器,别说威慑其他幸存者,行尸那关就铁定过不去。 可话又说回来了,野林外那片伐木地、这里的防御工事、屋宅、物资储备……显然又需要大量人力和武力来维持,不然也说不通呐。 “在哪儿藏着呢?”宋酒紧锁眉头盯着一侧原木高墙上望风的哨卡,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找那个小朱。 厨娘佳没有骗他,外边确实可以随意走动,本来宋酒还担心围墙后不许进入,结果压根儿没人搭理他。宋酒深深吸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振奋精神沿着昨天的来路折返过去,沿途总算见到几队武装。 “诶,那个,请问哪里能找到小朱队长?”宋酒拉住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男人,声音里满满的真诚:“我找他有点急事。” “你去塔楼那边等吧,他带队出去了。”面相善良的男人果然很和善,抬手指了指大门那边的塔楼,末了还给宋酒投去一个温煦的笑容。 宋酒道了声谢,带着满腹疑问赶赴塔楼那边,和昨晚差不多,门洞下边还是那个搜走他们武器的秃子。秃子看他远远走了过来,踩灭手里的烟蒂,一脸不善的站了起来。 “谁让你过来的?哨卡跟前不许瞎晃悠,知不知道?”秃子头顶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疤痕一直延伸到鼻梁处,看起来左右眼都有些不对称。 宋酒暗暗打量着周围几个围拢而来的汉子,急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来找小朱队长,刚才巡逻那些人告诉我,让我来这里等他。” “找小朱?找他干嘛?”疤脸秃子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撇嘴道:“他不在。” “噢,昨天对亏小朱队长收留,我是想来感谢他的。”宋酒憋着蹭蹭上蹿的火气,继续扮演良民:“方便的话,我在这儿等他就好,不耽误你们事儿。” “感谢他?”秃子摸了摸光头,咧嘴露出一口烟熏火燎的黄牙,怪笑道:“他娘的小朱这货够鸡贼,刚来一晚上就给拿下了嘿。” 周围几个守卫闻言纷纷大笑起来,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宋酒,一个刺头小子还接茬嚷嚷:“小朱就好这口,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不比姑娘差嘛。” “哈哈哈哈……” 宋酒脸色变了变,总算明白了秃子几人话里的意思,靠你妈啊靠你妈,笑吧,有你们笑不出的时候。面色铁青的宋某人心里如是想着。 “哟!生气了!“刺头男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故作惊奇的走近几步,指着脸色僵硬的宋酒调笑道:“可别哭出来啊,哥儿几个逗你玩的,你可不能跟小朱吹枕边风呐。” 宋酒强行抑制住抠他眼珠子的冲动,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们……就这么缺女人?” “你说什么?”疤脸秃子眼睛一斜,萝卜手指点了点宋酒脑门儿:“大声点儿,听不见。” 宋酒脑袋被戳的一阵后仰,心里愈发觉得这个地方诡异,按捺着火气,咬牙又问了一遍:“我说,营地里那么多女人,你们怎么还饥渴成这样儿?见个男的都调戏?” 刺头男啐了一口,倒提着枪托走近两步,一旁疤脸秃子拦住了他,眯眼瞪着宋酒,冷声道:“爷们儿拿你寻个乐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 宋酒猛地想到了什么,蹿起的怒火瞬间熄灭几分,忽略了秃子的挑衅,问道:“我没别的意思,昨天我不是还带来个姑娘吗?难道不允许你们碰?” “不该问的别问,看你新来的,今天不跟你计较,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疤脸秃子脸色变了变,扯着刺头男走回门洞底下,看样子是不打算搭理他了。 如果说他们继续挑衅,宋酒兴许会暂避锋芒,可他们这幅模样却又勾起了宋酒的疑心,似乎围墙内外的人之间有着严格的界线?或者说,这营地存在着某些不能触碰的规则?无论是哪一个原因,起码都透露出一个讯息:河岸营地除了武装守卫和广场居民,必定还存在着不为宋酒所知的秘密。 想到此处,宋酒有了主意,厚着脸皮跟进了门洞,赶在秃子发飙之前便举起了双手,解释道:“哥儿几个别冲动,小弟初来乍到,对这儿确实不了解,有冒犯的地方几位大哥多担待。” “甭废话了,滚蛋。”秃子挥了挥手,驱苍蝇一样试图打发宋酒。 然而宋某人脸皮厚起来也是一城墙两砖瓦的,直接无视了秃子的驱逐,腆着脸蹲在了一旁:“小弟现在在食堂干活儿,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几位大哥别客气哈。” “操,还真有没脸没皮的。”刺头男扑哧一乐,带着那副欠揍的表情揶揄疤脸秃子:“这小子该不是看上你了?” “滚你妈,老子不好这口。”疤脸秃破口大骂,指着宋酒道:“你离老子远点儿,不然干你啊!” “好好好,我退后。”宋酒格外的听话,往外边挪动了几分,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道:“咱这儿不是很安全嘛,小朱队长他们出去干嘛了?” “安全?那是有我们在,要不是爷们儿们定期肃清行尸,你还想在食堂做工?早他妈被行尸活剥了。”疤脸秃不屑的哼了一声,火气也被宋酒的死皮赖脸给磨掉几分,没好气的骂道:“这他妈不是刚开春,行尸又他妈醒了,附近山里去年雪埋了不少,不清理都是麻烦。” “秃子哥啊,你看我能不能也跟你们一起做守卫啊?”宋酒打蛇随棍上,一串唯心赞美飚射而出:“我一男的,老在食堂擦桌子算什么事儿呢,还是跟着秃子哥你混比较有前途。” “哈哈哈哈,就你小子这身板儿,还是老老实实抹桌子去吧。”疤脸秃被捧的挺开心,咧嘴笑了笑,眼珠一转,道:“你真放着悠闲日子不过,想扛枪当巡防?” “真的啊,我在外边的时候虽然没秃子哥你们这么牛逼,不过也杀过行尸的,不骗你。”宋酒年轻的脸孔配上诚恳的语调,简直像极了请缨当炮灰的愤青,似乎生怕秃子不信,还煞有其事的挥了挥拳头,表示自己确实很能打。 “这样儿,你要能给哥儿几个打壶酒来,说不定哥哥我还真能把你调过来。”疤脸秃眨眨眼,抛出一个诱惑性条件:“不要多,一壶就行。” “去哪儿弄啊?”宋酒脸上写满了无知,惊讶道:“这儿还有酒?” “废话!”疤脸秃挥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他娘不是在食堂帮工?佳佳那娘们儿存着不少酒,自己想办法去。” “……” “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被抓住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们无关,听懂没?”疤脸秃给了一棒子,又拿出根胡萝卜:“要是能成,我明天就给头儿知会一声,把你编进我们队。” “头儿是谁啊?我还没见过呢。”宋酒急忙接上话茬。 “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头儿一天天的忙着呢,不然你们哪来的吃吃喝喝——” “咳,行了,那小子,你去搞酒去吧,麻溜的。”刺头男干咳一声打断了疤脸男,轰宋酒走人的同时还瞪了疤脸秃一眼,后者脸色有点尴尬,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 两个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宋酒的眼睛,宋酒佯装未曾在意,默默记下他们说的话,正要起身离开,塔楼上的守卫吆喝了一声,紧接着,熟悉的开门机括咔咔响起,两扇厚重的木门徐徐打开,小朱队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今天这么早?”疤脸秃推了把宋酒,挤挤眼示意他赶紧去办事,自己口风一变,迎上了归来的小朱。 然而后者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大步过来与他击掌,仿佛没听到疤脸秃说话一样,依然站在门外。 “咋了这是?”刺头男蹦下木栏,小跑着凑了过去,没等走近,却见门口的小朱晃了一晃,随即一头栽倒在地,露出后心处一截明晃晃的钢条。 act14:消失的焦子谦 act14:消失的焦子谦 宋酒默默退出人堆,一声不吭返回了大食堂。 食堂里只有几桌零散的食客,看装扮,应该是其他生活类职务,男男女女七八个人,正在那里有说有笑;厨娘佳坐镇操作间,正聚精会神看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宋酒推门进来时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宋酒站在厅堂中央愣了半晌,这才想起阿海两人之前已经被他撵了回去,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坐在一边的那伙儿男女给叫住了。 “喂,你是新来的吧?”一个满脸粉刺的姑娘招了招手,唤道:“过来坐会儿。” “不了,你们吃。”宋酒咧了咧嘴角,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刚才被疤脸秃他们戳戳打打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谁知道这几个小瘪三儿会不会也闲的发贱拿他寻开心。 “让你来坐一会儿,没让你吃饭。”粉刺妹显然不懂什么叫推辞,拽了拽耳垂的大圆环,有些不悦:“这么不给面儿啊。” 宋酒只能继续深呼吸,努力抑制疯狂上涌的火气,心里不住的哀叹:三年了,怎么还没有把这种蠢货淘汰干净啊? “佳姐,你家跑堂的怎么这样啊。”粉刺妹见宋酒不理她,一脸哀怨的望向厨娘佳,抱怨道:“交个朋友嘛,又不会吃了他。”同桌的几个男女暗暗窃笑,也不帮腔,不知道打算看谁的笑话。 “几位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下次。”宋酒有些不耐烦了,琢摸着赶紧远离是非之地,同时也有些奇怪,小朱他们对厨娘佳的态度都蛮敬畏的,怎么这几个小瘪三儿胆子这么肥?难道又是沾亲带故的? 仿佛是为了回答宋酒心头的疑问,一直默不作声看书的厨娘佳抬起了脸,理了理被厨师帽压走形的头发,指着那桌男女冷声道:“吃完就滚,别烦我。” 男女那桌瞬间哑火,偷笑的也闭上了嘴,粉刺妹脸色通红,瞪了眼宋酒,转过身不再言语。 宋酒松了口气,余光瞟见厨娘佳看向自己,急忙解释:“我不吃饭,我现在就走。” “谁让你走了?你待着,我有话跟你说。”厨娘佳合上书页,转身走进操作间里边,过了没多会儿,捧着一个搪瓷缸子走了出来,看也不看那桌男女,径直坐到了宋酒对面。 “怎么了?”宋酒这会儿很是心烦意乱,担心这冰山厨娘又整什么幺蛾子。 “这话该我问你。”厨娘佳语气不咸不淡,把搪瓷缸往他面前推了一推,道:“你不是去找你朋友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宋酒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搪瓷缸里不是别的,正是疤脸秃几人怂恿他去偷的东西。 “这是什么酒?”宋酒捧起缸子闻了闻,不像白酒,金潋潋一层,还有几分香甜气味。 “梅子酒,我自己酿的,尝尝。”厨娘佳抿嘴笑了笑,没有点破他拙劣的话题转移。 宋酒也没客气,端起搪瓷缸沾了沾嘴唇,舌尖略有酸涩感,之后是一股甘甜,几乎没有酒精的味道。 “酸甜的。”宋酒咂咂嘴回味了一番,赞道:“蛮好喝。” “我拿米酒酿的,酒精度不高,能解解馋,不会误事。”厨娘佳对他的评语还算满意,拾起盖子扣了上去:“不是给你喝的,你把这个拿给他们吧。” “啊?!”宋酒闻言一惊,伸出的手僵在的半空。 “怎么,白给的不要?”厨娘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揶揄道:“非要做贼?” “不不,不是。”宋酒脑中飞速过着画面,试图回忆起哪里出了纰漏,怎么厨娘佳就知道了呢? “别猜了,找他们办事的人很多,不光你一个。”厨娘佳破天荒赏了宋酒一个笑脸,道:“我不是说了?有问题来找我,你当我随便说说?” “我…”宋酒语塞,找不出话语来回答,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又变了几番,隐隐竟有种心悸。 “好了,不知道说什么就算了,不用硬憋。”厨娘佳站起身,整个人又恢复了冰冷,道:“你不是觉得我让小孩儿去喂猪很过分吗?以后那几头猪归你管,掉一两肉剁你一根指头。”丢下一句不可抗拒的命令和呆若木鸡的宋酒不再理会,厨娘款款走回操作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又翻开那本没封面的书读了起来。 宋酒呆坐在桌前楞了半晌,看向厨娘佳的目光愈发复杂,几番想要发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宋酒目前的疑惑太多,甚至有些无从开口,左右思虑一番,决定还是先回棚屋冷静冷静,理一理这两天内发生的诸多怪事。 …… 阿海和小伙伴闲得发慌,趁着中午闲暇在棚屋里捣鼓武器,宋酒回去的时候两人正满头大汗瞎折腾。 “干嘛呢?”宋酒扫了一眼,昨夜简单收拾的地面又变成了一片狼藉,满是木头碎茬和一些锈迹斑斑的铁丝铁皮。 “这个。”阿海嘿嘿一乐,献宝似得抛给他一物。 宋酒接住那玩意儿瞧了瞧,愁云惨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哥俩儿动手能力还挺强,就地取材用木头和铁皮diy了一柄短匕,卖相虽然比较寒碜,不过刃口倒很锋利,抹脖子绝对好使。 “哪儿来的铁皮?”宋酒摸了摸裹在木板外层的锈铁皮,不由有些奇怪。 “早上给猪拌食那盆。”阿海很是得意,撩起上衣摆嘚瑟道:“管够!” 宋酒二话没说给了他一记暴栗,骂道:“是不是傻?盆拆了老子拿啥喂猪?” “……”阿海揉了揉脑袋,支支吾吾道:“九哥你真打算以后就在这儿喂猪啊?” “服了。”宋酒无言长叹,把搪瓷缸子摆在窗台上,将两人招呼了过来:“第一,我没让你俩瞎折腾,你俩就给我老实点;第二,就算要搞家伙,也不用费这劲,你有这撕铁皮的功夫,为啥不能直接把铡刀刀槽卸掉?” “诶?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阿海一拍脑门儿,露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就说好像差点啥!” “差点儿脑子。”宋酒没好气的瞪了俩人一眼,摆手示意安静,继续道:“这事儿先揭过,我有正经事说。” “咋了?” “小朱死了。” “啊?!“ “我亲眼看到的,就半个小时以前。”宋酒皱眉想了想,抛出另一个重磅消息:“应该是洛宇她们干的。” “什么?!!”捧哏二人组的惊呼声又高了一个八度。 “别嚷嚷。”宋酒探头看了眼窗外,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别人干的啊?”阿海有些不理解,疑惑道:“洛姐她们不是到对岸去了吗?” “这就不好说了,但那刀,我特意凑近看了看,是咱们的锋钢锯刀。”宋酒比划了一下他们队伍的专用凶器,笃定道:“子谦的车床手艺你们都见过,我不会认错。” 阿海两人面面相觑,脑袋都有点发晕。 “先不用管洛宇她们,小朱已经死了,不会影响到咱们。”宋酒叹了口气,给两个跟班宽了宽心,接着又道:“现在的问题是,子谦不见了。” “……” “昨晚小朱带着子谦离开的,依子谦的性格,就算不闹事也不会安安静静待着,最起码他会找机会来食堂。但是中午没有见他,我去找人的时候守卫说了,小朱带队去附近山里清理行尸。所以,我估计……” “谦儿哥和那家伙一起出去了?”阿海脑袋总算灵光了一次。 “很有可能。”宋酒点了点头,道:“这么一来的话,小朱的死也能说得通了,兴许就是子谦使得坏,和洛宇来了个里应外合。” 阿海两人的脑补能力也不差,略一盘算便明白了宋酒所指,虽然只是猜测,却也附和逻辑。 “谦儿哥可以啊,刚一天就干挺了他们一支主力!“阿海显得有些兴奋,焦子谦和洛宇率先得分,搞得他也有些心痒痒。 “先别乐,这是咱们瞎猜的,具体情况还不明朗。”宋酒却高兴不起来,假如事实真像他推测的那般,估计洛宇那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毕竟他们制定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节,焦子谦也绝无可能在临时随队外出的情况下联络到正要赶往河岸的洛宇。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小朱带队所去的地方就是河岸那边,这才和洛宇部分撞了个正着,双方是如何发生摩擦的不得而知,总之最后应该是以小朱部分完败而告终。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还存在一个问题:小朱他们怎么正好就去了河对岸? 宋酒捧下搪瓷缸抿了口,咂嘴道:“我晚上再去摸摸情况,你俩别待着了,跟广场那边的人探探口风,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里的老大,别太明显,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不太寻常的地方。” 两个小伙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缸子,似乎根本没听到宋酒刚才的吩咐。 “别看了,没你俩的。”宋酒白了两人一眼,揣起缸子离开了棚屋。 …… 宋酒经过食堂时又碰到了粉刺妹几个人,她们正坐在群雕那边聊天打屁,远远瞧见宋酒走来,径直起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时值午后,阳光不似正午那般刺眼,广场上的人又多了起来,不过基本没有他们这种七八个一群的,周围散步闲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指指点点停下脚步开启了看戏模式。 宋酒也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闲,居然还特意在广场上堵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要干嘛?揍我吗? act15:警报与警告 act15:警报与警告 “刚才跟你说话干嘛不搭理我?”粉刺妹依然首当其冲,挺了挺寒酸的胸脯,毫不客气的推了宋酒一把。 “这样,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办点事,回来陪你们聊,好吗?”宋酒真心没功夫陪她瞎耗,一门儿心思想糊弄过去,岂料粉刺妹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脚步一闪再次挡在他身前。 宋酒有些烦了,这几年在外挣扎奔波,但凡挡路的都是用刀说话,哪儿见过这种小痞子一样的挑衅?细细打量这几个男女,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按说早该过了叛逆期了,外边行尸肆虐,他们还有空在避难所耍横,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在食堂我是给她面子,离开食堂她不好使,懂了吗?”粉刺妹仍然不依不饶,似乎很享受这种欺负新生的感觉,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度让宋酒以为她就是这座堡垒的幕后主人。 宋酒犹疑着眨了眨眼,问道:“你说的‘她’,指的是佳姐咯?” “没错,你可以找她去告状。”粉刺妹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瞧着宋酒,哼道:“大老爷们儿搬女人来压我,丢不丢脸。” “小姑娘。”宋酒长吁一口气,心知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索性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跟你聊聊。”粉刺妹甩了甩乱发,说了一句让宋酒心惊肉跳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嘛的,东西我先没收了,想通了去那间屋子找我。”说着指了指群雕西边那排屋宅,继续道:“门口晾着衣服那间。” 宋酒脸色瞬息万变,一时拿捏不准粉刺妹的意思,后者似乎也失去了为难他的兴趣,哼了一声,扭着并不纤细的腰肢转身离开。周围一众围观党见没戏看了,各自又恢复常态,该聊天聊天,该散步散步,只留下一个满脸惊疑的宋酒在广场上吹风。 就在宋酒左右为难的当口,几声刺耳锐响突兀地撕破安宁,犹如平地惊雷,瞬间淹没了广场上的嘈杂人声。 整个广场突然沸腾起来,刚刚还闲适自如的人群忽然化作鸟兽散,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闹哄哄涌进了各自的屋宅;四边原木高墙上望风的巡防人员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画风陡然一变,懒散消失不见,举目望去尽是匆忙奔走的身影。 警报声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三五分钟,整个广场便被一众手执刀枪棍棒的幸存者给塞的满满当当。不用问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宋酒暂时抛下芜杂想法,丢掉半缸晃荡的梅子酒,撒开脚步跑回了猪圈后边的棚屋。 阿海两人的警觉性也不差,宋酒在半路碰见了两人,不待阿海开口询问,宋酒先急赤白脸的嚷嚷了一通:“信号弹呢?信号弹在哪?” “在...在猪圈啊。”阿海被吓了一跳。 “去找,挖出来。”宋酒没有多做解释,当即催促两人回去寻找。 阿海一脑袋问号,带着宋酒赶到猪圈跟前,见四下无人,和另一个小伙儿合力搬开猪食槽,直接用手去掏下边的烂泥,掏了没几下,阿海脸色便僵住了。 宋酒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坏菜,满腹怨气一下涌了上来,大步跑回棚屋,从墙角抠出阿海暗藏的几把diy短匕,风风火火跑了出去;阿海俩人满心惊惧,明明昨晚刚埋到这儿,怎么突然就没了?这可是唯一用来联络外部人马的玩意儿啊!再想到九哥刚才的暴怒,俩人也隐约猜到了什么,没有废话,赶忙取了武器跟了上去。 等他们三个满头大汗返回广场时,那边蜂拥的人群已经列好了队,正分批被端枪的守卫带往砖墙那一边。宋酒这会儿也顾不得观察人家的战斗队列,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急忙从绿化带那边钻了过去,直奔粉刺妹所指的那间屋宅。 厨娘佳站在食堂窗口,望着宋酒三人火急火燎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 宋酒站在一排造型相同的屋宅前,望着每门每户院前的晾衣杆,蓬勃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一半。 “想通了去那间屋子找我……门口晾衣服那间……” 粉刺妹倨傲的话音还萦绕耳边,然而整排建筑前挂着的衣服却晃瞎了宋酒的眼。这你妈是不是傻?为啥这种蠢货能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偷走暗藏的信号弹?!无法用言语描述宋酒此刻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宋酒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搞革命。 这也太没谱了吧? “九哥…咱们?”阿海小心凑近浑身发抖的宋酒,支支吾吾问了一声。他俩负责的‘战略设备’不翼而飞,自然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万一导致计划失败,后果可不是挨两句骂的事儿。 “找,挨门挨户找。”宋酒牙齿咬得嘎嘣直响,正要抬脚踹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肌*子抱着一捆削尖白蜡杆子,呆呆望着门口的宋酒,左右看看,结巴道:“干…干啥?” “找人。”宋酒悻悻收回抬了一半的腿,面不改色心不跳,问道:“有个满脸粉刺的小姑娘,是住这间吗?” “找古丽?”肌*子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隔壁:“她住这间。”说着疑惑的看了几人一眼,问道:“新来的?找她干嘛?” “谢了。”宋酒没理他的问题,走了一半又回头指着广场问道:“这是怎么了?都干嘛去啊?” “行尸警报啊。”肌*子把怀里的白腊杆往前送了送:“有家伙吗?” “有的,谢谢啊。”宋酒没有再多问,径直走向那间屋子敲了敲房门。 那个肌*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站在那儿走走停停,不时回头查看这边的情况。 广场人声有些噪,宋酒敲了半天才等来开门,果然,就是那个粉刺妹。 粉刺妹打开门左右看了看,闪开身子将三人让了进去,看到肌*子站在远处张望,抬手竖了竖中指。肌*子见状也不好再观察,苦笑一声跑进了广场队伍。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也不笨嘛。”粉刺妹换了身衣裤,神情满是得意,将三人带进小客厅,自己坐在了主位,冷笑道:“坐吧,就我一个,别怕。” 宋酒真是气笑了,吩咐阿海过去拉上了窗帘,查看了客厅一侧的卧室,确认没有伏兵,这才过去坐到了粉刺妹对面。不过宋酒并没着急说话,就那么上下打量着她,不开口,也不动作;阿海两人没过来,都守在了门口,透过窗帘缝隙查看着外边的情况。 没人接粉刺妹的话茬,屋子里开始发酵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 “现在没外人,你不用藏着掖着。”粉刺妹端起桌上水壶倒了两杯水,表情很自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宋酒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好像还没有熟到‘自己人’的地步。” “随便你,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粉刺妹丝毫不在意宋酒的调侃,开门见山道:“你那东西是信号弹,我认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流亡在外的幸存者,听说这里能避难,所以就来了。”宋酒自动屏蔽了某些关键词,摊手道:“之前咱们好像也没见过吧,不知道哪里得罪到你。” “哦,那我待会把东西给佳姐,你看佳姐信我还是信你。”粉刺妹撇了撇嘴,将手探到了椅子背后,阿海两人齐齐掏出diy匕首,警惕道盯住了她。 “别紧张…我没枪。”粉刺妹噗嗤一笑,缓缓举起手,晃了晃两支卷在塑封袋里的信号弹,狡黠的眨了眨眼:“避难?守卫居然没把你们搜干净?还想骗我?” 宋酒深吸口气,暗自盘算着粉刺妹话的意思,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 “外边的动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粉刺妹很有演说的*,在她看来,宋酒的沉默只是因为被自己抓住了把柄:“营地附近很久没出现过行尸了,怎么你们昨晚刚来,今天就闹出警报了?” “与我无关。”宋酒继续甩锅,一脸的肉拓油。 “我知道建立信任需要时间,但是时间不多了,他们就快回来了。”粉刺妹换了一种方式,眼神带着几分诚恳:“我知道你们是带着目的来的,告诉我,我不会泄露。” 宋酒笑了,不光他,阿海俩人都乐出了声音,都觉得这姑娘太逗了。诚然,她偷窃的本事挺厉害,但谈判技术可就差远了,还停留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阶段。 宋酒估摸着吊的差不多了,捧起水杯抿了一口,道:“我不懂,你跟我这个新来的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们可以联手。”粉刺妹语气中的淡定渐渐消失,转而有些明显的情绪波动。 与此同时,门外喧闹声又大了几分,隐约还能听到之中夹杂着几声枪响,听起来事态好像有些严重。 “我帮不了你,因为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可不想被赶走。”宋酒沉吟一阵,还是摇了摇头,佯作起身离开的模样:“你别再找我麻烦,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走向门口。 果然不出所料,身后猛地传来木头摩擦地板的声响,粉刺妹一改之前胜券在握的模样,急忙跑到门前用身体挡住了房门,急道:“小白脸算你狠,你先别走,你听我跟你说…你如果不帮我,你们都会死的!!” 阿海在一旁冷笑,上前准备扯开她。 粉刺妹急眼了,死命扒着门框说啥也不挪窝,尖叫道:“外边的不是人!他们都是活尸!!!“ act16:你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act16:你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四月中旬的这天午后,纵然面对的是野林间席卷而至的行尸大军,原木围墙上的守卫也依旧没能抵过春日的困乏,呵欠声如同传染病一般,正在文攻武卫的民兵团中大面积爆发,一张张咧成河马的大嘴和一双双通红的眼球,看起来实在和当下行尸围城的画面不太和谐。 疤脸秃登高望远,站在正门东侧的塔楼上瞭望敌情,不时与身边副手低语几句,副手面色凝重,领了命令跑下塔楼,将疤脸秃的指示传递给刺头男,刺头男再向下通报,由带队的持枪守卫逐一执行,将整装列阵的幸存者民兵队带往原木围墙的各个方向。 斜阳正好,林风徐徐,大河潺潺流动,黄尘静静飞扬。围墙内外,两拨密密麻麻的人群即将给这幅闲适的乡野画卷添上一朵血肉之花。 临时出任总指挥的疤脸秃有些头疼,蜂拥而来的行尸数量超乎想象,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看到野林中涌出的一片尸潮时,磐石般坚硬的心脏还是出现了几条裂纹。毕竟大半年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尸群了,原木围墙虽然坚固,可却只能保一时平安,最有效的防御还是进攻,疤脸秃对此无比坚信。可是围墙内那些呵欠连天、满脸茫然的民兵却无法巩固他的信心,悠闲的日子过了太久,很多人真的已经忘记什么才是得以生存的资本。 尸群还没有完全走出树林,从野林高地到河岸堡垒,至少还有十分钟的纵向距离,以行尸蹒跚的脚步来看,缓冲时间应该还能多一倍,这结余出的几分钟就是门墙外正火速加固工事的那些民兵的退路。行尸不会攀爬,所以简单的防御工事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拒敌效果,哪怕要冒着风险,疤脸秃也不愿放弃这块阵地。 疤脸秃隐隐有些兴奋,他当兵的时候赶上太平盛世,马革裹尸的梦想一度粉碎,没曾想后来全球性的灾难倒给了他圆梦的机会。唯一令他有些不悦的是,对阵的敌人都是同胞,虽然都是神智全无的行尸走肉,可它们国籍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更迭呢。疤脸秃其实想去大洋彼岸砍砍洋鬼子,无奈条件所限,这个梦想只能无期限搁浅。 “都放松,不要紧张,待会瞅准了再投,别浪费资源。”疤脸秃像个将军一样,挥手安抚那些紧张不安的民兵,他们是第一批登墙的守卫,每人脚边搁着一个化肥袋子,袋子里戳着一捆削尖的白蜡杆子,上边密布着陈旧发黑的血迹与污渍,显然是多番回收利用的装备。 “等它们到跟前了再扎!瞄准的,散开投射,别他妈一群人干一个,听到没!“疤脸秃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继续道:“距离远的不要凑热闹,出门的时候不要乱、别嚷嚷!都记住没!”回应他的是稀稀拉拉的“记住了、知道了”。 疤脸秃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问身边的刺头男:“佳姐呢?” “好像没来。”刺头男扫了眼人群,无奈道。 “这娘们儿……”疤脸秃似乎有些懊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问:“那新来的小子呢?” “没见,估计躲起来缩卵呢。”刺头男咧嘴一笑,骂道:“收拾完行尸得给他上上课,妈勒贝的,没眼力劲儿。” “敲打敲打就行,别给整怂了,好容易来几个青头。”疤脸秃摸了摸光头,嘀咕道:“也不是个事儿啊,眼看青黄不接了,这可咋整。” “不用咱操心,不是快回来了吗?让佳姐跟唠去,咱不管。”刺头男嘴上话不停,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缓缓靠近的尸海,冷不丁想起一茬,问道:“小朱该不是毁在行尸手里的吧?” “不可能。”疤脸秃摇了摇头,道:“行尸又不会捅刀子,那刀捅的够狠,肺叶都扎穿了。” 两人正说着话,西侧围墙跑来一个小伙儿,离老远都能看见脸上的慌张:“哥,后边也出来了,分点儿人。” “操。”疤脸秃啐了一口,骂道:“待会的,老子这边儿还缺人呢。” …… 屋宅内,被疤脸秃念叨的宋酒连打几个喷嚏,给粉刺妹干净的地上甩下两串大鼻涕。 宋酒装作没有看到粉刺妹略带嫌恶的眼神,继续问道:“所以,你是说这座营地百十号人都是活尸?” “不全是!应该有四分之一!“粉刺妹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说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宋酒摆了摆手,道:“别跟我说没用的,挑重点,信与不信我自己会判断。” “你想知道什么?”粉刺妹问道。 “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宋酒皱眉想了想,又道:“我会针对性的提问,所以你想清楚再说话,骗我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那这就说来话长了。”粉刺妹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她更担心宋酒不愿倾听,相比之下,宋酒的警告简直太过温柔。 粉刺妹理了理思绪,给水杯续上了水,开始了她的叙述:“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塔吉古丽,维族人,以前是舞蹈老师。” “诶?维族姑娘不都长得跟混血一样吗?你这没有民族特征啊。”阿海贱兮兮的插了句嘴。 粉刺妹瞪了他一眼,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我见过的汉族男人都高大挺拔,你为什么挫的跟鹌鹑似得?” 宋酒扑哧一乐,抬手止住了阿海,道:“别理他,我叫宋酒,你继续说。” “我如果从头叙述,估计明天也说不完,简单给你提个大概,你有不明白的再问我,行吗?“粉刺妹对宋酒的态度好了几分,得到他同意的答复后,说道:“从前无关紧要的事我就不说了,首先我得告诉你,我是来到这个营地的第一批人!我也参与过这里的建设!” “当然了,那时候这里不是这个样子……呃,你们住在猪圈那边是吧?对,以前营地就是那样,只有牲畜棚和两片菜地,以及几间土坯房。”粉刺妹毫不意外的陷入了回忆,猛地想起自己正在解惑,急忙干咳两声继续话题:“我们在这里避居了将近半年,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平时倒是很少遭遇行尸的袭击,再加上中间有一次行尸冬眠期,给我们提供了很大方便,几个月时间我们囤积了许多物质……” “这里可以简单点。”宋酒对她们白手起家没什么兴趣,表示需要快进。 “好吧…总之就是我们小日子过得还算是安稳。后来营地来了几个幸存者,我们领队人很好,所以就把他们接纳了,琢摸着人多力量大——” “然后那些人呢就是活尸?”阿海再次插嘴打断了粉刺妹。 “你说还是我说?”粉刺妹骂了一句,没理他,继续道:“你猜的差不多,不过不是他们,而是后来加入进来的人。我们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活尸这么一说,长得都一样,能说能跳,谁知道行尸居然也有新品种呢?” “说起来也玄乎,那几个活尸不赶早不赶晚,正赶着营地越来越壮大,这才突然跳了出来。” “他们干嘛了?”宋酒对活尸的了解也还停留在县城撤离那晚,所以听到这里还是蛮有兴趣的。 “具体干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突然有一天,我们的人就不见了。”粉刺妹摊了摊手,解释道:“当然了,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有点乱,你说清楚点。” “我就这么说吧,那些活尸把我们的领队还有几个主心骨都给囚禁起来了!理解吗?” “目的呢?” “这就是我要找你们帮忙的原因所在了。不光是帮我,也是帮你们自己。”粉刺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总算说到了点子上:“活尸占领了这里,把这里变成了殖民地,他们扩建了营地,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运送来大批物资,到处网罗幸存者!“ “嗯?现在的营地是活尸修建的?” “对。” “连物资都是活尸提供的?” “没错。” “操,这不是广施恩泽的大善人嘛。” “善个屁,它们是把幸存者当成了牲口在豢养!“粉刺妹白了几人一眼,愤愤道。 “感觉挺好啊,要是没遇见九哥,我倒是挺期待这么被人养……”阿海嘿嘿一乐,又换来一记白眼。 粉刺妹冷笑一声,道:“白痴,猪喂肥了什么下场不知道?” “别扯淡了,难不成活尸用大鱼大肉把你们的人养肥是为了吃胖子?”阿海对粉刺妹的话表示怀疑,继续插嘴质疑。 好在粉刺妹及时想起了谁才是三人中的老大,于是又把重点放在了宋酒这边,继续道:“他们把原来的人囚禁起来,然后带回外面找到的幸存者,并且放权给这些人,让他们来管理营地。” “继续。”宋酒用眼神制止了又要打岔的阿海,示意粉刺妹接着说下去。 “听起来似乎我们以前做的事一样吧?其实都是假的!活尸带回新的营地管理者,在这期间继续去搜罗新的幸存者,当新的幸存者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粉刺妹顿了顿,故意吊足了阿海两人的胃口,然后才继续道:“新来的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之前那一批幸存者就又消失了。” act17:你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2 act17:你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2 “消失了?”阿海两人齐声惊道。 “是的,和我们的人一样,不见了。”粉刺妹耸了耸肩膀,叹气道:“当然现在我知道,他们其实是被囚禁了起来,然后在下一次人员更替时,被秘密运送到了其他地方。” “古、古丽姑娘,老实说,你讲的故事蛮有悬念的,但是并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宋酒咂咂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最好能有可以说服我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话,毕竟,按你的说法,这些活尸简直就是国际救援队,一直是在造福幸存者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粉刺妹一脸‘总算落到我手里’的表情,哼道:“我记得你们来那天还有个女孩儿吧?” “嗯?”宋酒眼皮一跳,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女孩儿被带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我知道。” “……” “因为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粉刺妹略带得意的眨了眨眼,说道:“那个地方我会带你们去,因为我的目的就是从那里救出同伴。” “等会儿,你不是说来一批新人就会送走一批旧人吗?你的同伴不是应该被送走了?”阿海这会儿也进入了状态,顺着她的话茬提出了疑问。 粉刺妹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你也不算太傻,总算是个有价值的问题,这就要说到营地里那些活尸了。”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活尸之间是如何计划的,他们或许觉得总是由他们来培养新的管理者太费时间,所以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没错,他们释放了一部分从前的人,让这些人去带新人,明白不?然后一部分活尸就离开了,每到一个固定时间会回来一次,一方面送来物资,另一方面根据营地目前的人员情况去酌情带走一批。” “所以营地除了一些活尸和那个用来带新人的家伙,其他人员一直在更替。”粉刺妹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似乎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理一理啊,你是说活尸占领了营地,提供大量物资,不断输送进新鲜血液,然后留下一个老师和一批监工……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带来一批新人,然后把相应量的老人带走?或者是囚禁?”宋酒揉了揉太阳穴,对这略带故事会性质的叙述有些发懵。 “是的。” “还是老问题,目的呢?活尸为什么这么做?”宋酒问道。 “我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粉刺妹表情变得有些哀怨,道:“我应该是唯一一个逃离的人,但我不能就那么离开,我的几个同伴还在这里。” “你是说,扮演‘老师’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同伴?”宋酒忽然猜到了什么。 “是的,准确的说,她是上一个‘老师’,因为一些原因被换掉了,目前在囚禁地,等月底活尸回来之后就会被带走。也包括你们带来的那个姑娘。”粉刺妹提起这茬便哀伤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救她,一定。” “古丽,你说的那个‘老师’,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食堂那个女人。”粉刺妹的哀怨表情再次切换,眼神中的狠厉毫不掩饰,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这次轮到宋酒沉默了,粉刺妹所说的内容信息量太大,一时有些难以消化。最关键的是,她说不清楚活尸所作所为目的何在。按照宋酒的想法,这种“割韭菜”的换血方式并不见得是坏事,活尸通过营地和物资纠集大批幸存者,之后给予他们“权力”,让他们“学习”营地的管理和建设,等到“业务熟练”以后再换新人上场……这明显是练兵嘛!被带走的那批人不就是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活尸耗费人力物力“培养”这么一批人,肯定不会转脸就给宰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活尸在进行“全民大练兵”,完全可以摆在台面上的啊,何必暗搓搓的让老一批“消失”?这样并不利于营地的安宁,一旦有粉刺妹这样的人走漏消息,绝对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很可能这座河岸堡垒也将沦为空城。 宋酒前思后想不得要领,只要先放下这茬,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我们几个进来之后被安排的工作岗位,而带来的姑娘却不见了?” “不知道,并不是每次来新人我都正好可以发现。”粉刺妹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喃喃道:“总之不会是好事,如果你们想救她,那咱们正好搭伙儿了。” “九哥,小丫头会不会也被关起来了?”阿海询问道。 “有可能。”宋酒有些泄气,这么一来,所谓的里应外合完全就是空话嘛,梦凡不但没能接触到所谓的管理层,反而直接把自己送进了囚笼。 “再一个问题,你逃出去又回来,没人发现你?而且为什么找到我?不是还有其他新人吗?”宋酒问道。 粉刺妹指了指自己满是粉刺的脸,道:“我把自己毁容了,再加上后来的都是新人,所以除了食堂的女人,没人认出我。至于为什么你们……哼哼,你们是开春后第一批新来的,而且行迹那么可疑,不找你们找谁?不管你们目的何在,反正不是活尸就行。” “那你又怎么确定我们不是活尸呢?”宋酒问道。 “……”粉刺妹咬着嘴唇看了看她,伸手道:“把你匕首借我用用。” 宋酒不疑有他,使了个眼色示意阿海给她武器。 粉刺妹摸了摸diy匕首的铁皮刃口,忽然朝着自己胳膊狠狠划了过去,宋酒几人楞了一下,再看去,滚烫鲜血已经沿着切开的皮肤冒了出来。粉刺妹疼得呲牙咧嘴,捧着血淋漓的胳膊凑到了宋酒面前。 宋酒皱了皱眉头,道:“搞什么?阿海,给她包起来。” “等会儿,你再闻闻。”粉刺妹拦住阿海,给手上摸了一包血贴近了宋酒的鼻子。 宋酒嫌恶的躲开了,骂道:“有病啊?” 粉刺妹咧嘴一笑:“看吧,你们不是活尸。你们不知道吧?活尸虽然和人一样能言能语,但也有着行尸的嗜血本能,你要是活尸,就算能忍住不咬我,估计也得眼冒绿光。” “胡扯什么,活尸又不是吸血鬼。”宋酒皱眉站了起来,道:“行尸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我也没见过有活尸去啃行尸。” “不信拉倒,活尸可以高级行尸,行尸自己都不吃行尸,高级行尸怎么可能去吃低级行尸。”粉刺妹用一串绕口令反驳了宋酒,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捂着伤口跑进了里屋,拿出一箱药棉纱布丢给了阿海。 阿海这会儿也不调侃了,反而对这姑娘生出几分兴趣,默不作声帮她包起了伤口。 “其实吧,找你们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粉刺妹享受着阿海的医疗服务,指了指宋酒,狡黠道:“你们那天在林子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嗯?”宋酒和阿海对视一眼,齐齐看住了她。 “嘁,我也有望远镜的,虽然我不能上塔楼,但我可以上房顶啊。”粉刺妹指了指头顶,道:“当然了,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看清,不过晚上你们就来了,正好送上门。再加上你们埋在猪圈的东西……哼哼。” “你和佳姐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老相识,她也没揭发你,你为什么不和她联手?我看那些守卫都很忌惮佳姐的。”宋酒奇怪道:“而且我见过的活尸并不惧怕行尸,如果营地里有活尸,那这会儿怎么还是全民皆兵的样子?” “你别跟我提这个女人,她根本没想过解救大伙儿,人家面团团做起了主厨,整天生活滋润还吆五喝六,早忘了我们了。”粉刺妹对厨娘佳的怨念看起来不是一丁半点,很是烦躁的跳过了她的话题,道:“至于活尸,那也只有我和她知道,活尸暗中监督着这里,当然不会主动暴露身份。万一这些人知道自己和活尸生活在一起,那还不炸了锅了。” “如果你救了你们的人,之后呢?” “想办法逃出去啊,守卫又不知道这里许进不许出,不惊动活尸的情况下离开就是了,外边虽然危险,但也好过被莫名其妙拉走,而且又不止这一处避难营地。”粉刺妹起身撩起窗帘瞅了眼外边,喜道:“缺奶来了娘,正好你们搞出的乱子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咱们再暗中去救人,一石二鸟!“ “我再说一遍,外边的行尸和我没关系。”宋酒先否定了这个预设功劳,又道:“而且你说的这些话,真实性有待考证。” “大男人能不磨叽吗?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那你跟我说说你们的计划呗?我才不信你们夹带信号弹进来就为了喂猪,还有他刚才说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你们也是来救人的?”粉刺妹看起来二了吧唧,洞察力还不弱,冷笑着看了看宋酒,道:“我跟你掏心掏肺,你再遮遮掩掩可就不仗义了。” “咱俩才认识几分钟?用得着跟你仗义?”宋酒哼了一声,思忖一阵,道:“我们确实不是来喂猪的,你先告诉我,那些被关押的人在哪里。” “不行,咱们信息不对等。”粉刺妹一口回绝的宋酒。 “那你自己去救人吧,我去问佳姐。”宋酒起身就走。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粉刺妹再次中招,横身拦住宋酒,急道:“咱说好交换信息的!“ “我没跟你说好,是你强行告诉我们的哦。”宋酒撇撇嘴,不为所动。 粉刺妹正要急眼,身后忽然传来叩门声,阿海急忙凑到窗边窥视,只一眼便脸色惊慌的退了回来。 “九哥,是佳姐。” act18:一支穿云箭 act18:一支穿云箭 “九哥,怎么办?”另一个小伙儿有点慌,刚来第一晚就被噎了几个大包子,完事儿又去猪圈风餐露宿,他已经对这个女人开始发怵了。 “开门呗。”宋酒不以为然的拉开了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打起了鼓:坏菜,她要真是活尸的内线,那自己几人岂不是暴露了?还好没有跟粉刺妹说太多,一会儿要是追责,大不了耍赖不承认。 厨娘佳出奇的没有换便服,进门先摘下了厨师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去里屋捧着镜子和梳子走了出来,淡然的坐在粉刺妹对面梳起了头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宋酒三人默不作声,粉刺妹鼓着眼泡儿瞪人,谁也不开口,任凭气氛不断发酵。 厨娘佳自顾自理顺长发,抬眼看了看宋酒,轻声道:“你仨回食堂去。” “不准走!“粉刺妹抢先发飙,‘豁’的站起身来,指着厨娘佳嚷道:“这是我的屋子,轮不到你赶人,要走也是你走!” 宋酒几人面面相觑,并不打算参与这两人的恩怨,正要开口告辞,却不想粉刺妹一把拽住了宋酒的胳膊,道:“他们是我的人!” “你的人?”厨娘佳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宋酒,问道:“你什么时候成她的人了?” “误会误会。”宋酒干笑两声,拨开粉刺妹的手,道:“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我说不准走!佳佳你少来掺和,他们就是我的人,我们要去救艾菲,你要么继续当你的主厨,要么去告状!别来干扰我!“粉刺妹做得够绝,这下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根本不该回来,你不但救不了艾菲,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你到底能不能长大?能不能成熟一点?”厨娘佳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愠怒,也不避讳宋酒三人,直接喝粉刺妹开撕了:“你拿什么救?你救得了艾菲,救得了其他人吗?活尸一旦发现这里的问题,所有人都要因为你的任性陪葬!“ “少跟我来这套,你成熟,你成熟的对往日同伴坐视不理,成熟的只管自己吃香喝辣!”粉刺妹爆发起来气势一点儿不弱,肢体幅度过大,刚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丝。厨娘佳脸色一变,一双冷眸‘唰’的望向宋酒三人,嗖嗖往外飚冷气。 “不不不,不关我们的事。”宋酒三人齐齐摆手,只想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你少吓唬他们!这么厉害你去跟活尸横啊!”粉刺妹一副大姐头的模样,拦住走向三人的厨娘佳,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弱了下去:“就当我求你了,我不奢望你帮我,至少不要妨碍我,行吗?” “关押地有活尸守卫,一旦那边出状况,整座营地都会被牵连。”厨娘佳也迅速平复情绪,认真道:“我也不奢望你理解我,但你也不要捣乱,我只想尽可能让这座营地的人不受伤害,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不受伤害?那你告诉我消失的人都去哪儿了?”粉刺妹欲哭无泪,大声质问着厨娘佳。 “……” “我理解你?你要我怎么理解?咱们的同伴你不想办法救,反而去保护那些素昧平生的人?你的大爱我理解不了!”粉刺妹越说越激动,也就是胳膊疼,不然瞧那架势都像要打架。 “我只能告诉你,所有人都还活着,维持目前的形势远比毁掉一切要好。”厨娘佳无力的坐了下去,抬手按压着眉心,痛苦道:“平衡一旦被打破,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古丽,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认真想想。现在不是追求自由的时候,我们要生存,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鬼才信你!”粉刺妹显然听不进去厨娘佳的话,斜睨了眼三个装哑巴的家伙,火力又转移到了这边:“姓宋的,亏你裤裆里有那玩意儿!你倒是说两句啊!” “……”宋酒翻了翻白眼儿,权当没听见她前一句话。 粉刺妹气极,绕着桌子晃悠两圈,恨恨道:“外边行尸围城,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都不把握?” 宋酒白眼儿依旧,心说咁我屁事?我是来占地盘的,行侠仗义烦请出门右转…… “好,好,好。”粉刺妹咬牙切齿迸出三个字儿,猛地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我让你们缩!”话音未落,突然扑向桌上的信号弹,不待几人反应过来便夺门而出! “我操!拦住她!”宋酒一下就炸毛了,喊话的同时飞身扑出门外。 然而几人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粉刺妹早有预谋,奔出门外的刹那便拉开了信号弹的引线,老式拉线信号弹随拉随炸,等宋酒扑倒粉刺妹的时候,两朵带着焰尾尖啸的信号弹已然扶摇直上,在空中炸开了绚烂火花。 虽然是下午,虽然天色还早,但两朵烟火仍然显眼,哪怕没有花火,那厉声尖啸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宋酒脑中嗡嗡作响,盯着天空中随风散尽的焰火余烟,大脑一片空白。 …… 河对岸,密林深处。 洛宇手搭凉棚,遥遥注视着空中的璀璨烟火,表情里掩饰不住的诧异。 “哈!九哥牛逼!刚一天就搞定了!”焦子谦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兴奋的唿哨一声:“清点装备,准备开拔!” “等会儿,有问题。”洛宇蹙眉拦住了激动的焦子谦,正色道:“咱们刚把行尸引过去,对面还没打起来,九九发的什么信号?” “说不定九哥已经控制住局面了,赶紧的吧,信号弹是干嘛使得?不就是发信号?”焦子谦才不管许多,跑去从麻袋抽出两柄锋钢锯刀插进皮带,信心满满做起来战前动员:“兄弟姐妹们!好日子来啦!妈了个巴子的!想顿顿吃肉顿顿喝酒的跟我走!” 一众小伙儿山呼海啸,手里的钢刀敲打出密集的鼓点;姑娘们矜持浅笑,眼神中也是满满希冀。没辙,焦子谦进营地转悠了一圈,回来吹牛逼吹大发了,小伙儿姑娘们不疑有他,早就厌倦了风餐露宿,都迫不及待想要进驻新家。 “别着急,我过去探探情况再说。”只有洛宇还能保持冷静,挥手止住众人的喧闹,道:“别嚷嚷了,小心把行尸引过来,子谦你带大家先准备,我去去就回。” “哎呀我的洛姐啊,九哥都发话了,你操的哪门子心?”焦子谦不愿继续等下去,揽着洛宇的肩膀嘀咕道:“九哥身边可只有阿海他俩,咱们动作慢了可别耽误事儿。” “你不觉得奇怪吗?大白天发信号?”洛宇反问道。 “那有啥的,不是说好了,时机成熟就摇旗吗?”焦子谦一脸不以为然,劝道:“知道你心思细腻,要不这样,我打头阵,你带预备队等着?” “咱们没有那么多人。”洛宇忧心忡忡道:“而且现在怎么过去?难不成咱们要突破尸群吗?” “……”焦子谦一下就哑巴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对面行尸的包围圈已经成型,河岸堡垒一面靠水,其余三边都是坦途,已经纳入了行尸的活动范围,攻城掠寨还好说,突破行尸的封锁区可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所以我建议再等等,你看,对面围墙上边的人还在呢。”洛宇指了指对岸,虽然看的不真切,不过攒动的人头很好辨认。 “有主意了。”焦子谦灵光一闪,道:“干嘛非要原路过去?走水路啊!” “咱们又没有筏子,再说半路被围墙上的人发现岂不是成了活靶子?”洛宇摇头否决了提议。 “游呗,河水又不急。“焦子谦说风就是雨,转头问道:“都会游泳不?” 应者寥寥,激愤的群情顿时削减了一半。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自己游,你们绕路吧。”焦子谦暗骂一声,甩了褂子就准备下水。 洛宇无可奈何,只得拦住他安抚道:“不管绕路还是泅水,都要花费时间,这样,咱们开车过去,先等行尸和正门打起来行吗?咱们的人手只能应付一边,要是全栽在外边,九哥怎么办?” “好吧好吧,听你的。”焦子谦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想来想去觉得洛宇的话还算在理,于是又悻悻穿好衣服,还不忘教训一众小伙儿:“安家以后都给我学游泳去!学不会不准吃饭!” …… 河岸对面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而堡垒之内,始作俑者已经被捆上了“火刑架”。 粉刺妹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坐在凳子上挑衅的看着几人,一副奸计得逞的可恨模样;宋酒撮着牙花子坐在对面,手里的匕首端起又放下,简直要疯掉了。如果不是厨娘佳拦着,暴怒的宋酒铁定要给她身上钻俩血窟窿。 宋酒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放放血,不然气血急速上涌搞不好会把自己撂倒,从灾变至今,三年多的时间里,宋酒见识过尸海,见识过恶人,就是没见过这种滚刀肉!!!这不是胡闹,这完全是在作死!!你要救人你自己去啊!扯着我干嘛!!啊?!!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动吗???你当上厕所呢?想拉就拉??!! 厨娘佳在一旁一言不发,冷眼在二人身上游走,事情的变故同样出乎了她的想象,以前知道粉刺妹不安分,但也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冲动!更让她忧心的是,宋酒这三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伙儿,竟然真的不怎么清白! 刚才的平地惊雷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的,疤脸秃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询问情况,疤脸秃不傻,分得清烟花和信号弹,而且这种敏感时候,谁会闲的蛋疼放烟花?若不是厨娘佳及时出来,恐怕宋酒和粉刺妹已经被当场击毙了,疤脸秃可不管你是新人老人,敢在这里搞事情,那就得做好送命的心理准备。 幸而厨娘佳的身份斐然,纵然不能打消疤脸秃的疑心,至少可以暂时保住两人。厨娘佳跟疤脸秃说了,这里她照看,让疤脸秃先专心搞行尸,处理完外面再料理里边。疤脸秃很给面子,将几人全部送回了房子,门口挂了锁,另外增派了两个持枪守卫蹲守门口。 屋里的氛围从吵得热火降到了冰点以下,只能听到宋酒的呼呼喘气声,以及粉刺妹满不在乎的冷哼。 阿海和另一个小伙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信号弹引燃,这意味着得到信号的洛宇部分即将赶赴河岸堡,而堡垒外目前是行尸围城,堡垒内民兵严以待阵,不论内外,显然都是洛宇她们无法撼动的。洛宇如果来,极有可能全军覆没;若是不来,疤脸秃稳定堡垒外的局势后,他们几个必然没有好下场。 厨娘佳也有着相同的困扰,事儿是粉刺妹惹出来的,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编理由糊弄,疤脸秃他们或许会卖个顺水人情,但潜伏在人群中的活尸不会。粉刺妹喜欢胡闹,但胡闹有胡闹的界限,信号弹?显然不在其列,搞不好自己也要被牵连,更别说信号弹的主人还是自己刚招募的下属! 一直穿云箭,拴紧了本无瓜葛的几个人,宋酒和厨娘佳愁肠百结,唯独始作俑者笑得云淡风轻,志得意满。 act19:咱们接着谈 act19:咱们接着谈 生气归生气,办法还是得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继续玩儿潜伏自然没了意义。细细思量一番,宋酒大概有了对策,成与不成难说,起码在目前的情况下可以一试。 “你要救同伴,你要保全营地。”宋酒率先打破了沉默,将两个女人的视线拉了回来,一字一顿道:“我们合作。” “你早答应我多好!”粉刺妹达成了目的,脸上绽开笑容:“快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还有啊,你目的何在?从实招来!” 厨娘佳秀眉微蹙,盯着宋酒看了半晌,冷声道:“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你爱合不合,我还——” “你没得选。”宋酒打断粉刺妹的呛声,迎上了厨娘佳凛冽的目光:“你置身事外的唯一方法是卖掉我和她,但我觉得你不会这样做。” “你太自信了。”厨娘佳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你有选择自保的权利。”宋酒笑了笑,话锋一转:“那我现在就会杀掉你,我和她依然可以合作。”此言一出,屋里的氛围又冰冷了几分,不光厨娘佳横眉怒视,就连一直与她不对眼的粉刺妹都怔了一怔。 “所以这是最坏的结果。”宋酒斟酌着用词,暗暗观察两女的反应,还好,基本与他猜测的差不多。粉刺妹和厨娘佳看似水火不容,实际上还是存着一丝情分,只要自己能划出道儿来,说服厨娘佳应该不成问题。 粉刺妹用余光瞄了瞄厨娘佳,见后者嗫嚅不语,于是出声问道:“你先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你要什么?” “我要这座营盘。”宋酒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咱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你开什么玩笑?”厨娘佳柳眉挑了挑,带着几分揶揄道:“年纪不大,胃口不小。” “省省吧,这些话你且留着。”宋酒不以为意,吩咐阿海两人盯着外边的动静,自己拉着凳子做到了桌边,认真道:“我也不瞒你们,我本意就是要夺了这座堡垒。我手底下还有不少人,在外奔波了一阵子,赶上开春行尸复苏,必须得有个落脚地。这里就很好,我很满意。” 粉刺妹和厨娘佳出奇的统一了阵线,谁都没有开口,眼神中带着犹疑。 “显然这里的复杂出乎了我的预料,本来我想多观察几天,但是她的行为让我不得不提前行动。”宋酒指了指脸色阴晴不定的粉刺妹,坦诚道:“没错,我在外面埋了不少人,信号弹升空就是讯号,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又如何?外边有行尸,里边有民兵,你手下的人能突破这两道防线?”厨娘佳微眯着眼,似乎没有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只是对于可行性表示了质疑。 “当然不能,否则干嘛要和你俩合作。”宋酒回答的理所当然,还不忘瞪了粉刺妹一眼,道:“本来我还没想好如何进行下去,托你俩的福,刚才你们争吵的内容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怎么讲?”粉刺妹忍不住问道。 “咱们联手夺下这里的控制权,你救你的同伴,你做的主厨,谁都不妨碍。”宋酒脸皮不可谓不厚,面不红心不跳,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然后你坐享其成?喧宾夺主?”厨娘佳冷笑不止。 “话不能这样讲,外边这些幸存者,他们只关心吃饭穿衣和安全,这些我都可以给予,他们没必要跟我起冲突,当然这里少不了佳姐你的影响力。至于喧宾夺主更是从何说起?难道你默认了活尸是主?赶走这些随时会炸的地雷不好吗?”宋酒反问道。 “第一,人员更替时间将近,活尸快回来了;第二,混在营地里的活尸无法辨认,若有漏网之鱼,只会引来活尸的报复;第三,我并不认同你的领导地位。”厨娘佳没有被宋酒的三言两语说服,并理智的抛出了三条问题,末了又补充道:“我不了解你,更不了解你的手下,放你的人进来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准。” “我理解,你还不相信我。”宋酒点了点头,把粉刺妹的一句话送给了厨娘佳:“建立信任需要时间,但不是现在。” “还有,一旦和活尸撕破脸皮,且不说报复,首先我们的物资供应就会断裂。”厨娘佳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宋酒的话,说道:“仅靠目前营地的储备,禁不住这么多人消耗。” “废话,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宋酒不由得想起进入营地那晚看到的酒池肉林,骂道:“这是避难所,不是他妈的俱乐部,营地靠山靠水,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想天天吃肉喝酒养膘的傻逼都扔出去,正好减轻负担。” “活尸的报复呢?” “你总担心这个做什么?”宋酒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厨娘佳,道:“刀子扎进天灵盖,活尸能不能变死尸?” 厨娘佳不说话了,看向宋酒的眼神有了变化,没有喜恶,只是不易察觉的改变。 “我怎么有种被你诓进去的感觉?”粉刺妹摸了摸鼻头,奇怪道:“最后让你平白得了这么大一营地?” “你这是小市民思想,佳姐说的很对,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废掉活尸我登台,你们有什么不愿意的?”宋酒开足马力蛊惑人心,不声不响拍了厨娘佳一个豪斯屁。见两人低头不语,又道:“再说了,这是共赢。你的朋友同伴能解放,营地继续运转,我的人还能提供强力保护,你俩也不吃亏啊。” “好像蛮有道理。”粉刺妹被绕糊涂了,本来她是打算救人之后就跑,顺着宋酒的思路一想……诶?不用跑路了。 “但愿你做的能和说的一样漂亮。”厨娘佳缓缓开口,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粉刺妹听出厨娘佳话里的妥协意味,急急问出了最关心的事。 宋酒挑了挑眉毛,笑道:“这么说来,协议达成了?” “最坏无非送命,既然要搏,那就放手一试好了。”厨娘佳叹了口气,虽然仍有许多担忧,但眼下确实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了,揉了揉眉心,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疤脸秃听你的吗?咱们时间不多,必须在我的人赶来之前控制住内部的局面,打起来可就乱套了。”宋酒暂时放下了戒备,全盘道出自己的计划:“佳姐你要尽可能让幸存者民兵放弃抵抗,营地里只要没乱子,其他都不是事儿。” “我去和他谈,能不能谈拢我不敢保证。”厨娘佳明白宋酒的意思,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古丽,你带我去关押地,活尸都在那里对吗?”宋酒问道。 “那里大概有七八个活尸,其余的都混在这里。”厨娘佳比较清楚这些内容,蹙眉道:“这也是最麻烦的,那些活尸如果自动跳出来,那还好处理,万一他们也跟着人群诈降呢?”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数。”宋酒抛出一颗看不见摸不着的定心丸,道:“那就行了,佳姐去找疤脸秃谈,古丽,你这里有什么武器?” “水果刀...?”粉刺妹小心翼翼道。 “……”宋酒瞪大了眼睛:“你就打算用水果刀去救人?” “我、我计划的…额,可能没有那么周祥…” “算了。”宋酒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求助厨娘佳:“佳姐,食堂操作间有趁手的家伙吗?” 厨娘佳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他:“自己去拿,别把其他东西搞乱。” “等一下。”粉刺妹有些糊涂,问道:“是要分头行动吗?为什么不能等佳姐谈完,然后咱们多带点人去关押地。不然就咱们四个,怎么打得过那里的活尸守卫?” “佳姐要是谈不拢呢?”宋酒白了她一眼,咽下奚落的话语,道:“必须分开进行,就算佳姐那边坏菜,起码能先搞定一件事,只要救出被关押人,让他们现身说法,我就不信外边的民兵还愿意听指挥跟咱们叫板。” “嘿,你脑筋可以啊。”粉刺妹喜道。 “是你太傻。”厨娘佳也是无可奈何,望向粉刺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怜爱,轻声道:“注意安全,打打杀杀让他上,咱俩进了他的套儿,要多留个心眼儿。” 宋酒讪笑两声,没有说话,厨娘佳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一来是提点粉刺妹,二来也是给他吹风,意思很明白:谁都不是雏儿! “得了,开工吧。”宋酒站起身吐尽心中浊气,暗自盘算着时间,给厨娘佳使了个眼色。后者调整了情绪,走到门后敲了敲,道:“开门。” 厨娘佳的地位摆在那儿,两个守卫自然不会不理,麻溜打开门锁,关切道:“佳姐有啥吩咐?” “没什么,我去上边看看,你们看着这里。”厨娘佳重新戴上厨师帽,出门的时候看似无意的一推,将房门完全打开。没等守卫发问,埋伏两旁的阿海二人便顺着厨娘佳身体两侧蹿了出去,守卫只觉眼前一花,刚要端枪喝止,倏地颈间一凉,随即便被捂住口鼻拖进了房间。 厨娘佳和粉刺妹惊呆了,怔在原地看着两个被割喉的守卫,半天没有动弹。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宋酒将两杆猎枪抛给阿海二人,招呼了一下发傻的粉刺妹。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下杀手!”厨娘佳花容失色,指着宋酒的手气得直发抖:“你你你…” “我们不会敲一下脖子就能把人打晕的绝技。”宋酒才不理会这些,顺手缴了守卫的三棱刮刀,催促道:“赶时间,没功夫讲道理,快快快!” act20:谍影重重 act20:谍影重重 身份角色转变之快是厨娘佳始料未及的,两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让这个高冷厨娘有了一丝动摇,单是宋酒这人的心思与杀伐,说实话,似乎比活尸还要狠辣,选择和宋酒合作,到底是对是错?当然了,这些疑问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事已至此,厨娘佳明白自己也算是彻底被拖下了水,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行事,至于之后的事,只能之后再做定夺。 行尸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守卫和民兵的注意力都在外边,没人注意到屋宅这边发生的小插曲。厨娘佳站在砖墙入口处定了定神,强行将殷红的血泊忘却,面上恢复了一贯神色,拨开列队民兵走了进去。 刺头男一直在下边帮疤脸秃协调人手,猛地瞧见厨娘佳愣了一愣:“诶?佳姐你咋来了?” “秃子呢?我有事跟他讲。”厨娘佳淡淡点了点头,目光飘向门洞那边,问道:“情况怎么样?能顶住吗?” “问题应该不大,上边先消耗一批,赶太阳落山前再出去清理。”刺头男嘴上说着问题不大,实际心里也没底,不光正门这边有行尸,除了靠水一侧,营地已经被整个包围了。也就是原木围墙扎得够深,否则早被推平了。 “秃子在上边,我带你去?”刺头男问道。 “不用,你忙你的。”厨娘佳不再多言,顺着塔楼一侧的木梯爬了上去。 刺头男瞧着厨娘佳攀爬的背影,无不猥琐的想:妈的,穿裙子爬多好。” 疤脸秃这会儿忙得够呛,行尸暂时无法突破架设在围墙前的防御工事,但是营地纵向一侧却没有鹿砦拒马。行尸蜂拥涌至墙下,浪潮一般冲击着斑驳原木,所带来的震颤感让围墙之上的守卫心惊胆战。鉴于活尸的人员更替原则,这批临时凑数的民兵基本没有参与过守城战,一直以为这座堡垒可以确保安全无虞,没曾想行尸一旦兵临城下,他们的性命依旧岌岌可危。 这种生死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弹尽粮绝,而是作战人员的怯懦。尽管疤脸秃一再表示围墙非常坚固,不用担心脚下,可协防民兵还是在行尸几番冲撞之后退缩了。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这种地方舍生忘死的战斗有屁用?还能发个英雄勋章咋地? 抱着这种念头,整个纵向围墙这边出现了一波退缩浪潮,原本倚着围墙外栏向下投掷标枪的民兵担心被行尸冲击给晃下去,一个个鸡贼的退开几步,远离了危险系数较高的墙边。这么一来倒是安全了,可投掷就彻底没了准心,完全是在碰运气瞎飚。 疤脸秃负责正门与纵向围墙,正门这边都是一直随同协防肃清的人,基本不用他操心,一根根削尖白蜡杆子带着风声投射出去,居高临下洞穿一颗颗腐烂人头,战果颇为辉煌。交叉尖木制成的拒马外围已经扑倒一地死尸,外层行尸躁动嘶吼,踩着前边的同袍奋力向前,凑近拒马却无法翻越,反而被身后涌动的尸潮给钉进了尖木,彻底进退两难。 白蜡杆标枪是消耗品,收获颇丰的代价就是标枪告罄,疤脸秃琢磨着差不多了,打算看看纵向围墙的情况,如果侧边长战线的行尸也被削弱,那他们就可以开门出去搏命了。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儿没背过气!百余米长的纵向墙战线居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空白!所有民兵都错后了站位,根本看不到脚下行尸状况,就那么随手胡乱投射着标枪! 疤脸秃就近抓起一个磨洋工的中年人,揪着他领子抵到了围墙边,指着脚下破口大骂:“你他妈在干什么?妈勒逼的你糊弄谁呢?啊!” 被揪住的中年人满脸惊惧,奋力将身子往里探,带着哭腔告饶:“墙,墙在摇啊!” “去你妈的。”疤脸秃胳膊一晃,直接将中年人搡出了墙外,中年人猝不及防,整个人翻倒跌落尸群,甚至没能惨叫出声便被喜获食物的行尸给就地瓜分。 疤脸秃狰狞着脸,延伸到鼻梁的伤疤也一并扭曲,指着一众惊魂未定的磨洋工民兵大骂:“都他妈往前站!再给老子耍花活儿,都跟他一个下场!”一众惊弓之鸟哪敢说话,全部壮着胆子又凑近围墙外围,强忍着内心恐惧卖力投掷。 “你奶奶的。”疤脸秃啐了一口,这边墙下的行尸几乎没有什么死伤,民兵乱七八糟扔出去的标枪基本起不到什么杀伤力,最多有几个挤在一团的行尸被串了糖葫芦,精准命中头部的可以忽略不计。照这个杀伤速度,想出门清剿基本是做梦,没等正门行尸清理干净,墙侧的尸群就能把他们给淹了。 “怎么了?”厨娘佳突然出现在疤脸秃身后,冷不丁一出声,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来了?”疤脸秃略带几分诧异,问道:“咋了?那几个小崽子搞事情?” “没有,待屋里闷得慌,上来看看情况。”厨娘佳冷着脸应了一声,道:“刚才怎么回事?” “这一帮怂卵搁这儿磨洋工,他娘的,非得杀鸡儆猴才老实。”疤脸秃吐了口吐沫,咧嘴一笑:“正好给你省一份粮食。” “两份。”厨娘佳向前几步,探着身子看了眼脚下,拍了拍疤脸秃的后背。 “啥?”疤脸秃没听明白,弯腰凑了过去:“啥两份?” “节省了两份。”厨娘佳冲他笑了笑,搁在疤脸秃后背的手突然发力,疤脸秃骤然遇袭,正要动作却被厨娘佳另一只手卡住了脖子向前一送,整个人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双手胡乱挥舞间只打掉了厨娘佳头顶的雪白厨师帽,就这么保持着弯腰前倾的姿势扑出了围墙,怒骂着摔落尸群,砸出一片空白。 一旁玩命儿投掷的民兵彻底傻了,接连两人在眼前被丢进尸海,尤其是指挥官居然被食堂主厨给扔了出去,这尼玛什么桥段??? 厨娘佳望着脚下涌动的尸潮,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一众石化的民兵,轻轻抬起了手,道:“指挥官的职责是指挥大家战斗,而不是随心残杀并肩的伙伴。” 石化民兵们面面相觑,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不迭,心里都在嘀咕:大姐,你刚才那一下好像也蛮随心的嚎。 “通知下去,暂时停手,全部去广场集合。”厨娘佳没有多做解释,指了指离她最近的一个肌*子,道:你暂时顶替秃子,给你十分钟,除了正门留人把守,其余人全部去广场,有重要事情。” “欸…好,我这就去……”升官来的太突然,肌*子愣了一愣,急忙领命而去。 厨娘佳收回眼神,转身顺着木梯爬了下去,左右瞧了瞧,问道:“刺儿头呢?” 被问到的民兵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指了指漆黑的门洞:“里边,队长说待会要出去清剿行尸。” “嗯,暂时不用去了,你带这里的人去广场集合。”厨娘佳点了点头,顺手接过民兵手里的三棱刮刀,转身走进了门洞。 下午的日头渐渐倾斜,橘色阳光掠过砖墙,堪堪停在了门洞口,平时节约资源,白日里门洞并未点燃火把。厨娘佳反手攥着刮刀,把挤在门洞的守卫都喊了出去,径直走向扒在门口向外张望的刺头男身后。 “看什么呢?”厨娘佳问道。 “瞧瞧情况,正门这边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分人出去清剿。”刺头男丢掉烟蒂暗骂了一声,转身道:“秃子咋还不——唔!”刺头男转身的一刹,厨娘佳忽然贴了上去,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里的三棱刮刀狠狠扎进了刺头男的心口。 “别怪我。”厨娘佳的声音有些颤抖,黑暗里,一双眸子不断变幻着色彩,从怜悯到决然,瞬息之间,刺头男挣扎的力气便泄了,握着厨娘佳胳膊的手垂了下去,不再动弹。 …… 另一头,粉刺妹带着宋酒三人发足狂奔,绕过他们住的小棚屋,风驰电掣般赶到了之前去过的蔬菜大棚。 “走啊?怎么跑不动了?”粉刺妹奇怪的看着宋酒,纳闷儿道:“你体力不会还不如我吧?” “不对。”宋酒看着眼前一簇簇绿意盎然的蔬菜,疑惑道:“你之前说,只有你和佳姐知道营地里有活尸的存在?” “是啊。”粉刺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茬,本来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闹革命,这一急停倒是把高昂的战意泄了一半。 “营地一茬一茬换人也就你俩知情?” “是…是啊。” “还他妈骗我?”宋酒突然暴起,一把揪出粉刺妹的衣领,胳膊一抖将刮刀锋刃贴上其脖颈,怒骂道:“我的人一进来就被小朱的人给带走了,妈的他们能不知道关押地?他们能不知道活尸?!” “啊!?”粉刺妹傻了,阿海俩人也怔住了。 “操,真小瞧你们了,我说那娘们儿那么痛快就答应合作,敢情在这儿给我憋着坏呢啊?”宋酒手上力气大了几分,粉刺妹白皙的脖颈间已经被压出一条血痕:“双簧演得不错啊你?” “你疯了吧!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你松开,你伤到我了!”粉刺妹被宋酒突然的变化给吓住了,想要挣脱又怕脖子上的刮刀,结结巴巴辩解道:“我没有骗你!” “那你倒是给我解释啊!”宋酒越想越不对劲,结合厨娘佳之前的异样变现,厉声质问道:“我的人被带去了哪里?” “我、我……”粉刺妹“我”了半天也没了下文,脸上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惊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现在想起来了?晚了。”宋酒心里一凉,抬了抬胳膊准备先抹掉这个奥斯卡影后。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可能不止我和佳佳知道这些事……可能……可能秃子他们也知道!!对,一定是这样!不然只有佳姐一个人也没法稳稳控制营地啊!肯定是守卫他们也知道情况,和佳姐相互配合的!!” “人员不是一直在更替吗?这会儿又变成守卫没有换了?这些话你留着骗鬼去吧。” “你别冲动!我真的没有骗你!”粉刺妹急的满脸通红,嘴上还在分辨,眼泪却是决堤而出:“你相信我!守卫是换了的,没错!但是、但是佳姐可能跟每一批守卫都通过气啊!我真的没说假话!你不信咱们现在回去看看!我要是骗你,任你处置行吗!?” 宋酒怒目注视着粉刺妹的双眼,被怒火淹没的理智艰难露出一角,促使他慢慢松开了贴在粉刺妹喉间的刮刀。三棱刮刀不愧是行凶利器,柔嫩的颈间皮肤已经被锋刃压出一条翻卷伤口,粉刺妹的衣领都被鲜血给沾湿了。 粉刺妹哭得梨花带雨,挣开宋酒的铁钳,捂着脖子的创口退开几步,眼中早已没有之前的狡黠灵动,满满全是恐惧。 “九、九哥,要不我回去瞅瞅情况?”阿海艰难的咽下口水,他知道,粉刺妹真真在鬼门关溜了一圈,若不是此刻几人身陷营地内部,宋酒绝对会毫不犹豫割开她的喉咙。或许粉刺妹真的没说假话,但宋酒却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尤其是粉刺妹这种本来就不太着调的人。 宋酒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粉刺妹在生死一线说的几句话,眼中戾气总算消退了几分。 “我去,你俩看住她,十分钟内我要是没回来…”宋酒顿了顿,目光扫过嘤嘤哭泣的粉刺妹,牙齿间迸出一个冷冰冰的字眼:“杀。” act21:关押地 act21:关押地 宋酒看到刺头男尸体的那一刻意识到了两件事,他高估了粉刺妹,却低估了厨娘佳。 “你满意了?”厨娘佳语气不善,洁白的厨师服衣襟上沾着刺头男的血,浓浓的血腥味引得门外行尸愈发狂躁,隔着木门缝隙可以看到拦路拒马被尸潮大力冲击,木制底座正在土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眼看就要顶上正门。 宋酒没有说话,望着双目圆睁的刺头男,一连串疑问再次涌了上来。 厨娘佳幽幽叹了口气,指着瘫倒在地的尸体:“民兵我都打发回广场了,不能让他们看到。” “为什么杀他?”宋酒在明知故问,脑中大概有了猜测,但是不好确定。 “他和秃子都知道活尸的事,他们不会同意的,只能这么做。”厨娘佳在决定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抬眼看了看宋酒,反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折返回来?” 宋酒耸了耸肩膀,厨娘佳的话里没什么漏洞,他也不好在这节骨眼发问,于是忽略了厨娘佳的问话,道:“刚才在房里怎么不说?” “你是打算继续问下去,还是去救人?”厨娘佳冷哼一声,同样选择了回避问题,脱下染血外套盖在了刺头男脸上,转身走出了门洞。 …… 围墙上的民兵全部撤了下来,只留了四边角楼望风的人员,民兵阻杀效果很一般,除了正门略有杀伤,其余两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与其说他们是在协防,倒不如说他们是来捣乱的,行尸没扎死几个,蜡杆标枪消耗了几麻袋。 目前看来,临时撤离战斗人员对于战局倒没多大影响,外边的野林里没有继续涌出行尸,围城这一波应该是唯一的一批。 广场的民兵惶惶不安,一小部分人看到了刚才的惊魂一幕,不晓得这个高冷厨娘把他们聚集到此有什么目的,人群窃窃私语,胡乱猜测着,直到厨娘佳从砖墙后出现,这才结束了议论。 有的人脸上写着敬畏,有的人写着茫然,也有一小撮人脸上挂着不屑。 厨娘佳踩着坚实棱角站上群雕,居高临下俯视这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宋酒本来想看看厨娘佳打算怎么安抚众人,但他离开前跟阿海约定了时间,再耽搁一会儿估计粉刺妹就得含冤而死了。 返回蔬菜大棚的路上,宋酒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他觉得自己似乎被绕进一个怪圈,明明知道事有不对,但还是得继续做下去。就像他用来说服厨娘佳的那句话一样,没得选。本来以为自己反客为主控制了节奏,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厨娘佳的雷霆手腕瞬间扳回一城,稳稳压制住了宋酒。 厨娘佳杀了疤脸秃和刺头男,就个人而言,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而且其中缘由肯定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然而宋酒却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再者,事实摆在眼前,厨娘佳完成了宋酒交代的“任务”,暂时控制了营地内的局面,不管她试图掩藏什么,起码目前没有影响到计划。 宋酒有些懊恼,决定先不去想这些问题,关押地才是重点,处理完这边还得想办法接应洛宇,事情多着呢。 蔬菜大棚里鸦雀无声,只有粉刺妹低低的抽噎,阿海两人分列左右,看到宋酒安然归来,两颗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胸腔。 “走吧。”宋酒也没有多做解释,看了眼抽泣的粉刺妹,后者急忙挪开了眼神,自己站了起来。 粉刺妹脖子上包了一圈纱布,隐隐有嫣红透出,创处其实不严重,皮外伤。阿海有点心软,毕竟是个小姑娘,既然她没有撒谎,也不好不管不顾,所以自作主张给他包扎了伤口。 后面的路几人加快了行进速度,鉴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几个人都没了闲扯的心思,阿海两人是捉摸不清宋酒的意思,粉刺妹是害怕,宋酒是烦躁。 牲畜栏和蔬菜大棚的确是营地的尾端,但却不是最靠后的构筑,厨娘佳那天只带他们熟悉了“工作环境”,并没有介绍后边是什么去处。宋酒几人也因为初来乍到不想引人注意,所以还没来及去探路,好在有粉刺妹这个内鬼带路,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关押地的真容出乎宋酒的预料,本以为会是极其隐秘的囚室,没曾想竟是一座相当显眼的厂房。 这座横向距离足有三五十米的水泥厂房活像一个大号棺材,静悄悄地伏卧在营地最尾端,紧挨着原木围墙,灰蒙蒙一片,四边杂草足有半人高。不用粉刺妹出声提醒,宋酒三人熟练的趴倒进草丛,透过草叶缝隙细细打量着那栋不该属于这里的建筑。 之前说过,堡垒四边都有塔楼,这里是末端,自然也不例外。厨娘佳只召回了围墙上参与守卫的民兵,而角楼顶上的望风人员依旧坚守着岗位。大白天的,肯定没法大摇大摆走过去。 宋酒回头看了眼身后,对这营地的规模再次咂舌,不到二百人生活在这里,确实绰绰有余。 “就是这里?”阿海代替宋酒问了一句。粉刺妹这会儿只跟阿海说话,宋酒心里想着其他事,也无暇去管临时盟友的心理状况。 “对。”粉刺妹知道阿海想问什么,主动解释道:“这里是储备物资的地方,活尸每次带回来的粮食物资都会运到这里,没有佳姐的允许,旁人是进不去的。” “这么明目张胆啊。”阿海有些想不通,仓库上边就是守卫,难道就没人发现这里的古怪?被关押的人都哑巴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越是躲躲藏藏越容易引人注意,反而这么个大家伙摆在这儿没人管。”粉刺妹撇撇嘴,道:“这还不算什么,待会真正进入关押地,只怕你下巴都要惊掉呢。” “是在粮仓里修了地下室吗?”宋酒侧耳听了一会儿,冷不丁出声问道。 粉刺妹表情一窒,沉默了一阵,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这里靠近河岸,土质又松软,也不怕给活埋进去?”宋酒已经忘了刚才他给粉刺妹造成的心理创伤,暗自嘀咕道:“这些活尸有点儿鬼门道啊,有组织有纪律还有技术……是不是还有通往外边的出口?” 粉刺妹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活尸往出运送人的时候总要避人耳目,不可能原路返回。”宋酒眯眼瞧着角楼上来回踱步的守卫,问道:“所以你是打算救了同伴从暗门离开?” “不是,暗门只有活尸有钥匙。”粉刺妹叹了口气,暂时淡忘了之前的插曲,问道:“你想好怎么做了吗?仓库只有一个门,佳姐说有七八个活尸。” “我先问个题外话。”宋酒没着急回答,而是想到另一个问题:“里边的守卫平时会替换吗?活尸也需要吃饭喝水吧?给他们送饭的是哪些人?” 粉刺妹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宋酒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清楚,应该是佳姐负责这些。而且其他人又不知道里边的守卫是活尸,分发物资的时候是佳姐派人来做,送饭也应该是他们。” “如果闲杂人靠近仓库会怎么样?”宋酒又问。 “你试试就知道了。”粉刺妹回道。 宋酒打了个手势,阿海两人心领神会,扭动着身体朝仓库摸了过去,他们以前也干过类似的勾当,草地潜行虽然没正经军人做得专业,但也勉强能凑合,反正对方也不是专业的。食堂里找到的剔骨刀别在后腰,这样可以避免潜行的时候不慎伤到自己,剔骨刀只有半臂长短,淬火钢刃非常锋利,苦于没有更趁手的家伙,只能先将就着用。宋酒不禁一阵懊悔,刚才也是被气昏头了,应该先把他们带来的武器要回来的。 粉刺妹远远坠在后边,她没这么爬着行进过,而且手臂之前自残了一刀,没动几下就又渗出了血。反正他们三个是砍人主力,自己慢就慢吧,赶在后边进去就行了。 这一段距离大概不到五十米,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动作有些耽误时间,足足废了十多分钟才爬到仓库脚下。水泥墙面很粗糙,很多地方都露出了里边的红砖,明显活尸修盖这里没怎么上心。 仓库也就三米来高,和原木围墙还差一截,扁扁的像个大盒子,靠近房顶位置有一排通风孔,门修在靠右处,关得很严实。宋酒打量了半天,有些气结,这大棺材没有窗户,想进去真的只有一条路。 封闭门应该也是不知道从哪拆卸的,门面上满是锈花,红铜斑驳,嵌在墙里好像一体似的,没有把手,没有门闩。显然这破门也是向内开的,里边的活尸只要挂把锁,外边的人就只能干瞪眼,除非强行破门,否则只能望而兴叹。 宋酒越发的想不明白,这些活尸究竟是要干嘛? act22:加菲不在家 act22:加菲不在家 他们三个观察四周这段时间里,角楼上的守卫一直没有动作,或许是墙外的行尸已经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身后溜过来四只老鼠。 粉刺妹总算慢慢腾腾的爬了过来,脸上满是汗水和土渍,头发里沾满了草叶,看起来很是狼狈。宋酒把她拽到自己身边,问道:“活尸有枪吗?” “守卫好像没有。”粉刺妹也说不清楚,她是在被送离途中设法逃脱的,对于这里的守卫力量基本也是两眼一抹黑。 “好像?”宋酒摇头苦笑,铁道游击队说过这里有强力武装,但是这里守卫民兵最多也就是土造猎枪,根本够不上“突突突”的档次。如果“突突突”都在这里边,仅靠他们三把剔骨刀岂不是来耍流氓的? 想到这里宋酒突然楞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么,急忙问粉刺妹:“营地里的枪你见过多少?只有门口的守卫有枪吗?” “啊…是啊,猎枪一般情况下也不用的,河岸对面是野山,枪声太大,很容易引来行尸。”粉刺妹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歪头想了想,道:“那些押送物资和幸存者的活尸倒是有不少枪,都像电影里那种,很酷。” 宋酒放心了,就说嘛,如果守卫手里都有大量“突突突”,想要干挺活尸还不跟玩儿似得?依照厨娘佳的隐藏属性,绝对不会一味的隐忍、委曲求全。如此说来,铁道游击队来换取物资的时候,应该是恰巧碰到了“活尸运粮队”回归。 不过这只是猜测,宋酒也不敢太托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用笨办法,先装孬。起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人员数量和武装情况,实在不行就再等等,厨娘佳那边如果全部办妥,再拉大部队来强攻。 至今为止,宋酒只见过一次活尸,对于这种突然横亘在人类和行尸之间的“新物种”基本没有了解。县城那晚遇到的活尸,出场倒是非常拉风,看得出他们似乎不惧行尸,有一个家伙挨了一枪,也跟没事儿人似的。虽然宋酒一直在说“刀子扎脑袋里能不能死”这类狠话,但实际上他还真不知道能否奏效。 事已至此,再多的思量推测也没用,还是粉刺妹说的在理,试一试就知道了。 宋酒脸色凝重的跟阿海两人交代了一番,尤其叮嘱不能擅动。阿海他们跟宋酒时间不短,以往的套路都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有时面对强敌也是不管不顾一拥而上。这次对阵陌生的活尸,显然要更冷静一些,该认怂就认怂,绝对不能硬来。 矮着身子凑到铜锈门另一边,彻底消失在角楼守卫的视线范围内,剔骨刀装进了袖子里,搓了搓脸,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侧身过去叩了叩门。 “咣咣咣。” 红门不是实心的,发出的声响并不厚实,宋酒为了不引起角楼的注意,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曾想铁皮太薄,动静还是有点大。 靠在墙角的阿海探头看了看角楼,回头给他竖了竖大拇指,意思是上边没反应,行尸朋友依然牢牢吸引着守卫的目光。 角楼上没动静,仓库里也没动静。 宋酒假笑的表情都快僵硬了,里边还是没有回应。 “咣咣咣。” 这次稍稍用了些力,门上的铁锈都被震的簌簌直落。还是没反应。 宋酒疑惑的看了眼身后的粉刺妹,动了动嘴型:“怎么回事?” 粉刺妹摊开两手,表示她也不清楚。 “难道不在?出去遛弯儿了?”宋酒绷着的弦松了松,抬头看了眼通风口,太高,爬不上去。 “要不先回去?问问佳姐?”粉刺妹也被弄懵了,原本化身老鼠紧张兮兮的搞突袭,结果加菲不在家。 宋酒正犹豫着对策,忽然听到里边似乎有了动静,急忙把粉刺妹拉到身后,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门后窸窣有声,隐隐有些凌乱,好像嫖客刚刚脱下妓女的衣服,结果门口就来了扫黄的一样,急吼吼的。不过声响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着有脚步声传来,走得很慢,似乎拖着步子。 宋酒有些紧张,摸了摸袖子里的剔骨刀,强行定下心神,凑近严丝合缝的门框:“有人吗?” 过了半晌,里边传来一个浑厚男声:“什么人!” 宋酒回头看了眼粉刺妹,后者跟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接腔。 “哦,佳姐派我来领点面粉,食堂没有了。”宋酒编瞎话也是随口就来,悬着心脏等候回音。 “要多少?”男声回道。 “……”宋酒和粉刺妹面面相觑,说好的戒备森严呢? “两、两袋。”粉刺妹急忙接住了话茬,还不忘瞪了宋酒一眼,演戏演全套,半路ng不是好演员。 “等着。” 男声说完便没了动静,宋酒附耳倾听,里边又有那种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还有分辨不清的噪音,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你们平时领物资也这样?”宋酒突然有些好笑,早知道活尸这么害羞,他们还紧张个屁。 “我没领过…”粉刺妹也把脑袋贴在门上,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脸上的粉刺都泛起了红光。 又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又走近了门后,那男声道:“你们退后。” 宋酒没动弹,铁门上没有风口没有猫眼,你还能看穿墙不成?身体虽然没动弹,嘴上还是接了一句:“哦,退开了。” 话音刚落,‘喀啦’一声轻响,铁门打开了一道足够人侧身移动的缝隙,中间一条铁链绷得笔直,一支冒着烤蓝幽光的枪管率先探了出来。 宋酒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开两步,没等他说话,门缝里‘哼哧哼哧’塞出一个面粉袋子,由于门缝太过狭窄,二十斤的面粉口袋好死不死卡在了中间,门后的人似乎在用力往出推,震得蓬起一层白面儿。 望风的阿海两人也被门口的情况弄傻了,这活尸是傻逼吧? 宋酒抖了抖袖子,剔骨尖刀攥到了手里,上前两步询问道:“我来吧,我过来拉出去行吗?” “嗯,咳咳。”那人干咳两声,把枪口抬起了几分。 宋酒弯着腰凑了过去,空着的手抓住了面粉袋一角,佯装使力,实则用余光瞄了过去。结果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有鬼,当即探手抓住了枪管,用力向外一扯,同时握刀的手顺着门缝狠狠扎了进去,径直攮穿了靠在门框那人的眼窝! 他动手太突然,等阿海俩人反应过来,宋酒已经把中刀那人顺着门缝给扯了出来,安静无声的门里突然大哗,随即里边有人发力,试图将铁门闭合了去。然而那袋要命的面粉还堵在缝隙里,任凭里边使劲也是无动于衷。 宋酒拔出细长刀刃,没去理会死命夹击面粉的铁门,蹲下身挑起了尸体的下巴。 这是个男性尸体,须发灰黄,虎背熊腰,身上紧绷着一身丛林作战服,体毛非常旺盛,身高足有一米*,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不是中国人。另外,宋酒攮进眼窝的那一刀并不是致命伤,或者换一种说法……这个鬼佬中刀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脖子下面有一条翻卷的切口,伤口很深,显然是被利器割喉,喷溅在胸前的血迹已经发黑,左边太阳穴也有一处伤口,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剩个豁开的血窟窿。 宋酒抬头看住了粉刺妹,后者一脸茫然,显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个死掉的国际友人。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什么人在看守这里?”宋酒问道。 “呃…我、我也不太…” 宋酒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计较,铁门不再关合,里边的人似乎放弃了。宋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听,与他正对的墙后有极力掩饰的急促呼吸声,宋酒弯腰将鬼佬的尸体扶了起来,面对着墙靠稳,缓缓将死人头凑近了门缝,等了几秒,猛地把尸体又塞了回去。 果不其然,尸体倒回去的一瞬,墙后捅过来一柄尖刀,刀刃从鬼佬前胸捅了进去,似乎卡在了骨头之间。宋酒不再犹豫,搬起尸体的腿从铁链上扔了进去,自己也矮下身子从缝隙间钻了过去,阿海两人紧随其后,怒骂声起,有金属入肉的声响和凌乱的跑动,紧接着一声女人尖叫凄厉响起。 门外的粉刺妹眼珠子瞪得溜圆,惊呼一声急忙手脚并用从门缝挤了进去,还不忘大声高喊:“艾菲!我来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门后凌乱的声响也归于平静。 粉刺妹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傻眼了。 门旁边倒着两具尸体,一个鬼佬,还有一个中年陌生面孔,这人裤腿上满是面粉白灰,额头钉着一柄三棱刮刀,一双眼睛快瞪出了眼眶,瞳孔已经涣散。靠墙依次整齐堆放着高高的物资,食物、衣装、生活用品、药物农具等等,一应俱全,一字排开。 宋酒三人呈尖刀阵型面对着一条物资堆成了通道,里边有四五个满脸紧张的男人正与之对峙。 通道两边堆放的都是食物,左边面粉大米,右边是麻袋装着的土豆,刚才的短兵相接划破了其中一个袋子,口袋里的土豆挣脱牢笼,“咚咚咚”摔了满地,滴溜溜滚到了粉刺妹脚边。 那几个男人身后突然挤出个面容俏丽的长发姑娘,望着门口傻愣愣的粉刺妹,欣喜大喊:“古丽!!” “艾菲!”粉刺妹深情回应。 然后,两个姑娘推开挡在她们身前对峙的男人冲向彼此,喜极而泣,紧紧相拥。 通道后边又有蹬蹬跑动的脚步声,两个男人被挤开,钻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欢呼雀跃着扑了过来,一脑袋扎进了宋酒怀里:“九九哥!我想死你啦!!” act23:奇葩朵朵开 act23:奇葩朵朵开 本以为会是一场赶鸭子上架的凶险劫狱战,没曾想却变成了认亲团聚大会。 宋酒还有些发懵,拍了拍小丫头单薄的后背,左右上下瞧了个遍,总算是放下了心。小丫头除了身上的衣服和脸蛋儿脏了点儿,倒是没带什么伤,瞅她激动的神情和神采奕奕的眼睛,显然也不像牢笼囚徒那么狼狈,看起来精神头还蛮好。 “你梦凡姐呢?”宋酒也不傻,眼下情况一目了然,那几个跟他对峙的男人明显不是活尸,粉刺妹的同伴安然无恙,小丫头也健康无忧,左右就是不见辛梦凡。 “九爷够麻利的呀,不说一礼拜吗?”人未至,声先来,听到她调侃的话音,宋酒略微安心了些。 几个男人估摸着应该打不起来了,自觉闪到了一旁给娇嗲嗓音的主人让出了路,只是目光中还带着犹疑,上下打量这几个贸然闯入的年轻人。 辛梦凡光彩依旧,笑靥如花,长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发揪儿,身上披着一件下摆拖到地上的斗篷,每迈一步,两条修长大白腿都会惊鸿一现,磁铁般牢牢吸住了通道左右男人的眼球。 宋酒瞟了眼两旁那些人,有个小伙子眼睛都努直了,辛梦凡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可以看到他喉结动了动,吞下了即将满溢的口水。 “幸不辱使命,小丫头平安无恙,小女子请赏。”辛梦凡对周遭垂涎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宋酒面前,像模像样的欠了欠身。斗篷顺着腿弯滑开,白嫩肌肤又引得空荡仓库里一阵吞咽口水之声。 宋酒哭笑不得,知道辛梦凡是故意瞎闹,不过他倒蛮享受的,那些饥荒鬼本来还对他抱有几分敌意,见辛梦凡如此,一个个眼神由戒备转为了艳羡,然后又化作浓浓的妒忌。如果把目光换算成子弹,那么宋酒现在绝对一身血窟窿。 “全搞定了?”宋酒还是挺诧异的,听她这样一讲,再瞧她勾人的装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有些不解,这里的守卫可不是寻常人,饶是梦凡心思缜密,也绝无可能提前获悉这帮人的活尸身份,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无奈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宋酒只得先咽下疑问。 “妥了。”辛梦凡一扫之前娇滴滴的魅惑模样,张嘴就是一口大东北碴子,得意洋洋指了指身后通道:“八个,七个在下边儿,还有一个在那儿。”说完指了指倒在门口的那个鬼佬。 “嗯?那他是谁?”阿海一愣,旋即看住了那个被九哥一刀钉进脑门儿的苦鬼。 “呀…你怎么把人姑娘相好的给宰了?”辛梦凡吐了吐香舌,眼神瞄向一旁和粉刺妹相拥而泣的黑发姑娘。 这俩人有点入戏,半天了还抱在一块儿,宋酒咳嗽了一声,道:“咳,古丽,待会再叙旧。” “哟,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正事。”粉刺妹心情大好,连带着忘了宋酒之前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很是热情的牵着黑发姑娘的手走了过来,介绍道:“他是宋酒,我的…额合作伙伴。”本来粉刺妹是想说“手下”来着,话到嘴边没敢说,转而成了合作伙伴。 “她是艾菲,许艾菲,我闺蜜!”粉刺妹把‘闺蜜’俩字儿咬得格外重,生怕宋酒听不懂一样,末了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阿海两个小伙儿低头偷笑,有辛梦凡汹涌波涛在前,你那俩小馒头有什么可嘚瑟的? 宋酒一脸莫名其妙,都说了叙旧待会的,还磨磨唧唧介绍个毛线?不过那长发姑娘都已经把手递过来了,他也不好晾着人家,于是浅浅一握算是打过招呼,扭头看向那群默不作声的围观群众,点了点人头,奇怪道:“只有你们六个人?” 靠左一个剑眉星目的高个儿男人点了点头,道:“本来是七个,现在只有六个了。” 这男人语气有些冷漠,眼神掠过宋酒停在了门口那个倒霉蛋身上,瞟了眼低头做羞涩状的许艾菲,出声道:“艾菲,你男朋友死了。” “什么?”许艾菲正和粉刺妹低声说话,听见叫她名字猛地一愣,回头喃喃问道:“你说——诶?子明呢?” 冷漠男颇有些无奈,抬手指了指门口,下一秒,海豚音响彻仓库。 “啊啊啊!!!!” 许艾菲蓦然回首,那人却已在阴曹地府处。 这个反应慢了好几拍的姑娘突兀的一嗓子吓着了不少人,高音未落,人已经风一样掠了过去,扑在尸体身上放声大哭。 “子明!!呜呜呜!!子明!!嗷嗷嗷……” 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宋酒着实没那多时间跟这儿耗,况且那家伙就是被自己一刀扎死的,再磨蹭下去估计一会儿少不了扯皮。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带人先撤。 “先回广场,佳姐还等着。”宋酒一发话,阿海几个便赶过去解下了拴在门上的锁链,辛梦凡牵着小丫头,看了眼傻站在原地的几个男人,抛去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舍不得走啊?” 男人们如梦初醒,除了那个冷漠男,都唯唯诺诺跟了过来。 辛梦凡跟宋酒挤了挤眼,俏皮道:“我说话比你好使。” 宋酒笑了笑,大步踏出了铁门。 “小兄弟,能不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们还稀里糊涂的。”一个眼珠子快黏在辛梦凡身上的肥硕男急急跑到宋酒身边,五指做梳理了理油腻长发,然后将更油腻的手伸了出来:“我叫潘胜安。” 宋酒有些嫌恶那双油光闪闪的手,瞟了眼这个胜潘安的肥哥,淡淡道:“营地有活尸,我是来救你们的,具体的待会再说。” 潘胜安尴尬的收回手,看出宋酒似乎对他不太感冒,于是不再热脸贴冷股,转而凑到了辛梦凡身边,低声问道:“他就是你说的九爷?” “对啊。”辛梦凡荤素不忌,眨动着大眼睛冲肥哥一笑:“帅不帅?” “呵呵呵,青年才俊,帅,帅呆了。”潘胜安被梦凡的笑靥勾走了三魂,口不对心说着恭维的话,三句两句过后也忘了自己想要问啥,只好闭口不再多言,紧步跟在梦凡身后视奸若隐若现的大白腿。 宋酒没着急离开,刚才仓库动静不小,还有许艾菲两声超级海豚音,他担心引起角楼守卫的疑心。结果从墙角凑过去看了看,那傻子还梗着脖子观望外边呢,对身后的变故完全置若罔闻。 人员已经全部集结,省了一番恶战自然是好事,现在紧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广场,先想办法给洛宇她们发信号,然后再收拾那些混在民兵当中的活尸。宋酒打定主意之后便没了顾虑,瞧那守卫的业余程度,回程也不用继续爬草地了,只要动作快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回去就妥。 “你站住!”宋酒刚嘱咐众人返回途中不要出声,身后就猛地蹿出一声甜音。 宋酒皱眉回头一瞅,许艾菲出来了,粉刺妹和冷漠男一左一右搀着她,颤颤巍巍走出铁门,一双美眸里燃烧着怒火;粉刺妹表情有点扭曲,正卖力对宋酒挤眉弄眼,不过宋酒没瞧明白;一旁的冷漠男依旧冷漠,正眼都不看他,只顾低头安抚哭得一抽一抽的许艾菲。 “别出声,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宋酒心知麻烦又要上门,他耗得起,洛宇那边耗不起,于是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许艾菲挣脱两人的搀扶,又如一阵风般掠过众人,一把扯过宋酒,挥手就是一耳光。 当然,这记来势汹汹的耳光没有抽在宋酒脸上,这种程度的偷袭如果能得逞,三年真是白混了。 “为什么要杀子明!!你这个凶手!!”许艾菲脸上泪痕犹在,她本身模样就不赖,比之辛梦凡也丝毫不见逊色,只是少了梦凡身上那种妖媚的气质。 可惜宋酒这会儿无暇赏析美女,听她又要用海豚音杀伤,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道:“不想死就闭嘴!” “你放开她!”冷漠男疾步赶上,遥指宋酒,正气凛然。 宋酒彻底无语了,远看是河岸堡垒,近看是傻逼集中营。 粉刺妹本身就是朵奇葩,这闺蜜瞧着脑子也不怎么明白,好嘛,又来一个伸张正义的大侠。 宋酒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角楼,那边的守卫还没转身,不过正在左右张望,显然后知后觉的他也注意到了行尸嘶吼之外的奇怪声音。 厨娘佳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虽然一个守卫不会造成什么杀伤,但若是这边的动静被广场那里知悉,混在民兵里的活尸就有可能猜出一二,无疑将加大揪内鬼的难度,活尸不揪出来,谁也睡不安稳。 宋酒跟阿海两人使了个眼色,不去理会冷漠男的“正义审判”,翻手将许艾菲抡起的胳膊扭到背后,另一只手仍捂着她的嘴巴,就这么推搡着走进了杂草丛生地。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阿海俩人居然没能制住一心英雄救美的冷漠男,俩人背后偷袭,一人扭住他一只胳膊,没等反剪其手,忽的感觉自己似乎腾空而起,没等反应来过已经被重重掼在了地上,砸起一蓬烟尘。 act24:攘外先安内 act24:攘外先安内 辛梦凡带其余人跟在宋酒身后,听到声响瞥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九哥。” 宋酒再次转身,脸上已经泛起了怒意。被活尸塞地下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牛逼?老子刚把你们放出来,你就迫不及待的证明自己了?? “你看着她,别让她再瞎嚷嚷。”宋酒把手里的许艾菲推给粉刺妹,反手从后腰拔出剔骨刀,径直走向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许艾菲见他拿了凶器,还准备出声阻止,一旁的粉刺妹急忙又给她嘴捂住,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别惹这货。” 还别说,英雄救美是得有两把刷子,阿海俩人开始猝不及被掼了狗吃屎,心里怒归怒,倒没有上家伙,谁料他俩的绅士风度却成全了冷漠男。这厮也是暴走了,一把扯下身上的背心,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左一拳右一拳,喘个气儿的功夫又将两个爬起来的小伙儿给锤趴下了。 看到持刀而来的宋酒,冷漠男没有一丝惧意,反而迎上两步,傲然道:“松开艾菲,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说完一记鞭腿甩向抽刀起身的阿海,势大力沉的小腿重重摔在阿海面门,意欲偷袭的阿海也没想到这厮如此警觉,发觉不妙时已然躲闪不及,脸上吃了一腿,闷哼一声倒飞出两米远。 宋酒瞳孔放大又缩小,攥着剔骨刀的手臂暴起了青筋,你妈,给你脸了。 “九九小心枪!”一直观察角楼的辛梦凡突然出声尖叫。 宋酒已经抬起了剔骨刀,听闻警报本能的矮下身子就地一个驴打滚,刚滚到一旁,枪声便突兀响起,方才站立的地方腾起一簇烟尘。未等宋酒站起,一道风声又直贯头顶而来,错眼看去,冷漠男居然没有躲闪冷枪,趁着宋酒避让的空档补过来一记鞭腿。 刚才阿海挨那一下宋酒可是看得分明,中招的阿海这会儿还躺着没起来呢,估计这厮也是个练家子,这要头顶被踢实了,跑不了一个脑震荡。 宋酒气极,不闪不避直接抱住了袭来的鞭腿,半蹲的身子顺着踢腿的力道翻了个极其难看的跟头。姿势虽然不美观,效果却杠杠的,被扭住腿的冷漠男身子向前倾了倾,眼看就是一个大劈叉,不想他却没有慌乱,踩着地那只脚居然一踮跃起,凌空又是一记大鞭腿! 这次没法躲了,宋酒本身没有武术底子,打架套路纯粹是流氓模式,躲开第一下是急智,第二下只好硬抗。铁腿抡到脑壳前一秒,宋酒松开抱着腿的手护住了侧脸,也不管能不能抵挡,另一只手里的剔骨刀直挺挺攮了过去。 两声痛叫,两声闷响。 宋酒被一鞭腿抽了狗啃泥,仰面扑进了草丛;冷漠男摔落土地,捂住了鲜血溢出的大腿。 第二声枪响也紧随其后,削断一束乳白野花,钉进了潮湿地面。 从辛梦凡发生提醒到场中双双倒地,前后半分不到,一众围观党只看到准备干架的俩人扭在一起翻了俩跟头,紧接着就被围墙上的枪声给打乱了。 守卫就算再瞎也不会看不到草地里的一群人,仓库是生人勿近,冷不丁不打招呼冒出一堆人,一准儿没好事,守卫还算是恪尽职守,没犹豫给出了最直接的警告。两枪过后,小撮人群散开了,刚才斗在一起的两个人站了起来,一个怒视对方,一个望向角楼。 宋酒没理会捂着大腿的冷漠男,朝着角楼挥了挥双手,趁守卫愣神,急忙转头催促众人离开。行尸围城都没有放枪,结果这会儿却开了火,不用想,民兵聚集的广场上肯定炸开锅了。 “这事没完。”冷漠男捂着大腿,阴狠的瞪了眼宋酒,在许艾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跑了出去。 宋酒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懒得搭理冷漠男,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眼睁睁看着围墙守卫敲响了角楼上的铃铛,想阻止也是鞭长莫及,只好任他动作,调转方向发足狂奔。 …… 一众人被宋酒先安置在了猪圈棚屋,没有多做解释,只嘱咐不要乱跑,等他回来,然后带着粉刺妹急急返回了大广场。 果然,广场乱成一片,离开前肃静的人群沸腾起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什么,高站在雕塑之上的厨娘佳满脸冷峻,一言不发。瞧见食堂那边赶来的宋酒二人,厨娘佳脸色变了变,单手撑着跳了下去,直奔二人而去。 “怎么回事?”还没碰面,厨娘佳的质问便先一步过来了。 “没事,被角楼守卫发现了。”宋酒大概解释了下事情过程,问道:“你这边呢?仓库活尸都清理掉了,你先让角楼消停的,行尸都他妈快疯了。” “我也快疯了。”厨娘佳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沸腾的人群:“你来吧,我压不住。” “你不是大姐头吗?”宋酒诧异道。 “我只是食堂厨子。”厨娘佳束手而立,和粉刺妹站到一起,歪头问道:“有伤亡吗?” “没有…呃,也有。” 厨娘佳皱了皱眉,疑惑道:“艾菲没事吧?” “她倒是没事,不过她男朋友被宋酒给弄死了……”粉刺妹吞了吞口水,颠三倒四的讲了遍“奇袭仓库”的事,她这会儿还没回过味儿,事情进行的看似顺利,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怎么会这样?”厨娘佳也是大为不解,每天她都都亲自给仓库送饭,里边关着的几个人她都知道,几个被囚男女是如何在宋酒他们赶到前解决掉所有活尸守卫的?疑惑归疑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瞅着宋酒咬牙挤进了人群,厨娘佳恢复了冰山脸,抱着膀子准备看戏。 民兵面对行尸很怂,但在营地里都是气冲斗牛的好汉。疤脸秃、刺头男、小朱,这仨人能压住他们,厨娘佳又能指驭这仨人,所以之前一切都很平稳,可眨眼之间三个巡防队长死了俩失踪了一个,跳过中间这一环,厨娘佳说话还真没那么好使。 诚然,这些民兵幸存者对厨娘佳没有恶意,毕竟餐餐可口饭菜都是出自她手,平素对于女人小孩也都很关怀,无论男女都对她抱着几分尊敬。但这仅限于厨娘佳的“内务总管”身份,若是由厨娘从“内务主管”一下蹦到“三军统帅”,那这帮人可就不干了。 世道险恶,秩序崩坏,能存活至今的可能有不少怂人,但绝对没有傻子,平时看着老实巴交,心里边小算盘拨拉的响着呢。 疤脸秃被厨娘佳弄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缘由版本有很多,不过口风都还是向着厨娘佳的。疤脸秃治下严苛,平素非打即骂,本人也不是什么铁血硬汉,只因枪杆在手,所以才一直稳压众人。这会儿他已经死了,笼在众人心头那顶暴戾光头乌云业已散尽,他们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虽然目前门外是蜂拥行尸,可仍旧没有影响民兵心头夺权的*。 没错,夺权。 和宋酒一样,谁都知道这座河岸堡垒的优越,同样,谁都想做这座营地的头把交椅。他们不知道其中有活尸这一环节,所以争的格外激烈。哪怕门外死神将近,他们也要在死之前过过万人之上的瘾。 可笑吗?并不。 宋酒冷眼看着这群人,默默给他们各自贴上了相符的标签。 那些叫嚣最凶的,在以往都是最卑微的,他们碰见刺头男这类人都要点头哈腰,遇到行尸跑得比兔子还快,厨娘佳交代点儿事,干得比谁都勤快。不是他们心地纯良,吃苦耐劳,而是因为疤脸秃、刺头男这些人不好惹,典型的欺软怕硬;那些眼神躲闪,左顾右盼的,基本都是骑墙派,不当出头鸟,但会暗怀鬼胎,琢摸着自己的小九九;至于一言不发的那些,头脑都还算灵光,起码暂时能分清孰轻孰重,行尸一旦破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争个屁啊。 宋酒估摸着不说话那拨人里应该有几个活尸的存在,但光看是看不出的,而且现在还不是抓鼹鼠的时候。 宋酒从第一排一个喊得最凶的男人手里夺过猎枪,爬上了那座与当下环境格格不入的群雕,拽着套筒将子弹顶上膛,朝着地面搂出一团火光。 “砰!” 土制猎枪近距离杀伤力巨大,宋酒对着脚下开了一枪,飞溅的弹片窜进第一排人群,引起一阵鬼哭狼嚎。 宋酒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待喧闹声弱了几分,高声怒骂道:“都他妈闭嘴!” 人群一阵哗然,望着这个陌生的面孔,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茫然;有几个手里也端着枪,见状微抬了枪口,手指默默扣上了扳机。 “这谁啊?” “没见过。” “……” “听着!门外现在挤满了行尸!我现在去把门打开,咱们去砍死它们!明天早上谁还活着,谁就是营地的老大!好不好!!”宋酒激昂的宣言没有换来任何回应,议论纷纷的人群倒是忽然安静了下来,隐约还有诸如“傻逼”这类词汇悄悄飘起。 “不好?”宋酒啐了一口吐沫,居高临下没控制好,不小心吐在了一个民兵脸上。 宋酒不住冷哼,指着鸦雀无声的人群破口大骂:“那你们一个个嚷嚷个j8?瞧给佳姐气成什么样儿了!哪个憨板子要选举来着?出来!” 人群面面相觑,缓缓空出一圈,里边孤零零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没脖子壮汉。 act25:战前准备工作 act25:战前准备工作 这些人倒不会因为宋酒嚷嚷几句就认怂,之所以出卖了这个人,基本都还是抱着看戏心态。他们想瞅瞅,站出来你又能怎样?声音大可吓不住人。 宋酒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冷眼瞧了过去,迎上那没脖子大汉的目光。结果后者也是属于那种人多叫得欢,不做出头鸟的鸡贼,虽然五大三粗,但骨子里还是挺怂的,对视没几秒便败下阵来,主动移开了目光。围观民兵都有些失望,还指着他来挫挫宋酒的威风呢,他可倒好,自己先泄气了。 民兵心里打着小九九,宋酒也多少松了口气,那人如果真跟他硬顶,他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进行压制。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汉主动认怂后,其他人也沉默了,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不过心里还是都挺认同宋酒的说法。 宋酒见暂时没有人再跳反,于是趁热打铁迅速揭过了这页,顺理成章的开始发号施令。 “你,对就是你。”宋酒站得高看得全,指着一个依稀有点面熟的守卫,道:“把营地里所有火器都集中过来,包括所有弹药。” 那小子愣了一愣,民兵队里不再有主心骨,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相对比较熟悉的厨娘佳。厨娘佳何等聪明,岂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还以一个肯定的眼神,与宋酒配合的天衣无缝。 “你去找张大些的床单,或者横幅也行,想办法给上边写几个字。”宋酒再次点兵,叮嘱道:“写上‘等讯号’,一定要显眼!” “你们几个去把库存所有汽油拿来。” “你、你还有你,砖墙后边篷布底下是什么车?能不能开?好,去发动了等我命令。” “标枪杆子不要再投了,人手一支,有刀的用刀,三人一队自由组合,全去门口给我集合!” “枪法好的带够子弹!” “……” 宋酒紧锣密鼓发布了一连串命令,有了原来守卫的带头,其余民兵也不再矫情,一个个默不作声执行了起来。场外厨娘佳眼神玩味,不时和粉刺妹耳语几句,看起来对宋酒的表现还算是比较满意。 宋酒有苦难言,赶鸭子上架号令全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和这些民兵没有磨合,不像指挥洛宇她们那么得心应手,不过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再怎么说一百多号人呢,只要和洛宇那边取得联系,里应外合驱散这一批行尸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 除了被派去取武器的人,其余民兵业已集结完成,按照宋酒的意思全部去往砖墙那边。宋酒跟厨娘佳打了个招呼,让她先去安置关押地救出来的人和留守女眷,顺道儿让把阿海两人给他叫过来,自己马不停蹄赶往集合地,打算看看那几台车能不能有所作为。 厨娘佳没有多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粉刺妹领命而去,把这座营地的生杀大权彻底交给了宋酒。 围墙外行尸沸腾依旧,营地里动静太大,行尸持续狂热的后果就是围墙看起来越来越危险,尤其是侧墙没有防御工事的位置,能看到根基处泥土已经被挤压的有些松软,再任由行尸冲击下去,难保大厦会不会倾塌。安全起见宋酒把侧墙的守卫全部撤了下来,他打算出城拒敌,围墙上没必要留守太多人,万一起个坏心思再把他给关外边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守卫办事效率还挺高,等他抵达门洞时,成桶汽油和麻袋装着的猎枪砍刀都已经就位。宋酒大概数了数,加上他们来时带的两杆,拢共有十七支可以开火的猎枪,子弹应该也是活尸给供应的,不算多,一次性甩卖足够完成较大的杀伤。 宋酒从武器袋里找回了属于他的锋钢锯刀,腰带上插了一把,另外还取了两柄砍柴斧,丢掉了不趁手了剔骨刀。三人一组的民兵队有样学样,也都偷偷摸摸给自己多配了几把副武器,宋酒只当没看见,只要待会能卖力砍杀,就算他们把自己武装成变形金刚他也没意见。 几张帆布被扯了下去,露出了下边工程车真容,这让宋酒开心了一把,进入营地那晚他就对这下边的家伙好奇的紧,总算见得庐山真面目,还蛮惊喜的。两台明珠蒙尘的切诺基,一辆工程翻斗车,明黄色的金属车身斑驳陈旧,粗大轮胎缝隙间满是干结的黄土,后斗空无一物,装个几十号人不再话下。宋酒对比了工程车和门洞的高度,失望的发现门洞高度无法让翻斗车顺利通过,派了一个守卫上去查看了下,还好,车子一切正常,发动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呃,需要给这辆车加油吗?”之前被厨娘佳升官的肌*子凑了过来,因为不知道如何称呼宋酒,只好模糊带过,直接抛出了问题。 “加,这吨位来回两圈顶你们投几百支标枪。”宋酒咬了咬牙,指着砖墙内的原木侧墙,道:“从这里冲出去!” “什么?!” 靠近几队民兵听到了宋酒疯狂的想法,人群再次大哗。 “围墙倒了那还得了?行尸不全进来了?” “就是就是!绝对不行!” “我们全靠围墙保护周全,你这是自掘坟墓!” 宋酒胳膊一抬,径直将枪口捅进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民兵嘴里,一下把他顶了趔趄。 “再废话老子先崩了你!”说着手指便搭上了扳机。 “呜呜呜……”那人被猝不及防一记口爆,浑身瞬间被冷汗浸透,枪管塞进了咽喉,顶的一阵反胃。 “工程车踩死油门,开出去两百米左右就停下!二十组人守住豁口,往外推!不准往里退!”宋酒没有理会满脸惊惧的倒霉鬼,又指了指门洞那边:“工程车一发动,这边也跟着出去,两台车都开上,把行尸向外引!” “行尸要是没引出去怎么办?”民兵甲问道。 “那就用你手里的刀砍掉它们的脑袋。”宋酒瞪了他一眼,高声道:“三人小队切记不要散开,冲出去的不要往回撤,尽量把行尸往外吸引!里边的人堵住缺口,死也不能退!” “那你干嘛?”一个不知死活的民兵乙忍不住问道。 “老子跟你们一起冲,谁要是敢落我后边……”宋酒冷哼一声从那人嘴里拔出了枪管:“别怪我不给生路。” 民兵默然点头,一个个挂着上刑场的表情,推推搡搡集中到了门洞两侧。还别说,有时候人群就是贱得慌,好声细语说着不听,骂娘威胁的效果杠杠的。不管这些人内心如何腹诽,至少这会儿也都没了闹腾的想法,都开始琢磨一会儿怎么离这个陌生年轻人远一点,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打一巴掌给块儿糖,宋酒同样深谙此道,见民兵整体状态总算有了几分战意,适时又抛出了一颗定心丸。 “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我在外边埋伏了人马,到时候会配合大家的节奏。记住!无论如何不要退!只要不退缩!所有人都不会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言语中隐约有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有几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儿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去分析可信度,只顾着嗷嗷嚷嚷,颇有几分神风敢死队的风采。 “我们呢?我们应该做什么?”十七个装填好弹药的守卫也凑了过来,似乎暂时默认了宋酒的领导地位,走上前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儿。 “你叫什么?”宋酒觉着这小伙儿还挺顺眼,从头到尾既没跟着嚷嚷,也没有藏头缩尾,身板不算强壮,撇去手里的猎枪,还有几分书卷气。 “刘焱,三火焱。”眼镜小伙儿回道。 “这杆枪也给你。”宋酒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再找一个枪法不错的。你们十八个人要在工程车冲出围墙的第一时刻进行补位,不用节省弹药,务必不能被行尸冲进来。你和后续砍刀队协调好节奏,一波火力之后让他们往上顶,你们找制高点进行阻击。” “明白了。”刘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子弹打光之后?” “换刀。” 看着几批人马业已各就各位,宋酒忐忑的内心也安定了几分,人多力量大,这话确实不假。门洞和预备撞击的围墙都在那堵砖墙范围之内,所以实际上从内部补位抵御的民兵压力并不大,就算第一时刻没有封住断墙,起码砖墙还是一道屏障。一大半的人如果还堵不住这两个缺口,那真的可以去死了。 肌*子发动了工程车,后车斗里集中了二十号手执砍刀的民兵;刘焱带着十七个枪手在工程车后站定,两边六十人小队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已经准备好了衔接补位;正门门洞口两辆切诺基发动机也在低声轰鸣,最后二十人民兵队紧随其后,脸色肃穆。 宋酒爬上角楼看了看情况,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瞅,发现阿海、辛梦凡还有粉刺妹、许艾菲几个人赶了过来。 “你们来干嘛?回去。”宋酒指了指辛梦凡三女,驱赶道:“一会儿就乱套了,去跟佳姐呆一块儿。” “你不是要横幅吗?带来了。”辛梦凡打了个响指,阿海两人撑开了一张巨幅床单,上边用鲜红颜料写着“洛宇!等九哥讯号!”仔细看还能瞧见床单间粗糙的针脚。 “没那么大的布料,我们赶工给你缝了一条。”辛梦凡抿嘴一笑,凑近宋酒身边,闻到:“那个男的,用不用我帮你料理掉?” act26:初春第一场混战 act26:初春第一场混战 “先别管他。”宋酒接过床单丢给身旁一个民兵,不由自主看了眼许艾菲,这个姑娘眼眶还是肿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像察觉到宋酒的目光,没有抬头,而是往粉刺妹身后躲了躲。 “拿什么写的?”宋酒也没在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却闻道一股怪怪的味道,摊开手一看,手心处还落了些鲜红颜料。 “血咯。”辛梦凡俏皮的眨了眨眼,解释道:“那个佳姐说这里没有颜料,所以又回了一趟仓库,用她男朋友的血写的。”说着指了指许艾菲,低声道:“我跟她说你吃过活人,她信了。” “你够狠。”宋酒听得目瞪口呆,那人死得挺冤,而且死了还没安生。 “你想好怎么跟洛宇发信号了吗?我听阿海说信号弹都被这个傻妮给放了。”辛梦凡瞟了眼粉刺妹,语气很不友善。脾气暴烈的粉刺妹只是抬了抬眼皮,出奇的没有呛声,看来也被辛梦凡作画的过程给吓到了。 “没想好,先把旗帜打出去,我跟着队伍一块儿出去,她如果看到旗帜,应该知道怎么配合我。”宋酒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和行尸在夜晚作战并不明智。临走前再三叮嘱辛梦凡,里外打起来之后千万别出来凑热闹,营地里还有一些不参与战斗的女眷,让她把剩余的都带进食堂,锁好门窗等他凯旋。 “你能行吗?”辛梦凡还有些不放心,指了指门洞和围墙一侧的民兵:“他们能听你的吗?” “这会儿不想听也得听,等把洛宇接应回来,后边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宋酒冷笑一声,善后计划脑中已经有了雏形。 “阿海,你俩上去接管正门,顺便把旗帜打起来;刘焱,你们十八个人不要跟着出去,等他们推出去之后你们守住豁口。”宋酒琢摸着再没有遗漏,抄起武器登上了打头第一辆切诺基。负责驾驶的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看到这个发号施令的年轻人上了车,很是拘谨的挪了挪身子。 “待会只管往前冲,冲出行尸范围就调头跟上大车,别紧张。”宋酒瞥了眼后座挤成一团的三个民兵,嘱咐道:“你们跟我一起下车,跟行尸搏命的时候别缩卵,你不动手就得死,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人点头不迭,心里想着你走哪儿我们跟哪儿。 斜阳晚照,一抹血色霞光铺展开来,预示着今晚将是一个流血之夜。 几条白色床单缝补而成的大号军旗被捆上塔楼顶端,劲风袭来,粗糙军旗猎猎作响,猩红大字无比显眼。 集中在大食堂的女人们酝酿着情绪风暴,外面此起彼伏的发动机轰鸣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弦,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三个小时,三小时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除了辛梦凡,谁都不敢想象。 厨娘佳给女人们挨个倒了一杯梅子酒,自己坐回操作间拾起那本没有封面的书读了起来;冷漠男腿上包着纱布,斜靠在一排桌椅边闭目养神;潘胜安和其余几个关押地囚徒凑在辛梦凡身边套近乎;粉刺妹搂着瑟瑟发抖的许艾菲,孤独的坐在人群之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平静的日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有的人时刻谨记,有的人泡进了温水,谁能在盖上盖子前跳出来?食堂里一目了然。 …… 默契和运气缺一不可,很多时候,好运气比好默契更重要。 比如五分钟前,洛宇刚刚带队抵达野林边缘就看到了迎风怒卷的一帜白旗。 默契可以让洛宇从旗面上的字迹猜测出宋酒的打算,运气则让他们无巧不巧的咬紧了衔接时间。 洛宇和焦子谦分别带队,从野林外摸了下去,借着起伏土丘的掩护,选择了两条相对合理的进击路线。之前提过许多次,河岸堡垒一侧靠着大河,其余三面前方皆有着不小的开阔地,活人机动力强于行尸,但是耐久性比较差,平坦地势适合突进后撤,只要不陷入包围圈,全身而退不存在问题。两队人马集结了宋酒部剩余的所有战斗力,二十三人人手一把锋钢锯刀,腰间挂着燃烧瓶,只等九哥那边动作起来。 洛宇靠着土丘和另一边的焦子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会约束住自己人,以防和里边的人混在一起造成误伤;焦子谦点了点头,跟身后一众缄默小伙儿交代了几声。 杂牌兵也有高下之分,洛宇和焦子谦的总人数还不及堡垒营地一侧留守人员,但单兵战力和心理素质要远远甩开营地里那些人好几条街。围城的行尸起码有三四百,面对高于己方百倍的敌人,洛宇她们脸色漠然,营地内人心惶惶。 一声震颤大地的巨响突兀而至!率先拉开了血战的序幕! 从洛宇这边看去,靠近正门角楼这边的侧墙突然被一股巨力撞翻,原木合围的城墙处发出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断裂声,再看去,四五米高的原木垛堞轰然倒塌,在后边那股巨力的推动下砰然炸裂,连带着聚集围墙脚下的行尸都给荡开了去,瞬间推出一片血肉之地! 差不多同一时刻,正门豁然洞开,两辆老旧切诺基一前一后喷吐着尾烟飞蹿而出,直挺挺地撞向一排拦住行尸步伐的拒马鹿砦! 两面开花的景象出乎洛宇的预料,一时竟然有些目不暇接,等到两辆切诺基先后碾压而出,洛宇才暮然惊觉侧墙那边的巨力真身! 明黄色的八轮翻斗车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撞击倒塌飞出的原木围墙领先得分,裹挟着呼啸风声将近在咫尺的腐臭行尸推翻成一地肉泥,没等翻倒行尸站起身,有着巨无霸身形的工程车便带来了二次致命碾压!金属疙瘩和残破*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最终*以支离破碎宣告败北,工程车头扬起一蓬肉眼可辨的血雾,被撞飞的残肢断臂如同天女散花,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出十多米才尘埃落定。 两边先头冲锋车完美履行了任务,正门关闭的同时,侧墙那边爆发出一阵密集枪声,试图从断墙豁口处蜂拥而去的行尸群再次掀起一片血雨,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紧接着一堆乌央乌央堪比尸群的密集人头从断墙处怒吼而出,眨眼间便冲出了还未散尽的烟尘,手里明晃晃的砍刀更是先人一步和行尸打了声招呼! 明黄色的工程车开出百米一个急刹,后斗相继跳下十多号人,嗷嗷叫着冲向断墙混战一处的人堆;翻斗车没有停歇,开出一段距离调转了车头,然后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正门先头两辆切诺基碾开一条血肉长廊,将被拒马所阻的行尸留给了车后跟出来的十多人,两辆车屁股一扭跟在了翻斗车两旁,三车齐头并进,一边鸣笛一边加大马力冲向了被声响引来的一波行尸,如同火红的刀锋切入了黄油,在*和金属碰撞的声声闷响中犁出了三条血路,冲出一段范围之后再次调转车头,循着侧墙一边疾驰而去! 焦子谦嘴巴咧成了破鞋,表情从震惊转为兴奋,当即跳出了土丘,胳膊一挥,率先冲向了正门处。洛宇颇为无奈的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招招手,将自己一队人也派了出去,自己压在队尾,继续观察着三台人肉收割机。 汽车高速机动力和自重的优势在此刻显露无疑,齐头并进穿插了两次,彻底将行尸大蛋糕分割成无数碎块儿。侧墙那边压力骤减,被堵在断墙内的民兵总算硬直了一把,一鼓作气冲了出来,后边的刘焱谨记宋酒的叮嘱,迅速带人攀上两侧颤颤巍巍的围墙,对准断墙漏网之鱼挨个进行大点名。 稍有些遗憾的是,人肉收割机没能取得更大的战果,高速运转的车轮卷进了不少行尸血肉残肢,两辆切诺基先后熄火,车上的人只好提前结束了刺激的碾压屠杀,拎起钢刀扑向了近在咫尺的疯狂行尸。 驾驶翻斗车的肌*子有些发懵,他第一个发现了土丘后杀来的两队人马,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这就是那个年轻人所说的伏兵。起先他很失望,因为伏兵和自己车斗里的人数差不多,而且看他们都举着细长锋刃,并没有高杀伤的火器,想来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然而肌*子的轻蔑没能持续太久,迅速被升腾火光烧得一干二净。 肌*子看得不甚清楚,有个一马当先的男人将一个酒瓶子样的东西扔进了行尸群,接着一蓬火雨炸开,嘶吼的行尸瞬间化成了微型地狱火。而且这只是开始,酒瓶子一样的飞弹相继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摔进了密集行尸区,接二连三的火光亮起,被人肉收割机分割的几堆行尸一处没落下,均被火焰引燃,霎时创造出一个微缩版地狱火军团。 断墙民兵们也被突然炸裂的火光惊着了,没等他们回过味儿,十几二十个凶神便冲进了尸群,手里细长的钢刀连番挥舞,身后留下一地残缺尸块儿。看到这支小队砍瓜切菜般的速度,民兵们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场上触手可及的血与火总算引爆了民兵怯懦心底最后一丝血性,伴随着一声还比一声狂野的嚎叫,守卫民兵们也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了令人侧目的战绩,宋酒分配的三人战阵效果显著,让这些初次磨合作战的民兵做到了攻守兼备,从生疏磕绊到游刃有余,前后不过是一地尸体的距离。 是的,能够成功磨合的民兵已经冲出了行尸的包围圈,而那些惊慌失措,无法在血海中形成攻守默契的人……天边那抹艳丽的火烧云将成为他们生命中看到的最后画面。 在洛宇和焦子谦小分队的协助牵制下,里外俨然对行尸形成了夹攻之势,防守和攻击的切换节奏也初具雏形,再加上宋酒叮嘱过不用恋战,一拨人且战且退,不约而同将分散的尸群引向远离营地的野林。 宋酒活动了下手腕,锋钢锯刀满是血污,身前扑倒一地无头残尸,同车的三个民兵和司机在他的带动下也迸发出了惊人战斗力,四人背靠背聚成一组,和宋酒同进同退,浑身浴血,眼神狂热。 宋酒吐出胸中浊气,看到洛宇和焦子谦疾步赶来,心头大定。挥刀戳翻一个扑来的张狂行尸,手腕一甩,地面多了一串乌黑血迹。 猛然间,宋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斜眼一瞥,却见立于围墙之上的刘焱将枪托顶在肩窝,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act27:凯旋 act27:凯旋 枪口亮起一团火光。 撞针撞击底火,将5.56mm子弹推出枪膛,沿着膛线拉割轨迹飞速旋转,几乎贴着宋酒的面颊掠了过去。 宋酒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去,却见那个在广场上认怂的没脖子大汉仰面躺倒在地,左手攥着一柄刃口雪亮的排障刀,胳膊还保持着高举姿势,他的右眼只剩下一个血洞,后脑呈喷射状溅出一滩红白相间的黏稠。 宋酒转身望向立于高墙之上的刘焱,后者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继续转移枪口收割着行尸走肉。 就这愣神的一瞬,洛宇和焦子谦也赶到了他的身边,没顾上寒暄,焦子谦的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 “妈了个巴子的,那小子枪法够*啊,吓老子一跳。”焦子谦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咂嘴道:“我还以为要干你咧。” “九九?你没事吧?”洛宇见他不说话,不由有些紧张,莫不是也伤到他了? “没事。”宋酒仿佛才回过神,眼睛瞪得老大,摸了摸脑门儿冷汗,自嘲一笑:“湿了。” 他们三个忙里偷闲还在叙旧,正门那边的民兵却节节败退,没等冲出切诺基撕开的缺口,又被两旁乌央涌来的行尸给撵了回去。冷兵器团战中确实需要领头羊,没有一个表率起带头作用,绝大多数人的血性只能继续深埋。断墙一侧的战况就好很多,一来有工程车摧枯拉朽的开场,二来他们近距离观摩了洛宇部分的清剿节奏,算是临时上了一堂突围课。 焦子谦本来是去驰援正门的,跑半道看到宋酒在这边下了车,于是很没义气的撇下了正门民兵,带着自己的人加入了断墙这边的战团。工程车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尸群被连番分割,基本上都和活人混在了一起,肌*子倒还想过过推土机的瘾,可他总不能连着自己人一块儿碾压。没有宋酒的最新指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操作这个巨无霸,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添乱,将翻斗车停在了河岸边远离行尸的地方,自己拄着白蜡杆标枪奔回了战场。 从侧墙突围到“两军”汇合,前后不过十多分钟,率先进入节奏的民兵已经循着洛宇部分的脚步跟了上去,将分割成块儿的小股尸群引向野林;另外一批从断墙冲出的民兵正跟着焦子谦的人剿杀微型地狱火军团,这些燃烧的蜡烛头看起来很有威慑力,实际已经没了杀伤力。腐烂干瘪的肢体躯干一点儿不比柴禾差,一个引燃一片,一片烧成了一块,酒精烧的快,灭的更快,平坦土地上除了扑倒的残尸,又多了好几堆散发着肉香的焦炭。 刘焱带领的十八火枪手坚实履行了宋酒的命令,死守缺口寸步不让,开始因为弹药更换不及乱了阵脚,好在六十个民兵没有掉链子,虽然损失了不少人,但总算把行尸推出了缺口,给火枪队赢得了调整的时间。 宋酒运气不错,挑了个比较靠谱的人。这个刘焱看着一副书生模样,玩儿起枪着实是把好手,不光射术精湛,脑子也足够灵活,一十八人分成三队,山寨了著名的三段射战术。猎枪虽然糙,但比之当年的前装滑膛枪总要优越不少,省去了前后移位的时间,这十八杆枪的排射火力就彻底成了守卫豁口的门神。 尤其是猎枪特有的霰弹规模杀伤,更是在短时间内将断墙缺口位置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到处都是被铁砂钢珠打成筛子的残肢断臂,青灰色的肠子和滑腻内脏流了满地,裹了厚厚的尘埃,活极了等待下锅油炸的可口鸡柳。 宋酒瞧着断墙这边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于是果断带领身边的几个人驰援正门,已经十多分钟了,跟在切诺基后边冲出来的民兵仍然没能按照计划将行尸引往外围,不出意外的话,这批人应该失败了。 事实证明,宋酒猜得没错,等他带着洛宇、焦子谦以及同车四人组转回正门时,行尸已经越过了防御工事,正疯狂冲击着两扇大门。原本阻拦行尸脚步的拒马鹿砦翻倒在一边,扑倒满地的尸体均被开膛破肚,彻底没了人形。行尸不吃自己的腐肉,这几滩碎肉的主人无疑就是跟随车队突围的那支民兵。 为了保证断墙不会失守,宋酒撤下了围墙上的守卫,只留下阿海两人去接管开门机括,刚才兵荒马乱谁也顾不得谁,阿海俩人见正门战事吃紧,只得暂时放弃了机括,用遗留在营地内的标枪进行着杯水车薪的补救。 行尸不需要排兵布阵,血肉与活人气息就是它们最好的指路明灯,多数人手都已经去分流断墙那边的尸群了,仅靠宋酒七人去驱散正门行尸显然有些不太现实。焦子谦倒是还留着俩燃烧瓶,但行尸紧贴着大门,一旦烧起来,只怕会殃及木制围墙。 “九哥,你这分兵不均匀啊。”焦子谦抬脚踩碎了一颗兀自转动的行尸脑袋,捧起一抷黄土擦掉粘在鞋面上的黏液,打趣道:“咋整?七剑下天山?” “我去吸引它们注意力。”洛宇没理会焦子谦,手腕一翻,两柄寒光熠熠的锋钢锯刀挽出两朵漂亮的刀花。 “用不着。”宋酒拉住洛宇的袖子,指了指身后。 几人循着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背心的肌*子正端着一根标枪吭哧吭哧往来跑,远远瞧见几人还很激动的挥了挥手。 “这人是不是傻,放着车不开,自己过来耍流氓呢?”焦子谦乐了,跟宋酒打了声招呼,自己迎着肌*子跑了回去。 侧墙那边的火焰行尸基本都烧干净了,分流的行尸也被民兵队带进了野林,理论上讲,营地的行尸围城危急差不多该结束了。宋酒看了看角楼上迎风鼓舞的床单旗帜,心里忽然生起一个念头,偏头对洛宇道:“你说咱们要是给这儿挂一面国旗会怎么样?” “会更扎眼。”洛宇认真的想了想,又道:“真想要?我记得咱们过来的那个县城好像有。” “随口说说。”宋酒打了个哈哈,瞧见那辆亮黄色巨无霸又喷着尾烟疾驰而来,急忙招呼几个人退开一段安全距离。 “这行尸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宋酒支开了同车四人组,站上了野林边缘的土丘,手搭凉棚看着焦子谦大飙车技。巨无霸车身在他的操纵下变成了碰碰车,蛮横顶进了尸群,挂着一车头血肉模糊的组织物退出几米,接着再踩油门,完全把八轮翻斗车当成了撞城锤。亏得焦子谦驾驶技术还算过关,不然万一控制不住,倒霉的肯定是大门。 “算是。”洛宇知道他会问起这事,见左右没有零散行尸,于是简单把分开之后的事跟他汇报了一番。 事情大体上和宋酒猜测的差不多,这批行尸并不是从附近山林里游荡而来的,据洛宇所言,她们当天晚上就驱车赶往了河对岸,经过一番摸排,并没有发现宋酒担心的预备队。不光如此,偌大一片林子,居然没有一个“活着”的行尸。洛宇为安全起见,将人手彻底散开,打算把整个河岸山林都探一探,毕竟约定时间是一个星期,洛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收到讯号。 荒山不小,林子却不大,一夜过后基本都摸的差不多了,面朝大河这一侧,确实不存在任何威胁。不过洛宇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焚烧过的残渍、新填的土丘等等,未免节外生枝,洛宇没有深究这些明显的人工痕迹,只是分别作了标记,以便于日后查看。之后一个白天没有任何情况,一直到下午时分,望风的人回报说有一队人进入了林子,人数不多,没有带枪。 听到这里宋酒乐了,问道:“是不是子谦也在一块儿?” “对啊,我当时还楞了一下,左看右看没有你,这才决定动手的。”洛宇浅浅一笑,说道:“那批人警觉性挺差的,基本没怎么费事儿,不过还是跑了一个。” 宋酒点了点头,感慨道:“你们心够大的,人跑了都不追?” “子谦说他的刀砍过行尸,而且扎得挺深,打包票说他没法活着回去。”洛宇撇撇嘴,指着疯狂卡车驾驶室道:“虽然二了吧唧的,不过他倒没有办砸过事儿,所以就没追。” “嗯,肺叶被扎穿了。”宋酒记得疤脸秃几人谈论过小朱的死因,这么说来,焦子谦碰运气的成分比较大,万一小朱多坚持一会儿,自己岂不是危险了?不过事情既然没有发生,那也就没了追究的必要,于是话锋一转,继续问起了行尸的问题。 洛宇扯下一把树叶擦了擦锋钢锯刀刃上的血浆,说道:“我一直惦记着县城那些活尸,所以留了人守在咱们的来路上,结果活尸没来,行尸来了一个加强连。” “你是说,这些行尸是县城那晚见到的那些?”宋酒问道。 act28:登堂入室 act28:登堂入室 “绝对是。”洛宇说的笃定,补充道:“不过尸群好像没打算来这里,我和子谦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祸水东引,正好帮你消耗营地里的武装力量,只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早知道我们就不整这一出了。” “事儿赶事儿,中途出了点儿岔子,不过还好,现在都控制住了。”宋酒跳下土丘吆喝了一声,将一众徘徊在墙外的民兵喊了过来,这些人挺过了最激烈的厮杀,墙外基本已经肃清,零散的几十个行尸正被焦子谦撵得四处跑,其余民兵没了宋酒的指令也不知道该干嘛,似乎热血还未消退,所以都逗留在战场上,时不时补个刀,很是意犹未尽。 “去看看撞倒的原木,损伤不大的拖回去,用正门防御工事堵住缺口,剩下的人打扫战场,赶太阳落山前收拾完。”宋酒看了看浑身浴血的几个民兵,又问道:“有没有受伤?” “不是自己的血。”一个小伙儿咧嘴一笑,兴奋道:“从来没杀的这么爽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宋酒笑了笑,挥手驱散了这几个兴致高昂的民兵:“把咱们的人和行尸分开。”说罢带着洛宇走向断墙,顺道叫停了玩嗨的焦子谦,把工程车的驾驶权还给了肌*子。 刘焱他们依然守在豁口,看到宋酒几人凯旋而归,秀气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冲他举起了手掌。 宋酒还以一个微笑,与他重重击了一掌,安排了民兵收拾残局,自己做起甩手掌柜,带着嫡系大摇大摆返回了大食堂。 …… 食堂大门紧闭,里边还保持着低气压,女眷们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只能听到枪火之声,脑补的画面都不怎么美丽,俨然大厦将倾的惨状,一片凄然氛围。 宋酒敲门敲了半天,最后还是辛梦凡过来开的门。 “干嘛呢?这么久。”宋酒满脸奇怪,扫了眼一食堂面色惊慌的男女,眼神飘到了操作间后边。 厨娘佳放下手里的书,端着那个搪瓷缸子款款而出,走近身前破天荒赏了宋酒一朵春风解冻般的微笑:“打赢了?” 宋酒接过缸子闷了一口甘甜的梅子酒,胃里升腾起的一股燥热驱散了筋骨的疲劳,大手一挥,顺着厨娘佳的话音傲然道:“赢了!” 食堂里鸦雀无声,男男女女面面相觑,似乎都不太相信宋酒他们居然可以驱散两倍之多的尸群。 “都进来吧,辛苦了。”厨娘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将宋酒和他身后的人全让了进来。 焦子谦进门的时候还有点儿发怵,见厨娘佳没有说什么,这才放心大胆跟了进来,刚要和辛梦凡说两句荤话,忽然眼前一黑,两眼被人用手给蒙了起来。 “猜猜我——” “你个死丫头片子!”焦子谦根本没给对方说完话的时间,探手将背后之人拽了过来,弯腰一个公主抱,嘴上还在发狠:“再乱跑!还敢不敢乱跑了!”说着便将手插进了小姑娘腋下。 “哎呀哎呀!我认过错啦!啊啊啊!”小丫头最怕痒,捉弄焦子谦不成反被擒,连连告饶:“谦哥我错啦!我再也不敢了!” “别闹了。”洛宇过去止住焦子谦的‘挠痒惩戒’,溺爱的捏了捏小丫头粉嫩的脸蛋,吓唬道:“再敢乱跑我们就不管你了!” “我才不信!”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食堂里,一把搂住洛宇的脖子,凑上去吧唧吧唧亲了她一脸口水。 厨娘佳抿嘴轻笑,没有理会胡闹的几个人,直接拉过宋酒,当着食堂众人的面跟他鞠了一躬。 宋酒愣住了,不光是他,粉刺妹、许艾菲、冷漠男,以及一众男女也都傻了。 厨娘佳面不改色,正色道:“宋酒,今天多亏你和你的朋友,我代表大家谢谢你,谢谢你保住了我们的家。” 宋酒脑筋还算快,瞬间明白了厨娘佳的意思,于是也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诚恳道:“佳姐你这样就见外了,大家都是落难在外的人,相互扶持帮助是应该的。”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矫情了。”厨娘佳理了理发丝,笑道:“我是女人,帮忙操持后勤还行,打打杀杀我不在行,善后事宜还得麻烦你多多费心哦。” “放心吧,只要佳姐你给管顿热乎饭就成。”宋酒洒脱一笑,握住了厨娘佳伸出的手。 除了粉刺妹和焦子谦,其余众人也都看出了几分意思,主管内务的厨娘佳都发话宋酒总揽营地了,她们又能说什么呢?大部分女人寻求的无非是安全,像厨娘佳、洛宇、辛梦凡这类不让须眉的巾帼终究还是少数。 一众人仿佛如梦初醒,接二连三从茫然状态中抽离出来,脸上的紧张惶恐化作欣喜开怀,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还过来和宋酒几人握握手、拥拥抱,搞得好像迎接朝鲜最高司令官一般,上下和睦一片,其乐融融。 洛宇和辛梦凡抱着膀子站在一旁,不时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闪烁的狭促目光,都会心一笑。 整个食堂只有两个人不怎么开心,一个是许艾菲,另一个则是冷漠男。不过前者被辛梦凡忽悠了一番,此刻对宋酒更多的是惧怕,而后者则是纯粹的敌视。 宋酒自打进门就在暗暗观察冷漠男,这两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反正来日方长,秋后慢慢算账。 食堂人群一扫阴霾,女人们被厨娘佳统统赶进了厨房,说是要给今天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们做顿可口饭菜,趁着众人忙碌的空档,厨娘佳把宋酒喊了出去。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明白吗?”厨娘佳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女人都好说,问题还在民兵队身上,距离活尸回来还有不到半个月,你要快。” “我有数,吃完饭就办正事,到时候还得佳姐你帮衬。”宋酒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尽力清除掉营地内部的不安定因素,但是半个月后和活尸免不了正面交锋,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厨娘佳问道。 “我不敢保证没有活尸趁乱离开。”宋酒指了指断墙那边还在忙碌的民兵,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必须最大限度调动人手,而且咱们也没法分辨哪些是活尸。只盼他们没有看出端倪,没死的都给我老实回来。” “晚上你打算怎么做?”厨娘佳想了想,觉得这个确实无法控制,只好认同了宋酒的说法,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帮我安抚女人就行。”宋酒舔了舔嘴唇,道:“我记得刚来那晚营地还添丁了是吧?” “你是说……” “没错,今天杀散了行尸是不假,但民兵队伤亡也不小。这会儿大家都没回过味儿,待会要是发现自己家有男人死了,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烦。”宋酒叹了口气,他最怕处理这些问题,好在厨娘佳主动顶了上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人家家属陪你冲锋陷阵,战死沙场也是为了大家,怎么还麻烦事呢。”厨娘佳对宋酒的措辞有些不满,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在外边是如何管束手下,但在这里不兴你那一套,这里不是兵营,是生活的地方。” “这个再说,总之你控制住局面。”宋酒有些不耐烦了,反驳道:“佳姐,我不想和你在这些琐事上起争执,但我必须提前说明,什么人文情怀人道主义在我这儿才是狗屁!正好你提起这茬,我跟你讲,处理完活尸之后,民兵团我也要做整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厨娘佳的眼神冷了下来,盯着宋酒看了半晌,冷笑道:“引狼入室真的一点不假。” “佳姐,你要这么想那就没的聊了。”宋酒毫不示弱,正色道:“我能理解你的善良,我也希望你不要误解的想法。你不要忘了,以后可没有活尸来供应吃喝拉撒,营地到底是生活还是生存,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 见厨娘佳脸色越来越难看,宋酒只好换了种方式劝道:“你放心,最初的约定不变,营地内务依旧由你管辖,只要不危害大局,我都不会插手,怎么样?” “我现在不知道你的‘大局’有多大。”厨娘佳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转身走了两步,又道:“做你想做的吧,记住你的承诺。宋酒,你如果搞阳奉阴违那一套……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好,我把这句话当成忠告。“ “不,这是威胁。” …… 夜晚如约降临,河岸营地再次升腾起跳耀的火光。 一如宋酒之前所料,今晚的全员聚餐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沉默和眼泪。 分散行尸的部队逐一返回,断墙豁口也进行了简单的封堵,四边角楼亮起火把,守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伤亡统计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厨娘佳那里有一份营地的人员名单,除了后来的宋酒等人,无论男女,全员在列。 经过比对统计,下午持续不到半小时的一场血战,营地总共付出了四十六条人命,加上提前阵亡的小朱、疤脸秃、刺头男以及被扔下去的苦鬼,正好五十人。值得一提的是,仓库里的活尸守卫不在名单上,所以从头到尾也没人问及到这些人的去向。 死掉的四十六人当中,有十二人在营地成了家,也就是说,一夜之间营地多了十二个遗孀,另有三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算上宋酒进入营地那晚新添的婴儿,整个营地人口下降了三分之一,只剩下一百零二人。 仓库救出了许艾菲、冷漠男、潘胜安等六人,宋酒这边全员到位一共是二十九人,两拨外来人口加起来都没顶上死亡缺口。 十二个女人没有出席晚宴,厨娘佳也没有露面,虽然谈话结果不怎么愉快,但厨娘佳不得不承认宋酒是对的,这些人在安全闲适的环境里待了太久,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加脆弱、敏感。如果没有及时的疏导安抚,真不敢保证她们不会在营地里掀起波澜,营地目前需要的是稳定,不容任何纰漏。 宋酒坐在主位,梦凡给他卷了一支香烟,点燃,然后塞进他嘴里。 “九哥,去吧。”梦凡柔声道。 宋酒狠狠嘬了一口烟,缓缓站起了身。 act29:嘴炮攻势 act29:嘴炮攻势 宋酒想了不下十种开场白,有血性激励的,也有委婉安抚的。然而当他站起身准备开口那一刻,还是横下一条心,将斟酌酝酿许久的措辞全部抛诸脑后,毅然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不过暂时还不能放松警惕,先吃饭,待会我会分排三岗巡夜,大家打起精神。” “刘焱,你分出三个人进值夜队伍,其余人你自己安排,四边角楼和断墙工事那边都要有端枪的人守着。” “女人孩子今晚可以安心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有新任务给你们。” “有什么疑议现在可以提。另外,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酒,今天开始负责营地安全。” 宋酒语速不快不慢,确保在座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冷眼扫视一周,除了刘焱点头表示领命,其余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茫然神态。 不光营地民兵们发懵,洛宇几人也有些发傻,之前他们在后边简单沟通过,觉得第一夜还是自然过渡最好。白天和行尸对阵那是刻不容缓,所以民兵队还算跟上了宋酒的步调,现在危险已经解除,再想让他们乖乖听指挥可就不现实了。宋酒起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抓耳挠腮琢磨开场词来安抚人心,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放在三年前,宋酒今天临时率队打散行尸、保全了营地,这等功绩就算不能长久服众,起码短时间发号施令不成问题。可惜现在是三年后,眼前这些看着人畜无害的幸存者也不再是灾变之初那些慌张无措的废物点心。 诚然,这些人当中肯定有靠运气活到今天的,但也无可否认另一部分心思暗藏的人。撇开活尸不谈,那些靠实力多过靠运气的人,他们能随随便便就拜山头认老大吗?在此之前他们安于现状没人蹦跶,那是因为见识过活尸的强大武力,以及源源不断支持生活的物资。 宋酒有什么?宋酒是谁?宋酒是哪根葱? 幸存者们不傻,疤脸秃、刺头男先后身死失踪,厨娘佳态度翻转,这两件事就已经让他们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再加上刚才宋酒那番话,更是坐实了宋酒打算扎旗立棍的想法。 下午在广场上是谁义愤填膺指责民兵临阵哗变来着?是宋酒。 那这会儿在相同地点说着和民兵们下午相同的话的又是谁?还是宋酒。 凭啥?你吆喝两嗓子营地就归你了? 我们损失了五十条人命,你宋酒呢?毫发无损不说,还带回来路不明的二三十号人。 捡便宜也不是这么捡的吧? 绝大多数没有作声的民兵心里都是这个想法,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既没有跳出来表示反对,也没有执行命令的意思。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将不悦的目光投向了唯一给宋酒回应的刘焱,其中低声谩骂者也不少。 宋酒不慌不忙,静静地等待着人群情绪发酵,他现在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人跳出来公开跟他叫板。 没错,宋酒之所以改变主意,为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一战收拢人心,更何况民兵中还混杂着最大的威胁——活尸。 今夜能否安然过渡?自然是可以的,但明天呢?后天呢?除非杀光营地这些人,否则绝对无法在短期内做到两全其美。既然早晚都要当面锣对面鼓,何必再继续惺惺作态呢,活尸就快回来了,宋酒必须在此之前完全控制住营地,所以只能先让礼贤下士和人格魅力先去死一死,以后再想办法往回来捡。 洛宇旋即理解了宋酒的想法,只不过并没有抱太大信心。人越多越不好管束,更何况他们这些外来人?在洛宇看来,怀柔政策显然更适合今晚的局面,因为厨娘佳似乎是站在宋酒这边的,里外一起使力显然要比宋酒这样强行磨合更行得通。 不过宋酒已经把话撂了出去,自己多数无益,只好继续观察事态发展。想到这里,洛宇碰了碰埋头扒饭的焦子谦,用眼神让他警惕起来,自己也悄悄抽出了锋钢锯刀,摆在了桌子下的腿面上。 宋酒无暇考虑太多,仍旧站在原地嘬着那根没有过滤嘴的烟,对于眼前的情况,宋酒其实挺满意的,至少那个书生气的刘焱给了他正面的回应。 广场有夜风卷着水汽拂过,融入了营地里粘稠过分的尴尬氛围。 宋酒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挨个扫过,半鼓励半挑衅,希望能有个带头的人把刺头儿都挑出来,然而很遗憾,触及目光的人都挪开了眼睛,谁都不愿做出头鸟。原因很简单,下午在广场嚷嚷的最凶,结果被众人晾出来的那个没脖子大汉……他没能活着回来。 厮杀过程中兵荒马乱,民兵们自顾不暇,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倒霉同伴是怎么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结合宋酒的眼神,民兵们都确信那家伙是被宋酒给趁乱恁死了。 宋酒有些失望,忽然体会到了学生时代那些任课老师的郁闷……题目会不会做?你们说一声啊?认不认同我的领导地位?你们倒是吱声啊?!人与人之间需要沟通的好吗?? 正当宋酒暗自品味挫败感的时候,余光隐约扫见长桌角落好像有人动了动。宋酒大喜,带着捉奸夫的热情调转了枪口,却看到许艾菲一脸尴尬的坐在那里,而她旁边正好是粉刺妹和冷漠男。 宋酒愣了一愣,看着许艾菲和粉刺妹怪异的脸色,旋即明白了过来。显然是冷漠男看不惯宋酒指点江山的模样,打算跳出来当格瓦拉的,结果被许艾菲和粉刺妹给摁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去,洛宇等人秀眉微蹙,心里盘算着过后怎么操练他;民兵们一脸期待,恨不得给他呐喊助威,俨然一副戳傻狗上墙的猥琐样。 宋酒心里冷笑不止,正愁没有闹事儿的,差点儿把你给忘了,于是顺水推舟,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冷漠男:“哦?这位朋友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没关系,今晚大家开诚布公,省的以后做起事平添麻烦。”末了又很贱的补了一句:“别怕。” 冷漠男拳脚功夫不赖,是个练家子,但度量确实不怎么样,看面相估计要比宋酒大个三五岁,却遗憾的中了宋酒幼稚的激将,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宋酒心满意足坐回了主位,又跟梦凡蹭了一根烟,眯眼瞧他能翻起什么浪花。 这几个从仓库救出来的人暂时没有亮明身份,其他人都以为是宋酒带来的呢,所以看到他们自己起了内讧,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唯有刘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有些无神的眼睛扫了扫冷漠男,然后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专心扒饭。 “营地是大家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习惯了有问题找佳姐。”冷漠男毫不示弱,目光阴鹜顶了回来。 “嗯,你说的这点没错,但和我刚才提到的问题没关系啊。”宋酒抛去一个假笑,继续刺激着这厮的忍耐底线:“我无意创造阶级,但群居的地方总要有分工,佳姐操持内务已经很累了,难道动刀动枪也要去找佳姐顶着吗?我看你身板挺不错啊,难道还要女人挡在你前面?” “你不要偷换概念。我问你,你来营地才多久?凭什么踩着五十条人命接管我们付出心血建起来的营地?”冷漠男也挺损的,直接放出了论资排辈的历史大招,只不过他似乎忘了几件事……第一,营地建造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第二,除了粉刺妹等有限几人,其余人同样不知道他是哪根葱。所以,看到冷漠男拿“资历”跟宋酒叫板,几个年长的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之意:唉,又是个傻雏儿。 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质问自然不在宋酒的回应之列,辛梦凡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目光引向自己,然后露出个娇滴滴的笑脸,嗲声道:“九哥来营地是不久,可你刚才不是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吗?怎么平等的地方还得讲究老资格啊?再说了,今天要不是九哥带着大家搏命,你哪有机会出现在这儿……还有啊,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是九哥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吧?要不要脸呐?” 辛梦凡心思玲珑,戳中冷漠男痛脚不说,顺势又把营地存在活尸这件事给抖了出去。 “还有在座的各位,不要以为今天过了行尸这关就可以高枕无忧,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身边可能坐着活尸啊?知不知道这个白痴还有我们几个都是被活尸关进了地牢啊?知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活尸又会回来,你们也难逃囚徒的命运???” 一层激起千层浪,辛梦凡嗲声嗲气的话语不啻于一颗水雷,瞬间在人群中炸起了浪花。 洛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话本来该宋酒说的,她倒好,一秃噜嘴都给喷出去了。不过也无碍大局,活尸就在人群中,民兵不认识许艾菲几个,活尸不会不认识,既然瞒不住,还不如直接摆台面上,无形中也能给隐藏的活尸造成一些压力。 辛梦凡朝着宋酒歉意一笑,隔空抛去一个飞吻。 宋酒淡淡笑了笑,自己的台词被抢了,一时没话可说,只好端起梅子酒润了润润嗓子,等待躁动的人群进入下一环节。 “你说的是真的吗?” “有证据吗?” “对啊,空口白话,我们凭什么相信?” “……” 七嘴八舌的质问之声汹涌而来,再没人去理会傻站在原地的冷漠男,夜幕下的广场总算结束了尴尬的沉默,再次喧闹起来。 “他说的没错,是真的。” 厨娘佳适时出现在人群之外,抱着胳膊一步一步走进了场中。 她今夜没有穿那身洁白的厨师装,不过面容沉静依旧,一如她的声音,冰冰凉凉,却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宋酒对她的襄助并不意外,不过他的注意力此刻并不在这个高冷少妇身上,刚才厨娘佳出声佐证的一瞬,宋酒敏锐地观察到了两个人,两个脸色剧变的人! act30:当家做主 act30:当家做主 宋酒后背有些发凉,皱眉注视着对面的刘焱,脑中乱成一团。刚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怎么提及活尸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洛宇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宋酒有意拉拢的年轻人,眼神中也有犹疑。下午发生在围墙上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个略带书卷气的男人一枪打死了意欲偷袭宋酒的家伙,整场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几乎比厨娘佳还要配合宋酒……然而刚才一瞬的表情变化却着实有些不符合常理。 不同于惊闻营地有活尸存在的其他民兵,刘焱起先的表现都和自然,只是在厨娘佳突然发声后才有了变化。至于另外一个,宋酒同样有些意外,因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和厨娘佳年纪相仿的少妇。 宋酒和洛宇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按下心中疑惑,毕竟这算是好事,本来敌暗我明,现在有了苗头,能省不少力气。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场中的暗流涌动,群情激奋的民兵仍然在发问,厨娘佳主动顶了宋酒的枪眼儿,耐心安抚着众人,同时把这个不太美丽的消息证实了一遍又一遍。 民兵们坐不住了,如果说墙外有行尸,那他们至少还有一拼之力,但现在比行尸更危险的活尸居然生活中自己身边?这日子没法过了! 宋酒团队没有抢白,静静地埋头苦吃,对于民兵爆发的情绪有些不太理解。一来他们没有和活尸正面深入的接触过,对于这个突然横亘在人类与行尸之间的新物种不怎么了解;二来……这些民兵反应确实有些过激,都已经一块儿生活了这么久,你们不也没事嘛,心里有数不就好了,嚷嚷个屁? 粉刺妹和许艾菲几人已经被厨娘佳推上了风口浪尖,她们必须来现身说法,如果有必要,可能还得带着民兵去实地参观仓库地下的囚笼。 宋酒琢摸着这顿饭吃不消停了,于是吩咐自己人速速搞定,由焦子谦带人先顶了刘焱的岗,幸好刚才惊鸿一瞥发现了不对,万一刘焱真是活尸一员,把火力都给他让他去守卫营地,那可真是花样作死了。 焦子谦摸了摸嘴上的油渍,当即点了一半人马去了刘焱那边,也没客套,直接要枪。 刘焱转头看了看宋酒,眼镜后的眸子在黑夜中看不太分明,他没有多问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将背在背上的小口径递给了焦子谦。 辛梦凡凑近宋酒耳边,低声道:“用不用我去试试他?” “不用,我亲自来。”宋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刚才刘焱那模糊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名叫失望的意味。 民兵们已经离席了,厨娘佳被围在中间,听场中纷乱叫嚷,似乎都要去看看地牢,否则难以采信厨娘佳的话。这一幕宋酒已有预料,于是将洛宇派了过去,人多眼杂,万一哪个活尸恼羞成怒抽冷子对厨娘佳下杀手可就的得不偿失了。 洛宇带了几个小伙儿挤进人群,恰好碰见粉刺妹搀着许艾菲挤了出来,两两打了个照面,然后直奔宋酒而来。 “宋…宋帅哥,佳姐让你先给我们安排一下住处,她要带人去仓库那边。”粉刺妹跟宋酒其实也谈不上熟络,但比之许艾菲肯定更熟悉一些,许艾菲现在都不敢直视宋酒,让她开口要住处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宋酒左右看看,场中这会儿确实没他什么事儿了,于是接下厨娘佳的吩咐,正好自己人也还没住处呢,顺带一并办妥。 “那个肥哥呢?”宋酒冷不丁想起那个油腻男,救出的五个男人中,冷漠男一早表示的敌对,其他三人还在左右摇摆,只有潘胜安是主动上前套近乎的。宋酒琢摸着要不要把他吸收一下,毕竟他也算这个营地的老人,有他在身边做事也能省下很多麻烦。 “他们几个都跟着佳姐去了,你一并安排就行,这里空房很多,一间能住不少人呢。”粉刺妹不知道宋酒为什么提起了油腻男,她对那厮没什么好感,从仓库出来就一直腻歪在辛梦凡身边,辛梦凡不就胸比她大点儿、人比她骚点儿么,至于他一双眼珠子都快黏身上?粉刺妹如是想着。 “哦……诶,你自己不是有间房吗?你俩住进去不就好了?” “我要换房,你都当权了,我们跟你一起干革命,没点甜头哪成?” “边儿凉快去。”宋酒一口回绝了她的无理要求,道:“哥哥我还睡猪圈呢,走,正好先给我挑栋总统府。” …… 其实没什么可挑的,进入营地当晚小朱给宋酒介绍过,广场两边的住宅都一模一样,一间卧室加个小客厅,两人住空间足够,要是多塞几张床,十个人也不在话下。两排房子一头靠着水泥砖墙,另一头延伸至大食堂后边的绿荫道,距离牲畜栏、蔬菜大棚有一小段路程,不会被异味侵扰。 营地现在的入住没什么规律可言,估计就是一排住满换下一排,所以食堂那边的屋宅基本满员,另一侧剩下的空房都比较靠后。宋酒对于住宿环境倒是不挑剔,只是觉得既然总揽营地,总该在地理位置上具有一些优势。说句不好听的,前期总要提防这些民兵,这小门小户想安插守卫都没地方站。 不过眼下待解决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宋酒也无暇计较其他,只是心里暗暗存了个心思,琢摸着过阵子在仓库外那片荒地起一座新宅。而且现有的两排屋宅也不太合理,方方正正活像棺材板,明明可以加盖一层,既能容纳更多人,同时居高临下也可以作为日常瞭望塔。 宋酒默默将营地环境在心里过了一遍,俨然当家做主的姿态,只等料理完活尸就开始大刀阔斧改建新家。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哪里知道九哥在想什么,见他东瞧瞧西望望,还以为又有什么状况,一众小伙儿警惕性很高,唰唰抽出一排锋钢锯刀,刃口反射着点点寒光,更让许艾菲心惊胆战。 “就这几间吧。”宋酒收回思绪,指了指靠后一排的空房,道:“咱们的人集中点,暂时四人一间,姑娘们住中间,过阵子再调整。” 辛梦凡推开一扇空屋进去瞅了瞅,回头问道:“被褥家具是自己出去捯饬还是这里批发?” 粉刺妹还在偷瞄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白腿,正暗自腹诽她刚开春就穿这么少,猛地见她瞧向自己,急忙收回眼神解释道:“仓库有被褥,家具得出去拾掇。不过也用不到什么家具,我记得有几间房堆了些钢丝床,待会可以搬来用……不够再说。” “九九,明天我想去城里采购。”辛梦凡一听只有钢丝床,俏脸立马垮了下去,飞奔过来抱住宋酒胳膊一阵大摇:“奔波这么久了,好容易安定下来,我才不要钢丝床。” 宋酒对她一点儿办法没有,手臂传来柔软温润的触感,加上辛梦凡软绵绵的祷告,勾得宋大官人一阵心猿意马,苦笑道:“先凑合凑合,等这阵忙完再装修可好? “分工嘛,最近你要处理的事应该不用我出马吧?”辛梦凡不是胡闹的人,敢腻歪自然已经有了打算,娇笑道:“我和子谦去,或者你新收的那个小弟?” “有床不就行了?吃饭在食堂,你还要什么?”粉刺妹有些闹不懂,她们以往很少出门,已经习惯了一方天地的生活。 “古丽,咱们是女人,跟他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哦。”辛梦凡冲着粉刺妹摇了摇青葱手指,掰着指头道:“要有床、梳妆台、衣柜、沙发……这里冬天怎么取暖的?我还要铺羊毛地毯,房子里也要装饰一下啊,不自然怎么住人。对了,屋子里没有卫生间吧?公共厕所在哪?洗澡的地方呢?” “……”粉刺妹满头黑线,无言以对。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艾菲眼睛亮了亮,怯怯的问道:“梦、梦凡,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哦?” “嗯,我也想……我也想寻些布置的……”许艾菲有些不好意思,见宋酒也扭头她,更是涨红了脸,声若蚊呐。 “我算是服了,那你俩住一间吧。”粉刺妹翻了翻白眼儿,揶揄道:“世事多变,倒是没把你们公主病给治好。” “让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有什么不对?”辛梦凡一点不生气,很是亲密的揽住粉刺妹和许艾菲,笑道:“咱仨一起,好久没有逛过街了,衣服和护肤品也不够了呢!” “我不去,这里最近的是个县城,没什么好玩意儿。”粉刺妹挣开辛梦凡的手,明明已经心动了,嘴上还不承认:“再说城里都是行尸,为了破烂家具送命的傻事我才不做。” “古丽…一起去吧。”许艾菲的两眼都快放光了,估摸着几年前也是个漂亮的败家娘们儿,难得在这种环境下能遇到辛梦凡这种不着调的同类,兴奋的脸颊都有些潮红。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些念头,可是团队哪里允许你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那功夫去找水啊!找吃的啊! 宋酒参与不进这种话题,带着剩下的小伙儿给各自房子做了标记,然后把他们分了两岗,派上了围墙。营地幸存者这会儿都被活尸给吸引了注意力,自己必须布置人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辛梦凡跟他打了声招呼,随同粉刺妹和许艾菲去了房间,不知道又打算搞什么。反正她是非战斗单位,不用参与巡防,宋酒也就由她去了。再说梦凡也鬼着呢,跟洛宇一样,做事不用宋酒太操心。 人全打发走了,就剩下宋酒一个站在漆黑的屋门前,仰望墨色夜空,不由得一阵轻松,厨娘佳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好歹先把今夜平安度过,明天再考虑别的事。 宋酒关上了房门,坐在门前台阶上摸出半支卷烟,擦亮豆苗柴火点燃,使劲吸了一口有些返潮的烟草,引导着辛辣烟碱在肺里转了个圈儿。小丫头和焦子谦上围墙了,自己一个忽然还有些无聊。宋酒摇头苦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也爱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去玩,但是小女生普遍不怎么待见小男娃,女孩儿们玩儿着玩儿着就扎堆了,总把拖着鼻涕的宋酒一个人晾在一旁。 夜深人静又有月,总难免忆起往昔的事,宋酒望着天,眼神显出几许少见的落寞。 有风吹过,拂得房前矮丛枝叶沙沙轻响。 宋酒眨了眨眼,探手握住了刀柄:“出来。” act31:你不知道的事 act31:你不知道的事 “是我。”刘焱自矮丛后显出身影,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人畜无害。 宋酒瞟了他一眼,握刀的手松了松,仍然戒备着:“有事?” “嗯,想跟你谈谈。”刘焱的声音很有磁性,表情依旧是淡漠的样子,见宋酒没回应,又道:“如果可以的话。” “你说吧。”宋酒歪了歪头,示意他过来坐。 刘焱也没客气,斯斯文文的扶了扶眼镜,径直坐到了宋酒旁边,看到地上掐灭的小半截烟蒂,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子递给了宋酒。 “哟?待遇不错啊。”宋酒乐了,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支香烟,拈起看了看烟身,淡红色的‘中华’二字苍劲有力。宋酒毫不客气的点上一根,美滋滋的咪了一口,问道:“哪儿来的?” “特供。”刘焱笑了笑,也从盒子里取了一支,看样子剩下的是要送给宋酒。 “佳姐偏心啊。”宋酒看了看他,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想谈什么?”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活尸的问题。”刘焱轻轻嘬了一口,冲着夜空吹出一串烟圈,开口就问住了宋酒。 宋酒眨了眨眼,回道:“没想好,我还不知道如何分辨民兵团里的活尸。” “我可以帮你。”刘焱没有绕弯子,打断了准备发问的宋酒,直接道:“我可以帮你把营地里的活尸都找出来,但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宋酒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凸显。 “仓库的活尸应该都死了吧?营地里的呢,也要杀掉吗?”刘焱淡然一笑,指了指宋酒手中的锋刃,道:“这个杀不了我。” 话音未落,叼着烟的宋酒突然暴起,一把撕住刘焱的头发摁倒在地,膝盖顺势压制其肚腹,抓着头发的手用力一抻,吞吐着寒芒的锋钢锯刀抵上了刘焱的眼眶。 “要不要试试?”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宋酒居高临下盯着不慌不忙的刘焱,偏头吐掉烟蒂,锋钢刀刃轻轻拨开镜片,将直刃对准了与墨同色的眼球。宋酒在狞笑,只要刘焱嘴里再敢迸出半句废话,两指宽的锋钢锯刃将毫不犹豫地贯脑而出。 面对几乎吻上瞳仁的尖刃,刘焱也没有显露出一份惧色,不过他脸上的淡漠总算消退了几分,渐渐严肃了起来。 “好歹我救了你一次,这样不好吧。”刘焱张了张嘴,颇有些无奈。 “就凭那个草包也想杀我?小子,你太低估我了。”宋酒目光如炬,抓着头发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活尸的凶名我听一路了,你如果没有其他想说的,那就赶紧想遗言吧。” “你想知道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宋酒压得,刘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营地有多少活尸?”宋酒盯着他的双眼,厉声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不算仓库里的,营地还有二十七个活尸。”刘焱吞了吞口水,转动眼球瞥了眼似乎随时会刺下去的锯刃,苦笑道:“能把这个拿开吗?我认错,这个绝对可以杀掉我。” “目的。”宋酒不为所动,保持这个远看有些暧昧的姿势继续审问。 “我希望你可以放活尸一马,不要赶尽杀绝。”刘焱脸色认真起来,轻声道:“活尸也是人,活尸和行尸完全是两码事,他们也很可怜。” “他们?”宋酒冷笑一声,揶揄道:“应该是你们吧?” “……” “别跟我扯没用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活尸扩建这里圈养幸存者是为了什么?”宋酒一语点破刘焱身份,嘴上发问,脑子也赶紧运转起来。 “你怎么猜出我是活尸的?”刘焱没有狡辩,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叫不打自招。”宋酒咬了咬牙,还是松开了手,将刘焱从地上拉了起来,哼道:“碰上个急脾气的,你早死了。” “我猜你应该不会杀我。”刘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撇嘴道:“但有可能会揍我,算是猜对了吧?” “猜对了一半。”宋酒转身推开了自己那间空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来吧,活尸神枪手,进来谈。” …… 正门围墙,角楼处。 焦子谦半个身子探在墙外,两条腿上了发条似的一个劲儿晃悠,脑袋枕着胳膊,透过角楼顶缝隙窥视着夜空;小丫头盘腿坐在他脑袋边,正津津有味地嗑瓜子,面前散落一地瓜子皮;阿海和另外几个小伙儿接管开关阀门,四边角楼里都安插了自己人,巡视着围墙外蝉鸣寂寂的野林。 插在角楼内的火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蒸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油脂味儿,焦子谦不太喜欢这个味道,脑中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琢摸火油会不会是活尸拿活人来炼的。小丫头不理他,磕完瓜子用塑料袋盛好垃圾,规规矩矩搁在了焦子谦的肚皮上,拍拍手准备告辞。 “诶?小丫头片子,蹭完吃就走啊?”焦子谦眼睛一斜,身子拽住了小姑娘的脚腕,贱笑道:“给哥捏捏膀子,肩周炎又犯了,疼得慌。” “呸,你才多大就肩周炎!”小姑娘嘴上厉害,行动却很温顺,蹲下身将焦子谦推了起来,乖巧地帮他锤了锤肩膀,小声问道:“是这儿吗?” “差不多,使点劲儿。”焦子谦心满意足的坐起身,闭眼享受小童工的服务。 “我哪有力气啊,你让阿海哥他们来啊。”小丫头鼓着腮帮子,抡起粉拳一顿捣,‘砰砰砰’动静不小,可惜还是没什么力道。 “他们那糙手怎么跟我们小公主的比啊。”焦子谦哈哈一乐,不再逗弄小丫头,眼珠一转问了更贱的问题:“我听九哥说,你们赶在他到之前就把关押地里的行尸搞定了?怎么办到的?” “你去问梦凡姐啊,或者问其他几个人,他们都看到了。”小丫头翻了翻白眼儿,不接茬,继续按摩。 “跟那些人不熟,你跟我讲讲呗。”焦子谦也是闲的蛋疼,嘀咕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身上都被搜遍了,她拿什么杀人啊?” “臭不要脸!我才十五岁,你让我怎么讲啊!”小丫头脸蛋儿一红,啐了一口:“我去跟洛姐告状了啊!” 焦子谦表情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犯浑,梦凡出手不就那几招么……自己这么问小丫头确实有点儿耍流氓的嫌疑啊……想到这里不由老脸一红,讪讪道:“跳过跳过,丫头别生气啊。”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猛地想起一事,道:“对了,九哥现在是什么意思啊?咱们不回去了?” “回哪去?”焦子谦反问道。 “回家啊,咱们营地不要啦?”小丫头瞪大了眼睛,道:“我觉得这里不如咱们的营地。” “傻丫头,这就是咱们新家。”焦子谦揉了揉小姑娘蓬乱的头发,唏嘘道:“你失踪以后九哥就急眼了,在营地附近大范围找了两天,不小心动了火器,把山里的行尸都给招来了。你也知道咱那地方,行尸一来就他妈铺满了,只能弃城跑路咯。” 小丫头眼神黯淡了几分,垂下了头,低声道:“都赖我…” “嗨,没你什么事儿。”焦子谦没心没肺惯了,搂着小姑娘安慰道:“本来九哥就打算开春换地方的,主要还是担心你。现在正好,你别看这里荒郊野外,可比以前的地方安全多了,等到夏天还能下水,多好啊。”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丫头撇撇嘴,知道谦儿哥是在给她宽心,懊恼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别多想,咱也不是第一次搬家。”焦子谦笑了笑,见小姑娘情绪有些低落,道:“困了?去找你梦凡姐吧,让她领你睡觉去。” “嗯。”小丫头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困,起身拍了拍屁股,扒着内墙爬梯溜了下去。 营地民兵都一窝蜂跟着厨娘佳去实地考察了,原本安排的守卫只好由宋酒自己的人代班,无奈人手不足,只好空了几处相对安全的地方,集中安排去了断墙和四边角楼。这会儿砖墙内寂静一片,只有几簇火把亮着光。 小丫头走过正门门洞那边时偏头瞅了一眼,疑惑的停下了脚步。之前过来的时候门洞里有火把的,阿海跟一个守卫在这儿聊天打屁,自己还蹭了一包瓜子,怎么这会儿黑了? “阿海哥?你在吗?”小丫头奇怪的走近几步,冲着黑漆漆的门洞内叫了一声。 门洞吞没了光线,浓黑如墨,看不清里边的动静。 小丫头本能的退后两步,姑娘家的警觉窜上心头,皱眉一琢磨,决定回去跟焦子谦说一声。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一刹,忽然惊觉身后风声掠过,没等她瞧个分明,一只带着淡淡幽香的手掌便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小丫头花容失色,奋力挣扎去掰那只手,同时尽力发出‘呜呜’叫声,试图提醒围墙之上徘徊的自己人。然而十五岁的小姑娘在这股力量前的挣扎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身后那人将小丫头拖进了漆黑门洞,黑暗中隐约有细微布帛撕裂之声,接着一声闷响,再没了动静。 act32:血 act32:血 一直以来鲜有人问津的粮仓今天揭开了神秘面纱,将里里外外彻底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百来号人鸦雀无声的站在仓库里,看着门口那具洋鬼子尸体,看着货物通道后露出的地道,全部陷入了呆滞。 厨娘佳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洛宇几人环饲左右,表情同样不太好看。 宋酒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刚才来的路上,民兵团里确实出现了一阵波澜,有几个男女不住地煽动众人情绪,试图让本就焦躁不安的幸存者愈加狂躁,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去攻击厨娘佳和宋酒,意图很明显。 厨娘佳不解释不辩驳,冷着一张脸在前边带路,潘胜安和冷漠男几人也亦步亦趋,没有人去帮厨娘佳分担压力。洛宇看在眼里,牢记宋酒之前的叮咛,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污言秽语,全神贯注保证厨娘佳的安全。 攻城掠寨易,稳守江山难。 估计厨娘佳也没想到安抚营地如此麻烦,先前和宋酒的几番争执讨论还在耳边萦绕,宋酒那些听起来令人难以接受的话语,此刻却变得那么动听。 “你和宋酒在一起多久了?”厨娘佳叹了口气,偏头问了秀眉紧蹙的洛宇。 “嗯?”洛宇一愣,没想到厨娘佳突然问这么一句,想了想,回道:“一年多了。” “你们从前是怎样的?一直在奔波吗?”厨娘佳把在场人群当成了空气,专心致志的和洛宇拉起家常。 “也会停下来。”洛宇不知道她想问什么,随口应道:“本来我们也有营地,后来没了。” “因为行尸吗?”厨娘佳挑了挑眉毛,好奇道:“你们的人似乎都挺厉害。” “行尸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人。”洛宇看了看她,察觉到厨娘眉宇间的忧虑,猜她还在忧心营地问题,于是宽慰道:“别担心,九九会处理好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贱人,无论灾变前还是灾变后,这句话都适用。 厨娘佳和洛宇进行着女人之间的对话,偏生就有没眼力劲儿的人主动往来凑。 “哼,他拿什么处理?就凭他带来的几个人?”冷漠男故意放大了音量,阴阳怪气揶揄道。 一众呆立的民兵回过神,纷纷将目光调转过来。 厨娘佳拦住了准备去撕他嘴的洛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清了清嗓子,缓步走向人群,道:“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看了,不管你们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这里。活尸就在人群之中,可能是你,可能是他,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想想吧。”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就当为了自己的安全,希望大家晚上不要出门,一切等到明白再做定夺。”厨娘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再一次对自己的选择起了疑心。宋酒说他会处理,洛宇也说宋酒会处理,怎么处理?活尸就在人群里看着他们,他们能怎样? “佳姐,我觉得趁着大家都在,有些事还是提前说开比较好。”冷漠男适时扮演着招人烦的角色,一瘸一拐走了出来,道:“不论怎样,我反对你把营地交给那个外来人。” 民兵队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心里都想着这人是不是有病,活尸游离在人群中,你还有心思管这个? “这里都是外来人,你也不小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厨娘佳脸色越来越难看,摆摆手示意人群退出去:“你和他私人恩怨可以私下解决,像个男人一样,不要总在我耳边聒噪。” 厨娘佳这话说的够直接,也够明白,明眼人再有多少不忿也该见好就收了,偏生冷漠男却不领情。 “话不能这么说,佳姐你是大家公认的一把手,那个小子在这里耀武扬威,肯定是得了你的支持啊。”冷漠男甩开潘胜安的拉扯,继续道:“活尸的问题说到底也是咱们营地的事儿,不用他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佳姐,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大家尊重你,你也要尊重大家。” 民兵团窃窃私语多了起来,有几个对宋酒颇有微词的人跟着附和了几句,他们倒没什么太大的意见,纯粹是习惯性的应声虫,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谁料碎嘴也会传染,本来都闷不吭声,被几个闲人一带动,之前那几个攻击厨娘佳的家伙又冒头了。 洛宇跟身边的小伙儿使了个眼色,几人不动声色分站开来,在人群中搜索那几个搅混水的。用脚趾头想猜得出,肯定有活尸混杂在其中添乱,正好有冷漠男牵头,活尸乐得添柴火。 厨娘佳叹了口气,冷眼望向冷漠男,压制的怒火蹭蹭上窜,正要爆发之时,仓库外突兀的传来几声枪鸣! 一众人神色剧变,洛宇一把拉起厨娘佳跑出了仓库,急道:“出事了,快回去。” 后续一干人等还没回过神,原本安逸的日子突然被搅乱,他们混沌的大脑一时有些跟不上节奏。 “我说什么来着,佳姐,你这次看走眼了啊。”冷漠男得意洋洋的拐了出来,却看到一直跟在厨娘佳身边的那个冷艳姑娘朝自己走了过来。 洛宇实在受够了这只苍蝇,男人嘛,要么就真刀真枪来一仗,要么闭嘴趴窝歇菜,没完没了逼逼叨,真把自己当瓣蒜了? “你想——啊啊啊啊!!!”冷漠男倨傲的话音截成两半,化成一串走了音的惨叫窜上了夜空。 角楼新守卫是宋酒的人,一个个也是耳听六路的主,不像白天那个那么肉,枪声已经引起了警觉,乍一听脚下还有动静,急忙拍亮自带探照灯,左右两边交叉射来两道雪亮光柱。 洛宇站在光圈中心,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这里没事,守卫看得分明,齐齐关了宝贵的电源继续望风。 光照只有一刹,却足够人群看清场中发生的事情。 刚才还志得意满的冷漠男此刻神采不再,捂着半边脸跌坐在地,声嘶力竭的惨嚎不止。借着刚才雪亮光柱,民兵们看清了骇然一幕,冷漠男的嘴角被利器给割开了,一道豁口延伸到耳根,原本还算硬朗的脸被一分为二,鲜血淋漓。 洛宇从腰间布兜拈出一块方巾,擦了擦锋钢锯刃上的血迹,也不理会惊愕众人,催促几个小伙儿先回去看看情况,自己过去拉着厨娘佳尾随而去。 潘胜安几人左看右看,琢摸着还是跟这个女人混比较合适,于是也急急忙忙撵了上去,留下一众傻愣的民兵和兀自哀嚎不休的冷漠男在仓库门口继续吹风。 …… 洛宇赶到广场时,砖墙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他们的守卫,还有营地那些回屋休息的女眷。 砖墙只有一个出入口,这会儿被围得水泄不通,营地女人们探头探脑说着什么,小伙子们坚守在外,牢牢守住通道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出什么事了?”洛宇见状一阵心惊,晚餐散场还不到半小时,怎么就鸣枪示警了。 “洛姐,你可算来了,快、快去!”守卫小伙儿一眼认出了洛宇,奋力挤出围观人群把洛宇拉了进去。 洛宇陡然一惊,顾不得再问,急忙冲向砖墙后边,因为一直拉着厨娘佳,所以她也破例被准许进入,见洛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再加上守卫莫名其妙的话语,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 砖墙入口左拐不到二十米就是正门门洞,此刻门洞口也被围了起来,洛宇打眼一看,全是自己人,里边还有带着哭腔的怒骂声。 “怎么了?九九,出什么事……了……” 洛宇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然而眼前一幕却让她如遭雷殛,完全怔在了原地。 门洞内被燃烧的火把照的宛如白日,焦子谦背对着众人跪坐在地上放声哭号,辛梦凡也瘫软在一边,两人身前是一片被鲜血浸透的暗红色土地,一具娇小的身体横陈在那儿。 火光拉扯着人影,映亮那羊脂白玉般的柔软身体,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点一点吞噬着洛宇的心脏。 宋酒站在瘫倒在地的二人身后,青筋暴起的拳头紧攥,身体在抖,发抖。 那个戴眼镜的枪手和许艾菲、粉刺妹站在一边,两女脸色惨白,刘焱满脸血污。 “九……九哥……”洛宇觉得喉咙发干,头一次发现血泊如此刺眼,她想上前两步,却提不起力气。 “都怪我…啊…啊啊啊……”焦子谦的哭声都劈了,一拳一拳捶打着地面。 宋酒动了,艰难地抬起腿,走到那个小人儿身旁,缓缓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扳开那只紧握的嫩白小手,拈出一物。 “九哥……”洛宇上前一步,却看到宋酒摆了摆手。 宋酒走到了火把前,将手抬了起来,对着火光眯起了眼。 是一簇头发,一簇有些发黄的头发。 宋酒把头发揣进了兜里,转身望向满脸惊惧的厨娘佳,发出一声仿佛撕裂声带的低语:“集合所有人,立刻。” 一贯漠然的厨娘佳恍惚间竟有些心悸,宋酒通红的双眼着实让她觉得胆寒,几乎本能的,厨娘佳点了点头,然后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你,跟我来。”宋酒指了指刘焱,从地上捡起一柄锋钢锯刃,走出了人群。 act33:月光寒 act33:月光寒 少女是一朵绽放在冬日里的小花,也是许多人内心最深处的柔软,那是一方净土,那里可以容纳一个温煦笑容。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大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株蓓蕾,不管黑夜严冬,还是疾风酷暑,有花儿盛开的地方,总是暖阳高照。 现在,这枝小花被人折断了。 她的身体还残留着余温,可粉嫩的嘴唇却失去了颜色;那双晶莹的眸子似乎还泛着光,但看到的最后景象却是一片浓黑。 几分钟前,她还心怀憧憬的跟焦子谦说“想回家”,现在,她再也不回去了。 有别于焦子谦自责的悲痛欲绝,宋酒胸中翻滚着岩浆般的愤怒,意图焚灭一切的怨毒。 她才十五岁啊!什么样的人会忍心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他们放弃营地一路追寻至此,有惊无险解救了小丫头,正满心欢愉准备迎接一段新的生活,可小丫头却在黎明之前永坠黑暗,这让宋酒如何能接受? 整整三年奔波跋涉,若是殒命行尸及天灾,宋酒或许还能尽力以平常心处之,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自己派人防卫的营地,是自己的地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盛怒过后唯剩平静,宋酒暂时没空悲恸,不管杀害小丫头的人意欲何为,宋酒都必须让其付出代价。 刘焱默默跟在他身后,血迹干结在脸上,轻轻一抠直掉皮,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断掉。眼镜青年望着那个并不健硕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幸好当时宋酒手里没有拿刀,否则自己绝对不会只是挨一拳这么简单。刘焱也很懊恼,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自己理想化的一厢情愿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 几分钟前,他正和宋酒进行着关乎许多人生死的谈话。刘焱坦然承认自己的活尸身份,并且希望宋酒能够摘下有色眼镜,将活尸与幸存者一视同仁,大家并肩共存。宋酒听他说明来意之后也是大跌眼镜,他心里其实对活尸一直大为忌惮,没曾想对方居然会率先服软。 宋酒觉得这个书生气浓重的男人不会信口开河,基于不懂就要问的原则,宋酒全盘道出自己的疑惑,希望刘焱可以客观的给他讲讲,活尸这个群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焱本身目的就在于此,两个群体或者说不同的部族,想要在一起生活,当然要相互了解。刘焱本来担心宋酒根本不愿听他多说,见他主动问起,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焱带着满满的诚意,首先告诉宋酒一个认知上的误区,“活尸”这个称呼是幸存者取的,这是一个标签,并不是事实。诚然,活尸群体目前在生理特征各方面有悖于正常人类,但也绝非人人喊打的怪物。行尸是被病毒感染后的活人死而复生,而活尸则是跳过了死亡,直接完成了某种进化。 宋酒听得很认真,但是却云里雾里,很难理解刘焱想表达的意思。 刘焱言辞恳切,表示有些事情无法一时全部告知,只能说活尸本身也是人类,成为活尸并非己愿,也是身不由己。他和宋酒打了保票,保证在营地里生活的活尸不会对大家产生任何威胁,哪怕单独把他们摘出来并入宋酒嫡系也没问题,打打杀杀、舞刀动枪这类糙活儿更是得心应手,绝对能帮助宋酒,对整个营地产生正面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得人心惶惶。 宋酒对此报以无限的怀疑,他能看出刘焱的诚恳,但无法单凭一面之词全盘采信。两人商议了一阵,刘焱决定用行动说话,执意要求今晚就将所有活尸带到宋酒面前,让他亲眼去看,亲耳去听。 宋酒当然一百个愿意,不过有了带路党的同时,宋酒也存了几分疑虑,直接问他为什么愿意说出这些话,还那么积极的想来帮他。 刘焱的回答比较耐人寻味,他说:“我们不想变成这样,我们也想要安宁的生活。” 有时候,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承诺保证,宋酒说不清为什么,刘焱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相识不过24小时,但言语间却总能让人心生信任。这并不是好事,宋酒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然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相信你的话,但其他活尸也会和你一个想法吗?” “我确信。”刘焱目光坚定。 紧接着,几声枪响划破夜幕。 …… 看到血泊中的女孩儿时,刘焱心都凉了,前脚跟宋酒讨了军令状,后脚就有人捅了大篓子……刘焱自问心胸坦荡,可这时也忍不住暗暗祈祷,祈祷杀人凶手千万不要是活尸,千万不要。 厨娘佳办事雷厉风行,面对盛怒的宋酒虽然有些心悸,但在民兵团面前,她还是那座美艳冰山。前后不到十分钟,整个营地除了宋酒的嫡系,无论男女老幼,全员集结到了广场。明兵们都有些麻木了,平时这广场只是个散步放风的地儿,今天可倒好,这已经是第三次集合了。 “都到齐了。”厨娘佳神情有些沮丧,不知是为无辜的女孩儿还是即将倒霉的民兵。 “一个没差?”宋酒问道。 “全在这儿。”厨娘佳从兜里掏出那张记录着人名的单子递了过去。 “阿海怎么样了?”宋酒点点头,问向身旁的小伙儿。 门洞下边不光小丫头的尸体,阿海也仰面瘫倒在那儿,发现的时候还没断气,已经被抬走治疗了。 临时顶岗的小伙儿眼眶还有些发红,回道:“还没醒,下手特狠,颅骨碎了。” 宋酒深吸一口气,控制着气息徐徐吐出,低声交代了一句。 一众小伙脸色肃然,有枪的取枪,没枪的拎刀,二十来人忽然散开,将百十号民兵围了起来。 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姿态点燃了民兵懵懂的神经,几个睡得迷迷瞪瞪的家伙也愣住了,一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理解这又要玩儿哪一出。 人群被挤开,洛宇、辛梦凡、焦子谦三个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站到了宋酒身旁,许艾菲几人下意识的想避开这几个一身血气的人,但除了这边就是民兵队,现在瞎动弹似乎不太合适,只好战战兢兢缩在厨娘佳身边,默默忍受着酝酿的风暴。 两个小伙儿抬着一张床单走进场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了床单,露出下边苍白的俏脸。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个个面露惊恐,完全跌入了迷雾之中。 宋酒瞟了眼眉头紧皱的刘焱,一眼不发走进了场中,冷眼将人群逐一扫视,缓缓开口道:“我猜,只敢在黑夜对小女孩下毒手的人……没有勇气主动站出来,对吗?” 人群中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惊惶懵懂。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是听到枪声才从仓库出来的,本来还以为又有行尸警情,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就在夜幕降临没多久的一段时间里,营地居然发生了命案?! “我不明白…”宋酒踱步向前,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理由,为什么要杀她?” 面对宋酒语焉不详的质问,人群只能报以沉默。 “我给了你最后一次开口的权利,你没有珍惜。”宋酒停下了脚步,笑了,目光锁定在一个女人的脸上。 宋酒眯起了眼,这女人并不陌生,晚餐时,厨娘佳确定活尸存在的那一瞬,她和刘焱两人同时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之后,刘焱主动去找了他,这个女人却被宋酒给忘记了。 女人长发有些凌乱,和宋酒对视了几秒,然后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神。 宋酒回头看了眼刘焱,后者嘴唇张了张,终是化作一声叹息,无力的点了点头。 焦子谦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怒骂一声排众而出,冲进人堆一把将那女人扯了出来。 人群短暂的混乱了一刹,周围嫡系小伙儿猎枪高抬,迅速灭掉了民兵们的火气。 那女人在挣扎,在怒骂,对着焦子谦拳打脚踢,一个男人也追了出来,挥着拳头捶打焦子谦,喝令放开他老婆。 几百只眼睛看着场中的男女,看着冷眼旁观的宋酒,心脏都悬了起来。 洛宇过去把刀顶在了男人喉间,反手一巴掌将女人抽了个趔趄,同时按住了焦子谦准备挥砍下去的手臂。她了解宋酒,这不是一刀解决的问题,还不需要焦子谦行刑。 “你们、你们这些土匪!!”男人也急得够呛,想去支援老婆,无奈颈间皮肤感受到了刀刃的冰凉,他疼老婆,但也怕死,力敌不过,只好怒骂。 焦子谦试图反剪女人的双手,结果却怎么都摁不住,女人力气大的出奇,挣扎之下居然脱离了焦子谦的控制,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两手探向焦子谦的眼睛。 一道风声伴着人群惊呼响起,女人一声惨叫,捂着鲜血激喷的右膀子跌倒在地,一条纤细手臂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掉落地面。 宋酒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抬脚踩住哀嚎挣扎的女人,从兜里摸出那簇泛黄的头发。 焦子谦举来火把,火光掩映下,相同发色一览无余。 act34:没那么简单 act34:没那么简单 厨娘佳喉咙有些发干,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继续看着。 人群中的女人们被这血腥一幕震的不轻,一个个暗自庆幸老祖宗给了自己一头黑发,同时对场中的局面愈发好奇。 宋酒松开手,将发丝丢到了地上,跟一边的小伙儿招了招手:“绑了。” “你们……你们!”男人惊怒交加,以至于说不出一句囫囵话,看着地上那截每日与他肌肤相亲的手臂,再看被小伙儿揪起的女人,思维已经完全混乱。 “他是你的妻子?”宋酒示意洛宇松开他,走近问道。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误会,这是草菅人命……”男人惊慌失措的眼神飘向厨娘佳:“佳、佳姐,你快说句话啊……你俩,你俩也是姐妹啊,我我们……” 厨娘佳一声长叹,目光怜悯,轻轻摇了摇头,断送了男人最后一丝希望。 女人听到男人的呼喊,不再挣扎身上的绳索,转头怒视厨娘佳,从牙缝里迸出一声冷笑:“佳佳,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吗?你太天真了!” 厨娘佳脸色阴晴不定,深深地闭上了眼,像是在问她,又想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还是个孩子,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快回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女人仍在冷笑,怨毒的眼神扫过众人,恨道:“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我是你的话,我会更担心自己。”宋酒用刀刃拍了拍女人的脸颊,问道:“你男人知道吗?” 女人报以怒视,并不回答。 “我残存的理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男人活命的机会。”宋酒用刀尖在女人身上戳戳砰砰,锋钢锯刃敲到腰间时,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 宋酒狞笑着,锋利刀刃割开女人的裤腰,丝质睡裤滑落脚底,一把胶柄水果刀跌落地面。 “凶器带在身上?我猜你不是蠢,而是打算向另一个人动手吧?”宋酒鼻子有些发酸,一把水果刀?夺走我们小花生命的东西? 女人又气又怒,极力扭动身子试图遮掩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然而上半身被粗绳捆得结实,挣扎非但没有起到遮挡的效果,反而因为摩擦,将上半身勾勒的愈发清晰。 “原来活尸是这样的?”宋酒冷笑不停,伸手在女人空空如也的右臂窗口处拈了拈,血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喷溅,白森森的断骨茬和周围肌肉组织透着诡异的红润,沾在指尖的血迹有些黏稠。 她的男人停止了挣扎,愣愣地看着地上那柄水果刀,两眼无神,喃喃道:“不可能的,老婆……不会是你的……” “九哥,杀了她!”焦子谦红肿着眼睛,屡次想要越俎代庖,均被洛宇制止。 洛宇何尝不想杀之后快,然而杀人虽易,但之后呢?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会有第二个小丫头,第三个小丫头。所以洛宇更能理解宋酒,理解他明明恨不得生啖其肉,却还要做出一副冷静面孔。 “刘焱,把你们的人都给我点出来,老老实实给我站旁边。”宋酒掏出刘焱给他的金属盒子,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又道:“洛宇,哪个要是敢蹦跶,崩了他。” 洛宇得令,接过土造猎枪跟在了刘焱身边,刘焱眼睑低垂,默默走向人群,而人群中又躁动了起来,幸存者们惊讶着今夜事情发展,另一些人则对刘焱的反叛惊怒交加。 女人癫狂大笑,怨毒目光钉在刘焱身后,怒骂:“我说的没错吧,他早晚会出卖我们!他会害死我们!” “喂。”宋酒碰了碰瘫坐在地的男人,脸上挂着阴狠的表情,问道:“跟活尸上床什么感觉?” “……”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嗫嚅,目光呆滞。 “能延年益寿吗?”宋酒继续折辱。 厨娘佳她们有些看不下去,想退场,却被宋酒喊住了。 “谁都不许走,都给我看着。”宋酒丢掉烟蒂,看向从人群中走出的一众男女,数了数,加上刘焱和这个女人,二十六个人。 “嗯?”宋酒眯起了眼,冷声道:“刘焱?你觉得我不识数?” “宋…九哥。”刘焱脸色有些为难,想了想,快步走近宋酒身边,附耳道:“算我求你,先别计较第二十七个,处理完这件事我再跟你说行吗?”见宋酒脸色黑了下去,刘焱急忙补充道:“我保证!全都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影响!” “二十分钟前你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然后呢?”宋酒冷冰冰的话语不啻于一记耳光。 可怜这个书卷气青年都快急哭了,小声哀求道:“你就再相信我最后一次行吗?你看,他们都没有反抗的意思,我——” “好了,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宋酒没有再为难他,看得出,似乎刘焱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九哥,就这些。”洛宇不知道活尸人数几何,见没人再出列,又回到了宋酒身边。 “刘焱来给你们说过情,他希望可以和平共处,希望这座营地里没有隔阂,没有敌视的目光。”宋酒转向人群和活尸队伍,朗声道:“他的想法很幼稚,但却让我敬佩,这年头还能想着众人,不是傻逼就是圣人,相信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们,你们不必用这种眼神看刘焱,他是为你们好。”宋酒再次点燃一支烟,用烟草强行麻痹着大开杀戒的*,继续道:“我知道外边把活尸传的很凶,我也知道你们不怕我,但我可以保证,如果今天不是刘焱来找我,那你们都会死。你们可以认为我在吹牛逼,没关系。我现在要问你们一件事,我希望得到真实的回答,你们想想清楚再开口。” *裸的威胁不断地刺激着活尸的神经,反倒几十号民兵成了看客,这些活尸中有他们结交的朋友、师生,甚至还有恋人,然而一张标签却将两拨人无情撕裂开来。 活尸保持了克制,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漠然的神情,显然他们对于宋酒的威胁并不在意,但好歹看着刘焱的目光不再那么仇视了。 “这个女人今天做的这件事,你们谁知情。”宋酒指了指身后的半裸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告诉我!” 人群一个激灵,都被骇了一跳,几个男性活尸挑了挑眉毛,迎上了宋酒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看,我伸出了橄榄枝和猎枪,但你的朋友并没有选择橄榄枝。”宋酒对着刘焱遗憾一笑,勾了勾手指,十八杆枪齐齐指向活尸。 “我数三声,要么回答,要么一起去死。”宋酒推开试图说情的刘焱,收起一指:“一。” “你们谁知道快告诉他,他不是开玩笑的!”刘焱急了,这个节骨眼儿玩什么宁死不屈啊??? 活尸们脸上表情各异,有无所畏惧,也有神色复杂;民兵团和厨娘佳等人都成了看客,有人希望密集枪声响起,也有人祈祷着不要再有流血事件。 半裸女人癫狂大笑,声音都拐了弯儿,嘲讽着倒数的宋酒:“你得意不了多久,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根本不了解他们,你根本不懂!!” “你他妈闭嘴!”焦子谦挥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女人吃痛,吐出两颗牙齿,满嘴血污,仍然狂笑不止:“你会后悔的!kenny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厨娘佳眉头一跳,宋酒的“二”戛然而止。 “啥玩意儿?”宋酒扭过头,皱起了眉:“你刚说什么?” act35:冤有头,债有主 act35:冤有头,债有主 “我知道,她来找过我。”活尸队列里走出一个和许艾菲她们一般大的姑娘。 “嗯?”宋酒挑了挑眉毛,暂时跳过了女人那边,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说。” “她…她说营地不会容忍有活尸的存在,一旦被你们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都会……”女孩儿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凉,虽是在回答宋酒的问话,而目光却一直在民兵队里。 宋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人群里有个小伙儿脸色颓然,正与姑娘对视着。宋酒记得这个男人,是白天那个肌*子,开工程车那个。 “然后呢?” “我…我没答应,我也不会杀人,我只想活下去,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想和爱的人在一起。”女孩儿说着说着留下两行清泪,明摆着陷入情网的傻姑娘。 宋酒着实有些意外,从刘焱到这个姑娘,里里外外确实比正常人还像正常人,唯独那个害死小丫头的女人方能配上“活尸”二字。 “我也知道……” “对,她也来找过我……” “我也是……” “……” 女孩儿泣不成声,其他活尸出列补位,刚才还视死如归的活尸队伍突然土崩瓦解,一个接一个站了出来。 宋酒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数了数,得儿,除了刘焱,全他妈知道。 “妈的刚才干嘛不言语?都装什么硬汉?”宋酒破口大骂,手里的刀指指点点:“继续说啊,说啊!” “别人我不知道,她是晚餐后来找的我,想在营地里弄出些事端,尽量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拖到……拖到其他活尸……回来。”一个男人懊恼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冲动。” 宋酒歪了歪脑袋,一时有些乱,理了理才发觉自己不自觉的又钻进了牛角尖。看来活尸也并不是绝对的团结一致,就好像从前的五十六个民族?交情有深有浅,关系有好有坏,根本不是麻绳一股。想到这里,宋酒回头瞅了眼脸色难看的厨娘佳,隐约觉得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好像就是她灌输的吧……厨娘佳分明说过活尸在营地里安插了大量“监督”的活尸,这个描述让宋酒习惯性的以为混杂在人群中的活尸也是类似团队这种。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一码事。 宋酒也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么许多弯弯绕,这样一来,他之前准备连坐开杀戒的想法也就没法实施了。就好比厨娘佳过来跟他说“九九咱们去杀个人吧”,宋酒拒绝了,然后厨娘佳出去杀了个人……那凶手只是厨娘佳,总不能因为她问了问宋酒,就连宋酒一块儿给宰了吧? 至于活尸的缄默,宋酒也能理解,现在又不是法制社会,自己整事儿自己担着,也不存在什么包庇罪。活尸之间表面上的抱团看来也只是为了自保,他们的身份尴尬,处境更尴尬,保持低调是最好的选择。或许是女孩儿梨花带雨的哭腔勾起了他们对于正常生活的企盼,所以心头一软出来承认,否则就算宋酒真给他们全杀了,估计也没人会松口。 好嘛,自己一腔怒火来报复,结果这会儿反倒搞得宋酒像个夺人妻女的恶徒。 宋酒也很为难,一方面小丫头的死对他刺激确实太大,另一方面,营地整体的安危也不容忽视。大开杀戒不难,杀完以后怎么办? “宋酒,冤有头,债有主。”厨娘佳终于说服了自己,踏前一步摆出了态度。她看出宋酒这会儿不似先前那样凶性满满,只要理智尚存,那她确信宋酒不会做出格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确信…… “好,好,好。”宋酒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女人身上,恨声道:“佳姐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其他人我不为难,但你今天难逃一死。” “哼。”女人啐了一口,怨毒的眼神转向自己的男人,慢慢回复了温柔:“对不起。” “……”男人还处于石化状态,过了半晌才缓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女人,岁月打磨过的脸上酝酿着悲情。 宋酒斜睨着上演悲欢离合的两个人,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当即眼神一变,手腕一抖跟了上去。四边人群精神一振,目光紧紧黏在宋酒身上,说不清是惊是怕,明知道他可能要去做收割性命的事,却难以挪开眼珠子。 “老婆…”男人终于抑制不住胸中压抑,一把抱住残缺的女人,嚎啕大哭。 女人被捆着,却也极力扭动着身体,回应他炙热的爱意。 人群中有人被这场面感动的红了眼眶,若不是场中还有一具冰凉的尸体提醒着他们善恶有报,保不齐真有脑子缺电的会开口求情。 女人嘤嘤哭泣着,猛地瞧见宋酒提刀而来,眼中柔情立马又化成了妒火,恨骂道:“来吧!你杀了我吧!” “别急。”宋酒脸色绽开一个恶毒的笑,大步上前送出了手里的锋钢锯刃! ‘噗嗤!’ 一声闷响,两指宽、三尺长的锯刃透体而过,带着血珠的直刃堪堪停在了女人眼前。 围观者皆惊,满座一片哗然! 厨娘佳瞪大了眼睛,探手捂住了惊叫出声的嘴巴,身边粉刺妹、许艾菲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了,表情都震惊到了极点。 女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刀尖,再看男人口中淌出的鲜血,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女人目眦欲裂,不管不顾扑向宋酒,焦子谦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又给摁了回去。 宋酒缓缓拔出锯刃,狞笑道:“爱得这么深,我怎么忍心让你孤单上路。”说着凑近女人耳边,语气阴狠道:“庆幸吧,你们似乎没有爱情的结晶啊,不然一家团圆多幸福。” “你这个恶魔!!人渣!!”女人状若疯魔,张嘴咬向宋酒,宋酒早有防备,锋钢锯刃横起,径直架在了女人嘴里,顺势一拉一抹,鲜血飚射,现场制作了一只无特效裂口女。 “恨吗?想杀我?”宋酒继续冷笑,指了指白色床单下的花骨朵,道:“我的怒火比你汹涌百倍,就算杀你全家都抵不上我的一个小丫头!!”说着拽起了还未气绝的男人,锋钢锯刃移至其颈间,轻声道:“我猜你没有过孩子吧?就算有,或许也早早夭折了是吗?所以你看到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就妒火中烧,所以你怯懦的选择了一个无法反抗的孩子?嗯?我说的对不对?” 广场气温急剧下降,所有人听着宋酒低声缓慢而又恶毒的话语,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寒光吞吐的锋钢锯刃一点点切开男人脆弱的喉管,眼睁睁看着猩红血浆开闸放水般喷涌而出,溅了女人一头一脸。 “你若是杀了一个男人,我敬你,而你却割开了她的喉咙……呵,不可饶恕。”宋酒盯着女人从极怒到无神又到绝望的双眼,刀锋随着话语的结束,彻底割断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留恋的目光从瞳孔中逸散,失去气力的身体扑倒在女人光滑的腿上,女人愣愣地盯着脚下,盯着血红的双腿,终于彻底崩溃,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凄厉嘶吼。 周围人被那叫声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无论男女都偏过了头,不忍再看场中的血腥一幕。 宋酒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正好遮蔽了月光,胸中怨气随着鲜血的泼洒愈发浓重,倏地一阵厌恶。 寒光一闪,血瀑冲天而起。 两具尸首扑倒一处,一颗孤零零的头颅落到地面,滴溜溜打着转儿。 人头的双眼仍在兀自眨动,宋酒飞起一脚,头颅像炮弹一样撞在唯美群雕之上,脑浆迸裂,染出一副山水泼墨。 act36:河岸边吹来了大跃进的风 act36:河岸边吹来了大跃进的风 时间如水,不紧不慢徐徐流淌,时间能抚平伤痛,时间能带走一切。 斯人已逝,再多伤悲亦于事无补,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上继续前行。 广场血腥之夜已经过去了五天,前前后后正好一星期,撇去伤亡不谈,宋酒团队鸠占鹊巢的行动无疑是成功的,他们以强势姿态成了这座河岸堡垒的新主人。 这五天并不好过,一团乌云笼罩在营地上空,无论活人活尸,心头都萦绕着散不去的阴霾。不仅仅是因为广场上还未褪去的血迹,压力的源头来自于那个年轻却老辣的男人。当晚宋酒血染红袍的画面给所有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同时也掐灭了许多人内心的蠢蠢欲动。 有时候,恐惧并不是因为某个人做了什么,而是人们难以想象他还会做些什么。 无尽深海带给人的压迫感远远高于天崩地裂,盛怒之后的平静也有着相同的效果。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算盘,依照所闻所见,人们都相信营地即将迎来一次大换血,所有遗留问题恐怕都会被那个年轻人带着余威迅速理清,而这或许又将引发许多难以预料的结果。 有人坦坦荡荡,也有人心绪惶惶,看似恢复平静的营地实际上涌动着暗流,所有人都在猜,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然而宋酒并没有给他们答案。 宋酒保持了沉默,保持了克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刘焱几次主动找到宋酒,打算将关于活尸的一些问题以及当晚所提到的第二十七个活尸给他交代清楚。刘焱珍惜宋酒的信任,并且不遗余力想要修补活尸与他团队之间的关系。可宋酒似乎失去了倾听的兴趣,每每当他开口,宋酒都会轻描淡写的移开话题,不解释也没暗示,就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一般。刘焱十分费解,起初还以为宋酒又在酝酿流血事件,然而过去了好几天,却只看到宋酒在营地里大兴土木,对每个人也都是一张笑脸,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宋酒越是这样,其他人就越惴惴不安,毕竟他那晚的表现着实不像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刘焱去找了洛宇,去找了辛梦凡,两女给他的答复一模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这股无形的压力随着时间流逝以及营地日渐繁忙的事务慢慢沉淀下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活尸也无暇在繁琐的体力劳动之外继续保持猜疑。 只有厨娘佳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其他人不晓得宋酒在想什么,她却能猜出一二。现在并不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营地大体局面已经稳定了,民兵也好,活尸也罢,基本上都收了心,默认了宋酒的领导地位。内患已除,当务之急是即将到来的外忧,所以宋酒趁热打铁全民动员就很好解释了。毕竟那些疑问什么时候了解都可以,只要人活着,答案就不会跑。 厨娘佳对宋酒生出几分欣赏之意,一个团队的领导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也要看他的得力助手。洛宇、辛梦凡、焦子谦,这三个人没有让她失望,虽然性格迥异,但办事效率和执行能力都很出众,仿佛他们这个团体已经磨合了很久,区区二三十人,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小丫头葬在了营地内,就是仓库外那片野地,一个高高坟起的小土丘,两旁植来营地外的两株油松;阿海重伤未愈,营地医疗条件有限,堪堪保住了一条小命,重度脑震荡是没跑儿,现在还不能下地,每日躺在床上享受vip待遇,由粉刺妹和许艾菲轮番照顾着。至于那对黄泉夫妻,一把火了却了尘世万千。 第二天焦子谦开回了他们那辆破旧卡车,带着辛梦凡和许艾菲连同两辆切诺基一并开了出去,另外还有刘焱点派的十名男性活尸随行。 厨娘佳没有多问,权力移交有时很简单,多点头,少言语,对谁都好。大食堂还是厨娘佳的阵地,依照宋酒的吩咐,营地伙食标准下降了很多,肉类库存大半被风干或腌制,尽可能的延长了保存期限,另外派人加盖了两座蔬菜大棚,把厨娘佳存得一些应季种子全部播洒了出去。 被撞开的围墙没有着急加固,毕竟那粗壮的原木就算是活尸也无法撼动,而且营地缺少这种重型工业设施,想要架起原来的原木围墙有些困难。不过这难不倒宋酒,缺口摇身一变成了偏门,吨位巨大的工程车顶在那里,缺口两侧加设巡岗,基本不存在太大问题。 宋酒让厨娘佳重新制定了一份营地名单,将男女完全划分开来,女性调拨给厨娘佳和洛宇,男性分派至刘焱和焦子谦,没说要干嘛,只让彼此间多熟悉,方便之后的工作;剩余活尸统统升了官,从隐藏身份的低调混日子人变成了新的巡逻岗领队,民兵调拨三十分为三组,早中晚不间断,丢掉了白蜡杆,换上了宋酒他们制式锋钢锯刃;潘胜安这个肥哥也跟着鸡犬升天,顶替了阿海的位置,鞍前马后跟在宋酒身边写写记记,不时以他土地开发商的眼光给出一些合理建议,也算是努力发挥着自身价值。 冷漠男紧张了几天,后来发现宋酒似乎没功夫搭理他,于是也老实了,没有再生事端。不过宋酒也没有给他分派任何任务,美名其曰让他养伤,但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裸的孤立啊……饭给你吃,衣给你穿,房子给你住,但是防卫建设一应事务都跟你无关,提前养老吧您呐…… 这一小插曲也让某些淡忘了压力的人再次绷紧了弦,啧啧,这年轻人可是个小心眼儿啊,千万别以为他不提从前的事就代表翻篇儿啊…… 那几个从关押地出来的墙头草也及时见风使舵,与之交好的也慢慢疏远,都后悔没有跟潘胜安一起抱大腿。瞧人家,以前满脸肥油,现在满脸红光,跟在老大身边忙前忙后,俨然一副混进了权力核心的模样,以前只敢视奸辛梦凡,现在却能勾肩搭背开玩笑,啧啧啧,人生啊人生,墙头草们不禁感慨万千。 隔了两天,焦子谦率领的车队回来了,满载而归的车队再次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出发时两辆切诺基一辆破卡车,回来时切诺基不见了,卡车屁股后头跟着七辆皮卡,后斗满满当当。 分派给刘焱那拨人挨个领了铲子,在潘胜安的指挥下围绕营地外侧挖起了壕沟;焦子谦那拨人则去往仓库那片野地拔草填土,将一大片空地分成两块,较小一块儿分建墓园,大块儿地围了山寨警戒线,每日只往里运送一袋袋石灰水泥、一车车红砖瓦片,不晓得要做什么。 厨娘佳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一日跟着刘焱几人出了营地,想看看宋酒挖壕沟做什么。厨娘佳猜出这是用于对付活尸的,但营地内并没有多少枪支,比起活尸的武力,这里的火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潘胜安晃动着一身肥膘,兴致勃勃的跟营地二号人物解释了宋酒的想法。 “九哥说了,挨着一条大河,不挖护城河太浪费,九哥说营地外空地闲着也是闲着,有水有木头,凿一条护城河,能防御行尸,也能给活尸使绊子。” “使绊子?活尸又不傻,总有办法过河的。”厨娘佳不禁失笑,问道:“而且河岸边土质松软,护城河挖的太宽,会把营地给孤立起来啊。” “好说,我当年开发的海景别墅也不少,这点事情能处理好。”潘胜安指了指堆积在门洞边的水泥石灰,道:“九哥派人搜刮了最近县城的建材,还别说,三年了,这些东西愣是没人要……嘿嘿,咱们有的是人,现在也没有土地城建管束,九哥意思是挖护城河的同时加固外墙,反正营地里边没有太沉重的建筑单位。另外,护城河主要是防御行尸,前后陷坑才是给活尸准备的。” “陷坑??”厨娘佳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脑子里泛起了往昔电影画面。 “嗯,挖些大坑,给里边埋尖木,撒上石灰。九哥说了,活尸不会飞,戳不死也能干残废,只要掉进去就别想完整出来。”潘胜安搓了搓厚实的手掌,对这个小他近十岁的“哥”佩服的五体投地,感慨道:“还是年轻人有创造力啊,要是让我想办法,估计只能琢磨拉些砖石把城墙往高了盖。还真想不出这些损招。” “撒石灰干嘛?”厨娘佳没理会肥哥大发感慨,好奇道:“石灰不是拌水泥的吗?” “盖房占大头,剩余的撒陷坑,营地外也要撒。”潘胜安解释道:“九九说咱们没有枪,但是水足够,生石灰拌了水,烫死那些狗日的。”潘胜安一时激动爆了句粗,一旁的厨娘佳脸色变了变。 “对了,九哥还说要新建住房,佳姐您也是领导,估计要住新房咯。”潘胜安没发觉自己失言,还一脸谄媚的笑容,乐道:“对住房有啥要求?我一准给您办妥,中式欧式都没问题!” “随便,简单些,干净就好。”厨娘佳撇撇嘴,还是忍不住笑了。怪不得这两天许艾菲和粉刺妹成天跟辛梦凡腻歪在一起,原来是转行搞装修去了…… 营地内外忙得热火朝天,宋酒站在正门顶端,抱着膀子冷眼瞧着门口聊天的两个人,眼神复杂。 act37:春日私语和谐版 act37:春日私语 “我跟侬讲,阿拉以往结棍的嘞!吃香喝辣笃悠悠的,哪里像今朝这下苦力,唉哟,齁煞脱了……”一个面白皮嫩的中年男人光子膀子,露出一身肥腩,靠在壕沟里跟身旁的小伙子大吐苦水。 小伙子肤色蜡黄,一口牙齿倒是洁白,见他手舞足蹈很是有趣,操着乡音浓重的普通话问道:“大哥啊,鹅听不懂你说的啥子,老实干活撒,莫得牢骚啦。” “唉,不说啦不说啦,拆尿泡去。”中年男摆摆手,扔下手里的铲子爬出壕沟,夹着腚眼儿跑向河岸下游的野林去放水。 时值午后,再加上春日里的阳光也不太毒,野林里清风徐徐,吹得人很是舒爽。 白胖子寻了处遍生草灌的野丛,匆匆解开鳄鱼扣皮带,迎着风滋出一股浑浊水流。白胖子惬意的打了个寒噤,抖抖水就地蹲了下来,从裤兜里摸出个扁扁的盒子,打开来里边摞着三两个火柴盒大小的密封塑料袋。白胖子取了一包,探头左右看了看,见壕沟那边仍然热火朝天,于是放心的坐了下来,打开袋子将里边白色粉末均匀洒在盒子表面,伸出小指用长长的指甲将粉末勾了些,凑到鼻孔下边大力一吸。 “嘶~~”白胖子浑身一颤,紧绷的脸上晕开一丝舒爽至极的表情,闭着眼,美滋滋的躺倒在地,面团团做起了活神仙。 “哟嗬嗬~~一群戆大。”白胖子摊开四肢享受着春日里难得的逍遥时刻,侧耳听着林间穿梭的小风,捕捉着河流拍打岸边的水花声响。 白胖子从前身家不菲,习惯了吃喝享乐,钟情于去外滩吹风,享受黄浦江水随着夜风拍在脸上的感觉。他喜欢江水拍击顽石的动静,不似海面那般汹涌,又有别于溪流恬静的潺潺声。野林靠近河岸,河流涌动的声音很清晰,白胖子沉浸在回忆中,仿佛置身于黄浦江畔,久久不愿起身。 “诶?”白胖子躺了片刻,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怎地这大河拍岸的声响还有哼哼声哩? 白胖子好奇的坐起身,蹲着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摸了过去,往下游走了几步,拨开一丛灌木……白胖子脸上的疑惑凝固了。 青青河边草,绵绵到海角,河岸边出现的光景耀瞎了胖子的眼,也粉碎了胖子前一刻的闲适优越感。 “册那…”白胖子喉结动了动,两只精光小眼盯住了那个看过一次就忘不掉的姑娘,凌乱长发撩起,露出下边那张俏脸。 白胖子呼吸急促了起来,这女的他晓得,不就是跟在营地新老板跟前的那个娇嗲姑娘嘛,至于那个男的,没啥印象。白胖子心理不平衡了,阿拉哪里不如这个青头?青天白日的就在这开荤,弗要面孔欸! (已删除,新读者抱歉。) 白胖子眼睛快冒出了火,看看自己的肚腩,再看看那男人的腹肌和硬朗线条,白胖子机智的打消了出去捡便宜的想法,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几眼,匆匆跑回了壕沟。 之前与他闲谈的小伙子正蹲在壕沟边上,叼着一支烟,乐呵呵的看着他。 “老哥,肾不行啊,放水这么久。”小伙子打趣道。 “去去去,憨大莫乱讲,我跟侬讲,刚才看到拉三咯!”白胖子急切的分享他的新发现,忽然一愣,指着小伙儿指间的香烟,疑惑道:“哪的?” “九哥刚发的,都有。”小伙儿喜滋滋的指了指左右,白胖子看了一圈,果然……凡是不干活的都在咪西。 “我的嘞?”白胖子急道。 “九哥说了,不在的没有。”小伙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册那娘额老比!”白胖子恨恨的骂了一句,旋即又释然了,反正自己有神仙药,才不稀罕!说着探手摸了摸裤兜,结果一摸之下却傻了。刚才晕晕乎乎去找水花声,盒子摆在尿尿的地方没有拿啊!! “娘卖批咧!”白胖子急的迸出一句川骂,给小伙儿生生乐出了眼泪。 小伙儿捂着肚子狂笑,从耳后变戏法般摸出一根烟抛给白胖子,乐道:“逗你玩儿的,人人有份。瞧给你急的,咋口音都变了。” 白胖子哪里还顾得香烟,转身就像回去找,结果一扭头,正巧看到那个媚到骨子里的姑娘和小伙儿有说有笑回来了。最让白胖子悲愤的是,那姑娘手里把玩的……正是他遗落草丛的药盒子! “啧啧,老哥啊,你以前那么厉害,有没有包养过这种级别的美女?”小伙儿笑呵呵的凑近白胖子,眼里满是艳羡,喃喃道:“要是没出行尸的乱子,她肯定是当明星!” “明星个屁!就是个拉三!”白胖子鼓不起勇气用讨要,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姑娘走进门洞,消失在视野。 “拉三是啥?”小伙儿问。 “就是鸡!婊子!妓女!”白胖子切换普通话破口大骂,抡起铲子大力飞刨,试图用劳动来弥补内心的痛苦。 小伙儿撇了撇嘴,掐掉烟头也跳下了壕沟,嘀咕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们有钱人也这操性啊?” “你个小赤佬弄卵。”白胖子气哼哼的搓了搓鼻子,小声道:“我刚才看到那囡囡在林子里跟人办事哩!伊裙子下边空空的,朗朗白日哟,弗要面孔啦!” “吹尼玛牛逼。”小伙儿白眼儿一翻,不再理会胖子。 …… 辛梦凡和硬朗男人在砖墙处分别,前者走向大食堂,后者接替了偏门的岗位,望着远去的窈窕背影,眼神炙热。 身边几个守卫羡慕道:“艳福不浅啊,那美女是不是瞧上你了?” “没,当苦力去了。”硬朗青年随口扯了个谎,然而脖子上深红色的吻痕却出卖了他。 “这苦力好,赶明换我当当呗?”另一个男人满脸猥琐笑容,做了个挺动下身的动作。 协防的宋酒嫡系小伙儿们冷眼相视,不住冷笑。 猥琐男察觉失言,讪笑道:“哥们儿就是瞎想想,别见怪哈。” 嫡系小伙儿冷笑:“随便想,嘴管住。”然后看向硬朗男:“跟你提个醒,可别动心思哈,梦凡只是找乐子,她是九哥的人。” 猥琐男眼珠子一瞪,没过脑子秃噜了一句:“啥?你们老大咋要个破鞋?”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两斤重的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猥琐男脸上。 猥琐男捂着脸,嘴里咕噜了一阵,张嘴吐出两颗牙。 …… 辛梦凡去了食堂,里边只有一些换岗吃饭的民兵守卫,问了问,说是佳姐被宋酒叫走了,好像在粉刺妹那里。粉刺妹、许艾菲,这俩姑娘彻底跟梦凡混在了一起,她们那儿不就是自己的房子吗?辛梦凡笑了笑,扭着腰身离开了食堂,将一阵香风留在了原地。 果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焦子谦的大呼小叫,走进客厅一瞅,宋酒、洛宇、厨娘佳、焦子谦、粉刺妹、许艾菲、刘焱、潘胜安……大头目小头目都齐了。 “干嘛呢?”辛梦凡甩下小拖鞋,赤着脚走进房里,她的屋子铺了一层地毯,县城资源有限,梦寐以求的羊毛地毯没找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一众围坐在红木圆桌前的人扭过头,停住了吵吵嚷嚷的话音。 “你干嘛去了?找你半天,没瞅着领导班子开会呢?”焦子谦大嘴依旧,贱兮兮的笑道:“好家伙,脸咋这么红?” “精神焕发!” “咋又黄了?” “防冷擦的蜡。”辛梦凡陪他即兴来了段儿《林海雪原》,头发一甩走进了卧室:“你们先开,姑奶奶换件衣服。” “九哥我跟你说,亏得你是在灾变后认识的梦凡,不然你真养不起。”焦子谦举起晶莹高脚杯抿了口猩红酒液,感慨道:“你是不知道,屁大点儿的县城,我估摸着值点儿钱的都被搬进她屋里了。”说着看向粉刺妹和许艾菲,乐道:“你俩跟她住一块儿赚了,啥都不用操心,只顾享受,他娘的我都想搬进来。” “别扯没用的,接着说正事。”宋酒笑了笑,打住他的牢骚,问道:“县城里真的干净了?” “这还能有假?”焦子谦朝许艾菲努努嘴,道:“不信我你还不信她俩吗?我们开车花了半天不到,城里安静的能捏出鬼来,一个行尸没碰着,更别说活尸。不然我们能拉这么多货回来吗。” 说到“活尸”一词,刘焱表情还是有些变化,宋酒看在眼里,瞟了眼厨娘佳,开口道:“你们觉得呢?” “不知道,以前他们都是定点回来,我也不晓得从那一条路。”厨娘佳晃悠着高脚杯,幽幽道:“县城不是唯一的路,你们那晚碰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供应这里的那一批。” “但是距离这么近,他们没理由发现不了这里。”洛宇秀眉微蹙,犹豫道:“那晚之后再没见过他们,而且当时又是那种情况,总觉得很奇怪。” “应该是有关系的。”一直沉默的刘焱抬起了头,道:“我估计九哥应该猜出点儿什么了吧?不然也不会把我们喊来。” act38:冰山一角 act38:冰山一角 “你接着说。”宋酒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县城,但是他们并没有攻击你们,而且还……还救了一个你们的人……”刘焱斟酌着措辞,缓缓道:“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让你们来这里。” 宋酒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 “按照子谦兄弟说的情况,当晚如果没有这些…活尸,你们是打算在县城留宿的吧?”刘焱问道。 “没错。”洛宇抢在焦子谦之前回答道。 “所以咯,假如没有活尸,你们很有可能察觉不到大规模尸群来袭,按照当时你们的武装力量,一旦困在城里,只怕凶多吉少。”刘焱也不避讳,顺势说起了关于活尸的一些事:“你们说那些活尸根本不惧行尸,这就是一个证据。活尸没你们想的复杂,但也没那么简单,例如我,还有营地里的其他活尸,面对行尸也只能跑。” “为什么?” “因为…因为…”刘焱舔了舔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打了个怪异的比喻:“就好比两个流水线的产品,做工不同。” 一桌子眼球乱蹦。 “做工?”焦子谦五官扭在了一起,惊讶道:“难道你们是人造人!” 洛宇送他一记白眼儿,揶揄道:“少看漫画,多读书。” “呃,也可以这么形容。”刘焱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认可了这个形容,皱眉道:“一两句话很难解释,简单来说……活尸都是药物致病后的产物,跟外面传的自然变异没关系!”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 “药物?”宋酒皱起了眉毛,厨娘佳眼睑低垂,一直不参与谈话。 “对,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给你们讲。”刘焱把话题拉回了谈论的地点,道:“所以我认为你们遇到的活尸应该和这里有关系,可能是先遣亦或是其他,总之碰到了你们,并且在行尸群袭来前给你们警告。目的就是让你们来到这里,这也符合营地圈养幸存者的原则。” “我比较赞同他的意见。”洛宇点头附和道。 “所以你是说,活尸大范围搜索幸存者,用各种方法把他们集中到营地里,然后再依次循环换血,这样?”宋酒抛出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沉吟片刻,道:“这么倒是能说得通,也好,县城安全了咱们活动起来也方便,至于活尸先不用紧张,营地里的名单我让佳姐重新录了一份,守卫我都安排好了,不存在混进来的问题。就算他们在暗中观察这里,也没理由能获知内部的变化。” “所以你打算引狼入室啊?”粉刺妹总算找到了自己能接茬的地方,急忙问了一句。 “也叫请君入瓮。”厨娘佳冷不丁吱了一声,抿嘴笑笑:“很大胆,不过如果得手,那就省去很多麻烦。但我觉得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哦?”宋酒挑了挑眉毛,问道:“说说看。” “你现在设想的敌人只是每个月固定回来的那一批活尸。”厨娘佳用手指沾了点酒,在红木桌上画个了圆,然后道:“或许我们可以吃下这一队人,但他们背后是一个已经形成规模,并且有些完善系统的强横势力,我有理由相信这座营地只是他们众多圈养地之一。如果负责这里人员更替的活尸队伍不见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 厨娘佳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瞬间将室内温度拉至冰点,一桌人面面相觑,眉毛一个接一个拧成了大麻花。 宋酒指尖敲打着桌面,轻轻打破了沉默:“那么,佳姐你想给我什么忠告呢?” 厨娘佳长舒一口气,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事很难办,我们不是唯一活着的人,我们要面对的远比想象中严峻。现在你是这座营地的主人,我只能给出建议,怎么决定要看你。” “嗯。”宋酒点了点头,思索一番,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活尸定期带回的大量物资从哪来的?如果他们如此富裕,为什么要在这些山郊野外圈养幸存者?何不一车拉走?” “第一个问题我大概能回答你。”厨娘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泛起两团潮红,她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们不是唯一活着的人,同理,并非只有这一座营地。我当初也好奇过,因为他们时常会带回一些应季蔬菜以及新鲜肉类,这些食材没有很好的冷冻条件,但却没有腐坏的迹象。” 圆桌骑士们蹙眉倾听,等待厨娘佳继续解密。 “这说明,他们存有大量物资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或者……物资是在这附近的地方获取的。”厨娘佳眼神扫过众人,停在了宋酒脸上:“不远处肯定有不止一个活人聚集的地方,活尸供应的物资,应该是沿途补充而来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厨娘佳的猜想有些匪夷所思,焦子谦听得云里雾里,但宋酒几人隐约揣摩到了厨娘佳的意思。 河岸营地或许只是某一大环节中的一颗螺丝,或者是其中一站,在这条不知起点终点的路上,有幸存者圈养地,有物资补给地,再分的细致些,或许还会有专职蔬菜种植、牲畜养殖、药物资源存储、汽油煤炭存储、生活用品存储……就像厨娘佳在桌上画得那个圆,活尸将不同司职的点按照设定好的路线排布,每个周期走完全程,用上一站的存储区补充下一站,周而复始,达到某种平衡! 宋酒忽然明白了厨娘佳眉宇间的忧虑,她担心的并不是即将返程的活尸,而是打破平衡后引发的连锁反应! 盯着桌面那个渐渐消失的圆形,许多令人费解的疑问似乎都迎刃而解,变得不再神秘。 例如河岸营地会定期换血,会把一批人秘密转移,宋酒一直不明白转移这些人的意义在哪。起初他以为活尸是在培养一些具备管理能力的人,经过厨娘佳的提点,宋酒才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理解误区。 这是一个圆,河岸营地的前一站可能提供了是食物,那么,河岸营地向下一个地点输送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就好比一道算术题,圆的起点是“10”,活尸将“10”化整为零,在十个地点逐一安置,然后从“1”带走部分转移至“2”,再从“2”带走一部分输送至“3”……这样循环一周,最后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大于“10”,那多出来的一份呢? 宋酒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的假想惊呆了。 一圈人齐齐看向宋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露出这幅表情。 厨娘佳笑了,笑容中满满的苦涩,她知道宋酒明白了。 “天呐,活尸在建造城市?!”洛宇后知后觉,同样一副美眸圆睁的表情。 “啥啥啥?你们说的啥?”焦子谦急得抓耳挠腮,拍拍这个碰碰那个,等待聪明人公布答案。 “活尸在无形中建立了城市的雏形……”洛宇难以置信的看着宋酒,几番斟酌却不知该如何用词,只好用大白话解释道:“一个固定范围内有了这许多司职,这不就是城市的雏形吗?就像这座营地,虽然有农畜,但产量并不足以维持这么多人消耗,所以需要从上游或下游补给物资。而其他地方或许可以稳定供应出产某一类物资,但人员不足以扩大规模,所以需要从河岸营地补充新鲜血液,一环套一团,最终形成了缺一不可的链条啊!” “听起来……好像蛮不错的啊。”粉刺妹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干脆继续这样运转好了。” “会不会是政府啊?”许艾菲也被这猜想勾起了兴趣,猜测道:“等这个圆变得完整了以后,有秩序的人类社会不就重现了吗?” “不是政府。”刘焱扶了扶眼镜,笃定道:“残存政府力量早在三年前就避居外海外了。” “你们怎么什么都能知道点儿啊?”焦子谦大为好奇,望向脸色凛然的刘焱,道:“你咋知道的?” 刘焱抬了抬眼皮,见众人疑惑的眼光都投向了他,无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也属于很难讲清的,相信我就是了,有空跟你们细说。” “等等,你们别打岔。”粉刺妹急忙挥了挥手,道:“我刚才的问题没人回答啊!为什么你们觉得这样不好呢?” “古丽,如果是政府重建秩序,那确实是好事,但现在的源头并不是政府。”厨娘佳摸了摸粉刺妹的鸡窝头发,温言解释道:“就目前所见,活尸才是这个圆的起点,他们或许想要建立政权,但绝不会是我们想象的那种。圆在不断扩大,每一个站点越是壮大就越难摆脱整个圈子,上下游的站点就好比珠子,而活尸才是串起珠子的线。例如我们现在脱离圈子,首先将失去物资的供应,好在我们人口基数比较大,再者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有一定优势,而且现在还是画圆的初期,只要看清后路,大家一起努力总会熬过去。但未来呢?活尸连接着整条线,有着我们没有的机动能力以及强大火力武装,一旦城市成型,你觉得咱们有可能成为从前的公民吗?” “不明白,那会成为啥?”焦子谦咧着嘴问道。 “奴隶。”辛梦凡不知何时出现在一边,轻启檀唇吐出俩字。 “差不多。”洛宇点点头,补充道:“我们是金字塔的基石,需要循环运转,维持平衡的结果就是对顶端产生绝对的依赖,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恰恰是活尸。” “没错,作为基石的我们,人口基数越大,所能创造的资源就越多,而落入我们口袋的资源只够继续维持运转,大头全在顶端……”宋酒理清了脉络,总结道:“活尸攫取资源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至于我们,只能继续被拴在脖子上的绳索牵引,绕着磨盘一圈一圈走。” act39:崩坏 act39:崩坏 宋酒领导班子第一届代表会议最终在一片沉默中结束了。 厨娘佳素指轻点,帮一众热血满腔的年轻人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却搅乱了所有人的思绪,他们无意中掀开了命运女神的裙角,然而裙下却并非春光无限好。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那当务之急应该是趁着活尸还未察觉,迅速带领所有人跑路,完全和这个还未成型的圈子撕裂开来。修围墙、挖壕沟,只能应付一时,无法一绝后患,只要他们还在这条线上,那就别想过世外桃源的安生日子。 经此一谈,宋酒对厨娘佳的猜疑打消了大半,完全理解了作为中间人的难处。尽管厨娘佳仍然有所隐瞒,不过宋酒不在乎了,她没有说的那些话,自然有她的理由,而这理由和宋酒无关,和营地无关。 宋酒想起那晚女人死前歇斯底里的嚎叫,怪不得说谁也逃不掉,原来是这样? 会议没有商讨出最终结果,信息量太大,宋酒必须慎考虑,毕竟不再是二三十人的队伍,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影响百十号人的命运,千万马虎不得。厨娘佳一众人将烫手山芋抛给了宋酒,在宋酒做出决定之前,生活还是要继续。 不过,虽然没能聊出结果,但宋酒倒是提出一个建议。河岸营地只是其中一环,那他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活尸将幸存者攒成一股麻绳来钓鱼,为什么幸存者不能用这股绳子去反扼住活尸的咽喉? 当时众人都准备离场,一直皱眉思索的宋酒说出了这个想法。 “佳姐,我相信你一早就有了这个猜想,但为什么没有尝试过联合起其他的‘奴隶工厂’反抗呢?”宋酒问道。 “我没有力量。”厨娘佳回答说。 …… 会议后,其余人各自返回了岗位,只留下了刘焱、潘胜安以及辛梦凡。 辛梦凡不参与三人的讨论,打了个哈欠,扭着纤腰回房睡起了美容觉,留下三个男人在客厅王八瞪绿豆。 “大潘,有件事需要人去做。”宋酒掏出刘焱送的烟盒,给两人递了一支。 “你说,我去办。”潘胜安之前一直没插话,面对这些人他还有些拘谨,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了第二梯队。 “你先不要着急答应,你考虑考虑,这事儿可能会有危险,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也理解,不勉强。”宋酒弹了弹烟灰,正色道:“我刚才并不是随便说说,我们必须做好应对最坏结果的打算,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 “嗯?你打算……”刘焱怔了怔,问道:“先下手?” “对,在活尸完成链条前给他崩个口子!”宋酒恨恨地咬了咬牙,骂道:“好不容易寻处风水宝地,还赔了好几条人命,就这么卷铺盖滚蛋,我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 “所以我需要大潘离开营地,去找上下游的站点。”宋酒目光灼灼的看住两人,道出自己的想法。 “啊?”潘胜安有些发懵,没想到宋酒会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任务,结巴道:“找、找到之后呢?我需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只要找到就行。”宋酒舔了舔嘴唇,道:“让你一个人去说服其他营地不现实,但我们需要先弄清这周围有多少营地,都在什么地方,武装力量怎么样。” “你是说,我只要找到营地,然后标记着就行?”潘胜安琢磨了一下,既然不用他去当外交官,那兴许能胜任。 “对,但没这么简单。”宋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话告诉了他:“首先这些营地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而且其他地方肯定也有明哨暗哨放风确保安全,可能你刚踏入人家的势力范围就会被发现。” “那……那我怎么办?”肥哥有些慌了。 “如果被发现,保命第一,不要反抗,束手就擒。”宋酒帮他点上烟,待他消化了一阵,继续道:“我需要你沿途做标记,这边处理完回归的活尸我就派人去找你,所以千万不能忘记做记号。” “被抓住之后……”潘胜安胖手有些颤抖,勉力吸了一口烟定定神。 “所以我说你考虑考虑,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搞不好会送命,不光其他营地,外面还有行尸。” “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一拨人里,只有你没有攻击性,被其他营地的人抓住之后存活的几率比较大。”宋酒没说瞎话,焦子谦和洛宇需要在营地帮他,刘焱暂时也不能放出去,阿海还在病床上躺着,至于辛梦凡……宋酒有些私心,以往她出马时自己等人就在背后,可以做到随时策应,而这次需要独自行动。 看着肥哥大汗淋漓的脸,宋酒心里不免生出一丝不忍,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但鞍前马后跟着做了几天事,还算是面面俱到,宋酒本身就是护短的人,哪怕肥哥新加入没几天。 宋酒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宽阔的肩膀,挤出一丝微笑:“算了,这事儿我再琢磨琢磨,是有些操之过急,你去歇会吧,这几天盯着把壕沟陷坑弄好就行。” 潘胜安皱着眉头,并没有因为宋酒改变主意而欣喜,默默抽完一支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去!” 肥哥领了差事,宋酒却又犹豫了,彼此沉默一阵,宋酒道:“你先忙去,我再想想。” “行,如果需要,喊我就成。”潘胜安甩了甩腮帮子上的肥肉,脸上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虽然不怎么能打,不过自问脑瓜不算差,相比和活尸干仗,还是搞间谍工作适合我。” “嗯,我会考虑的。” 打发了潘胜安,屋里就剩下了刘焱,两人架起烟囱吞云吐雾,又开始了无言相望。 过了半晌,刘焱憋不住了,问道:“其实料理完活尸之后可以出去找啊,为什么要他去?” “我还没想好。”宋酒揉了揉眉心,道:“活尸还有一个礼拜就到,万一咱们不是对手呢?有没有想过?” “……” “就算能一时抵挡,就像佳姐说的,活尸仍然可以卷土再来,咱们的人是不少,但武装力量太差,实力悬殊。”宋酒拔掉酒塞,给两人各自满上,道:“所以也是寻条后路,能联合起来最好,万一不行……” 宋酒咬了咬牙,狠声道:“那就再抢一次!把活尸站点挨个扫一遍,卷包离开这里。” 刘焱听他发完狠,忽然轻声笑了笑,道:“老实说,我挺赞同你最后的想法。” “啊?”宋酒一怔,也乐了:“没看出你还是个好战分子?” “无关好战,我也想平静生活。”刘焱推了推眼镜,带着几分认真道:“比如咱们一次性把周围扫荡干净,大圆给他切成碎块儿,然后带着大量物资出海,去找真正的政府,或者寻个其他去处,草原也好,山野也罢,离这些越远越好。” “嘿,我最早也有过你这想法。”宋酒听他说的神往,感慨道:“那会儿我还想组织个骑兵队来着,四处搜罗过马匹,后来找到一头驴子。” 刘焱扑哧一乐,笑道:“理想和现实差的有点远。” “何止啊,我被那驴踢了一脚,打那以后就断了骑兵队的念想。” “那驴呢?” “变火烧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闲话几句,哈哈傻乐了半天,宋酒猛地止住笑声,奇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焱顿了顿,坦言道:“我曾经是一个组织的一员,参与了灾变前到灾变后的许多事情,所以对那时发生的很多事比你们清楚。” “组织?” “没错,后来组织解体,我所在的队伍跟着新老板自立门户,最后一次出勤的时候发生些意外,我们没能返航。”刘焱说的很平静,眼神中有些落寞,叹道:“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我倒在了回去的路上,大雪封山,队友都失散了。我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再睁眼的时候却看到了满树新绿。” 这种眼神很熟悉,宋酒觉得自己之所以对他有些亲近感,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眼神。虽然刘焱说的许多词汇他不太理解,但那种忽然之间人世皆变的茫然和飘零的孤寂感他都能感同身受。曾几何时,他也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着,有时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 宋酒想过去找父母,去找姐姐,可是山高路远,路途艰难,他一个人办不到。 后来他有了辛梦凡,有了焦子谦,有了洛宇,有了队伍,却没了继续寻找的念头。 “那这三年,为什么没有回去?”宋酒甩甩头,将不合时宜的感性抛诸脑后,问起了不相干的问题。 “变了,都不一样了。”刘焱苦笑一声,叹息道:“现在想想,那时也是太年轻,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些什么。短短半年,整个世界面目全非,真的,不带一点儿夸张。那时我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参与了改变历史,后来才发现傻得可笑,小人物从来改变不了命运,也改变不了历史。” “只要你活到最后,那你就是一段历史。”宋酒深吸口气,结束了有些压抑的话题。 act40:半日闲 act40:半日闲 虽说活尸不日便要回归,但眼下这一时三刻倒没什么事情可忙,营地暂时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民兵活尸、女人小孩各司其职,眼瞅着都回到了正轨。 宋酒发现一个哭笑不得的事实,所有人都回去了自己的岗位,唯独剩下自己和梦凡闲着,梦凡不在战斗序列,反正有着大把时间,由着她折腾也无所谓。可自己好歹是一营之主,其他人都热火朝天干着活儿,自己却坐在屋里发呆,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翻开潘胜安和厨娘佳拟写的备忘录,逐一查看过去,确定没有其他遗漏的重要事务,宋酒也算是安心了些,领导嘛,坐镇中军就坐镇中军吧,正好借着清闲功夫放松放松。 辛梦凡在里屋睡觉,宋酒没有去吵她,扭头看了眼梳妆镜里的自己,头发长了,胡茬又冒起来,加上一张风吹日晒的脸,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宋酒摸了摸下巴,起身到梳妆台跟前翻找起来,桌面上各种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看着直眼晕,想想辛梦凡每天花大把时间坐在这儿……啧啧,果真美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四下翻了一遍,宋酒哑然失笑,真是糊涂了,梦凡一个姑娘,当然用不到刮胡刀。于是放弃了清理仪容,探手合上了抽屉。 窗外艳阳高照,外边挖壕沟的民兵分批回到了营地内,排着队去新砌的水池洗脸洗手;对面屋宅门前有几个半大孩子在玩耍,外界的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有早餐有热汤,有猫猫狗狗,他们就能快乐。 宋酒站在窗边出神,屋里的梦凡醒了过来,探头看了眼客厅,见与会人员都撤了,于是掀开被子赤条条的走了出来。 “想什么呢?”漂亮姑娘还没彻底清醒,揉了揉惺忪睡眼,从背后环抱住宋酒,将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没有。”宋酒收回乱飘的思绪,回头笑了笑:“吵醒你了?” “肚子饿了。”梦凡吐了吐舌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该开饭了吧?九哥你帮我带份外卖,我懒得动弹了……” “懒病又犯了。”宋酒揉了揉她凌乱的长发,捡起沙发上的薄毯给她披上,道:“你待着吧,一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嗯嗯,谢谢九九。”梦凡踮起脚凑过去赏了一朵香吻,又颠儿颠儿跑回了屋子,嘴里还嚷嚷着:“那我再眯一会儿,别锁门了,回来给你看个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不告诉你,待会儿再说。” “……” 宋酒带上房门,迎着艳阳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跟着换防民兵的队伍奔向了大食堂。 屋宅外面的矮丛后露出一双鬼鬼祟祟的小眼儿,目送宋酒走远,偷偷摸摸步上台阶,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闪了进去。 …… 正值饭点儿,加上这几天高强度苦力,平时空荡荡地大食堂今天人满为患,竟没有一个空位。民兵们都在埋头扒饭,没注意到新晋“营长”驾到,宋酒也没好意思让人腾位置,左看右看,瞅见了坐在角落的许艾菲。 许艾菲也看到了左顾右盼的宋酒,犹豫了一下,主动跟他挥了挥手。 “佳姐呢?”宋酒也不客气,紧挨着她坐了进去,朝厨房张望了半晌,只看到粉刺妹在那儿忙活。 “佳姐去给阿海送饭了,我和古丽在这儿帮忙。”许艾菲仍然有些拘谨,极力将身子往墙边靠,试图和宋酒拉开一点距离。 宋酒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奇道:“佳姐干嘛亲自去啊。” “不知道,佳姐没说,我也没问。”许艾菲偷偷瞄了他一眼,伸手将自己的饭盆推到他面前,支支吾吾道:“你先吃吧,我还没动。” “嗯?不用不用,你吃你的。” “呃,饭菜已经没了,新的还在锅里,我不是很饿…”许艾菲倒不想跟他客气,只是宋酒坐在她身边实在别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挨他太近总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怵得慌。 谁知宋酒闻言扭过了头,闻到:“你不饿?” “不…不太饿。” “那正好,你陪我出去一趟。”说罢也不管许艾菲同不同意,端起饭盘递给了一个排队的民兵,挤进人群把粉刺妹喊了过来。 “哟,九爷来啦?”粉刺妹恢复了以往没心没肺的状态,之前那点儿小插曲也忘得一干二净,跟辛梦凡混了几天,嘴上又有点兜不住的架势。 “你先忙着,待会去给梦凡带份饭。”宋酒看她忙得够呛,也没有多寒暄,看了眼今天的菜品,随便挑了俩梦凡还算爱吃的,又匆匆挤了出去。 许艾菲还愣在餐桌前,宋酒点名让她去,她也不敢说不愿,只好硬着头皮作陪。 两人离开食堂朝着那条通往营地后方的小径走了过去,沿途见到一队巡防的守卫,带头的宋酒不认识,不过这些人还挺熟络,主动跟宋酒打了个招呼。 “那个…九、九哥,你要带我去哪?”许艾菲局促的绞着手指,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去趟仓库,你带我到地牢看看。”宋酒随口回了一句,看到她脸色有些泛红,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看你那天冲上来揍我那劲儿,不像这么害羞的人啊。” 怕什么来什么,许艾菲一直担心宋酒提起这事,结果宋酒果然没让她失望。 “好了好了,逗你的。”宋酒说完有些后悔,还以为勾起了许艾菲的伤心事,一时有些尴尬,低声道:“这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那个,你男朋友的事,挺对不住的哈。” 许艾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垂下了头,轻轻摇了摇:“古丽后来跟我说了,当时那种情况……也不能全怪你。误、误伤罢,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你不用和我道歉。” 宋酒不知道说什么了,本身他不怎么会哄女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姑娘都玲珑剔透,从来也不需要他费口舌。方才那道歉也是一时氛围所致,没曾想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还算通透,反倒把他给噎住了。 “对、对了,你去地牢干什么?”话说开以后,许艾菲倒是放松了不少,主动转移了话题,疑惑道:“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啊。” “我听古丽说,地牢那边有暗道通向营地之外,我想去看看。”宋酒想了想,问道:“你被关了多久?见过其他活尸进去吗?” “没有,不过你说的通道我见过。” …… 仓库外那片野地正在大兴土木,潘胜安不知从哪搞来一顶安全帽,扣在大脑袋上极具喜感,正捧着一摞图纸跟临时建筑学徒们讲着什么。其他人听得蛮认真,几个年轻小子看见宋酒过来,不自然的挺直了身子,好像见了家长一般。 “诶?九哥过来视察啊?”潘胜安扭头瞅了眼,咧嘴笑了笑。 “得了,你比我得大十岁吧,喊哥也不嫌别扭。我去仓库看看,你们忙。”宋酒拍了拍他,示意众人继续。 野地半人高的杂草已经清理掉,凹凸不平的土丘也被修整平坦,四处堆放着各种建材,俨然大型施工现场的阵势。宋酒看到这些不免有些期待,他本意是修一座简单的住房就行,没想到潘胜安正好是行家,听他要建指挥部,二话不说大包大揽,承诺要给他盖一座多功能府邸。潘胜安热情满溢,宋酒也没有拂他面子,反正不用花钱,随他折腾就是。 钢筋脚架横七竖八摆布了许多,加上红砖水泥也不少,走起路有些费事。宋酒走高走低还好说,许艾菲就有些费劲了,她和粉刺妹一直跟着厨娘佳忙内务,平时也是捡舒服的穿,刚走没多远便毁了身上的长裙,此刻正拎着裙摆如履薄冰,极力跟着宋酒的脚步。 宋酒无可奈何,退回去搀住了她的胳膊,这一动作又让姑娘的小心脏蹦了几蹦。 仓库守卫已经换成了宋酒的嫡系,三个小伙儿靠在仓门边晒太阳,远远瞧见宋酒半扶半抱的姑娘,都带着一脸坏笑窃窃私语。宋酒习惯了他们的八卦性子,许艾菲却是涨红了一张脸,头也不敢抬,逃命也似的冲进了仓库。 跟着老大一块儿来,自然没有缺心眼儿去阻拦,小伙儿们跟宋酒打了招呼,简单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营地仅有的十八杆枪分了这里三支,还给他们在仓库里搭了小窝棚,以便于二十四小时轮替。 前阵子事多,宋酒还没来过地牢,许艾菲是回头客,轻车熟路带他穿过垒得老高的货物通道,步入靠里的黑暗角落。 “你带手电了吗?”许艾菲停下脚步,道:“下边的火把好像熄了。” “忘了,下边没有其他照明设备?”宋酒问道。 “没有,我们被关押的时候基本都是摸黑,只有吃饭时才给留火把。”许艾菲想起往昔铁窗岁月不免有些感慨,绕过两堆随意丢弃的桌椅床柜,指了指挨着墙根的位置。 宋酒凑了过去,蹲下身看着那扇修葺在地上的木门,忍不住咂舌道:“活尸真有闲心啊。” “下边才费心呢,真的和电影里的地牢一样,都是钢筋闸门。” “通风怎么样?待在地下不闷吗?” “有通风口,下边很冷。” 宋酒抠住缝隙将木门拉了起来,露出了下边的长形洞口,一股阴冷湿气扑面而来。 “好家伙,也真难为你们了。”宋酒搓了搓手,将木门折到一边,拖过一条货架卡住,探头往里边望了望,问道:“深吗?” “还行,和普通地下室没什么区别。我去取火把,不然下去也是抓瞎。”许艾菲瞧他像是执意要下去,只好临时客串起跑腿的,快步跑了出去。 宋酒坐在洞口边,望着那个窈窕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人都是逼出来的,许艾菲平时的言谈举止不难看出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姑娘,估摸着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如斯弱不禁风竟然也能在这乱世存活至今,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比巨大的。她这样的姑娘被关进这阴森地牢那么久却没有崩溃失措,想来也是有着一颗强大的内心。 胡思乱想代表着走神,走神则意味着感官会短暂麻痹。 就在宋酒开小差的一瞬,漆黑的地牢洞口倏然蹿出两条手臂,拦腰将宋酒拖进了地洞。 act41:意外收获 act41:意外收获 辛梦凡入睡很快,但睡眠却很浅,而且睡眠质量也不高,所以只要有闲暇时间,她总喜欢找地方趴窝眯瞪一会儿。先前在林子里耗费许多体力,精神也有些困乏,本来想吃点儿东西再睡,无奈沾了枕头便被瞌睡包裹,坚持没几秒,辘辘饥肠败给了打架的眼皮。 女生的房间总会充满各种令人愉悦的香气,宋酒他们先前在客厅抽了些烟,缭绕烟雾顺着门缝蹿了出去,属于女子闺阁的香甜捍卫住了领地尊严。然而,烟气可以驱散,活人却无法抵御,白胖子蹑手蹑脚钻了进来,吸了吸鼻子,一双小眼儿四处打量,暗暗猜想自己的宝贝被放到哪里。 白胖子脑袋有些乱,一方面迫切的希望找回神仙药,一方面又害怕被人发现,出门的那个年轻人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被他逮个正着,估计下场好不到哪儿去。可是,可是那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的啊!总不能不要了吧?!白胖子站在门厅做起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理智被*ko倒地,牢牢占据了上风。 “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我问心无愧。”白胖子给自己打着气,轻手轻脚走进梳妆台,探出大脑袋瞅了眼卧室。门没关严实,缝隙里可以看到一张铺着绒毯的大圆床,床边伸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小腿的主人仍在睡梦中,身上的缎被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临时客串盗贼的白胖子又忍不住想起了中午河岸边的春光,瞅着那截白腿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一面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一面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梳妆台下的精致漆面抽屉。抽屉里摆放着许多零碎事物,项链耳环乱七八糟的饰品堆了半兜,珠光宝气,闪瞎狗眼。 “小拉三!”白胖子忿忿不平的低骂一声,听到卧室里似有翻身的动静,急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仍然一无所获,抽屉里都是些姑娘用的玩意儿,零碎饰品和护肤品占了大半,最底下的方格里还有几根造型各异的电动棒,就是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小药盒。 “册那……”白胖子很是失望,拿起一根密布柔软倒刺的棒子凑到鼻子下嗅了嗅。 “想要啊?送你了。” 安静的客厅冷不丁响起慵懒女声,白胖子大惊失色,豁然起身却忘记自己蹲伏在梳妆台下,“咚”的一声闷响,差点把实木梳妆台掀翻了去,桌面上的瓶瓶罐罐翻倒一边,叮叮当当掉了满地。白胖子惊魂未定,紧张地看着倚靠在卧室门框边的姑娘,胖脸变得惨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辛梦凡站了有一会儿了,没喊没叫,就想看着鬼鬼祟祟的家伙要干嘛,见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竟然拿起一根玩具去闻……饶是辛梦凡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愕然,于是忍不住吱了一声,却不想差点毁了梳妆台。 “我我我,侬莫紧张,我来……我找……”白胖子急的语无伦次,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一看手里还握着那玩意儿,更是臊的胖脸通红,赶忙丢到了桌上。 “讲普通话。”辛梦凡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还以为是来偷香的呢,结果是个变态。 “我没有恶意!姑娘侬不要误会!”白胖子定了定神,看辛梦凡似乎没有喊人的意思,心里多少镇定了一些,琢摸着是不是能直接跟她开口去要。 “看出来了,喜欢就拿去吧。”辛梦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赤脚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了下来,抱怨道:“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对不起对不起!”白胖子又是鞠躬又是抱歉,脸色讪讪道:“我我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辛梦凡一脸奇怪,想了想这类变态的喜好,蹙眉道:“内衣不给,都是新的呢。” “……”白胖子满头黑线,要不是有求于人,真想抄起板凳给她来两下。 “都不要就出去吧,不然九哥待会回来得扒你皮。”辛梦凡擦了擦嘴边水痕,起身下了逐客令:“胖子,有点儿小癖好没什么,不过以后再别偷偷摸摸往女生房间钻,听到没?” 白胖子快急哭了,这丫头片子脑子里装些什么啊?阿拉长得像偷女人内裤的变态吗?? “姑娘姑娘,我实话跟侬讲,侬白天是不是在林子里捡到一个盒子……”白胖子见她又要回去,横了一条心开口道:“那、那是我的,能不能还给我?” “噢?”刚爬上床的梦凡扭过了头,带着一脸犹疑,问道:“你说什么啊,听不懂。” “哎唷,姑娘你……就是你今天,那个,营地外边的小树林嘛!”白胖子翻了翻白眼儿,努力手舞足蹈比划着药盒的形状。 “哦哦哦,那是你的啊?”辛梦凡恍然大悟,明白了胖子所指,旋即俏脸红了一下,蹙眉问道:“你吸毒?!” “那个…我有严重的胆绞痛,那个是止痛用的!“白胖子随口扯了个慌,虽说现在没有缉毒警察,不过瘾君子总不怎么受欢迎。 “想蒙我?知不知道我以前干嘛的?”辛梦凡扑哧一乐,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胖子心想我管你是干嘛的,只要你把东西还我,你说你是国家总统我也信。 “你当我分不清杜冷丁和可卡因?”辛梦凡一阵好笑,往下拉了拉睡裙,好奇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白胖子小眼睛眨了眨,油腻的大脑忽然灵动了起来,猜想道:莫不是这妮子也是个瘾君子?哎唷,对嘛,以前很多年轻姑娘都喜欢嗨点药乱搞,瞧她年纪轻轻一脸狐媚样,又能认识药,估计以前也是个夜店咖! 相同此节,白胖子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下来,隐约竟还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谄媚道:“大水冲过了龙王庙嘛,小娘娘,我分你一半,另一半还我好不啦?” 辛梦凡心思玲珑,看他表情接连转变,估摸着这厮应该是想歪了,也没点破,乐道:“一半哪够啊,你从哪弄来的,分享下嘛。” 白胖子完全懵了,这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来琢摸着最坏不过无功而返,这可倒好,碰见同行了。他以前捣鼓这些东西见了太多类似的瘾君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为了吸那一口能干出灭人满门的勾当。这姑娘摆明了也想分杯羹,自己若是告诉她东西来源,以后哪能有他的份?不过又一琢磨,目前自己隶属苦力大队,根本没机会再去搞药,保不齐这还是个上位的妙招,正好他不愿每天去当苦力,如果拿这粉末去讨好讨好她,凭她和那年轻人的关系,总能给他分些甜头吧? 白胖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十字路口,辛梦凡看在眼里,心里也在犯嘀咕,白胖子猜对了一半,从前辛梦凡确实是流连在午夜的花花蝴蝶,不过她不碰这个,仅仅是不陌生。之所以问起来源,主要是想看看营地里有多少瘾君子。和白胖子的想法一样,辛梦凡也知道毒鬼的破坏力,有序社会的毒鬼都能搞出各种麻烦,更何况秩序崩坏的现在?营地此刻正面临着潜在危机,刚刚平定了活尸和幸存者之间的问题,辛梦凡可不想因为毒鬼再横生枝节。本来打算跟宋酒先通通气儿,没想到这胖子主动送上门了。 白胖子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道:“我要是告诉侬,侬不会独吞吧?” “……”辛梦凡一愣,旋即明白了胖子的意思,急忙摆出一副严肃脸:“咱俩一人一半。” “侬不会告诉其他人吧?”白胖子还不放心,又问道。 辛梦凡眨了眨眼,冲他甜甜一笑,询问道:“我当然不会啦,不过…营地里有多少人在吸啊?被别人知道怎么办?” “安啦安啦!”白胖子彻底放下了心,壮着胆子坐到她对面,神秘兮兮道:“侬放心,我估计全天下现在只有我这一家!” “什么意思?你会制毒?” “呃,不是。”白胖子瞟了眼领口雪白,借着附耳说悄悄话的机会大饱了一次眼福,小声道:“我逃难进山里无意中发现的!” “……” “侬不晓得伐?这山沟沟里有作坊的!好大的,可惜没有水喝没有饭吃,阿拉在里边藏了些日子,本来想出去碰碰运气,半路碰到了这个营地的巡山队,这才跟着回来的。” “毒品作坊?”辛梦凡倒吸一口凉气,营地里没有毒鬼让她放下了心,但附近山里居然会有加工作坊,这可有点儿出乎意料。印象中这种地方一般不是应该出现在云南一带嘛,怎么中原地区也会有。 “阿拉猜想应该是以前的毒贩子留下的,巧巧的被阿拉发现咯。”白胖子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自己的发现,见梦凡秀眉轻蹙不说话,还当她不信,急忙道:“侬要是不相信,我带你去看!只要别再让我掏土沟就好,年纪大啦,腰身吃不消哟。” “那地方很大?离这里远吗?”梦凡这会儿对毒品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白胖子意外给到的信息让她想到了其他问题。 “是蛮大,不太远,里面黑漆漆的,阿拉那时一个人不敢往深里走,怕遇到行尸嘛。”白胖子没注意梦凡的关注点偏移,注意力完全被睡裙下隐约可见的嫣红给吸引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辛梦凡打定主意,准备立即跟宋酒汇报消息,如果营地附近另有一处隐秘的安全空间,那宋酒完全不必再考虑活尸的问题,整个营地转移过去不就好了?反正仍然靠近河岸,这里的大批物资也能够安全转移,活尸回来又能怎样? “诶诶诶?侬要去做什么?”白胖子眼前一花,却见辛梦凡已经回屋换上了衣服。 “梦凡!起床啦!” 半开半掩的房门再次打开,拎着饭盒的粉刺妹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急色的白胖子和急急忙忙穿衣的辛梦凡,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九哥让我给你送饭……你继续,我先走了。”粉刺妹放下饭盒转身就走,暗暗感慨梦凡实在太不挑食,怎么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了啊。 “古丽,你回来!”梦凡没功夫管她胡思乱想,急忙把她拽了回来:“正好,你也一起。” “啊?!”粉刺妹差点喷她一脸口水,瞟了眼五花肉一般的白胖子,一边后退一边摆手:“不不不,不用了,你自己享受吧……” “想什么呢!”辛梦凡哭笑不得,扬手敲了她一记:“子谦在哪?让他找俩小伙儿,陪我出去一趟。” “……”粉刺妹自动屏蔽了这句话的歧义,小声问道:“去哪?” “一个好地方,赶紧的。”辛梦凡很是激动,三两下换好一身运动服,长发扎了起来,一股青春活力煞是逼人。 白胖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忽悠了……说好的不告诉别人呢?胖子欲哭无泪,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act42:侵入 act42:侵入 “宋…宋酒?”许艾菲举着火把孤零零的站在通道里,左右看看,没有人影。 地牢的木门还打开着,黑黝黝的洞口吞吐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给冷清仓库中平添几分凉意。许艾菲对这个同龄领导人有些无语,都说了去找火把,至于这么着急嘛,下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等一等会死啊! 心里虽然在抱怨,嘴上却不敢言语,许艾菲无奈,只好点燃火把凑近了洞口,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喂!” 地下密闭空间拢音效果极好,清丽的女声飘出老远,隐约还能听到下边一圈一圈回荡的余音。 然而,并没有回应。 许艾菲有些奇怪,下边虽然黑,但是不至于听不到喊话吧,正要沿着石阶下去,忽然听到身后似有脚步声走来。许艾菲吓了一跳,转身不悦道:“干嘛不回……答……” 姑娘的话音断成了半截,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高大黑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嘘。”高出许艾菲两个脑袋的大个子轻轻竖起一指,咧开厚厚的嘴唇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牙齿。 许艾菲想喊,可黑人压迫而来的气息令她发不出声音,黑人身上紧绷着丛林作战服,腰间挂着大小各异的黝黑枪械,手里还有一柄冷光四射的军刺,军刺刃口正搁在许艾菲喉间,锋利刀刃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黑人从她颤抖的手里接过火把,朝她身后努努嘴,喉间发出一声低沉而标准的中文:“下去。” 许艾菲脸色发白,咬着唇点点头,挪着脚步走了下去,身后一身风声,紧接着便陷入了散不开的黑暗。 地牢的门被关上,火把熄灭的青烟带着一股油脂味在黑暗中飘散,许艾菲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向后反剪,手腕一凉,被扣上了铐子。有人掐着她的后颈向前推搡,许艾菲脚下一空,随即似乎被人扛在了肩上。 “你们是什么人…”许艾菲试图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可是没人回答她的问话,扛着她的人发出沉闷的呼吸声,仿佛不用照明也能看清道路一般,走得轻车熟路。 许艾菲闭了一会儿眼,眼睛总算适应了一些,但这里没有任何光源,就算眼前不再阵阵发黑,仍无法看清事物,只能隐约瞧见似有人影跟在后边。路途并不长,地牢没有很大,许艾菲被人放了下来,她想挣扎站起,腿弯却被踢了一脚,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 “还有吗?”黑暗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没有,仓库外有三个守卫。”之前那个沉闷的男声回应道。 “去守着入口。”女人吩咐了一声,黑暗里有脚步渐远,这里再次陷入沉默。 许艾菲努力看向女声传来的位置,没等她瞅明白,忽然传来一声开关轻响,一道刺眼光柱飚射而来,直直照在了许艾菲脸上。 “很漂亮的女孩子。”女人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诧异,晃了晃手电光,示意她抬起头。 许艾菲被那雪亮光线刺得两眼酸涩,勉强将视线移开,却看到宋酒满脸是血躺在她旁边。 似乎看到了许艾菲的目光所在,那女人移开手电光打在了宋酒身上,冷笑道:“别担心,你男友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许艾菲没有去澄清,心里只剩下了震惊于恐惧,经过前些天的耳濡目染,许艾菲其实也对宋酒逐渐产生了一点崇拜,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很有手腕,由他带领大家,兴许真的可以摆脱活尸的控制,然而眼前一幕却击碎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宋酒双眼紧闭着,额头上的鲜血和那晚广场上喷洒的血浆颜色一样刺眼,许艾菲无不悲哀的想着,面对比他更强的对手,这个男人和那夜的男人同样没有还手之力。 “女孩儿,告诉我营地里发生了什么。”手电光再次照在许艾菲脸上,许艾菲双手铐在背后无法遮挡,只能垂下脸。 “为什么仓库守卫换了一批人?为什么这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女人继续发问。 许艾菲心下骇然,毫无疑问,活尸提前回归了,尤其致命的是,活尸没有像从前一样走正门,而是突然出现在了地牢。 “为什么活尸提前回来了?为什么正好今天宋酒要来这里?”许艾菲没有回答女人的问话,她自己心里也有许多疑问需要解释。 ‘啪!’一声脆响。 许艾菲歪倒在宋酒身上,白皙的脸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掌印,嘴角被打出的血。 “我在问你话,你在想什么?”女人声音有些愠怒,站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许艾菲的长发,将她的脸仰了起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就在许艾菲吃痛不过准备松口的时候,身边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原本瘫倒在地的宋酒突然暴起,许艾菲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得头皮一松,抓着长发力量消失了,一声闷响传来,似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许艾菲回过了神,急忙凑到跌落的手电旁,转身用手抓了起来,照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光线亮起的一瞬,许艾菲看到了一团耀眼的金发,紧接着金发的主人再次向后翻倒,重重砸在了钢筋囚笼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远处传来跑步声,许艾菲急忙出声提醒:“他们回来了!” 宋酒没有回应,两手使了吃奶的力气试图扼杀这个女人,然而被他控制的女人并没有因为窒息昏迷,只觉腋下一疼,随即手臂失去力量,没等他起身,肚腹猛然吃了一记重踢,整个人都被那股巨力顶了出去。 宋酒顾不得胃里翻江倒海,迅速撑起身体,借着许艾菲的手电光线又一次扑向女人,狠狠抡出了拳头。而被强光照射的女人只是轻轻一闪便躲开了他的重击,没等收住力道,腰腹软肋间再次传来剧痛,紧接着一双冰凉小手反制住他的咽喉,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膝撞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而此时,前去望风的人也赶了回来,黑暗中响起拉枪上膛的声音,宋酒也识相的停止了反抗。 “别开枪。”女人气息有些急促,似乎没有想到宋酒刚才居然在装昏,打了个响指,几簇手电光同时亮起,汇成一股雪亮光柱笼罩在了宋酒身上。 灯光一亮,许艾菲也看清了对方,加上女人一共只有三人,一个在仓库里看到的黑人,还有一个高大白人,同样紧绷着作战服,身上长枪短炮挂的满满当当。女人甩了甩头发,挥手让两人架起了宋酒,自己大步过去,抬起皮靴就是一脚。 宋酒身体被制,挣扎不得,腹部门户大开,只能用*承受女人的怒火。偏生女人的力气大的出奇,每一拳每一脚仿佛要捣碎他的内脏一般,硬挨了没几下就受不了了,剧烈咳嗽了一阵,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沫子。 许艾菲看得心惊胆战,此刻也不顾不得其他,带着哭腔叫喊:“别打了!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我的友善被你们当成了懦弱?”女人收起架势,不再理会死狗一样的宋酒,指了指许艾菲,道:“你过来。” 许艾菲哪里还敢怠慢,勉力起身走了过去。 “别碰她,跟她没关系。”宋酒费劲憋出一句话,抬眼看向那个金发女人,道:“你的人被我宰了,要报仇跟我来吧。” 宋酒倒不是逞英雄,他这顿揍算是挨明白了,自己跟活尸的差距要比想象中大,现在想想,刘焱还是很有诚意的,如果真动起手,自己不一定是刘焱的对手。女人看似随意的三拳两脚几乎给他干出了内伤,宋酒怎么都想不透那具娇小的身体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别说纯挨揍,刚刚偷袭那一下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看似他扼住了对方的咽喉,而实际情况却像对方用咽喉的肌肉顶住了他的攻击。 挖空心思想办法抵御活尸,没曾想人家已经提前了一步,一个照面就给他拿下了。这种情况下还是认怂比较明智,许艾菲没有战斗力,估计女人一拳能给她打个内出血。 “你没资格跟我提条件。”女人明明没吃什么亏,可语气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面对毫无威胁的许艾菲也不手软,一脚磕在艾菲腿上,又给姑娘干跪下了。 “你他妈虐俘啊。”宋酒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对方只有三个人,如果仓库外的守卫能及时赶来支援,兴许还能扳回一城,现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你不是我的俘虏。”女人回了一句,抓着许艾菲的头发拖向另一边的囚室,可怜柔弱姑娘双手被铐在背后,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痛叫不停。 “喂喂喂,你他妈欺负女人算……”话说一半宋酒也歇菜了,这尼玛,都是女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先担心自己吧。”押着宋酒的两人把他丢到了一旁,看样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其中那个黑人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早知道那晚就该杀掉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嗯?”宋酒一愣,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们认错人了吧?咱们见过吗?” “如果换做是我,从行尸嘴里逃出去之后我会珍惜生命,而你却没有。”黑人也不回答,继续说着令宋酒莫名的话语。 这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对面囚室里忽然响起许艾菲撕心裂肺的哭喊! 宋酒一下炸了毛,还以为女人准备单独去审问,没曾想她居然真能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下黑手?! “啊啊啊!!宋酒救我啊!!!不要啊!!!”许艾菲凄厉的惨叫声扎进了宋酒的心脏,没有任何犹豫,宋酒提起一口气一脑袋撞在了黑人脸上,顺势从他腰间拔出了配枪朝着囚室扑了过去。 act43:暗潮 act43:暗潮 可惜,情急之下宋酒忘记了活尸的抗打击能力,没等他冲进牢门便被提起了后领,人高马大的黑人一记标准的黑虎掏心将宋酒掏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方才还像迅猛猎豹,而此刻却比泥塘打滚的猪猡还要狼狈。 宋酒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暗暗心惊活尸的真实战斗力,三年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斯对手,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怎么打?听到厚底军靴摩擦地面的声响渐进,宋酒咬着牙坐了起来,握着枪的手刚刚抬起便被一脚踢飞了去。仿佛地牢里的黑暗对他们完全不成影响,宋酒意图浑水摸鱼的打算也就此宣告破灭。 力敌不过,只能智取。 宋酒识相的高举起双手,喘息道:“咱们可以谈谈,放了她。” 回答他的是一记窝心脚。 “打不过就谈谈?你想得美。”黑人中文很溜,隐约还带着北方口音,44码大脚踩在宋酒肚子上,差点把隔夜饭给挤出来。 “我他妈认怂还不行吗?”宋酒没挣扎开,只好憋着气顶住势若千钧的大脚,偏头看了眼牢门里边的情况,刚吸起来的气又喷了出去,眼珠子差点飞出眼眶。 钢筋闸门之后,一个纤细的影子正骑在另一个影子身上,影影绰绰……竟好像在耸动?许艾菲的凄厉呼救声也变成了像是被捂住嘴一样,“唔唔唔”不停,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而那金发女人口中快速念叨着听不懂的话,间或还会发出几声舒爽的哼哼。 宋酒傻眼了,这你妈,人妖? “忍耐是有限的,不要继续挑战我的底线。”黑人捡起枪,拍了拍宋酒的脸,拎小鸡子一样把他拽了起来。 “现在的营地是谁在控制?厨房那个女人呢?”黑人顶替了金发女的岗,冷硬的枪口抵在宋酒下颚,杀气凛然。 宋酒闻言一愣,随即袭喜上心头,看样子活尸只是发觉营地出现了变故,但具体情况仍然不甚清楚。只是不知道它们来了多少人,假如还有一批如此强大的活尸从正门强攻,真不敢想象群龙无首的民兵队能坚持多久。既然活尸不知情,那自己随口胡扯应该也不会被识破,眼下保命要紧,义气只能先摆一边了。 于是宋大官人毫不犹豫的将一盆脏水泼到了冷漠男头上,把自己干的那些事一股脑换了名字。 “你应该知道撒谎的下场。”黑人冷声道。 “了解了解。”宋酒瞟了眼牢门里的金发女,谄媚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黑人没有理会他的殷勤,一双杏仁儿大的眼珠子快贴到了宋酒脸上:“仓库有三个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厨房帮工啊,过来领粮食的。”宋酒一秒大变脸,做出一副懊悔的表情:“我就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才想下来看看。” “这个女孩呢?” “她是我老婆,黑哥哥你行行好,让你们大哥…姐放了她吧。” “哼。”黑人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蠢?” “啊?” 黑人一手掐住宋酒脖子,又是一拳头掏了过来,彻底打翻了五脏庙,宋酒被揍得弓起了身子,张嘴吐出一滩秽物。 “那晚你带着的那些人呢?”黑人躲开他呕出的酸臭黏液,从靴套拔出军刺卡在了宋酒的手指间,冷笑道:“这次想好再回答,否则你会失去一根手指。” “那晚?完蛋。”宋酒恍然大悟,记起了逃离县城的那个深夜,盯着这个陌生的脸孔,心逐渐沉了下去。 …… 自从小丫头出事,以往大大咧咧的焦子谦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所以当辛梦凡找到他提出要出去时,焦子谦一口回绝了她的要求。突然转性的人往往要比从前更加执拗,任凭辛梦凡撒娇哀求,焦子谦依旧不动如山,说不开门就不开门,除非九哥亲自发话。 辛梦凡有些无奈,毒品作坊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她不想让宋酒分心,琢摸着自己先去探探情况,如果真的有价值,再回来汇报也不迟。本来打算送给九九一个惊喜,没曾想今天碰见了铁面判官,左右思量之下,只好把焦子谦喊到一边,低声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两人在忠诚度上不相上下,一听附近可能存在着备用营地,铁面判官也有些动心了,皱眉想了想,焦子谦给梦凡出了个主意。 他和洛宇统帅自己人协防整个营地,必须时刻坚守这里,但刘焱目前负责的是外围工事修建,基本上就是包工头的活儿。所以焦子谦让梦凡去找刘焱,多带几个人出门,这样安全也能有保证。为防万一,焦子谦还特意调拨了两杆枪,又让人给皮卡加了足够的油,这才犹犹豫豫地放了行。 于是,白胖子原以为会和梦凡二人同行的美好愿景碎成了满地残渣,两个人的小秘密也瞬间扩散开来。刘焱开车,辛梦凡和粉刺妹坐在后排,副驾驶是阿海的搭档小田,另外皮卡后斗还蹲着四个人,一个白胖子,三个精干民兵。 刘焱听了前因后果,对梦凡敏锐的直觉大加赞赏,直言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处地方,那眼下面临的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以前营地也会定期出去肃清行尸,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过这个作坊,其隐秘度可见一斑。” “我就怕地方不够大,营地一百多人,零零碎碎的物件不少呢。”梦凡担忧道。 “先看看再说,我在想,那地方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临时的加工作坊。中原地区很多深山老林里都会有防空洞,说不定那也是一帮毒贩子意外发现的。”刘焱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不管是纯天然壁障还是人工修建的工事,在防御力上肯定强于营地。原木围墙能阻碍行尸不假,但说句不好听的,一把火就能烧成灰,咱们又没有抽水泵,所以安全隐患还是蛮大的。” “九哥不是挖护城河了吗?”粉刺妹插嘴道。 “挡行尸用的,而且河流活水一直循环的话,会对土质造成影响,不是长久之计。”刘焱把车开出了营地野林范围,把白胖子换了进来:“指路。” “好好好。”白胖子点头不迭,回头看了眼浅笑的辛梦凡,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只能不住的叹息。 “胖子,给你个忠告,戒了吧,否则营地你待不下去。”刘焱语带威胁的敲打了一句,刺得白胖子脸上又开起了染坊。 …… 洛宇忙里偷闲去看了看阿海,正巧厨娘佳也在,两个女人忙活了几天,难道碰个面,相视一笑,坐着闲话了几句。 阿海躺在床上,脑袋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身子仍然有点虚。厨娘佳给他单独炖了鸡汤,没喝两口又开始头晕恶心,只能借着管子吸溜两口小米粥,金光潋滟的鸡汤倒便宜了洛宇。 “感觉怎么样了?”看到阿海就想起小丫头,见他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洛宇心情也是愉悦不起来。 “脑袋晕,可能是睡多了。”阿海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苦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胳膊却没力气。 “别动,我帮你。”厨娘佳给他背后塞了俩枕头,和洛宇左右将他扶坐起来,打开窗户透了透气。 “唉,我这样也帮不上忙,还得你们操心,真是……”阿海很是丧气,看了看两只手,攥拳都使不上劲儿。 “别说傻话,营地现在运转很好,你安心养伤。”洛宇安慰了他几句,扭头问厨娘佳:“佳姐,你见九哥了吗?” “嗯?不在外边吗?我今天一直在这儿,没见过他。”厨娘佳收拾了碗筷,给阿海掖了掖被子,笑道:“你们那九哥花花肠子多,指不定又琢磨什么稀罕事儿呢。” 洛宇闻言一笑,点了点头:“他总爱捣鼓出点儿门路再讲,跟他混久了,好奇心都磨没了。” “也是个闷葫芦。”厨娘佳表示赞同,倒了杯热水递给洛宇,笑问道:“闲着也是闲着,姐姐问你个事呗?” “嗯?” “你和宋酒……是?” “啊?朋友,并肩的战友。” “随你怎么说。”厨娘佳撇嘴笑了笑,打趣道:“营地里可有不少小姑娘盯着你们九哥呢,自己的食要护好哦。” “佳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洛宇也跟着乐,笑道:“这话你跟梦凡说还差不多。” “哦?”厨娘佳诧异的眨了眨眼。 “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这队人吧……关系又简单又复杂。”洛宇耸了耸肩,道:“梦凡是最早跟在九哥身边的,如果有什么,也是他们两个,不会是其他人。” “怪不得。”厨娘佳心领神会,本想再深入问问,但又怕唐突,只好打消了疑惑,起身收拾起东西准备告辞:“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待会让古丽或者艾菲来陪阿海,晚饭我亲自送。” “嗯,辛苦啦佳姐。”洛宇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该换岗了,于是和厨娘佳一道儿离开了房间。 阿海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能报以一声长叹:唉,你们倒是把我放平了再走啊…… act44:危机 act44:危机! 黑暗的地牢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道,宋酒蜷缩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许艾菲衣衫不整,眼神空洞,倚靠着地上的宋酒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滚烫泪珠滴落在宋酒脸颊,混合着血迹流进了嘴角,咸咸的。 金发女和黑白双煞已经走了,宋酒二人被关进了地牢,钢筋闸门挂了一把锁,钥匙被金发女随手丢掉了。他们没有从暗门离开,而是潜入了仓库,地牢里隔音很好,下边的动静没有惊动地面的守卫,同理,此时的仓库发生了什么,宋酒也无从得知。 面对三个活尸的强力压制,宋酒只能选择认栽,黑人就是那晚出现在县城的活尸之一,宋酒对他没印象,而他却记得宋酒。至此,宋酒的谎言不攻自破,泼给冷漠男的脏水转了一圈全浇在了自己脸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活尸压根没想过眼前的宋酒就是目前营地的最高司令官,所以只询问了营地大概的防卫力量便放过了他们。 当然,对于活尸而言,没有杀掉两人就代表着网开一面,可许艾菲遭受了奇耻大辱,宋酒也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价。黑人并没有信守承诺,在得到宋酒真假参半的情报后,以他开始不老实为由,切断了他的左手小指。 精神上强烈的挫败感以及*的疼痛让宋酒难以承受,他自己也说不清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担忧自己?还是挂心营地?令人抓狂的是,无论哪一个,自己目前都无能为力,他连牢门都出不去,谈何其他? 两人进入仓库已经差不多半小时了,按理说仓库外的守卫应该有所警觉,不过想想那皮糙肉厚的活尸,只怕三个守卫小伙儿也是凶多吉少。 许艾菲的啜泣声回荡在地牢里,那强忍着的哭腔更让宋酒心痛,因为金发女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施虐的,而他却无能为力,自顾不暇。 “宋酒,你怎么样啊?”许艾菲抹了把眼泪,用肩膀碰了碰地上的死狗,她的手还铐在身后,活尸看似对二人毫不在意,但也没有留下任何后患。 “暂时死不了。”宋酒艰难的回了她一句,勉力撑起身子,捂在断指上的衣襟已经被浸透,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用以止血的工具,再这样下去,光失血也够他喝一壶的。 “你伤到哪里了?”许艾菲能闻到血气,但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听他说话都费劲,更是怕得不得了。此刻虽然身陷囹圄,起码宋酒还能陪着她,万一宋酒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呼…”宋酒靠坐在冰冷墙上,咬牙道:“被那黑鬼剁了根指头,妈的,变残疾人了。” 许艾菲花容失色,急切的凑过去试图帮他,无奈自身活动范围有限,而且视线中只有黑乎乎的影子,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你会不会死?我应该怎么做!?” “别急别急。”宋酒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抚道:“一时半刻死不了,冷静点,你身上有没有止血的东西?皮筋?或者绳子?” “我、我不知道,你找找看。”许艾菲脑子里闪过各种残肢断臂的血腥画面,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不敢想象宋酒此刻是什么惨象。 宋酒也是无从下手,勉强脱下衣服包住伤口,用另一手在许艾菲身上摸索起来,乌漆墨黑难免失手碰到些敏感部位,上下摸了一通也没找到口袋,宋酒这才记起她今天穿的似乎是裙子。 “算了,先凑合包吧。”宋酒一阵泄气,拿牙咬住t恤奋力扯开条缝隙,另只手顺势用力撕下一截布条,凭感觉扎住了指根部位,然后把已经染成血包的衣服裹在了手上,能顶一刻算一刻。 宋酒刚才琢磨了一阵,估摸着三个活尸应该不至于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仓库,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在仓库里守株待兔,等到夜晚再伺机而动。 钢筋闸门上的锁足有拇指粗细,两人身无长物,硬来肯定没戏,被抛走的钥匙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宋酒倒是想到了用湿衣服把栏杆掰弯,然而手头也没有撬棍,凭自己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劲儿。除了等待救援,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怎么办?怎么办?” …… 都说胖人心思细腻,辛梦凡这回算是领教了,白胖子所说的毒品作坊着实够隐秘,从野林外下车步行至此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饶是梦凡方向感出众,在这千篇一律的林子里也不免有些转向。可白胖子却好似一个人肉gps,肥硕的身躯在山林里穿梭潜行,东拐西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作坊窝点的坐标印在了脑子里。 刘焱和他在前,小田带着民兵在后,辛梦凡拉着粉刺妹一路小跑勉强跟着步伐,终于在趟过两条涓涓溪流之后抵达了白胖子所说的加工作坊。 小队人马站在一处野草丛生的土丘之上,四边尽是参天白杨,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斜阳透过缝隙洒下点点余晖,可见度正在一点一点变暗。 辛梦凡顺着白胖子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除了茂密凌乱的枝叶,看不到任何人工修凿的建筑。 “那片灌木林后头是空地,那边树木没有这么密集,地上有个大坑,入口在坑里边。”白胖子满脸灰土,脸色倒是兴奋,自豪道:“阿拉脑袋灵光,只要给我看过一次,那就忘不掉。” “那地方该不会是个墓坑吧?而且你不是说离得不远吗?开车加走路,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辛梦凡有些泄气,这个地方隐蔽倒是隐蔽,但是距离河岸有段路程,最近的那两条小溪也得步行个三五分钟,更何况树冠遮蔽阳关,也不利于农作物种植。 “侬不晓得,咱们兜了个大圈子,要是有羊皮筏子,咱们过了河岸走十多分钟就到啦。”白胖子给几人指了指方向,笃定道:“侬们都被绕晕的啦,实际上我们在营地对面的,从这里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河岸,站在河对岸就能看到营地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一直往南走呢?”辛梦凡有些发懵,脑中没能构出立体的图像。 “应该没错,咱们是从营地后方走的,绕了个圈子。”刘焱似乎有些不太确定,于是从土坡跳到几块青苔密布的巨石之上,打算先过去看看白胖子所说的作坊。他和辛梦凡的猜想差不多,防空洞不可能修在这种地方,不是墓穴就是自然陷坑,想来备用营地的战略目标得搁浅了。 然而当刘焱拨开一丛草叶之后,一双冷静的眸子却酝酿出了震惊的情绪。 正如白胖子所言,灌木林后边有一小片空地,斑驳老树排布也比较分散,十多米之外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坑洞,近旁还有一条略宽的长长浅坑,看位置,似乎是一条干涸的河道,大坑更像是河水倒灌引起的塌陷,四周满是厚厚的落叶树枝。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令刘焱难以置信的是,大坑旁边的空地周围竟然停着一辆汽车! 刘焱吞了吞口水,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爬过草丛靠近了一些,倚在一颗大树后边细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辆加重的越野车型,地盘很高,隐约还能看到筒式减震器。车门关着的,玻璃贴有反光膜,看不到里边是否有人,车辙很新,不像是遗弃车辆,有明显的脚印延伸到了大坑那里。 刘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猎枪保险,猫着腰从大树后边绕了过去,压着脚步靠近了这辆莫名出现的车子。屏息倾听了片刻,车里没有人,刘焱松了口气,拉了拉车门……居然开了。 车里还有一股烟气没有散尽,驾驶位扔着的一件外套,刘焱皱起了眉头,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讶,颤抖着拿起了那件外套轻轻抻开,藏蓝色的衣服后边,三个灰白字母击碎了刘焱最后的侥幸。 “天…”一贯冷静的刘焱居然有点慌了,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刘焱豁然转身,疾步跑向那个堆满落叶的大坑,坑洞很深,向下一段距离之后便折向正前,里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不看到。 几分钟后,一脸惊惧的刘焱返回了土丘。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梦凡一眼看出他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刘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皱眉看向了粉刺妹,问道:“古丽,你说你是在一次转运时逃出去的,是吗?” “啊?对,对啊。”粉刺妹本来就有些紧张,被他一问更是慌了神。 辛梦凡脸色一凝,惊讶道:“不会吧?” 白胖子和小田几人一脸迷糊,不知道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粉刺妹被两人一唱一和给搞糊涂了,怔了片刻,旋即反应了过来。 “你不记得地形了吗?”刘焱问道。 “我我我,我不记得,他们带人的时候都给套头,而且大半夜……我也不知道具体方向,一直到白天我才回到河岸东边的。”粉刺妹大为惊诧,面露异色:“不会就是这儿吧?”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了?”梦凡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妙。 “洞口有车子,应该是活尸回来了。”刘焱脸色刷白,急忙站起身:“快走,快回营地,它们来了!” 白胖子几人石化在原地,仍然没弄懂几个人的意思,而梦凡和粉刺妹同时脸色剧变,正要随同一起撤离,梦凡却又停下了脚步。 “下去看看,或许是别人呢?咱们现在不是在河对岸吗,难道地道还能从河流下边穿过去?”梦凡不解道。 “……”刘焱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跟她们解释那三个刺眼的字母,想了想道:“或许下边真的是座古墓,大河不算深,横穿过去也并非不可能。” “总要去看看,不然不是白走了一趟。”梦凡蹙眉道:“假如真的是活尸的密道,那咱们正好可以背后偷袭,总比原路折返要快啊!” “梦凡说的对。”粉刺妹总算开窍了一次,附和道。 刘焱皱眉几番思虑,道:“这样,我和小田下去看,你们开车回去,这些活尸很危险,我带你俩出来,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 “哎呀别废话了,真要是活尸,营地现在也不安全!”辛梦凡要是急了也难劝,说完便跳下土丘跑了过去,刘焱无奈,只好派回了小田和另一个民兵,带着剩下几人匆匆跟了过去。 …… 坚守正门的焦子谦正和民兵说着话,猛地鼻子一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甩了民兵一身大鼻涕。 “抱歉抱歉,有点感冒。”焦子谦大为尴尬,急忙讪笑着掏出纸给他擦了擦。 民兵一脸无语,正说着角楼换防的事,你喷个什么劲儿啊。瞟了眼胸口黏糊糊的一滩,民兵厌恶的偏开了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火烧云。 暮色下的山林大河很美,橘红色霞光匀匀铺开,映得水面波光粼粼,郁郁葱葱的树林随风摇曳,荡起圈圈翠绿波纹。 民兵被这美景感染到了,突然很想吟诗,拧着眉头搜肠刮肚了半天,志得意满吟唱道:“秋水共长天一色……” “啥?”焦子谦丢掉纸团,看傻逼似得瞅了他一眼。 民兵回以一个白眼儿,大步走向角楼边,朝着虚空如伟人般挥了挥手:“落霞与孤……孤……”民兵的抒情卡壳了,眯起眼望向摇摆的树林。 “文盲。”焦子谦噗嗤一口笑,纠正道:“念‘鹫’!狮鹫的鹫!” 民兵仿佛没听到小队长的嘲笑,微眯的眼睛瞬间瞪大,飞扑到角楼旁拉响了黄铜警铃,扯开嗓门嘶声高呼:“有敌情!!!” act45:明月别枝惊鹊 act45:明月别枝惊鹊 警铃此起彼伏,四边角楼哨声大作,营地内外劳事男女如临大敌,祥和忙碌的氛围瞬间被紧张取代。 洛宇在第一时间登顶正门,与面色凝重的焦子谦并肩而立,望着不远处山林中齐头并进的车队,心情跌至谷底。 时间提前了?? 每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升起无数问号,民兵守卫们表情凛然,从营地外紧急撤回的工事修筑队更是冷汗淋漓,仿佛鬼门关走了一遭;侧门断墙边的猎枪队紧急装填弹药,用最快的速度列好防御阵型,四处观望却不见领队刘焱的身影。 “怎么回事?”厨娘佳气喘吁吁爬上正门,只看到洛宇和子谦二人,急急问道:“宋酒呢?为什么拉警铃?” “佳姐,活尸回来了。”洛宇秀眉紧蹙,指了指风波摇曳的树林,凛然道:“我们的护城河还没有挖好,陷坑也没有就位,他们提前回来了。” “嗬…”厨娘佳行至围栏前接过望远镜瞧了过去,一眼看到两辆重型皮卡先后蹿出树林,耀武扬威似得绕着大片空地兜了个圈子,斜斜停在了百余米之外。两辆猛禽皮卡后边跟出来四五小型厢式货车,银灰色的车身风尘仆仆,面朝正门一字排开,疝气大灯闪烁不停,仿佛无声的嘲笑。 “宋酒呢?宋酒人在哪?”厨娘佳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看了眼砖墙后手忙脚乱分发武器待命的民兵队,脑中一团乱麻。该来的还是来了,可营地还没有准备好。 “不知道,我派人去找了。”洛宇扶着围栏的手攥的发白,两旁嫡系守卫肃然而立,虽不言语,但能从他们的急促呼吸声中感受到营地外那股无形的压力。 “梦凡呢?刘焱怎么也不见了?”洛宇转向焦子谦,皱眉道:“少了一台车,怎么搞的?” 焦子谦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回道:“他们一小时前刚离开营地,梦凡说有发现,我让刘焱跟她一起去了。” “胡闹!”洛宇轻咬贝齿,怒道:“九哥知道吗?” “我连九哥在哪都不知道!”焦子谦也是急的够呛,看着营地外围的半成品沟壑,脸上越来越难看。 “我去找宋酒,你们打算怎么办?”厨娘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外边的车队停下了,仍在闪烁大灯,目前还没有人露面。 焦子谦沉吟一阵,疑惑道:“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神经过敏了?会不会不是活尸?” “你是在安慰自己吗?”洛宇苦笑一声,扭头看向厨娘佳:“有标识吗?” “货车。”厨娘佳冷声回道:“标识就是货车,肯定是他们,错不了。” 正说着话,广场那边匆匆忙忙跑来一队人,隔老远就开始大呼小叫,没等洛宇几人瞧分明,营地后方突兀传来一连串密集枪声,紧接着一声惊雷平地而起,滚滚黑烟自仓库方向扶摇直上。 “糟了。”厨娘佳脸色煞白,瞬间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快,快派人回防,他们进来了!” “什么?!”洛宇、焦子谦大骇,惊问道:“什么情况?” “仓库地牢有暗道!!!”厨娘佳心凉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子谦你守着这里,我带人过去!”洛宇一把拉住焦子谦,左右点兵二十,急急跳下了爬梯。 “把枪带上,对方有火力!”焦子谦急忙把手里的猎枪丢了下去,同时派人通知断墙侧的火枪队前去支援洛宇。 洛宇疾步跑出砖墙,回头对厨娘佳喊道:“佳姐,你快去收拢女人孩子,去食堂躲起来!” “我知道,你们小心。”厨娘佳点点头,朝着广场住宅区大步而去。 “后边什么情况?”洛宇看到了奔逃回来的队伍,急忙找到一脸惊慌的潘胜安,急道:“出什么事了?!” “不不不知道,我们在施工,突然就爆炸了,有几个外国人从仓库出来了!”潘胜安惊魂未定,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外国人?几个?”洛宇皱眉道。 “没看清,三四个,可能更多。”潘胜安瞧见了乱作一团的人群,估摸着大事不妙,见洛宇就要过去,急忙道:“九、九哥去仓库了!” 洛宇陡然一惊,豁然回头:“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前,我看到他和艾菲一起进了仓库,一直没有出来!”潘胜安本来还没想起这茬,话一出口脸色顿时变了,喃喃道:“会…会不会……” “闭嘴!”洛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仓库方向又有枪声响起,看来火枪队已经跟对方交上火了。洛宇眼神一变,吩咐道:“大潘你带人去支援子谦,无论如何守住正门!” “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潘胜安抹了把汗珠,营地前后紧张的气氛激起了肥腩下残存的血性,急忙带着施工队赶赴砖墙,从守卫那边领了武器加入了严以待阵的民兵队。 “大潘,上来!”焦子谦眼尖,看到了狗喘不停的肥哥,连忙将其喊了上去。 “后边怎么了?”焦子谦问道。 潘胜安接过守卫递来的水浇到了脑袋上,把刚才告诉洛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焦子谦一听就炸了,左看右看没有合适留守的人选,急怒交加,愤愤摔了手里的杯子,大骂道:“他妈的这个节骨眼跑什么啊!” “谁跑了?”潘胜安奇怪道。 “刘焱和梦凡出去了。”焦子谦拿起小口径步枪瞄了瞄车队,距离太远,射程不足。 “咱们能发信号吗?他们万一回来岂不是撞活尸堆里了?”潘胜安抓起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突然脸上的肌肉扭成了一团,哆哆嗦嗦把望远镜递给焦子谦,结巴道:“火…火…” 焦子谦眉头一皱,急忙将目光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丢掉了望远镜,一把抓住潘胜安的领子扯倒在地,同时疾声高呼:“卧倒!!” “轰隆隆!!” 野林外火光一闪,一道长长的尾烟划过晚霞铺就的天际,80mm云爆火箭弹精准无误,命中了正门塔楼。 木制塔楼毫无抵抗之力,爆炸声起的一瞬便土崩瓦解,杀伤范围巨大的预制破片四处飞溅,躲闪不及的民兵守卫浑身血窟窿,被爆破气流掀飞出去,重重落到营地内外,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伏击在蔬菜大棚方向的洛宇只看到正门燃起冲天火光,紧接着瞭望塔楼便倾塌破碎,余烟散尽,守在正门之上的民兵们踪影全无,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在翻卷。 “洛姐。”嫡系小伙儿喃目光呆滞,喃喃道:“谦儿哥他……” “别分心。”洛宇眼眶有些发红,咬牙冷静心神,将几个枪手分别派向猪圈和棚屋之间的巷道,试图抢占制高点,自己则率领余下几人守住通往食堂和广场的路途。 仓库后方的角楼没了警铃,这意味着那里的守卫已经遭遇不测,洛宇不敢想宋酒现在的情况,只能在心里祈祷大家千万不要出事。蹲守了几分钟,野地那边迟迟没有进击的动静,两边路途按说没有这么远,活尸携带着火力,理应直直杀过来才对的。 洛宇皱眉想了想,让小伙子们继续坚守,自己矮着身子从灌木丛后疾行而去,三两下攀上一颗矮树,借着枝叶隐住身形,拿起望远镜看向堆着大批砖瓦建材的野地。仓库那里还在冒着浓烟,门口左右倒着几具尸体,本来野地杂草已经清理,然而大量建材却成了活尸的天然掩体。 洛宇不敢做出太大动作,她知道对方应该就在某一堆砖瓦后边,接连两声爆炸让洛宇对这些活尸的武装力量有了新的认识,她也不敢保证活尸会有不会狙击装备,贸然现身很可能会换来一身窟窿。营地的人员数量面对行尸还能有些许用武之地,可是冷兵器对上热兵器却没有任何戏唱,眼下敌人情况尚不明朗,洛宇也拿捏不好,宋酒不在,阵脚多少有些慌乱。 斜对面十余米开外,一个小伙儿爬上了棚屋顶,正端着枪扫视蔬菜大棚,似乎发现了什么,急忙跟下边的队友发了讯号,然而连串密集火力突兀地撕破大棚塑料膜,远距离将棚屋顶掀起一蓬茅草。 “快下去!”洛宇也是关心则乱,一声疾呼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子弹立即调转枪口,将树杈枝叶扫的漫天乱飞。 洛宇千钧一发之际跳下了树杈,挥挥手示意守卫民兵们朝着大棚摸了过去,自己翻过猪圈,借着围栏掩护靠向棚屋那边。 茅草棚屋顶上破了个大洞,埋伏在上边的小伙儿负伤跌落,性命没有大碍。 “洛姐,大棚里有一个,其他都没看到。”小伙儿愧疚道。 “自己小心。”洛宇交代了一声,跟其他两个守卫知会一声,散开两个方向疾行而去。 蔬菜大棚里的黑人脸上露出个狞笑,从腰间扎下无线电对讲,道:“九点钟方向三个,两点钟方向五个。”说罢端起黝黑闪亮的m16突击步枪,准心缓缓移动,定格在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胸前。 act46:地下 act46:地下 梦凡和刘焱猜得没错,这个突兀出现在地面上的大坑并不是天然的,大坑内部果真是墓道。 白胖子的向导职务自进入墓道便移交给了刘焱,他只知道初入大坑的一段距离,那边有明显的人工修凿痕迹,一个只容俯身爬行的矮小洞口,里边架设着许多锈迹斑驳的机器。众人对毒品加工不甚了解,许多明珠蒙尘的器皿道具堆放一处,地上摆着几口坩埚,里边结着一些暗色不明物质,远离机器的一条长桌上码放着许多油纸包,正是白胖子魂牵梦萦的神仙药。 地下室前后架设着许多镀锌钢管合拢而成的脚手架,牢牢支撑着岌岌可危的加工作坊,一个大洞开在墙壁左右,铁皮套筒笼在机器出风口上方,一直延伸进大洞。刘焱猜测这是排放烟气的通道,毒贩或许担心直接排放烟雾会引起护林队的警觉,于是径直将排放口转移到了墓室内部。 刘焱一阵苦笑,一边祸害活人,一边祸害死人,够绝户。 起先急切的辛梦凡这会儿也消停了,她不怕行尸不怕活尸,但对于这尘封在地下的古墓却有些敬畏,一直死死拉着粉刺妹的手,不住的前后观望。 “活尸对这里没兴趣,他们应该从甬道进去了。”刘焱爬出加工作坊,指了指修凿成拱形的通道,苦笑不停:“我对墓穴一点不了解,听说大型墓葬机关纵横,咱们也没有照明设备……要进去吗?” 辛梦凡咽了咽口水,心里不愿无功而返,可一听里边可能是墓葬,怎么也抬不起脚步。 “阿拉觉得不用进去了嘛,这些人莫不是盗墓的,阿拉不要蹚浑水嘛。”白胖子率先打起退堂鼓,一百个不愿意进去。 “走,必须去看看。”辛梦凡瞪了眼胖子,道:“刘焱你走前边,我们跟着你。” “好吧,注意安全,不要出声。”刘焱点了点头,扭头点了两个小伙儿道:“你俩跟在队尾,不要掉队。” “知道了。”小伙儿装填好弹药,把枪丢给了刘焱,两人抽出锋钢锯刃,把姑娘让在了身前。 “脚步轻点儿。”刘焱其实也有点紧张,进入甬道前摘下了眼镜,眯起眼率先钻了进去。 没带照明设备是个失误,好在刘焱似乎适应能力不错,慢归慢,倒是没有出纰漏,稳稳带着众人从甬道进入了一间平平无奇的墓室。刘焱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阴宅,方方正正一间房,没有棺椁,隐约看到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物,地面满是潮湿烂泥,能听到蝇虫窸窸窣窣的声音。 辛梦凡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事物,粉刺妹被她抓的手腕手疼,同样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不是这边。”刘焱扫视一圈,看到了另一条通道,小心地探头进去瞅了一眼,皱眉道:“跟上。” 小队人马战战兢兢鱼贯而入,阴冷潮湿的霉气钻进鼻腔,土腥味浓重。 走在最前方的刘焱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喃喃道:“有脚印,应该就是这里。” “你还能看见脚印?”辛梦凡惊讶道。 “活尸的福利。”刘焱自嘲一笑,没有时间多解释。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粉刺妹脸色古怪的停下脚步,低声问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地在摇啊?” “嗯?”刘焱皱眉听了听,耳边只有甬道里呼啸穿梭的风声。 “是有,外边有动静,好像打雷了。”走在最后的小伙儿也感觉到了,出声道:“用不用出去看看?” “不用,这条甬道不知道多深,别散开。”刘焱收拢心神,继续向前走去,行至尽头又是一处折弯,两侧仍然是人工修凿的铲痕,内部空间比之先前那间墓室大了许多,隐约还有滴答滴答的响动。 “什么声音?”辛梦凡有些害怕了,她耳朵灵,感觉那声响似乎就在附近。 “应该是水声,咱们可能已经到了大河底下了。”刘焱抬头看了眼穹顶。黑白视野并不难分辨出细致纹理,地面比之前的墓室还要潮湿,抬脚就是一滩淤泥。其余人都是睁眼瞎,刘焱也懒得逐一介绍墓室里的事物,他们毕竟不是来盗墓的。 这间墓室很大,而且还有“套间”,刘焱心里不免有些惴惴,循着泥泞地面的脚印,一路从耳室穿过,却看到了更为稀奇的玩意儿。 这里似乎就是这座墓穴的尽头,然而在印有斑驳壁画的侧墙之上,居然又多出来一个拱洞……刘焱虽然不懂墓穴构造,但却能分辨出防御工事,这条拱洞和先前的甬道完全不同,洞口还横架着钢筋管道,一字排开就像房屋横梁一样延伸出去,牢牢支撑住了拱洞。 里边比较干燥,能嗅到石灰的呛味,一众人掩起口鼻,紧紧拉着彼此的手,跟在刘焱身后继续向前行进。忽然眼前一晃,一盏昏黄矿灯映亮了拱道前后。 刘焱笑了笑,指指墙上的矿灯,道:“看到没,准备很充分。” 众人心思都在拱道的尽头,实在结余不出幽默细胞,纷纷苦笑摇头。 刘焱取下架在钢筋横梁之上的矿灯,将昏黄光线投向尽头,领着身后缩在一起的鹌鹑疾步而去,转过两处折弯,又沿着通道上行了几分钟,最终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前。 “太夸张了吧。”粉刺妹瞪大了眼镜,惊呼道:“活尸是不是有病?费这么大周章就为一条通道?” 刘焱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郁闷道:“对于咱们是大费周章,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挖条地道而已。营地原木围墙是怎么建起来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们在野林外发现一片被伐尽的林地。”辛梦凡心领神会,对这个看似吃饱了撑的组织越发好奇。 “如果不出意外,这扇门后就是仓库里的地牢,但现在有几个问题。”刘焱轻轻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 “怎么?” “第一,门打不开;第二,我们不知道活尸现在是不是在地牢里。”刘焱压低了音量,道:“不过咱们可以守株待兔,埋伏在通道里,如果活尸原路返回,那就能打个措手不及。” “万一活尸不会来呢?”粉刺们问道。 “那就白等了。”刘焱摊摊手,道:“所以征求你们的意见,咱们是赶回营地还是在这里埋伏。” “当然要回去,但不能走老路。”辛梦凡眼神坚定,指了指铁门,道:“不就一扇破门嘛,拆了它!” “……”刘焱怔了一怔,旋即笑了,感慨自己脑袋有时确实不灵光。对啊,干嘛非要开门进去,这本来就是地下通道,又没有水泥混凝土,把门刨出来不就好了。 “胖子你戒备通道后边,以防爆菊花,你俩来跟我挖。”刘焱说干就干,把小口径丢给辛梦凡,和两个小伙儿抽出锋钢锯刃,径直开始刨铁门两边的土墙。 一边光明,一边黑暗。 铁门之后,囚于牢笼中的两人仍然没能脱逃出去。 宋酒身上开始发冷,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许艾菲向他敞开了怀抱,用自己并不炙热的体温为他驱走些许阴寒。一对男女在几分钟前听到了一声来自地面的闷响,一道铁栏隔断阴阳,宋酒急死也没用,出不去就是出不去。 “宋酒,你还清醒着吗?”许艾菲下巴抵在宋酒头上,感受着宋酒平静而低沉的气息,幽幽问道。 “嗯。” “我们会死吗?” “你怕吗?”宋酒反问道。 “开始怕,现在……没那么怕了。”许艾菲低低笑了声,问他:“你呢?” “我怕。”宋酒声音平静的有些压抑,说道:“你也必须怕,只有怕死,才会想尽办法活下去。不怕死的都是傻逼,你看以前那些电视剧,不怕死的一般死的都快。” 许艾菲被他的逻辑逗乐了,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些勇往直前的英雄都傻啊。” “敬畏生命和胆小怕事不一样,直面死亡和无视死亡也是两码事。”宋酒枕着温香软玉,鼻腔里除了潮湿霉气还有女孩身上淡淡的体香,手上的痛楚渐渐麻木。 “那我们现在属于哪一类?”许艾菲问道。 “哪一类都不属于。”宋酒深吸一口气,勉力坐起了身子,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外边有洛宇,有子谦,有刘焱还有佳姐,百十号人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可是你不在,群龙无首呢。” 宋酒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守得住营地才是群龙。” “我们就这么等着?” “对,等着。仓库已经出事了,如果外围没有被攻击,洛宇应该正在想办法来救援。”宋酒对自己的左膀右臂无比信任,笃定道:“保存体力,还没到考虑生死的时候。” 或许是为了回应宋酒的话,漆黑死寂的地牢里忽然传来轻响。 “嘘。”宋酒捂住激动准备呼救的许艾菲,皱眉坐直了身子。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入口暗门的开合声,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摸黑走动。 响声持续了几秒,黑暗中‘嘶啦’一声,火光亮起,跳耀的光芒从入口位置掠了进来,昏黄一片。 宋酒急忙眯眼看向牢笼之外,捕捉到一个微小的反光物体,是钥匙。 与此同时,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喊传了过来。 “艾菲,艾菲你在吗?” 宋酒脸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 act47:颓势 act47:颓势 “砰!” 一粒黄澄澄的弹壳掉落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黑人懊恼的骂了一句,自信满满的一枪没能命中对手要害,这让他感到很丢脸。好在接下来的几枪没有落空,几个赶去救援女孩的小伙儿被逐一点名,胸前、眉心,旋转杀伤的子弹掏出一个又一个坑洞,用四溅的血浆见证了黑人卓越的射击水平。 洛宇躺倒在地,捂着左肩的伤口,痛苦的闭上了眼。她身旁倒下四具尸体,一枪毙命,没有一个活口。 其他民兵在洛宇的疾声高呼下生生刹住了救援的脚步,强压着怒火向大棚涌了过去。猎枪和自动步枪的差距是巨大的,猎枪射程不足,而且主要依靠钢珠大面积杀伤,距离过远,瞄得再准也白扯。两杆小口径步枪,一杆在正门,一杆在刘焱手上,火枪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硬着头皮拉近距离。 然而大棚前的菜地没有任何掩体,在m16突击步枪面前,这种冲锋无异于以卵击石。黑人似乎存心戏耍他们,游刃有余的磕出一粒粒子弹,恰到好处的钉进民兵的脚步前方,不杀不伤,调戏着他们即将崩溃的神经。 洛宇被之前负伤的小伙子趁机拖回了棚屋,小伙子脸色焦急,他是擦伤,而洛宇是贯穿伤,半边膀子都被血浸透,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动脉。 “去找佳姐,准备车。”洛宇脸色决然,本以为自己等人兵强马壮,面对活尸足有一拼之力,然而现实却无情了扇了一个又一个耳光。正门被一炮轰成了残垣断壁,焦子谦生死不知,仓库袭来的活尸仅用一把枪便阻住了众人前进的步伐,宋酒下落不明,刘焱、梦凡不知所踪,这还怎么打? 小伙儿一愣,没明白洛宇的意思。 “告诉佳姐,用最快速度集结人员上车,多带水,不必要的东西全丢下。”洛宇万般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准备撤退。” “啊?” “快去,再晚跑都来不及。”洛宇一声长叹,道:“顺便去看看正门的情况,子谦……看看他死没死,没死让带人过来,不能丢下九哥。” “我知道了。”小伙儿脸色一凛,匆匆离开了棚屋。 外边又有枪声响起,自己人也还击了,猎枪特有的噪声很明显,双方都进入了彼此的射程,如果七八条枪都无法摆平一个活尸,那真是命中劫数了。 洛宇扶着窗台站起,拔出腰间的锋钢锯刃,左臂动弹不得,右手还能用,只要子谦快些赶到,拿人命总能填开一条路。洛宇咬了咬牙,持刀走出了棚屋,刚迈出一条腿便停下了,顶在额头的冰冷枪口浇灭了最后的希望。 洛宇俏脸惨白,绝望了闭上了眼,刚刚跑出去的小伙子直挺挺趴在不远处,身下一滩刺眼血泊。 站在洛宇对面的金发洋妞眨了眨宝蓝色的眼睛,用枪顶了顶,道:“丢掉武器,进去。” 受制于人,没什么好抵抗的,洛宇脸色颓唐,无力的松开了握刀的手,退回了棚屋。 “叫你的人停止抵抗,不要再增加无谓的伤亡。你们的抵抗就像婴儿一样无力。”金发女歪歪头,道:“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洛宇瞟了眼顶在额头的枪口,冷笑道:“这样解决问题?” “你好像没搞清状况,我在命令你,明白吗?”金发女从身后掏出一支短小的手电筒,朝着窗外闪了几闪,回头道:“赶时间,快一点。我喜欢漂亮的女人,更喜欢听话的漂亮女人。” “我不是指挥,他们不听我的。”洛宇冷声回道。 金发女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懊恼道:“现在你成了我最讨厌的漂亮女人。”说罢枪口下移,一团火光闪过,伯莱塔m9的子弹钉进了洛宇的大腿,枪鸣盖过了惨叫。 “现在可以了吗?”金发女语带调侃,用枪口挑起了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俏脸。 洛宇怒目而视,气息粗重。 金发女顿觉索然无味,扯着洛宇的长发拖到了棚屋外那片空地,银白色的手枪朝着天空连开数枪,高呼道:“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 好容易突进至蔬菜大棚的几个民兵顿时乱了心神,被逼退的黑人趁机返身而来,手里的大杀器拉出一道长长的火舌,密集子弹流倾泻而出,斜斜撕碎大棚骨架,将几个掩藏在外的民兵打成了筛子。 “caroline!干得漂亮!”黑人吹了吹枪口青烟,笑容满面走出蔬菜大棚,举起手做了个‘ok’手势。 “蠢货,我让他们缴械投降,没让你杀光他们!”金发洋妞飞出一个白眼儿,问道:“kevin呢?” “去找他们的领导了。”黑人咧嘴一笑,吹了个口哨,步枪抵在肩头,枪口移向金发女身侧。 洛宇急忙回过头,只见那个倒在血泊的小伙儿不知何时居然爬了起来,反握锋钢锯刃扑向了金发女。 “住手!”洛宇疾声高呼,然而枪声还是如约而至。 小伙儿甚至没能靠近金发女,决绝的眼神最后看到的只有洛宇急切扭曲的表情,然后耳边一声爆鸣,飞旋的子弹穿过眉心,带着脑浆和鲜血溅射而出。 洛宇颓然倒地,一边倒的屠杀不是战斗,正如金发女刚才说的那样,营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都停下!不要再打了。”洛宇心头一阵悲凉,喊停了最后两个意欲拼命的民兵,颓然摇了摇头。 民兵面面相觑,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枪,举起了双手。 “babygirl.”金发女满意的笑了,俯下身在洛宇脸上印下一个艳红的唇印,朝两个愣在原地的民兵招招手:“给她包扎。”说着解下了随身的医疗包丢在地上。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急忙过去搀起陷入呆滞的洛宇,他俩不是医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枪伤,金发女看他俩笨手笨脚,脸色显出一阵厌恶,跟黑人勾了勾手指,更换了主治医师。 金发女蹲下身,用手指挑起洛宇的下巴,笑道:“你会告诉我佳佳在哪,对吗?” 洛宇眼神复杂,迟疑地点了点头。 “很好。” …… 正门,燃烧的废墟下。 蓬头垢面的焦子谦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脚边是昏迷不醒的潘胜安,几个躲闪不及的民兵已然身亡,角楼倾塌,正门上方焦黑一片,噼啪燃着火苗。一众待命民兵围拢过来,七手八脚从倒塌的废墟下刨出几个战友,满脸惊骇恐惧,不少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棒子!没死给我出来!”焦子谦浑身在颤抖,抹了把脸上的焦黑,牙齿咬得咯吱响。 肌*子急赤白脸从人堆里跑了出来。 “钥匙给我。”焦子谦伸出手,问道:“油是满的吗?” “没加,不过上次剩下的还有。”肌*子急忙把翻斗车要是交给他,想了想又道:“对面有火箭筒…” “去他妈的火箭筒!你带人去看看洛宇那边怎么样了,其余人给我操家伙!干挺那帮狗娘养的!”焦子谦奋起刀锋,疾步冲向翻斗车,踩着轮胎站到高处,怒骂道:“拿起你们手里的刀!剁了他们!” “剁了他们!” 民兵们热血激荡,振臂高呼,上次麓战行尸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辆巨无霸战绩显赫,有它开道,再怂的民兵也鼓起了三分勇气。明黄色的工程车再次苏醒,庞大的躯体嗡嗡震颤,轮胎碾压过两道清晰的车辙,倒退着开出了断墙,碾过还未成型的壕沟,将车头转向百米之外的活尸车队。 一众热血上涌的民兵嗷嗷叫着奔了过去,争先恐后爬上车斗,更有年轻小伙儿干脆把其他几辆皮卡也发动了去,几十号民兵爬上战车,一时间发动机轰鸣响彻营地,浓浓尾烟伴着男人的怒吼飘上露出点点星光的天空。 残阳如血,远山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地平线,野兽般怒吼的工程车碾碎尘埃,皮卡战车紧随其后,土地扬起烟尘,大河在低声呜咽。 站在猛禽皮卡前的活尸摘下战术墨镜,咧嘴一笑,单兵火箭筒扛上肩头,瞄准镜套住了一马当先的明黄色巨无霸。厢式货车后门打开,数十身着漆黑战斗服的活尸一字排开,手中平端乌黑闪亮的aug突击步枪,烤蓝枪口折射着黯淡星光,静待收割生命的璀璨时刻到来。 …… 昏暗地牢,橘红色的火光穿破黑暗,照亮了许艾菲悲喜交加的侧脸。 火光下移,缓缓掠过许艾菲雪白的肌肤,暗红色的血痕,凌乱的衣衫,以及靠在她身上的宋酒。 “你这个混蛋!你对艾菲做了什么!”冷漠男勃然大怒,疯狂捶打着铁栏,怒喝挣开了嘴角的伤口,纱布下晕开一圈嫣红。 “不是的,不是他!”许艾菲万万没想到冷漠男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获救的欣喜与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在交织。 宋酒一言不发,冷眼盯着癫狂的冷漠男。 “艾菲!他完了!活尸回来了!”冷漠男狠狠剜了眼宋酒,转而语气柔和了起来:“你别急,我这就救你出来!” “营地怎么样了,子谦他们组织反击了吗?”宋酒冷声问道。 “你他妈闭嘴!少跟老子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冷漠男啐了一口,眼中掩饰不住的厌恶,拽了拽门锁,愤愤道:“艾菲你等我,我去找东西救你出来!” “白痴,钥匙就在你脚边。”宋酒哑然失笑,朝栅栏外努了努嘴。 冷漠男调转光圈,急忙捡起地上的小钥匙,正准备开门,却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地牢。 许艾菲愣住了,急忙扑向铁笼高呼:“侯雄你回来!侯雄!!” “哦?他叫侯雄啊。”宋酒撇撇嘴,笑道:“比我名字还难听。” “哎呀这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吶!”许艾菲急死了,看宋酒还有心思调侃,气道:“你们男的怎么都这样犟!” “与我无关哦,是他想做护花使者,我是无辜的。”宋酒活动了下身子,之前挨揍的地方酸涩疼痛,断指处更是钻心难忍。 “你……”许艾菲语塞,想起当初在仓库里发生的事,也是寻不到解释,涨红了一张俏脸。 “放心,他会来救你的。”宋酒惨然一笑,叹息道:“他娘的,营地铁定乱成一锅粥了。” 正说着话,地牢门再次打开,火把被气流吹的猎猎翻卷,冷漠男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一杆猎枪。 宋酒眯起了眼,这枪是仓库守卫的。 “你要做什么。”许艾菲有些紧张,急忙退开两步。 “艾菲你躲开。”冷漠男将火把挂在栅栏间,端起枪隔着铁栏对准了宋酒。 “侯雄你疯了!”许艾菲大惊失色,张开手挡在宋酒身前,急道:“你不能这样,不行。” “艾菲!他杀了子明你忘了吗!”冷漠男额头青筋暴起,悲愤咆哮。 宋酒瞧他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担心他一个控制不住擦枪走火再伤了许艾菲,于是轻轻拨开她,向前踏出一步:“杀了我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不关你的事!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营地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冷漠男的口水混合着撕裂伤口的鲜血在飞喷,枪管敲打着栅栏,在黑暗空间回荡着清脆声响。 宋酒笑了,再次踏前一步,道:“侯雄,杀了我,艾菲也不会喜欢你哦。” 冷漠男狰狞的表情僵了一瞬,旋即抬高了枪口,骂道:“我叫你闭嘴!!” 许艾菲怔了怔,她和宋酒两步之遥,但现在却不敢妄动,生怕刺激到冷漠男,许艾菲心思急转,出声道:“侯雄,杀了他,我们都会死。” “艾菲你放心,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我知道附近有一座营地,我们去那里生活!” “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不,这里已经被这个混蛋和他的人变成了战场。”冷漠男情绪依然激动,端着枪的手一直在颤抖:“艾菲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轰隆!” 封闭地牢突然一声巨响,冷漠男陡然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偏向巨响处,宋酒趁势疾步上前将手探出铁栅,一把攥住了冰冷枪管! 与此同时,几团火光先后撕破黑暗,爆鸣霎时响彻地牢。 act48:绝地反击 act48:绝地反击 焦子谦固定油门直直冲向活尸车队那一刻,肌*子正好带着民兵和caroline几人狭路相逢。 论人数,肌*子这边占了上风,但情势并没有逆转的迹象,因为对方手里有洛宇。金发洋妞甚至都没有拔枪,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洛宇,又点了点肌*子等人手里的武器,脸上摆出一副“excuseme”的表情。 洛宇神色黯然,面对肌*子犹疑的目光,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救兵没有枪,而黑人手里的大杀器只需扣下扳机就能收缴生命,确实没有必要再扩大伤亡。那两个缴械的小伙儿双手背后,手腕扎着“栓死狗”,一样脸色颓唐。 肌*子仍在犹豫,自己这边六个人,活尸只有两个,相隔不到十米,肌*子觉得应该有一搏之力,就这么放下武器,那也输得太没尊严了。 “别,别动手。”洛宇急忙出声阻止,生怕肌*子会错意。 然而洛宇的妥协并没能挽回这几个民兵的生命,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从他们身后突兀响起,六个民兵先后扑倒在地,连开枪的人是谁都没有看到,就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个魁梧的白人缓步走来,坚硬军靴踢了踢还在血泊中挣扎的肌*子,很是不爽的撇了撇嘴,枪口下移,‘咄咄’两声,将肌*子的脑袋轰了个稀碎。 “找到了,半死不活的。”白人甩了甩脑袋,瞟了眼洛宇脸上的唇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前边什么情况?”金发洋妞点点头,边走边问道。 “不清楚,应该就快结束了。”白人从兜里摸出半支雪茄叼上,笑道:“没什么挑战。” 活尸之间说说笑笑,洛宇三个俘虏默不作声,回头看眼肌肉男几人的尸体,更是心痛不已。 食堂门窗紧闭,厨娘佳和营地女眷应该都在这里,上次她们等来了凯旋的宋酒,而这次…… “都在这儿?”洋妞问道。 “对。”洛宇叹了口气,道:“都是女人孩子,不要伤害她们。” “当然。”洋妞抛去一个媚眼,扭动着纤细腰肢走到门前,附耳过去听了听,抿嘴一笑,倏然抬脚踹了上去。 ‘哐当’一声碎裂剧响,门闩崩坏,大门豁然洞开。 金发洋妞叉腰站在门口,冷眼扫过里边噤若寒蝉的女人,掏出小手电照了过去,将雪亮光圈定格在一张惨白的脸上。 …… 焦子谦愤怒,但理智犹存,他也知道自己就这么冲过去是在送死,但他别无选择,活尸的远程火力让他们赖以求生的壕沟围墙成了摆设,拉近距离再搏命,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洛宇那边什么情况,暂时不在焦子谦的考虑范围之内,咆哮的工程车卷起沙尘飞驰向前,在焦子谦不要命的操控下拐了一个两轮离地的急弯。庞大车身从直线行驶变成了失控般的乱扭,也躲开了一发带着焰尾的云爆弹。 不过跟在工程车后边的皮卡可就不怎么走运了,本来民兵就带点儿私心,想用工程车巨无霸身躯来掩藏自己不受远程火力的攻击,没曾想巨无霸身手矫捷,它这一闪却把自己的空了出来。先头的皮卡避无可避,工程车让出视野的同时,飞旋的云爆弹也已近在咫尺。“轰隆”一声爆响,疾行的皮卡化成了火球,后斗以及车厢的民兵未能逃脱,惨叫着从车上坠落,熊熊燃烧的躯体被高速行驶的火球抛出,在土地上滚出一条血肉长廊。 焦子谦从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眼瞅着站在火红猛禽车前的活尸再一次架起了火箭筒,急忙拉响汽笛,用刀卡住了油门,打开车门飞身扑了出去。车斗后的民兵们有样学样,也在汽笛爆鸣的一刻跳车逃离,堪堪躲过了第二发命中工程车的云爆弹。 翻斗车的吨位给了它天然了优势,炮弹击碎车玻璃,在车厢内炸响,剧烈爆炸掀飞了车头,滚滚烈焰冲天而起,明黄色的工程车披上一层炎甲一往无前,直挺挺地冲向了活尸车队。立于车前的活尸显然没料到焦子谦做了小小的手脚,扣着战术墨镜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一声吆喝,急忙驱散队伍,自己也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扑向一旁,躲开了迎头撞来的钢铁怪兽。 自己造的孽自己扛,火光缭绕的翻斗车依然势不可挡,巨大而坚硬的轮胎直接骑上了威风凛凛的猛禽,傲视一切的重量使得猛禽毫无抵抗之力,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地上只留下了一堆废铁。 虽然燃烧的巨无霸没有给活尸造成伤害,不过至少冲散了他们的队形,围拢成掩体的车队如同处女的大腿,被这斗志昂扬的钢铁大汉残忍掰开,巨大的冲击力推翻眼前一切阻碍,野猪拱白菜一般捣毁了不可一世的活尸车队,一直闷头冲进野林,撞倒两棵大树后才力竭停下。 破损的油箱拉出一条长长的湿痕,车头蔓延的火焰引燃汽油,震颤耳膜的爆炸声后,功德圆满的工程车炸成漫天绚丽的焰火,一道火龙顺着汽油湿痕延伸而来,‘呼啦’一声燃起一道火墙,隔断了正要短兵相接的两拨人马。 毁了一辆工程车和皮卡,剩下的几辆车却完好无损,弃车飞逃的焦子谦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喘了半天,确认没有摔断零件后又爬了起来,使劲挥着手,驱使剩余几辆皮卡沿着工程车碾压的轨迹一路疾驰,狠狠撞进了活尸人群之中! 天色渐黯,工程车最后一朵耀眼火光照亮了营地,喷吐着尾烟的皮卡冲破烈焰,用钢铁和速度给活尸上了一堂铁血对抗公开课! 活尸在经过短暂的骚乱后恢复了职业暴徒的风采,除了几个运气不好被皮卡撞飞的倒霉鬼,其余人迅速调整站位,不消指挥,各自枪口便喷薄出索命的火舌!两辆皮卡扑了个空,紧急调转的过程中被一波集火打成了爆裂的碎片,连同车斗里的民兵一起炸成了漫天血雨。 与此同时,焦子谦带领着弃车的一众民兵也穿过了烟尘四散的火墙,将手里的锋钢锯刃狠狠劈砍了过去! 冷兵器对抗热兵器,幸存者对抗活尸。 常人看来以卵击石的搏杀就此拉开序幕,武器不足人命来补,几十号民兵爆发出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弥补了火力的差距,近乎以五比一的比例亡命推倒了活尸的第一层防线,血肉之躯阻挡了宣泄的子弹怒流,闪烁着寒光的刀锋混杂着嘶吼呐喊刺进一个个国际友人的头颅! 焦子谦捡起两柄遗落的锯刃,透过四周飞蹿的火苗,在混战人群中寻找着那个两炮干挺十多人的罪魁祸首。这些活尸很好分辨,个个膀大腰圆,身上紧绷着制式作战服,短兵相接以后,大部分活尸放弃了火力对抗,拔出军刺、排障刀加入了*对抗。 从满地伏尸的状况可以看出这些活尸都是杀人越货的好手,除了被子弹打成破麻袋的,其余人基本都是一刀致命,伤口不是喉咙就是心脏,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处。反观民兵,热血有之,经验却欠缺,不少人扑向活尸挥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刀,而那一刀却没有起到一命换一命的作用,体表伤口虽然看起来鲜血淋漓,但并没有剥夺活尸的战斗能力。 “头!砍头!”焦子谦捡起一杆明珠蒙尘的突击步枪,三两步跳上已成一堆废铁的猛禽车子,也不管自己是否暴露在了枪口之下,宛如烽火岁月的无畏战士一般扣响扳机,拉出一串火舌将目力所及之处的活尸统统轮了一遍。 有了火力牵制,效果大不一样,活尸数量远远少于民兵,焦子谦这么横插一脚显然打破了场上了对抗平衡。不少活尸怒骂中再次拔出配枪准备血洗这帮乡下民兵,然而杀红眼的民兵并没有展现出鬼佬们习惯的骑士精神,管你怎么怎么搞,搞倒你才是目的! 从冲出营地到混战一处,前后不过七八分钟,前期纯粹的劣势在焦子谦部亡命反扑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尽管民兵死伤人数远远高于活尸,但活尸的残存数量也出现了明显的下滑!拼命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作为杂牌民兵,拼杀不需要阵型、不需要批次,只需尽可能的拉近距离,然后将锋钢锯刃剁进那些西方脑袋。 焦子谦搅混水的行为触怒了活尸,混战中也出现了杂乱的枪声,废铁之上不时爆起火星。焦子谦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于是见好就收,丢掉步枪再次转为进程战斗人员,瞅准先前那个发射火箭筒的活尸追了过去。 那个活尸有着明显的特征,只有他在黯淡天色之下仍然戴着那副很拉风的战术墨镜。这厮战斗力不可谓不强,疯狗般一拥而上的民兵居然没能留下他,硬生生被冲开了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冲进了野林。 焦子谦怎会放过他,一边招呼民兵继续围殴,一边开足马力狂奔追击,在夕阳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刻,也追进了鬼影幢幢的野林。 act49:归队 act49:归队 冷漠男猝然遇袭开出的一枪没有伤到宋酒,倒是巨响声那边亮起的火光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 地牢空间就这么大,乌漆墨黑胡乱开枪很容易误伤,宋酒单手夺枪没能成功,只把枪口扯进了栅栏,而扳机依旧被冷漠男死死扣住。不过那一发混杂着钢珠铁砂的弹药已经打出去了,宋酒不松手,他就没机会更换弹药。 “你没事吧?”宋酒回头看向许艾菲,后者被突兀的驳火吓呆了,瘫坐在地上正紧张的看着牢笼之外,听见宋酒问话,怯怯的摇了摇头。 “九哥!” 黑暗那边传来惊叫声,脚步变作凌乱,有人跑向这边。 宋酒惊疑归惊疑,不过总算是放下了心,是梦凡,梦凡来了。 新鲜杀到的一批人很快进入了火光照射范围,刘焱一马当先,看到牢笼内外僵持不下的局面时愣了一愣,旋即上前一脚踢开了冷漠男,‘喀啦’一声将子弹顶上枪膛,小口径对准了悲愤倒地的冷漠男。 “九哥你这是……”急急赶来的辛梦凡一眼看到了狼狈的宋酒,美丽的大眼睛里瞬间酿出一层水雾。 “先别说了,快,钥匙在地上,快开门。”宋酒没时间解释来龙去脉,搀起许艾菲走出了牢笼,急道:“营地出事了。” 刘焱脸色凛然,道:“怎么处理他?” “先别管了,快上去。”宋酒瞪了眼地上的冷漠男,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误打误撞吧。”辛梦凡眼里噙着泪水,摘下手腕上的皮筋帮宋酒扎住了伤口,左右看看,哽咽道:“指头呢?” “不要了,也接不上。”宋酒叹了口气,拿起火把走向出口那边。 刘焱急忙喊住了他,三言两语简单说明了情况,并告知了地牢通往外边的方向,犹豫道:“这批人我是知道的,上边的情况很可能已经失控了,咱们几个这么出去怕是没什么用。” “没用也得去,洛宇她们还在上边。”宋酒皱眉想了想,道:“梦凡,你和艾菲、古丽原路出去,开他们的车离开。” “我不走。”辛梦凡站到他身边,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们去野林外接应,上边情况不清楚,以防万一。”宋酒无奈,揉了揉梦凡的脑袋,劝道:“你们去那片伐过的林地,天亮之前我一定到。” “你如果不来我就回来找你!”辛梦凡无可反驳,她不是战斗人员,明白自己跟着只能添乱,只好临危受命,接过刘焱递来的步枪,跟着古丽离开了地道。许艾菲回头望了望宋酒,欲言又止,叹口气,终是匆匆离开。 宋酒数了数人头,一个刘焱一个胖子,两个嫡系小伙儿,双方对于营地目前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简单商议一番,毅然返回了仓库,没有理会仍在地牢的冷漠男。 天已经黑了,仓库里弥漫着还未散尽的硝烟,铁门被炸开一个豁口,外边扑倒三具尸体,早已冰凉。宋酒看了眼两边角楼,没有亮起火光,守卫显然也被端掉了。极目望向营地那边,隐约还有翻腾的火光,外围有枪声,内部却好似空城一座,安静地让人心悸。 “你怎么样?”刘焱偏头看了眼宋酒,对他目前的状态保持怀疑。 “暂时死不了。”宋酒面目狰狞,从尸体身上拔出锋钢锯刃,快步跑向广场。 …… 食堂里亮起了烛火,一众女人小孩被黑人端着枪驱赶至角落,金发洋妞大马金刀坐在桌上,一边是捆了手的洛宇三人。 厨娘佳孤零零地站在食堂正中,表情淡漠,内心翻江倒海。确实没有想到,宋酒一拨人会败得如此之快,女人们、洛宇、金发洋妞,这三方表情神色各不相同,有玩味,有恐惧,也有悲哀。 金发洋妞身体前倾,扬了扬手里银白色的伯莱塔,目光深沉,开口问道:“佳佳,我需要一个解释,这里发生了什么。” “……”厨娘佳默不作声,不自觉的偏开了眼神。 “营地被这些人袭击了,对吗?”金发洋妞枪口指了指洛宇,继续问道:“告诉我,是吗?” 厨娘佳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一向淡漠冷静的她,此刻也开始有些慌乱了,素手轻轻攥住了衣襟,不知该如何回答。诚然,如果自己强行甩锅,把所有事情都摁倒宋酒他们头上,兴许金发洋妞不会过多追究她的责任,毕竟她不是战斗人员,活尸对于分工职责一向很明确。金发洋妞的姿态显然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清剿反抗力量以后,营地也许又会恢复原貌。 可是,自己真的可以出卖宋酒吗? 仿佛看出了厨娘佳的犹豫挣扎,金发洋妞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佳佳,你要记得,我们才是你最亲密的友人,如果你是被胁迫的,我会毫不犹豫站在你这边,你不必有负担。” 洛宇瞟了她一眼,对这个略有些神经质的洋妞有些不解,她的行为和话语变化太快,让人难以拿捏真假。 “你在担心什么?这些人的老大吗?”金发洋妞继续自说自话,跟黑人使了个眼色:“怎么那么久,去催催kevin。” “来了。” 话音刚落,白人便闪身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洛宇和厨娘佳脸色大变,没等做出动作,两边黑黝黝的枪口便竖了起来。 白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走进厅堂手一松,将重伤未愈的阿海丢到了地上。 阿海眼圈乌青,脸颊肿起老高,嘴里‘咳咳’喷着血沫子,挣扎着爬起,看了眼洛宇,浑浊的眼中传递着一种洛宇难以理解的决然。 “喂,小美人,你们的boss有些差强人意哦。”金发洋妞起身走了过来,用言语挑逗着洛宇的神经。 洛宇一怔,旋即看向厨娘佳,又看向阿海,后者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洛宇突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先前在大棚那边驳火时,黑人说什么去找领导了,难道他们把阿海当成了九哥?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阿海在养伤的?宋酒不是去了仓库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宋酒的身份? “caroline……”厨娘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也搞不清状况了,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妙,于是开口道:“今天已经流了太多血。” “我知道,血液需要更替。”金发洋妞挑了挑眉毛,指着地上咳血的阿海问道:“我需要一些佐证,攻占这里的就是他,没错吧?” 女人们看不清阿海面目,只觉得体型似乎有些相似,一时间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大杀四方的那个年轻人,今天居然狼狈如此。 厨娘佳和洛宇更是不敢言语,听金发洋妞的意思,似乎有拿“宋酒”开刀的打算。 “没必要为难其他人,你们这些活尸也不过如此,咳咳……”阿海艰难的抬起头,眯眼瞪着金发洋妞,喘息道:“我认栽,你冲我来吧。” 洛宇豁然起身,没等走近就被金发洋妞掐住了脖颈,冷笑道:“激怒我没有意义,我的小美人这么激动,看来我们抓对人咯。” “不要,请求你……”洛宇脸色煞白,本意是想阻止阿海揽黑锅,谁曾想却让洋妞曲解了意思,急道:“不是他,他不是我们的领导,他只是伤员。” “伤员?那就更错不了咯。”金发洋妞语带揶揄,说了句洛宇没能理解的话,胳膊轻抬,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阿海的眉心:“给你留遗言的机会。” 阿海扯了扯嘴角,目光转向洛宇,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对尘世的眷恋。 “时间到。”金发洋妞嘴角绽出一朵微笑,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 门外矮丛后,刘焱死死按住状若疯魔的宋酒,额头青筋暴起,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了双臂。 “冷静!冷静下来!”刘焱紧贴着宋酒的耳朵,用尽浑身力气控制住他,又是安慰又是警醒:“沿途过来倒下的全是咱们的人,你要报仇就得活着!不能去送死!洛宇和佳姐还在里边!” 宋酒浑身是伤,本来也没有几分力气,加之被刘焱大力压制,挣扎了一阵便力竭歇菜,只能无助而压抑地哀嚎。刘焱捂着他的嘴,感觉到手心的湿润,动容的同时也带着几分不解。按说宋酒这种心狠手辣的指挥官理应能够承受部下死伤,之前来路上他们已经看到了不少自己人的尸体,宋酒愤怒归愤怒,倒也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难道是情绪崩溃了? 他哪知道宋酒此刻的心情,对于宋酒而言,在战斗搏杀中殒命是无法避免的,当然不至这般悲恸,但阿海……阿海却是被他害死的啊! 宋酒在地牢里把屎盆子扣给了冷漠男,告诉活尸营地的领导受了伤,在屋里修养,本意是混淆视听的同时借活尸除掉这个几次三番找事的家伙,谁曾想冷漠男居然尾随到仓库去演了出英雄救美,结果却让同样在养伤了阿海背了一记致命的黑锅! 天可怜见,阿海自上次被袭,至今都无法下床,他如何能躲过这几个活尸的搜索? 宋酒悲愤欲绝,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起的阴鹜念头最后居然害死了自己人,本想祸水东引,不想到头来却牵连了本可活命的兄弟,让他替自己挨了枪子。想到阿海因己无辜枉死,宋酒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纵然阿海对事情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可生死关头却没有任何辩解,反正主动大包大揽,这是什么?这是真正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啊! 良心怎安? 感觉到身下挣扎气力渐弱,刘焱急忙松开了他,生怕自己下重手再给宋酒误伤了去,召白胖子帮手把宋酒连拖带扯拉回了另一边矮丛。 “冷静下来了吗?”刘焱不知宋酒内心自责,急道:“紧要关头,你可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啊。” 宋酒强忍悲痛,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刘焱说的没错,厨娘佳和洛宇还在里边,子谦情况如何也还是未知数,已经害死了阿海,不能再连其余几人也折进去。 见他眼神中的疯狂淡去,刘焱也算是松了口气,眯眼看了看食堂里的金发女人,深吸口气,低声道:“九哥,你相信我吗?” 宋酒还在调整情绪,听他一问愣了愣,皱眉点了点头。 “不管我做任何事,你都会相信我,对吗?”刘焱脸色严肃了起来,再三确认道:“子谦那边暂时顾及不到,我有办法先救洛宇和佳姐,但我需要你绝对的信任!” 宋酒缓缓吐出胸中浊气,认真的盯着刘焱急切而平静的眼睛,正色道:“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给你百分之百的信任,只要洛宇她们安全。” “好。”刘焱似乎也有些紧张,扭头对白胖子三人道:“你们一会儿什么都不要说,照我说的做,不管听到什么,也不能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怀疑,明白吗?” 白胖子三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犹豫着点了点头。 月亮躲进云层,阴沉天幕遮蔽了星光,营地内外压抑而沉寂。 食堂大门“吱呀”轻响,再次打开。 刘焱高举双手走进食堂,身后是被两个小伙子反剪双臂押进来的宋酒。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看清来人,洛宇愕然崩溃,彻底瘫软在地;厨娘佳脸色一变再变,终究也化作一声凄凉长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金发洋妞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挥手按下黑白双煞抬起的枪口,笑眯眯的和宋酒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啦。” 刘焱上前两步,两眼盯着金发洋妞,眼中复杂。 金发洋妞笑了,问道:“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刘焱无视洛宇喷火的目光,深吸口气,挺直了身子,行了个标准的搭额礼,朗声道:“吴文涛部下属执行外勤,刘焱,归队报道!” act50:party act50:party 宽敞的大食堂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空气,安静的令人窒息。所有人,包括金发洋妞和黑白双煞,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焱的身上。 刘焱面不改色,一身书卷气荡然无存,里里外外透着和金发洋妞几人一般的气息,透明镜片后那双眼睛变得有些陌生,目光宛如泡在冰水里的菜刀,凛冽而彻骨。 洛宇脸色青白,好看的菱形嘴唇在颤抖,眼前的情况让她有些恍惚,死去的阿海和看起来只剩半条命的宋酒充斥了大脑,一贯冷静镇定的姑娘已经不会思考了,耳边一直回荡着刘焱那句听得不甚明白的话语。 归队?执行外勤?难道全是假的? 满腹疑窦的不止洛宇,就连金发洋妞都怔住了,宝蓝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刘焱,足足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文…文涛还活着?” 刘焱眼神闪过一丝落寞,语气也变得有些哀婉,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失散了。”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caroline瞟了眼黑人,挥手让他出去守住门口,也不理会在场还有诸多无关人等,厉声追问道:“你们去了哪里,当年为什么不归队!” 刘焱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金发洋妞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沉吟一阵,回道:“我们在执行完空袭任务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金发洋妞秀眉紧蹙,步步紧追。 “追击的航船超出了燃料消耗范围,轰炸结束后燃料没能坚持到返航,我们迫降了。”刘焱抬起眼睑,脸上酝酿出一股悲伤的神色:“损失了许多队员,无线电也损坏了,文涛队长带我们暂避进了一座野山,打算等尸潮过去再想办法回总部营地。” “继续。” “轰炸引起的尸潮出乎我们预料,京津冀地区行尸规模太过巨大,我们不得不延长了待命时间,后来食物短缺,分批外出寻找物资时又失散了人手。”刘焱说着顿了顿,叹道:“一直到大雪封山,文涛队长认为时机已到,于是率领剩下的人强行突围,但是……但是队员们逐个发生了反应,我也在离开山谷后出现了症状,醒来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见了。” 金发洋妞脸色肃然,认真听完刘焱的话,皱眉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她问道:“那你醒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归队?” 刘焱一声长叹,摊了摊手:“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队长队员都不见了,我身上除了一杆生锈的枪再无其他,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所以你一直在流浪?” “嗯,去过很多营地,最后来到这里。”刘焱抬起脸,眼里闪烁着泪花:“听说这里有和我一样的人存在,所以我想,或许能找到从前的同僚……三年了,日盼夜盼,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白胖子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头,两个押着宋酒的小伙儿脸色也有些尴尬,都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洛宇这才注意到了这三个人,惨白的脸上瞬间又泛起一丝潮红,心头疑惑愈发的浓重。洛宇对这个白胖子没印象,但那俩小伙儿可是嫡系人马啊,他们怎么会听刘焱的指挥反水去出卖九哥?洛宇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继续维持着先前的状态,静听场中男女的对话。 金发洋妞跳下桌子,走到刘焱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脸显露出些许惆怅,叹道:“我和你们队长是老搭档,三年前他没有归队,老板也很担心他。我们并没有遗忘,只是无从寻找。” “我懂。”刘焱挤出两滴眼泪,悲恸的低下了头。 “回来就好,你还活着,其他人或许都还活着,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和我们一起走。我想老板听到你的消息会很开心的。”caroline抿起薄唇笑了笑,想起了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鲁迅脸,两人搭档时虽然争吵不断,但终归是有些感情的,caroline对吴文涛的能力很有信心,一直坚信他不会轻易狗带,机缘巧合,今天居然在这里听到了些关于他的消息。 刘焱很是激动的点了点头,转身指了指宋酒,问道:“我在仓库发现了这个人,你们已经见过了?” “当然。”金发洋妞心情大好,得意一笑,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咦?还有一个女孩儿呢?” “不知道,只见到他一个。”刘焱扯起谎随口就来,话锋一转,问道:“其他人呢?外边需要我帮忙吗?我对这里还算熟悉!” “你在这里看着她们,我有对这里更熟悉的人。”金发洋妞拉起厨娘佳冰凉的手揉了揉,勾勾手指召来白人,抛给刘焱一把枪,道:“有不安份的解决掉。” …… 金发洋妞带着厨娘佳和白人来到广场时,正门废墟那边正好退回来几个狼狈不堪的活尸,营地外围真是打乱了,惨烈厮杀中,亡命反扑的民兵队居然把几个漏网之鱼给赶回了营地,双方立场诡异地调转了方向。 一众民兵气喘吁吁的站在半成品壕沟之外,遍身尽是血污,混战中受伤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停下脚步,伤痛一股脑涌了上来,当即放躺了好几个。明兵们相互看看,脸上都显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反转了战局。只是这惨剩的代价有些难以直视,随同焦子谦冲出营地的六七十人此刻仅剩下不到二十人还能站立,加上还没咽气的伤员,满打满算二十六人,其中嫡系小伙儿占了一半。 “谦儿哥呢?”有小伙儿左右观望了一阵,喘着粗去问身边的民兵。 “不晓得,前边看他搂火来着,一眨眼就没影了。”民兵甲摇了摇头,心里也好生奇怪,这个年轻的领队虽然有时比较犯二,不过跟着他干仗确实血性,那家伙冲起来不要命,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咱咋办,有几个活尸退回营地了。”民兵乙询问道。 嫡系小伙儿喘了口气,道:“先别进去,他们里边还有人……有伤的赶紧包,把枪捡回来,等等谦儿哥。” 民兵们各自招呼了一声,留下几个照看嗷嗷痛叫的伤号,其余人跟着嫡系小伙儿折返回火光摇曳的战场中央,从那些活尸身上取下了乌黑锃亮的自动武器。民兵伤亡有些惨重,绝大多数一击毙命,基本没有留下重伤号,四处蜿蜒的血水浸透土地,脚踩上去湿粘一片,被翻卷的烈焰蒸腾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金发洋妞拧着眉毛上下打量那三个狼狈退回的活尸,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吻问道:“你们被一群乡下民兵撵了回来?” 三个活尸脸色难堪,垂头肃立没有言语,不怪大姐头语气揶揄,确实太丢人了,谁能想到那帮土包子突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得,纯粹拿人命来填啊。 “其他人呢?”caroline脸色怪异,似乎还以为其他人仍在战斗,压根没有想过败退一说。 一个身材堪比熊瞎子的活尸瓮声瓮气道:“死了,队长不见了。” 金发洋妞瞳孔圆睁,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愠怒随之汹涌而起,大骂道:“废物!一群蠢货!” caroline大发雷霆,厨娘佳是心里暗爽,一下午全是坏消息,唯有看似最不靠谱的焦子谦这里出现了转机,看样子来袭的活尸本身并没有太把民兵当回事儿,目前来看,似乎就剩下这几个活尸了?厨娘佳僵硬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暗自给焦子谦鼓着劲儿,期盼他可以力挽狂澜。 金发洋妞瞄了眼厨娘佳,冷笑道:“佳佳,我的宽容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厨娘佳偏开目光没有说话。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春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caroline篡改了雪莱的名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厨娘佳后背,大步跨过倒塌的焦黑原木,眯眼望向壕沟对面各自忙碌的民兵。 双方相距不足百米,民兵们也注意到了站在废墟之上的大洋马,低声提醒着身旁队友,打算先转移进挖了一般的壕沟,以防被对面的冷枪射杀。 打扫战场的一队人也折返回来,嫡系小伙儿没有民兵那么多顾虑,加之未曾看到厨娘佳的身影,于是率先抬枪开火,将一排喷薄的火舌还送给了龟缩不前的活尸。无奈民兵们枪法着实欠佳,一部分人甚至从来没有摸过火器,看着火舌喷吐好不热闹,实际上连活尸的油皮都没擦破一块。小伙子们急忙招手喊停了浪费弹药的行为,结成阵型退回了一堆废铜烂铁的中心位置,以翻倒车辆为掩体,焦急地商议该如何是好。 没等民兵们商讨出结果,突然野林里枪声大作,没过多会便看到一个人影飞奔而出,边跑边喊:“快退!行尸又他妈来了!” 一众民兵陡然一惊,听出了焦子谦的声音,但却面面相觑没有动作……往哪退? 果然,焦子谦风一般飞掠出树林,脸上还挂着烟熏火燎的烟痕,看到集中在车辆后的众人急忙一个急刹车:“走啊!还愣着干嘛?” act51:狂欢夜(上) act51:狂欢夜(上) “谦儿哥,正门有活尸。”一个小伙儿出声提醒道。 “啊?”焦子谦一愣,旋即想起仓库后方的爆炸声,顿时眉头拧了起来。瞧这情况,洛宇的阻击没管用啊? “刚才还逃回去几个活尸,还在正门那边,咋办?”民兵甲问道。 焦子谦咬了咬牙,刚想说硬闯,突然想起营地里毫无战斗力的女眷,这要是把行尸也引进去,那可真是热闹大发了。冷不丁又记起活尸在行尸群中穿梭自如,更是一脑门子冷汗,险些主动跳坑。 “妈了个巴子的,也不知道九哥和洛宇什么情况!”焦子谦恨恨地踹了脚沦为废铁的车子,猛地眼前一亮,催促道:“还有几辆车能开?上车!先撤!” “撤?不要营地了?”民兵愣了。 “先保命啊,行尸留给活尸料理。”焦子谦和洛宇一样,危急时刻谨记保命原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树林里风声愈急,半月内两次大规模行尸袭击,焦子谦估摸着河岸附近的行尸应该都给招骚过来了,当即不敢怠慢,分派几个会使枪的民兵打掩护,急忙将躺倒的伤号搬上车,发动了仅存了两台皮卡准备脚底抹油。 立于正门观望的金发洋妞略有不解,不晓得这几个残存的土包子意欲何为,看他们行车方向……似乎不打算乘胜追击了?正纳闷儿对方的意图,侧墙那边却也传来发动机轰鸣,转眼看去,又是一辆皮卡从后墙那边急速驶来,正好和准备跑路的两辆车狭路相逢。 焦子谦急忙一脚刹车,把头探出了窗外,对面撤离也伸出一个脑袋,是小田。 “谦儿哥!这咋……” “操,刘焱和梦凡呢?”焦子谦头皮一炸,余光瞟见那几个活尸出现在侧墙豁口,急忙挥手:“先撤先撤!” 小田不明就里,还没来及询问活尸的事儿,结果行尸又来捣乱,当即不再废话,调转车头绝尘而去。白人的子弹击碎了焦子谦的车玻璃,焦子谦也顾不得还击,见没人受伤,踩死油门跟了上去,三辆车卷起一阵烟尘,顷刻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断墙豁口处,金发洋妞和厨娘佳同样凌乱,行尸…险些忘了,现在的陆地上,它们才是主宰。 “怎么会引来行尸的!”金发洋妞怒视厨娘佳,吼道:“定期清剿行尸的人呢?也死绝了吗?” 厨娘佳表情不变,适时把锅甩了出去:“嗯,小朱他们都死了。” “……”金发洋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设的这些营地原本都制定有定期清剿行尸的方案,唯独河岸这边断了这一环,这下热闹了,活尸、行尸、幸存普通人,齐聚一堂。 厨娘佳这会儿也懒得再去考虑其他,焦子谦临时跑路很是机智,把烂摊子甩给了caroline,目前营地剩下的都不是战斗人员,倒要看看金发洋妞能有什么对策。甭管她是悍勇抵抗抑或弃城逃离,对于沦为俘虏的厨娘佳而言都是好事。 “联系人来支援,这座营地不能丢。”金发洋妞冷着脸丢下命令,转身就走。 “caroline……”白人泄气的唤了一声,喃喃道:“设备都在车里。” “那就用你们手里的枪去杀光它们!子弹不够就用刀!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洋妞勃然大怒,指着几个丧气活尸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没等她撒完气,营地里‘砰砰’几声枪响,再次将洋妞的怒火推上了新的高地。 厨娘佳循声望去,只见烛火通明的大食堂忽然黑了下去,间或有女人的尖叫声,未几时,大门蜂拥跑出一堆人影,朝着广场四散而逃。 caroline盛怒之下恨不能咬碎一嘴银牙,今天这一遭破事简直就是三年前的历史重演,接连变故彻底激怒了洋妞,拔出手枪朝着人堆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口火光闪烁,广场奔逃的人群中有人不幸被击中,惨叫着扑倒在地,瞬间被人流淹没。 厨娘佳眉头直跳,洋妞这会儿已经不管不顾,完全就是大开杀戒的意思,白人和三个溃败活尸被赶出营地牵制行尸,洋妞极怒中也没忘了厨娘佳,一手反扭了厨娘的胳膊抵在身前,大步走向蜂拥逃窜的人群,宝蓝色的眼睛在夜里仿佛闪着光。 厨娘佳不知道食堂里又发生了什么,这般情况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十几二十个女人孩子眨眼间便冲出了大门,有的朝着仓库那边奔逃,有的却直奔caroline这边而来,好像是有些慌不择路。 caroline岂能不知对方的心思,一路向前就不停地开火点名,但凡向她冲来的无一例外都被子弹在身上掏出一个大洞。这些人不是活尸,伯莱塔子弹的杀伤对她们来说是致命的。洋妞不相信那个被捆着手的漂亮姑娘有能力击杀黑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仔细一琢磨更是怒不可遏,居然被一个反水的家伙摆了一道!! “真是大意了!”caroline无比懊恼,听到吴文涛的消息着实让她放松了警惕,不应该把他留在食堂的。 溃逃的人群都在躲避这个辣手无情的外国女人,烦躁的推开几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女人,洋妞看了眼门口,黑人仰面躺倒在地,脑后一滩猩红正在晕散。 “混蛋!”金发洋妞失声怒骂,倏然眉头一跳,方才被她搡开的女人居然主动欺身而上,朝她挥出了刀锋! 洋妞一声冷笑,拧着厨娘佳的手仍然没松,身子迅疾一闪,飞起一脚将厚底军靴印上了袭击者的下巴,偷袭者一声闷哼,吐出几粒牙齿翻倒在地,未等caroline抬枪射击,又是一道风声传来,折射着黯淡月光的锋刃‘咣当’剁上了枪筒,激起一团耀眼火星。 caroline虎口震得发麻,扯回试图趁乱逃跑的厨娘佳,顺势连扣扳机,当即将偷袭者打得跌出老远。 与此同时,野林外尸群被这边再三响起的爆鸣吸引而至,四个活尸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开始阻击进击的行尸。四个人火力装备不差,但仍架不住狂躁袭来的大规模尸群,一路边杀边退,放弃了废铜烂铁,再次退回了营地前的半成品壕沟。 眼尖的白人看到了排在两边的拒马鹿砦,急忙招呼同伴搬了过去暂时抵御,听到营地内手枪连响,一时不知道该继续死守还是回程支援。一个小时前还在强势碾压营地的活尸这下体会到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那群土包子逃得飞快,反倒把他们给坑在了原地进退不得。 营地内的金发洋妞怒火滔天,撕扯着厨娘佳厉声怒骂:“你们这群猪猡,供你们衣食吃穿,你们居然丝毫不知感恩?果然是一群下贱的!该死的——” 洋妞忿怒的骂声断成两截,宋酒和刘焱隐在奔逃的人群里雷霆出击,一个夺枪一个刺杀,控制住洋妞手腕的同时狠狠捅出一刀。洋妞反应不可谓不快,受袭的瞬间接连开枪,将迎面扑上的刘焱打翻在地,正要收割宋酒的性命,手枪却传来的清脆的空撞声。 “*!”caroline扬手一记飞枪甩向宋酒,一把推开厨娘佳,反手拔出军刺扑了过去。 行至半途脚后一窒,却见中枪倒地的刘焱居然又翻了起来,死死抱住了洋妞的小腿。宋酒闪开空枪一声怒喝,锋钢锯刃照着洋妞的脑袋削了过去,然而后者身体柔韧性出乎意料的好,另一条腿踏前一步顺势一个大劈叉,躲开锋刃的同时一记鞭腿抽在了刘焱脸上,当即给眼镜小子干了个桃花朵朵开。 被推搡倒地的厨娘佳被人拉了起来,定睛一看竟是之前那个白胖子,白胖子一张肥脸满是汗水,顾不得多说背起厨娘佳撒腿就跑。 “你去帮他们啊!”厨娘佳急死了,这体型背着她,还没她自己跑得快呢。 “阿拉不是打手,侬莫要白话!”白胖子也是急的够呛,一句话拐了好几处方言,匆匆忙忙逃进了通往猪圈那条小路,洛宇和一个小伙儿正在那儿望眼欲穿。 “你们带佳姐先走!”洛宇从小伙儿手里夺了刀就要去支援宋酒,方一动作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厨娘佳跳下胖子宽阔的后背,急忙搀起了洛宇,催促道:“你都这样了,别跟着添乱了,怎么办?要撤退吗?” “撤,营地守不住了。”洛宇咬咬牙没有继续坚持,在白胖子和小伙儿的搀扶下逃向了仓库。 “caroline!顶不住了!快撤!” 坚守正门的活尸也退回了营地,正依仗着砖墙出口玩命倾泻火力,随身的高爆弹都扔了出去,再不撤退估计只能把光荣弹留给自己了。 然而广场中的洋妞大姐此刻根本顾不得其他,正以一敌二打红了眼,一柄军刺‘嗖嗖’划破空气,没一会儿便给两人身上留下了一堆伤口。 刘焱活尸体质还好说,而宋酒本来就带着伤,憋着一股劲儿打算击杀洋妞泄愤,没曾想两人一起上也没能讨到好。 “撤!”宋酒一瞅不对,那几个活尸也撤了回来,再不走可真的走不掉了。 “你不是文涛的队员!”caroline柳眉倒竖,盯着刘焱满是鲜血的脸恨道。 “我是,从前是。”刘焱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 act52:狂欢夜(下) act52:狂欢夜(下) ‘哒哒哒哒!’ 一串子弹斜斜曳来,击打得地面火星点点,白人发觉这里情况不对,急忙端着枪赶来支援洋妞。宋酒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挥手甩出钢刀,趁势就地一个翻滚拉开距离,站起身撒丫子大奔。洋妞环顾鬼哭狼嚎的营地,心知这里是彻底完了,带着焚毁一切的愤怒,夺过白人的突击步枪急追了上去。 原来宋酒还一直为营地的占地规模而感到欣喜,现在却怎么也乐呵不起来,尤其是猪圈蔬菜大棚那条路,又窄又难走,身后还不是爆起枪声,着实让人心弦紧绷。大部分人都已经逃往仓库,夜幕下的河岸营地耸动着许多人影,往日辉煌的火光消失不见,徒留一片兵荒马乱。 活尸的阻击彻底宣告失败,砖墙失守,断墙豁口失守,潮水般的腐臭行尸蜂拥而入,熟悉的嘶吼声响彻营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蔓延至整个广场,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根本不够汹涌尸潮分食,短暂的停顿后,行尸群再次调转枪口,循着活尸奔逃的方向跌跌撞撞追了过去。 负责断后的三个活尸见caroline业已消失不见,整个营地大势已去,于是也放弃了无谓抵抗,之前连番激战导致气血上涌,此刻的他们和普通活人无异,无法依靠活尸独有的费洛蒙屏蔽行尸侵扰,只能撒开两条腿玩命飞奔。 caroline一门心思要毙了前边两个狼奔豕突的家伙,不顾身后白人的叫喊阻拦,追击的同时不时磕出几发子弹干扰逃命二人组。眼瞅着逼近仓库,炸开的门里边却突然倒冲出几个人影,站定在门前朝着这边飞泄出几道密集的子弹流。 宋酒和刘焱吓了一跳,急忙就地驴打滚,抬眼却瞧见焦子谦满面红光捧枪怒扫,当即爬起身继续逃窜。 迎面而来的子弹潮逼得caroline脚下急停,冒着吃几发子弹的风险半跪在地,枪托抵上肩膀,瞄准了那个地牢出逃的小子。然而刘焱早料到她有此一招,整个人紧贴在了宋酒身后,把自己当成了人肉盾牌,硬生生将宋酒推进了仓库。 打算落空的caroline一阵气恼,发泄性的将子弹全部送给了仓库门口打掩护的几个民兵,焦子谦见好就收,知道自己等人枪法纯粹是负分,宋酒两人已然回归,于是一声唿哨全员缩了回去,直奔地下通道而去。 行尸的行进速度仍然是一大硬伤,残存的五个活尸汇集一处,紧急调整方案逼进仓库大门,果然看到还有几个民兵在不知死活的搬运物资,当即开枪打爆几颗人头。 已经下去的宋酒急忙拉住还要去抢夺物资的焦子谦:“别搬了,撤!” 焦子谦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堆积成山的物资,一把拉上了地牢门,抽刀卡住门闩,跟着逃命部队急急钻进了狭窄地道。 caroline五人紧追不舍,几枪将木门打了粉碎,借着活尸视力的天然优势直追进那条笔直的通路,一梭子子弹喷了出去,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焦子谦捂着屁股痛叫不停,端着枪就要回去搂火,刘焱和宋酒一人一边硬给扯了出去,转过人工修造通道时,宋酒问道:“有没有能炸塌地道的玩意儿?” “没有啊!子弹也不多了!”焦子谦急道。 “地道外边怎么个情况?”宋酒还有点儿懵,和刘焱以及几个有枪的民兵压着队尾,不时朝地道口甩出一串子弹阻挡活尸的势头。 “有车,梦凡我也碰见了,几辆车挤一挤应该能装下!”焦子谦屁股中了枪,跑动中呲牙咧嘴:“九哥咋办,咱去哪里?” 宋酒语塞,他哪知道该去哪儿,不过经他一问倒是想起一茬,急忙问道:“你们进地牢看到侯雄了吗?” “侯雄是谁?”焦子谦奇怪道。 “就是被洛宇撕了嘴那个白痴!” “哦哦,见了,刚才已经跟着女人跑出去了。” “一会儿记得去把他揪住!新的落脚点就他妈看他了!” “砰砰!!砰砰砰!!!” 追出地道的活尸用密集火力打断了对话,宋酒几人急忙散开,分别退守进乌黑一片的墓室,凭感觉往地道那边点出一粒一粒子弹,趁着活尸没露头,再次扭头逃窜。 caroline这会儿的火气已经没之前那么盛了,她又不傻,这种情况下除非再来一杆火箭筒干他娘,否则是绝无可能留住这些人了。对方的人既然能从地道进入仓库,想必他们停在外边的车也易了主,继续追下去纯粹就是吓唬人,起不到实质性的打击。 金发洋妞眼珠一转,叫停了无谓的追击,对方开枪他们就停,对方逃命他们也跟着向前疾行。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宋酒等人总算是摸出了潮湿阴冷的墓穴,从大坑里爬了上去。 一辆重型越野和三台皮卡横列于前,大灯照亮了近旁幽深寂寂的树林,无数逐光蚊虫绕着车灯上下翻飞。 洛宇、厨娘佳、梦凡、艾菲等人正在驾驶室焦急的张望着,看到宋酒几人顶着一脑袋灰土爬了出来,齐齐松了口气。身后虽然再没传来枪声,不过焦子谦也不敢怠慢,端起枪朝着洞口下边一通狂扫,给众人争取着上车的时间。 逃出来的人不多,但对于四辆车来说多少还有有些压力,女人们尽量往车厢挤,挤不下就站皮卡车斗,民兵们也瞬间阿三附体,想尽办法把自己挂在车上,进一步增加着汽车的负重。 “你他妈回来!”一个人影趁着焦子谦几人更换弹夹的空隙又跳下了坑洞,给几人惊出一身冷汗。 “慢叫慢叫!阿拉忘了物事!!”白胖子叼着手电飞奔而下,一个饿猪扑食,一脑袋扎进了墓室口那个加工作坊,扭了扭屁股挤了进去。 宋酒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要不是看他刚才救援厨娘佳有功,真想把他丢下得了,无奈之下只好和刘焱、子谦继续往墓道那边消耗火力,帮那白胖子拖延时间。 “妈了个巴子的,真他妈有要财不要命的!”焦子谦破口大骂,他还以为这胖子是惦记墓穴金银。 caroline五人隐蔽在墓道之后,屏息听着他们的对话,皱眉跟白人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紧贴着墓室墙根凑近那个圆形的洞口,他的位置正好处在坑外几人的视线死角,再加上他并未开枪还击,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白胖子红光满面从洞口钻了出来,看也没看身后,怀里兜着一捧油纸包,大步跑向洞口:“阿拉来咯来咯!” 宋酒几人强忍着给他踹下去的冲动,停下了火力,探手拉住了动作笨拙的白胖子。 “帮阿拉拿一下嘛!”白胖子把怀里的油纸包先抛了上去,手脚并用爬上土坑,眼瞅着最后一哆嗦,肥硕的身躯却突然滑了下去。 “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焦子谦急了,嘴上在骂,身体却是扑了下去拽住了白胖子高高扬起的手。 “救我救我!!阿拉脚腕被扯到咯!”白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拽住了焦子谦的手,要不是刘焱眼疾手快,只怕焦子谦也得被扯下坑洞。 方才死寂的墓道里脚步声起,‘啪啪’几声枪响,将几人站立位置下方掏出几个坑洞。 宋酒脸色一凛,估摸着是活尸撵了上来,急忙矮下身子朝着白胖子身后抠出一串子弹,然而白人为的就是拖延时间,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临时cos了一把鸵鸟,把脑袋藏在了射击死角。 墓道里的枪声渐进,再不离开只怕几人都得进入火力范围,宋酒咬了咬牙,狠下心调转枪口,指向了仍在高声疾呼“九哥救我”的白胖子。 …… 等caroline几人攀上洞口时,超载的皮卡已经扭着屁股蹿出了射击范围,只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金发洋妞脸色阴沉,恨恨地丢出几句国骂,泄愤似的抬起枪口,火光闪动,瞬间清空了枪膛子弹,打得满树枝叶四散飘落。追是没戏了,不过好歹是摆脱了身后的行尸,金发洋妞皱眉盘算片刻,心里大概有了主意,狠狠剜了几眼吃败仗的手下,憋着一肚子火大步离开了坑洞。 四个活尸小弟也都垂头丧气,心里嘀咕着“天亡我也,非战之罪”,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情绪,装模作样仰头看了眼营地方向的冲天火光,急忙跟上了负气而去的大姐头。 四月末的荒郊野岭,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在树林里不停穿梭,风卷起落叶,飘过满地黄澄澄的弹壳,打着旋儿,轻飘飘地坠入深坑。坑洞边一方油纸包随着流动的砂土轻移,‘吧嗒’掉落坑底,摔起一蓬白茫茫的粉尘。 惨淡月光从乌云后露出娇羞的脸,冷色光芒掠入坑洞,映出半张惨白的脸。 (卷一·河岸堡垒·完) act53:道士下山 act53:道士下山 三年前,林千古完成了从理货员到超市老板的逆袭之路,分店开张之前,他特意到市里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求了良辰吉时,并且将有过露水情缘的性感女助理提携至分店店长,为自己金屋藏娇的计划扫平了一切障碍。开张吉日那天早晨,林千古西装革履,怀揣寺里求来的上上签,登上新购入的四轮座驾,奔三的脸上挂着春风得意,一路驶入最为繁华的商业街,感受着二线城市蓬勃的朝气,施施然前往地段优越的分店准备出席剪彩仪式。 二十分钟后,志得意满的林老板遭遇了史上最恐怖的交通堵塞,望着延伸至城市另一端的堵车长龙以及惊慌失措四散逃窜的人群,林老板陷入了深深地茫然。 林千古是不幸的,原以为今天是人生步入新高峰的吉日,没曾想命运与他开了个玩笑,残忍熄灭了还未燃起的胜利之火。 林千古是幸运的,一个在电视上出现过的企业家代表在他眼前被疯魔癫狂的怪物开膛破肚,做工精良的西装在爪牙之下变成了丝丝寸缕;一个任他身家不菲亦不敢奢求染指的靓丽美女慌不择路从高架桥一跃而下,摔成了一滩番茄馅饼;无数本该走进公司上班打卡的年轻人在短短几分内踏入了生命的终点站,没有葬礼没有哀乐,只有惊恐失措的最后一瞥……但林老板,还活着。 林老板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还未上牌的新座驾,丢掉了副驾驶崭新的公文包,穿着皮鞋一路狂奔,赶在那些嚼噬人肉的怪物向他伸来魔爪之前逃离了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从辅路跑步到新店位置需要半个小时,前提是活着。林老板不知道这三十分钟内还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三十分钟后城市会变成什么样,他只想去看一眼自己前半生心血所在,只一眼就好。 另外,林老板觉得那个性感的女助理现在一定很惊慌,自己身为老板理应出现在那里,用老板的胸膛替属下遮风挡雨。无可否认,林千古是一个有情怀、有理想,但壮志未酬的年轻企业家。 夜晚,本该华灯初上的商业黄金地段陷入从未有过的黑暗死寂,空气里弥漫着车辆焚烧后的刺鼻烟气,以及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林千古想起了儿时的小山村,逢年过节会有庄户人家杀鸡宰猪,地上横流的肚肠鲜血会用这种气味招揽无数蝇虫。 林老板没能在三十分钟之内抵达分店,但他还是来了,十二个小时之后,侥幸未死的林千古推开了那扇精心挑选的旋转玻璃门,看到一幅终生难忘的炼狱景象。 整齐排列的货架想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塌翻倒,入口处崭新的收银机位满是刺眼血污,洁白的瓷砖地面潺潺流淌着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液体,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扑倒在地的残肢断臂,视线无法穿透的商场内部,似乎还徘徊着许多人影……林老板知道,这些人影绝对不是来采购的。 性感女助理不知所踪,林老板没有太多时间去寻找,也无法辨认地上哪一滩才属于她,她的红色座驾还停在门外车场,一条有些眼熟的丝巾挂在路灯架上,随风翻飞。 后来的一段日子,林老板做过偷偷摸摸的小贼,扮演过凶神恶煞的劫匪,当一切索然无味之后,他去了那座摇出上上签的寺庙,砸碎了可以砸碎的一切,扳倒了能扳倒的供奉佛像,本来还想一把火烧了这里,后来行尸被吸引而至,林老板只能悻悻作罢。 再后来,林老板又回到了这间寺庙,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拔掉野草,擦洗血污,打扫狼藉的厅堂,扶正那些被自己推翻的泥塑,削掉了纠结的长发,换上了主持的袈裟,把自己当成了大和尚,每日在寺庙后浇水种菜,闲时去禅房诵经念佛,清心寡欲过了小半年。 后来的后来,林和尚觉得还是做林老板比较好,于是他打扫了寺庙对面的一间小超市,里外清洗一遍,把自己四处搜罗来的食物、衣装、药品、被褥,统统摆上了货架。担心会有流亡幸存者闯入,他还给门前贴了大字“红十字会募捐中心”。 一条街,一边是前半生,一边是后半生。 又过了一些日子,头发长了,胡须密了,和尚当够了。 林老板找到一间破败的演艺道具门店,从蛛网密布、死尸留香的仓库找到了一堆尘封已久的戏服。他把这些战利品带回了寺庙,对照着自己做的日历,周一当皇帝,周二当将军,周三当太监,周四当贵妃。 周五这天,林老板给头发扎上混元巾,束了黄冠,套上大褂,踩了双脸鞋,插了支道簪。对着镜子照了照,长发长须,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就是缺一柄桃木剑。想起自己的超市里似乎有一条蟠龙拐杖,于是打算取来充个数,冒充一下云游道长。 五月初,早晨还有些微凉,林老板登上围墙后的爬梯观望一圈,四周依然荒草遍生,没有行尸流窜的痕迹,不过……似乎多了几辆车欸? 林老板抄起门后的铁锨蹿了出去,蹑手蹑脚穿过街,几辆凌乱停放的皮卡车里空无一人,驾驶室有血迹,循着血迹看去,一直延伸进了自己的“红十字会募捐中心”。 “日,真有神鬼不认的。”林老板有些紧张,同时还带点期待,三年了,他没见过多少幸存者,今天一下来了个车队? 擦洗明亮的玻璃门后贴着红字会捐款宣传海报,看不清门内景象,林老板去窗户那边瞅了眼,窗帘拉着的。抓耳挠腮想了想,林老板壮着胆子推了推门……没锁。于是他轻轻撩开一条缝隙,把脑袋凑了过去。 一杆冷冰冰的枪口顶上了脑门儿,把林老板内心那一丝期待顶回了腚眼儿。 “进来,手里的东西放下。”一个不太友善的女声传来。 “女侠别冲动。”林老板乖乖放下铁锨,冲着门缝扬了扬空空如也的双手,没等他反应过来,扎起的道士冠便被女人一把抓住,然后整个人就被扯了进去。 林老板毫无高人风范的摔趴在地,还没站起身,又是几条造型各异的枪口指了过来。 “别别别,诸位好汉饶命,我是良民。”林老板满头大汗,他其实练过些拳脚功夫的,但面对黑黝黝闪着光的凶器,也只能高举起双手。 林老板望了过去,傻眼了。 整洁干净的小超市又变作一片狼藉,满地尽是黑乎乎的脚印和不知道从哪来的泥沙,自己淘换回来的锦绣缎被铺在地上,十多个女人还有几个孩子正一脸惊惶的坐在那里;另一边躺着一些男人,俩看不清眉目的女人在他们身边忙碌着,满地打开的药瓶,沾血的纱布。 那个把自己扯进来的女人年纪没自己大,扎着马尾,脸上挂着冰霜。 林老板觉得她应该笑一笑,那样会比较美。 “道士?”女人堆那边有人疑惑的问了一声。 “啊哈…贫道……唔。”林老板视线转了过去,一双眼里迸射出几分精光,哇!这个超级美!比自己以前那个性感女助理美出好几条街!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那个漂亮的让假道士动凡心的姑娘走了过来,柳眉倒竖,生起气来都别有一番韵味呐~ “贫、贫道——” “贫个屁,老实点儿!” “呃,我是良民,这间超市是我的,你们用的那些被褥药品还有食物……也是我的。”林老板对这个美女的印象分差了些,动作还是举手投降,不过言语间倒是硬气了几分。 “梦凡,你去帮帮佳姐。”伤员那边站起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左手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林千古。”林老板抢先一步打了招呼,他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情况,不过按理说,拿人手短吃人手软,自己都这么讲礼貌了,那你们也得给几分薄面不是? “你好……”宋酒噎了一下,跟洛宇使个眼色,让一圈民兵放下了武器。 “这是你的地方?”宋酒问道。 “对,还有对面,也是我的地方。”林千古看出这年轻小伙儿是领头,瞅了眼那边的伤号,问道:“你们有人被咬了?” “没有,只是受了些伤。”宋酒撩开窗帘看了看对面的古刹,疑惑道:“庙?道士?” “咳咳,你们早来几天的话,我还是皇上。”林老板尴尬的笑了笑,主动递出了橄榄枝:“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了,在征得你同意之前,我们已经自己动手了。”宋酒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指了指翻乱的货架:“不好意思啊。” “江湖救急,理解,理解万岁。”林道长从地上爬了起来,嘴上说得善解人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宋酒打开烟盒给他递了一根,擦着火柴帮他点燃了香烟,瞧他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吧唧卷烟,真是说不出的滑稽。 “应该吧,你们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波活人。”林道长咳嗽了两声,这破卷烟太呛了,还是自己备在禅房里的云贵烟叶好抽。 “城里没有行尸?” “有,市中心多,这边少一些。”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二十五年。” act54:荒城庙堂 act54:荒城庙堂 清晨的邂逅一点都不浪漫,而且这些人一个个暴徒特征明显。不过,林老板还是热情招待了他们,原因无他,一个人太寂寞了。 林老板对突然出现的一众人充满了好奇,宋酒等人也同样对这个独居三年之久的怪人满腹疑惑。 就目前所见,这个人对狼狈逃窜的队伍应该没有威胁,这座城市也比想象中安全。曾经的繁华喧闹已经被荒草遮掩,水泥钢筋遍布的建筑群中弥漫着荒凉的气息,比之河岸营地是天上地下,不过勉强够精疲力竭的队伍稍事休息。 他们一路驱车至此,本来没打算停留,梦凡眼尖,在夜色下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红十字。队伍里伤号太多,无法进行长距离奔波,而且他们逃得匆匆,没有任何持续利用的物资,汽油也差不多告罄。 本来抱着寻找诊所的目的,没曾想却推开了一座小型物资仓库的大门。店里干净整洁的不现实,各类有用没有的物资码放整齐,像极了等待开业的小门店。宋酒安排人进行了小范围搜索,却没有进入街对面那间寺院,说不上为什么,现在想想也觉得莫名其妙。幸好庙里只有一个假道士,否则后果还真可大可小。 宋酒和林老板在店里聊了几句,对这人和这城大概了解了一些,有失望,也有安慰。 “我们休整两天就走。”厨娘佳非常严肃的对宋酒说道:“这里距离河岸并不远,caroline吃了大亏,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可以长住,寺院里有很多禅房。”林老板也非常热情好客,确定宋酒等人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欣喜道:“这里是城郊,行尸真的不多,寺里有口井,吃水也不用愁。” 宋酒有些为难,尤其是进入寺庙查看之后,更是不好做出离开的决定。这地方不赖,后院有一小片菜田,有两口水井,禅房足够入住,高墙大院,外围还有景点旅游区时期构筑的栅栏。派出去搜索的民兵也带回了好消息,附近三五里范围内,除了破败建筑就是丛生荒草,行尸也有,但规模并不大,市中心什么样不知道,没敢太深入进去。 整个队伍男女小孩加一块儿差不多四十来人,有的出逃时甚至都没有穿双鞋子,而且还有伤员。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前进,很可能出现非战斗减员,并不明智。 厨娘佳的意思是,先和这个假道士“借用”一批物资上路,尽可能走远一些,最好是深山老林,之后再考虑安营扎寨。厨娘佳对活尸的忌惮远远高于生存的难度,也不用她多费口舌,河岸营地就是前车之鉴,现在没有人会否认活尸的破坏力。 宋酒很犹豫,这一次和活尸正面对抗,他败得很彻底。如果不是焦子谦和刘焱,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含恨九泉,作为一个队伍的领袖,宋酒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不称职。虽然活下来的这些人没有愤懑怪罪,但宋酒能感受到许多不信任的眼神,也怪不得她们,确实,自己还没来得及建立起信任,只靠杀人想服众?笑话。洛宇这些自己人还好说,风里来雨里去那么久,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对他丧失信心,但现在半数人马是营地民兵土著,在这种艰难时刻,暂时还弃之不得。 在去与留的问题上,刘焱和厨娘佳保持了高度一致,虽然他俩也很想在寺庙落脚,可现实不允许,他俩坚信caroline会来报复,久留只能给对方做好充分的杀戮准备;梦凡和子谦建议停留,哪怕时间短一点,至少让众人喘口气,营地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撵了出来,真的不适合星夜兼程的逃命。 洛宇开始没有表态,饭后她去大雄宝殿找到了正和林老板聊天的宋酒,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大家自己决定吧,愿意留的留下,愿意走的走,我们损失的单靠人数无法弥补,与其这般繁琐,不如轻装上阵。” “假如那个洋妞真的不惜工本来寻仇,那她的目标也是你和佳姐,她不会为难不相干的那些人。” “而且,那些人或许更怀念在营地大鱼大肉的日子。” 林老板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本想回避,却听到似乎还有自己的事儿,于是厚着脸皮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宋酒眉头紧锁,一时间也下不了决心,如果按洛宇说的来办,估计一同启程的也只有原班嫡系,营地带出来的人没理由跟随他踏上漫漫征途。更何况伤号才刚刚处理完,子谦屁股里还有弹头没取出来,自己这只手也需要更良好的医疗条件。 “小宋兄弟,冒昧的问一句啊……”林道长见二人不说话了,小声插嘴道:“有人在追你们?” 宋酒和洛宇对视一眼,回道:“是的。” “仇人吗?” “算是。” “那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仇人相见打起来,这城里行尸可不少啊。” 林道长立马下了逐客令,翻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白,林道长又补充道:“我愿意资助你们一些吃喝,伤员也可以留下养伤……总之你们不能在这儿打起来啊,佛门重地的!” 洛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拍了拍宋酒肩膀,把决策权丢给了他,转身离开了正殿。 寺庙规模挺大,名唤“净慧”,入了山门是两条通往东西侧的廊屋楼阁,古香古色,长廊向前直走有四片分隔莲池,正面一座天王殿,再往后是大雄宝殿,左右配殿有珈蓝殿、祖师堂,生活区主要集中在东侧,设有僧房、香积厨、斋堂、职事堂、荣堂以及客堂,最靠后是藏经楼、毗卢阁、方丈室,西南角方向还有一小片塔林。 林老板以这座寺庙的主人自居,将一众残兵败将带去了客堂,这边是类似四合院一样的生活区,客房内很干净,只是少有人住,落了不少尘灰。院内一方小莲池,不见莲花,唯有苔藓,石阶上还有清扫过的痕迹,绿丛修剪得当,与寺外半人高的遍地杂草对比鲜明。 超市里用得上的药品都搬了进来,林老板还友情提供了许多开水,香积厨比较大,估计他一个人玩不转儿,平时自己的吃喝都是靠一个红泥小火炉对付。冷不丁来了一大堆人,林老板也乐得热闹,带着一众男女打开香积厨,去柴房搬来火炭木柴;民兵小伙儿们没有专职医务人员,于是也凑到了厨房,有的去担水,有的帮忙刷洗锅灶,忙得不可开交。 正午时分,宋酒和林老板相继回到生活区,斋堂已经开饭了,林老板积攒下来的柴米油盐没有浪费,后园小片菜地也被摘了个干净,很久不见的一些果蔬重新端上餐桌,等待进入新的五脏庙。 子谦和其他伤员在客房趴窝,古丽盛了饭给他们送去,看到宋酒进门,许艾菲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不知怎的,自从地牢脱险,许艾菲和宋酒的话越少了。宋酒能感觉到许艾菲刻意的疏远,只不过想不通为什么,姑娘带着香风走远,宋酒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大步走了进去,看到了界限分明的两桌人。 洛宇、刘焱为首的嫡系人马和小部分民兵同坐一桌,营地女眷和部分民兵另一桌,冷漠男也在其中。厨娘佳和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两桌人各聊各的,仿佛两个旅行团,一样狼狈,但谁也不鸟谁。 宋酒叹了口气,坐到梦凡给他留出的位置,偏头看了眼另一桌,那边说话的声音瞬间低了几个分贝,有人不时用余光偷瞄,都是躲躲闪闪的模样。 “逃命上车的时候可都‘九哥九哥’喊得亲热呢。”梦凡瞪了眼旁边那桌人,故意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声音还是那般娇嗲,可入耳却不怎么动听。 “梦凡。”洛宇碰了碰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平添事端,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能有几个愿意继续跟随的民兵已属不易,没必要强人所难。 “九哥…”刘焱低低叫了声,目光瞟向另一桌的冷漠男,他记得地道撤退时宋酒说过一句“新落脚地全靠他”的话,然而现在这般壁垒分明,想必也靠不住了吧。 宋酒知道刘焱所指,叹口气只剩苦笑,看到冷漠男又想起了潘胜安,可惜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厨娘佳那边大功告成,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盛了两盆端上桌,一人先喝了碗入口甘甜的米汤,瞧着桌上色彩鲜艳的菜品,口水淌出三里地。 “这顿饭得感谢林道长。”厨娘佳给林老板盛了第一碗,笑眯眯道:“林道长乐善好施,必能广结善缘。” “阿弥陀佛…”林老板满脑袋黑线,他也不笨,进门这一时半刻也瞧出了这帮人的貌合神离,再加上先前宋酒和洛宇的对话,更让他心有惴惴,此刻如坐针毡,说不出的别扭。伸手不打笑脸人,美艳少妇这么给面子,林老板也不好甩脸色,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接过饭,偈了句不伦不类的佛号,暗想还是一个人自在逍遥。 厨娘佳坐到了冷漠男那一桌,宋酒知道她大概是想帮着修复关系,心是好心,可惜,只怕也是热脸贴冷屁股。 “林大师,你一个人在这寺里住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被行尸袭击过吗?”洛宇开口打破沉默,随口问了一句。 “不多,前两年比较严重,行尸多的时候都没法出门。”林老板决定不去操心这些人暗地里那些破事,还是做个安静的假道士比较好,于是顺着洛宇的问话,擦边溜角道:“市中心以前有几个幸存者比较集中的避难地,后来因为人多,都没了。我这里偏是偏了点,倒也安生。平日里山门紧闭,行尸只有挠墙的份儿。” 洛宇直接屏蔽了他的画外音,道:“那这么大的寺庙,出事初期应该也有不少行尸吧?你是怎么给清理干净的?” “我有的是时间。”林老板捋了捋长须,时间是他最好的朋友,曾经忙忙碌碌追星赶月,现在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没想过…接收更多的幸存者?”梦凡眨了眨大眼睛,不露痕迹发出几道秋波:“一个人多孤单呐。” “咳咳,是,开始是挺闷的。”林老板躲开梦凡炙热的目光,侧脸有些泛红,道:“后来自己给自己找事干嘛,去藏经楼读经书,在禅房打坐诵读,挑水打扫,偶尔还会去塔林打打拳……也不错,习惯就好了。” “噢,吃穿倒是都能自给自足,蛮好。”梦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你都不想女人吗?” “噗……”假道士一口白米饭喷了满桌子,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一桌民兵小伙儿窃笑不已,都是一副鸬鹚相,肩膀直抽抽。 宋酒也是忍俊不禁,拍了拍林老板后背,轻笑道:“这丫头没遮拦惯了,别理她,吃饭吃饭。” “干嘛不让理我。”梦凡不乐意了,干脆端起碗筷挤开坐在林老板身旁的民兵,凑过去问道:“我看林道长年纪不算大嘛,没有双修道侣肯定也挺憋吧?” 假道士满脸通红,从前以为性感女助理就是人间极品,哪里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尴尬的擦了擦嘴,讨饶道:“我、贫道……那个,佛门清净地,小美女别逗我了。” “没逗你啊!”梦凡还是不依不饶,一脸认真:“我听说道士本来就有双修法门嘛,是不是真的?你每天需不需要敲竹唤龟?你们道门不是还有个名妓鱼玄机吗?” “……”林老板彻底败阵,他一个假道士,哪里知道这许多,匆忙扒了两口饭菜便起身告辞:“贫、贫道先回房了,各位慢慢吃,有需要到禅房找我。”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斋堂,留下满厅哄堂大笑。 一众民兵小伙儿乐得眼泪都出来了,以前也常见梦凡逗弄别人,可哪有这般纯情的,从前那些不是想占便宜就是以为能占便宜,不用梦凡多撩拨,恨不得就地给她扒光。反观这个假道士,真是纯洁的令人发指,那张还算俊朗的脸估计都能摊鸡蛋了。 “你呀,又瞎闹。”洛宇也是莞尔轻笑,戳了戳梦凡脑瓜,嗔怪道:“欺负人家干嘛。” “你心疼啊?”梦凡嬉笑着躲开追打,理了理头发,跟众人抛了一朵媚眼,笑道:“兄弟姐妹们慢用,我去去就回。” “梦凡,别闹了。”宋酒无可奈何,急忙拉住了姑娘:“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还有事情找他帮忙,别给人惹恼了。” “放心吧。”梦凡甜甜一笑,跑出门前丢下句:“待会连人带庙可就姓辛了。” act55:求医 act55:求医 月落星沉,晚风徐徐。 小小院落里或坐或站着许多人,一间木门虚掩的客堂里透出橘色烛光,人影走动,神色匆忙。 宋酒坐在门口,大力按压着发涨的太阳穴,心乱如麻。 十多分钟后,刘焱满脸疲惫地从门里走了出来,乳胶手套还没摘,上面满是血迹。 “怎么样了?”宋酒急忙起身询问道。 “还有两块弹片找不到,刚刚止住血,必须动手术,不然光失血就够要他命了。”刘焱叹了口气,摘掉了血污乳胶手套,懊恼道:“当时太忙乱,看他能蹦能跳,以为是擦伤的,没想到弹头钻进去了。” “手术都需要什么?我可以做些什么?”具体的医疗细节宋酒不懂,只知道刘焱是这群人唯一一个懂得如何处理枪伤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最起码要有常规外科手术的设备,还得拍片子,子弹差不多打进去二十厘米,靠近大腿前侧位置了,边上有股动脉,再往上是脊椎,如果伤到那里……”刘焱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显然焦子谦的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屁股被打中了吗?洛宇不是也中枪了,怎么没这么严重?”古丽出来倒掉一盆血水,紧张兮兮的问道。 “洛宇是擦伤,不一样的。”刘焱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枪伤的不同,简单道:“总之子谦目前的状况不好,九哥你自己也带着伤,就别出去了,派人去找医院。” “都需要什么设备?”宋酒问道。 “很多设备没法拿,找到医院回来接人,去医院里开刀。”刘焱话音未落,房里突然传来惊叫。 许艾菲一脸惊慌跑了出来,急道:“又出血了,怎么办啊!”几人脸色一变,急忙跟了进去。 往日生龙活虎的焦子谦此刻彻底成了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平趴在床上,床边摆着几盆血水,屁股左边血流如注,厨娘佳手里的止血棉已经浸透了。 宋酒皱着眉头走到焦子谦面前,小伙子面如金纸,嘴唇泛白,眼神似乎都有些涣散了。 “子谦,撑着点。”宋酒拍了拍他的脸,后者艰难的挤出个笑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糟糕了。”刘焱脸色越发难看,用力摁压住大腿根部一处,急道:“弹片可能割破股动脉了,快,快去找医院!” 宋酒脑子里‘嗡’的一声,腿弯竟有些发软,他虽然不懂医疗,但动脉受创的后果他还是明白的,当即也顾不得多问,冲出房门找到了坐在莲池边假模假式敲木鱼的林老板。 “哪里有医院?快带我去!” “医院……医院早都荒废了,也没有医生啊!”林老板怔住了,宋酒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也没敢再废话,连忙站起身,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院落乱作一团,嫡系人马都慌了神,开车的开车,抄家伙的抄家伙,等待着宋酒发号施令,就连白天那些明显想要划开界限的人也露出几分惋惜神色。他们不喜欢宋酒,倒是对焦子谦印象不错,毕竟那晚亡命反扑赢得时间的是焦子谦。 客堂门户大开,刘焱和几个小伙直接抬着床垫子冲了出来,嚷嚷道:“等不及了,一起上路,找最近的医院。” “他能撑住吗?”厨娘佳强作镇定,扶着焦子谦的脑袋跟了出来。 “我扎住近心端了,能撑多久看造化。”刘焱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扯着嗓子吼道:“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洛宇从长廊那头疾奔而来,急道:“九哥已经在外边了。” “多跟些人来,带上家伙。”刘焱心知二线城市少不了行尸的踪迹,为防万一,把所剩无几的弹药也吩咐带上,抬着床垫赶到了庙门处。 皮卡已经发动好了,民兵们协力将床垫抬上车斗,刘焱和厨娘佳相继上去稳定焦子谦,其余人也依次上车,一时间发动机轰鸣声响彻黑夜,几道雪亮光柱撕破夜幕,笔直打亮了前方。 “指路!往哪边走?!”宋酒一遍又一遍深呼吸,告诫自己这种时刻一定要冷静。 副驾驶的林老板被这全体出动的阵势搞得有些慌张,捋了捋胡子,结巴道:“直走,大概三个路口,上高架桥”。 洛宇驾驶着越野车停到宋酒一边,摇下窗户道:“我到前边开路。” …… 沉寂的古寺短暂地沸腾了一阵又恢复平静,梦凡和艾菲几人没有跟去,虽然他们同样心急,但起不到作用只能添乱,有厨娘佳和洛宇帮手应该够了。嫡系小伙儿几乎全员出动,只留下几个伤号,冷漠男见众人离开,本想进房和艾菲说说话,结果被粉刺妹给轰了出来。 冷漠男脸上陪着笑,死皮赖脸卡在门边,道:“我不进去也行,就在这儿,我跟艾菲说两句话。” “我们要休息了。”粉刺妹想把他推出去,无奈力气不够大,冷漠男想狗皮膏药一般黏在门框上,怎么都搡不出去。 院落里有人在看戏,女的窃窃私语,男的指指点点,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架势。隔壁几个伤号小伙儿听到粉刺妹叫骂,急忙冲了出来,看戏党摇身一变成了党卫军,簇拥到冷漠男身边,一脸挑衅的盯住了几个伤号。 “挺有出息啊,九哥刚走你就忍不住出来蹦跶了?”梦凡冷着脸从门里走了出来,看着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冷漠男,蔑笑道:“洛宇应该把你两边嘴都给撕了。” “小*,别拿你那情哥哥来压我,在营地情势紧急我没工夫跟他计较,现在大家都是漂泊在外,谁比谁牛逼啊?”冷漠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之前甭管梦凡怎么冷嘲热讽都当没听见,这会儿却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大有一副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架势。 “这话你跟九哥说,别来烦我们。”梦凡跟几个伤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回房休息,探手上去就准备关门。 冷漠男摸了摸还贴在脸侧的纱布,一把抓住了梦凡的手腕,冷笑道:“你觉得他还能回来?” “白痴。”梦凡挣了挣,手腕被他死死攥住,气道:“你松开!” 几个伤号看不下去了,搡开堵在门口的营地土著,一把扯住了冷漠男的领子,骂道:“给你脸了是不?” “去你妈!”几个民兵一拥而上,借着人多拥挤将三个伤号小伙儿摁翻在地,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都住手!”梦凡忽然意识到不妙,这帮人看样子是真打算趁着宋酒等人不在搞点事情了。 “行啊,想让他们停手,你总得表示表示嘛。”冷漠男歪着嘴冷笑连连,眼神在梦凡身上来回扫视,故意阴阳怪气道:“在营地就看你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今天不是还跟那个假道士发骚来着?怎么着,让兄弟们满足满足你?” “侯雄你够了!”许艾菲实在听不下去他的污言秽语,怒气冲冲赶了过来,扬手一耳光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贴在脸侧的纱布被抽掉了,缝着蜈蚣针脚的红肿伤口晕出了血丝。 冷漠男有些诧异的扭过脸,盯着许艾菲,缓缓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许艾菲气急了,一巴掌打完有点儿心慌,她也看出来了,宋酒一帮人急赤白脸走了个精光,就剩下她们几个姑娘和伤号,这要真起了冲突,吃亏的肯定是她们。 “咱俩认识多久了?你跟那个傻逼才认识几天?他杀了子明你忘了?你为啥这么护着他?”冷漠男眼神有些受伤,身子也挺了起来,指了指身边一众民兵,道:“要不是那家伙,大家能落到这种地步吗?艾菲你醒醒!” “你一大老爷们儿还要不要脸!”粉刺妹气得够呛,推开几个民兵把地上的伤号搀扶进了房间,指着冷漠男的鼻子骂道:“大傻波依,要不是宋酒你他妈能活到今天?” “唉,既然你们不愿意开窍,那也怪不得我了。”冷漠男胳膊一使劲儿将梦凡扯了出去,冷笑道:“聪明点儿,看清楚形势,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你算个屁,明天宋酒回来能活刮了你!”粉刺妹色厉内茬的骂了一句,看到门口围拢而来的民兵越多,恐惧不由自主漫了上来。 “明天?”冷漠男笑了,回头一声吆喝:“去把超市里能搬的东西都搬上,走!” 梦凡怔住了,冷漠男显然蓄谋已久,今天巧巧被他捡到了机会,宋酒他们走的匆忙,门口还留下一辆车,冷漠男这招釜底抽薪够阴险。更让梦凡惊觉不妙的是,他似乎不光打算清空物资…… 半个小时后,超市里的食物药品被搜刮一空,几个饮用水桶里灌满了井水,满满当当塞了一后斗;梦凡三女被捆上手脚扔进了车厢,冷漠男坐进驾驶室,副驾驶上来一个民兵,其余七个民兵都爬上了车斗,用各种方法将自己固定好,然后跟驾驶室的冷漠男打了个手势。 “其他人呢?”梦凡注意到上车的都是男丁,白天跟他们坐在一桌的那些女人都没跟来。 “什么其他人?”冷漠男故作疑惑的问道。 “你跑不了多远。”梦凡冷哼一声,猜到了冷漠男的意图,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带走所有人,男丁是安全保障,没有营地的情况下,非战斗人员太多只会消耗物资。这孙子不光搬空了仓库,还给宋酒留下了十多张嘴。 “担心你自己吧。”冷漠男发动了汽车,严重超载的皮卡后边一沉,发动机传出几声悲鸣,‘突突突’冒起一串尾烟,朝着宋酒他们反方向歪歪扭扭开了出去。 act56:问药 act56:问药 林老板看起来有点儿神叨叨,办事儿还算靠谱,不愧是二十五年的土著,尽管城市变成鬼蜮,满眼荒凉,也仍然没能抹去林老板脑海中的坐标。宋酒等人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最近的一间私立医院,除了高架桥上无法行车改为步行,再没遇到其他问题。 宋酒离开城市已久,望着遍野荒草萧条的钢铁森林,不由有些恍惚,建立起一座能容纳千万人的城市需要几十载,而毁掉这一切只需要三年,甚至更短。 医院已经看不出原貌了,从前瓷砖雪亮的楼体爬满了藤蔓,绿化区疯狂生长着杂草,街面上尽是锈迹斑斑的废弃车辆,曾经给予人们方便的各种基础设施毁坏殆尽,横七竖八倒下的路灯,变形扭曲的广告灯箱,看不出颜色的人行道……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私立医院不大,荒草丛生的大门进去就是门诊楼,落地窗尽数粉碎,玻璃门洞开着,目力所及处杂乱横陈着许多已经和裹尸布融为一体的残尸,大厅里是尘封的一片狼藉,服务台和挂号窗户有大片焚烧过的痕迹,钢化玻璃格挡碎落,里边的药房一片死寂。 林老板举着手电走在最前边,洛宇等人拔刀在手,压低声音跟在左右,戒备着黑暗里可能存在的行尸。 医院只有四层,林老板找到了分布图,跟宋酒招招手,低声道:“外科手术室在三楼。” “上。”宋酒点点头,找到了安全通道大门,却发现门栓上拴着一道锁链。拽了拽生锈的锁,‘嘎巴’一声,居然开了。 宋酒没有贸然进去,小心地抽掉锁链,试着推了一下,‘咣当’一声闷响,门后似乎被什么顶着,经他一使力好像给撞开了。门口几人急忙摆出戒备姿态,几道手电光掠了进去,映照出几具已经风干的尸体,尸体身上满是厚厚的灰土,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都还保持着挣扎拍打的姿势。 众人无暇猜测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光圈上移,映亮了楼道,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伴着悠悠冷风扑面而来。 一路走得有惊无险,楼道里尸体很多,都已经失去了水分,看起来多数都是医生,也有一部分穿着病号服的人,看起来不像行尸所伤,基本没有缺胳膊断腿或开膛破肚的。又往上走了几阶,宋酒觉得踩到了什么,拨了拨,发现是一粒弹壳。 “看样子这里发生过一起大屠杀。”刘焱喃喃道。 宋酒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这些年见过的死人太多了,这种被集体枪杀的倒是头一遭。手术室在三楼走廊尽头,左右都探查了一番,只有死尸,没有其他,正如林千古所说,完全是荒废掉的,估计他们是几年里唯一一波进入的活人。 没有电力,拍片子肯定没戏,刘焱心里也没底,先前以为弹片划破了股动脉,路上查看时却发现出血量又小了很多。焦子谦陷入了休克状态,进入医院时又好像清醒了几分,整个人的情况有点不好捉摸,但肯定急需输血。 刘焱不是专业的医生,从前外勤会有基本的战场治疗技能,面对这种正儿八经的手术也不知该如何操作,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焦子谦抬上手术床,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找到了消毒柜,翻检出一些大大小小的手术器械。 “怎么做?”厨娘佳临时充当助手,套上乳胶手套和口罩,看着焦子谦屁股上的血洞无从下手。 “先给他输血吧,你们知道他的血型吗?”刘焱也一头雾水,问道:“谁跟他血型一样?” “我和他血型一样,关键是怎么输?不是还要配型吗?插根管子就能输?”洛宇撸起袖子凑了过来,电视大家都看过,但具体怎么操作想必没那么容易吧? 一圈人全傻眼了,是啊,怎么输?刘焱吞了吞口水,举着穿刺针愣在了原地,关心则乱,他也是慌了,眼瞅着焦子谦气息越来越微弱,脑子里只有基础的治疗方式,却忽略了自己并非专业人员。 “你们到底行不行?没有医生吗?”林老板以为里边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手术,结果挤进来一瞧,病人还是病人,医生还在扯皮。 宋酒抬眼看了看四周,急道:“那个护士呢?给阿海治疗那个姑娘呢?” 厨娘佳一愣,急忙冲出了手术室,举着手电把戒备的小伙儿们照了个遍,一阵泄气,同时惊讶道:“怎么全来了?” 小伙儿们面面相觑,不是说都跟上吗?不全来怎么办? 刘焱看洛宇,洛宇看宋酒,宋酒看焦子谦,一帮门外汉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医院有了,没有医生,伤患咋整? “九哥……”焦子谦虚弱的唤了一声。 “你坚持住,再撑一下。”宋酒急忙附耳过去,安慰道:“大家正在想办法,坚持住!” “他……”焦子谦有气无力哼了一声,胳膊没力气,只能转了转眼珠。 “嗯?”宋酒顺着目光一瞅,疑惑道:“刘焱?” “血……”焦子谦努力咧了咧嘴,断断续续道:“活…活尸血。” 这句话一圈人都听到了,愣愣看向刘焱,喃喃道:“活尸血有不同吗?” “我、我也不知道啊。”刘焱看了看自己的血管,倏地眼前一亮,喜道:“对啊,我们身体自愈能力比较好,血小板功能应该比你们强的!”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好像有戏,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血型不会冲突吗?”洛宇有些不放心,道:“毕竟子谦不是活尸啊。” “有更好的办法吗?”宋酒皱眉问了一句,冲着刘焱点了点头:“再拖下去,估计吃活尸肉也没用了,直接静脉输!” 林老板目瞪口呆的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眼睁睁看着那个戴眼镜的青年从自己身上抽出一管血,然后把针头刺进了半死不活那人的静脉,将暗红色的血液注射了进去。林老板完全傻了,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走进了一群神经病的世界……这尼玛电视剧里也没有这种输血方式吧? “你你你们,你们会害死他的!”林老板喉头阵阵发干,他有些晕血,弱弱的阻止道:“不能共用针头啊!天呐……诶诶诶!你这不是注水肉啊,输血要控制流速的!我天,你们简直疯了,换个人抽啊……” 在林老板的大呼小叫声中,刘焱面不改色抽了将近80的血注射给了焦子谦,这个过程众人都屏息凝视,纯粹是打算撞大运。焦子谦目前倒是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反而身为活尸的刘焱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停一下。”宋酒心里有些没底,问道:“你以前有这么失过血吗?” “变成活尸之前?有过。”刘焱咧嘴一笑,道:“之后没有,也受过伤,不过自愈能力很强。” “差不多了,别把你也给搭进去。”宋酒攥着病床的手骨节泛白,极力不去想什么合理性科学性,只盼望能有奇迹出现。 “他失血量得有100不止,反正已经输了,那就多来点儿,省的不够。”刘焱也抛弃了理性,把复杂的医疗程序简化成了1+1=2,更让一边的林老板大呼崩溃。 “我来吧。”厨娘佳忽然挤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拆开一支新的针筒递给洛宇,自己挽起袖子,伸出了白生生的胳膊。 宋酒眉头跳了跳,深深地看了眼厨娘佳,后者还以一个浅浅微笑。刘焱和洛宇的表情也都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波动,最终都把视线移到了宋酒身上。 “正好,省得我老惦记该找什么时机告诉你们。”厨娘佳甩了甩长发,轻笑道:“九爷,我能从黑名单上下来了吗?” 宋酒略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我是相信你的…” “我知道,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厨娘佳并不在意宋酒的口是心非,对洛宇道:“我身体好,也来80吧。” 洛宇犹豫了一下,得到宋酒应允的眼神后,狠心刺进了针头。 “omg!”林老板一声哀嚎,痛心疾首道:“你们都有没有一点医疗常识?你们……” “道长,你要闲的没事,帮子谦念念经什么的,别吵。宋酒止住了假道士的疾呼,道:“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医生,我可以带你们去!”林老板忽然来了精神,旋即又有些犹豫:“不过我不确定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刚才怎么不说?”宋酒皱眉道。 “你说要去最近的医院啊。”林老板顶的理直气壮,长须一阵摆动,道:“我以为你们有医疗人员的,况且那个地方离得比较远。” “九哥,先看看输血情况,如果能稳定子谦的情况,那咱们可以去看看。”刘焱扶了扶眼镜,道:“毕竟弹片还没取出来。” “嗯。”宋酒除了同意也没别的办法,这种事情上不懂就是不懂,任凭抓心挠肝也插不上手。 又是几管热乎血液灌进了焦子谦的静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酒觉得子谦先前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红润,眼睛也一直睁着,虽不言语,但也好过之前的休克。厨娘佳拿棉签摁住了针眼,似乎有些疲惫,洛宇急忙扶着她坐到了另一张病床上。 “喂,假道士,你说的那是什么地方?”宋酒见几人暂时都没什么大碍,忐忑的心也放下了几分。 “是一个营地,两年前吧,我去市中心的时候见到的。”林老板挠了挠头,道:“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两年前?那你怎么没有去营地?” “我为什么要去?”林老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活的蛮好啊。” 宋酒懒得跟他说这些,直接跳到了重点:“那边是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我是趁着冬天想去市中心搜罗些物资,发现有好大一片绿化带都变成蔬菜大棚了,有当兵的在那儿看守,还有好多男女。”林老板仔细回忆了一阵,道:“那些人还不错,送了我一些种子,然后我就回庙里种地了。” “当兵的?”宋酒好生奇怪,除了灾变初期在城市里见过肃清的军队,后来基本再没见过军人。 “昂,挺好说话,他们的老大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他们有医生,还有粮食。” “还有这种好事?”洛宇也被勾起了兴趣,奇怪道:“该不会又是一个河岸营地吧?” “什么河岸营地?”林老板疑惑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他们免费给你的种子?没有要求你回报什么?” “没啊,我就待了一会儿,他们老大看着有点儿凶,其实人还蛮好。” 宋酒低头想了想,越发觉得有些类似河岸营地,去哪里岂不是一脑袋扎回了活尸老窝? “佳姐,你说那里会不会是活尸的地盘?”洛宇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活尸从哪画圆是个未知数。不过应该不会,毕竟两年前,应该是灾变后不久吧。”厨娘佳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林老板吸了吸鼻子,道:“而且你们别抱太大希望,我不是说了吗,这两年城里有过好多次尸群,特别特别多!我估计市中心基本都废了,他们就算没死估计也跑了。” “你后来没去看过?” “没,我一个人,不敢。” “……” “洛宇,你照看着这里,我去探探情况。”宋酒琢摸着事不宜迟,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用,倒不如去看看这个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 “我去吧,你还有伤。”洛宇提议道。 “不碍事,有医生的话正好给我治治,子谦情况稳定以后你们就先回去。”宋酒笑了笑,看了眼门口还在戒备的民兵,皱眉道:“好家伙,怎么全来了?那寺里岂不是就剩几个姑娘了?” “刚才我也纳闷儿。”厨娘佳撇撇嘴,道:“要不咱们一起回去吧,白天再找,大半夜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我怕子谦半途再出状况。”宋酒想了想,还是决定即刻动身,把车钥匙留给了洛宇,一把抓起了坐在一边看风景的假道士:“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假道士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去宰了你。”宋酒半威胁半玩笑,硬把仙风道骨的林某人拖出了手术室。 医院外夜风呼啸,天边隐隐有闷雷回响,似乎有下雨的迹象,荒草丛麦浪般摇曳不定,一圈一圈向外荡开,有种荒凉的美。 “人家授你以渔,你也没点儿礼尚往来。”宋酒看假道士一脸不情愿,忍不住打趣道:“难道你撒谎了?种子是你偷的?” 林道长勃然大怒,涨红了一张脸:“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别扯犊子,正经的,你这么久没进过城,还能认出那些人吗?”宋酒问道。 “好认,他们老大是个独眼龙。”林道长长须一捋,笃定道。 act57:城墙 act57:城墙 黎明之前,一小队人穿过大片城市废墟,抵达一座拱桥前,拱桥不长,桥栏雕着栩栩如生的兽首,灰白大理石阶在月光的掩映下越显森白。桥下是翻腾着臭气的护城河,目力所及处尽是暗色苔藓,一汪死水困在河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拱桥正前方,一道拱形城门横亘于前,斑驳的古城门紧闭,暗红色漆面剥落殆尽,高处还有成排密布的铜钉,下方却光洁如新,徒留密密麻麻的孔洞。嵌在城门上方的匾额书有古篆“朱雀门”,历经岁月风霜洗礼,一笔一划仍旧清晰,宛若刀削斧劈,力透纸背。 被麻绳栓成一串儿的三个姑娘被推搡上前,跟在冷漠男身后行至宏伟城门下,望着高墙雉堞,望着漫天繁星,眼中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意味。 老实说,梦凡此刻很后悔,先前在寺庙里不该跟他对呛的,或许是跟在宋酒身边太久,横惯了,从始至终一直没把冷漠男当回事。结果,冷漠男用行动扇了她狠狠一耳光,再次提醒了她,但凡能在这世道苟活至今的,绝对没有纯粹的废柴。 那辆皮卡没开出多远就歇菜了,冷漠男没有过多的停留,吩咐民兵卸下物资分配了一番,带着众人徒步穿过鬼影幢幢的废城,一路有惊无险抵达了城墙脚下。 梦凡没有来过这座城市,但她听宋酒说过,他的姐姐就在这座城市,那还是两年多前,宋酒曾想过有朝一日来这里寻找姐姐,后来长路漫漫,人多事多,再没听他提起过。世事无常,万万没想到今天众人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对于这座闻名遐迩的文化古都,梦凡了解不算多,但也绝非一无所知。她以前这里的朋友说过一句话:来这里旅游不怕丢,因为这座城是四方的,沿着一个方向就是了,只要看到城墙,那就说明你进城了。白天那个假道士说过,寺庙位于近郊,城里有很多行尸,而这里有一座城墙,也就是说,城墙之后应该就是充斥着大量行尸的市中心了。 从冷漠男一路的表现来看,他对这里显然非常熟悉,选择的道路和方向都有着目的性,虽然难走,但却避开了许多行尸。再加上宋酒之前说过,冷漠男或许是找到新落脚地的一个突破口……由此可见,城墙后应该就是他的目的地了。 梦凡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许艾菲,后者眼神茫然,显然对于那家伙的过往全无所闻,此刻身处‘叛军’之中,这姑娘只剩下对前路的恐惧,基本上帮不到梦凡什么大忙。倒是粉刺妹精神状态还好,一路逮着机会就对冷漠男冷嘲热讽,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不过起码听起来还蛮痛快……梦凡偷偷捏了捏许艾菲的手,给她抛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者不解其意,低头看了看她的皓腕,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同时暗骂自己实在不够灵光。 三个姑娘在营地时一直厮混一处,那次外出搜罗物资,梦凡到一家破败珠宝店淘回大堆首饰饰物,闲来无事盘了好几串珠子,关系要好的人手一串。艾菲看到梦凡手腕空空如也,猜想她一定是找机会丢下做了暗号,但那小小的珠子能否指引宋酒等人找到这里呢? 许艾菲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她,悄悄撩起蕾丝袖口,晃了晃自己的手串,用眼神询问梦凡是否需要拆解开来。梦凡轻轻摇了摇头,眼前飘向城门下站着的冷漠男,动了动嘴型:“别被他发现。” 艾菲不知道梦凡有什么打算,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起当初她在地牢里的一番作为,蓦地添了几分信心,于是不再多言,赶紧把袖口撸了下去,将手串遮挡的严严实实,一旁的粉刺妹有样学,偷偷摸摸把捆在一起的手探到了衣服下摆,能藏一会儿算一会儿。 冷漠男绕着城门踱了几圈,喊过去一个身形较为消瘦的民兵,揽着他的脖子走到靠近护城河一侧的外墙折角处,指着四米来高位置,道:“你爬上去,那里有块松动的砖头,把砖头撬出来,用火机点里边的引线。” 民兵听的一愣一愣,见他说的笃定,半信半疑撸起袖子攀了上去。 城墙墙面有坡度,像台阶一样的青石层层垒叠,凸出的指宽距离正好让人踩踏攀登,从前上城墙看灯展需要买票,总有一些胆大的人为了逃票爬城墙,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民兵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给的,开始有些缩手缩脚,攀上两米找到了感觉,于是加快速度像个蜘蛛人一样平移向冷漠男所指的地方,凑近仔细瞧了瞧,果然在满布青苔的砖石间找到一块明显的凹陷,遂拔出匕首插进砖缝,将松动的青砖撬了出来。 “雄哥,里边啥也没有啊。”民兵伸手进去掏了掏,只摸了满手黑灰。 “不应该啊,你再找找看。”冷漠男怔了怔,不信邪:“再找,找不到直接爬上去!” 民兵暗骂了一句,城墙起码得有十多米高,黑灯瞎火万一失手摔下来算谁的?无奈眼下一帮民兵依仗着他,再不爽也只能憋着。 “他想干嘛?”粉刺妹胆儿肥,碰了碰身边牵绳子的民兵,问道:“你们到底哪根弦儿搭错了,咋跟他混?” “别说话。”牵绳子的民兵脸色有些尴尬,梦凡和许艾菲他不熟,可粉刺妹整日在营地招摇过市,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也算熟人,猛然间敌对起来还是有些愧疚。 “有没有良心啊你,姑奶奶当初没少给你添过菜吧?”粉刺妹不依不饶,纠缠道:“我也不为难你,跟我说说,那傻波依跟你们许什么好处了?你就不怕宋酒给你来个三刀六洞?” “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大不了以后我也给你多添几口饭吃。”牵绳民兵得有三十来岁,脸上挂着几分无奈,左右瞟了眼,低声道:“那个宋酒完了,城里全是行尸,他们铁定有去无回!” “他说你就信?那你们不也跟他来城里了?以前咋没觉着你脑子不够用呢?”粉刺妹一脸诧异,奇怪道:“给你个机会,干死那傻波依,我给你记一功,不跟宋酒告你黑状。” “唉,你不知道。”牵绳民兵似有难言之隐,几番嗫嚅也没能说出一二三,自己倒是急了,训斥道:“古丽,看在咱也算熟人的份上,你少说两句,我尽力照顾你们。” “呸。”粉刺妹一点儿不领情,啐了一口不再理他。 辛梦凡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狡黠的眨了眨眼,指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个牵绳的民兵,使了个眼色。 粉刺妹心领神会,又厚着脸皮碰了碰民兵,低声道:“让梦凡陪你一晚,怎么样?你只赚不亏,也不为难你,适当的时候行个方便呗?” “你呀,别说了。”民兵很是煎熬的样子,嘴上不让粉刺妹多说,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梦凡,梦凡何其机敏,适时拉了拉低胸t恤,抛去一颗秋天的菠菜。民兵艰难的咽下口水,两只眼珠子几乎黏在那片雪白之上,若隐若现的胸罩花边搅浑了他孤苦已久的男人心。 粉刺妹一看有戏,急忙趁热打铁:“好不好嘛,要不再加个艾菲,给你开个荤,一龙二凤?” 许艾菲哪有梦凡那般功力,听到粉刺妹居然把她也卖了,一张俏脸瞬间涨红,耳根子滚烫滚烫,狠狠瞪了眼古丽。 “先别说了。”民兵不动心是假的,本来跟着冷漠男搞分裂也是犹豫不决,经古丽一番撩动,*早把理智打了个鼻青脸肿。 粉刺妹跟梦凡吐了吐舌头,后者会心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对付男人,梦凡是绝对的高段位,民兵口风已经软了,估计这会儿正脑补那注定不会发生的香艳场面,眼神都发直了。 这边搅动春水,那边仍在绝地攀爬。 临时客串蜘蛛人的民兵成功爬上城墙,跟下边的冷漠男打了个手势,壮着胆子摸进了城门楼。 冷漠男眉头紧锁,暗暗祈祷着不要出差错,等了片刻,隐约听到城墙上方传来窸窸窣窣响动,未几时,一张睡眼惺忪的老脸探出雉堞。 冷漠男大喜,急忙挥了挥手,压着声音喊道:“五哥,是我!猴子!” …… 差不多同一时间,三辆车驶过幽深长街,缓缓停到了红墙砖瓦之外。 民兵小伙儿依次跳下车,帮手抬下了手术床,焦子谦盖着薄被,嘴唇恢复了血色,正睡得深沉。 刘焱扶着厨娘佳跳下车斗,拎着装满手术器械的背包走到了洛宇车前。 “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刘焱心情不错,焦子谦情况稳定了下来,非常规输血起了作用,起码今晚应该能安然度过。 洛宇坐在重型越野驾驶室,脸上虽是倦意慢慢,但那双清冷眸子却渐渐凝起了一层寒霜。 “出事了。”洛宇吐出几个字,‘嘎嘣嘎嘣’拨弄着远光灯,被车灯映照的忽明忽暗的庙门前空空如也,街对面那间贴着红十字会会标的超市大门洞开。 act58:青苔 act58:青苔 月色清冷,荒城无声。 黑暗里,一声利器入肉的轻响,重物倒地,扑起一蓬烟尘。 宋酒从街角探出头,摆了摆锋钢锯刃,身后的假道士鬼鬼祟祟蹿了出来,拎着大褂衣摆快步跑进小路,站在丁字路口边张望了一阵,回头跟宋酒打了个手势。 “看样子你的老朋友都还在。”宋酒凑到他身边,两人躲在锈迹斑驳的邮箱后面,仔细观察着街道口徘徊不定的行尸,低声道:“城里要是什么都没有,行尸不会长期游荡。” “你咋知道?”林千古一脸不解,疑惑道:“行尸还有想法?” “吸引行尸的就那几样。”宋酒抬起左手数道:“气味、温度,你看前边一路基本没遇到多少吧?越往深里走行尸越多,这说明城中心位置有活人存在。” “你咋知道?”林千古仍然一脸迷茫。 “我胡说的。”宋酒一脸无语,随口敷衍一句,又道:“你丫的帮帮忙行不?别光看着啊。” “不行,我晕血。”林道长一脸认真,道:“你杀行尸的时候我都得闭眼。” “……” “这边再过两个街口。”林老板指了指右边那条路,低声道:“那里有立交桥。” “就在那儿?”宋酒打起精神,反握锯刃率先摸了出去。 “不是,立交桥那里可以休息一会儿,楼梯炸断了,人能爬上去,行尸上不去。” “……” “我跟你讲,城里有军区警备司令部,我一直想过去看看来着,你说里边有枪吗?” “……” “对了,你们在医院说的什么什么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我跟你讲,你们那样输血是不对的。” “哦。” “诶?那什么是活尸?追你们的又是什么人?” “闭嘴!” 宋酒脑仁一阵发晕,肩膀一晃将身边喋喋不休的假道士顶到旁边,手里的锯刃抡起一道满月劈了下去,锋利刃口切西瓜般将行尸脑袋一分为二,脑浆混着血浆泼了满地。 “呕。”林道长作势欲吐。 “忍着!”宋酒强压闷气,拽起蹲在一旁的假道士发足狂奔,路口的行尸已经发觉了异样,徘徊不定的人影一个个调转了方向,朝着遁去二人的背影嘶吼不停。 “你太猛了,杀人不眨眼!”林道长长须间沾了些呕出的酸水,纠结成了一绺,跑动中还不消停,竖起拇指给宋酒点了个赞。 宋酒有心砍了他,但苦于自己不认路,只好继续忍,咬牙丢出一句:“我真想不通你是怎么一个人活了这么久的。” “庙里啥都有!” “你他妈遇到行尸怎么办?” “跑啊!” “万一没法跑呢?” “不会啊!” “……” “没错啊,你看咱俩现在不是正在跑嘛,行尸追不上的!” “……” “不过咱们回程估计会很麻烦。” “……” “你会保护我吧?” “我现在就想一刀捅死你。” “没良心啊!?” “闭嘴!!” 宋酒无比懊恼,庙里明明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哪怕是假装也还装得不错,怎么一离开众人视线变成唐僧了?? 林道长还有些不悦,撇着嘴不再言语,吭哧吭哧跟在宋酒身后跑出几条街,猛地一个急刹车。 “怎么?”宋酒满头大汗,琢摸着数着街口呢,还没到刚说那地方啊。 “这条街进去转个弯儿就是警备司令部,去不?”林道长喘了口气,见宋酒像是要揍他,急忙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忙嘛,用刀我不行,枪可以啊!我以前经常去射击俱乐部玩儿的!” “枪个屁!这他妈啥时候了?哪儿他妈有枪等着你用???”宋酒破口大骂几句,眼瞅着身后街道的行尸越来越多,明显是冲着他们过来了,也顾不得跟假道士废话,问清方向又是一阵大奔。 不得不说,这个假道士虽然不靠谱,但是指的路确实没有一点差错,说前边有立交桥就有立交桥,说拐角有间音乐学院,果然拐角就戳着一间音乐学院。 俩人气喘吁吁躲进音乐学院街对面一间门窗破裂的kfc,借着柜台遮掩住身形,等几个行尸从门店前走过才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我跟你讲,我自己有两间大超市的,有一家新店,距离这里不远。”林道长从头到尾基本没有被行尸干扰过情绪,一直兴致勃勃的跟宋酒逼逼叨没完,也不管宋酒爱不爱听,说的眉飞色舞。 “道长,你都说了三遍了,咱们先办正事行吗?”宋酒实在没力气再骂,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你一个人独处三年寂寞,你放心,只要能找到医生,后半辈子我都陪你唠,行不行?” “我不寂寞。”兴致盎然的假道士神色瞬间落寞了许多,能看出眼中的喜色都突然黯淡了下去。 宋酒略有些意外,盯着他那张并不显老的脸看了一阵,估摸着自己应该是不小心刺到了他心底的痛处。其实这类人宋酒不是没见过,遭逢变故独活许久,人的精神状态是会有些改变,看着没什么异样,实际上内心会脆弱许多。有的人变得暴戾,有的则是性格乖张,神神叨叨的,林道长显然属于后者。 也不知怎地,看他一副受伤的小孩儿模样,宋酒倒是心软了几分,安慰道:“不寂寞不寂寞,听你说这些我挺开心的,不过咱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回去咱摆酒畅聊,我把所有人喊一起,咱们敞开了唠,咋样?” “我藏了好多酒!”林道长眼中的神采再度焕发,开心道:“说话算数啊。” “必须的。” “不行…”激动的假道士忽然有失落了,嘀咕道:“有人追你们,你们还赶时间走呢。” “谁跟你说要走了?”宋酒哑然失笑,一时间竟有些喜欢这个有些疯癫的家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轰我们,我们就不走,好不?” “万一你的仇家追来咋办?” “那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一辈子待在一座城,你不蛋疼?” “诶?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当——我操快闪!” 宋酒怒目圆睁,余光捕捉到柜台后镜面的反光,推开假道士的瞬间翻身而起,伤手撑着身体翻过柜台,一刀攮进不声不响进来的行尸眼孔,手腕一转撬开了行尸脑袋,飞起一脚将其踹出了玻璃门。 “日,光顾着跟你扯皮了,赶紧的,换一条路,行尸过来了!”宋酒又气又好笑,被假道士搞得骂也不对喊也不行,气极倒是乐出了声,感慨道:“你他妈能活这么久不是没道理,操,快带路!” 林道长咧嘴嘿嘿一笑,眼珠转了转,抄起一张翻倒座椅砸碎了另一边的窗户,招呼道:“这边!绕过去!” 宋酒不疑有他,眼见尸群乌央乌央涌了过来,抓起假道士跳出了碎窗,沿着漆黑街道玩命儿狂奔,过了两条街却被街口处游荡的行尸给堵了回来。 “躲躲躲!”假道士好似突然开了窍,也不废话了,扯着准备去拼命的宋酒钻进一间门面破烂的便利店,店里一片狼藉,货架四处翻倒,收银台那边一层发黑干涸的血迹。 “这他妈死路,快出去!” “后边有路!”假道士急忙搬起货架挡住门口,指着收银台后边喊道:“里边!爬窗户!” 宋酒急忙冲进去瞅了眼,还真是,一间小屋子摆着张床,窗台窗户大开着。 “走!” 两人手忙脚乱堵住门口,相继攀上窗台翻了出去,落地重重摔在了一张满是锈迹的防护网上,差点硌碎尾巴骨。宋酒伤手本来都麻木了,这一摔又给崩开了伤口,愤愤踹了脚护栏,骂了一句。 “跑啊!”假道士这会儿来劲了,帮着扯断挂在护栏上的裤腿,左右瞅了眼,朝着左边巷道大奔而去。 宋酒也疲了,顾不得探查情况,只是闷头跟着跑,想来这厮一个人在城里能混迹三年,估摸着应该没那么容易狗带。谁知这一跑又是一场马拉松,假道士完全没有迎战行尸的意思,哪怕路口只有两三个行尸徘徊,也是立马调转方向,甭管前方坦途还是车辆堵路,能跑则跑,跑不了就爬,总之不和行尸正面交锋,完全超长待机。 假道士跑得风风火火,宋酒在后边肠子都快颠出来了,多少年没这么跑过,饶是宋酒体力出众也有点扛不住,眼见前后一时半刻未见行尸,急忙喊停:“别跑了!喘口气儿!” “你跑不动了?”林老板折返回来搀住宋酒,道:“身体不行啊你?” “从医院出来跑了几个小时了?你就全靠跑保命吗?” “对啊。” “……” “得了,到那边歇会儿,正好绕了几圈快到了。”假道士总算大发慈悲停下了岁月都追不上的脚步,搀着宋酒越过杂草疯长的绿化带,左右看看,走进一间门店。 店不大,落地窗边有几个座位,快餐店那种长桌,边儿上戳着几个单脚座椅,中央斜摆着两个透明橱柜,里边满是乌漆墨黑的玩意儿,像是变质糕点,两边墙壁刷成了温馨粉红色,历经时间的侵蚀,许多地方显出大片焦黄,贴在墙面上的便笺剥落满地,露出片片斑驳空白。柜台那边有具残尸,宋酒不小心踩了上去,破开的胸腔位置‘咔嚓’一声,一排肋骨应声而断。 “歇会儿吧,天快亮了。”假道士将玻璃橱柜推到了门口挡住,回头见宋酒呆呆站在收银柜台后面,正捧着个东西发愣。 “你别急,从这里出去再走不到二十分钟就是那些人的地盘。”假道士解下混元巾抖了抖满头灰土,道:“那些人如果还在的话,说不定会派车送咱们回去呢——诶?你怎么了?” 宋酒并没有像之前那边怒斥假道士“闭嘴”,也没有跟他翻白眼儿,仿佛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全部注意力都被手里那东西给吸引了。 林道长不明就里,歪头过去瞅了眼,见他手里端着一个满是灰尘的相框,画面中有两个年轻姑娘,对着镜头绽出两朵满溢青春味道的灿烂笑容。左边的姑娘短发齐耳,右边姑娘长发披肩,摄影师很好的捕捉了动态画面,飞扬的发丝掠过耀眼阳光,在地面投下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宋酒鼻子一酸,眼眶霎时红了,完好的那只手抹去相框上的灰尘,露出下面一行镌刻小字。 “香度瑶阙,韶华正好。” 一滴热泪滴落镜面,模糊了笑颜,模糊了双眼。 act59:明珠与绿洲 act59:明珠与绿洲 客堂还亮着烛火,院落南侧厢房的女人们仍旧在睡梦中,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梦凡三女消失不见,冷漠男以及一众民兵不知所踪,门户大开的厅堂里躺着几个满脸血的小伙儿,正痛苦地呻吟着,神志有些不清。 洛宇冷着脸,将睡眼惺忪的营地女眷集中到院里逐一询问,厨娘佳和刘焱查看了伤号的状况,点亮廊桥火把,里外灯火通明。无须细问,情况显而易见,冷漠男他们趁着宋酒等人离去,搞了一出釜底抽薪,搬空了街对面超市不说,还绑走了三个姑娘。 伤员挨了顿胖揍,被打断了两条腿丢在地上。冷漠男授意民兵做的,不仅是泄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眼下缺医少药,旧病未愈再添新伤,而且还丧失了行动能力,无疑给宋酒等人再添压力,一方面要想办法救治,另一方面还得分派人手照料,如此一来,必定腾不出更多的力量去寻仇。 可惜,对于宋酒这一伙儿人,冷漠男了解的还是太少。他以为宋酒会先想办法稳住根基,集中力量医治伤员、搜寻新物资,准备妥当之后再去找他。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寻仇报复,宋酒向来只争朝夕,不光自己行事如此,下边的人也是一个性格。所以,当刘焱建议等宋酒回来再作打算时,洛宇十分干脆的回绝了他,嘱咐他和厨娘佳等候宋酒,自己孤身一人带着刀枪冲出了庙门,举着手电查看了几处方向,发动车子消失在黎明前的街头。 刘焱和厨娘佳坐镇大本营,望着一众表情各异的女眷和伤号,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嫡系小伙儿们脸色冰冷,默不作声将伤号抬进屋子,把医院带回的大堆器材摆满方桌,剩余的事交给了两个临时代理人。 忙了一夜,尽管活尸体质异于常人也有些吃不消,刘焱让厨娘佳先去歇息,自己打起精神走进客堂,回忆着从前的医疗培训,准备给几个倒霉伤号接骨治疗。民兵小伙儿们不消吩咐,各自取了武器奔向门前屋后,瞪着通红双眼坚守哨岗,不敢有丝毫懈怠。 除了caroline她们那辆越野,其他皮卡的油箱基本都快见了底,冷漠男开走那辆车负重过大,按理说开不了太远,很可能会遗弃车子改用步行。洛宇掐算时间,心里有几分忧虑,毕竟晚了一个多小时,自己选择这个方向不一定正确,油表盘指针临近红线,只能支撑她搜寻一个方向,如果走错,回程可就只能走路了。 洛宇在寺庙没有多耽搁,这会儿仔细想想,觉得冷漠男应该是有所准备,而非临时起意。如果仅仅为了摆脱宋酒,大可携带物资离开,根本没必要绑走三个姑娘,他们人手并不多,寻找落脚地,提防行尸,同时还要看管俘虏,很不明智。思前想后,洛宇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冷漠男并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市,起码短期内不会跑太远,这里应该有他熟悉的地方,可以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可是,他会躲在哪里呢?冷漠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梦凡那么机灵,她会想办法给到自己一些提示吧? 洛宇如是想着,没开大灯的车子转过一处街角,沿着宽阔柏油路慢慢行驶出一段距离,眯起眼扫视左右,希望可以发现些什么。 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破晓晨光正在酝酿着,准备冲破夜幕播洒人间。 温煦光线缓缓铺陈开来,掠过林立高楼,穿越洞开的门窗,将斑斑光点洒落地面。 洛宇缓缓停下车,左右观望一阵,确定周围没有行尸活动的踪迹,这才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脚步轻移,走向路边一簇耀眼的闪光。 铺满沙尘的路面上有许多凌乱脚印,说不清是活人还是行尸,方向也并不集中。昨夜虽有下雨的迹象,但直到现在也没有雨水滴落,所以单从脚印来看,无法分辨新旧。不过,折射着刺眼阳光的玩意儿倒是可以读出些信息。 洛宇弯腰捡起那粒璀璨的小玩意儿,撩起袖口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愁云惨淡的脸上总算晕出一丝笑容。 …… ‘嘶啦!’ 林道长扯开窗帘,享受着阳光拂面的温暖,抻了个舒服的懒腰。 耀眼光芒掠过柜台,投下一片阴影,宋酒蹲坐在柜台夹角位置,手里捧着本暴力开锁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翻读着,时而发笑,时而叹息,似乎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林道长过来喊他才回过了神。 “咱们该出发啦。”假道士抠了抠鼻子,好奇道:“看什么呢?之前还急着催命,这会儿不着急了?” “走吧。”宋酒挤出个笑容,合上本子揣进了怀里,又捡起手边的相框塞进裤兜,问道:“还远吗?” “不远了,再走两条街就是。”林老板好奇心很重,追问道:“你拿的什么?你认识?” “有空再说。”宋酒显然不想多谈,拾起锋钢锯刃走出门店,仰头看了眼招牌。广告字已经斑驳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蛋糕’俩字,匾额四边描绘着简单的卡通画,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真是讨厌打哑谜的人。”林道长撇撇嘴,辨认了方向,招呼宋酒继续上路。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穿过长街,影子被初升旭日拉得老长,最终消失在街角。 荒城的白天和黑夜没有太大区别,目光所及仍是废弃高楼与漫漫荒草组成的画面,街道左右寂静无声,唯有风声凛冽,空寂萧条。 林老板觉得宋酒有些奇怪,脸上挂着一种莫名的神色,能看出他一直在走神,跟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都不会再厉声让他‘闭嘴’了。老林有些无聊,自说自话太闷,对着一个哑巴更闷,于是悻悻关上了话匣子,一声不吭闷头赶路。 一路无话,一路荒芜,一路遗落的繁华光景。 宋酒忽然有些感慨,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乡野村郊、穷山恶水,覆上一层黄土,铺满遍野荒草,都是一般景象嘛。 林道长斜睨着他,以为宋酒会说些什么,翘首盼了半晌,后者却只报以一声长叹,硬生生把假道士奔到喉咙眼儿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你咋了?”林老板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开腔道:“咋不说话了?” “说什么?”宋酒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聊聊天呗,反正又没有行尸。” “说起行尸……你不是说城里行尸很多吗?怎么这边这么安静?” “昨晚见到的还不多?”林道长鼓了鼓眼球,煞有其事道:“我跟你讲,你可不能放松警惕,别看这两条街这么干净,指不定尸群就在前头呢!” “乌鸦嘴。”宋酒眉头一皱,一把拉住了回头讲话的老林,做了个噤声手势,将其拽到了路边的公交车牌后面,指了指前方十字路口,骂道:“说啥来啥。” 老林一脸不相干,冒头瞟了眼,看到街口群尸过境的场面,不免哑然。 “还有别的路吗?”宋酒盘算了一阵,瞧那尸群数量不小,指望它们自己离去不知道得啥时候。 “没了,转道又要兜圈子,前边路口过去有个环岛,就在环岛跟前。”林道长挠了挠鼻子,道:“要不你去把行尸引开,我喊人帮忙?” “……”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商量着,没注意到街口两楼之间荡过去一条影子,‘哗啦’一声碎响,高楼间一处通风窗轰然粉碎,打破了街道的宁静。 宋酒急忙看向发声位置,只见一条长长绳索延伸进通风窗,窗口空无一人,只有碎裂的玻璃还在片片掉落。 街口徘徊的行尸被声响吸引,发出‘赫赫’吼声调转过来,跌跌撞撞循着噪声而去,有的涌入大楼下洞开的卷闸门,有的漫无目的走进街道,朝着宋酒两人躲藏的位置晃荡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宋酒惊出一身冷汗,瞧那绳索似乎是固定在对面大楼某处,难道荒城里孕育出人猿泰山了? “不不不知道,咱们走吧,行尸被惊动了。”林道长有些慌张,路面上弃车不少,现在跑不用担心被行尸追上。 “等会儿。”宋酒似乎看到了什么,拽着林道长退进身后一间烟酒店,隐身在冰箱之后,指了指那栋大楼一角:“你看,哪儿是不是有个人?” “人?”林道长眯起眼瞅了过去,旋即倒吸一口凉气:“日!” 话音未落,大楼侧边又荡过一条长绳,玻璃粉碎的剧响再次传来,又引过去一批游荡的行尸。 “是你见过的那些人吗?”宋酒瞪大了眼睛,着实诧异的不轻,他看明白了,那个在大楼之间玩特技的人并不是野生泰山,他这样高来高去折腾出一番动静,脚下街口的行尸全被吸引而去,有的钻进了室内,有的则是沿着巷道追寻而去,没多大一会儿,街口蜂拥的尸群就被分割成了无数块,散的散、走的走,远离了这片区域。 “那么远,我哪能看得清!”林道长啧啧称奇,赞道:“真厉害!” “先走。”宋酒探出头瞅了瞅,街面上基本干净了,有弃车掩体遮挡,对面室内的行尸还没发现这边潜藏的两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前人跳楼,后人乘凉。 城市蜘蛛侠一路粉碎门窗无数,引开了大批行尸,正好给宋酒俩人清理出一条坦途。 十分钟后,大汗淋漓的两个人终于拐过最后一道弯,抵达了林道长所说的环岛。 宋酒擦了擦汗水,望着眼前横亘在街道中央的铁栅栏,以及往后一片葱郁翠绿,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假道士也是一副见了鬼了表情,眼珠子险些迸出眼眶,长须乱飘的下巴一阵抖动,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放眼灰黄的荒凉街景仍历历在目,而此刻两人眼前却出现了一座……荒漠绿洲?! 有风穿过街道,拂动树叶沙沙作响,栅栏后出现一个人影,长发飘飘,闲庭信步,怀里抱着一只痴肥的猫咪,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栅栏外的两个人。 act60:风吹麦浪 act60:风吹麦浪 青砖高墙,猎猎风响。 紧闭的城门脚下,一群人正在争吵。是的,争吵。 冷漠男脸色铁青,正指着一个壮硕民兵破口大骂,民兵不甘示弱也梗着脖子喷溅口水,其余人坐在城墙根歇脚,带着复杂的神色看戏;梦凡左边脸颊有些红肿,嘴角还有血丝,不过表情倒是很愉悦,和艾菲、粉刺妹共坐一处,瞧着吐沫横飞的两人冷笑不止;一具尸体趴在拱桥前,身下晕开的鲜血已经渐渐干涸。 半小时前,雉堞上探出一张老脸,冷漠男欣喜若狂,挥舞着双臂高声疾呼。 然而,那张老脸的主人回应冷漠男的方式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那家伙朝着冷漠男吐了口痰,紧接着抓起爬上城楼那个民兵用力甩出了雉堞,民兵一声惊叫,在空中手舞足蹈了一瞬,然后重重掼在了地上,扑起一蓬烟尘。 满座皆惊,人皆愕然。 “滚!” 那张老脸的主人吐出一个字,摇头晃脑离消失在众人视线。 紧接着,许艾菲和粉刺妹的尖叫声伴着破晓晨光撕开了夜幕。 …… 民兵们都傻了,一个个腿肚子直打哆嗦,望着一脸呆逼的冷漠男,浑身犹如浇了一盆冷水。 “不是说这是你的地盘吗?” “不是说会有人接应你吗?” “不是说这里很安全的吗?” 面对民兵们的质问,冷漠男愤怒了。 他先指着空无一人的城墙破口大骂,骂了半天发觉索然无味,扭头看到辛梦凡频频冷笑,于是裹着杀气过去狠狠抽了梦凡一耳光,然后又把枪口转向质疑之声愈多的民兵。 于是,晨曦微光之下,一出闹剧敲锣打鼓登台,几个小时前一同闹革命的伙伴倒戈相向,将最恶毒的语言包装成各种短句,连珠炮一般飚向了对方。 只有两个民兵没有参与对骂,一个是被丢下城墙的倒霉蛋,一个是牵绳子的民兵。 牵绳民兵脸色哀怨,一会儿看看冷漠男,一会儿看看辛梦凡,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双手叉腰吵架呢。”粉刺妹打了个呵欠,一夜的倦意涌了上来:“他们为什么不打一架。” “都不是男人呗。”梦凡撇嘴冷笑道:“晚上我还觉得有些低估了他,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 “哎呀,你们少说两句吧。”牵绳民兵又是一声叹息,低声道:“当心他一会儿又打你。” “亏得姑奶奶还想跟你上床,别人打你女人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梦凡话锋一转,指着一脸懵逼的民兵骂道:“滚蛋吧,你没机会了。” 民兵被她一串怒骂给干蒙圈了,呆愣了半天,喃喃道:“你你,你啥时是我女人了?” “闭嘴,永远不会是了。”梦凡俏脸一冷,轻咬着嘴唇,乍一看还真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女人正在跟自己男人发火。 粉刺妹和许艾菲的表情跟民兵差不多,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不好拆台,只得忍着笑意低头数蚂蚁,心里给辛梦凡颁发了无数影后奖杯。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眼含清泪,总能唤醒许多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哪怕这个男人非常怂。 所以,牵绳民兵有些坐不住了,被梦凡几句抢白整的有点儿晕,瞧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一张茫然与慌乱交错的脸上堆起一丝不忍,起身走到梦凡面前,抬手给她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你想让我咋办嘛。”民兵一脸为难,残存的理智在内心深处高喊着‘她不是你女人!’而迸发的保护欲也破壳而出,抡起棒子将理智砸翻在地。 “你抱抱我。”梦凡入戏飞快,刚才还机关枪一样骂着,这会儿瞬间语带哽咽,也不管民兵答应没答应,脑袋一歪靠在了民兵肩头。 另一边围观骂战的几个民兵眼睛都努直了,愣愣地看着这厮揩油,都是一副老天不公的表情。 艾菲和粉刺妹机智的往旁边挪了挪,尽力不去影响梦凡的发挥,粉刺妹唯恐天下不乱,煞有其事的跟那边民兵抛了个媚眼。然而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刚才还一脸艳羡的民兵立马扭过了头,继续一本正经的看冷漠男他们对骂,白白让粉刺妹浪费了一回感情。 “妈的,一群老光棍!”粉刺妹气哼哼的骂了一句,却见一旁艾菲双眼发直,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傻了。 只见靠在民兵肩头的梦凡调整了角度,红唇凑近民兵耳畔,不知是在低语还是干嘛,反正半蹲的民兵突然像触电了一样开始颤抖,那双本来尴尬摆在两旁的糙手竟也颤颤巍巍环住了梦凡的纤腰,喉间发出一声压抑舒适的怪叫。 甭说许久不进荤腥的民兵,就连艾菲和粉刺妹都被香艳场景刺激的面红心跳,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梦凡这才恋恋不舍的坐直了身子,微微张合的唇间还挂着一条晶莹津液,双眼里满满的火热情意。 民兵、艾菲、古丽,齐齐吞了吞口水,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准反悔哦。”前一刻尺度超大的梦凡霎时间又娇羞的吓人,脸颊微微泛红,含着水波的眼睛跟民兵眨了眨。 “嗯嗯…”民兵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沌的双眼总算恢复了神采,鼻息粗重,握着梦凡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会找机会!” 梦凡不再多言,恰到好处吊起了民兵的胃口,送以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不再与他视线接触。 民兵仿佛领了什么使命一般,摸了摸耳根,转眼想了片刻,起身走向了冷漠男。 艾菲和古丽瞪大眼睛,齐声问道:“你对他做什么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瞧好吧。”梦凡扭过头‘呸呸’吐了半天口水,方才一脸春意荡然无存,冷笑道:“这次我得帮九哥解决掉这家伙,省得以后再生事。” 艾菲两人面面相觑,根本无从猜想,不知道梦凡又琢磨出什么主意。 牵绳民兵走到冷漠男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冷漠男愣了一下,旋即停下了骂战,似乎在思考着。过了一阵,冷漠男把几个民兵招呼了过来,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民兵们脸上虽然挂着犹疑,不过相比先前的激愤倒是安生了许多,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齐齐梗着脖子望向高耸的城墙。 “他们要干嘛?”粉刺妹问道。 “上城墙啊。”梦凡狡黠一笑,道:“蹲这里跟丧家之犬一样争吵有什么用?还不如行动起来!” “啊?” “别管了,咱们是俘虏,看就是了。”梦凡眨了眨眼,坐起身望向拱桥对面,所有所思的瞅了瞅。 “怎么了?”艾菲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除了摇曳荒草并无其他。 “没事。”梦凡耸了耸肩膀,道:“今天阳光挺好。” …… 冷漠男几个人商量了老半天,似乎讨论出了结果,一圈人散开,各自背起行囊朝城墙和护城河之间的夹道翻了进去,牵绳民兵继续牵绳,趁着没人注意还跟梦凡挤了挤眼,一脸抑制不住的得意。三女非常配合的冲他绽开笑脸,跟着鬼鬼祟祟的小队翻过护栏,沿着城墙根一路疾行,大约走了三五百米,停下了脚步。 冷漠男走到护城河边,望了望远处的城门楼,中间凸出的一片砖墙挡住了城门楼的视线,众人停步的位置正好是死角。 “上。”冷漠男大手一挥,几个民兵对视一眼,叼着匕首攀了上去。 “你也上。”冷漠男跟牵绳民兵勾了勾手指,吩咐道。 “啊?不看着她们啊。”牵绳民兵问道。 “捆起来,都上。”冷漠男没注意到牵绳民兵脸色变化,从背包里扯出一截麻绳,将三女腿脚捆扎起来,想了想,又给嘴里勒了条绳子。 “快快,待会儿动作麻利点儿。”冷漠男一门心思都在城楼上先头民兵已经爬了一半,见捆扎完毕急忙拉着牵绳民兵跑了过去,假如了蜘蛛人的队伍。 艾菲和粉刺妹这会儿琢磨过来了,敢情人家不收冷漠男,冷漠男打算学宋酒搞偷袭了。也是,他们在城楼下骂了半天,城楼上边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连戒备望风的岗哨都不存在,仔细想想,说不定上边就那一个老家伙呢?粉刺妹颇有些感慨,不由自主想起了宋酒,这厮貌似是干这些事的行家,如果是宋酒在这里,肯定早带人窜上城楼了,哪里会在下边浪费时间。 三个姑娘背靠背捆成一团,谁也动弹不得,扭头看着民兵们依次翻过雉堞,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发愁,怎么解绳子呢? “嗡发。”嘴里勒着绳子,粉刺妹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没人搭理她。 “啊灰!”粉刺妹又叫道。 “挥!”梦凡碰了碰她,示意她别出声。 忽然上边坠下一物,闷声跌进了草丛,弹出老远。 三女抬头一看,牵绳民兵做了个切割的动作,然后急急消失在雉堞后。 “辣油高!”粉刺妹眼尖,抻着脖子看到了落在草地里的匕首。 “摞窝会!”梦凡也积极回应,努力表达着意思,蠕动身子往草地那边蹭。 天高云淡,晴空朗朗。 城墙之上,几个人影迅疾潜行,朝着城门楼疾奔而去;城墙之下,一大坨姑娘努力挪动着,不远处的匕首折射出屡屡寒光;城墙之外,摇曳的荒草窸窣作响,布满血污脏渍的破衣烂衫在草丛间忽隐忽现,草浪层层铺开,成群面目枯槁的行尸步履蹒跚,贪婪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肉香甜。 洛宇蹲在一棵树上,借着繁茂枝叶掩住身形,望着脚下涌向拱桥的尸群,秀眉紧蹙。 act61:环岛 act61:环岛 “喵~” 大猫‘扑棱扑棱’抖了抖耳朵,张开四爪抻了个惬意无比的懒腰,扭动着痴肥的身体在女人怀里打了个滚儿,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一丝不苟的给自己洗脸。 宋酒缓缓转移了视线,他看到女人身后又蹿出几只猫崽子,很是乖巧的伏卧在一边,嗷嗷叫唤不停。 “被咬了吗?”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女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没有。”两人齐齐摇头。 “需要帮助?”女人又问。 “对。”宋酒总算回过神,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急道:“听说这里有医生?” “有,不过还没回来。”女人走近栅栏,弯腰将大猫丢到地上,好奇道:“你们从哪来?没见过你们。” “昨夜刚进城。”宋酒瞟了眼假道士,心想果然是个嘴炮,人家压根对你没印象。 一路上闲话没完的林老板这会儿变成了哑巴,宋酒注意到他偷偷挺直了腰杆儿,缄默不语,时不时捋一下他拿干结在一起的长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你们的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宋酒觉得周围处处透着古怪,先前才遇到一个城市蜘蛛侠,这会儿又在钢铁丛林发现这么一处绿意盎然的地方。看那女人毫无任何戒备,悠闲的模样哪里像身处行尸环伺的城市中心。 “很急吗?”女人理了理垂至腰间的长发,蹙眉想了想,道:“什么伤?” 宋酒犹豫了一下,看那女人神色不似作伪,于是实话说道:“枪伤,有弹片取不出。” “哦。”女人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好像只听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道:“把伤者带来吧,取弹片要开刀,这里的条件好一些。” 宋酒有些愣神,答应了?这么好说话? “那,那谢谢了。”宋酒忍住心头疑惑,试探问道:“不过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些远,能不能借辆车用用?” 林道长藏在胡须下的嘴撇了撇,心说这厮脸皮真厚,一点儿不客气。 “呵。”女人莞尔一笑,白皙脸颊两朵梨涡,想了想,道:“先进来吧,车也得一会儿才回来。” 宋酒二人对视一眼,多少都有些疑窦,从营地外观到简单交涉,一切都和想象中截然不同,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 女人没有理会二人急转的心思,勾了勾手指,示意二人到另一边的大树底下。 两人不明就里,小心观察着四周,顺着铁栅走到街对面,一眼看到扇从里边锁着的闸门。栅栏被繁茂的枝叶遮掩着,远看瞧不出端倪,走近才发现栅栏后不光树木,还有一层夹在中间的水泥砖墙,不高,只及腰身。 茂密树冠上窸窣一阵,一条人影跳了下来,径直打开了铁闸门,跟两个呆逼挥了挥手,示意进来。 林老板有些怂,退后两步问道:“进去吗?” “怎么?” “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你不是说他们人很好吗?” “……” 林老板不说话了,犹豫着点了点头,把宋酒往前推了两步,扭扭捏捏跟在后边走了进去。 宋酒按捺着疑惑,瞟了眼那个脸上画着油彩的开门人,更对这里生出浓浓的好奇。原以为河岸营地够震撼,没曾想这城市中心居然也有神秘营地,瞧人家这防卫机制,比河岸营地强多了。 闸门后没什么特别的,明明脚踩柏油马路,却好似置身于野外丛林一般,矮墙后的植被很茂盛,都是粗可二人合抱的大树,树根下边都是草地,看不出怎么栽种的。纯天然绿树屏障相当于第三层围墙,进门处豁口位置横挂着一扇厚重的军绿色毯子充当门帘,撩开毯子,豁然开朗。 “我日。”假道士爆了句粗口。 宋酒也想爆来着,忍住了。 之前一直听林道长说‘环岛环岛’,刚才半天也没瞅见,过了帘子这才看清了真容,搞了半天,这里的人是把整个环岛给人工隔断了啊! 宋酒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就是一条街口,铁栅、矮墙、大树,三位一体封闭了街口,正对面是一座巨大的蔬菜棚,塑料薄膜宛如一座穹顶笼罩着下方扩建的环形绿化带,四周是呈多边形的柏油马路,靠近林立高楼底下的人行道统统掀了砖瓦,似乎挖成了一道壕沟。 宋酒感觉有阵带着水汽的凉风,刚想走过去看看,却见那个抱着猫的女人带着一个须发浓密的外国人走了过来。 “糟!”宋酒第一反应是又他妈钻进活尸老窝了,当即脸色大变,一把抽出锋钢锯刃拉开了架势。 “别紧张。”女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挥手示意了一下。 宋酒这才发现身后那个满脸油彩的家伙居然端着一杆酷似雷鸣登的霰弹枪,黑黝黝的枪口近距离锁定了他,只需要扣下扳机,宋酒就会变成一滩碎肉。 “干嘛这么紧张。”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歪歪头,外国人摊开手走向宋酒和林老板。 “他没武器,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也把武器放下。”女人双手环胸打量着宋酒,道:“别担心,这里很安全。” 宋酒没有回话,那个大胡子外国人倒是很有礼貌,卷起袖子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脸上挂着热情好客的笑容,动了动手,询问能否搜身。 既然主人家这么给面子,宋酒也不好强硬,更何况背后还有一杆大杀器,于是悻悻点了点头,把锋钢锯刃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发觉宋酒兜里和怀里都有硬物,遂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宋酒无奈,掏出相框和笔记本晃了晃,又塞进了怀里。 老外搜索完毕,回头跟女人做了个‘ok’手势,然后忽然朝着两人张开手臂,结结实实给了熊抱。 宋酒差点应激反应给他一拳,那老外倒是一点儿不介意,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操着带有浓浓异域风味的口音吆喝:“好兄弟!好兄弟!” 装得道高人的林老板也被搞蒙圈了,老外膀大腰圆,一记熊抱差点儿勒断他两排肋骨,也是僵硬着一张脸,挤出个更僵硬的笑容回馈这个便宜兄弟。 女人就站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招招手示意几人跟上,自己抱着肥猫领着一群猫崽子绕过巨型大棚,朝着环岛另一边走了过去。 宋酒满腹犹疑得不到解释,身旁又有个热情过分的外国人,简直浑身都不自在,趁着走路的空档瞟了眼路边的壕沟,这才发现下边居然有循环的水在流动。 “好家伙。”宋酒有点儿崇拜这里的主人了,他在河岸营地想引一条护城河,那是因地制宜,有现成的河水。这里可是二线城市中心呐,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他们是如何把水引进来的? 女人走的不快,似乎知道身后俩人在四处打量,也不催,就是总会歪着头盯着宋酒打量不停。 林道长心里有些不平衡,宋酒明明一副亡命徒的德性,自己仙风道骨,为嘛不看自己? “你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这样吗?”宋酒控制着音量问了一句,刚转过弯环岛另一边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和宋酒猜测的一样,这个大号蔬菜棚就是环岛的原型,周围五条路口全被封锁,倚靠着几边废弃高楼商铺,独立隔断出这么一片生活区域。 尤其让宋酒惊讶的是,这里除了树木、矮墙、蔬菜大棚,基本再没有别的新建事物。一圈高楼化成了天然掩体,而且下层基础设施和各种门面店铺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有的开着门,有的敞着窗,能看到里边人来人往,处处透着恬淡社区的感觉。 宋酒看到一间亮堂的建设银行,里边有不少人围在一处,不知道在干嘛;有一个量贩ktv,造型华贵的灯箱金属字还嵌在楼体之上,旋转玻璃门被拆掉了,阳光掠进一角,大堂里摆着一排沙发,同样有男女坐在里边,好像在等待叫号分房一般。环岛不小,可以看出这里从前的车流量很大,属于繁华地区,一圈参差不齐的商用楼下可以看到各种门店,上至银行门诊,下到服装饭店,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商业街,五脏俱全。 “聪明啊。”宋酒已经不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感慨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能在行尸肆虐的城中心建起这样一座风水宝地,河岸营地和这里比,那就是农村和首都的差别。 “是欸!”林道长也是一副山炮进城的操性,指着封锁住道路出口的墙林,赞叹道:“超级简单嘛,把路口堵住就好啦!里边这些高楼随便使唤欸!” “哪有那么简单。”宋酒舔了舔嘴唇,告诉自己是来求医的,按下了心底那一丝强取豪夺的念头。 “参观好了吗?”女人适时召回两个神游万里的人,指了指身后,道:“先进来吧,稍等一会儿。” “好。”两人信步跟上,穿过干净的街道,走进一间有着露天阳台的门面,这间店面墙壁上有大片焚烧过的痕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其他楼体表面都能看出清理过,唯有这里保持着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原貌。 “这间酒吧我以前来过。”林道长凑到宋酒耳边嘀咕了一句。 “这女的是酒吧老板?”宋酒撇撇嘴,里边还真是酒吧,白天晨光虽好,却无法穿透许多钢筋丛林,所以没有火把的酒吧里显得有些阴暗,大厅里比较空,散台桌椅好像都被清空了,只有绕场贴墙的卡座还保留着,中央有座舞池,中心竖着一根闪亮钢管,舞池后边是吧台,酒架上摆放着各种酒瓶,一个巨大的黄铜钟表挂在后边,气势逼人。 “不是吧,我记得是个小伙儿,我还有他名片来着。”林老板指了指卡座那边的小钢管舞台,眼中透出几许回忆,咂嘴道:“他这儿有乌克兰妞,那家伙大腿比我都高,甩起来唰唰的!” “你以前干嘛的?公子哥儿?”宋酒忍俊不禁,笑问道。 “这儿老板才是公子哥儿,我是民营企业家。”林老板白了他一眼。 “随便坐。”女人随手招呼了一下,走近拐角通往二层的楼梯,喊道:“一诺。” 话音未落,楼梯上边传来一阵急促跑动声,‘嗖’的一道影子蹿了来,伴着一串‘汪汪汪汪’的口头锣扑进了女人怀里。 “哎哟。”女人被一条大黄狗扑了个趔趄,扬手拍了它一巴掌,黄狗没羞没臊的摇着尾巴,一个劲儿围着女人转圈圈。 “啧啧啧,瞧人家,狗名字都这么有内涵。”林道长捋了捋胡须,甚为感慨:“我这名字就不好,千古千古,不吉利。” act62:双城记 act62:双城记 “你才狗名字。” 一声娇叱在大堂炸响,吓得林道长一个激灵。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头发的年轻姑娘风风火火跑进酒吧,瞪了眼假道士,对女人道:“茜姐,咱还有没有除草剂?仓库里找不到了。” “应该有吧,上次明哥他们搬回来好多呢。”被称作茜姐的女人轰走大黄狗,回道:“待会问问小熊吧,他应该知道。” “他人呢?” “跟小魏出去了,外边又有行尸。”茜姐从吧台顺手取下一条手巾,擦了擦姑娘脸上的汗渍,笑道:“来客人了。” 宋酒俩人急忙站起身,很是生硬了打了声招呼。 “客人?高阳他们又要干嘛?”姑娘狐疑的看了眼两人,奇怪道:“没见过呢。” “他们不是高阳的人。”茜姐笑了笑,拉着姑娘坐到两人对面,介绍道:“我叫路茜,她是一诺,那条狗叫二锅头,别搞混了。” 林老板满脸尴尬,又是抱拳又是作揖,歉意道:“抱歉抱歉,我叫林千古……” “宋酒。”宋酒简单应了声,跟两女浅浅一握,解释道:“我们路过这里,同伴受伤了,听说你们这里有医生,所以冒昧过来打扰。” “送酒?”那个叫做一诺的姑娘乐了,咯咯笑道:“哈哈,明哥肯定喜欢你的名字。” 宋酒讪讪一笑,不去理会姑娘的打趣,问道:“你们的医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城里最近不太平,我们的人也伤了些,应该中午就能回来。”路茜挥手打发了那个热情的外国人,道:“你们从哪边过来的?城外现在什么情况?” “和从前一样,除了行尸还是行尸。” “你们人多吗?有落脚地吗?”路茜又问道。 “二三十人吧,暂时在道长那里休憩。”宋酒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斟酌着用词谨慎回道。 “噢,开春了,行尸又多了起来,如果你们那里不好安顿,可以来这里。”路茜没有绕弯子,直接道:“这里有足够的住房,可以安排好你们的人。” 宋酒怔了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抛出橄榄枝,一时倒有些语塞。以往有营地的幸存者基本都自成一圈,不说排外,但也不会如此热心。毕竟资源有限,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况且相互不知根底,谁敢贸然邀请几十号人加入自己? 仿佛看出宋酒的疑惑,路茜也不急着回答,起身端来茶壶给几人倒了杯水,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们可以考虑考虑,不勉强。” 宋酒回以一个礼貌微笑,道:“谢谢你的邀请,在外奔波了几年,冷不丁还有点不习惯。” “理解。”路茜笑容不减,起身道:“你们聊,我出去看看。” 宋酒两人目送路茜出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面的一诺也不开口,拖着下巴打量着两人,眼里意味不明。 过了半晌,一诺似乎有些忍不住了,蹙眉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嗯?” “你,这位千古道长。” “没、没有吧。”林老板有点儿紧张,急忙躲开了目光,装模作样拿起空杯子喝了两口水。 “不对,绝对见过。”一诺突然探手扯住了林老板的长须,然后伸手遮住了他脑袋上的黄冠,眯眼瞧了半天,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小偷!” “噗。”宋酒一口水喷了满桌,剧烈咳嗽了起来。 “胆子不小啊,还敢过来!”一诺揪着林道长引以为豪的胡子站了起来,蹙眉道:“麻溜给我滚蛋!” “一诺姑娘——” “你也一块儿滚。”一诺杏目圆睁,厉声喝住宋酒,朝着门外一声吆喝,没一会儿跑进来好几个硬朗男人,吩咐道:“把他俩扔出去。” 宋酒一看要坏菜,估摸着林老板这厮可能不止偷了点儿种子这么简单,正琢摸着怎么开口,忽然看到路茜从门口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路茜一脸惊诧,手里还端着俩盘子,里边摞着一层炸得金黄的馒头片。 “茜姐,这是个贼啊,你忘了去年有人跑仓库偷东西了?”一诺气哼哼的瞪着两人,揭了林老板老底。 “不不不,我是前年来的。”林老板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解释道:“也不是…不是偷。” “还嘴硬!”一诺撸起袖子就要揍,路茜急忙拦在了中间,先斥退了门口几个男人,扭头看向宋酒:“你们来偷过东西?” “我不知道……我真的昨天才来这里。”宋酒脑门儿一串汗珠,看那一诺姑娘怒火冲天的样子,简直不敢想象假道士偷了什么,一边安抚两边,一边暗自腹诽,庙里看着那么纯情,没曾想也是个闷骚。 “先别吵了,把话说清楚。”路茜把暴怒的一诺摁回座位,皱眉盯着宋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酒翻了翻白眼儿,说几遍了我刚来,干嘛老盯着我??? “我坦白,我坦白。”林道长一脸委屈,哼唧了一阵,道:“前年冬天我没得吃了,想进城寻摸些吃喝,那会儿你们还没有围起墙……我看菜田旁有种子,就……” “少来这套!我们仓库的粮食你没偷吗!” “真的没有!”林道长急了,竖起两指起誓:“那是你们老大送我的!” “茜姐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他,还敢胡扯!明大哥会送你……咳咳,胡说八道!”说着挣脱路茜的阻拦扑了过来,抄起桌上水杯拍向老林脑门儿。 宋酒看得惊诧,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杯子砸结实铁定得开瓢啊。本着江湖救急的原则,宋酒急忙推开老林,一把抓住了一诺的手腕,劝道:“有话好好说,别——” “你也不是好东西!”一诺神鬼不认,一手被制另一巴掌带着风声扇了过来。 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宋酒急忙闪身躲开,无奈卡座狭小,腾挪不甚方便,而老林还傻傻站在原处,既不帮忙也不跑路。一时间大厅里乱作一团,一诺气势汹汹要揍人,路茜两边拉架,黄狗蹲在舞池里忘情犬吠,没一会儿门口便围了一圈人。 宋酒被撕扯了一阵也烦了,要不是得低头求医,早两个耳光给她干倒了。老林偷你东西,你跟我较什么劲啊? 好在姑娘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打了半天没打着,气哼哼的住了手,一屁股坐回了沙发。 “咱能心平气和的谈谈吗?”宋酒松了口气,这一趟门出的够劲,没碰上行尸活尸,倒是被女人撕扯了半天,说出去多丢人。 一诺气消了些,瞟了眼宋酒,道:“没你事,你等你医生,他必须立马离开。” “一诺,到底怎么回事啊?”路茜也有点懵,平时好脾气的姑娘怎么突然就炸了。 “他是个变态!”一诺气坏了,苦于周围一圈人,也没法说的太明白。 宋酒和路茜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恍然大悟的神色,于是齐齐看住了一旁发傻的林道长。 老林好像已经放弃解释了,一声悲凉长叹,哀嚎道:“真不关我的事啊,不信问你们老大,那个独眼龙!” “问我啥啊?干嘛呢这么热闹?” 一个男声突兀响起,整个大厅瞬时安静了下来。 “明大哥!”一诺一下来了精神,‘蹭’的蹦了起来,指着林道长告起黑状:“那个偷…偷过粮食的家伙又来了!” 宋酒急忙扭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戴着粉红色眼罩的消瘦男人排众而出,脱下外套抖了抖灰尘,丢给了身后的人,结实的上身绷着条背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疤痕交错。男人手里拎着酒瓶,仰头灌了两口,笑呵呵的揉了揉一诺脑袋,唯一一只眼睛扫过尴尬而立的宋酒两人,打了个酒嗝。 “诶,你怎么回来了?”路茜总算找到机会放下了碗,挥手驱散看热闹的众人,扯下门帘挡住了八卦的目光。 大厅里光线暗了下来,阳光透过通风窗洒落两格方方正正的光斑。 “城墙那边出乱子了,行尸不少,还有些陌生面孔。”独眼龙没理会两人,径直坐进沙发,道:“小魏待会回来告诉他一声,都别闲着了,那边城门要是失守,行尸转个圈全得过来。” “高阳呢?死了?”路茜挑了挑眉毛,冷笑道。 “不知道,瑶瑶在那儿盯着呢,我回来带点儿人,顺便吃口饭,饿死了。”独眼龙哈哈一笑,抓起馒头片塞进嘴里,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宋酒二人。 “你们——哦?是你啊。”独眼龙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指着假道士笑道:“啥时候出家的?” “……”老林一脸尴尬,见这厮认出了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叹道:“你快帮我解释解释,她非说我偷东西!” “诶?你认识啊?”路茜彻底搞不清状况了,出门瞅了眼,带进来一个两鬓斑白的妇女。 宋酒一眼看到那老太太身上的白大褂,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失望,这大夫看着年纪不小了,能干开刀这种细活儿吗? “认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小子一个人在城郊。”独眼龙咧嘴一笑,摸出一个铁盒子打开,点了根烟,仰脖抽干瓶底,问道:“怎么?一个人过不下去了?” “我挺好,是他有事求你。”林道长估摸着应该不会挨揍了,很讲义气的把宋酒顶了出来。 宋酒一直没插话,眼见轮到他出声了,急忙道:“你好你好,我有同伴受了伤,老林说这里有医生,所以想麻烦大夫帮个忙!” “哦?”独眼龙眯起眼瞅了瞅宋酒,目光落到他包着纱布的左手,问道:“你的伤好像也不轻啊,于大夫,帮他瞧瞧。” “我不碍事,皮肉伤。”宋酒惊诧这独眼龙好说话的同时不免有些着急,道:“我们出来已经一夜了,方便的话,能不能借辆车把我同伴带来,他是枪伤。” “好小子,掉根指头还皮肉伤呢。”独眼龙靠在沙发上吐了口烟,眉宇间那抹笑意渐渐淡去,摸了摸沧桑胡茬,道:“提供医疗援助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宋酒皱了皱眉,正色道:“你问吧,我赶时间。” “城里今天有些不太平,城墙那边除了行尸还有些陌生面孔,是你的人吗?” “不是,我的人都在老林的寺里。” “你从哪里来?” “下河岸。” “为什么来这里?” “……” “回答我,我知道河岸那边有一座营地,你们该不是那里来的吧?” 宋酒心思急转,暗暗揣摩着意思,咬牙道:“我们确实从那里逃出来的,行尸冲破了营地,我们损失了很多人。” “行尸吗?”独眼龙笑了笑,摁灭烟蒂坐了起来,独眼盯着宋酒,轻声道:“行尸不会开枪吧?你的同伴怎么中枪的?” “你想问什么,有话直说。”宋酒徐徐吐了口气,脸色凝重起来,果然没有那么多好事,想顺利借医看来没那么简单。 “年轻人有点儿耐心。”独眼龙回头跟一诺说了句什么,一诺撇撇嘴,颠颠儿跑到了吧台,没一会儿拎来三瓶酒摆在了桌上。 独眼龙很是悠然的一一起开,给宋酒和老林面前一人推了一瓶,道:“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营地毁了,我们逃过来的。”宋酒坐在卡座里边有些不太舒服,大厅光线暗淡,透过窗的阳光里翻飞着细微尘土,独眼龙烟酒不停,缭绕烟雾笼罩在整个卡坐上,渐渐晕开一丝压抑。 “有尾巴吗?”独眼龙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宋酒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坦然道:“不知道,目前来看还没有。” 独眼龙点了点头,沉默了一阵,道:“我愿意给需要帮助的幸存者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我讨厌麻烦,我会让大夫帮你的人治疗,不过治疗之后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宋酒挑了挑眉毛,忍住心底蹿起的那股不忿,点了点头:“会的。” “我不是针对你个人,如果需要物资,我也可以支援。”独眼龙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路茜,胳膊压在桌面上凑近宋酒,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猜你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这里很久不曾流血,所以希望你理解。” 宋酒盯着他那只独眼看了片刻,升腾的火气弱了几分,再次点头:“我明白。” 独眼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茜茜,你辛苦一趟,带着于大夫和他一起过去,那里没法处理就把伤员带回来。” “好,我知道了。”路茜应了一声,带着白发苍苍的医生离开了大厅。 宋酒深深地看了眼独眼龙,想了想还是咽下话头,起身道了声谢,带着老林跟了出去。 路茜她们动作很麻利,大棚环岛开来一辆蓝色商务车,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大夫动作很利索,接过旁人递来的医药箱钻进车里,宋酒回头看了眼黑沉沉的酒吧,取回自己的锋钢锯刃上了车。车里很宽敞,还有淡淡的香味,那个于大夫见宋酒上来,跟他招了招手,示意看看他的伤情。宋酒没好拒绝,解开层层包裹的纱布把手递了出去。 “小伙子…” “嗯?” “怕疼吗?” “什么意思?” “你要想保住这只手,那还得挨一刀。” 于大夫戴上石头镜,小指沿着宋酒断指处划了一道:“化脓了。” “很严重吗?”宋酒纷乱的思绪被伤手拉了回来,听她一说还有些紧张:“我做过消毒处理的。” “嗯,后续治疗呢?” “……” “别担心,我能治。”于大夫母性十足的揉了揉宋酒脑袋,赏他一朵慈祥的微笑,道:“就是没麻药了,你得忍着点,你同伴也是。” “……” 商务车离开后,看戏的人群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独眼龙还坐在卡座那边,皱眉想着什么,手边烟灰缸又多了几根烟蒂。 “呛死了。”一诺掀开门帘透了透气,坐到他对面,问道:“怎么了?刚才茜茜姐还想招揽他们的,你不是说缺人手吗?” “是缺,但不能留他们。”独眼龙吐出一串烟圈,叹道:“活尸的手越伸越长,这里不知道还能平静多久。” 提起‘活尸’二字,一诺脸色也黯然了几分,幽幽叹息道:“要不要考虑一下瑶瑶姐的建议,去找东东和小金。” “再等等看。”独眼龙欲言又止,终是没能说出心里话,掐灭烟头起身离开了卡座:“收拾一下,今晚我去守夜。” “嗯。”一诺不再多问,起身打扫了桌面,忽然看到了什么,弯下腰从卡坐下捡起一物:“咦?” “怎么了?”行至门口的独眼龙停了一下。 一诺愣了半晌,呆呆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相框,喃喃道:“这是哪里来的?” act63:长安乱(上) act63:长安乱(上) 垛墙两边竖立着布满锈花的铁栏,几股铁丝绞成的挂绳横亘在铁栏之间,上边坠着只剩细篾骨架的大红灯笼,灯笼上的蒙纸历经风雨洗刷,早已零落成泥。宛若人头枯骨的灯笼架随着疏风轻摇,在青砖地面曳下斜而长的道道黑影。 高墙之上视野极好,透过雉堞可以看到满目疮痍的内城,天光正好,了无人气的城市高楼好像一副冷色调画卷,徐徐在众人面前铺展开来,用狼藉和凌乱诉说着属于千万人的血泪。冷漠男为首的七八个民兵弯着腰身,嘴里衔着短匕,各自贴靠着宇墙,一寸一寸逼近城墙正中那座飞檐斗拱的门楼。 城楼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守卫,没有哨兵,地面砂砾滚动,处处透着荒凉寂寥的感觉。 冷漠男有些犹豫,不应该啊,这里是大本营、根据地,以往无论寒暑都会留人望风的,怎地现在干脆没人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人是有的,不然城墙下也不会多出一具尸体,或许只是大部队不在,所以显得有些冷清罢。 冷漠男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靠近城楼门廊前回头跟身后的民兵们挥了挥手,一众民兵相视一眼,握紧匕首从前后绕了过去,‘哐哐’连声碎响,进门被大力踹开,晦暗的城楼内扑出一蓬细碎烟尘,伴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蹿了出来。 民兵甲有些错愕,捂着鼻子探进去半个身子,左右扫视一圈,讶异道:“没人?” “啊?”冷漠男一愣,加快脚步跑了进去。 昏暗的城楼里霉味甚重,窗棂之间的缝隙投射进点点光斑,扬灰在缕缕光线中翻飞起舞,混杂着老旧腐烂的臭气,四处蔓延着。 冷漠男怔住了,这里和他离开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堆积成山的粮食衣物没有了,桌椅床柜也没了,朽木斑驳的地板上丢着许许多多揉成团的废纸,墙角堆了很多蚊蝇飞舞的垃圾。民兵们鱼贯而入,沿着楼梯上了二层,上下情况差不多,俨然人去楼空,只留下闻之作呕的变质食物和一些分辨不出是何物的玩意儿。 “五哥?”冷漠男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半个小时前还凶神恶煞的人,怎么不见了? “上面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几个民兵‘蹬蹬蹬’跑下楼梯,疑惑道:“好像废弃很久了。” “不对啊,刚才不是还看见人了,难不成见鬼了?”冷漠男一万个想不通,如果没人,那他们看见那张老脸是谁的?那个民兵又是被谁丢下城墙摔死的? 一个比较怂的民兵打了个寒噤,惊恐道:“该不是闹鬼了吧?” “闹你妈!”冷漠男指着鼻子一通大骂:“去找,沿城墙那头追,我还不信了!” 一众民兵面面相觑,并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 “怎么个意思?”冷漠男扭着眉毛扫视一圈,频频冷笑。 “候…雄啊,没必要了吧。”之前在城墙下和冷漠男吵架的民兵站了出来,挠挠头道:“咱们从庙里带了不少吃喝,够维持一段儿日子了,以后咱自个儿想办法呗。你那些老队员跟你……跟你好像有点不对付,咱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啊。我看这城楼挺好,他们不住咱们住,行尸又上不来,安全!” “就是就是。” “对啊,干嘛非要找他们啊。” “……” 民兵们七嘴八舌发表着各自意见,总之都不想去追。 冷漠男噎住了,对方一通抢白说的有理有据,自己确实拿不出理由去反驳,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怕你们不听我的,所以必须找到我以前的老大,让他来管你们”吧。 那民兵见他不说话了,胆子又大了几分,劝道:“咱脱离他们不就为了自个儿过日子嘛,现在这样挺好,人不多不少,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冷漠男挑了挑眉毛,听出了民兵的画外音,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心里却是骂了个底朝天:过自己的日子?不看别人脸色?妈的在寺里的时候一个个不都说以我马首是瞻吗?不是说跟我混了吗?这会儿安全了,落脚了,又不想看脸色了? 冷漠男气得够呛,暗暗想着要不要学学宋酒,来个杀鸡儆猴什么的,念头刚蹦出来又急忙给否了,呸呸呸,还用的着学他?他算老几…… 民兵一个个都精似鬼,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心思,几人交换了眼神,又道:“你放心,大老爷们儿一口吐沫一个钉儿,咱庙里咋说就咋算,以后干仗找东西什么的,哥儿几个都听你的。” 冷漠男心里这才平衡了几分,做出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模样,正色道:“那好,我也尊重你们的意见,不找了,咱就搁这儿安家。” 民兵们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城楼脏是脏了点儿,倒没别的毛病,地方够宽敞,安全系数也比河岸营地高。如果非要挑毛病,无非就是不方便农植栽种,民兵们都是外边漂泊几年的人精,现在不像灾变之初,只要找个超市或者仓库,总能寻摸到些好东西。现在这衣食住行,样样都得靠自己,穿衣盖被还好解决,食物可真没有现成的。 “这样,找就算了,但安全起见,咱还是得留望风的。”冷漠男想了想,觉得就此落脚也不是坏事,于是嘱咐道:“早上那出你们也看见了,保不齐人再杀个回马枪呢,兄弟们都留点心啊。” “好,这没问题。”吵架民兵点头应道。 “你咋称呼?”冷漠男瞟了他一眼,觉着这厮是个有力竞争者,从营地出来这一路基本没怎么说过话,还以为是个怂人,没想到第一个叫板的会是他。 “喊我大冲就行。”民兵嘿嘿一笑,理了理他那油腻的男士中分,突然挤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道:“咱先把那仨姑娘弄上来呗?” “差点忘了这茬。”冷漠男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孙子还真不客气,还没怎么呢,就惦记上姑娘了。心里骂归骂,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冷漠男琢摸着不行把粉刺妹丢给他,如果表现好,宋酒那个姘头也能考虑考虑,反正坚决捍卫艾菲,谁都不准染指。 “诶?那谁呢?”冷漠男迅速解决了分配方案,瞅了一圈却发现少了个人。 一众民兵彼此看了看,都是一脸迷糊:“刚才还在啊。” 正说着,城楼外似乎隐约有点儿动静,冷漠男脸色一变,急忙抄起匕首夺门而出,一众民兵也慌忙跟了出去。 “嚯~亲娘咧……” 中分大冲脚下一个急刹车,生生停在了雉堞旁,两眼呆滞的盯着城墙下泱泱尸海,腿肚子阵阵抽筋。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去,刚还在讨论怎么过生活,都没来及坐一会儿,这你妈行尸怎么又来了?! “雄哥,咋办?”有力竞争者大冲瞬间又变成了马仔大冲,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希望冷漠男能有应对的办法。 “慌个屁!”冷漠男有些厌恶的推开他,骂道:“行尸又上不来,有啥好怕——我操!”话没说完,冷漠男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娘的,自己是站得高,可艾菲还在下边啊!想到此处,冷漠男眼神又是一转,咬牙切齿跑向了登墙那边。 大冲几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一阵,决定还是先跟着他好了,这货虽然有点靠不住,但好像还挺带种的,有他冲前边堵抢眼儿总是极好的! 冷漠男三步变作两步飞奔到登墙位置,探出雉堞一看,果然,那个牵绳民兵正撅着屁股往下爬呢,刚下去两三米的样子,还扭头跟下边说着什么。而之前留在城下的三个姑娘仍然背靠背捆做一团,不知怎么从墙边挪动到了墙角,正保持着奇怪的姿势,不晓得在干嘛。 城下尸群已经涌上拱桥,现在打开城门去救人显然是自寻死路,三女所在的地方是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一处草地,从拱桥进入这里需要翻过低矮的铁栅栏,那种高度根本挡不住行尸!这边也是视线死角,看不到拱桥栅栏那边的动静,牵绳民兵还没注意打头顶急火攻心的冷漠男,仍一边爬一边和下面说着什么。 “快点儿!行尸过来了!“冷漠男又急又喜,急的是行尸将近,喜的是这个民兵还真开窍,不消自己吩咐就下去救人了。 然而专心逃窜的牵绳民兵却被突然炸响在耳边的话音吓了一跳,本来就做贼心虚,听到冷漠男的声音还以为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反水行为,心里一急没能踩住青砖沿儿,当即滑脱手直直摔了下去。 冷漠男暗骂一声废物,抬腿翻过垛墙,还没忘喊了声大冲:“下来帮把手!” 大冲有点儿发怵,姑娘虽好,我命更高,万一下去来不及爬上来咋办?刚一犹豫便看到冷漠男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只好咬咬牙,心说死就死吧,拼了!当即也翻身跳出垛墙外,踩着砖沿儿攀了下去。 古丽正背着手割绳子,民兵坠下时吓了她一跳,握在手里的匕首又滑脱出去,眼见行尸漫过拱桥,头顶冷漠男也追了下来,越急越抓不牢匕首,急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梦凡在一旁给她鼓劲儿加油,猛地瞟见那民兵似乎抽搐了一下,急忙探出脚碰了碰他:“唔!哈啊为?” 牵绳民兵艰难的抬起脸,口鼻满是鲜血,眼见活不长了。 梦凡估计他是摔坏脏器了,心底不免有几分歉意,无奈嘴里有绳子,想说句送他上路的话也说不出。原本气息渐弱的民兵倒是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神采,梦凡眼中划过的一抹哀伤激起他几分气力,竟挣扎着爬了几步,探手抓住滑落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割断了捆住三人的麻绳。 民兵和冷漠男捆绳子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没有挨个绑,只放了一圈长绳子,外边一割断,三女就剩下了手脚上的绳索,起码不用再背靠背黏在一起。古丽就地一个倒翻,把手腾到了前边,接过匕首解放了艾菲双手,艾菲再依次割断两人绳索,总算在冷漠男几人下来之前成功脱困。 “往哪跑啊?”古丽一把拽掉嘴里的绳子,呸呸吐了几口,先前勒着绳子闭不上嘴,口水不停流,前襟沾湿一片,好不别扭。 “出不去啊,梦凡怎么办?“艾菲也慌了,冷漠男距离地面也就三五米,拱桥铁栅外挤满行尸,正奋力向着里边探抓,不消片刻估计就能被挤翻过来,除了上墙,似乎没有别的出路。 “梦凡?”艾菲扭头一瞅,却见梦凡并未想辙脱身,而是蹲在民兵身旁,握住了民兵已然无力的糙手。 民兵口中不断吐出血块,那张丢进人海便找不出的脸上写满留恋与不甘,他瞳孔中倒影着梦凡的娇颜,尽管心知这个漂亮姑娘是利用自己,可眼中却没有一丝怨愤。 “谢谢。”梦凡低声轻叹,俯下身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浅吻,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咳咳……”民兵喉间发出好似风箱扯破的声音,口鼻溢血,染红了翠绿草地。 “老李,嗯,我记得了,我叫梦凡。”梦凡对他绽出一笑,捏了捏他的糙手。 民兵沾满草屑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眼中画面就此定格。 act64:长安乱(中) act64:长安乱(中) 艾菲本就是个感性大过理性的姑娘,瞧见这场面鼻子竟有些发酸,刚准备红一下眼眶,却见梦凡已经麻利起身,方才眼中的悲悯早已消失不见,左右张望一番,道:“没法跑,上墙吧。” “啊?”古丽傻眼了,抬头看看撅着屁股往下爬的俩人,结巴道:“那不是自投罗网?” “总比被行尸撕了强。”梦凡抿了抿红唇,抬眼一瞅,冷漠男从三米来高出直接跳了下来。 “艾菲!我来救你了,你别怕!”冷漠男热烈满溢,狠狠抱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许艾菲,一时间男子气概爆棚,道:“你们先上,快!” 说话间,那个中分大冲也神兵天降,潇洒的甩了甩头发,现场演绎了把发如雪,学着冷漠男的样子朝梦凡张开了双臂:“那个——” “梦凡躲开!” 大冲的开场白被厉声打断,护城河那边斜坡下突然爬上来个人影,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一柄裹着泥水的短刃飞旋而来,精准钉进了大冲的胸膛,中分男神脸上还挂着谄媚的表情,身体靠倒在城墙根,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梦凡何其机敏,闻声一瞬便反应过来,正巧冷漠男背对着她,于是想也没想一记撩阴腿抡了过去。 “啊嗷…”冷漠男一声惨叫,捂着裤裆栽倒在地。 “跑!”梦凡拉住两个还在傻愣的姑娘,朝着护城河那边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不堪重负的隔离栏轰然倒塌,拥挤尸群开闸放水般倾斜而出,汹涌扑入。 “艾菲!”冷漠男着实带种,挨了致命一击居然又站了起来,弓着腰身捂着裤裆又正准备开追,没跑两步却看到行尸冲破护栏,急忙原地一个刹车,又奔着城墙爬了上去。 站在雉堞之后的民兵都看呆了,恨不得给冷漠男鼓掌加油,眼瞅着行尸蜂拥而至,承受胯下重击的冷漠男竟坚毅无匹的踩稳了砖沿儿,赶在行尸占领草地之前爬升到了安全高度。 “洛宇!?”艾菲和古丽看清眼前这个浑身臭气黏液的人之后齐声惊叫。 “先别说话,吸气!”洛宇满脸黄绿色污垢苔藓,简短吐出几个字,端起猎枪朝着扑来的行尸扣下了扳机。 “吸气干嘛?” ‘砰!’ 枪口火光闪耀,钢珠铁砂喷薄而出,近距离打飞行尸半个身子,回头见三女仍站在石阶边没动弹,急道:“跳啊!” “我不会游泳啊!”古丽瞪着脚下三五米斜坡外的墨绿色河水,大脑一阵缺氧。 洛宇闭上了嘴,抡起枪托捣碎一颗腐尸头颅,返身一脚踹在了梦凡屁股上,梦凡猝然遇袭,惊叫着手舞足蹈半天,脚下不稳跌落斜坡,急着去拉她的艾菲和古丽两人同样未能幸免,屁股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大呼小叫滚下斜坡,‘咕咚’一声摔落臭气熏天的死水潭。 “救命啊!” 古丽惊恐的挣扎着,闭眼挥舞四肢,翻腾间脑袋沉下水面,结结实实灌了一口近乎黏稠的河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脚尖触到软绵绵的河底,急忙蹿出河面,呕出一滩黄黄绿绿的秽物。 “诶?”粉刺妹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河水才到自己胸口。 梦凡和艾菲也挣扎着稳住了身体,满身都是色泽诡异的恶臭粘稠,引以为傲的长发彻底变成了泥浆绺子。 ‘砰!’ 又是一声枪响,洛宇手速飞快,腾挪躲闪间装填好弹药又清空了眼前一块儿空地,边退边喊:“别去中间,快跑!” 洛宇话音未落,许艾菲突然一声尖叫,刚站稳的身子又歪向了一边。梦凡眼疾手快,急忙拽住她纠结成一绺的长发,硬生生给她扯了回来。艾菲顾不得头皮发痛,喘着气提醒两人:“下面淤泥好深,走旁边!” 三个战斗力为零的姑娘急忙跑向河道边缘,在烂泥里挣扎着抬脚前行,既要稳住身体,又要屏住呼吸,防止自己被活活熏死。河道很长,涌上草地的行尸基本都被洛宇和城墙上挂着的冷漠男给吸引,斜坡和腐臭成了三女的绝佳掩体,看着头顶蜂拥嘶吼的行尸,三个泥猴儿大气不敢喘,不约而同加快了脚下速度。 河道绵长,而城墙脚下的草地没有延伸出那么多,冷漠男他们攀爬的位置正好是凸出的一截砖墙,堪堪将这一片空地封堵住,青砖石墙直接插进了护城河。三人闭气游走了几分钟,总算脱离的行尸的攻击范围。如花似玉的姑娘瞬间变成了下水道美人鱼,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难闻,小腿裹了一层厚厚的淤泥,甩都甩不掉,鞋子都陷进了烂泥,光脚踩在湿滑淤泥里,说不出的难受。 “洛宇呢?”艾菲是个好姑娘,都快被自己恶心死了,还有工夫操心别人。 “先上岸。”梦凡眼角晕开一圈暗色,活像中毒将死之人,粉刺妹还当她怎么了呢,凑近一看,妆花了。 仨姑娘大概拉开了几百米的距离,右手边是满布苔藓的青砖石墙,对面已经能看到路面,只需穿过河道,沿着陡峭土坡爬上去就是马路边的护栏。枪声没有再响起,臭气熏天的河道里咕嘟咕嘟泛着气泡,没看到洛宇的踪影,倒是发现有不少行尸跌落河道,正朝着这边蹒跚而行。 “中间很深啊,怎么办?”艾菲有点儿慌,她倒是会游泳,但是没勇气往这水里扎。 “拉着走,洛宇也是这么过来的。”梦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左右拉住艾菲和粉刺妹,小心翼翼地朝着河道中间走了过去,刚踩下去便陷进了大腿,河水一下漫上脖颈,差点儿灌进嘴里。 艾菲两人急忙把她扯了回来,正要再做打算,忽然对面铁栏边草丛里抛起一物,打着旋飞了过来,正好落到几人面前。 是个黑漆漆的游泳圈,中间还拴着绳子,长长坠在对面草丛里。 梦凡一愣,试着喊了声:“洛宇?” “快!”草丛里站起一个人影,但并不是洛宇。 梦凡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河道那边扑腾而来的行尸,咬牙抱住了有些瘪的游泳圈。对面那人也没废话,立即拉动长绳将梦凡拖过河道,然后再次抛出游泳圈。行尸在河道里比她们行进的快,毕竟行尸没有洁癖,跌倒了直接爬,爬几步再起来扑腾,沙哑吼声伴着拍打水花的声音直追不放。艾菲和粉刺妹也先后跨过河道,追在后边的行尸陷进淤泥动弹不得,越是扭动越难自拔,终究被河水吞没,只能从翻腾的水面看出下边还有个不屈的灵魂…… 三女依次爬上土坡,在那人的帮助下拉住了栏杆,总算是脱离的恶臭水面。 艾菲两人剧烈的喘息着,梦凡拧了拧头发上的污水,抬眼看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 “谢谢。”梦凡眼中略有诧异之色,站在她面前的也是个姑娘,看模样比她大不了几岁,套着土黄色的户外服,中长黑发挽在脑后,姣好的面容有些苍白,眉宇间凝着几分漠然。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见艾菲上衣被水里杂物勾破,露出大半春光,于是脱了外套丢给她:“穿上吧,跟我来。” 梦凡煞有其事的咧了咧嘴,女人身上紧贴在一件小背心,胸前饱满呼之欲出,同为女性的梦凡也只能自愧不如。 “你是谁?”艳羡归艳羡,梦凡倒不至被女色迷昏,听她话音便警惕起来:“你要带我们去哪?” 女人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洗洗。”话音未落,眼神忽然变化,探手从腰后抽出一柄乌黑锃亮的手枪指向一边草丛,冷声道:“出来。” 梦凡三人循声看去,窸窣草丛摇曳一阵,遍身淤泥的洛宇缓缓站起了身,知趣的放下了手里宛如烧火棍一样的猎枪。 女人倒是饶有兴趣的眨了眨眼,收起枪,翻身跳过栅栏站定,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四人。 “回去吧,九哥该着急了。”洛宇抹了把脸上的稀泥,道:“你们没事吧?” “要不跟她去一趟?”梦凡有些犹豫,道:“她刚才救了我们,而且……庙里没法洗啊。” 洛宇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梦凡,抛去个询问的眼神。 “身上好恶心的,去洗洗吧,反正咱们也没事了,洗完再回去。”梦凡不着痕迹眨了眨眼,撒娇道。 “好吧。”洛宇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心知梦凡不是胡闹的人,于是点头应允。 四人依次翻过铁栅栏,那女人轻轻笑了笑,径直穿过街道,洛宇几人急急跟上,默不作声随她消失在街角。 …… 净慧寺,客堂。 半昏半醒的焦子谦再次被抬出房间,小小院落里忙忙碌碌,民兵小伙儿们整装待发,刀枪棍棒齐上阵,脸色肃然。 宋酒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院里那群噤若寒蝉的营地女眷,满肚子邪火没处撒,一棵纤细菩提树苗遭了无妄之灾,被锋钢锯刃劈成了一地柴禾。刘焱已经把事情转述了一遍,厨娘佳从旁劝慰,生怕宋酒火气上来把那些可怜女人砍了泄愤。 路茜眼光中带着几分欣赏,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领头的,瞧他默不作声压抑怒火的侧脸,路茜不由想起一个故人,心下顿觉感慨,幽幽叹口气,跟着临时医疗队离开了客堂。刘焱说明情况的时候没有避讳她,所以路茜也听了个大概,不过她没兴趣参与,这种糟心事儿她经历过太多,躲还来不及呢。 “九九,洛宇已经追出去了,你再去也没用,万一岔开更麻烦。”厨娘佳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取下锋钢锯刃,道:“梦凡她们也机灵,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了。”宋酒长吁一口气,快步追出门外,撵上了路茜。 “路…” “嗯?怎么?” 宋酒斟酌一番,正色道:“不情之请,我们遇到点麻烦,能不能让我的人先去你们那里,不用太久,治疗之后我就带他们离开。” 路茜眨了眨眼睛,回道:“可以啊。” 宋酒见她答应的痛快,倒怔了一怔。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路茜笑道:“你和明大哥不是已经说好了么,治疗结束就离开。” “对,说好了。” “那就不得了,治疗结束之前你们想去哪都行。”路茜莞尔一笑,跳上了驾驶室,道:“你不来?” “不了。”宋酒摇了摇头,道:“对了,上午在你那边……你们老大说的城墙在哪?” act65:长安乱(下) act65:长安乱(下) 环岛,球迷酒吧。 独眼龙坐在二层阳台边,两腿架在栏杆之上,正出神的望着晴空白日发呆。他手里捧着酒瓶,手边小圆桌上摆着一诺发现的相框,画面里,两个姑娘笑靥如花。 时值正午,封闭小区里人不多,只有几个精壮男子踩着胶鞋在大棚里忙碌,不时担出几个空桶离开栅栏,没一会儿,又挑着满满当当的粪水凯旋而归;几辆车横停在酒吧门口,车门大开,几个小伙子抬下一张手术床,还搀着几个一瘸一拐的家伙,在路茜的带领下推进了ktv对面那间私立医院楼;那群小伙子都是生面孔,后面还跟下来一些女人孩子,零零总总足有二十,看上去风尘仆仆,望着城市中的一方净土,神色恍然;一诺把剩下的那群人带进了ktv,吩咐厨房那边开始准备饭菜,将剩余人安排的妥妥帖帖。 独眼龙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人来人往各自忙碌,一口抽干瓶底,将相框揣进怀里,大步回到了一层大厅。 大厅里有一男一女正在等候,看到正主下来,急忙站起身。 “坐,坐下说。”独眼龙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拘束,那个负责搜身的热情老外端来一壶浓茶,像模像样给三人斟满杯,放下茶壶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伤员安排好了?”独眼龙坐在两人对面,随口问了一句。 “嗯,于大夫已经过去了。”略显成熟的女人点点头,道:“非常感谢您的慷慨。” “不用客气,都是小事。”独眼龙矜持一笑,掏出烟盒丢在桌上,道:“我是这里居委会主任,明俊伟,两位怎么称呼?” “他叫刘焱,负责队伍安全。”女人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眼镜青年,又道:“叫我佳佳就行,我是厨子,给大家做饭的。” “噢,你们那个年轻领队呢?”明俊伟应了声,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问道:“他没来?” “我们那边还有点事情,九哥和林道长可能会晚一点。”刘焱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这个独眼龙的模样,包括名字……有点耳熟。 “舟车劳顿,看你们也挺乏的,先去休息吧,手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咱们可以晚一点再聊。”明俊伟也不磨叽,看出两人只是来道个谢,没啥话可聊,于是结束了有些沉闷的会晤,待两人行至门前,明俊伟忍不住叫住了他们,问道:“请问一下,你们九哥……全名叫什么?” “嗯?”厨娘佳两人一愣,旋即回道:“宋酒。” “他是哪里人?”明俊伟又问道。 刘焱不明就里,他和宋酒认识没多久,于是把问题抛给了厨娘佳,然而厨娘佳同样对宋酒一无所知,只能露出个无可奉告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厨娘佳多留了个心眼儿,试探道:“你们认识?” “哦,随便问问。”明俊伟敷衍了一句,送走两人找到了路茜。 路茜刚安排好伤号,除了中枪的子谦,还有仨骨折的比较麻烦,其余人基本都是些皮外伤,不太打紧。饶是如此,于大夫的工作量也绝对不小,路茜估计了一下,全部处理完怎么也得小两天,而且伤筋动骨一百天,仅仅治疗结束并不能让他们立即恢复生龙活虎。 “辛苦了。”明俊伟递给她一块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迹,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伤病号不少,咱们药房里的存货不一定够。”路茜抹了把脸,摘下皮筋将长发披散下来,道:“真不考虑留下他们?我瞧着还不错呢,说话办事都挺靠谱,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我正要找你谈这件事。”明俊伟若有所思,带着路茜返回酒吧大厅,掏出相框递给了她。 “什么?”路茜不解其意,结果相框了看了眼,愣了一下:“嗯?瑶瑶?旁边这个丫头是谁?” “是逸帆的小金花。”明俊伟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 路茜稍显讶异,捧着相框端详了一阵,轻笑道:“逸帆眼光不错嘛……诶?你就找我聊这个啊?” “嗯。”明俊伟道敲了敲相框,问道:“你猜这是哪来的。” “我哪知道啊。”路茜莫名其妙的瞟了他一眼,疑惑道:“小魏找到的?” “不是,小魏还没回来。”明俊伟枕着手臂靠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缓缓道:“你带回来那个小子,是他的。” “啊?” “我问过守卫了,搜身的时候这东西是在那小子身上。” 看着明俊伟意味深长的目光,路茜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刚问了他手下的人,那小子叫宋酒。”明俊伟继续一点一点抖包袱。 “是叫宋酒,没错。”路茜愣愣地点了点头,犹豫道:“瑶瑶有亲戚吗?” “我不知道,从没听她提起过,不过应该不会是巧合吧?”明俊伟哑然失笑,抻了个懒腰,叹道:“你先别告诉其他人,我去把瑶瑶喊回来,如果真的沾亲带故,有些事就得重新考虑了。” “问题严重吗?”路茜明白明俊伟所指,想了想,道:“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他们队伍里好像出了点状况。” “不光是他们的问题,高阳那伙儿人不见了。”明俊伟点了根烟,接连几口嘬掉大半根,道:“现在正是行尸复苏季,我担心事情搞一起会有麻烦。咱们在城里,不适合有大动作,如果高阳他们和那些人接触了,这里将不再安全。” 路茜秀眉微蹙,恨恨的拍了拍桌子,气道:“我就说应该灭了他们,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说这些没用,小魏和小熊回来你跟他俩言语一声,该准备的准备一下,至于新来那些人,先让他们待着,不要出去乱跑。”说罢明俊伟站起身,走去吧台那边拎了瓶陈年老窖装进了背包。 “又喝,守夜还喝!”路茜皱眉道。 “今天不喝了。”明俊伟咧嘴一笑,眉眼间流露出一抹似喜似悲的颜色,道:“给姜河带的。” …… 城外,某草莓采摘园。 良田千顷,茂林遮眼,红砖院墙围起一圈坚实壁垒,成片草莓种植大棚之间矗立一排陈旧的砖瓦房,门前整齐停放着十多辆造型各异的自行车。当中一间封着窗户的砖房虚掩着门,一股若有若无的烟气从门缝逸散而出,袅袅直上晴空,最终散作虚无。 风吹雨淋的大棚多数倾塌破碎,只剩下锈迹斑驳的钢筋骨架仍坚挺着,从前肥沃的田土早已不复存在,无法降解的塑料棚布一半被夯土掩埋,一半散落在地面,风一吹,砂石顺着棚布滚动,发出沙沙声响,格外凄凉。 一个人影攀过高墙跳了进来,复又跑到紧闭的铁门前向外张望了一阵,确定身后没有问题,这才神色匆忙穿过种植区,径直推开了那件砖房。 “来了,他们来了。” 人影推门而入,差点被浓重的烟气给呛了出去,咳嗽了几声,挥舞着胳膊驱散烟雾,骂道:“抽个烟还扎堆堆,不嫌熏啊。” “扎堆暖和。”靠里的矮床边站起一个消瘦的男人,头发有些长,许久没有清洗,油腻腻的堆在头顶,走到光亮处直反光。 消瘦男人丢掉烟蒂,缓步走了过来:“走吧,出去迎他们。” “高阳啊,你可考虑清楚啊,那都不是正经活人!” “咱们是吗?什么是正经活人?”高阳扯下袖子遮住两臂龙飞凤舞的刺青,揽着来人的肩膀走出房门:“五哥,这几年你过的舒坦吗?” “唉,有啥舒坦不舒坦,有口热的吃,天冷有衣穿就不赖了嘛。”被称作五哥的人有着一张饱经岁月沧桑的老脸,这张老脸此刻凝结着所有属于老实人的标志愁苦,几个小时前徒手将活人丢下城墙的狰狞早已烟消云散。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的,但你看看酒吧那群人。”高阳招了招手,房里那群人也都走了出来,一个个破衣烂衫,脸色蜡黄,佝偻着腰身跟在两人身后走向大门。高阳顿了顿,指指身后,道:“再看看咱们的人。” “唉。”老五对此只能报以一声长叹,他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无从开口,当年把酒吧拱手让人的是你,现在说这些怪谁? “五哥,我没啥文化,我也想带兄弟们过好日子。这几年形势你也该看明白了,行尸不见少,活人越来越难见到,但凡有点资本的营地都被那些人收拢,咱继续待在城墙上能干啥?给酒吧那些人当看门狗吗?”高阳五指作梳理了理头发,扑下一蓬雪白碎屑,冷声道:“这种日子我过够了,三年前咱们没死,浑浑噩噩过三年我也认了,就当给我老婆娃守孝了,以后呢?后三十年呢?” “唉,你莫说了,我都听你的。”老五脸上的褶子愈发深重,惆怅道:“我就感觉心里没底,那些洋老外看着邪性。” “看多了就习惯了。” “对了,我早上去开城门的时候碰见个人。”老五不愿再聊这茬,想起了之前的事,道:“你猜是谁?” “嗯?” “猴子。” “侯雄?”高阳略有些诧异,奇道:“那瘪三还没死?” “没呢,不过好像挺狼狈的。”老五咧嘴笑了笑,道:“也是巧了,我刚上城楼,碰见个鬼鬼祟祟的小子,吓了我一跳。说是有老熟人,我一瞅,那瘪三儿还带着几个人,想让我放他们进城哩。” “哦?然后呢?” “然后我把上来那小子撇下去了。”老五憨厚一笑,仿佛自己只是扔了一团垃圾般轻松。 “他回来干什么?”高阳冷笑几声,摸出卷烟点上,看着铁门外靠近的几辆车,脸色严肃了起来:“开门。” act66:长安乱(下之终章 ) act66:长安乱(下之终章) “我跟你讲,靠近城墙的地方行尸特别多,那里不像市中心,我还能带着你逃跑,万一被尸群发现可就糟了!”假道士急的胡子都快翘了起来,又是劝说又是警告,希望宋酒可以打消去城墙找洛宇的想法。 然而他不说还好,一说宋酒更是心急如焚,道:“那更要去了。” “那、那你自己去呗!我在庙里等着,不然她回来一看没人,又该走岔了!”林老板被自己的机智惊呆了,急忙趁热打铁道:“对啊对啊,咱俩兵分两路,你去城墙,我在这里等!” “不用了,我给洛宇留了字条,她回去能看到。”宋酒淡淡一句话浇灭激动的林道长,实在被他烦的够呛,无可奈何道:“我只是让你带我去看看,又不是去和行尸拼命,你怂什么啊。” “去看看就等于送命。”林道长一脸忧伤,被半拉半扯拖出庙门,叹道:“你能打能杀,我不行啊。” “我不信,别跟我装孬了,你这道袍下边的腱子肉光靠俯卧撑可练不出来。”宋酒呵呵一笑,拔出腿侧锋钢锯刃递给他,道:“晕血症你自己想办法克服,如果行尸真的那么多,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唉…”林道长脸色垮了下来,只好默默接过分量不轻的锯刃,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因为庙里的人都要去环岛,只靠路茜的车装不下,所以刘焱他们开走了剩下的两辆车。如此一来,宋酒和林道长便没了代步工具,只能全靠两条腿,正因如此,神神叨叨的假道士才万般不愿。毕竟开车的逃生率能高一些,全靠腿那可就悬乎了,行尸动作虽然慢,但万一被堵死可就彻底歇菜了。 假道士忧心忡忡,宋酒却无甚顾虑,他没忽悠假道士,虽然心急洛宇和梦凡,但他也知道自己两人势单力薄,万一遇上大规模行尸肯定讨不到甜头。之所以执意要去,主要还是因为听到环岛独眼龙说的那句话:城墙、生面孔。 洛宇有没有去城墙不好说,但那些出现在城墙之上的陌生人,极有可能就是冷漠男一伙儿。 宋酒清点了人数,发现跟着冷漠男反水的人不算多,带着三个姑娘和物资,行动应该不会太方便。 “那家伙偷了你辛苦积攒的物资…”宋酒回头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假道士,笑问道:“你就不生气?” “生气啊。”林道长抬了抬眼皮,叹气道:“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偷,习惯了。” “……” 赶路是件极其枯燥的事,尤其一天之内连赶两趟。周遭环境一成不变,放眼之处尽数废墟楼台,荒草丛生,烟熏火燎,萧条死寂。林道长在这座城市混迹了二十多年,繁华也好,荒凉也罢,都看得不想再看,而宋酒远离城市已久,走动起来倒有几分观景的意思。 宋酒心绪又有些纷乱,姐姐在这座城也生活了很久吧,她有没有来过这里?有没有去过那座庙?有没有到那间酒吧小酌几杯?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否也会有姐姐的足迹?掐指算算,姐弟俩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五年前了,姐姐送他到火车站,曾说有空会去看他,自己也信誓旦旦的表示放假就回来。 然而他们彼此都失信了,江湖一别,再难相见。 这几年下来,宋酒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许多,谁知机缘巧合竟然走进了那间店铺,仿佛冥冥中有人指引一般。 宋酒忽然失笑,还记得姐姐开店那天还给自己打过电话,结果自己那天烂醉如泥,似乎都没有说句恭喜开张的话。 林道长几步赶上他,鬼鬼祟祟瞅着他的侧脸,贱兮兮道:“哭了?” “滚蛋。”宋酒笑骂一句,抹了抹有些泛红的眼圈,一摸兜,楞了。 “咋啦?”林道长问道。 “没事,快点儿吧。”宋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想起应该是在酒吧里制止那个姑娘揍林道长时掉落的。 话休烦絮,赶去城墙的两人且放下,先去看看目前还在城墙之上的一伙人。 尸群躁动,漫过拱桥,填满了城墙脚下的绿草地,被洛宇飞刀钉死的大冲早已变作一滩挂着肉丝的骨架,饥寒一冬的行尸有着吞噬一切活物的*和胃口。因为洛宇中途搅动混水,不少行尸也跟下了斜坡,洋洋洒洒涌进了本就腐臭不堪的河道,整个朱雀门外彻底沦为尸海,遍野荒草被无情践踏碾碎,化作春泥却难护花。 冷漠男人虽然渣了点,运气倒是不赖,他没有死,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强忍裤裆里火辣辣的痛感,硬是爬回了城墙。上边的围观党也被他这份坚毅给打动了,居然没有落井下石给他丢下去,而是搭把手将其扯了上来。 从夜晚到白天,这小队人马平白死去三人,抓来解忧的三个姑娘逃得一干二净,唯一的安慰也就剩下超市搬来的那批物资。 “候…雄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民兵甲被那如潮尸海的嘶吼声震的头皮发麻,虽然知道行尸爬不上来,却仍旧免不了腿肚子一阵哆嗦。 “回城楼,把物资保管好。”冷漠男夹着裤裆,脸色狰狞而怨毒,望着姑娘们逃离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行尸呢?要不要想想办法?”民兵乙问道。 冷漠男摇了摇头,眯眼看向城墙内,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快下去看看城门!”一众民兵不明就里,尸临城下,有个主心骨总是好的,于是都甩开步子跟了上去。 城内有上城墙的观光铁梯,二三十米长的铁梯拐弯落在城门后的售票厅旁,外边围着一圈栅栏。以往要先付费买票,然后里边的工作人员才给观光客开门放行。栅栏不算高,但好在下边还有水泥基石,小小一方铁栅保护着通往高墙的唯一通道。 从前城门很少闭合,许多市民甚至都以为城门早已沦为布景,根本无法关合。实际上并非如此,冷漠男还有印象,以往每逢圣诞,市中心人流量巨幅增长,这时四方城门就会逐一关闭,用来限制人流车流,保障市民安全。几扇城门从古至今便安然于此,阻挡过快马铁蹄,阻挡过刀枪火炮,而如今,饱含着历史风尘的两扇红门依旧秉承使命,严丝合缝紧闭一起,不容行尸进击半步。 冷漠男不敢大意,城门能否抵挡疯狂的尸潮冲击,他心里也没底,尤其猛然想到早上幽灵般闪现的老五,心头更是疑窦重重,隐约浮起几分不安的念头。城楼里空空如也,显然荒废许久,老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他是来干嘛的?带着这个疑问,冷漠男脸色凛然冲下台阶,行将扑出售票厅的一刹,生生刹住了脚步。 城门依旧是那扇城门,而那沉重巨大的门闩也没有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几根横木插销斜斜摆在地上,两扇木门之间……已经被挤出一条狭窄缝隙。 民兵们紧随其后跑了下来,循着冷漠男的目光望了过去,因为剧烈跑动而涨红的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惧色,一个个止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雄…雄哥……”民兵甲颤声唤道。 “回去。”冷漠男艰难的咽下口水,豁然转身疾奔:“快上城墙!” …… 城墙内,某处街道。 一间破败落拓的门店前,一个穿着小背心的女人坐在那里,纤细的指间夹着支香烟,淡淡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青灰薄雾。 洛宇拈起垂至大腿的衬衫下摆,向上翻了几圈,在肚脐位置打了个结,理了理黏糊糊的长发走了出来。 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掏出随身金属烟盒递了过去。 洛宇本想拒绝,不过闻了闻身上依旧浓重的臭气,还是接了过来,拿起一支点上,和女人并排坐下吞云吐雾。 “谢谢。”洛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如果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梦凡三人能否安然脱险还是未知数。 女人抿嘴浅笑,摇了摇头,轻声道:“先凑合穿,回去洗洗,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嗯,麻烦你了。”洛宇吸了口烟,扭头看向里边,皱眉道:“梦凡?” “等一下!” 门店里窸窣有声,没过多会儿,梦凡一脸无语的跑了出来。 洛宇瞧着她的打扮一愣,扑哧一口笑:“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女人回头看了眼,也笑了。 这是一间童装店,许久无人问津,洛宇那身肥大的衬衣是从一具尸体上扒下来的,下边穿条明黄色的运动裤,裤脚到小腿肚,不伦不类。梦凡三人接受不了裹尸布,硬着头皮翻出一些大码童装,三个姑娘一身花花绿绿的小孩儿衣服,上边遮不住,下边也挡不严,赤着脚,又狼狈又滑稽。 “休息一会儿再走。”女人浅笑即止,从腰间小包掏出半瓶水递给几人,问道:“你们从城外来?” “嗯。”洛宇抢过话头,瞟了眼准备搭话的梦凡,用眼神制止了她,这女的救人不假,但总要多存几分小心。 不过女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对她们的事情并无兴趣,不紧不慢抽完烟,又坐了片刻,然后才拍拍土站起身。 “怎么称呼?”女人回头问道。 “洛宇。”洛宇应了一声,依次介绍道:“梦凡、艾菲、古丽。” “你呢?你怎么称呼?”梦凡急急问道。 女人冲她笑了笑,粉唇轻启:“宋瑶。” act67:一座城池(上) act67:一座城池(上) 明城墙南门广场西侧,长安城堡大酒店,距离地面三十八米高的楼顶之上,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迎风傲立。 风声呼啸,短发纷飞,男人一身黑衣劲装,肩宽体阔,侧脸刀削斧劈,尽显阳刚之气。他腰间扣着滑索,长长的索道横亘在空中,从酒店楼顶延伸出去,固定在斜对面百米之外的另一座写字楼。脚下街面聚集了大街小巷吸引而来的行尸,正朝着一处不时蹿起火光爆响的场地蹒跚而去。 男人黝黑的面庞隐约显露出几分忧色,缓缓放下手里的高倍望远镜,从腰间摘下对讲机,呼叫道:“小熊,能听到吗?” 看不出型号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片刻后,对面信号强了些,另一男声回道:“收到收到,小魏请讲。” “你先回环岛,告诉明哥,西门破了。”小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语速不急不缓,声线略有些低沉:“让明哥准备转移,行尸太多,挡不住。” “我知道了,那你在楼顶等我。”不知身在何处的小熊断断续续回道。 “不用,我在高处,可以跟上你们。”小魏放下对讲机,想了想又摁亮电源,道:“我没看到瑶瑶,如果她不在环岛,你想办法去接应。” “收到,你自己小心,保持联系。”对面说完这句便没了声响。 小魏徐徐吐出一口气,转头望向大约一公里之外,时不时窜上天空的烟花暂歇,空中还弥留着焰火爆炸后产生的缕缕白烟。脚下五百米范围内的行尸基本都集中了过来,白天焰火虽然不甚显眼,不过凌空爆响的动静也足够引导着这些行尸走肉去往它们最后的归宿。 没过多久,远处某条街道蹿出一辆风驰电掣的山地自行车,骑车人弓着身子,屁股似乎都离开了座位,正卯足劲儿一阵狂蹬,堪堪在行尸进入街道之前拐了出去,穿过几道小巷,消失在小魏视线当中。 看到研究生成功避开了迎面尸群,小魏总算放下了心,弯腰捡起钉在一具残尸之上的刺刀插进腰间皮套,固定好对讲机,背上双肩包,撑着护栏翻了出去,将腰间索扣扣上滑道,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起跳,整个人犹如一只大鸟般冲进风中,在索道的牵引下疾速飞向滑索尽头的高楼。 …… 环岛,量贩ktv二楼,豪华包厢。 厨娘佳从铺着毛毯的沙发上坐起身,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环顾四周,一声苦笑。 包间很大,中央摆着茶几,靠墙沙发面对面拼成了一张大通铺,里边一众河岸营地的女人孩子睡得正香,间或还有小孩轻轻的鼾声。对面镜面墙壁上挂着液晶屏幕,光线虽黯,亦能照出厨娘佳倦怠的面容。 厨娘佳坐了一会儿,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起身将薄毯给身边熟睡的小孩盖上,扎起长发推门走了出去。走廊里静谧无声,左右前后的包厢都开着门,里边陈设大同小异,带有卫生间的包厢都加了床位,茶几上摆着未燃尽的烛台,门边衣架上都搭着衣服。电梯早已封闭,楼梯两旁亮着火把,跳耀火光被墙壁镜面折射出迷离的光芒,平添几分困意。沿着楼梯下去,一楼大堂里空空荡荡,迎宾沙发上小憩的人已经不见,能听到外边人声喧嚣,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厨娘佳理了理压皱的衣摆,从怀里摸出块儿样式古朴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本来和刘焱说自己去休息一小时,还等着他来换呢,这可倒好,一觉睡了仨钟头。 走出门口,迎面看到那个叫一诺的姑娘正健步赶来,看她出现倒是诧异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吗?”厨娘佳本能地警觉了起来,环岛这会儿的氛围有些奇怪。 “正要来找你。”一诺喘了口气,道:“让你们的人先别睡了,都下来,去仓库那边领口粮。” “嗯?” “待会再跟你解释,你们那个戴眼镜的同伴已经把伤员转移了。”一诺看出她的疑惑,未免引起恐慌,宽慰道:“不用太紧张,仓库在医院对面,人群排队那里。”说罢不等厨娘佳再发问,小跑着离开了门口。 厨娘佳听得似懂非懂,隐约觉得可能麻烦又上门了,当即不再磨蹭,急忙跑回二楼把一众酣睡的女眷喊了起来,带着一队睡眼惺忪的女人赶到一诺所说的仓库。 所谓“仓库”就是那间银行,玻璃门大开着,三四十人安静而有序,分列五队排在服务窗口,仿佛排队存款一般,神情冷静,丝毫不见慌张。一众女眷却已成了惊弓之鸟,尽管厨娘佳再三强调没有危险,仍然让她们安静下来。大堂里排队的人群听到身后嘈杂,纷纷投过疑惑的眼神,厨娘佳无奈,只好放弃了安抚,任由她们用议论的方式放松神经。 前边的人动作很迅速,没有多余的废话,领了东西便离开大厅,很快就排到了厨娘佳这边。服务窗口里是个非常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和小丫头年纪相仿,只是眉宇间少了小丫头那一分天真烂漫。 小姑娘抬头看了厨娘佳一眼,手脚麻利从桌面堆积的物资中理出两瓶水、一包压缩饼干,几粒水果糖,装进塑料袋递了出去。全程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厨娘佳一眼。 厨娘佳若有所思,拎着塑料袋走出银行,恍惚间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却有些奇怪,好像有些不适应似的。厨娘佳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营地女眷们一股脑围上窗口,七嘴八舌的询问那个小姑娘这里发生了什么,小姑娘面不改色,不驱散也不回答,依旧按照人头分配着水和食物,看到这群人身后再没有排队的,于是拉下窗口玻璃,急急转身离开。 女人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有几个在营地不怎么安生的女人还忿忿不平骂了几句。 厨娘佳哑然失笑,又一次认同了宋酒最早在营地跟她说过的几句话,看着那群安逸太久的人,厨娘佳忽然失去了管束的兴趣,心底那丝悲悯好像变得沉重了许多,不再那么容易被唤醒了。 厨娘佳绕过环岛中央那座巨大的种植棚,看到酒吧门前的空地聚集了二十多号人,男女都有,安静而从容,手里提着刀枪棍棒,正在听二楼阳台上的路茜讲话。厨娘佳看到刘焱和七八个民兵小伙儿也在人群中,于是抱着几分好奇靠了过去,结果刚走近人群讲话就结束了。 路茜看到了厨娘佳,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急急忙忙跑了下来,把她和刘焱以及一众民兵都留了下来。 “出事了?”厨娘佳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边城门打开了,行尸很多,距离这里不远。”路茜扎起了长发,身形虽然看着娇弱,但眼里那份镇定却给她平添了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力量。 “我们需要做什么?”厨娘佳点了点头,她对城内格局不了解,不过行尸侵袭这种事也没少碰见过,所以并未惊慌。 “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刘焱带着你们的人跟一起去地下,伤员已经转移过去了,于大夫也在,不用担心。”路茜一边说一边挽袖子,葱白的手臂有许多细小的疤痕依稀可见。 “让佳姐她们去照顾伤员就是了,我们几个老爷们儿就不需要躲了。”刘焱微微一笑,道:“你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帮助,怎么说我也该出一份力。” 路茜犹豫了一下,看到刘焱和那些小伙儿们淡然的目光,心里不觉一动,于是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我们人手不太充足,谢谢你们了。” “嗯,那我就不添乱了。”厨娘佳跟几人道了声保重,在路茜的指引下找到了“地下避难所”。 一间地下台球室,正门添设了三道闸门,几个老外正前前后后疏散着人群,把不参与战斗的女人和孩子都护送下去,然后将三道锁都交给了里边的人,从内封锁,杜绝了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 台球室占地面积不小,通风窗口遮了纱网,掩住地下透出的火光,一张张台球案仍摆在原位,左右沙发椅凳上坐满了非战斗单位。人不少,但没有厨娘佳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有几个年轻姑娘正围着案台打黑8,动作很轻,嬉闹声也很小。 焦子谦和几个伤员很显眼,整个地下只有他们四个男人,于大夫靠坐在手术床边,脸上有几分倦意,看到厨娘佳跟她挥了挥手。 “于大夫,辛苦了你了。”厨娘佳在一旁坐下,几个小伙儿跟她打了声招呼,继续跟身边那些女的聊天,焦子谦似乎还在睡,气息很稳,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 “不用客气。”于大夫从手边圆桌上抓了把瓜子递给厨娘佳,和蔼的脸上露出个孩子般的笑容:“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就当休息了。” “嗯。”厨娘佳莞尔浅笑,自己看起来很紧张吗? “于大夫,我们佳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您多虑了。”一个小伙儿嬉笑着说了一句,看得出他们几个伤号倒是跟这里的人混得挺熟,刚半天不到,也敢跟人家姑娘们开玩笑了。 “晓得啦,你们也是风浪里过来的嘛。”于大夫笑呵呵的打趣道:“我们这些小姑娘老太婆可要你们保护哟。” “于妈您放心,别看瘸了点儿,收拾行尸不在话下。”另一个小伙儿更是直接,大夫也不喊,张嘴就是“于妈”。 于大夫倒是很受用的样子,跟他们闲话起来,满脸笑容,神采奕奕。 厨娘佳脸上挂着浅笑,默不作声看着昏暗火光下悠然自得的人群,蓦然间觉得解脱了什么,从里到外一阵轻松。 act68:一座城池(中) act68:一座城池(中) 从高处俯瞰,环岛东北方向,一条黑压压的洪流迅疾穿过城墙,犹如开闸泄水一般,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分散涌进大街小巷。城门外的尸群仿佛源源不断,洞开的城门无法满足流量巨大的行尸,聚集在外的行尸便沿着墙根四散开来,一时间竟有几分围城之势。 镜头稍稍向下拉动,你会看到青灰城墙内外,正有好几个处于同一条直线上的黑点在迅速移动,看他们的朝向,终点似乎都重合一处。 …… 城楼内,冷漠男望着脚下蜂拥而入的尸潮,脸色喜忧参半。 喜的是幸好他们赶在行尸来袭前攀上了城楼,而忧……忧就不太好说了,高居城楼一时半刻安全无虞,超市搬回来的物资也够短时间内消耗,但是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却愈发浓重。 冷漠男以前是高阳团队一员,对于这个消瘦男人还算有几分了解,深知他不会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举动。所以冷漠男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放弃城墙,放弃倒也罢了,或许是寻到更好的安身之所,但为什么又要大开城门呢?另外,城门前脚打开,行尸后脚就撵了过来,这是巧合吗? 很可惜,能够回答这些问题的人,并不在这里。 “雄哥,咱们……咱们应该挺安全的吧?”民兵甲离雉堞八丈远,生怕自己探出身子被行尸发现,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尽显怂人风范。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冷漠男点了点头,看了眼淹没在行尸群中的售票亭,心中安定了一些,回头吩咐道:“抓紧时间打扫下城楼,先住下来,左右城墙要有人放哨,不知道其他三边城门有没有开,先吃点儿东西,下午分两头去检查检查。” 民兵乙面露难色,犹豫道:“没必要吧?四边城墙那么老远,咱们走路得到啥时候。” “如果行尸从其他三门上来,你觉得自己还有的躲吗?”冷漠男回头瞪了他一眼,疤痕狰狞的侧脸倒显出几分领导风范,当即不再废话,驱散了身后观赏行尸洪流的民兵。 民兵散去,城墙上只剩下冷漠男一人,他站在垛墙前,望着即将再度沦陷的内城,眼中流露出几分浓浓的悲意,喃喃念出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 城墙外,一路走走停停的宋酒和林道长终于姗姗来迟。 俩人在半途找到了一辆耗尽汽油的皮卡,沿着长路继续前行,终于在距离城墙不远处找到了洛宇离去时开走的那辆车。车钥匙没拔,发动机也是凉的,看样子洛宇已经离开了一阵子,但一直没回来。 “城墙你也看到了,正好车也找到了,咱回吧。”一路喋喋不休的林道长二话不说跳上副驾驶,一副‘你不开车我就不走’的无赖相。 “怎么上城墙?”宋酒没搭理他,指着远处醒目的城门楼,道:“刚才上边的人影应该是侯雄他们,脚下行尸动静不小,咱们可以无声无息摸上去。” “上去干嘛啊!”林道长又急眼了,掰着指头跟宋酒数道:“人家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人!咱们呢?俩!你上去干嘛?” “总不能白跑一趟呐。”宋酒有些好笑,问道:“你老实说,杀过人没?” “没有。”林道长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同时竖起手指示意宋酒闭嘴,补充道:“也不想尝试。” “好说,你帮我放倒三个就行。”宋酒自顾自说着,钥匙一拧发动了车子,慢吞吞开出低洼,朝着城门那边开了过去。 “诶诶诶?!停车停车停车!”林道长顿时炸了毛,指着正门拱桥那边鱼贯涌入城门的行尸大呼小叫:“要死了要死了!行尸还没散,你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你赶紧告诉我,除了从外边爬,还有什么上城墙的路?”宋酒朝他笑了笑,道:“草地那边倒是好爬,可惜被行尸占了。” “我说我说!”林道长一脸悲愤,气道:“进门有个小票亭,登城墙的楼梯就在那儿,你看,现在行尸肯定都挤在门口了,这样,我带你去其他门,一样有楼梯!” “那不行,绕圈时间太久,就这里。”宋酒看了眼手表,道:“快四点了,打起精神,速战速决。” “怎么个速战速决法啊!!” “我开车冲进去,停下车你先上楼梯,不用等我。”宋酒调转方向盘,把车子和徐徐渐进的行尸群保持在一个适当的距离,车头左摆,对准了通往城门的拱桥。 “滚!我不去!”林道长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准备下去。 宋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兀的踩下油门,轮胎和草地发出一声刺耳摩擦,草屑飞溅的一瞬,整个车子犹如离弦之箭飞蹿而出,朝着拱桥直奔而去! 刚刚打开车门的林道长一声惊叫,横开的车门‘咚’的一声撞上个行尸,血浆迸溅,车门也哐啷脱落,打着旋滚出老远。 “一血。”宋酒一把将林道长扯回座位,单手给他扣上了安全带,驶进拱桥前一声大喝:“抓紧!” 皮卡一头顶飞坠在尾巴上的两个佝偻行尸,血雨飞洒的同时前轮探上拱起桥面,竟是拔高几寸飞蹿而起,高速旋转的车轮凌空卷碎几蓬血雾,车身轰然落地,碾出一滩红白馅饼。临近城门的尸群被汽车声响惊动,嘶吼着调转枪口跌跌撞撞扑了过来,宋酒面色不改,冷静换挡踩油门,架在拱桥末端的后轮一阵空转,将轮下兀自扭动的行尸躯干刮成漫天飞洒的肉馅,车身猛地一顿,发动机轰鸣中再次蹿了出去,带着一股磅礴气势狠狠撞进尸群,用吨位和金属外壳推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肉长廊! 宋酒紧咬牙关,油门踩到了底,稳稳把住方向盘向前推进,副驾驶的林道长厉声高呼,惊恐尖叫中还顺带问候了宋酒一家老小,嘴上怒骂不停,手里倒是没停下,攥着那柄锋钢锯刃朝车门外一通滥砍,竟收获了好几条干瘪腐臭的胳膊。 “左右!”车头碰撞不断,皮卡起先的劲头也弱了几分,挡风玻璃被血浆糊满,只能从顶上缝隙看到即将驶过的门洞。 “左边!”林道长扯着嗓子喉了一声,同时探手到后边打开车门,借着车门扇开的力道又拍出一蓬鲜血淋漓。 宋酒得令,赶在动力丧失之前一个急刹摆尾,沾满血浆肉糜的轮胎猛地打滑,在荡开的尸群里悠了个大圈子,车斗犹如砍刀一般横扫而过,当即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皮卡车头调转,急忙换挡朝着碾压进来的空地蹿出几步,将林道长那边贴靠在门洞边缘,挂起倒挡又撞进了行尸堆。 前排蜂拥而来的行尸被甩进车斗,嘶吼着扑向前边的车厢,试图用爪牙和铁皮进行一番较量,车底尸骨过多,车身兀的倾斜了一瞬,林道长那边和墙壁错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行尸顺势探下脑袋猛地钻进了车厢! 林道长吓了一跳,手里的锯刃挥舞几下竟然没有削掉行尸脑袋,急忙惨叫着‘救命救命’发出了紧急讯号。宋酒只得再次扭转方向盘,碾过车底血垢,车身一晃,狠狠蹭上了青石砖墙。 那行尸胸腹间被卡在车框和墙壁之间,随着车身急速倒行,缝隙间发出一阵摩擦之声,整个身子被夹了两段,一颗枯槁的死人头挂着半个身子滚进车厢,掉落在林道长裤裆之间。 林道长从上车开始就没有停止尖叫,方才摩擦行尸迸溅出的血浆喷了满脸,还以为行尸已经碾碎,没曾想一颗死人头突然出现在胯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锋钢锯刃也不用了,抬手捧起那颗鲜血淋漓且口齿张合不停的死人那袋摁在了飞速倒退的墙壁上。 宋酒已然顾不得他这边的情况,皮卡卯足马力顶开一条血路,总算倒出了门洞,后视镜里看到了林道长所说的售票亭,于是猛打方向盘,借着急刹震开车斗后的行尸,一把解开了安全带。 “上!” 林道长嗷嗷怪叫着,手里还捧着在墙壁上磨成一半的头壳,抬眼看到楼梯就在咫尺,总算没有继续掉链子,扔掉血淋呼啦的脑袋,探手抓住铁栏,手臂用力,‘蹭’的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完美落地。跟在后边的宋酒眼珠子差点喷出眼眶,返身挥刀砍飞几只手臂,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落到了地面。 林道长眼疾手快帮他斩断几个探进栅栏的枯手,一把拉起宋酒跑上了楼梯。 “有两下子啊?”宋酒摸了把脸上的血珠,边跑边乐。 “笑你妈!我真想掐死你!”林道长此刻俨然化身燕赤霞,血染道袍,须发猎猎,活生生的暴力喋血道士。 宋酒脚步不停,正要再问,余光却瞟到高墙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急忙加快速度飞奔上去:“被发现了,你四个,我三个!” 被甩在后边的林道长破口大骂:“妈的不是我三个吗!” …… 环岛西北方向,慈恩陵园。 一辆风驰电掣的山地车冲进洞开的铁门,一路甩起泥点无数,憋着一股赶超环法的劲头飞速驶入,穿过坑坑洼洼的鹅卵石路面,径直拐进了一片石碑林立的墓园。 ‘咣当’一声,骑车人随手甩掉自行车,三两步跑向最靠里一处角落,果然看到了席地而坐的明俊伟。 “明哥,西门破了!” 明俊伟缓缓转过头,面色有些潮红,皱眉问道:“朱雀门?” “对,瑶瑶呢?”研究生擦了擦汗水,瞟了眼明俊伟对面的青灰石碑。 “瑶瑶在城外。”明俊伟急忙站起身,道:“小魏呢?” “小魏还在楼上,我先回来报信的。”研究生喘了口气,道:“环岛我回去了一趟,已经跟路茜和一诺交代过了,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明俊伟应了一声,弯腰拾起剩下的半瓶酒,缓缓倾倒在石碑之上,又点了根烟扎进香炉。 “走吧。” act69:一座城池(下) act69:一座城池(下) 城郊,草莓采摘园。 三台重型越野依次驶入,调转车头正对着铁门停下,头车车门大开,一身戎装的金发洋妞跳下车,面无表情,冷眼含霜。 高阳挺直了身子,丢掉烟蒂走了过去,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高阳。” “caroline。”金发洋妞并没有同他握手,皱着眉头将荒废的草莓园打量一番,语气有些不悦:“就是这里?” 高阳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调整了一下情绪,解释道:“对,这里是我能找到最符合你要求的地方了。”看到洋妞面色犹疑,高阳挥手示意后边的饥荒鬼们闪开,指着一排倒塌大棚道:“这里面积足够大,土质适合种植,大棚骨架都还在,重新搭建花不了太久时间。另外,围墙可以加盖,住房也能按照最低标准修建,园子里有蓄水池,引水管道我检查过,更换一个新的水泵就能用,当然还得你们提供两台柴油发电机。这里远离城中心,你们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四周都是树林,很少有行尸过来,就算有,也进不来。” “可是这里距离主路太远,幸存者会绕过可以提供保护的城墙来这里吗?”洋妞蹲下身捻了把湿土,询问道:“而且你的人太少,无法维持这座园地运转。” “城墙不用担心。”高阳似乎早有对策,自信道:“今天之后,城墙不会再是保障……至于人口基数,你不是说可以转移一批人员吗?” caroline脸色有些不好看,沉默了一阵,道:“出了些变故,人员暂时不能提供。你需要的发电机、水泵都没问题,我可以额外支援一批武器……城墙内什么情况?” “我打开了城门,放进去一批行尸。”高阳冷笑一声,道:“如果不出意外,往后几天会有一群人主动来求我提供庇护。” 金发洋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车旁跟一个高大白人交流了几句,回头跟高阳招了招手。 高阳眼中有过那么一丝犹豫,不过只一瞬便消失不见,深吸口气走了过去。 “还有什么想问的?”洋妞从车里取出一个长形盒具,输入密码将其打开,取出一支类似手枪的东西,拧下头部旋帽,轻拨侧边推拉杆,推出一支小指粗细的晶莹管状物,内里天蓝色的液体煞是好看,末端细长的针头反射出点点寒光。 “会有什么不良反应?”高阳虽然极力克制,但语调中轻微的颤音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 洋妞撇嘴一笑,道:“眩晕、呕吐,不会持续很久。” “冬天呢?” “入冬之前会有人来接你。” “明白了。”高阳缓缓吐气,卷起袖子露出了龙飞凤舞的手臂。 “自己刺的?”金发洋妞略带几分欣赏,两条九爪蟠龙栩栩如生,龙身盘旋双臂,狰狞龙首正好停在虎口处,随着手部动作,龙首仿佛活过来一般张合不停。 “我的人,他手艺不错。”高阳朝身后努努嘴,借由聊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目光却好似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眼睁睁看着细长针头刺入静脉,天蓝色的液体缓缓推注进去,周围血管出现了短暂的曲张。 金发洋妞拔出针头,给他摁上药棉,转身跟车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七八个身着战术背心,脸上扣着墨镜的彪形大汉依次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我需要你派几个熟悉地形的人,我要进城。”金发洋妞从腰后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伯莱塔,检查了下弹夹,道:“最近几天有没有陌生的人进入这里?” 高阳刚想说没有,猛地想起老五刚才提到的那茬,于是迟疑了一下,回道:“好像有。” caroline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很好,带我去,现在。” …… 尽管冷漠男一直叫嚣着宋酒不足为惧,但当他看到宋大官人浴血提刀而上时,身体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本能反应——撒腿就跑。 冷漠男本来以为洛宇救走了三女,宋酒应该无心再来找他麻烦,谁知洛宇那边走了不到半小时,宋酒这厮居然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出现了。他自己倒是有两下子,曾经在营地还和宋酒交过手,可惜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宋酒虽然被他踢了个跟头,但自己大腿的刀伤至今未愈。 “抄家伙!”冷漠男大步冲进城楼吆喝了一声,担心被紧随其后的宋酒堵在门里,于是拾起匕首又折返出去,绕着城楼跑了一圈,躲在雉堞之后暗暗观察着爬梯那边。 六个民兵被他突然的喊叫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行尸冲上了城墙,提着刀跑出门却发现城墙上依旧空寂,没等反应,却见爬梯那边蹿上一个熟悉的人影,二话不说便是一记飞刀甩了过来。 “我操!” 民兵们大骇,急忙化作鸟兽散,躲开了毫无准头的飞刀,左看右看却没见到冷漠男的身影。 宋酒一击不中也不停步,撩起衣角再次抽出一柄锋刃,边跑边骂:“没卵蛋的玩意儿,给我出来!” 民兵们面面相觑,眼瞅着宋酒疾步而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藏身在城楼另一边的冷漠男突然跳了出来,大喊道:“砍死他!” 一众民兵如梦初醒,鼓起勇气冲向迎面而来的宋酒,而宋大官人听到冷漠男的叫声后,却是急急一个刹车,再次扬手将锯刃甩向民兵,调头直奔冷漠男而去。冷漠男暗骂一声,毫无风度的调头就跑,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艾菲她们不在我这里!!” 宋酒哪管许多,健步如飞撵上冷漠男,飞起一脚踹在他后心,当即给踢翻在地,就地滚了几个葫芦。 冷漠男手忙脚乱爬起身,一边后退一边叫道:“洛宇已经把她们带走了,咱们没必要这样!” 宋酒并不答话,‘嘎嘣嘎嘣’捏着指节,走近几步一把扯住了冷漠男的衣领,脚下一个绊子便给放倒在地。 “就你这操性,谁给你勇气和我叫板的?”宋酒也是气乐了,揪着这厮头发摁倒了雉堞间,骂道:“我饶了你几次?你就那么想死?” “九哥,九哥我服了行吗,我服你了!”冷漠男这一瞬间彻底放弃了抵抗,虽然几秒前心底还在燃着熊熊怒火,这会儿却骤然土崩瓦解,面对宋酒的狞笑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力量。 几个民兵刚刚撵了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高高扬起的砍刀又悻悻放了下去,而此时,坠在后边的林道长也喘着粗气爬了上来,一身道袍满是血污,拉风到了极点。 “诶?搞定了?”老林咧嘴乐了,扭头看了眼城墙下边,弯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气道:“一会儿怎么走啊!” “老林,你去城楼里看看梦凡她们在不在。”宋酒头也不回嚷了一句,瞅着冷漠男的怂样,顿时也失去了揍他的*,一把将其搡开,指着几个愣在原处的民兵破口大骂:“一帮傻逼。” 民兵们面红耳赤,明明都比宋酒大出几岁,却没一人敢还口,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惭愧。 “造反倒是造出点儿名堂啊!想分家老实点儿说不行?非跟这傻逼背后捅刀子?都活腻歪了!?” “……” “里边儿没人,只有我的东西。”林道长晃晃悠悠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包干脆面狠劲摇了摇,仰头倒了一嘴。 “姑娘们呢?”宋酒拧着眉毛走近几个民兵。 “走,走了。”民兵甲避开他的目光。 “跟谁走了?”宋酒追问道。 “洛…洛宇。”民兵乙小声回道。 “可以啊,七个都没干过一个。”林道长满嘴调料渣,腋下夹着锋钢锯刃踱了过来,问道:“你们咋不反抗呢?” 几个民兵用看傻逼的眼神瞅着林道长,嘴里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转向垛墙那边。 “哦!”林道长恍然大悟,摆手道:“没别人了,就我俩。” 这次轮到宋酒傻眼了,愣愣地看向老林,喃喃道:“你他妈内奸啊?” “砍他!”后边的冷漠男一下又来了精神,手脚并用先远离了宋酒,扑向爬梯那边一瞅,果然车里再没人下来,已经被行尸彻底淹没。 “闪!”宋酒急忙错身躲开劈来的刀锋,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劈手扯过一条递来的手臂,朝着其腋下一拳捶了过去,顺手夺过匕首攮进了民兵甲的心口。 民兵甲似乎没有想到宋酒真的会痛下杀手,表情还保持着惊疑,然而其他民兵并没有看到,只以为膀大腰圆的民兵甲控制住了宋酒,于是短匕砍刀一股脑砍了过来,倒把林道长给晾在了一边。 宋酒拔出匕首,一把将尸体推向民兵的刀锋,偏头看到冷漠男朝着钻进城楼,急忙道:“揪住他!” 林道长犹豫了一下,甩手丢掉垃圾袋,佝偻的身体忽然抻展,飞起一脚踢中一个民兵的手腕,将对方手里的砍刀踮飞出去,肩膀一晃,腋下夹着的锋钢锯刃甩出,右手精准接住刀柄,收腿的同时刀锋掠过一个扇面,给后背朝他的几个民兵身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豁口。 民兵后背吃痛,手上动作同时慢了几分,正面闪躲的宋酒趁势一个赖驴打滚扑出一段距离,正要返身扑上,却看后边的林道长踏上雉堞一个凌空翻身,刀锋甩出条血箭的瞬间稳健落地,横刀挡在了宋酒的面前。 “你去追那个。”林道长腰杆笔挺,一身染血道袍被风吹得衣袂翻飞,锋钢锯刃斜指地面,刀尖血珠于焉坠落。 act70:狭路相逢 act70:狭路相逢 女人笑了笑,粉唇轻启:“宋瑶。” 她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同她眼中的沉静安宁一般,那是波澜之后才会出现的沧桑,与她的样貌那么不和谐,却又让人无法挑剔。 洛宇注意到梦凡有那么一刹的错愕,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以及一些其他说不明白的意味,不过她掩饰的很好,而且女人说完话便转身离去,所以并未注意到梦凡的反应。洛宇有些好奇,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梦凡嘟嘴思忖一阵,轻轻摇了摇头,用嘴型回道:“等会儿说。” 洛宇没有再问,梦凡前后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再加上女人的自报家门,洛宇不禁也起了些猜疑,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敏感。“宋”不算大姓,但也不罕见,宋酒并没有跟她提过自己的过往,所以饶是洛宇有些猜疑,也不能无端联想。 许艾菲和粉刺妹忙于驱散身上的臭气,没有注意到前边两人的眼神交流,跟着走了一段儿路,粉刺妹忍不住问道:“宋…宋小姐,请问还要走多远啊?” “别急。”宋瑶轻声回了一句,带着四个姑娘跨过一条行将倒塌的天桥,从腰间挎包掏出个无线对讲,摁了摁,里边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 宋瑶皱了皱弯眉,手搭凉棚望着一个方向,轻声念叨了句什么,然后回头问道:“能杀行尸吗?” 洛宇点了点头,看看身边三个战斗力负五渣,抱歉道:“她们不是战斗人员。” “哦。”宋瑶垂首想了想,又道:“那跑快一点,跟上。” 洛宇估摸着前边的路不太好走,于是抽出锋钢锯刃攥在手里,另外取了短匕交给粉刺妹,嘱咐梦凡和艾菲跟在中间,自己坠到队尾准备应付变故。 宋瑶瞥了眼洛宇手里还在往下滴水的猎枪,问道:“你的枪还能用吗?” 洛宇无奈的耸了耸肩,能不能用不好说,关键没子弹了。 “拿着这个,弹夹是满的。”宋瑶关上手枪保险丢给了洛宇,叮嘱道:“不要被行尸拖住。” 洛宇也没客气,掂了掂分量,对这个女人更是好奇。 之后的一段路程比较乏味,从天桥下去之后,宋瑶选择了一条比较拥堵的路段,从街道左右林立的破败商铺可以看出,这里从前应该是繁华主干道,整条长街堵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车辆,豪车有之,电动也不少,前边一段排列还较为整齐,两百米后便出现了乱向,或许是后边的车流发现前边路不通,于是试图调转方向,然而身后也挤成了一坨,根本进退两难。弃车虽多,尸体却比较少见,洞开的车门里大多有着发黑的血迹,车主们逃离时遗落的背包鞋子到处都是,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依旧能从中看到那时兵荒马乱的画面。 宋瑶轻车熟路,身子在车流中快速穿梭,迅速而不失警惕,跑出一段距离就会停下等待片刻,看她侧耳眯眼的样子,似乎是在倾听动静。洛宇自问警觉性不差,每当宋瑶停下时,她也会习惯性的去聆听周围声响,不过收效甚微,并不能察觉到行尸的踪迹。 宋瑶不说,洛宇也不好发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她判断路况。 大约又走了十多分钟,宋瑶兜里的对讲机忽然嘈杂了起来,里边有断断续续的男声在呼叫宋瑶的名字。 电流噪音不算大,不过在这死寂街道还是有些刺耳,宋瑶急忙掏出对讲凑到嘴边,回应道:“我是宋瑶,小魏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寻找信号比较好的地方,过了一阵,回道:“我靠近东门了,你还在城外吗?” “对,西门沦陷了,我打算从东门进去,那边情况怎么样?”宋瑶问道。 “暂时安全,你还要多久?” “二十分钟。” “好,我帮你盯着,保持联络。” 宋瑶定了定神,也不解释,继续带领娘子军在车流中快速潜行。途中遭遇到一小波行尸,洛宇本以为会避其锋芒,没想到宋瑶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等洛宇急急赶去支援时,地上只留下一堆残肢断臂。 “她好厉害。”梦凡凑到洛宇耳边,小声道:“都不带躲的。” 洛宇没看到她砍杀的英姿,所以没法理解梦凡的“不带躲”是什么意思,行尸有七八个,按照自己的身手来看,似乎做不到如此迅速。 东门很快出现在几人的视野当中,和之前逃离的朱雀门差不多,一样的青灰砖墙,一样的古朴城楼。唯一不同的是,这边没有拱桥,臭气熏天的护城河从街道下穿行而过,丁字路口宽阔、空旷,仿佛所有的车辆都挤进了身后那条长街。 城门是闭着的,左右岗亭边长满杂草,正对着城门的街角是一片废墟,还有几辆烧成空壳的汽车架子。 宋瑶保持静默跑过路口,让洛宇几人在城墙下稍等片刻,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进偌大城门,探手上去摁了摁,旋即脸色一变,急忙将几人喊了过来。 “帮我。”宋瑶话不多,两手搭在一扇城门之上,做了个推的动作。 洛宇几人面面相觑,这一扇大门得有个几百公斤吧??犹疑归犹疑,动作倒是没有慢下来,五人合力一处使劲向前发力,厚重城门颤了颤,竟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宋瑶招呼了一声,几人鱼贯钻进门后,不用宋瑶多说,主动抬起了沉重的门闩,重新将这座坚实堡垒封闭了起来。 “这门是你们控制着吗?”洛宇见她脸色越发凝重,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现在出了点问题。”宋瑶回了一句,眼神掠过几人,停在了梦凡脸上,眨眨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啊…”梦凡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没关系,有问题就直说。”宋瑶弯了弯嘴角,浅笑道:“这一路你总盯着我看,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人?” 梦凡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蹙眉道:“是有点…” “希望不是你讨厌的人。”宋瑶轻声笑笑,招呼几人走出门洞,一边取出对讲,一边道:“我知道你们有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等回去,行吗?” 洛宇几人倒是无所谓,实际上她们并没有什么问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碰到一些陌生的幸存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唯独梦凡眼中异色愈发强烈,似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两步问道:“你有弟弟吗?” 宋瑶脸色一滞,眉眼间神色变幻,盯住了梦凡。 ‘滋滋…’ 梦凡正要继续发问,宋瑶兜里的对讲机再次发声。 “瑶瑶,你进城了吗?!”对面声音很急。 “刚进来,怎么了?”宋瑶回了一句,目光依旧停留在梦凡身上。 “快离开,有几辆车朝着东门开过来了!” “车?城门我已经关上了。” “对方有重火力,快离开!!” 宋瑶脸色剧变,顾不得询问梦凡,急忙招呼四女跑路,刚刚冲出门洞,身后突兀的传来爆炸巨响,‘轰隆’一声剧震,紧闭的城门被一股磅礴力量撞开,碎裂的木屑漫天纷飞,气浪卷着灰土如长龙轰然喷涌!宋瑶几人被强烈的冲击破掀翻在地,没等站起身,还未散尽的浓烟后便响起一阵发动机轰鸣之声。 “跑。”宋瑶一把拉起梦凡,指了个方向便疾冲而去,拿起对讲喊道:“指路!” “向西,城建局门前留着车。”对面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顿了顿又道:“我正往那边去。” “收到。”说完收起对讲,带着四人转过一条小巷开始大步飞奔。 跟在后边的洛宇几人更是惊愕,一方面是突如其来的爆炸,另一方面则是梦凡莫名其妙的问话。 许艾菲和粉刺妹对宋酒不甚了解,但洛宇跟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听梦凡那么一问,也是好奇的紧,边跑边问:“九哥有姐姐吗?” “有。”梦凡脸色潮红,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跑的,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宋瑶疾奔的背影,笃定道:“你说姐弟重逢,九哥会不会哭?” “我从没听他说过这件事。”洛宇表情有些奇怪,自动屏蔽了梦凡的胡思乱想,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他都没跟我说过。” “少来啦,你也从来没有问过吧!”梦凡扑哧一笑,道:“我缠了他几个月才跟我讲的,你俩都是闷葫芦,不知道怪谁!” “你确定吗?”洛宇没好气的蹬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这么巧吗?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臭水沟啊。”梦凡一脸的理所应当,道:“你不觉得她和九哥模样很像吗?” “没觉得。”洛宇摇了摇头,转过脸问艾菲二人:“你们觉得九哥和她像吗?” 许艾菲和粉刺妹对视一眼,齐齐晃了晃脑袋。 梦凡送给仨人一个颇具难度的妩媚白眼儿,撇嘴道:“刚才她的反应你们都看到咯,*不离十!” “这边!”跑在前边的宋瑶哪里有功夫听身后的八卦,火速抵达城建局,左右看了一圈,试探着拉开了一辆银灰捷达的车门,探头一瞅,果然看到了插在上边的钥匙。 “上车。”宋瑶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待洛宇几人上车,又摁亮了对讲:“小魏,我到了,你在哪?” “我看到你们了,那些人在你对面那条街后边,你现在出来会迎面碰到,等一会儿,等我消息。“ “对方目标是哪里?”宋瑶蹙眉问道。 “看方向……像是环岛。”对面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小熊半小时前刚回去,茜茜那边应该做好准备了。” “我去引开他们。”宋瑶回道。 “别,他们有四辆车,不像是高阳那伙儿人。”对面急忙阻止道:“你拦不住的。” “谁要拦了。”宋瑶侧脸绽出个狡黠的笑容,问道:“从这里去西门的路顺畅吗?” 对面楞了一下,旋即笑道:“明白,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什么情况?”洛宇前后也算听出点儿意思,瞅宋瑶这架势像是要去阻击入侵的人,看看自己这边的武装力量,洛宇不免有些担忧。 “别担心,坐稳了。”宋瑶驶出路口,扣上安全带两眼盯着后视镜,又跟洛宇要回了手枪,淡淡道:“小姑娘,你继续说。” 坐在后边的梦凡一怔,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直接道:“你弟弟是叫宋酒吗?酒鬼的酒!” 街尾喧嚣声起,发动机轰鸣由远及近,不过眨眼之间,一辆土黄色jeep冲出烟尘,出现在后视镜中。 宋瑶轻咬下唇,探出车窗连开数枪,‘砰砰’火光闪动,当先jeep前挡风应声而碎,轮胎和路面发出一阵刺耳摩擦。宋瑶急忙坐回车厢,松开油门猛加油,车身兀地蹿了出去!与此同时,后车队展开了反击,捷达车尾连声爆鸣,火星密集炸开,三个姑娘失声尖叫,急忙抱头矮下身子。 宋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光,手下动作不停,破烂捷达在她手上竟开出几分拉力赛的气势,姑娘眼神凌厉,嘴角牵起笑意,问道:“你们都是我弟媳?!” act71:速度与那啥 act71:速度与那啥 废柴道长摇身一变成了铁血战士,前后反差简直不要太大,别说对面民兵没反应过来,就连宋酒都有些蒙圈。 宋酒咽下满腹疑问,把剩下的民兵交给了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的假道士,自己绕过城楼追了进去,抬眼便看到冷漠男扭着屁股从楼梯边消失不见。 老实说,宋酒满腔邪火其实在冲击城楼的时候就撒的差不多了,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冷漠男这厮三番四次搅混水,但眼下其实没什么必要跟他死磕。毕竟彼此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手,宋酒也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梦凡已经被洛宇救走了,遗失的物资都在这儿,脚下群尸过境,理智来看,现在应该想办法离开城墙,而不是围着城楼打转儿。 不过转念一想,越是这种看着翻不起浪花的角色,有时候越容易在关键时刻捅刀子,宋酒已经放过他两次,可他并没有感恩的意思,反而毅然选择了第三次使坏。所以,宋酒还是决定解决掉隐患,省得未来因他再生事端,真出点儿什么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侯雄,你出来,我不打你,咱们谈谈。”宋酒没有贸然追上去,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种粗浅道理宋酒不会不知道。城楼只有一个进门,冷漠男选择上楼应该不是打算跳窗,宋酒不知道他有没有火器,脑子一热冲上去,万一挨个枪子儿可就阴沟里翻船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二楼传来冷漠男的喊话。 “你刚才不是要谈吗?”宋酒耐着性子踱步到楼梯死角位置,喊道:“说真的,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干嘛非要跟我作对?” “我他妈就是看你不爽,不行吗?” “可以啊。” “……” 宋酒压着脚步上了几阶,听到里边窸窣有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于是又道:“你是不是喜欢艾菲?” “干你屁事!”冷漠男面对宋酒似乎一直处于暴躁状态,尤其提及许艾菲,那简直就是夺妻之恨了。 “我和艾菲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如果因为艾菲就迁怒我,那大可不必。”宋酒继续说着,探脚踩了踩木阶,确定不会发出声响,于是抬腿迈了上去,见冷漠男没有回答的意思,宋酒又道:“那咱们不提艾菲,说说咱俩的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冷漠男很是强硬,一口回绝了谈判。 “你他妈想得美!”宋酒扑哧一口笑,被冷漠男昏头的叫嚣给气乐了,隐约听到上边似有水花声响,皱眉嗅了嗅,脸色旋即变了。 “你试试看啊?我就在这儿,有种上来杀我啊!”冷漠男嘲讽技能满格,骂声中带着几许疯狂之意。 宋酒停下了脚步,看到一串湿痕从楼梯口蔓延而下,顺着木制楼板渗了下去。 “来啊!你不是一直很牛逼吗?老子就绑你的姘头了,你不服?告诉你,老子不光绑了她,还叫一票兄弟轮流上她!哈哈哈,怪不得你那么惦记她,滋味确实很不错!”冷漠男继续叫嚣,有意想要激怒宋酒,见他不答话,更是志得意满的叫骂:“你手下那帮人都是用那小*换来的吧?你他妈真够仗义的,自己的女人都能舍出去,老子真看不起你!” 宋酒仍然不答话,对他刻意的嘲讽置若罔闻,正小心的往后退着,忽然听到楼下响动,扭头一看,却是血染红袍的林道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咋个情况?”老林长袖一挥,抹掉脸上的血迹,急赤白脸准备上楼支援宋酒。 宋酒大急,使眼色做手势后者完全无视,眼看他要踏上台阶,急忙喊道:“别上来!” 林道长一愣,一条腿抬在了半空,没等问话,忽然听到二楼一声爆燃轰响,炽烈火光瞬间照亮漆黑楼顶,一道火龙吞噬空气翻卷而来,磅礴热浪眨眼便喷出楼门!宋酒喊话瞬间便发觉不妙,再想对策为时已晚,听到一声火柴擦响,急忙翻身从楼梯边一跃而下,正好和喷吐而出的火浪撞在一处! 只听木制楼板‘咔嚓’碎响,未等林道长反应过来,整个猛然下陷,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林道长在紧要关头退避至角落护住了要害部位,只看到宋酒从火浪中坠落地板,接着烟尘四起,破碎倒塌声伴着喷薄火光从天而降,一蓬浓烟拔地而起,彻底迷了林道长的眼睛。 “咳咳咳……”林道长被烟尘呛得咳嗽不停,一根横梁当头坠落,险之又险的卡在角落夹缝,挡住了头顶散落的楼板,正好给他辟出一方安身空间。 老林揉了揉眼睛向外看去,倒塌激起的烟尘还未散去,昏昏沉沉间只有缭绕的火光四处舔噬,那截楼梯只剩下一半还在悬在空中,宋酒坠落的地方已经被塌陷的楼板房梁掩埋。 “宋酒?!”老林急忙从废墟间挤了出去,卷起袖子将燎着裤腿的火苗拍灭,连滚带爬扑向那堆高高坟起的横梁楼板,左看右看竟是无从下手。 楼板倒塌没能阻止火势蔓延,城楼只剩下一座空壳,二层那边的墙壁上蹭蹭飞蹿着火苗,穹顶破了个大洞,瓦片簌簌直落,隐隐有全盘坍塌的架势。这城楼本就年久失修,加之建筑主体都是木头,冷漠男这一把火放的邪乎,火烧了起来,楼板也同时塌陷,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林道长此刻也顾不得罪魁祸首,手忙脚乱扒开几扇满是木刺的楼板,试图找到被火浪撞飞的宋酒,猛然觉得耳边一阵风声,急忙错身躲开,袖子一抡抽了过去。 ‘咣!’ 林道长一巴掌打在了半根木梁之上,疼得差点掉出眼泪,那只是一根坠落的木头,无缘无故挨了他一记手刀。 “宋酒?!”林道长抬头看了眼墙壁,翻腾的火苗很快连成一片,滚滚浓烟和灰尘混作一块,呛得根本睁不开眼。 “老林!快出去!” 浓烟中突然扑出个人影,宋酒满脸烟灰拦腰扑开假道士,头顶再次传来风声,一大片青石砖瓦从天而降,摔了个满盘稀碎。 “你没死啊!”老林惊喜不已,扯着他遁出城楼,靠在雉堞旁大口喘息。 “差点。”宋酒捂着肋间一阵咳嗽,头发被燎掉一片,满脸都是黑灰,只有瞳仁和牙齿雪白。 “受伤了?”林道长这会儿也看不出他脸色如何,见他捂着肋间咳嗽不停,皱眉道:“里边伤到了?” “不知道,可能摔着了。”宋酒摆摆手示意不碍事,看了眼浓烟四起的城楼,问道:“那家伙呢?” “不知道啊,死了吧?”林道长茫然四顾,喃喃道:“二楼最先塌的。” “那几个民兵呢?”宋酒又问。 “哦哦哦!”林道长猛地想起这茬,当即不再管战友,急忙跑到城楼另一边,将几个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的民兵扯出了城楼范围,丢在了城墙一边。 宋酒佝偻着身子凑过去瞅了眼,讶异道:“没死?” “当然没有。”老林翻了翻白眼儿,气道:“我又不是屠夫!” “走吧。”宋酒扶着垛墙喘了半天,看着被风助涨的火势,不由有些心悸。还真不能小瞧任何人,冷漠男这手同归于尽玩得够狠,可惜玩脱儿了,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你俩到底有啥仇?”林道长扶着宋酒走过城墙,回望彻底倒塌的城楼,忍不住问道:“至于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宋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城下行尸仍然未曾散去,开进来的皮卡是指望不上了。 林道长也是一脸愁苦,左看右看寻不得良方,只好把问题丢给了宋酒:“怎么下去?” “怎么上来就怎么下去。”宋酒吸了口气,觉得肋间痛感渐弱,于是又绕回了爬梯那边。 尸群绝大多数涌向了城内,而被他们开车冲击吸引的行尸仍然没有散尽,再加上头顶着了火,更有不少钻进大街小巷的行尸蹒跚赶来。折腾了一白天,这会天色也有些黯淡了,如果要突围,现在显然是最佳时刻。 “我真的砍不了这么多行尸。”老林脸色垮了下来。 “还跟我装?”宋酒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楼梯下边的空档,道:“不下去,从这里溜。” “太高了吧!”林道长连连摆手,道:“下边也没有缓冲物,十多米呢好吗?” “那就爬城墙,总之不能在这里过夜。” …… 宋瑶一句俏皮话没能引来回应,后边枪声大作,小捷达成功吸引了仇恨,同时也将自己置身在了极度危险之中。原本直线行驶的捷达小车这会儿彻底走起了s路线,左扭右扭且速度不减,几次都好像要撞向街边店铺,都被宋瑶勉力给扯了回来。 好在街道并不宽阔,追击的车队无法全数散开,只能由头车不遗余力的开枪打击,宋瑶本来还担心对方用开城门的家伙对付她,等了半天却没见动作,想来大杀器应该也只是一招鲜,没法重复利用。 “弟媳,枪法怎么样?”宋瑶忙乱中也没忘记几个同车姑娘,梦凡带来的消息过于震撼,以至于早已对任何事都麻木的她,在那一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是老天大发慈悲了吗?带走了他,又送来了他? 抱头躲避枪子儿的四个姑娘俱是一愣,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该由谁来回话,梦凡还是机敏,打架不在行,心思却活泛,急忙把洛宇给卖了出去:“洛姐,喊你的!” 情势紧急,洛宇顾不得和她耍嘴,四个人中确实也又只有她能用枪,于是坐起身道:“勉强,要怎么做?” “把后车轮胎打爆。”宋瑶抿嘴一笑,把手枪扔给了她,同时略带些诧异问道:“蛮和谐啊?你是老大?” “……”洛宇权当没听见后边一句话,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好,然后猛地打开车门探出了半个身子。 宋瑶脸上笑意犹在,眼神却恢复了沉静,在洛宇开门的一瞬摆正车头,同时缓缓降低了车速,疾声道:“开枪!” 洛宇尽力稳住身体,‘砰砰’两枪开了出去,高度移动的车身极不稳定,两颗子弹只有一颗打中了保险杠,另一颗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回来!”宋瑶从后视镜看到对方也从车窗里探出了身体,急忙出声提醒,一脚油门踩到底,又把速度提了上来,和紧咬住尾巴的jeep拉开了一段距离。 “弟媳平时不用枪?”宋瑶探手将洛宇拽了起来,躲闪障碍物的时候还不忘跟几个姑娘调笑。 “我…我不是。”洛宇无力的辩解了一句,心想真不愧是姐弟俩,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正准备再找机会补枪,余光猛地捕捉到一团耀眼光芒,定睛一看,惊讶道:“怎么烧起来了?” 宋瑶刚才就注意到了火舌翻卷的城楼,捷达开在辅路,和城墙隔着一条街,这个距离已经可以看到涌入的大量行尸。 “姐!前边有行尸!”梦凡嘴甜,才不管有没有误会,张嘴就套上了近乎。 宋瑶被她一声“姐”喊得有些恍惚,虽然没说话,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瞅了眼后边的jeep,眼瞅着就要冲进尸群,急忙踩下刹车猛摆方向盘,破旧捷达喷着尾烟在地面拖出一道扇形车辙,荡开扑近行尸的同时摆尾调转了方向。 而后边那辆jeep则是速度不减的扎进了尸群,当即撞起一蓬血雾,残肢断臂漫天乱飞。 后座的三个姑娘没有系安全带,险些被甩出了车厢,没等坐稳,却看宋瑶又发动了车子,朝着后边撵来的越野虚晃一枪,屁股一扭钻进了一条巷道。 “姐姐姐!!死路!”梦凡一眼看到巷道尽头被一堆建材堵得严严实实,急忙出声提醒。 “下车,跑!”宋瑶急刹停下捷达,夺过手枪下车率先开火,火光连闪,追进来的越野轮胎‘噗嗤’一声被子弹击穿,轮毂咣咣在地面砸起一串火星,车头一歪,蹭上了水泥墙壁。 洛宇四人先后下车,听从宋瑶的吩咐爬上摞成一堆的建材管道,宋瑶也不敢怠慢,打空子弹追了上去。 这边五人刚刚翻过管道,身后便是一连串密集枪声,子弹击打在镀锌钢管之上迸发出耀眼火星,声势十足,杀气凛冽。 “小魏!能看到我吗!”宋瑶带着几个姑娘急急跑出一段,举着对讲机喊道。 “跑出巷子!明大哥过来了!”对面回道。 宋瑶心中一定,眼看追兵就要露头,急忙招呼一群弟媳妇逃命,好在巷道并非直来直去,之中杂物障碍也不少,虽然拖慢奔跑速度,但起码能够勉强作为掩体。眼看五人将要冲出巷道,宋瑶的对讲机突然又滋滋响了起来。 “别出去!!不是明大哥!!” 宋瑶陡然一惊,一把扯回已经迈出一条腿的梦凡,几乎同一时间,之前那辆冲进尸群的jeep从巷道口飞驰而过,飞溅起的污水扑了几人一头一脸。 这头堵截的堪堪躲过,宋瑶正打算折返力拼后边的追兵,不料梦凡却是箭步追出巷道,满脸激动,朝着开过去的jeep挥手疾呼:“九哥!这里!!” act72:天堂口(上) act72:天堂口(上) 临近黄昏,街道上斜斜拉扯着许多影子,偌大空城,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燃烧的城楼宛如烽火狼烟,北风忘情呼啸,伴着声声枪鸣撕破沉寂,尽显肃杀。 明俊伟脸色潮红,独眼中闪烁着凌厉的精光,登高望远,将西门那边的兵荒马乱尽收眼底。 “联系到了吗?”明俊伟探手从耳边取下半支香烟叼在嘴里,背着风点燃,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徐徐吐出一道青烟。 “还没,距离太远。”研究生小熊来回调试着对讲机信号,急切的等待对面可以传来回话,然而摆弄了半天,除了电流杂音再无其他。 “那就再近一些。”明俊伟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扣好眼罩,顺着扶梯滑了下去。 楼下一众民兵面无表情地的看着他,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茜茜,你那边怎么样?”明俊伟双手卷成喇叭花,朝着街对面小楼顶上喊了一声。 片刻后,路茜从楼顶太阳能热水器后边钻了出来,回道:“没信号!” “你和一诺带人过去吸引行尸,不要和那些人正面接触。”明俊伟清点了人头,挑了七八个壮硕小伙儿,又道:“我和小熊从反方向绕,继续呼叫他俩,有消息立马回撤。” 路茜应了一声,从楼梯跑了下来,带着包括刘焱在内的二十余人朝着西门方向疾步而去。 “那边儿开着车呢,咱两头碰不到一起怎么办?”研究生面有忧色,摘下眼镜揣进怀里,正色道:“而且高阳他们哪来那么多枪?” “他?他有个屁的枪。”明俊伟冷哼一声,牙齿磨得嘎吱作响,骂道:“怕啥来啥,又是那些人。” 研究生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皱眉道:“那咱们可没什么优势啊,行尸就挺麻烦了。” “没有优势那就想办法创造优势。”独眼大侠屈指弹飞烟蒂,迎着凛冽风声,冷笑道:“他以为拆了城门咱们就会乱成一团任人宰割,哼,恐怕他要失望了。” “高阳好对付,关键那些人怎么搞?”研究生紧跟在他身侧,听着几条街外时有时无的枪声,愁眉仍旧不展。 “往死里搞。”明俊伟咧嘴一笑,挥手示意众人跟上,从兜里摸出串钥匙挑挑拣拣选出一把,快步穿过野草横生的绿化带,打开了一道铁闸门。 研究生面露喜色,看着‘消防支队’的门牌,一下来了精神,激动道:“这大杀器还能动弹?” “必须的,不留点儿底牌怎么混?”明俊伟笑眯眯的推开大门,指着里边红白两色的停车房,道:“我是懒得再往远处跑,不然再整几台工程车,谁敢跟咱呲牙。” “杀鸡焉用牛刀。”研究生摇头晃脑拽了句文,带着一众难掩激动神色的民兵冲向两台消防水车。 …… 明俊伟那边有大杀器代步,而路茜这边却只能依靠两条腿前进,她们并没有隐藏技能,只能依仗人数优势去分割涌入城内的尸群。 刘焱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队伍前进,路茜和一诺停步讨论时也不参与,只是静静地听着,完全听从两个姑娘的指示。 城市巷道纵横交错,尽管少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但二线城市的建筑密集程度依然摆在那里,好在路茜两人轻车熟路,基本没有在中途耽误什么功夫。二十分钟左右,一行人安全抵达一处废楼,隔着巷道间鳞次栉比的顶篷屋檐,已经可以看清城楼那边的滚滚浓烟。 路茜等人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交叉口,经由斜对面的小巷可以直插进西门主干道,行尸破门已久,再加上刚才这边密集响起的行尸,路茜估摸着主干道方向应该已经乱套了,如果贸贸然冲杀过去,很可能陷入尸群。一诺在此期间一直在尝试呼叫小魏和宋瑶,但对讲机那头一直没有回应,不知道两个人在忙些什么。街道后面仍有断断续续的枪声,声音很分散,不好判断交火的两拨人具体在哪个方位。 “茜姐,咱们分开还是一起?”一诺放弃了呼叫,小跑进众人藏身的巷子,询问道:“尸群已经彻底分散了,集中起来怕是不好清理。” 路茜抬手将散落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蹙眉想了想,道:“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散开,小魏和瑶瑶还没找着呢,再丢几个可就麻烦了。”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刘焱,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以前你们应该也做过类似的事吧?” “哦?”刘焱愣了一下,本来他不打算发表意见,毕竟是人家的主场,插嘴发言总不太好,不过既然路茜主动问起,刘焱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于是问道:“你们打算剿杀行尸还是引开它们?” “剿杀难度有点大啊。”一诺小脸儿红扑扑的,不住用手掌扇风,鼻头沁出一排细密汗珠。 “个人觉得,引流更麻烦一些。”刘焱扭头吩咐俩小伙去巷子外望风,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画出环岛位置以及目前众人所在,分析道:“你们的根据地在中心偏南位置,按理说行尸不会大面积游走过去,但你们还得考虑周边安全,所以分流也只能朝着西北方向走。这样一来,战线首先拉得太长,我不知道环岛附近有没有防御工事,如果有的话,大可不必费那功夫,反正城市里街道纵横,可以打游击啊,剿灭一波算一波,全数分流到最后还是要腾出手脚去清理,岂不是更麻烦?” 路茜和一诺对视一眼,解释道:“我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固定的引流处,地方比较开阔,能够封闭大量行尸。” “哦?”刘焱挑了挑眉毛,大概理解了路茜的想法,沉吟一阵,道:“最近的封闭地点在哪?离这里远吗?” “不远十分钟差不多。”一诺道。 “那可以试试。”刘焱轻轻点了点头,补充道:“但现在行尸已经散开了,我估计集中吸引的效果不大,你们没有火力,万一碰到另一拨人……会吃亏。” “按你说的,怎么个剿灭法?”路茜有些为难,明俊伟之前交代的意思是让她们吸引行尸,如果听从刘焱的意见,不晓得会不会打乱明俊伟的节奏。 刘焱淡淡一笑,想起宋酒在河岸营地指挥的那场反围剿,综合了当前情况,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边杀边退,分出去一部分人,把通往封闭场所的路清理干净。” “行,就这么办吧。”路茜当即拍板,从队伍里分出十人去往待会的必经之路接应,和刘焱简单商量了节奏,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巷道加入了战团。 行动之前,路茜心里多少还有些忐忑,总觉得刘焱这种方法有点危险,如果单纯吸引尸群,那自己这边还能和行尸保持一定安全距离,但若是按照刘焱的说法,那众人就需要和行尸短兵相接了。自己这边看起来人手不少,但实际上这些人并非专职战斗人员,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肩负着一座营地正常运转的职责。上一次和大规模行尸对阵,环岛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虽然环岛依然矗立在城中,可人口却骤降三分之一。 “别担心。”似乎看出了路茜心中的犹豫,刘焱轻声安抚道:“速战速决,前后衔接好,不要有人掉队就行。” “嗯。”路茜抛去芜杂心思,秀眉微蹙,一双眸子恢复了冷静,和刘焱肩并肩率先冲出,没有一丝停顿,手里的锋刃齐齐挥洒出一蓬血雾。 就在此时,一诺忽然发觉腰间传来嘈杂之声,急忙挥刀将面前行尸枭首,退到队尾摘下了对讲。 “我是一诺,喂喂!能听到吗?” “收到收到,我是小魏,你们在哪里?” “西门主干道,你和瑶瑶怎么样?” “主干道?快退出去,车队朝着你们过去了!” “什么?”一诺大惊失色,怎么还出来车队了?? 然而对讲机里又变成了滋滋电流声,过了许久,小魏急切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 “快退,瑶瑶在…滋滋……那边!” “哪里??”一诺边喊边跑,急急忙忙凑到路茜身边,喊道:“小魏让咱们退开,说有车队过来了!” “车队?!”路茜同样一脸震惊,不解道:“哪里来的车队?” 似乎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主干道前方百米处,右侧路口突然蹿出两台重型越野车,冲破行尸队伍的同时调转方向,朝着路茜这边疾速驶来。 刘焱眉头一跳,心中大骂不止,caroline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一众人潜藏在这里的?! “快退!”路茜眼疾手快,探手拽回一个杀红了眼的民兵,一声唿哨,带着一众民兵朝预先设下的接应人员那边退了过去。 徘徊在街道中心的行尸群彻底炸开了锅,前边有路茜一众,后边是疾驰而来的车队,一时间嘶吼声浪潮般掀起,甚至掩盖了车队那边的枪声。 主干道宽阔笔直,街道障碍物甚少,路茜一众人说退就退,赶到接应点的时候,分出去那一小队还没准备就绪。 “进巷道!”刘焱一直带着嫡系小伙儿挡在最前边,此时已经和行尸拉开了小段距离,后边车队火力凶猛,两台重型越野化身炮台,火舌喷吐间掀翻大片行尸,借着行车速度暴力碾压而过,眼看着就要突破尸群逼近众人这边。 路茜脸色肃然,三岔路口这边的街道都很宽敞,集体撤退完全是两台战车的活靶子,正要下令众人分散逃离,却听对面一声枪响,当先一台车驾驶室里爆起一团血花,驾驶员歪倒一旁,正好带偏了方向盘,车头瞬间偏移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轰隆一声翻倒在地,碾压出一地肉饼的同时滚出十多米远。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斜对面屋顶不知何时上去一个男人,枪口偏移,对着后边那台车再次扣下扳机。 路茜和一诺面露喜色,齐齐松了口气。 act73:天堂口(中) act73:天堂口(中) 让我们将时间回拨几分钟,也就是宋瑶刚刚坐进捷达,路茜和刘焱正在讨论剿杀行尸战术的那一刻。 …… 宋酒和老林从城墙内侧爬了下来,城门处已经沦为尸海,那辆带他们乘风破浪的皮卡陷入风暴中心,一眼看去是抢救无望了。好在有林道长这个活点地图,俩人钻进草林子潜行了一段距离,绕开城墙下的尸群,从一座配电房上边翻了过去,沿着一排商铺的通风管走了段儿钢丝,有惊无险跨过了下边的尸海。 当时情况并不乐观,行尸先头部队朝着正对门的主干道蜂拥而去,后续梯队却被城楼上的火光以及宋酒他们进城的动静给惊扰,前前后后不过半小时,整个城门附近彻底被围的水泄不通。 俩人一直龟缩在一间火锅店后边,这里暂时还是一方净土,从巷道溜进来的几个行尸被他俩砍瓜切菜剁倒,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出路,只好继续蹲守,打算伺机而动。出乎意料的是,城门另一边突然响起了枪声,而且还不止一声,透过行尸嘈杂的嘶吼,隐约还夹杂着发动机的轰鸣。 这可倒好,本来城门这边就被行尸塞得满当,宋酒还盼着行尸对城楼失去兴趣赶紧离开呢,结果你方唱罢我登台,又有不甘寂寞的主儿跳了出来。 宋酒两人无奈,只好离开火锅店后巷,绕了几圈硬是跟行尸抢回一条通往路边的小道,没等俩人喘口气,街口突兀地传来刺耳刹车声,再看去,一辆土黄色越野车打着飘撞进尸群,摧枯拉朽般推出一条血肉长廊,堪堪熄火停到了路边。 行尸悍不畏死,碾残一个它,仍有千千万万个他,这块儿从天而降的铁疙瘩无异于闯入狼群的羊羔,司机甚至还没来及重新发动车子,外围尸群便潮水般涌了过来,将其重重围困。 老林很是懊恼,恨不得是自己坐在驾驶室里操纵,对那司机的反应能力很是不满。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假道士大跌眼镜。 人家开车可能菜了点儿,但开枪是好手啊,只见越野车天窗打开,一个戎装人形狗熊探出身子,胳膊一摆便甩出一串喷吐的火舌,当即将围拢在车头嘶吼捶打的行尸打了个人仰马翻。副驾驶和后排同样给力,车窗里齐齐探出黑黝黝的火器,瞬间将越野车变成了单兵碉堡,前后左右同时倾泻出子弹瀑布,几秒前还张牙舞爪的尸群很快被消耗大半,腾出了行车的空路。 林道长异常兴奋,看那德性已经忘了自己正身处行尸包围圈的中心位置,注意力已经被越野车那边的驳火场面给吸引了。 宋酒拍了他一巴掌,问道:“你能飞刀不?” “啊?” “飞刀,这个距离,把他们司机给毙了。” 林道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宋酒,揶揄道:“能啊,我还会龟波气功呢,要不要看?” 宋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他们这样折腾,城门跟前的行尸全得过来,想办法打掉他们的火力手,抢车。” “你心眼儿咋这么坏呢,咱去帮忙清路,让人家带咱一段儿不就好了?”林道长眨巴着天真的双眼,正色道:“我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帮人不是救援队!”宋酒懒得跟他解释活尸的问题,眼珠转了转,决定拼一把。 也是老天帮衬,越野车那边正好出现了一段儿火力空白期,司机也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再次发动了车子。或许是看到了主干道前方的尸群,所以司机没有选择硬着头皮往前顶,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宋酒两人躲藏的位置开了过来,看那意思,好像是打算再火锅店前的停车位调头,横插回来路。 宋酒心知机不可失,趁着越野车倒车减速的空档飞身扑了过去,就地一滚避开后视镜的视野,一把拉开了驾驶室车门,开车的鬼佬吓了一跳,正要端枪,却听空中一道风声,‘噗嗤’一声闷响,一柄锋钢锯刃破空而来,径直钉进司机咽喉。 宋酒心里一松,扯下司机的同时将锯刃捅向副驾驶,后排两个全副武装的鬼佬也是满脸诧异,急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们战斗意识并不差,只是车里空间狭窄,总不能对着驾驶位置开枪,但敏锐的战斗意识有时却顾此失彼,他们保全的驾驶室,却将自己扔进了尸海。朝着马路那边的老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撵来的尸群拖了出去,副驾驶也没好到哪去,见队友被拖走,急忙调转枪口火力支援,却被宋酒一刀穿胸而过,扑进了尸海。 “走走走!” 宋酒刚刚抽出锯刃,却见林道长已经钻进了后排,手脚麻利锁上后门,正吆喝宋酒赶快开车。 宋酒这会儿已经习惯了假道士的跳脱,刚才要不是他一记飞刀飚过来,只怕自己没那么容易偷袭成功。当即坐上驾驶位踩下油门,将车头的行尸顶向花坛,挤出一滩血浆的同时再次调头,一脑袋撞塌火锅店门口的凉棚,顶着一蓬‘百事可乐’宣传画布开了出去。 “你会不会开车!”林道长急赤白脸钻到副驾驶,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有把宋酒踹下去自己开的意思。 “先回去,回去我把这车送你。”宋酒脸色凛然,这才不到两天时间,那个金发洋妞居然又纠结了一批鬼佬,机动能力强的有些离谱啊。不过宋酒倒是发现一处不同,相比河岸营地那些神鬼不认的战斗人员,这次来的鬼佬貌似正常了许多,不是清一色的活尸队伍,起码这辆车里的四个人都是*凡胎,一刀下去就能给捅残。 林道长鄙夷的看了眼宋酒,探出手扯下蒙在车上的帆布,撇嘴道:“又不是你的车,假大方。” “除了我这条命,你要啥我给啥。”宋酒又急又乐,原来最能闹腾的焦子谦受伤下场,没想到又替补上来个假道士,身边跟着这种人,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 “你除了这条命还有啥?”林道长一点面子不给,掰着指头数道:“你手下吃的喝的还都是我提供的呢。” “……”宋酒只当没听见,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碰瓷的行尸,车震一震蹿上了人行道,目光一瞥,看到后视镜里又有两辆车从街口露头,于是急忙拐进左手边一条街,急道:“指路。” “哪里?” “环岛啊!” “哦哦哦。”老林看了看窗外,道:“你刚干嘛拐弯,直着走就行。” “后边有追兵。”宋酒一直注意着后视镜,见两辆车还没追来,于是放缓了速度,问道:“这条路不行吗?” “也行,就是绕远儿。”林道长此刻又切换回话痨频道,盘起两腿,喜滋滋道:“真是好运气,缺觉来个枕头。” 宋酒可轻松不起来,苦笑道:“这可不是好运气,大麻烦来了。” 话音未落,路前方一侧巷道再次响起激烈枪声,宋酒脸色一凝,急忙踩下油门将速度提了起来,‘嗖’的一下驶过巷道,飞溅起一滩烂叶泥浆。 “诶诶诶!”林道长突然坐起身,指着后视镜急道:“那不是梦凡吗?!” 宋酒哪里用他提醒,急忙又是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刚刚提起速度的越野车剧震,一阵刺耳摩擦,地面留下几道长长擦痕。 “梦凡!快过来!”宋酒探出头喊了一声,手忙脚乱挂起倒挡,后视镜里两辆车一闪而过,好似没有发现偏道里的宋酒,直直朝着主干道冲了过去。 ‘砰砰砰砰!!” 连声枪鸣回荡在巷道,狭窄巷子两壁火星四溅,几个姑娘急忙闪到杂乱障碍之后闪避枪子儿。 梦凡一脸喜色,紧攥着宋瑶的手,声音激动的都走了调儿:“你听到了吗?他来了!!” “快出去!”宋瑶声音有些颤抖,极力克制着澎湃的心潮,身后追兵已近,实在分不出太多念头考虑其他。 洛宇几人听到了宋酒的喊声,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在宋瑶的掩护下鱼贯冲出巷道。 “都在这儿啊!”林道长大喜过望,探身过去打开后门,忽然奇怪道:“诶,多了一个?” “啊?”宋酒正注意着街口,听到林道长怪叫不停,疑惑道:“什么多了一个?” 梦凡四女先后钻进车厢,最后上来的人一把拉上车门,扬手一巴掌甩在司机后脑:“驾!” 宋酒身子一震,如遭雷殛,捂着后脑勺愣愣地转过脸,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嘴唇嗫嚅了半晌,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哑低唤:“姐!?” “傻小子快开车!”宋瑶苍白的脸上飞起红晕,一双明眸里氤氲着水汽,表情似哭似笑,嘴上骂着傻小子,两手却不受控制的环抱过去。 后排四个姑娘摞在一起,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身边奇迹般重逢的姐弟,仿佛已经忘了身处何地,尤其是梦凡和许艾菲,正主还没怎么地,她俩先哭了个稀里哗啦。 在场唯一能保持清醒的也就剩下一脸呆逼的林道长,宋酒一声含糊不清的叫唤他没听明白,猛地从后窗看到追出巷口的武装分子,顿时炸了毛,连挤带推爬到驾驶座,踩着宋酒脚面踏下油门,大骂道:“夭寿啦!” 超载越野发出一声悲鸣,车身剧震,竟然顶着后边的子弹倒了出去! 林道长这才想起宋酒先前挂了倒挡,车后一阵叮当乱响,后玻璃哗啦一声碎成无数,老林高声招呼众人握倒,横了一条心猛拨方向盘,高高撅起的屁股当即轧倒一个倒霉蛋,林道长急忙扭着身子换挡,再次狠塌宋酒脚面,轮胎下隐约一声断裂碎响,总算碾压过去,歪歪扭扭疾驰而去。 act74:天堂口(下) act74:天堂口(下) 东门,城墙。 金发洋妞戎装上阵,率领十余膀大腰圆的武装份子姗姗来迟,蓬头垢面的高阳团队与之相比就像逃荒的难民一般,完全两个画风。 几分钟前,caroline收到了先头部队传回的消息,表示城门突入一切顺利,正打算按照原定计划朝着高阳提供的环岛位置进行穿插。然而好消息没能持续太久,还没等洋妞率队进入城门,无线电里的“一切顺利”就变成了“前线告急”。 caroline火速带队支援,刚进入城门就听到了西南方向的阵阵枪声,当即变了颜色,冷眼盯住了一脸茫然的高阳。 “你不是说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我的先头部队会遭遇阻击?”金发洋妞一双眸子里迸射着寒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与愤怒。 高阳被她目光中*裸的凶意看得有些发怵,急忙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事绝对有误会,你要相信我。” “证明给我看。”洋妞狠狠剜了他一眼,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暴徒们给这帮乞丐分发武器,侧耳分辨了枪声方向,问道:“你对路况熟悉吗?” “熟悉的,咱们现在去哪?环岛还是交火那边?”高阳两手捧着暴徒丢给他的一柄厚实手枪,这玩意儿看起来不甚起眼,掂在手里方知分量不轻。从前他和老五在一辆押钞车里搞到过几把枪,琢磨了许久都玩儿不顺,更别说这帮老外身上的长枪短炮,压根都没见过。 “去交火位置,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进行拦截。”洋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侧身让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纵然高阳心里万般不忿,此刻也只能憋着,寄人篱下就不能有太多脾气,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今天这事儿甭管怎么地,总归是他背靠大树的第一仗,能不能打漂亮另说,好歹不能搞砸了。看着一帮鬼佬揶揄的表情,高阳有种被小看的感觉,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也为了给自己争取地位,昔日的货车司机毅然转型,手一招,带着自己的班底充当了尖刀部队,带着一群老外冲向枪声不休的西门主干道。 与此同时,东西两门中间地带,两辆红白色平头消防水车驶出支队大门,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疾驰向前。罐体后边的工作平台站着情绪激昂的男女民兵,消防水炮业已准备就位,只等到达战场大杀四方。 研究生开着头车,明俊伟靠坐在副驾驶,眼皮耷拉着,要不是手中的对讲不时开关,研究生还以为他睡过去了。 “明哥,没事儿吧?”研究生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觉得明俊伟今天有些奇怪,平时清剿行尸之前他是不会喝酒的,更别说跑去墓园和老友絮叨。 明俊伟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扁扁的小酒壶,拧开盖子凑到鼻子下嗅了嗅,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今晚回去把咱的窖藏都刨出来。” “啊?” “肉还有吗?” “……” 明俊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研究生的犹疑,仍旧自顾自说着难懂的话:“喜庆日子,白天热闹,晚上也要热闹。” 研究生探手过去摸了摸明大侠脑门儿……不烫啊。 “好好开车。”明俊伟笑骂着拍开他的手,这才想起研究生并不知情,于是道:“你回环岛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多了很多人。” “看到了,还准备问你来着,什么人啊?逃难的?”研究生点了点头,看到长街尽头出现行尸踪迹,于是放缓了速度。 “回去再说,先打起精神办正事。”刚才还一副宿醉未醒德性的明大侠瞬间满血复活,强行中断了自己挑起的话头,精神一振,探出手跟后边的车打了个手势。 “……”研究生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风格,索性压下好奇不再询问,左右看了看,道:“没有消防栓。” “撞过去。”明俊伟大手一挥,豪气万千。 两台八吨车并驾齐驱,使劲儿轰着油门,百米内提速,迎着晃过街角的尸群碾压而去。 ‘滋滋…滋…’ 便在此时,明俊伟怀里的对讲机自己叫唤了起来,公共频道传来小魏急切的喊声。 “瑶瑶,往主干道三岔口这边退!” 过了半晌,频道里又响起宋瑶的声音。 “收到。” 研究生眉头一皱,问身边的明大侠:“咱们要不要去支援?” “原路走,不是三岔口么,前后夹击。”明俊伟来了精神,扣好安全带仰靠在座位上,准备迎接剧烈的碰撞。 …… 宋瑶放下对讲,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拍了拍夺得驾驶席位的林道长:“道长,认识三岔口吗?” “这城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地儿。”假道士豪气云干,当即转动方向盘,屁股一扭从一条下坡路冲了过去。 宋酒坐在副驾驶,扭着身子盯着宋瑶傻看,眉眼间的杀伐狠厉烟消云散,活脱脱的傻小子模样,似笑非笑,神色要多憨有多憨。 “变漂亮了吗?”宋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眶虽然还有些泛红,但言谈已经恢复常态,见到宋酒不错眼盯着自己看,笑眯眯的问道。 “瘦了。”宋酒喃喃道。 “呸,以前我也不胖。”宋瑶巧笑嫣然,脸上的红晕慢慢淡去,如水明眸倒影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伙子,轻声道:“不愧是我弟,一下给我带来四个弟媳。” “……” 车厢里温情的氛围瞬间被莺莺燕燕急切的辩白扫空,原本等着催泪大戏的几个姑娘俏脸涨的通红,先前宋瑶一口一个弟媳她们也只当没听见,这会儿宋酒也在跟前,除了梦凡还能欣然受之,其余人哪里还能装作听不见。 “你们姐弟俩能不能正经点啊!”洛宇白眼三连翻,琢摸着料想中的戏码应该是看不到了,抱着坐在腿上的梦凡挪了挪地方,无奈道:“九哥你真不够意思,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 “诶?你不知道吗?”宋酒干笑两声,解释道:“我跟梦凡说过的。” “不关我的事,有些人没问过我。”梦凡轻而易举甩了锅,挽着宋瑶的胳膊跟宋酒腻歪道:“九哥,这次我是头功,要不是我眼尖,你姐可就跑了!” “头功头功,等忙完这茬让九九把你娶回去得了。”粉刺妹被挤在角落,好不容易插了句话。 “我才不嫁他。” “那个……”开车的假道士咳了咳,询问道:“拐个弯儿就是三岔口了,然后呢?” 宋瑶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这里放我下去。” “啊?”宋酒和老林都是一愣。 “带他们去城南环岛。”宋瑶吩咐道。 “你也是那个环岛的人?!”宋酒眼前一亮,讶异道:“有个独眼龙的那个环岛?” “你去过那里了?”宋瑶同样吃惊不小。 “我还去了你的蛋糕店。”宋酒哑然失笑。 洛宇眼瞅着姐弟俩又要开始词不达意的叙旧,急忙出声打断道:“九哥,城里有点儿乱,咱们是不是先……” “对对对,先干正事。”宋酒讪讪一笑,深吸口气调整了状态,问道:“刚才对讲机里喊你干嘛?” “行尸涌进主干道了,我们的人应该正在分散尸群,我得去帮忙。”宋瑶拢起头发挽了个发髻,道:“把你媳妇们儿们先送回去,待会怕是照顾不到。” “……”四女满头黑线,一脸无语。 “姐,你可小瞧我们了。”宋酒总算是稳定了情绪,吩咐老林停下车,道:“梦凡,你带艾菲和古丽先回去,佳姐和刘焱在环岛。” “好的,你们小心。”梦凡心思活络,该利索的时候绝不墨迹,径直从后边爬到驾驶室,屁股一晃把林道长挤了出去。 “诶诶?我带你们回去啊,我能找到路!”老林急了,手脚并用爬上后排,却被宋酒扯着领子又给拽了回来。 “你跟梦凡把路线说一下就是了,跟着添什么乱。”宋酒对这厮也是颇为无奈,明明有两把刷子,非要装鹌鹑。 宋瑶没有出声,站在一边眼神略带玩味,看着这个一别数载,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弟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送越野车驶离街道,宋酒三人在宋瑶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小巷斜插了过去,期间对讲又响了好几次,不过说话的却好像又变了个人。 “所以,你现在有自己的队伍了?”宋瑶冷不丁冒出一问。 宋酒自嘲一笑,道:“嗯,还有一座不比你们环岛差的营地来着……” 宋瑶轻轻点了点头,阔别已久,宋酒的言行举止陌生了很多,不过终究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姐弟,从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宋瑶能看出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没事,以后姐罩着你。” “不行啊,你们老大说了,让我们办完事麻溜滚蛋。”宋酒闻言一乐,嬉笑着告起了黑状。 “他敢。”宋瑶秀眉一竖,正要调笑,余光瞥见准备去探路的洛宇,急忙探手将其拉了回来,瞪了眼宋酒,道:“你小子怎么回事,老让弟妹打头阵?” 没等宋酒和洛宇解释,宋瑶又探了探手,揪着林道长胡子拽向前边:“你去。” act75: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act75: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宋家军潜入巷道的时候,小魏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阻杀,居高临下一颗子弹钻进了追击路茜等人的头车驾驶室,对方猝不及防,方向盘瞬时打乱,高速行驶的惯性将车身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碾开一条行尸血肉走廊滚出十多米远。 紧随其后的战车反应神速,减速的同时车窗里集火打击,一波密集而精准的子弹流掀翻小魏所在的房屋顶棚,黯淡已久的霓虹灯箱再次焕发出光彩,火星四溅中轰然坠落,砸出满地狼藉。 退至三岔口的路茜等人急忙上前接应小魏,刘焱眼珠一转,带着嫡系小伙脱离部队扑向翻车,裹挟着拦路打劫的王霸之气,将几个摔得半死不活的外国佬脱出车厢补了几刀,一水德式武器就此更名换姓易了主。小伙儿们都是业余玩儿票,见路茜等人扑上前去便不敢随意开枪,而刘焱却是个中老手,g36突击步枪火力全开,当空倾泻出一道子弹瀑布,将阴魂不散的尸群掀出一片空白。 占据制高点的小魏看到这边的火力支援,急忙调整位置牵制住战车里的枪火,一边冲着对讲呼喊:“小熊,能听到吗?” “收到收到,我们就快到西门了——我操!”小熊的话音断成半截,声音消失前,小魏听到那头似乎也响起了枪声。 小魏满脸惊疑,城内情况貌似乱出了新境界,研究生那边也遇到了阻力。 “茜茜!去二期!”小魏起身磕出几粒子弹,朝着下边吼了一嗓子,自己健步如飞沿着扶梯爬上小高层,借着楼顶广告牌的掩护,继续用子弹牵制敌车的速度。 路茜见小魏安全爬回高楼,急忙招呼一众民兵后撤,小魏一说二期她就明白了过来,于是疾奔到刘焱几人那边,道:“你去帮他!” “你们呢?”刘焱手上动作不停,许久没有使唤这种自动枪械,一时还有些手生。 “不用担心,他会带你们过来接应。”路茜火急火燎解释几句,那边的一诺已经收拢了队形,带着民兵往尸群里扔着一个个冒着烟的小玩意儿。 嫡系小伙儿们本来抵在最前边用火器收割行尸,乍见这场景还以为民兵们丢出了光荣弹,然而拖着焰尾的小玩意儿掉进尸群却只‘啪啪’乱响,全然没有任何杀伤。 刘焱明白了路茜的意思,手一招带着小伙儿们追向拐进另一条路口的敌车,那边高楼上的男人身形矫健,一直在玩儿高空杂耍,既不脱离对方的火力范围,同时又躲藏得当,间或回以子弹大礼,刻意在玩弄对手的神经。刘焱扶了扶眼镜,远远看到长街尽头又驶来三辆重型越野,几台车火力一旦汇合,楼上的男人自然无法再进行火力吸引,于是帮着路茜她们清开一条路,转向越野车那边加入了阻击的行列。 玩儿枪的人不需要太多交流,小魏看出楼下那个戴眼镜的青年是个老手,于是不再操心路茜等人,自己选好一处掩体,跟下边的刘焱挥了挥手,比了几个手势。刘焱愣了一下,旋即失笑,看样子对方是把他当成军人了,战术手势他们从前倒是有,但和部队的不一样啊…… 刘焱没有立即回复,将七八个嫡系小伙儿分别安排进几个门店路口,自己疾步穿过长街,采取了最原始的战术交流方式——吼。 街道四台车汇聚一处,车门打开,十几个戎装老外以车体为掩护,枪口调转一致,开始进行定点打击,方才还花样调戏的小魏这下被重点照顾,几波火力过去便被打得连头都不敢露了。刘焱趁势而上,跟两侧巷道的小伙儿打出信号,左右两边火光连闪,不计杀伤,只管造势,‘砰砰砰’一阵枪火爆鸣,总算又把鬼佬们的火力牵引了过来。 刘焱其实不明白小魏的打算,长街左右都有行尸,他们在这里交火,势必会影响路茜她们的引流,不过既然答应帮手,刘焱也懒得过问许多,回头看了看跌跌撞撞进入街道的小波尸群,大概算计了时间,和身边的小伙儿低声嘱咐了几句,急急忙忙跑进巷道,朝着小魏所在的高楼大奔而去。 他们这边小算盘拨拉的叮当乱响,老外们也不是白痴,几次试探驳火便看出对方拖延时间的目的,于是两台车立马改变战术,发动车子退出了战场,只留下八个人和民兵们进行国际友谊赛。 小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自己这边人手不够,鬼佬要走确实拦不住,只能盼着宋瑶那边能快些赶到,不管帮自己还是路茜,总归要尽快打掉一拨再去支援另一波。 话分两头,三岔口这边枪手开始交火,临近西门的大转盘也同时喧嚣了起来。本来想依仗吨位巨大的消防水车碾出一条路,没曾想刚刚驶出路口便和另一拨人狭路相逢。 这次对阵双方可谓结怨已久,研究生惊呼“我操”的时候,懒洋洋的明俊伟也炸了毛,不期而遇的这波人真真是老相识!丐帮高阳暂且抛开不谈,那个金发飞扬的高挑洋妞才是让明俊伟又惊又怒的角色! 三年前,从荒山电站到苍茫戈壁,每每相逢都是一场腥风血雨;三年后,一切苦难的起点,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见,没曾想终究还是躲不开。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又浮现眼前,倒在归途的红发姑娘,永远清冷的淡漠女子,难逃枷锁的女医生……还有那墓园里一座座无处话凄凉的衣冠冢。 “干她们!”明俊伟恨不能咬碎满嘴牙齿,当即指挥研究生调转车头,不躲不闪,直直冲向火舌喷吐的敌方战阵。 就是这么一瞬间,业余和职业之间的差距便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本来打头阵的高阳部瞅见两台巨无霸横冲而来,根本反应不及用手里的火器去阻击,尽管caroline再三叮嘱不要乱,丐帮弟子还是没能稳住阵脚,惊呼声中化作鸟兽散,狼奔豕突四散而逃。火力网空了一道口子,洋妞她们就算再职业也无法用*去阻挡金属疙瘩,只得怒骂着闪向四边街道避开亡命冲撞。 研究生满头大汗,消防水车带着浑身弹孔有惊无险冲破火力网,工作台后边的民兵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没有远程火力,听到前边枪声大作,一个个都慌了神,两相接触的瞬间有两个没能稳住的小伙儿被甩下了车,一个当场就给摔了个七荤八素,另一个头破血流站了起来,没等回过神就被左右突然的火力打成了蜂窝煤。 明俊伟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猛然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懊悔中急忙叫停了折返,趁着势头径直穿过街道,绕开了洋妞们的火力封锁。 “明哥,咋整?”研究生看得心惊肉跳,当年戈壁滩,他也在外围参与过一次火力对抗,那次很是侥幸,几个人一番试探差点丢了性命,逃窜之后便彻底怂了,提前退出了戈壁滩的战场。 “去三岔口。”明俊伟脸色铁青,虽然一早就猜到高阳投奔了这些人,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熟面孔来掠阵,新仇加旧恨攒到了一块儿,必须要进行一番调整,别的不说,对方的火力优势完全碾压他们,正面对抗并不明智。 研究生得令,探出车窗跟二号车知会一声,调整路线开了过去。也亏得他们主场作战,对于城内街道路况都了然于胸,不然这种拼机动性的场合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边消防水车和暴徒丐帮联盟短暂交锋,另一边宋家军也总算抵达了战场。 林道长脸上写满外姓人的苦楚,气哼哼的担纲探路先锋,几乎和一大波行尸并肩抢行,边杀边跑赶到了对讲机里提到的三岔口。 大批行尸已经顺着主干道走远,城门那边拥堵的尸群也被四方不间断的枪声吸引而去,此时的三岔口基本上恢复了灾变以前的繁华场景,人来尸往,车水马龙,只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尸群都没心思逛街,琳琅满目的店铺不再是休闲采购的场所,略有闪失都可能成为一处无名坟茔。 宋酒看到翻倒在路中央的越野车时大吃一惊,还以为刚刚送走的梦凡等人出了车祸,急赤白脸走近才发现是看走了眼。倾翻的越野车边散落着几滩碎肉,仍有几个行尸扑在残尸之上争夺着肥腻的大肠,洛宇上前两刀解决掉,探身进车厢看了看,失望了钻了出来。 后边尸群步步逼近,宋瑶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去,猛地听到一阵枪声,循声急追,一眼瞧见了向南大道中央横停的两辆越野车,密集火力正是这里爆发的。 “小魏小魏,我是宋瑶,我到三岔口了,你在哪?”宋瑶带着几人从绿化带后跃了过去,借着遗弃车辆的遮掩,偷摸进入了正在驳火的街道。 “我在汇丰楼顶!”对讲机传来小魏夹杂着电流声的回话,又道:“你去帮茜茜,茜茜带行尸去二期了!” “你这边呢?”宋瑶探出半个身子瞅了半天,发现除了楼顶时不时亮起的火光,楼下几间店铺里也有枪击的动静。 “暂时能顶住,你去那边,两辆车追过去了。”小魏换了处信号强的位置,急道:“我刚才联系到明哥了,他们正在往来赶,不用担心。” “楼下帮你的是什么人?”宋瑶问道。 “自己人吧,我也没见过,跟茜茜一起过来的。” 宋酒眼前一亮,急忙抢过对讲嚷嚷道:“喂喂喂!对面是谁,刘焱吗?” 小魏攥着对讲楞了一下,矮着身子凑到趴在楼沿磕枪子儿的刘焱身边,拍了拍他:“哥们儿你是刘焱吗?” “啊?我是。”刘焱手上动作慢了一拍,下边火力蹭蹭乱窜,将掩体广告牌打出一排弹孔,看这射击角度,似乎下边的人也分出人手找到了制高点。 “找你的。”小魏耸了耸肩,把对讲递给刘焱,自己上前补位,试图捕捉到对面人的位置。 “我是刘焱……你是九哥?” “是我,佳姐和子谦呢?” “在环岛,很安全。”刘焱听出了宋酒的声音,松了口气,问道:“洛宇和梦凡她们找到了吗?” “洛宇跟我在一起,梦凡她们回环岛了,你这边需要帮忙不?”宋酒也是心里大定,不由得还有点儿自豪,啧啧,不愧是自己的人,只要是乱套的地方就少不了他们…… “你那边人多吗?有枪吗?”刘焱问道。 “那算了,你自己小心,我去帮另外一拨。”宋酒讪讪摁掉了对讲,偏头见宋瑶眼含笑意看着他,奇怪道:“怎么了?” “九哥?”宋瑶抿嘴浅笑,点了点他的脑门儿,道:“小鼻涕虫现在也当大哥了。” “那是,谁让你这当姐的老不带我玩儿。”宋酒咧嘴一笑,跟着宋瑶折返出街道,追向对讲机里提到的‘二期’。 “假道士,照顾好我弟妹。”宋瑶拽过慢慢腾腾坠在队尾的老林,打趣道:“想不想飞升了?好好表现!” 林道长一脸惆怅,却看洛宇比他还要郁闷,显然已经放弃了解释,只顾闷头赶路。 宋酒跟着哈哈傻乐,一时心情大好,随口问道:“我给你带回来这么多弟妹,你呢,没给我找个姐夫啊?” 疾步跑动的宋瑶脸色一僵,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回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微笑道:“当然有,待会儿带你去见他。” act76:蒙尘宝珠 act76:蒙尘宝珠 “二期”位于环岛西北方向,全名“璀璨唐韵二期工程”。几年前,道北老城区改造,两千余亩地挂牌出让,国内知名房地产开发公司夺得头筹,斥巨资打造西北明珠,倡导高端生活理念,借着古城悠久的文化底蕴疯狂造势,还未开盘,房价便一度直逼一线城市。那时正值炒房热,寻常百姓虽然无暇染指这“高端住宅”,但架不住多如牛毛的土豪,一期工程还未竣工便销售一空,短短半年屡次创下房屋交易量新高,简直供不应求,一片红火。 一期工程大获成功,紧接着二期工程便应运而生,在一期高端理念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噱头,诸如“城市自然风景区”、“私家后花园”、“丝绸明珠”之类的宣传。原来规划建设的别墅区砍掉半数,豪掷千金,大笔一挥,一座全新的楼盘就此敲定,施工队伍连轴转,建材泥沙成吨运输……放眼过去,原来的旧城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地基深坑,坑底地基桩昂首望天,不久之后,二十八层现代化高楼将平地而起,往昔岁月的老城区很快就要湮灭于尘埃,被人们淡忘。 如果一切顺利进行,那么今天的三岔口也将扩建成为新的交通枢纽,然而三岔口仍旧是从前的三岔口,除了来往人群改头换面,并无其他改变。 万众瞩目的“璀璨二期”刚冉冉升起,还未绽放光华便扑落尘埃;千金大户们的高端住宅一夜沦为鬼蜮,门槛还没摸着就变成了行尸的避暑圣地。 前文提到过,明俊伟为了保障环岛安全,在城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划出一片区域,专门用来坑杀无力清剿的尸群,‘璀璨二期’便是其中之一。 相比其他三个方向的大型厂房,这座号称能容纳万余人的大型小区无疑有着更为广博的胸怀,明俊伟或许不能让成片地基坑再平地拔起高楼,但却可以付之行尸重新填平,需要付出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路茜和一诺带领着一众民兵,一众民兵招呼着洪流般的行尸,长街之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千人马拉松盛大开幕,终点那些仰首望天已久的钢筋混凝土早就望眼欲穿了。 “茜姐。”一诺停下脚步喘了口气,看向身边一样气喘吁吁的路茜,疑惑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行尸好像越来越多了?” “你听听动静,能不多吗?”路茜摇头苦笑,民兵们吸引行尸的炮仗都用光了,后半段路基本靠嗓子,面对汪洋尸海,明明每个人都面有惧色,可为了后世安宁,也只能硬着头皮花样作死。从前是想尽办法躲避行尸,现在却变成了绞尽脑汁让行尸跟着自己。 好在行尸不存在思考的能力,对于这些已吞噬人肉为己任的嗜血怪物来讲,只要你愿意牵鼻子,它们就乐于跟随。 璀璨二期就在百米之外,施工围墙斑驳褪色,依稀还能辨认出“安全”、“质量”之类的字迹,铁锈满布的大门上挂着锁,远远看去,十多栋毛坯楼迎风矗立,疾风穿过还未安设门窗的高楼,回荡着呜呜哽咽般的哀嚎。 “去开门,当心点。”路茜解下腰间钥匙丢给一诺,提了口气再次上前线补位,民兵们都是正常人,体力再好也有告罄的时候,一会儿进入施工区免不了还得一番奔波,这会儿都是能歇则歇,尽量不再和行尸短兵相接。 从这里道三岔口,沿途扑到足有百余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冲进警戒线被枭首的行尸,目前还没有半路掉队的民兵,一帮男男女女相互扶持,在路茜两人的带领下时急时缓,调整自身状态的同时,也使得本就狂躁的行尸更加疯狂。 一诺抵达大门,透过缝隙瞄了眼,里边荒草摇曳,倒是没有行尸的踪迹,耳边嘶吼声浪潮般涌动,已经分不清是里边还是外边的动静。大门进去左手边是临时的保卫岗,一间集装箱改造的简单小屋,三合板门把手拴着铁丝,窗户上封着报纸。一诺放下心来,扭开铁丝钻进了屋子,没机会推着一辆超市购物车冲了出来,车筐里堆放着满满一车扩音喇叭,大大小小,颜色各异。 环形水道只挖了雏形,上边盖着钢板充当桥梁,一诺擦了把汗,扭头看到路茜一众人引着尸群逼近,于是加快脚步,推着购物车叮叮当当赶到一排深坑边上,探头向下望了望,一股腐烂尸臭被风卷了上来,直扑面门。 坑底横七竖八摞着不计其数的发黑残尸,尸池肉坑中还有一些仍在漫无目的徘徊地干瘪行尸,远处深坑里隐约还有低吼声,凑过去一看,几只遍体癞痢的野狗正和一个半身行尸对峙,听到坑边动静,几只野狗调转了枪口,冲着一诺呲起浑浊的牙床。一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从车筐里取出一排包装完好的南孚电池,分别安进那些还挂着价签的扩音喇叭,摁亮开关丢进了尸坑。 二期工程占地面积甚广,除了住宅区,还规划出大量绿化面积,楼台水榭一应俱全。当然了,现在矗立在荒草之上的只有历经风霜的构筑雏形,放眼望去,除了地基坑就是砖瓦水泥。 地基坑有十多个,靠近一期工程那边有隔断墙,明俊伟早些年带人将墙体凿开,把两个难兄难弟小区彻底打通,还耗费大量时间加深了环形水系的深度。一诺一路小跑,手里哇啦哇啦作响的扩音喇叭逐一丢进坑底,又推着小车返回保卫室,身上带了一个喇叭,拧紧了栓门铁丝。 此时,路茜已经带着民兵进入大门,一诺比了个‘ok’手势,重新加入了引流队伍。高端奢华有内涵的工地内响彻“江南皮革厂”和“洒水车之歌”,涌入大门的尸群瞬间四处散开,循着混乱嘈杂的声响蹒跚而去。 对付行尸,这招屡试不爽,后续部队还没进来,前边的先锋已经争先恐后的扑进了深坑,几只野狗大惊失色,狗眼看人低,没想到半身行尸吹哨子喊来了帮手,犬吠一通,被跌落坑底的行尸追得四散而逃。 地基坑那边没有加固工事,兵荒马乱,未免自己人不慎摔落,路茜果断带人后撤,穿过隔断墙进入了“璀璨一期”,一期工程比二期进度快了很多,社区路面和观赏构筑基本都已完工,偌大喷泉广场上耸立着一尊希腊女神像,头戴花环,手捧弦琴,脚下乱石遍布,狗尾巴草随风摇曳,背后灰沉沉的高楼充当布景板,构出一副后现代画作。 喷泉斜对面有一个圆形石台,周围一圈栩栩如生的望柱,汉白玉石阶四面铺开,石台后还凌空架设着巨幕荧屏,漆黑一片。 五条铁链拴在石台边的望柱之间,锁链另一头捆着四个造型迥异的行尸,当中行尸顶着一脑袋干枯长发,额前包着星条旗发带,涂了浓浓的黑眼圈,半边脸皮肤消失不见,露着森白牙床;上身套着印有“marilynmanson”头像的宽大体恤,下边一条紧身细腿黑皮裤,脚踩铆钉战靴,残存的一只手爪上带了两个硕大的骷髅戒指,脖子上还挂着一把造型拉风的ibanez电吉他,面前一个硕大花盆,里边插着杆不知从哪个ktv卸来的立麦。主唱身后是三个打扮如出一辙的干瘪行尸,左边莫西干节奏吉他,右边墨镜贝斯手,架子鼓后边还捆着一个谢顶行尸,唯独键盘手不知所踪。 路茜一众人穿过隔断墙冲进广场,身后仍有百余行尸锲而不舍,一诺举着扩音器边跑边喊:“后边的游客不要掉队,跟上!” “一诺,别管了,快上楼。”路茜站在一号楼前清点了上楼民兵的数量,见一诺还在隔断墙那边撩骚行尸,急忙过去把她拉了回来,跑过石台时愣了一下,开小差道:“咦?键盘手呢?” “哈?”一诺循声看了眼从前明俊伟几人酒醉后包装出的摇滚天团,扑哧一乐,百忙中抄起扩音冲着台上躁动不已的主唱喊道:“kaiser!你的键盘手不见啦!” “嗬嗬…”主唱奋力前扑,铁索深深勒进枯槁胸腔,长发蓬乱,没有嘴唇的牙床更显狰狞。 “茜姐!”一个民兵跳到二楼阳台,指着二期工地外叫道:“有俩车追来了!” “快上楼!”路茜面色一凛,追兵的火力她刚才见识过了,尸群大半引进了地基坑,反倒给对方创造了便利,一期小区太大,他们这帮人散开逃离很容易被对方逐一剿杀。楼上就不一样了,毛坯楼隔间甚多,自己人在上,追来的行尸居中,追兵要想上来也得费一番力气。 一诺心领神会,再次打开扩音喇叭cos行尸旅行团导游,引着冲过隔断墙的行尸追上了一号楼。 “一诺,带滑索了吗?”路茜冷不丁想起一茬,急急问道。 “没啊。”一诺怔了怔,惊讶道:“太高了,而且在空中不成活靶子啦?” “我又不怕。”路茜狡黠一笑,听到工地外枪声四起,急忙跑上楼道和民兵汇合一处,追问道:“什么情况?” “看不清,追兵后边还有追兵。”一个短发姑娘指了指窗外,工地门前,两台越野横停挡住大门,一队六人壮汉已经端着长枪短炮追了过来,而留守的两个人正掩藏在车后,朝着街道对面的一间门店不停开枪。 act77:硬碰硬 act77:硬碰硬 扩音器和枪声的效果高下立判,除了数十追上楼的行尸,隔断墙外里的尸群又跌跌撞撞晃了出去,被迎面来的子弹打出蓬蓬血雾,东倒西歪摔落地基坑。 “一诺,对讲机呢?”路茜没敢多耽搁,楼道里的行尸已经追了上来。历经严冬饥肠辘辘的怪物心无旁骛,作为食物的她们自然不能走神,甭管外边来人是谁,能牵制住两杆枪总是好的。 一诺急忙卸任导游,火速切换成单兵电台模式,抓着对讲机‘喂喂喂’了半天,对面杂音一片,啥都听不着。 “散开吧,小魏哥不是说碰着枪别扎堆吗?”一诺放弃了呼叫,解下腰袢挂着的手斧,道:“或者咱们上楼顶,堵死安全门。” “咱们分开也没有优势,还是上楼堵门吧。”路茜返身一刀劈开一颗脑袋,招呼着民兵速速爬楼梯,自己落到队尾负责殿后。 一诺应了声,短柄手斧上下翻飞,灰扑扑的楼道里霎时增色,飙射而出的猩红血瀑四溅,触目惊心。 民兵憋着一口气爬楼,行尸不紧不慢衔尾急追,闯进二期的六个武装暴徒已经消失不见,似乎没有再开枪,打算跟在行尸后头捞稻草。路茜不敢怠慢,生怕慢下几分被索命子弹追上,一边清剿扑近的行尸,一边跟一诺商量着应急对策。 登顶封门确实可以防守一阵子,但是她俩带走了营地大半战斗力,相比之下,小魏和明俊伟面对的压力更大,不光要和城中散落的行尸周旋,还得分出注意力与这些入侵者主力碰撞。火力落后一直是环岛的心病,灾变初期倒是有不少机会搜罗枪械,可架不住疯狂消耗,留存至今的几把枪都是重要资源,而且弹药量严重不足,只能应急。 “要是小金在这儿就好了。”路茜冷不丁想起一个老朋友,在这种封闭空间对阵,唯有那个二杆子快刀手可以游刃有余。 一诺闻言一愣,旋即想起几年前在酒泉碰到的那个小伙儿,这一想又是一串回忆涌上心头,顿时脸色一黯,也没了说话的心思,只顾闷头和路茜并肩御敌。 “二期”工地街对面,宋家军藏身于一间spa会所,门厅厚背沙发顶在门口,宋酒四人虚晃了一阵,见对面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得想办法另寻出路。四个人追赶速度已经很快了,无奈对方驱车先行一步,好死不死给他们堵在了门外。 隔着条街都能听到对面工地里“黄鹤带着小姨子跑了”的电子声,街面上行尸渐少,绝大多数涌入工地,散落在外的都被其他动静所吸引,徘徊不定,孤魂野鬼般晃过来晃过去,着实招人厌烦。 “道长,你能不能——” “不能。” 老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两手连摆直接打断了宋酒的话,抱拳道:“公明哥哥,贫道真的做不到。” 宋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我姐还在这儿呢,能不能别掉链子。” “少来!我又不是你手下打手!”老林吹胡子瞪眼道:“我这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跟你冲锋陷阵,我多亏啊!” “不是说了送你辆车吗?”宋酒哑然失笑,这假道士的套路他已经摸清了,别看嘴上没完没了磨叽,人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点儿不带含糊。之前在城楼上空翻横刀立马的英姿宋酒还没忘,哪里会由着他继续装怂。有人不用,过期作废,宋酒向来深谙此道,况且他已经动了招揽的心思,早就暗暗计划好,就算绑也得把他绑在自己队伍里。 果然,林道长气哼哼的骂了几句,还是老老实实捡起了锋钢锯刃,撇嘴道:“先声明啊,距离太远,飞刀玩儿不转。” “那你有啥主意没?”宋酒摆摆手示意洛宇别急,想看看假道士除了能打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长处。 “等呗。”林老板眉毛一挑,撩起他那染满血迹的宽袖,将大了好几圈的手表从胳膊弯撸了下来,道:“这都快六点了,这个季节天黑的早。” “等不了那么久。”宋瑶蹙眉摇了摇头,道:“茜茜她们没有枪,会吃亏。” “那就只能绕路了。”林道长指了指厅堂后边的通风窗,道:“这片住宅区可大了,绕路得好远呢,算算时间其实差不多。” “九哥,我去吸引火力,你们动作快一点就是了。”洛宇知道宋酒的性子,既然是来支援,那当然兵贵神速,真要等到天黑,说不准里边都完事儿了。 宋瑶看三人大眼瞪小眼没了下文,微微一笑,道:“别琢磨了,我去引火力。” “那怎么行!”三人异口同声道。 “因为我是姐姐。”宋瑶也不解释,当即起身摸到沙发边,眯眼看着对面两台车,略一思索,回头道:“我只能吸引一把枪,你仨要当心。” “不不不,还是我去吧。”宋酒脑袋大了一圈,久别重逢刚没多久,怎么又好像回到少年时的小山村了,‘姐姐’金字招牌往出一甩,宋酒便没了还口的余地。 宋瑶抿嘴一笑,猛地从沙发后蹿了出去,身手出乎意料的矫捷,落地顺势一个翻滚,手起刀落收掉一颗行尸脑袋,拖着无头残尸挡在身前,朝着工地大门狂奔而去。 店里三人齐声惊呼,急忙有样学样跟了出去,当即也顾不得开始说的先后顺序,就这么一股脑冲了出去。 两台车后的枪手不愧那一身专业装备,宋瑶出去的突然,俩枪手子弹没有追到她,倒是后边仨人的枭首行动全被阻止,没等向前又被逼退几步。 扛尸疾奔的宋瑶一声娇叱,拽着无头残尸的脚腕抡圆了甩向汽车掩体,‘砰砰’的连声枪响,残尸被当空打成了马蜂窝,宋瑶顺势几个起落蹿上街边弃车,猿猴般倒翻出去不见了踪影。 “……”宋酒三人惊爆眼球,险些愣在当场被子弹点名。 “我操,你姐那一膀子力气可以啊!”林道长迸出一句出口,惊讶道:“行尸也不轻呐,单手就给扔出去了?” “那是,以前我们在乡下挑过大粪。”宋酒嘴上白唬,实则心里也是震惊不小,三人分散开来闯进散落行尸之间,腾挪躲闪,枭首的同时险之又险躲过子弹点名,林道长跑得飞快,眼瞅对面掉转过枪口,急吼一声,锋钢锯刃脱手而出,带着风声钉进了前机盖。 宋酒一阵失望,看来之前那记飞刀也是蒙的,好在他那一刀把俩老外惊着了,暴徒闪避的一瞬,宋酒也循着宋瑶的方向跑进停车道,回头一瞅,却见洛宇不闪不避直奔而去,正要出声提醒小心,却见洛宇突然就地滚出老远,挥手将锯刃高高抛向老外那边。 宋酒不明就里,急忙闪身出去将洛宇扯到车后,借着后视镜一瞅,愕然看到刚才消失不见的宋瑶突然跳起,凌空接住锋钢锯刃,两手持刀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枪手。 ‘砰砰砰!’ 如此近的距离,就算用脚开枪都不会打歪,在宋酒三人的嘶声高呼中,子弹从宋瑶身上透体而过,旋转杀伤在宋瑶后背撕开两个血洞,而人在空的宋瑶也被枪击巨力带飞出去。 宋酒脑子里‘嗡’的一声,目呲欲裂一声怒吼,朝着宋瑶摔落的位置疾奔而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三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宋瑶中枪后仰的同时,手中的两柄锯刃打着转儿飞旋而出,精准切进两个枪手的咽喉,枪手当场毙命,手里的火器朝着天空曳出两道火舌。而始作俑者跌落地面之后却是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好像没事人一般,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腿上灰尘。 宋瑶转过身,神色自若的看了眼风中凌乱的三个人,手探到背后,指了指肩胛和腰窝处的血窟窿,浅笑道:“又能瘦一斤吧?” “姐…你……”宋酒喉头一阵发干,目光中的愕然变成了震惊,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能说出那俩字。 …… 三岔口,汇丰楼顶。 两拨人国际友谊赛赛程过半,鬼佬枪手被小魏敲掉一个,街道下边有俩小伙儿没耐住性子冲出去搂火,被车后的枪手一枪掀飞了头盖骨。 一比二,鬼佬暂时领先。 小魏看了看剩余的弹药,拍拍刘焱,问道:“哥们儿还有多余枪没?” “没了,这还是从他们车里抢的。”刘焱摇头苦笑,卸下弹夹一瞅,也快见底了。 “不能跟他们耗着。”小魏咬咬牙,道:“你找到爬上楼的枪手了吗?” “还没,打一枪换个地方,对面玻璃都反光,看不到。”刘焱有些懊恼,许久不用枪,不光射击水平有所下滑,意识都跟着差了几分。 “街面进来行尸了,让你的人撤吧。”小魏叹了口气,拼命他不怵,但对方摆明了在拼财大气粗,消耗战完全不是对手。他们这边‘嘭嘭嘭’枪声不断,街头巷尾游荡的行尸都循声而来,鬼佬那边有车傍身,一旦尸群蜂拥即可逃窜,但刘焱分派在楼下的小伙儿们可没处跑。 俩人窝在掩体后想招,摆在一边沉寂许久的对讲又滋滋啦啦叫唤了起来。 “小魏,我们到三岔口了,你在哪个方位?” 二人精神一振,急忙抢过对讲汇报了位置以及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对面只淡淡说了声“来了”,之后便没了下文。 刘焱记性很不错,虽然电流声搞得人声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那声音,试探着问道:“是你们老大?” “嗯。”小魏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正要说话,猛然听到大楼脚下一声一声轰鸣,急忙循声看去,只见两台消防水车从街尾突然斜插了过来,不由分说径直从尸群中碾开一条血路,‘轰隆’一声巨响,并驾齐驱的两台钢铁巨兽重重撞向围成碉堡的鬼佬越野,隐蔽在两车中间的枪手甚至来没及叫喊出声就被挤成了肉饼,黏在车体之上翻滚出老远。 消防水车后的民兵急忙跳下去缴械,几个小伙儿扯着消防接口连上路边的消防栓,水炮指着冲进来的路口喷涌而出,强劲水柱摧枯拉朽,当即激射起成片血雨,冲击力瞬间撕碎形式枯槁干瘪的身体,烂肉肚肠漫天横飞,潺潺水流顷刻染红。 小魏从楼顶露了个头,拿起对讲机兴奋道:“漂亮啊!还藏着这个杀器呢!” “先别急着高兴,想给老白报仇不?” act78:花开两朵 act78:花开两朵 环岛,地下台球厅。 非战斗人员和伤病号围坐一圈,脸上挂着各不相同的表情,正在听当中的辛梦凡侃侃而谈,许艾菲和粉刺妹环伺厨娘佳左右,面带微笑,时不时帮焦子谦掖掖被角。梦凡表现欲极强,讲起故事更是绘声绘色,刚刚冲洗过的长发裹在毛巾里,几绺湿漉漉的发丝垂了下来,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胸前,沿着起伏的曲线滑入深沟。 “真是难以置信。”当听到救了她们的人竟然是宋酒亲姐时,淡漠如厨娘佳也不禁咋舌,一个劲儿感慨造化弄人。 “我都不知道九哥还有个姐姐。”焦子谦背后垫着几个枕头,面色恢复红润,也听得津津有味。 梦凡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眨眼笑道:“整个营地貌似只有我知道,幸亏姑奶奶记性好,否则可就擦肩而过了!” 厨娘佳闻言莞尔,笑道:“你是九九的福将。” “我是福星,洛宇才是他的福将。”梦凡嬉笑着结束了演讲,瞧见病床上的焦子谦一脸郁闷,凑过去逗弄道:“焦大官人怎么啦?鞭长莫及很着急是不?” 焦子谦翻了翻白眼儿,懊恼道:“这种时候我应该在九哥左右的,唉……风头都让洛宇和刘焱抢走了。” “放心吧,洛宇和刘焱抢不走的。”梦凡摘下毛巾揉搓着长发,给焦子谦抛去一个安慰的秋波。 焦子谦故作镇静的点点头,老神在在道:“那倒也是,毕竟我鞍前马后立下了不朽功勋……” “嗯。”梦凡很是赞同的附和了一句,然后补了致命一击:“他俩抢不走,因为假道士已经顶了你的岗了。” “什么?!”焦子谦急了,瞪眼道:“那货除了当个带路党还能干吗?” “假道士比你能打。”梦凡撇撇嘴,毫不留情粉碎了焦子谦最后一丝侥幸:“也比你话多。” “唉……”焦子谦泫然欲泣,一脸受伤的躺了下去,哀嚎道:“九爷手下第一悍将的头衔就要拱手让人了。” “想不想挣回来?”梦凡美眸一转,想到一个馊点子。 “怎么搞?”焦子谦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几分,叹道:“我这样也使不上力啊。” “你能走路吗?”梦凡问道。 “勉强能走,不过没什么力气。”焦子谦倒是很想逞英雄,无奈身体并不允许。 “开车呢?” 焦子谦怔了怔,道:“这个没问题…” 梦凡抿嘴一笑,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散开头发甩了甩,又凑到了厨娘佳几人身边嘀咕了起来。 …… 天边泄出火红霞光,烧得云层滚烫,残阳如血,渐沉西山。 三岔口,汇丰楼顶。 刘焱和小魏双枪并起,黑洞洞的枪口缓缓掠过长街,搜寻着敌人的身影;街道中央,两台消防水车横亘于前,民兵们鸟枪换炮,缴了压成肉酱的鬼佬枪械严以待阵,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明俊伟迎风傲立,独眼透出凛冽精光,指间香烟燃到了屁股,长长的烟灰被风一吹,散做尘屑消失不见。 街尾行尸清剿一空,尸横遍野,劲风吹拂,裹挟的浓浓的血腥气味穿梭不停,一片肃杀之意。 时间静静流淌,端着枪的民兵们感觉脖子有些僵硬,对面街道清冷一片,许久不见来敌。 “小魏,你在楼上盯着,我带人去支援路茜。”明俊伟撇掉烟蒂,拿起对讲说了两句,想了想,又道:“对方应该不会来了。” 楼顶两人收到消息解除了戒备,多少有些失望。 “要不要回家看看?她们该不是直插环岛了吧?”小魏叹了口气,失望之余有些不放心,之前明俊伟言明此次入侵者除了高阳还有那个杀害他战友无数的洋妞,恨归恨,但那洋妞的手腕儿他也见识过,深知此人厉害,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不由担心起环岛安危。 “没有,家里我留了人,有情况会发信号的。”明俊伟皱起眉头,耐着性子又等了五分钟,街头巷尾出来三三两两的行尸,仍然不见洋妞踪迹。 “那行,我去高处再盯盯看,你们注意安全。”小魏回了一声,对刘焱道:“哥们儿,你带人和明哥一起去吧。” “好。”刘焱没废话,关掉保险起身跑向楼道。 楼下明俊伟收拢了人员,和刘焱打了声招呼,双方人马汇聚一处,全都爬上了水车工作台,朝着璀璨二期开了过去。 刘焱上了明俊伟那辆车,驾驶室里三个男人闷不吭声,对于空等一场都有些意外。 “怎么没来呢…”研究生继续担纲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念叨,纳闷道:“那洋妞不是很凶悍吗?怂了?” “或许有其他打算,咱们只有人数优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活靶子而已。”明俊伟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偏头给刘焱递过去一根烟,道:“玩儿枪行家啊。” “凑合吧,好久没碰这玩意儿,生疏了。”刘焱凑过去点着烟,使劲吸了一口,轻声道:“她不会走远,应该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她还会再来的。” 明俊伟挑了挑眉毛,随口问道:“你们跟她打过交道?” “她?caroline?”刘焱淡淡一笑,看到后视镜里的明俊伟眼神变了一变,坦然道:“嗯,我们之所以逃到这里,就是因为她。” 明俊伟没有继续追问,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说话间,两台车驶过长街,靠近了大门洞开的二期工地。 工地门前堵着两台车,车后两具尸体仰面朝天,喉间深深一道豁口,暗红色鲜血在身下晕开一滩,已经死了好一阵子。 “小熊你就别下来了,守住这儿,保持联系。”明俊伟分出一批人驻守水车,和刘焱带着几个小伙儿步入了嘶吼声阵阵的工地。 刘焱推了推眼镜,看着地基坑底泱泱行尸,赞道:“这倒是个省力气的办法。” “没辙,城市里就这点儿不好,行尸一来就是一群,实在没有精力挨个杀。”明俊伟屈指一弹,闪烁着火星的烟蒂飞进坑底,又引得行尸一阵抢夺。 通往一期园区的路上倒着不少残尸,蔓延的血迹一阵延伸到广场那边,明俊伟等人赶到时,正好听到毛坯楼里响起的一阵枪声,断断续续,时急时缓,好像两拨人正在交火。 刘焱看了眼石台上挣扎的摇滚乐队,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问道:“这是什么?” “哦?”明俊伟回头看了眼,笑道:“自娱自乐,喝多了折腾的。” “……” 众人在楼下隐蔽了一阵,没多会儿,几个去四周探查的民兵跑了回来,一号楼周围没有交火的痕迹,行尸也不多,看样子都爬上了这栋楼。 明俊伟掏出兜里的对讲扭到路茜的频道呼叫了几声,对面滋滋啦啦一阵有了回应。 “明大哥?”路茜似有些犹疑,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我,我到一号楼了,你那里什么情况?” “你刚到吗?”路茜疑惑的看了眼身旁一诺,道:“我们在楼顶。” “哦?我怎么听楼里有枪声?”明俊伟愣了一下,问道:“是瑶瑶吗?” “我也纳闷儿呢,瑶瑶那里没有回应,我还以为是你。”路茜小心翼翼地凑近楼边,探出头看了眼下边,道:“我看到你们了。” “嗯,你们楼上待着吧,我上去看看。”明俊伟眯眼数了数楼层,大概判断出交火的高度,留下几个没有枪的民兵守在楼口,和刘焱几人快步钻进了楼道。 楼道里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扑倒的行尸,残肢断臂散落血泊,和黏稠的尸液混在一起,恶臭无比。枪声在*层的位置回荡着,时远时近,交火两拨人都在试探对方的火力,貌似没有正面搂火。 “明哥,为啥这边的人没撤?”一个小伙儿奇怪道:“难道不是一伙儿人?” “是一起的。”明俊伟做了个噤声手势,侧耳听了听,小声道:“门口车都一样。” “那咋回事?” “应该是这里的人没跟上caroline的节奏,或者无线电损坏,没有联系到。”刘焱对洋妞的行事作风门儿清,淡淡道:“caroline不等人,跟不上就只能被落下。” 包括明俊伟在内的几个人都投去几分诧异目光,明俊伟皱了皱眉,问道:“你很了解她嘛?” “嗯,是挺了解的。”刘焱抿了抿薄唇,没有多解释,目光捕捉到楼梯拐角一物,上前一看,一个穿着战术背心的老外趴倒在地,后心插着一把锋钢锯刃,刀柄都快没了进去。 刘焱眼前一亮,笑道:“是九哥。” “嗯?”明俊伟瞟了眼那柄细长锯刃,道:“宋酒?” “对。”刘焱踩着尸体拔出锯刃,在尸体衣服上擦净血迹,玩笑道:“这是我们的制式武器,见刀如见人。” 说话间,明俊伟等人也接近了交火楼层,这边楼道里出现了不少弹壳,墙上弹坑斑驳,水泥石灰满地都是。楼道拐角有粉笔画出的楼层标记,听了听,枪声就是从这层传来的。 act79:各表一枝 act79:各表一枝 明俊伟拔出手枪将子弹顶上膛,和刘焱简单商量几句,各自带着三人从左右散开,压着脚步进入了楼层,楼层内光线暗淡,火药味混杂着烟尘,很呛。 刘焱背靠着冰冷墙面,和身边小伙儿打了个手势,小伙儿们心领神会,枪口前指,猛地转过楼道冲进一间毛坯房,左右查看一番,出来跟刘焱摇了摇头。 ‘砰砰!’ 另一边突然响起密集枪声,刘焱目光一变,急忙带着人赶了过去,刚冲进过道就看见明俊伟正蹲在一具尸体边上摸索着什么。 刘焱偏头一看,又是一个外勤,胸口同样插着一柄锯刃,不是枪杀。 明俊伟看出刘焱眼中的疑惑,朝着旁边歪了歪脑袋,刘焱扭头一看,哑然失笑。明俊伟开枪打死的并不是外勤,而是一个造型与楼下“乐队”一般的行尸。 “你们九哥可以啊。”明俊伟摸着胡茬咂咂嘴,道:“下边两个,上边两个,都是用刀捅死的。” “应该还有四个。”刘焱道。 正说着,楼层里你来我往的枪声停下了,明俊伟和刘焱同时皱眉,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明兵们脸色一凛,急忙都抬起了枪口,明俊伟摆手示意退后,为防误伤自己人,招呼众人都把枪口移开了些。 楼层里格局很奇怪,一般住宅楼只有一条走廊,左右应该都是住户,而这里的走廊却绕了一周,四边门洞进去才能看出住宅的雏形,地方很大,七拐八拐有几分迷宫的意思。明俊伟和刘焱各自退进两旁隔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拐角处,等着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跑动声很急促,开始似乎只有一个人,临近拐角变的有些凌乱,明俊伟缓缓抬高枪口,想出声,又怕打草惊蛇,只好继续屏息等待。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拐角处人影一闪,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外捂着脖子跑了进来,脖颈处血流如注,染红了一身土黄作战服。潜伏在左右的几人一愣,没等开枪,却见拐角再次闪出一个人影,来人速度飞快,急转弯也不减速,抬手掷住一物,正中奔逃外勤后心,可惜这一刀没使上劲儿,老外痛叫一声,脚下只一个趔趄,顾不得插在背后的刀刃,继续玩命奔逃。 刘焱一怔,看清了追过来的人,是那个假道士。 假道士一身染血道袍,扶着墙出喘了口气,高声叫道:“过去了!” 明俊伟和刘焱隔着走廊对视一眼,急忙将目光扭了过去,奔逃的老外刚刚拐过走廊,背影却定格在拐角处。 一柄血刃透体而出,刀刃搅动了一下,然后拔了出去,壮硕的老外仰面躺倒在地,一个纤弱的身影走了出来。 刘焱带着几分得意瞟了眼明俊伟,动了动口型:“我们的人。” “喂。” 一声叫喊突然炸响,隔着走廊挤眉弄眼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调转枪口看了过去,却见宋酒从刘焱身后房间里跳了出来,甩了甩锯刃上的血珠,一脸古怪的看住刘焱,笑骂道:“有病啊?拿着枪不帮忙,蹲着下蛋呢?” “……” 对面“下蛋”的明俊伟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带人走了出去,和几人打了声招呼。 宋酒也是一阵尴尬,没想到对面还有人,讪笑两声,随口打了个哈哈,把刚才的话揭了过去。 “诶?你们那边搞定了?”宋酒拍了拍刘焱肩膀,问道。 “昂,没打起来。”刘焱摊了摊手,把之前在楼顶上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指了指明俊伟,道:“我们来支援这边。” 明俊伟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瞥向死去的老外,道:“你们也搞定了?” “还有一个,我姐追去了。”宋酒随口一句话,却引得明俊伟和刘焱都愣了一愣。 明俊伟看着他的眼神一变再变,试探着问道:“你姐?” “昂。”宋酒扭过头,旋即想起这俩人还一无所知,咧嘴一笑,对明俊伟道:“你该不会就是我姐夫吧?” “……”明俊伟脸色一僵,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我是你姐的朋友。” “你不是环岛的老大吗?”宋酒擦了擦汗水,招呼众人跟上,边走边道:“我姐夫干嘛的?谱挺大啊,你都出马了,他还没露面呢。” “……” ‘砰!’ 楼道里又是一声枪响,没过多会儿,宋瑶提着枪大步跑了过来,看到众人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径直过去和明俊伟击了一掌,亲热的揽过宋酒,介绍道:“你们见过了吧?” “见过了。”明俊伟温柔一笑,探手揉了揉宋瑶的脑袋,道:“姐弟重逢,今晚得喝点儿。” 宋瑶做了个鬼脸,啐了一口,笑骂道:“你就惦记一口喝,对了,怎么的,听说你要赶我弟弟走啊!” 洛宇和刘焱几人面色古怪的看着几人,相视一笑,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茜茜,下来吧。”明俊伟掏出对讲跟楼顶喝西北风的路茜知会了一声,笑道:“哪儿能啊,你弟就是我弟,谁敢轰他我第一个不乐意。” 宋瑶和明俊伟嬉笑言谈,宋酒倒是有些别扭,感觉就好像跟着家长出门一样,大人们聊天,自己站一边像个棒槌。 “咳咳。”宋酒干咳两声,苦笑道:“当弟弟就是这点不好,走哪儿都低一辈儿。” …… 夕阳带着余晖沉入西山,昏暗的璀璨二期门外,四辆车排成一线,徐徐驶向环岛。两台越野更名换姓纳入宋酒名下,洛宇和老林各开一台跟在明俊伟他们的消防水车后边,经过三岔口时停了一会儿,接回了高空行走的小魏。 从进入老林的净慧寺到现在,整整两天一夜,又是奔波又是麓战,每个人的弦都紧绷着,精神和*基本都到了极限。这会儿坐在回程的车上都松懈了下来,困倦伤痛疯狂涌上,车厢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夜幕降临那一刻,四辆车总算抵达了环岛,打开铁栅,鱼贯进入,却见酒吧门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明俊伟一众人满脸惊疑,带着几分诧异,偷偷摸摸将车停在大棚后边,蹑手蹑脚探头看了过去。 酒吧门前聚集着留守环岛的女眷,此刻群情激奋,莺莺燕燕叫喊着什么,酒吧二楼阳台之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登高振臂,素手一挥,楼下人群‘唰’的散成两列,再看去,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伙儿抱着一个蛇皮口袋,从口袋里取出一柄柄闪烁着烤蓝幽光的锋钢锯刃,挨个分给面色潮红的女人们。 “这…这是……”明俊伟傻眼了,愣愣的看了看身边几人,宋瑶和路茜面面相觑,齐齐将目光转向宋酒。 宋酒老脸一红,看着指点江山的辛梦凡,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终究还是左膀右臂,洛宇长叹一声,只好主动背锅,拨开看戏人群走向酒吧,高喊道:“梦凡!” 阳台上的姑娘一愣,“呀”的一声惊叫,旋即俏脸绯红,急急忙忙跑了下来。 “你们回来啦?”梦凡跑向洛宇,探头一看,明俊伟、宋酒一众人都站在阴影里,正一脸古怪的打量着她。 “你这是……要干嘛?”洛宇瞧她窘迫的样子不禁失笑,故意打趣道:“山中无老虎,梦凡称霸王了?” “哪有!”梦凡又急又羞,解释道:“我我我这不是想去帮你们嘛,闲着也是闲着……” “佳姐呢?”宋酒急忙站了出来,朝着人群看了一圈,没找到厨娘佳和艾菲她俩。 “佳姐去做饭了,说要给你们准备一顿凯旋宴嘛。”梦凡急忙把厨娘佳卖了出去,尴尬的鼻尖都沁出了汗珠,低声道:“九九你快帮我说两句啊。” 便在此时,一直保持观影模式的明俊伟突然爆发出一串炮仗大笑,身边的宋瑶几人也是个个苦笑不止,挥挥手驱散看热闹的民兵,带着宋酒一干人等走进了酒吧。 “瑶瑶,你这弟弟不赖,手下人也个个不俗呐。”明俊伟嘎嘎怪笑了一阵,直接走到吧台后边翻腾了起来,拎出几瓶酒看了眼傻站着的众人,嚷嚷道:“搬桌子啊!” 宋酒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带着满脸通红的梦凡走了过去,讪讪道:“那个,她……” “去去去,搬凳子。”明俊伟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嘴上斜叼着烟卷,跑出酒吧,临出门前还扭头招呼宋酒:“小弟,给你的厨师说一声,整几个下酒菜!” “……” 路茜等人也都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跟着明俊伟到处忙活了起来,酒吧里就剩下了一脸呆逼的宋酒等人。 宋瑶施施然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笑意,一左一右牵起洛宇和梦凡的手,冲着宋酒和刘焱歪了歪头:“别傻着了,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姐…” “别磨叽,有话待会酒桌说。”宋瑶莞尔一笑,拉着两个便宜“弟妹”跑出门外,指着孤零零停在门前的病床,吆喝道:“来个人哎,把伤员抬回去。” “九哥!我也要喝酒!”焦子谦急忙搬起救兵,看向宋瑶,可怜兮兮道:“九哥是我哥,你是九哥的姐,那你也是我姐,好姐姐,容我晒晒月亮行吗?” act80:清欢百味 act80:清欢百味 酒吧门前,长桌摆开,座椅填满,碗筷齐备,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发放物资的银行左边就是厨房所在,这是一间曾经颇负盛名的海鲜酒楼,古香古色的装潢风格在夜晚透着几分老旧诡异感,酒吧那边掠过来的火光将门廊红柱映出斑驳旧色,内里跳耀光芒宛如白昼,宽敞后厨人头攒动,不时有男女民兵端盆举盘急急出门,将手里冒着热气的菜肴送上桌。 酒楼的天然气管道坏掉了,明俊伟嫌麻烦,撤换了天然气设备,把城内大大小小的饭馆搜刮一空,煤气罐子堆了整整一间洗车房。城郊位置有好几家液化气厂,明俊伟最早是打那里的主意,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驻守古城的明俊伟部和高阳部发生过一次激烈摩擦,两相僵持许久,谁都不肯让步,明俊伟一怒之下炸掉了液化气厂,剧烈爆炸毁了小半个郊县,也迎来一批规模骇人的行尸,间接导致病原地尸潮再次泛滥,顺带把高阳一伙儿逼上了城墙。 这都是往事,林道长之前提到城里爆发过大规模行尸,掐着时间点儿一算,正好是明俊伟他们那次搞出大动静的时候。 冲冠一怒炸掉液化气厂,听起来很带劲,但直接或间接引发的后果却不怎么美丽,撇开行尸和高阳不谈,做饭这茬就耽误了大功夫。好在明俊伟一群人奔波已久,户外生存经验虽然不怎么样,但依仗荒凉城市总归绰绰有余,没有液化气,还有炭火柴禾嘛。 所以,内外装潢高大上的海鲜酒楼就这么沦为了街边食肆,三两年下来,楼台门廊都被后厨滚滚烟火熏得麻黑一片。 厨娘佳在河岸营地用过液化气,开始还挺省事,后来人员增多,小锅小灶就满足不了需求了,所以撤换下一批设备,砌起了大灶台,每天用翻地铲子大锅烩菜,分分钟搞定百十号人的口粮。从河岸辗转到环岛,厨娘佳重操旧业,略微发黄的厨师战袍披上身,头戴高帽,腰系围裙,左手菜刀右手大勺,地位直线上升。 厨房外围着一大群人,明俊伟、宋酒等人赫然在列,透过火光闪耀的耐火玻璃橱窗,愣愣地看着厨娘佳带着艾菲、古丽俩人大杀四方,将仓库里储存的各种食物烧制成一盆盆芬香四溢的可口佳肴。 在此之前,环岛并没有专职厨师,基本都是人员轮替,男男女女或多或少都能整几个菜。后来一诺主过一段时间厨,那阵子环岛喂养的母鸡攒下许多蛋,一诺大包大揽,说是要给环岛食客换换口,所以堂而皇之进驻厨房。之后一段日子,一道名叫“鸡蛋酱”的硬菜风靡环岛,从早到晚,逢餐必上桌。再后来,环岛人民招架不住了,虽然和那些刨树皮的幸存者相比是生活在蜜罐里,但接连一月顿顿都吃……环岛人民都有心去啃树皮淡淡嘴了。 宋酒等人不识“鸡蛋酱”威名,所以瞧见那些民兵看厨娘佳的目光都变成了仰慕,不免有些好奇。啧啧啧,仓库里这么多吃食,至于炒几个菜就馋成这幅德行吗? 厨房外的人各怀心思,厨房里的人却压力山大。 环岛物资充沛,人员也超出河岸不少,尤其这里没有大锅灶,只能分出三个小锅挨个做,艾菲是厨娘佳手把手带出来的高徒,粉刺妹水平估计和一诺差不多,三个人里外忙得不可开交,本想叫环岛女眷帮把手,无奈这里的厨艺基本都是一招鲜,人越多越乱套,所以只好肃清场地,三个老搭档包圆了这场流水席。 期间宋酒提起过厨娘佳的酿酒手艺,明俊伟听后眼前一亮,鬼鬼祟祟跑去楼下忙活一阵,没一会儿捧着一个酒坛子跑了上来,带着几分自豪请出厨娘佳品鉴。厨娘佳正忙得焦头烂额,听闻有自酿酒润喉,也乐得偷闲,于是施施然出来偷嘴,喝了一口,抱着酒坛子进了厨房。 “啧啧啧,同道中人啊。”明俊伟兴奋的搓着手掌,独眼中满是倾慕,赞道:“你这大厨一看就是懂酒之人。” 明俊伟话音刚落,厨房灶台突然蹿起三尺高的火苗,定睛一看,却是厨娘佳搬起酒坛将酒液倒进了灶台。 “……”明俊伟脸上的雀跃凝固了。 厨娘佳摘下高帽扇了扇风,把空酒坛拎了出来,浅笑道:“正好火不旺,这一坛子酒精够爆炒了。” “……”明俊伟无语凝噎,脸烧成火光一色。路茜和宋瑶一众人窃笑不已,纷纷给厨娘佳竖起拇指狠点赞。 厨房里忙活了差不多俩小时,消耗了大批食材,总算把长桌给堆的满满当当。厨娘佳本着掌勺人的原则跟明俊伟说,用不了这么多菜,太浪费,但明大侠不依,说什么也要凑够长桌,对于食材消耗根本不屑一顾。既然掌柜都发话了,掌勺自然没二话,食材虽然单调了些,好在厨房里调料够多,长桌两旁坐着天南海北的人,桌面上摆五湖四海的菜,晚风送爽,酒菜飘香,再填两挂鞭炮,刷几幅对联,整个就是过大年的喜庆日子。 人群逐一落座,明俊伟居主位,左右是宋瑶、路茜,一诺、小魏、研究生分列两旁,往下是宋酒团队,洛宇、梦凡几个姑娘紧挨着他,假道士和刘焱扔进了民兵堆,焦子谦美人横卧在病床之上,单独给他身边添了张桌子,每个菜刨了两勺烩成一锅,旁边戳一杯明俊伟自酿酒,既辛酸,又可怜。 望着长桌两旁一张张鲜活的脸,明俊伟觉得自己还没喝就有些醉了。 “各位…”明俊伟敲了敲桌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环视人群,饱经风霜的脸上浮起一抹不好言说的意味,本想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可想了想,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沉吟一阵,淡淡道:“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下边的人群似乎已经习惯了明俊伟的言谈行事,听完饭桌八字真言哄堂大笑,有人吹口哨,有人叫喊着‘明哥再讲两句’;有人傻笑着鼓掌,有人已经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明俊伟也笑了,笑容中有着少数人才懂的苦涩,不过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笑道:“都累了一天,废话不说了,敞开吃,敞开喝,老规矩,先起三杯。” 人群停下哄笑,都认真的举起了面前酒杯。 “第一杯,敬离开我们的伙伴。” 人群肃然,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新加入我们的朋友。” 再饮。 “第三杯,敬我们自己。” 三杯酒下肚,一道滚热气焰由胃里升腾而起,瞬间充斥全身。 宋酒一众人也算是久经沙场,简单的三句话,简单的三杯酒,其中所包含的苦涩欢笑他们都懂,所以他们也喝得格外认真。 城市的夜空月朗星稀,墨色天穹点缀着璀璨荧光,风萧瑟,人静默。 气氛总是这样,由*进入低谷,再从低谷攀向新的*。宋酒一直在观察环岛这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悲戚戚,这些人才是真正看透了生死别离,真正把每一天都当成白赚的来过。沉闷氛围很快一扫而空,就像明俊伟说的,每个人都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无论男女,言谈欢笑,纵情畅饮,今朝有酒便醉,哪管明天是非,端的一群绿林好汉气魄,看在眼里,敬在心中。 相比之下,宋酒他们带着的那群河岸女眷就要煞风景多了,倒无甚怪罪,环境际遇不同,难免心态有差别。如果她们能够长留此处,要不了多久也会适应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人吃饱喝足,相互道声晚安便离席了,环岛有两座住宿区,一间是量贩ktv,一间快捷酒店,人群各回各家,井然有序,喧闹声渐弱,只留下明俊伟和宋酒两拨头领头目依然不动如山。 十几个人共坐一桌,基本都吃了个肚圆,这会儿都歇下了筷子,抽烟的抽烟,喘气的喘气,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 艾菲心思玲珑,估摸着两拨人该有什么正经话要说了,于是带着粉刺妹简单收拾了残羹剩饭便准备离席,在艾菲看来,自己终究是外人,比不得洛宇、梦凡她们,所以很多场合还是会拘谨。 “坐下,着什么急?”宋酒坐起身招呼道。 “啊?”艾菲微微一怔,没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和粉刺妹又坐了下去。 “没外人了。”宋酒看向明俊伟。 “嗯,差不多。”明俊伟摁掉烟头坐起身,莫名一声长叹。 “谢谢你的医疗援助,还有盛情款待。”宋酒说道。 “不客气。”明俊伟点了点头,道:“也谢谢你们雪中送炭,还有这桌酒菜。” 两拨头目齐刷刷翻出两排卫生球,很是鄙视的嘘了一声。 “好家伙,没外人了,这俩倒都端起架子了。”路茜扑哧一口笑,无奈的摇摇头:“知道你俩是老大,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掌柜和宋掌柜同时老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不是俩人刻意装模作样,只是……除了中间的宋瑶,两拨人确实没什么交情啊。 “还是咱们来吧。”路茜撇撇嘴,端起杯子和厨娘佳几人示意了一下:“首先嘛,当然要为这姐弟重逢喝一杯,对不对!” “必须的。”小魏等人齐声附和,洛宇这边也巧笑嫣然,遥遥举杯一口闷。 “其次嘛……”路茜咂咂嘴,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其次’半天没能‘其次’出下文,只好讪讪放下酒杯,摊手道:“你们来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宋酒低头笑了笑,斟酌一番,抬头道:“老实说,到现在我还有些云里雾里,能在这儿找到姐姐,好像在做梦一样。” 明俊伟若有所思,没有接茬,道:“宋酒,你和你的人,都留下吧。”顿了顿,又道:“当然不仅仅因为你和瑶瑶的关系,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已经带来了麻烦,久留怕是还会出问题。”宋酒没有遮掩,坦白道:“今天那些人是冲我来的,无端牵连了你们。” “不。”明俊伟惨然一笑,点上香烟,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那些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路茜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好端端的认亲大会又成战斗会议室了??? “明大哥,今天能不说这些嘛,多煞风景啊。”一诺撇了撇嘴,嘟囔道:“白天再说呗。” 明俊伟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也是,这些话还是让他姐弟俩说吧。得儿,再喝点儿,喝完休息吧,以后日子还长,咱们慢慢聊。” 宋酒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这是这么想的,紧急时刻并肩作战并不代表就能坐一起掏心掏肺,尤其对于他们这些在尸海中摸爬滚打许久的人来说,消融陌生、建立信任,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一根亲情的纽带。 两边老大都点头了,其余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路茜一伙儿还好,起码是自家主场,洛宇她们就不一样了,宋酒无话可说,她们也憋得够呛,听到总算能散场了,都松了口气。 洛宇和厨娘佳等人由路茜带着去往新住处,明俊伟没挪窝,留下了小魏和刘焱陪他喝酒,宋酒也没管,起身跟着宋瑶离去,他心里憋了太多问题,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宋瑶住在快捷宾馆三楼,是一间布置简单的标间,屋里点了烛火,灯罩拢起,温煦光芒照亮房间。 “想洗澡吗?”宋瑶关上门,打开了窗户,床上铺着薄被,有着淡淡的女人香。 “我还是回自己屋洗吧。”宋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掖了一天的笔记本递给宋瑶:“这是在你蛋糕店找到的,还有个相框来着,好像落酒吧了。” 宋瑶一怔,接过笔记本轻轻翻开看了看,然后收进了抽屉。她没说什么,但宋酒却注意到她眼眶有些泛红。 “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去拿回来呢?”宋酒坐在靠背椅上,随口问道。 “都过去了,拿回来徒添伤悲罢了。”宋瑶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背对着宋酒脱下外套。 宋酒眉毛拧了起来,他看到宋瑶背后被子弹掏出的血窟窿竟然已经开始愈合了,粉嫩的新肉和白皙皮肤对比极为强烈,回来环岛后宋瑶已经清洗了伤口,这会儿不见血污,但却比血肉模糊还要惊悚骇人。 “你别急,我一个一个告诉你。”宋瑶套上睡衣坐到床边,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思绪差点又飞了。 曾几何时,也有个如他一般的人,也是这样坐在自己身边,会用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 像,又不像,那个人脸上永远有笑容,那个人的眉间不会郁结,那个人没心没肺,那个人身上有可以驱散阴寒的温暖。 而这些,宋酒都没有,简直像两个正反面,相仿的年纪,截然不同的色彩。 烛火摇曳,人影拉扯。 宋瑶长叹一声,指尖拂过弟弟的侧脸,轻轻的,说起那些往昔,那些从前…… act81:往事书 act81:往事书 薄雾清晨,慈恩陵园。 光滑的大理石墓碑上挂着露珠,顺着漆黑碑面蜿蜒而下,拖出道道清晰水痕,辗转滴落。 宋酒面色肃然,烧了沓纸钱,燃着柱香,恭恭敬敬三鞠躬。 墓碑正中阴刻篆字“姜河”,右下镌刻生卒年,没有照片,没有烤瓷像,没有生平。 昨晚姐弟俩聊了整宿,准确来讲,是宋瑶一直在讲,宋酒一直在听,从灾变伊始到重逢那日,零零总总,絮絮叨叨,一直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方才停下话头。实际上,宋瑶所能讲述的并不多,三年时间,她沉睡了三个冬天,几乎所有的叙述都围绕在最初那半年。 从盛夏八月,到凛冽寒冬。 宋酒一直以为自己这三年历经坎坷,已有足够的血泪沉淀,听完姐姐的一夜叙述,竟暮然发觉自己还是无比的幸运。怎么讲呢,或许是情感羁绊不多,所以生死别离也就变得不那么痛彻心扉。 宋瑶从古城奔波至山西,辗转戈壁滩又到汪洋大海,这个时间段里,宋酒一直在京津冀地区游荡。他当初在北京念书,皇城脚下直到十月末才彻底沦陷,早期一直有不少部队驻防,虽然节节败退,却也保得数月苟延残喘,给大量幸存者留下了四散逃亡的机会。宋瑶困守中国尊大厦那阵子,宋酒刚刚碰到梦凡,结束了独行岁月,开始集结人手遁往深山。 那时日,每个人都在擦肩而过,与彼此,与生死;或是一回眸,或是一转身;此去经年,再难相见。 宋酒自认早已锤炼出铁石心肠,但当他看到眼前这座冰冷墓碑,鼻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酸了。三年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他在彻骨寒冬带着一个沉睡的姑娘独行千里返回古城的? “当我眼前重新亮起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长眠不醒的他,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 昨夜,宋瑶红肿着眼睛问出这句话时,宋酒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谁能体会?除了宋瑶自己,谁都体会不了。对宋瑶而言,记忆里最后一瞥是那风雪凛冽的百米高空,她对他说“等我”。然而姜河却没能等到她,同样是匆匆一眼,就此阴阳两隔。 宋瑶也曾心怀侥幸,既然自己和路茜在寒冬之后得以苏醒,那姜河为什么不行呢?她坚持过,崩溃过,也歇斯底里过,没有用,生者的肝肠寸断无法挽留逝去的生命,那具从来不曾健硕的身躯终究还是冰冷了,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再没有一丝呼吸,和倒在路途中的那些伙伴一样,走的轻飘飘,追不上,抓不牢。 他是幸运的,至少他得以魂归故土。 他是不幸的,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夜。 明俊伟告诉宋瑶,姜河在弥留之际仍满怀希冀,他坚信着自己的瑶瑶会醒来,他努力挣扎着想要将自己人生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双睁开的眼眸里……可他终究敌不过生命力的飞快流逝,无尽黑夜与破晓晨光一瞬之隔,一双眼睁开,一双眼闭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宋瑶没有让姜河失望,她挺了过来,走出了悲恸,找到这座距离起点最近的墓园,将他下葬。 宋瑶知道他是个爱热闹的人,于是在他身旁填了许多空冢,好让曾经并肩同行的伙伴在九泉之下仍能携手,她想建衣冠冢,可除了记忆,世间竟像再无那些同伴来过的证据。 春风夏雨,秋去冬来,一年年,一岁岁,荒城草长三尺,人心空悬几载? 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仍需活着。 一夜宣泄,解开许多心结,宋瑶顿觉释怀,站在碑前,心底不再只有凄楚,反而生出几分暖意。 晨光倾泻而下,映照在石碑之上,金光耀眼,人影朦胧。 “回去吧。” “好。” …… 环岛,球迷酒吧。 独眼和四眼正坐在一边卡座说着什么,大厅里很安静,大黄狗蜷缩在门前晒太阳,狸花猫领着一窝猫崽子钻在黄狗怀里睡觉,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宋家姐弟并肩走进酒吧,正巧一诺从二楼‘蹬蹬蹬’跑了下来,手里还端着俩饭盆,搅和搅和摆在了门口吉祥物面前。一诺看俩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也没多说,打了声招呼便跑去海鲜酒楼,厨娘佳正在准备早饭,一诺闲来无事,打算去学学手艺,顺便蹭吃。 “九哥。” “瑶瑶。” 五只眼异口同声将两人喊了过去,看表情,似乎正在谈论很严肃的事情。 “没休息好?”明俊伟看到俩人都挂着黑眼圈,叹了口气,道:“去补个觉吧,中午再说。” “不碍事。”宋瑶轻轻摇了摇头,好奇道:“出什么事了吗?” “暂时还没,不过保不齐以后。”明俊伟指了指刘焱和宋酒,道:“你弟弟手里倒是有不少信息,咱们这些年活动的少,情报已经落后了很多。” “怎么讲?”宋瑶问道。 “戈壁滩那些人。”明俊伟烟酒不离手,撇撇嘴,道:“野心不小。” 明俊伟和刘焱聊了许多事,包括他们之前营地的变故也大概说了一些,其中有一个问题引起了明俊伟的兴趣,就是厨娘佳她们推测出的“活尸画圆”。 “活尸”是这两年流传在幸存者口中的新名词,明俊伟他们曾经身处风暴中心,对所谓“活尸”了解更甚,别的不说,宋瑶和路茜就是最早的两个注射体。那年寒冬之后,似乎一切都安定了下来,行尸继续游荡,幸存者继续挣扎,掀起过惊涛骇浪的当权派和rca渐渐从众人记忆里淡去,文明开始了漫长的重建过程,散落各地的幸存者都在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和规则,除了行尸的威胁,最大的问题变成了资源的争夺。 就明俊伟所知,这边地区除了环岛和高阳部,至少还有两到三个幸存者营地,只是彼此间少有联络,都在各过各的,只要不起冲突,那就是最大的和谐。这种境况之下,很少再有人将视线投注到生存之外的事情,对于传闻,明俊伟并不怎么关心,他知道戈壁滩那些人很危险,所以他选择避其锋芒,大家相安无事,谁也别招骚谁。然而共居一城的高阳没能耐住寂寞,他想尽办法,主动和游走在各个地区的活尸取得接触,并且成功把自己推销了出去,加入了这个崭新的第三群体。 对于戈壁滩那些人的目的,明俊伟他们至今一无所知,从来没有得到过真相和答案。三年前爆发的行尸之灾和眼瞅着又要降临的活尸之祸很相似,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直到刘焱抛出了“画圆猜想”,明俊伟这才恍然顿悟。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王朝倾覆,时代更迭,站在最高处的那些弄潮儿,总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前人做过事,不厌其烦。 “所以,你们的判断是,他们带着目的性分划区域,通过养猪的方式创造一条稳定的流水线,然后向着周围滚雪球,辐射更多的地方,最终完成……”明俊伟挠了挠耳朵,突然有些词穷,斟酌了半天,试探着说道:“完成建立帝国?还是怎么地?” 刘焱对此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最终会形成什么不好说,但就目前所见,他们确实在这么干。” “那你们当时有什么对策吗?”明俊伟问道。 “我想了些招,可惜还没来及实施就宣告破灭了。”宋酒接过他递来的酒瓶抿了一口,叹道:“我当时打算先派人搜寻临近的其他站点,但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联系其他圈养地吗?”明俊伟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够血性的,迎头硬干?” “逼出来的。”宋酒无奈道:“当时我刚进驻新营地,依山靠水,一点儿不比你环岛差,哪能舍得卷铺盖滚蛋。” “这话倒是没错,搁我我也不走。”明俊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眼神飘向宋瑶,目光中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现在看样子这里也不安全了,活…那些人不会允许在势力范围内出现独立的幸存者营地。”宋酒有些不自然,身边一个姐姐一个弟兄,都是所谓注射体,老‘活尸活尸’的叫唤也不合适。 宋酒说完就冷场了,这是摆在眼前的实际情况,两边信息一综合,再加上那边还有个高阳,环岛能偏安一隅才是怪事。 过了半晌,明俊伟缓缓开口道:“小九,你得先做个决定。” “哦?”宋酒挑了挑眉毛,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理智来讲,我并不建议坚守这里,但这个地方对于你们的意义非凡,所以我也能理解。”顿了顿,看了眼脸色温柔的宋瑶,又道:“我猜我姐肯定不愿意放弃这里,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不会丢下姐姐自己跑咯。” “小九,如今情况不同,你是队伍的首领,还是多方面考虑吧。”宋瑶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轻声道:“我和明大哥他们生死里走了许多来回,风雨同路是必然,你的队员也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没必要强人所难。” “这个不用操心,去留随意,我从来不圈人。”宋酒明白姐姐的好意,笑了笑道:“我和那些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如你们,不过好歹我也在这世道活到了今天,别小瞧你弟。”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多废话。”明俊伟举起酒瓶和宋酒碰了碰,笑道:“昨晚是接风洗尘,今天正式欢迎你们入驻环岛,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宋酒与他碰杯,苦笑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二路元帅咯。” “不。”明俊伟正色道:“这也是我要说的,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共同面对他们的疯狂报复,你我两拨人行事不同,短期磨合不到一起,你的人依旧由你带头,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没意见,我手底下现在压根没剩下几个人”宋酒咂咂嘴,叹了口气,问道:“决定也做了,那你有什么计划吗?对方动作可是很快的,我前天夜里刚进城,他们昨天上午就杀到了,在河岸她明明损失了很多人手,结果没两天又是一票人,机动性和火力武装都比咱们强太多。” “而且,昨天她们是莫名撤退,并不是我们打跑的。”刘焱适时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道:“以我对她的了解,除非有更严重的事情需要处理,或者有新的任务,不然她不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收手。” “说到这件事,我想先问个问题。”明俊伟忽然皱起眉头,疑惑道:“昨天你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很了解那些人吗?” 宋酒那晚在营地听到了刘焱对洋妞说的话,所以倒不怎么奇怪,简单解释道:“他们以前是同僚来着。” “什么?”明俊伟和宋瑶脸色一变,震惊不小。 刘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面色如常,盯着明俊伟看了一阵,淡淡道:“其实,咱们在发射基地见过,只不过你不记得我了。” act82:酒止三杯 act82:酒止三杯 早饭期间,宋酒将自己的决定告知诸人,言明留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危险,表示去留随意,一概不勉强。事实证明,宋酒的自信并非吹擂,包括从河岸带出来的女眷在内,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当然了,其中与忠诚无关,她们身无所长,就算带着明俊伟支援的物资离开,恐怕也无法在行尸纵横的环境里挣扎太久,对于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而言,狼和虎一样危险,并没什么区别。 至于洛宇、梦凡这些人,几年相伴,风里来雨里去,不比宋瑶、路茜她们感情淡,分道扬镳这种事对她们来说就是一句笑话;厨娘佳她们早在河岸就已经和宋酒成为攻守同盟,河岸失陷,自然已经扭成麻绳一股,不存在分家的念头;唯一犹豫不定的假道士最终也败在红粉军团的软磨硬泡之下,梦凡等人获悉假道士深藏不漏,哪里还会由得他一人独行,宋酒前脚说完去留随意,梦凡后脚就钻进了假道士的房里,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不清楚,总之假道士后来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满脸通红,根本不敢和梦凡对视。 两拨人马汇聚一处,粗粗看去百余号人,很是热闹。跟河岸营地不同,这群人之间没有芥蒂,他们的衣食住行都靠双手去攫取,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恶习,深知在外漂泊的不易,所以啸聚一堂也有许多共同语言,不用明俊伟和宋酒牵桥搭线,几顿饭下来就熟络了。 弟弟在环岛安定了下来,宋瑶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便不再争分夺秒的腻歪,宋瑶本身是环岛核心骨干,操心事情不少,和弟弟团聚了几天,又带着人离开环岛继续巡防的工作。 环岛这里的分工比较明确,因为身处城市之中,有些资源唾手可得,但也有遍处难寻的东西需要自己动手。蔬菜大棚有明俊伟安排的专人负责,厨房原来没有固定人手,现在好了,厨娘佳自然而然接管酒楼,麾下许艾菲和粉刺妹两女,包圆了环岛的伙食问题;物资搜索队环岛有两组,一组负责城市内清扫搜集,一组负责向周边城市辐射,别看时间过去三年,其实这座二线城市可以挖掘利用的资源仍然不少,只是苦于行尸未绝迹,有许多具有战略意义的地方仍旧没法大摇大摆的进去。 宋酒手下人接连两次麓战损失了许多,嫡系小伙儿加上河岸民兵只剩十七人,除了杀人干仗别无长处,于是单列一队充当资源搜索力量,和明俊伟的城内搜索队轮替进行摸排;医疗力量只有一个年迈的于大夫,一些非战斗人员跟在她身边当助手,帮帮忙还能凑合,但若是没有于大夫,单靠她们无法支撑起医疗救援。明俊伟和宋酒商议了一番,觉得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天上掉下个医生不太现实,俗话说以战养战,医疗人员也可以这么整,于是两人从各自队伍里挑选了一些相关专业或者有过相关经验的年轻男女送了过去,不求短时间内能学多少,只要可以处理应急伤病就足够。 原rca外勤刘焱和原当权派下属小魏分成一组,原来两个见面不死不休的敌对成员化干戈为玉帛,一同肩负起了“环岛之眼”的工作,他俩是玩儿枪专业户,登高走低也是熟门熟路,明俊伟他们这几年在环岛周围的林立高楼之间架设起一条空中走廊,借由滑索轨道可以让小魏安全而快捷的大范围巡查,一来起到警戒作用,二来还能随时支援搜索队,居高临下提供视野和讯息的帮助。 之前是研究生和小魏搭档,刘焱顶岗之后研究生回到了环岛,肩负起消耗类物资的管理供应,诸如武器、车辆、汽油、炭火等等事务。 路茜、一诺主要负责环岛内务,从吃喝拉撒到组织人手砍人打架都得她俩协调,现在多了一个梦凡帮助打理,也算是减轻了不少压力。宋酒自己带着队伍,深知其中艰辛,摇旗吹哨子容易,难的是让一群人可以有序团结的凝固在一起,差不多就是部队政委的活儿,梦凡除了脸蛋儿和身材,就属脑瓜和嘴皮子最利索,由她补位进去正合适;洛宇本来要和宋瑶一起进行环岛周围的警戒,不过考虑再三,觉得如果战斗人员都分散在外,环岛内部倒有些空虚,所以洛宇还是留了下来,在焦子谦痊愈之前担纲环岛内的守卫工作。 林道长见众人都有了各自分工很是着急,抓耳挠腮一阵,主动申请要在环岛内开香坛立堂口,自己打算全心皈依,每日为环岛人民祈福算卦,闲暇之余占卜星象、分金定穴,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抓鬼驱邪,帮死去的伙伴配配阴婚,指点转世迷津……堂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千古教”。 假道士的宗教申请被两位掌柜一致驳回,挨了一脸口水狂喷之后,只好垂头丧气上任金牌保镖,兼职测姻缘、问吉凶。 宋酒和明俊伟强强联手,负责统筹大局,相互交流经验、分享信息,筹谋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以及着手联络其他幸存者营地。人事各有分工,经过前几日的混乱,环岛大营总算恢复了平静,从上到下重新运转起来,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明哥,我听我姐说,你们还有许多同伴散落各地,为什么不集合起来呢?”宋酒对这件事一直心存疑问,通过几天的交流,他对当权派和rca这两个曾经翻云覆雨的组织也有了一些了解,按照宋瑶所说,他们这些人当初是两个组织争相抢夺的资源,rca覆灭,但当权派不是去了海外吗?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必苦哈哈的在这儿挣扎? “这里许多事一两句说不清。”明俊伟呷了口酒,咂咂嘴道:“当初走进风暴中心不是我们的意愿,一路上失去太多朋友,都乏了。眼下秩序崩坏,所谓当权派也不过是另一个幸存者营地罢了,而且之中黑黑白白说不清楚,能避则避,惹火烧身的事儿我是不想干了……”顿了顿,又道:“至于同伴……大家各自安好便是,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怎么找?” “那这里呢?说真的,坚守不明智。”宋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我琢磨了许多,总觉得靠一己之力和那边抗衡有点儿戏。” “你说的没错。”明俊伟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淡淡道:“但又能怎样呢?我们从前一直在跑,跑来跑去,还是回到了起点。” “主动干他娘呢?”宋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皱眉道:“你们不是从活尸大本营逃出来的吗?为啥非要被动防守?看样子活尸也才开始部署计划,咱们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直捣黄龙……” “嗯?接着说啊。”明俊伟似笑非笑看着他。 宋酒撇嘴苦笑,摊手道:“有点异想天开了。” “也不尽然。”明俊伟撩开眼罩揉了揉眼角,深吸一口气,悠然道:“老实说,眼下能意识到那些人野心的幸存者不会太多,就算有,多数选择都是躲避,我是懒,决意硬抗,恰恰你的想法是最正确的。” “没意义。”宋酒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解放全世界的义务和能力,假如我能捣毁那个大本营,又能改变什么?行尸还是冬去春又来,活尸藏在人群里依旧发现不了,幸存者们相互争夺、厮杀……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干嘛傻不拉几的当出头鸟?” “如果他们成功建立起由注射体掌控的社会,普通人彻底被压榨奴役呢?”明俊伟突然有些好笑,自己赖着不愿意动弹,可话里话外倒有点撺掇宋酒去当救世主的意思…… “……”宋酒没有马上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在河岸营地就曾想过。宋酒不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秩序崩溃的世界有好有坏,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也有机会可以成为重建文明的弄潮儿,只不过宋酒的野心没那么大,他只想让自己和自己的人能够活下去,能够从崩坏的阴霾中走出,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而非苟且偷生。 可活尸搅动风云的苗头已经露出了端倪,宋酒不知道那些人是从何时开始有此计划的,从目前所闻所见的信息来看,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并且依仗强大的资源、机动能力和武装力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或许还需五年十年,也可能两年甚至更近,一个活尸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社会雏形就会降临,到了那时,满目疮痍的世界还有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立足之地吗? 行尸虽多,但它们没有神智,哪怕置之不理,终归也只是一群行尸走肉。但活尸不同,有理由相信,不远的将来,幸存者最大的威胁将不再是行尸和资源,而是来自自认为凌驾于幸存者之上的第三群体。宋酒念过大学,读过历史,模糊不清的记忆里隐约能捕捉到许多似曾相识的故事——奴役,这是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字眼。 “在想什么?”明俊伟瞧他半晌没说话,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由有些诧异,心想这小子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给白唬顿悟了吧?真打算铁肩担道义,妙手铸春秋,单枪匹马拯救世界? “不知道,脑子有点乱。”宋酒摇摇头,苦笑道:“突然想起一首诗。” 明俊伟哑然失笑,给他倒了杯酒,道:“说来听听。” “起初他们追杀*者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所以?”明俊伟脸上的笑意淡去,独眼微微眯了起来。 “我不想死,更不愿为人奴役,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 act83:轨道 act83:轨道 城郊,采摘园。 遮掩门窗的阴暗平房内,短波无线电台信号灯在不停地闪烁着,通讯外勤拧着眉毛,手边烟灰缸里堆满烟蒂,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信号强度,试图接收另一边传递来的讯息。 caroline坐在一边的木板床上,作战服褪下一半,左肩后背裸露在外,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小伙儿正聚精会神地忙活着,右手刺针迅疾而准确,在白皙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细小孔眼,左手紧攥着一团棉纱,上面血迹斑斑;高阳和老五在对面方桌前正襟危坐,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香烟,脸色凝重。 “再高一点。”通讯外勤眉头紧锁,摘下耳机跟后边的高阳说道。 “哦哦。”高阳不敢怠慢,急忙跑出门,仰着脖子跟房顶上叠罗汉的丐帮弟子们吆喝:“再往高!” 房顶堆叠着两张方桌,桌上摞着板凳,下边俩人稳住桌沿,凳子上站着一个,肩头骑着一个,手里举着一根七八米长的木杆,顶端用胶带缠着一根天线,正卯足劲儿朝高空探去。 “高不了啊,要不咱去城里找个楼呗?”骑在最顶端的青年满头大汗,举了十多分钟,胳膊都酸了。 “废什么话,能进城谁在这儿遭罪?”高阳愤愤的骂了句,扭头钻进平房,问道:“可以了吗?” “嘘。”通讯外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屏息倾听了片刻,急忙捡起手边的铅笔在纸上‘唰唰唰’写出一串洋码,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添了几个数字。 高阳和老五面面相觑,眼里满是莫名,这种场景以往他们也见过,不过是在谍战片里……洋妞和她的手下武器倒是很先进,唯独通讯设备看起来甚是老旧,老五原以为洋妞能拿出那种满屏线条、手指点几下就能出现全息操作界面的高端科技,没曾想却只有个黑箱子,没有科幻气息就算了,信号还那么差。 通讯外勤写完之后核对了几遍,犹豫着将纸页递给caroline,洋妞接过看了看,冰冷的脸上又挂起一层寒霜,蹙眉斟酌了一阵,扭头问身后的小子:“还要多久?” “半小时。”小伙子对这个女人有些发怵,手一抖,针刺偏了些。 “去告诉我的人,整装准备,半小时后出发。”caroline没有计较刺青师的小失误,转脸对高阳吩咐道。 高阳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那我们……?” “做你们该做的事。”洋妞淡淡道。 “可是…可是环岛那里还没有攻破啊。”高阳垮着脸,沮丧道:“那天你也见了,他们那么多人,如果你们离开,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呐。” “那就不要去招惹他们。”caroline说得轻描淡写,见高阳还要继续说,打断道:“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这里暂且先放下,你不主动出击,对方应该不会来找你麻烦,我会给你留下些武器,按照原来说过的,先把这个园子建起来。下次我回来时,希望这里不会依旧如此。” “万一他们主动来找麻烦呢?” “没有万一,再说就算来又怎样?我给你留下的枪难道是用来吓唬人的吗?”caroline皱了皱眉,不悦道:“我希望你能表现出应有的执行力,如果你不行,我会考虑换人。” “行、行…我可以。”高阳心里暗骂不停,嘴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能不能留下几个人啊?你们的武器再精良,我们也不会用呐。” “给你留下一个教官,不要再和我讨价还价。”caroline歪头想了想,对高阳部众的整体能力做出评估,补充道:“接下来你们的活动范围向城外扩张,我会给你留一张路线图,上边会标记临近的营地位置,有必要的情况下,你可以带人转移过去。” 高阳一喜,问道:“什么时候算是‘有必要’?” “教官会提醒你。”caroline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拿起镜子照向左肩,一条栩栩如生的狰狞蛇首昂然挺立,獠牙蛇信宛如活物,吞吐着致命的气息,蛇身绕过肩头,一直延伸到后腰,之中缠卷着羽冠华丽的靛蓝孔雀,雉首低垂,在狰狞蛇首的凝视下黯然臣服。 半小时后,外勤鬼佬们整装完毕,电台一应事物搬回越野车,分拣出一些枪械子弹留给了高阳,另外分派出一个体味浓重的虬髯壮汉,作为教官督管协助高阳经营新的幸存者营地。 高阳等人目送车队远去,假模假式挥了挥手,锁了大门折返平房。狗熊般强壮的虬髯汉正熟练的拆卸着枪械,见高阳过来,操着不标准的中文道:“去竖几个标靶,明天教你们用枪。” “好的……请问,怎么称呼?”高阳身高差不多得有一米八,站在壮汉面前也只能仰脖子。 “你可以叫我金刚。”壮汉咧嘴一笑,浓密的胡须一阵颤抖。 高阳瞧着这厮还蛮好说话,于是凑过去套起近乎:“这是中文名?还是翻译过来的意思?” 金刚壮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是我的外勤代号。” “那您本名是?” “康斯坦丁·格奥尔吉耶维奇·帕乌斯托夫斯基。” “金刚教官,以后请多指教……” …… 三台重型越野驶离城郊密林,从乡道转往高速,朝着城外疾速遁去。caroline坐在头车副驾驶,伸手关掉了嘈杂刺耳的金属乐,揉了揉眉心,幽幽叹了口气。 开车的白人瞟了她一眼,问道:“有麻烦?” “嗯。”金发洋妞应了一声。 “去哪里?”司机缓缓放慢车速,正前方是分岔道,caroline并没有告诉他目的地是哪里。 洋妞举着通信外勤给她那张纸页看了看,从腰包里取出地图对照了一番,蹙眉道:“陇海线。” “嗯?” “下高速,从火车站出发,沿铁道走。”洋妞收起地图,掏出一盒精致的女士香烟。 “任务是?”白人没有犹豫,跟后撤打了个手势,尾车变头车,折返而去。 “信号基站被毁……”洋妞似乎也没有弄清具体情况,踌躇一番,疑惑道:“而且有一列火车通过。” 白人愣了一愣,惊疑道:“确定吗?” caroline摊了摊手,无奈道:“所以需要我们去确认。” “除了基站还有什么损失?” “仓储被洗劫一空。” “明白了。”白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拿出对讲和前车交代了几句,扣上安全带加快了速度。 …… 古城百公里之外,郑西客运专线。 斜阳晚照,林草摇曳,土石路基一旁,道砟碎石垒起低灶台,一双白皙红润的手擦着火柴,点燃碎石包围的枯叶枝干,拢着风,等待火苗簇簇燃起,从手边背包里取出些细碎木炭盖到了火上。 生火的姑娘很有耐心,蹲在火堆旁静静地等着木炭燎起烟,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喜色,端起一升装塑料水桶往旁边土地上倒了些浑浊污水,用手将泥沙搅拌了一阵,又从包里取出几个长了青芽的土豆,捞起泥巴均匀裹上,小心地放进了火势愈旺的简易坑灶。 姑娘擦了擦脸上的黑灰,转头看了眼铁轨边的人影,抿嘴一笑,起身走了过去。 铁道旁的女生盘腿坐着,手上扶着一张画板,身旁躺着一个被开膛的行尸,胸腔被利器剖开,脏器肚肠散落在外,血腥味浓重。年轻姑娘长发飘飘,肤色白皙水嫩,体型看起来有些瘦弱,一双汪着水的美眸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铁道另一边的树林,以及渐渐沉入西山的残阳。右手握着一支画笔,粉嫩唇间咬着笔杆思虑一番,用笔刷蘸了些行尸腹腔中的粘稠血浆,在调色盘里稀释了些,然后奋笔疾书,在纸页上唰唰画了起来。 满脸烟灰的姑娘走到她身后瞧了瞧,莞尔一笑,用手指沾了些血浆,探手在画布中央点了一点。作画姑娘一愣,旋即喜笑颜开,急忙用笔刷在圆点周围勾勒起来,没一会儿,一副血池浸染的残阳铁道便跃然纸上,单一的色调非但不显枯燥,反而通过深浅不一的色层透出一股浓重的斑驳感。 “大功告成。”作画姑娘咧嘴笑了,咬掉签字笔帽,在右下角龙飞凤舞写下“惠惠”二字。 身后的姑娘拍了拍她,道:“干嘛写我啊,我只点了一下。” “没这一下就不完整咯。”作画姑娘嬉笑着说了一句,想了想,又在后边添了“雨安”两个字。 “这还差不多。”惠惠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帮她拆下画布摆在一旁,捡起两块石头压住,暴力风干。 “晚餐吃什么?”叫做雨安的姑娘将画板递给惠惠,扳倒水桶冲了冲手,吸着鼻子凑到了简易炉灶边。 “烤土豆。”惠惠抻了个懒腰,用木棍拨了拨坑底烧成焦黑的土豆,问道:“晚上赶路还是露宿?” “露宿吧,这边防护网都完好的,应该没有行尸。”雨安两眼紧盯着火堆里的食物,方才专注挥毫泼墨的艺术家神采消失不见,转眼就被饿死鬼附体。 惠惠蹙眉看了看渐黯的铁道左右,犹疑着点了点头:“没有吗?那你颜料哪来的?” “这个不算。”雨安搓了搓白皙手掌,急道:“我都闻到香味了!” “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抢。”惠惠看她猴急的样子忍俊不禁,理了理头发,道:“那还是老规矩,我守前半夜。” “好的。”雨安辘辘饥肠被火堆里缭绕香气勾得咕咕直叫,起身活动了下腰身,望着防护网外隐约可见的林立高楼,问道:“要不明天咱们进城吧?” “不去。”惠惠果断的摇头拒绝,撇嘴道:“你大长腿跑得快,我可撵不上。” “我拉着你一起跑嘛。”雨安嬉笑着弯腰抱住惠惠,腰间露出一抹雪白,修长双腿裹着深色牛仔裤,个子着实不低。 “不去,城里太危险了。”惠惠苦着脸央求道:“咱们的物资不是还够一段时间嘛。” “可我不想吃土豆了。”雨安撇撇嘴,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嘀咕道:“咱们都走几个月了,停下歇歇嘛。” 惠惠拗不过她,蹙眉想了想,只好应了下来:“你有想法吗?打算去哪?” “找个可以长住的地方嘛,天天睡帐篷,受不了了。”雨安见她答应,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拿木棍拨出两个烧黑的土豆‘梆梆’轻磕,将外边一层泥壳剥开,轻轻一掰便露出了芳香馥郁的金黄土豆。 “那我们……”惠惠说了一半停下话头,似有些犹疑,扭头看住了身边的铁轨。 “怎么了?”雨安瞧她表情不对,急忙转身看向四边,反手抽出腰间镶金错玉的英吉沙小刀警惕起来,蹙眉看了一阵,表情忽然也变得有些奇怪,喃喃道:“你听到了吗?” “嗯…你看。”惠惠怔怔地点了点头,起身和她站在一处,指着压在铁轨上晾干的画,只见压在画纸上的石头正微弱而快速的颤动着,仿佛远处山洪崩泻渐进,石头嗡嗡跳动一阵,‘咣当’跌落轨枕。 ‘呜~~库擦库擦库擦~~~’ 一高一低两个姑娘愣愣地退开几步,听着耳边由远及近陌生又熟悉的轰鸣,抬眼看向远处,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不见,蜿蜒铁轨尽头,一尊钢铁长龙冲破黑暗,裹挟着凛冽劲风呼啸而来。 act84:阴天 act84:阴天 开春后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抛却从前情人般的呼吸,转而变成了一个独处深闺已久的怨妇,裹挟着疾风闷雷,宣泄也似的瓢泼而来,连下三天仍然没有放晴的意思。 宋酒拉开窗帘,看了眼铅色天幕,无奈的点起了蜡烛。本想借着雨天卧床放松一下,谁曾想乌云依旧厚重,将光线遮蔽的严严实实,整个城市仿佛被盖上了一层幕布,灰蒙蒙的一片,明明清晨阳光正好的时间,而天色却好像垂暮黄昏。 楼下空空荡荡没几个人,这种天气没法进行户外作业,几个冒雨外出的人在加固大棚,篷布顶上积了好多雨水,大棚支架倒不怕负重,无奈塑料棚布看起来有些不堪重负,已经撕扯开好几条口子,正往里疯狂灌水。大棚里开春才播种,这种降雨量显然有点夸张,为防泡坏幼苗,负责种植的人员不得不冒雨赶工。 外出巡防的队伍也撤了回来,风急雨骤,水雾涟涟,也就行尸能肆无忌惮的雨中漫步,民兵对*凡胎,根本吃不消一直驻守雨幕。小魏和刘焱坚持了两天,最终于小魏病倒告终,全员回撤环岛,闷在房里进入度假模式。 宋酒揉了揉眼睛,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任由带着水汽的疾风卷进,驱散房里呛人的烟雾,斜对面酒吧二层立着一把阳伞,明俊伟坐在下边,左手烟右手酒,正挥手跟他打招呼。宋酒哑然失笑,对这个资深酒鬼颇为无奈,从早到晚,只要有闲暇,基本酒瓶子不离手,真不知道这三年他从哪搞来那么多酒,啤酒保质期有那么长时间吗? 正胡思乱想着,外边有人敲响了房门。 宋酒抻了个懒腰,套上裤衩过去开了门,穿着单薄睡裙的梦凡俏生生站在门前,正一个劲儿搓着胳膊。 “快给我暖暖。”梦凡睡眼朦胧,一头秀发蓬乱披散,光着脚跑进房间,二话不说跳上床钻进了被窝。 “嗯?”宋酒探头出去看了看,走廊里空无一人。 “我要换房,古丽抢被子,冷死我了!”梦凡蜷缩成一团儿,只露出个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宋酒,诉苦道:“或者换个标间给我,分床睡!” 宋酒扑哧一笑,揭开被子钻了进去,乐道:“你俩在河岸不就一起睡吗?” “那会儿不冷啊!”梦凡顺势骑上肉身取暖,抱怨道:“这几天阴雨,房里也潮,我都添了两床被子了,结果冻醒一瞅,人家身上盖一层,下边压一层。” “睡我这儿吧。”宋酒听她说的有趣,抬手关上了窗户,点着烟吸了一口,道:“我这儿正好是大床,够你翻滚。” “不要,给别人看到还以为咱俩什么关系呢。”梦凡撇撇嘴,脑袋在宋酒肚子上蹭了蹭,道:“洛宇呢?这两天怎么没见她?” “她和佳姐在ktv那边。”宋酒打了哈欠,摩挲着梦凡光洁的后背,笑道:“你说咱俩什么关系?还怕别人看?” “你是英明神武的九哥,得配艾菲那种恬静姑娘,或者是得力贤内助洛宇。”梦凡睡意还没过去,趴了一会儿就开始迷瞪。 “别念叨了,睡吧。”宋酒见她睡意涌上,便不再打扰,给她掖了被角,套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宾馆楼层里昏暗一片,都紧闭着房门享受这难得的休闲雨天,门外大雨瓢泼、水花四溅,两边的引水渠潺潺流淌,细碎砂石被冲刷出道道沟渠,水流激荡。酒楼那边冒着炊烟,宋酒闻着一股怪味,皱眉嗅了嗅,却没有找到味道来源,肚子适时响了起来,于是顶着倾盆大雨冲向酒楼,打算和厨娘佳混点儿吃喝。 厨房里亮着火光,厨娘佳绾了头发,正坐在水池边清洗菜叶,火光掩映,侧脸泛红。 “艾菲她们呢?”宋酒左右看了看厨房空空荡荡,只有厨娘佳一个。 “屋里呢,没让她们过来。”厨娘佳抬头冲他笑了笑,莞尔道:“饿了?” “有点儿。”宋酒走进操作间坐到厨娘佳对面,疑惑道:“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有口粮的都懒得动弹,今天不用做大锅饭。”厨娘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面前的菜盆推到宋酒面前,问道:“你以前不是在农田里干过活吗?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嗯?”宋酒不明就里,端起菜盆瞅了眼,奇怪道:“怎么了?” “菜叶啊,这几天收上来的菜都枯了,是不是有虫啊?”厨娘佳拈起一瓣油菜叶举到宋酒眼前,宋酒皱眉看了看,确实,本该油绿水嫩的菜叶变得枯黄萎缩,叶片上斑斑焦痕,看起来像变质的样子。 “这得问问一诺,我也不懂。”宋酒放下菜叶,看到厨娘佳手边一大盆菜都是这个样子,不由感觉到一丝不妙。他们目前的食物来源就是蔬菜大棚,如果遭了虫灾,百十号人可就得饿肚子了。 “所有菜都这样吗?”宋酒问道。 “嗯,昨天的白菜也是这样。”厨娘佳秀眉微蹙,指了指厨房储藏室,道:“里边还剩一些土豆丝瓜之类的东西,凑合凑合倒是能做。你帮我去问问一诺,看看是怎么回事。” “行,那你先忙,我去了。”宋酒点点头,顺手从案台上偷了俩馒头。 酒吧里人不少,闲暇雨天,有的闷在房里休憩,有的则跑来酒吧小酌两杯,平时冷清的大厅今天坐了许多人,几个姑娘在舞池边逗弄黄狗和猫崽子,看到宋酒浑身湿透跑了进来,急忙给他取来一条干毛巾。 “见一诺了吗?”宋酒擦了擦脸,眼睛沾了雨水,有些酸涩。 给他毛巾的姑娘咳嗽了几声,道:“一诺和茜姐都在医院,这几天病倒不少人。” “哦?感冒了?”宋酒愣了一下,探手摸了摸姑娘的脑袋,道:“你也去瞅瞅吧,看你咳嗽也挺厉害。” “没事,我是他们抽烟呛得。”姑娘冲他笑笑,抱着小猫崽子和朋友去了一旁。 宋酒跑上二楼阳台,明俊伟正仰靠着椅子打呼噜,手边圆桌上蹲着俩空瓶窖藏,花生壳散落满地。宋酒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走,明俊伟却醒了。 “喝两口?”明俊伟抻了个懒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不喝了,找你有事。”宋酒过去坐下,掏出馒头递给他一个,就着花生米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怎么了?又有人生病?”明俊伟身上酒气不小,不过眼睛倒是一片清明,没有一点儿醉酒的模样。 “这倒不清楚……最近生病的人很多吗?”宋酒挑了挑眉毛,想起刚才楼下碰到的姑娘,道:“换季感冒?” “可能吧,这两天有好几个哮喘。”明俊伟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沉默一阵,道:“几年前也下过一场大雨,还发了洪水。” “这里?” “不是,离这里不远的一座野山。”明俊伟笑了笑,转头看向宋酒:“找我什么事?” “哦对,差点忘了。”宋酒梗着脖子咽下干馒头,把厨房里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道:“以前遇到过这种问题吗?佳姐怀疑菜田是不是有虫?还是怎么的?” 明俊伟皱眉想了想,起身道:“我去看看,一诺在医院那边,你去那儿找她。” 医院,病房。 七八个男女躺在病床上挂点滴,脸色都有些蜡黄,咳嗽阵阵,呼吸很是费力的样子。于大夫正给一个小伙儿量体温,一诺和路茜端来温水,正帮他们挨个吃药。 “嗯?你也生病了?”路茜抬眼看到宋酒,眉头皱了皱。 “没,我来找一诺。诶,我姐呢?”宋酒问道。 “瑶瑶和洛宇在仓库那边帮着分拣衣服。”一诺给宋酒倒了杯水,长发散乱,眼神有些疲惫,问道:“找我干嘛?” “问你个事,蔬菜大棚里闹虫害吗?” “虫害?”一诺茫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吧?喷过打虫药啊。” “佳姐说这几天的菜都出了点儿问题,所以让我来问问你。”宋酒对于农植也是外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划了半天,道:“明哥已经去厨房了,你来一起看看,我也不懂。” “好,我跟你去。”一诺脸色严肃了起来,蔬菜大棚不算大,却是环岛安身立命之根本,没有这个大棚子,百十号人哪有蔬菜水果补充。最早种植的时候他们也遇到过一些问题,不过一边种植一边摸索,淘换回来很多大棚养殖的书籍,也算是摸清了路数,该怎么进行都有谱,按理说不应该出什么差错才对。 两人正要出门,却听一阵忙乱之声,回头一看,路茜扶着吃药的一个中年男人涨红了一张脸,正剧烈的喘息着,路茜有点慌神,于大夫也急忙赶了过去,两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中年人双目圆睁,瞬间便大汗淋漓,看起来好像在努力的呼吸空气,胸腔里仿佛塞进去一台鼓风机。 “给氧。”于大夫回头吩咐了一声,几个年轻助手急忙冲出病房去找呼吸机。 宋酒和一诺也愣住了,过去想帮忙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中年人涨红的脸很快变得惨白,口唇紫绀,剧烈咳嗽的同时又好像呼吸极度困难,口中咳出许多粉红色泡沫一样的痰。双手紧紧攥住一旁宋酒的胳膊,像汪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几人。于大夫吩咐几人把他扶坐起来,将其双腿垂放下去,但中年人的呼吸却越发急促,整个出气多进气少,身子绷得僵直。 “于大夫,他到底怎么了!”路茜手足无措,一个病房里的其他病人也都慌了神,全围了上来。 “肺水肿。”于大夫脸色肃然,话音未落,中年人的挣扎戛然而止,紧攥着宋酒胳膊的手也松脱落下,软绵绵的垂到了一边。 宋酒脸色骤变,急忙去探中年人的鼻息,于大夫一声长叹,黯然摇头离开了人群包围。 act85:前进号 act85:前进号 滚滚白烟随风飘散,鲜红色的巨大车轮缓缓停下转动,庞大漆黑的车体,青乌色的驱动连杆,那厚重的金属感让雨安为之震撼,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斑驳车身。雨安忍住了,尽管胸腔里迸发着有关艺术的灵感,但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好奇与冲动,因为这尊工业巨兽有主人。 车厢门后‘哐当’一声金属响动,漆黑色的老旧车门打开,里边探出一个烟熏火燎的中年人头,中年人戴着一副酒瓶底眼镜,头发灰白两色,看起来四十好几,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衬衣,套着黑色马甲,嘴角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中年人摘下眼镜,从身后取出一盏矿灯探向前,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姑娘,上下审视一番,突然出声道:“搭车吗?”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仍未从这尊沧桑爆表的座架中回过神。蒸汽机车、矿灯、老学究……这列本该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列车,是从哪来的?谁在驾驶它? “被行尸咬了吗?”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抬脚跳下车,站直了还没雨安高。 “没有…” “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 “哦。”中年人似乎也有些发懵,两个孤魂野鬼般的姑娘,荒凉萧条的轨道,很不真实的画面。 惠惠一个激灵,猛地回过了神,急忙出声道:“请问…这是你的车吗?” “我是乘务长。”中年人扶了扶厚底眼镜,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从哪来?要去向哪?”惠惠话一出口有些后悔,萍水相逢,似乎问题多了些。 “去安全的地方。”中年人咧嘴笑了笑,眼神一偏,看到铁轨旁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画纸,惊奇道:“这是你的画?” “她的。”惠惠指了指雨安,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中年人提着矿灯走过去,小心地捡起画纸,凑到灯光下仔细看了一阵,疑惑道:“为什么只有红色?” “行尸血如果变黑就没法稀释了。”雨安随后应了一声,一边打量着黑漆漆的车厢,一边撕下烤土豆的焦皮,吹了吹散发着热气的土豆泥,轻轻咬了一口。 中年人挑了挑眉毛,赞道:“好聪明的姑娘,用行尸血画画。” 惠惠蹙眉看了看两人,越发觉得气氛古怪,悄悄把雨安拉到一旁,问道:“他有火车欸!” “你想乘车?”雨安眨巴着大眼睛,嘴里塞着土豆泥,说话瓮声瓮气。 “想,但是感觉哪里怪怪的。”惠惠坦然相告。 “小姑娘,这幅画能送我吗?我可以用物资和你交换,清水、粮食、衣物,我都有。”中年人凑了过来,指了指黑漆漆的车厢内部,笑道:“我的卧室正好缺一幅画。” “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什么人?这列车里有多少人?”惠惠努力控制着脑中激烈的诉求,冷静问道:“是幸存者吗?” “当然,我们从通辽一直行进到这里,已经跑了几千公里。”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有兴趣一起环游末世吗?” “……” “田老师,能开车了吗?”未等二人答话,车厢里传来脚步声,一个青年人从黑暗里闪了出来,看到两个姑娘愣了一愣,诧异道:“这里居然有幸存者?” 被叫做田老师的中年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炫耀似得扬了扬手里的画,喜道:“去拿些吃喝来,我要留下这幅画。” 青年人挑了挑眉毛,疑惑道:“她们不上车?” 惠惠急忙抢答道:“请问,上你们的车有什么条件吗?还有,你们打算开向哪里?火车上人多吗?” 青年人笑了笑,道:“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列车长,他会回答你们的问题。”说罢便返身折回了黑漆漆的车厢。 雨安面色古怪,悄悄拽了拽惠惠的衣袖,附耳道:“你还真想上去啊?” “为什么不呢?”惠惠转脸看着她,道:“我们两个走走停停这么久,不是也想找一处落脚营地吗?” “可是,可是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 “你们可以上来参观一下。”田老师不知何时站到了两女身后,扶了扶眼镜,道:“我们沿途遇到了很多幸存者,有的跟着我们踏上旅途,有的心存疑虑和我们告别,很正常。” “上去看看。”惠惠兴奋道。 雨安面露难色,不明白一路谨慎的惠惠为什么突然表现的如此不理智。 正说着,刚才那个青年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列车长制服的高大男人,男人五官很立体,看上去三十来岁,唇上蓄着一簇修剪整齐的胡须,戴着大檐帽。 “她们两个,还有一具行尸尸体。”青年介绍完抱着膀子靠在一边,远远跟雨安挤了挤眼,雨安回敬了一双卫生球。 列车长摘下帽子,理了理微长的头发,走过来朝两人伸出来手:“我是‘前进号’列车长,未感染的幸存者。” 两女分别与他相握,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列车还有很多空车厢,欢迎你们上车。”列车长刀削斧劈的侧脸很耐看,一双大手指了指后边长长的车厢,道:“我们有足够的清水和食物,有一批退伍军人保卫列车安全,有医生、教师、音乐家,我们没有目的地,哪里适合生活就会在哪里停下。” 雨安听的云里雾里,心想哪有这种好事,外边漂泊了三年之久,见过不少比行尸还可怕的活人,她可不愿意拿小命冒险。可是惠惠却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雨安能感觉到来自身边的兴奋感,因为惠惠一直抓着她的手臂,并且不停地颤抖着。 雨安颇为无奈,警惕的打量着列车上下,试探问道:“我们如果上车,需要付出什么呢?” “劳动和智慧。”列车长笑得温文尔雅,扭头看到田老师手里的画,眼前一亮,道:“画家吗?沿途迤逦风光是你取之不尽的素材。” “……”雨安有点儿懵,愣愣点了点头。 “洗衣做饭?这样就可以换取席位?”惠惠欢喜之余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 “当然,列车前进需要每个人的努力。”列车长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天光黯淡,昏黄矿灯掩映下,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 这时,几节靠后的车厢拉开了帘子,有几盏灯亮起,窗户拉开,探出些人头瞧着这边指指点点。 “怎么样?如果有顾虑,我也不勉强。”列车长双手背后,转身和倚在车门边的青年人说道:“拿些水和吃的过来,送给两位美丽的姑娘。” “不,不用了。”惠惠看了雨安一眼,心一横做出了决定:“我们想上车。” 雨安瞪大了眼看着她,后者报以一个哀求的眼神。 “你呢?”列车长几人看向雨安。 “那我也一起好了,不过我想问一下……”雨安秀眉微蹙,试探道:“如果我想中途下车呢?” “去留随意。”列车长让开车门,非常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对视一眼,返身收起遗落在铁轨旁的行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壮起胆子踏上了列车。 “我带你们去车厢,你俩先住一起吧,熟悉几天,有什么需要来找我,我在五号车厢。”男青年咧嘴一笑,举着矿灯将二女带向车厢后方,橘色光芒掠过几节空荡荡的硬座车厢,车厢里有股好闻的香气,桌面蒙着桌布,桌上摆着餐具一应事物。 “餐车在一、四、七节,列车长和乘务长在车头,车尾和车中是保护列车安全的卫队,他们对漂亮姑娘会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不过不用担心,这里没人可以勉强你们做不情愿的事情。三、五、六、八是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明天乘务长会带你们去九节后边,那里是工作的地方,你们可以选择合适的岗位,大家都很友好,相信你们可以相处的很愉快。” “对了,前三节和后三节车厢不能随便去,其他车厢可以随意走动,卧厢内不允许私藏武器和危险品,不能擅自拿别人的东西,吃饭时间是固定的,选择离你们最近的餐车就行。” 男青年一路走一路说,雨安和惠惠跟在后边认真听着,左右打量穿过的餐车和卧厢,三号和五号车厢都满员了,卧铺隔间垂着门帘,有一些男女站在门边沿途围观,见到两人很是友善的打了声招呼。 两人被安排在六号车厢靠近取水间的卧厢,硬卧车厢,狭小的空间左右上下六张床。 “空间你们自己利用,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和乘务长会过来。”男青年帮着把画板和背包塞上行李架,道:“对了,我叫楚光旭,你们怎么称呼。” “惠惠。” “雨安。” “嗯,看起来你俩没我大,叫我旭哥就好。”楚光旭退到门口,忽然拍了拍手,高声道:“大家欢迎六号车厢的新朋友,惠惠和雨安!” 在两女愕然的表情中,整节车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间或还有轻佻响亮的口哨声。 “我后悔了。”雨安抿了抿嘴唇,低声道。 “我觉得还不错啊。”惠惠笑得有些不自然。 “行,不打扰你俩了,有啥问题随时找我,懒得找我就问隔壁。”楚光旭完成了新生入学手续,跟左右言语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车厢。 雨安摁了摁床垫,转头道:“我睡上铺。”说着三两下爬上顶层,跟惠惠使了个眼色,探手从背包侧边取出那柄英吉沙小刀。 惠惠愣了一下,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雨安撇撇嘴,目光瞥向左右车厢,惠惠心领神会,站到厢门佯装闲谈,实则偷偷观察着左右。雨安将精致小刀插回皮鞘,解开腰带将牛仔裤褪至腿弯,又从背包里找出卷胶布,扯开长长一截,将英吉沙捆到了大腿内侧,穿上裤子走动了一下,有些别扭,不过还好,从外边看不出什么。 刚做完手里的事,火车猛地震了一下,紧接着隆隆声起,滚滚白烟冒起,鲜红的车轮由慢及快,缓缓转动了起来。看着窗外渐渐抛开的荒凉,雨安不禁低低一声叹息,惠惠也爬到了上铺,两个姑娘隔着窄窄的过道无言相望,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为什么执意上车?”雨安对此仍然不解,拉起被子掩住身体,低声问了一句。 “列车长我见过。”惠惠眨了眨眼,不过眼中也有迷惑,嘀咕道:“但是忘记在哪见的了。” “你认识他?” “只是见过。” “不对啊,刚才那个列车长没出来的时候你就表现的很想上车了好吗?” “呃…”惠惠脸颊一红,低声道:“没有特殊原因,就是想上来看看,咱们漂泊了太久,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到人群中了。” act86:湿沉降 act86:湿沉降 深夜,环岛,暴雨如注。 环形水系崩溃了,连通城市下水管道的位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塞,倾盆雨水无法顺畅排出,倒涌进店铺门面,整个环岛已成泽国。蔬菜大棚也没能承受住连绵不休的雨水冲击,塑料薄膜破损,积压的雨水倾倒进去,将农田灌溉成了泥浆地,春季的努力全盘泡汤,播洒在地里的种子都废了,除非大雨停歇,否则环岛农业将就此停摆。 封闭环岛四边的树木也严重受损,茂盛树冠被迅疾雨点打成了秃子,丰茂绿叶片片飘落,在地上积起一层湿漉漉的草甸子,树身漆黑,枝叶焦黄枯萎,灌草丛奄奄一息,昂扬的草叶垂了头,在风水雨打中黯然夭折,被泡成一缕缕枯黄的草屑;环岛内外建筑物蒙上一层漆黑,许多混凝土楼层出现空洞裂缝,酒楼红木廊柱斑驳腐朽,顶层出现坍塌,厨房被迫封闭,大量民兵冒雨赶工维修,保住了厨房,又病倒七八人。 宋酒和明俊伟一众人都在医院,这间私立医院估计从来没有接收过这么多的病人,一层住院部已经满足不了人员需求,候诊大厅加设床位,非医护人员全部撤离,于大夫带着六个能帮上手的学生从里到外忙碌着,仓库里的药物尽数取出,仍然不够大量病号使用。 天幕是阴沉的,环岛人的心也是阴沉的。 宋酒冷着脸转身离开医院,快步跑下楼梯,见左右没人,急忙捂着嘴咳嗽了一阵。咳了一半,余光瞟见人影,抬眼一看,宋瑶皱着眉头从门外跑了进来。 “你也出现症状了?”宋瑶脸色肃然,探手摸了摸宋酒额头。 宋酒拨开姐姐的手,牵动嘴角笑了笑,道:“没有,烟抽多了。” “这事耽误不得,你老实告诉我,咳嗽多久了?”宋瑶一把扯住他就往楼上带,蹙眉道:“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吗?” “姐姐姐,我真没事。”宋酒一脑门儿汗,停下脚步道:“于大夫够忙的了,甭给添乱了,不骗你,我真是抽烟抽的。” “少来这套。” “别别,这样,明天我要还咳嗽,我自己来好不?”宋酒死死抓住栏杆不动弹。 姐弟俩正较着劲,门口又跑进来几个人,宋酒偏头一瞅,是那个研究生小熊。 “明哥呢?”研究生脸色凝重,跟姐弟俩打了声招呼。 “上边。”宋瑶见他面色有异,皱眉道:“又有人病倒了?” “不是。”研究生从怀里摸出毛巾擦了擦脸,告诫道:“得通知所有人,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如果一定要出去,戴口罩,打伞!” “找到原因了?”明俊伟适时从楼梯拐角出现,身后跟着厨娘佳几个人,脸色都颇为凝重。 “*不离十。”研究生喘了口气,扫了眼,见大大小小头目都在,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不是传染病,也不是投毒,雨有问题。”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雨?”刘焱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 “酸雨。”研究生叹了口气,看着众人一知半解的表情,皱眉道:“咱们麻烦大了。” …… 球迷酒吧,灯火通明。 除了医院里的病号和看护,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堂,包括一条狗和一窝猫崽子。目前还未出现症状的人占了三分之二,短短四天撂倒几十号人,其中三人引起并发症,救治无效宣告死亡,目前还在医院停尸间里摆着。 一群人或坐或站,围拢在圆形舞池旁边,研究生站在舞台上,钢管挂着一块写字板,上边写了许多化学符号和乱七八糟的术语,研究生吐沫横飞,急切的跟众人进行了宣讲,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皮肤病、呼吸道疾病,这几天入院的先发症状基本都是这种,我查看了人员名单,最先倒下的几个是负责修补大棚的,他们几个一直暴露在雨里,没有任何防护!”研究生顿了顿,嘴皮子有些发干,拿起酒瓶灌了一口,继续道:“大家基本上都淋过了雨,目前还没有出现症状,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我要求你们回去之后全都洗一遍热水澡,如果有出现发痒、疼痛、烧灼或者其他皮肤异常,咳嗽、呼吸苦难,立即去医院。” “怎么治疗?”明俊伟掐灭烟蒂,独眼中满是血丝。 研究生泄气的摇了摇头,道:“这要看引发的具体病症,还有个人的既往病史,医疗上我不是专业的,于大夫给了我一份表格,待会儿发下去,大家根据自身情况填写。有心脏病、呼吸道性疾病、皮肤病史的各位要更加谨慎。” “酸雨?这玩意儿咋回事啊?是有毒吗?”林道长这两天还琢摸着开坛做法来着,一听雨有问题,立马将准备的鬼画符丢进了垃圾桶。 “简单来说就是化石燃料燃烧后产生的硫氧化物或者氮氧化物,总之这玩意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这阵子西北风很猛烈,古城周边荒废已久,不可能有工业排放,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积雨云被吹了过来,咱们平白倒了大霉。”研究生脸色有些苍白,真正要命的问题他还没说呢。 “是不是雨停了就好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问题。”研究生定了定神,道:“酸雨危害要比想象中大,不光作用于人体,还包括农作物生长、土壤、水质、建筑等等,也就是说,我们的大棚菜田暂时算是毁了,而且咱们用水的水库不知道有没有被浇,目前问题比较大条。” “什么意思?菜田不能用了?”有人惊呼道。 “至少短期内没法用,雨停之后要进行补救,具体起效如何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不是专业的。” “那饮用水怎么办?水烧开可以喝吗?” 研究生有些头大,大家的问题也是他的问题,他是电气工程的研究生,又不是自然学科,大家问他他问谁?挠头想了一阵,犹豫道:“我们先去看看水源有没有被污染,如果没有自然最好,万一也被污染了……那还是烧开喝吧。” 人群议论纷纷,对于研究生没底气的回答都有些泄气,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都别慌。”明俊伟干咳两声,止住了沸腾的人群,淡淡道:“我让小熊跟大家通报这事儿,只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小熊不是大夫,这里也没有实验条件,能得出这些结论就不错了。至于这场雨,大家也不必太紧张,接下来几天注意不要接触雨水就是了,身体有异及时去医院,没什么事别出门,等雨停了再说。” “对,仓库还有一些粮食,没有接触过雨水,不用担心。”厨娘佳按照宋酒的意思适时帮着稳定军心,声音虽轻,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饮用水如果不放心,可以先去库房领桶装的。” “还有。”宋酒顺势接过话茬,高声道:“居住楼层比较高的人待会去我那里报个到,外围最近没有巡防,不知道行尸目前什么动向,里外都不能放松警惕,战斗人员武器最好随身携带,夜间岗待会我会重新安排一下。” “诶?那行尸会不会被雨给淋死啊?”有人突发奇想道。 “等雨停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宋酒淡淡一笑,和明俊伟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没有遗漏的问题,于是招呼刘焱和一诺从库房里搬来一箱子医用口罩连同表格给众人分发了下去。其实他们对于所谓酸雨也是一知半解,研究生很努力的用白话讲解,但隔行如隔山,除了专业对口的,没几个人能记住初高中的化学知识。宋酒前两天就在琢磨是不是雨水的问题,现在被研究生确认,警惕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担心是那洋妞搞出来的动静呢。 人群挨个领了口罩,有伞的打伞,没伞的穿雨披,分批次去仓库那边领了口粮和饮用水,各自回到了房间,人群熙攘的酒吧又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一帮大小领导。 小魏和艾菲先后出现了咳嗽的症状,目前都在病房里趴窝,剩下的人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也在嘀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招;宋瑶、刘焱、路茜、厨娘佳,这四个人虽然是活尸体质,但也不确定是否会受到影响,保险起见也和普通人保持一致,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明俊伟端着酒瓶默不作声,其余人也不声不响,宋酒坐了一阵子,皱眉问研究生:“你说这玩意儿必须得燃烧化学燃料?意思是不是跟以前的化工厂啥的差不多?” “对,尤其是工业燃烧。”研究生点了点头。 “那就奇了怪了,这都什么年月了,谁家还开着工厂呢?”宋酒说完自己便愣住了,其余人也抬起头看住了他。 “不会吧……”宋酒皱起眉头,诧异道:“洋妞那些人?” “我觉得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洛宇手心端着杯开水暖手,斟酌道:“就算她们还有能力搞工业,也不可能精准计算出什么时候下酸雨,还正好赶上西北风把积雨云送过来吧?”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宋瑶抿了抿嘴唇,猜疑道:“但是她们重新开始了重工业……这就需要咱们警惕了。” 林道长左看看右看看,一直没有插话,见众人都不言语了,急忙出声道:“容我问个文盲问题,你们说的这些,跟咱们有啥关系吗?” “如果对方已经开始着手控制煤炭、石油,那你猜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路茜摇头苦笑,轻抚狸花猫柔软的皮毛,道:“照这个节奏下去,我们和他们之间将不再是武力的差距了。” “啥意思?”老林疑惑道。 “看过阿凡达吗?”刘焱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道:“地球人开着飞船驾驶战甲,用子弹碾压当地土著的弓箭,那场戏我还记忆犹新呢。” “那又怎样?”老林一百个不服气,梗着脖子道:“土著最后打赢了。” 听到林道长振振有词的呐喊,酒吧里的人都乐了,凝重的气氛烟消云散,心头阴霾也跟着淡去许多。 “笑啥,我说的不对吗?”老林瞪着眼睛问道。 “说的对,太对了。”宋酒笑着举起酒瓶子,吆喝道:“来,愿林道长一语成谶!” “呸,什么破词。”宋瑶揍了他一拳,笑骂道:“爸妈给你送到北京念书,你就学成这德性?” 酒吧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堂堂二路大元帅宋大官人老脸通红,对上这个从小到大压着他的姐姐,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天幕暗沉,大雨瓢泼,间或滚滚闷雷,震得人耳膜刺痛。 众人闲谈嬉笑了一阵,一直没吭声的梦凡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宋酒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笑道:“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 梦凡没有接宋酒的话茬,而是有些紧张的握住了宋酒的手,美眸眯成了一条线,透过雨帘注视着斜对面的医院楼,喃喃道:“医院……是一直没点灯吗?” act87:丢火车 act87:丢火车 天色刚蒙蒙亮,窗外凝着水珠,坠出道道湿痕,萧条的树林飞速倒退着,入眼一片暗沉沉的靛蓝色,徒添冷意。 雨安睁着眼,靠在软枕上发呆,她一直没睡,数着脉搏,看着幽深夜色慢慢褪去,跟随着列车穿过一条条隧道,窗外的土地荒野从干涸到泥泞,仿佛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是短短一夜。 惠惠睡得很香,后半夜习惯性的醒来准备守夜,看着黑暗中雨安那双明亮的眸子,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两人已经登上了列车。自嘲一笑,见雨安并无睡意,于是也不勉强,翻个身又昏昏睡去。 第一夜过得很安宁,车厢两边的“室友”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只有一个女人来过,端着一盘四四方方的糕点,问她们想不想尝尝。雨安没有拒绝,微笑着收下了点心,和女人简单聊了几句。 女人两个月以前登上这列火车,只有她一个人,当时被一群行尸追赶的走投无路,翻过站台时看到了这列漆黑巨兽。列车长带人剿杀了追来的行尸,给她食物和水,还让医生给她包扎逃窜时的划伤。女人很感激,央求能否让她上车,列车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雨安问她,上车之后呢? 女人说一切都很好,每天定点供应两顿饭,她不是战斗人员,平时在餐车帮忙,也会去尾车做一些洗衣缝补的活儿,列车长人很好,“乘客们”也很友善,每当列车停靠时,她们会有下车活动的时间。战斗人员去搜索物资,非战斗单位打扫车厢,除非情势危急,一般不需要她们参与作战。 初登列车的惶然劲儿消退,雨安不禁生出几分好奇,问那女人对列车长了解多少。女人对此只是报以羞涩一笑,表示列车长平时很少来居住车厢,每逢出现都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形象,言行举止彬彬有礼,但不知怎地,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像一柄装裱在墙上的宝剑,表面上温润如玉,实则可以随时绽放锋芒。女人对列车长的评价让雨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列车长其人是否如她所说有待商榷,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人早已对列车长芳心暗许。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题,雨安借口困倦,打消了女人继续歌颂心上人的念头。 蒸汽动力火车速度不比现代科技,窗外风光变幻,一个小时后,破晓阳光冲破黯淡,从车窗透进一片耀眼光亮。雨安看了看手表,八点整,整节车厢苏醒了过来,人声渐起,走道外来来往往,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楚光旭,那个带她们上车的男青年端着一个印着红鲤的塑料盆,盛着两人用的毛巾、牙刷、香皂,送了过来,看了眼雨安淡淡的黑眼圈,笑道:“晚上没睡?” “睡得不太安稳。”雨安回以礼貌一笑,接过脸盆道了声谢。 “用水间要排队,你们先跟我去乘务长那里,回来再洗吧。”楚光旭声音很好听,像从前午夜广播里的男主持,浑厚、磁性,和他过分阳光的外表有些不搭调。好像一个年轻的躯体里住着一个沧桑老男人。 “好。”两人没意见,简单擦了擦脸,跟着楚光旭离开了车厢。 楚光旭先带她俩去了餐车,这个点儿餐车只有几个负责分派食物的中年女性,楚光旭跟她们打了声招呼,没一会儿端过来个托盘,里边有两杯奶香浓郁的牛奶,两个鸡蛋。 “先吃点儿,乘务长待会过来。”楚光旭咧嘴一笑,眼神一直在雨安身上打转儿。 俩人没客气,不约而同把拿过鸡蛋轻轻磕了磕,剥掉外壳露出了里边晶莹的蛋清。 “怎么?不放心?”楚光旭挑了挑眉毛,端起一个杯子仰头喝了一口,道:“没毒。” “……” “车上有多少人?”惠惠咬了口鸡蛋,差点热泪盈眶,上次吃鸡蛋估计得追溯至一年前了,她看了眼几个女人面前的大铝盆,满满一盆熟鸡蛋。 “算上你俩,差不多七十人吧。” “那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啊。”惠惠不由有些咋舌,除了记忆中的梦魇,她还没见过人口如此之多的幸存者团体。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没什么的。”楚光旭摊了摊手,指着牛奶道:“尾车有三头奶牛,膘肥体壮,敞开了喝。” “牛?”惠惠吐了吐舌头,惊奇道:“还有什么?” “多了,以后慢慢告诉你们。”楚光旭适时停住话头,抬了抬眼皮,道:“乘务长来了,你们跟他聊吧,我先走了。把牛奶喝了,别浪费。”说罢起身离开了餐车。 两人回头看去,昨天那个田老师顶着鸟窝发型走了过来,隔老远就绽开朵野菊般的灿烂笑容。 “晚上休息的怎么样?”老田笑意盎然,推了推厚瓶底眼镜。 “还好,有点不习惯。”雨安耸了耸肩膀,看到他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 老田注意到雨安的目光,呵呵一笑,把外套袖子往下拉了拉,随口敷衍道:“本想学你动动画笔的,哈哈,年纪大了,手不稳咯。” “噢?车上有行尸尸体可以用?”雨安好奇问道。 “没有没有,储藏厢找到一些,凑合用的。”田老师简单回了句,将话题引入了正轨,跟两人介绍了车上男女分工,以及各个岗位需要进行的工作。 雨安对洗衣做饭没什么兴趣,蹙眉问道:“女人不能加入你们的战斗队列吗?我们杀过的行尸也不少,还有野外生存经验。” “这个是不行的。”乘务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抱歉的笑了笑,道:“谁让咱们列车长是个绅士呢。” “可我只擅长斩杀行尸,不会洗衣做饭。”雨安抱着胳膊靠在座位上,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道:“不是说选择适合自己的岗位嘛,我可以的,绝对不会拖大家后腿。” 田老师挠了挠鸡窝乱发,略带歉意道:“这是咱们列车长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更改的。”说着话锋一转,从内兜掏出一个小本子和圆珠笔,道:“劳务的事待会再说,先要做一些记录,两位姑娘配合一下……嗯,你们全名叫什么?” “董雨安。” “卞惠惠。” “年龄呢?” “二十一。” “二十四。” “哦…”田老师扶了扶眼镜,唰唰记下几笔,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生过孩子吗?” 两人怔了怔,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别误会,咱们列车上有不少婴儿,奶粉那玩意儿倒也有,不过为了孩子,还是母乳喂养最好嘛。”田老师讪讪笑了笑,随后又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似乎考虑了一阵,带着两人去往二号车厢,说是要请医生进行一下体检。 两女全程配合,去往二号车厢的途中,惠惠捏了捏雨安掌心,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雨安对着大自己三岁的同伴颇为无奈,轻声安慰道:“随机应变,回车厢再说。” 二号车厢的座椅全部拆卸,重新焊接了长椅和卧床,白色布帘将车厢分割成几块,两女一男穿着白大褂,正坐在窗户边打扑克,看到老田带着两女进来,急忙停下了手里的游戏。 “这么早啊。”男医生三十出头,下巴一圈刮出来的青茬。 “昨晚上车的,劳烦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伤病。”老田不着痕迹的跟男医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脸上绽开微笑,将二女迎了进来。 “我是咱们‘前进号’医务长,放松点,就是普通检查。”男医生从储物柜取出听诊器,转身走进布帘后,忙活了一阵,另一个女医生带着惠惠钻了过去。 男医生撩起另一边的布帘,跟雨安招了招手:“来吧。” 雨安看了眼老田,鸡窝头老男人宽厚一笑,道:“你们去吧,我在餐车等你们。”说完转身推门而去。 布帘后是一方狭小空间,一张窄床,旁边焊着金属工作台,上边摆着一些医院常见的简易设备。 “怎么检查?”雨安有些茫然,地方就这么点儿,站着还是躺着? “最近生过病吗?或者受伤?”男医生从外边拿进来一个记录本,见雨安站在原地,笑道:“躺床上。” 雨安皱了皱眉头,绕到另一边坐了上去,想了想,道:“前几天有点感冒,现在已经好了。” “伤呢?” “没有。” “从来没有受过伤?” “最近没有。” 男医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问道:“从前做什么的?” “职员。”雨安顿觉莫名其妙,随口应了一句。 “噢…”男医生低头写了几笔,道:“把衣服脱掉,躺上去。” “什么?”雨安愣了一下,秀眉微蹙,眯起了眼。 男医生露出个理解的笑容,摇头道:“所有人都一样的,不用有负担,我是医生。” “能不能换个人,外边不是还有个女医生?”雨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是实习生,才来没几天。”男医生放下手里的记录本,从工作台上取下一副pvc手套戴上。 “抱歉,我不习惯,等我朋友检查完我过去吧。”雨安站起身退开两步,坚决的摇了摇头。 act88:重演 act88:重演 男医生看起来有些无奈,摊了摊手,道:“这样吧,你可以保留贴身衣物,我得查看你的体表反应。” 雨安更是迷惑不解,她能感觉到男医生并没有恶意,只是他说的话却越来越奇怪:“体表反应?” 没等男医生回话,整个车厢忽然暗了下来,瞧了眼窗外,似乎行驶进了隧道,隆隆回音充斥车厢,光影变幻,耳边嗡鸣不止。 “请问一下,体表反应是什么意思?”雨安问道。 “呃…这是医疗用语,没什么特别的。”男医生歪头想了想,道:“那我先叫实习生进来,这样总行了吧?” 雨安点了点头,惠惠那边进展似乎很顺利,并没有听到有什么疑问。 男医生出去说了几句,没一会儿,那个年纪看起来和雨安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瞟了眼雨安,撇嘴道:“脱吧。”说完转身还嘀咕了一句“不就有双大长腿么,还怕人看似的”。 雨安没有理会她,背过身坐在窄床边,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褪下牛仔裤,伸手将绑在腿间的匕首拔了出来。 “能快一点吗?”女护士表现出了雨安觉得迄今为止最正常的态度,言语间满满的不耐烦。 “不好意思。”雨安回过头露出个歉意的笑,趁着火车还未驶离隧道,急忙将英吉沙小刀缩进长袖,脱掉上衣的时候卷了起来,和裤子一起放到了手边。 女护士戴好手套,皱了皱眉,不悦道:“都脱了,女的还怕看啊。” 雨安有点上火,瞟了眼门帘之外,看不到男医生的影子,于是动手解下内衣坐到了床边。 火车驶出隧道,温煦阳光消失不见,窗外天气阴沉,雨幕瓢泼,飞溅的雨滴敲打着玻璃,伴着隆隆火车声,格外寂寥。 女护士取出一块药棉,从瓶里沾着些液体,吩咐雨安躺平,从脖子到腋下,浑身擦了个遍,询问道:“有遗传病吗?” “没有。” “先天性疾病呢?” “没有。” “哦,你先躺着,待会儿有感觉叫我。”女护士说完就准备出去。 “等一下。”雨安急忙出声叫住她,疑惑道:“能不能解释一下,做这些是要检查什么?还有啊,会有什么感觉?” “困倦感。”女护士冷冰冰丢下三个字,头也不回离开了隔间。 雨安抬起手闻了闻身上凉飕飕的液体,并没有什么异味,心中疑窦更甚,越发觉得答应上车是个错误的决定。整列火车从上到下充满古怪,每个人的言行都好像在表演一样,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但却令人浑身都不自在。帘子外没什么动静,能听到那个男医生和女护士在随口闲聊,似乎对隔间里一丝不挂的她毫无兴趣,另一边没有声响,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外边传来脚步声,布帘掀开,女护士丧着脸走了进来,看到仍然睁着双眼的雨安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不是说了有反应喊我吗?” “并没有反应啊。”雨安一阵莫名其妙,心底仅存的一丝好奇消失无踪,坐起身准备穿衣离开这里。 “诶,躺下,谁让你起来的。”女护士急了。 “火车下一站在哪停靠?我要下车,不劳费心了。”雨安打定主意,哪怕惠惠不走自己也要离开。 “钟医生,钟医生!”女护士急忙出去喊男医生,道:“她、她……” 跑动声传了过来,男医生火急火燎冲了进来,雨安脸色一变,急忙掀起一旁的布帘遮住身体,怒道:“出去。” “你别激动,咱们的检查不会对你有任何损害。”男医生眼神迅速扫描了一圈,摆手道:“很快就结束,麻烦你配合一下。” “我已经很配合了,她也给我擦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我没有任何感觉。”雨安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也没停,三两下套上衣服,抓起内衣从帘子后钻了出去,一转头却愣在当场。 布帘后边就是另一个隔间,宅床上,惠惠一丝不挂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似乎睡得很香。她手臂静脉插着导管,猩红鲜血正顺着导管注入一支容器,血流速度很慢,几乎一滴一滴往出流,坐在一旁的女医生正用惊愕的眼神盯着雨安。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雨安脑子里‘嗡’的一声,心中暗骂不止,扑过去准备拔管。 女医生一声尖叫,阻止道:“不能拔!” 然而她的叫喊声还是慢了一步,雨安也是急了,想也没想便拔掉了导管,谁料针孔处居然突兀的飚出一道血箭,溅了女医生一脸。雨安大惊失色,拿起药棉试图摁住针孔,那知细小针孔仿佛开闸放水一般,潺潺血流根本止不住!男医生几个人也都冲了过来,见此情景都是脸色大变,一边嚷嚷一边过来给惠惠止血,被喷了一脸血的女医生吓呆了,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你会害死她的!”男医生瞪了雨安一眼,手脚麻利止住血流。 雨安脸色肃然,右手紧紧攥着袖子里的匕首,颤声道:“她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正常的采血!不会对她健康造成影响!你这样贸然拔管才是在害她!”男医生怒不可遏,毫无风度的骂了几句,转头道:“叫乘务长来,我早说过要强制用药,非要搞的假模假式……” “什么用药?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雨安绕过病床一把拽开女护士,揪住男医生的领口怒道:“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男医生不见一点惧色,眯眼看着雨安,皱眉道:“你早上是不是没喝牛奶?”没等雨安说话,车厢里又传来忙乱的脚步声,隔老远就听到的老田的叫嚷声。 雨安暗道不妙,猛地想起楚光旭临走前叮嘱的那句“记得喝牛奶”,当即顾不得许多,拔出英吉沙小刀抵上男医生喉间,道:“她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杀了你。” 男医生愣了一愣,结巴道:“你你你哪来的刀,车上不允许私藏武器!” 听到车厢外声音渐近,雨安恨恨收了刀,急忙钻出布帘冲了出去,通往一号车厢的门锁着,眼瞅老田几人跑进车厢,雨安心思急转,撩开隔间布帘闪了进去,听到对面几人急赤白脸的怒骂,压着步子掀开布帘一角,见车厢通道没有人,急忙跑了出去,没等她穿过通道便听见那个女护士惊叫道:“她跑了!” 雨安返身关上了通道门,探手插上门闩钻进了卫生间,好在老式蒸汽车的车窗都可以开合,听到外边大力拍打敲门的声音,雨安也顾不得许多,抬起窗户向外看了看,车速不算快,不过跳下去估计也得摔个半身不遂,心思急转间生出个大胆想法,扒着窗沿探出了身子,踩着机车斑驳的车体,奋力一跃抓住了车顶横栏,挣扎着爬了上去。 从逃离医务车厢到登顶,前后不过三五分钟,雨安感觉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抓着横栏稳住身体,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惠惠还在下边,列车仍然高速行驶,左右全是荒凉破败荒城残景,地面满是泥泞水洼,远处有城市轮廓,但望山跑死马,自己身无长物,一个人估计够呛能过去,而且她也不能丢下惠惠不管。 车顶风声呼啸,滂沱大雨瞬间将身着单衣的姑娘淋了个通透,寒意钻进身体,惊醒了雨安混沌的大脑。尽管她和惠惠在外漂泊的三年,但本该具备的警惕心和戒备心却没能24小时在岗。诚然,俩人野外生存技能不弱,面对行尸也勉强能进退自如,但和活人打交道,终归还是欠缺太多经验。回想昨夜,面对列车长的邀请,自己虽有犹豫,但却没能坚持,究其根本,还真是惠惠那句话,在内心里,她俩确实是渴望回到人群中去的。 雨安不知道这列飞驰的火车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虽然那些人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所作所为完全古怪出挑,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就好像心血来潮去了某家自己一无所知的公司应聘,成功入职后却发现格格不入,那种身处其中的茫然感是她不愿再去体会的。甩了甩被雨幕打湿的长发,雨安小心地站起身,弯着腰从车顶缓缓向车厢连接处走去,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琢磨怎么才能在直来直去的列车里抢回惠惠。 车顶听不到车厢里的动静,但车厢里却能感觉到头顶的响动,那个温文尔雅的硬汉列车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眯眼看了看头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缓缓对准了一个方向。 一只手按住了枪,田老师摇了摇头,叮嘱道:“别,让她走吧,没必要。” 列车长咬了咬牙,愤愤收回了枪,膀子一抡掀翻满桌菜肴,盆盆罐罐摔了一地,骂道:“我真他妈受够了,老田,以后接人上车这事儿你和小楚去干,老子扛枪杀人在行,再别让我去夹着腚眼儿装大儒,还有,试药这种事以后硬性规定,不用药都他妈滚蛋!” 两个穿着乘务员衣服的年轻姑娘花容失色,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眼里满满的惊疑,想不通模范绅士列车长怎么突然大变身成了活土匪了?? “文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记住,你不再是战士,你是一个领导,未来你会成为领袖。”老田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道:“你从前的作风只适合打打杀杀,合格的领袖必须收敛锋芒。” “狗屁!”列车长摘下大盖帽摔出老远,骂道:“这火车是老子用枪抢来的,你们吃的喝的用的也是老子带兄弟拿命换来的,妈勒逼讲文明有礼貌管蛋用?你倒是跟仓库那群人讲道理,那些人把物资双手端来了吗?要不是老子及时炸了基站,妈的人家追兵早撵着屁股杀来了。” 老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两个受精的,哦不,是受惊的姑娘先下去,弯腰捡起快流干的茶壶,道:“你啊,就是性格太急躁。” “甭扯没用的,老田,你当年救我一命,这我记一辈子,这两年你支招我出力,咱们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什么不好吗?非要搞什么劳什子的玩意儿,我问你,后车厢那么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人有啥用?耗费粮食不说,一天叽叽歪歪事情还多,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后勤供应我懂,这我不说啥,可他妈唱歌跳舞那些人你也留?”列车长解开一丝不苟的纽扣,将手枪拍在了桌上,道:“实话跟你说,我压根没想当啥领袖,一亩三分地儿守好,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不就得了,费那些功夫有什么意思?” 老田一边听一边苦笑,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缓缓道:“关于这件事,咱们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你想过这种生活自然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眼下混迹在陆地上的不止是你我和行尸,rca和当权派没有死绝,两边还在较劲,这几年你老东家的所作所为你也见了,还用我多说?” 听到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暴怒的列车长安静了下来,大力搓了搓脸,半晌没有说话。 “你想随性子过生活,很简单,回你老东家手底下做事啊,酒肉不缺,刀枪傍身,女人暖床,多好?”老田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脸,故意揶揄道:“为什么不回去?” “不说了。”列车长脸色有些难看,起身道:“总之以后接人上车你和小楚去做,你管后勤内务你负责,另外你问问医务室,到底有没有效果。” “好吧,以后你坐镇中军。”老田没有逼得太紧,适时退让一步,想了想道:“咱们还是缺仪器设备,小钟也不是专业的,药物不稳定,暂时还是不行。” “唉,算了,这事儿你捣鼓吧,那两家到现在都没琢磨出名堂,靠咱们……太异想天开了。” “咱们起点是一样的,他们用的原始资料来自安贞,你手里不光有安贞的,还有杨良铎的。”老田擦了擦眼镜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宽心道:“放心吧,耐心点。” 列车长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倾盆大雨,心底一阵烦躁,挥挥手道:“就这样吧。” 两人正说着话,驾驶室门开了,一个精壮黑人走了出来,皱眉道:“吴,我们需要调头。” “咋了?” “轨道被堵住了。” act89:惊变 act89:惊变 “医院……是一直没有点灯吗?” 伴随着梦凡略带疑惑的问话,天边适时响起滚滚闷雷,一道湛蓝色的电弧划破天际,短暂洒一片惨白,医院楼体洁白的瓷砖被雨水冲刷出刺眼的大片黑痕,窗口与污渍一色,不见丝毫光亮。 宋酒等人齐齐皱眉,起身走到门边隔着雨幕望向环岛对面的私立医院,内心都涌起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在座的众人都是久经沙场,对于危险的感知力超乎寻常,几乎没有多余话,众人迅速散开找到趁手武器,端着二楼阳台几把大号遮阳伞,冷着脸冲进了雨帘。 洛宇和宋瑶跑在最前面,宋酒喊了一声,两女似乎没有听到,径直推开玻璃门跑了进去。 雷声阵阵,暴雨如瀑,望着灰沉沉的天幕,宋酒这才惊觉耳边一直嗡嗡作响,酒吧门外的世界早已沦为喧嚣荒城,他们在屋里嬉笑言谈,只听到闷雷雨坠,若不是梦凡那一瞥,估计他们根本不会发现医院的异常。 仿佛是为了回应众人的担忧,就在宋酒几人疾奔至楼底时,医院二层住院楼的一扇窗轰然破碎,重物击碎玻璃的声响在雷雨声中细若蚊呐,粉碎的窗户坠落水洼,随之一同降落的,还有一个大活人。 ‘啪!’ 活人从天而降,面朝下扑进了地面水洼,溅起一蓬和着嫣红血丝的污水。 与此同时,率先冲进一楼大厅的宋瑶和洛宇又齐齐退了出来,隔着雨幕嘶声高呼:“警报!有行尸!!” 一众人闻言大骇,研究生二话不说调头跑回酒吧,根本顾不得致命酸雨肆意泼洒,连滚带爬跑上二楼阳台,奋力拉响了敌情警报。 防空警报刺耳的声响一圈一圈回荡着,嘶鸣似要与风雨声争出个高下,临近夜晚的环岛喧哗四起,回到房间的民兵们如临大敌,抄起压在枕头下的刀枪疾步跑下楼,顶着瓢泼大雨冲进酒吧和研究生几人汇合。 事情发生的太快,宋酒来不及作甚安排,他看到宋瑶和洛宇冲了进去就急了,提着锋钢锯刃奋起直追,径直跨过那具从天而降的尸体赶了过去。明俊伟紧急刹车,吩咐一诺带着厨娘佳、梦凡等人先返回酒吧,自己和老林、路茜冒着雨等来驰援民兵,分成两拨先后进入了医院大楼。 破碎的窗口漆黑依旧,研究生站在二楼阳台试图用探照灯查看情况,但雨幕密集,光线照射过去隐隐绰绰,根本看不清事物。厨娘佳几人将焦子谦抬上二楼,留守的几个民兵拉下一楼卷闸门,全体退上二楼,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楼层,耳膜嗡嗡作响,防空警报和雷雨声互不相让,平白让耳膜遭了罪。 宋酒跑上二楼时已经看不到姐姐和洛宇的身影了,整个二楼乱成一片,白日里忙乱有序的画面荡然无存,之前添设在候诊大厅的病床尽数翻倒,嘈乱的人群蜂拥熙攘,将本就不宽敞的二楼走廊堵的寸步难行。 宋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了,大楼里漆黑一片,放眼过去全是黑乎乎的影子,男男女女四散奔逃,有叫骂有呼喊,仿佛都在极力躲避着什么,然而通往外面的楼梯口就在宋酒身后,这些人来往逃窜,却没有一个跑对地方,甚至还有许多人爬上了楼。 “这是怎么了?”宋酒脑子里回荡着无数问号,眼疾手快扯住一个从面前跑过去的人,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被拽住的人身体一个趔趄,不闪不避扑向近在咫尺的宋酒,视线虽黯,但那再熟悉不过的嘶吼声却出卖了他的身份。 宋酒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用刀身将其顶开,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这里,除了忙碌的于大夫和学生,就剩下那些躺在病床上呻吟的病人,怎么过了没多久突然出现行尸了? 那黑影倒退几步,被混乱的人流挤倒在地,宋酒顾不得收割性命,急忙沿着墙角试图挤进走廊去找艾菲,眼下这种情况根本分不清活人行尸,宋瑶和洛宇好歹有自保的能力,而许艾菲对于行尸来说,完全就是一块儿可口点心。 “艾菲!”宋酒嘶声高喊,话音出口又急忙刹车停下,他感觉到身边有人朝着他疾奔而来,却无法分辨对方是活人还是行尸,敌友不分自然无法抽刀滥砍,只好能躲则躲,踩着值班室门前的座椅跨了出去,没等跑进走廊又听到楼梯口那边传来的明俊伟的喊话声。 宋酒想提醒一句,又担心被行尸侵袭,握着刀进退两难的当口,身后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力道十足,直接将他扯进了身后的值班室。 “九哥,是我们。”洛宇及时出声,拧亮一支细小的手电笔。 宋酒扭头一瞅,宋瑶正侧身在门边,似乎是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鼻子里有股血腥味,循着气味回头看去,却见那个一人担起整个环岛医疗力量的于大夫靠坐在墙角,咽喉和肚腹已经被撕扯开膛,肠子流了一地,头颅低垂,已然没了生气。 “明大哥来了吗?”宋瑶突然抬手抡出一刀,一声怒叱,旁边的洛宇急忙跟上,手里锋钢锯刃唰唰扫过,听动静,应该又有一颗倒霉的人头被掀飞了。 “在我后边。”宋酒拿着手电笔查看了于大夫的伤口,毫无疑问,这种大面积撕裂创伤,除了行尸没别人能办到。 “怎么会有行尸进来的……不可能啊……”宋瑶像是在问两人,又像是在问自己,宋酒查看尸体的空档,宋瑶又扯进来两个人,都是活的,惊魂未定,大汗淋漓。值班室里的动静终究引起了行尸的注意,洛宇直觉敏锐,隐约看到有黑影移动过来,急忙将房门关上,宋酒推着木桌顶了上去,两个被宋瑶从尸群里揪回来的民兵也回过了神,习惯性的就要去补位。 宋瑶拦住两人,接过洛宇的小手电上下晃了晃,确定二人身上没有行尸抓咬伤,这才放下心来,皱眉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突然、突然楼里就乱套了。”民兵甲二十五六岁,手里还捏着半截输液架,光着脚,跑路时都没来及穿鞋。 民兵乙年纪要小一些,倒是比另一人镇定,捂着胸腔咳嗽了一阵,沙哑道:“好像有行尸溜进来了,我在厕所来着,听见于大夫在走廊喊了句什么,出来的时候就黑了,不知道谁熄的蜡烛。” “行尸逐光,应该是混乱中打翻的。”宋瑶透过房门小窗向外看了眼,门口挤满了人,光线昏暗,那疯狂躁动的样子都像是行尸,但偏偏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看在眼里更觉得他们是在请求帮助。 “看到小魏了吗?”宋瑶问道。 “不知道,我听见有人喊行尸上来了,跟着跑了出去就乱套了。”民兵甲摇了摇头。 门外嘶吼声阵阵,叫骂怒吼不绝于耳,混乱中有人开了枪,隔着小窗能看到黑暗中不时亮起的火光。宋酒眉毛拧了起来,正要说话,余光忽然捕捉到身后的窗户边有道亮光闪过,急忙推窗看去,却是对面酒吧二楼射来的强光。 “姐。”宋酒不明白对面长长短短的灯光是什么意思,急忙喊来了定们的宋瑶。 “手电给我。”宋酒跟洛宇要了手电,道:“你和我姐留在这儿,我得去找艾菲。” “我和你一起去。”洛宇摘下腕间皮筋将长发扎起,道:“艾菲或许逃上楼了。” “糟糕。”窗口的宋瑶忽然出声。 两个民兵自觉顶着桌子,警惕地盯着门缝,两人走进窗口顺着宋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对面的强光探照灯缓缓移开,照在了楼下一处水洼。水洼里趴着一具尸体,是刚才从二楼破窗跳下来的,宋酒冲得着急,没顾上查看那尸体的情况,此刻光圈照射下,趴在血泊的尸体居然慢慢动了,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在他身前,也就是医院大门,一波行尸跌跌撞撞走进雨幕四散开来,朝着灯光闪耀的酒吧走了过去。 宋酒急忙跑向门边,外面的枪声没有了,只剩堵在门口的狂躁行尸,宋酒抡起刀柄砸破小窗,顺着窗口将手里的锋钢锯刃刺了出去,将几个紧贴在门口的行尸逐一点名,招呼了一声,让两个民兵搬开了桌子。 多数行尸冲出医院,门口数量不多,除却隔着窗户捅死的也就三五个,洛宇急忙上前帮手,在民兵的掩护下迅速清剿完毕,用手电照了照走廊两旁,看到走廊深处还有几个徘徊不定的行尸,正在一扇门前踱步。候诊大厅扑倒十多具尸体,看穿着似乎都是之前入院治疗的民兵,明俊伟带人冲上来留下了一地弹壳,听动静,似乎跑上了楼。 “姐?”宋酒回头叫了一声,看到宋瑶正蹲在于大夫面前,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交代一声自己跑了出去。 走廊深处的行尸听到脚步纷纷调转而来,宋酒没有躲避,叫喊着许艾菲和小魏的名字,疾步上前抡起一蓬飞洒血雨,锯刃寒光闪烁,刀刀入肉,眨眼间便砍翻剩余的几个行尸。 宋酒侧耳到门前听了听,抬脚踹开了房门,门后‘哐当’一声剧响,顶门方桌翻倒在地,露出里边的满地狼藉,许艾菲面色苍白,正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艾菲?”宋酒看见她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狭小病房和幽暗环境倒有些似曾相识,像极了河岸地牢。 宋酒左右看了看,房里没有尸体,许艾菲抱着被子缩在一边,看到宋酒走进,情绪忽然崩溃,拦腰抱住他嚎啕大哭。 “没事了,不哭不哭。”宋酒像哄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想搀她下床,胳膊却被箍得紧紧的。 “宋酒。”许艾菲埋头在他胸前哭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念着他的名字。 宋酒皱了皱眉,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无奈,行尸纵横好几年了,就算咱自保能力差点儿,也不用被吓成这样吧?想法归想法,并没有说出口,宋酒耐着性子轻轻拍打着姑娘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还不想死。”怀里的姑娘近乎宣泄的哭了一会儿,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住了宋酒,目光里满满的祈求、留恋,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宋酒怔了一怔,准备安慰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轻轻扯开她裹在身前的被子,目光停在一片深色湿痕之上。 act90:滂沱 act90:滂沱 宋瑶和洛宇解决了游荡在大厅里的行尸,带着两个病恹恹的民兵赶来支援宋酒,跑到门口却看到许艾菲抱着宋酒放声大哭的场景,宋瑶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出声催促,却看到宋酒拨开了许艾菲身前的被子。 宋瑶目力过人,一眼看到许艾菲腰间大片殷红,蹙眉的同时一声叹息,脸色黯然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门口。 “洛宇,跟我走。”宋瑶唤了一声,带走了还在愣神的姑娘,楼上枪鸣和风雷混成一块,两相争斗,终究还是自然的怒吼更胜一筹。 私立医院只有四层高,宋瑶四人一路追了上去,楼梯间里倒下许多尸体,散落弹壳遍地都是,临近顶层时听到了向下的脚步声。 宋瑶示意几人停下,出声问道:“明大哥?” “是我。”明俊伟有些急促的声音从上边传来,没一会儿,林道长几个也跑了下来,后边的民兵背着一个人,洛宇看了眼,是小魏。 “小魏没事吧?”宋瑶皱眉问道。 “没事,回酒吧,我看到有行尸出去了。”明俊伟带着众人跑下大厅,猛地想起了第二个追进来的人,急忙问道:“宋酒呢?” “他在二楼,你们先回去,我喊他。”宋瑶简单解释了一下,又转身折返上去,一露头便看到宋酒扶着那个长发姑娘走了过来。 没等宋瑶开口问,宋酒先说话了:“明哥呢?下来了吗?” “下去了。”宋瑶点了点头,走到旁边搀住了许艾菲,许艾菲脸色惨白,也不知道宋酒跟她说了什么,之前情绪崩溃的状态有所好转,不过宋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是那种发自骨髓的战栗。 天彻底黑了,疾风骤雨却仍然没有停歇,明俊伟带上楼的民兵一个没少,还救回了病中的小魏,但环岛的麻烦并没有就此完结,更大的恐慌正在蔓延。 当明俊伟带人冲上二楼的时候,第一反应和宋酒是一样的,兵荒马乱,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敌友,起初他还有心努力挽救,可惜几次喊话均未果,病号民兵没有回应的,倒是把走廊里的行尸都给招呼了出来。 明俊伟发觉势头有些不妙,于是狠心当机立断,命令带枪的民兵进行无差别射击,先把充斥整层楼的行尸打散再说。林道长没跟玩儿枪凑热闹,他耳朵尖,听到上边似乎有动静,所以无组织无纪律单枪匹马冲了上去,赶在行尸下嘴之前再次变身铁血战士,锯刃削了满地尸块,把陷入昏迷的小魏救了下来。 宋瑶她们当时都躲在值班室,但明俊伟几番喊话都没有收到回应,所以估摸着几人可能也跑上了楼,于是带人撵了过去。在林道长的指引下清剿了散进办公室的诸多行尸,这才带着安全无恙的小魏折返了回去。 明俊伟看到了研究生的信号,冲出医院那批行尸不算多,因为入院治疗的人不过三四十,楼上楼下扫荡了一番,跑出去的估计也就十几个,留守人员都退进了酒吧,想来也没什么大事,撵下去剿杀了就是。不过明俊伟却忘记了一件事,退守进酒吧的都是嫡系人马,而这些民兵的朋友伴侣孩子还都在ktv和宾馆! 这么一搞事情就变得大条了,对于战斗人员来说,十几个行尸的威胁屈指可数,但对于非战斗人员,一两个行尸都有可能酿成大祸。明俊伟从前想过全民皆兵,也考虑过类似现在的情况,但最终没有实施。相比拼命搏杀,人们还有吃穿住行,人员必须合理分工,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如果男女老少都是砍人的主儿,那吃喝拉撒怎么办?当然这种想法必须建立在相对安全的基础上,而眼下情况则恰恰切中了环岛模式的软肋,战斗人员集中出动,最为薄弱的环节却暴露在了行尸的眼皮子底下。 研究生发现行尸冲出医院的瞬间便意识到了危险,留在酒吧的民兵只有三个,他们下来的晚,没有跟上明俊伟等人的步伐,所以干脆退回来保护酒吧里的人,此时行尸蔓延开来,固然攻不破酒吧,但宾馆和ktv却是门户大开的!研究生把探照灯交给了一诺,自己带着三个民兵从二楼顺着管道跳了下去,人手不足无法兵分两路,只能先去人员比较密集的ktv. 明俊伟一众人下楼的时候,研究生四人已经和上边的行尸开始短兵相接,但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留守的非战斗人员听从研究生的指示,回去住处便洗了澡钻进被窝,一方面躲避酸雨侵蚀,一方面享受难得的清闲,结果这一松懈却送了自己的性命。留守人员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防空警报是行尸预警,明俊伟也没有把她们集中进地下台球厅,所以无形中给她们造成一种错觉——问题并不大。 房间门户大开,人员毫无警惕,环境相对封闭,这种情况下,结果根本无需赘述,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研究生四人拼尽全力挽救,而收效却令人难以接受,留守人员都住在一层,ktv的出口只有一条,除了个别几个慌不择路逃进卫生间的,其余全部罹难,被往日朝夕相处的朋友伙伴开膛破肚,撕成了满地碎肉。 快捷宾馆的情况能好一些,一来上去的行尸不多,二来宋酒带来那批河岸女眷本就是惊弓之鸟,听到防空警报便想起了河岸营地那晚,所以人员相对集中,躲藏在几间房屋里撑到了救兵抵达。 从警报拉响到尘埃落地,前后不过短短半个小时,整个环岛营地人员锐减大半,最后能站在酒吧大堂里的,只剩下不到五十。 城市大雨滂沱,环岛血流成河,往日灯火闪耀不再,唯剩低语叹息以及不曾间断的啜泣哭号。许多人呆呆地站在酒吧门口,望着倾盆雨幕,眼神都有些茫然,茫然中蕴含的意味是不解、不甘、不信。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跟武器精良的入侵者进行了一次死斗,在全城肆虐的尸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今天,营地出现的行尸还不足那天城内尸群的零头,却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伤亡。茫然之后是醒悟,得以幸存的人恍然惊觉,原来,不管他们多少次险死还生,仍不能改变跌落食物链顶端的现实,仍然不能高枕无忧,仍然需要时刻做好迎接最后一次黎明的准备。 这种警醒满含血泪,无法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民兵们可以悲伤茫然,宋酒和明俊伟他们却没有时间品尝苦果,作为队伍的主心骨,他们还得找出变故的缘由。 酒吧大堂四面燃起火把,惊魂未定的人们有的沉沉睡去,有的坐在一边抱着武器和酒瓶发愣,明俊伟一众人集中在二楼,试图给这次惨烈事故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可能有行尸溜进来。”研究生脸上的血迹还来及擦去,年轻的脸上凝着自责与愧疚,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前几天还在坚持巡防,我刚才去四边封口检查了,栅栏没有破损,也没有行尸进出的痕迹。” “我也上楼顶看了,防空警报拉响之前,城里的尸群没有靠近环岛的迹象。”刘焱浑身湿透,脚下大片水迹,他没有参与医院和住宿区的战斗,警报声起便登顶瞭望高楼,冒着众人避之不及的酸雨,充当起环岛唯一的眼睛。 “现在什么情况?尸群来了?”明俊伟摘下眼罩丢到一边,愁容满面。 “嗯,不过很分散,大雨和雷声似乎在干扰它们的认知能力。”刘焱一如既往的冷静,对于他而言,生与死早就淡去,哪怕今朝环岛覆灭,也别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任何悲意。 厨娘佳和路茜从楼下上来,脸上挂着倦容,看了看手里的记录本,道:“伤亡统计不好做,很多人……无法辨认了,只有大概的数字。” “你们去休息休息吧。”明俊伟叹了口气,望着吧台那尊黄铜表盘,脑子里浮现起许多本不应出现的画面,掐了掐眉心,问道:“宋酒那里怎么样?” “那个姑娘被咬了。”一诺脸色黯然,这种场面总能勾起许多回忆,同样是雨夜,同样的结果。 明俊伟捧着伤亡记录看了看,没有理出什么头绪,一阵烦躁涌上,挥了挥手,道:“先散了吧,该休息的休息,口粮和清水我待会去仓库拿。” 众人应了声,默默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一直眉头紧皱的研究生忽然抬起了脸,几番欲言又止。 “咋了?”林道长注意到研究生的异样,问道:“都这会儿了,还有啥不能说的?” 站起身的众人又停下了脚步,将疑惑的目光投递了过来。 研究生想了又想,咬牙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问题?”明俊伟眯起了眼,他知道研究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难开口,那就意味着事情可能不怎么好接受。 “我去检查四边封门的时候……看到了一具尸体。”研究生抬眼看了看众人,正好洛宇和梦凡几人也上来了,正一脸肃然等着他继续说。 研究生闷了口酒,皱眉道:“一诺,你还记不记得老胡?” “啊?”突然被点名的一诺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记、记得啊,他肺水肿没抢救过来,怎么了?” 研究的点点头,跟众人解释道:“嗯,他是第一个因为这场雨送命的,都有印象吧?”见众人都是一脸犹疑,研究生顿了顿,脸色有些发白,一字一顿道:“我在大棚旁边看到了他的尸体。” “……”众人似乎都有些发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唯独一诺两眼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研究生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可他是因为肺水肿死去的,本来应该在停尸间。” act91:一坨翔引发的血案 act91:一坨翔引发的血案 钢铁长龙穿过雨帘,蛮横地撞开了封住站台入口的铁丝网,车轮紧紧扣着轨道,将伏倒在铁轨之上的腐臭尸体碾成肉糜,拖着触目惊心的血痕,缓缓停了下来。车头滚滚白烟渐散,前几节车厢打开,十多个肤色各异的持枪汉子跳下车,沿着堵塞的铁轨潜行而去,分成几队登上左右站台,其余人钻进停在铁轨上的绿皮车厢进行搜索。 吴文涛再次扣上了大盖帽,挽着袖子站在车厢门边眺望城市远景,楚光旭和老田站在他左右,一个满脸兴奋,一个愁容满面。 “进城不?”楚光旭搓了搓手,呵出一股白茫茫的水蒸汽,列车行进了月余,难得停靠一次,连绵暴雨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等等再看。”吴文涛双眉之间皱着深深的印痕,心情一如这阴霾天气。 几分钟后,三队搜索人马顶着雨跑了回来,车站里很安全,暂时没发现行尸活动的痕迹,那节遗弃的车厢里有不少尸体,都已经高度腐烂,没有威胁。 “四面派人警戒,先吃点东西。”吴文涛吐了口气,掏出香烟背着风点燃,眯眼望向那列k字头火车,犹疑道:“能不能把它移开。” “没有起重设备。”楚光旭摊摊手,撇嘴道:“二十几节车厢呢,人工拆除得费不少时间。” “道岔改轨呢?” “两边都堵着,没用。” 两人正琢摸着怎么清理轨道,忽然听到进站口站台那边的警戒人员吆喝了几声,循声望去,几个警戒人员正平端着武器围拢向一丛荒草,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吴文涛眯了眯眼,回头吩咐道:“让后边那些人都在车里待着,先别下去活动。” 楚光旭应了一声,返身跑进车厢。 “要在这里久留吗?”老田捋了捋有些泛白的鬓角,抬头望向阴沉天幕,感慨道:“不是什么好天儿啊。” 吴文涛转身走进车厢,拿起摊开在桌面的路线图看了看,上边有许多条标着红线的轨道,列车停靠的正是其中一条。 “你看,附近轨道都不通畅,与其换地方,还不如就从这里走。”吴文涛拿起笔在这条线路上画了个圈,点了点上方一条蓝色线路,道:“从这里过去就能走一截利索路,进入中原地区可以找地方休整一阵子,燃煤仓没多少存货了,得再去淘换一些。” “行,那就听你的吧。”老田摘下眼镜挂在脖子上,坐进一旁的椅子打了个呵欠,这两天没休息好,总是犯困,和吴文涛这种人形红牛没法比。 吴文涛点了点头,透过窗看向那几个警戒人员,草丛被排障刀砍平了,里边只有一个下半身压在断墙下的行尸,虚惊一场。 “通知餐车开火,大冷天儿的,弄点热乎饭吃。”吴文涛摘下大盖帽丢在一旁,把驾驶室里的黑人喊了出来,和老田一起走向餐车。 风急雨骤,闷雷阵阵,铁道两旁的荒草丛摇曳不休,不停地逗弄着警戒人员的神经,起初壮汉们还警惕着靠近查看,然而每次都是一无所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任由草丛摇摆,我自岿然不动。 那面断墙后,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观察着站台一侧,确定草丛摆动不会再引起怀疑,这才松了口气,借着荒草掩住身形,匍匐向外爬了一段路,躲进了断墙后一间结满蜘蛛网的矮房。这房间原先应该属于车站货运部,里边还堆放着许多发霉的巨大纸箱,屋里光线暗淡,墙壁上爬满藤草,门口潺潺水流倒灌了进来,蜿蜒着流向屋角。雨安屏息等了片刻,回头瞅了眼断墙外,快速起身钻进了平房。 屋子虽破,却能避雨,雨安拧了拧长发上的水珠,嘴唇有些发白。名字里带着“雨”,并不意味着喜欢淋雨,尤其是她已经在车顶迎风冻了十多分钟,要不是车站通道堵塞,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灾变后第一个在火车顶冻死的幸存者。 雨安轻轻掩了门,先去墙角的纸箱那边翻腾了一阵,箱子里没有可利用的东西,都是些盘在一起的塑胶软管,摞了七八箱,满是落尘。她身上只有一把精致的短刀,单薄的t恤衫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胸前两点凸起格外显眼。寻不到有用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她也不敢确定火车上的人待会儿会不会出来扫荡,只能先简单处理,脱下上衣拧了拧水,临时充当毛巾,凑合着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和身体。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雨安感觉好像闻到一股香味,食物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五脏庙显然不满足于早上的一个鸡蛋,正用行动进行着抗议。雨安不信邪,又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心想哪怕有只老鼠也好啊,可惜除了角落的蜘蛛网,就只有一箱箱毫无用处的软管。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耳边传来了草丛的窸窣声响,急忙矮着身子趴到窗口向外望去,却看到一个大胡子警戒人员绕过断墙走了过来。 大胡子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个能遮蔽风雨的地方,雨安藏身的小屋毫不意外的纳入了他的选择。雨安心思急转,这要是被发现,铁定逃不开人家手里的火器,小屋只有一扇门一扇窗,避无可避,不过看那大胡子的神情,好像并没有发现小屋的异常,端着的枪也甩到了身后,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了一卷纸。 雨安灵机一动,急忙将顶在门后的箱子移开,左右看了看跑到墙角打开一个箱子,将里边的软管抱出来丢在地上,自己钻了进去,合上了盖子。当她做完这一切,大胡子正好推开了门,雨安屏住呼吸,透过箱子空洞观察着大胡子的动向,大胡子警惕的看了看房间四周,似乎没有发现地上的水痕。 大胡子用对讲说了句什么,然后关上门跑到了雨安藏身的箱子边,抬头看了看窗外,视线正好能观察到屋外的情况,这才安心褪下裤子蹲了下来。 与他一层纸板之隔的姑娘翻了翻白眼儿,心里祈祷着这家伙千万别是个便秘,否则不被憋死也得恶心死。仿佛为了回应她的祈祷,大胡子力沉丹田使了使劲,一串连珠屁声炸响,伴随着‘噗嗤扑哧’泄洪之声,一股恶臭迅速蔓延开来,顷刻间装满了整间屋子。 雨安喉头一干,差点呕了出来,死尸都没这么恶心啊! 大胡子估计也被自己的毒气给熏得够呛,嘴里“*e、*e”骂个不停,从怀里摸出半支雪茄点了起来,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浓烟试图中和空气中的粪臭素。雨安脸涨得通红,对这猛吸自己屁的男人佩服的不行,瞧他惬意吞云吐雾的德行,估计是打算把这次放茅当成度假来过的。 雨安大气不敢喘,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这会儿又裹了一层灰土,好不难受,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刀柄,脑子里猛地生出个大胆的念头。雨安急忙转动眼球,透过孔洞看了出去,大胡子嘴上叼着雪茄,手里攥着纸,那杆漆黑的步枪挂在脖子上,枪身夹在肚子中间,只有靴子旁的皮套里插着把短匕,对讲机和火机摆在面前的地上,探手就能够到。 屋外风雷涌动,天色不断变幻着,还没到十二点,却好像临近傍晚一般,灰蒙蒙、阴沉沉,很适合杀人越货。 雨安迅速打定了主意,等下去没有意义,大胡子或许不会发现她,但她需要生火、需要武器。机会稍纵即逝,果断出手可能会大赚一笔,龟缩不动只能得到一坨翔,两相权衡,雨安骨子里的热血开始激荡,没有任何犹豫,突然暴起现身,连人带箱子扑向蹲马步的大胡子,狠狠将其撞翻在地。 门外暴雨滚雷帮了大忙,屋里的碰撞声没有惊动站台那边的人,大胡子正叼着雪茄享受“甜美时光”,不曾想身边居然有个近距离观摩的朋友,慌乱中裤子也没提,翻滚到一旁伸手探向脚边的匕首。 雨安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双方战斗力悬殊,断然不能让他有利器在手,当即也顾不得面前裸男还拖着屎尿,咬牙扑了过去,借着大长腿的优势骑到了大胡子身上,手里的英吉沙紧随其后,狠狠扎向其咽喉。英吉沙素来以锋利著称,奢华的刀装没有影响刀具应有的锐利,两掌长的刀刃轻而易举捅进大胡子咽喉,刀尖穿过后颈,重重钉上了水泥地面。 大胡子脸上还挂着震惊的表情,一双粗糙大手已经掐住了雨安纤细的脖颈,雨安攥着刀柄用力一拧,一拔,刀刃绞碎咽喉,扯出一截血淋淋的气管。大胡子双手力气尽泄,顺着雨安肩头滑下,软绵绵的摔在了地上。 雨安紧绷的弦瞬间松开,浑身的力气散去一半,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将大胡子身上掏个遍。 一杆叫不上名字的短柄步枪,一柄匕首,一个打火机,一个对讲机,半截雪茄,一个扁酒壶,三个弹夹,一张全家福合照。雨安看了眼照片,多少有些诧异,粗犷如斯,倒有个模样甜美的老婆。 摔落在一旁对讲机乌拉乌拉叫唤了起来,雨安陡然一惊,急忙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起来,想了想,又扒下大胡子的外套穿上,在窗口看了一眼,趁着站台边的人还没有发现异样,急忙顶着大雨跑到矮房后,手脚并用翻过湿滑的铁栅栏,跑向阴森森的候车大厅。 act92:环岛惊情 act92:环岛惊情 环岛上空电闪雷鸣,酒吧里阴云密布,静若空谷。 研究生的话仍在耳边回荡,映衬着凄风冷雨,平添几分阴森,名叫恐慌的病毒正迅速滋生,无声蔓延开来。没有人接他的话茬,露天阳台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尽管风雨飘零,却仍感到窒息。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研究生的手有些颤抖,哆哆嗦嗦从烟盒里夹出一支烟。 “不、不太明白。”话头是林道长挑起的,众人都没言语,老林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因为他确实不是很清楚。 研究生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老林一眼,显然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分担这个讯息,定了定神,道:“医院停尸间没有冷气,这几天大雨,明哥的意思是,先把尸体放在那儿,等雨停了再拉去慈恩陵园下葬。尸体是我和宋酒送过去的,那天宋酒正好也在场,宋酒觉得冷藏柜里太闷,怕加速腐烂,所以就把尸体留在了停尸床上。” “说重点。”明俊伟淡淡打断了研究生的絮叨,他明白研究生是想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但他已经猜出了几分,实在耐不住性子听他继续铺垫。 研究生愣了愣,皱着眉头猛抽几口烟,颤声道:“老胡的尸体没有被撕咬的痕迹,头部有刀伤,贯穿伤。” “所以咧?”林道长也不知是怎地,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没有听懂研究生想表达的意思。 研究生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只有击杀行尸才会在头部留下贯穿伤,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是,因为肺水肿死去的老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尸变了!” “……”林道长呆住了,张了张嘴,半晌没有吭声。 周围一圈人虽然已经猜到了研究生的意思,但当他亲口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路茜秀眉紧蹙,试图找到其他理由,可是想来想去,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毕竟行尸只会撕咬吞噬,不会像自然界的动物那样携带食物移动。 “所以……”明俊伟独眼眯成了一条缝,指尖敲打着潮湿的桌面,淡淡道:“并不是城里的行尸溜了进来,引发这次混乱的,是老胡?” 研究生摊了摊手,无力道:“可能还有另外俩人。” “原因呢?”明俊伟跳过了无端的猜测,直接问道:“你有没有检查尸体,会不会是前几天被咬了?” “我看了,浑身上下只有头部的一个创口。”研究生笑容里满是无奈,撇嘴道:“除非他闲疯了,给自己注射了行尸体液?” 明俊伟深深的吸了口气,起身道:“先给大家弄点东西吃,待会儿搜查环岛,务必要把另外两个人的尸体找到。” “然后呢?”研究生抬了抬眼皮,猜到了明俊伟的想法,叹道:“于大夫死了,就算找到也没法检查原因。” “检查?不用检查。”明俊伟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管他们是自然死亡后尸变,还是有其他原因,都没意义了,总不能杀个活人看结果吧?” “可万一导致死亡的不是病症呢?”研究生又一次抛出了大胆的猜想:“开始我以为是酸雨引发疾病导致身死,现在看来,会不会是尸变的前兆?” “你是说所有生病的人都会病死之后变成行尸?”厨娘佳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楼下,道:“九九他们带回来两个之前入院的人,现在还在楼下。” 明俊伟挥了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下去看看,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大家。” 一众人默然点头,鱼贯离开了四面透风的阳台,刘焱没动弹,仍在坐在遮阳伞下,望着如瀑雨幕陷入沉思,研究生和明俊伟的话音一直在耳边徘徊,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要领,手边的塑料圆桌被雨水打湿,水花四溅,沾湿了散落的香烟。刘焱苦恼的摇了摇头,捡起香烟准备下楼,那么一瞬,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折返回桌前,用手指沾了些水渍,捻了捻,指尖潮湿依旧,并没有什么异样。 刘焱拧起一双剑眉,脑海中模糊的猜想清晰了几分,转了转眼珠,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 酒吧卫生间斜对面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明俊伟等人初到酒吧时正值寒冬,路茜陷入深眠,为避免意外情况,明俊伟几人给小办公室里添了小床,将路茜单独安置进去,每日固定给她喂些流食,晚上则是反锁房门,将她单独留在里边。后来春回大地,行尸复苏,路茜也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那时的环岛营地已经初具规模,路茜也不用再独自安眠,这间小办公室便空置了下来。 今天,又有人入住这里,遗憾的是,她并不打算长住。 许艾菲平躺在小床上,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双眼还睁着,美眸中氤氲着水汽,嘴皮干裂,气若游丝。 宋酒坐在床边,看着眼前惨无人色的俏脸,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难以表述的感觉,很难受,无法表达;另一边的粉刺妹一直在哭,开始两个姐妹抱头痛哭,后来是许艾菲有气无力的安慰她,不知道的人进来看一眼,估计会以为被咬的是她,而不是这个脸色惨白的姑娘。 陪床的人换了好几茬,宋酒全程在侧,他其实有点受不了这种告别的场面,以往人死如灯灭,大家心里都有谱,悲伤都埋在心里,根本不会专门腾出空闲来嚎啕大哭。然而眼下情况有所不同,且不说环岛目前无处可去,光是许艾菲紧攥着他的手这一点,他就没法狠下心搬开她的手指。 粉刺妹哭累了,两个姐妹该说的也都说了,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粉刺妹主动站起身离开了房间,关门前,很是郑重的对宋酒说了四个字:“你陪陪她。” 宋酒没有拒绝,也没法拒绝,房间里再次沉寂,只能听到两个粗重的呼吸声。 “你手还疼吗?”许艾菲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宋酒那只还抱着纱布的手上。 “不疼了。”宋酒弯了弯嘴角回道。 “你救了我三次,我都没有跟你说过谢谢。”许艾菲声音很轻,咳嗽了几声,嘴角溅出些淡红色的唾沫。 宋酒心中无声长叹,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这些年见了许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无力。宋酒走神了,没有接她的话茬,脑子里在想,如果自己早一点去医院,或者不要离开医院,或许这个姑娘也不会被行尸攻击吧? “我当时在想,你会来救我的。”许艾菲自顾自说着,眼神逐渐有些涣散:“你真的来了。” “我来晚了。”宋酒轻声道。 “不晚。”许艾菲勉力绽出个微笑,断断续续道:“其实…我有很多话,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说,我在这儿。” 许艾菲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不够,时间不够。” 房间内的气氛既悲伤又沉闷,宋酒突然希望粉刺妹或者厨娘佳能出现在这儿,他觉得,许艾菲应该还会有很多话要和她们说,而不是面对着自己说出一些让人心痛的断句。 “太快……我、我都来不及靠近你。”许艾菲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嘴里似乎含着口水,话音有些含糊。 宋酒急忙把她往起扶了扶,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暗红色的鲜血从嘴淌了出来,顺着白皙脖颈染红了胸襟。 “宋…宋酒…” “我在。” 许艾菲美眸中的水汽终于晕散开来,两行清泪无声流淌,和嘴边的鲜血融在一起,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哽咽道:“能…能亲我一下吗?” 宋酒愣了一愣,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凑了过去。 许艾菲笑了,温柔的目光定格在这张似乎还很陌生的脸上,眼角泪滴滑落,笑容凝固、凋谢。 …… 次日清晨,医院大厅。 所有尸体都已经集中,包括已经难以拼成人形的残肢,也都兜在帆布里抬了上来。研究生两眼满布血丝,他一宿没睡,带着民兵将散落环岛各处的残尸都找了回来,最后的数字和营地人员名单只有七八个出入,应该都在帆布里。昨夜研究生先去了停尸间,和猜想的一样,三具尸体都不见,其余两具在ktv找到的,也是头部致命伤,爪牙满是血污,显然有不少人死在了他们手上。 “把医院封闭起来。”明俊伟掐掉烟蒂,叹了口气。 “好。”研究生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小魏怎么样了?” “还在发烧,情况不乐观。”明俊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宋瑶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要不还是试一下吧?我弟那个手下本来好像不行了,后来硬是撑到了这里。” “我也不敢保证有没有效果。”洛宇听到宋瑶的话愣了一下,道:“之前当时是皮肉伤,并不是生病。” “没有更好的办法。”明俊伟揉了揉太阳穴,独眼也是通红,喃喃道:“天上总不会掉下来个医生。” “不一定哦……”站在门口的一诺突然怔怔的嘀咕了一声,见众人目光看向她,神色古怪的招了招手,指向环岛封门那边。 明俊伟几人面面相觑,急忙跑到门边,透过雨帘瞧了过去,随即齐齐变了表情,满脸的不可思议。 act93:客似云来 act93:客似云来 酒吧大厅里燃起了火炉,炉子上坐着一口大锅,锅里沸腾着汤水,汤水中的姜片翻腾不休。厨娘佳往锅里撒了些细盐,见火候差不多了,盛出一碗端进那间小小的办公室。两个小时前躺在这里的姑娘被宋酒送进了医院,带着姑娘余温的床铺没有空下来,另一个姑娘成了这里的新房客。 宋瑶和路茜几个姑娘围坐在床边,正和那姑娘交谈着什么,姑娘脸色苍白,虽然披着毯子,身体却仍然止不住的发抖,一诺用干毛巾给她擦了头发,见厨娘佳进来,急忙帮她接过姜汤递了过去。 “谢谢。”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道了声谢,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吹了吹,用勺子舀了些,抿嘴吸溜进去。姜汤还有些烫,姑娘喝的很急,滚热汤水进入体内,一点点驱散着阴寒,姑娘惨白的脸上总算逐渐多了些血色。 “感觉好些了吗?”宋瑶语气柔和,指了指床边的柜子,道:“这里有些感冒药,吃一点吧。” “我还好。”姑娘咳嗽了几声,定了定神,问道:“我能见见你们的……那个领队?” “你先休息吧,不用急。”宋瑶接过空碗放到一旁,轻声道:“我们也有问题想问你,不过你现在的需要休息。” “我没事的,有更重要的事必须现在说。”姑娘固执了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门开了。 明俊伟和刘焱先后进来,刘焱手里还端着一杆厚实的步枪,明俊伟跟几人点了点头,拉过凳子坐到一边,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对,很重要。”姑娘裹紧了薄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明俊伟手里拿着一柄镶金错玉的短刀,指了指刘焱手里的步枪,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姑娘对他的开门见山毫不意外,看到那支步枪,旋即明白了什么,主动解释道:“我叫董雨安,只是普通幸存者,这把枪不是我的,我听到了枪声,猜想这里可能会有人,所以就来了。” “枪声?”明俊伟怔了怔,旋即想了起来,昨晚在医院遭遇行尸的时候确实开了枪,不过当时风雷雨骤,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分辨出枪声。 见明俊伟不言语,雨安继续道:“火车站有一批人,这枪是他们的,我杀了一个人逃进了城里。” “火车站?” “对,昨天早上来的。” “有人在追你吗?” “我不知道,我能听到这里的枪声,他们应该也能听到。” “你继续说。”明俊伟几人对视一眼,把话语权交给了床上的姑娘。 雨安垂头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宋瑶轻声安抚了一句,起身出去又盛来一碗热汤。 “三天前,我和同伴在郑州铁道附近碰见了一列火车。”雨安道了声谢,酝酿一番决定从头说起,省去不必要的事情,直接道:“是那种老式的蒸汽车,车上有很多人,我和同伴上了车。” 路茜蹙了蹙眉头,想发问,明俊伟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当时脑子有些发懵,没有想太多,而且那些人表现的非常友善……和你们差不多。”雨安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见都认真的听着,继续道:“我和同伴被带到车厢休息了一夜,然后…然后昨天早晨车上的负责人要求对我们进行体检,我也不明白是什么目的,但因为我没有喝他们准备的牛奶,所以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期间我和他们发生了一些争执,过程中我发现同伴出了些问题,好像是昏迷了,火车上的医生在抽她的血,我当时很慌,所以就跑了。” “继续。”明俊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仍在听。 “我爬上了车顶,当时没有人来追我,没过多久火车开进了站台,车站里有废弃列车堵住了轨道。火车停了,我趁机下去躲了起来,然后杀了一个人逃进了城里,城里有很多行尸,我在一栋楼里躲了一天,晚上时候听到这里有动静,所以……所以就来了。“ 雨安说的很简短,宋瑶等人听得云里雾里,对这姑娘一番遭遇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其中很多重点却不是很明白。 “蒸汽机车?体检?”宋瑶反复咂摸着几个关键词,猛地眼前一亮,喜道:“你是说火车上有医生?” “对。”雨安对她奇怪的关注点有些诧异,犹豫了一番,道:“我听到他们说要清理火车道,已经过去一夜了,我必须要回去,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知道的只有在这么多。” “你要回去救同伴?”明俊伟挑了挑眉毛,问道:“对方人多吗?有这种武器的人大概有多少?” “我不清楚,有十多个吧,他们分的很细致,有专门的战斗人员,还有许多普通人。”雨安脸色恢复了红润,但淋了太久的雨,似乎有些感冒的症状,脑袋有些发晕。雨安心里有些惴惴,想着自己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车上的牛奶她没喝,这里的姜汤可足足灌了两碗…… “你见到火车上的领头人了吗?”明俊伟问道。 “见到了。” “男的女的?” “男的。” “外国人?” “啊?”雨安愣了一愣,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回道:“是中国人,不过那些带着枪的有几个老外。” “里面有没有一个金发洋妞?” “没…” “这样,你先休息,待会儿咱们接着谈,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带来的消息。”明俊伟跟几人使了个眼色,给她送来些开水和口粮,留下厨娘佳照料,其余人全部返回了酒吧大厅。 宋酒正坐在吧台边,把玩着雨安身上带来的那些物件,看到众人出来,晃了晃手里的战术匕首,道:“眼熟吗?” 刘焱点了点头,把步枪放回了桌上,道:“是他们的制式装备,不过那个女孩说,带头是个男人,不是caroline。” “也不一定,如果她没撒谎,那她在车上拢共待了才不到一天,兴许见到的人根本不是真的负责人。”明俊伟走进吧台翻腾出一瓶窖藏,拧开盖子闻了闻,道:“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悬乎,前脚刚出事,后脚就来了火车,太巧了吧?”路茜对此保持怀疑,道:“真实性有待考证,莫名其妙就出来一列蒸汽机车?而且她两个姑娘就敢贸贸然上去?再说了,车里如果有那么多武装份子,她是怎么逃出来的?还能杀掉一个夺枪跑路?” “人不可貌相嘛。”宋酒脸色淡然,笑了笑,目光瞟到卡座那边和民兵打扑克的林道长,道:“我刚见他的时候可没想到这厮会是个武林高手。” “我去探探真假,火车上有医生,我们需要医生。”洛宇话不多,商量讨论她没什么意见,只关注需要做什么。 “先等等。”宋瑶蹙眉沉吟一阵,道:“她说的一个细节我觉得有些古怪。” “嗯?” “体检、抽血、牛奶?”宋瑶耸了耸肩膀,苦笑道:“本身出现火车就挺奇怪了,这体检方式也有点诡异哦。” “别猜了,去看看吧。”明俊伟大手一挥拍了板,道:“这几天怪事不是一两件,如果她真的是被枪声引来,那些人也有可能找到这里,瑶瑶你和一诺待会再去和她聊聊,我去火车站那边看看情况。” “我去吧,房里太闷,你坐镇大本营就是了。”宋酒抄起锋钢锯刃转了个花儿,道:“我带刘焱和老林去。” “也好,注意安全。”明俊伟估摸着他是因为那个姑娘的死心里不痛快,想了想,嘱咐道:“安全第一,如果有发现,不要正面接触。” “我有数。”宋酒应了一声,过去把打牌正酣的林道长揪了起来。 宋瑶找到三个雨披拿了过去,认真道:“穿上,别忘了头顶还有酸雨,能避则避。” “嗯,你们等着消息就是了。”宋酒接过雨披套在身上,临行前去到子谦那边看了看,昔日左膀右臂卧床足有半月,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脸好像都胖了一圈,正趴在沙发上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闲谈着。 “焦大爷,什么时候能下地啊?”宋酒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骂道:“别给你再养出点儿富贵病来。” 焦子谦屁股吃痛,笨拙的挪了挪身子,苦笑道:“九哥你就别欺负我了,我争取早日归队。” “逗你的,好好养伤。”宋酒笑了笑,蹲下身问道:“有变化吗?” 焦子谦左右看了看,见刚才那个与他闲聊的女子走开,于是偷偷摸摸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一排嫩红伤口,道:“你看,这是昨天上午割的,已经好差不多了。” 宋酒翻了翻白眼儿,骂道:“是不是傻,谁他妈让你自残了?” “屁股上的我看不着啊。”焦子谦很是委屈,辩解道:“而且于大夫之前给我做了清创手术,我也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活尸血的作用。” “那胳膊这个呢?” “我用刀割的,开始割的浅,这几天渐深。”焦子谦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道:“虽然没你姐那种中枪后的变态复原能力,不过愈合速度比以前是快。” “行,差不多就得了,小心玩儿脱。”宋酒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嘱咐了几句,带着准备好的刘林二傻离开了酒吧。 act94:宾至如归 act94:宾至如归 “她醒了。”臭脸女护士跑到车厢连接处,找到了正和楚光旭抽烟打屁的钟医生。 这俩人年纪差了七八岁,但却臭味相投,闲暇时总凑在一起,关系无比亲密。车上有几个年轻姑娘都对阳光俊朗的楚光旭有点儿小心思,以往还总暗送秋波,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而楚光旭却一直视若罔闻,虽然对每个人都是笑脸,但你却能从他笑容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抗拒。久而久之,姑娘们放弃了,私下里传播着小道消息,认为楚光旭和钟医生有一腿,俩人应该是gay。至此以后,女人们闲暇时的八卦话题又多了一个:小楚和钟医生,谁攻谁受? 作为车厢领导阶层的一员,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不会逃过楚光旭的耳朵,不过他并未对此作出什么反应,不点头也不否认,依旧和钟医生保持着让女人们抓心挠肺的关系,时不时还笑嘻嘻的参与女人之间的讨论,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性取向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 臭脸女护士也是爱慕着楚光旭的其中一个,前两天车上新来俩年轻姑娘,臭脸女护士无意中发现楚光旭对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格外热情,而那姑娘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她的光旭欧巴不咸不淡。这还不算,明明那姑娘都已经摆出了保持距离的态度,可楚光旭的目光却还总是在她身上打转儿,这让女护士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列车行进速度飞快,车上有英明神武的列车长以及一票天兵天将,这些上车已久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却安全闲适的生活,时间一久,生存的压力逐渐淡去,曾经的挣扎拼搏慢慢变成了深度依赖,用大白话说,一天到晚如果太闲,多余的心思自然就会跑到多余的事情上。 所以臭脸女护士瞧着雨安一百个不顺眼,同时也正是她恶劣的态度让雨安在一片祥和的列车上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怪异。 雨安消失了,而她的同伴仍然留在火车上,臭脸女护士‘恨屋及乌’,连带着对惠惠也没什么好脸色,看到她幽幽转醒,甚至懒得遵照钟医生的指示给她服用葡糖糖,而是径直离开医务车厢找到了钟医生。 钟医生狠狠吸了口烟屁股,将嘬成火箭头的烟蒂弹飞进雨幕,口鼻喷着烟跟楚光旭说了声什么,急急忙忙跑回了车厢,楚光旭笑意盎然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光旭。”臭脸女护士俏生生的唤了一声,低垂着脸,用余光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楚光旭正要走,闻言回头看了眼,笑道:“嗯?有事?” “没…嗯,有!”臭脸女护士绽开一朵笑颜,上前几步道:“好久没停车了,咱们下去逛逛吧?雨后树底下不是会长蘑菇吗?咱们去采蘑菇吧,给餐车添些新菜肴!” “不去。”楚光旭撇嘴摇了摇头,没等女护士继续腻歪,打断道:“我劝你也别下去,这里不安全。” 臭脸女护士脸色有些不悦,黯然道:“好吧,不去就不去嘛,干嘛吓唬人家。” “没吓唬你。”楚光旭咧嘴笑了笑,指着站台那边一栋小屋,道:“昨天死了一个队员,列车长带人去周围搜查了,你去跟后车的人说一声,不要下车,把后边的车门都关起来。” “真的假的?”臭脸女护士脸色一僵,愕然道:“谁死了?” “你不认识,总之谨慎点儿,车上现在可没几个安保人员。”楚光旭懒得跟她废口舌,交代完便急急跑去了前车。 臭脸女护士留恋的望着远去的背影,待他消失不见,这才愤愤的啐了一口,嘟囔道:“老娘不信把你掰不直!哼,吓唬谁啊……” …… 医务车厢,隔间。 惠惠睁开了眼,旋即又闭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口干舌燥好不难受。 “雨安…”惠惠低声唤着早已离开的同伴,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无力的酸涩感传遍全身。 “你醒啦?”钟医生进来之前换了白大褂,还喷了些香水遮掩烟味,之前脸上的眉飞色舞换成了一副宝相庄严,眉宇间还有几分哀叹之色。 惠惠听到人声看了过去,混沌的脑子里翻过些影像,记起了这个男医生,喃喃道:“我朋友呢?” “来,喝点水。”钟医生没有回答,扶着她靠了起来,打碎两支葡萄糖倒进水杯。 惠惠在他的帮助下喝掉一杯水,乏力的身体渐渐有了几分力气,道了声谢,问道:“我朋友呢?” “你感觉怎么样?有不适的症状吗?”钟医生继续无视她的问话。 “还好,有点头晕,我怎么了?”惠惠懵懂的大脑逐渐反应了过来,蹙眉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雨安呢?” 钟医生见她恢复神智,于是不再遮掩,顿了顿,正色道:“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惠惠闻言便急了,混沌的大脑一阵剧痛,连珠炮般发问:“出什么事了?雨安怎么了?不是在体检吗?我怎么昏过去了!” “你不要急,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钟医生急忙出言安抚,脸色更是沉痛的无以复加,等惠惠稍稍安定了些,这才长叹一口气,沉声道:“我们被逼停了,发生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惠惠脸色急变。 “有行尸袭击了我们。”钟医生眉毛拧成了麻花,叹道:“前边的轨道被堵住了,列车长带人清理的时候被行尸袭击了,当时情况比较混乱,你因为用了药,所以陷入昏迷,你朋友要求我们保护好你,不顾我们的阻拦冲下了车……唉,你的朋友很勇敢。” 惠惠脸色凝住了,钟医生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你什么意思?火车被行尸袭击?雨安下车了?”惠惠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喃喃道:“我用了什么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不要激动,你还有些虚弱。”钟医生假模假式揉了揉眼眶,叹道:“给你们体检需要服用一些安定药物,你放心,对你们身体没有损害。你朋友很关心你,必须要看你醒来才肯配合,所以她一直在这里,行尸攻击车厢的时候情况有点失控,列车长他们在车头,你朋友为了保护你,主动去车门阻拦行尸……唉,列车长他们晚了一步。” “不可能,你骗我。”惠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挣扎着就要起身:“不会的,她一向很冷静,不可能自己去送死,不可能的!!” 钟医生赶紧叫来另外一个女大夫,两人合力控制住情绪失控的惠惠,一边安慰着:“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不光你的朋友,我们也损失了很多人!你朋友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你更要保重自己啊!” 惠惠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加上刚刚苏醒,挣扎了一阵便力竭,耳边回荡着雨安的死讯,怔怔的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都怪我……是我非要上车的……”惠惠喃喃自语,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都怪我……” 钟医生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坐在她床边,眼里满含歉意。 车厢里沉默了半晌,钟医生犹豫一阵,踌躇道:“我知道一觉醒来发生这种事一时很难接受,但为了你个人健康着想,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惠惠茫然的睁着眼,没有应声。 钟医生讪讪的挠了挠头,从一旁工作台取下记录册,道:“我发现你身上有大面积烧伤过的痕迹,看起来没有很久,但是恢复的却很好,是做过植皮——” “我想安静一会儿。”惠惠两眼无神的盯着车厢顶,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 “咳,那好,你先休息休息,我晚一点再来,有什么需要你可——” “出去。” …… 铁道几百米之外,候车大厅一扇窗后。 宋酒放下望远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角,冷声道:“站台有俩,车厢那边有倆。” “里边可能还有。”刘焱解开雨披,熟练的拆卸弹夹,举枪瞄了瞄站台那边站着的两个壮汉,摇头道:“太远,弹道会飘。” “那就近一点。”宋酒低头看了看候车大厅下边,荒草杂物覆盖了原来的进站通道,加上如瀑雨幕,看得不甚分明。 “诶?不是说不要正面接触吗?”林道长咧了咧嘴,察觉到一丝不妙,急道:“看也看见了,咱回吧。” 宋酒和刘焱齐齐扭过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看他,林道长黯然长叹,默默的咽回了劝说的话。 “有客不请自来,作为东道主,总得招呼一下。”宋酒冷笑不迭,将许艾菲身死引起的邪火转向那列透着浓浓历史气息的火车。 林道长暗暗腹诽:你一外地人才来没几天,东道主个屁啊? 宋酒想泻火不假,但也没有失去理智,刘焱的担忧是有必要的,兴许大部队还在车厢里歇脚,三个人一杆枪贸贸然过去是有点儿作死,眯眼瞧了瞧站台周围的环境,宋酒大概有了计较,指着站台后面几排被废弃列车堵塞的轨道,吩咐道:“刘焱你去那里,骚扰就好,不要突进,吸引着他们。” “好。”刘焱本想问问他的计划,想了想还是作罢,跟着宋酒这段时间连着几番恶战,已经习惯了宋酒的跳脱,提前商量的战术只能用作参考,具体怎么执行还得临场应变。 “刘焱那边枪响,你去解决车厢跟前那俩。”宋酒撩起衣摆,从腰间皮套取下两把锋钢锯刃递给他:“看见那栋小房子没?从草地钻过去,在断墙后边等讯号。” 林道长默默点头,接过两柄锯刃,不用问也知道,宋酒又在指望他的飞刀神技。 “万一人家车厢里出来一群武装暴徒呢?怎么撤退?”林道长不放心,又问道。 “又没让你冲过去,和刘焱一样,吸引那俩人的注意力,你不要主动上前,隐蔽好。” “人家有枪。” “所以让你躲起来。”宋酒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道:“记住,他们追,你们就跑,原路撤,他们不会一直撵着的。” “等会儿。”林道长咂咂嘴,道:“我和刘焱都有活儿了,你干嘛?” “我去找医生。” act95:老姜更辣 act95:老姜更辣 铅云滚滚,大雨瓢泼,城市下水系统无力支撑恐怖如斯的降雨量,大街小巷漫起水泊,地势较低的许多街道涵洞都已经被淹没;四面城墙之外的护城河遭逢甘露,恶臭河面水花翻腾,供不应求的新鲜血液注入死水,短短几天,水位线疯狂上涨,城墙一侧低矮草坡沉入河底,萋萋荒草化作水鬼,在绿色的水底摇曳不休。 酸雨对建筑侵蚀的程度令人咋舌,无论林立高楼亦或是低矮平房,全都没能幸免。酸雨无孔不入,随着疾风席卷全城,给本就鬼影幢幢的荒城镀上了一层漆黑的外壳,阳光被厚重的乌云阻隔,天地间黯然无色,恍如鬼蜮。 这般天气之下,仍然四处游荡的只有行尸,它们空洞的瞳孔中没有寒冷,风雷噪声对它们而言更像是号角,只不过这号角声太过频繁密集,行走的躯壳无法分辨大自然的指示,只能在雨幕中茫然前行,拖着缓慢的步伐在横流的污水中留下自己的体液,将腐烂的气息送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高阳站在平房窗口,望着铅色云层叹息不止,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caroline临行前的交代还在耳边萦绕,金刚教官帮忙制定的任务表格还摆在桌上,望着被暴雨浇打成泥浆地草莓园,这个消瘦的丐帮头领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种鬼天气,怎么栽种?怎么修建? 成排的种植大棚彻底毁于一旦,角钢支架本就锈迹斑斑,高阳他们前几天好不容易重新蒙上了塑料布,还没来及高兴,连天阴雨便倾巢而下,塑料棚布变成了塑料破布,锈钢骨架漆黑嶙峋,被冲出密密麻麻的蜂巢,仿佛碰一碰就会碎裂;平房周围刨出的地基坑变成了天然蓄水池,四处搜罗拉回来的水泥建材被泡成了浆糊,许多准备用作大梁的木材被浸透,酥软发黑,生出了墨绿色的苔藓,有些甚至长出了蘑菇。 别说搞建设,草莓园这几天吃饭都快成了问题,因为平房里没有灶台,空间狭小,他们把泥灶塑在了外边的空地,暴雨冲刷了几天,一座崭新的灶台变成了泥浆横流的坟包,唯有几根斜插在泥土中的烟囱和铁锅能证明它从前的身份。 堆在屋角的大米生了虫,caroline留下的许多蔬菜已经烂掉了,用于种植的种子包在牛皮纸里,因为受潮,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那些本该成为进击利器的枪械一字排开摆在炕上,膀大腰圆的金刚教官盘腿坐在上边,一遍一遍擦着枪油,手边摆着空酒壶,时不时拿起闻闻,满脸的怅然。 老五推开房门跑了进来,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差点没把眼珠子喷出来,揩了揩大鼻涕顺手抹在墙上,抄起毛巾擦了擦油腻纠结的头发,骂道:“日他娘,柴火都湿了,生不起来火,今天没饭吃了。” 高阳有些厌恶的看了眼发黄的墙壁,皱眉道:“口粮都吃完了?” “咱本来就没多少口粮啊,之前晒的腊肉这几天都嚼巴完了,生不起火没法做饭啊。”老五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叹道:“再下几天雨,水都没得喝了。” “把盆盆罐罐都拿出去盛水,烧开了凑合喝。”高阳咬咬牙,回头问狗熊般的金刚:“能联系到caroline吗?咱们这个情况需要支援啊。” “自己想办法,不过是下雨而已。”金刚头也不抬,手上动作飞快,一个不留神,复进簧弹出老远。 高阳吃了个瘪,脸色有些难堪,他不是没想办法,而是实在没办法可想啊,郊区周围要啥没啥,最多的就是泥巴和树林,这玩意儿能吃吗?附近几座野山也是光秃秃一片,撑死能挖些菌类,动物什么的根本不用想,前两年山上的竹鼠都快被他吃绝迹了。 “有什么建议吗?”高阳耐着性子问道。 金刚教官翻了翻白眼儿,嘟囔道:“车里有汽油,用汽油生火。” “啊?”高阳愣了一愣,犹豫道:“可是没多少了,还是留着外出时候用吧。” “你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吗?”金刚教官停下手里的活儿,皱眉问道。 “不…不知道。” “那你在等什么?不要像个低能儿一样好不好。”金刚教官不留情面的数落一同,叹口气扔下满炕枪械,踱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房子里陷入沉默,高阳和老五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坐在炕沿把玩着那些杀人利器,叼着烟卷努力转动着僵硬的脑子。 老五叭嗒叭嗒嘴,低声道:“要不……去环岛?” “干啥去?”高阳翻翻白眼儿,骂道:“找死去啊。” “老高啊,我这些日子一直琢磨这事儿……”老五欲言又止,瞟了眼高阳的表情,踌躇道:“跟那些老外混,不靠谱啊。” “你啥意思?”高阳怔了怔,抬头盯着对面的老脸,皱眉道:“说说看。” “你看啊,正经说,咱们跟环岛那帮人没啥大仇啊,这些年无非因为抢资源打过几次架,我觉着那姓明的其实还不错,你瞅人家,几百号人吃喝不愁,再看咱们……” 高阳脸色变了变,不悦道:“这算怎么个意思?你是赖我不行呗?” “不是,唉,看你这话说的。”老五咬了咬牙,犹豫一阵,道:“我就是觉得环岛那边儿叫正经过日子,这帮老外不清不楚的,咱们跟着要福利没福利,要地位没地位,何苦呢。” “所以咧?” “所以我觉着,要不咱们跟环岛讲和吧,凑一块儿过得了……”老五说到后边话音渐弱,瞧出了高阳愈发难看的表情,悻悻住了嘴。 “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当年咱们怎么被赶出来的?这会儿想着舔人家屁股了?”高阳越想越不是滋味,这些年要不是老子,你这一副老棺材板能活到现在? 老五被骂了几句也有点上火,怒道:“咱俩这么些年交情,我是把你当兄弟才跟你掏心掏肺,你咋不识好赖啊。” “滚,你识你去,我他妈针都打了你才来说这个。”高阳甩下烟蒂站起身,想出去又嫌外边冷,转悠了一圈,气得浑身直发抖。 “你别气,我又不是冲你来的。”老五想了想,还是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认真道:“要不这样,我去跟环岛那些人谈谈,别的不说,咱们也算邻居了这些年,哪怕不能一块儿过,起码分点儿吃喝嘛。” “你还有脸吗?一把年纪活狗身上了?”高阳气乐了。 “要脸能当饭吃?”老五眉毛一挑,一脸的无所谓,道:“咱们现在要啥没啥,那洋妞说好给咱提供物资,这一走也没信儿了,咱不得想想办法啊。” “要去你去,别扯我。”高阳仔细一琢磨,老五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不过自己跟明俊伟这些年大仇小怨结了不少,哪里能抹下脸去求他们。 “行,只要你点头,我去就我去。”老五一瞅有戏,继续火上添柴:“要我说啊,硬的不行就得来软的,那帮人其实不坏,我去好言好语说道说道,能捞点儿算点儿,够咱顶过雨天就行。” “随你便吧。”高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长叹一声推门离开。 …… 草莓园距离环岛不算近,也不算远,不过比之火车站要方便不少,因为城郊有条直路通往进城的方向,之间没有拥挤的高楼,除了树林就是些从前的农家乐小院落,行尸偶尔会有,但成规模的尸群很少见,比城里安全许多。老五和高阳从灾变之初就在这座城市,里里外外都熟悉,虽然行尸游荡起来没规律,但大街小巷心里都有数,打不过可以跑,躲藏起来具备着主场优势。 老五并不是心血来潮,很早之前他就和高阳提过和谈的想法,但高阳不愿意,而且那时他们也没有如此狼狈。自从高阳接触到那些外国人,老五心中的小九九便开始盘算了。他今年55了,比不得那些年轻人,前两年身子骨还硬朗,这些年新伤旧病不断,从前当建筑工人留下的许多病根都开始冒头,实在有些禁不住颠沛流离的日子。原以为跟外国人混起码能换来衣食无忧,谁知现实毫不留情扇了个大嘴巴子,非但没有尝到甜头,反而出现了每况愈下的窘境。 高阳有他的考虑,老五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没有野心,只想安安稳稳过生活,年纪越大越感到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已经跟不上高阳的脚步了。不管这个老同伴有什么远景,自己肯定是看不到实现的那一天,还不如及早想想退路。但是他一个人活不下去,必须依附着其他人,除了高阳,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明俊伟。 老五和高阳说的是真心话,他想转投明俊伟麾下,这些年明俊伟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高阳根本比不了。如果高阳能放下他那可笑的自尊心,老五兴许还能坚持继续站在他左右,可惜高阳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既然如此,老五也只得作罢。 城郊土路泥泞难行,老五套着一件漆黑雨披,踩着胶鞋在雨地里飞奔,雨披后边鼓鼓囊囊,像是背了个大壳子。年过五旬的老家伙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人追他一般,时不时还回头瞅一眼,脚下水坑泥浆四溅,稍不留神就是一跤。 就这么一路保持高速奔跑,终于赶在中午抵达了曾经赖以为生的朱雀门城墙下。城楼早已付之一炬,斑驳的城墙被雨水冲出一层难看的黑色,腥臭护城河翻腾泛滥,已经漫过河堤涌上了马路。丁字路口对面有三五只徘徊的行尸,老五吞了吞口水,快步跑向城门底下,从门上炸开的孔洞中钻了过去,喘息着靠坐在门洞里歇了一会儿。 城墙内一切如旧,门洞底下保持着阴冷的干燥,得以让他喘息片刻。 老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满是褶皱的脸上突然露出个坏笑,像是小孩儿使坏得逞一般,有几分老顽童的意思。老五顺着孔洞看了出去,确认行尸没有过来,于是脱掉雨披,将背上的大包卸了下来,背着这玩意儿跑了一路,差点把一身老骨头累散架。 老五脸上保持着坏笑,抚摸女人一般轻轻摩挲着背包,暗想着高阳此刻的表情,以及明俊伟待会的震惊,心里一阵暗爽。 act96:无题 act96:无题 火车站,二号车厢。 钟医生套着防护服,走进改造的狭小实验舱,小心翼翼地取出唯一一个医用冷藏箱,打开锁扣,取出仅有的三支试管,里边有三种颜色不同的试剂,清澈而炫目。 楚光旭走进车厢锁上了门,隔着封闭的防护膜跟里边的钟医生挥了挥手,钟医生脸上戴着大口罩,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跟楚光旭点点头,示意他稍等一下,将手里的三支试剂分别用滴管取了一点滴在载玻片上,盖玻片放置其上,谨慎的推进显微镜下。 楚光旭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动作,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套上防护服钻了进去。 “你进来干嘛?”钟医生吓了一跳。 “看看你在忙些什么。”楚光旭咧嘴一笑,指了指三支颜色各异的试剂,问道:“这是啥?” “原液样本。”钟医生很小心,拿起试剂放回冷藏箱,轻声道:“可得小心点儿。” “啥玩意儿?”楚光旭没听明白,指着其中一支淡红色的试管,问道:“干啥用的?” “一滴就能让大活人变成行尸。”钟医生撇撇嘴,赶在他问之前把另外两支也逐一介绍:“这个是列车长血液样本,那个是根据资料我自己制作的,功效还不好说。” “哦哦。”楚光旭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从后边环抱住钟医生的腰,问道:“把这些玩意儿混一起会怎么样?” “……”钟医生苦笑不止,叹道:“这又不是1+1=2,剂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哪知道。” “那你在干什么?列车长到底让你干嘛啊?” “制作病毒疫苗。”钟医生叹了口气,苦恼道:“任重道远,实在是力不从心。” “很厉害的样子。”楚光旭嘿嘿一笑,手顺着腰际滑了下去,笑道:“放松一下有助于思考。” “别闹,等我忙完这点儿的。”钟医生笑骂一句,从一旁取出一只采血管,道:“想不想看看神奇的东西?” “怎么神奇的?”楚光旭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揉弄不停,凑过去看了眼,疑惑道:“惠惠?那个丫头的血?” “嗯?哦,随手拿的。”钟医生扭了扭身子,解释道:“你猜行尸病毒进入普通人血液之后会发生什么?” 楚光旭撇撇嘴,嘀咕道:“我的大科学家,你跟我说这些我哪懂啊。” “不用懂,看就是了。”钟医生温柔一笑,用滴管取了血滴在载玻片上,又取了一滴行尸病毒原液滴了上去,放上盖玻片拿到显微镜下,站开一边示意楚光旭过去看。 楚光旭无奈,只好把眼睛凑了过去,笑道:“我们以前上生物课也玩过这个,老师让我们看细胞壁还是啥的。” “能看到细胞在活动吗?”钟医生站在旁边帮着调节光圈,笑道:“病毒吞噬*细胞的速度看到了吗?” “哪个是病毒?长毛那个?” “……” “诶?还有个一大坨的是啥?圆的又是啥?” “……” “咦?到底哪个是病毒啊?怎么群殴一样?” “……” 钟医生满脸黑线,咳嗽两声,解释道:“长毛的那个是病毒,圆的是血球细胞,一大坨应该是巨噬细胞……” “是吗?”楚光旭倒是来劲了,仔细看了半天,奇怪道:“病毒不行啊,被轮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钟医生忍俊不禁,解释道:“病毒是不是依附到细胞上了?一点一点在吞噬,对不?其实就这么简单,行尸病毒作用起来很快,简单粗暴,人体免疫细胞根本无法——” “并没有。”楚光旭抬起头眨了眨眼,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道:“看起来……那个大坨细胞更粗暴。” “啊?” “你自己看啊,长毛那个已经被干挺了。”楚光旭不懂细胞之间的战争,只是看个新鲜,乐道:“有意思啊,细胞还会吃细胞呢?吃哪儿去了?” “我看看。”钟医生脸色僵了一下,急忙推开楚光旭自己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突然像被电打了一样弹起老高。 “咋了?”楚光旭吓了一跳,纳闷儿道:“显微镜漏电了?” “我日。”钟医生目光有些呆滞,愣了半晌,神神叨叨的嘀咕起来:“不对不对,可能是弄错了……”说着又打开冷藏箱,准备再取行尸病毒来试试。 楚光旭一头雾水,叫了他几次都没反应,只好自己在实验室里东瞧瞧西看看,不去打扰他。便在此时,套着防护服的楚光旭忽然听到外边似乎有些动静,叫了钟医生一声,对方全神贯注的盯着显微镜,根本无暇理会他。楚光旭无奈,只好钻出防护膜脱掉防化服跑了出去,刚刚走到车厢连接处,‘啪’的一声碎响,洗手池上的镜子应声而裂,中心位置留下一个圆形空洞。 楚光旭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剧变,急忙返回实验车厢喊道:“快出来!有人袭击火车!”里边的钟医生充耳不闻,紧锁着眉头凑在工作台边忙活,任凭楚光旭大呼小叫都没反应。小楚同志又急又气,本想进去把他揪出来,却听外边枪声突然激烈起来,于是顾不得许多,关上车门冲向后车厢,拉下了沿途的警铃,一路大呼小叫:“敌袭!都别出去!” 之前那个臭脸女护士从卧舱里探出了头,满脸惊异:“真的假的?” “听不到枪声啊!都躲起来不要露头!”楚光旭返回自己的卧舱从枕头下取出手枪,手忙脚乱换上弹夹,匆匆跑去了二号车厢。外边有守卫,自己射击技术一般,去了也是添乱,重点还得放在钟医生身上。 再次破门而入的楚光旭终于惊到了钟医生,后者愣愣地看着握着枪一脸急色的楚光旭,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楚光旭都要气死了,指着车厢外连比划带呼喊:“有人袭击!快跟我走!” 钟医生听到了他的话,皱了皱眉,急忙道:“你去保护惠惠!” “啥?”楚光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惠惠,前两天上车那个姑娘,千万保护好她!”钟医生也急了,手忙脚乱收起工作台上乱七八糟的事物,道:“我随后就来,快,你快去!” 看到一贯不紧不慢的钟医生居然也是满脸急色,楚光旭隐约意识到点儿什么,犹豫一番,只好转身离开,疾步跑向医务车厢。列车外的枪声一直没断过,听着很激烈,楚光旭露头看了眼站台那边,两个守卫已经追了过去,车门跟前的守卫如临大敌,紧张的环顾四周,看到楚光旭出来,道:“去联络列车长。” “我他妈去哪联络?”楚光旭恨不得给这老外一耳光,是不是傻?给他打手机吗? 两个老外倒是满脸奇怪,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个跟一个招呼了一声,转身跑进车厢朝着车头奔去。 “你一块儿去追啊,就他俩能行吗?”楚光旭对驳火没什么经验,作战意识还停留在打群架的档次。 “我要留下保护列车,你去让后车的人都躲在铺位底下,对方有枪。”老外一口中文说的溜快,余光扫见断墙那边好像闪过人影,急忙转身开了一梭子子弹,打得草屑漫天飞舞。 “我知道了,要不要关车门?”楚光旭急急问道。 “关上。”守卫简单交代了一声便跑向断墙。 楚光旭有点儿慌,按理说无所不能的列车长都带人去扫荡了,难道没有找到这些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大局为重,朝着医务车厢快步跑去,还不忘吩咐臭脸女护士:“去吧车门关上!” 臭脸女护士浮起一丝笑意,冲着他背影应了一声,壮着胆子跑向门边,手刚探上气压杆,却看到一只手扒住了厢门一边。女护士愣了愣,抬眼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忽然跳上了车,紧接着,一柄寒光四射的细长刀刃便径直捅了过来。 “啊啊——”女护士的惊叫断成两截,男人的刀没有捅进她的身体,而是捂住了她的嘴,将刀刃抵在了她脖子上。 “你是医生?”宋酒瞄了瞄她身上的白大褂,看她年纪实在太小,有些不放心。 被捂着嘴的女护士傻眼了,眼前这个男人模样倒是一点儿不比楚光旭差,但却没有楚光旭那般阳光朝气,眉宇间满是凶光。生死关头还能开小差,女护士对楚光旭确实爱得深沉。宋酒皱了皱眉,听到左右车厢都有脚步声传来,急忙勒着女护士的脖子推开厕所门钻了进去。女护士惊呆了,天呐,他要干什么,他想对我做什么?好期待!咳,好可怕! “你是不是医生?”宋酒听到外边枪声渐远,估摸着刘焱应该已经撤退到了安全范围,于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女护士‘唔唔’两声,使劲儿摇了摇头,正好厕所门外脚步声走近,女护士透过门缝看了眼,急忙指向外边。宋酒侧身看了眼,一个戴着眼镜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提着小箱子从门口一闪而过,急急跑了过去。 “谢了。”宋酒顺手一推,女护士后脑‘咣’的一声撞在车玻璃上,两眼一翻白,软绵绵坐进了马桶。 钟医生前脚踏进车厢连接门,忽然感觉有人扯住了后领,刚回过头便看到一只拳头饱含着风声撞了过来,随即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act97:香饽饽 act97:香饽饽 等钟医生恢复清醒时,暮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扛在肩头跑过了站台一侧那堵断墙,他是医务人员,同时也是个男人,战斗力比之那些虎背熊腰的老外或许差了许多,可扛着自己飞奔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比自己强壮多少,怎么能容忍他像强抢民女一般把自己就这么掳走? 钟医生勃然大怒,奋力挣扎,挥出一记老拳正中疾奔的宋酒后脑,宋酒没留意肩膀上的人已经苏醒,脑袋后边挨了一拳,差点跌个趔趄。钟医生趁势翻身跳下,眼疾手快从一旁草地捡起一块儿黏在混凝土里的砖头,拉开架势准备干挺这个陌生的袭击者。 正当他战意勃发的时候,余光却不慎瞟到一幕景象,只见断墙之后,一个道士打扮的家伙正用脚踩着壮硕的老外安保,双手一使劲儿,将深深没入其胸腔的细长刀刃拽了出来,连带着蹿出一条血箭,淋了那道士满身。 宋酒揉了揉后脑,心说真是报应,自己刚给女护士来了这么一下,男医生后脚就帮忙报仇了。 “快走吧,刘焱已经撤了。”林道长在老外身上擦了擦锋刃上的血迹,顺手缴了械,灵活地跳出断墙,却看到戴着眼镜的男医生正抄着一块板砖和宋酒对峙,不由得傻了眼,疑惑道:“干啥呢这是?” “挨揍了。”宋酒哑然失笑,听到车厢里又传来动静,于是不再磨叽,径直上前两步,冲着男医生歪了歪脑袋:“跟我们走一趟。”说完自己又乐了,这台词咋那么耳熟? 钟医生思维也僵了一瞬,楞到:“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 “哪儿那么多废话,走!”林道长着急的要死,端着还没琢磨明白的步枪狐假虎威,枪口指着男医生,肩膀一拱将他顶向宋酒。 宋酒顺势打掉他手里的砖头,俩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绑架。 “不想死就别吭声,带你去给我们的人瞧瞧病,完事儿就放你回来。”宋酒真假参半忽悠了一句,跑过那栋矮房时想起了什么,停步道:“你们车上前两天是不是上去俩姑娘?” 被挟持的钟医生有些慌乱,喋血道士看起来过分暴力,还是挨了自己一拳的年轻人好像比较好说话,听他如此一问,怔道:“你怎么知道……” “那俩姑娘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识相点把她们给我交出来。”宋酒故作凶狠,扬了扬手里的锯刃。 一旁的林道长无声长叹,果然,宋酒又临场加戏了,说好找到医生就撤,看着样子,似乎是打算两件事并一起了。 钟医生被宋酒那一拳敲的不清,脑袋还有点儿懵,一时分辨不出真假,但对于惠惠的重要性还是心里有数的,如果这个年轻人所言非虚,那交出去岂不是害了她?看那道士杀害守卫的利索劲儿,捏死惠惠还不跟玩儿似的。 想通此节,钟医生混沌的脑子灵光一闪,道:“跑了。” “跑了?”宋酒眉头一跳,怒道:“别跟我耍滑头啊。” “真的,昨天俩人都跑了!”钟医生立马影帝附体,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列车那边的动静,一边绘声绘色道:“怪不得呢,我今天还听说有人丢东西了,搞不好就是她们偷的!” 宋酒冷笑一声,看透了钟医生拙劣的演技,看到列车那里跑出来一个黑人,急忙跟林道长使了个眼色,卷起一坨什么玩意儿塞进了钟医生嘴里。 “撤吧,那姑娘还在车上,赶明儿再来。”宋酒拍了拍男医生的脸颊,冷笑道:“你倒挺会看人下菜碟儿啊。” 钟医生被戳穿了猪尿泡,脸涨得通红,‘唔唔唔’叫嚷了一阵,被两人连拖带扯拽向候车大厅。 列车跟前的守卫被引走俩,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去车头用无线电联络了吴文涛,赶回车厢外却发现袭击者已经消失无踪,正纳闷儿着,却看到那个女护士捂着后脑从厕所爬了出来。楚光旭刚刚安抚好车厢人员,火急火燎跑过来一瞅便意识到不妙,果然,女护士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钟医生被抓走了!” 带着一个大活人跑路终归有些费劲,好在三人临行前开着车,急急忙忙穿过候车大厅,砍了几个从外边流窜进来的行尸,宋酒几人安全返回了火车站广场。环岛那辆蓝色商务车已经变了颜色,漆面剥落,里边的钢架被腐蚀成的黑色,无声地停在一排遗留车辆中间,很不起眼。 两人将钟医生推搡进去,点着车子驶向之前和刘焱约好的地点,枪声已经停了一阵子,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追捕。车子飞速驶过广场,污水飞溅,风驰电掣,拦路行尸一概蛮横撞飞,给路面上留下几个纯天然颜料盒。 “刘焱不会被追上了吧?”林道长有些担心,对面两把枪,刘焱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干的过。 “追上又能怎样?”宋酒倒是很放心,刘焱的枪法他在河岸混战中见过,再者他还是一个光荣的活尸,按照宋瑶的解释,只要脑袋没丢,枪伤刀伤都不是事儿。 钟医生被安全带捆在后边,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谁能想到刚进站还不到一天就会遭遇到劫匪呢?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袭击车站的不止俩人,居然还有专程吸引火力的? 没人回答钟医生心头的疑问,宋酒开车风格和砍杀行尸属于一个套路,基本上没有什么章法,全凭感觉开道,等车子抵达约定的街道时,本就残破的车子已经接近了报废状态,前杠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大灯碎了一个,机盖上满是血污被雨水冲刷的痕迹。 “人呢?”林道长扒在窗口左右瞧了瞧,这是个丁字路口,车子横插进来,前后直来直去,按照约定,刘焱此刻应该整朝着这边快速靠拢。 “去接他。”宋酒拨动雨刷器扫了扫挂在玻璃上的脏器部位,朝着火车站那条路开了过去,刚走没多远便看到了冒雨疾奔的刘焱。 “这边!”林道长探出头奋力挥手,脸上洋溢着作案成功的兴奋表情。 埋头狂奔的刘焱面色一喜,正要穿过街道上车,猛地看到另一边路口突然蹿出一大群人,当即脸色剧变,大喊道:“开过来!!” 车里的两个人一愣,旋即从后视镜看到了远处狂奔而来的一队人马,没等反应,那边突然亮起几团火光。 “操操操,这又是哪来的人!”林道长急忙缩回脑袋,身子一震被猛然加速的车子甩进了后车厢。 宋酒估摸着风大雨大,离那么老远应该不存在什么神枪手,于是壮着胆子倒车疾驰,从路口横插过去接上了刘焱。 刘焱上车第一句话就是:“快走,有追兵!” “还有?”林道长大骇。 “车站那俩啊,一直跟着呢!”刘焱甩了甩眼镜上的水珠,扭头一瞅,看到了绑成粽子的男医生,惊讶道:“可以啊,真找到了?” “贼不走空。”宋酒得意一笑,拨动方向盘迎着疾步而来那队人开了过去。 林道长几分钟前兴奋的表情被惊恐取代,惊叫道:“你干嘛啊!退退退!” “后边也有追兵,退个屁。”宋酒招呼几人扣好安全带,狠狠踩下油门,迎着对面连闪的火光直冲而去,眼看再有不到百米就要撞进人堆,宋酒却是猛地拨转方向盘,车头一扭又钻进了刚才开过来的路口。 车子的速度强过跑步,而飞蹿的子弹又碾压了车速。商务车九十度大拐弯险些翻车,一边轮胎翘起老高,在湿滑的地面猛转个大圈,一侧车身被迎面而来的子弹打成了马蜂窝,玻璃碎裂,座椅飞絮四散,刘焱百忙中将林道长摁了下去,避免了流弹误伤。 宋酒惊出一身冷汗,见后边的三个人都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后视镜里的追兵转过街角,仍然在奋起直追,雷雨声和枪声混在一起,萧条荒城又有热闹起来的意思。 “他们追不上了。”林道长松了口气,瘫软在座位上一阵狗喘。 “原来主力在这儿啊,怪不得火车上没几个人呢。”宋酒舔了舔嘴唇,脑子里又生出个想法,道:“趁他们大部队在城里兜圈子,咱们去端了他们大本营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道长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撇嘴道:“九爷算我求你了,咱们不是铁血战士,人家那么多枪,你怎么跟人叫板?咱仨摞一块不够人家一梭子子弹的。” “我又没说咱仨去。”宋酒拐进一处街角放慢了车速,嘀咕道:“刘焱,你把医生带回去,跟明哥汇报下情况,我带着这些人兜兜圈子,你们去抄家。” “太乱来了吧。”刘焱不免有些担忧,犹豫道:“偷袭倒是好机会,但你俩太危险了,还是回去吧,别冒险。” “富贵险中求,这帮人来者不善,要不是咱们今天出来,那些人搞不好都要摸到环岛去了。咱们现在回去等于引狼入室,正面干起来不一定能赢。”宋酒皱眉思忖一阵,看着后边瑟瑟发抖的男医生,旋即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火车上是不是有对讲机之类的无线电设备?” 钟医生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没敢回应,生怕不小心泄露了军情。 “应该是有,不然那些人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宋酒摸了摸下巴冒出的胡茬,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他们知道医生被掳走了,他还挺重要嘿。” 钟医生继续保持沉默,试图用舌头把嘴里的破布顶出去,努力了一阵,舌头差点儿抽筋。 “老林,把他的白大褂扒下来。”宋酒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act98:投名状 act98:投名状 刘焱最终还是听从了宋酒的指示,带着一脸惊惧的钟医生开车赶回了环岛,环岛一切如故,宋瑶和洛宇一直等在楼外,看到破损的商务车便意识到发生了事情。 “九哥和假道士呢?”洛宇扫了眼车厢,只有刘焱和一个陌生人。 “长话短说,这个是医生,带他去该去的地方。其他人呢?”一贯冷静淡然的刘焱此刻表现的有些急躁,更让宋瑶二人心头不安。 “酒吧来人了,都在里边,出什么事了?”两女急问道。 刘焱脚步不停,拖着钟医生大步跑进酒吧,却看到酒吧里鸦雀无声,包括明俊伟在内的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好像正商议着什么。 宋瑶和洛宇紧随其后跑了进来,明俊伟那边发现异样,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九哥找到了医生。”刘焱没理会围成一圈的民兵们,直接道:“火车那边现在防守空虚,九哥要咱们趁机去端掉。” “什么?”一群人愣住了,宋酒三人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走之前不是说探探风吗,怎么突然又变成强攻了? 宋瑶秀眉紧蹙,追问道:“他人呢?” “九哥和老林在城里带着他们的主力兜圈子,咱们要快。”刘焱说出这话的时候有点没底气,他知道自己作为副手应该劝说宋酒的,但无奈习惯成自然,从rca到跟宋酒混,一直都习惯于服从命令,尽管他知道宋酒的决定太过冒险,却也没能据理力争。 一圈人都傻眼了,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明俊伟。 明俊伟独眼中神采变换,又气又乐,摇头苦笑一阵,对着面前一个陌生面孔揶揄道:“你这份大礼来的可真是时候。” 那人讪讪一笑,摊手道:“算是雪中送炭不?” “算。”明俊伟跳下桌面挥了挥手,道:“佳佳,你先带老五去休息;一诺,把那个医生带去小熊那里……其余人过来领武器,刘焱你把事儿说清楚,怎么个情况?”嘴上说着,手里动作也没停,抱起一个大包抬上舞池,拉开拉链一抖,倒出一堆乌黑锃亮的长短枪械。 “我操!” 安静的酒吧大厅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光民兵,宋瑶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铺了一排的长枪短炮,眼珠子差点儿没飞出去。 起身跟在厨娘佳身后的老五挠了挠头,咧嘴笑道:“都是新家伙,保养的可好哩!” 刘焱和洛宇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是满满的讶异,这可不是从前在河岸用的土造猎枪,洛宇对这些大杀器不了解,刘焱可是门儿清啊,一时间竟忘了去汇报宋酒的情况,愣愣的走过去端起一杆科赫g36,眼神狂热。 “这都哪来的?”刘焱惊讶道。 “天上掉下来的。”明俊伟摊了摊手,脸上都笑开了花,凭空得来一批大杀器,要不是宋酒半路搞出乱子,他都准备设宴三军大喝一顿了。明俊伟一众人也算是用枪的老手,各自挑拣了趁手的武器,让刘焱帮着半吊子民兵配上弹夹,一扭头看到早上来的那个姑娘正俏生生的站在吧台后边,欲言又止。 刘焱瞧见她才想起正事,急忙道:“九哥说了,你朋友还在车上,不用担心。” 雨安怯怯的点了点头,望着一众武装到牙齿的民兵,小声道:“你们现在是要去火车站吗?” “对。”明俊伟猜出她的几分心思,道:“放心,我们会把你朋友带回来的。” “我想一起去。”雨安咬了咬嘴唇,坚定道。 “哦?”明俊伟挑了挑眉毛,想了想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而且这姑娘提供的信息也确实靠谱,于是没有阻拦,道:“会使枪吗?” “不用,我有刀。”雨安从吧台取回了自己的英吉沙,心里安稳了不少。 便在此时,被一诺带往二楼的钟医生突然急了,冲着这边嚷嚷道:“雨安!雨安!是我啊!” 酒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雨安身上,雨安吓了一跳,皱眉看了过去,惊道:“你怎么……”话说一半反应了过来,怒道:“我朋友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她很安全!我没有伤害她!”钟医生挣脱一诺的控制,连滚带爬扑了过来,被几个民兵一枪托砸翻在地。 钟医生人被摁在地上,努力梗着脖子对明俊伟道:“你是他们的老大对吧?我知道她们偷东西不对,但我求你千万不要伤害她们,她们偷了什么?我赔行吗!” 众人愕然,一脸迷茫。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俊伟皱了皱眉,问刘焱:“这真是医生?” 刘焱也是一头雾水,喃喃道:“九哥说是…” “我是医生,我真的是,不信你问雨安。”钟医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冲着雨安吼道:“你们偷什么了?能不能好商量!” 明俊伟面色古怪,看了眼雨安,又看向地板医生,问道:“谁告诉你她偷东西了?” “啊?”钟医生一怔,旋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结巴道:“绑…绑我来的那个年轻人说……他骗我的?!” 明俊伟哑然失笑,对宋瑶道:“回来得跟你弟说道说道,这也太能折腾了。” 宋瑶莞尔一笑,随即又想到宋酒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急忙收敛心情,武装好准备出发。 明俊伟却突然对钟医生来了兴趣,疑惑道:“雨安,你不是说前天你和同伴才上车吗?我们的医生朋友好像很重视你们啊。” 雨安同样有些晕乎,茫然摇头:“我也不明白…” “难道你不知道吗?”钟医生近乎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总之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你们不是想让我帮忙看病吗?我配合,我全力配合!” 路茜也被这情况搞懵了,表情怪异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来反水了?” “先办正事吧。”明俊伟胳膊一抖,fn警用霰弹枪子弹顶上膛,碰了碰刘焱,问道:“对面武装怎么样?” “十分钟前很强,现在看来……”刘焱目光扫过酒吧里一众持枪悍匪,嘴角弯起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就那样吧。” 钟医生被两个民兵扯了起来,看着这窝土匪,医生心凉了半截,同时也冷静了下来,犹豫一番,咬牙道:“这位老大,咱们两家无冤无仇,没必要你死我活吧。” “嗯?” “咱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要不这样,让我去和我们列车长谈谈,我愿意帮你们的伤员治疗,无偿的。”钟医生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想来想去没觉得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疙瘩,见明俊伟没说话,趁热打铁道:“大家都在乱世苟活,都不容易,你说呢?” 明俊伟笑了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刘焱,你来问问。” 刘焱会意,上前冷笑道:“你不知道caroline是怎么对待叛徒的吗?”话刚说完自己脸臊的通红,他娘的,自个儿不就是叛徒吗…… “啊?”钟医生一脸茫然。 “你们是哪个分部?”刘焱急忙跳过叛徒话题,正色道:“别跟我耍花腔,你们的制式装备我见到了,rca标配,虽然是旧的,但我正好认得。” “朋友,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钟医生脸色有几分犹疑,rca三个字母他隐约好像听老田提起过,但具体是什么他确实不清楚。 刘焱看了看明俊伟,后者撇嘴示意让他继续。 “你们列车长叫什么名字?” 钟医生想了想,觉得误会的可能性挺大,于是谨慎道:“他叫吴文涛,不是你说的什么什么。” “什么?!”方才还一副漠然的刘焱突然一炸,失声惊叫吓了明俊伟几个人一跳。 钟医生暗道不妙,不会这么巧吧?列车长还有仇家?? “吴文涛?三十出头,方脸,赣北口音?”刘焱脸色剧变,竟有些乱了方寸。 “对…” 明俊伟和宋瑶也都有些发愣,这个名字挺耳熟,一时没想起在哪听过,不过瞧刘焱的反应,应该还是戈壁滩那些人。 刘焱没有继续问下去,方才的云淡风轻消失无踪,急道:“咱们得先去驰援九哥,他不是文涛的对手。” 宋瑶和洛宇脸色一僵,吆喝一声将整装完毕的民兵们集合了起来。 明俊伟挥手让民兵把钟医生拖了下去,左右看看,众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低声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他和caroline平级,以前是kenny的左右手……诶?”刘焱突然一愣,猛地想起在河岸营地自己跟caroline诈降时说起的话,那会儿他报出自己是吴文涛手下的队员,caroline也是同样的震惊,记得她好像问起“为什么不归队”…… 刘焱皱起眉头不说话了,沉默一阵,嘀咕道:“难道…他也脱离rca了?” 几人一会儿一个变故,洛宇有些急了,道:“其他的按下再说,先去帮九九啊!” “对对对。”刘焱回过了神,认真道:“把那个医生带上,搞不好真的不用开打。” “你是认真的吗?”宋瑶蹙眉问道。 “有几分把握。”刘焱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众人走出酒吧,一边道:“路上跟你们细说。” act99:扯虎皮做大旗 act99:扯虎皮做大旗 昔日人满为患的小吃一条街今朝沦落到风雨飘摇,琳琅满目的招牌被雨水洗刷去尘灰,烫金字在阴霾天下色熠熠生辉,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 两条人影在雨幕街道下发足狂奔,小吃街纵横交错的巷道给两人提供了极大的掩护,有林道长这个人肉gps在侧,四通八达的街巷瞬间变成了追兵的迷宫,几经辗转,两人便从追兵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一家老字号羊肉泡馍馆门前,两个年轻人气喘如牛,矮着身子从年久失修的木门中挤了过去,鼻腔鼻灌进一股尘封已久的潮湿发霉味道。光线昏暗的大堂里满地狼藉,桌椅七零八落,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廊柱墙角遍布蜘蛛网,一时不查便迎头蒙上一层,丝丝缕缕缠在脸上特别难受。 曾经的取餐口下边坐着一具干尸,风干的躯体像一座雕塑,胸腔干瘪,勾勒出清晰的肋排,枯槁的手爪旁边落着脑袋,一头蓬草般的枯黄长发,眼窝深陷,牙齿黑黄,正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歇脚的位置,表情似笑非笑,很是诡异。 宋酒脱下白大褂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递给旁边的林道长,后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一直蓄着长发,为了扮演假道士还特意束冠扎巾,清洗一次比女人还费事儿。剧烈的跑动抖开了混元巾,铁冠也不知道丢到了那里,此刻长发披散,又被风雨打湿,配上一身道袍,像极了走火入魔的欧阳锋。 “不是我说,跟你在一块儿太容易送命了。”林道长扯下一缕布条将长发扎起,骂骂咧咧道:“咱能不能别想起一出算一出,玩命儿啊?” 宋酒笑眯眯的听他发完牢骚,乐道:“刺激不?” “刺激。”林道长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刚浮起笑意,暮然想起自己正在表达不满,急忙又板起了脸:“刺激也不行!我跟你说啊,下次再有这种事我绝对不来,拼刺刀我就不说什么了,对面全是枪,这不是作死吗!” “咱也有枪,不怕。”宋酒晃了晃手里的步枪,这玩意儿跟以前用的土造猎枪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拿在手里那份感觉就不一样。 “管蛋用,我都不好意思说你那枪法,打到过哪怕一个人了吗?”林道长翻了翻白眼儿,揶揄道:“业务不熟练,给你大炮也不好使。” “那有什么的,他们不也没打着咱们吗?”宋酒一点儿不生气,靠在墙上喘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门外巷道里又有脚步声逼近,急忙起身拽着假道士跑上了泡馍馆二楼。 小吃街里门面比较大的老字号都是古香古色的楼阁建筑,二层半封闭,像极了古代酒楼,方桌摆在围栏旁边,欠欠身子就能看到下边的飞檐拱斗。两人偷偷摸摸探出头,透过雨幕,看到四五个人从这条巷子摸了过来,枪口游离在各个岔口,渐渐放慢了脚步。 “人咋少了?”林道长数了数人头,奇怪道:“其他人呢?不追了?” “分头找了呗。”宋酒将雨披兜帽戴上,低声道:“想啥来啥,正好咱逐个击破。” 林道长琢摸着也是这么个理,犹疑着把枪管探出围栏,眯眼校对着准心。 宋酒轻轻按下枪,小声道:“别开枪,会把其他人引来。” “那咋整?下去拼刺刀?” “等等看。”宋酒舔了舔嘴唇,眯眼望向远处,问道:“这附近怎么没有行尸?” “有啊,我带你跑过那几个巷子你没见啊?” “我是说规模比较大的尸群。” 林道长一听这话就猜出他又想使坏,撇撇嘴道:“这玩意儿得靠运气,点儿背走哪都是尸群,今天咱俩运气算不错,没碰上群尸过街。” 俩人密谋了一阵,抬眼看了看,那小队人已经朝着另一边的岔口追了过去,并没有发现身旁楼上的动静,暴雨消弭了痕迹,两个一心躲藏的人还真不是那么好抓的。 老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嘀咕道:“刘焱咋那么慢,咱绕着这片转悠有半小时了吧?火车站怎么还是没动静?” “应该差不多,车上没有枪手,兵不血刃呗。”宋酒对环岛留守部信心满满,俩人沿途留下了记号,刘焱心思缜密,必定能发现端倪,追兵被纵横交错的巷道分割成好几块,只等刘焱带人来援,将他们逐个蚕食就是。 宋酒想的挺美,却没注意刚才那队人并未走远,而是穿过泡馍馆斜对面的岔口和其余几队人马汇合到了一起。 吴文涛何许人也,当年和caroline搭档时,曾顶着暴雨在野山里疾追几日,最后脚跟脚杀上了发电站,险些将明俊伟一众人团灭,城市里追查踪迹还不是易如反掌?火车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三个人掳走了钟医生,之前追击时发现对方的车先行离去,只有两个人明显带着他们兜圈子。先头小队被穿着白大褂的宋酒迷惑,为保证钟医生安全没有贸然开枪,后来追进小吃街才发现不对,将情况跟吴文涛一说,后者便回过味儿了。 吴文涛第一时间将罪责归到了雨安头上,这是刀口舔血生涯的直觉,毕竟敌人出现的太凑巧,而且目标也过于明显。既然对方目标是医生,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团队里需要医疗救助,如此一想便安心了些,至少钟医生短时间内安全无虞。另外,绑架者专程留下俩人吸引注意力,也很好解释,无非是担心把火力引向他们的根据地,说到底也是示弱的表现。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可能是强势碾压习惯了,压根没有想过宋酒的目标会是火车。 如果按照宋酒开始的设想,想必经验丰富的吴文涛要吃一次大亏,毕竟列车上守卫空虚是不争的事实,而如今的环岛鸟枪换炮,单论火力,一点儿不输吴文涛。可惜,钟医生情急之下在酒吧爆出了列车长的身份,而刘焱恰巧又是众人中唯一一个熟识吴文涛的人,各种临时插曲凑到了一起,经过权衡考虑,一点点改变了事情本来的走向。 吴文涛将人手散开,呈合围之势将泡馍馆几边通道全部封堵,站在树底下叼上了烟,优哉游哉,不紧不慢。林道长对路线熟悉不假,但隐匿行迹的手段很一般,路面上的足迹被雨水冲刷干净,自然是无从分辨,不过本该尘封的门窗上遗留的水渍却格外显眼。 宋酒两人大意了,没想到这帮人不仅有着粗豪的体魄和强劲的武器,连观察力都那么细致入微。俩人刚松口气没多久,一粒子弹悄然穿破雨幕,精准打在了二楼天花板正中的大红灯笼。 这灯笼本是装饰品,以往每逢节假日,饭店都会搞一些酬宾活动,泡馍馆的玩法儿就是敲灯笼。灯笼里边不设烛台,而是塞满了色彩斑斓的纸屑和消费代金卷一类的奖品。神来一枪洞穿而过,蒙布撕碎,漫天纸屑四散飞洒,劲风掠进楼阁,一时间彩屑纷飞,绚丽夺目。 场景是挺美,然而坐在围栏下的两个人却傻眼了,尽管他俩不是玩枪的行家,但也能从天外一枪的弹道轨迹判断出一些不妙。饭馆二层不算高,可是从地面绝无可能一枪正中天花板中心位置,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已经登上了视线持平的高地,兴许已经发现了两人,这一枪,是提醒,也是警告。 “玩儿砸了。”林道长苦着脸,一声长叹。 “莫慌。”宋酒定了定神,心思急转,道:“敌不动我不动。” 林道长满脸黑线,分不清宋酒是正经的还是开玩笑,本想举手投降来着,听宋酒这么一说,倒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了。 对面楼上的枪手跟吴文涛打了个手势,后者点点头,随手将烟蒂丢到地上,眯眼透过雨帘,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里边的人,自己滚出来。” 缩在围栏边的俩人没动弹,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给你们五秒,不然下一枪打在哪儿就不好说了。”吴文涛打了个呵欠,看表情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探手捧了把雨水搓了搓脸,抬头跟枪手喊道:“别打死,要活的。” 老林一听就急了,慌张道:“那我先滚了?” 宋酒白了他一眼,一边起身,一边道:“别开枪,投降了。”说着缓缓站起,半个身子暴露了出来。 宋酒看到了,斜对面一间灌汤包子店比这边高,一个枪手趴在飞檐之上,冰冷枪口直指这边;楼下七八号人枪口高举,不用猜也知道,前后左右出口一定都被封死了。林道长随后慢慢腾腾站了起来,俩人高举双手,一副准备受降的姿态。 “你还笑的出来?”林道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道:“这次被你害死了。” “稳住。”宋酒深吸口气,厚着脸皮道:“哥们儿,借你们医生使使,不用这样吧。” “不问自取是为偷。”吴文涛拽了句文,不由有些沾沾自喜,不急不躁在楼下踱着步子,道:“把医生给我毫发无损带回来,我不杀你。” “没问题。”宋酒很是爽快的一口答应,一旁的林道长鼓着眼珠子,满脸疑惑。 吴文涛咧嘴一笑,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珠,道:“还等什么?要我亲自揪你下来?” “不,咱们还没谈拢。”宋酒缓缓放下手,一边留意着对面枪手的动作,一边道:“你考虑清楚,只能二选一哦。” 吴文涛皱了皱眉,没明白楼上那小子的意思。 “医生和火车,你要哪个?”宋酒冷笑一声,指了指对面的枪手,道:“让你的人把枪口移开,你上来,咱们谈。” 吴文涛眼珠转了转,回以一声冷笑:“跟我来这套?小子,你是嫌命长?” “你们不是有无线电吗?”宋酒一点不怵,悠然道:“去问问啊。” 一边的林道长冷汗淋漓,紧张道:“你有把握吗?” “没。”宋酒动了动嘴唇,飞快道:“不装的像点儿怎么拖时间。” “……” 吴文涛被他两句顶的有些懵,看他一脸笃定自信,不由生起几分疑惑,如果他们有能力横扫火车站,干嘛先去仨人绑架医生?十分钟前还跟火车上联络过,并没什么异常啊。想了想,吴文涛觉得决定谨慎行事,回头吩咐手下联系火车站汇报情况。 宋酒心里也在打鼓,前后时间掐的不是很准,他也不敢保证刘焱有没有成功执行任务,脸上表情不变,眼神却一直在四处扫描,试图寻找脱身办法。 双方沉默了几分钟,一个老外低头跟吴文涛低语几句,吴文涛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正常。 “小子,还有什么花招?继续使。”吴文涛嘴上继续嘲讽,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后边的几个老外心领神会,朝着泡馍馆后边巷子发了信号,示意那些人先回撤。负责联系的人回报说对面没有回话,不知道什么原因。 宋酒没有立即接话,距离挺远,他也不知道吴文涛具体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后者仍然按兵不动却让他没由来的多了几分信心。皱眉想了想,继续嘴硬道:“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再谈。” “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吴文涛眉头拧了起来,打算下令开枪,甭管车站什么情况,武装火力都在自己身边,大不了待会回去抢回来就是了。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的老外像是收到了什么信息,急忙凑到吴文涛身边,将一块儿砖头大小的机器递给了吴文涛。 吴文涛接过无线电点下按钮,扩音孔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过了片刻,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出来。 “吴队长,好久不见,kenny很挂念你,见面谈吧。” act100:明氏骗局 act100:明氏骗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于这场诈骗计划,明俊伟是这么形容的。 然而宋瑶和路茜并不这么想,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的意味都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洛宇本来想保持中立,不过看到同伴刘焱尴尬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声援了一句:“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好了好了,跳过吧。”刘焱满脸黑线,急忙岔开几人争执的话题,道:“吴文涛已经上钩,该准备了。” 众人玩笑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分出人手将后几节车厢控制住,楚光旭和老田几个刺儿头都捆成了麻花丢进驾驶室,其余人分散至各处隐蔽起来,子弹顶上膛,时刻注意着车站都围的动静;明俊伟、刘焱等人堂而皇之进驻餐车,一旁的钟医生战战兢兢,脸色泛白。 这个损招是明俊伟想出来的,他们离开环岛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怎么处理这次的乱子。宋瑶和洛宇忧心宋酒,建议直奔约定的地点火力支援,但刘焱对此表示不甚赞同。枪械数量确实是持平,但是双方经验和水准还是有差距的,如果对方也是散兵游勇,那刘焱有绝对的信心将之轰杀在主场之内,可惜对方是吴文涛,昔日的金牌外勤。 刘焱曾经是吴文涛麾下的外勤队员,简单跟众人介绍了这个男人的一些事情,明俊伟他们当年和这个组织周旋许久,听他说起这些,略略回想一下也有了印象。刘焱更熟悉rca的整体战斗力,硬碰硬虽然很血性,但眼下环岛减员大半,确实不适宜再添伤亡,要面对的麻烦不止一件,如果能像刘焱说的那样兵不血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刘焱把河岸营地的事和盘托出,道明吴文涛目前的立场不明确,从某种程度来讲,确实像钟医生一直嚷嚷的,整件事算是“误会”。 环岛前些日子和caroline的人干了一仗,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按照众人对洋妞这些悍匪的了解,她卷土重来简直是必然的。所以,见到雨安带回那些眼熟的制式装备时,明俊伟等人几乎都认准了是洋妞带着人杀了回来。如果是其他幸存者团体,环岛一向是能避则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洋妞这批人不同,哪怕不计较从前的生死仇怨,洋妞首先就不会放过安居环岛的他们。所以众人之前群情激奋,有了反骨仔老五提供的火力,都信心满满的准备去决一死战。 但吴文涛现在并非rca的人,换句话说,火车行经此处并不是冲他们来的,可能仅仅是因为火车道被堵,或者为了追击出逃杀人的雨安。 假如没有宋酒中途搞的动作,双方按理说应该可以和平解决,明俊伟他们不是慈善家,救助流落荒城的雨安只是顺手的事,但她若是带着麻烦而来,明俊伟绝对会毫不犹豫请她离开,就像那时对宋酒一样,不会有任何偏袒。可惜现在事情变了味,宋酒从中一捣鼓,雨安莫名站到了环岛这边,无论明俊伟等人如何考量,吴文涛那边铁定是认准了雨安就是环岛派出的探子。再加上宋酒绑了人家的医生,大摇大摆击杀车站守卫,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综上所述,环岛无法抽身事外,只能迎头而上。 幸运的是,环岛除了有惹是生非的宋酒,还有个头脑灵活的刘焱。这个“中间人”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提议带上钟医生,双方进行“友好会晤”,把这场没必要的械斗化解开来,彼此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关于如何进行,几个头目都有各自的想法。 激进派是宋瑶和洛宇,俩妞意思是硬拼,主场作战有优势,管你外勤内勤,咱们真刀真枪见真章;保守派是刘焱和路茜,刘焱意欲和谈,只是还没有想好切入点,路茜比较鸡贼,建议按照宋酒的步骤来,先把火车站拿下,釜底抽个薪,有了砝码再谈判。 明俊伟听取了众人的意见,本想兵分两路同步进行,又担心力量分配不均匀,到时候再顾此失彼。而且拿下火车站似乎并不能有效要挟吴文涛,因为人家也是火力强劲,一水的前外勤悍匪,搞不好挑动对方怒火,一气之下先杀宋酒再来鱼死网破,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思前想后,刘焱随口一句话给他提了个醒。 “吴文涛是阿苏男人的心腹?”明俊伟脸色怪异的嘀咕了一句。 刘焱一愣,旋即想起了那个出现在kenny身边的清冷女子,点了点头:“对啊,黑白黄嘛,这仨人一直跟着kenny做事的。” “那他怕不怕kenny?”明俊伟咂咂嘴,问道:“或者说,kenny说话好使不?” 刘焱怔了怔,旋即茅塞顿开,喜道:“给你蒙对了,吴文涛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kenny发怵,他带队出勤之后一直未归队,如果突然发现kenny找上门……啧啧,很有可能火车都不要就跑啊!” “至于吗?”路茜有些不信,道:“那个金丝边眼镜仔有那么大威慑力?” “对吴文涛来说,有。”刘焱笃定的点了点头,脸上一红,道:“其实我们也一样,kenny那时做亚洲区负责人,看着不吭不哈,手段雷厉风行的。你们晓得不?小道消息传闻,行尸病毒就是kenny整出来的,不光玩儿废了国内,连带着把海外都祸害了。” “知道。”几人齐齐点头,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宋瑶。 这些事都是宋瑶返回酒吧后告诉他们的,当年她和姜河困守rca国内总部,和两家大小领导都碰过面,这些信息对刘焱这个曾经的打手来讲是小道消息,对她们这些当初卷进事件中心的人来讲并不神秘。 “那就这么办,诈唬他一下。”明俊伟大手一挥拍了板,想了想,问道:“之后呢?如果他会来面谈发现是假的,你打算怎么做?” “各取所需。”刘焱狡黠的眨了眨眼,道:“caroline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他只能选择离开。” “万一呢?”洛宇不太放心,她不了解从前的关系网,疑惑道:“假如他那么害怕你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担心咱们走漏消息,反而生出灭口的心思呢?” “不会。”一直正襟危坐的钟医生冷不丁开口了。 见众人目光看向他,犹豫了一阵,道:“听你们说的这些,你们似乎了解很多事……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讲。” “如果我们有制作病毒疫苗的方法,你们会选择跟我们合作吗?”钟医生一句话石破天惊,瞬间将车厢的空气抽干。 “说完。”明俊伟几人比较淡定,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钟医生吞了吞口水,缓缓道:“你们也说了,其实咱们之间都是误会,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我不知道你们说的rca是什么,列车长一直以来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制作病毒疫苗……我想,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这件事。” 宋瑶轻咬着下唇,沉默一阵抛出个问题:“你是说,你已经研究出眉目了?” “对!”钟医生几乎咬牙说出了这个字,他知道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分享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但目前情况不允许继续藏着掖着,如果双方火拼起来,无论哪方获胜,都会对研究造成很大的阻碍。 “证据。”宋瑶是几人当中对病毒研究了解最多的一个,冷静道:“拿出证据给我们看。” “现在不行。”钟医生适时的机灵起来,道:“我愿意分享信息,但不能保证你们也能做到如此,万一我把证据拿来,你们杀了我怎么办?”见到众人脸色犹疑,急忙补充道:“等列车长回来,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我再拿出来展示,如果我有假话,随便你们处置。而且这事列车长还不知道,我相信你们看到之后,谁都不会再有心思打来杀去。” 话音刚落,在车头等候消息的研究生跑了出来,面有急色,道:“他们来了。” 明俊伟和宋瑶低声商议一番,众人各自分散开来进入了角色,疫苗抗体这事当年没少听过,两大组织的实验室专家都没人能说出个123,倒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医生言之凿凿有了抗体,众人虽然难以置信,却也无法完全置之不理,反正是要谈判,那就谈判时再说吧。 几分钟后,候车大厅那边出现了一批身影,刘焱把望远镜递给明俊伟,道:“来了,九哥和老林也在。” 果然,两个罪魁祸首被一众持枪悍匪夹在中间,倒是没什么伤,宋酒表情漠然,老林眼神闪躲,吴文涛脸色阴晴不定。 吴文涛部行进至断墙那边停下了脚步,一众悍匪仍然保持着警戒,吴文涛上前两步,绞着眉头盯住车厢玻璃后的人影,明俊伟背朝玻璃,手里把玩着短匕,正和对面的宋瑶挤眉弄眼。他还想换一身西装革履来着,印象中那个男人一直这幅打扮,不过条件有限,实在没时间变装,只好作罢。 纵然如此,吴文涛的内心也是崩溃的,他一万个想不通,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暴露,kenny又怎么会时隔三年之久亲自来找他?难道那个叫雨安的姑娘是kenny的人?抓到的两个小子也是kenny刻意安排的?吴文涛思前想后,对于老上司的敬畏逐渐盖过了理智,他有理由相信无线电里的人说的是真话,毕竟,除了从前的同僚,谁会认识自己呢? “你们在这里等着。”吴文涛思考良久,最终一声长叹,跑了三年都没跑掉,得儿,认命了。 几个老手下有些犹豫,不过并没有出言阻止,*oss都来了,他们这些小杂鱼还是乖乖站一边儿比较合适。 刘焱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理了理衣摆,挂上步枪昂首挺胸走出了车厢,隔老远跟吴文涛行了个rca的标准礼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宋酒和老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吴文涛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眼神中满满的惊讶,后边几个老外也是一脸愕然。 “刘…刘焱?”吴文涛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 刘焱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个冷漠的笑:“队长别来无恙。” 吴文涛张了张嘴,满腹疑惑归为一声叹息,提起脚步走进了车厢。 厢门轰然关闭,外面的外勤们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默默的散开等候最后的审判,宋酒和老林也没人管了,孤零零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对。 “这是唱哪出?”林道长悄悄问道。 “不清楚。”宋酒同样有些诧异,嘀咕道:“这次是他们加戏,咱俩看戏就好。” act101:罢刀兵 act101:罢刀兵 车厢门轰然闭合,阻断了车外窥视的目光,吴文涛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深吸一口气,缓步踏进了餐车。餐车内气氛诡谲,两个陌生的姑娘坐在一边,男人依旧背对着他,似乎并未发觉身后来人,手里的短刀在指间旋转不停,惬意悠然,摸不出深浅。 吴文涛站在门口有些失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子里也有点发懵,怎地kenny身边的人都换掉了?黑子呢?caroline呢?阿苏呢?左看右看,瞟见那两个隐约有些面熟的姑娘表情怪异,钟医生也在一旁正襟危坐,不住的跟他使眼色,再瞧那个令他心慌不已的背影,却是越看越不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焱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轻咳一声,枪口顶上吴文涛腰间。 吴文涛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未等他发问,强行装逼的明俊伟先吭声了:“来都来了,别站在,坐吧。” “你们……”吴文涛胸口一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目圆睁便要发作。 “冷静点儿。”明俊伟转过身,冲着这个“老熟人”咧嘴一笑,指了指窗外雨幕中颓然的外勤匪众,道:“几十条枪正对着他们,不要冲动。” 吴文涛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怒极之后反而平静了几分,冷眼瞟向身后的刘焱,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怪不得,怪不得。” “出此下策也是万般无奈。”刘焱淡淡一笑,示意他坐到明俊伟对面去。 “我的人呢?”吴文涛好歹也是硬汉一条,刀尖舔血生涯锤炼出的心脏并没那么容易粉碎,踱步坐到对面,第一句不是询问眼前情况,而是关心起留守在车上的部众。 “放心,都好好的。”明俊伟坐直身子,点上一支烟,使劲吸了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明俊伟,和我的人在城里过活,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不过我对你还有印象,三年前咱们打过不少交道。” 吴文涛眯眼盯着明俊伟细细打量一阵,犹疑着点了点头,接过烟盒点了一根,等着明俊伟的下文。 “你从前不是kenny的得力助手吗?怎么自立门户了?”明俊伟并不急于摊牌,似是而非的问了句不相干的事。 “与你无关。”吴文涛恢复镇定,任由路茜和宋瑶搜走身上的武器,看了眼钟医生,后者略带惭愧的移开了目光。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明俊伟和刘焱交换个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一场误会,大家既然各自生存,那就没必要出现无谓的流血,我带着诚意来的,咱们双方罢手,如何?” “误会?诚意?”吴文涛哑然失笑,环顾四周,眼神玩味。 “钟医生,跟你老板解释解释。”明俊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仰靠在座位上把钟医生顶了出去,来龙去脉他最清楚,由他来说明比较省事。 钟医生叹了口气,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跟吴文涛汇报了一遍,他对明俊伟这帮人也不甚了解,只不过在酒吧近距离观摩了他们的武力,清楚双方火拼谁都讨不了好。再者,吴文涛现在也算是被控制住了,除了和谈别无他法,所以言语间一直在试图缓和车厢里的紧张气氛,并在最后抛出了重磅消息。 “……所以,我越权和这位明先生谈了谈,觉得咱们双方可以罢手言和,误会说开了,没必要缠斗下去,毕竟病毒疫苗才是第一要事。”钟医生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诚恳道:“决定权在您,所以……” “你有眉目了?”果然,当听到‘病毒疫苗’四个字时,吴文涛眼里的愠怒突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了震惊。 “是的。”钟医生吞了吞口水,笃定道:“我也是上午刚刚有所突破,如果不是横生枝节……” 吴文涛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皱眉想了想,望向明俊伟,道:“你说caroline来过?” “嗯,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她还会回来。”明俊伟语气如常,按照之前商议的剧本念起了台词:“我们之所以愿意和谈,也是基于你现在的立场,你不再是rca的外勤,那咱们就没有敌对的必要了。” “我怎么相信你?”吴文涛挑了挑眉毛,冷声道:“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现在说和解是不是有点可笑?” “我说了,这是误会。”明俊伟招招手,示意刘焱把雨安喊了进来,道:“雨安并不是我的人,她碰到我们只是巧合,信与不信是你的问题。” 雨安倒是一点儿不怯场,跟着刘焱走进车厢,坐到了明俊伟身边,道:“列车长,别来无恙。” 吴文涛看了她一眼,皱眉思考了一阵,无奈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 刘焱适时出声道:“队长,咱们从前共事很久,我对你的为人还算了解,既然你也脱离了rca,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你不用说了,咱们开门见山,绕了这么一圈,你们想要什么?”吴文涛抬手止住留言的劝说,直接道:“刘焱既然跟你混,想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我不想招惹kenny的人,如果你有意和谈,那就麻烦直接划出道道,我吴文涛接着就是了。” “快人快语。”明俊伟投去个赞赏的眼神,转向钟医生,道:“你家老板同意和谈了,可以亮证据了吧?” 吴文涛眉头一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明俊伟撇撇嘴,摊手道:“火车还是你的火车,医生也是你的医生,但病毒疫苗,我要共享。” “你能提供什么?”吴文涛没有直接答复。 “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所有。”明俊伟直接抛出一个大礼包,道:“你不希望被kenny知道你的行踪吧?caroline还会回来,我可以提供武力支援。城里有我的营地,医疗设备齐全,疫苗研究需要场地,火车上的条件应该不如我那里吧?” 吴文涛不说话了,他并不擅长谈判,尤其是这种看起来似乎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局面,让他有些拿捏不准。 明俊伟看了眼刘焱,后者点了点头,出声道:“队长,你可以考虑,但时间有限。” “嗯?”吴文涛皱眉看住了他。 刘焱指了指车窗外,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场酸雨下了快一星期了,你的人一直暴露在雨中,身体会吃不消的。” “酸雨?!”吴文涛瞪大了眼睛,一旁的钟医生也傻眼了。 “所以你需要快些做出决定。”明俊伟掐灭烟蒂,准备做收尾工作,道:“只是合作而已,并不为难吧?” “我想先见见我的人。”吴文涛有些犹豫不定,打算让老田帮他拿拿主意。 “可以。”明俊伟摆手示意了一下,刘焱起身到车头把楚光旭和老田都揪了过来,没等吴文涛开口,明俊伟朝雨安晃了晃脑袋,又道:“二换一,把她的朋友交出来。” 雨安投去个感激的眼神,盯着钟医生道:“你把她藏哪了?我在车里找了,没有发现她。” 钟医生脸色一僵,不自觉的看向楚光旭,楚光旭见他平安无恙,于是放下了心,淡淡道:“她很安全。” “带来。”明俊伟吐出俩字。 “等等。”钟医生急了,连忙阻止道:“她不能给你们!” 明俊伟等人齐齐变色,雨安更是大为光火,怒道:“惠惠又不是你们的人,凭什么不还给我!” 吴文涛也有点儿懵,不知道钟医生又整什么幺蛾子。 钟医生一时语塞,结巴道:“总、总之她在车上很好……” 另一边的宋瑶眼前一亮,冷笑道:“你所谓的抗体疫苗该不会在那个姑娘身上吧?” 钟医生脸色一阵青白变换,想辩驳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怜巴巴的看向吴文涛,然而吴文涛也是两眼一抹黑。 雨安愣住了,呆呆问道:“什么意思?” 宋瑶抿嘴一笑,道:“看来你们没有什么砝码哦,病毒疫苗也不是你们的。” “可那是我发现的!”钟医生据理力争,然而语言的力量是苍白的,眼下明俊伟等人控制着车厢,一个大活人,想找出来并不难。 吴文涛思考了很久,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按住嚷嚷不停的钟医生,道:“把她带来吧。” “可是……” “带来吧。”吴文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刘焱解开楚光旭身上的绳索,枪口顶了顶,后者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走向后车厢,几分钟后,带着一脸迷惑的惠惠走进了车厢。雨安惊呼一声飞奔过去,两个相依为命许久的伙伴平安重逢,惊喜交加,紧紧相拥。 餐车里的人都看住了两个相拥而泣的姑娘,别人都还正常,唯独宋瑶和路茜的表情像是见了鬼,惊讶的不得了。 “惠惠?!”路茜惊呆了,刚才听雨安喊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那姑娘走进车厢的一刹她便认了出来,三年不长不短,她们彼此外貌上并没有太大变化。 两个姑娘怔了怔,雨安愣愣转过头,看了看路茜,又看了看惠惠,惊讶道:“你们认识?” 惠惠的震惊一点儿不比路茜来的轻,暮然呆立了半晌,喃喃道:“你…是你……” act102:安贞的遗产 act102:安贞的遗产 明俊伟和吴文涛两个谈判主角被冷落了,不尴不尬对视一眼,叼着烟进入了看戏模式,一圈无关人等更是一头雾水,对其中的人物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摇头晃脑退到了一边,把舞台留给了姑娘们。 “你还活着……”路茜吞了吞口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神采,对宋瑶喃喃道:“你还记得她吧?” “记得。”宋瑶愣愣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惠惠看向她,眼里有些迷惑。 “茜茜告诉我,你把那支救命的试剂给了姜河。”宋瑶眼中闪过一丝喜悲交加的神采,道:“如果不是那支药剂,我俩也不会再次相见。” 惠惠恍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幽暗地下建筑里发生过的往事,愣了半晌,道:“没、没什么…” 这几个人说实在的,并没有多深交情,往深了挖,关系更是复杂。当年宋瑶她们被囚禁在戈壁滩地下试验场,几个姑娘的身份都是实验体,起初惠惠和她的几个伙伴跟着宋瑶几人一同试图逃脱,后来发生一些变故,宋瑶等人的旧识白聿栋横空出现,救了宋瑶的同时辣手杀害了惠惠一干人等,要不是kenny的药物作祟,想必惠惠此刻尸骨都已经化成灰了。 后边的事更是阴差阳错,侥幸‘复生’的惠惠游荡在封闭的地下建筑,无意中碰到了潜入建筑的姜河和路茜,两人被行尸追击困在地下,当权派从中捣乱,意欲摧毁kenny的地下实验室,而两人误闯进当权派设下的炸弹走廊,爆炸之后送掉了半条命。路茜作为‘复生’的实验体幸免于难,而*凡胎的姜河却几乎殒命当场,若不是惠惠在危机时刻奉上最后一支药剂,姜河和宋瑶也不会久别重逢。 遗憾的是,成也药剂,败也药剂。 姜河终究没能躲过双刃剑,生死关头挺了过去,危机过后却黯然陨落,着实令人唏嘘。 往事已成云烟,当事人时隔多年意外重逢,除了叹息也没什么其他好讲的,四目相对了一阵,齐齐收回目光。过去的已经过去,还是着眼于当下才是正途,虽然疑问不少,但这会儿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既然凑到了一起,以后有的是时间,犯不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起那段不堪回首的从前。 吴文涛感觉今天他快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局势瞬息万变,眼瞅着胜利的天秤倒向明俊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刚才自己还有病毒疫苗作为谈判筹码,现在……什么都没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拳头大的说了算,自己这次是满盘皆输了。 众人都调整了情绪,明俊伟见火候差不多了,猜出满脸颓然的吴文涛心中所想,适时抛出个甜头,道:“咱们继续谈?” “唉。”吴文涛又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明俊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不是敌人,没必要兵戎相见,信任需要建立,我们可以从同盟做起。” 吴文涛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皱眉道:“你是可怜我吗?” “我没那么无聊。”明俊伟拉起车窗,让冷风卷走车厢内的烟雾,淡淡道:“只是必要的合作而已,我提供场地,你提供医生,雨安提供抗体疫苗。” 雨安闻言一愣,没想到明俊伟把她也拽了进去,急忙道:“那个…我……” “你先别忙着拒绝。”明俊伟打断她的话,看向仍旧一脸懵懂的惠惠,道:“咱们需要谈的事情还多,一码一码来。钟医生,该你了。” 钟医生踌躇了一阵,咬牙道:“没错,病毒疫苗的突破口就在惠惠身上。” “啊?”雨安彻底蒙圈了,朝夕相处已久的同伴怎么也突然卷进去了。 宋瑶和路茜眼神怪异,心想这医生该不是二把刀吧,明明她们注射的药剂都一样,充其量算是元老级活尸,怎么跟病毒疫苗挂上钩了? 钟医生没理会众人半信半疑的神情,简单解释道:“今早我把惠惠的血液样本和病毒原液融在了一起,然后、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好解释的反应……直白的说,惠惠是病毒免疫体,行尸病毒对她无效。” 满座皆惊,一片哗然。 “不可能,惠惠当年也在kenny的地下实验室,同样注射了活尸药剂,怎么会突然变成抗体?”路茜第一个驳斥了钟医生的说法,道:“你最好有更直观的证据。”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钟医生总算找回了场子,倨傲道:“咱们用事实说话。” 就在此时,一直游离在状况外的惠惠突然嘀咕了一句:“真的吗?有作用吗?” 众人眼神看向她,满满都是疑问。 宋瑶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道:“茜茜,你不是说,当时她留在了那里……” 路茜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喃喃道:“可能她找到了别的出口?” 餐车里乱成一团,各自猜测议论了起来,对于所谓病毒抗体的怀疑还是大过了信任。 明俊伟皱眉想了想,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道:“雨安,刚才我们的商谈你全程在侧,麻烦你跟你的同伴转述一下情况,毕竟,如果要进行合作,也需要你们的配合。” 雨安明白他的意思,但她现在同样也是满腹犹疑,跟宋瑶等人不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幸存者,身边伙伴突然成了香饽饽,而且听起来事关重大的样子,她又如何能拿的定主意? 倒是惠惠逐渐回过了神,挽着雨安的臂弯走了过来,淡然道:“如果我能帮的上忙,我愿意配合你们。” “惠惠?”雨安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 惠惠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雨安的手,看向宋瑶几人,道:“说起来,并不是我的功劳,那个女医生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吧?” 宋瑶几人愣了愣,旋即记起了那个留在戈壁滩深处的萧条身影,疑惑道:“安…安医生?” 明俊伟和吴文涛也抬起了头,显然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一旁被刘焱拎着的老田也是眼神精光爆闪,仿佛想到了什么。 “对,安医生当年给过我一直药剂,当时还说了许多难懂的话……现在想想,大概能明白了。”惠惠温柔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难言的怅然,道:“需要我怎么做?” “安姐她……”宋瑶眼神有些复杂,一别三年,忽然从惠惠嘴里听到她的消息,还真是有些发懵。 惠惠脸色黯淡了些,低声道:“她不在了。” 明俊伟等人脸色一变,俱是一声叹息。 “我那时游荡在地下,无意中遇到了她,她暗中给我提供食物和清水,不然我也活不下去。”惠惠眨了眨眼,回忆起那段黑暗时光,道:“突然有一天她来找我,显得很急,她给我一支试剂,叮嘱我一定要注射,还给了我离开建筑的地图……我按照她的指示离开了那里,注射了药物,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我这么做,现在看来,幸好我做了。” “安医生成功了。”明俊伟心中同样五味杂陈,感慨万千,那个黄风呼啸的农家小院,女医生温柔而坚定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们一路都在为了生存挣扎,只有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医生,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卸下肩头的重担,不管有没有人理解,她都没有放弃,哪怕付出性命,仍然坚定不移。 “文涛,我说什么来着!”一直处于边缘的老田突然兴奋的不行,要不是刘焱揪着他,估计这老小子都要扑过去和吴文涛跳一支热情的锅庄了。 看到一圈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老田老脸一红,干咳两声,主动刷起了存在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田存文,现在是文涛的助手,从前我和安贞是同僚,既然你们都认识安贞,想必也听过老朽的名字。” “没听过。”明俊伟等人齐齐摇了摇头,眼神清澈,童叟无欺。 老田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话,自顾自道:“从前我是当权派下属的一方负责人,既然你们打算结盟,那我作为文涛的参谋,理应提一些建议吧?” “当权派?”明俊伟掏了掏耳朵,失笑道:“我们见过的当权派都是铮铮铁汉,耍嘴的倒是头一个。” “咳咳。”老田讪讪一笑,道:“各有分工嘛,书生有书生的作用。”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明俊伟没有理会老田,眼神转向愁眉不展的吴文涛,道:“惠惠愿意配合,我愿意提供场所,橄榄枝和钢枪,你选一个吧。” 吴文涛沉吟半晌,仿佛下了决心,起身探出手和明俊伟握在了一起,咬牙道:“旧事不提,为了疫苗,合作就合作,不过我有条件。” “你讲。” “kenny的能量和手段超乎你们的想象,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包括疫苗的事也一样,有结果之前不能走漏消息。”吴文涛脸色肃然,对于他而言,这一握手不仅仅是结盟这么简单,同时也彻底把自己和kenny放在了对立面。 “没问题。”明俊伟点头答应。 “另外,你说caroline还会回来……我建议离开这里,就算我们联手击退caroline,kenny还会派出更多人来这里,一旦被他注意到这里的动静,那就糟糕了。”吴文涛看了眼老田,道:“你们不知道kenny的野心,就靠你我的力量是无法与之抗衡的,绝对不能被他察觉。” “这个再议,我没法立即答复你。”明俊伟皱了皱眉,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吴文涛拧着眉头想了想,道:“暂时没了,想起再说。对了,咱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和我的人并不会听从你们的调遣,这点希望你明确一下。” “好说,我那里不听我调遣的不止你一个。”明俊伟哈哈一笑,瞟了眼车窗外百无聊赖的宋酒,笑道:“不过你得先配合我一件事,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什么?” “城里有个地方,是caroline新发展的据点,咱们握手言和省下不少子弹,正好能派上用场。” act103:同盟会 act103:同盟会 事情的结局出乎许多人的预料,设想中的激战变成了友好会谈,着实令宋酒吃惊不小,看着并排走出车厢那一众表情各异的人,宋酒知道自己肯定错过了一场好戏。守候在外的持枪悍匪们也呆了半晌,迎面而来的人群中没有冷面*oss的身影,这是什么情况? 和谈双方很有默契的跳过了车厢中的内容,各自收拢了部下,将实验车厢拆卸一空,连同许多物资设备全部搬了下来,人力运往环岛。对于下属的疑问,明俊伟和吴文涛都保持了沉默,只是简单说明情况有变,有话回去再说。 宋酒和林道长面面相觑,抛去个询问的眼神,换来宋瑶的一记白眼。 “以后别再那么冲动,太乱来了。”宋瑶气哼哼的拧住弟弟耳朵转了一圈,一旁的林道长急忙眼观鼻鼻观心,蔫不出溜闪到了姐弟俩后边。 “疼疼疼。”宋酒连忙告饶,疑惑道:“什么情况啊?” “和解了。”宋瑶瞪了他一眼,示意先不要多问,低声道:“算你这次运气好,误打误撞碰了巧,否则你和那假道士哪有命回来!” 宋酒一脸的不相干,心想:我明明都安排好了,还不是你们中途改剧本的。 宋瑶见他那态度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无奈一叹,终究不是当年那个拖着鼻涕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弟弟了。 人群一路沉默无话,明俊伟和吴文涛走在正中,双方的战斗人员有序警戒着周围,穿过暴雨滂沱的街道,赶在下午回到了已成泽国的环岛根据地。留守部分同样没想到会是如此收场,相比战胜凯旋,兵不血刃显然更令人欣喜,只是冷不丁来了这么多人,其中许多还是虎背熊腰的老外,多少还有点儿戒备心理。 明俊伟简单安排了几句,吴文涛手下的安保和幸存者被路茜带去了ktv,之前环岛大幅减员,空出来许多住房,足够容纳这些新来的房客;吴文涛、老田、钟医生三人跟着明俊伟去了医院,医院目前还是封闭状态,大厅变成了停尸间,打开门一股恶臭扑鼻。 “什么情况?”吴文涛皱了皱眉头,看到许多残缺不全的肢体,疑惑道:“你们被行尸袭击了?” “这事不好解释。”明俊伟想了想,回头跟研究生吩咐道:“去喊些人来,都葬了吧。” “好,我去办。”研究生点头领命,猛地想起了什么,道:“刘焱好像有什么发现,我让他来这里找你?” “行,我们先去搭建实验室。”明俊伟应了一声,带着吴文涛几人穿过大堂,顺着楼梯去了三楼,三楼有腾出来的手术室和化验室,之前一直挂着大锁闲置,现在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明俊伟呛得咳嗽了两声,过去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介绍道:“这里有很多设备,都是这几年从许多医院淘换回来的,我们平时用不上,都锁在这里了,钟医生你自己看看,把需要的留下,没用的我会派人清理。” “好,交给我。”钟医生有些受宠若惊,绕着化验室转了几圈,问道:“能通电吗?” “嗯?”明俊伟摸了摸眼罩,想了想道:“还有一台备用的柴油发电机,不知道还能不能使唤,待会拿来看看。” “小功率电机怕是不行。”钟医生皱眉思索一阵,踌躇道:“最起码要能保证低温冷藏。” “把车里的锅炉和汽轮发电机拉来吧。”吴文涛倒是够坦率,一点儿没藏着掖着,见明俊伟眼神疑惑,解释道:“我们的火车是燃煤动力,之前路途中正好找到一台燃煤发电锅炉,顺手拉上了。” “安装锅炉可是个大工程。”明俊伟笑了笑,指着窗外道:“医院两边的建筑都得平掉吧?” “这个我的人可以操作,你给划出地方就行。”吴文涛角色转换的很快,既然决定联盟,也没有太多计较,歪头跟老田低语几句,正色道:“你得搞几台鼓风机,或者大扇叶,烧锅炉烟尘太重,很显眼。” “我去办。”明俊伟点了点头,问道:“燃煤呢?你们储量够吗?” “火车上必须留下备用的,这附近有煤场吗?” “需要什么列个单子吧,一次性办妥。”明俊伟略微有些诧异,看样子搭建个实验室没那么简单,真不知道当年戈壁滩那么大的地下基地是如何运作起来的。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刘焱探头瞅了眼,敲敲门走了进来。 “找我?”刘焱问道。 “啊,小熊说你有发现?”明俊伟跟吴文涛打了个手势,把实验室留给了钟医生和老田,两人跟着刘焱来到了走廊外。 “有个猜想。”刘焱皱眉思忖一阵,语气也不太确定,道:“实验室大概什么时候能运作起来?” “不好说,待会还得先去办其他事,而且还缺很多设备。”明俊伟大概估算了下时间,和吴文涛交流了几句,道:“怎么也得一个礼拜吧。” 刘焱咬着嘴唇琢磨了一阵,道:“那我先采集些雨水留下,别到时候雨停了。” “雨水?” “对,我想让实验室化验一下雨水。”刘焱推了推眼镜,道:“我觉得医院莫名的尸变跟这场雨有很大关系。” 吴文涛听得一头雾水,插嘴道:“尸变?” “就是楼下那些。”明俊伟简单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一边,看向刘焱:“你是什么想法?” “只是猜测,我也不敢确定。”刘焱耸了耸肩,冲着吴文涛努了努嘴,道:“吴队长应该还记得吧,当年kenny利用行尸费洛蒙信息素引导过大量行尸进攻当权派港口。” 吴文涛脸色有些不自然,尴尬一笑,道:“我亲自开飞机布洒的,怎么能不记得。” 明俊伟挑了挑眉毛,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以我琢磨着,雨水里会不会有问题,不然好好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尸变的。”刘焱道出了心中猜想,语气不咸不淡,其中信息量却让明俊伟心中一凛。 刘焱看出明俊伟眼中的担忧,宽慰道:“我也是瞎猜的,至于有没有必要,明哥你决定。” “都提上日程,实验室开工之后一步一步来。”明俊伟点头应承下来,几人又针对实验室问题沟通了几句,确定没什么遗漏,一起返回了球迷酒吧。 酒吧里人满为患,吴文涛手下不少老毛子闲不住,看见酒吧便挪不动脚步,一个个坐在卡座里佯装闲聊,然而冒着绿光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厨娘佳和一诺忙得不可开交,粉刺妹和梦凡也跟着满头大汗,吴文涛他们带来的物资数量颇丰,许多物资都还是没有开封的木箱,起开盖子一看,满满当当的单兵口粮、午餐肉、水果罐头……尤其令人诧异的是,最后赶到的一批人居然还牵来两头牛和七八只咯咯叫唤不停的肥硕母鸡! 厨娘佳没时间去询问具体情况,明俊伟把清点物资的活儿交给了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新来那些人似乎对物资也是漠不关心,送到几个女人跟前就不管了,一窝蜂扎进球迷酒吧,敞开肚皮准备消耗明俊伟的私人珍藏。 宋酒在这次联盟活动中全程打酱油,虽然是他的冲动行为引起了连锁反应,但他没有参与会晤,对其中内幕并不了解。宋酒正好乐得自在,他也看明白了,自从来了环岛,自己手下的人基本都融入了环岛模式,就剩林道长不离不弃陪伴着他,其余人都忙得够呛。 “二路元帅,我觉得你又要降职了。”林道长提着一挂明俊伟的自酿酒,和宋酒坐在酒吧二楼看着下边忙碌的场景,优哉游哉碰起了杯。 “我无所谓,大家有吃有喝能睡得安稳就好。”宋酒咧嘴一笑,脸色狰狞的咽下劣质酒,咂嘴道:“做甩手掌柜也是我的梦想之一。” “心里酸不酸?你的人现在都改口喊明哥了,你这个九哥眼看就要沦为小九了。”林道长嘎嘎怪笑,盘腿蜷在椅子上,使出浑身解数打击着小伙伴。 宋酒笑骂了一句,正色道:“你还别说,被人使唤比使唤人舒坦,也就咱俩说点儿悄悄话,刚来这儿的时候我挺看不上独眼龙的,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啧啧,蛮服的。” “你要是想哭我可以借你肩膀。”林道长挤眉弄眼道:“光环被人抢了,心里真的不酸?” “不酸。”宋酒笑的云淡风轻,翘着二郎腿,道:“我姐脾气比我冲多了,她都对明哥一百个信服,我有啥可酸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损挫儿再跟我扰乱军心,当心我去告你黑状。” “哈哈哈哈。”林道长放声大笑,乐的花枝乱颤。楼下忙碌的人群闻声纷纷侧目,俩偷懒的小瘪三急忙遮住脸开溜,留下一地空晃荡地空酒瓶。 下午四点左右,物资入库以及人员安置都安排妥当,累岔气的厨娘佳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酒吧,将一个大厚本丢给了明俊伟,摆摆手一句话没说,钻进小办公室倒头就睡。明俊伟翻开本子瞅了瞅,取出夹在中间的几页纸递给了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吴文涛。 吴文涛愣了一愣,接过纸看了两眼,随手丢到了一旁,心不在焉道:“你的人办事挺利索,不用给我看,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明俊伟哑然失笑,也不知道他这是豪爽还是缺心眼,笑道:“吃吃喝喝可都是安身立命之本呐。” “对我来说,枪杆子才是。”吴文涛接过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一股青烟,道:“反正我的人多,吃的也多,亏不着。” “哈哈哈。”明俊伟也不勉强,将纸张夹回本子塞进吧台下边,奇怪道:“你那些成箱物资哪来的?不像自个儿攒的吧?” 吴文涛淡淡一笑,咂嘴道:“抢的,前几天路过一个信号基站,顺手端了。” “信号基站?当权派的?” “rca,应该是kenny的。”吴文涛提起这茬脸色就有些难看,叹道:“我他妈当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动手……不说这个了,你说那个caroline的新地盘儿在哪儿?要干就麻溜的,省得夜长梦多。” “我真的很好奇,那个kenny有这么可怕吗?”明俊伟脸色古怪,随口问了一句,正好看到宋酒和老林两个从二楼晃了下来,急忙出声喊住俩人。 “你们不了解他,我了解。”吴文涛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将一帮沉醉在明氏劣质酒里的鬼佬们唤了过来。 宋酒挠挠头,问道:“干啥?” “砍人去,你的节目。”明俊伟咧嘴一笑,回头吆喝了一声,让民兵把老五请了出来。 宋酒放下手里的酒瓶子,喊来几个凑在一起打扑克的嫡系小伙儿,侧头跟林道长低声道:“你个乌鸦嘴,真降职成打手了。” 林道长一脸坏笑,肩膀一阵抽动。 act104:凉薄 act104:凉薄 处于城郊边缘的草莓种植园在凄风冷雨中更显萧条,矮房里一片昏暗,没有火光,没有人声,仿佛鬼蜮一座,游荡着一些蓬头垢面的躯壳。 高阳仰面平躺在冰冷的炕上,手边的洋瓷碗里还有半碗浑浊的水,身边散落着凌乱枯黄的菜叶,两眼空洞无神,嘴唇干裂,若不是偶尔起伏的胸膛,直与死尸无异。房顶渗出的水珠连成一条线,蛛网般密布着,水滴滴落地面,汇成潺潺的水流,顺着潮湿的土地蜿蜒流转, 地上散落着烧到海绵的烟蒂,金刚教官坐在桌前,脑袋上扣着耳机,手指如飞按动键位,又粗又浓的眉毛紧紧拧着,脸色越来越扭曲,终于按捺不住满腔怒火,虎吼一声挥拳抡向信号灯忽明忽暗的无线电台,豁然起身掀翻了整张桌子。桌上零碎‘哗啦’一声摔落满地,承载着希望的单兵电台一摔好几瓣,外壳零件四处蹦跶,螺丝电路板飞出老远。 “废物!蠢货!猪猡!”金刚教官咆哮着,飞起一脚将木桌拦腰踢成了两截,暴怒中的大汉仍不解气,抓起缠成一股的线绳丢向窗户,无辜受难的玻璃应声而碎,风雨顺势灌入,雪上又加一层寒霜。 高阳面无表情,对金刚教官的怒骂置若罔闻,手动了动,拈起片枯萎的菜叶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给我起来!”金刚教官怒发冲冠,拎着高阳的领子拽了起来,吐沫星子飞溅:“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高阳仍旧一脸不相干,死狗一样挂在鬼佬胳膊上,嘴巴咀嚼着毫无水分的纤维,有气无力道:“省省力气吧……” “废物!废物!!”金刚教官一把甩下丐帮老大,继续摧残本就破败不堪的房屋。 隔壁的丐帮弟子听到动静,有俩胆大的冲了进来,看到里边的场景都是一愣,没敢招惹暴力倾向明显的鬼佬,都把目光转向了高阳。 高阳懒洋洋的抻了抻腰身,坐起身子,朦胧睡眼盯着满地狼藉,苦涩一笑,对属下道:“收拾收拾,看看啥还能用,都带上吧。” 孤魂野鬼般的民兵面面相觑,没理解老大的意思。 金刚教官转头怒视,骂道:“都不准走!” “不走等死吗?”高阳脚步有些虚浮,站在地面上醒了醒神,长叹道:“别硬撑了,你老板把你甩下不管了,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阳哥?”民兵瞟了眼脸色铁青的老外,怯怯道:“五哥还没回来啊?” “他?老小子去过好日子了。”高阳脸上挂着惨然的笑,环顾四面斑驳的墙壁,苦笑道:“去收拾吧。” 金刚教官粗重的喘息渐缓,没有再出声阻止,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一脚踹开本就关不严实的房门,大步走进了雨中,不知道打算干嘛去。 两个民兵齐声长叹,都明白大树是没得靠了,老五的叛逃抽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草莓园弹尽粮绝,caroline联系不到,暴雨也不停,再等下去还不如嚼舌头自杀来的痛快。 “阳哥,咱去哪儿?”民兵捡起一个烟屁股擦了擦,掏出火机点上,抽了两口海绵烟草,呛得眼泪直流。 “随便,甭管去哪儿,死我也要死在外边。”高阳满脸颓然,满脸胡茬,落魄到了极点。 “那老外咋办?”民兵问道。 “爱咋咋,死了更省心。”高阳冷哼一声,手指摩挲着臂弯依旧清晰可见的针孔,眼中流露出几许茫然的意味。 老人们常说阴雨天不能乱言语,老天爷会听见,不好。高阳孩童时总被迷信的老头儿老太太忽悠,每逢雨天都会当个乖宝宝,不敢招惹爹妈,不敢招惹老天爷。儿时种下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成年,他明白那是老人家信口胡诌,每每想起,只当是作为谨言慎行的老黄历说法,并不会以此为忤。 没曾想,今天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心声,并且立即给予了回应。 高阳话音刚落,外面骤然响起一声宛如惊雷的声响。 屋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急忙透过被老外砸碎的窗户看了过去,却见怒气冲冲出去的金刚教官站在雨地里,仿佛喝醉了一般,脚步不稳,晃悠了一下。 “砰!” 又是一声响。 雨中探戈的金刚教官一个趔趄,身体后仰,重重摔倒在满是泥泞的水洼之中,眯眼看去,身下的水泊似乎晕开了一丝嫣红。 一辆车头严重凹陷的商务车冲破雨幕,狠狠撞开了铁门,几台车紧随其后,甩着飞溅的泥浆疾驰而入,在泥泞地面碾出深深的车辙,呈合围之势停在了金刚教官身前几米处。车门打开,一众身着雨披的持枪悍匪鱼贯而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矮房,迅速靠拢了过来。 屋里的高阳脸色苍白,愣愣退后两步,被地上破损的单兵电台绊了一跤,跌坐在湿地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吴文涛掀开兜帽,瞅了眼躺倒在地的壮汉,壮汉抬了抬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吴文涛没有给他表达震惊的机会,胳膊一抬,火光一闪,脑壳崩碎,脑浆四溅。 老五浑身冰凉,坐在副驾驶瑟瑟发抖,开车的刘焱脸色漠然,跟后边的民兵交代了一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宋酒等人在后车,透过车窗瞄了一眼,嘀咕道:“杀鸡焉用牛刀?” “看起来……还没有成型。”洛宇眼神也有些怪异,作为活尸下辖的据点,这里也太寒酸了点儿。 杀人放火是新盟友的拿手强项,尤其涉及kenny,吴文涛更是积极,一马当先率众破门而入,将屋子里瘦骨嶙峋的一众游魂揪了出来,全程没有一句废话,只见火光连连闪动,雨水横流的地面又多添几具尸体。 “单方面屠杀哦,是不是不太人道?”林道长嘟囔了一句,其余人没说话,但看脸色,显然都有一样的心思。 “省省吧,这是将罪恶扼杀在摇篮里!”宋酒神情自若,坐在车里没动弹,对面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今天的阵仗不小,可惜白搭了。 “明…明老大……”老五身体剧烈抖动着,颤声道:“这、这……不是说来谈谈吗?” “你把武器送到酒吧时就该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明俊伟点了根烟,独眼中并没有一丝欣喜之意,语气冰凉,心思捉摸不定。 “可、可是…”老五鼻子有些酸,那些扑倒在凄风冷雨中的人,都是他朝夕相处过的弟兄,自己此刻坐在车里,他们却躺在冰雨中,一种名叫煎熬的情绪正在吞噬他的心脏。 吴文涛的人干起杀人的勾当很是利索,前后不过几分钟,最后有俩人架着一个消瘦男子走了过来,吴文涛跟车里招了招手,示意明俊伟下来看看。后边的宋酒几人有些不放心,也都抄着武器跟了下去,谁知道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会不会顺手给明俊伟来一枪? 宋酒多虑了,吴文涛并没有这个想法,至少目前没有,他捉到一个家伙,指名要见明俊伟,作为盟友,吴文涛觉得应该转告一声。 一群人围拢过去,望向那个状若疯魔的男人,目光转向了明俊伟。 “果然是你,呵呵呵,我就知道。”高阳神态有些癫狂,壮硕的老外把他丢到了一旁,他跪坐在同伴的血泊中,仰头惨然长笑,盯着明俊伟,表情似哭似笑,声音尖利扭曲,听起来有些瘆人。 “老五呢?”高阳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坐在血泊里问道。 “后面,你有话跟他说?”明俊伟歪了歪头,吩咐人让把老五带了过来。 “没,想跟你聊几句。”高阳眼中的神情瞬息万变,看到表情同样难看的老五,高阳笑了,笑得满脸泪水。 “我…没想这样……”老五一张老脸皱到了一起,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 “我不怪你,我要是早听你的,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高阳无力的垂下头,又哭又笑一阵,听到身后悍匪将子弹顶上了膛,心知大限将至,豁然抬起头,冲着明俊伟放声嘶嚎:“你他妈有良心吗?是谁把你从行尸嘴里拉出来的?啊!?要不是老子,你他妈能活到今天吗?好歹咱一个城里呆了三年,你他妈真要杀了我吗?” “……”明俊伟没说话,眼神有些复杂,老实说,如果高阳像上次入侵环岛时正面跟他来一仗,他会毫不犹豫崩了他,可是现在这情形……明俊伟终究不是吴文涛,他的心狠手辣只会对更加穷凶极恶的人绽放,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高阳,他确实有些为难。 明俊伟不是没杀过人,同时也深谙蛇暖不热的道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痛下杀手又是另一回事,他后悔下车了。作为一个领导者,这时候坚决不能有任何优柔寡断,然而他还是迟疑了那么一瞬。明俊伟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的高阳,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姜河,想起了晁逸帆,很莫名。 高阳崩溃了,脸上的癫狂化作满满的颓唐,手脚并用爬到明俊伟脚下,哭号着:“别杀我,我不想死……我滚,我滚得远远的,求你了……” 老五也跪倒在明俊伟脚下,尊严?骨气?和性命比起来,前边俩是啥? 宋瑶、洛宇几个姑娘心肠终究软了几分,一边提醒自己不能放虎归山,一边别过了头,不去看眼前的画面;吴文涛眼神玩味,吩咐自己人收起枪退到一旁看戏,他想看看明俊伟会怎么处置。 一朵火星飞进雨幕,呈抛物线落进水泊,滋滋熄灭。 宋酒吐了口烟,抽出锋钢锯刃走了过去。 act105:感染 act105:感染 前往扫荡草莓园的车队直到夜里才回来,雪亮大灯穿过淅淅沥沥的雨幕,将只剩钢架的蔬菜大棚映得惨白,留守部打开铁栅迎回队伍,脸色喜忧参半。 “怎么才回来?遇到麻烦了?”一诺给酒吧点上灯,将温在炉子上的大锅揭开,里边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碰到行尸了。”路茜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叹了口气,道:“环岛怎么样?没事吧。” “有,而且还是大事。”一诺撇撇嘴,瞄了眼围在锅前扒饭的众人,也是一声叹息:“先吃点东西吧,待会说。” 梦凡变得勤快了许多,给宋酒几人盛了饭端过来,见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疑惑道:“怎么啦?” “没事。”宋酒咧嘴笑笑,捧起饭碗一顿划拉,宋瑶看他吃相难看,莞尔一笑,将自己的饭菜给他拨了些,道:“慢慢吃,没人抢。” “怎么大家脸色都怪怪的。”梦凡理了理长发坐在对面,眉眼间满是担忧的神色:“九九真没事?” “没事,你家九哥今天出大风头了。”宋瑶抿嘴浅笑,想起之前在草莓园弟弟利索的两刀,心里既欣慰又胆寒。 “那必须的。”梦凡对宋酒具体做了什么没兴趣,在他眼里,估计宋酒蹲坑放茅都是最有型的。 洛宇吃相一如既往的斯文,小口慢嚼,面色如常,见梦凡还要发问,于是放下饭碗,跟她复述了一遍下午的事:“……所以咯,明哥有些为难,九哥代为效劳了,那些老外本来想看戏来着,结果溅了一脸血,都收起了轻视。” “那些人形狗熊脑子里除了吃就是杀人了吧?”梦凡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回来这么晚?” “半路碰见了尸群,亏得人多,要不然肯定得出麻烦。”洛宇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低声道:“行尸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草莓园那些人也出现变化了。” “什么意思?”梦凡愣了一愣。 “本来办完事准备回来的,九哥想起医院里那茬,意思是等等看,瞧瞧那些人会不会尸变。”洛宇眼神中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咂嘴道:“那些人没有被咬,都是被枪杀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又爬起来了?”梦凡瞪大美眸,惊愕道:“真的假的?” “亲眼所见。”宋瑶从旁附议,纵然她见过风浪,但下午草莓园群尸复苏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消化,这其中包涵的信息量太大,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后呢?”梦凡有些后悔没跟着去了,错过一场惊悚戏。 “没然后了,九哥把草莓园大门锁了,我们就回来了。”洛宇耸耸肩,无奈道:“吴文涛本来打算顺手把草莓园的行尸都清理掉,九哥没让,说是要留给那洋妞一个惊喜。” 梦凡扑哧一笑,乐道:“*裸的挑衅。” “这才哪儿跟哪儿。”一直埋头扒饭的宋酒总算停了下来,晃了晃还抱着纱布的手,骂道:“那娘们儿还欠我一根手指头。” 宋瑶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伤手,环顾一圈,问道:“家里没什么事吧?” “不知道,下午一直跟佳姐忙活,一诺她们去医院不知道干嘛了,说是待会有事宣布。”梦凡耸了耸香肩,收拾了众人碗筷起身离去。她刚走,那个钟医生和研究生、雨安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表情,比刚刚血战回来的这些人还要难看。 一众人吃喝完都找了地方坐下,看架势都知道有事要说,没有着急离开。 宋酒吃完有些犯困,本想回房和梦凡腻歪一会儿,一抬头又看到梦凡颠儿颠儿跑了回来,无奈只好也留下来听宣讲。研究生凑过去和明俊伟耳语几句,后者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低叹一声,点头示意让他去说。 屋外阴云依旧密布,屋里气氛也沉闷的紧,明明凯旋而归,却又好似山雨欲来一般,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酒吧里灯火通明,部分人熬不住困乏先行告退,最后只留下十来个头目还在坚持。研究和钟医生拿来许多实验室的记录表格,和从前一样都摆在了舞池中央,俩人低语了几句,研究生拍了拍钟医生的肩膀,把舞台交给了他。 钟医生有点儿怯场,自家老板坐在一旁抽着烟,心思显然不在这儿,面对一帮半天以前还是敌人的家伙,钟医生有些紧张。 “咳,各位…那个,有件事要跟大家知会一声。”钟医生挠了挠头发,拾起桌上的表格看了看,脸色严肃了几分,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下边众人没言语,都抻着脖子等他下文。 钟医生尴尬一笑,眼神扫过表格,看向明俊伟,道:“好消息是,那个魏先生……他病情好转了,我给他用了药,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再休养几天就能下地了。” “嗯,麻烦了。”明俊伟淡淡一笑,示意他继续。 “至于坏消息……”钟医生舔了舔嘴唇,犹豫一阵,道:“魏先生被感染了。” 明俊伟等人齐齐变了脸色,没等发问,钟医生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基于魏先生的情况,我在环岛人群里做了抽样调查,结果显示……随机挑选的十个人……也被感染了。” 酒吧里瞬间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仿佛有人塞进来一个大号吸尘器,险些抽干房里的空气。 钟医生慢慢进入了状态,继续道:“这些人我都进行了检查,他们没有被行尸抓咬过的痕迹,而且目前身体状况一切如常,并未表现出……表现出异样。抽样调查包括外勤战斗人员和内勤非战斗人员,比例是一样的,包括两个孩子,结果都一样。所以……明天我需要给环岛所有人都进行一次检查,因为按照比例来看,在座的各位可能……可能都已经被感染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耳边唯有落雨声响,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噢,对,还有一个。”钟医生看到研究生的提醒,旋即想起自己漏了一茬,补充道:“那个,厨师佳姐的血样我也进行了分析,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感染的人。” “然后呢?”沉默了半晌,明俊伟皱眉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钟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需要知道环岛有多少二级感染体,噢噢,就是你们说的活尸。” “四个。”明俊伟皱眉想了想,宋瑶、路茜、刘焱还有厨娘佳,好像只有这几个。 “五个。”一直缩在角落的宋酒突然出声,见众人脸色古怪,急忙道:“子谦,焦子谦也算一个。” “啊?”洛宇几个人诧异道:“他怎么也…” “刘焱和佳姐给他输了血。”宋酒翻起老黄历,解释道:“前几天我让他自己留意一些,他跟我说身体有了变化,暂时好像没有你们几个那么悬乎的自愈能力,不过确实也出现了些端倪。” “活尸也能通过体液感染?”一诺表情很是诧异,惊讶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吃喝都在一块儿,我们并没有被感染啊。” “这个我不清楚,需要我把子谦带来给你看看吗?”宋酒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只知道这么多。 “明天吧,明天凑一块儿做。”明俊伟叹了口气,目光瞟向吴文涛:“你们呢?” “七个。”吴文涛弹了弹烟灰,无所谓道:“我们这边的血样钟医生都有。” “然后呢?需要做什么防护措施或者其他吗?”路茜费劲的从身上把小猫崽子拎了下去,问道:“已经被感染的人群怎么办?” “目前看来是不需要。”钟医生苦笑着摊了摊手,道:“如果不出意外,整个营地除了二级感染体就是一级感染体,没有隔离的必要。我自己的血样也化验了,同样已经被感染,没法确定是什么时间被感染的,所以问题出在哪里还不清楚。” 研究生适时出来补充道:“吴、吴领队他们的锅炉和汽轮机都运回来了,明天开始安装的话,一个星期左右应该就能用电了。” “还需要什么?”明俊伟问道。 “燃煤。”研究生低头看了看记录,道:“吴领队提供的燃煤只够两天左右的量,锅炉安装完之前,得再搞一些回来。” “这里哪有火力发电厂?或者煤场也行。”吴文涛掐灭烟蒂,也参与进了讨论。 “煤场我还真不到,市里的煤炭供应我们都搜的差不多了。”研究生说着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火力发电厂我倒是知道一个,不是很远。” 明俊伟和宋瑶眼前同时一亮,苦笑着摇了摇头,明俊伟叹道:“明天,明天我带人去拉煤。” “我去吧。”吴文涛主动领了任务,道:“我的人干不了别的,闲着也是闲着,发电厂在哪?” 明俊伟和宋瑶一脸古怪的看住他,轻飘飘的说了一个地名,吴文涛愣了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脸上表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连声苦笑,看得周围众人一头雾水。 “没事了吧?没事就先散了,都去休息吧。”明俊伟起开酒灌了两口,抻了抻酸痛的腰背,道:“明天得先搞辆大车,一会儿去把汽油先集中一下。” 众人忙碌了一天,都累得够呛,闻言都起身收拾离开了酒吧。 宋酒本想说什么来着,一打岔给忘了,想了想半天没想起了,跟宋瑶等人道了声晚安,搂着梦凡返回了快捷宾馆。 洛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许落寞,一旁的宋瑶看在眼里也是无可奈何,挽起她的胳膊和雨安几人相继离开。 …… 风雨渐弱,电弧穿梭。 雨落成浆的草莓园里,幽魂般的行尸茫然徘徊,生前没能离开,死后依旧被禁锢在这里,说不出的凄凉。 老五蹲伏在一具尸体前,青灰色的脸上满是血污,手爪捧着一条胳膊大肆啃咬,森白牙齿扯断肌腱,费力咀嚼着昔日同伴的肉身,鲜血混着雨水潺潺流淌,浸透地面。 被啃食的人身体似乎微弱的抽搐了一下,鲜血淋漓的手指有个细微的蜷缩动作,一点点用力,从老五嘴里扯了出来。那只手上的皮肉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腕间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手掌上挂着咀嚼成碎的肉糜,混杂着老友的口水和鲜血,滴落在高阳苍白如纸的脸上。 “呵呵。” act106:暂别 act106:暂别 环岛,快捷宾馆。 一扇窗半掩着床帘,黯淡的橘色光芒跳耀不停,洁白墙壁上,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被烛火拉长抻展,变幻出各种形状。 宾馆隔音一般,隔壁的粉刺妹辗转难眠,蒙过被子、压过枕头,可惜都无法阻止墙对面越发高亢连续的愉悦叫声。粉刺妹翻着白眼儿捶打墙壁怒吼“能不能小声点儿”!隔壁的辛梦凡娇喘连连,断断续续回应她“古丽一起来啊”。 “去死!”粉刺妹顶着乱发坐了起来,对隔壁没羞没臊的行为无可奈何,也不知道那俩人是不是吃错药了,忙碌了一天居然还有力气肉搏。呆坐了半晌,隔壁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令人面红耳赤的呢喃字眼像滚油一样烧灼着粉刺妹的心脏,由里到外,阵阵燥热。粉刺妹呜呼一声哀叹,缩回被窝放松了身体,手伸进被子跟着隔壁的节奏动作了起来。 梦凡趴倒在床上,身子瘫软如泥,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指尖在宋酒胸膛拨弄着,媚眼如丝,脸颊潮红;宋酒喘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点上事后烟,感受着身侧火热嫩滑的躯体,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倦意。 “你怎么了?”梦凡抬头看着他,低声道:“累啦?” “嗯。”宋酒应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上惹火的身躯,沉默了一阵,冷不丁问道:“梦凡,你觉得这里好吗?” “嗯?”梦凡眨了眨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没理解宋酒的意思。 “环岛,这个地方,想一直留在这儿吗?”宋酒重复了一遍。 “你在哪我在哪。”梦凡赖在他胸前蹭了蹭,呢喃道:“有你在就好。” “问你也是白问。”宋酒抿嘴一笑,深深地叹了口气。 梦凡察觉到身旁的人有些心事重重,不过她并没有主动去问,宋酒心思不多,脑子里想些什么谁都不知道,问也不一定说,梦凡习惯直接听他的决定。 “本来吧,我想留下陪我姐,不过我姐过得挺好,我留在这儿好像没什么用处。”宋酒盯着缓缓逸散的烟圈,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在自言自语:“前几年一直盼着找到她,找到之后却感觉……怎么说呢,好像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行,并没有特别强烈的依恋难舍,你理解吗?” “不理解。”梦凡声音很低,眼神明亮。 “很为难呢。”宋酒叹了口气,掐掉了烟蒂。 梦凡歪着头想了想,低声道:“你想去哪?” “不知道。”宋酒摇了摇头,将纷乱思绪抛诸脑后,道:“算了,不说这个,影响心情。”说着翻身将梦凡压在身下,探手下去分开两条白腻的大腿。 梦凡甜甜一笑,双腿顺势环上宋酒腰际,娇声道:“有头绪了第一个告诉我,不然——啊…”还没说完,后半句话便被顶到了九霄云外,转而又变作连声娇吟。 隔壁的粉刺妹刚洗了手,回到床上听到墙对面又开始二回合,白眼儿一翻,彻底崩溃。 …… 第二天一早,满布的阴云散开了,久违的阳光穿透厚厚云层,带着温煦暖意重新降临大地。连绵已久的暴雨渐歇,淅淅沥沥的水滴挂在枝头,随着枝叶的轻颤滴落地面,与沉积的水洼汇成一滩。 雨过天未晴,环岛人的心中仍然笼罩着乌云,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医院的尸体全部运到了慈恩陵园,和有些人相比,他们算是幸运的,起码有人收尸,有人下葬。 简单葬礼过后,环岛依旧忙碌。 吴文涛带来的非战斗人员都分到了厨娘佳和路茜手下,人员激增并没有减轻内勤的压力,反而乱七八糟的琐事愈发多了起来,一诺前后连轴转,一方面要帮厨娘佳和路茜协调,一方面还得跟着研究生去整理实验室;粉刺妹和梦凡的加入帮她分担了不少任务,起码物资清点发放不用她再亲力亲为。 那些虎背熊腰的老外在吴文涛的吩咐下承担了建设锅炉房的重任,环岛维持现状已久,突然要破土动工,所有人都既兴奋又茫然,这里不像空旷的河岸,城里行尸依然肆虐着,林立的建筑和柏油马路也没有土地那么好收拾,别说新建锅炉房,怎么拆除原有的楼层建筑就是个大麻烦。 吴文涛有搭建防御工事的经验,可惜搭砖盖瓦和构筑战壕碉堡不是一码事,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看着拥挤在医院前后的建筑,脑子里过来过去只有“爆破”这么一个想法。 明俊伟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且不说定向爆破的难度,光是平地一声雷引来的行尸就够他们喝一壶。再说了,他们现在的枪支弹药是不少,可炸药这玩意儿却是稀缺品,从哪搞那么大当量的炸药?而且城里建筑这些年历经风吹雨打、战火焚烧,这边‘砰’一声,那边塌一片咋整? 吴文涛没有坚持,他也是就那么一提,爆破无法实施,只能把目光移向现实。于是全名海选活动开始了,凡是有建筑经验的人都被筛了出来,分成好几批,在武装人员的保护下离开环岛,全城范围寻找所需一应建材,同时还得想办法弄些工程车辆。 建材和工程车是一部分,发电所需的燃煤也不能搁置,吴文涛手下的战斗人员不算多,分了两批身边儿就没几个人了,商议之后,闲的浑身难受的宋酒顶岗上任,带着林道长和几个嫡系小伙和吴文涛搭了伙儿,准备一同前往火电站拉煤。洛宇和刘焱本来也要跟着去,宋酒没让,环岛的琐事显然更多,走这一遭无非是当苦力,去那么多人没用。 雨安和惠惠进驻实验室,连同研究生一起协助钟医生,除了搭建实验室,还得统计出所需的诸多设备和药物。前几天酸雨致病消耗了大批存货,眼下医疗储备基本为零,吴文涛车上那点儿剩余根本弥补不了缺口。 需要离开环岛的人走前都去了医院,依照钟医生的指示,所有人都要进行血液采集来检测是否有被感染。环岛人数大减大增,再次突破二百人,钟医生一个实在忙不过来,原来车里那俩护士一个被宋酒撞成了脑震荡,暂时还得卧床休养,另一个只好赶鸭子上架,给雨安和惠惠临时充电,带着俩人一起帮助采集。血液分析是个耗时间的活儿,几百人更是繁杂的大工程,小医院杂乱的办公室统统改建,按照老田的交代大刀阔斧整改一番,粗粗显出了几分实验场地的雏形。老田这人有时爱吹牛逼,不过干起正事还算靠谱,毕竟曾经是当权派的负责人,总还有两把刷子。 宋瑶和洛宇两员女将继续担纲环岛守卫工作,雨停了,人群暂时没有再出现酸雨致病的症状,该干的还得干,仍旧不能松懈。话又说回来了,活尸病毒、行尸病毒都来凑热闹了,区区酸雨又算得了什么? 焦子谦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一直卧床休养也不是个事儿,环岛内琐事繁杂,他不想凑份子,于是死乞白赖跟上了宋酒,打架杀人暂时欠点火候,不过开车总还绰绰有余。宋酒也没拒绝,正好他嫌老林巴拉巴拉废话多,这俩话痨凑一块儿能让他耳根子清净清净。 唯一的小插曲出现在小魏那里,这个险些被酸雨要了命的硬汉也刚刚苏醒不久,听闻明俊伟和吴文涛结盟,硬汉很是气恼,说什么也不愿和吴文涛握手言和。明俊伟和宋瑶轮番劝说都没用,血仇易结不易解,小魏对这个杀害他战友无数的男人根本不存在谅解这一说,哪怕明俊伟言明其中厉害也不愿妥协。无奈之下,明俊伟只好把两个人凑到了一起,有些事说不通,那就只能用行动来化解了。 明俊伟等人本来很是担忧,害怕冲动的小魏在这个节骨眼儿酿下事端,不过他们还是小瞧了这个曾经的兵哥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没有出现,一个伤号和一个叛逃者面对面聊了一下午,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性命相搏。俩人谈话时没有外人在场,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林道长嘴欠,说会不会相逢一炮泯恩仇了,结果换来半个环岛的白眼儿,满脸尴尬溜回了宋酒身后。 所有事情基本都定了下来,需要时间的任务急不得,该有的都有,没有的总得慢慢来,时间虽然紧张,但安全显然更重要。 临行前宋瑶千叮咛万嘱咐,叮嘱宋酒千万不要再一时冲动,毕竟荒山野岭,不像环岛起码还能及时求援,一旦出点儿岔子,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宋酒听得很认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宋瑶的牵挂和担忧他能感受的到,丝丝缕缕满溢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知不觉融化着某些情绪。 宋酒咧嘴傻笑,心里感慨万千,昨晚还跟梦凡说起去留的事宜,没想到隔了一晚上自己就变卦了。梦凡、洛宇一一与他拥抱,从跟着宋酒到现在,她俩从来没有离开过宋酒左右,虽说对九哥很有信心,但要说一点儿不担心,终归不可能。 “假道士,九哥要掉一根头发,你就不用回来了。”梦凡撅着小嘴儿跟假道士耍威风,后者大包大揽,一副拯救苍生的模样,放言人在酒在。 “你人不在酒也得在,明白不?”梦凡歪起嘴角笑骂一句,踮起脚尖给宋酒献上一个软软的吻,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把厚实的手枪递给了宋酒,低声道:“以防万一,藏好!” “嚯。”宋酒哑然失笑,枪身厚重,枪柄打着钢印,不像是环岛的家伙,诧异道:“哪儿来的?” “捡的。”梦凡甜甜一笑,挤挤眼离开了送别队伍。 …… 锅炉房改建场地,一个红胡子鬼佬壮汉正浑身上下四处摸索,嘴里念叨着难懂的话语,汗如雨下。 act107:在路上 act107:在路上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满载风霜的斑驳城墙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萧条光秃的远山轮廓逐渐清晰,伤痕累累的商务车歪歪扭扭驶上绕城高速,走走停停,不时变道调头,终于赶在正午时分离开了古城范围。 前半段负责开车的是吴文涛的人,钟医生那个绯闻情人,楚光旭。这小子获悉宋酒就是掳走钟医生的罪魁祸首之后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宋酒懒得与他分辨,反正他的老板也在车上,不怕他敢使坏,优哉游哉坐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一副外出踏青的悠闲模样。 拉煤小分队拢共十个人,吴文涛、楚光旭外加三个鬼佬悍匪,宋酒这边是林道长、焦子谦以及两个嫡系小伙儿。本来他们准备先在城里寻摸一辆大吨位卡车,商议之后又觉得不太方便,城里行尸遍野,他们翻腾起来必定会惊动不少,为了不给寻找建材那队人添麻烦,拉煤小分队果断调整方案,决定先去火电站,确定那里有煤可拉再想办法弄车。 再者卡车载人限额太少,耗油也有些过分,他们的汽油储量不多,总之还是能省则省。此行路途不近,期间会不会遇到麻烦还两说,人员集中在一起也有好处,沿途看到的遗留车辆很多,到时候再想办法也未尝不可。 十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或假寐或闲谈,吴文涛坐在驾驶位置后边,窗户开了条缝,劲风猎猎作响,给他免费吹了个大背头,刀削斧劈的侧脸轮廓立体,眼睛上扣着大墨镜,作战服板正干净,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硬汉气息。 宋酒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这个鲁迅脸的男人,他一路上基本没言语,只是每到岔口时会给楚光旭提醒一下方向,不抽烟也不闲谈,就那么望着窗户的缝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酒其实对这人挺好奇的,刘焱讲过,这是他从前的上司;宋瑶也讲过,这是她们从前的死敌。和这样一个人结盟,按理说应该有不少话题,可惜吴文涛和宋酒都不是很会聊天的人,只能不时用眼神交流一下。 车上最欢腾的就是焦子谦和林道长,两个话痨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喜静之人的灾难,从离开环岛到驶出城区,这俩人的嘴基本上就没有闲过,简直无所不谈,无所不能谈。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民风习俗;东起行尸之变,西落丰乳肥臀,聊天内容包罗万象,扯起淡来引经据典,大有几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伟人模样。俩人话题不重样,基本没有冷场时段,你一言我一语,你一番见解,我一番论据,听得一众围观党面面相觑,开始的不耐烦逐渐被震惊折服取代,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满脑子都是两个话痨巴拉巴拉的话音。 就连吴文涛后来都绷不住了,摘下眼镜把脖子转回车厢,饶有兴致的看着俩人打嘴炮,冰冷的脸上竟逐渐晕起一丝笑意,瞅那架势,大有撸袖子跟俩人舌战三百回合的意思。宋酒乐坏了,以前还真小看了话痨的威力,这他妈妥妥的唇枪可比百万兵呐! 车厢里的凝重的氛围逐渐松动,老外和小伙儿们也被撩起了兴致,从围观党转型成为插播党,趁着俩人喷口水的间隙插几句嘴,一来二去倒是熟络起来,一方操着音调滑稽的中文白唬,一方满嘴中式英语嘚瑟,等商务车开到旅途第一个服务站时,车厢里那几个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放尿的赶紧去,没事儿的去储油池看看。”楚光旭把车开进服务区,放慢速度四处张望了一阵。 服务区的烫金大字早已斑驳的不成样子,从前瓷砖光亮的楼梯满是污垢水渍,门窗玻璃该碎的不该碎的都成了满地残渣,水泥没有覆盖到的地面杂草丛生,车位停着许多轮胎干瘪,积满落尘的车辆,加油站那边地势低洼,积了一汪深水,输油管泡在水洼中,锈迹斑斑。没瞧见行尸的踪迹,地面满是腐朽的落叶枯枝,几个垃圾桶翻倒一旁,从前的生活垃圾被风雨铺洒的到处都是,早已变了颜色,和地面融为一体。 宋酒打了个哈欠,跳下车抻了个懒腰,极目远眺,山野连绵不绝,云遮雾绕,和眼前的落魄景象截然不同。 林道长、焦子谦和鬼佬弟兄们在路边站成一排,解下裤带一起放尿,似乎在比谁尿的远。宋酒哑然失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凑过撒尿小分队凑到焦子谦耳边嘀咕道:“你俩脸皮够厚的,不臊的慌?” 焦子谦一愣,顺着宋酒戏谑的目光瞅了过去,俊朗的脸上随即飘上两坨红,骂骂咧咧收起家伙跑开,嘴里还念叨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放尿距离他赢了,可惜硬件大小差太多,伤自尊。 楚光旭和吴文涛站在车外不知道在说什么,司机小楚无疑是旅途中最寂寞的人,副驾驶的宋酒和他相看两厌,谁也不搭理谁,后边的吴文涛只顾自己听相声,其余人聊得火热,就他最无聊。看到宋酒走来便停下了话头,招呼几个鬼佬拎着空汽油桶跑向加油站。 “你手下人挺有意思。”吴文涛难得主动开腔,眼角鱼尾纹上还挂着几分笑意。 “俩话篓子凑一块儿了。”宋酒呵呵一笑,给他让了根烟。尽管双方是同盟关系,不过也没必要搞太生分,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什么时候该是什么态度,心里都有数。 吴文涛接过烟瞅了眼,从兜里摸出个防风打火机点上,顺手抛给宋酒,动了动眉毛,问道:“那个姑娘是你亲姐?” “嗯?”宋酒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对,一母同胞。” 吴文涛‘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多问,弯着嘴角笑了笑。 “听说以前你跟我姐他们是死敌来着?”宋酒闷了口烟吐出一串烟圈,闲聊似的问道。 “差不多吧。”吴文涛自嘲一笑,回答道:“倒不是针对她们,我们那时在找人,找的人正好跟你姐她们在一块儿。” “那你见过我姐夫吗?”宋酒挑了挑眉毛,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都不知道他长啥样。” “姐夫?”吴文涛怔了怔,咧嘴笑笑,道:“没印象了,应该见过,我记得以前他们人挺多。” “都不在了。” “嗯,都不在了。” 两个年纪差了有十岁的男人眼里有着类似的沧桑,靠着车,叼着烟,望着陈旧破败的服务站,思绪跟着烟雾缓缓飘散。 “你为啥不跟老东家干了?”宋酒斜眼看着他,问了一句。 吴文涛捏着烟屁股想了想,回了句不相干的:“你了解kenny多少?” “零。”宋酒撇撇嘴,道:“这些日子听人提到过,不知道干啥的。” “不了解是好事。”吴文涛弹飞烟蒂,长长舒了口气,道:“前三十年有一半日子都在为他而活,后半辈子想为自己。” 宋酒闻言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楚光旭几个人回来了,汽油桶仍然是空的。 “储油罐已经被抽干了。”楚光旭有些懊恼,将油箱塞回车里,愤愤骂道:“一滴没剩。” “抽干了?”吴文涛挑了挑眉毛,表情有些疑惑。 “嗯,输油管还连着,有车辙,得有段儿时间了。”楚光旭摊了摊手,爬进驾驶室看了看油表,道:“开过去还够,就怕回程不方便。” “沿途再看看吧,不行跟着车流抽,有多少算多少。”吴文涛对此并不诧异,或者是说早就料到了,脸色没有太大变化。 老林和焦子谦两个鸡贼,早早就回到了车厢,一点儿没有“外勤”该有的觉悟,懒洋洋的样子看得楚光旭牙根直发痒,于是借故开久了有些累,把司机的活计丢给了焦子谦。焦子谦不挑食,正好扯了半路嘴皮子有点儿麻,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屁颠儿屁颠儿坐上了驾驶位。 “以前没见你这么能白唬。”宋酒扣上安全带仰靠在座位上,不禁有些困乏,嘀咕了一句躺低身子,道:“好好开,我睡一会儿。” “酒逢知己千杯少,回去得跟老林喝一顿。”焦子谦卧床休养了半个多月,正是满身闲劲儿没处撒,车里就他精神头最大。 后边的人也都乏了,见路上没什么动静,都停下了话头闭眼攒精神,没一会儿车厢里便响起了细微的鼾声。吴文涛恢复了泥塑表情,望着窗外发呆,手里把玩着厚实的手枪,剑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路途迢迢,心绪繁乱。 高速路的路况比较复杂,顺利的路段可以闭眼踩油门,拥堵的地方根本插不进去。商务车车体不小,中途被迫停了好几次车,遇上堵塞不太严重的地方,鬼佬们还能靠蛮力帮着腾开一条通路,然而从头堵到尾的路口就没办法了,来往车道简直就像汽车的墓地,大大小小种类繁多,车门洞开,灰头土脸。 前半段的闲适惬意终了,各种各样的麻烦接踵而来,除了大堵车,行尸也不甘寂寞的露头了,从开始的零散三五只到成群结队的尸群,五十公里的高速路走了足足两个小时,火电站的影子还没看到,弹药就已经消耗了不少。 宋酒逐渐收敛了出肥差的心情,看了眼车厢里严肃起来的众人,有些后悔人带少了。路上他们可以不作停留,但到了电站呢?万一装卸的时候遇到尸群来袭,就靠十个人可真悬乎。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天色忽明忽暗,连带着开车的人也凝重了起来,吴文涛只说电站距离不远,并没具体言明位置。宋酒估摸着搞不好晚上要露宿荒野,于是吩咐老林几个人注意观察周围,看看有没有适合扎营的地方,路面上太显眼,半夜被行尸袭击容易出乱子,两伙人没啥默契,还是靠自己比较明智。 “天黑前要到山脚,晚上可以在山里宿营,上山还有段路要走。”吴文涛看出宋酒的用意,于是出声安抚道:“不用太紧张。” 宋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淡淡点了点头,眼神转向窗外,望着荒草摇曳的远景发起了呆。最近一段日子时常不在状态,宋酒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老走神。 “九九,是我眼花了吗?你看那是啥?”后边的林道长探手拍了拍宋酒,动手摇下了窗户。 车厢里的聊友们也凑了过去,循着林道长的指向忘了过去。 “怎么了?”宋酒皱了皱眉头,将脑中纷乱的念头摒弃出去,坐起身询问道。 “那个……是马吗?”老林须发被风卷了满脸,一张嘴吃了一嘴头发。 “马?”众人一阵狐疑,林道长指的方向太过泛泛,加上车速不慢,实在无法精准定位。 “子谦,放慢些。”宋酒回头吩咐了一声,瞅了眼吴文涛,后者从腰包里取出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递给他。 宋酒半跪在座位上,拉开套筒望了过去,高速路旁尽是一人高的荒草,猛地看过去只有大片焦黄,偶尔错过去几根移动信号塔,并没有林道长说的“马”。 “话太多,眼神儿不好使了吧。”楚光旭靠在座位嗤笑道:“马?亏你想得出来。”显然他觉得林道长在胡说八道。 林道长没理他,攥住胡子把脑袋探出了车窗,嘴里还嘀咕着:“我看错了?” 就在此时,车速骤然放慢,开车的焦子谦咳嗽了一声,抬高音量道:“九哥……有情况。” act108:拦路 act108:拦路 焦子谦踩下刹车,将车子稳稳停到了收费站入口前。 水泥隔离栏和路障封住了入口,左右两边车道都架起一道枯木纵横的“架子”,许多树皮斑驳的枝干被铁丝绞在一起,竖成一排牢牢堵住了进出口;枯树枝干下面,有一团黑云也似的蝇虫在盘旋,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令人浑身发麻的‘嗡嗡’声,蝇虫群下,一堆人体躯干堆得满满当当,血浆尸液在地面漫出老远,似乎已经被风干,黑红一片,极为醒目;尸山之上,也就是那排枯木的顶端,依次坠着绳索,索套下边是兀自挣扎不休的“人”。 宋酒掏出望远镜细细查看了一遍,十个,十个行尸被套着脖子,坠在枯木顶端,仍在动弹。 “九哥…”焦子谦吞了吞口水,后背有些发凉。 “警戒。”吴文涛拧着眉头吩咐了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去查看。 “别下去。”宋酒急忙拉住他,皱眉道:“撞过去。” “啊?”焦子谦一怔,结巴道:“换条路吧…” “撞过去。”宋酒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 “慌什么?”吴文涛瞟了眼宋酒,还以为他被这场面吓到了,宽慰道:“我下去看看。” “别下去。”宋酒仍然扯着他的胳膊,脸色肃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吴文涛闻言关上了车门,正色道:“你发现什么了?” “自己看吧。”宋酒把望远镜还给他,指着挂在枯木顶端挣扎晃荡的行尸。 吴文涛脸色狐疑,接过望远镜瞧了过去,细细看了一阵,不由对宋酒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子眼神还挺毒,不过那细节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有人闲的蛋疼,故意装神弄鬼罢了。 老林在后边啥都看不着,急道:“咋了咋了?” “那些行尸都被阉了。”吴文涛脸色古怪,瞟了眼老林下体,后者脖子一凉,急忙双手捂裆:“阉了?阉行尸?” “总之还是谨慎点吧。”宋酒撇撇嘴,指挥焦子谦缓缓将车退开一段距离,扣上安全带就准备闯关。 “不行。”这次换吴文涛出声阻止,道:“都是原木,撞上去车也得废。” “那就换条路。”宋酒点了根烟,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高速路两旁的荒草地,嘀咕道:“总之不能在这儿停,感觉不对。” 楚光旭冷笑了一声,故意没理会宋酒,对吴文涛道:“我带兄弟下去看看。” 吴文涛皱眉想了想,点头道:“打起精神,留神点儿。” 宋酒叹了口气,等楚光旭和一个鬼佬下去之后,淡淡道:“吴老大,咱们目标是拉煤,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谨慎点儿是没错,不过……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吴文涛也不生气,目光盯着走向路障的楚光旭两人。 “你觉得这只是闲得无聊的人做的?”宋酒心头忽然间涌上一股烦躁,带着几分不悦反问道:“闲的无聊抓行尸晒腊肉?做路障封路?我说冲过去你不让,我说换条路你也不准,怎么个意思?” “这是唯一的通路,绕路太费时,硬闯……车受不了。”吴文涛从他指间夺过香烟,冲着收费站努努嘴,道:“咱们有火力,不用担心。” “随你吧。”宋酒转过脸不再理他,皱着眉透过后视镜观察起周围的情况,眉间忧虑神色越发浓重。 焦子谦感受到他的焦虑,不由有些奇怪,以往不管面对枪口还是尸群,九哥都很淡定,怎么这次被几个挂腊肠给刺激到了?于是低声问道:“九哥?没事吧?” “没事。”宋酒随口敷衍了一句,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无奈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出许多不堪的记忆,如同烙铁般刺痛着深埋的某些伤疤。 焦子谦越发觉得奇怪,看了眼后边的林道长,后者也是一脸疑惑。 宋酒的表现有些反常,虽然这阵子他一直不在状态,但也从没有过现在这番模样,恐惧、焦虑,这两个本应与他无关的字眼此刻却成了他的真实写照。 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照宋酒的侧脸,阴晴不定。 楚光旭两人回来了,隔着车窗瞅了眼宋酒,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故意大声道:“没什么问题,把顶上行尸射杀就行,我看了,路障都没有固定死,费点儿功夫就能搬开。” 吴文涛眉头舒展了一些,见宋酒一言不发,心里不知怎地也有些奇怪,出声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咱们应该马上离开。”宋酒头也不回,冷声道:“哪怕绕路也不要浪费时间,天快黑了。”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吴文涛自认为对危险的嗅觉不会比任何人差,眼前的路障虽说有些诡异,但远远没有到避之不及的程度。他和宋酒没多少接触,只知道他也是环岛营地的老大之一,掳掠钟医生的罪魁祸首,从他那天在草莓园的两刀来看,也应该是个心黑手狠的人,怎地却突然怂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感觉很不好。”宋酒揉了揉太阳穴,强行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淡淡道:“天快黑了,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这路障明显是拦路用的,咱们在这里耗时,搞不好设下路障的人正准备来一锅端。”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鬼佬们的脸色也变了变,都是刀口舔血的角色,对于宋酒所说的这些他们心里也有数。前半段路很太平,这些杀人如麻的外勤也放松了许多,但警觉性并没有丢,结合天色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由得对宋酒多了几分肯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吴文涛的外勤经验更充足,对于危险的嗅觉和判断比宋酒只高不低,既然吴队长觉得不用担心,那应该也有他的道理吧? 鬼佬们有些犹豫不定,他们习惯听命令做事,吴文涛不发话,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吴文涛皱眉思考了一阵,一方面觉得宋酒有些过于谨慎,一方面又在琢磨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权衡之下,出声问道:“十分钟能办妥吗?” 楚光旭脸色有些为难,但又不想听从宋酒的建议,咬牙道:“能!” “去,速战速决。”吴文涛不再犹豫,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冷静吩咐道:“警戒左右,有动静直接开枪射杀,车别灭。” 鬼佬闻言行动了起来,只有宋酒五人还留在车里,吴文涛一瞅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自己也就这几个人,警戒望风去了俩,难道要亲自上手当苦力吗?顿了顿,目光看向宋酒,耐着性子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你不听,我没办法。”宋酒叹了口气,招呼林道长几人下车,道:“咱们只是同盟,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打算。” 吴文涛有些头大,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搭档,洋妞和宋酒有几分相似之处,相比之下,洋妞要更犟一些。 “别浪费时间了,留心点儿周围。”宋酒定了定神,内心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同盟之间不需要发号施令,商量着来才是正途,吴文涛已经有所退让,自己也没必要一意孤行。 焦子谦留下看车,车顶上去一个鬼佬用望远镜观察环境,吴文涛还是挺认可宋酒的谨慎劲儿,特意给手枪装了消音器,站在路障下一阵点射,将十个挂腊肠送上了黄泉路。 水泥隔离带看起来都是徒手搬过来的,地面还有依稀可辨的拖拽痕迹,这些东西好解决,挪开够车通过的地方就行,唯独原木路障有些费事。首先下边那堆残肢断臂就没法整,鬼知道腐臭躯干在这里堆积了多久,最下边一层基本都看不出原型了,边缘满地蛆壳,肥嘟嘟的蛆虫在腐烂的肉堆里蠕动不停,各种粘稠的液体像酱汁一样淋在冒着气泡的尸身表面,恶臭扑鼻,令人作呕。 不挪开尸堆就没法从路障根子下边做文章,枯木都被铁丝绞在了一起,松不松、紧不紧,从两边拖拽只是晃悠,中间被尸堆掩埋的地方纹丝不动。宋酒屏住呼吸从路障边缘爬了上去,眯眼看了看收费站通道,里边灰蒙蒙一片,能看出地面垒着许多大石块。 “别费劲了。”宋酒又是一声叹息,把吴文涛喊了过来,道:“这样吧,把汽油带上,咱们走路绕过去重新找车。” 吴文涛透过枯木缝隙瞅了眼,也是一阵牙痒,堵路的人真是够费心的,他妈有这功夫你把路炸了得了…… “行。”吴文涛点头同意了,这是唯一省时省力的办法,真要调头再找路,他们的汽油根本不够造的。 楚光旭脸色一红,之前只查看了外面的路障,并没有发现后边通道的端倪,要不是宋酒登高瞅了眼,众人指不定还得白费多少功夫。 警戒人员表示一切正常,其余人火速将车里的武器装备收拾起来,汽油该拎的拎,该吸的吸,整理妥当翻过隔离带,朝路沿下边一人高的荒草丛里走了进去。先前神色如常的鬼佬们也严肃了起来,要说这路障其实没什么鬼用,比如他们,大不了弃车,从野地里绕过去也就分分钟的事儿,最多重新找车比较麻烦。 不过也正是如此,才更让鬼佬们觉得古怪。把车逼停,让人步行进视野受限的草丛……这不是最常规的埋伏方式吗? 吴文涛一马当先,步枪机头大张,微微佝偻着腰,踩在野地里竟没发出什么声响。相比之下,宋酒等人就业余多了,一个个眼神闪着光,脚下一踩一阵窸窣杂音。三个鬼佬殿后,枪口如同眼镜蛇般来回巡视,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吴文涛忽然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自己缓缓蹲下身子,探手朝身前的土地按了按,皱眉道:“有陷阱。” “啥?”林道长讶异的不得了,自从离开寺庙,生活突然间变得危机四伏起来,诡异路障就不说啥了,这尼玛草丛子里还有陷坑?? 吴文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用手按压众人站立的地面,示意众人退后几步,抽出匕首在前边的土地上刨了刨,没几下,刀刃便挑到了纵横排布的枝桠。吴文涛回头看了看左右,伸手拽住枝桠使劲一扯,‘噗通’一声闷响,眼前的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一块,蓬起的烟尘四散,迷了众人的眼睛。 “妈了个巴子的,一会儿是不是该出来什么毒箭石灰火油了?”焦子谦大为惊骇,凑过去朝坑里看了一眼,身子一抖缩了回来,骂道:“日他先人,有蛇!” 林道长脸色煞白,急忙往人堆后边躲了躲。 宋酒和吴文涛对视一眼,后者掏出小手电照了下去,果然,三米来深的坑洞底下居然满是兀自扭动的长蛇,颜色几乎与泥土混为一色,若不是鳞片反光,还真不好发现。 “这他娘的哪路毛神啊?”楚光旭后背也有些发麻,这要是一脚踩进去,不死也得吓尿。 话音刚落,位于后排的鬼佬悍匪突然搂火,平端的步枪猛然拉开一道火炼,飞蹿的子弹瞬间扫平眼前一簇野草丛,直打的泥沙四溅,草叶漫天乱飞。 专业的终究不一样,如果是宋酒他们,发现情况肯定会先通知众人,鬼佬们省去了这一环节,力求在第一时间将威胁击毙,其余人在枪响的刹那便调整了状态,枪口齐齐指向搂火范围,问也不问便是一梭子先甩了出去。 宋酒几人慢了半拍,等他们准备举枪迎击时,率先开火的鬼佬已经猎豹般蹿进了草丛,径直摸向射击的位置。 其余人不敢怠慢,急忙端着枪靠拢了过去,走近一看,两具尸体仰面横卧在草丛里,身子压倒一片草叶。 “我日…”林道长再次被震惊了,喃喃道:“这这这野人?” “你见过野人戴眼镜?”焦子谦撇嘴回了句,探手从一具尸体脸上摘下个金丝边眼镜,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很是惊奇。 宋酒和吴文涛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两个人显然没料到自己这边反应如此迅速,三个鬼佬的火力是毁灭性的,其中一个承受了密集的子弹流,身子被打成了两截,上半身和下半身距离足足拉开了两米距离,腹腔中的脏器肠子拖了满地。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两具男尸的打扮样貌都有些奇怪。 俩人都是光头,脸上、脖子上以及*的上身满布刺青花纹,消瘦、枯槁、黝黑,下身套着类似短裙一样的“衣服”,打着赤脚,脚底乌黑一片,磨出的老茧很厚。他们身的刺青花纹很粗糙,但又有种刻意的感觉,很像从前常见的部落图腾,不过画工显然很次,画虎不成反类犬。尸体身边遗落着武器,两截拧在一起的镀锌钢管,一头焊接着小臂长短的尖刃,做工和身上的刺青一样粗糙,刃口斑驳,满是豆粒缺口。 “这是哪个民族?”焦子谦有些发懵,俩人下半身那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裙子,只不过脏的够呛,破破烂烂。 宋酒眉头跳了跳,拔出锋钢锯刃撩开了一具尸体下身的“裙子”,周围人瞳孔急剧放大,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从头到脚升起一股恶寒。 act109:陷坑 act109:陷坑 本该属于男性象征的部位被一团凸起的焦黑取代,蛤蟆皮一样的水泡遍布下半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焦黑外侧,紫红色的肉瘤绽开蓓蕾,像熟透的果实挂在水泡四周,脓水横溢,腥臭难闻。 一圈人面色骤变,表情扭曲,眉头拧成了麻花,两个嫡系小伙儿心理承受能力差了些,歪头呕出一滩酸水。 “我操…”焦子谦脸色发白,从牙齿缝里迸出俩字,看了看九哥和吴文涛,俩人紧皱眉头,眼神凝重。 “这是得了什么病吗?”林道长抹了把胡子上沾着的胃液,他本来忍住了,不小心看了眼小伙儿吐出的秽物,结果嗓子眼儿也跟着决堤,见众人都不说话,嘀咕道:“咱们快撤吧,别给传染了啊。” “不是病。”一个虎背熊腰的鬼佬蹲下身,用匕首挑了挑焦黑的疤痂,恶寒道:“烧的。” “烧的?” “嗯,创面很平滑,这哥们儿的鸟被人割了。”这画面虽然恶心,却也没能阻止鬼佬的好奇心,匕首尖刃拨了拨葡萄串似的肉瘤,咂嘴道:“切口被烧过,应该是为了止血,至于这玩意儿……像是淋巴肉芽肿啊……” “啥?”半文盲焦子谦问道。 “就是性病,花柳病。”鬼佬解释道。 老林忍着恶心凑过去看了眼,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诧异道:“得性病了?然后自个儿切了?是条汉子!” “我猜的。”鬼佬耸了耸肩,走到另一具被分尸的倒霉鬼身前看了看,回头跟众人做了个鬼脸:“他也一样,不过没有得病。” “九哥,咱还是走吧,感觉这草林子邪乎呢。”焦子谦后背阵阵发寒,两具尸体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行尸的麻烦还跟着呢,可别再招惹到其他鬼神。 “走。”宋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已经滑至山腰,火色霞光喷吐着,努力盛开最后的鲜艳。 小插曲耽误了会儿功夫,鉴于高速路和草地里的怪事,众人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一路无话,谨慎的观察着身边的草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踩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不假,吴文涛依旧担纲开路先锋,保持速度的同时也没有疏忽脚下的土地,走出不过百米,各式各样的陷坑就掀开三四个,里边要么是蛇,要么竖着白森森的尖木,有的陷坑湿气重,有的血腥味扑鼻,处处彰显着令人不安的诡谲。 宋酒跟那个率先开火的鬼佬聊了几句,他有些好奇,两具尸体距离众人并不远,虽然当时众人在关注蛇坑,但也不至于警惕性全失,他们没有意识到任何风吹草动,那鬼佬是怎么发现的? 老外的回答没什么悬念,这个北欧壮汉咧嘴笑笑,瓮声瓮气道:“我从前是狙击手,这种距离范围,不要说两个大活人,就算是苍蝇也躲不过我的子弹。” 宋酒回以礼貌一笑,心说这个牛逼吹得清新脱俗,给你二两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 野地距离收费站另一边出口并不远,哪怕众人安全起见绕了个大圈,全程也不过三五百米,但就是着短短一段路程却让每个人都走得心惊胆战。陷坑的数量令人咂舌,花样百出的害人机关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于横店片场。吴文涛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散开查看一番,均被宋酒强硬制止,吴文涛从前是性格暴烈外勤悍匪,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尤其是草地里那些所谓的“机关”,在他看来其实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可是此刻他这么一个火器在手的老玩家却被小孩子的把戏搞得神经紧张,疑神疑鬼。 宋酒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劝慰道:“咱的目标是燃煤,先把燃煤弄回去,你要不爽咱再带人来扫荡,现在敌暗我明,冷静点。” 吴文涛苦笑不止,被一个晚辈如此提醒,真是说不出的讽刺。他本来还想跟宋酒再多说几句,因为这小子前后的反应有些奇怪,作为老油条,吴文涛能感觉到宋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着实让人不解。然而他的疑惑没能问出口,一声急促突兀的尖啸打断了他的思路。 “戒备!”吴文涛一声低吼,枪口瞬间指向尖利啸声的方向,没等他们开火,摇曳的草林中突然噪声大作,机簧嗡响,‘咻咻’破空声四起,再看去,小队四周的草林里居然同时飚射出密密麻麻的一片阴云,裹挟着风声转眼即至。 “躲开!”宋酒浑身一个激灵,百忙之中将傻愣在原地的林道长踹向一旁,一支尖锐的木杆标枪破空而至,‘咄’的一声钉进了林道长先前站立的位置。 “打!”吴文涛避开一支飞弩,手里的大杀器同时开火,火舌再次席卷草林,呈扇面打出一片真空地带。 如蝗标枪来得快去得快,前后不过三五秒,众人先前站立的方位变成了刺猬,手臂长短的标枪呈各种角度斜插在地面,一个嫡系小伙儿躲闪不及,被一支标枪从后背贯穿,死死扎进了土地,身旁几人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伙伴被紧随其后的标枪射成了豪猪。小伙儿脸上还保持着讶异的表情,标枪没有放血槽,插进血肉便纹丝不动,小伙儿趴在地上,眼珠还在转动,眼里透着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 吴文涛彻底爆发了,作为一名战斗外勤,被一帮乡巴佬用木头标枪造成了伤亡,这口气能咽? “找到那些猴子!”吴文涛一声怒骂,把几桶汽油丢在原地,对宋酒道:“你们去路上找车,找到车发信号!”说罢便随鬼佬一起冲进了草林,几下便不见了身影。 “九哥,怎么办?”焦子谦也红了眼,火电站的门还没摸到就死了一个兄弟,嘴上虽在询问,行动却已表达了他的主观意愿,左手刀右手枪,病恹恹的状态消失无踪,撮着牙花子就准备跟着吴文涛去砍人。 “去找车。”宋酒眼神闪烁,脸色愈发的难看。 “啊?”焦子谦愣了愣,似乎没听清。 “我说,去找车。”宋酒咬了咬牙,拎起两桶汽油奔向路面。林道长和另一个小伙儿呆立了片刻,拉着茫然的焦子谦跟了上去。 高速路隔离栏近在咫尺,吴文涛几人已经看不到了,不时响起的枪声忽远忽近,感觉好像散开去追杀一般。宋酒心思急转,带着三人大步飞奔,眼看隔离栏触手可及,脚下却是突然一空,随着几声惊叫,四人一个不落全部中招,跟着蓬起的灰土草茎跌落深坑。 “诶呦我操……啊啊啊,他妈的什么东西!”焦子谦跑在最后,却是第一个摔到底的,坠落一瞬根本无暇去想坑底是什么,方才正准备撑着身体站起,手下却突然一阵异样触感。 “操!别他妈往我这儿扔啊!”林道长也急眼了,他是个练家子,摔得不重,但是打心眼儿里怕那些虫虫蛇蛇,没有跌落在尖刃之上,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蛇坑。 “呸!” “九哥你怎么样!” “日,这是啥!” 惊叫怒骂乱成了一锅粥,四个人在坑底蹦跶了一阵,洞口烟尘散去,斜阳余晖掠进坑洞,照出了坑底真容。 “呕…”小伙儿扶着坑壁吐了一口,猛地一个激灵,一把脱掉上衣抖落一片零零碎碎的活物。 “都闭嘴!”宋酒厉声喝骂止住几人的慌乱,拧亮随身的小手电照了照,浑身痱子起了一层又一层。 棕褐色的甲身,长长的的触角……蟑螂!满满一坑底的蟑螂!! “把老林抬上去!“宋酒忍住浑身战栗,怒吼着把惊慌的两人拉到身前,双手搭在焦子谦肩头,冲着老林大吼:“爬上去!” 林道长几乎魂飞魄散,不住地蹦跳着想要抖落爬上身的蟑螂,闻言哪里顾得其他,手脚并用踩上两人肩头,急道:“够不着啊!” “想办法够!”宋酒嘴里连吐口水,老林身上的蟑螂下雨般落了满身,幸亏闭嘴快,不然指不定得在肚子里孵出一窝蟑螂。 林道长心思急转,哆嗦着从腰间抽出锋钢锯刃,卯足劲插进腿弯处的坑壁,一脚踩着刀柄猛一用力,探身扒住洞口爬了上去。假道士还是挺够义气,脱困之后没有忙着脱衣服抖虫,急忙趴下身把手探向下边,急道:“快,我拉你上来!” “你快走!”宋酒有样学样将锯刃攮进坑壁,一边拨拉四处乱爬的蟑螂,一边急道:“回环岛!” “啊?”林道长愣住了,结巴道:“我我我拉你们一起走啊!” “别废话!”宋酒掏出梦凡私下给他的手枪丢了上去,道:“回去告诉梦凡她没死!” ‘咻咻!’ 锐响再次破空而至,狠狠钉进了老林两腿之间。 林道长差点吓尿裤子,头皮一阵发麻,忽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扭头一看,草林里冲出几个和之前两具死尸打扮一样的家伙,嘴里怪叫着,手里的标枪‘嗖嗖’甩了过来。老林大惊失色,怒火旋即燃烧起来,原地一个鲤鱼打挺,凌空攥住标枪抡圆了掷回袭击者。 一马当先的偷袭者被自己的标枪扎翻在地,另外两人见状就要扑来,老林急忙将子弹顶上膛,闪避标枪的同时‘啪啪’开出两枪,将怪模怪样的袭击者掀翻在地。 “告诉梦凡啥?” “没啥,快走!” 眼看不远处草林剧烈晃动的起来,心知又有敌人过来,林道长咬牙喊了声保重,连滚带爬翻过隔离带,朝着收费站狂奔而去。 act110:另一种危机 act110:另一种危机 斜阳渐沉,肃杀凛冽,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四面开花,逐渐盖过了之前的枪声。 宋酒三人仍在坑底挣扎,焦子谦自恃有活尸血护体,和小伙儿奋力将宋酒托举了上去,没等宋酒探上坑边,突然一张满是刺青的大花脸探进洞口,看到作势欲爬的宋酒,嘴里发出一声怪叫,挺起手里的长矛便刺了过来。 宋酒急忙格挡,抓住标枪顺势一扯,谁料那怪人鸡贼的紧,见力道偏向宋酒便松开了手,自己闪开坑边,却把宋酒又给晃落坑底。那人不知又从哪拔出一支标枪,在洞口探了探脸,正要投掷,一声枪响突兀响起,怪人胸口爆出一团血花,仰面翻倒在地。 坑边又探出一张脸,是楚光旭。 楚光旭暗骂一声,脱下外套伸进洞口,宋酒急忙踩上两人肩头,抓着衣服爬了上去,在楚光旭的帮助下把焦子谦二人也扯了上来。 “怎么搞的?那个道士呢?”楚光旭气急败坏,帅气脸上多了一条豁口,血流如注。 “回环岛报信了。”宋酒皱眉看了眼躺在坑边的四具尸体,听到怪叫声渐进,急忙招呼几人跑向高速路,急问道:“吴文涛呢?” “跑散了!”楚光旭急得够呛,猛地停住脚步,眼神狐疑道:“你要去哪?” “回环岛搬救兵啊!”宋酒骂了一声,道:“还不快跑!” “跑你妈!我要去帮涛哥!”楚光旭啐了一口,不顾阻拦折返而去,刚跑没多远突然被草丛里扑出的一个人掀翻在地。 “傻逼。”宋酒急的直跳脚,无奈之下又跟着跑了回去,隔着晃动的草叶瞅了一眼,却见之前被标枪钉死的小伙儿正压在楚光旭身上嘶吼不止。 “我操,真他妈变了。”焦子谦脸色一凛,锋钢锯刃脱手而出,擦着行尸头皮飞了出去。 宋酒心下骇然,疾步过去将十分钟前的伙伴扯开一边,咬牙挥刀贯脑,把楚光旭扯了起来,骂道:“别他妈送死!” 楚光旭怒目圆睁,正要回骂,眼神却突然掠像宋酒身后,瞳孔紧缩起来。 宋酒意识到不妙,忽听耳边吆喝声四起,扭头一瞅,却见几个硕大的影子从草丛中穿梭而来,定睛一看,竟是几匹高头大马‘希律律’嘶鸣着疾驰而来,马背上仍旧是那些满身刺青的怪叫光头,目标目标明确,百米之外便甩出一条条打着旋儿的玩意儿。 “闪!”宋酒大喊一声,抓起焦子谦扭头就跑,而楚光旭震惊之后却端着枪迎面冲了过去,隔老远便搂出一串火舌,将奔袭最前的光头刺青男打落马背。然而疾驰的马匹却并未停下,嘶鸣一声高高跃起,惊慌失措之下竟直奔楚光旭而去。 楚光旭就地驴打滚躲过失控的马匹,没等再次开火,后边的光头近距离甩出一物,‘咚’的一声砸在楚光旭额头,后者闷哼一声翻倒在地。 “白痴。”宋酒暗骂一声,眼看四面草丛都涌来敌人,跑是跑不掉了,只得咬牙握刀冲了过去。 焦子谦和小伙儿紧随其后,他们的枪都丢到了蟑螂洞里,那会儿惊慌失措只顾逃窜,竟是忘记了保命杀器,此刻手里只有锋钢锯刃,面对潮水般来袭的诡异敌人,心里基本都没什么底气。尤其是吴文涛那边基本已经没了动静,那些玩儿枪的老手都栽了,他们这些‘随缘射击手’也没什么大戏可唱。 “骑兵?老林没眼花!”焦子谦已经傻了,今天下午的所闻所见不啻于一记惊雷,把本就混沌的脑海炸的四面漏水,思维已经完全停滞。 “咱们从服务区离开没多久就被盯上了。”宋酒眼神变换,脸色苍白,猛地瞥见草丛里闪过人影,想也不想便是一刀劈了出去,锋刃入肉带起一团血雾,草丛里的人吃痛,怪叫连连竟是直接扑了出来。 焦子谦和小伙儿眼疾手快,刀锋齐齐劈向光头人脸面,草丛里风声呼啸,又是一个打着转儿的东西飞了出来,狠狠打在了焦子谦手腕,锋钢锯刃脱手而出,摔落草丛。 “妈了个巴子的,有暗器?”焦子谦抖着手痛叫几声,捡起那玩意儿一瞅,并不是什么奇门利器,只是一截麻绳,一头坠着块儿锈迹斑驳的生铁。 小伙儿愣了一愣,讶异道:“狗棒?” “啥玩意儿?”焦子谦问道。 “藏、藏民打狼用的。”那小伙儿认出了凶器,然而没什么卵用,啸声再起,几边草丛里仿佛全是光头党羽,‘嗖嗖’风声不断,名为‘狗棒’的凶器满天开花,朝着三人所在地飞旋而来。 “跟上!冲出去!”宋酒也没招了,十人小队瞬间变成了三人,原本沉寂的荒草海洋突然杀出一群怪人,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唯有放手一搏。 “九哥,你让林道士跟梦凡带那话啥意思?”仓皇逃窜中,焦子谦冷不丁想起了刚才坑洞里的事,虽然他比较一根筋,但他并不傻,此时想起也觉得有些奇怪,狐疑道:“谁没死?” “活着离开再跟你说。”宋酒这会儿哪里顾得上给他指点迷津,再者他目前也只是猜测,并不能下定论。 焦子谦深深地看了九哥一眼,没有继续问,拎着光头们免费奉送的狗棒转起大风车,看到有人蹿了出来,抡圆了照头就是一下。 ‘咔嚓’一声脆响,生铁块仿佛砸西瓜一般轻而易于开了瓢,光头脑壳都被砸瘪,血糊和脑浆溅出老远。 “我操,好家伙!”焦子谦极为诧异,急忙又捡起一个,左右开工把自己当成了陀螺,一马当先转了出去。 “小心!”宋酒挥刀斩平身前碍眼草丛,看到前边有个趴在地上的光头朝着焦子谦腿弯甩出一棒。 疾奔的焦子谦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没等站起便被左右扑出的光头摁在了地上,宋酒两人急忙赶去解围,却见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匹马驹,马背上的人凌空扑了过来,径直将宋酒扑倒在地。 宋酒手里的锋钢锯刃将其扎了个对穿,掀开尸体正要起身,草丛里又扑出几条人影,黑影连闪,坠着生铁块的狗棒雨点般落下,没几下就给他干倒在地。小伙儿慌乱中捅死一个,锋钢锯刃被热血沾满,手里一滑没能拔出来,其余光头欺身而上,几乎连撕带咬给他摁倒,几棒下去小伙儿便没了动静。 宋酒感觉额头挨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滚烫的液体糊了眼睛,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一群裹着裙子的怪人围拢而来,棍棒齐下…… …… 夕阳恋恋不舍的沉入西山,带走了最后一抹霞光,山林漆黑一片,高速路寂静的令人心慌。 林道长在收费站岗亭里一直躲到了深夜,寒冷和饥饿轮番上阵,试图将假道士击倒,假道士闭眼坐在满是灰土的地上,一遍一遍调整着呼吸,直到他自己感觉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已经躲了三个钟头,腿有些发麻,裤裆中间仍有刺痛感。 老林控制着气息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拧开手电,将光圈调到最小,褪下裤子查看了伤势。设想中的最坏结果没有发生,祖传宝贝还在,削尖的木矛给他做了个免费包皮手术,他当时太紧张,没察觉要害受伤,创口扎了些细小木刺,抓心挠肺的疼。林道长靠在冰冷墙壁上吐了口气,凭感觉拔了几根,提上裤子摸出了收费站。 月冷星稀,夜风阵阵,如海荒草仍在曳动不休,似乎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老林壮了壮胆子,子弹顶上膛,一手握着锋钢锯刃,压着步子从隔离栏翻了回去,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动静,小跑到那个蟑螂坑洞边望了一眼,下边漆黑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的人浑身发麻。 洞里的人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逃了还是怎地。林道长无暇猜测,将坑边遗落的一桶汽油拎上,沿着来时的路战战兢兢折返而去,出了好几身冷汗,有惊无险的返回了停在原处的商务车。 老林将汽油重新灌回油箱,坐在驾驶室定了定神,他大概估摸了一下,走回来拢共用了十分钟不到,怎么大白天一群人就莫名消失在草海之中了?想起那些怪叫不停的光头,老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了眼夜色下的草林,发动车子缓缓退了出去。 …… 宋酒感觉头要裂开了,混沌的意识陷在虚无的黑暗中,忽远忽近,似有一点火光在深处点亮,伴随着跳耀的光芒,封闭的感官逐渐开朗,耳边嗡嗡噪响不断,耳鸣了片刻,依稀听到滚雷般的女人笑声在耳边炸响。 宋酒没有急着睁眼,他让自己沉浸在黑暗里,跟随感官的脚步慢慢苏醒,疼痛犹如跗骨之蛆,从全身各个部位席卷而来,冲击着刚刚复苏的大脑。宋酒感觉自己悬在空中,有风从身边穿过,手脚动弹不得,有紧缚感。耳边的声音逐渐恢复正常,是女人的笑声没错,很多,很乱,中间还夹杂讲话叫骂的声音,感觉正处于一个喧闹的环境中。 有人走向自己,还有水花声响,紧接着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开,有人将冰冷的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这个死了?”一个女声说道。 “没吧,还有呼吸。”另一个女声道。 “我操你们妈!松开他!”这是一个男声。 宋酒皱了皱眉,冰冷和疼痛激荡着大脑运转起来,那声音……哦,是子谦。 “操我们妈?好啊,马上轮到你,别急。”两个女人调笑着,笑声一直在回荡,好像是很大的密闭空间。 “嘶…”宋酒感觉有人再擦他的额头,记忆里,额头被生铁块抡了一下,很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诶?活着呢。”一个女人说道。 “喂,醒醒,别装死了。”另一个女人拍了拍宋酒的脸。 宋酒缓缓睁开了眼,光线掠入瞳孔,很刺眼。 “诶呦,这个长得不错。”一个女人给宋酒擦净了脸上的血迹,惊喜道:“待会儿有的抢了。” “长得好看有屁用,半死不活的样子。”另一个女人嗤之以鼻,又往宋酒脸色浇了些水。 宋酒醒了,第一次浇水之后就醒了,耳边能听到远处女人的笑声,能听到近处女人的调侃和子谦的怒骂。宋酒睁开眼,眼前站着两个女人,长发扎起,脸上涂抹着各种颜色的油彩,脖颈间挂着硕大的骨制项链,披着毛茸茸的兽皮,兽皮之下,赤身*,身上龙飞凤舞,不知是彩绘还是纹身。 “九哥!九哥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子谦焦急的呼喊,宋酒移开眼神,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旁,子谦在一边,耶稣一样捆在木架上,一丝不挂,*的,身上满是淤青伤痕,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宋酒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说,自己肯定也是一样的待遇,怪不得手腕脚腕那么疼。 “哟,还是个哥啊。”左边胸前绘着艳红牡丹的女人歪嘴笑了笑,变戏法一般从兽皮里拿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剪碎衣服扯了下去,戏谑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定格在宋酒略显消瘦的身躯之上。 焦子谦也愣住了,瞠目结舌看着一丝不挂的九哥,半晌没能说出话。焦子谦跟随宋酒两年之久,从来没有见过宋酒光膀子,以前没当回事,还总调笑他像大姑娘一样,没曾想,单薄衣物之下,竟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宋酒身子骨不算壮实,不过瘦归瘦,有肌肉,没健美先生那么夸张,倒也不遑多让,腹肌刀削斧劈,很是吸引眼球。 当然,让三个人都呆立的并不是什么肌肉,而是他前胸后背纵横交错的骇人伤疤! 无法想象这种伤疤来源何处,仿佛一块完整的*被撕扯成无数块,又用劣质的手法缝制起来一般,密密麻麻,惨不忍睹。伤疤有粗有细,没有任何规则,像刀伤,也想鞭笞,狰狞交错,蜈蚣一般爬了满身,煞是恐怖。 “好看吗?”宋酒眼神中闪过一抹凶光,只是一瞬,很快又变的有气无力,嘲讽般的笑了笑。 “得意什么。”大牡丹收回诧异的目光,啐了一口,从一旁立着的水缸里舀了瓢水泼在宋酒身上,跟身边那个矮个姑娘吩咐道:“刷洗干净,这种货色估计没人要,给那几个新来的。” 矮个子女人身材娇小,兽皮下的胸脯挺立着,似乎仍是花信年华,应了一声,招招手,宋酒看不到的位置跑来几个光头刺青男,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喂。”宋酒吸了口气,缓了缓,叫住了那个准备离开的大牡丹,道:“帮我跟红妈问声好。” 大牡丹霍然转身,满脸油彩绘出一副极具张力的愕然神情。 act111:岩洞 act111:岩洞 大牡丹和矮个子女人相继离开,剩下几个裹着短裙的光头刺青男围着宋酒两人打转。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这些人的区别,光头、刺青、瘦骨嶙峋、咿呀怪叫,浑浊的瞳孔中没有神采,没有光芒,仿佛劣质流水线下的产品一般,甚至还不如游荡在外面的行尸。 宋酒勉力抬起头打量着四周,头顶垂下许多凝结成冰锥样的钟乳岩,岩洞顶很高,黑漆漆一片,插在岩洞两边的火把光线无法穿透黑暗。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一滩乱石堆,斑驳粗糙的木架深深插进石头间的缝隙,横排着足有数十,其他木架上没有捆着人,暂时只有宋酒和焦子谦两个“用户”。许多女人的言谈嬉笑声从岩洞另一边传了过来,洞内拢音效果极好,风声呼啸,湿气很重。 “其他人呢?”宋酒偏头看了眼子谦,后者惊疑的目光仍在他身上游走。 “不知道,我醒来就只有咱俩。”焦子谦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犹疑道:“九哥…你不打算告诉我点儿什么?” 宋酒虚弱一笑,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目光中的意味难懂,沉声道:“说来话长,你想问什么。” “红妈是什么鬼?”焦子谦脸色有些难看,眼下情况诡异的紧,九哥明显知道些什么,但是为什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呢。 围在左右忙碌的光头党们听见这个称呼突然激动了起来,神情愤慨,哇哇怪叫着将手里的东西砸向焦子谦,刚刚冲洗干净的身体又被石块泥土当砸出点点污痕。 宋酒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先少说两句,焦子谦悻悻住了嘴,怒视几个摔打他的光头。 光头党们围在一起咿咿呀呀了一阵,将二人解下架子,押着往岩洞深处走去,地面碎石满布,光脚走在上面硌的生疼,光头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脚步很大,蹿的飞快。焦子谦试图和这些人沟通几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哇啦怪叫和巴掌,好像一群疯子,不识人言似的。 没有走太久,宋酒隐约听到流水声,迎面而来的阴风也带了几分水汽,眯眼看去,幽深黑暗中折射着点点粼光。 光头们发出欣喜的怪叫,吆喝着将两人拖了过去,不由分说丢进了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 ‘哗啦’水声四起,宋酒两人被推进河里,踉跄了几步,一下踩进去半条腿,彻骨阴寒刀子般割在肉上,令人战栗的冰冷没有持续多久便有些麻木了。 焦子谦牙齿‘格格格’上下碰撞着,几次试图冲回岸上,均被光头们堵了回来,光头不打也不骂,看猴子一样围在水流边,满是刺青的脸上挂着喜悦的身材,哇哇怪叫个不停。大约过了几分钟,其中一个回头吆喝了几声,摆摆手和其他人跳进河里,强制将二人整个摁进冰水里涮了几个来回,拿木刷在皮肉上蹭了一阵,刷的两人遍身通红才作罢。 光头们似乎对寒冷有着奇高的抵抗力,下水上岸没有任何异样,反观宋酒二人,一番折腾差点要了小命,嘴唇发紫脸发白,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光头们大发慈悲拿着发硬的毛巾给两人擦了擦身体,将两人押回木架处,从乱石围成的洞穴中取出一串叮当作响的玩意儿。 焦子谦看了眼脸色立马就变了,那是两幅枷锁,一个大圈,四个小圈,三条铁链连接着铁圈。拿着枷锁的光头摆摆手,几个人将焦子谦押了过去,强行将脑袋摁了下去,把大圈套上脖颈,四个小圈各归其位,牢牢束住手脚,锈迹斑斑的螺丝拧紧,又用铁锤砸了几下,固定死死的。焦子谦挣扎过程中后背挨了一锤,差点揍岔气,趴在碎石上喘了一阵,话都讲不出来。然后是宋酒,很顺利,宋酒一言不发,任由光头给自己套上枷锁,动了动四肢,活动范围有限,甚至不能挺起腰杆。 光头们做完这一切,牵着铁链将二人带向人声鼎沸的那边,两边火把取下,岩洞陷入黑暗,令人心悸。 “子谦。”宋酒故意将铁链弄得响声不断,趁机凑近焦子谦身旁,低声急道:“不管发生什么,千万要忍,不要反抗,先熬过今晚。” “什么意思?”焦子谦傻愣愣的看住他,从言语间听出几分不详的意味。 “照我说的做。”宋酒没时间解释太多,光头们把他俩分开了,脚下碎石渐少,洞穴里光线渐渐亮起,绕过几块巨石,两人被带进了一个宽敞巨大的洞窟。 洞窟似乎是山体空洞,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岩顶高悬,地势平坦开阔。两侧修整平滑的岩壁插满燃烧的火把,火光耀眼,映照得洞窟光亮一片。岩壁两侧排布着两条长长的木桌,木桌是一分为二的粗壮树干,铁丝将两块半圆树干并排固定,下边垫着树桩,足有十多米长。树桌后边坐着几十号女人,和之前那个大牡丹打扮一样,随意的披挂着毛茸茸的兽皮,兽皮下是刺绣着各种花纹的*,坦胸露乳,挂着各种古朴粗拙的饰物,野性十足。 两排长桌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两边交叉着树桩,中间贯穿着一头壮硕的整猪,两个光头刺青男蹲在树桩后转动着树杈,让火焰均匀炙烤着肉猪,皮肉焦黄,油脂滴落火堆,蹿起簇簇火苗;火堆旁边,四个高矮不一的光头男正在进行殊死搏斗,手里举着狗棒标枪奋力掷向彼此,将另一个自己打得头破血流。 几十号同一流水线的光头刺青男在洞窟入口处或坐或站,满满当当,乌拉乌拉怪叫不停,好似在喝彩加油一般,群情激昂,兴致勃勃。 焦子谦彻底傻眼了,他和宋酒被分开带了进去,牵着锁链拖到长桌末端钉进了土地。锁链牵扯着脖子,只能盘腿坐在地上,焦子谦看了眼长桌边,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野性女人正和身边的同伴说着什么,目光在焦子谦身上游走着。 焦子谦吞了吞口水,习惯性的扫了眼两个女人丰腴的身体,然后挪开眼神去寻找对面的宋酒,这一看又是一惊,宋酒没找到,倒是在光头观众席前发现了吴文涛和那几个鬼佬了。 吴文涛显然也看到了焦子谦和宋酒,正隔着老远跟俩人进行眼神交流。这个曾经在枪火中来去自如的男人这次也阴沟里翻了船,此刻和宋酒两人一样,都被撕扯的光溜溜的,身上套着枷锁,三个鬼佬在他身边,锁链拴在一颗横木之上,仿佛商品一般跪坐在光头党观众席最前边,脸色刷白,眼神警惕而慌乱。 焦子谦没有理会对他指指点点的女人,用口型跟‘展览席’的吴文涛进行千里传音:“楚光旭呢?” 吴文涛皱眉猜了一阵,目光转向宋酒这边的长桌,手指动了动。 焦子谦顺着方向看了过去,透过仍在厮杀的光头男寻觅起来,那边女人比较乱套,许多人都站了起来,赤脚踩在面前的长桌上叫喊着,似乎在给场中搏斗的光头们助威,长桌上摆着各种食物酒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白酒气味。焦子谦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眯眼瞅了一阵,脸色突然变得愕然。 他找到楚光旭了,这个外形阳光俊朗的青年此刻……此刻正坐在一个壮硕女人的怀里……没错,就是小女生那种坐姿……隔了太远,焦子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身上也挂着相同的镣铐,那个女人左脸刺了一只燕子,正满眼溺爱的瞧着楚光旭,楚光旭坐在她怀里,能看出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左右许多女人像喂猴子一样给他抛去各种食物。 抱着她的燕子女和身边女人言谈嬉笑,手掌在楚光旭身上游走摩挲,时不时还低头跟楚光旭说着什么。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不过是陌生面孔,和光头党不一样,他有头发,皮肤白皙,两眼无神,脖子上套着项圈,正在后边给燕子女揉捏肩膀。 焦子谦怔了怔,又看了看左右两排长桌后,发现这种按摩男还不止一个两个,跟宋酒一起被擒的那个嫡系小伙儿也在其列,脸色乌青,头上裹着纱布,正玩命给他使眼色……焦子谦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愣愣地掐了把大腿内侧,疼得叫唤了一声,引得身边那些女人哈哈大笑,有人给他抛来几颗花生,焦子谦脾气一上来就准备开骂,猛地想起宋酒的交代,于是眼珠一转将脏话咽了回去,心想补充体力要紧,于是急忙捡起花生剥开丢进了嘴里。 突然对面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女人们的声音在拢音极好的洞穴内不啻于一记惊雷,焦子谦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了过去……原始是场中的搏斗进入了尾声,刚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肉搏的就剩俩光头了,其余俩鲜血淋漓躺在土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估计是活不长了。 “美女,这是干啥呢?”焦子谦习惯性的扭头问了一声,话刚出口便惊觉不妙,急忙闭嘴扭过了头。 然而离他最近的女人一直在盯着他看,对他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女人眼下刺了两道斑马似的条纹,披散着长发,波涛汹涌,跟那些满脸鬼画符的女人比起来还算好看的,听他问话愣了一下,旋即乐开了花,扯了扯滑落肩头的兽皮,俯下身凑近焦子谦,乐道:“你刚叫我什么?” 焦子谦本来打算装没听到的,然而斑马纹女人拧着他的耳朵把他脸扳了过去。 焦子谦扫了眼女人沉甸甸的胸脯,嘀咕道:“你会说汉语啊。” 斑马纹又笑了,嘴角陷下去俩梨涡,乐道:“我是中国人,会说汉语很奇怪吗?你胆子不小啊。” 焦子谦撇撇嘴没说话,不过心里的忐忑淡了几分,他本来以为这里所有人都只会咿呀乱叫来着,正愣神,忽然脸前探出一只纤细的脚,在他眼前晃了晃。焦子谦扭头一瞅,那个斑马纹正翘着一条腿,冲他努努嘴,道:“给我捏捏,按得好有奖励。” 焦子谦满脸诧异,顺着修长的腿望了过去,果然,下边也是啥都没穿,茂密森林和皮肤上的青色花纹绘成一幅苍山暮色,还蛮别致。 看到焦子谦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下边,斑马纹扑哧一口笑,故意岔开腿晃了晃,顺势两腿都搭上焦子谦肩头,吩咐道:“捏吧,捏疼了小心你的爪子。” 焦子谦脑子有点儿发懵,吞了吞口水没说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要冷静,不就是捏捏腿嘛,就当占便宜了……于是顺从的给斑马纹做起了腿部按摩。斑马纹满意的笑了笑,回头跟身边的女人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几个人笑成一团,乱哄哄一片。 就在此时,场中的肉搏结束了,光头甲用狗棒敲碎了光头乙的脑壳,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长桌后两个女人隔空叫骂了几句,一个黄发女人满脸得意走到烤乳猪那边,拿起刀割下一片冒着滋滋油花的肉块丢给获胜光头,光头不顾烫手接过肉,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黄发女没理会谢赏的光头,裹了裹兽皮施施然走向‘展览席’的吴文涛几人。 焦子谦瞧了过去,正好看到宋酒被之前那个大牡丹牵着从女人堆后边走向尽头处的主位。 act112:红妈 act112:红妈 焦子谦这时才注意到两张长桌尽头的主位,因为锁链固定的太低,他的视线一直被挡着,现在正好借着给斑马纹按摩,于是奋力挺起腰杆瞅了过去。不料他动作太多,斑马纹两腿都翘在他肩头,他猛地起身差点把斑马纹给掀翻在地。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斑马纹前一刻还跟他笑眯眯的露大腿,后一秒瞬间变脸,起身一脚蹬在焦子谦脸上,给他踹了个仰面朝天。 “妈勒逼!”焦子谦一下火了,翻身起来准备干她,后边的光头一涌而上将其摁倒在地,哇哇叫唤了起来。 斑马纹笑得时候很好看,发起怒来瞬间变了个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势大力沉,还附赠五条抓痕。 “你妈…”焦子谦奋力挣扎,宋酒的叮嘱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四肢被制动弹不得,只好隔空开炮,一串脏字分分钟把斑马纹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斑马纹扭曲着脸从桌上拾起割肉小刀,蹲在焦子谦面前吩咐道:“把他舌头拉出来。” 光头党得令,一个撬开焦子谦的嘴,另一个伸手就去拽舌头,然而舌头哪有那么好抓,滑不溜秋四处乱窜,焦子谦脑袋猛地一甩,使出吃奶劲合上了嘴巴,将探进嘴里抓舌头的手指死死咬住,喉间发出近乎野兽的嘶吼,猛地一扯,竟生生嚼断光头的两根手指,张嘴吐了斑马纹一脸血水。 断指光头疼得嗷嗷直叫唤,被几个同伴带了下去,其余人见他竟然敢朝斑马纹吐口水,一个个都急了,跳起来一顿爆踩,大脚丫子雨点般落下,刚刚刷洗干净的身子瞬间又踩成了泥猴儿。 斑马纹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愤怒的表情褪去,又笑了:“性子挺烈啊。” “去你妈!”焦子谦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喘着气抬头看向她,骂道:“一群神经病,有种整死爹啊!” “这么好使的口条,割了太浪费。”斑马纹把刀刃戳进焦子谦嘴里撬开道缝,眯眼看了看,道:“你是我的了。” “呸!”焦子谦悍不畏死,躲开刀尖张嘴就骂:“你他妈才口条,你全家都是口条!” 斑马纹把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认真道:“你要再敢骂我一句,那我不光割了你舌头,还会把你手脚筋挑断。你老实点,保护好你的舌头,我要用。” “……”焦子谦临时急刹车,连串脏字生生停在了嘴边,宋酒的叮嘱总算被他想了起来,满脸诧异:“啊?” 斑马纹狞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下身,抛去个邪性的眼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摁着焦子谦的光头们没敢再给他松开,就这么人摞人压在他身上,既滑稽又怪异。 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关注,人群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黄发女身上。 黄发女人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脚步轻移走向吴文涛几人,周围的女人们都在起哄叫喊着“老外老外”,三个鬼佬一脸迷惑,魁梧的身板肌肉虬结,旺盛体毛散发着浓浓的雄性气息。 山洞能激起人心中的兽性,更何况这个山洞里的野性本来就极度浓厚,既有血腥又有这么多女人,虽然身陷囹圄,但鬼佬们并不畏惧,警惕归警惕,神色却一如平常。女人们把他们当猴子看,他们并不在乎,反而时不时对着那些怪叫的光头发出声声怒吼,用磅礴的力量向他们证明什么才是爷们儿的声音。 黄发女人‘咯咯’娇笑着,左脸有道丑陋的伤疤,纤细腰间盘着一条青色巨蟒,栩栩如生,蛇首昂扬,蛇信正好停在女人*。 “你们会说汉语不?”黄发女人站在四人面前问道。 吴文涛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就你了。”黄发女人指了指一个鬼佬,后者不明就里,哈哈大笑,嘴里‘*’不停。 黄发女人招招手,后边的光头党上前将长钉拔了起来,把鬼佬的锁链交给了黄发女,黄发女牵着锁链跟两边炫耀了一圈,扯着壮硕的鬼佬走回座位。鬼佬很精明,非常配合黄发女,之前的楚光旭冲动了一下,险些被就地格杀,他自信可以轻而易举绞杀黄发女,但现在显然不是最佳动手时刻。 没一会儿,又有三个光头党上场,朝着两边的女人们行了礼,烤肉的光头唿哨一声,三人再次扑向彼此,展开了最原始的生死搏杀。 焦子谦被摁在地上,梗着脖子看着眼前的场景,和吴文涛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很显然,光头之间的搏杀代表着女人们的选择优先,他们只是“物品”,赢的人可以挑选一个,至于挑去干嘛……还不清楚。 洞窟内气氛依旧热烈,叫喊声、怒骂声、笑声交织在一起,伴着烤肉的香味在洞窟中回荡不休,没有人来解释这一切,没人理会沦为阶下囚的几人。 大牡丹牵着宋酒走到略显昏暗的主位那边,低头和坐在正中的一个人低语几句,那人扭过头看向宋酒,耷拉的眼皮猛然睁开。 宋酒一声长叹,迎上了那人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道:“红妈,好久不见。” “小九九…”被称作‘红妈’的人沙哑着嗓子念叨了一句,扶着身边女人的肩膀站了起来,眯眼盯着宋酒看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串粗豪大笑。 喧闹的洞窟瞬间安静下来,嘈杂的声响仿佛被摁下了静音,场中搏杀的三个光头停下动作,敬畏的跪坐在地上,朝着主位那边低下了光头。焦子谦和吴文涛等人齐齐看了过去,光线昏暗,瞧不分明。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靠近主位的一个女人娇声道:“红妈有什么喜事啊?这么开心?” “对啊对啊。” “红妈跟我们说说呗。” “……” 女人们七嘴八舌询问起来,都好奇的紧。 主位有人吩咐了一句,几个光头过去加了火把,橘色光芒闪耀一阵,照亮了尽头的桌子,也照亮了红妈的真容。 这是一个年逾五十的女人,身材低矮、肥胖,红发如血,短短一层贴在头皮上;脸盘方正,皮肤粗糙,一双闪烁着精光的三角眼,眉弓没有眉毛,鼻梁一道深深的印痕,嘴唇嫣红,鲜艳欲滴;她脸上没有刺青,身上也没有纹身,披着一张雪白貂绒,下垂的*耷拉着,腰间白花花的肥肉松弛堆叠,一道狰狞刀疤从左胸口延伸至腰侧,针脚凸起;她脖子上挂着一副石头镜,耳垂坠着硕大的耳环,十根粗短的手指上戴着璀璨的戒指,指甲尖长,蔻色鲜红。 焦子谦和吴文涛齐齐打了个寒噤,这尼玛……妈妈桑? “继续。”被众人称作‘红妈’的女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该干嘛干嘛,想了想,又道:“给豆豆留一个。” 众女一阵起哄,而主位边的一个年轻姑娘脸色煞白,连连摆手。 “还不谢谢红妈!”一个女人起哄道。 “不不不,不用了,还是给大家吧。”那个年轻姑娘似乎有些紧张,瞟了眼一旁的红妈,结巴道:“我我我新来的,不合适吧。” 宋酒目光越过红妈看了过去,眼神眯了眯,这个姑娘没有刺青油彩,也不像其他女人只把兽皮当做披肩,她紧紧攥着兽皮,牢牢裹住娇小的身体,似乎生怕被人看到一般。 “给你你就收着,我们求还求不来呢,傻妮子。”女人们又哄笑开来,都起哄让那个姑娘挑个老外。 “难得有老外呢,器大活好,挑了不亏!”之前赢得一个鬼佬的黄发女笑道。 “就是就是,给你个玩具不用客气。”另一个女人也帮腔:“玩腻了跟姐姐换换,姐姐我还没玩儿过老外哩。” “……” 人群再次沸腾,场中三个光头又斗在了一起,怪叫连连,呼声阵阵。 那姑娘身边的女人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别紧张,慢慢就习惯了,这里是咱们女人说了算,不用把他们当人看。” “我我我……”年轻姑娘都快急哭了,求助的看向红妈,而后者仍然盯着宋酒,并没有理会年轻姑娘。 “豆豆,随便挑一个,剩下的我们还等着呢。”一个女人催促道。 “就是,别惹红妈生气。”另一个附和道。 叫做豆豆的年轻姑娘没办法了,紧张的左看右看,目光掠过吴文涛几人,停在了被摁在地上的焦子谦脸上,焦子谦眼前一亮,隔空抛去个飞吻,挤眉弄眼就差把“选我”俩字刻在脑门儿了。 豆豆也是慌了神,脑子一乱指了指焦子谦,道:“那我要他。” “不行!” 没等众女欢呼,斑马纹‘嚯’的站了起来,道:“他是我的。” “……”豆豆脸色煞白,本以为那个土耗子没人要,没曾想是个有主的,急忙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的你的……” 这时,一直保持雕塑姿态的红妈缓缓转过了身子,戴上石头镜看了过去,开口道:“带去豆豆房里。” “红妈!”斑马纹急了,撒娇道:“这个我先看上的。” 然而红妈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的兴趣,摆了摆手,压着焦子谦的光头急忙架起他走向主位,恭恭敬敬将铁链交到了战战兢兢的姑娘手里。 “你们玩儿,我休息了。”红妈摸了摸豆豆的长发,声音干涩,道:“好孩子,归你了。” 豆豆看看斑马纹又看看红妈,满脸急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错眼看到宋酒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更是疑惑不解,没等她再说什么,红妈已经拄着拐杖离开了席位,在光头的搀扶下走进后边的洞穴。另外一个光头扯了扯锁链,示意宋酒跟上,宋酒回头跟豆豆挤了挤眼,眼神掠过焦子谦,轻轻点了点头。 洞窟内恢复了沸腾,斑马纹愤愤踢翻桌面上的吃喝,怒气冲冲离开了洞窟,临走前狠狠剜了眼焦子谦,后者一脸肉拓油,贱兮兮的比了个‘v’字手指在嘴前,伸出舌尖抖了抖。 洞穴走廊不长,转过几个弯就到了一个挂着厚厚兽皮帘子的洞口,光头撩起帘子把红妈让了进去,把锁链交给红妈,自己退到了洞口。 宋酒跟着走了进去,四下打量了一眼,不由暗暗咂舌。 这间岩洞小了很多,岩壁都被人工修凿过,光滑平整,挂着各种暖意融融的毛毯,洞里套洞,外边的摆着小圆桌、几个柜子、坐垫,墙上挂着许多兽骨和锈迹斑斑的冷兵器。总的来说没什么可圈可点,不奢华,很普通。 宋酒被扯进了里边的洞穴,又小了一圈,和外边区别不大,只有一张占了大半面积的卧床,铺着厚厚地绒毯,床边一张硕大的床头柜,柜面上摆着各种刀具、首饰,一个光溜溜的年轻小伙儿趴在地摊上,脖子上拴着锁链,另一头固定在岩壁上,遍体鳞伤。看到红妈进来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缩到一旁,满脸惊惧。 红妈坐在床边抬了抬脚,那个小伙儿急忙从柜子下边拖出一个木盆,打开抽屉捧出一个圆滚滚的袋子,打开来奶香四溢,全数倒进了盆中,捧到红妈脚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洗了起来。 宋酒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幅景象,笑道:“很会享受嘛。” “想红妈了?”红妈捶了捶后腰,解下貂绒丢在床上,艳红的嘴唇绽开一个妖异的笑容。 “你说呢。”宋酒瞅着对面的大肉山,冷笑不停。 “跑了几年,又回来了。”红妈从柜子里取出一杆烟枪叼在嘴上,朝着宋酒勾了勾手指:“过来。” “不。”宋酒摇了摇头。 洗脚的小伙儿身体颤了颤,惊恐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宋酒没搭理他,盯着红妈胸前那道长长的刀疤,表情玩味,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红妈看了他半晌,咳嗽了两声,笑了,自己用火机点着了烟袋,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那道伤疤,声音沙哑:“梦凡这孩子心软。” 宋酒眼角抽动了几下,摇头叹息:“应该我亲自动手的。” “你带走了她,却没有带回来。”红妈语气没有一丝感情,镜片后的三角眼盯着宋酒,问道:“你终究害死了她。” “她没死,她很好。”宋酒耸了耸肩膀,重复了一遍:“过得很好。” “她在哪。”红妈目光灼灼,眼睛眯了起来。 “与你无关。”宋酒冷笑道。 “无关?”红妈挪了挪身子,调整了舒服的坐姿,指尖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道:“她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她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 act113:主奴 act113:主奴 洞窟晚宴没有持续太久,红妈提前离席,安排的许多节目便失去了意义,剩下的吴文涛三人先后被几个女人赢得,吃吃喝喝了一阵,两边长桌的女人们先后散去,将残羹剩饭烂摊子丢给了一群光头党。 溶洞空间超出了吴文涛的想象,洞窟之外有一条四通八达的隧道,能看出人工修凿的痕迹,许多地方还有铺制轨道后残留的枕木,潮湿破败,满是蜂巢孔洞。头顶延伸着一条长长的细绳,吴文涛眯眼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几条绞在一起的电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裹着铜丝的表皮生霉剥落,坠着黑乎乎的蛛网。 “这里是矿洞吗?”吴文涛见左右没什么人,壮着胆子问了问走在前头的女人。 女人身边跟着三个光头党,锁链牵在女人手里,一个光头走在最前边举着火把,另外俩担着藤椅,女人翘着两条光洁的大腿坐在上边,时不时扯动锁链取乐。听到吴文涛问话,女人转过脸露出个戏谑的笑,道:“如果我是你,应该更担心自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落到你们手里,生死有命。”吴文涛不咸不淡回了一句,仍然打量着左右的岩壁,越看越觉得像是国内早期地质勘探留下的杰作。 “你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哼,自以为表现的无惧无畏女人就会对你青眼有加?白痴。”女人转了回去,故意将锁链使劲拽了一把,后边的吴文涛脚下活动范围有限,被她扯了个踉跄。 吴文涛也不生气,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跟上速度,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一阵,淡淡道:“看起来你的婚姻不太美好。” ‘啪!’ 女人猛地回手甩了一鞭子,皮鞭在吴文涛结实的胸膛上留下一道红印,抽飞一簇狂野胸毛。 “我猜你一定离过婚,还不止一次。”吴文涛撇撇嘴,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女人回过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瞪着吴文涛,冷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揣测我?对我指手画脚,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条狗!比狗还不如!” 吴文涛一脸无所谓,不怒反笑:“干嘛这么激动。” “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女人挥手一鞭抽在轿夫身上,两个光头身子一颤,急忙停下了脚步。 “很清楚,主动权在你。”吴文涛知趣的向后退了两步,欠了欠身,道:“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你知道吗?我最厌恶你这种用成熟伪装自己的假男人,好像自己能够看穿所有,对女人不屑一顾,仿佛女人天生是你的附庸。”女人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忽喜忽怒,指了指抬轿子的光头,恨恨道:“你这种垃圾就该和他们一样。” 吴文涛估摸着这女人应该受过什么创伤,多多少少有点儿心理疾病,于是不再用言语撩动她,耸了耸肩没有说话,表达了认怂的态度。从外貌上来讲,吴文涛其实挺喜欢女人这种类型,从前外勤生涯接触的女人大多数caroline那种彪悍型,外形甭管怎么样,脾气一个比一个暴烈。相比之下,这个女人虽然言辞间对男人有着深深的怨恨,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威胁,至少对吴文涛来说,她的战斗力为零。 这条昏暗的隧道只有他们几个,其他同路人已经从别的隧道离开了,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枷锁限制了吴文涛的行动范围,同时也给了他作案凶器,勒断女人的脖子不过抬抬手的事儿。但他没有急于动手,情况不明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生活不稀奇,但她们是如何弄出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保驾护航的? 带着这个疑问,吴文涛选择了顺从,几个鬼佬外勤也都交代过了,和宋酒吩咐焦子谦的一样,先不要冲动,保命要紧。鬼佬们比焦子谦淡定,作为外籍雇佣兵,他们什么风浪没见过,被女人挑走的时候一个个还挺乐呵,风里来雨里去,很久没开荤了,送上门的干嘛不要…… 丹凤眼和吴文涛结束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又顺着隧道走了几步,拐进一个挂着绒毯门帘的洞窟。不算大,内里修凿水平和外边隧道天差地别,吴文涛估计这些用来居住的洞窟都是光头党们捣鼓出来的,岩壁斑驳,满是捶打修凿后的断茬裂纹,很业余,看着挺危险。 洞穴和小旅馆的单间差不多大,最里面是粗壮树桩垒成的床架,铺着厚厚几层兽皮绒毯,看上去很舒服,另外还有几个连成排的柜子,中间隔断着古香古色的屏风,靠近洞口那边的空地上插着一个十字木架,一尊火炉,岩壁挂着许多金属刑具。吴文涛被带了进去,两个光头把他捆上了木架,熟练的从墙上取下刑具,一字排开摆在炉子上,然后双手背后靠在木架后边。 吴文涛摇头一阵苦笑,他娘的,估计免不了要吃顿皮肉之苦,早知道刚才就不废话了。 丹凤眼走进屏风后边捣鼓了一阵,走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甩着鞭子瞪着吴文涛冷笑不停。 “……”吴文涛愣了一下,瞅着皮衣皮裤踩着恨天高的女人翻了翻白眼儿,揶揄道:“搞了半天,你好这口。” ‘啪!’回应他的是一记皮鞭。 “咱们谈谈?”吴文涛眼珠转了转,试图和女人进行沟通。 ‘啪!’又是一鞭子。 吴文涛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女人把皮鞭往一个水盆里浸了浸,直觉告诉他,盆里可能是盐水。 “好啊。”丹凤眼涂了口红,走进吴文涛身边用鞭子在他身上摩挲着,笑道:“我提问,你回答,我要是不满意,你会有惩罚哦。” “你问吧。”吴文涛吸了吸鼻子,女人身上很香,似乎还喷了香水,一边说着,一边不动神色转了转手腕,将紧绷的麻绳扯送了些。 “你是什么人?警察还是军人?”丹凤眼退后两步,举起鞭子作势欲抽:“我看到你们有很多枪。” “都不是。”吴文涛回答道。 ‘啪!’鞭影闪过,吴文涛胸前又飞起一蓬胸毛。 “嘶…”吴文涛紧咬牙关,强忍住火辣辣的痛感,无奈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丹凤眼妩媚一笑,摇了摇手指:“但我不满意。” 吴文涛心里暗骂一句,咬牙道:“该我问了。” 丹凤眼双臂环胸,挤出一道深深的乳沟,抬抬手,一个光头赶紧给她搬来把凳子。女人靠近吴文涛坐下,抬起腿将细长的高跟踩在吴文涛身上轻轻使了使劲儿,媚笑道:“问吧。” 吴文涛深吸口气,暗暗对命根子说了声保重,眼神扫过炉子上的刑具,低声道:“你们是囚犯,对吗?” …… 溶洞另一处,相差无几的洞窟内,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不准乱动,就坐那儿,听到了吗?”豆豆坐在床上,身上裹着棉被,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攥着一把匕首比划了两下。 焦子谦套着枷锁坐在地上,听话的点了点头,扭头跟屏风旁边站着的两个光头党喊道:“你们出去吧。” 光头怪叫两声,询问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姑娘。 豆豆抿了抿嘴唇,紧张道:“你要干嘛?” “咱俩聊聊天,这俩傻逼站这儿多碍眼。”焦子谦贱兮兮的笑了笑。 “你们去门口吧,有事我叫你们。”豆豆吩咐了一声,俩光头唯唯诺诺退了出去,老老实实站在洞口外,目不斜视。 “我操,真听话。”焦子谦乐了,起身就往床上凑。 “你干嘛!你别过来!”豆豆急了,裹着被子往后缩了缩,手里的刀子一通乱晃。 “嘘嘘嘘!”焦子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停在原地道:“给我件儿衣服啊,你愿意看我光着晃悠?” 豆豆眼神不自觉移了下去,脸颊飘上两坨嫣红,急忙挪开眼神左右看了看,为难道:“这里没有衣服!” “把你的兽皮袄子借我穿穿,这洞里飕冷的!”焦子谦脸皮不是一般厚,走到一旁把屏风拉展堵住缺口。 豆豆手缩回被窝窸窸窣窣一阵,把兽皮给他扔了出去。 “好姑娘,谢谢啊。”焦子谦捡起袄子裹在身上,凑了眼外边的门神,低声道:“我叫焦子谦,你叫啥名字?” “应豆豆。”年轻姑娘吞了吞口水,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这家伙老实不客气,裹着兽皮便拉开柜子抽屉翻腾起来,好像回他屋里了一样。 “喂,你干嘛呢。”应豆豆低声唤道。 “找钥匙啊,有没有锉刀啥的,这玩意儿挂脖子上怪沉的。”焦子谦扽了扽锁链,见她一脸惊疑,笑道:“咋?没见过这么伟岸的男人?” “呸。”应豆豆啐了一口,小声问道:“你都不怕吗?” “怕啥?怕你?”焦子谦闻言一乐,道:“我怎么觉着你更怕我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应豆豆没理会他的调笑,紧张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焦子谦俩眼一翻白,撇嘴道:“我是阶下囚,你是master,搞清楚身份好不好。” act114:针尖对麦芒 act114:针尖对麦芒 应豆豆被他顶的一阵无语,缩在被子里很是无助,嘀咕道:“我被行尸追,不小心跟同伴跑散了,那些光头把我救回来的。” “救?”焦子谦上下翻了一同,柜子里只有些乱七八糟的零碎,眼珠一转想到了姑娘手里的匕首,急忙凑过去道:“刀借我使使。” “不给,你下去。”应豆豆比他还紧张,从被窝里伸出腿把他踹下床,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小气玩意儿,你拿着有毛用啊,我想杀你分分钟的事儿。”焦子谦摔了个屁股蹲儿,揉了揉臀部朝着屏风外看了眼,见没有惊动光头,鬼鬼祟祟道:“你成年没?心咋这么大呢,还救?明显把你抓回来好么。” “没人为难我啊,给吃给喝还给……给了个奴隶。”应豆豆把自己逗乐了,看着狼狈不堪的焦子谦,问道:“你是怎么被搞到这里来的?” “被光头佬袭击了,他娘的一群疯子。”焦子谦见她还未除去戒心,于是放弃强夺,死皮赖脸坐在软绵绵的床上,跟她掏起了心窝子:“今天下边锁着那几个都是我们的人,这些娘们儿要倒霉了。” “吹牛,你们都被锁起来了,还能干嘛?”应豆豆撇撇嘴,卷着被子往床脚挪了挪。 “这叫深入敌营,小丫头懂个屁。”焦子谦搓着手,猛地想到九哥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不由生出几分担心,眼珠一转,又问道:“那个男人婆看着对你挺好啊,你跟她啥关系?” “没关系,这里的人都叫她红妈。”应豆豆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发丝落在脸前,两眼有些出神,裹着大棉被看起来笨笨的,很是可爱。 “你同伴呢?人多不?”焦子谦又问道。 “不多,就俩。”应豆豆很老实,焦子谦问啥答啥,除了刀子不给,其他有求必应。 “那顶个屁啊。”焦子谦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抱大腿来着,这么一看还是得等环岛救兵。 “我们的人很厉害的!”应豆豆对他的态度颇为不满,分辨道:“起码我们的人就没被抓回来。” “说不定被打死了呢。” “滚蛋。” 岩洞里的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洞口的光头忽然怪叫了起来,蹬蹬蹬跑进内洞,一脸急色指着洞外咿咿呀呀乱叫唤。 焦子谦俨然一副洞主的姿态,裹着兽皮吆喝道:“嚷嚷个屁,出去。” “!#¥#%”光头看也不看他,仍然一个劲儿和应豆豆比划。 “妈的这是群什么玩意儿啊,哑巴?”焦子谦满脸奇怪,遇到的光头都是这幅鬼样子。 “他们的舌头被割掉了。” 屏风外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焦子谦愣了一愣,旋即表情一变,突然朝着应豆豆扑了过去。 应豆豆还在探着脖子看屏风外是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没等惊叫出声就被他扑倒在床上,随即双手被制,身上一凉,焦子谦竟然钻进了被窝。俩人都是赤条条的,焦子谦身上还挂着枷锁,*身躯贴在一起,应豆豆瞬间就急眼了,俏脸涨的通红,正要发作,却忽然感腰间刺痛,这才发现手里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夺了过去。 “嘘!她来了!”焦子谦从被窝里探出头,翻身滚到下边将应豆豆顶了上去交换了位置。 应豆豆被他一番动作搞懵圈了,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正以非常羞耻的姿势骑坐在焦子谦身上,俩人都是溜光,敏感部位紧贴在一起,火热滚烫。应豆豆脑子‘嗡’的一片空白,异样触感使得雪白身体都镀上了一层潮红。 “你们…”屏风那边同时传来一声女人的怒斥。 俩人齐齐扭过头,只见斑马纹站在那里,情绪激动,脸色愤怒,指着女上位的俩人,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 应豆豆彻底傻眼了,挣扎着想要躲开,哪知下边的焦子谦突然打桩机附体了一般,腰身安了弹簧一样抖了起来,藏在被子里的手死死箍住应豆豆纤腰不让她动弹,做出一副陶醉模样,嘴里没羞没臊叫唤着:“ohyes!ohgod!*me!” 应豆豆感觉自己坐上了一台电动马达,纤弱的身子被他顶得一阵乱晃,挣扎间下身更是又磨又蹭,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大脑也跟着短路缺氧,几番想要解释都没能说出句连贯话,听在外人耳中反倒像是欢愉时的呢喃。 斑马纹脸色怒极,兽皮下的身体气得直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焦子谦毕竟是红妈指名送个这丫头的,自己强夺不成,本想私下来跟她商量商量,没想到这丫头表面上看起来战战兢兢,实则也是个急色,前后半小时不到居然就滚在一起了。 应豆豆羞愤欲绝,二十出头的年纪哪里有过这般经历,且不说焦子谦神经病附体一样突然耍流氓,光是“房事”被人近距离围观就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斑马纹仍然站在旁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焦子谦动作不停,嘴里乱七八糟吆喝着,大有斑马纹不走他就不停的架势,唯独可怜的应豆豆进退不得,一边被人围观行房,一边被异样触感浪潮般冲击着大脑,整个人完全傻了,洋娃娃一般任凭着焦子谦摆布。 焦子谦也是有苦难言,斑马纹的喜怒无常他已经见识过了,被她弄走指不定得怎么收拾自己,本以为男人婆说话好使,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杀了过来。一时情急只能想出这么个歪招……你妈,有本事你来床上抢人,小爷一刀捅死你…… …… “她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她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 宋酒频频冷笑,探脚勾过凳子坐了下去,道:“你不配。” “可惜你说了不算。”红妈使劲吸了口烟袋,咳嗽着吐出浓烟,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不用试着激怒我,没用,红妈年纪大了,生气对身子不好。”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宋酒挑了挑眉毛,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红妈喉咙里仿佛卡着浓痰,越咳越抽的凶,笑了几声,道:“今天抓来那些人都是你的同伴?” 宋酒没说话,冷眼瞪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息了,当年的小男娃也有手下了。”红妈抄起烟锅敲了敲那个小伙儿的脑袋,示意他端开盆子,盘腿靠在床头,沉吟一阵,道:“把梦凡还给我,我放你们走。” “不然呢?”宋酒歪了歪头,眼神挑衅。 “看样子你已经忘了什么是恐惧。”红妈打了个哈欠,伸直腿招了招手,小伙儿自觉的跪在床边给她捶了起来,红妈呵呵一笑,指了指小伙儿:“你以前可比他招人喜欢,红妈那会儿多疼你,小白眼狼。” “你怎么不看看他眼神里的厌恶,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宋酒扭了扭脖子,颈间镣铐坠的脖子生疼,心中强压的怒火和怨气正不受控制的喷薄着。 “你考虑吧,给你一夜的时间,要么把梦凡还给我,要么……后果你清楚。”红妈放下烟袋,粗短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似乎有些疲倦:“你自己栽跟头怨不得我,这就是命,不管你跑多远,最后不还是回来了么。” “是的,我回来了,这次我不会犯梦凡的错。” “哈哈哈哈,小九九也会放狠话了啊。”红妈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乐得前仰后合,戏谑道:“年轻人就是不服输,很遗憾呐,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小九九,红妈在笼子里关了大半辈子,两次死刑都没能要了我的命,就凭你?你做不到的,我只有梦凡这么一个闺女,你把她还给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这不是威胁,你明白我的意思。” “呵呵,你能怎样?把我变的跟那些家伙一样?”宋酒摇头冷笑,指了指门口的光头,笑道:“你既然这么在乎梦凡,这些年你怎么没有去找她?我只看到你窝在洞穴里做着满足你变态*的事情,纠集一帮神经病来满足你变态的控制欲。把梦凡还给你?呵呵,地洞住太久,脑子进水了吧?” “带他出去,阉了他。“红妈满是褶皱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怒色,挥手吩咐光头把宋酒架了出去。 洞穴内恢复平静,红妈枕着胳膊,望着青灰色的岩壁发呆,三角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给他捶腿的小伙儿大气不敢喘,偷偷瞟了眼红妈,却见红妈正盯着他看,头皮一麻,急忙挪开了眼神。 红妈心中一阵烦躁,抬脚踢了踢他,挪了挪肥胖的身子,分开两条白肉晃荡的腿。 小伙儿痛苦的闭上眼,憋了口气埋头下去。 …… 宋酒被两个光头架出了洞穴,再次走进灯火通明的宴会洞窟,洞里女人们都散了,只剩下几十号光头围着女人们留下的残羹剩饭大快朵颐,看到同伴带着人出来,几个光头咿呀怪叫着,晃了晃手里的餐食。架着宋酒的光头摇了摇头,指了指后边的红妈洞府,又指指宋酒下身,做了个挥刀的动作。 宋酒对此置若罔闻,眼神在长桌上扫荡了一圈,忽然低声对身边的光头道:“我能不能吃点儿东西?” 光头一愣,彼此看了看,哇哇叫了两声,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红妈只说要阉了我,又没让你们把我饿死。”宋酒挣扎了一下,奋力拖着脚步往长桌边凑了过去,道:“要是我饿死了,红妈会惩罚你们的。” 光头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听到红妈会惩罚自己时表情僵了僵,眼中露出恐惧。 “这样,你去问问红妈能不能吃饭,红妈不让我就跟你们走,好不?”宋酒冲他挤挤眼,一边后退一边观察桌面,突然一个趔趄被脚镣绊倒,整个人扑倒了桌子上,哗啦一声碎响,将盘盘罐罐撞了满地。 一群吃饭的光头不乐意了,咿呀怪叫着起来就要揍他,俩光头急忙扯开围上去群殴的同伴,连连比划收拾,示意众人不要再打了,打死可就麻烦啦。 “算了算了,我不吃了,走吧。”宋酒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身上又多了一堆黑乎乎的脚印。 俩光头见他老实了,也都松了口气,一边儿一个架着胳膊拖进了之前那个有暗河存在的溶洞。 溶洞幽深黑暗,远处隐约有水声,脚下碎石满布,阴冷劲风刀子一样割在身上,激起层层鸡皮疙瘩。一个光头把宋酒摁回十字木架,咿咿呀呀让另一个去找绳子,宋酒歪头看了眼巨石后边的宴会洞窟,凑到摁着自己的光头耳边,道:“红妈来了。” 光头愣了愣,急忙回头看了过去,宋酒脸色一变,手心一松露出尖利的瓷片,抬手用锁链箍住光头脖颈,攥着瓷片划过喉咙。光头脚底板够瓷实,咽喉仍然是脆弱的,瓷片蛮横割开了皮肤,借着鲜血的润滑,狠狠扯断了气管。光头双手死命抓着宋酒的头发试图脱困,然而喉间大出血却一点一点带走了他的力气,加上宋酒紧紧箍着他的脖子,光头至死也没能发出呼喊,只有破旧风箱一般的‘嗬嗬’呜咽,身子一软,滑落倒地。 宋酒喘了口气,看到取绳子的光头从乱石后跳了出来,当即顺势滚到巨石底下,顾不上后背硌的生疼,两手卷起锁链隐在暗处。光头并未发现木架边的异样,唯一的火把他举在手里,跳下乱石才感觉不对,正要举着火把过去看,突然眼前一黑,硬物狠狠撞在了鼻子上,没等痛叫出声脖子就被人死死卡住。 宋酒从被擒到现在水米未进,身上酸痛不堪,着实没有太大力气,一击没有干晕光头,挣扎间反被他拿火把敲了一记,翻身推开他跑了出去。宋酒本想去追,无奈那光头跑的飞快,边跑还边吆喝,碎石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宋酒刚追了两步脚底便疼的受不了了,只得悻悻作罢。 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之前堆放锁链的石堆,急忙跑过去找到一把羊角锤,听到宴会洞窟里怪叫声四起,心知追兵将近,顾不得身上枷锁,快步逃进黑暗,咬牙跳进了冰冷暗河。 act115:救援 act115:救援 返回环岛的路上,林道长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退却心思,望着车窗外即将从寒夜里复苏的城市,林道长感到有些茫然。半个多月以前,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一片祥和,没有厮杀争斗,没有灾病侵袭,每日吃喝无忧,闲来练拳健身或是烧香念佛,虽然有些孤独,但也别有一番逍遥滋味。 然而某天早晨,他碰到了一群人,生活随即变得天翻地覆。 诚然,林道长很开心有了许多朋友同伴,他喜欢混在人堆里,喜欢听他们谈天说地吹牛逼,喜欢吃大锅饭,喜欢开怀饮酒。可是逐渐的,他所喜欢的这些事情变得越来越短暂,依照他的想法,刚才说的那些事才应该是生活的主旋律,但是在环岛,这些内容只是小插曲,真正的主菜是接连不断的麻烦、敌人、厮杀、流血。 林道长在停车间歇掰着手指算了算,从他碰见宋酒这帮人开始,短短二十多天,期间和行尸玩儿过命,和一帮老外驳过火,和宋酒内部分裂份子干过架,和吴文涛这些神秘兮兮的悍匪交过手,还参与了一场单方面屠杀,同时被骤降的酸雨浇成了行尸预备役。 本以为雨过天晴,即将迎来安定的新生活,没曾想,战无不胜的小分队刚刚离开环岛就又栽跟头了。 想起那些满身刺青伤疤、咿呀怪叫不停的光头野人,林道长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冰凉,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害怕,似乎更多的是厌恶、抗拒。林道长很苦恼,在某个瞬间,他忽然很想回自己的寺庙看看,他在想,客堂门院里的盆栽会不会都被暴雨给淹死了,塔林水井临走时好像没有盖上,会不会已经被酸雨污染了? 林道长想了很多,强行将心底对于宋酒等人的担忧摒除,试图用不相干的事情来麻痹大脑,好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半路溜号。 于是,叮当乱响的商务车迎着朝阳开回了净慧寺,缓缓停到了庙门前边。斜对面贴着“红十字会募捐窗口”的小超市门户大开,门前低洼地还积着水;寺庙红漆大门满是酸雨冲刷的黑渍,斑驳丑陋,半合半掩。 林道长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庙门发起了呆,他在想,宋酒几人或许已经死了,自己回去报信只能引起混乱,然后又一批人去慷慨赴死。何必呢?林道长很为难,想起宋酒在蟑螂洞和焦子谦把自己顶了上去,危机之间果断让自己先跑路,毫不犹豫将希望压在了自己身上;他还想起两人初遇那夜,去往环岛路上在一间店铺里的谈话;他还想起许多,不光是宋酒,还有自己那间没能开业的超市,超市里满地狼藉血污;还有超市门口的路灯架,缠在上边随风翻飞的丝巾…… 老林打开车窗,狠狠吸了口清晨冰凉的空气,神经病似得嗷嗷吼了两嗓子,拧动钥匙,踩下油门,转了个圈儿,直奔环岛。 后视镜里,寺庙渐渐消失,一簇炊烟袅袅升起,被风吹得四散。 …… 环岛一切如旧,没什么变化。 林道长自嘲一笑,暗想自己真是神经病了,刚离开一天,拉煤小分队已经遭遇了巨大变故,环岛如果再出状况,那可真没戏唱了。车子停到铁栅门前,林道长突然紧张了起来,手心冒汗,后背开始发凉,待会应该怎么跟大家交代呢? 栅栏后出现了人影,挺面熟的民兵,似乎很诧异,露头盯着破车瞅了半晌才认出这就是环岛的车。旋即一声吆喝,后边窸窸窣窣一阵,洛宇带着几个人跑了过来。 林道长松了口气,洛宇算是比较相熟,而且她那么精明,或许不用自己多说什么,她肯定可以猜到的。 林道长从车窗探出头,出声的刹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瞬间消失,连他自己都惊异为什么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出事了!” …… 球迷酒吧,鸦雀无声。 林道长坐在椅子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伤口该清洗的清洗,该包扎的包扎,叉开双腿坐着,表情难看。 明俊伟还没回来,他带人去城里搜寻物资了,环岛暂时是宋瑶和路茜坐镇,洛宇等人从旁协助。 林道长用最快的速度将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宋瑶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怪异表情,竟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你是说……九哥他们都被野人给抓走了?”洛宇美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疑惑道:“吴文涛他们也被抓了?” “是啊!”林道长愣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吗? 宋瑶定了定神,轻轻拍了拍洛宇的后背,问道:“在什么地方?” “第二个收费站。”林道长搓着手,回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怎地宋酒亲姐跟左膀右臂好像都不相信呢? “野人?骑马的野人?还有陷阱?”路茜吞了吞口水,同样满脸茫然,嘀咕道:“能不能再描述一遍?我……我好像没听明白。” 林道长急了,愤愤起身喊道:“我他妈像是逗你们玩儿吗?不信拉*倒!老子不干了!” “别别别,老林你别激动,大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你说的这些有点儿不好理解。”宋瑶急忙过去扶住他,将他摁坐回凳子上,询问道:“明哥还没回来,战斗人员都不在,你详细跟我说说情况。” “还要怎么说才算详细啊?”林道长欲哭无泪,心说早知道自己还是回去面团团当方丈好了,见宋瑶几人一脸认真,只好耐着性子从头到尾详细复述了一遍,包括他最早发现的马、收费站路障、尸体堆、陷坑等等,没有再省略任何细节。这次老林足足讲了十多分钟,说评书一般,绘声绘色,手脚还跟着比划,总算让众人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宋瑶和洛宇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满满的震惊。 她们不是不相信林道长,只是老林开始说的太过悬乎,算算时间,宋酒等人遇袭的时候,距离离开环岛刚过了不到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能走多远?更何况十人小队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辈,尤其是吴文涛五人,更是悍匪中的悍匪,怎么会被一群野人给擒获?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李世明刚把御弟送出城门,没多会儿沙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进皇宫:“皇上,师傅和大师兄二师兄都被山贼抓走了。” 林道长告诫自己要冷静,几番深呼吸之后也明白了几分,确实,自己是当事人,说起当时的情况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更何况宋瑶她们全凭脑补。究其根本还是对于那些‘野人’的描述有些失真,林道长估摸着自己如果直接说被人袭击了,效果可能要好的多。 “对了,梦凡呢?”老林忽然想起这茬,急忙道:“九九让我跟梦凡带个话。” “出什么事了?”正说着,梦凡和厨娘佳、刘焱三人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他们听说拉煤小分队出了状况,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就来了。 老林扭头看向满脸急色的辛梦凡,犹豫道:“九九让我跟你说‘她好像没死’。” “什么?”梦凡秀眉一蹙,没反应过来,宋瑶几人同样一脸迷惑。 老林端起茶缸润了润嗓子,又把路上遇到那些诡异情节讲述了一遍,见梦凡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意识到宋酒不是无的放矢,他果然知道些事情。 “最后九九让我回来报信,叮嘱我一定要跟你说这句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林道长松了口气,起码在场有人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 “梦凡?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宇开始着急了,梦凡神色变化太过明显,脸色惨白惨白,眼神中闪过几分恐惧的神采,还没怎么着,眼泪就淌出来了。 梦凡脑中一片空白,对洛宇的问话充耳未闻,厨娘佳扶着她坐下,柔声道:“梦凡?九九他们有危险?” “不可能……怎么会遇到……”梦凡喃喃念叨着难懂的话语,众人着急归着急,却也没法催促她,生怕给刺激过火了。 刘焱没有参与问话,他已经联络了外出的小队,小魏身体恢复了过来,继续充当环岛之眼,有他当移动信号塔,分散在城里的人很好联系。 “明哥他们正往回来赶,我先去做准备吧。”刘焱跟宋瑶招呼了一声,将外边各自忙碌的民兵们集合了起来,没有交代太多,直接打开武器库分发装备。 医院里的人也获悉有事发生,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没多会儿,酒吧再次人满为患,大小头目站的满满当当。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宋瑶脑子有些乱,情况显然有点出乎预料,梦凡的反应给众人心头添上了一层阴霾。 “不知道。”洛宇脸色不好看,轻轻摇了摇头:“梦凡很早就跟九哥在一起,可能有过什么经历。” 宋瑶叹了口气,和洛宇两人把梦凡带进了小办公室,外边人太多,问话不是很方便。 “梦凡,你到底知道这些什么?九九可能正面临危险,你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宋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轻声道:“你知道袭击九九的人是谁,对吗?” 梦凡愣愣的点了点头,美眸含烟,瞧着令人心疼不已。 “那你告诉我,我们面对的是怎样一群敌人?我们应该怎样救他们?”宋瑶耐着性子继续循循善诱。 “我不知道。”梦凡抬起头,眼神里满满的无助,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应该死了的。” “他是谁?”洛宇蹙眉问道。 梦凡不说话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煎熬。 宋瑶跟洛宇使了个眼色,柔声道:“我们应该怎么做?‘她’是你们的仇人吗?从前有过节?” 梦凡深深吸了口气,止住断线的眼泪,哽咽道:“去救九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act116:柳暗花明 act116:柳暗花明 两个小时后,环岛人员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明俊伟和老田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暂停实验室建设,一切需要人手操持的事务都搁置下来,纠集所有战斗单位准备开拔救援。老田这边好解决,一帮外勤鬼佬都是吴文涛的嫡系,听闻老大有难,自然是义不容辞,至于环岛内部,多多少少出了点状况。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挺尴尬:人手不足。 众所周知,环岛在酸雨尸变那夜损失了大批人手,目前人口基数是不少,但其中一大半都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女眷。吴文涛部的加盟带来了一批悍匪,同时又让非战斗单位的数量上了一个台阶,如此一来,环岛如果全员出动,那大本营将面临无兵可守的窘境。 负责内务的女眷绝非一无是处,量变引起质变,明俊伟相信她们一定可以应付城里的行尸,可是潜在的威胁并不只有行尸,还有吴文涛的老同事,caroline。自从上次交手之后,洋妞一直没有再露面,明俊伟他们扫平了草莓园,将近在咫尺的钉子给拔去,同时也算是又和洋妞结下了梁子。本来多了吴文涛众多悍匪的助力,大家对应付洋妞也添了几分信心,然而拉煤小分队的状况却让环岛不得不调动人手。 梦凡没能提供更多信息,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恍惚,宋瑶和洛宇轮番上阵,可惜都没能从她嘴里得到回答。两女也没有为难梦凡,同为女人,她们隐约能理解几分,本来想让她在环岛休息,但梦凡执意要随队前往,考虑到她可能了解的情况,明俊伟没有阻拦。 林道长作为唯一一个逃回来的人,自然还需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这次老林没有退缩,反复跟众人提及当天的情景,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对待,千万不要再发生阴沟里翻船的惨剧。环岛人脸色凛然,吴文涛部神色如常,鬼佬们神经普遍大条,对于老林的说法不屑一顾,固执的认为一定是宋酒他们拖了队长的后腿,万千行尸都奈何不了他们,几个野人算哪根葱? 明俊伟对此无可奈何,双方是独立队伍,谁也无权指挥对方,既然他们信心满满,他也不好强行泼冷水。 “环岛交给你们了。”明俊伟瞅了眼晴朗天空,暗暗祈祷着此行可以顺利。 “放心,你们也要小心。”小魏点了点头,他没有随队同行,厨娘佳、一诺等人和他留下守卫环岛。 “嗯,距离不远,应该不会太久。”明俊伟应了一声,看到宋瑶等人已经准备完毕,叮嘱道:“万一有情况,切记不要硬拼。” “我明白。”小魏知道他的担忧,本来想问问要不要留些预备队,后来一想,如果明俊伟他们也栽了,环岛这点儿人肯定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环岛储存的汽油之前都给了拉煤小分队,城里的搜索队伍还没来及去寻找新的资源,好在明俊伟留在消防大院的两台车还有余粮,不至于让救援队伍徒步行进。此次几乎全员出动,两边人马加起来足有四十,一水的精良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在老林的带领下分秒不停,直奔高速。 车上,一脸凝重的明俊伟突然笑了,乐得周围几人莫名其妙。 “瑶瑶,你这弟弟和姜河真的很像。”明俊伟叼上香烟,示意研究生把车窗打开,美滋滋的点上了火。 “嗯?”宋瑶一愣,不知道他提起这茬是怎么个意思。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明俊伟撇撇嘴,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瑶嘴角浅笑,转头望向窗外。 …… 溶洞,暗河。 湍急水流冲刷击打着黝黑岩壁,河道两旁触手湿滑,满是冰凉的苔藓,乱石横亘在河流正中,阻隔着水流,激起大片水花。黑暗中突兀传来一声脆响,似有硬物重重敲击岩石,浓浓墨色中,一个赤条条的人影抱住了河道中央的巨石,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宋酒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嘴唇惨白,牙齿剧烈的磕碰着。耳边水流冲击的声音很响,密闭空间回音阵阵,四周漆黑一片,完全没有方向感,若无水流,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从哪边被冲下来的。 宋酒在巨石上趴了很久,冰冷颤栗几乎要吞没理智,幸好那柄羊角锤一直攥在手里,否则真不知道最终会被冲往何处。还是大意了,只顾着躲避光头怪人的追捕,一时竟忘了自然环境同样险恶,在陌生的溶洞贸然跳进暗河,回头想想真是不要命了,谁知道暗河多深,河道里会不会有溶蚀塌陷的其他水道……宋酒强迫自己睁着眼,蜷缩在冰凉石头上奋力揉搓身体好让血液可以继续循环,手指脚趾几乎要麻木了,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宋酒深深吸了口气,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何处,更不知道该如何返回洞窟,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前后左右都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水声潺潺,没有其他动静。 本来他只是想跳下暗河躲避光头党,他知道光头们似乎不惧严寒,所以憋着气往深处游走了一段距离,没曾想河道深处的水流竟是如此湍急,根本不像死水一般的浅滩。加之视线受阻,身体也活动不开,没等光头党们逼近暗河,自己一个不留神跌进河道,眨眼就被迅疾的水流卷了出去。 他那点儿知识储备显然无法应对危机四伏的地下暗河,原以为这里只是地表水渗透下来的水潭,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处活水,慌乱间只顾得把头探出水面,奋力扑腾着手脚不让自己沉下去,天旋地转间感觉身子忽然随着水流下落,接着便好像落入更宽的水域,水势似乎也没那么湍急了。 说不怕是假的,面对行尸、面对红妈和面对幽深岩洞是两码事,宋酒自认意志坚强,但深陷无边黑暗的情况下仍旧无可避免的生出几分绝望之意。宋酒嘴里默默念叨着焦子谦几人的名字,试图以此来保持清醒,他听说有些人有幽闭恐惧症,在只有单调声响的黑暗空间中很容易出现幻觉,宋酒觉得自己还没到油尽灯枯那一步,神智必须清明,这种环境如果精神崩溃,离死就真的不远了。 宋酒呵了口气,分开双腿将腕间铁链绷直,举起槌子辨认了螺丝固定的位置,往胳膊上灌注了几分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咣!’ 金铁交加的声响在黑暗中传出老远,嗡嗡回音不止,脚腕被震得一阵发麻。还好,枷锁都是陈旧玩意儿,一榔头下去颇有成效,锁扣出现了松动,使劲扽了扽,嘎嘣一声断成了两截。宋酒大喜,脱困的双脚踩住手腕间的链子,用极为扭曲的姿势继续发力,捣鼓了半天,总算把双手也解放了出来。脖子上的没法弄,只能先挂着,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攀下巨石,一点一点探着脚下水道爬上了河岸。 宋酒摸了摸地面,没有沙土,都是冰凉锐利的石头,这种地方只有苔藓,估计很难找到取火的植被。宋酒摸索到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提了口气做了几套热身运动,隐隐感觉有风掠过,急忙定神探出了手,仔细分辨着风来的风向。过了片刻,感觉身体恢复了些热量,宋酒没有再等待下去,顺着风吹的轨迹小心摸爬移动,朝着可能存在的出口艰难前行。 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宋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中间几度想要放弃,歇了一阵子又挺了过来。宋酒估摸着自己应该找对了方向,耳边水流声越来越小,行进方式也慢慢变成了攀爬,地势在逐渐走高,碎石渐少,嶙峋的大石块多了起来,虽然危险,不过好走了许多。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远处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宋酒停下脚步,靠在巨石边揉了揉脸,难道是幻觉?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定睛看了半晌,远处光亮仍在,跳耀不停,随着风势忽强忽弱。 宋酒心中生出几分希望,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光脚踩着尖锐的石头很疼,但同时也更好判断脚下是否安全,憋着劲儿攀上一段距离,借着缝隙处飘摇的光线,宋酒蹦到一处平台之上,脚下石块变得平整,头顶隐约能看到些疯长的蔓藤,蛛网一般依附在山体之上。 宋酒有点儿懵,溶洞和山体之间的关系他不是很了解,回头看了眼攀爬的高度,隐约觉得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高出红妈的根据地了,难道红妈的老窝是在地下?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光线飘忽的缝隙那边竟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女人在压抑着哭声,随着冷风一点点钻进了宋酒耳朵。 宋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不由浮现起许多山野鬼神之说,壮着胆子凑了过去,缝隙似乎是沙土流失自然形成的,很窄,满是青苔和一些不知何物的干硬玩意儿。探手一摸,并不是山岩。宋酒不由有些纳闷儿,攥紧铁链不让发出声响,踩着沙土爬了上去,透过巴掌宽的缝隙瞅了眼,不由一愣。 缝隙之后似乎是一处山洞,洞口凹陷,能看出有挖掘过的痕迹,像个油壶一样,口朝靠上的位置开着。洞里燃着篝火,一男一女坐在火堆旁,背对着这条窄窄的缝隙,火光拉扯着人影,看不清面目。火堆旁的女人在嘤嘤哭泣,俩人看上去挺狼狈,衣衫满是灰土,火堆边插着砍刀,还摆着俩硕大的背包。 男人身形很魁梧,那棍子拨动着火堆,从里边刨出一个泥壳子,声音低沉,道:“别哭了,吃点儿东西吧。” 女人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不想吃。” 宋酒吸着鼻子,心说不吃给我啊,哥们儿快饿傻了。 男人没有勉强,拿刀背磕了磕泥疙瘩,泥壳裂开,冒出腾腾热气,油乎乎的草叶包裹着什么玩意儿,香气四溢。 宋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试着扣了扣缝隙边缘的泥土,不算太硬,想出声喊俩人,又怕给人吓出个好歹,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偷窥,心思急转想着脱困的办法。 男人用刀割下一块儿肥腻的肉块,吹了吹递给女人,女人嘴上说着不吃,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了小刀。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哭。”男人安慰道。 “不哭了。”女人抹了抹眼泪,咬了口食物,化悲愤为食欲,喃喃道:“没找到尸体,可能还活着。” 男人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希望豆豆还活着,可我们要面对现实,那么多行尸,她没有带武器,跑进山林里只怕凶多吉少。” “我们也在山里,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女人偏头看住男人,侧脸带着泪痕,眉眼挺好看,走眼了,也是个年轻姑娘。 “可是行尸追进了山里。”男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阵,道:“这样吧,天亮咱们进山去找,好不好。” 女人点点头,把脸埋进了腿间,背影仍在颤抖。 宋酒擦了擦口水,一边感慨天无绝人之路,一边庆幸自己记性足够好,狂喜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儿:“同志,帮把手呗。” act117:有桃花 act117:有桃花 “大姐,我已经名花有主了,您去另找舌头吧。”焦子谦躺在床上直翻白眼儿,饶是他精力旺盛也无法长时间保持剧烈运动,毕竟腰还是肉长的,而且身上还坐个人,分量并不轻。斑马纹抱着膀子站在一边,脸上还挂着寒霜,不过感觉倒是没有那么愤怒了,不上前也不离开,反倒搞得焦子谦不知该如何是好。 应豆豆已经已经彻底瘫软,正伏在焦子谦胸膛大喘气,耳边嗡嗡作响,大脑混沌,身子瑟瑟颤抖。太刺激,太羞耻,摩擦出奇迹,*来得太突然,根本停不下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应豆豆面朝着岩壁,脸色潮红,目光悲愤欲绝,逐渐清明的脑子开始飞速盘算,到底自杀表清白还是杀了下边这个电动小马达。 似乎是感觉到身上的人呼吸趋于平稳,焦子谦嘴上继续跟斑马纹掰扯着不相干的话,被子里的手轻轻捏了应豆豆一把,用手指在她光滑的背上划拉起来。 应豆豆身子还处于脱力的状态,暮然惊觉焦子谦又开始动手动脚,羞愤之下甚至动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探手抓住焦子谦的咸猪手不让他继续揩油。焦子谦暗骂一声,挣脱她的钳制,继续划拉着笔画,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希望她可以反应过来。 斑马纹秀眉微蹙,看到绒被下边的身体又开始骚动,心里愈发不悦,姑奶奶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哪里不如这小丫头片子了?心里如是想着,愤愤走近床边准备掀被子。焦子谦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这女人真是个死心眼儿啊,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玉树临风迷得人走不动道儿? 好在应豆豆总算反应了过来,大概明白了焦子谦划拉的意思,在斑马纹探手抓住被子的一刹那,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姑娘终于硬气了起来,死死摁住被子怒道:“你有病啊!缺男人找红妈要去,烦不烦呐!” 焦子谦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昧着良心连声附和,不动声色坐起了身子,只等她再靠近一点就准备动手擒拿。洞窟虽然古怪,但焦子谦并不觉得这里的女人有什么特异功能,和吴文涛一样,他有足够的把握将其一举拿下。然而斑马纹并未如他所想那样抢人,应豆豆一声怒喝,她倒是知趣的退开了几步,平白让焦子谦肌肉紧绷了起来。 斑马纹其实就是心理不平衡,在洞窟住了许久,以往捉回来的男人要么暴戾难驾驭,要么怂的一塌糊涂,难得来个焦子谦这样的有趣小子。斑马纹自己也有男奴,不过都玩腻歪了,奴隶们在这里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玩儿厌烦丢弃,折磨成光头阉党,要么就是一死。斑马纹觉得应豆豆这个新来的姑娘肯定降服不了焦子谦,一旦焦子谦搞出点儿麻烦,肯定会被红妈阉掉,斑马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焦子谦自然不知道斑马纹的心思,在他看来,这里的女人都是心理扭曲,斑马纹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想操练自己,怎么能让她得逞?见斑马纹退开,焦子谦心思急转,打算试试来硬的,反正应豆豆目前看来和他同一阵营,两个打一个应该不在话下,洞口光头党只有两个,似乎都没有携带凶器。 “你到底想干嘛啊!”应豆豆吼了一嗓子,凭空增了几分胆色,不悦道:“没事的话,请回吧。” “小丫头,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红妈对新来的都有奖赏,并不是你特殊。”斑马纹撇撇嘴,对应豆豆的怒火置若罔闻,冲着焦子谦挑了挑眉毛,道:“这小子花花肠子多,姐姐怕你被他蒙骗。” “管好你自己吧。”应豆豆吵起架来颇有几分英气,长发一甩,挺起胸脯傲然道:“我对你客气并不代表害怕你,请你离开我的房…房间。” 焦子谦白眼儿三连翻,心说女人打嘴炮果然一个顶俩,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没有耐心再听她俩扯皮,眼珠一转又生出个馊主意,忽然把骑在身上的应豆豆推到一旁,自己卷着被子颠儿颠儿蹦下床,跑到了斑马纹跟前。 应豆豆一愣,惊叫一声环起双臂掩住春光,呆呆的看着焦子谦,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焦子谦冲她挤挤眼,厚着脸皮凑近斑马纹,道:“既然这位大姐这么惦记,也不能让她干等着不是?” 斑马纹眼神中同样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恢复如常,瞟了眼缩在自己身后的焦子谦,伸手从被子里抓住他的铁链,冷笑道:“算你知趣,把被子还给人家,你没资格穿……” 斑马纹的话音戛然而止,一把被体温暖热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咽喉。 “嘘,对,乖乖,真听话。”焦子谦贱兮兮的拍了拍斑马纹的侧脸,偏头瞅了眼洞口,光头党目不斜视,并未注意到洞内异常。 “你敢在这里搞事情?红妈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斑马纹被这变故弄的有些发懵,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会玩儿这么一手。 “这会儿想起红妈了?晚了。”焦子谦嘿嘿冷笑,本想抹脖子来着,临时脑瓜机灵了一回,贴在她耳边问道:“你肯定知道出口在哪吧?”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斑马纹仍然强硬,看起来信心满满,丝毫不惧。 “我觉得会。”焦子谦把她推到床上,让应豆豆把被罩撕扯成条,从后面捆了斑马纹的双手,兽皮袄子遮着,看不出什么异样。 斑马纹冷眼看着两人动作,手腕偷偷使了使劲儿,死扣,挣脱不开。 “走吧,配合点儿,别逼我辣手摧花啊。”焦子谦把兽皮袄子还给应豆豆,再次恢复一身溜光,锁链牵在应豆豆手里,俩人一左一右暗中掣肘着斑马纹,推搡走向洞口。 应豆豆有点发怵,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看我脸色行事。”焦子谦狡黠一笑,伸进兽皮袄子的匕首拍了拍斑马纹的翘臀,道:“带我去你们妈妈桑的办公室。” “你是找死。”斑马纹有些吃惊,本以为他会挟持自己逃出去,没想到却提出这么个要求。 “那不正合你意了?”焦子谦跟应豆豆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紧紧捂住了斑马纹的嘴巴。 焦子谦赤脚走在地面没有发出声响,蹑手蹑脚靠近洞口,屏住呼吸猛然出击,匕首划过光头甲咽喉的同时另一只手摁住光头乙的脑袋狠狠撞向岩壁。利刃割开喉咙的‘噗嗤’声响和‘咕咚’重击同时响起,焦子谦手脚麻利,顾不得锁链叮当乱响,铁索死死勒在光头乙脖颈间,双臂发力,生生将其扼毙。 应豆豆看的一阵胆寒,看来这厮并没有吹牛,貌似真有两把刷子。 “唔唔唔唔。”斑马纹道。 “啥玩意儿?”焦子谦一愣,摆摆手道:“松开她。” 斑马纹嘴巴脱困,瞟了眼毙命的两个光头,冷声道:“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阉奴吗?你杀得完吗?” “阉奴?你们倒挺会起名字。”焦子谦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故意瞟了眼斑马纹下体,冷笑道:“再废话,信不信小爷给你做个幽闭手术?带路,妈妈桑办公室。” …… 焦子谦今天的运气有点儿爆表,或许是卧床养病许久,多多少少积攒了些人品。他和应豆豆反客为主押着斑马纹刚走没十分钟,几个光头党便神色匆忙赶了过来,洞口有血迹,顺着血迹追进洞里,两个同僚双目圆睁,瞪着青灰色的岩顶,已经没了气息。 溶洞面积不小,隧道纵横交错,有的宽阔易行,有的走进一段距离就变成了死路,完全就是一座天然迷宫。斑马纹起初并不配合焦子谦,中途还突然暴起试图跑路,然而焦子谦一直提防着她,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刀子暂且没有用上,甩手两个大嘴巴让斑马纹清醒了不少。 “搞搞清楚好伐?现在我说了算,收起你那可笑的女王架子。”焦子谦一脸贱笑已成习惯,话语明明是在威胁,但配上表情却让人觉他他在调戏妇女一般,十分不搭调。 斑马纹眼圈有些泛红,多少年没挨过打,今天居然在自己的地盘被平日踩在脚下的男人给揍了,亏得自己还对他有几分心思,他还真下得了手啊!想到此处更是委屈,本来是想怒骂来着,结果一张嘴却变成了哽咽,眼泪更是断线般簌簌落下。 她这一哭倒是给焦子谦干蒙圈了,刚才不是还盛气凌人来着嘛?就这点儿承受力怎么做女王啊?应豆豆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见状也顾不得偷摸潜行,凑到斑马纹身旁给她擦了擦眼泪,低声安慰了起来,看到斑马纹脸颊通红的指印,很是不悦的瞪了眼焦子谦,不悦道:“干嘛打她?” “你是不是傻?”焦子谦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应豆豆临时跟他拴在一条麻绳上,但并不意味着双方就是友好合作伙伴,尤其焦子谦之前在洞里还对她做过那般事情,应豆豆心里对他可以说没有半点儿好感,闻言回道:“她对你又没有威胁,何必动手打人,再怎么说她也是女人呐。” “干我屁事,又不是我的女人。”焦子谦白眼儿一翻,忽然感觉自己太大意了,这应豆豆再怎么说也算是和这些女人一伙儿的,自己带着她岂不是带了个定时炸弹?万一关键时刻反水那还了得? “一点儿不爷们儿。”应豆豆很是鄙夷的撇撇嘴。 “我现在相信她们是特意去把你救回来的了。”焦子谦眼神游移着,左右打量着三人所处的这条死胡同,不动神色靠近了应豆豆,嘴上还嘲讽着:“物以类聚,你们脑子都有泡。” 斑马纹泪眼朦胧,看起来楚楚可怜,要有外人在,一准儿得以为焦子谦是个囚禁女奴的变态。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应豆豆瞪了他一眼,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由骇了一跳,惊诧道:“你干嘛?” 焦子谦皱了皱眉,终究觉得自己模仿不来九哥,如果是九哥,绝对会毫不犹豫将应豆豆这种潜在隐患扼杀在摇篮,反正带路党有一个就够了。握了握手里的匕首,焦子谦还是狠不下心,猛地探手扼住应豆豆的脖颈,将其抵在了冰冷岩壁上。 跪坐在一旁的斑马纹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剧情变化如此多端,一时竟然忘记了趁机逃跑,瞪着泪眼看起大戏。 应豆豆更是惊骇,焦子谦比她高出一头,卡着脖子还在往上提,应豆豆连连挣扎,捶打着紧扼喉咙的大手,脚尖踮着地,满眼惊恐。 “你…你放开…”应豆豆见他不是在吓唬自己,脸色开始变得惨白,难道就以为自己说了他两句,他就要下杀手吗? 焦子谦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加大又放松,始终狠不下心。 “为什么…”应豆豆语无伦次,呼吸开始急促。 “嘘…”焦子谦觉得自己还是心肠不够硬,眼前的姑娘脸色涨红,眼里满是痛苦和惊疑,自己只能避开她的目光,想象着九哥的做法,缓缓眯起了眼。然而形似神不似,眯眼倒是挺像,但他却不知道宋酒眯起眼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应豆豆感觉大脑开始缺氧了,手脚越来越使不上力,恍惚间想到了什么,断断续续道:“你…你连自己的女人…都要杀吗?” 焦子谦脑子里‘嗡’的一声,愣愣看住她,手上力气瞬间泄空,想起洞里那一幕,不由老脸一红,思维一下乱套了,喃喃道:“我又没进去……”说着松开了手,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 应豆豆一下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往肺里吸着空气,眼中惊恐化成了哀怨,眼含泪光瞪着焦子谦。 斑马纹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一阵头晕,真他娘的稀奇,居然亲眼目睹一场狗血大戏,啧啧啧,啧啧啧。 三人各怀心思,死胡同外不合时宜传来凌乱脚步声,伴着咿呀怪叫,一颗光头探了进来,直勾勾的盯住三人。 act118:几家欢喜几家愁 act118: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欲仙欲死,有人生不如死。 另一处洞穴,厚厚的绒毯门帘也遮掩不住洞内的*之声,水花拍打的声响和女人高亢的呼喊交织缠绵,清晰的回荡在隧道之中。一个脸色肃然的高个子女人带着十多个光头党从一处转角走了出来,直奔现场直播的丹凤眼洞府。 “曼姐,别玩儿了,红妈有交代。”高个子女人撩开门帘走了进去,洞窟里燃着熏香,火光摇曳,蒸腾着彻脑幽香,令人昏昏欲睡;火炉烧得正旺,一杆烙铁搁在炉边,隐隐有肉香,焦黑的铁面还沾着许多卷曲毛发。 回答她的是愈演愈烈的叫喊声,间或还有响亮的鞭打,显然里边儿的人玩儿嗨了,顾不得理会她。高个子女人有些气恼,径直走进内洞,入眼便是一副不堪的画面。 丹凤眼面对着内洞门帘,正骑坐在一具健硕躯体之上忘情伏动,媚眼如丝,脸色潮红,嘴唇脸颊满是血迹,紧紧裹在身上的皮衣裂开许多口子,鲜血淋漓。而她身下的男人更是惨不忍睹,手脚呈大字型捆在岩壁两端嵌入的支架,浑身满布鞭笞血痕,大片猩红的蜡油凝结在敏感部位,和几乎干结的血痕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男人脑袋上戴着头套,不知是死是活,胸口有块儿巴掌大的焦痕,显然是门外烙铁的杰作。丹凤眼正忘情开怀,对冲进来的女人熟视无睹,口中叫喊着令人面红心跳的字眼,身体每每欢愉难耐时便会朝身下甩出一鞭,右手紧攥着一把锋利薄刃,看似无意识的在身上摸索勾划,所过之处皮衣裂开,血痕遍布。 高个子女人对这画面有些接受无能,重复了好几遍,丹凤眼一直没有搭理她。女人无奈,只好把外边的人喊了进来,任由她这么玩儿下去,搞不好俩人得同归于尽。 光头们得令,上去强行将丹凤眼两人分开,丹凤眼大怒,甩手一鞭抽在光头脸上,给他添了一道狰狞血痕。光头吃痛,却不敢反抗,忍着火辣辣的伤口将男人四肢绳索解开,摘下头套,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吴文涛长舒一口气,瞟了眼狭小洞窟里满满的人,活动手腕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心底一阵发怵,任由光头把他架了起来。 丹凤眼显然还沉浸在极度欢愉中,很是不悦的瞪了两个女人一眼,怒道:“干嘛啊?” “红妈交代的,今天分下去的男奴都要带走。”高个女人很是无奈,从水盆里捞出毛巾拧了拧,凑近丹凤眼身边想给她擦擦身上的血痕。 丹凤眼急忙躲开,笑骂道:“盐水,你想疼死我啊。” 高个女人满脸无语,指着她身上的血痕,叹道:“你早晚要把自己玩儿死。” “我乐意。”丹凤眼旁若无人脱掉破损皮衣,随手撩起床单擦了擦满身刀痕血迹,问道:“为什么要回收啊?” “跑了一个,红妈不高兴了。”高个女人回了一句,看了看遍体鳞伤的吴文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问道:“喂,没死吧?” 吴文涛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有气无力,软塌塌挂在光头肩膀上,问道:“你说有人跑了?” 高个女人瞪了他一眼没接茬,视线移到胯下,略有些惊讶,掩嘴跟丹凤眼道:“估计你没机会用了。” “啊?”丹凤眼脸色一垮,气恼道:“红妈搞什么啊,跑了抓回来不就好啦。” 吴文涛不动声色听着两女的对话,暗暗揣测率先跑路的会是谁,看到光头从外边又把枷锁拿了进来,心知机不可失,眼神一变,脚下骤然发力,搡开身边光头飞起一脚袭向近在咫尺的丹凤眼。两女吓了一跳,面对前外勤队长的暴走毫无应变之力,只觉手腕一疼,短刀便脱手而出。吴文涛凌空接住短刀,根本没理会两个女人,转身挥拳连刺,锋利薄刃精准迅疾的捅进光头心脏,带起几条激射的血箭。 多亏了丹凤眼安排的床戏,吴文涛这会儿同样处于兴奋状态,胯下是有些不雅,但身子骨气力绝对的满格,这些没有武器在手的羸弱光头根本没有组织起反扑便沦为满地尸首。吴文涛浑身刺痛使得头脑更为清醒,转头看了看两女,走过去猛然将薄刃送进了高个子女人的心口,刀柄一转,女人几乎没有丝毫挣扎,眼中仍然留着几分惧色,气息已然全无。 “没玩儿够?我也是。”吴文涛露出个狞笑,反剪丹凤眼双臂,轻而易举卸了她的关节,捡起床上的项圈套在她颈间,扯着一脸呆滞的丹凤眼离开了洞穴。 …… 如果你被一群饥饿行尸围追堵截,慌不择路逃进一座荒山,并且在深夜幸运的找到一处得以藏身的山洞,此时你的神经会松懈还是仍旧紧绷? 如果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你以为相对安全的山洞里,突然响起一个不属于你和同伴的声音,你会如何处之? 或者简单一点,你会是什么反应? “同志,帮把手呗。” 宋酒略带调侃的话音在这静谧夜晚不啻于一记滚雷,突兀而惊悚,狠狠地炸开在男女两人的耳边。 女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海豚音,屁股底下仿佛安了弹簧,‘蹭’的蹦起老高,手里那块宋酒垂涎三尺的肉块就这么跌落尘埃,黯然失色。 “鬼啊!”女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扑向洞口,若不是男人眼疾手快将其拦下,只怕这支小队很快就要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冷静冷静!”男人自己也是脸色惨白,强忍着内心恐惧,将姑娘牢牢抱在怀里,惊恐地瞪着油壶一样的山洞,试图寻找到声音的来源。 “莫慌,稳住。”宋酒搓了搓手,见二人没有夺路而逃的意思,急忙进入了主题:“我不是鬼,跟你们一样,也是被困山里的可怜人。对对,往这边看,我在这儿。那什么,你们说的‘豆豆’应该不是宠物吧?” 女人精神濒临崩溃,死死埋头在男人怀里,根本没有听到宋酒的话,好在男人保持了几分镇定,听到‘豆豆’俩字眼前一亮,急道:“你是谁?你在哪?你认识豆豆?”此言一出,女人也不再歇斯底里的乱叫了,茫然抬起头,愣愣的看住了火光摇曳的山洞壁。 宋酒暗道有戏,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个姑娘的样貌,见男女一脸震惊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撞大运了。 “废话不多说,江湖救急,麻烦把我刨出去,我带你们去找豆豆,如何?”宋酒奋力把手从缝隙探了过去,使劲儿晃了晃,那俩男女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方位,好像从山洞里看不到这边的缝隙一般。 男人瞳孔睁大又收缩,瞅着蛛网纵横的洞窟一角探出只发白的人手,心中满满的诡异。 “你你你被压在山里了?”男人脑回路也不怎么灵光,暗想着待会该不会再探出一张尖嘴猴腮雷公脸吧? “并没有,这后边是山体空洞,我闻着你们叫花鸡的味儿找来的。”宋酒吸了吸鼻子,看到两人不再惊慌,伸手用羊角锤使劲儿撬了撬缝隙,弄下去一块土坷垃。 女人大气不敢喘,惊魂未定,不知该如何是好;男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大脑一片混沌,思考能力暂时还没有归位。 “赶紧的啊,再磨蹭你们的同伴就该被*米了。”宋酒胡说八道起来也是百无禁忌,一边刨土一边吓唬两人:“这山里可不止行尸,你们同伴被一群变态给抓走了,啧啧啧,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简直不敢想象她会遭受什么磨难。” “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吞了吞口水,小跑到火堆旁拔出砍刀壮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变态。” “爱信不信,你要觉着我骗你,你大可以转身就走啊,我还能从缝里爬出去吃了你不成?”宋酒停下动作喘了口气,发现这土坷垃没那么容易刨,只好放软语气求助道:“我就是从那地方逃出来的,结果被地下暗河不知道卷到了什么地方。相逢是缘,就算不信我,起码帮帮忙好不,这边很冷的。” “我要看证据。”男人凑近几分,透过重叠的蛛网细瞧过去,果然,还真有一道浅浅的缝隙横亘在哪里,一双眼珠子在缝隙后滴溜乱转,土坷垃簌簌直落。 “你把我刨出去就能看见。”宋酒举起脖子上的锁链晃了晃,道:“瞅着没,哥们儿带着刑具呢。” 男女两人面面相觑,对这突发情况有些傻眼,一方面惊讶获悉豆豆讯息,另一方面却不敢轻易相信宋酒,生怕刨出个潘多拉魔男。 “那你告诉我豆豆在什么地方,我们救出她回来帮你。”男人还挺鸡贼,话锋一转开始讨价还价。 “你俩去只能送死,那些人大本营在溶洞深处,从外边找不到的。”宋酒随口胡诌几句,奋力探出手,道:“人间有真情,别这么冷漠,你帮我出去,我帮你救人,成交就握手,不成交你俩该干嘛干嘛,别理我。当然了,我自己刨出去可就不管你们咯,别指望我大发慈悲给你们带路。” 男人吞了吞口水,一时没了主意,荒山野岭遇行尸已经是倒霉的不行,这可倒好,又多了个野生孙悟空。 女人渐渐恢复了镇定,对同伴的担忧盖过了理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豆豆还活着,对吗?” 宋酒想了想,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真诚一些,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活着。” “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半个小时前吧,她被送给了一个男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第二回合了。” “……” 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阵,女人似乎相信了宋酒的话,想要帮他刨坑,但男的非常谨慎,一直在假设各种阴谋论,俩人从开始的商量逐渐升级为争吵,女人执意要救,男的执意不肯,僵持之下竟然翻了脸。 男人愤愤啐了一口,打开两个背包开始分行李,言语中满是愤懑:“我一路流血流汗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吗?你宁愿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也不信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女人不甘示弱,回道:“咱们说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明明见过豆豆,为什么不能冒险赌一把!你就是惜命!不愿意去救人拉倒!我自己去!” 男人满脸被误解的受伤表情,吸了吸鼻子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你竟然这么说我!相比不确实的信息,我更在意你的安全啊!” 女人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没说话,眼神飘向分了两拨的物资,眼眶也红了,哽咽道:“好啊,开始分行李了是吗,哼,不用分了,你全拿走吧,我不要。” 男人气结,愤愤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能不能理智点,不要无理取闹了!” “你竟然说我无理取闹!你是不是早就嫌我烦了?早就嫌我累赘了!” “我没有!我是说咱们要冷静,不能轻信陌生人!”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就是你无聊时候的泄欲工具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你就是这么想的!” “……” “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 act119:无鱼虾也可 act119:无鱼虾也可 探进死胡同的光头显然被眼前的场景搞蒙圈了,他看到两位女主人都坐在地上,而那个比自己身份高出一丢丢的男人却站着。光头眼神中闪过几缕茫然,印象里,这似乎是不被允许的,如果他胆敢站在跌坐的女主人面前,等待他的将是一顿能把灵魂撕碎的皮鞭。 光头看着三个人,三个人也在盯着他,瞬息之间,思绪万变reads();。 焦子谦有些紧张,脚步声听起来很凌乱,外面估计人不少,自己处于死胡同之中,只要斑马纹或者应豆豆喊一声,自己立马又得沦为阶下囚。不过怪也怪在这里,四双眼睛你瞧我我瞧你,半晌没人出声,只能听到一声更比一声粗的喘息。应豆豆立场未明,没有言语倒还说得过去,怎地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斑马纹也静音了? 焦子谦定了定神,干咳一声,移动到斑马纹身后,没等他有所动作,斑马纹先开腔了。 “干什么?”斑马纹情绪恢复了平静,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声音已经调整回女王模式,冰冰凉凉,很是倨傲。 光头一愣,急忙做出恭敬的姿态,嘴里咿咿呀呀叫唤着,指指焦子谦又指指洞外,比划着各种难懂的手势。 “红妈要他?”斑马纹试探着问道。 “阿巴阿巴。”光头点头不迭。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斑马纹冷声回了一句,扭头瞪着焦子谦,使了个眼色。 “嗯?”焦子谦不解其意,没有反应过来。 “扶我起来!”斑马纹一脸恨铁不成钢,捆在后边的手动了动。 焦子谦恍然大悟,急忙搀着她的胳膊将其扶起手里的匕首又顺势探进了兽皮袄子。斑马纹对这白眼儿狼已经无语了,忍受着紧贴皮肤的冰凉刀刃,轻咳出声,示意还愣在一边的应豆豆起来跟上。焦子谦和应豆豆都有点儿不在状态,形势不在掌握中,也不敢贸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眼神,方才小插曲滋生出的怪异氛围仍未退却。 光头有些为难,退开几步又比划了起来,这次焦子谦看明白了,光头的意思是,红妈要求他们把焦子谦带走。 “不用了,我带他去。”斑马纹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便径直走出了胡同,两个反骨仔亦步亦趋紧跟着,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死胡同外还有四五个光头,看到斑马纹和应豆豆急忙让开通路,眼神中满满的敬畏,虽然脸色为难,却也没敢再叫唤。就这样,斑马纹莫名其妙又夺回了主动权,仿佛摩西附体,带着身后的两人穿过了光头红海,走进隧道深处。 “咳。”焦子谦回头瞅了眼,发现已经看不到光头了,于是咳嗽一声示意斑马纹先停下。 斑马纹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又怎么了?” “你要带我去哪?”焦子谦问道。 “你不是要去找红妈么?”斑马纹反问道。 “……”焦子谦语塞,左右张望一番,表情有些奇怪,刚才还宁死不从呢,怎么突然又转性了?难道被刚才自己散发的王霸之气征服了? “别误会,正好红妈要找你,我顺便带个路而已。”斑马纹仿佛看穿了焦子谦的心思,冷笑道:“你不是想送死吗?那我就送你一程好了。” 焦子谦眼珠转了转,分辨不出斑马纹话里的意思,挑了挑眉毛,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被男人婆搞定?” “你对我们了解多少?你以为杀死几个阉奴就能翻天了?”斑马纹对他的莫名自信嗤之以鼻reads();。 “哦,那你给我指条明路呗?”焦子谦心思急转,琢摸着独探虎穴似乎是有些不靠谱,于是打算调整作战计划。 “做梦。”斑马纹扭过头不理他了。 “那你现在叫啊,叫那些光头来救你好了。”焦子谦不信邪,刚才明明是反杀的好机会,斑马纹不言语肯定别有原因,焦子谦不觉得自己有让敌人纳头便拜的魅力,琢摸着斑马纹肯定是憋着坏呢。 “你怕了?”斑马纹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瞟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应豆豆,嗤笑道:“空长一副男人的皮囊。” “你就别惦记我的男性功能了,我为什么还没有杀你,你应该清楚原因,别考验我的耐心。”焦子谦有些不爽了,明明你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那你杀啊。”斑马纹眼角笑意越浓,怎么看怎么像嘲讽。 眼瞅着焦子谦又有点上头,应豆豆急忙出声打断了呛声的二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咱们无冤无仇,你干嘛要为难我们?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保证不让他伤害你。” “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斑马纹关注点有些歪,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应豆豆,嘴角又浮起让焦子谦极度不爽的蔑笑:“就凭你们的露水姻缘?别忘了他刚才差点掐死你!” “少他妈挑拨离间,她是我的女人,我们家务事儿不用你操心。”焦子谦一着急就秃噜嘴了,说完自己老脸一红,厚着脸皮继续道:“不跟你废话了,要么带路要么死,自己选吧。”说罢生出几分杀心,贴着斑马纹玲珑身姿的匕首滑到她喉间,冷声道:“我是不愿意跟女人较劲的,你最好不要让我破例。” 斑马纹眼神变了变,瞟了眼应豆豆,后者还没从焦子谦的‘宣言’中回过神。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们肯定跑不掉的。”双方沉默了半晌,斑马纹低声轻叹算是服了软,平心来讲,她并不想看到这个有趣的小子送命,她想收服他,让焦子谦成为自己私人的‘东西’。可惜,看上一匹野驴,洞里却没有石磨。 斑马纹还想再争取一下,顿了顿,认真道:“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豆豆你把他送给我,我保证不计前嫌,咱们之间一笔勾销,好不好?” “不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男声在背后突兀响起。 “怎么个情况,还搁这儿聊上了?” 焦子谦闻声回头,只见遍体鳞伤的吴文涛牵着一个左脸写着sm,右脸写着受虐狂的大尺度女人从一边隧道里钻了出来。 “哟,你也不赖嘛。”焦子谦乐了,大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磨叨什么呢?”吴文涛哑然失笑,这小子虽然还挂着枷锁,不过看起来倒是没吃什么苦头,不像自己,差点儿给这疯娘们儿玩废。 “我这个不太配合。”焦子谦一看来了友军,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和应豆豆挟持着斑马纹凑了过去,五人钻进一条没有火光的隧道,准备密谋接下来的步骤。 吴文涛瞟了眼应豆豆,疑惑道:“没看出来嗬,你小子有两下子,这还策反了一个?” “差不多吧,这个日后再说reads();。”焦子谦脸色有些尴尬,看了眼应豆豆,后者急急挪开眼神佯装望风。 “你们九哥呢?”吴文涛问道。 “不知道,我也出来没多会儿。”焦子谦厚着脸皮钻进应豆豆的兽皮袄子下蹭了点儿温度,嘀咕道:“这里边没法认路啊,咱是先出去还是怎么地?” “先找出去的路。”吴文涛皱眉算了算时间,道:“应该不止咱俩,还有一个人跑掉了,我听这帮娘们儿说跑了一个,好像要拿咱们开刀,其他人应该又被揪起来了。” 焦子谦觉着事情有些难办,为难道:“得想想办法啊,那个男人婆好像是变态,指不定怎么操练他们呢。” “咱俩人两把刀,光不出溜去耍流氓?”吴文涛白了他一眼,泄气道:“我问过了,咱们的装备都在那个男人婆那里,据说守备森严,溜不进去。” “老林回去搬救兵,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焦子谦认真了起来,皱眉道:“咱们总得争取点儿时间啊,捣捣乱?” “这里是溶洞石窟,能捣什么乱?又没有炸药,放火也没用,那群光头比行尸还难缠,突袭还勉强能应付,一拥而上我也没辙。”吴文涛说起这茬也是一肚子闷气,在草林那会儿他就是被一群光头给死死摁住的,弹夹子弹打的精光,身上摞了一层死尸,就这样都没能把光头吓退,硬是给他埋进了死人堆。刚才出逃的路上想了很多方法,主要这里地形太过奇葩,没有带路党自己就能把自己绕晕,潜行暗杀什么的根本有力没处使。 吴文涛见他没接话,奇怪了看了一眼,却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古古怪怪。 “有啥想法?”吴文涛试探着问道。 “行尸。”焦子谦眼前一亮,想起洛宇曾在河岸营地使过的一招,神秘兮兮道:“洞外边应该有行尸吧?咱把行尸放进来好了,让那些光头跟行尸掰腕子去。” 斑马纹、丹凤眼、应豆豆,三个女人齐齐看住焦子谦,眼神中满满的震惊,似乎讶异这小子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你们多圣洁一样,妈的那些光头比行尸还不如呢。”焦子谦撇撇嘴,偷偷摸摸捏了捏应豆豆冰凉的手心,语气有些不自然,嘀咕道:“立场要明确啊,对敌人不能心软啊。” 应豆豆触电一样抽开手,眼神有些闪烁,支支吾吾道:“你们看着来吧……” 吴文涛锁着眉头斟酌一番,点头道:“是个办法。”说着扯了扯链子,把丹凤眼拽了过来:“带路吧。” 丹凤眼和斑马纹面面相觑,彼此眼神里都有些惊惧,她们之所以能安心在这儿当主子,不就是靠着复杂地形把行尸拦在了门外嘛,这要是把行尸放进来,红妈王朝估计真得毁于一旦。 “不,不能这样,所有人都会死的。”丹凤眼脸色有些发白,作威作福和刀口舔血是两码事,丹凤眼此时已经意识到问题有些大条了,蹂躏奴隶她们在行,可比起亡命,吴文涛一个人就能甩开她们二里地。 “合作,你们俩能活着;不合作,所有人都得死。”吴文涛一手萝卜一手大棒,他才没有焦子谦那些顾虑,女人嘴里再敢迸出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act120:黎明将至 act120:黎明将至 夜色沉沉,山洞里窸窣有声。 火堆仍在燃烧,橘色火光将人影投射到墙面,拉抻出各种奇形怪状。 女人举着一把便携工兵铲,踩在一堆刨出的新土上挥汗如雨;宋酒斜靠在缝隙后,捧着叫花鸡吃得满嘴流油。 男女两人的吵架以男人完败而告终,宋酒觉得男人愤愤离开的时候都快哭了,身材如斯魁梧,心却脆的不行。宋酒估摸着男人应该没有走远,如果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应该明白这个时间手无寸铁跑出去是会送命的。毕竟眼下大家都在出演灾难恐怖片,言情剧那种一方跑一方追的桥段不会凭空发生。 女人没有多说,瞪着宋酒再三确认豆豆的信息,最终鼓起勇气从包里掏出铲子开始挖掘工作。宋酒实在饿得不行了,厚着脸皮跟姑娘要过那只还冒着热气的肥鸡啃了起来,女人眼里有几分犹疑,不过对同伴的担忧还是逐渐盖过了理智。 山洞内部土质坚硬,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挖,而且缝隙位置偏高,女人站在下边不好使力。宋酒狼吞虎咽吐出一堆骨头,搓搓手跟女人要过工兵铲,大概摸了摸脚下的山体土质,吐口吐沫开始自救。吃了些热腾腾的熟肉,身体里逐渐回暖,四肢也多了几分力气,一边刨土,脑子也没闲着,正琢磨脱困之后该如何是好。 目前情况有些尴尬,他是从暗河那边冲下来的,记忆中有一处很高的落差,原路返回多少有点儿困难,但若是径直从山洞离开,谁知道去哪找溶洞入口?宋酒使足力气铲土,琢摸着要不要先想办法上大路,如果林道长成功报信,按理说救援部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人多力量大,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折腾。 可是这么一想也有点儿问题,症结在于……红妈reads();。许多事,宋酒和梦凡可以烂在肚子里,但红妈不会,她把那些过往当做谈资,当做把柄,天各一方也倒罢了,万一她当着宋瑶等人的面全抖落出来……宋酒不能让这事发生,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冒冒险,赶在大部队杀到之前修正梦凡曾经一时手软留下的祸患。 “等一下!别挖了!”洞里的女人突然一声尖叫,惊恐的指着靠上一处,结巴道:“停停停!上边要塌方了!” “什么?”宋酒闻言大惊失色,俩人都在山体内部,这要塌方那还了得?急忙停下动作,刨了刨已经挖出豁口的缝隙,试着钻了一下,脑袋能出去,肩膀还卡着。 “怎么办?我感觉快塌了。”女人慌神了,本能的退到了洞口。 宋酒循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好家伙,拱形洞顶还真的出现了许多细碎的裂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些龟裂有扩大的趋势。 “别慌。”宋酒出声稳住女人,皱眉略一盘算,心里有了计较,道:“你包里有什么工具?” “啊?” “武器、衣服、点火的玩意儿,有吗?”宋酒有点急了,不是心理作用,洞顶开始落土,甭管会不会塌,总之肯定不安全了。身后的暗河是他知道通往溶洞的唯一路线,这里如果被掩埋,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权衡之下宋酒决定放弃迂回。 “有、有。”女人反应慢了几拍,听从宋酒的吩咐从包里取出几件长袖长裤,还有防风打火机一应事物。 “丢上来!”宋酒把缝隙口堆积的土刨开,探手出去接住的衣服,一边道:“把能利用的东西全拿上,我拉你上来。” “啊?”女人怔了怔,有些犹豫。 “别啊了,洞要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回去,快点儿的!”宋酒探头瞅了眼洞顶,沙土滑落的速度明显加快,细若发丝的裂纹正逐渐扩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延伸出去。 女人吞了吞口水,心说死就死吧,抓起两个包裹奋力丢了上去。 宋酒凌空揪出背包带子,又急又气,骂道:“让你拿有用的,全丢上来干嘛!拖不进来!” “都有用!”女人倒是冷静了几分,在下边托举着包裹,急道:“有绳子、探灯,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宋酒无暇与她多费口舌,情急之下发了狠,抡起铲子大力狂刨,总算把豁口扩大到能容背包进来的宽度。女人对背包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宋酒意思让她先上来,省得待会来不及,女人固执的摇头,执意要粮草先行。宋酒无奈,一面观察着摇摇欲坠的山洞,一面加快速度,使出浑身力气将背包拽了上去。 ‘轰隆隆!’ 半封闭空间暮然一声闷响,裹着岩石的土块从洞顶剥落,重重砸在了火堆之上,火星四溅,惊叫声起,洞内霎时归为一片漆黑。 宋酒吓了一跳,急忙出声喊道:“喂喂,你还活着吗?” “活、活着。”女人也吓得够呛,巨石落处与她只有几步之遥,砸结实绝对是一滩肉泥。 “快上来。”宋酒记起她说背包里有探灯,急忙探手进去摸索一阵,拽出一个头戴式矿灯,摁了摁开关,一道昏黄光线飙射而出reads();。 “拉我一把。”女人踩着土堆把手探了上去,身后沙土仍在簌簌跌落,越来越多的巨型土坯从龟裂位置剥离摔落,砸的烟尘四起。 宋酒抓住女人双手使劲一扯,赶在被活埋以前将其拽了进来,没等松口气,女人又是一声高八度海豚音。 “瞎叫唤什么!”宋酒抹了把虚汗,拿起矿灯照了照缝隙之外,先前的山洞已经看不到了,塌陷的沙土岩石眨眼间便填满了山洞,只有一股土腥气。 “你你你……”女人语无伦次,听声音霎时惊恐。 宋酒把光束移了过去,却见女人沾满灰土的脸上满是惧色,正愣愣的盯着自己。宋酒低头一瞅,旋即老脸一红,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呢,于是也不好再呵斥人家,讪讪转过身从她背包里掏出长袖裤子,边穿边解释:“意外意外。” 女人看他还算老实,噗通不停的小心脏安定几分,惊讶道:“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还被锁起来了?” “一言难尽,溶洞里有个老变态。”宋酒听她一说又脱掉了上衣,把探灯递给她让举着,再次翻腾起人家的背包。 “你干嘛?”女人此刻和他身陷山体空洞,进退无路,只得尽量配合宋酒。 宋酒没吱声,探手摸到个硬物,掏出一瞅,愣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盗墓贼?还带着地图?” 女人劈手夺过宋酒手里的大幅铜版纸,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这是海图。” “会的多。”宋酒呵呵干笑两声,总算找到一柄瑞士军刀,拨开螺丝刀在脖子上捣鼓了一阵,将那死沉死沉的枷锁给拆了下来。 “有枪吗?”宋酒问道。 “没…没有。”女人生出几分警惕,不过只是一瞬,宋酒就在她对面,看他满身狰狞纵横的伤疤,想来也不是什么老实人,真要想害自己,估计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宋酒忙活了一阵,把手脚上的镣铐全部卸掉,砍刀火机绳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披挂上身,踩上略有些小的登山靴,心里踏实了几分,看了眼发呆的女人,问道:“你叫什么?” “杨、杨春月。”女人见他穿戴整齐,也急忙起身扎起了头发准备跟他一起走。 “我叫宋酒,多谢你了。”宋酒摸了摸胡茬,皱眉道:“后边的路你不用去,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要是死不了,会带你朋友过来的。” “你这人怎么言而无信呢!”杨春月傻眼了,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吃喝穿戴搜刮一空,这就打算拍屁股走人了? “我没骗你,你朋友真的在里边,我要去救人,里边很危险,你跟着只能添麻烦。”宋酒把头戴式矿灯扣在头上,将光圈收小一些,正色道:“留给你的东西足够使唤,你不要乱跑,这里黑是黑了点儿,但很安全。” “我不管,你说过要带我去找我朋友。”杨春月见势不妙,急忙翻腾出一些装备挂在身上,戒备的和宋酒拉开距离:“我不会妨碍你,你告我豆豆在哪。” “我没跟你开玩笑。”宋酒有些不耐烦了,说罢扭头就走,刚走没两步,黑暗空间突然闪过火光,一声爆响紧随其后,震颤了整个暗河reads();。 宋酒惊出一身冷汗,僵着脖子转过脸,矿灯照了过去,杨春月保持着开枪的姿势,胳膊有些发抖。 “你别过来,我还有子弹的。”杨春月自己也被剧响惊得不轻,见宋酒脸色变了变,急忙退开几步。 宋酒一声长叹,苦笑着摇了摇头,指指她手里的袖珍手枪,道:“别指着我,要走就走吧,进里边我可顾不得你,自己照顾自己。” “成交。” …… 星月低垂,草浪茫茫。 寂静萧条的高速公路上,一队人马穿透浓雾大步而来。 很无奈,两台消防车没能坚持多久,几十号人离开时气势汹汹,高昂的士气只维持了不到俩小时便败给了徒步前进的现实。明俊伟带队,鬼佬外勤们负责探路殿后,环岛部分紧跟着脚步,子弹统统上膛,跟着前边的手电光吭哧吭哧赶路。 距离拉煤小分队出事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然而大部队距离终点还有不短的路程,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不敢想象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此时,之前看起来已经崩溃的梦凡倒是镇定了下来,两眼红肿,脸色决然,身为非战斗人员,没叫苦没叫累,一直没有掉队。 “吃点东西。”洛宇从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她。 梦凡轻轻摇头,如瀑长发在夜风中四散飘飞。 “保持体力。”洛宇的语气不容拒绝,撕开包装塞进了她的手中。 梦凡眼眶又有些泛红,小小的咬了口干硬饼干,低声道:“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 “没关系。”洛宇拍了拍她娇嫩的肩膀,叹道:“你和九九既然达成了共识,自然有你们的理由,我不会勉强你,只是你要理智些,毕竟九哥现在生死不知,你所知道的信息或许能让大家顺利救援。” “我明白。”梦凡点了点头。 老林和刘焱走在两女后边,闻言对视一眼,眼神中俱是无奈。 “林道长。”走在前边的宋瑶突然出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一旁的明俊伟循声看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你看。”宋瑶秀眉微蹙,手电光束照向靠近护栏一侧的路面。 林道长颠儿颠儿跑了过去,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啥事?” “你说你们碰到的那些怪人有骑兵?”宋瑶问道。 “昂,骑马的。”老林笃定的点了点头,道:“还不止一两个。” 宋瑶脸色变得有些肃然,晃了晃手电光圈,沉声道:“看样子,他们活动范围不小啊。” 明俊伟和老林眯眼瞧了过去,只见被光圈映照雪亮的柏油马路上,一滩仍冒着热气的动物粪便赫然于前。 act121:冰火两重天 act121:冰火两重天 行进的退伍停在了路上,鬼佬外勤们攀高走低,第一时间进入战备状态,迅速占据有利狙击位置,人手一只战术手电四面开花,雪亮光圈打向各个方位,机头大张,随时准备喷吐索命火舌。 专业和业余总能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上,哪怕明俊伟部同样见过大风大浪,但是紧急状态下的反应还是慢了几拍,后续动作也显得有些拖沓。不过这些倒是无伤大雅,毕竟他们面对的并非训练有素的专业队伍,从林道长的反馈来看,对方也不过是散兵游勇。 几个头目围着马粪研究了半天,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附近应该也属于光头怪人的活动范围reads();。据林道长所言,此地距离他们遇袭的地方还得有个几公里,这段路程就算徒步行进也不算太远,更何况对方还有原始高机动兵种。 明俊伟关掉手电,趴在隔离栏边望着摇曳的草海,草海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荒山,夜色深深,清冷寂寥,没有行尸活动的痕迹。 刘焱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皱眉道:“这里距离他们之前停靠过的服务区不远,马粪是新鲜的,我觉得……” “怎么?”明俊伟点了根烟,目光中若有所思。 “我们应该已经被盯上了。”刘焱眉头舒展,露出一种与当前环境格格不入的轻松表情,笑道:“小看对方了。” 宋瑶和路茜脸色一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许和鬼佬外勤们的专业素养没法比,但俩人好歹也是久经战阵的早期实验体,对自己感知危险的能力都颇为自信。自从入夜,两女也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活尸体质特有的敏锐感官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如果半小时前众人就被盯上,没理由毫无察觉啊。 “你们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刘焱有些无奈,看着一言不发的梦凡耸了耸肩:“咱们对于敌人没有任何了解。” 洛宇搂着梦凡瑟瑟发抖的身体,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能看出梦凡眼中的纠结与煎熬,洛宇也想得到信息,但实在无法去勉强她。 “老林。”明俊伟默不作声抽完一支烟,独眼盯着逐渐湮灭于风中的烟蒂,淡淡道:“你们是进入草丛之后被袭击的,对吗?” “嗯,我最早看见的马也是在草丛里。”林道长捋了捋长须,回想着白天的情形,道:“草地里有陷坑,是吴文涛的人最先发现那些怪人,开始只有俩,后来突然……突然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他们还有远程武器。” “远程武器?”宋瑶挑了挑眉毛,之前在环岛可没有说过这茬。 林道长拧着眉毛酝酿措辞,顿了顿,道:“一米来长的削尖木头,感觉射程很远,如果是臂力投掷,不会出现那种入地角度。”林道长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些从天而降的标枪入射角,唏嘘道:“一哥们儿没躲开,直接就被钉地上了,人力也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 众人面面相觑,脑中浮现出各种古老而精密的远程射击器械,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弓箭?”研究生哑然失笑,比划了一下长短粗细,咂舌道:“好家伙,这种标枪得用弩机吧?” “为什么不能呢?”明俊伟扯了扯嘴角,将熄灭的烟蒂弹飞出去,活动了一下腰身,无所谓道:“你们太先入为主了,对方只是打扮的像野人,又不是真的野人。有能力有条件的用枪用炮,次一点儿的使唤冷兵器,老祖宗留下那些东西重回舞台也不稀奇。我和小魏和研究过制造弩车呢,技术难关无法攻克才放弃的。” 宋瑶眨了眨眼睛,猛地扭头看向夜色下的草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隐隐生出几分被人窥视的感觉。刘焱和路茜同样警觉起来,压低了说话声音,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无甚异样的荒草海洋。 鬼佬外勤中暂时的领队是个老毛子,须发虬结,暴力特征明显。外勤们待命了半天,见明俊伟等人还没讨论结束,不由有些不耐烦。 “明,可以继续前进了吗?”老毛子中文很溜,挺直身子比明俊伟能高出一头reads();。 明俊伟轻轻摇了摇头,眯眼看向宋瑶几人注视的方向,冷笑道:“目的地已经到了。” 老毛子脸色一变,意识到明俊伟发现了什么,急忙招呼外勤们调转枪口。 “别慌。”明俊伟抬了抬手,示意外勤们不要着急开枪,出声道:“玩儿枪利索的帮忙望风,其他人去车里。” “什么?”众人满脸疑惑。 “车。”明俊伟转过身,指着路面上横七竖八的遗留车辆,脸上浮起一丝狞笑:“坐垫、海绵、油箱、纸张、衣物,所有能点着的东西,都找出来!” 刘焱和洛宇眼前齐齐一亮,恍然大悟。 明俊伟笑了笑,独眼盯着起伏草浪,手里的火机‘咔吧咔吧’响个不停,火苗忽明忽暗。 …… 另一处幽深黑暗,两道昏黄光束四处乱窜,阴风阵阵,水流潺潺。 宋酒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仰头望着五六米高的水流落差,仍然有些心悸。这个高度也算是小型瀑布了,亏得落差下边是一汪死水深潭,水潭中没有嶙峋的巨石,否则自己哪里还会有命在,不死也得半残。 “你怎么下来的?”杨春月很是惊讶,手电光圈左右移动,想找找看水流两旁的岩壁是否有可以攀爬的凸起,然而水流倾泻的豁口并不规则,掩在激流下边的岩壁被冲刷得无比光滑,水势较小的一边满是苔藓,触手潮湿溜滑,根本无从下手。 “摔下来的。”宋酒自嘲一笑,眉毛拧成了麻花,啧啧,这他妈怎么上去? 杨春月见他盯着岩壁陷入沉默,试探着问道:“需要上去?” “对啊,顺着暗河才能折返回去。”宋酒有些气馁,这玩意儿不行就是不行,徒手攀岩这种技能并不能突然附体。 杨春月脸色显出几分得意,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折返而去。 “早跟你说不用跟来的。”宋酒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过了几分钟,背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筹莫展的宋酒扭过头,却见杨春月又回来了,还拖着那俩大背包。 “你是仅仅小看女人,还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瞧不上?”杨春月擦了擦脸上的汗迹,蹲下身在背包里翻检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还大言不惭要去救人,啧啧啧。” 宋酒挑了挑眉毛,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故意道:“怎么?女侠有高招?” “瞧好吧。”杨春月撇嘴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物走向水势较小的一侧岩壁。 宋酒没有接话,饶有兴趣的跟了过去,探灯扫过,看清了她取出的一应事物。 “真人不露相啊。”宋酒心底燃起一丝希望,虽然那些零碎物件儿他叫不出名字,但能看出来,都是野外攀登的专业用具。 “是你门缝里看人。”杨春月嘴上一句不让,将一圈主绳盘在身上,取了几个锁扣样的东西嘎嘣扣紧,手里端着一个电钻似得小东西走近岩壁reads();。‘小型冲击钻嗡鸣不休,杨春月很有规律的选择了几个位置,将看着细小的膨胀钉打进岩石,加上挂片扽了扽,确认牢固无虞,踩着几个保护点向上攀去。 宋酒有些诧异,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出声道:“小心点儿啊。” “在下边等着,别乱跑,很安全。”这女人得理不饶人,手里忙活着,还不忘将宋酒之前的话送还回去。 宋酒摇头苦笑,坐回岩石不再多嘴,眼瞅着她一点一点攀上高处,看着摇摇欲坠,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准保护点踩踏,没几分钟就爬上了落差点。女人背过身在上边‘叮叮当当’敲击一阵,然后把盘在腰间的绳子丢了下去,傲然道:“上来吧。” “是是是。”宋酒如蒙大赦,老老实实接住绳子,打开探灯将膨胀钉的位置认准,扯着绳索爬了上去。 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杨春月徒手攀爬不过十多分钟,他这拽着绳子爬用的时间更多,杨春月带点恶意报复,故意不帮忙,惬意的坐在崖边看宋酒挥汗如雨,笑意盎然。 “女人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岩壁的宋酒唯有一声叹息。 唯一的难关攻克,后边就剩摸索前行了,被冲下来的时候天旋地转无暇观察,此刻总算可以通过探灯大概分辨周围的环境。河道不宽,水流很急,溶洞时而宽敞时而狭窄,大块巨石随处可见,头顶满是倒刺一般的钟乳石,许多石头上都有裂纹,感觉风一吹就会摔落一般。 宋酒低头看了看水流朝向,挥手示意杨春月跟上,踩着乱石从河道边缘小心翼翼向前摸索。 “你是什么人?”宋酒忍不住问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杨春月回道。 “……”宋酒有些无语,这女人也忒记仇了,无奈道:“既然要合作,相互了解一下嘛。” “停,你之前说了,进去之后各忙各的,谁都不要妨碍对方。”杨春月这会儿倒是丝毫不领情,一句话把宋酒的橄榄枝憋了回去。 “随你。”宋酒也不生气,笑了笑继续前行。 回程的路总是很短,印象里被水流冲了许久,走起来才发现并没有很远,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宋酒隐约看到了尽头摇曳的火光。 “就是那里?”杨春月凑了过来,将自己那支精致的配枪捏在手里。 “对。”宋酒瞟了眼她的枪,叹道:“你刚才那枪估计惊动她们了。” “她们有枪吗?”杨春月面色保持着镇定,但是带着颤音的口气已经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 “没……有!”宋酒猛地想起自己等人的装备,不由犯了难,暗暗道:“还不少。” “你打算怎么办?”杨春月立马改变立场,刚才大义凛然的‘各扫门前雪’已然消失无踪。 “先看看。”宋酒心里也没谱,示意她放慢动作小心前行,不知道那些光头党有没有顺着河道搜索。 刚走没几步,火光跳耀的尽头突然响起一声男人的凄厉惨嚎! act122:同一片星空 act122:同一片星空 深夜,球迷酒吧。 黄铜钟表的指针兀自转动着,那根精致短小的时针刚刚跳过数字“3”,酒吧里仍然亮着烛火,一诺坐在吧台,枕着胳膊发呆reads();。黄狗卧在脚边打呼噜,怀里钻着几只认狗做父的猫崽子,呼噜呼噜睡得香甜,不时探起毛茸茸的小爪子胡乱挥舞一下,不晓得它们是不是在做梦。 一诺打了个呵欠,酒吧门没关,大厅空空荡荡,多数人已经睡去,只有这里和斜对面的医院仍然闪动着亮光。 拉煤小分队受阻,城内搜寻队伍被迫暂时解散,实验室所需的一应设备都还没弄好。不过钟医生没有赋闲,或许是因为有所突破,钟医生显得干劲十足,锅炉发电机组暂时没法用,于是拜托小魏将环岛的小型柴油发电机先搬过去用,老田和雨安几人一直从旁协助,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直忙活到这会儿。 “一诺,去睡吧。”小魏从二楼跑了下来,衣着齐整,斜背着雷鸣登霰弹枪,一看就是准备去值夜。 “再等等吧,医院还亮着。”一诺满脸困意,托着下巴,目光有些无神:“不知道明哥他们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的。”小魏对大部队很有信心,走到门口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医院二楼,纳闷道:“什么情况?挑灯夜战?” “不知道,听雨安说,钟医生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诺止不住的哈欠,擦了擦眼泪,起身抻了个懒腰:“下午巡逻的人说附近街上有行尸,你小心一点。” “知道了,我带着对讲呢。”小魏线条硬朗的脸上露出个微笑,收拾起装备走出了门口。 一诺从吧台下边取出一瓶明氏自酿酒,揭开封口闻了闻,扭曲着表情塞了回去。身体明明很困乏,但精神头却很是旺盛,搞得浑身不自在,想说会话,却没人作陪。一诺百无聊赖的转悠了几圈,决定去医院看看,瞅瞅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这大半夜的还舍不得睡觉。 环岛静谧,没有蝉鸣,守卫在四边铁栅的民兵也都倦了,黑暗中不时有火星闪动,是民兵在抽烟提神。大部队带走了多数战斗人员,夜晚岗哨轮替不过来,只能忍着困意坚持,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 医院里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堆积成山的尸体都转运到慈恩陵园,女眷民兵们将医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擦地的洗衣粉就用了好几袋。血迹清洗掉了,但残留在室内的阴森气息却无法抹除,夜晚更是平添冷意。 一诺裹紧大衣,快步跑过漆黑一片的走廊,没由来的一阵心悸,奔上楼梯拐角,看到闪动的火光才放松了几分。 “咦?佳姐你们怎么也来了?”一诺愣了一愣,无菌罩之外,厨娘佳、粉刺妹、雨安几人都在,聚精会神盯着里边的钟医生和老田,惠惠坐在一边,很是安静。 粉刺妹偏头看了她一眼,脸色颇为兴奋,跟她招招手,刻意压低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秘兮兮的样子:“大事件!” 一诺满脸狐疑,眼前这场景一点儿没有想象中高端生物生化实验室的样子,反而像是村里集市上那些摆摊卖艺捏糖人的小摊贩,摊子前围了一群看新鲜的熊孩子和……熊大人。 无菌罩之后的钟医生正皱着眉头和一旁的老田说着什么,面前凌乱而有序的操作台上摆着各种学校实验室常见的器皿,有的空空如也,有的灌注着莫名的液体,显微镜下换着各种切片,还有个烧杯里盛着板蓝根一样的液体。 “你还没休息?”厨娘佳脸上带着倦意,两眼炯炯有神,似乎也被钟医生搞得东西吸引了。 “没有啊,看这里还亮着,所以就来看看,哪知道你们都在reads();。”一诺苦笑着撇撇嘴,嘀咕道:“看热闹都不叫我!” “我也刚来没多会儿。”厨娘佳揉了揉一诺的脑袋,道:“钟医生发现一些问题。” “怎么了?” “还记得刘焱之前收集过一些雨水吗?”厨娘佳指了指操作台摆着的一个盆状器皿,里边盛放着一些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液体。 一诺眨眨眼,回道:“记得啊,有什么发现?” “钟医生说……他从雨水里提取出一些‘物质’。”厨娘佳对钟医生那些专业术语不是很明白,双手插兜耸了耸肩膀,道:“和医院尸变有关。” 一诺困意瞬间消失,惊讶的瞪大了美眸,看了看雨安几人,显然她们已经震惊过了。雨安还是有些生分,目前在环岛也就能和她们几人偶尔聊聊,话不多,眸子忽闪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多会儿,实验室里的两个男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换掉无菌服走出了隔离区,脸色不好描述,喜忧参半。 “佳姐,还有吃的吗?”钟医生人还没走近,肚子便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 “厨房还有些,我去给你们做。”厨娘佳冲他一笑,招呼几个小跟班:“一起来吧,给大家做些宵夜吃。” 夜色微凉,医院灯光黯去,海鲜酒楼再次亮起火光。 操作间点了火,厨娘佳取出一个封着保鲜膜的铁盆,从中取出一大块儿腌肉。几个姑娘本来是打算蹭点儿宵夜,瞅厨娘佳这架势,似乎有硬菜!古丽在一张桌上点了蜡烛,几个姑娘把两个老男人围在中间,急不可耐的想要了解第一手信息。 “别急别急,先让我吃点儿东西。”钟医生也是无可奈何,叹道:“还缺些东西,明天早上得回趟火车。” “要什么?之前不是都搬来了吗?”一诺奇怪道。 钟医生脸色有些讪讪,尴尬道:“那会儿咱们不是还有些芥蒂嘛,我在火车里留了些备用的。” “小家子气。”一诺白了他一眼,追问道:“发现什么了?医院尸变真是因为下雨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钟医生拗不过莺莺燕燕的追问,投降坦白道:“我也是闲的,发电机无法带动其他设备,正好刘焱交代我查查雨水,所以我就看了一下。” “边吃边说。”厨娘佳手脚利索,没一会儿端着一个小型烧烤架摆在了桌上,旁边托盘盛着竹签串起的肉串。 “开小灶就是好。”一诺和粉刺妹窃笑不已,她俩不像雨安那么拘谨,点上木炭让它先烧着,急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钟医生盯着肉串吞了吞口水,皱眉将许多术语翻译成大白话,道:“我先问个问题,你们知道雨水中含有什么吗?” “水。”粉刺妹白眼儿一翻,用行动表达她对卖关子的不满。 钟医生苦笑一声,掰着指头解释道:“没错,雨水的主要成分是水,里边还含有二氧化硫和二氧化氮reads();。前几天那场酸雨伴有雷电,之中还有少量臭氧分子,同时还有各种空气中的浮尘和杂质。” 众女不由有些犯困,兴致一下矮了半截。 钟医生咧嘴一笑,将肉串架上烤炉,调侃道:“你们啊,没有科学精神。” “你有就行了,别卖关子,继续。”粉刺妹催道。 老田在一旁苦笑不停,接过了话茬,道:“雨水中的正常成分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当然酸雨另说,不过问题的关键也不在酸雨,而是空气浮尘中的附着物!” “并不懂。”一诺撇撇嘴。 “这个不需要懂,用看的。”老田眨眨眼,拈起一把细盐,道:“比如这是雨水中的空气浮尘……”说着又拈起一些辣椒面混在其中,道:“辣椒就是分离出的附着物。” “所以,是辣椒导致了医院尸变?”一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说到点子上了。”老田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盐和辣椒面均匀洒在肉串上,直接抛出了答案:“只不过那玩意儿不是辣椒面儿,而是粉末状行尸病毒!” “粉末状行尸病毒??!!”众女闻言一惊,面面相觑。 “没错。”钟医生叹了口气,道:“我开始也有点儿懵,毕竟有些离奇,但是其他杂质并没有任何致病效果,唯独那些没有溶解于水滴的粉末状物比较陌生。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胡思乱想测试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些粉末状杂质确实含有液态行尸病毒中的致病因子。” 姑娘们不说话了,大概明白了钟医生的意思。 “我把惠惠的血液抗体和粉状病毒进行了融合,结果和之前一样,病毒被剥离蚕食。”钟医生闻着肉香有些走神,顿了顿,正色道:“但这个并不是重点。” “这还不是?”一诺惊讶道。 “其中之一吧。”钟医生皱眉斟酌着措辞,吊足几人胃口,缓缓道:“关键在于,这些粉末状病毒怎么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雨中的。” “什么意思?”粉刺妹依旧拒绝思考。 “你是说……”厨娘佳美眸中闪过几分震惊,喃喃道:“人为?” “很显然。”钟医生摊开双手,仿佛如释重负,道:“液态行尸病毒就是人为研制的,将液态物质转变为粉末状物质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实际情况摆在眼前,难以置信也得信。” 老田轻咳两声,补充道:“高空喷洒农药你们都听过吧?我怀疑这些粉末状病毒也是用类似方式散播的,甚至这场雨可能也是人工降雨。” 一诺瞬间想到了那个金发洋妞,蹙眉道:“也是下了血本了。” 老田看了她一眼,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并不认为是针对你们。” “那?” “你们都知道实验*的情况,对吧?”老田瞟了眼厨娘佳,一字一句道:“实验体活尸、普通幸存者、行尸,这三者之间,处境最危险最尴尬的,是谁?” act123:竖井 act123:竖井 “就是这里了。”丹凤眼指了指上边,捞起兽皮袄子下摆,抬腿迈过一条自然塌陷的壕沟。 靠近风口,夜风汹涌直贯,不比洞窟内四处燃着火把,斑马纹和应豆豆也感觉有些冷,把身上的兽皮袄子往紧裹了裹。应豆豆看了眼一丝不挂的焦子谦,本想让他也躲进来取取暖,余光看到斑马纹怪异的眼神,于是悻悻作罢,将目光望向丹凤眼所指的地方。 焦子谦和吴文涛有些傻眼,他们被擒获的时候全给干晕了,脑袋上还蒙着布兜,一路连拖带扯,对地形基本上没有什么概念。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出口居然会是一条狭长高耸的竖井! 丹凤眼默不作声退到一旁,低声道:“上边有守卫,夜间巡逻的阉奴会分散开警戒,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巡逻?”吴文涛皱了皱眉毛reads();。 “对,白天黑夜都有,会沿着高速公路巡视,有行尸或者幸存者的话,他们就会动手。”丹凤眼此时冷静了下来,床上的疯狂消失无踪,转而表现出小女人的怯懦,秀眉微蹙,不知是担忧红妈还是自己。 “巡视范围有多大?”吴文涛招呼几人避开下风口,皱眉问道:“这里总共有多少光头?” “范围我不知道,好像挺大的。”丹凤眼看了看斑马纹,嗫嚅道:“至于阉奴,我也不清楚具体数字,有好几十吧。” “哪来的?”焦子谦挑了挑眉毛,他对这些光头好奇的紧,这么一群毫无战斗力的女人怎么能使唤动那么多暴力光头? “基本都是幸存者,开始是……是引诱回来的,后来人手多了之后,就是抓了。”丹凤眼撇撇嘴,扭了扭风姿卓越的腰身,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男人们进来的时候都很欢喜,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我们使手段。” “你们杀了多少人?”吴文涛跳过这些八卦秘辛,问道:“难道没有反抗的?” “有啊,都死了。”丹凤眼叹了口气,道:“杀掉的比留下的多,红妈有办法让他们听话。” “就靠折磨摧残?”焦子谦暗自咋舌,想起那些光头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差不多。”斑马纹接过话茬,冷笑道:“男人都以为进了女儿国,好像可以随心所欲玩弄我们,没有防备,没有戒心,进了菜市场一样。哼,他们都满意了,起码做了饱死鬼。” “变态。”焦子谦打了个哆嗦,愤愤骂了句。 “我们袭击过几个团队,他们队伍里也有女孩子,你知道那些女孩子是怎么被对待的吗?”斑马纹一双眉眼又凌厉起来,不甘示弱瞪着焦子谦,揶揄道:“你们把女人不当人就是天经地义,我们奋起反抗就是变态?” “变态就是变态,别给自己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焦子谦冷笑不停,本来还想跟她掰扯掰扯这个问题,忽然看到吴文涛面色变了变,遂停下话头看了过去,低声道:“怎么了?” 吴文涛皱眉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两个带路党,厉声道:“这里是唯一的出入口?” “对,是啊。”两女对视一眼,多少有点儿没底气。 “那你们家具乱七八糟是怎么运下来的?”吴文涛笑了,拍了拍丹凤眼有些苍白的脸颊,道:“跟我玩儿这套?” “我没骗你们,这里是唯一可以让你们安全进出的地方。”丹凤眼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也不是没有其他路……” “继续说。”吴文涛盯着两女的眼睛来回审视,冷声道:“其他路怎么了?” “大路有门,钥匙在红妈手里。”斑马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干脆的接过话茬。 “门?钥匙?”焦子谦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 “是真的,大路那边是人工修凿的隧道,通往山体内部有个六十年代的废弃兵工厂。”斑马纹不再遮遮掩掩,一边听着周围动静,一边道出了地下溶洞真相。 焦子谦有点儿听故事会的感觉,因为不了解,所以也无从提问,但吴文涛不同,他是当过兵的人,对于军工设施有一定的了解,冷不丁听她说出这么一段儿,紧皱的眉头挑了挑,诧异道:“兵工厂?六十年代的?” “你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六十年代的军用特种门现在照样好使,没有红妈的钥匙,谁都别想出去reads();。”斑马纹有些不悦,说谎你不乐意,说真话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怎么看?”焦子谦越听越听越迷糊,看向一旁发愣的应豆豆:“你当初怎么进来的?” “啊?”应豆豆正在走神,怔了怔,回道:“和你们一样,也得布袋套头,当时我很惊慌,具体怎么进来的我也不记得。” 斑马纹凑近竖井下瞄了一眼,足有十多米高的竖井上空能看到篮球大小的夜空,风声呼啸,未见守卫。 “兵工厂,那地方不是该有很多武器吗?”焦子谦来了精神,激动道:“操,贼不走空,咱们去一趟。” 吴文涛几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瞅了半天,焦子谦有些讪讪,脑子转过了弯儿,不好意思道:“咳咳,总该有点儿什么吧?物资?” “什么都没有。”斑马纹被他那样子逗得一笑,旋即恢复一脸冷漠,道:“不是说了么,废弃的兵工厂。可能是六十年代地质勘探技术不过关,选址修造的时候没有发现山体内部有这么大的溶洞,所以进程到一半就停工了,除了一些老旧支撑设施,再没别的东西。” “扯淡,这么大的溶洞,不可能勘测不出。”吴文涛以专业角度对此予以反驳,当然具体原因他也搞不明白,随口道:“估计有其他原因,国内很多荒山野岭都有废弃防空洞和兵工厂,不稀奇。” “那你是信了?”焦子谦看向他,撇嘴道:“那在这儿扯这没用的干嘛?爬吧。” “爬倒是好说,但怎么把行尸往里边引?”吴文涛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头顶上方的竖井,道:“难不成一个个抓住扔下来?而且……” “怎么?” “而且这样一条后路居然没有守卫,就这么敞开着,你觉得可能吗?”吴文涛话锋一转跳回两女所言真实性的问题,道:“我看你俩没明白什么叫合作。” 斑马纹哼了一声,不屑道:“没种就直说,别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你知道这里通向哪里吗?我告诉你,竖井外面是山腰,这是一座荒山,山腰往下是一片野林,属于未开发地带,除了行尸,那路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在这里加派守卫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再说了,就算有外人发现洞口爬进来,又能怎样?会杀光我们这些能够满足一切兽欲的女人吗?” “这话倒不假。”焦子谦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感慨道:“妈了个巴子的,如果是我发现这个洞,肯定也会以为找到了世外桃源,除了男人婆恶心点儿,其他妞倒是都不赖。”说完自己傻乐一通,见应豆豆脸色有些不好看,急忙讪讪住了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吴文涛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之前就因为没有听从宋酒的话,结果阴沟里翻了船,这会儿他倒是比谁都谨慎。 “你指什么?” “兵工厂,溶洞,野山林。” 斑马纹倨傲一笑,脸色有些古怪,瞧了瞧丹凤眼,后者也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reads();。见焦子谦又要着急,斑马纹笑了笑,不再卖关子,道:“你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人吗?” “盗墓贼?”焦子谦开始奇思妙想。 吴文涛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沉吟道:“监狱里能人不少啊。” “嗯?”焦子谦没听明白。 斑马纹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这座山距离华北女子监狱不到三十公里,监狱长是复员转业的老兵,是他告诉红妈这里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焦子谦诧异的瞪大眼,后知后觉道:“你们都是女囚?” “从前是。”丹凤眼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傻逼娘们。”吴文涛闻言发笑,嘲讽道:“难道监狱还不如山洞安全?蠢到家了。” “你没有失去过自由吧?”丹凤眼轻声冷哼,道:“我们在笼子里待的够久了,哪怕是死,也想死在外边。更何况,这里是比监狱好很多,我们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醒醒,这种日子今天就要结束了。”焦子谦哈哈一笑,结束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交谈,既然已经确定这里就是出口,那还磨蹭什么,有话以后再聊呗。 “你们的同伴呢?不管了?”应豆豆见他叼着匕首就准备爬,一时有些慌乱,急急问道。 焦子谦和吴文涛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口道:“先出去再说吧。” 应豆豆被他俩的表情搞得一头雾水,丹凤眼和斑马纹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是喜是忧。 说干就干,几人不再磨蹭,安全起见,吴文涛让丹凤眼爬在最前头,自己紧随其后,斑马纹和应豆豆次之,焦子谦在最后一个。迎着怒卷冷风攀爬这种几乎直上直下的竖井,多少还是有些难度的,焦子谦和吴文涛俩个糙汉子还好说,三个女人可就费事了,不是踩到硬处脚疼就是被枝杈刮到了细皮嫩肉,吴文涛不为所动,丹凤眼消极怠工他扬手就是一巴掌,女上男下这种攀爬体位,可想而知那巴掌扇在哪里。 临到竖井出口之前,应豆豆耐不住好奇心,扭头想要问问焦子谦,结果一低头却看到某人正仰着脖子一脸呆逼看着兽皮袄下真空的身子,这个角度望过去,萋萋芳草那真是一清二楚……应豆豆俏脸羞得通红,若不是怕影响脱逃,真想给他一脚。 咬了咬嘴唇,应豆豆声若蚊呐:“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焦子谦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鼻血,艰难的将眼神拉回某处。 “接下来啊,这里放不进来行尸,怎么救你们的同伴?”应豆豆低声问道。 焦子谦脸色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摇头苦笑,道:“你呀,她们说什么你都信啊?” “不然呢?” “傻姑娘,如果这里真的是唯一出口,那开始我和老吴说要放行尸,她们干嘛那么惊慌?还有啊,什么狗屁特种门,难不成她们从监狱出来就带着钥匙了?”焦子谦瞟了眼相继爬出竖井的三人,压低声音道:“这俩妞没说实话,下边不方便,容易被发现,出去再慢慢调教。” act124:白夜行 act124:白夜行 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用不了多久,破晓晨光将撕破夜幕,重新降临大地。不过,赶时间的一些人没空去等候日光倾城,更何况,随风摇摆的茫茫草海中,还有不止一双眼睛在鬼鬼祟祟窥视着他们。 对方很能沉得住气,或许是没看明白路面上的人想要干嘛,所以他们选择了按兵不动。负责警戒的鬼佬们以专业的姿态封死各个可能被袭击的死角,考虑到对方可能拥有远程射击武器,鬼佬们特意选择了有掩体的位置进行阻击,虽然暂时还看不到对方有人露头,但敏锐的战斗意识可以弥补视野上的缺失,只要对方有所动作,鬼佬们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他们的位置。 明俊伟的主意很损,不过按目前情况来看,确实是最省事省力的办法。草海本身是对方的主场,草林里还有数不胜数的机关陷坑,靠他们这点儿人,涉险进入并不明智,也没时间一寸寸去搜索。没有条件要创造条件,夜晚风声不休,草林又是绝佳的可燃物,明俊伟觉得自己如果不放把火,都有些对不起这天时地利。 搜罗助燃品的队伍手脚很利索,街面上的一起车辆非常多,金属壳子没什么用,里边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可不少。过往的幸存者一般都会着重寻找吃喝以及御寒衣物,对于车里的其他物品都没什么兴趣,这也给明俊伟的计划提供了便利,便于众人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一大堆坐垫海绵。 “这边一点火,对方应该就会有所动作。”明俊伟指了指隔离栏之外的草浪,对老毛子道:“火势烧起来需要时间,咱们没有其他助燃物,所以前期应该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你的人能确保不受影响吗?” “我们可以适应更恶劣的作战环境reads();。”老毛子信心满满,红外望远镜扫视几圈,道:“对方隐蔽的很好,但只要他们敢露头,绝对逃不过我们的子弹。” “那最好。”明俊伟心下安定几分,点头道:“总之不要深入追击,把战场控制在路面。” “如果对方撤退呢?”老毛子皱了皱眉,他们不怎么喜欢防守,枪火洗礼带给他们一往无前的气概,无论敌人是谁,都不存在任何畏惧。 “让他们撤。”明俊伟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独眼,笑道:“如果火能一直烧到山林里,想必会给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老毛子拧着眉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明俊伟的方案,转身回去和一众蓄势待发的鬼佬们逐个交代,避免待会因为贸然冲锋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研究生测了测风向,喜道:“西北风,正合适。” “烧。”明俊伟眼神灼灼,齿缝中迸出个冷冰冰的字眼。胸腔里沸腾着久违的热血,无论时间如何沉淀,有些人骨子里的斗志都不会消失。明俊伟足够冷静,足够沉稳,但某些时刻,他也足够疯狂。这个独眼龙不是第一次生出搞大动静的念头,几年前,他想过炸水塔,想过炸防空洞,想过炸地下基地,每每遇到一些难办的问题时,血液里的狂热因子总会让他泛起类似同归于尽的想法,而爆炸无疑是最为轰烈的手段。 眼下没有条件搞爆破,那就退而求其次,火烧连营,红映晚山。 纵火是人类最早掌握的一项技能,火焰带来灾难,同时也带来熟食与温暖,几乎每个人内心中都有着潜藏的纵火*。这话一点儿不假,路面上此起彼伏的火机声响正在证明这一点,无论鬼佬外勤还是环岛烟民,哪怕是洛宇、路茜她们这些姑娘,当手中的可燃物被引燃,飞蹿起炙热火苗时,所有人脸上都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狂热。 烧成火球的毛毯被丢进草丛…… 冒着浓烟的海绵被丢进草丛…… 爆燃的塑料制品被丢进草丛…… 萧条夜晚的高速公路,仿佛来了一群酒醉的城市破坏份子,不计后果,不计损失,打算将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干枯的草林很快被点燃,熊熊火焰有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在夜风的助涨之下,火苗越窜越高,从开始零星火光迅速蔓延为一道三尺高的火墙,并且仍在继续蚕食眼前的草丛。高速路边火光耀眼,气温急剧升高,空气被烧灼的扭曲起来,浓烟蒸腾而起,被风卷着扶摇直上。 站在隔离带边的众人都退后了几步,炽烈火光烤的面颊隐隐发热,有几个小伙儿站的太近,甚至闻到了眉毛头发被燎着的味道。 “有动静吗?”明俊伟眼中闪动着簇簇火苗,低声问道。 “在动。”老毛子双眼紧贴在望远镜后,透过映红天际的火光,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动了…忍不住了……准备!” 老毛子一声令下,几十条枪口齐齐指向一处,黝黑枪口折射着橘色光芒,阴寒中带着几分炙热。 “稳住…稳住…”老毛子控制着喊话节奏,抬手示意明俊伟等人后退,高举的大手伸出三指,唇上胡须抖动,厉声道:“3…” 明俊伟等人退到几辆车后,子弹顶上膛,目光紧盯着火势渐旺的草丛reads();。 “2…” 民兵队进入射击位置,手指扣上扳机,呼吸渐渐急促。 老毛子指天那根手指迟迟没有收回,嘴唇嗫嚅,似乎视线中的对方出现了什么变故,身体前倾,好像打算再看清楚一些。民兵和鬼佬外勤们神经紧绷,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努力控制着呼吸节奏,只等最后一声‘开火’! 宋瑶屏息凝听,不知是不是错觉,草丛燃烧的噼啪声中,似乎隐隐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嗡’响,宋瑶秀眉微蹙,扭头看向刘焱和路茜,两人同样面色有异,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旋即脸色大变。 就在三人意识到不妙的那一刻,老毛子高举的手重重挥下,近乎嘶吼着喊出两个字:“隐蔽!” 所有人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儿,然而最后一声却并不是‘开火’,鬼佬外勤们闻声立马收枪回撤,可民兵们却掉了链子,在他挥手一瞬齐齐扣下了扳机。于是乎,高速路面的狙击阵地瞬间混乱,回撤的鬼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再看去,民兵位置爆发出一团此起彼伏的刺眼火光,火舌喷吐,弹壳瞬间洒落满地。 几乎同一时刻,众人忽然发觉耳边风声四起,熊熊燃烧的火墙之中突兀而迅疾的飞出一支支火星四溅的标枪,裹挟着尖啸兜头而至!飞蝗般的弩箭紧随其后,冲出火墙时势头稍减,凌乱而密集落下,瞬间扎的哀嚎四起,惨叫声声。已经隐蔽的众人没有遭受伤害,只听身前车辆叮当作响,势头凶猛的标枪洞穿车玻璃,在铁皮车身上留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坑,密集箭雨散落满地,许多还燃烧火星,在风中挣扎片刻,不甘熄灭。 “打!” 便在此时,一直关注着敌情的老毛子瓮声怒喝,以他为首的一众鬼佬立即展开反击,火力倾泻,循着民兵们的射击方向再次喷薄怒焰,将隐蔽在火光之后的敌人打得血肉横飞,当即一片人仰马翻! 没来及隐蔽的民兵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虽然飞蝗箭雨没什么准头,但蚁多咬死象,数量惊人的箭矢还是命中不少倒霉蛋,粗糙箭簇从高空坠下,扎进没有防护的皮肉之中,误打误撞也撂倒了一批人。刘焱和老林几人急忙冒着时不时蹿出火墙的箭矢去抢救负伤人员,而此时,敌方大部队业已进入火力范围,人未至,标枪先行,拉开了血肉与子弹对撞的大幕! “疯子。”老毛子略有些咋舌,此时不需要再拿望远镜观察,他已经看到了蜂拥而来的怪异光头,看到了不惧枪火袭来的一个个消瘦怪人。 *和子弹的对抗没有什么悬念,鬼佬们第一波射击几乎让光头先遣部队全军覆没,起码十多号人在瞬息之间被飞流直下的子弹狂潮撕成满地碎肉。饶是如此,也没有让后续敌人望而生畏,那些人仿佛根本不惧生死,许多人几乎以*冲破火墙,身上燃着火焰,哇哇怪叫着试图扑上路面。 高速路上的阻击阵地经过短暂的混乱,迅速调整了节奏,由鬼佬外勤担纲火力一线,以专业的射击技术清洗掉一大片来袭的敌人。刘焱和老林带着其余人捡漏,提防着身后的草林,先前密集的箭雨没有再次袭来,也让众人放松了不少。莫名的紧张感逐渐消弭,光头怪人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反扑,除了开始的箭雨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之后的冲锋完全就是在用人命填坑,丝毫没有林道长之前说的那般凶猛。 “我很难相信,吴会被这样的敌人擒获?”老毛子脸上满是古怪的神色,胡萝卜粗的手指指向一个咿呀怪叫爬上围栏的光头,诧异道:“他们就是这么攻击你们的?” act125:进击 act125:进击 “我们当时并没有防备。”林道长对他的语气很不满,事情明明白白的发生了,你对你们队长再有信心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哐当!’一声剧响,身侧车窗支离破碎。 几人急忙低头闪避,正好看到一个抵着隔离栏射击的鬼佬被飞出一物砸中头部,枪口一歪,子弹斜斜曳上天空,身子被下边探出的几只手给扯了下去。 “我日。”老林吓了一跳,昨天遇袭的时候好像没看到对方还有秘密武器啊。 “废物。”老毛子低声喝骂一句,不顾明俊伟的阻拦挺枪冲了出去,没等其余人掩护,隔离栏下游飞上来许多呜呜回响不断的玩意儿,老毛子就地一翻闪开异物,身后鬼佬急忙出声提醒,却见一个干瘦的光头突然从路面下爬了上来,抡起一个什么玩意儿狠狠当头砸下! 两者相距太近,隐蔽在车后的枪手未能及时开枪支援,老毛子自己似乎也愣了一愣,扣下扳机的同时忽觉脸上被硬物狠狠击打,近距离的子弹将光头打成了筛子,自己也眼前一黑,险些就此晕厥。 “比想象中要多。”洛宇脸色有些发白,透过车窗指向还未被火势殃及的草丛,之间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正朝着这边迅速逼近。 “弹药禁得住消耗吗?”路茜手里的枪到目前为止还没开火,鬼佬和民兵都是密集火力,一直没有停过,她对自己枪法没什么信心,索性不去浪费子弹。 “不好说,这些家伙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刘焱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你们看,开始冲锋消耗了不少火力,这会儿已经开始分散火力了。” “行尸。”宋瑶面色一凛,望向被火光掩映的忽明忽暗的高速路面,咬牙道:“行尸要被引来了,咱们得先撤。” “不能撤。”明俊伟摇了摇头,笃定道:“这么大动静,行尸不来才奇怪。” “咱们困守这里会两面受敌的。”宋瑶蹙眉正色道:“这是咱们所有人手了,没精力应付行尸。” “不用应付,冲进去。”明俊伟丢掉烟蒂,冷笑道:“他们的远程武器只是一招鲜,冲的猛没用,终究干不过枪。” “那陷坑呢?”林道长想起满洞蟑螂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你确定整片草林里都是陷坑吗?”明俊伟表情有些奇怪,问道:“路面距离山上得有个一公里吧?他们能把整个范围都掏空吗?” “那可不好说。”林道长撇撇嘴,抬头看到老毛子捂着血葫芦脑袋跑了回来。 “对方有增援。”老毛子也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道:“不过他们没有重武器,并没什么威胁。” “下去,路面上的行尸快过来了。”明俊伟瞟了眼他手里提溜的玩意儿,皱眉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reads();。”老毛子自嘲一笑,把那坠着生铁块儿的绳子丢到地上,骂道:“被打到很疼。” “冲吧,这玩意儿射程又没有子弹远。”明俊伟呵呵笑笑,招呼民兵们结成阵型,用火力逼退仍在火光附近骚扰不停的光头,借着火势照明,踏进了被炙烤滚烫的土地。 林道长对陷坑有了阴影,说什么也不愿意当尖兵,无奈之下,刘焱和洛宇顶替上前,宋瑶路茜协同两旁深入进去,鬼佬们护在两翼,一边用子弹清扫隐蔽在草丛的光头,一边径直朝着来袭的火光处摸索过去。 和明俊伟预料的差不多,所谓陷坑只在靠近公路的附近比较密集,迅疾的火势很快蔓延开来,许多陷坑被火浪扫过,虚浮的隐蔽物塌陷,露出了一个个坑洞。越往深处,这种并不精密的陷坑就越少,刚走出百余米,一台老旧的牛筋弩车出现在众人视线。 “我操,还真有这玩意儿?”老林很是惊讶,小心翼翼凑了过去,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历史风尘中走出的老古董,而是自制的远程武器。 弩车框架看起来就是农村拉草的板儿车,木纹干枯龟裂,受力处用铁丝绞着,所谓发射弹簧不过是几根绞在一起的牛津,一旁散落着许多一臂长短的削尖木头。林道长颇为好奇,拿起一支标枪扣进手工拉割的槽口,紧绷住牛筋向后扯动。 “帮把手。”林道长满头大汗,一个人的力气有些掰折不开。俩小伙儿对这玩意儿也挺好奇,凑过去帮忙扯开牛筋,一直拉到极限,然后齐齐松开了手。‘嗡’的一声轻响,扣在射击槽的标枪被弹射而出,板车自带的抛射角将其送往高空,飞出几十米,呈抛物线坠落草丛深处。 “这玩意儿没准头啊。”林道长有些失望,嘀咕道:“这附近估计还有很多,刚才起码射出来几十根吧?” “先别管了,回去的时候都带上,打人不好使,打行尸绝对一打一片。”明俊伟拍了拍粗制滥造的弩车,远处袭来的敌人已经很近了,对方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星星点点的火光原来是他们举在手中的火把。 “记得留活口。”明俊伟跟老毛子知会了一声,走到一具光头尸体旁看了看,果然和林道长说的一样,下身都被阉了。 “梦凡,你认得他们吗?”洛宇低声问道。 梦凡脸色发白,轻轻摇了摇头,道:“抓住活口也没用。” 几人齐齐一愣,这是她离开环岛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 梦凡脸色一黯,指着光头尸体道:“撬开他的嘴巴看看。” 刘焱凑了过去,捏着下巴颏错开闭合的嘴巴,眯眼一瞅,旋即明白了梦凡的意思,回头道:“舌头被割了。” …… 溶洞内,惨叫声戛然而止,阴风席卷,暗流涌动。 宋酒不由分说夺过杨春月手里的枪,做了个噤声手势,沿着河道快速潜行,尽量控制着动作,赶在第二声惨叫前靠近了落水处,将身影隐蔽在一块斑驳的巨石后面,眯眼瞧了过去。 杨春月亦步亦趋,紧随其后蹲下了身,巨石后边不到百米,火把映照的四面明亮一片,一排十字木架赫然于前,几个赤条条的男人被捆在上边,尽头处,许多满身刺青的光头举着火把,端着枪械,站在一张大班椅后头,椅子中坐着一个年老色衰的矮胖女人,裹着兽皮袄子,正低头玩弄着手指reads();。在她两旁站着许多女人,一样的打扮,看着很是诡异,直如邪教聚会一般。 杨春月眯眼看向捆着的几个男人,瞳孔猛地紧缩,若不是宋酒及时捂住她的嘴,估计她已经尖叫出声了。 目光所及处,一个壮硕的老外正瘫在木架上,下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一个光头正从用什么东西撬开他的嘴,从里边拽出一条血淋淋的玩意儿,随手丢到了地上。旁边还捆着两个老外和两个年轻的亚洲面孔,个个脸色煞白,浑身满布鞭痕。 “这是在做什么?”杨春月脸色煞白,望向座椅中的女人眼神变成了恐惧。 “施虐。”宋酒示意她声音放低,问道:“你这枪射程有多远?” “不、不知道。” “你枪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宋酒叹了口气,打消了放冷枪了念头,他没怎么玩儿过枪,鲜有的几次开枪也是大家伙,这种像装饰多过凶器的小手枪,估计无法完成百米射杀。 “他们是你的同伴?”杨春月吞了吞口水,目光不自觉看向宋酒下体。 “是的。”宋酒脑子飞速急转,前前后后只有这么一条路,且不说那些光头会不会开枪,就算他们不会,一群人蜂拥而上自己也罩不住。红妈显然已经得知自己脱逃,但看起来好像并不在乎,也没有派遣人追赶,倒是优哉游哉开始了虐囚戏码。 “她是想引你出去吗?”杨春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道:“要不你出去吸引注意力,我帮你一把。” “你怎么帮我?”宋酒闻言一愣。 “你把她吸引过来,我开枪打她。”杨春月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心里也没什么底气,见宋酒没答话,又问道:“豆豆呢?” “我怎么知道。”宋酒皱了皱眉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他看到光头又凑近了另一个老外,而老外正在用母语疯狂怒骂。 一众女人目光中有些惋惜,显然西方人的器大活好深入人心,没来及用就要废掉,多少有些可惜。楚光旭和嫡系小伙儿脸色惨白,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无力对抗,眼中满满的绝望。 宋酒此时喜忧参半,喜的是这里没看到焦子谦和吴文涛,但他也不敢保证俩人是逃走了还是已经被废了,目前情况来看,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巨石之后一片平坦,哪怕光头们闭着眼睛开枪,估计也能把自己打成蜂窝煤。 “快想办法啊!”杨春月比他还着急,她看到一个光头将烧红的烙铁摁在了被阉割的老外下身,那老外口中淌着血沫子,身体剧烈颤抖,喉间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惨嚎,显然痛苦到了极致,听着都浑身发麻。然而那个坐在大班椅中间的矮胖女人却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根本没听见一般,还在捣鼓她那粗短的手指头。 “不行,太不人道了,这简直是反人类!”杨春月胸口剧烈起伏着,几次想要挺身而出,都被宋酒给摁了回去。 “你就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摧残吗?”杨春月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宋酒。 act126:人道 act126:人道 “不然呢?”宋酒白了她一眼,道:“现在出去只能送死,等她们忙活完,我会杀了那个家伙给他们报仇的。” “那还有什么用!” “至少他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杨春月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些光头,都是被阉割被摧残过的,她不会杀了他们,而是要把他们变成奴隶。”宋酒声音低沉,言语间很是冷静,实际心里也万般不忍。人终究还是自私的,假如焦子谦此刻也被捆在那里,宋酒兴许会不顾后果冲过去,但目前焦子谦不在此处,权衡之下,以卵击石并不明智。 “你觉得,他们被如此折磨之后还会有勇气活着吗?”杨春月对宋酒的冷血感到不可思议,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喃喃道:“他们可是你的同伴啊,试想如果你被捆在那里,他们会置之不理吗?” 宋酒无从反驳,努力让自己不去听她的话,眼睁睁看着第二个老外被光头一刀斩去子孙根,激射的鲜血飚了光头满脸。惨叫声再起,红妈似乎有意让他们承受痛苦,一直等到老外叫声沙哑,这才摆摆手,示意光头再去剪舌头。 “我看不下去了。”杨春月脸上显出几分决绝,劈手夺回自己的手枪,沉声道:“我做不到你那样冷血,或许会死,但我不能无动于衷。” “没必要,他们并不是你的同伴。”宋酒压抑着怒火,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杨春月略带鄙夷的看了宋酒一眼,深吸口气,猛地挣脱宋酒的钳制,突然跳出了巨石。 宋酒紧咬牙关,生生止住跟出去的念头,连续几次深呼吸,心里默念着冷静冷静。 杨春月的突然出现让人群惊讶不小,冷不丁跳出来个陌生女人,还真有些出乎预料。杨春月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捏着手枪走向前几步,颤声道:“你们…你们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们reads();。” 红妈也愣了一愣,抬手示意光头把枪放下,拈起石头镜戴上,奇怪道:“你是谁?” “我是来找人的。”杨春月努力克制着惧意,她看清了,眼前这些女人居然都是赤身*,满身看不懂的诡异纹身,竟好像丝毫不在意身体暴露在身后光头的视线中。目光扫过众人,出声道:“我的朋友在哪?应豆豆在哪?” 红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挪动肥硕的屁股换了个姿势,道:“你来找豆豆啊,豆豆被你同情的这些男人害死了,活活*死的。” “不可能!”杨春月如遭雷殛,强作出的镇定表情瞬间崩塌。 “谁告诉你豆豆在这里的?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红妈露出个慈祥了笑容,红唇轻启,安慰道:“好孩子,不用害怕。” 杨春月有些动摇了,身体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脑中一片空白,难道宋酒才是骗子?对,应该是这样的,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同伴受苦受难无动于衷! 宋酒无声叹息,心知自己肯定要被卖了,于是攥紧手里的砍刀,默念着几个名字,准备出去拼死一搏。 “没、没人带我来。”杨春月还是忍住了,眼前超出认知的画面让她不敢轻信任何人,虽然那个宋酒不像好人,但这些女人明显也非善类。 “他在哪?告诉我。”红妈冷不丁抛出个问题。 “不知…啊,什么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杨春月恍惚了一下,险些说漏嘴,虽然及时糊弄,但对方显然已经听到了她的磕绊。 “好孩子,你不用帮他打掩护。你的朋友被他的人害死了,难道你也想被他利用吗?”红妈仰靠在椅子里,摆摆手吩咐几个光头走了过来,道:“你先去休息,吃点儿东西,你是好孩子,见不得血腥场面。” “我我我不去。”杨春月突然有些惊慌,连连后退道:“我是来找同伴的。” “我们就是你的同伴啊。”一个女人出声劝慰道:“这里都是姐妹,大家互相帮助,扶持着生活,你放心,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的。”说着语气突然凌厉,骂道:“你们这些臭虫,没看到已经吓到主人了嘛!” 两个走向杨春月的光头身子一抖,急忙跪倒满地碎石之上,隔着老远跟杨春月叩头不止,嘴里咿咿呀呀叫唤着,很快便磕的头破血流。 杨春月已经懵逼了,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巨石之后想要寻求帮助,手里虽然捏着枪,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被眼前的情况给吓傻了。 “别,不用这样…你们、你们起来。”杨春月连连摆手,想去扶起光头,但又不敢靠近,再看去,红妈那边又是一挥手,五六个光头端着枪出列,大步走向自己身后的巨石。显然刚才自己那一瞥已经暴露了位置。 杨春月暗道不妙,不管宋酒和红妈谁真谁假,她都不想因为自己造成流血事件,然而此刻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根本是自身难保。好在红妈并不打算为难杨春月,不催促、不逼迫,她后退,红妈也没有让光头追,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任由她来去进退。 持枪光头团团围住巨石,咿呀怪叫不停,两个光头突然袭向后边! 杨春月紧张的闭上了眼,然而预想中的搏杀并没有出现,两个光头一脸奇怪的跳了出来,口中乌拉乌拉说着什么,连连摆手reads();。 “诶?”杨春月愣了一愣,挪动脚步看了过去……巨石后边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人在。 红妈目光如炬,沉默了片刻,笑道:“好孩子,现在相信了吧,你被男人给骗咯。” “我…我…”杨春月‘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脑子混沌一片,哑口无言。难道自己真的被涮了?宋酒自己跑了?难不成他就是为了把自己骗进来?? 正当杨春月心思急转间,洞窟后边有两个女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附耳于红妈说了几句什么,红妈眉头跳了跳,低声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几个女人点点头,带着一些光头党转身离开的洞窟。 “好孩子,到红妈身边来。”红妈在两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朝着杨春月招了招手,轻声道:“害死豆豆的那些人正在外边,他们想找到这里,你明白吗?” “我我不明白。”杨春月此时已经开始偏向红妈几分,宋酒的临阵逃脱让她大为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畏缩。 “你看,这里都是和你、和豆豆一样的姑娘,那些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他们就是想侵入这里,想把他们对豆豆做过的事施加在每个人身上。好孩子,你的敌人是他们,不是我们啊。” 红妈声音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安全感,那颤颤巍巍的模样几乎让杨春月想起了逝去的母亲,想到弃自己而去的男同伴以及宋酒,杨春月动摇了、相信了,看向那几个捆在木架上的男人,眼神中不再有同情,反而生起几分厌恶。 “是他们害死了豆豆?”杨春月眼角有泪划过,不忍去想同伴遭逢的磨难。 红妈一声长叹,竟好似黯然垂泪一般,颇为无力的跌坐回椅子,叹道:“豆豆这孩子心善,和你一样,同情他们,结果……唉。” “好妹妹,快过来,咱们回去说。”一个胸前绣着大牡丹的女人款款而来,搀住了傻愣的杨春月,将她带到了红妈身边。 红妈摆了摆手,几个光头蹲下身抬起大班椅,一众人班师回朝一般调转而去。 “那、那这些凶手…”杨春月泪眼朦胧看着架子上的几个人,咬牙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好孩子,放心,豆豆不会白死的。”红妈探手摸了摸杨春月的秀发,鲜红欲滴的嘴角绽开一个只有其他女人才懂的微笑。 …… 暗河那边的黑暗一隅,宋酒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说女人之间最能勾心斗角吗,这杨春月看着也不傻,居然就这么被洗脑了??不过也好,甭管她是不是真傻,起码那群人似乎不打算继续施虐了,一众人离开了溶洞,只留下几个光头看守着楚光旭几人,倒是给他行了方便。 宋酒心知机不可失,被洗脑的杨春月估计正在跟红妈告知自己的情况,红妈一旦知悉自己逃离的路线,肯定会派人沿途追击。自己势单力薄,不是光头们的对手,只能借现在的机会争取几个帮手,可惜了,战斗力较高的老外废了两个。 宋酒再次潜回巨石那边,红妈等人离开,火把少了许多,光线骤暗。宋酒隐身进黑暗岩壁角落,一点一点挪动脚步,趁着光头视线没往这边瞧,偷摸丢出个石子儿砸在嫡系小伙儿身上reads();。 小伙儿之前已经被老外的惨象吓破了胆,此时有些失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落在身上的石子儿。倒是旁边的楚光旭感官敏锐,循声皱眉望了过来。 宋酒藏在暗处,见他眯着眼睛往这边瞧,急忙探出脸做了个手势,楚光旭愣了一愣,旋即喜上眉梢,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宋酒的意思,忽然换了个表情,嗷嗷哀嚎了起来。几个光头百无聊赖围坐在木架跟前的碎石边,听他叫唤都有些不悦,拾起石头丢了过去,怪叫着让他闭嘴。楚光旭心思机敏,没有收声,继续死乞白赖的叫唤,一边跟另外一个老外和小伙儿挤眉弄眼。 两人一头雾水,看他要死要活的模样都以为他是吓出魔怔了,出于难友之情,都出声开始安慰他,说什么要死一起死之类的无用废话,试图帮他减轻压力。楚光旭翻了翻白眼儿,没有理会两人的劝慰,继续发出噪音吸引光头的注意。 宋酒暗笑一声,反手握着匕首蹿出黑暗角落,快步靠近木架,从后边捂住坐在地上丢石头的光头嘴巴,匕首自脖间一抹,尔后迅速冲向木架,将血刃攮进了背对着他的光头后心! 这是宋酒的极限速度,任他手脚利索也无法在眨眼间格毙五人,其余三个光头发现不对,抄起狗棒围了过来,还不忘怪叫着请求增援。宋酒不闪不避,护着脑袋挨了一记飞来狗棒,挥刀割断楚光旭身上的绳索,楚光旭扑向一个光头帮他分担压力,顺势夺过狗棒开始反击。 两个光头见势不妙又要回去报信,宋酒这次没有放走他们,穿了鞋就是不一样,脚下健步如飞,赶上一个就是一刀,身材消瘦的光头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毫无战斗力,分分钟殒命于此,扑倒在地。 楚光旭解开了其他几个人,挨了刀的两个老外有些神志不清,红妈并没有让光头给他们止血,显然是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老外口中满是鲜血,丢了舌头也讲不出话,只是奋力抬起手,朝着自己脖子间抹去。宋酒明白两人的意思,命根子和舌头都被割了,眼下也没有医疗条件,哪怕现在带他们离开,估计他们也坚持不到环岛,与其让活着受罪,倒不如给个痛快。 侥幸幸免的鬼佬对生死看淡,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接过匕首打算结束伙伴的痛苦,正要动手,却被宋酒拦住了。 鬼佬疑惑的看向他,宋酒皱了皱眉头,道:“给他们一个复仇的机会。”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来,起来。”宋酒弯下腰背起一个鬼佬,咬牙朝着通往宴会洞窟那边的隧道走去。 楚光旭怔了怔,旋即明白了宋酒的用意,震惊之余不免对他生出几分忌惮,暗暗感慨了几句,和小伙儿搀起了另一个神志不清的鬼佬。 也不知红妈是不是自信过了头,这条隧道里居然没有留下守卫,隔着老远能看到那个大洞窟里闪烁的火光,许多光头都聚集在那里,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宋酒算了算时间,距离之前的宴会过了半天不到,她们总不能又开始一次毫无意义的宴会吧? 几人偷摸靠近洞窟隧道,将两个遍体鳞伤的鬼佬靠在岩壁,幸存老外用母语跟两人嘀咕了几句,两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嘴角翘起,挣扎着跟宋酒竖了竖大拇指。 宋酒心底感慨万千,冲两人露出个微笑,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抛去个询问的眼神。 “eon…” act127:贪吃蛇 act127:贪吃蛇 山洞里待得太久,很容易对时间失去概念,封闭空间不见天日,只依靠火光照明,白天黑夜没有明确的界限,人体生物钟会出现紊乱,继而在错误的基础上生成新的作息习惯reads();。这种情况下,如果本身生物钟正处于白昼状态,可生物钟的载体却恍然发现分明身处黑夜,这将会对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造成一定影响。轻则眩晕困乏,重则头痛恶心,判断力和注意力也会随之下降。 焦子谦唯一一次出国是去看人妖,两地时差不过一小时,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所以对于斑马纹和丹凤眼出现的异常状态并不了解,只以为她俩是在耍花样,增加了几分警惕;吴文涛心里门儿清,知道这俩女人应该是地洞里待得太久,身体出现了不良反应。不过他也没有说破,反正这玩意儿不要命,难受一会儿就过去了,所以没有理会,腾出精力思考着接下来的问题。 山风呼啸,露珠点点,半山腰这处小径,几具光头尸体横七竖八扑倒在地,冒着热气的鲜血渗透地面,使得野花开放的更加娇艳。 应豆豆裹紧了身上的兽皮袄子,似乎有些紧张,一双眉眼不时扫过小径四周郁郁葱葱的灌丛树林,仿佛后面会突然扑出来什么似的。她和焦子谦两人差不多,并没在溶洞停留太久,除了乍一出来冷的够呛,倒没出现其他不适症状。 斑马纹对于竖井的描述还算靠谱,几人花了些时间爬了上来,丹凤眼当先露头,藉由自己‘斐然身份’吸引了光头守卫的注意力,吴文涛紧随其后,出手不留情。丹凤眼用来找刺激的锋利薄刃在他手里变成了索命凶器,刀刀直击要害,刃口触及皮肉便是一道翻卷豁口。等殿后的焦子谦爬上来时,四五个光头守卫都已经咽气了,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对山腰的理解有一些偏差,焦子谦本以为出口应该是一条险峻山路,不说云遮雾绕,起码也应该一览众山小才是。结果现实并不如意,所谓半山腰,看起来和老家野山沟子没啥区别,四周仍然漆黑一片,即将破晓的晨光被遮挡在高昂山头之后,目力所及处尽是起伏连绵的山丘以及密林,没有明显的道路,谈不上险,但也不平坦。 斑马纹没有说谎,若不是有带路党,猴年马月也找不到这样一个通风眼儿。 “这竖井是你们挖的?”焦子谦着实有些好奇,又凑近那个依附在山体之上的洞口瞧了瞧。从里往外看和从外往里看,感觉确实不一样,洞里没有光线掠出,洞口野草丛生,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发现。 “不是。”斑马纹扶着脑袋休息了片刻,耳鸣的感觉缓和了许多,就是阵阵犯恶心。 “休息好没?好了就起来吧,别耽误时间,带我们去入口。”吴文涛原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光不溜秋虽然很野性,但真的很冷,体格强健并不意味着感官麻木。 丹凤眼和斑马纹愣了一愣,仿佛没听懂吴文涛的话。 “别跟我打马虎眼,这里不止两处出入口,别想耍花样,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吴文涛频频冷笑,沾血的刀刃挑起丹凤眼精致的脸庞,冷声道:“之前的承诺依旧算数,只要你们配合,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非要赶尽杀绝吗?”丹凤眼眼角抽搐了几下,躲开了吴文涛凌厉的眼神,喃喃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已经脱困了,就不能放过其他人吗?” “夫妻?你想多了。”吴文涛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乐了一阵,道:“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一分钟考虑。” 斑马纹垂下头不说话了,她能看得出来,这个长得与鲁迅先生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才是真的狠角色,他说到确实会做到,不像焦子谦,嬉皮笑脸的背后终究是一颗年轻的心脏reads();。 焦子谦没插话,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拉着应豆豆的手将其带到一旁,犹豫一阵,低声道:“一会儿我带你去公路,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人就快到了,你跟他们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他们会保护你的。” 应豆豆怔了怔,茫然道:“你什么意思?” “待会儿搞不好还得动刀子,你跟着不安全。”焦子谦眼中有一抹说不清的意味,躲开应豆豆追问的目光,嘀咕道:“说不定你的同伴也在找你,你现在安全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应豆豆抿了抿薄唇,藏在兽皮下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忽闪的眸子里光芒有些黯淡,斟酌一番,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焦子谦感觉喉头有些发干,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他能感觉到,站在面前的瘦弱姑娘正和他保持着相同频率的心跳,有种欲说还休的诡异氛围在发酵。 “走,盯着点儿后边。”吴文涛裹挟着血气与干练,蛮横打断了露水夫妻的尽在不言中,糙手抓着两条链子,遛狗一般把丹凤眼和斑马纹拖了过来。 “嗯?妥了?”焦子谦脑子里本来就是一团糟,被他这一打断更是忘了要说什么,于是也不再磨叽,拉上应豆豆跟在了吴老大身后。 斑马纹回头瞪着焦子谦,贝齿紧要下唇,眼神中仿佛有火在燃烧。 “看路。”焦子谦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小爷又没招你,瞪我干嘛? 丹凤眼的妥协并没有换来优待,她还是不了解吴文涛这种人,他的字典里没有所谓的“你退一步,我让三分”,你若硬,吴文涛也硬;你若软,吴文涛更硬,典型的得理不饶人,打蛇随棍上……丹凤眼心中满满的苦水,脚下踉踉跄跄,脑子里还回放着一小时前春意浓浓的洞穴情事,心底对男人这个物种的仇恨愈发深重。 山路迢迢,泥泞难行,五人摸索着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有些受不了了。冷是一方面,关键赤脚踩着落叶烂泥太难走,湿滑不说,总还会踩到些尖锐硬物,两个皮躁肉厚的男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说三个细皮嫩肉的女人。 吴文涛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可焦子谦无法置若罔闻,应豆豆没有出声苦,但焦子谦能看到她脸颊发梢的汗珠以及因为痛苦紧蹙在一起的眉头。焦子谦有些心烦意乱,暗骂一声,不顾路途危险,弯下腰将应豆豆背了起来,后者诧异了一瞬,急忙挣扎示意不用如此。 “你放我下来,路不好走。”应豆豆声音很低,光滑的身体紧贴着他冰凉的脊背,小径有些陡,能感觉到焦子谦并不能保持平衡。 “我冷,借你暖暖身子。”焦子谦死鸭子嘴硬,却没发觉自己随口一句话又在姑娘心里种下一颗细小的种子。 应豆豆没有坚持,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然后放松下来,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将滚烫身子紧贴着他,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帮他祛祛寒意。 走在前边的吴文涛一脸无语,本想出言提醒,嗫嚅了一阵还是悻悻作罢,扯了扯手里的锁链,低低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下行的山路持续了将近半个钟头,终于停在一处相对比较平坦的土路上,头顶密林遮眼,茂盛树冠遮挡着光线,林子里鬼影幢幢,湿气很重reads();。丹凤眼说快到了,想休息一会儿,吴文涛估计也累得够呛,于是大发慈悲同意停下来喘口气。五个脸色各异的人围坐在一根腐朽的枯树跟前缄默不语,不时呵出一股白茫茫的雾气暖手。吴文涛把锁链丢给焦子谦,起身走到一棵矮树前望了望,折下几根树枝走了回来。 “生火啊?”焦子谦问道。 “喝。”吴文涛翻了个白眼儿,揪下几片叶肉饱满的树叶,举到嘴边沾了沾。 焦子谦几人本来还没觉着渴,他这么一动作,反倒搞得几人也跟着口干舌燥了起来,于是有样学样,探手摘下挂着露珠的树叶凑到嘴边吸允起来。天可怜见,树叶上能有几滴露珠,撑死能沾湿嘴唇。 吴文涛看着几人笨拙的动作哈哈大笑,正要调侃几句,倏地脸色一变,抄起一根树干豁然转身,厉声喝道:“出来!” 舔露珠四人组被他厉声怒喝吓了一跳,焦子谦一下蹦起老高,急忙捡起树枝警戒起来,眯眼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行尸?”应豆豆紧张了起来。 “我数到三,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吴文涛没有理会身后几人,端着一根树干脸不红气不喘,还煞有其事把树干抵到肩头,做出一副瞄准的姿势。 焦子谦满脸黑线,心说这厮该不会喝露水中毒,出现幻觉了吧? 没等几人再问,吴文涛指着的那个方向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乌漆墨黑的灌木丛后走出一个人影,高举着双手,语带颤音:“别、别开枪,我不是行尸。” 焦子谦瞪大了眼睛,暗自感慨吴文涛的警觉,退后几步护在应豆豆身前,以防鬼鬼祟祟出现的男人另有同党。 “武器放下。”吴文涛强行装逼,晃了晃手里的树干。 “没、我没有武器。”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了,听声音很是紧张:“别冲动,我什么都没有。” “诶?”被焦子谦护在身后的应豆豆疑惑的探出头,试探问道:“大、大鹏?” “哈?”众人闻声一愣,齐齐看向应豆豆。 那男人似乎也是怔了怔,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想看清说话的人,嘴里支支吾吾问道:“豆豆?” 应豆豆脸色一喜,急忙道:“自己人!是自己人!大鹏,是我,我是豆豆!” “你同伴?”焦子谦表情没由来的一垮。 吴文涛将信将疑,放下手里的树干退了回来,低声道:“你认识?” “是我的同伴!”应豆豆大喜过望,一扫之前的低迷情绪,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你过来吧,都是自己人……诶?春月呢?” “春…春月她……” ‘嘭嘭嘭!’ 便在此时,山林中突兀响起一串密集枪声,拦腰截断了男人的话音。 act128:风火二进宫 act128:风火二进宫 吴文涛和焦子谦两人脸色齐齐骤变,顾不得莫名跳出来的男人,急忙循声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焦子谦一把抓起还在愣神的应豆豆,喜道:“我们的支援到了reads();!” “诶诶诶?等等……”应豆豆还没反应过来,被他连拖带拽拉了过去,急道:“我我我的同伴也来了啊!” “他有屁用。”焦子谦哪还有心思去管旁人,碍于应豆豆情面,跑出老远又回头喊了声:“那个谁,不想死就跟上。” “你怎么这样!”应豆豆有些不悦,没等分辩又被焦子谦背了起来,倒搞得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那个男人愣了半晌,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虽然不晓得其他几个人是什么情况,但应豆豆确实就在其中,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危险。 吴文涛脚步飞快,丹凤眼和斑马纹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没跑出来多远便趔趄摔倒,吴文涛也不去管,随手将锁链丢给了焦子谦,后者一脸无语,心说你急个屁啊? 静谧山林骤然喧嚣起来,密集枪声听起来有段距离,在旷野山壑间兜兜转转,回音不断,惊起林间飞鸟无数。几个光不出溜的人影逃也似的疾步追赶,跌跌撞撞跑了几分钟,攀上一座凸出老高的土丘,总算居高临下找到了枪声源头。 其实并不难找,山脚下赤红一片,缭绕火光几乎焚破天际,若不是之前所在的山林过密,他们应该早就发现异样的。 “老天…”焦子谦傻眼了,又震惊又狂喜,好家伙,这他妈才叫带劲啊! 目力可及之处,翻腾吞吐的火舌蔓延开来,冲天火光几乎映红山峦,从他们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山脚那一片草海中四处亮起火光,枪口喷吐的怒焰与滔天火海自然无法比拟,但迅速推进的火力线却在无声的传达着一条讯息:援兵来势汹汹! 应豆豆和丹凤眼三人完全看呆了,这种场景,抛开敌我生死,着实只能用壮观来形容!从前众人都是生活在钢铁森林中的一份子,火灾很常见,但这种汹涌火海绝对还是头一遭。和电影画面不同,这是真真切切的、可以吞没所有的烈焰! 刺眼火光掩映的草海那边通明一片,山风助涨着火势,能看到火线仿佛活物一般正在迅速推进蔓延,从前到后,由远及近,一道翻滚炽烈的火墙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磅礴而来!虽然隔着老远,但几人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烈焰炙烤的灼热温度! “完了…”斑马纹双目失神,怔怔的望着滔天火海以及嘈杂入耳的枪声,只觉后背阵阵发凉,对于溶洞姐妹的性命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谁能想到,她们避居山体内部作威作福了这么久,居然会迎来这般下场?长达三年的自由闲适让她们只知行尸之祸,却不晓得仍然存活在世上的活人有着比行尸更加可怕的破坏力! 两女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有绝望,她们知道山洞内外还有不少唯命是从的阉奴,但这有什么用?这样密集的枪声,从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听到,那些没有人形的光头如何与之抗衡?另外,就算没有这些蛮横之师,光是这样一场大火,也足够把溶洞里的人逼入绝境。火灾是*,这种摧枯拉朽的*一旦失去控制,其杀伤力要比天灾还来的剧烈。 溶洞依靠荒山避居,这座野山里有着她们赖以生存的一切资源,而眼前的火势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磅礴火浪蚕食草海之后便会蔓延进深山,这座荒山别的不多,唯独植被树木郁郁葱葱,这个季节正是新枝吐绿的好日子,加上风助火势,依靠人力如何抵挡?她们虽然都在监狱里度过许多岁月,但对于火灾,她们并不陌生,87年那场震惊中外的山火是最好的例子。 斑马纹满眼悲哀,此刻溶洞中的人想必还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吧? “太可怕了reads();。”应豆豆一双眸子中闪耀着火光,脸色苍白,双手不自觉的紧攥住焦子谦,引得后边男人目光一阵好奇。 “完蛋,其他人还在洞里!”焦子谦也回过了神,震惊狂喜之余总算想起了仍然下落不明的其他人。 吴文涛脸色云淡风轻,颇为愉悦的笑了笑,显然这场大火也很对他的胃口,他才不担心洞里的人,甭管是红妈一众还是宋酒等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活着算命大,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走吧,别看了。”吴文涛哼了一声,跳下土丘。 “走哪?”焦子谦眉头跳了跳,意识到有些不妙。 “汇合。”吴文涛理所当然的回道。 “操,洞里的人你他妈不管了?还有你的手下欸?”焦子谦站着没动,看他一脸冷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生气归生气,但平心想想,人家自己都不在乎手下人,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生死有命。”吴文涛经过这几天短暂的接触,其实对宋酒这些年轻人的印象还不错,都是敢打敢拼的小伙子,与他当年没什么不同,于是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火势很凶,蔓延上山可就来不及了,咱们下山还得走一段路,没时间折返回去。” “日。”焦子谦咧嘴骂了一句,他也没主意了,关键是不知道宋酒现在在哪儿,他如果逃了出来,应该也会发现眼下的情况,可是出口就这么几个,竖井没有宋酒的踪迹,所谓特种门有封闭,另一处出口还没找到。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宋酒脱离了控制,但是仍然没有离开溶洞,所以无论吴文涛说的多么在理,焦子谦都不可能就此闪人。 “那个…火是你们弄出来的?”边缘人大鹏见几人出现对峙状态,急忙插嘴道:“豆豆,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应豆豆闻声一愣,恍然想起自己还是十分野性的装扮,急忙裹住兽皮遮掩娇躯,回道:“一言难尽,完了说……对了,春月呢?” 大鹏脸色一垮,旋即声音便带了哭腔:“春月,春月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应豆豆脸色剧变,一下炸了毛,跳下土丘抓着大鹏的领子追问:“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躲开行尸了吗?她怎么会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吴文涛一瞅又有变故,急忙出声道:“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没等焦子谦表态,丹凤眼和斑马纹先行一步跳了下去,站在吴文涛左右表明了立场。她们或许没有强横的战斗力,但并不缺少权衡利弊的脑子,尽管心底对于溶洞有牵挂和不舍,不过相比起自由和生命,该放弃的还是得放弃。 “你说啊!春月怎么死的!”应豆豆情绪有些失控,哪里还顾得其他,揪着大鹏的领子一阵摇晃,春光大泄也顾不上了。 “她、她被人骗了!”大鹏满脸苦涩,眼眶也红了,踌躇再三,哽咽道:“我俩在山洞躲避行尸,本来打算天亮去找你,谁知道山洞里突然出来一个人说他见过你,春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 “你说清楚!什么山洞?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豆豆豆豆,冷静点儿,冷静点儿reads();。”焦子谦瞅着这也不是个事儿,急忙抱住癫狂的应豆豆,低声劝慰道:“放松,放松。” 大鹏感激的看了眼焦子谦,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突然就出现了,他说见过你,春月就信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然后呢?”应豆豆眼中满满的悲意,闻声留下两行清泪。 “我劝春月不要轻信,但春月不听我的,还把我赶了出来。”大鹏懊恼的捶打着自己,道:“都怪我,我当时也是冲动,所以就走了,等我冷静下来回去的时候……山洞已经塌了……” 焦子谦听得一头雾水,本以为自己一众人经历就够离奇了,没想到还有更糟心的。 “带我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应豆豆努力控制着情绪,深深呼吸几番,颤声道:“山洞在哪?” “豆豆…算了…”大鹏的悲伤是真的,因为他确实对杨春月有感情,但他并不想带应豆豆回去,因为……山洞实际上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紧紧是洞顶山体剥落而已,仍然能看到被夯土遮掩的缝隙。只不过,大鹏没有勇气进去,他宁愿相信春月已经埋骨山洞。而且,在他看来,春月如果真的进去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什么叫算了?”应豆豆有些恍惚,喃喃道:“阿金说过,不管是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带我去,快带我去!” “豆豆,你冷静点儿,她……”大鹏说着忽然一顿,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僵硬着脖子看向焦子谦和吴文涛,眼神一变再变,一把扯过应豆豆,后退道:“就是他们!春月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他妈疯了?”焦子谦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把应豆豆拉回来。 那知刚才还怯生生的大鹏忽然打了鸡血一般,指着焦子谦和吴文涛,近乎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豆豆你相信我!就是他们!那个人和他俩一样,也挂着锁链,他们都是变态,你跟着他们会被害死的!” “你妈……诶?你说啥?”焦子谦正要开骂,猛地脑子划过一道亮光,急道:“你说啥?你见到的是男的吗?长啥样?啥时候?” 吴文涛一声叹息,回头看了眼火势愈凶的山脚,暗暗惊讶自己居然也有些犹豫,斑马纹和丹凤眼彻底反水,这会儿倒是心如止水,一言不发。 刚才还让应豆豆冷静的焦子谦这会儿却状若疯癫,一把扯住大鹏,急道:“你他妈倒是说啊!” 大鹏也蒙圈了,先后被两人拎着领子晃,脑子被摇成了一滩浆糊,眼瞅着应豆豆情感偏向对方,只得道出了当时的事情,末了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里边很黑,看不清。” “是九哥,绝对是九哥!”焦子谦欣喜若狂,扯着大鹏喝令他立即带路。 “所以,你就抛下春月准备自己离开了?”应豆豆恍惚的摇着头,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可以丢下她一个人?” “我我我劝了!她不听我的!”大鹏自知理亏,反驳也没底气了,带着哭腔道:“我带你去山洞……” “年轻啊,真他妈讨厌……”吴文涛觉得今晚他快把半辈子的气都叹了,眼见横生枝节,思忖一番,道:“别废话了,要干啥赶紧的!” act129:黑吃黑 act129:黑吃黑 宋酒亲手将两个老外送上黄泉路,趁着洞窟内一片哗然,和楚光旭几人抬着尸体丢到了入口处的逼仄角落。洞窟内火光跳耀,光头阉党堵住了宴会大厅,里边声音嘈杂,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未免暴露位置,宋酒几人没有冒进,一直隐蔽在外边的分岔路等候尸变。 两具尸体的威胁其实并没有太大,尸变的具体时间没有规律,而且两个行尸在当前情况下也搅不起太大的浪花。如果时间允许,宋酒可以先想办法维持老外的性命,等到溶洞内进入黑夜,然后再投放两个定时炸弹。溶洞路线错综复杂不假,但封闭空间的劣势也显露无疑,只要前期无法控制住行尸蔓延,噩梦将会以最快的速度降临。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宋酒他们目前并未完全脱险,躲藏可以暂保无虞,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外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救援队伍能否顺利找到这里也还是个未知数。 楚光旭不是很理解宋酒的做法,在他看来,既然现在已经脱困,首先应该想办法脱身,虽然这一次损失惨重,但凭心来说,他们并没有必要和溶洞势力进行火拼,至少眼下没必要。楚光旭没有忘记主要任务,离开这里去拉煤,回到环岛按部就班的进行计划,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至于复仇泄愤……说实话,费时又费力。 不光是他,其余三人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们没有表达出来。吴文涛不在,楚光旭没有领导能力,宋酒是在场唯一的‘头领’,而且宋酒显然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之前在洞窟里他们都看到了,宋酒被主位那个红妈单独带进了岩洞,没过多久他们从温柔乡被揪了起来,紧接着宋酒从暗河那边出现reads();。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洞窟内喧哗声渐弱,好像讨论已经结束,围堵在洞口的光头阉党分成了两拨,一批进入洞窟,一批退了出来,没人发现躺在角落的尸体。 离开洞窟的光头阉党大概有二十多人,携带着标枪狗棒从岔口分开,跑向不同的隧道,剩下那部分人依然留在洞窟内,好像正有序的协调着,岩壁两侧的火把熄灭许多,光线骤然黯淡,隔着老远只能看到人头攒动,不晓得在密谋些什么。 “咱们抓个舌头撤吧。”楚光旭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又不是宋酒的人,没义务陪他执行没必要的任务。 宋酒目光灼灼盯着黑暗,听他出声,扭头看了眼,皱眉道:“你们先走吧。” “啊?”楚光旭反倒一怔,没想到宋酒居然这么干脆。 “你们先走。”宋酒没有理会几人异样的眼神,嘱咐道:“用不着舌头,你们回那个溶洞,沿着暗河往下游走,大概二十分钟的脚程,有一处四五米的落差,那里有留下的岩钉绳索还有铲子。你们带上铲子继续往前,尽头那里有个狗洞,这会儿可能被土埋了大半,不过都是松土,使点儿力气能挖开,出去就是山外,想办法去公路。” 楚光旭几人面面相觑,张着嘴半晌没有说话。宋酒这番话信息量颇大,听起来……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已经找到了离开的这里的出口?那他怎么不去公路,反而又折返了回来? “别说没用的,赶紧走吧,子谦和文涛还下落不明,如果你们能和大部队汇合,沿着老路回来就行。”宋酒用眼神制止了几人发问,皱眉想了想,对自己嫡系小伙儿道:“如果看到梦凡,别让她来。” “九哥,我跟你一起。”小伙儿晃了晃手里的武器,咬牙道:“你一个人太危险。” “不碍事,我有数。”宋酒直接无视了小伙儿的请缨,眼瞅着洞窟内光线愈发黯淡,心知里边一定另有通路,再等下去估计连屁都吃不着,于是决定不再等候,道:“你们去吧,注意安全。”说罢跳出藏身处,猫着腰从岩壁潜行过去,看了眼两个鬼佬的尸体,仍然没有尸变的迹象。 “怪事。”宋酒有些懊恼,该尸变的时候不变,不该变的时候瞎变。 洞窟尽头还燃烧着几个火把,场地中央的火堆熄灭,两侧原木长桌被光头阉党抬到了去往红妈洞窟的岔口,看样子是准备封路,隐约能看到大牡丹和几个女人正在洞口指挥光头党干活,其余人已经不见了。 宋酒侧身靠在洞口岩壁,眉头紧锁,试图寻找突入的方法,留守在尽头隧道口的大牡丹几人都拿着枪,洞窟内光线虽然黯淡,可是并没有任何隐蔽物,赤手空拳肯定是冲不过去,后边的隧道必然另有乾坤,红妈已经带着女人们和持枪阉党离开了。宋酒忽然想到了什么,红妈不可能无缘无故撤退,回想起之前在暗河溶洞那边,似乎是有个女人跟她说了什么,所以红妈才临时班师回朝,放弃了虐囚的戏码。 “已经来了?”宋酒哑然失笑,觉得可能性很大,除了外部威胁,再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想通此节,宋酒一直悬着的心也放松了几分,看样子,刚才离开的那些光头应该失去封锁其他入口了。 正心思急转间,身旁一隅暮然传来低沉沙哑的闷声,宋酒一个激灵,急忙看向老外尸体的位置,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外勤已经醒来了,黑影在蹒跚而动,似乎还没有适应新生,站起身略带茫然的挪动两步,紧接着嗅到了宋酒的味道reads();。宋酒皱眉看了看洞窟内部的情况,光头们已经把隧道口堵住了大半,剩余长桌木桩太大,都拦在隧道前充当掩体,看着多少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宋酒大概目测了光头的人数,余光瞥见行尸鬼佬踱步而来,咬咬牙冲进了空空荡荡的宴会洞窟。 “阿巴阿巴!”脚下健步如飞,嘴上也没闲着,宋酒控制着音调模仿起光头们的咿呀怪叫,顺着岩壁另一侧疾步狂奔,试图借由阴影来遮蔽身形。 他的突然出现引起不小混乱,站在路障后边的大牡丹几人视线受阻,并没有看到顺着墙根飞奔的人影,只听咿呀乱叫,却看洞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谁?”大牡丹有些紧张,和她一起负责收尾的两个姑娘都往后退了几步,虽然有枪在手,但这冰冷玩意儿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安全感。 ‘哼油哼油’抬着原木桩的光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急忙从主位后边的岩壁摘下火把,六七个人警惕的朝着洞口靠近,缭绕火光映出片片扭曲的橘色光芒,将光线掠到了洞口。 ‘嗬嗬…’ 走在最前的光头听到一声发自咽喉深处的沙哑嗓音,感觉有些耳熟,于是又将火把往前移动了一些。一阵冷风从隧道卷过,簇簇燃烧的火苗被风撕扯着,光线骤暗,旋即再次亮起,一张惨白的西方面孔和光亮同时袭来,伴着嘶吼之声,森白的牙齿死死咬住近在咫尺的喉管,牙关闭合,皮肤血肉立时被撕扯开来,激射鲜血霎时将尸变鬼佬惨白的脸染得血红! ‘哇啦哇啦哇啦!’后边的光头党大惊失色,惊恐之余还没忘提醒隧道后边的同伴,凌乱话音戛然而止,另一个复苏的行尸也扑了出来,开始新生后的第一餐。而此时,率先冲进洞窟的宋酒却被众人所遗忘,一众光头在火光闪动间看清了突然出现的‘来客’,不消女主人吩咐,吆喝一声,抄起狗棒一拥而上。 宋酒蹲伏在主位长桌下看了过去,跟两个老外默默道了声谢,手心一翻,举起较为轻巧的短桌冲向半封闭隧道,一声怒喝,短桌被他凌空抛起,随即脚下飞奔而去,抵在短桌后边狠狠撞向还守在隧道口的光头人群之中! 此时留守的光头阉党不过十余人,七八个蜂拥像行尸,剩下几个正帮着女主人照明,猝然遇袭都有些反应不及,正面被撞翻的光头一声惊呼,抡起火把砸了出去,宋酒躲在桌面后避开一击,像乌龟一样背着桌子原地一个旋转,以硬木桌角为武器,‘咚咚’撞翻一个光头,趁势翻转手心,将匕首的尖刃刺进迎面而来的光头心口。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电光石火,目不暇接。 光源的分散给宋酒提供的极大的便利,光头阉党杀掉两个行尸的时候,宋酒已经趁乱爬上了封堵在隧道口的原木,几个被他打翻在地的光头急忙上前试图将其扯下去,而宋酒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袭来的光头,身子一矮,顺着封堵缝隙硬挤了过去! 原木表皮都未曾剥落,饶是他穿了身衣服,前胸后背的皮肉还是被蹭出了血痕,不过形势紧张,他也顾不得喊疼,跌落隧道的瞬间便是就地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当头砸下的三个枪托。没错,处于隧道内的大牡丹三人居然没有开枪,而是抡起枪托试图制服宋酒。 都说习惯成自然,此话果然不假,平时皮鞭棍棒挥舞惯了,情急之下居然把热兵器当成了冷兵器,也活该她们倒大霉。 惊出一身冷汗的宋酒急忙爬起,攥住反应过来的大牡丹的枪口抬向头顶,大牡丹同时也扣下了扳机,枪口火光吞吐,步枪巨大的后坐力压根儿不是大牡丹能抵挡得住的,只觉肩窝仿佛被人抡了一锤,吃痛的一瞬弹道偏移,横曳的火舌拉过一条灿烂的索命火线,近距离掀飞了另一个女人的头盖骨reads();。宋酒和大牡丹同时倒地,宋酒欺身而上,一把夺过步枪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hk416坚硬的枪托重重砸了下去,大牡丹闷哼一声,脑袋歪向一旁不再动弹。 “我投降!我投降!”仅存的一个女人见宋酒转身朝她而来,沾着同伴脑浆的脸上花容失色,手里的手枪‘咣当’掉落,举起双手急忙求饶。 宋酒站起身喘了口气,赶时间的时候没有注意太多,这会儿前胸后背被树皮摩擦出的伤痕才开始刺痛。宋酒瞥了眼女人,看着有些面熟,细瞧之下才发现原来是最早用水泼醒他的那个矮个子姑娘。 暂时还没功夫修理她,宋酒抛去个警告的眼神,端起步枪抵在肩窝,将枪口探出了封堵隧道的木桌缝隙,对准扑过来的光头阉奴们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怪叫着爬上原木的光头阉奴瞬间被子弹狂潮掀翻在地,*皮肉和子弹之间的较量没有任何悬念,不过瞬息间,血肉横飞,伏尸满地。将死未死的光头在挣扎,脱手摔落的火把跌进血泊之中,滋滋作响,蒸腾出难闻的气味,慢慢熄灭。 宋酒抹了把冷汗,肩膀也有些隐隐作痛,这枪的后劲儿真不是一般大,右手都有些发麻。扭头一瞅,小女人仍保持双手投降的姿势站在身后,满眼惊恐,嘴唇发白。 “红妈呢?”宋酒揉了揉肩膀,弯腰捡起那把小手枪,卸下弹夹一看,还是满仓。 “在……里里里里面。”小女人牙齿‘格格格’打着颤,硬是给宋酒来了段rap。 “里边有其他通路?”宋酒探手出去摸进来一根还未熄灭的火把,手枪顶了顶小女人后背,示意带路。 “有。”小女人仍然举着双手,战战兢兢看了眼宋酒一眼,结巴道:“别、别杀我…” “看你表现。”宋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停下了脚步。他记得被带进来的时候没走多远,红妈的岩洞应该就在跟前,那么小的地方显然装不下离开的那么多人。侧耳听了听隧道内的声响,远处似乎还回荡着刚才的枪声,并无其他异样。 “通路在哪?通往什么地方?”宋酒低声问道。 “在、在红妈房里……通到军需仓库。”小女人丝毫不敢怠慢,之前外面传来的消息很严重,谁知里边也出了意外,红妈大势已去,为求活命,还是做墙头草比较好。 宋酒愣了愣,皱眉问道:“军需仓库?” “对对…我们的物资来源就是那里…”小女人见他有些不相信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我也是听其他人讲的,山、山里有个部队用的仓库。” 宋酒越听越迷糊,略过无关紧要的信息,问道:“里边有武器吗?” “好像没有。”小女人似乎也不敢确定,眨了眨眼,紧张道:“据说有很多粮食储备,我们就靠这些粮食生活…” “粮食储备…”宋酒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倏地想起杨春月背包里那张图纸以及大堆专业设备,眉头渐渐舒展,宋酒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望着漆黑隧道深处,似笑非笑。 act130:天亮了 act130:天亮了 天色渐明,火势仍猛。 明俊伟等人已经逼近山脚,身后是冲天火光,以及满地尸体。光头阉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面对这支来势汹汹的彪悍队伍,主场作战优势荡然无存,赖以偷袭的草丛被烧成一片焦土,原始简陋的围剿利器在枪械的打击下变成了摆设,‘入侵者’长驱直入,光头阉党的队伍被打散,怪叫着退回了山林。明俊伟本以为这些光头会悍不畏死,继续发起自杀式冲锋,没想到他们也挺惜命,胜利天秤偏向己方之后,光头们果断退散,黎明前凶悍的气势和草地一起化为了灰烬reads();。 “抓住了一个活的。”刘焱从队伍后边跑了过来,手里提溜着一个干瘦的光头,光头没来及跟着队伍逃窜,被草林间飞蹿的流弹打断一条腿,往回爬的时候被刘焱揪住了。 “能交流吗?”明俊伟问道。 “舌头都被割了。”刘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过他能听懂人话,刚才求饶来着。” 众人循声看去,那光头瘫倒在焦土上,捂着断腿嘶嚎打滚,满是刺青的脸上显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咿呀怪叫不停,不住的用脑袋撞击地面。 “啥意思?”林道长今天表现很出色,脱离陷坑地带之后摇身一变成为铁血战士,两把锋钢锯刃舞成了大风车,穷追猛打,战果颇丰。 “求死的吧。”路茜有些厌恶的偏开眼神,沿路的光头都一样,营养不良、身体残缺,惨不忍睹。 “带我去你们的老窝。”明俊伟蹲下身,掰住光头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指了指对面的荒山:“带我去,我给你治疗。” 光头表情扭曲,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嘴里发出各种怪声,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明俊伟抬手示意众人先别吵,皱眉想了想,道:“你不想活,是不是?” “啊啊啊!”光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奋力点头。 “可以。”明俊伟应了一声,再次指向荒山,道:“作为交换,你带我们去。” 光头表情很是痛苦,不受控制的用头捶打着土地,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明俊伟没有催促,让其余人观察着路面行尸的情况,优哉游哉点了根烟,递到光头嘴边。 状若疯魔的光头明显愣了一愣,抬起布满花纹的脸,怔怔看着明俊伟,三目相对了半晌,光头无神的眼里居然流出了两行浑浊泪水。 “抽吧。”明俊伟暗暗叹了口气,心底生出几分莫名的同情,捏着烟嘴塞给光头,回头看向老毛子:“酒拿来。” 老毛子冰冷的面孔突然一红,坚毅的眼神竟有些躲闪,嘀咕道:“什么酒…我没有。” “别扯淡,老子的酒是有数的。”明俊伟扑哧一乐,笑骂道:“别他妈抠抠搜搜的,回去有的是。” 老毛子表情有些讪讪,不情不愿从内衬里摸出个扁平小酒壶,递过来的时候还在念叨:“没多少了…给我留点……” 明俊伟接过酒壶,拧开盖子递给光头:“没肉了,凑合一下,抽口烟喝口酒,待会儿我送你上路。” 光头阉党血淋淋的双手颤抖着接过酒壶,那张分辨不出样貌的脸上满是眼泪和泥沙,挣扎着坐起身,狠狠吸口烟,剧烈咳嗽一阵,再仰头闷一口酒。 一众人默不作声,眼神都有些复杂,姑娘们叹了口气,偏过脸不忍再看。荒山里还有为数不少的光头,没必要被同情扰乱心神,双方仍是敌人,人性点到即止就行,善意泛滥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reads();。 明俊伟很有耐心,等着光头抽完烟、喝完酒,没有催,没有问,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旁。 光头打了个酒嗝,好像被自己吓了一跳,愣了愣,旋即咧开嘴怪声怪气笑了半晌。 宋瑶摸了摸衣兜,里边还有颗水果糖,她从前有低血糖,总会在身边备些糖果,变成活尸以后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宋瑶走过去蹲在光头面前,剥开糖衣递给他,光头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突然变得惊慌,急忙弯下腰又要以头抢地,宋酒扶住他,温柔的笑了笑,把水果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光头含着糖果,嘴里发出‘唔唔’的怪声,颤抖着抹了抹眼泪鼻涕,转头看向明俊伟,抬起干瘦的胳膊指向一个方位,嘴里哇啦哇啦说着什么。 明俊伟冲他说了声谢谢,起身示意众人准备出发,两个小伙儿急忙过来将光头搀了起来,瞟了眼他血流如注的断腿,犹豫着问:“明哥,要不要给他包一下,这么流血撑不出的。” 光头听到他的话,急忙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急切,指着山上不住的点头。 “能坚持住?”明俊伟问道。 “啊啊啊。”光头点头不迭。 “走吧。” …… 山腰,山洞。 焦子谦几人撅着屁股,正卖力的徒手挖掘,洞顶坠落的土块埋了大半个洞,想要进去必须得把土掏出来一些。山洞不算大,内部像个圆球,落土填埋了地势较低的半圆,上方龟裂纹路犹在,看着还是有些危险。 “在哪儿。”大鹏脸色交织着愧疚与后悔,弯腰指着洞内一处,道:“缝隙就在那儿。” “直接进去刨不行吗?”焦子谦喘了口气,指甲缝里满是泥沙,累得够呛。 “不行。”吴文涛吐了口吐沫,道:“总要留条后路,这点空间只要再落些土就埋上了,咱们没时间再去竖井那边。” “费劲。”焦子谦回头看了眼天色,铅色云层正在慢慢逸散,远处已经露出了晨光,和山下火光交相辉映,别有一番色彩。 应豆豆和两女也在帮忙刨土,休息间隙,应豆豆低声跟焦子谦道了声谢。 “嗯?”焦子谦看了她一眼,奇怪道:“谢啥?” “没什么。”应豆豆却不愿再多说,抿着薄唇浅浅一笑,继续埋头刨土。 焦子谦一头雾水,瞅着她泪痕犹在的侧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继续卖力干活,一扭头,却看那个大鹏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见他目光转过去,将避开了视线。 “瞅我噶哈?”焦子谦语带挑衅的问道。 “没、没有。”大鹏心里暗骂,脸上堆出一副莫名的神情。 应豆豆看在眼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了,一直没来及问,你们来这儿干啥?”焦子谦顺着挖出的壕沟往里挤了挤,再有一米多远就能够到缝隙处,于是加快了挖掘速度reads();。 应豆豆和大鹏齐齐一愣,彼此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嗯?”焦子谦满脸奇怪,追问道:“咋?不方便说?” “逃难来的,在高速路上被行尸追进了山里。”大鹏头也不抬,低声回了一句。 “是吗?”焦子谦更是犹疑,嘀咕道:“那你们够倒霉啊。” “是啊是啊。” “嘘。”吴文涛突然出声,抬手示意几人停下动作,眯眼侧耳,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之前在树林里,吴文涛凭借敏锐感官发现了大鹏,也让几人对他多了几分信服,此时见他面色有异,急忙停下挖掘,紧张的看向周围。 吴文涛脸色露出个奇怪的神色,指了指洞壁,示意几人听一听。焦子谦距离那边最近,趴下身子往前蹭了蹭,倏地脸色也是一变,回头跟吴文涛做了个手势,吴文涛会意,将短刀给他抛了过去。 ‘噌噌…噌…’ 不用吴文涛再提示,应豆豆几个也听到动静了。丹凤眼和斑马纹一脸好奇,她俩在溶洞里生活了很久,还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条通往溶洞的路,本来是建议带几人从正门走的,但焦子谦担心与宋酒失之交臂,说什么也不愿意,应豆豆想法也一样,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而言,基本都会选择从原路进退。如果杨春月也跟着进了洞,估计撤离时仍然会走这里,毕竟洞内光头阉党不少,不安全。 焦子谦听了半晌,面有喜色,动了动口型:“有人。” 吴文涛皱了皱眉,指着缝隙那边,做了个挖的动作,焦子谦白了他一眼,你他妈怎么不来挖?没看我他妈都趴展了吗? 没等两人继续交流,缝隙那边的土墙突然簌簌落起了灰土,一声利器破土的声音传来,干硬的土块应声而裂,一扇寒光四射的铲刃‘嗖’的穿透,擦着焦子谦头皮蹭了过去。 “我操!”焦子谦吓出一身冷汗,惊吓之余急忙蠕动着身体后退,土墙开裂,一个不规则孔洞露了出来。 “有人!”与此同时,对面也出来一声低低的惊呼,看样子也被焦子谦的声音吓了一跳。 焦子谦退到安全距离,试探着喊了一声:“九哥?” “咦?”对面颇有疑惑,出声道:“我是楚光旭,你是哪个?” “小楚,是我。”吴文涛大为惊讶,急忙抢过话头。 “队长!”孔洞后边的楚光旭大喜过望,趴下身把脑袋探出孔洞,一看看到了趴在对面的焦子谦,尽管路上俩人不怎么对路,但这种情况下同伙相见也不免生出几分欣喜,楚光旭满脸喜色,道:“你们九哥在里边,这条路他跟我说的,你们怎么样?咋来这儿了?” “先别说这个,里边现在什么情况?”吴文涛眉毛一挑,还真蒙对了,那个人果然是宋酒。 “有点儿乱套,好像出了什么事。”楚光旭看到斑马纹几人时愣了一愣,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焦子谦闻言大急,骂道:“你他娘,咋就九哥一个人去了?” “那是你九哥,又不是我九哥reads();。”楚光旭白了他一眼,毫不示弱。 “别吵吵,退回去,把洞口挖大一点。”吴文涛出声止住这俩口炮,回头看了眼火光,道:“后援部队来了,你知道宋酒去哪了吗?” “他追进去了。”楚光旭可以不理会焦子谦,但吴文涛的吩咐必须得照做,虽然不明白,不过也没多问,退回去又开始抡起铲子大挖,忙活了几分钟,总算把洞口再度扩大。 焦子谦几人相继爬了过去,吴文涛在最后,看了眼丹凤眼二女,道:“你们自由了,想去哪去哪吧。” 两女对视一眼,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没等说话,吴文涛已经扭着屁股钻了过去。 “是我们的装备。”大鹏指着洞口的两个包,低声道:“春月果然进来了。” “你们是干啥的?”焦子谦见到一个自己人,心情好了几分,诧异道:“够专业的啊?” “……”大鹏移开眼神没有回答,心里暗骂:真是个狗耳朵。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应豆豆挂心杨春月,拉了拉焦子谦,示意他帮忙问一下。 “哦对,九哥跟一个女的回去的是吗?”焦子谦问道。 楚光旭几人对视一眼,旋即想起那个突然跳出去准备当救世主,然后又临时反水的女人,愣愣点了点头:“是有一个女的,不过没跟宋酒一块儿。” 嫡系小伙咳嗽了一声,补充道:“那个女的跟里边那些娘们儿混一块儿了,好像被洗脑了。” “啊?”应豆豆闻言脸色一垮,喃喃道:“不可能啊。” “你不也是里边的人吗?”那小伙儿瞟了眼应豆豆,对焦子谦暗暗竖了竖大拇指。 楚光旭想起那会儿的情景下身还有些发凉,连带着对应豆豆也没什么好脾气,抱怨道:“那是你朋友?真行,还撺掇着那帮变态收拾我们来着。” “一定是有误会!”应豆豆有些急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好事。 “对了,你是不是叫豆豆?”嫡系小伙儿想起一茬,看她点头,回道:“那就是了,男人婆说你被我们*死了,然后你朋友就反水了。” “……”应豆豆一窒,俏脸憋的通红。 “行了行了,先去支援九哥。”焦子谦见几人有继续扯皮的意思,急忙招呼大家先办事,扭头却见吴文涛正蹲在地上,借着孔洞掠进的微弱光线在看什么东西。焦子谦有些不悦,妈的,你的人找到了就不管我们九哥了?于是拍了把嫡系小伙儿,道:“你记着路呢吧?咱走。” “等等。”吴文涛突然出声叫住两人,脸色怪异的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应豆豆和大鹏。 “等个j8,妈了个巴子你要不想去就先走,磨叽什么?”焦子谦翻了翻白眼儿,拉着应豆豆转身就准备走。 “这个。”吴文涛上前两步拉住应豆豆,晃了晃手里卷成筒的铜版纸,问道:“这张海图,你们从哪弄来的?” act131:消失 act131:消失 “你怎么随便翻别人东西!” 没等焦子谦反应过来,应豆豆突然出手夺过了吴文涛手里的卷纸,一旁的大鹏也急忙上前两步,虽然没什么底气,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拦在了两人中间,做出一副母鸡护蛋的姿态。他俩反应有点儿过激,楚光旭和鬼佬二人动作也不慢,‘呼啦’一声抄起家伙,瞬间剑拔弩张,火药味浓了起来。 “诶诶诶?干嘛啊这是?”焦子谦急忙拦住有些沉不住气的大鹏,抬手止住吴文涛,不悦道:“怎地?窝里反啊?” “都放下。”吴文涛抬了抬手,倒是没见一点怒色,眉宇间反而出现一种难以描述的严肃,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皱眉看住应豆豆二人,沉声道:“我只想知道,这张海图你们从哪搞来的?” “什么海图?啥意思?不相干的事能不能缓缓再说?”焦子谦完全一脑袋雾水,他这着急的不得了,好嘛,这两拨人倒是有闲心干别的了reads();。 “子谦你先别说话。”吴文涛很是淡定的叫了声他的名字,已然是不温不火但却严肃认真的模样,目光带着审视,将两人上下扫了几个来回,道:“你们…是当权派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应豆豆眼神有些躲闪,旋即又强做镇定,将那卷纸放在背后,道:“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对,这不是什么海图,只是普通的地图而已。”大鹏也梗着脖子和稀泥。 吴文涛突然一乐,摇头苦笑道:“你们不用跟我打马虎眼,这张图,我见过。” “真他妈服了,操。”焦子谦胸腔怒火蹭蹭冒,甩开应豆豆攥着他的手,跟小伙儿摆了摆脑袋:“走,找九哥去。” “欸。”小伙儿应了一声,大步跟了过去。 应豆豆突然有些慌了神,连忙想去追焦子谦,大鹏却一把拉住了她,嘀咕道:“你跟着他干嘛啊。” “找春月!”应豆豆一脸不耐烦的甩开他,也不顾吴文涛两眼还在盯着海图,急急忙忙撵了上去。 “队长,咱们怎么办?”楚光旭同样被这情况搞得有些蒙圈,犹豫着问道。 “唉。”吴文涛目光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先进去吧,你盯着点儿,别让这俩人趁机溜了。” “好,我知道了。”楚光旭点点头,和鬼佬招呼了一声,几个人也坠在后头疾步赶上。 焦子谦和小伙儿已经走出了一段儿距离,小伙儿熟门熟路,沿着河道穿了过去,没多会儿就再次回到了那个有些落差的缝隙前,指着岩壁上的膨胀钉,道:“好像是九哥弄的。” “从这儿上去是啥地方?”焦子谦走过去扥了扽绳索,很结实。 “就是咱们被剥光猪的地儿。”小伙儿手脚并用率先爬了上去,左右张望一番,出声道:“没人,上来吧。” “等等…”后边忽然传来应豆豆的喘气声。 焦子谦拧着眉毛回头瞅了眼,看到应豆豆正赤脚踩着碎石满地的河道疾跑,她这细皮嫩肉的哪能经受的住,没跑几步脸上便显出痛苦神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从高处滚落下来。焦子谦很是懊恼,嘴里骂骂咧咧走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跌跌撞撞的小姑娘。 “跑什么啊。”焦子谦道。 “你别生气,我我陪你一起去。”应豆豆脸颊浮上两坨跑动的红晕,理了理凌乱发丝,喘道:“我不是什么坏人,你得信我。” “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焦子谦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儿,偏头却看应豆豆有点儿要哭的样子,心头没由来的一紧,口风也跟着软了下去:“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什么,正好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上边兵荒马乱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 “别可是了,你朋友叫啥春夜不是嘛,我帮你找,死了也把尸体给你抗回来reads();。” 应豆豆被他一番抢白说得又急又气,一把将海图塞到他手里,跑去岩壁看了看,扯着绳索蹭蹭蹭几下爬了上去。 “诶呦?小瞧你了呗?”焦子谦被她笨拙的爬索姿势逗得一乐,瞅了眼那个被吴文涛很是看重的玩意儿,本想随手丢掉拉倒,想了想还是多了个心眼儿,使劲儿折成方块塞进了脖套之间,朝手里吐口吐沫,猴子一样蹿了上去。吴文涛和大鹏几人紧随其后,仔细打量了半天,各自捡了折叠工兵铲做武器,攀着绳索相继而上。 “都他妈贱骨头,喊着不来,不搭理倒是一个个撵。”焦子谦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好,连应豆豆一块儿给骂进去了,余光一瞅,果然应豆豆气得俏脸通红,正瞪着他看。焦子谦鬼鬼祟祟跟小伙儿做了个鬼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在小伙儿后边儿朝着溶洞深处疾步而去。 暗河浅滩那边的洞窟已经漆黑一片,刚一踏进那边,忽然听到耳畔传来风声,焦子谦浑身汗毛倒竖,急忙一声吆喝,顺手将手里的匕首刺向风声传来的位置。 ‘咣’的一声金属撞击脆响,焦子谦的匕首不知道扎着了什么,没等分辨眼前黑影,倏地一个什么玩意儿兜头甩了下来。焦子谦脚下连退,猛地想起草地里四处乱飞的生铁疙瘩,出声提醒了一句,身子一歪踩进了冰冷暗河,溅起一滩水花。 跟在他身后的应豆豆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尖叫着不知道该躲还是该去救焦子谦,还好小伙儿比较机灵,看出这俩人关系有点儿不一般,慌乱间将应豆豆搡开一旁,自己却是没留意黑暗中的袭击者,‘咚’的一下,额头被重物干了一家伙,立马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发梢流了下来。 小伙儿也是急眼了,两天之内接连被光头暗算,这你妈绝对不能忍,当即不顾疼痛,‘嗷’的一声怒吼,朝眼前的黑影扑了过去,两个人身子都没稳住,咿呀怪叫连连,俩人都不知道翻到了哪里。 后边的吴文涛几人警觉性比较好,前头有动静的时候他们便进入了战斗模式,再者吴文涛本身也是活尸,感官异变让他在黑暗中不至于像焦子谦那样俩眼一抹黑,藏在巨石后边伺机阴人的光头没能偷袭成功,刚扑出来便被他手里的锋刃捅了个对穿。 焦子谦咳嗽着从河里爬了出来,凭感觉找到应豆豆,将她护在身后,高声呼喊着小伙儿的名字。巨石后的黑暗一隅传来小伙儿应答,接着‘咚咚’数声闷响,小伙儿捂着脑袋爬了出来,骂道:“日他娘,刚才出来的时候没人啊。” “笨蛋,不知道拿根火把啊!”焦子谦骂了句,捡起阴人神器生铁狗棒在手里挥舞的几下,隐约看到有个黑影似乎在往前跑,想也不想抡圆胳膊甩了出去。狗棒在黑暗中划过一条弧线,错有错着,正好命中跑动那人的后背,那人‘哎哟’一声痛叫,踉跄着扑倒在地,声音一出来,几人脸色都是一变……你妈,是那个大鹏。 “傻逼你他妈没头没脑跑什么?”焦子谦揪着他后领提了起来,越想越气:“就算不能打,你他妈能不能护着点儿豆豆?” “我我我,我想先突围出去…”大鹏被生铁疙瘩抡的不轻,扭着胳膊去揉他的后背,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看轻敌友就动手,真是……鲁莽。” 焦子谦还要开骂,后边的吴文涛解决完光头跟了上来,打断道:“先别吵了,不对劲。” “怎么?” “火把全熄了,埋伏的人也没几个,这算怎么个意思?”吴文涛摸了摸胡茬,招呼众人边走边说,问道:“小楚,你们离开之前,宋酒干嘛了?” “没干嘛,俩队员不行了,宋酒想了个馊主意,把队员的尸首抬到了里边那个大洞reads();。我们在外边看的时候,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光线也是越来越暗,宋酒按捺不住就过去了,正巧尸体尸变,然后就冲进去了。”楚光旭刚才下巴壳子被揍了一记,说话含糊不清。 “妈的然后你们就跑了?”焦子谦一听就来气,有他妈这种队友吗?九哥好心好意救了你们,你倒是撒丫子跑得快。 楚光旭白了他一眼,旋即想起黑灯瞎火谁也看不着谁,含糊出声道:“他要我们先走的,我们也是听你九哥的吩咐啊。” “别扯没用的。”吴文涛听他俩叨逼就烦,嘘了一声,招呼几人靠着岩壁摸了过去,低声道:“里边兴许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这几个光头就是留着吓唬人的。” “然后呢?”焦子谦问道。 “听着点儿周围动静,看你们九哥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吴文涛走到前边担纲探路先锋,带着小队人又折返回几个小时前热闹鼎沸的大洞窟。此时这里已经是灯火凋零,洞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几个火把还丢在地上,火苗越来越微弱。楚光旭和鬼佬过去捡起俩火把,拢着风让再度燃起,眯眼瞧了瞧四周,只看到一堆原木封堵的洞口跟前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两个鬼佬外勤也在,脑袋都被砸的稀碎。 “他进去了?”吴文涛皱了皱眉毛,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交过火。” “嗯,我们撤出去的时候听见枪声了。”楚光旭应道。 “妈勒逼听见枪声跑得更快了吧?”焦子谦越瞅楚光旭越是不顺眼,言语里总是带着刺,楚光旭想出言相讥,吴文涛摆手打断了俩人的嘴炮攻势,举着火把探进原木封堵的缝隙,突然道:“那个豆豆,你们除了海图,应该还有军工地图吧?” “啊?”应豆豆猛地一怔,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大鹏。 “看破不说破,我不要你们的图纸,但是你们得带路。”吴文涛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一抹异样的神色,笑了笑,道:“物资到时咱们对半分。” “又他妈捣鼓什么呢?”焦子谦一把搡开吴文涛,招呼小伙儿将原木使劲儿搬了下来,正要进去,后边的吴文涛突然又说话了。 “子谦,如果不出意外,这山里应该有个军工厂之类的地方,你跟你小女朋友谈谈,咱们也需要这些物资。” “啥米?” …… 山脚下。 明俊伟率领的大部队已经进入了树林,期间遭受过小股光头的骚扰,无一例外都被老毛子的枪火给逼退。越往深,那些光头的踪迹越少,好像绝大多数都已经彻底隐匿了行迹,不打算再和这支杀伤力甚强的队伍血拼。 中途休息期间,宋瑶看到洛宇神色焦急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不由面露疑惑,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宋瑶问道。 洛宇秀眉紧蹙,鬓角渗出点点汗珠,急道:“梦凡不见了!” act132:峰回路转 act132:峰回路转 “不见了!?”宋瑶闻言一惊,急忙扭头看向人群,扫视了几个来回,脸色立时变了。 洛宇都要急疯了,刚才那个光头停下给众人画地形图,大家都围在一起分析路线,洛宇大概也就两分钟没有看着梦凡。起初还以为她在队尾,因为梦凡一路上情绪都很消沉,话也少,不怎么爱跟众人扎堆,洛宇也没有勉强她,反正现在附近很安全,也不能像看犯人一样盯着她,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会脱离队伍。 “别慌。”明俊伟皱眉止住躁动诸人,独眼扫过周围的山林,道:“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儿,她走不远。” “可是山里还有那些光头。”洛宇此时万分懊恼,九哥还没救出来,梦凡万一出点事,她该怎么和九九交代? “应该不碍事。”明俊伟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盯着光头画的路线图看了半晌,道:“她应该也看到图了,所以想先行一步去找人。咱们速度放快,能追得上。” “这不是添乱嘛,唉。”路茜很是无奈,多少有些不悦,眼瞅着到门口了,她却突然搞这么一茬,完全不考虑大家的感受,太任性了。 “算了,她应该知道什么事,快点儿吧,不要再节外生枝。”宋瑶叹了口气,对弟弟这个“女伴”也是捉摸不清。俩人在环岛时不时住在一起,外人眼里都像是一对儿,但宋酒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洛宇对此也是含含糊糊,根本不明白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宋酒此次遇袭还特意让老林给梦凡带话,显然这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但什么能比的上性命呢?危急关头,还有什么不能言说的? 宋瑶想不明白,所以就不再多想,几年经历了许多事,某种角度来说,她也能理解别人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无论如何,救人才是第一要紧的事reads();。 明俊伟和老毛子几人商量了一番,外勤队员从两翼散开,呈扇形向前推进,明俊伟部在中间,武器随时待命,用最快的速度朝山里赶,争取在梦凡之前抵达目的地。草林火势仍在蔓延,天已经亮了,清晨的薄雾还未褪去,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火光不再像夜晚那般刺眼,整个高速下沿均被火舌席卷,一半焦黑土地,一半熊熊燃烧。用不了太久,这场火终将卷入山林。 明俊伟兑现了诺言,在光头画完地图之后将其送归黄泉,因为要赶时间,所以没办法掩埋,只能草草折了些树枝遮掩尸体,山火就快席卷而来,也算是让他有了最终的归宿。 荒山之上没有现成的路,越往深里走,植被就愈发繁茂,粗壮的树干林立,茂盛树冠遮天蔽日,潮湿的水汽沾在身上,丝丝冰凉入骨。没走多远,老毛子率先发现了新鲜足迹,不同于那些光头的脚掌印,看着不大,应该是梦凡的。 “她在前边。”明俊伟拍了拍洛宇的肩膀,出言宽慰道:“这丫头平时不也挺机灵么,不会做傻事的。” “可是她没有战斗力。”洛宇悬着的心仍然无法放下,光头现在不敢正面招惹大部队,但是落单的姑娘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哥。”队尾的刘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将手里的望远镜抛给他,皱眉道:“路面上的行尸下来了,咱们待会儿得另寻出路。” “麻烦。”明俊伟咬了咬牙,攀上一处高坡,举起望远镜瞧了过去。之前空荡萧条的高速路上,泱泱尸群再次成为主角,焚烧过后的草林一览无余,尸群蜂拥而下,循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和冲天火光蔓延而来,如潮如涌。 “需不需要留些预警的人。”刘焱面色有些凝重,深山老林不比外面的坦途,里边的人长居于此必定比他们更加熟悉环境,武力或许威胁不到,但人家要是一门心思躲藏,他们这队人还真不太好找。更何况火情将至,行尸又在后边虎视眈眈,持久战对他们而言没有好处。 “不留人。”明俊伟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想了想,道:“里边的人不会一无所知,对方肯定有躲藏的地方,或者另有通路下山,直接进去。” …… 山外天光破晓,洞内依然不见明朗。 宋酒熄了火把,枪管塞在小个子女人的嘴里,他已经提醒过了,如果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立马开枪崩了她。小女人已然吓破胆,战战兢兢噙着冰冷枪管,嘴里满满的硫磺味道,一双眸子眼泪汪汪,口水顺着嘴角拉伸出一条条亮晶晶的长线。宋酒需要她来带路,又担心她在黑暗隧道里玩儿什么花样,身无长物,只好出此下策。效果还不错,小女人侧身走在前,一直没有异动,每到拐弯岔口都会主动先出去。 长路终有尽头,错综复杂的溶洞迷宫也不是无穷无尽,压着脚步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眼前的黑暗慢慢淡去,熟悉的火光从深处曳出缕缕光影,投射在岩壁之上,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影子。 说不惊讶是假的,眼前所见用震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宋酒有些恍惚,他们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已经对连绵的群山麻木了,前前后后一个样,并没有任何出彩的景致。谁能想到,平平无奇的山峦内部,竟然会存在这样这样一处人工修凿的大型洞窟?回头想想,他们之间经过的那些岩壁光滑的隧道,再联系眼前这个地方,宋酒脑中的猜想逐渐清晰了几分,感慨之余多少有些艳羡……他娘的,我怎么找不到这种洞天福地? 压了压枪管,小女人识趣的矮下身子,宋酒把她往后拉了点儿,侧身从拐角探出半个脑袋,拐角往前不到十米,完全两幅画风reads();。他们所在的位置仍然是黑灰色的岩窟,脚下踩着碎石满布的土地,前边几米远忽然出现一条迥然不同的青砖分割线,往后尽是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斑驳,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月。 拱形隧道两边有些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数字,颜料不知是氧化还是脱落,隐约能分辨出形状,光滑的墙面上横亘着几条蛛网遍布的细绳索,仔细瞧了半天,似乎像老式电线,好几股绞在一起,每隔几米便有扣锁将其固定在岩壁之上。 两个光头举着火把和狗棒守在拱洞口,身后头顶处垂下一道刀削斧劈的岩石,上下将“入口”挤成一个四方形的门洞,岩石上绘制的字体已经没法分辨了,倒是中间位置有颗缺了两角的红星,历经岁月斑驳,仍然依稀可辨。门洞之后,火光亮起,隐约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听得出里边空间很宽敞,女人并没有大声喧哗,但回音却能传出老远。 宋酒收回目光,拉着小女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门洞口就那么点儿地方,想无声无息溜进去不现实,光头守卫会用声响给里边报信,如此一来,自己还是势单力孤。宋酒从她嘴里拔出枪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女人哆哆嗦嗦点头,抬起手自己把嘴给捂住了。 “这里就是仓库?”宋酒压低声音问道。 小女人忽闪着眼睛,点头。 “里边有没有出路?” “嗯,有。”小女人试探着出声回了一句。 “你知道吗?” “不知道…” 宋酒皱眉盯着她看了半晌,小女人脸色煞白,生怕他不相信,急道:“我真没见过,只有红妈和花姐知道!” “花姐?” “洞口被你打晕那个…”小女人怯生生道。 “……” 宋酒正要问话,却听门洞那边传来移动重物的声响,急忙溜过去瞅了一眼,发现门洞两侧居然有两扇厚实的铁门,上边锈迹斑斑的铁链扯动,铁门正发出刺耳的摩擦锐响缓缓闭合。 “红妈怎么跟你们交代的?关了门你们怎么进去?”宋酒急道。 小女人眼泪汪汪的回道:“红妈只给我们二十分钟,如果赶不上,只能自己想办法。” “里边武装人员有多少?” “不知道,十几二十吧。”小女人显然也听到了异响,自己没能在约定时间赶回去,红妈已经抛弃了她。 宋酒心思急转,身后是漆黑隧道,自己那会儿下手没轻重,不知道大牡丹死了没死,折返回去如果大牡丹死了或者跑了,那将错过最后的进门时机。可眼下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仓库里光亮一片,没法像之前那样趁黑浑水摸鱼,别说十多个持枪光头,哪怕只有一群莺莺燕燕,一人给自己一拳也得揍个内出血reads();。 猛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宋酒皱眉琢磨了一阵,低头对小女人道:“我可以放你进去。” 小女人眨巴着眼睛,仿佛没听懂宋酒在说什么。 “我放你走,你进去,告诉红妈,那个杨春月是奔着仓库物资来的。”宋酒说完又觉得好像没多大用,红妈信不信是一回事,就算信,就地处死杨春月,自己也捞不到什么机会。 小女人怔怔的看着他,颤声试探着问道:“你是要我拖住里边,不让关门吗?” 宋酒眼珠转了转,冲她点了点头。 “然后呢?” “我会杀了红妈。” “其他人呢?” “随你们便,我对其他人没兴趣。” 小女人不说话了,盯着他看了半晌,嘴唇嗫嚅,道:“如果我帮你杀了红妈,你会放过我们吗?” “你觉得我是白痴?”宋酒哑然失笑,这女人还真不傻,挺会顺杆爬。 “没有。”小女人脸色一点点恢复了红润,似乎带着几分企盼,道:“门关了之后,红妈会带领大家转移到山里躲避,你一个人找不到她的。” “所以呢?” “我不知道…我只想活命,我已经被红妈舍弃了,如果我杀了她,你放过我们,那我愿意试试。”小女人说的很慢,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太没有可信度,说到后边声音便低了下去。不过眼神仍然热切,兴许是担心宋酒无功而返拿自己开刀。 宋酒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旋即又觉着太扯,他娘的这女人一旦放虎归山,里边门一关,自己上哪找人去?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可解,而金属锐响也越来越短促,两扇铁门只见只剩一条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再不行动真的来不及了。 宋酒咬了咬牙,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么转身离开,从此估计也难再有机会碰上,要么横下心杀进去,彻底根除后患!思前想后,理智逐渐盖过了仇恨,紧绷的一根筋也有了松动……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女人,宋酒想起了许多事,倏地犹豫了,或许,真的没必要继续下去。 “你走吧。”宋酒放下了枪,有些泄气的同时,感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望着漆黑隧道,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啊?”小女人愣住了。 “快,门要关了。”宋酒长长舒了口气,一把将小女人推了出去。 小女人脚下有些踉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怔了一瞬,旋即冲他点了点头,出声喊住了卖力关门的光头。 拉扯轨道锁链的光头急忙停下动作,似乎有些紧张,想要把缝隙扒开,但那沉重的铁门哪里是人力可以摆弄的。小女人没有理会唯唯诺诺的光头,侧身从缝隙里挤了进去,对两个光头道:“先别关门。”然后急急跑了进去。 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宋酒闻声一愣,扭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隧道拐角,表情变成了哭笑不得,心里泛起嘀咕:难道自己没说清楚?那女人…真的要去杀红妈?? act133:尽头 act133:尽头 现在是什么世道?现在是拳头大的说了算!规则?秩序?那是用来约束别人的,谁能掌握主动权,谁的话就是圣旨,谁就是爸爸reads();。所以,在这种前提之下,相对弱势的一方是完全没有任何发言权的,正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服不忿你得憋着,鸡蛋碰石头并没有什么卵用。 说这么多,其实只为表达一件事——吴文涛破天荒的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与退让! 目前洞窟隧道口的形势是这样,应豆豆、大鹏作为另一支队伍,肩负着某些任务出现在了这里;吴文涛身边有着身经百战的鬼佬外勤和心腹楚光旭;焦子谦带着自家小伙儿,看似三足鼎立,实则不然。这三伙人目前的关系有些特殊,主要是集中在焦子谦和应豆豆这块儿。 按照吴文涛一贯的脾气和作风,现在场中他的人最多,战斗力最强,获悉洞窟玄机之后,全面掠夺简直是必然的。要搞清楚,洞窟内存在着一个军需仓库,或许几年里已经被这里的女人们消耗了许多,但从她们骄奢淫逸的宴会来看,那里的物资完全足够支撑这帮败家娘们儿挥霍。想在目前的世道存活下去,枪杆子和粮食是当仁不让的重中之重,枪炮用来保卫和掠夺,面包用来果腹充饥,二者任取其一,那就等于有了一张末世vip。 吴文涛习惯用武力来说话,他没兴趣搞农耕养殖,觉得那是糙活儿,所以当初才率领一帮暴徒开着火车扮演吴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后来碰上了老田,这个前当权派老油条,老油条打打杀杀不行,但是脑子转得快,当他发现吴文涛队伍强大的机动能力和战斗力时,果断决定大头小头一把抓,用枪为自力更生保驾护航,试图辅佐吴文涛成就出一个新秩序的建设者。 此时,吴文涛雷厉风行的习惯才有所收敛,尽管如此,吴文涛后来还是血洗了一个仓库站点。由此可见,无论钢刀如何收敛锋芒,钢刀还是钢刀,挨着就见血。 “跟你小女朋友谈谈,那批物资一人一半,咱们也需要。” 吴文涛让焦子谦和应豆豆谈,并且言明,这批物资只要一半。 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大鹏如是想着。 “无耻!凭什么给你一半!”应豆豆如是想着。 “诶?队长转性了?”楚光旭如是想着。 “商量?为啥要商量?”鬼佬如是想着。 “……”焦子谦啥都没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面对几人的沉默与犹疑,吴文涛淡淡一笑,也不催促,使了个眼色让鬼佬和楚光旭帮忙拆卸堵在隧道口的原木,然后拍了拍焦子谦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应豆豆的面前。 “他说那些是真的?”焦子谦按捺住迫切追寻宋酒的心情,低声问道:“你们是来山里找物资的?” 应豆豆眨巴着大眼睛,透过眼前的黑暗盯着这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男青年,贝齿轻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家伙,你们心够大的,就你仨这样的也敢跑来虎口拔牙?”焦子谦习惯性的用看傻逼的眼神扫了眼大鹏。 他的反应让应豆豆大跌眼镜,简直又乐又气!你这是什么关注点啊?正常人不是应该震惊军需仓库的存在吗?难道不应该表现出几分讶异吗?你就对我的身份一点儿不好奇?还有啊,我们三个咋了?我们是什么样啊? “你怎么说话的reads();!”应豆豆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 “呃,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你们三个……”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目的确实在山里。”应豆豆打断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深吸口气,眼神变得倔强起来,道:“但那是我们先发现的,你的同伴太过分了!” 楚光旭闻言一乐,傻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先来后到呢? “你们都操的什么心呐,东西有没有还两说,到时候再看呗。”焦子谦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以往后勤统筹是洛宇在做,后来是厨娘佳,现在整个环岛有专门负责这一块儿的人手,他一个战斗人员,实在没兴趣掺和这些家长里短。 “姓焦的,你能不能办点儿事,咱们两家那么多人,没有物资去和西北风啊?你们九哥平时都不重视后勤问题吗?”楚光旭有些嘴欠,他觉着焦子谦这傻*已经被女色给糊了眼,纯粹就是一白痴。 “滚你妈的。”焦子谦闻言大怒,扭头便骂:“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有你什么事儿。” 楚光旭挺起身子就要还口,一双厚实大手把他摁了下去,吴文涛又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焦子谦和应豆豆之间,耐着性子道:“物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军需仓库的储量不小,你们要独吞也不现实。再者,你们脱困也好,深入也罢,终归都是沾了我们的光吧?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诚意,咱们双方各退一步,共同发财。” 话听着挺有道理,但应豆豆还是不爽,别看她没什么战斗力,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强的劲儿,一旁的大鹏唯唯诺诺,不太敢发声,反倒显得应豆豆毫无畏惧的目光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其实应豆豆的考虑没法明说,如果真的就她仨人,那吴文涛分一杯羹也没什么,仨人本来也占不了多少。但是这次探山任务远不止她们一个小队,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漫山遍野零零总总加起来,人数比吴文涛他们只多不少,所以应豆豆此时一点儿不虚。 “小姑娘,你要知道,我并没有太多耐心,你心里想什么,我大概能猜出几分,如果不是他…”吴文涛呵呵一笑,指了指一旁懵逼的焦子谦,道:“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可以杀掉你们,或者打晕你们,明白吗?” “谦儿哥,通了。”小伙儿低唤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火把,惊道:“有个女尸,你瞅瞅是不是你们朋友。” 焦子谦几人一惊,急忙围拢过去查看,冰冷地面躺着一具女尸,遍身刺青花纹,头盖骨被掀飞,沾着一簇长发落到一旁,脑浆鲜血喷溅满地,双目圆睁,黯淡的瞳孔仍然残留着惊异之色。 “不是。”应豆豆脸色有些难看,见焦子谦着急忙慌就要进去,急忙拉住他,道:“子谦,关于那批物资,我做不了主,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理解。”焦子谦早就听烦了,看了看吴文涛,道:“这事儿要么找到九哥再说,要么你们自己解决,我也拿不了主意,就这样,我先进去了。”说罢举着火把和小伙儿飞奔而入,转眼便消失在隧道拐弯。 “好。”吴文涛眼珠转了转,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到时候我和你们能做主的人谈谈。” “随你便。”应豆豆翻了翻白眼儿,和大鹏紧随其后跑了进去。 “跟她废什么话,丫头片子。”楚光旭有些气闷,嘟囔道:“后脑来一家伙得了,男的埋了,女的让那小子带回去不就好了。” “她们也有接应队伍,暂时先别节外生枝reads();。”吴文涛扯了扯嘴角,招呼两人跟上脚步,边走边道:“而且你没看出来么,焦子谦和那个姑娘有点儿意思,正好到时候看看对方的成色,该拉拢的也要拉拢。” 楚光旭和鬼佬在后边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诧异,啧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拳头说话的吴老大也开始动脑子了? 他俩自然不清楚吴文涛的想法,那张海图吴文涛确实见过,不但见过,他还亲自率领队伍赶赴那片海域上空,进行过一次末日挽歌般的轰炸。这幅图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不相干的人手中,应豆豆俩人看着没什么威胁,但他们背后的人显然并不简单。最大的可能无疑是当年避居海外的当权派,他们突然在这个时刻重返陆地,是为了什么?夺取陆地控制权?还是以为kenny阴影已经退散? 不管是什么理由,作为曾经周旋在事件风口浪尖的人之一,他都有必要和对方进行一次接触。 焦子谦等人发足狂奔的时候,宋酒仍然在仓库拐角潜伏着,隧道兜兜转转,路途不近,所以他并不知晓自己人正在飞速靠近。宋酒此时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本来他都想要放弃了,结果那小女人却突然横插一脚,让他却再次犹豫了起来。 闭合铁门的光头依照吩咐,暂时停下了动作,火光照耀处,那道缝隙像深渊入口,又向通往光明的捷径所在。从宋酒的角度看过去,来往的女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里边喧哗有声,听不真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守门光头恪尽职守,虽然不再关门,却也不敢擅离岗位,就站在缝隙两旁不知道观望着什么。 宋酒皱眉想了想,侧身从拐角溜了出去,趁着光头视线不在这边,急急两步靠近了闭合一半的铁门,紧贴在满是铁锈的门背后,正好处于光头的目光死角。里边的话音变得清晰了几分,好像有人在极力制止什么,但效果似乎并不好,另一拨人执意要做什么事,双方吵嚷半天,没有讨论出结果。 宋酒双手拢上耳朵,想要尽可能的听清女人之间的对话,里边吵闹了一阵,红妈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盖过众人,里边霎时安静了下来。 “开。”红妈说。 然后平静了两分钟,旋即又传来光头党们‘哼油哼油’的喊声,似乎在卖力的拖动着什么。没叫唤几下,一声机械卡簧跳动的声音‘嗡’的响起,紧接着‘咔咔’金属机括声响不断,似乎是打开了什么东西。 宋酒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寻思着难道她们这就准备跑路了?然而里面却突然好像被摁下了静音键一般,猛地什么声音都没了。宋酒有些好奇,微微侧头从缝隙里瞄了过去,透过光头的鼻尖,看到一堆摞成小山的黄色尼龙袋,后边围着一群兽皮女人,雕塑一样站在那边,挡住了窥探的视线。 “奇了怪了。”宋酒心里嘀咕了一声,小心翼翼把步枪挂到了脖子上,门口似乎只有这俩守卫,趁现在摸进去倒是个好机会。 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红妈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似乎有几分颤抖。 “孩子…” 宋酒皱了皱眉,摸出匕首缓缓靠近了门缝。 “我来了,放了他。” 另一个女声突兀出现,拢音效果极好的洞窟将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在宋酒耳边轰然炸响! act134:烟花 act134:烟花 宋酒如遭雷殛,头皮一炸,根本顾不得再去考虑其他,脚下一顿,整个人径直挤进缝隙,手里的匕首顺势戳向右边守卫的咽喉。 他还是有些急了,小女人轻而易举穿过去,那是她身材较小,而宋酒身材虽然不算壮硕,但骨架却比小女人宽出许多,再加上背着步枪,猛扑之下居然没能钻进去,左半边身体出去一半,挂在背后的步枪却卡在两门之间,拖住了进击的脚步。 宋酒心里一声暗骂,真是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当即挥刀隔断枪带,身子拱出缝隙的同时,拦腰将另一个反应过来的守卫扑倒在地,一手紧紧扼住其咽喉,扬手一刀钉进光头眼窝,手腕用力一搅,挣扎的光头登时咽气歇菜,没了动静。 尽管宋酒已经拼尽全力,但死寂无声地洞窟还是放大了所有声响,光头毙命没能叫唤出来,然而跌落的步枪却摔出一声让人难以无视的脆响。 人群那边转了过来,几个女人一眼看到了正要起身遁走的宋酒,惊呼的同时火速下令,十多个尼龙袋小山附近的光头立即冲了过来,人还隔老远,狗棒便带着呼啸风声旋转而来。 “梦凡!跑!”宋酒就地驴打滚,避开几个‘咣咣’砸来的狗棒,百忙中大吼一声,爬起身朝着层层堆叠的物资方阵后跑了进去。他也没有别的招了,心底除了急怒就是纳闷儿,梦凡怎么会跑到这里?她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 人群‘呼啦’散开,三短身材的红妈排众而出,手里的拐杖遥遥抬起,发出一声极其狠厉的怒喝:“杀了他reads();!” 护在女人堆左右的光头们得令,抄起宋酒他们的枪械绕过物资方阵追了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宋酒的踪迹便急不可耐的开了枪。枪声骤然响彻洞窟,封闭空间霎时鼎沸异常,急促连续的开火声充斥洞窟,火光跳耀,弹壳飞落,宛如滚滚闷雷,轰然回荡。 宋酒趁乱爬上了一座三米来高的麻袋堆,扭头看见两个抄枪的光头急追而来,急忙矮下身子避过搜查,突然纵身跃下,狠狠扑到了两个光头的背后。光头猝然遇袭,被拍倒在地,他们的射击意识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人还趴着呢,枪口火舌便又开始喷吐,然而宋酒在他们身后,而枪口却指着前方物资方阵,一串子弹斜斜曳出,固定着硕大麻袋的腐朽木栏应声而断,层层堆叠的麻袋被撕开口子,白花花的大米面粉登时沿着裂口宣泄而出,扬起的粉尘瞬间给这片区域加上了战争迷雾特效。 宋酒听到后边脚步声渐进,抬脚踩晕一个光头,夺过他手枪打爆另一个光头的脑袋,急忙转身冲向面粉四散的物资堆,抬手‘啪啪’连射,更多尼龙袋被子弹击中,巨大冲击不啻于滚油泼冷水,沉寂已久的白面仿佛回到了加工厂一般,火山喷发似得飞洒喷吐,扬的漫天都是。 ‘砰砰砰!’ 光头们枪法虽然差,但是架不住人多熟悉地形,没等宋酒制造出更多混乱,紧随其后的子弹便追咬而来。宋酒*凡胎,没有姐姐和刘焱他们变态的活尸体质,面对枪口只能退避三舍,屁股一扭钻到了另一边的物资方阵。 此刻他才恍然发觉这里物资数量之多,偌大的洞窟没有武器没有设备,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型的储粮仓。怪不得这些女人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却能安居洞里过得衣食无忧,真他妈老天给面子,想饿死都难! 这会儿显然不是发牢骚的好机会,物资方阵虽然提供了腾挪躲闪的空间,但实际上十字交叉巷道就那么多,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光头包抄过来他宋酒铁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本着亡命徒的原则,宋酒临时决定擒贼先擒王,这些光头不是和畏惧女主人么,那他们敢不敢朝着人群开枪? 念及此处,宋酒奋力从身旁扯下一袋沉重粮食,抬脚踹断了木制围栏,一侧堆叠物资失去平衡,小幅度的倾斜的几秒,紧接着轰然倒塌,堪堪堵住了身后的追兵。 枪声凌乱,宋酒和光头处于一个水平线,看着打得挺热闹,实际上谁也没打到谁,倒是那些抡狗棒的光头手段熟稔,趁着面粉漫天实现受阻,胡乱朝着宋酒奔逃的方向甩出几棒。宋酒一心躲子弹,早忘了还有个偏门冷兵器,听到风声逼进便知不妙,没等做出规避动作,白茫茫的面粉雾中突然旋转着飞出一物,坠着生铁那头重重捣在宋酒胸口,只觉好像被摩托车迎面撞了一下,宋酒身子一歪,整个人仰面翻倒出去,想要起身,胳膊却一时没有使上力气,差点扑倒。 宋酒心下大骇,这生铁疙瘩威力如斯,他娘的不比子弹差劲啊,这一下差点给他干岔气! 也不知道肋骨有没有断掉,宋酒手脚并用爬起身,忽然听到左右四边好像都乱了起来,急忙滚出面粉迷雾范围,一眼看到了想要冲出人堆,却被红妈一把扯住头发的梦凡!宋酒勃然大怒,人没起来,手里便急急开火,也不管准头如何,泄愤式的甩出几颗子弹,错有错着,离梦凡八丈远的一个女人糟了无妄之灾,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停手!” 宋酒身后突然一声娇叱,转头看去,却见半边脸肿胀老高的大牡丹端着一杆步枪突然出现,步枪机头大张,大牡丹手指搭在扳机上,兽皮下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 “打死他reads();!”红妈愤怒的杵着拐杖,一手扯着梦凡的头发,怒道:“开枪啊!” “别开枪!”人群后一个女声急急响起,惊愕的女人们扭头看去,惊叫着散开两旁。 杨春月站在红妈身后,手里那把像玩具多过像凶器的精致手枪直指红妈后脑。 红妈头也没回,冷笑一声将挣扎的梦凡扯倒身前,手腕一拧,拐杖间旋开一道螺纹,尖利的手刺闪烁着寒光,径直抵上梦凡咽喉,将姑娘苍白的脸顶的微微抬起。红妈沙哑着嗓子笑了几声,道:“来吧,咱们到下面叙旧。” “别冲动!”宋酒后背冷汗‘嗖’的就下来了,红妈这一下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尖刺抵上梦凡咽喉的一瞬便刺破了皮肤,只要杨春月开枪,红妈身子哪怕轻微的动一动,尖刺也会毫无阻碍的从梦凡下颌穿透贯脑。 而此时,姗姗来迟的焦子谦等人也鱼贯跳了进来,一眼看到场中情形,脸色瞬间剧变!这你妈,他们没枪啊! “春月!”应豆豆紧跟在后边钻了过来,看到杨春月时面色一喜,旋即也傻了眼。 吴文涛和楚光旭紧随其后,手里短刀匕首虎视眈眈,中间几个互相对峙的枪口,面粉迷雾中冲出十来个光头,一水机头大张的枪械,也齐齐对准了他们。 鬼佬……鬼佬太过魁梧,卡在了缝隙之间,正一脸愤怒的盯着场中,试图用内力给吴文涛助威。 安静了,偌大的仓库霎时死寂,只听声声粗重的喘息,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飘摇的面粉在空气中游走,缓缓坠落尘埃,铺开一地雪白。 宋酒枪口指着红妈,背后大牡丹指着她,杨春月也瞄准了红妈,红妈手里的尖刺却抵上梦凡的咽喉。 光头党和焦子谦等人两相对峙,一众女人们六神无主,恍然无措。 火药味混杂着烟尘飞速扩散,肃杀凛然,一触即发! “诶呦,热闹的嘛。”红妈哑着嗓子放肆大笑,扯着梦凡的长发将其脑袋偏开一点,没有眉毛的双眼显得诡异的凌厉,盯着宋酒看了半晌,道:“小九九,我说过的吧,你早晚会害死梦凡。” “别伤她。”宋酒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极力稳住持枪的手,试图将准心锁定红妈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射击水平,这种距离,别说是他,吴文涛也未必有把握不伤梦凡的情况下击毙红妈。 “九九。”梦凡被扯着头发,咽喉又抵着尖刺,只能用余光去看宋酒,见他安然无恙,梦凡心下大定,所有的消极情绪一扫而空,绽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九九,开枪,不要再犯我犯过的错。” “我真是养了个好闺女。”红妈听到这话,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冷笑道:“后边那姑娘,把枪端稳,莫慌噢。” 杨春月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没说话,握着枪的手一直在抖,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就卷了进来。本来抵达仓库时她就决定一装到底,宋酒贸然闯入的时候她没打算施以援手,一来没交情,二来也算是报复他在暗河那里独自脱逃。但后来顷刻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预料,几个人枪口混乱对峙,她又正好处于无人防守的绝佳位置,可以说脑子忽然一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其中一根平衡木。 杨春月本来有些后悔,正在犹豫是否要将枪口移向宋酒,应豆豆的突然出现却让她改变了主意reads();。很显然,红妈骗了她,宋酒说的是真话……如此这般,那就这样吧。 “红妈,别怕,我打死他!”大牡丹无视另一边虎视眈眈的吴文涛,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几次颤抖,想要开枪打死这个把溶洞搅的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 “你试试看!”杨春月的性格宋酒大概有一点点了解,平时怂,但禁不住刺激,大牡丹这么一嚷嚷,反倒给她添了不少信心。 “都把枪放下,咱们可以谈谈。”吴文涛觉着有必要出个声,大牡丹和杨春月在他看来都有些情绪不稳,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几个人一旦开火,对面的光头铁定也会搂火扫射,距离如此之紧,就算吴文涛有活尸体质傍身,也担心会被流弹击中命门。 “没什么好谈的,这是家务事,不相干的人可以走。”红妈瞟了眼吴文涛,眼神又回到了宋酒身上:“他必须留下。” “那还是都留下吧,人多热闹。” 杨春月陡然一惊,猛地回头瞅了眼,只见方才打开的特种门后不知何时涌上一群武装暴徒!一个独眼龙首当其冲,叼着烟卷突然现身,后边男男女女国人鬼佬跟进来一大片,个个火器在手,散开扇面,堵住了门口,黑黝黝的枪管如同蛇信般扫过,对准了各自的目标。 “老吴,你这趟煤拉得有点儿费劲啊。”明俊伟屈指弹飞烟蒂,火星划过一道抛物线跌落地面。 吴文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抛去个‘你懂得’眼神。 宋酒吞了吞口水,也不知心下现在是哪般滋味,看着对面宋瑶、洛宇等人急切忧心的脸,浑身一震燥热,手心沁出粘滑湿汗。 “小九九,你说呢?”红妈眼中闪过几道异样的神色,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带着几分戏谑问道。 宋酒没言语,狂热逐渐从眼神中褪去,眼下虽然看似他们占尽优势,但实际上局面仍然僵持着,谁都不能妄动,否则绝对会引起一场驳火。而这种封闭空间,这么多枪一起搂火,死的恐怕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有人紧张无措,有人镇定自若,每个人都在克制,都在尽量避免引起连锁反应。 宋酒看到洛宇和姐姐在后边轻轻摇头,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冲动,宋酒心下了然,深深吸了口气,梦凡目光中的意味他懂,但他现在无法拉着这么多人一起陪葬,至于自己和红妈之间那些恩怨,他打算暂且放下,哪怕被红妈抖落出来也无所谓了,只要梦凡无恙,只要大家平安。 瞬息之间,宋酒咬牙做出了决定,手指缓缓离开了扳机。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持枪对立的几人身上,夹在中间那些毫无战斗力的女人们均被选择性无视,可就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靠近红妈身边的一个女人突然动了! 宋酒眉头猛跳,惊觉不妙的同时嘶声高呼:“不要!” 晚了。 惊呼声中,枪声四起。 两道目光穿透硝烟火舌,定格在一抹刺眼血色。 act135:后方 act135:后方 荒山溶洞内火光炫目那一刻,环岛酒吧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奔波在外的人忙碌不休,留守队伍也同样不得安宁,昨夜一诺等人和钟医生他们谈了许久,抛出各种猜想臆测,试图在大部队回归之前理清思绪,好方便明俊伟到时候调整环岛的战略方向。 从老田和钟医生的描述中,不难看出二人对前路的担忧,借由自然扩散的粉末状行尸病毒绝非偶然,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幸存者而言,这无疑是新的灭顶之灾。当年莫名扩散的行尸病毒短短半年席卷世界,经过三年的发酵,活尸闪亮登场,以高姿态凌驾于幸存者之上,在各个秩序崩坏的角落密谋着一些事情。而现在,活尸的威胁还没有找到应对方法,新型病毒扩散便已经露出了苗头。 老田的提示耐人寻味,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很显然,他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远在戈壁滩的那座发射基地。厨娘佳对于当年的事情基本没什么了解,所谓rca、当权派的一些秘闻,也是这些日子在环岛东听西凑的,有个大概印象,却无法理清思路。所以,对于一诺的忧虑,厨娘佳并不是十分理解。 “当初我们讨论过活尸画圆的目的,得出他们想要重建秩序的结论。”厨娘佳一边清洗着餐具,一边低声道:“来环岛之后,九九和明俊伟好像聊过这件事,他俩也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我只是不太明白,既然活尸和你们说的那个组织已经掌握的绝对的主动权,那又为什么要搞出新的动作呢?扩散新型病毒的意义何在?” “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然后共同消灭富不起来的人。”一诺托着下巴,趴在桌上嘀咕道:“可能普通幸存者数量不少,活尸短时间内无法圈养奴役,为了避免幸存者在此期间建立起成规模的营地,所以他们选择直接坑杀?” “有必要么?”粉刺妹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个充满悬念的故事当中,她其实什么重点内容都不知道,但又好像什么都了解一些,这些天在实验室见了好多新奇玩意儿,好奇心远远高于恐惧。 “那就不知道了。”一诺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吐了口气,道:“看明大哥他们怎么说吧,就咱们目前来说,营地组成已经变成了活尸和行尸预备役,我听说瑶瑶姐她们是注射药物之后才开始变化的,不知道咱们沾染粉尘之后会怎么样。或许会步医院那些人的后尘,死后不得安宁reads();。” “不用太担心。”雨安坐在一旁听了会儿,玩弄着白皙手指,轻声道:“钟医生不是说,惠惠的抗体可以有效杀灭病毒吗?不管你们说的那些人目的何在,咱们有解药在手,应该不碍事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厨娘佳忙完了手里的活儿,招呼几个小跟班一起离开酒楼,笑道:“目前环岛已经进入了正轨,只要维持住,等钟医生开始量产疫苗,所有问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了,说起这件事,我还忘了问……”一诺走在最后,转身将酒楼木门关闭,几步跟上厨娘佳她们,问道:“抗体对活尸有效吗?说真的,如果有效,你们打算用药吗?” “什么意思?”粉刺妹扭过头,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一诺冲着厨娘佳努努嘴,道:“老实说,活尸各方面确实要比普通人厉害多了,就像进化更高层次一样,身体自我修复能力、感官增强,简直就是超人嘛。现在看来,除了冬季需要进入蛰伏期,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假如被疫苗治愈,不就又变成普通人了?” 几个女人齐齐停下脚步,似乎被一诺的说法惊到了,目光闪烁着看向厨娘佳。 厨娘佳也是活尸之一,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参与战斗方面的事宜,对于活尸到底如何生猛,在场也只有一诺最为了解。 “你们想多了。”厨娘佳莞尔笑笑,带着几人走进酒吧,道:“药物终归是药物,并不是自然进化,我还没有经历过所谓的蛰伏期,对于自身的情况也不了解。但是……这种感觉不好描述,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但是却没有任何征兆,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 “瑶瑶姐她们…”一诺蹙眉想了想,点头道:“她俩也是这么形容的,意思是总觉得哪里格格不入,不再像个人。不过这都三年了,她俩基本上习惯了。” “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做一个正常人。”厨娘佳一句话结束了会谈,关于活尸、行尸这个问题,几人已经从凌晨唠到现在了,惠惠又跟着去了实验室,一诺她门三个姑娘睡意消失,硬是就此事讨论出无数种可能,端的是闲得乳酸。 “你仨去睡觉吧,小魏回来我让别人跟他换岗。”厨娘佳精神状态还比较饱满,不像三个姑娘都挂着一副黑眼圈。 雨安其实早就困得不行了,无奈一诺俩人聊得兴起,还一直拉着她讨论,本身她还有些生分,扯了半宿也算是相熟了很多。这会儿实在拗不过重重浪涌的困意,道了声早安,一头扎进酒吧后边的小办公室,倒头就睡。 确实是乏了,都懒得回宾馆了。 粉刺妹狡黠的眨了眨眼,道:“我也懒得回去了,挤一挤睡了。”说罢一溜烟跟了过去,把一诺一个人留在了大厅。 一诺白眼儿三连翻,小办公室的床容不下三个人,天大亮之后,环岛居民四处溜达,在酒吧睡也睡不安稳,无奈之下只好拖着疲惫的脚步折返宾馆。刚走到楼下,正好看到钟医生顶着大黑眼圈急吼吼的跑了下来,看到一诺还在这儿,脸色一喜,连连挥手:“小诺姑娘,来来来,帮我个忙!” “大哥我困了,你等其他人起来吧。”一诺连连告饶,逃也似的钻进了宾馆。 那知钟医生跟打了鸡血似的,居然追进了宾馆,急道:“重要事!重要事!其他人我不放心!” “要干嘛啊?”一诺长叹口气,心知躲不了差事了,于是道:“你等我去洗把脸精神精神reads();。” “昨晚跟你们说的那事啊,帮我去火车上取一下备份,我得在实验室看着。”钟医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办法,昨晚说好这件事暂且保密,要等大部队回来之后才能公布。 “老田干嘛不去啊!”一诺叫苦不迭,早知道还要跑腿,昨晚就不神侃了。 “一起一起,你俩一起去。”钟医生连哄带求把满脸困意的一诺又拉了出来,两眼通红的老田也姗姗来迟,穿上外套从医院门走了出来。 “老田知道地方,你们一个拿东西,一个拿武器,应该可以吧?”钟医生说完又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还是叫几个人一起?万一碰到行尸,我罪过可就大了。” “不用了。”一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现在人员紧缺,环岛守夜都变成了两班倒,她们是聊大天没睡觉,其他人那可是正经的值夜,更累得够呛,哪能再给加班。 “那你们小心点儿啊。”钟医生点了点头,再三嘱咐道:“东西固然重要,但也保证安全第一哦……唉,要不算了,我先用培育基试试吧,等你们休息好再说。” “甭磨叨了。”一诺困意都被他给啰嗦没了,气恼道:“休息好也是我们几个人,你上去等着吧,待会儿跟佳姐说一声,我去拿枪。”说罢转身跑上宾馆,回到房间添了件衣裳,揣着刀枪对讲跑了下去。试着跟小魏联络了一下,对面没动静,可能暂时还不在呼叫范围。 “快去快回,安全第一啊。”钟医生站在栅栏里像个望夫石似的,一诺俩人都消失在街角了,他还煞有其事的挥手。 一旁值岗守卫的民兵忍俊不禁,笑道:“医生你也去休息会儿吧,别把自己累垮了。” “没事没事。”钟医生心头一暖,莫名其妙跟守卫敬了个礼:“你们也辛苦了!” …… 城里经过一场大暴雨的洗刷,空气变得湿润了许多,游荡行尸暂时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小魏带着巡逻队一刻不歇,每天绕着固定路线进行清剿转移,牢牢封锁着通往环岛的线路,将周边行尸尽可能的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外。麻烦归麻烦,不过颇有成效,毕竟行尸没有智商,哪里有动静就跟着哪里走,小魏一直高来高去,除非自己失手坠落,倒没有其他威胁。 一诺以前也经常和宋瑶她们换岗,对于城内的路线了然于胸,哪天该走那条路,心里都有谱。偶尔也会遇到漏网之鱼,不过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不存在太大问题。老田相比之下要拘谨很多,这家伙从前到哪都是飞机汽车,身边有着大兵哥随同保护,很少孤身涉险。今时不同往日,特殊待遇没了,想干嘛只能靠自己。 “小诺啊,慢点儿走不用急。”老田紧张兮兮的跟在一诺身后,一双三角眼四处巡视着,每一处角落黑影都让他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饥肠辘辘的行尸扑出来。 “别慌。”一诺把排障刀递给他,安抚道:“小魏哥他们都在附近,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会碰到大规模行尸。” “什么算特殊情况?”老田战战兢兢的问道。 “碰到尸群就算特殊情况。”一诺白了他一眼,行进至一处丁字路口时放慢了脚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眯眼听着什么。 act136:折枝 act136:折枝 老田吞了吞口水,想问话,又怕打扰她,只好鬼鬼祟祟左顾右盼,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 “没事,走吧。”一诺脸色有些狐疑,回头看了看身后,拉着老田拐过街角,低声道:“留点神。” “咋了?” “警惕些,没事。”一诺随口敷衍了一句,眼神中仍有几分不解。她刚才一直有种感觉,好像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因为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反应力有些迟钝,所以她也不敢保证是不是错觉。 一路无话,脚步渐快。 半个多钟头后,两人有惊无险的抵达火车站,期间确实如同一诺所言,只碰到两次零散行尸,三五个,没什么威胁。碍于身边的搭档太怂,一诺没有上去硬拼,硬是等着行尸溜达过去,然后才继续动身。 到达火车站之前,一诺联系到了小魏,小魏说他正在赶回环岛的路上,周围一切正常。听到一诺和老田去了火车站,本想赶来支援保护,不过双方岔开了路,等他过来估计俩人都已经准备折返了,所以一诺没有同意,让他直接回去休息。老田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怂是怂了点儿,倒是没耽误什么事儿,话也不多,算是个比较老的乖宝宝。 老田也在观察一诺,两帮人混在一起没多久,想要长久的合作,必须建立起信任,目前明俊伟那些头目不在,老田只能先观察这些姑娘头目。总体来说,老田还挺满意,他觉得环岛就是武装力量有些参差不齐,其他一切都还像模像样,尤其是大棚种植让他很欣喜,因为他一直想让吴文涛学会自给自足,无奈吴文涛太浑,听不进去。虽然蔬菜大棚被酸雨毁于一旦,但这只是暂时的,双方有足够的武力胁从,生活秩序用不了太久就能回到正轨。 火车站广场清冷一片,许多低洼处地砖坑还有积水,不小心踩到一块儿松动的地砖就能溅起一股污水,很是讨厌。广场进站口上方的列车时刻表黑屏已久,折射着早晨稀薄的阳光,一诺抬头望着黑屏,反光耀眼,看不清身后的情况。 “一会儿你进去找东西,我在外边等你。”一诺脸上还挂着倦意,不过眼神已经进入了状态,时刻警戒着四周。芒刺在背的感觉没有消失,但身后确实也没见有人或者行尸,安全起见,一诺带老田从候车大厅绕了路,专门躲进漆黑的卫生间等候了片刻。 老田被她一番举动搞得有些慌神,也变得疑神疑鬼,不过他的观察力略差,频频回头反而显得过于扎眼。两人沿着停摆的电扶梯走了下去,穿过隧道进入站台,这边一切如故,背光的地面仍然泥泞,乱石杂草、干涸污泥,萧条荒凉。 “去吧,有动静喊我。”一诺先去断墙后检查了一番,确认矮房里也是空无一人,这才摆摆手示意老田赶紧行动。 老田定了定神,掏出老旧的钥匙打开车头门,探头进去张望一番,鼓起勇气钻了进去。其实他想让一诺陪着,因为车厢里昏暗一片,着实有些瘆人,不过他也明白轻重,一共就俩人,外边没有望风的不太合适。老田对着驾驶内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嘲一笑,恢复镇定穿过车厢,透过车窗看了眼守候在外的一诺,快步跑进医疗车厢reads();。 一诺打了个呵欠,清晨的日头缓缓升高,温煦阳光渐渐播洒开,掠过漆黑车体,给她投下一片温暖,同时又把困意卷了上来。精神太过困乏,长时间保持警惕也有些累,一诺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神经过敏了,前两天搜索小队还在全城范围活动来着,如果有情况,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于是放宽心,坐在一边的路基上等候老田折返。 都说等待最能消耗耐心,再慢性子的人也讨厌长时间的等候。 一诺开始还没当回事,因为她来过车厢,知道这帮人把火车分成了各有其用的车厢,既然藏匿重要的东西,肯定没那么容易找到。不过……老田也有点儿太磨叽了吧,一诺看了眼手表,十分钟了,足够从车头跑到车尾了吧? “出事了?”一诺蹙了蹙眉头,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田也不是哑巴,遇到行尸就算打不过,起码能喊出声。至于活人?应该也不会,她检查过了,列车玻璃都完好无损,唯一的钥匙在老田手里,而且车里的物资都被转移去了环岛,就算有流落的幸存者把这里当成临时的住宅,也不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如是想着,一诺端起枪靠近了车头,试探着叫了一声:“老田?” 姑娘轻柔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了一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警觉性让她捕捉到一丝不妙的意味,一诺退开几步,没有贸然上车,拿起对讲机呼唤了几句。可惜,火车站已经超出了巡逻范围,频道里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依照往常的习惯,一旦出现这种不明情况,安全的人必须立马回撤,千万不能孤身一人探查情况,怕就怕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都栽进去,还没有人去预警。 一诺有些犹豫,如果是寻找物资也倒罢了,但钟医生说,这玩意儿很重要,万一东西出现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前后思虑一番,理智占据了上风,一诺果断后退,决定先返回环岛。 就在此时,车厢里传来脚步声,人影一晃,老田出现在车门边上。 一诺眉头一跳,不悦道:“干嘛啊,叫你不吱声。” 老田缓缓侧过身,雏菊般褶皱的老脸上带着一副怪异的表情,身子颤了一颤,忽然腿弯一软跪倒在地,顺势滚落下来。一诺大惊失色,本能的上前两步,暮然看到老田后心居然插进去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几乎连根没入,只剩下一个塑胶刀柄留在外面。 一诺脸色剧变,心知出了变故,老田面朝下趴在满是碎石的泥泞地面,手边摔落一个精致小巧的医疗箱,箱盖打开,里边散落着一些试管样的东西。一诺打开手枪保险,咬牙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捞起医疗箱转身就跑。 ‘啾!’ 一声轻响,疾跑的一诺应声倒地。 车门处,一个靓丽的金发洋妞抬起套着消音器的手枪,举到唇边,吹散了并不存在的硝烟。 …… 尘烟散尽,满地狼藉。 洋洋洒洒的粉尘在空气中游离飞舞,火光掩映,似虚似幻。 宋酒靠坐在岩壁边,洛宇和宋瑶帮他包扎了伤口,手边丢了一地染血纱布。 宋酒面无表情,任由两女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眼神空洞无神,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一张白布,白布上面晕开一朵刺眼血花reads();。 洛宇和宋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悲意,洛宇眼圈有些红肿,摇头一声轻叹,转身去看一旁的焦子谦。焦子谦也受了伤,不过性命无碍,这个被迫进入活尸序列的家伙继承了活尸引以为豪的抗打击能力,大牡丹的枪火倾泻在他身上,所幸没有集中头部,只有几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打伤了宋酒。 是的,焦子谦在关键时刻挺身跃出,给宋酒挡了子弹。死是死不了,但子弹那种密集撕裂伤也够他喝一壶的。 应豆豆和另一个鬼佬在帮他取子弹,洛宇看了眼,见他没事便放下了心,刘焱朝她招了招手,瞟了眼宋酒,示意出去说话。 所谓的特种门,其实也是两扇厚重的需要轨道拉链的金属门,门户之外,有一条隐没于野草山林的小径。外边这会儿人不少,大多是死人,几个鬼佬在卖力挖坑,这是他们的习惯,有队友死亡,有条件的情况下必须要掩埋入土,送去上帝的怀抱。 “后边的路,九哥去不了了。”刘焱扶了扶眼镜,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洛宇拭去眼角一滴晶莹泪珠,声音哽咽。 “送他回环岛。”刘焱说。 “嗯。” “梦凡…” “也送回去。” …… 连锁反应终究发生了,只不过激烈的驳火并没有持续太久,明火导致粉尘爆炸,打断了疯狂倾泻的枪火,挽救了一部分人,葬送了一部分人。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个女人去袭击红妈,那种情况下,明眼人都该知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可是,她还是动手了。 宋酒知道,但他此刻无暇去想那些事情,脑海一片空白,只有映入眼眶那一抹血红。 小女人那一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红妈猝然遇袭,袭击者却不是杨春月,惊怒之下,那柄夺命的尖刺划开了她女儿脆弱的咽喉,再然后,焦子谦飞身扑向宋酒,大牡丹和杨春月先后开火,民兵团与光头党同时扣下扳机。 宋酒只看到一束嫣红,紧接着火光迸裂,轰然巨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活着的人个个灰头土脸,洞窟内烟尘缭绕,死伤遍地。宋酒耳边嗡嗡作响,没有去管舍身挡枪的焦子谦,也没有理会洛宇和宋瑶焦急的关切,拖着满身伤痕,从尸体堆下边刨出了那个姑娘。 河岸小丫头殒命时,宋酒怒火中烧,极端暴戾;许艾菲意外身死,宋酒怅然若失,情绪低落;而今天,宋酒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洛宇从未见过宋酒如此这般,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状态,感同身受,却难以理解。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自己都还无法接受现实,如何去安慰别人呢? 明俊伟站在洞口一声长叹,摇摇头,转身出去和吴文涛商议残余物资和溶洞剩下那些女人的处理问题。没办法,总要有人来做这些事,所有人都去悲伤,那还不如一起死算了。 吴文涛部死了几个鬼佬,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无伤大雅reads();。 死伤嘛,难免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抽不出时间去掉眼泪,相比之下,仓库里的物资才是巨大收获。要不是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情绪,吴文涛都想放声大笑来着,这你妈,那顿sm值了!如此一想,吴文涛倒有些后悔放走丹凤眼了,啧啧,留在身边也不错嘛,这么能玩的女人可不多,正合他的胃口。 吴文涛作为盟友,确实不赖,没有任何隐瞒,他把应豆豆这边的问题告知了明俊伟,并将杨春月和大鹏叫了出来,打算三方共同协商出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 杨春月处于集火中心,如若不是突然的爆炸,她铁定也得被两边的子弹怒流卷成筛子,不幸中的万幸,爆炸火焰燎掉了一头秀发,附赠满脸烟灰,倒是没有伤及性命,休息了一阵子,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了。 杨春月没有像应豆豆那般坚持倔强,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对方如果下黑手,她们只能挨着,既然提出协商,总还有机会。 “刚才的爆炸很剧烈,我们的人应该听到了,刚才我让大鹏打了一发信号弹,他们应该正在来的路上。”杨春月接过路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感激一笑,道:“我们只是搜索队员,具体的做不了主,你跟我们头儿谈吧。” “对了,我听大鹏说了,澄清一下。”杨春月转脸看向吴文涛,淡淡道:“我们不是当权派,也不是rca,我们是自由人。不过,我们的头儿和当权派有些渊源。” “那海图是当权派给你们的?”吴文涛仍然在纠结这个问题,看样子不问出来源誓不罢休。 杨春月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架势,道:“问我们头儿吧。” 洞窟内,尸体基本都被转移了出去,一群女人在持枪悍匪的威压下坐了一排,俨然从女主人沦为了阶下囚,面色沮丧惶恐;红妈的尸体也被一并掩埋,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顺手;大牡丹没死,主要是焦子谦手里没有武器,不然估计也难逃活命,此时正坐在女人堆里,狠狠的盯着宋酒。 焦子谦和老林宽慰了宋酒几句,宋酒充耳不闻,焦子谦自己也难受的够呛,他和梦凡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往日吵闹历历在目,今朝天人永隔,鼻子一酸,让应豆豆扶着离开了洞窟。 老林陪着宋酒坐了一会儿,两人各自无话,品尝着苦果。 过了一会儿,洛宇返回了洞窟,蹲在宋酒身边沉默一阵,轻声道:“你带梦凡回去,好吗?” 宋酒点了点头。 洛宇看向那张白布,眼眶登时又泛起水雾,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过去揭开了白布,看了眼那张熟悉的苍白容颜,洛宇心头一痛,将手探进姑娘的领口摸了摸,然后盖上白布回到宋酒身边。 宋酒对此毫无反应,不言不语,不问不答。 “九九。”洛宇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悲伤。 宋酒缓缓偏过头,看向她。 洛宇摊开手,柔软掌心里,躺着一枚晶莹璀璨的小玩意儿。 宋酒怔怔地看着、看着,泪如泉涌。 act137:接触 act137:接触 忙碌了一个多钟头,关于溶洞物资和俘虏的处置问题总算有了大概的方向。物资暂时不能进行分配,先由双方人员完成清点,封存在仓库内等候最终定夺,至于那些俘虏,明俊伟几人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她们。 环岛部分不打算接收俘虏,大本营留守的女眷已经太多,消耗物资是一方面,另外明俊伟也不敢冒险,这种定时炸弹还是能避则避。吴文涛和他的想法一致,他现在也算是栖身环岛,两家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再带回去一帮人,光是安保问题就没法解决,纯粹给自己添麻烦。 杨春月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两个不似善类的男人应该会大包大揽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眼下世道就是如此,拳头大的说了算,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尤其是女性,很容易沦为‘物资’,任由强势一方宰割。明俊伟他们的武装力量显然不弱,其中不乏虎背熊腰的外国佬,印象中,这类悍匪除了喝酒吃肉杀人,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玩儿女人,结果他们倒是拒绝了? “我们可以接收一部分。”大鹏是三人组中唯一的男性,可惜行事作风太过娘们儿,偷偷摸摸凑到杨春月身边,道:“挑一些有技能的,回去安排做后勤。” “也好,你去跟她们谈谈,愿意最好,不愿意就别管了。”杨春月算了算人头,其实就算全员并入,以他们营地的实力来说,也完全负担的起。但人多终归麻烦,尤其自己一帮人直接间接捣毁了人家老巢,对方心里会不会憋着坏也两说。之所以同意接受一部分,主要还是营地的地理环境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只要进入控制范围,那就不怕她们使坏。 “你们真的不考虑?”杨春月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明俊伟摇了摇头,道:“照顾不过来,她们在山里待了这么久,基本的自保能力应该还是有的,到时可以给她们留下一些物资。” 杨春月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宁愿分出一些物资都不愿意接收人员,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也不是圣母,自己能做的做了就行,犯不着慷他人之慨。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吴文涛几个手下人回来嘀咕了几句,似乎有什么问题。 “快了吧,这边山里没有路,估计耽搁了。”杨春月算了算时间,山林里应该没有大规模尸群,光头党也彻底打散了,估计正往这边赶呢。 吴文涛皱了皱眉头,指着山脚下,道:“火势已经烧进林子里了,高速路那边的行尸也围了过来,得另寻出路。” “你们有交通工具吗?”明俊伟低头思索一阵,看向杨春月。 “啊?” “车,或者其他的。”明俊伟冲着仓库内努努嘴,道:“这么多物资,靠人力往山下搬,不行吧reads();。” “可以暂时先封存。”对于明俊伟的问题,杨春月选择了避而不答,淡淡道:“仓库又不会飞,下次准备好再来也行。” “呵呵,恐怕没那么多时间。”明俊伟不以为意,走进仓库把刘焱和宋瑶喊了出来。 “里边怎么样了?”明俊伟问道。 “差不多了,我们的意思是,先把我弟和伤员送回去吧,这批物资不好运输,得先找车。而且,这里距离电厂比较近了,咱们是一起办妥还是下次再来?”宋瑶叹了口气,弟弟此时的状态很差劲,她想陪着一起回去,但明俊伟身边不能没有人,权衡之下,打算先让洛宇跟回去。 “分批吧。”明俊伟刚才也在琢磨这事,伙同吴文涛商议一番,道:“刘焱先带几个人寻条下山路,想办法弄辆车,带着物资和伤员一起回去,电站不用太多人,我和老吴他们去就行。” “我自己也可以。”吴文涛点了根烟,道:“你们把人全拉了出来,实验室需要的设备器材也得滞后,还是各就各位吧。” “也好,电站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路茜忙完了清点工作,浑身满是落尘,眉宇间带着几分意外之色,低声道:“粮食不少,就算对半分,也够环岛小半年用度。” “要我说一锅端得了。”楚光旭仍然是激进派,见杨春月几人返回洞窟不知道去忙什么,狞笑道:“趁他们的人没来,一不做二不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再节外生枝。”吴文涛摆摆手否决了手下的提议,他还惦记那张海图的事儿呢,至少没见到对方的负责人之前,这脸皮绝对不能撕破。 见几人讨论的差不多了,刘焱出声道:“那我先带人下去,你们也小心点儿吧,山火一时半会儿烧不上来,行尸也就没准儿了。” “好,你们也注意安全……” “等等。” 明俊伟几人扭头一瞅,却见宋酒套上染血外衣走出了洞窟,身后跟着洛宇和老林。 “九九?”明俊伟挑了挑眉毛,示意刘焱先稍安勿躁,见宋酒脸色平静,问道:“怎么?” “不用找车。”宋酒深吸口气,道:“她们有马,用马拉回去就是了,我们来路上能找的加油站都找过,开不了车。” 吴文涛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道:“差点忘了这茬,马在哪里?” “我去办,你们快点儿商量好怎么分就行。”宋酒回头跟老林说了句什么,老林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跑进洞窟,没多会儿,揪着一脸愤懑的大牡丹走了出来。 坐在一边歇息的焦子谦也想跟着去,可惜力不从心,枪伤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一时半刻还想生龙活虎是不可能的。 “九哥,我跟你一块儿去。”刘焱急忙站了出来。 “不用,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带洛宇和老林去,看着点儿子谦。”宋酒拍了拍刘焱肩膀,手一挥,带着几人沿着山道走了下去。 “要不要派人跟着?”路茜有些不放心,宋酒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这要万一再出点儿岔子可就不好了reads();。 明俊伟眯眼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沉默一阵,轻轻摇了摇头。 …… 吴文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好几回,甚至还友情赞助了两发信号弹。他想和对方负责人见面不假,但同样也很赶时间,明俊伟把大本营的战斗人员全都拉了过来,环岛正是内部空虚的时刻,这边红妈的麻烦解决了,可暗中还有虎视眈眈的caroline,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洋妞如果此刻袭击环岛,那可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杨春月被他催得一阵气急,她也没办法,荒山这么大,谁知道其他人在哪个方位,大白天能不能看着信号弹还不一定呢。她不着急,山下的行尸和林火一时半刻威胁不到这里,就算侵入山腰,大不了封闭大门躲回溶洞,有吃有喝有暗河,等一阵子再从和宋酒潜入的洞口出去不就好了。 几个人各自拨拉着小算盘,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钟头,洞窟之外的山林中总算出现了几队人影。 “我们的人来了。”陪着焦子谦坐在洞外的应豆豆率先发现讯号,脸色一喜,旋即又一黯。 焦子谦被捆成了木乃伊,伤口能够自然愈合不假,但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他这会儿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听应豆豆这么一说,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明哥,到了。”焦子谦扭头冲着洞里吆喝了一嗓子。 一众人‘呼啦’涌了出来,民兵鬼佬前后戒备,警惕性不减,枪口直指密林深处。林子里的人毫不示弱,虽然还没显出本尊,不过一连串拉枪上膛、抽刀出鞘的声响就是最好的回答。 “春月?”林间传出清丽女声。 “是我。”杨春月急忙跑前几步,挥手道:“菲姐,这里!” “他们是什么人?”对面问道。 “说来话长,总之不算敌人。”杨春月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未免擦枪走火,高声道:“都别冲动,不是敌人!” 焦子谦干笑两声,偏头道:“像不像带路汉奸?” “去你的。”应豆豆有些不悦,起身和大鹏一并走了过去。 “让他们把枪放下。”林子里的人并没有因为杨春月的话放松警惕,反而生出几分戒心。 杨春月有些为难,回头看向明俊伟和吴文涛。 “可以,你们也把武器收起来。”明俊伟淡淡回应道。 然而对面似乎对这个提议不太满意,说话那个女人很是强势,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和你们一样。”明俊伟摆摆手,示意民兵们把枪口放低了几分,大步走向前,道:“你是负责人吗?咱们需要面谈。” “没必要。”女人一口回绝了明俊伟的要求,道:“既然不是敌人,麻烦你们先行离开,我们还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 “操,这娘们儿挺牛逼啊?”楚光旭挑了挑眉毛,一脸的不屑,骂道:“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act138:余烟未尽 act138:余烟未尽 “闭嘴。”吴文涛轻声骂了一句,上前两步和明俊伟并排而立,干笑两声,道:“没必要吗?那物资我们带走了,你先在林子里躲一会儿,我们忙完就走。” 此言一出,林子里顿时躁动了起来,这尼玛明摆着嘲讽挑衅么不是? 杨春月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信号弹只代表寻找到目的地,又没法转述这里的消息,本以为双方可以相对友好的碰个面,没想到都这么呛,没说几句就有了火药味。 “菲姐,事情很复杂,这批物资……”杨春月一脸难色,张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按道理照实说就行,可是现在的情况搞得自己好像有投敌之嫌似的,里外不是人reads();。 “春月,他们有控制你们吗?”女人问道。 “没有。”杨春月眼珠一转,心想怀疑就怀疑吧,急忙道:“他们救了豆豆和大鹏。” 林子里沉寂了一阵,女人好像打消了浓重的敌意,一声吆喝,四边林中齐齐蹿出些精干男女,脸色涂着野战油彩,手持刀枪棍棒,气势汹汹的涌了上来。 吴文涛挑了挑眉毛,偏头对明俊伟道:“瞧见没,还挺专业,绝对是当权派的人。” “不一定。”明俊伟颇为无奈的耸耸肩,道:“看样子不好谈。” 杨春月舒了口气,急忙跑向带队的高挑女人,后者还以一个安慰的拥抱,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应豆豆和大鹏也跟了过去,光荣归队。 焦子谦坐在一边儿哑然失笑,三人组和大部队完全两个画风嘛。 双方队伍仍然保持着对峙,枪口相互指着,谁都不怵谁,鬼佬们眼中带着不屑,冷哼声声,对方也一脸敌意,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明俊伟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自己人收枪,民兵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听从吩咐将武器收起,虎视眈眈的瞪着对面。 杨春月和应豆豆变成临时调解员,指指点点跟带队女人把前后事情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当然,该跳过还是得跳过,比如应豆豆和焦子谦的洞窟春事…… 过了片刻,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也让自己人放下了枪,跟着杨春月走上高坡,站定在明俊伟两人身前。吴文涛撇撇嘴,退后一步,把话事权交给了明俊伟,领导交流一对一比较好,自己口才不怎么样,谈判这种事不适合他。 不过明俊伟却并不打算临时代表双方,直接伸出手和女人握了握,介绍道:“明俊伟,领队,这位是吴文涛领队。” 吴文涛怔了怔,旋即反应了过来,暗笑明俊伟这厮果然鸡贼,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主动上前跟女人握了握。 高挑女人略带异色的看了眼杨春月,清了清嗓子,回道:“方菲,不过我不是领队,领队还没来。” ??? 不是领队你牛逼个屁啊? 似乎看出两人疑惑的神色,方菲浅浅一笑,淡淡道:“领队在后边,马上到。” “干嘛去了?还得等多久?”吴文涛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这尼玛把自己当国家领导了?还得压轴是怎么地? 方菲倒是不以为杵,招呼众人都上来歇息,也不遮掩,直接回道:“领队找到一个马场,很快就来。” 明俊伟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变了脸色。 …… “九九,不要勉强。”山路上,洛宇紧跟着宋酒的脚步,眼中略有忧色,见他脚步急急,出声道:“有伤。” “不碍事。”宋酒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表面上看,似乎已经从梦凡身死这件事中脱离了出来,但包括老林在内都明白,宋酒只是在强行麻痹自己,脸上再怎么淡然也抹不去眼底深深的哀伤reads();。老林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一贯话痨的他,今天也有些消沉,不光是为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惋惜,也有感同身受的苦楚。 大牡丹半边脸被宋酒一记枪托差点打走形,起初这个女人极度不配合,还试图以死相搏,拒不带路。宋酒没打她也没骂她,完全无视她的抵抗,只淡淡说了句话。 “如果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那咱们现在回去。” 大牡丹妥协了,虽然眼中仍然恨意满满,但却不再抵抗,一言不发当起了带路党。 说起来,第一个发现马匹踪迹的还是林道长,只不过那会儿没人信他,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吴文涛等人能听从宋酒的意思重视起来,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后边的一系列事情。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只有悔不当初的无奈,马匹的掠影将众人带进茫茫荒山,尘埃落定,也该由马匹再把他们带出去。 “有多少马?”宋酒问道。 大牡丹憋着一口气,本来不想回答,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声音低沉道:“七八匹,还有几头驴。” “老林,你们进来的时候有见到马吗?”宋酒又问。 林道长皱眉想了想,咂嘴道:“记不清了,当时天黑又乱,我也没注意。” “好像是有。”洛宇倒是记着当时的情形,有人喊了声骑兵还是怎么地,而且路面上看到有马粪,应该有马匹出来活动了。 “那么多物资,几匹马估计不够拉。”洛宇舔了舔嘴唇,蹙眉道:“要不我再去远处看看,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车。” “不用。”宋酒轻轻摇头,道:“路面上随便找辆能装货的车就行,马用来拉车。” 老林和洛宇眼前一亮,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是哦,他俩有点儿钻牛角尖了。这样也好,看样子宋酒并非完全借由其他事来麻痹大脑,他仍在思考,至少目前,梦凡的事被他埋在了心底,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和行事。 疾行十多分钟,宋酒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两人警戒,眯眼透过窸窸窣窣的枝叶瞧向十米开外颇为陡峭的山道。 “还有多远?”宋酒低声问道。 “快到了,就在前边。”大牡丹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宋酒皱起眉头,侧耳听了一阵,回头道:“带枪了吗?” 洛宇拔出手枪递给他,老林只拿了把锋钢锯刃,他是练家子,使刀更顺手。 “九九,会不会是杨春月她们的人?”洛宇低声提醒了一句,双方目前不算对立,如果因为抢马发生摩擦,搞不好后边又得多生事端。 宋酒低头想了想,觉得有这个可能,招呼一声继续向前,穿过一条湿滑小径,正要寻找高处观望,却听几声‘希律律’马匹嘶鸣传了过来。没等分辨方向,草林窸窣声大作,蹬蹬马蹄声径直朝着几人这边袭来。 “小心。”宋酒提醒了一句,将大牡丹的锁链丢给洛宇,子弹上膛,想也不想便朝着马蹄声处开出一枪。 ‘砰reads();!’ 子弹穿过草林钉进泥土,打飞一些灌草枝叶。 ‘吁~’ ‘希律律~~’ 马蹄声落,脚步声起,草林障目的山道出现了动静,窸窣有声,间或响起金铁声响。 “放黑枪?”马蹄声那边传来一个桀骜的男声,‘唰唰’轻响,繁茂的灌木枝桠被利器削飞,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几人眼前,马背上端坐着一个精神干练的男青年,肤色黝黑,眉目清秀,手握一柄细长尖刀,一脸不屑的盯着警惕三人。 宋酒几人站立的地方相对高一些,那匹马呈攀登姿态,在男青年的控制下原地踱步不停,不时打着响鼻。男青年话音未落,后边窸窣的树林里跳出七八个健硕男人,脸涂油彩,手持刀枪。 “提个醒而已。”宋酒收起枪,迎上男青年锐利的目光,淡淡道:“放黑枪你早死了。” “哈?”马背上的青年挑了挑眉毛,仿佛听了个笑话,腿一翘跳离马背,揶揄道:“你再说一遍?” “你跟杨春月是一起的吗?”宋酒无暇理会他的挑衅,对于后边那些人手里的枪口也是无视,直接道:“上边在等你们,别耽误时间。” “你是谁?”男青年手腕一转,挽了个刀花,胳膊往背后一送,长刀入鞘,潇洒利索。 宋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招呼洛宇两人跟上,直接走了过去,道:“我来找马,你先上去。” 洛宇和老林警惕着周围,挪步跟上宋酒,男青年脸色变得很是古怪,也没有拦路,抱着膀子道:“马是我的。” “我再说一遍,上边的人在等你。”宋酒有些不耐烦,转过身盯着男青年,瞟了眼他身边的高头大马,道:“这匹归你,剩下的我要。” “哈?我要是不给呢?”男青年乐了,挥手示意后边的人把枪放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宋酒。 “不给也得给。”宋酒转过头不再理会,直直走向拦路的一众人,那群人看了眼男青年,后者摆摆手,示意手下让开路。 “喂。”男青年翻身上马,喊了一声:“小子,我在上边等你。我也再说一遍,马是我的,驴给你。” 宋酒回头看了眼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青年,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多言语,转身离去。 “咋个意思?”一个端枪男跑了上去,满脸奇怪:“咋不剁了他。” “没听人说春月她们等着呢?”男青年一脸的理所当然,挥手招呼众人上山。 “那马咋办?”端枪男对老大跳脱的行为十分不解。 “啥咋办?不都说了是我的嘛。” “他还说是他的呢。” “别逼逼,赶紧上去。”男青年拍了他一巴掌,哈哈笑了几声,翻身上马,看着那几个男女走向马场的背影,冷笑一声:“我倒看看他有啥本事跟我抢东西,他娘的,长得恁面熟呢。” act139:pandora act139:pandora 火车站,蒸汽机车,硬卧车厢。 一诺试着挪了挪身体,无奈下铺空间狭小,双手又被铐在床栏边,刚一动弹便牵扯到了枪口,剧痛袭来,不得不保持着难受的姿势停下动作。她的裤子被剪开,左腿根部位置缠着一圈纱布,中心隐隐透出一点猩红,双脚也被挂上手铐,牢牢固定在一起,限制了本就不多的活动范围。 车厢里似乎没人,侧身从狭窄的门边望出去,走廊里阴沉沉的,车厢连接处的玻璃门闭合着,隐约能看到一身戎装的汉子背对着站在一旁,似乎在抽烟。一诺叹了口气,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腿上有伤,手脚被限制,这种境况下不要说逃跑,连翻身都十分困难。 距离被擒获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小魏应该已经发现异常了,但一诺却并不希望小魏此时赶来营救,因为一诺清楚,小魏过来也没用,不但救不了她,还得练自己一块儿搭进去。起初的惊惶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许久不曾有的危机感。上次行尸突破城门入侵,鬼佬和高阳联手进击环岛,那种情况下一诺也没有生出过今天这种心悸。 “要糟。”一诺脑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心思急转,想尽各种办法,然而禁锢是最简单有效的打击,任你有千般变化、万般计谋,人困在这里动不了,天大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一诺很后悔,当看到老田被刺那一刻,自己就应该果断撤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方有预谋打埋伏,就算自己没有碰运气去捡医疗箱,估计也逃不过金发洋妞的子弹。 “怎么办?明大哥他们还没回来,金发洋妞来的太快,以目前环岛的实力来看,根本不是对手啊。”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着急,一诺甚至有心斩断手脚换得脱身,可惜这只是脑中一时的疯狂想法,身无长物,总不能用牙咬。再者,她被抓上车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及观察洋妞她们的情况,这帮悍匪熟门熟路,扔进车厢之前蒙了她的眼睛,不吭声不搭理,根本无法获取任何信息。洋妞找人给她处理了枪伤,不严重,子弹没有钻进去,这也是caroline有意为之,一方面一诺模样甜美,是她喜欢的类型,另一方面,她是环岛内部的人,直捣老巢需要带路党。caroline也没有着急问什么,吩咐手下铐上她,扭动着翘臀离开了车厢,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是去忙活什么。 或许是听到了一诺内心的焦虑,车厢外传来脚步声,连接处的门打开,几个人朝着这边大步而来,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 一诺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深呼吸保持冷静,勉力将身子坐起来,冷着脸回头瞟了眼,结果当场便傻眼了。 “别来无恙。”走在最前边的男人率先进来,很随意的坐在一诺对面的床铺上,扯了扯嘴角,冷笑着打了声招呼。 一诺微微张合的嘴唇有些颤抖,眼神闪过一抹惊疑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镇定,哼了一声,移开眼神没有理会他。 “风水轮流转,感觉如何?”高阳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狂喜,机会来的太突然,本以为复仇还需一些时日,没曾想,对方居然主动送上了门。 “你得意的太早。”一诺眼中带着鄙夷,上下打量着这个混入活尸队伍的男人,眉头一跳,目光停在了他的左手。 高阳看出她的疑惑,咧嘴一笑,抬起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属于人类的手掌已经消失不见,手腕处固定着金属套筒,末端凸出一截细长的三棱刺刃,烤蓝色泛着光,吞吐不定reads();。 “拜你们所赐。”高阳拧动套筒摘下,露出了下边的残肢,手掌齐腕断裂,能看出愈合的皮肉还很红嫩,光滑自然,仿佛天生这里就没有生长过其他肢体。 一诺看着有些恶心,偏开目光不再看他,扫荡草莓园那天她没有去,只听宋瑶复述了当时的情况,具体细节并不了解。实际上,这只手跟明俊伟他们没关系,动手的是宋酒,两刀直贯心脏,也没有闲的去砍瓜切菜,手是被尸变的老五吃干抹净的。这些内容高阳不会加以说明,新仇旧恨凑一块儿,自然把所有的怨气都按到了明俊伟的头上。 “说正事吧,caroline让我来问问你,环岛布防都在哪里?你们的武装力量集中在什么地方?”高阳轻轻摩挲着断手创口,聊家常般抛出几个问题,一诺没有理会,直勾勾的望着窗外,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高阳轻笑出声,他压根没指望一诺会乖乖配合,来这里也并不是caroline的指示,完全是个人行为。不为其他,就是想亲自来刺激刺激她,炫耀一下自己的新生,告诉她环岛即将迎来的灭顶之灾。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高阳并不在意一诺的态度,自顾自装好假肢,敲打着床栏,冷笑道:“昨天,环岛先后离开了两批人,对吧?啧啧啧,好像人还不少呢,应该是你们全部的武装力量了吧?” 一诺脸色变了变,仍旧没有回答。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高阳面有得色,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倨傲道:“你们能做的事,我高阳同样能做,没错,我一直在监视你们,可惜你们却没有发现。” “所以呢?你觉得抱了条大腿就可以野鸡飞上天了?”一诺对他的炫耀嗤之以鼻,她根本不相信这些话,环岛外围防御工作是小魏和吴文涛手下一起做的,如果高阳这种半吊子都能穿透封锁线进行监视,那环岛也不会在城市中心屹立这么久,小魏这个大兵哥和那些专业外勤也可以回家养猪了。 “不相信?”高阳有些不悦,他能感受到一诺眼中的讥讽与不屑,和那个独眼龙一样,从来都是这么趾高气扬。 高阳起身坐到一诺身边,一诺手脚被制,无法躲闪,只能任由他坐下。 “你们有什么可狂的?”高阳探手捏住一诺的下巴,强行扭过来让她看着自己,恨声道:“你们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当年是谁在世纪大道救了你们的命!你们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赶尽杀绝?你知道我心里多恨吗?” “自作孽,不可活。”一诺丝毫不惧,挣脱他的钳制,嘲讽道:“所以你是特意来和我耀武扬威的?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毕竟你这种可怜虫是不敢去环岛找麻烦的,只能躲在女人背后,借着别人的力量来和一个受伤俘虏咬牙切齿……啧啧,真是可怜你,怪不得连那个老五最后都要背叛你。” 高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本作为胜利者的倨傲被一诺三言两语撕扯的粉碎,气急之下一把掐住了一诺白皙的脖颈,咬牙道:“我告诉你,你们都得死!你们完蛋了,明俊伟以为他很厉害?以为赢得了我?做梦!!” 一诺被扼住脖颈,俏脸霎时涨的通红,呼吸也跟着变得有些苦难,尽管如此,小姑娘面上仍然没有一丝惧色,眼中的嘲弄更甚,艰难的回道:“试、试试看啊,loser!” “松开她reads();。”不咸不淡的冰冷女声突兀响起,caroline大步走进车厢,宝蓝色的眼中带着几分愠怒:“谁让你来这里的?” 高阳眼中的疯狂瞬间消失,带着几分惊惶松开了手,急急站起时还不慎碰到了头,与刚才恨不得将一诺生吞活剥的形象相去甚远。 “出去。”caroline没好气的飚了句国骂,高阳狠狠瞪了眼兀自喘气的一诺,悻悻离开了车厢。 caroline望着高阳离去的背影,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换了副面孔,再次坐进铺位。 “不管你想问什么,回答你的只有……咳咳。”一诺剧烈咳嗽了一阵,窒息的痛苦感给她憋出的眼泪,费力呼吸着空气,小姑娘倔强丢出三个字:“不知道!” caroline不以为意,静坐了片刻,等她呼吸恢复顺畅,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那个医疗箱我检查过了,里边是病毒原液,你拿它做什么?这列机车是谁的?” 一诺扭过头,选择了沉默。 “其实,你说与不不说都无所谓,因为用不了多久,你们的营地就会化成一片火海。我只是好奇,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倔强,你以为你们能够对抗命运吗?” 一诺瞟了她一眼,语带揶揄:“你以为,你们能够代表命运?” “当然。”caroline一脸的理所应当,探手从腰间挎包摸出一物,看着向生面粉团一样的东西,在一诺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见她不答话,洋妞自顾自道:“这叫c4塑胶炸药,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残酷口香糖’。为了抹去你们这些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我这次带来许多这样的东西。想不想知道我会用它做什么?” 一诺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不管前缀多么拗口,炸药这俩字她当然不会不懂,以往就知道这些外国人有着强横武力,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caroline很满意一诺的反应,语气依旧平淡,就像老师给学生讲课一样,缓缓道:“我会把这个东西黏附在火车的各个角落,火车底下还会有雷管,就是你们平时用来炸水库的那种东西。你们的人会发现你失踪了,并且会循着踪迹追查到这里,我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很警觉,战斗力也不弱,但他们这次无路可逃,懂吗?” “你看那里。”caroline鬓角垂下一缕耀眼的金发,在窗外阳关的掩映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搭配着白皙如雪的皮肤,处处透出欧洲人的干练美。 一诺不由自主忘了过去,窗外远处是她和老田经过的候车大厅。 “想要进到这里,他们必须穿过那栋大楼,进站口和出站口我都已经进行了封锁,同时我会在大楼里安置足量的炸药。”caroline很有耐心,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语气轻快,仿佛在讲一件趣事一般:“你们的人会在大楼里留下一些警卫人员,剩下的人可能分成两批,从断墙和进站通道那边过来。他们会考虑到火车里藏有伏兵,所以他们必须谨慎靠近,想办法寻找其他入口突入进来。” “等他们准备就绪,或者自己为大功告成的时候。”caroline抿嘴一笑,又取出一个车钥匙大小的玩意儿,上边只有两个按键,毫不起眼。看到一诺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重,洋妞满意的笑了,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摁钮,双手拢着,然后猛然打开,嘴里配音道:“boom!” act140:故人重逢(上) act140:故人重逢(上) 听到方菲说他们老大居然发现一处马场,明俊伟和宋瑶齐齐变了脸色,这也太巧了吧,宋酒正准备打马的主意,对方就先行一步了?万一两边碰到一块儿,因为马匹再起些争执,肯定又要生出事端,且不说对方老大是什么样的人,宋酒能甘愿拱手相让吗?本来梦凡身死这件事就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争执之下热血上头,估计免不了发生冲突。 “去追他。”明俊伟眉头一跳,回头吩咐了一句。 “我去。”应豆豆心思玲珑,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简单跟方菲知会了一声,拉着大鹏急急忙忙追着宋酒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没等几人跑下坡,郁郁葱葱的密林之间忽然传来一阵疾驰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飞快。 众人停下话头望了过去,一个桀骜男声隔老远便吆喝了起来,‘驾驾’连声,催马不停,蛮横碾过林间灌木,‘希律律’一声嘶鸣,一匹高头大马鱼跃而起,四蹄收攒,轻飘飘的落上山道,骑马人口中‘吁吁’有声,猛地一扯缰绳,骏马前蹄高扬,甩了甩板刷一样的马鬃,稳健落地,端的是飒爽英姿,勇武非凡! 明俊伟一干人等都有些愣神,这种拉风的出场方式当真罕见,且不说山道催马颇有难度,光是最后那一跃就相当骚包啊!万一这边人擦枪走火呢?万一马蹄落处偏差毫厘呢? 骑马人显然没有这么多考虑,兴许为的就是这一闪亮登场,骏马原地踱了个圈,马背上的人宛如古时战将一般,一手紧扯缰绳,另一手探到背后,‘锵’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斜指地面,傲然道:“谁找我!” “……” 方才还喧闹不休的山洞口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民兵鬼佬们着实被这英姿给震了一下,至于方菲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此人的举止,一个个眼中颇有无奈,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而明俊伟和宋瑶……傻了。 洞里忙活的路茜闻声跑了出来,撸了撸袖子,拨开人群奇怪道:“好刺眼,谁在装逼?谱这么大,瑶瑶,那个——诶?啊!”路茜话音断成两截,疑惑声骤然变成尖叫,神色瞬息万变,从不耐烦到震惊,变脸之快只怕川剧大师也要自愧不如。 明俊伟和宋瑶跟她表情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一声突兀的尖叫,实际上他俩也想叫来着,只不过没来及,前后情绪突然变化,应急机制本能的将沸腾情绪抑制在喉间,只留下了瞪大眼睛愕然的余地reads();。 吴文涛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出场是挺炫酷,不过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卵用,也就是为了等他,换做旁人要敢这么贸然闯入,早被子弹打成蜂窝煤了。斜眼瞧了瞧明俊伟几人的表情,吴文涛心中一动,估摸着事情应该又要往其他方向发展,明俊伟他们显然认识此人,要么是有仇,要么是有情。 “那话怎么说来着?”明俊伟回过了神,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似笑非笑。 “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宋瑶怔了怔,扑哧一口笑。 他俩在那儿窃窃私语,方菲却看得一头雾水,刚才还催命似的着急,这会儿怎么个情况? 马背上的人跟着马匹不住转圈,看起来装逼的同时也在极力控制胯下的坐骑,一时半会儿还没顾上打量前边这群人,后续七八个男青年跟了上来,一个个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嘻嘻哈哈回到队伍,跟方菲打了个招呼。正主已然出现,应豆豆几人自然没必要再去找人,于是也满腹疑惑退了回来,静看明俊伟一干人等接下来如何处置。 一别三年,谁能想到居然会在这荒郊野外这般重逢?惊喜不假,忐忑也不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千般话语囫囵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沉默半晌,宋瑶带着笑意的柔声打破了莫名的尴尬:“小金,别来无恙。” “哈?”骑马人仍在专心捯饬胯下骏马,闻声不由一愣,扭过脑袋眯眼看了过去,登时又重复了一边明俊伟等人的变脸绝技。 “……” 方菲和吴文涛俩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几分莫名的无奈,好嘛,变成看戏的了。 “瑶瑶!!”骑马人愕然许久,俩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怪叫,俊朗的脸上顿时变成了大染坊,红一阵白一阵,嘴巴咧成了破鞋,手下一拍,撑着身子跳下了不停转圈的大马,呆呆看了半晌,握在手里的刀‘咣当’坠地…… “明哥!茜茜!” “啊啊啊啊!!” 久违的少年刀客眼中燃烧着狂喜与震惊,双手抓着头发,仿佛生怕自己在做梦一样,噎了一瞬,竟然撒腿跑向几人,纵身一跃,整个人八爪鱼一般挂在了明俊伟身上,险些给独眼龙扑了个趔趄。 应豆豆一众人满脸黑线,都有些不忍直视……老大的样子好丢脸啊……唯独方菲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惊讶的看了眼明俊伟等人,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久别重逢的喜悦在瞬间总算爆发开来,两旁的宋瑶和路茜也从僵直中回过神,没等凑过去,金博已然张开双臂,毫不客气的将两团温香软玉揽了过来,四个‘颇有身份’的人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处抱头痛笑。 “我他妈想死你们了!”少年刀客脸色潮红,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明俊伟同样难耐喜色,大手揽着几人,不住的摇头唏嘘,人生啊人生,明大侠不禁感慨万千。 “你小子牛逼大了啊!”宋瑶和路茜喜极而泣,搂抱在一起毫无形象的转起圈圈,笑骂不停。 金博嗷嗷吼了几嗓子,撒开手左看右看,激动道:“我他妈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们了reads();!姜河呢?小魏呢?” 热烈的重逢气氛突兀的降下几分,几人脸色窒了一瞬,不自然的看了眼宋瑶,后者面色如常,并无半分异样,莞尔一笑,拧了拧长高不少的少年刀客,道:“都在家,回家带你去见他们,大家也想你!” “天呐天呐,不行了不行了。”金博并未注意到几人眼里的异样,神经一如既往的大条,转悠了几圈,嘴里嘀咕:“给我把刀,我得放放血。” “小金…介绍一下吧。”作为得力助手,方菲此时必须得出面了,不然几十号人围着看猴戏实在有点抹不开脸。 金博这在从狂喜中恢复了几分,但脸上那野菊般的笑容简直像凝固了一样,根本褪不下去,脸上都快堆起了褶子。 “介绍介绍!”金博欣喜万分,大手一挥指着几人道:“瞅见没?这就是老子当年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们!小子们,喊明哥!” 出乎众人的预料,明俊伟等人本以为小金只是喜悦之下的玩笑,没曾想,金博话音刚落,那一圈脸上涂抹着油彩的男女竟然弯腰鞠了一躬,齐声喊了句:“明哥好!” “……”这次换明俊伟几人哑巴了。 “进去,进去说!”金博脚尖一挑把长刀收回鞘中,原本的计划步骤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几乎是把明俊伟几人扯进了山洞,还不忘吆喝了一嗓子:“那谁,酒呢!上酒,我明哥就好这口!” 望着‘呼啦’一声涌进仓库的人群,孤零零坐在外边没人理会的焦子谦一声长叹:“啧啧,真是交游甚广啊……” …… 仓库内的氛围俨然变了一幅景象,就算再蠢的人也看出来了,这架肯定是打不起来,搞不好今天还得征用红妈的宴会石窟。 “快跟我说说,你们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为啥不来找我啊!”金博脱了外套,露出一身小麦色的腱子肉,手下人东拼西凑拿来几个水壶,不用说,里边都是半瓶晃荡的芳香酒酿。 “我们去哪找你啊!你不是和其他人随船走了吗?”研究生没赶上认亲大会,不过也不妨碍激动的心情,他在酒泉和金博几人相处了好一阵子,正经的患难交情。 “嗨,别提了!”金博旋即想起当初的分别,咂咂嘴,感慨道:“后边全他妈乱套了,东东跟小麦丫头随船先走的,我没等到瑶瑶和姜河,船被rca那群孙子给炸了,我差点死在海上!” 旧事重提,诸多感慨,坐在外围的吴文涛脸色有些尴尬,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对于海图的疑问总算迎刃而解。 明俊伟几人眼带笑意,瞟了眼默不作声的吴文涛,想了想,终究现在是盟友,最好还是不要有隔阂,于是把他拉扯进话题中心,对金博介绍道:“猜猜这是谁?” “哈?”金博挑了挑眉毛,之前他也看见吴文涛了,面生的紧,所以没当回事。 吴文涛有些无奈,只好主动道:“炸船的就是我。” “……”金博面色一僵,愣愣的看住几人,疑惑道:“怎么个情况?你们都加入rca了?” act141:故人重逢(中) act141:故人重逢(中) “屁呀,我们现在是战略同盟关系。”路茜急忙解释了一句,顺便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当初不说了环岛见吗?” “我知道个卵环岛。”金博果然还跟从前一样,从来不就纠结某个问题,随便一句话就能给他带走,咂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会儿多苦,荒岛上混了将近一年!都他妈快成野人了!” “看你现在挺可以的啊,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宋瑶抿嘴一笑,偷偷瞟了眼方菲,狭促的挤挤眼:“姑娘也不少哦。” “过奖过奖。”金博性格比从前开朗多了,虽然以前也是个马大哈,不过谈起男女之事总还有些腼腆,现在完全就是个老油条,顺着宋瑶的话音,还故意搂了搂方菲,嘚瑟道:“来,亲一个给他们看看。” “滚蛋。”方菲俏脸飘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几人解释道:“我跟他是姐弟关系,别听他瞎说,再说人家心里惦记着那个叫东东的姑娘呢reads();。” “诶哟?”路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乐了起来,揶揄道:“怪不得啊,我说当年老是跟东东凑一块儿呢。” 说到这茬,宋瑶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碰到一个人啊,跟你差不多大,男的,带一男一女。” “嗯?有啊。”金博旋即想起那个跟他抢马的人,问道:“咋?你们的人?跟我抢马来着。” “没打起来吧!”路茜吐了吐舌头,道:“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没有,我正着急上来,他要去找马,我俩对呛了几句。”金博嘿嘿一笑,道:“茜茜这么激动干啥?难道是你……” “是瑶瑶的弟弟!亲弟弟!”路茜急忙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故作威胁道:“算你聪明,不然瑶瑶生剥了你。” “真的假的?”金博倒是惊讶了一下,喃喃道:“我靠,怪不得我瞅着那么眼熟呢。” “今天在这里碰到你,真是意外惊喜,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先办正事,咱们回去好好聊。”明俊伟适时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山下还有行尸和大火,此地仍然不宜久留。 “好说好说。”金博‘蹭’的一下坐起身,看了眼仓库内分门别类的物资,咂舌道:“好家伙,这么多?” “对啊,我们等你就是打算商量这事儿来着,现在看来,应该不用抢啦。”路茜嘻嘻一笑,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混呢?跟我们一起回环岛吧。” 金博顿了一顿,没有立时答应下来,毕竟现在的他也是一方山大王,犹豫了一下,笑道:“我可以先跟你回去一趟,然后你们去我那里串门吧!” “未请教?”研究生插了一句,问道:“你这装备武力也不差哦,哪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还得感谢邵山。”金博言语间颇为感慨,嘿嘿笑道:“我的根据地在海上,现在哥们儿可是有舰队的人,在我那儿一年四季看不着行尸,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海上?”几人俱是一惊。 “嗯呢,完了再细说,回去得聊个三天三夜。”金博胳膊一挥,尽显领导风范,吩咐道:“搬东西,准备撤退!” 一群人结束了短暂的叙旧,很快回到了各自的岗位,金博和明俊伟几人凑在一起,也不去管手下人,乐不可支的讲起各自从前过往,期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宋瑶:“你跟姜河结婚没?我是不是误了喜酒?” “咳。”路茜干咳一声,想提点一句,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这事儿,还是宋瑶自己说比较好。 金博总算察觉到了些什么,面色微微一变,看向宋瑶。 “他不在了。”宋瑶说的云淡风轻,一回头,又看到岩壁一边摆着的那具冰凉尸体,心下一黯,不再言语。 金博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如鲠在喉,顿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悻悻叹了口气。 …… 仓库很快被三方人马扫荡一空,成袋的物资堆积在山道上,按照分量和批次一一捆扎,等候宋酒牵马归来reads();。期间,杨春月和应豆豆把溶洞里发生的事跟金博交代了一遍,物资是一方面,那边还有几十个女俘虏呢。 既然是老熟人,有些话也就可以摊开来讲了,明俊伟言明环岛目前的状况,着实无力接收这么一批人,金博皱眉考虑了一番,最终决定把这些人全员收编,反正他的地盘远在海上,只要上去,想再下来可就难了,不怕你兴风作浪,反正海面没盖盖子。 “所以,还得去一趟电站拉煤?”金博眨了眨眼,试探问道:“要不去我那儿呗,哥们儿岛上都是风力发电,环保无污染。” 明俊伟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甚是惊讶:“风力发电?” “嗯呢,我有风力发电机组,岛上家家户户通电,*不*?”金博嘎嘎一阵傻乐,没想到一别几年,自己目前的营地环境还领先了不少。 明俊伟对他的话没什么怀疑,于是将询问的眼神丢给了吴文涛,环岛目前对于电力其实并不依赖,只是实验室有要求,所以他们才得费尽心思搞发电。如果金博那里的条件真的那么好,那他们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海岛远离地面,caroline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会想到他们在海上还有根据地。 吴文涛皱眉沉思了半天,淡淡道:“这事儿得回去详谈,钟医生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金博还不知道双方同盟所达成的共识,闻言不由一愣,道:“对了,你们咋凑到一块儿的?” “这个说来话也长,重点可以告诉你。”明俊伟扯着嘴角笑了笑,附耳道:“我们现在有行尸病毒抗体,只要电力跟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批量生产疫苗了。” “我操??”这个消息可比海岛分量重多了,哪怕是金博这种对行尸活尸漠不关心的人也为之一愣,惊道:“这么*?” “所以咯,可惜中间乱七八糟出了许多事,暂时还是搁置状态。”明俊伟叹了口气,正要多说几句,头一抬,看到宋酒面无表情的回来了。 仓库外,洛宇和老林正分配着十多匹驴马组合,鬼佬和民兵不由有些泄气,面对堆积成山的物资,这些小动物着实有些不够看。 “回来了。”路茜碰了碰宋瑶,用眼神提醒的一下。 果然,宋酒刚一进洞,目光就和金博重合了,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样?”明俊伟插了句话,他也不知道俩人碰面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可都是自己人,窝里闹可就没意思了。 “都牵回来了,不过不够用。”宋酒瞟了眼金博,没有理会,淡淡道:“得想别的法子。” “你们是说运输物资吗?”金博回过神来,打了个榧子,喊过来一个闲极无聊的青年,道:“下山,把车开过来。” “诶呦,小金现在真是财大气粗了!”路茜嬉笑着打破有些沉默的氛围,问道:“够装吗?” “悬。”金博咧嘴一笑,看向那些物资时还是有些头大:“就一辆大巴,在路上搞得,为方便行动来着。码头倒是有我们不少冲锋舟。” “码头?”路茜蹙眉疑惑道:“你们从哪里登陆的?” “舟山那边啊reads();。”金博脑子里对距离没什么概念,道:“我们上岸好一阵子了。” “话说回来,你特意跑来这里,就为了物资?”研究生惊讶道。 “对啊。”金博点了点头,认真道:“邵山死前给我留了张海图,好家伙,标着不少军储呢,我们沿路找到三个,都他妈被掏空了,就这个收获颇丰。” “邵山也……死了?”宋瑶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数次救众人于水火的大兵哥。 “昂,当初受伤太严重,没条件医治。”金博想起这茬也有些低落,当年如果不是邵山,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还真两说。 “海图上没有当权派据点的位置?”吴文涛突然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异样的神色,道:“听说也在外海,你们没去找过?” 金博看了看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儿芥蒂,他率队对航船进行的轰炸,而邵山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在轰炸中受了重伤,这么一算,吴文涛妥妥的杀人凶手。 “算了,当我没问。”吴文涛哪能猜不到金博的想法,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人群。 明俊伟几人对此无能为力,小魏和吴文涛之间的问题还是俩人自己处理的,金博脾气虽好,但钻起牛角尖不比小魏差,从中劝说没什么意义。 正要说话,却见宋酒默不作声从一旁走了过去,行至岩壁那边,弯腰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抱了起来,又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洛宇和刘焱无声浅叹,重逢的喜悦与他们无关,这次的动乱给他们的只有伤痛。 “回去再说吧。”明俊伟苦笑一声,毕竟从前生死同行,分别这么久,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从前,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老吴。”明俊伟跟几人各自交代了一番,过去找到一声不响抽烟的吴文涛,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无聊。”吴文涛耸了耸肩,抛给明俊伟一根烟。 “你怎么看?继续找能源在环岛进行试验,还是去海上碰碰运气?”明俊伟叼上烟,想了想还是没点,之前粉尘爆炸多少有点儿阴影,可别再整出点儿动静。 “你说呢?”吴文涛把问题抛了回去,皱眉思索一番,犹豫道:“这个人能信得过吗?你们从前有交情不假,但人心总会变的。” “比如你?”明俊伟呵呵笑了笑,偏头看着和路茜、研究生闲谈的少年刀客,微笑道:“我相信他。” “盲目。”吴文涛对此嗤之以鼻,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海上真的有风力发电条件,那无疑是最好的研究场所,但是和明俊伟之间的信任也才刚刚建立,冷不丁又出来一股势力……明俊伟他们之间的交情在吴文涛看来毫无说服力,再者,当初说过只有固定的几个人知道这事,现在呢,几乎整个环岛都知道了。 明俊伟不以为意,看众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招呼吴文涛一起出去,边走边道:“就当赌一把呗,你都敢信我,为什么不敢信他?” “不一样。”吴文涛不想就此继续争论,走出洞口前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敌人仍在暗处。” “嗯。”明俊伟点点头,之后不再说话。 act142:故人重逢(下)三更 act142:故人重逢(下) 谁能想到,两天前离开环岛的十人小队,回程时居然会变成这样一支庞大队伍? 明俊伟和吴文涛的人在连番搏杀中折损了不少,双方人马堪堪维持在半百数,而金博一人之力足抵他俩,更别说还跟着三十多号溶洞土著。明俊伟这一批人彻夜未眠,既然所有问题都已经解除,紧绷的神经自然松懈了不少,精神一放松,倦意便随之来袭,整个队伍看着有些昏昏欲睡,和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截然不同。 大量物资的运输是个问题,为了不耽误时间,众人只能先用马匹驮走一部分,剩余的直接由人力来搬运,毕竟金博的车在山下,又没法直接开上来。相比和行尸活人玩命,体力活简直不算什么,三批人马的主要力量由男性组成,不管是民兵团还是鬼佬外勤,体力这方面都不会太差,再说搬运的都是赖以为生的物资,也没人会有怨言。 五月天气忽冷忽热,山林里更是如此,羊肠小径对于行进有些阻碍,因为是下山路,而且还搬着东西,自然不像上山时那么轻松。另外,整个队伍下山的气氛显得非常诡异,有人欢喜有人忧愁,也有人事不关己,就好像一支临时拼凑的旅行团,说不出的别扭。 宋瑶担心弟弟的状况,所以一直跟在几人左右,宋酒带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嫡系走在最前边,焦子谦伤重,跟不上他们的步调,于是被安排在了后边。再加上应豆豆的关系,算是得到了不错的待遇,金博吩咐人用简易担架给他抬了起来,可以说是整个队伍最轻松的一个。 老林和刘焱在前边开路,洛宇和宋瑶一左一右护在两边,宋酒背着梦凡已经冰凉的尸体,一路无话,枪子儿没有在他身上钻眼儿,可枪伤终究还是枪伤,这样负重前行难免伤口迸裂,他又没有宋瑶她们的体质,走了一半路程便觉得开始吃力,不得不停下歇息。 “九哥,我来吧。”刘焱过去想帮他分担压力,但宋酒没让。 于是,当先开路的小队掉到了最后,和大部队逐渐拉开了距离。 “你得振作。”宋瑶将乱发挽到耳后,坐在弟弟身边轻声道:“梦凡也不希望你消沉下去。” “不会的,我不会消沉。”宋酒轻笑一下,手里把玩着洛宇给他的小玩意儿,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reads();。沉默了一阵,坦然道:“我就是难受,特别难受。” 宋瑶微微一怔,听着这句很平淡的话,心里却紧了紧,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柔声道:“我懂。” “她本来不用死的。”宋酒说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要思考很久,拧着眉毛,带着万分的不解。 宋瑶没有接话,心结需要自己解开,旁人说的再多都毫无意义。自己这个弟弟经历过什么,她无从知晓,和记忆中的那个小伙子比起来,宋酒已经改变了太多,这次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冲击呢?宋瑶不知道,也不敢猜,她还记得那个光头小子的改变,何其相似,因为心间的一朵蓓蕾凋谢,那个曾经大大咧咧的乐天派消沉之后变成了*型亡命徒,一路猖,一路狂,不计后果,无惧无畏,最终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有多喜欢她?”宋瑶默默的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宋酒眨了眨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如果不是她,我连第一年都活不过去。” “那你两之间……”宋瑶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梦凡,她了解的其实不多,毕竟宋酒抵达环岛还不到一个月,期间各种忙乱,几乎没什么时间去闲聊这些事。不过她从粉刺妹那里听到过不少八卦,其中梦凡那开放到令人咋舌的作风也让她惊奇了一阵子。 宋瑶那会儿其实没当回事,以为俩人应该是属于纯粹的*关系,或者是某种比较超脱的情人,但后来了解的情况却并非如此。首先洛宇对她的评价就很不一般,包括厨娘佳这些人,提起梦凡全然没有异样的眼光,虽然大部分人都好奇她和宋酒的关系,但从没人去闲话什么。按照洛宇和宋酒几个嫡系的说法,如果宋酒心里有女人,那必定是梦凡,不会有其他人。 这种事,其实很难讲。想得通就好说,想不通就纠结。当前这种大环境下,宋瑶她们也见过许多彻底抛却固有观念的人,但看别人和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两码事。作为女人来讲,宋瑶其实觉得梦凡那种生活态度很随性,纯粹的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好像她把身体和灵魂完全分割开来,令人艳羡的美丽外貌似乎只是她用来享受所有的一副皮囊,唯独灵魂,只属于宋酒一人。 宋酒明白姐姐的困惑,点了根烟,吸了大半,幽幽道:“梦凡…是红妈的女儿,亲生女儿。” 宋瑶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依稀记得,双方对峙的时候,那个挟持梦凡的女人似乎说过一句“我生了个好闺女”这样的话。 “而我…”宋酒惨然一笑,道:“如果没有梦凡,那些光头就是我的下场。” 宋瑶愣住了,仔细体味着宋酒这句话,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宋酒脸上挂着异样的笑容,脑中浮起曾经那些试图永远遗忘的记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梦凡比我干净多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与答疑,就这么简简单单,看似毫无营养的一句话,却让宋瑶霎时理解了许多许多。 “九九…”宋瑶目光有些复杂,喃喃念叨了一声。 宋酒脸色如常,仿佛讲着一些稀松平常的琐事,眼神中带着追忆,淡淡道:“她带我逃出去的,正好是冬天,特别冷。” 阳光穿透遮天蔽日的树冠,从缝隙间洒下一些稀碎的光斑,映照在宋酒脸上,仿佛那年的落雪,经久不曾融化reads();。 “我重新学会走路,大概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开始背着我,后来扶着,山路、公路、雪、废墟、活人、死人、行尸、吃的、喝的、穿的……” “你那时跟我讲,姐夫一个人带着你,从北京回到古城……你那时睡着,或许不知道期间是什么样子,但我醒着,能看到,能听到。” “姐夫能打能杀,守着你,护着你;梦凡也守着我,护着我,用她的方法。” 宋酒长长舒了口气,看着手里那枚璀璨的戒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闭眼靠了一会儿,起身道:“走吧。” 宋瑶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疑惑烟消云散,帮他背起姑娘的身子,跟在身旁向山下走去。 …… 山脚下,泥泞小径。 一辆挂着河南牌照的公交车停在茂密的草林中央,前后车门已经坏掉了,连接处绞着铁丝,勉强固定在车身上,轮胎车体满是干结的黄泥,前挡风有着几片大蛛网纹,干涸发黑的血迹很显眼。 先行一步的众人已经开始搬运物资,车上的座椅不好拆卸,破车已经叮当乱响,正怕再给弄趴窝。这边距离山火焚烧处有一段路程,属于山侧,一时半会波及不到,不过行尸已经蔓延了过来,吴文涛手下的外勤已经发现了行尸踪迹。数量惊人的物资塞满了车厢,又往车顶捆扎了不少,尽管如此,还是剩下不少货物,驴马都严重超载,要想全数带走,还得部分人腾出手脚去搬运。 宋酒几人姗姗来迟,明俊伟他们正倚在车边等候,看到姐弟俩神色如常,明俊伟放下了心,估摸着宋酒应该没太大问题。洛宇几个心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谈话,不过宋酒并没有刻意避开,实际上也算是说给众人听的,所以他们也对那段过往多少有了了解,宋酒没有心结,那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悬着的心都安定下来,剩下的情绪只能让宋酒自己消化,旁人无需插手。 金博对宋酒还是蛮有兴趣的,路茜担心他那没心没肺再折腾出什么不愉快,所以偷摸跟他知会了一些事情。少年刀客浪归浪,也不傻,这几年不是白混的,本身跟宋酒并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去撩骚。 “有啥招没?”明俊伟无奈的耸了耸肩,指着地上摞起的一堆货物:“扔了可惜,搬又没法搬。” “算了吧,已经带了不少,别因小失大。”宋瑶也没辙,没有交通工具,周围还有行尸环伺,有舍有得才是正途。 “要不你们先走,拉回去之后再来一趟。”金博舍不得这堆吃食,咬牙道:“我带人看着这些东西,行尸敢伸手,我就剁了它们。” 几个老相识都乐了起来,刀客仍然是那个刀客,虽千万尸吾往矣。 刘焱他们倒是还有办法,宋酒先前在林子里说了,打算找些车子,让马拉着走,不过眼下这里距离高速路有段儿路程,就算马拉车,也得人先把物资抬过去,而问题也在这里,一旦他们先手出动,行尸肯定闻声而来,这边再一开火,那就别指望还能折返回来。 大小头目都有些惋惜,这么多物资,啧啧啧,看得着,带不走,真是蛋疼。 宋酒把梦凡的尸体送上了车,跟明俊伟要了根烟点上,眯眼瞅着林子那边蹒跚而来的行尸,眼珠一转,道:“一个行尸能背一袋不?” act143:再生波澜 act143:再生波澜 经过多番波折险阻,幸运女神的天秤总算稍稍往他们这边倾斜了一些,折损了那么多人,如果连唯一的收获都得断臂取舍,那可真是一路背字儿走到底了reads();。 高速路上的尸群全数进入大火焚烧过的草地,通往山上的小径野林也侵入不少,但多数尸群还是散成一条长线,循着山中各种动静在缓慢前行。宋酒一帮人所处的位置是金博早先特意选择的,这边没有现成的路,勉强能让公交车颠簸行进,除了一侧山脚,其余周围都很开阔,无论行尸从哪边袭来,公交车都有足够的转圜余地,为的就是避免被意外情况堵死通路。然而这一选择也有弊端,那就是之前说过的,公交车必须远离高速路面。 目前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是,如何能够安全的转移所有物资?从不远处逼近的行尸很快就能进入射程,一众人现在调头离开完全不成问题,但剩下的物资只能白白丢弃。明俊伟他们虽然舍不得,但也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靠人力搬运,难免会出问题,溶洞已经损失了太多人,捡芝麻丢西瓜这种事万万不能做。 这种情况下,宋酒冷不丁的一个提议就显得尤为机智了。 在场都是聪明人,宋酒话音未落,众人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的愁云霎时散开,几乎不需要商量,金博大手一挥,拔出背后长刀率先冲向尸群,那些满脸油彩的男女紧随其后,射击武器统统换成了刀具,争先恐后的样子,仿佛他们才是饥渴难耐的行尸。 洛宇看了眼宋酒,后者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对明俊伟道:“剩下的人准备撤退吧。” “小金怎么还是那么冒失。”路茜吐了吐舌头,她知道,金博当年所在的营地就曾豢养过行尸,大用没有,看门护院勉强还行,只不过后来跟他们这帮人杠上,自己看门狗松了缰,把他们自己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帮忙留点儿神,其他人能上车上车,上不了的跟在车两边。”明俊伟果断接过指挥权,公交车司机立马就位,钥匙一拧发动了车子,排气管‘突突’抖出一团黑烟,看起来很是乏力。 开车那男人是金博的下属,脑袋弹出车窗,大声喊道:“推一把!轮子溺泥里了!” 鬼佬们面色最为轻松,闻言连声应和,大杀器甩到背后,撸起袖子临时客串推车工,公交‘哼哧哼哧’喘了半天,总算顺利发动,从泥坑里爬了出去,甩了两旁人满脸的泥绺子。 “那个明哥啊,朝哪边走?”开车男青年倒是不认生,张嘴就是明哥,喊得还挺溜。 “上高速,你只管往前开。”明俊伟瞅了眼扑进尸群的金博等人,多少有些不放心,行尸终归是会活动的,一时半刻没那么好驯化吧。 正要改变方案,却看宋酒从车厢跳了下来,肩上搭着一捆绳子,默不作声走到车尾,喊了一声让司机先别忙走,把绳子分给老林和刘焱,截成许多段,坠在了车尾保险杠。 “步行的牵马先撤。”宋酒吸了吸鼻子,从老林手里接过久违的锋钢锯刃,带着自己的嫡系奔向金博一众人。 明俊伟和吴文涛更擅长团体硬碰硬,歪门邪道之类还是欠些机智,见他们胸有成竹,于是不再耽误时间,收拢队形,由鬼佬打先锋,溶洞土著跟在队伍中间,宋瑶等人押后,和司机小伙道明汇合位置,牵着驮马急急穿过草丛,朝着远处高速路疾奔而去。公交车需要一条能攀上高速路沿的路径,所以此时离开也没什么用,所选择的的汇合点就是后一个服务区,除了那里,沿途没有其他匝道供公交车上路。 金博一众人砍杀正酣,涌入射击范围的行尸不算多,金博带着十多号人刀光翻卷,完全不在乎远处循声而来的大量行尸,等宋酒几人赶到时,金博手下人已经摁住七八个被削去双臂的狰狞行尸,正勉力架着这些腐臭躯壳往物资堆放处走reads();。 宋酒跟这几个人打了个照面,提醒道:“车后边系了绳子,把行尸捆一块儿,当人肉雪橇用。” 几个青年眼前一亮,对他露出个笑容。他们刚还琢磨这事儿呢,本来打算把物资捆在行尸身上,然后用遛狗的方式牵着行尸走。这样倒是能废物利用,但行尸毕竟不可能那么听话,你来我往拉扯一番,很可能就会耽误宝贵的撤退时间。宋酒着招虽然有些残忍,不过对待这些只知嗜血的生物,压根没必要讲人道。 金博的人手脚很利索,在宋酒几人加入战团之后,形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状态。撇去别人不谈,光是金博和林道长两个人,其实就已经足够了。相比宋酒等人砍杀行尸的野路子,一金一林更像是在表演,长刀和锯刃在他们手中绽放着属于杀器的光芒,每一次翻飞席卷都能准确斩去行尸躯干,而不会误杀性命,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宋酒他们的活儿就糙了很多,挥刀起落并无章法,反正目的是斩断手臂减轻威胁,所以并不在乎外表匀称美观,有的半边肩膀被剁去一半,有的双手自肘关节砍断,还留着半截手臂兀自挥舞。如果说金博和林道长出产的残疾行尸是流水线产品,宋酒他们无疑就是黑作坊劣质加工。 前后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零零总总摁住了小二十个残疾行尸,车边留守的人帮着把行尸并排捆在车尾,用绳索将其固定成人肉踏板,搬起货物统统摞了上去,再从上往下多缠了几圈,扥了扽,感觉还行,柏油马路估计拉不了多远就得成肉泥,不过草甸子无所谓,能坚持一会儿算一会儿。多余出的行尸都按之前的笨办法来,前胸后背捆扎麻袋,脖子上栓根绳,让油彩青年们先牵着走。 其实实际看来,行尸驮马比人肉雪橇好使唤,没了手臂的行尸依旧极具攻击性,不用油彩青年们过分拉扯,行尸自己就会主动往前扑腾,只要保持安全距离,速度绝对跟得上。临时无暇变换方案,金博和老林负责殿后,继续砍瓜切菜拖延时间,其他人跟在公交车后,看着严重超载的公交车违章拖行人肉滑板走远,这才拉着各自的‘白龙马’跟了上去。 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宋酒的馊主意虽然很粗糙,但效果着实不错,起码那些用人命换来的物资没有落下一袋,全数被扫荡。 后边的路程乏善可陈,脱离了行尸的追击范围,众人自然无需再奔波逃命,公交车保持着匀速,一来要和公路以及后边的人保持适当的可视距离,二来担心人肉滑板不结实,万一跑太多松脱,免不了又是一阵麻烦。 两个小时后,三支队伍终于在之前那个空荡荡的服务区汇合,洋洋洒洒百十号人,估计也就开车的青年和焦子谦最舒坦,其余人基本都累得够呛。 “换坐骑吧,就这么拉回去,估计那些食物也没法吃了。”楚光旭指了指公交车屁股后头的人肉滑板,最底层的行尸惨不忍睹,被拖行了数公里,本就腐烂疏松的身体更是残破不堪,两道车辙中间延伸了一条长长的湿痕,腥臭扑鼻,闻之作呕。 “这儿有车,后边换车吧。”宋酒一众人姗姗来迟,又要走路又要提防行尸,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吃不消,反倒是那些行尸个个生龙活虎,一点儿没有为人奴役的觉悟,背着沉甸甸的物资,‘兴致’依然高涨。 艳阳当头,萧条依旧,沉寂已久的服务区并没有因为这些临时过客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大部队在这里短暂的歇息了一阵,找到一辆勉强还能使唤的昌河小面包,将剩余物资全数转移,由公交车带着先行一步。人员太多,车辆过少,想一次性打道回府不现实,剩下的路程仍旧需要徒步前进reads();。好在回家的路没有多远了,省去照看行尸的时间,天黑之前应该就可以抵达古城,只要进了城,一切都好说。 赶路是极其枯燥的,而且此次看似满载而归,实际上损失的远比得到的多,金博这边算是意外收获,故人重逢的喜悦有着局限性,并不能让整个队伍的士气变得高涨。吴文涛那边好说,他们这些人但看生死,今朝有酒今朝醉,活的洒脱,死的潇洒;金博他们算是圆满完成的登陆任务,全程下来几乎没有损伤。气氛最为沉闷的无疑是宋酒部分,以及溶洞土著。 一路无话,赶路,歇息,赶路,歇息。 夕阳渐斜,连绵荒山消失在视野,远处出现隐隐绰绰的楼台掠影,路面上又出现了零散的行尸。先行一步的公交车沿途留下讯号,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研究生也在车上,按照明俊伟的吩咐,没有停下来等候大部队,争取用最快速度赶回环岛,有条件的情况下还能折返回来接应。 月升日落,天幕黯淡。 长途跋涉的大部队终于在繁星点缀夜空那一刻进入了古城,几日里紧绷的神经总算能够彻底放松下来,包括鬼佬外勤在内,每个人都没由来的一阵轻松,精神头好的已经开始琢磨回去怎么跟明俊伟讨些酒喝。 默不作声的俘虏队伍也逐渐活跃了起来,一路上这些男人并没有如她们所想那般对她们进行折辱,每逢歇脚,吃食清水也少不了她们,做俘虏做到这个份上,也该知足了。她们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城市的样貌,哪怕是荒凉空城。暮然从深山老林回到人类社会,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越发浓重,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悲哀,总之有人流下了眼泪。 离开了三天,城里没什么太大变化,大家都习惯了黑灯瞎火的孤城,夜风潇潇,人群静默,一条长长的人流无声穿梭在街头巷尾,进入城门之后,远远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公交车。 “这趟车晚点,得投诉。”路茜揉了揉发酸的脚脖子,看了眼面色如常的刘焱和宋瑶,低声道:“你俩都不觉得累吗?” “累。”宋瑶莞尔一笑,走到她身后给她捏了捏香肩,笑道:“回去泡个热水澡。” “哎呀,条件不错嘛,还能泡澡?”金博耳朵贼精,鬼鬼祟祟钻了过来,狭促道:“能蒸桑拿不?” “能。”路茜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回去我跟佳姐说说,找个屉子好好给你蒸。” 队伍气氛轻松无比,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开始说说笑笑,优哉游哉等候接驾公交驶来,叮当乱响的破车停在众人面前,车门打开,研究生和小魏一起跳下车,急步迎向众人。 “嘿!小魏!”金博脸色一喜,耍猴戏一样蹿出人群,赫然出现在小魏面前。 小魏脸色罩着一层寒霜,乍见跳出一人愣了愣,旋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惊喜道:“你小子?!我操你咋来了?小熊你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来着,结果你先给我个惊吓。”研究生脸色不怎么好看,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了?”明俊伟眉头一跳,注意到两人的表情有些异样,刚刚放松的心情不由自主又悬了起来。 小魏按捺着老友重逢的喜悦,扫了眼多出几倍的队伍,皱眉正色道:“一诺和老田失踪了。” act144:失踪 act144:失踪 怕什么来什么,刚轻松没两分钟,小魏兜头一盆冷水又给众人泼了个透心凉。 “什么时候的事?”明俊伟脸色急变,一旁的吴文涛也有点动容。俩人各有担忧,明俊伟主要挂记一诺安慰,而吴文涛只是操心caroline的问题,甭管关注点是否一致,起码现在双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于大本营的突发状况,谁都不敢怠慢。 “谁?一诺?”金博听到个熟悉的名字,目光看向研究生,讶异道:“你小姨子?” 研究生这会儿哪有心思玩闹,皱眉点了点头,道:“边走边说吧,总得先回去一趟。” 众人点头称是,当即不再磨蹭,限乘六十人的公交瞬间又被挤满,青年司机看到几个头目表情都不好看,没有多话,调转车头朝着来路飞驰而去。 “早上的事儿。”小魏和头目们站在车头,拉着吊环像极了从前的早高峰上班族,可惜这会儿情况有变,颇有几分喜感的场景也被惨淡愁云所遮掩。 小魏组织了语言,跟几人把事情复述了一边,人多眼杂,跳过了钟医生的重要发现,直接道:“老田要去火车上取东西,一诺跟着一块儿去的,她快到火车站的时候还跟我联系过,当时隔得太远,一诺让我先回去,我也没当回事……唉。” “后来呢?”明俊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不要着急,你伤也没好利索,环岛又缺人,不赖你reads();。” 小魏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回去换了岗哨,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来,结果佳姐和钟医生过来找我,我才知道一诺和老田一直没回来。” 宋瑶和路茜对视一眼,都觉着有些莫名,一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且她在古城待了这么久,可以说对每条街道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前些天城里刚刚经过酸雨洗礼,放晴之后为了方便搜寻队办事,小魏带人进行了几次大范围引流,环岛周边的行尸几乎都快绝迹。从环岛去往火车站不算近,但也绝对没有太大的风险,凭一诺的机智,就算遇到尸群,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此失踪,除非…… 小魏看了眼吴文涛,后者锁着眉头没有说话,小魏顿了顿,道:“你也知道环岛周围的情况,一诺身上还带着枪,可是期间没人听到城里有动静,跟我换岗的小伙儿我也问了,他中午也在火车站范围活动,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就这么凭空失踪了?”宋瑶秀眉微蹙,仍然有些无法理解,问道:“你去火车站找了吗?” “去了,但是人手不足,我担心车站有问题,只从高处巡视了一边,还是老样子,鬼影都没有一个。”小魏很是懊恼,虽然外围没有发现异常,但一诺明明就是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失踪的,于情于理,他应该进去查看一番。只不过固有的警觉性让他停下了脚步,毕竟环岛目前只有他一个防卫力量,万一自己也出点儿岔子,连个通知情况的人都没有。 “去车站。”明俊伟眉头一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吩咐司机拐弯。 小魏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能看出明俊伟一众人绝对也是遭逢了一场恶战,照理说还是先回去整肃军容比较合适。舟车劳顿,判断力和身体状况都有影响,直接去火车站并不理智。不过,一诺此时生死未卜,众人回去也没法安心休息,还不如直接过去看看。再者,阔别多年的小金突然出现,有他这个技艺精湛的刀客助阵,小魏心里也比较有底气。 开车的司机缄默不语,让往哪开就往哪开,执行力杠杠的,研究生在一旁指路,没过多久,关着灯的公交车便驶入车站广场,缓缓停在了靠外的马路边上。 “高处的哨岗还在吗?”明俊伟没有急着下车,透过车窗看了眼星火黯淡的候车大厅。 “在。”小魏掏出对讲机呼叫对面,很快,另一头有了回应。 “车站里有动静吗?”明俊伟问道。 “明哥你回来了……啊,没有动静,我从下午就一直在这儿盯着,车站里边看不到,可见范围内一切正常。” “你继续盯着。”明俊伟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打算先点几个人摸进去探探情况。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最适合干这事的还得宋酒他们,可惜宋酒此时好像有些不在状态,从进城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完全把自己隐入了人群。 明俊伟想了想,还是跳过了宋酒,把刘焱喊了下来,刚要和吴文涛借兵,吴文涛便率先开口了。 “不能进去。”吴文涛眉毛拧成了麻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明俊伟要反驳,抬手摇了摇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怀疑他们被绑架了。” “绑架?”几人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金博翻了翻白眼儿,对这个从前的死敌没什么好感,绕过座位跳下车,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明哥我跟你去reads();。” “不能去。”吴文涛没有解释太多,还是这三个字。 明俊伟独眼闪烁,大概能猜到吴文涛的想法,犹疑道:“你是担心caroline?不会,咱们刚离开两天,她没这么快。” “为什么?”吴文涛挑了挑眉毛,道:“咱们离开没多久,可她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或许她一直在暗处监视着环岛呢?” “那她何必绑架一诺?直接趁着空虚扫平环岛不就好了?”小魏也不太相信,觉得吴文涛太过谨慎,甚至有些畏缩。 “如果她一直在观察环岛,那她应该知道你们都不在,所以她在等,等你们自投罗网。”吴文涛语气很笃定,指了指黑灯瞎火的候车大厅,道:“现在人齐了,你们如果进去,后果不好说。” “那我去。”宋瑶挺身而出,甩了甩精干的中长发,道:“如果有问题,我也能全身而退。” 吴文涛冷哼一声,对她的自信嗤之以鼻,道:“caroline也注射过药物,我了解她,既然她要引诱你们进去,相比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很可能你们前脚踏进去,后脚就会中埋伏。” “你这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小魏有些不耐烦了,哼道:“说的好像那洋马真的来了一样,照你这么说,干脆什么也别做了,敢情不是你的人失踪。” “哦?”吴文涛露出个好笑的表情,道:“老田不也失踪了吗?” “懒得跟你废话,没让你去,你既然不敢,那就在这里等着。”小魏懒得跟他打嘴仗,拿起配枪检查了子弹,准备立刻和明俊伟进去寻找一诺。 明俊伟有些为难,作为领导,看待事情不能带有偏见,你得承认吴文涛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他和caroline工事已久,相互之间了解更甚,一诺的失踪很突然,尤其又是火车站这个颇为敏感的地方,确实难保不是陷阱。 “你们说的是谁?”金博左看右看,一时有些发懵:“有人找你麻烦?” “戈壁滩那个金发洋马。”小魏没好气的提醒了一句。 “哦哦哦,我记得她。”金博恍然大悟,旋即一脸不忿,道:“操,当年她枪杆子硬,咱们不是对手,现在谁怕谁啊?” 沉默已久的宋酒抬了抬眼皮,奇怪道:“难道火车站没有其他入口吗?一定要从进站口进去?” 小魏又是一声长叹,道:“当然不是,关键其他岔口都被封闭了,这些年我们基本不往这边活动,眼下除了大厅,确实没有别的入口。” “封闭了?”宋酒眼皮一跳,问道:“你们封闭的,还是?” “记不清了。”小魏有些烦躁,脑子一转,明白了宋酒的意思,解释道:“地下通道的出入口早就塌了,其他一些岔口都是铁丝网之类的防御工事,前几年我们加固过一次,后来再没管。我看了,没有新动过的痕迹。” “caroline的人做事很专业,如果动过,你不一定看得出来。”吴文涛立场很坚定,似乎认准了一诺绝对是被caroline所擒,所有猜测都围绕着洋妞,搞得小魏几人愈发火大reads();。 担忧一诺是一方面,但理智来讲,确实不能忽视吴文涛的提醒。在场众人中,要说谁对洋妞最了解,那绝对是吴文涛,虽然目前没有证据显示洋妞已经卷土重来,可除了这个女人,似乎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环岛盘踞古城依旧,没理由出现新势力,他们却一无所知。 眼见几人僵持不下,天色越发暗沉,小魏咬了咬牙,将吴文涛和宋酒叫了下来,带着明俊伟和金博走到一旁,压低声音把钟医生的研究结果坦诚相告。看着几人愕然的神色,小魏深吸口气,半威胁半诱导,道:“姓吴的,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生死,但是抗体这玩意儿事关重大,你不是怕被你老板发现你的情况吗?如果钟医生要的东西落在洋妞手里,你觉得你能跑的了?” “妈的!”吴文涛咬碎一嘴钢牙,愤愤骂了一句。小魏这番话正中靶心,确实让他有些进退不得。 “乖乖,几年不见,你们越来越能折腾了。”金博更是一脸呆逼,他在海岛上面团团做起土皇帝,正经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哪知刚刚和老友重逢,各种重磅消息便接连轰炸了过来。 “那就别犹豫了。”宋酒看了眼面色各异的几个人,出声道:“该来的躲不掉,洋妞就算打埋伏,这里不也是你们的主场吗?反正咱们枪也不少,偷摸既然行不通,那就正面干她。”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小魏都快急哭了,说了这么半天,总算有人和他立场一致了。明俊伟和吴文涛的担忧与考虑,他不是不理解,但理解并不能解决问题,两条人命加上至关重要的疫苗研究问题,分量也不轻。 “如果你是caroline,守株待兔的话,你会怎么做?”明俊伟皱眉看向吴文涛,试图能够再获取一些有效信息。 吴文涛脸色认真的起来,捏了捏太阳穴,道:“老实说,对付你们的话,密集火力就够数。你们是很顽强,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仍然不堪一击。”说着顿了顿,皱眉道:“她之所以选择引诱来这里,恐怕也是为了万无一失,毕竟环岛是你们根据地,打不过还能跑……她这次没打算留活口啊。” “操,试试看呗,*也惧寸进*,金枪不干排骨逼。我倒要看看她一洋鬼子能有多牛逼,白刀子进去能死不?”金博啐了一口,长刀锵然出鞘,雪亮刃口吞吐着慎人寒芒。 明俊伟脸色也变得凝重,如果假想敌确实是那个洋妞,问题可真的大条了,按照吴文涛所言,假如对方是想把古城营地连根拔起,想必除了火车站,环岛外围也不安全了。这样一来,甭管退让还是进击,都正中洋妞下怀,权衡之下,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掌握主动权。 一番商议之后,长途跋涉而归的众人再次踏上征途,将眼下情况大致说明,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分配安排。 吴文涛负责带队打前站,宋酒和金博分列第二梯队,明俊伟这里留下了最后一部分人,作为策应预备,要么收割战场,要么收尸,压力一点儿不小。 事发突然,一众人也没有更多时间去沟通,简单进行调整沟通,武器弹药各自分配,借着幽暗月色的掩映,吴文涛带着一队人马率先摸进广场,朝着虚掩的进站口遁去。 高楼之上,一处视线死角,一诺遍体生寒,嘴上封着胶带,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caroline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夜视仪,抵在一诺眼前,猩红的嘴唇凑近一诺耳边喷吐着热气,低声笑道:“这将是你看到过最绚烂的焰火。” act145:团灭(上) act145:团灭(上) 乌云遮月,肃杀萧条。 吴文涛带队率领十余武装到牙齿的悍匪切入进站口,坠在队尾的鬼佬用手电筒打出一明一暗信号,示意进入广场的第二梯队暂且分散隐蔽。宋酒和金博不约而同刹住脚步,环视空旷的广场,心底暮然生起几分可笑的感觉。 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朝着售票窗口和快餐店那边潜行而去,动作很快,仿佛夜幕下的广场蹿过两道黑雾,朦朦胧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小魏和刘焱脱离队伍,从一旁网吧外设管道攀爬而上,很快消失在一扇窗后;明俊伟和宋瑶等人指挥公交车退进街口,消失在广场外,普通望远镜没有夜视功能,全凭宋瑶和路茜充当人工探测仪,眯着眼搜寻每一处可疑位置;高居楼顶的巡防小伙儿不时用无线电汇报着情况,可惜并没有有价值的信息,宏伟大楼宛如一尊沉默的水泥巨兽,獠牙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理智来讲,他们此次行动可谓冒险之极,在吴文涛看来,纯粹就是自投罗网。如果隐藏在暗处的是caroline,公交车刚一进入街区应该就处于对方的监控之中,他们分列三队的方式看似可以首尾兼顾,实际上并没有太大作用,往好听了说,仅仅是一锅端的几率小一些,但诱敌深入不就是这样吗?要么预备队冷眼旁观,要么先后跳进火坑。 面临的考验大家都清楚,可是他们却无法退缩,正经的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环岛要不要预警?”研究生脑瓜好使,个人战斗力属于中不溜,先头部队孤身涉险,不适合他这种定位的角色。 明俊伟眉头紧锁,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方面担心顾此失彼,一方面又怕临时调动人员会影响火车站的状况,思量再三不得要领,独眼中迸射的目光愈发复发。公交车留守的预备队有二十人左右,基本都是金博的手下,应豆豆和杨春月几个也在,此时都显得有些紧张。她们远居海岛,这些年也遭逢过许多与人与尸的恶战,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般凝重。从几个头目的表情言辞间,应豆豆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刚从昏暗山洞离开,甚至没来及享受日光,接连不断的麻烦事考验的不止是身体素质,也有心理状态。 “要。”明俊伟思忖一阵,咬牙道:“小熊你回去一趟。” 研究生放心不下小姨子,不过也清楚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大忙,于是点点头,问道:“怎么做?集合去地下室?” “嗯…”明俊伟脑子有些乱,犹豫着应了一声。本来他想让研究生带着环岛部众先行撤退出来,考虑到吴文涛的说法,他怕对方会分派人手针对环岛展开袭击。但是环岛非战斗人员实在太多了,自己这边根本腾不出手脚去保护,这个时间一群自保能力差的人离开环岛庇护,兴许不用暗处的敌人动手,行尸就能砍瓜切菜冲散队伍reads();。尤其要命的是,钟医生和惠惠还在环岛,医生有机会再寻找,*抗体可就惠惠一个,万一出点儿意外,他们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觉得对方应该在火车站里边打埋伏,大楼里虽然有空间,不过火力对等的情况下,对方也占不了多大便宜。毕竟吴文涛他们也是老手,勉强算势均力敌吧?”路茜手心有些发热,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从前枪林弹雨都走过,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气氛凝重,回头想想,倒好像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思。 “这倒是,对方总不可能知道吴文涛也在这里。”宋瑶比较赞同路茜的想法,前头部队已经进入了大厅,暂时没有任何动静,以吴文涛的经验来说,如果大楼里有埋伏,不可能这么久还没发现。 明俊伟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现在说的这些都是猜测,事情的根本还是一诺失踪,假想敌可以是任何人,只是最近突发事件太多,让人难以不去联想遁走的金发洋妞。他们这些人和戈壁滩悍匪交手多次,对于那些人的强横武力深有了解,吴文涛和caroline之间孰强孰弱不好说,单看他们这些人,如果在同等武力之下,胜算着实不大。 而且今天的情况和以往略有不同,从前他们在暗处,或者说双方误打误撞缠斗在一处,彼此之间都没有准备,完全看临场应变。而这次,对方以逸待劳,他们主动进击,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和路数,交起手心里确实没底。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要埋伏袭击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明俊伟捏了捏眉心,百思不得其解,踌躇道:“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宋瑶和路茜也有相同的疑问,可惜没人能回答她们,吴文涛认为对方目的是分散力量连锅端,可实际上,直捣黄龙不是更利索? 她们想不通情有可原,其实根本原因出在吴文涛这里。caroline并不知晓吴文涛出现,她只是根据袭击信号站的痕迹一路追了回来,联想到城内的明俊伟等人,自然而然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上次她和高阳联手侵入,刚和明俊伟这边打了个照面,后方就传来信号站被袭击的消息。权衡利弊,洋妞必须紧急回防,所以才出现上次临时撤退的情况。caroline嗅觉很敏锐,但再怎么敏锐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一些误导,她以为袭击信号站是明俊伟部策划的调虎离山,这并非凭空猜测,因为除了火车,她也看到了草莓园的惨象。 对方派出火车袭击信号站将她引开,然后集合力量扫平了草莓园,这种推测非常合理,caroline气恼的同时,也对古城营地的评价高了几分。原以为只是一群苟且偷生者组成的乌合之众,没曾想人家居然还玩儿上兵法了,并且确实让她掉进了圈套。所以,新仇加旧怨,caroline重新调集一批人手,特意跟武装那边申请了当量巨大的爆炸物,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拔掉这颗敢于跟她玩手段的挑衅者。 至于选择火车站的原因……并没有特殊原因,只能说一诺和老田倒霉,正巧在那个时间点钻进了火车,遇到埋头策划袭击的洋妞部众。 caroline开始的计划很简单:依仗强横火力,用最直接的方式扫平环岛。之所以暂停节奏,只是因为眼线发现了环岛离开一批武装人员。caroline不确定对方离开的原因,她绝对自己一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坐标,所以那些人离开应该是另有所图,并非突然跑路。为了不留后患,caroline放缓了步骤,打算趁着环岛空虚打个埋伏,等他们回去之后再连根拔起。 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原则,金发洋妞选择对方的火车作为暂时的据点,同时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试图弄清环岛是怎么知道她们信号站仓库的所在地。没曾想,就在这个本来应该相安无事的时间点,一诺和老田忽然出现,鬼鬼祟祟回到了火车站reads();。 主动送上门的肉不能不吃,当时情况有些突然,洋妞不知道对方是否发现异常,于是打消了放虎归山的念头,直接出手击杀老田、擒获一诺,顺势调整目标,将火车站纳入第一战场。自己人在这里失踪,不出意外,对方一定会来寻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正好将对方的战线撕开,让他们顾前不顾后,一举歼灭! 可以说这次埋伏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除了炸药这一环,其他的基本都摆在了明面儿,你敢来,就得死;你不来,还得死,洋妞就是这么肆无忌惮,这么成竹在胸。事实也证明了洋妞的猜测,离开那批人回来的很快,唯一出乎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对方居然没有先返回环岛,而是一窝蜂赶到了火车站,看那情形,似乎是打算正面对抗。 至于为什么回程的人看起来比离开的多,洋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人多有什么用?越多越好,否则还真浪费了特意准备的大礼。 明俊伟在观察黑暗中的大楼,caroline也在审视隐入街道的指挥车,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其他人什么心思无从得知,就一诺此时所看到的情形……环岛完了。 一诺听到身边洋妞的耳麦中有人汇报说‘就位’,不知道是他们的袭击准备就位,还是说自己人已经进入了打击地点。如果她能开口,或许可以在这关键时刻给自己人发出警示,但洋妞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嘴上贴在交代,手脚被缚,移动都难,更何况其他。 两分钟后,洋妞在耳麦里回复了一句,然后吩咐两旁鬼佬架起一诺,从楼上安全通道穿行下去,离开了高处的监视范围。一诺手脚冰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洋妞说大楼里同样满布炸药,既然她现在离开,那是不是意味着…… 几个人悄无声息从安全通道抵达铁轨,那列满载历史风尘的蒸汽机车缄默不语,仿佛与浓重夜色融为一体。 洋妞轻声哼唱着一段熟悉的旋律,走过荒草,走过铁轨,黯淡月色拉长她的身影,火车和大楼的轮廓变得隐隐绰绰,夜风悄然而至,浓雾在弥漫。 候车大厅里,吴文涛率领着悍匪穿过电梯,各个适合伏击的死角位置全数清查完毕,没有任何踪迹。挂满霜棱的玻璃窗后,列车无声伏在铁轨之上,车头厢门开着,露出黑洞洞的车厢。 “安全。”另一外勤搜查完毕,折返回来报告了情况。 吴文涛脸色凝重,各个属下都在回报安全,可是为什么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浓重。 负责打信号的外勤跑向通风窗,朝着广场下打亮手电,一明一暗。 深吸口气,吴文涛抛去杂念,带队跑出大楼,队形散开,呈一字靠近火车,迅疾无声,步枪机头大张,随时待命。 等候在外的宋酒和金博收到信号,吩咐洛宇去通知明俊伟,其余人离开蹲守位置,鱼贯进入大厅。 楼上的监视岗哨通过对讲机实时传递情况。 宋瑶收起对讲,看到疾步穿过广场的人影,跟明俊伟几人点点头:“他们进去了。” 话音未落,昏暗街角骤然亮起,一簇刺眼光芒撕开夜幕,霎时照亮天地。 瞬息之后,一声震颤大地的惊天巨响拔地而起! act146:团灭(下) act146:团灭(下) 1995年,蒂莫西·麦克维开着皮卡车载满自制炸药,酿成美国俄克拉荷马爆炸惨案,9层高的大楼毁坏近半,墙倒顶塌,剧响和震颤波及数十公里。那一次爆炸导致近两百人死亡,五百多人受伤,周围楼层住宅严重受损,炸毁车辆不计其数。 caroline使用的是c4塑胶炸药,其威力不亚于tnt,比之自制炸药有过之而不及。或许当量不足以彻底炸毁这座全国客流量第四大的火车站,但针对毫无防备的人……完全是杀鸡焉用牛刀。 火车站主楼长约一百四十二米,宽达五十二米,候车面积达到三万平方米以上,主楼候车大厅有二十米高,分设四个大型普通候车室。caroline安置的炸药集中在去往蒸汽列车那边的候车室,一旦引爆,候车大厅必然坍塌,哪怕逃过爆炸中心也躲不开倾塌墙顶。就算进入大厅的人福大命大,能在爆炸坍塌双重打击之下留得活命,那也没关系。这一声惊天巨响以及爆炸后的火光,是全城行尸的指路明灯。 时间稍稍回溯几十秒,回到洛宇离开队伍奔向街角、回到小魏和刘焱从窗户进入vip候车厅、回到宋酒、金博冲上大厅中央的自动扶梯、回到吴文涛靠近火车,楚光旭钻进车厢……那一刻。 毫无征兆的,一束冲天火光从建筑西侧骤然升起,炫目强光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习惯巡视黑暗的众人在那瞬间几乎出现了暴盲。眨眼之间,火光化为一团巨大火球,带着滚滚浓烟升腾而起,此时,地动山摇的爆炸剧响才姗姗来迟,磅礴气浪仿佛大地怒吼,裹挟着摧枯拉朽之势轰然绽开,夜色下的车站主楼发出一声令人惊惧的轰鸣,无数门窗瞬间破碎,火光浓烟积聚起骇人怒焰,排山倒海一般扩散开来,冲破墙体席卷而至!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根本来不及反应。 肉眼只能捕捉到短暂的极昼光线,紧接着,几乎可辨的冲击波卷着尘土浓烟轰然来袭,所有人只觉得脚下剧震,耳边嗡鸣的同时,天旋地转。 ‘轰隆隆’ ‘哗啦哗啦’ ……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宛如九天惊雷,就这么突兀的炸响于耳边。澎湃席卷的冲击波摧毁了周围的一切,伴着无数门窗玻璃碎裂的声响,隐蔽在街口的公交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悲鸣,仿佛一片落叶,轻而易举被气浪掀翻在地,足足被推出四五米远。 剧烈的碰撞倾翻让人措手不及,留守人员或坐或站,都在紧张的盯着那栋水泥巨兽,哪会料到突然会有这么一场爆炸?脑中还是空白一片,天地反转的异样感后知后觉传达至大脑,紧接着破碎断裂声接连而至,身体感官恢复功能,惊叫声中,翻滚的公交车余力渐消,重重侧翻在地,很快被浓烟吞没。 街对面火光耀眼,路口烟尘滚滚。 剧烈的咳嗽声和痛苦呻吟在片刻后集中响起,公交车脆弱的车身仿佛被一记重锤击打,半边车体凹陷下去,金属车皮不知被什么东西洞穿,豁开一个骇人豁口,飞溅的碎石玻璃化成子弹,近距离袭向摔成一团的乘客,就在车体翻滚的短暂瞬间,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杀伤reads();。 车里唯一两个不惧物理打击的姑娘艰难爬出车厢,耳鸣不休,眼前发黑,遍及全身的剧痛让她们一时有些分不清方向。 宋瑶捂着腰侧,从车顶通风窗爬了出去,脑中一片混沌。 “咳咳…”路茜就在她身边,冲击波排山倒海来袭的一刻,两个姑娘及时抓住彼此,试图用身体的力量来固定住位置。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磅礴气浪想靠人力抵消,那是做梦。 弥漫的烟尘渐散,公交车原先停靠的位置出现一个放射状缺口,满地狼藉,油污拖出一副诡异泼墨。 “茜茜。”宋瑶扶着变形的车厢,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甚至无暇去想爆炸中心的弟弟,只能第一时间关注身边还幸存的同伴。 路茜拖着麻木的身子爬到一边,边咳边道:“我、我还好……其他人……” 宋瑶摸了摸发麻的脸颊,手掌一探,满是湿热鲜血,皮肤里嵌进去许多玻璃渣,好像从肉里长出来的一般。听到路茜回话,宋瑶惊惧心情稍稍平稳了一点,看了看自己,除了腰侧被车厢豁口扯开一道口子,倒是没有其他骇人伤,右臂有些使不上劲儿,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不过这些都无碍性命,所以宋瑶没有多去管,挣扎着走到车头部分,试图去找明俊伟。 爆炸前一刻,阴冷夜风短暂的消弭了一阵子,爆炸后,扬尘四起,夜风又不甘示弱的跑来凑热闹。车边浓烟被风卷散,一股燃烧后的气味混入鼻腔,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车里的人被甩成一堆,全部或躺或趴倒在车底,风烟散去,哀嚎痛叫此起彼伏。又有几个看起来无甚大碍的人相继爬了出来,无一例外,浑身是血。 不消多说,几个人各自喘息了片刻,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加入进搜救行列。此刻,不远处的滚滚浓烟已经无暇顾及了,多数人仍然没能回过神,身体的防御机制强行让他们屏蔽爆炸现场,勉力集中所有精神,试图从车厢里抢救出幸存的同伴。 明俊伟是最后一个被拉出来的,他之前站在司机身边,扶着投币筒正要说什么。冲击波掀翻汽车那一刻,这个男人返身扑倒了二女,可惜舍身举动未能奏效,车体翻滚彻底让人失去了控制,两女被甩到了上边,明俊伟反而落入人堆,被压在了底下。 那个在他身边的青年司机已经没了气息,脸上嵌进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双目圆睁,似乎还在惊异突然出现的耀眼火光。 明俊伟还有一口气,也仅仅是一口气。外面没有发现致命伤,但宋瑶看到他的胸腔似乎有些凹陷,很可能肋骨被重击击断,不晓得有没有刺伤内脏,人暂时还处于休克状态,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之火仍在挣扎。 街道口有咳嗽的人声,宋瑶急忙看了过去,这才想起爆炸前似乎有个人影离开了广场。 洛宇跌跌撞撞赶到车边,望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凝滞。 车厢里的人全都抬了出来,除了那个年轻的司机,还有六个人不幸殒命,其中一个是杨春月,这个姑娘被翻卷的车皮滑开了喉咙,喷洒的血浆几乎在彻底汪起一滩。应豆豆和方菲还活着,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碰撞刮伤,她俩当时在位置上坐着,左右都有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他人承受了大量飞溅玻璃的伤害,堪堪保护了两人。另外还有四五个和明俊伟状况差不多的人,目前还未转醒,甚至不知道能否转醒。 洛宇浑身都失去了力气,靠在车边,望着火光浓烟染红天际的火车站大楼,脸色惨白reads();。 宋瑶和路茜也相继从懵然中脱离,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措。 “九九…”洛宇感觉喉间卡车烙铁,刺痛、干涩。她刚刚跑出广场,甚至无暇注意身后亮起的火光,只觉得风声剧响,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抛飞出去,重重摔落柏油马路,只有些皮肉伤,未曾伤及脏腑。 还能站起的一些人全都怔在原地,一双双光芒黯淡的眸子里跳耀着火光,彻骨冰水从天灵盖浇了下去,直贯全身。 仿佛是为了嘲笑她们的大惊小怪,几公里之外,再次闪过一团耀眼火光,脚下震颤一瞬,轰然巨响二次来袭。 宋瑶艰难的转动僵硬脖颈,望向远处,心脏彻底跌入冰窖。 “全完了…” 与此同时,几辆风尘仆仆的重装悍马停在了环岛临近的一条长街。 caroline坐在驾驶席,白皙的脸上浮现起兴奋潮红,目光狂热,猩红的嘴唇拉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漂亮吗?”caroline语气轻快,仿佛小孩子给别人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修长手指勾起副驾驶那张惨白无人色的脸庞。 一诺目光呆滞,望着环岛上方飞蹿的火焰,整个人都崩溃了,一双眸子里氤氲着水雾,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柔和的线条,缓缓滑落。 “和过去告别吧。”caroline心情大好,轻抚着一诺柔顺的长发,在她脸颊印下一个猩红的唇印。 高阳坐在后排,苍白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笑容,完好的手掌摩挲着假肢,笑容里带着几分意犹未尽,仿佛遗憾自己没能亲手摁下爆破键。 车队停留了一阵,街角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看到这边停着的车子,急忙加速跑了过来。 caroline点上一支女士香烟,摁下车窗和人影招了招手。 人影走近,身上裹着脏兮兮的斗篷,遮住颜面,看不清楚长相。 “我做到了,兑现你的承诺。”人影身影沙哑,好像声带被撕扯成了几缕,嘶哑低沉。 “东西呢?”洋妞轻轻吸了口烟,手中把玩着银白色的伯莱塔手枪。 披着斗篷那人愣了一愣,嘶哑道:“我进不去,只能做到这一步。” “那我为什么要兑现承诺?”洋妞一脸奇怪,撇撇嘴道。 那人似乎有些着急,哼哼了几声,道:“反正都炸掉了,什么都不会留下,大不了火熄灭我再去找找。” “没空。”caroline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脚下猛踩油门,彪悍车身迅疾驶过,头也不回向远处遁去。车队紧跟在后边疾驰而过,没有人理会愣在路边的人。 车流劲风带起斗篷一角,露出半张烧伤毁容的狰狞侧脸,疤痕之上,满含怨毒的眼神目送着车队消失在黑暗。 (卷三·溶洞迷宫·完) act147:重 act147:重创 塑胶炸药采用远程遥控引爆,炸点之间没有明显的时间间隔,所以之后并未发生殉爆的现象。尽管如此,当量巨大的炸药仍然完美履行了它的任务,强劲的冲击波和爆破力度由内而外将爆炸中心范围的一切事物化作飞灰。 检票口后边的进站通道第一个崩溃,老旧通道年久失修,几次翻新也没有加固墙顶,两侧白灰墙面很早就有细微的裂纹,而头顶撑起候车厅顶棚的墙体露出了空洞蛛网,混凝土有许多剥落,里边纵横交错的钢筋和石棉瓦依稀可辨。 吴文涛带人穿过通道之前才和外边的第二梯队发出讯号,两支队伍中间存在着微妙的时间差。吴文涛率队逼近火车,由楚光旭一马当先冲上车头,其余人紧随节奏探查车底车顶,动作连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正因为外勤们专业的习惯素养,才让吴文涛在几乎必死境地之下赢得那么一闪即逝的逃生机会。 前文有说过,caroline为确保万无一失,除了塑胶炸药,还在火车底安置了等量的雷管。两者虽然都是爆破物,但其中差别还是很大的,单说排查难度,塑胶炸药就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在常规爆炸物检查中,塑胶炸药一直都是重点照顾对象,因为这种炸药可以轻易躲过x光安全检查,没有经过特定嗅识训练的警犬都难以发现它。而且这玩意儿得益于外形,可以随意揉搓,制成各种形状,附上黏着性材料就能安置在极其隐蔽的部位。 吴文涛他们虽然专业,但终究不是人形扫雷机,尽管考虑到从前的搭档不是省油灯,可也玩玩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极端暴力的手段对付环岛。再者,就算吴文涛未卜先知,推测出caroline设下的圈套……也没用,候车大厅主楼那么大,怎么找刻意隐蔽安置的炸药?相比之下,雷管爆炸物体积要比c4塑胶炸药大的多,而且易于识别,爆炸威力也不如c4那般猛烈。 楚光旭冲进车厢那一刻,经验丰富的老毛子外勤也滚进了车底,并且在楚光旭确认‘安全’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危险讯号。 作为起爆材料,雷管在一般情况下不需要进行过度周密的安置,所以老毛子几乎是看到雷管的瞬间便将其扯出轴承之间,甩手丢到了另一边草地。老毛子并没有意识到雷管的真正功用,他以为这只是常规起爆材料,如果是这样,只需要将起爆物摧毁,导爆索、传爆管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场。 然而老毛子疏忽了,被他丢出车底的雷管只是双保险,主菜就在与他一张钢板之隔的车厢里reads();。 一声‘安全’,一声‘危险’。 本就疑窦重重的吴文涛没有任何犹豫,自动无视掉楚光旭的确认安全讯号,在顷刻之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头也不回冲进铁轨另一边的断墙豁口,人还在疾跑中,手里的枪口便调转至身后,力求在脱离集火范围的同时给予埋伏着火力打击。 显然,吴文涛想多了。 一声惊雷平底而起,身前身后同一时间亮起炙热火光,肉眼可辨的灼热火浪冲天而起,偏东北方向,也就是他们穿过的候车室那边,顶上竖着霓虹灯箱的混凝土楼板被掀上夜空,轻得好像一张纸片。磅礴气浪从爆炸中心绽开,摧枯拉朽将室内外易碎建材统统摧毁,卷着烟尘碎石轰然荡开!吴文涛大脑一片空白,无需回头,震耳欲聋的爆响和剧烈风声已经表明了身后的状况。蒸汽机车就像一个过气玩具被随手丢弃,车身被烈焰吞没的同时,十几节车厢纷纷崩裂脱节,被气浪掀飞掀开,重重摔落铁道两旁,变成了一堆堆燃烧的废铁。怒卷而来的冲击波掀翻吴文涛,断墙在剧震的同时破碎倾塌,‘轰隆’一声翻倒在地,将被冲击波推翻的吴文涛就地掩埋。 吴文涛被砸得头破血流,但不可否认,这一记‘活埋’确确实实为他抵挡了随后的诸多致命伤害。 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 吴文涛在砂砾废墟下睁开了眼,鼻腔里满是烧焦和尘土的味道。试着动了动身体关节,一条腿被倾塌砖墙压着,不太好活动。 “caroline…”吴文涛脸上糊满鲜血,和纷扬的灰土混在一起,渲染出一张狼狈的大花脸。口中喃喃念叨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恢复知觉的双手开始动弹,将压在身上的小块砖石抛开,进而想办法脱离困境。 自救持续了十分钟,吴文涛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不确定caroline的人是否会来收割战场,如果贸然出声,换来的想必只有子弹。至于求救?他压根没有想过,虽然背对着火车,没有亲眼看到爆炸时的景象,但这种爆炸力度,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队员们的下场。 事实与他料想的结果差不多,几分钟前围拢在列车两旁的队员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吴文涛以枪作拐,拄着曾经的杀人利器,蹒跚走向扭曲变形的轨道,停驻在铁轨之上的机车四分五裂,被炸飞到各处,仍然冒着熊熊火焰,宛如天际坠落的火球,炙烤着脚下荒凉的土地。在他不远处,凌乱丢弃着一些人体残肢,血迹不多,焦黑如炭,散发着阵阵肉香。 茫然四顾,一片狼藉。 皎月从云层后面探出娇羞的脸,银白月光温柔铺洒,映亮满地残垣。 吴文涛转身走向已经坍塌的进站通道,烟熏火燎的脸抬起,看了眼火苗飞蹿的候车大厅,脑袋里充斥着刺耳嗡鸣。 …… 十字街口,宋瑶身子摇晃了一下,扶着翻倒车厢稳住身体,转脸看向表情凝固的众人。 “去救人。”宋瑶深深吸了口气,檀唇轻启,下达了爆炸后第一条命令。 无需太多言语,得以幸存的十几个人纷纷起身,将昏迷不醒但还一丝尚存的几个人抬到了街对面相较而言安全许多的门店。小店门窗破碎,满地气浪震荡后的狼藉,清理出一片空地,安置好明俊伟几个人,留下路茜和几个青年照看,其余人兵分两路,朝着两处爆炸点火速赶去reads();。 洛宇和方菲奔向火车站,宋瑶和应豆豆奔赴环岛。 宋酒生死不知,作为姐姐,自然心急更甚,但此刻就这几个人,难道要弃之环岛于不顾?当然不能。 考虑到爆炸后引起的行尸狂潮,几人离去前封闭了路茜所在的小店,不管后路如何,暂时总要保证活人的安全。路茜临危受命,只来及跟几人道一声保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只能凭借目前还未消失的气力,去做所能做的一切。 不知是错觉还是距离问题,宋瑶心底觉得环岛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相比火车站那声惊天巨响,环岛爆炸声弱了很多,而且爆炸之后并没有响起枪声,似乎也有些不合常理。身边没有可以提供意见的人,跑动中看了眼身后的年轻姑娘,后者脸色凝重,眼神里酝酿着化不开的焦急。 越是赶时间,障碍就越多,没等靠近环岛范围,街头巷尾便出现了黑压压的躁动尸群,这些依靠血肉过活的怪物总是这样,无孔不入,阴魂不散。 宋瑶保持着冷静,回头点了点人头,加上自己一共只有五人,想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不现实。 “你先回去,我们吸引行尸。”应豆豆仿佛听到了宋瑶的心声,突然放慢脚步,纤细的胳膊扛起与之不太相符的95式自动步枪。 宋瑶犹豫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 “可能拖不了太久,后边的路就靠你自己了。”应豆豆俏脸煞白,能看出她内心一定也是万分紧张,三个青年人看不出表情,不过显然都听从了应豆豆的指示,正放缓脚步检查弹药,准备和泱泱而来的行尸群正面交锋。 “保重。”宋瑶没有废话,这般严峻时刻也容不得她再去思虑不相干的事。 正要从岔口离开,后边的应豆豆出声叫了一声,宋瑶回过头,看到应豆豆面上闪过一丝决绝,勉强绽出一个浅笑,道:“如果焦子谦还活着,替我跟他带句话。” 宋瑶一愣,这才想起弟弟那个手下之前跟着公交先一步返回了环岛,看着应豆豆闪烁的目光,宋瑶心里一动,轻声道:“嗯,你说。” 危急之下说出那番话,应豆豆自己似乎也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唇嗫嚅了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道:“告诉他,不要太快忘记我!”说完这句话,姑娘脸颊飞上两团红霞,和几个青年头也不回冲向迎面而来的嘶吼尸群。 宋瑶默默重复了一遍,加快脚步从街角拐了进去,听到背后忽然枪声大作,心头阵阵发颤,握着刀枪的掌心里沁出湿汗,湿滑冰凉。 吸引火力的枪声在今夜这种混乱情况之下效果甚微,因为不光正对面那一条街上有行尸,环岛的防卫力度有限,每天从到到晚进行引流封锁也只能勉强保护环岛周边安全,毕竟人力有限,而行尸,杀完一波又一波,好似无穷无尽,根本无法完成清剿。 宋瑶凭借对城市街道的熟悉,每每遭遇行尸都退避三舍,尽量不和尸群正面对抗,哪怕要绕路也在所不惜。环岛的火光很耀眼,隔着几公里和火车站的冲天怒焰相互映衬,像是两座灯塔,指引着回家的人,也吸引着入侵者的目光。手枪弹药不多,匆忙离开也顾不上携带弹药,宋瑶且战且避,穿过一条条巷道,依仗着活尸副作用,完全不顾强行突围带来的创伤,憋着一口气,目标直指近在咫尺的环岛! act148:搜救 act148:搜救 车站广场上的爆炸余烟还未散去,进站口底下仍然烟尘滚滚,视线所及尽是碎裂四散的石块砖瓦,广场上遗留的车辆早就沦为废铁,再被气浪摧残也无甚杀伤力,至多平添乱象,没有阻碍洛宇几人搜救的脚步。大楼主体没有出现坍塌的迹象,从外边看起来,进入内部的人员应该还有存活几率。洛宇和方菲脸色凝重,抑制着心慌,打亮手电走进了被夜风吞吐不定的滚滚烟尘。 两个女人有一些相同点,例如所跟随的男人。 宋酒和金博年纪相差不大,性格中都有着刚硬的一面,只不过宋酒偏向内敛腹黑,金博则比较锋芒毕露。他俩个人能力颇为出众,在带领队伍这一环节都要欠缺几分,他们是队伍的灵魂,但凝聚队伍的手段却多由二把手来操持。洛宇是宋酒得力的左膀右臂,方菲又何尝不是呢? 宋瑶她们在山洞中打趣金博时,以为两人关系匪浅,实际上他俩并没有情人这一层关系,但相互之间的紧密度又远超普通朋友reads();。这一点不需多言,洛宇和宋酒也是一样的,不止宋瑶好奇的询问过,厨娘佳也曾表示过疑问。 这种关系很好理解,又不太容易解释,说的悬乎一点,正经的彼此心有灵犀,不足外人道也。 所以,洛宇要比大部分人了解宋酒,方菲对金博亦然。 说这么多,其实只想表达一件事,那就是两个女人对两个男人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尽管她们亲眼看到二人率队冲进了候车大厅,但两女却仍然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坚信宋酒、金博不会就这么死去!这种有些偏执的信任让她们充满力量,哪怕面对岌岌可危的候车大厅也没有丝毫退却! 然而搜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这种爆炸后的封闭环境,她们又不是专业人员,看着仿佛战乱后的场景,纵有千般决心,却不知道该把力气往什么地方使。 进站口之后是宽敞的候车大厅一层,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辟开一条宽阔道路,由路标分别指出各个功能区所在的位置。正中央的手扶电梯通往二层,而去往蒸汽机车所在的站台,则需要从二层进入检票口,再通过进站通道下到站台。 整个大厅里昏暗阴沉,洛宇几人零星的手电光根本无法穿透滚滚烟尘,只能凭感觉朝前方摸索。按照爆炸时间,洛宇估计第二梯队应该还没有进入爆炸中心,如果他们脚步慢一些,或许根本就没有登上扶梯呢? 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设想,既然了解二人,就不会不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吴文涛打出了进击讯号,他俩当然不会消极怠工,更何况考虑到隐藏在暗处的伏击者,快速行进那都是最基本的要素。 搜救小队在浓烟和黑暗中小心前行,总算有惊无险靠近了已经炸毁的手扶电梯,长达二十米的电梯拦腰断裂,半截挂在空中,传送带仍然兀自晃动不休,看起来摇摇欲坠。断裂下方,长长的电梯四分五裂摔落各处,大理石地面砸出许多凹陷的坑洞,混凝土墙顶出现龟裂蛛网纹路,扭曲的钢筋歪斜着探出,仿佛寻觅猎物的蛇信。 “小心。”洛宇听到头顶传来异响,急忙探手拉住想要越过障碍去到扶梯下方寻找的方菲,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闷响,一大块带着金属座椅的墙顶塌了下来,重重摔落在几人眼前,溅起碎石无数。 “金博!”方菲道了声谢,心下骇然,显然大厅里仍然不安全,楼上火焰仍未熄灭,爆炸后不可避免的还会有小范围塌陷,如果不趁着这段时间寻找,只怕再想进来就难了。 洛宇同样心急如焚,车站外的行尸暂时不在考虑之列,于是吩咐其他几个青年都散开,一边前进,一边喊着几个人的名字,希望可以听到回应。手扶电梯炸毁,想要上楼只能去大厅尽头拐角的楼道,电梯周围找了一圈,只在一堆乱石之下发现一具尸体,看装扮,应该是金博的人。 几人试图搬开楼板,然而崩塌的巨物太过沉重,单凭几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看那坠落的方向,人似乎是从楼上被掀翻下来的,上半身被砸的很严重,缝隙之间血水横流,手电光照进去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他们应该上去了。”方菲撩开额前乱发,躁动的心绪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上去看看。”洛宇点头,耐着性子在电梯周围又搜寻了一圈,再无其他发现,于是根据指示牌快步跑向尽头那边的楼道。 楼道没有出现明显的倾塌迹象,但楼道里同样弥漫着呛鼻的爆炸余烟,拐过楼梯,损毁严重的二楼大厅出现在几人眼前reads();。西侧b候车室彻底沦为废墟,屋顶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能看到清冷月光,以及墨色星空。 “那里。”方菲脸色一变,手电光掠过手扶梯边缘,映照出横七竖八散落的几个身影。 几人照了照脚下,地板砖出现裂纹,每一步似乎都有震颤,保持着速度,尽量放缓力气靠近过去……洛宇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柄锋钢锯刃。洛宇心脏骤然收紧,双腿不由自主有些颤抖。 越靠近人影,地面散落的玻璃碎石就越多,血痕也随之清晰了起来。洛宇身边一个青年惊呼出声,凑近一个人影将其翻转过来,几束手电光圈照过去……是金博的人。青年探了探鼻息,失望的摇了摇头。搜救的人员散开,各自去查看倒地人影,只有一个青年还一息尚存,但看那伤势,估计也是难以坚持了。 四下找了一圈,洛宇心中燃起了希望,没有宋酒,没有金博,也没有林道长。加上楼下那具尸体,目前一共找到六个人,而第二梯队一共进来十七人,也就是说,还有十一个人可能还活着! 但是,如果活着,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呢?洛宇和方菲都有些缺氧,一时想不出任何头绪,二楼大厅候车面积不小,假如换她们上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会有反应时间吗? “他们进去了。”一个青年在地上找了片刻,直起身喃喃念叨了一句,手电光束打向通往进展通道那边。 几人循声看去,正是那个被炸穿房顶的候车室,残垣断壁,水泥楼板和候车座椅仿佛变成了抽象大师笔下的画作,爆炸中心的气浪将金属与水泥向外推出十多米,仿佛一堵劣质墙体,正好挡住了进入候车室的出入口。 洛宇眉头一跳,拄着手电走了过去,顿时明白了青年的意思。凌乱不堪的废墟之上,有一串清晰可见的血痕,一旁还跌落一只鞋。 方菲也发现了异样,再次将光圈转移到电梯口,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道:“这里也有血迹,不过被落下的尘灰盖住了……看起来,他们上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爆炸……但是……” “但是九哥他们没死,而且跑进了候车室。”洛宇接过话茬,闭眼模拟着当时的场景……宋酒几人先一步上楼,刚刚跑到候车室跟前,一声巨响,电梯炸毁,跟在后边的青年们被爆炸波及,而处于候车室位置的他们……洛宇睁开眼,蹲下身看了看被气浪推出的楼板座椅,瞳孔瞬间缩紧。 “下边有人!”洛宇一声惊叫,急忙招呼众人帮忙,手电光透过混凝土楼板的间隙,确实照到了衣服一角。 方菲几人顾不得头顶不时坠落的砖瓦碎块,把手里的枪当成撬棍,用蛮力撬开了压在最上边的一块石板,搬开变形扭曲的座椅,从碎石堆里把人刨了出来。 “老林…”洛宇嘴唇动了动,喉间有些干涩。 方菲叹了口气,继续和其他人搜索楼板落石。 洛宇用袖子擦了擦那张满是灰土的脸,这个身怀绝技的话痨假道士……终究没能跳脱三界外。他的身子抬出来的时候完全是软绵绵的,面对爆炸巨力和当头坠落的楼板,卓绝武艺根本派不上用场。应该发生的很快,看他脸上沉静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狰狞,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觉醒来,仍然是那个喋喋不休的话痨。 洛宇脱下外套盖住他的脸,强撑着心力交瘁的身体站起,方菲她们已经进到候车室内了,有了林道长的前车之鉴,搜寻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处死角,坍塌陷落的位置逐一搜索,果然又从倾塌楼板下刨出几个人reads();。很让人意外,和应豆豆她们一起的那个大鹏也在其中,而且还活着。 他被卡在了成排座椅之间,坠落的楼板堪堪压住了层叠的座椅,把他困在了里面。或许是被冲击波震荡,这个一直以来表现的很是怯懦的男人昏了过去,刚一拉出来,便又诈尸般坐了起来,惊恐嘶喊了一阵,暮然惊觉眼前是自己人,当即嚎啕大哭。 “大鹏!冷静点!”方菲又急又喜,担心他脏腑受伤,也不敢搬动,蹲在他面前急急问道:“阿金呢?其他人呢?” 劫后余生的大鹏情绪有些失控,又哭又笑了一阵子,眼神中总算恢复了些许清明,愣愣的听着方菲的问话,眼神呆滞,想了半天,道:“我不知道,他们跑在前边,我被绊倒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菲几人还在努力,试图让他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洛宇失望的叹了口气,目光定格在候车室一边的断墙……墙体炸开巨大的孔洞,里边的钢筋都被巨力所扭曲,呈现出一种极具张力的造型。洛宇不知道导致爆炸的炸药是如何爆破的,但看这种毁坏程度,其他人生还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洛宇定了定神,跨过废墟打算进去,侧身间,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动弹的黑影,借着跳耀的火光望过去……猛地一个激灵,急忙退回大厅,朝着vip候车室那边狂奔过去。是了,只顾着找宋酒,却忘了刘焱和小魏!他俩从管道攀爬进入了窗户,算算时间,爆炸发生时他们应该也在这一层的! 方菲没注意到洛宇消失,几个青年已经搜索到检票口那边,下行通道彻底坍塌,手电光照不进去,头顶上方乱石坠落的越发频繁,隐约有二次倾塌的迹象。 洛宇疾步跑向黑影,vip候车室在坍塌的普通候车室侧边,爆炸冲击力度小一些,坍塌程度也不算严重,缭绕的火光映照不到这边,只能靠手电微弱的光束勉强分辨。 “……”洛宇怔了一下,看清黑影后,胸口有些发闷……那是半截躯体…… 洛宇脑子有些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咬牙靠近过去,光圈照下,暮然正是腰部以下的半截身子,正在……兀自扭动。愣神的一瞬,洛宇想到了什么,循着大理石地面拖出的长长血痕,跨步追赶过去,经过散落在地上的内脏、肠子、血肉……洛宇找到了刘焱。 刘焱上半身趴在地上,腹腔里的脏腑和鲜血几乎流淌殆尽,尽管如此,那截短短的身体仍然在奋力向前挣扎。 洛宇脑中嗡嗡作响,鼻子有些发酸,急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快步跑了过去。 半截刘焱停下了挣扎,洛宇颤抖着把他翻了过来,看到了那张苍白清秀的脸。 “九哥…小魏…”刘焱口鼻满是鲜血,金丝边眼镜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看到洛宇的一瞬,那双眼里闪过一束极其欣喜的光芒。 洛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乱无措的抓起腹腔后面坠着的肚肠想要给他塞回去,触手湿热一片,滑腻难以拿捏。 刘焱口齿有些不清,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不要管他,焦黑的手臂指向昏暗的vip候车室,艰难道:“九哥、小魏……” 洛宇眼前一亮,急忙顺着方向看了过去,狼藉一片的候车室里,隐约似有细不可闻的声响。 act149:转移 act149:转移 环岛的情况要比想象中好一些,至少周边建筑毁坏程度没有那么火车站那么严重,看起来爆炸力度要小了许多,而且辐射范围不算太大。 宋瑶用最快速度赶回了环岛,行尸群正从街头巷尾疯狂蔓延,但它们的移动速度仍是硬伤,宋瑶这般不要命的抢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赶在行尸围城之前靠近了保护环岛安全的三层栅栏墙。 铁栅栏和矮墙之间的大树正在燃烧,经过酸雨的摧残,原先繁茂的绿植已经沦为枯槁柴禾,这几天天气放晴,暴晒之后变成了最佳助燃物reads();。爆炸后产生的明火引燃环岛内诸多构筑,环形水渠只能储水,没有人力协调,根本起不到防火的作用。一侧铁栅崩开豁口,宋瑶侧身钻了进去,用力将扭曲破损的栅栏扳回原位,行尸用不了多久便会杀到,能挡一会儿算一会儿。 环岛正中心的蔬菜大棚还没有重新修复,锈迹斑斑的骨架暴漏在夜风中,酸性土壤因为不再适合种植,这阵子被当成了暂时的货物堆放地,搜索队找回那些零碎事物都在这里,倒没有多少损坏,只是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爆炸扬尘。 宋瑶有些愣神,环顾四周,虽然凌乱,却未曾找到死伤人员,急忙跑进酒吧,里边空无一人,连黄狗和猫崽子都不见了。 “……”宋瑶恍惚了一瞬,旋即心中一喜,看来研究生及时赶了回来,已经把人员转移了! 宋瑶急忙跑上二楼阳台查看,正对阳台的是用以住宿的快捷宾馆,上半部分基本上毁坏殆尽,楼顶塌陷,火势凶猛;宾馆左右分别时住宿二区ktv以及大食堂海鲜酒楼,医院位于酒楼左手边,均遭受不用程度创伤,尤其是大食堂,古香古色的酒楼有着太多木制构筑,损毁程度较为严重,而且侧边医院为了腾出地方安置锅炉发电机组,正好拆除了横亘在之间的墙体,燃烧倾塌之后,蔓延的火情顺势而上,已经卷到了实验室那里。透过弥漫的浓烟看了一圈,宋瑶找到了爆炸中心位置……对方选择爆破的地点居然不在环岛中心,而是傲立于ktv背后那座大楼! 以前介绍过环岛的地貌,为了最大限度利用周边建筑,明俊伟和小魏他们特意花费时间清理了紧挨着环岛内侧建筑的其他楼层,甭管有用没用,至少不会留下缺口任由行尸来往。后来环岛的人口基数一直趋于平衡,那些清理出的高层建筑并没有派上用场,仅仅是作为屏障,方便小魏进行高空巡查。 宋瑶这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怪不得远在火车站都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原来爆炸中心是环岛后方的高层!尽管宋瑶不懂爆破技术,但从几处损毁严重的位置来看,不难猜出对方的用意。或许是因为环岛内部有人存在,所以对方无法像火车站那样,将炸药安置在建筑内部,可后方高楼无疑提供了便利,对方直接选择了从头顶进袭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毕竟研究生及时赶了回来,环岛留守部的战斗力虽然薄弱,但是人又不傻,不可能站在环岛中央任由头顶火药纷飞,建筑毁坏虽然严重,人员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除了四处燃起的大火,唯一让人心惊胆战的就是ktv背后那栋商务写字楼。爆炸物拦腰崩出一个豁口,看起来有些支撑不住上部建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庞然大物有些摇摇欲坠,这要是彻底倾塌砸落下来……后果真真不堪设想。 定了定神,宋瑶果断离开酒吧,看了眼仍旧滴答滴答走动的黄铜大钟,冒着头顶不时坠落的砂石水泥,直奔银行储物室一侧的地下台球室。 这间地下室作为战略缓冲地,曾经被小魏折腾过一番,特意加固了墙体,为的就是特殊情况方便人员避难。灵感还是从当年大柳沟那边剽窃而来的,只是城市之中不同荒山野岭,而且没有适当的工程设备,小魏打地洞的设想只能搁浅。 进入地下室的栅门没有损毁,看样子应该是从内部进行了封闭,宋瑶站在银行地下躲避了一会儿,见头顶坠物渐歇,急忙猫腰从环形水渠跨了过去,钻进地下室通风口那边,隔着风窗瞧了进去。 …… 聚集在地下室的人群静默无声,头顶声声剧响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脏,空气里弥漫着恐慌的味道,哪怕厨娘佳等人一直在安抚,仍然无法阻止情绪的蔓延reads();。 环岛留守部并非全员无恙,宋瑶的希冀很美好,然而现实却总是那样冰凉。 几张台球案上摆着十多人,有男有女,生死不知。雨安和惠惠正跟着钟医生帮那些受伤的人员逐个包扎,厨娘佳也受了伤,她一直在食堂里忙碌,研究生回来的时候先赶去人员密集的住宿地,没能第一时间通知厨娘佳,若不是粉刺妹机灵,想必厨娘佳也得葬身火海。 厨娘佳听到了风窗外边的敲击声,开始还以为是高空坠物敲打的声响,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不对,急忙让研究生过去查看,这才惊觉是宋瑶回来了。 研究生火急火燎打开封闭的安全门,激动的神色戛然而止。 “就,就你一个?”研究生愣住了,他并没有看到火车站的爆炸,声响虽然剧烈,但当时正忙着收拢人员,没来及去查看外面的情形。 宋瑶脸色黯然,没有多解释,大概看了眼地下室的人员,心底那一丝欣慰也破灭的差不多了。环岛进来加盟许多支队伍,战斗力提升的同时,非战斗人员的数量也在激增,洋洋洒洒足有百余人。而眼前……不用太仔细去数,一眼扫过去,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 研究生看出她眼中的神色,表情变得有些难堪,愧疚道:“我慢了一步,好多人还在楼上……我没想到他们会用炸药……” “不怪你。”宋瑶轻声安慰了一句,研究生满脸的烟熏火燎,显然也是从火窟里捡了一条命,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哪里还能去苛责他。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死伤惨重,但实际上,真正重要的核心人员,基本都在。 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但情势所限,她们也无暇去估计所有人,火车站那边的伙伴亲人还生死未卜,确实没功夫为许多不甚熟悉的死者悲伤。 “其他人呢?刚才似乎还有一声爆炸,怎么回事?”厨娘佳胳膊吊在脖子上,一头长发被火焰燎去许多,也是狼狈不堪。 宋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报以一声长叹,简单说了下那边的情况,眼神掠过众人,停在弟弟那个手下的脸上。 焦子谦是地下室里情绪最为低落的一个,别的不说,光是这间地下室,他已经来过两次了。上次因为负伤,这次依然如此,每每九哥遇到大麻烦,作为左膀右臂,自己却总是因伤下火线,让他怎能心安。 说起来并不赖他,毕竟他能留得一条活命也是奇迹,他本身不是药物的直接注射者,完全是宋酒他们病急乱投医,使用血液感染的方式才造就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活尸预备役。宋瑶和刘焱他们对于自身情况还处于半知半解的状态,更何况他这个野路子。溶洞枪伤给他造成了重创,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想像宋瑶当初遍体鳞伤还大杀四方,那是不可能的。 “九哥怎么样?”焦子谦咬咬牙,在雨安的帮助下站起身,眼中关切溢于言表。 宋瑶胸口一阵发闷,脸色黯然的摇了摇头,轻声道:“还不知道。”说完顿了顿,勉力挤出一个微笑:“那个叫应豆豆的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啊?”焦子谦一怔,旋即脸色一变:“她她…” “她会没事的,待会儿我去找她。”宋瑶心里也没底气,应豆豆她们还没来过环岛,就算成功脱离行尸包围圈,想必也只能且战且退,寻个安全地方藏身reads();。而他们现在的情况并不能分出人手去寻找,前路未卜,只能先集中在眼下的问题。 “她说什么?”焦子谦也不笨,按捺着心底异样的情绪,目光灼灼。 “她说…”宋瑶想起那个姑娘面带羞涩却故作镇定说出的那句话,想了想,还是打消了代为润色的念头,轻声道:“希望你不要太快忘记她。” 焦子谦退回座位,带着懵懂的表情默默揣摩着这句话,其他人不再打扰他,都聚集在宋瑶身边,等她拿个主意。谁都看得出来,环岛营地的主心骨就是明俊伟他们几个,宋瑶孤身一人赶回来,肯定不是到地下室来躲避的。 “一诺和老田怎么样?”钟医生属于重点保护对象,碍于惠惠的关系,雨安自然也格外伤心,两个姑娘身上不少磕磕碰碰,倒是这钟医生一点儿伤痕没见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央求一诺和老田出去的是他,两人到现在没有音讯,环岛又遭逢变故……如果两人出事,钟医生觉得自己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那边的情形很乱,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宋瑶努力保持着冷静,见众人都安静下来,道:“火车站也发生了爆炸,暂时没有敌人袭击的迹象,但全城尸群已经开始躁动了。我回来时为了确定环岛的情况,目前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该怎么做?”厨娘佳心底一黯,好不容易一切都朝着正轨而去,可现在……唉。 “所有人,所有人都带上武器,去储物室携带最大限度的食物和清水,跟我走。”宋瑶看了眼那些头破血流的伤员,蹙眉想了想,咬牙道:“能行动的跟上队伍,暂时无法随队前行的……先留下,会给你们分配足够的武器和食物。” 人群沉默了一瞬,旋即喧声大作。 谁都不愿意被丢下,谁都知道环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现在离开环岛,兴许便再没机会回来,环岛防御工事很强,但宋瑶却决定放弃这里,很显然,如果不跟着队伍一起走,生还几率可就渺茫了。 “去哪里?”研究生没有理会喧哗的人群,皱眉低声问道:“这么多人,咱们还没有车,直接出城还是怎样?” 研究生问宋瑶,其他人也将询问的目光投了过来,宋瑶语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路茜还在十字街口,洛宇还在火车站,城内乱作一团,环岛并没有预留的临时避难所。 就在这时,风窗那边又传来几声连贯的敲击。 研究生几人眼前一亮,惊喜道:“大家回来了?” 没等宋瑶说话,粉刺妹已经急急跑过去拉开了封闭门。 门外夜风依然呼啸,砖瓦楼板坠落砸出声声剧响,火光跳耀,萧条荒凉。 一个人影站在外边,身上披着斗篷,被猎猎劲风掀起一角。 粉刺妹惊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旋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众人如临大敌,宋瑶和雨安等人急忙上前,刀枪直指对方。 安静了片刻,披着斗篷的人缓缓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声带被冰冻了千百年。 “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再让我看一眼艾菲。” act150:陨落 act150:陨落 漆黑一片的店铺里,响动着或微弱或急促的呼吸声,路茜静坐在明俊伟身边,一双美眸有些无神,呆呆望着紧闭的卷闸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她一起留守的几个青年坐在门两边,手里攥着钢枪,脸上的油彩遮掩住面部表情,只能听到不时哀叹。 这是许久未曾感受过的一种慌乱,好像瞬间又回去当年那个山中小宅院,那一天也是这般,黄风骤起,烈焰飘摇。 不过,回想起来,那时更多的是愤怒,倒没有太多恐惧无措。因为那时小院落里有很多同伴,他们彼此之间可以相互依靠,哪怕居所被毁,但却没有一个人放弃希望。那些年漫漫数千公里,支撑前行的并不是多么崇高的理想和坚韧毅力,说来也奇妙,只是身边有这样那样伙伴,却可以让人心底对于未来的茫然消散无踪reads();。 总有一个人会在风雨飘摇之际拯救大家,总有一个人伤痕累累,却从不会轻言放弃。 然而,那个人又一次倒下了。 路茜心思有些复杂,三年前许多画面侵袭脑海,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深埋着的负面情绪无声无息蔓延着,侵蚀着久经血泪而未曾言败的心脏。不知道过了多久,路茜听到身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偏头看去,躺在地上的明俊伟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路茜精神一振,勉力将消极状态驱散,急忙凑近明俊伟嘴边,掏出水壶给他喂了一点水。 明俊伟幽幽转醒,硕果仅存的独眼缓缓睁开,眼前漆黑一片,朦胧中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明大哥?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路茜轻声问了一句,想扶他坐起来,又怕断骨伤及内脏。 明俊伟脑子里还有些混沌,周身麻木,阵痛在缓慢袭来,沉默了半晌,思维逐渐趋于清晰,昏迷前的情形开始在脑中回放。 “茜茜…其他人呢…”明俊伟声音有些无力,他一直以来都是*凡胎,几年来创伤不计其数,加上长期酗酒,身子骨的确越发的不行了。 “不知道。”路茜没有隐瞒,把火车站的状况告知,又说明了宋瑶和环岛的情况。 明俊伟睁着眼,静静听她说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悲哀,道:“茜茜,我累了。” “……”路茜怔了怔,没有接话,似乎没反应过来。 “真的累了。”明俊伟闭上了眼,没有问伤亡情况,也没有问环岛具体事由,言语中满是落寞与寂寥,那是发自内心的疲惫。 “你还不能休息。”路茜鼻子有些发酸,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明俊伟早就累了,她不是不知道,从酒泉回来那时,他就已经表现出了退却的意思。然而他没有,因为身边还有几个同伴需要他。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在路茜心里,从第一次见到明俊伟开始,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任何人依赖的男人。不同于心怀慈悲的曹良,不同桀骜张狂的晁天王,不同于没心没肺的姜河……明俊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这个被大家笑称为明大侠的男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当年自己和宋瑶陷入遥遥无期的沉睡,明俊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勉力振作起来,一砖一瓦搭建起今天的环岛营地。然而这一切全毁了,更令人绝望的是,导致这一切的,仍然是三年前让他们饱尝苦果的那些人。 仿佛宿命一般,逃不开,躲不掉。 “有酒吗?”明俊伟睁开眼,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坐在门口的青年听到问话愣了愣,犹豫着掏出随身小酒壶,递给了路茜。 “再给我喝一口。”明俊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出了路茜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如果可以,送我去慈恩园吧。” “……”路茜仍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鼻子一酸,两行清泪滑落眼眶reads();。 “我能做的,你和瑶瑶也可以,小魏小熊也可以,宋酒和佳佳也可以。”明俊伟感觉到脸上滴落湿痕,缓缓滑动到嘴边,抿了抿,咸的。 “连累小金了,刚回来就碰上这事。”明俊伟牵动嘴角,笑了笑,道:“我也是有心无力,后边的路,你们多加小心。” “小明,还没到说这些话的地步。”路茜强忍着悲意,叫出她们玩乐时给他取得外号,抹了抹眼泪,道:“你要带我们重建环岛,这里是我们的家。” 明俊伟合上眼,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早就没有家了,或许我是错的,如果当初带你们出海,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惜啊,我舍不得那几个小子,舍不得这里。” 听着这些悲意满满的话,路茜感觉心脏阵阵抽痛,从不言败的人真的倦了,尽管事情还没有定论,可他的心已经停歇,不再想跋涉,不再想前行。虽然不愿承认,但路茜心里明白,她也理解明俊伟,长路尚远,哪里才是尽头?一次次浴火重生,一次次倾塌破碎,承受总有极限,既然无法抛却情感的牵绊,必然无法做到磐石一颗。 “不要把担子丢给我,你知道的,我也很胆小。”路茜强颜欢笑,抬起手腕,右手握住了匕首,轻声道:“你不是总说‘还没到时候’吗?再坚持一次,我们还有机会。” 明俊伟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握住路茜攥着刀柄的纤手,摇摇头,轻声道:“那就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生而为人,死之亦然。” 路茜怔怔的停下动作,泪眼朦胧,手上的力气泻尽,如他所愿,点头,松开了刀柄。 …… 火车站,候车大厅。 洛宇望向刘焱奋力所指的位置,颤抖着放下半截身躯,喃喃道:“坚持住。” “去吧…”刘焱话音越来越含糊,唯独眼中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清明与淡然。 洛宇跨过倾塌坠落的楼板,收钱扫了过去,看到了凌乱大厅内的两个人影。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心脏收紧,情绪几乎都要麻木,看了眼头顶摇摇欲坠的水泥楼板,洛宇快步跳下狼藉废墟,靠近了两个生死不知的人。搬开散落堆叠的座椅,小魏仰面倒在一块儿坠落的楼板侧边,半张脸都被喷薄的火舌舔舐,焦黑一片,散发着古怪气味;宋酒在他身下,俩人似乎被气浪掀到了一处,小魏的腿搭在宋酒身上,承受了座椅砖石的重击。 洛宇定了定神,先去探小魏的鼻息,手因为搬动碎石楼板,已经满是伤口,有些麻木,好像还能感受到微弱气息。洛宇起身照了照刘焱,半身人也正看着这边,对她竖起了拇指,脸上有几分笑意。 洛宇想把小魏搬起来,但不知怎地,拖了几下去纹丝未动,好像哪里卡住了一样,于是转到头部位置,试图从腋下拖拽,手刚一使力,却听到一声异样的轻响……有水声。洛宇秀眉紧蹙,蹲下身,用手电照了照小魏身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浆正顺着废墟蜿蜒而下,顺着血迹看过去,是后脑下方。 轻轻抬了抬小魏的头,洛宇心凉了……忍受着令人胆寒的摩擦声,洛宇将小魏抬了起来,小魏后脑下方,楼板边缘的一根细长钢筋在手电光的掩映下冒着丝丝热气,尖端还挂着结成团的脑组织,鲜血淋漓。 洛宇忽然有些后悔进来搜救,她高估了自己面对死伤的承受度,这个被大家称为‘环岛之眼’的硬朗男人,一直以来很少在环岛见到他,总是早出晚归,以一人之力担起环岛安危,行走在晨昏暮色的高楼之间,无数次为大家预警,无数次神兵天降…… 洛宇将小魏背了出去,和林道长的遗体摆在一起,半身刘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言语reads();。 “九九…”洛宇喃喃念叨着,将颤抖的手指探到他鼻下,几乎要僵硬的表情总算松动了几分,还活着。 有了小魏的前车之鉴,洛宇没敢贸然去动他的身体,拄着手电查看了几圈,挪开一根压在手臂上的承重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搀起,一点一点拖出废墟,放在了候车厅外相对安全的地方。 宋酒仍有气息,只是本来就有伤的手,估计真的要废了。 “另外那个人呢?”确定宋酒性命暂时无碍,洛宇凝重的心情稍稍安定了几分,旋即想起那个一起进来的年轻刀客。 刘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目光看向宋酒,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九九还活着。”洛宇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尤其刘焱目前的情况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隐约记得似乎被腰斩的人还能存活很久,但是、但是刘焱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啊。想了想,洛宇还是跑了出去,带着异样的感觉,将刘焱仍在抽搐的下半身抱了回来,一贯手脚利索的她,此时竟显得有些笨拙,就像玩积木的学龄前小孩一样,虽然能把两截身体凑在一起,可是看起来毫无意义。 “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救你?”洛宇彻底麻爪了,被拖行在地面的内脏和肚肠她都硬着头皮捡了回来,闭着眼塞进了血肉模糊的腹腔。 刘焱惨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刚才还能讲话,这会儿却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看他转动眼珠想了想,然后用手在腹部切口沾了血,手指往地面划拉着写下一个字。 “走。” “不能,不能丢下你。”洛宇这是大实话,并非无意义的纠结,毕竟刘焱还活着,而且还有活尸这一层因素存在。听说宋瑶和路茜以前也是遍体鳞伤,但出现在眼前的不就是好端端的大活人么? 刘焱无力的叹了口气,又写下“时间”二字。 洛宇明白他的意思,时间确实很紧迫,可紧迫又能如何,环岛也发生了爆炸,四支队伍七零八落,目前而言,根本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正当两人用这种血腥方式交谈之时,隔壁候车室忽然传来一声隆隆剧响,同时还伴有方菲的尖叫声,似乎发生了二次塌陷。 洛宇目光一变,蹙眉赶了过去,候车室检票口那边好像又有倾塌,几个青年正慌乱着逃向一旁,剧烈咳嗽着。 方菲跌坐在地,愣愣望着滚滚烟尘,洛宇扶她起来她都没注意。 “怎么回事?”洛宇问道。 “不、不知道,突然下边好像又爆炸了。”方菲惊魂未定,她正和一个青年顺着缝隙查看,试图搬开压住下行通道的石板,突然一声闷响,楼板迸裂,站在上边的青年甚至没来及惊呼便跌落下去没了声响。 头顶大洞灌进夜风,通道口喷涌的烟尘被卷散。 灰头土脸的吴文涛站在通道口,一手拄着步枪,摇头抖落满脑袋尘土石灰,胳膊一晃,将扛在肩头的人丢到了地上。 act151:讯息 act151:讯息 “我想见见艾菲。” 嘶哑低沉的声音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徘徊,残破斗篷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气氛冰冷到极点。除了粉刺妹和厨娘佳,其余人基本都是一脸的茫然与惊愕……艾菲她们并不陌生,在场也有人与她关系交好,可是,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啊。 宋瑶正要上前问话,厨娘佳先她一步走过去,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几分怪异的表情,试探着叫了一句:“侯雄?” “是我,佳佳,好久不见。”斗篷怪人发出一声铁皮摩擦似的笑声,隐藏在斗篷下的视线扫过人群,问道:“艾菲呢?” 粉刺妹惊恐的退后几步,差点被板凳绊倒,雨安眼疾手快扶住她,低声问:“怎么了?这人是谁?” “他没死…”粉刺妹有些恍惚,那次行尸侵袭环岛,侯雄趁着众人带子谦去医院,扫荡了林道长的储物仓,还绑架了几个姑娘,后来宋酒和洛宇几人先后赶去救援……听老林说,这个人已经玩火*而死,怎地在这个节骨眼儿居然出现了?还指名要见死去的艾菲? “你怎么会在这里?”厨娘佳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冷静,从古庙分别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期间城内各种动乱,难道他一直潜伏在某个地方窥伺环岛? “先别问这么多,我想见艾菲,她在哪?”侯雄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那诡异的声音更显异样,听在耳中忍不住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瑶看了眼粉刺妹,后者一脸茫然,凑过去低声说了遍从前在河岸营地的恩怨,宋瑶秀眉微蹙,频频看向门口那人,犹疑道:“他和九九有过节?” “何止啊。”粉刺妹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好像就是因为许艾菲,侯雄一直找宋酒的麻烦,可惜并没能讨到好。 厨娘佳透过被风掠起的斗篷,看到了隐藏在下边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不由微微动容,低声道:“艾菲不在了。” “她去哪了?”侯雄并没有听出厨娘佳话里的意思,烧伤纵横的怪脸扭曲了一下,追问道:“告诉我!” “她在陵园,离环岛不远,想看望她可以自己去。”宋瑶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冷声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质问,回头吩咐了一声,一众人开始收拾各自的行装,准备去银行储物仓拿物资。 “你说什么?”然而侯雄并没有心理准备,听到宋瑶的话,嘶哑声调都变得尖利了起来,作势就要冲过来质问宋瑶:“什么陵园reads();!你什么意思!” 宋瑶站的靠前,身侧只有粉刺妹和雨安两人,粉刺妹还沉浸在莫名之中,雨安警惕性不差,手里精致的英吉沙小刀一转,拦在侯雄面前亮出尖刀。 “侯雄,艾菲不在了,她被行尸伤了。”厨娘佳一声叹息,对这人莫名的执着也是无可奈何,其实他和艾菲并没有什么实际关系,艾菲那姑娘性格柔弱,基本上没有与之交恶的人,在河岸那种安逸的地方,想要追求她的男人太多了,侯雄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面对雨安手中雪亮的刀锋,侯雄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摇着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说过的,那个姓宋的早晚会害死他,你们没人相信我。” “不管宋酒的事,是宋酒救出艾菲的,但是太晚了。”厨娘佳跟粉刺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招呼其他准备好的人鱼贯离开了地下室。侯雄突然出现并不能阻止什么,艾菲人死不能复生,宋酒此刻也是生死未卜,她们更没有时间感受他病态的痴情。 “就是他!一定是他!”侯雄突然一声怒吼,愤愤掀开斗篷掼到地上,露出了令人浑身发麻的焚烧创伤。 雨安骤然看到他被烈火烧灼成鬼脸的面容,小心脏也是抖了一抖,狰狞虬结的疤痕爬了满脸,一只眼睛已经被扭曲的伤疤挤压成一条缝隙,半边脸上的肉几乎焚烧殆尽,就像风干的腊肉一般,呈黑紫色贴在骨头上,鼻子位置剩下一个孔洞,发黄的脓斑星星点点,散发着一股臭气。 “全是他害的!那个王八蛋!他该死!!”侯雄状若疯魔,发狂一样摔打着桌椅,枯槁的手掌重重击打着墙壁,留下一滩黏稠的痕迹。 “侯雄…”厨娘佳喉头有些干涩,看到宋瑶面色不善,急忙出声打断了侯雄的无差别攻击。宋酒现在生死未明,你当着他姐姐的面骂他,完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侯雄置若罔闻,兀自谩骂了一阵,雨安一直警惕着,生怕他暴起伤人,然而侯雄歇斯底里发泄一通之后,却并未作出不理智的举动,仿佛身体骤然泄力,瘫倒在地上,念叨着许艾菲的名字,嚎啕大哭。 其余人都不认识他,也无从知晓这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听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底也不由泛起一丝哀伤。许艾菲那个姑娘确实很讨人喜欢,安安静静,恬淡如玉。宋瑶在最后扶着焦子谦,走到门口时,回头对地上的侯雄道:“往西走,过天桥,陵园在那边。”说罢不再理会他,招呼雨安和惠惠跟上,一起离开了地下室。 厨娘佳调整了情绪,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低声道:“去看看她吧,这里不安全了。” 侯雄置若罔闻,没了人形了脸上能看出极度悲恸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这般模样是如何在行尸纵横的城里活下去的。 “我走了,保重。”厨娘佳徐徐叹口气,无论如何,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过去的已经过去,这般时候,没必要再计较什么旧时恩怨。 厨娘佳走到门口时,哭泣的侯雄叫住了他,抽噎的一阵,哽咽道:“那个道士的庙。” 厨娘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深深的看了眼那个佝偻的背影,就此转身离开。 …… 储物后勤平时是厨娘佳和一诺她们负责,一诺此刻下落不明,好在厨娘佳手里还有备用钥匙reads();。那场酸雨毁掉了环岛的蔬菜大棚,不过吴文涛的到来及时添补了物资的空缺,从单兵干粮到活禽肉食,基本上一应俱全,给环岛人民开了好几顿荤。后来各自安排任务出勤,剩余人员压根没怎么消耗,所以现在的储物仓仍然盆满钵满,足够环岛衣食无忧好一阵子。 可惜这次离开不是计划之内的转移,大量还未开封的制式物资根本无法携带,只能继续留存在这里。兴许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他们还能回来,假如不能……那就便宜日后有可能打开这间储物仓的人了。 环岛内部的高处瞭望地已经被炸毁,研究生冒着坍塌风险爬上ktv顶层帮众人望风,下边的人用最快速度装备物资,好吃好喝暂时是顾不得了,都有限选取方便携带的单兵干粮,水壶灌满,有包的背包,没包的挂身上,俨然变成了一支准备逃难的队伍。 之前那些受伤颇重的人也跟了出来,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只要跑得比其他人快,总归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除了几个完全丧失行动力的伤员仍然躺在台球案上,其余人倾巢而出,等候着宋瑶下达最后的命令。 “瑶瑶,去古庙。”厨娘佳赶上了众人,见宋瑶还在蹙眉斟酌方向,急忙将侯雄最后的救赎告知了众人。 “啊?他一直在庙里躲着?”粉刺妹愕然,怪不得这么多外出的队伍都没有遇到过他,原来他又回去了庙里。 “可能吧。”厨娘佳心里也没底,从环岛徒步赶往净慧寺可是段不近的路程,全城行尸躁动,能否安然抵达完全是未知数。更何况其余人都散落各处,难道不管了吗? 宋瑶也在考虑这件事,思量一番,皱眉道:“佳姐,队伍交给你了,你和小熊他们带队先走,在庙里等我们。” “那你怎么办?”厨娘佳不太放心。 “茜茜去过古庙,我得去找明大哥和九九。”宋瑶舔了舔干裂额嘴唇,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雨安俏生生的站到宋瑶身边,不待宋瑶拒绝,对惠惠道:“保重,等我们。” 惠惠不知道雨安为何突然有此决定,雨安平时话少,但却有着许多人缺乏的果断,既然她做出了决定,惠惠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家此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她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以及重要性更是难以言喻。说句不好听的,宋瑶和研究生先后赶回,除了确定环岛安危,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要来抢救她。 “古庙见。”厨娘佳点了点头,当即不再多言,和研究生商量了一下路线,招呼一声,带着洋洋洒洒一众人马冲出环岛,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瑶和雨安两人也去储物仓携带了一些干粮清水,环岛的枪械都集中在先头部队的手中,三支梯队先后团灭,宋瑶手里也没有更多资源。不过雨安倒是不在意,她并不会用枪,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影响。物资装备完毕,两女又往地下室送了一些,情势所逼,她们无法带着伤员一起走,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准备离开之时,宋瑶看到那个对宋酒充满怨毒的斗篷男也起身走向门外,看了眼宋瑶,似乎想到了什么,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的一个人被外国女人带走了。” “谁?”宋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我不认识,是个小姑娘。” act152:告别 act152:告别 “阿金reads();!”方菲一声惊呼,急忙上前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果然,被吴文涛从下面扛上来的人正是金博。 吴文涛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瞟了眼同样狼狈不堪的几人,随口道:“死不了,是个硬骨头。” “你…你怎么样?”洛宇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该找的总算都找到了,候车大厅坍塌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她们也该撤退了。 “没事,死不了。”吴文涛摇摇头,问道:“姓宋的小子呢,死了?” “没有。”洛宇回了一句,喊来一个青年帮手,跑去候车室外架起了宋酒。 吴文涛跟在后边,看了眼被切成两截的刘焱,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怎么办?”洛宇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吴文涛自己就是活尸,总该比她了解一些活尸的特性,再者刘焱原本就是吴文涛的下属,希望他能念及旧情,不要弃之不顾。 吴文涛拧着眉毛蹲下去,探手在刘焱眼前晃了晃,后者目光变得有些迟钝,不过眼珠还是跟着吴文涛的动作转了转,脸上露出个惨然的笑容。 “他不行了。”吴文涛叹了口气,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包挤压变形的烟盒,从中取出一支断掉的香烟,掐掉过滤嘴点燃,塞进了刘焱微微张合的嘴里。 洛宇心头一痛,既然吴文涛都这么说了,想必也是回天无力。 吴文涛明白洛宇心中那一丝期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活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逆天,终究是*凡胎,药物作用也是有限的……他伤的太重。” “走吧。”方菲和一个青年扛着不省人事的金博,看了眼并排躺着的几具尸体,都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绪。谁也没法保证,下一个躺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刘焱,我们走了。”洛宇终究没能忍住心底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短短两天,伙伴一个个陨落,如果是正面硬碰硬战死还好说,可这算什么? 刘焱的反应力迟缓了许多,看起来好像刚刚睡醒那样,表情带着懵懂,使劲吸了口烟,冲着洛宇笑了笑,动动嘴型,轻轻挥了挥手。 洛宇听懂了,刘焱说:“保重。” 几人准备就绪,却见吴文涛从靴边抽出一柄匕首,蹲在刘焱面前道:“共事一场,想你也不愿意死了还不安生,哥哥我送你一程。” 刘焱闻言一笑,僵硬的表情松缓,点了点头,喷出人生中最后一口青烟。 ‘噗嗤’ 利器入体,青烟飘散。 吴文涛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瞟了眼小魏和林道长,然后把匕首递给了洛宇,意思很明确,让洛宇亲自动手。两个青年帮忙搀扶着宋酒,洛宇擦去泪水,表情恢复冰冷,深吸口气,握起匕首走了过去。 …… 夜色清朗,皎月如雪。 车站广场外面还是那副荒凉景象,翻倒的公交车附近游荡来一些行尸,正蹲伏在车边嚼噬那些逝去同伴的躯体reads();。 得知路茜和明俊伟等人还在那边的店铺里躲藏,吴文涛没有多说,吩咐背着伤员的青年退后,自己扛起那杆从头到尾还没来及开火的步枪,对准那些大快朵颐的行尸扣下了扳机。事已至此,无需再顾虑枪声的问题,零零散散的行尸被远距离精准点名,松脆枯槁的头颅好像一个个变质的沙琪玛,子弹飞速旋转着穿过,血浆爆起,身体倒地。 洛宇几人急急跑过街角,敲了敲卷闸门,道明身份,里边等候的青年解下武装,将固定的闸门抬了起来。借着幽幽月色看过去,路茜坐在地上,眼圈红肿,身边的明俊伟还躺着,若不是竖在嘴里的半支烟,看着和死人无异。 路茜扫了眼门口的几人,看了看人数,惨然一笑,低声道:“瑶瑶还没回来。” “咋不回去?”吴文涛还不知道环岛也被袭击,见伤员集中在这里,不由一愣。 “回哪?”路茜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环岛没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应宋瑶。”洛宇将宋酒放下,看了看时间,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行尸速度虽慢,但数量巨大,这里已经出现了零星行尸,再耽搁下去,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怎么样?”吴文涛瞟了眼地上的明俊伟,眉头皱了皱。 路茜无力的摇了摇头,其余人同样一脸哀色,明俊伟刚才和路茜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没法去评价什么,那是他自己最后的选择。 “行尸过来了。” 方菲提醒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正对着火车站那条长街已经黑压压漫过尸潮,再想从这里去往环岛也是不可能的了。 “走。”吴文涛当机立断,身体无大碍的青年背起几个伤员,正要去扶明俊伟,后者却抬手拒绝了。 “你们走吧,让我自己待会儿。”明俊伟咳嗽了几声,探手拿起摆在脑袋边上的酒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 吴文涛紧皱的眉头舒展,带着几分揶揄,道:“不走了?” “不走了。”明俊伟咧嘴一笑,让路茜帮他摘下扣在脸上的眼罩,忍受着胸腔愈发强烈的阵痛,道:“帮我把门带上。” “明哥…”路茜已然泣不成声,攥着那双粗糙大手久久不愿松开。 “不哭。”明俊伟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还能回来的话,把我送去慈恩园,如果回不来……那就算了。” 方菲几人有些动容,远在海岛时,金博每每酒醉总会说起和这些人一路拼搏的故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爱屋及乌,金博手下对于明俊伟这帮人都挺有好感,可惜还没来及摆酒畅谈就要阴阳两相隔。 “听他的吧。”吴文涛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流血是常事,流泪可稀罕了,多年来的铁血征程早已锤炼出一颗铁石心肠,深知太过感性之弊,所以对于这种场景本能的有些厌烦。但另一方面,吴文涛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些戚戚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离开kenny太久,或许是老田总让他表现人性,久而久之,坚如磐石的心脏不免也剥落的坚硬的外壳,露出一星半点儿属于人类的柔软。 坦然接受死亡和怯懦放弃生命是两码事,对于明俊伟的坚持,吴文涛能理解,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落到这般田地,也绝对不会再冒着搭上更多性命的风险苟延残喘reads();。 望风的青年又提醒了一声,动容归动容,但也确实刻不容缓,再逗留下去就不用告别了,直接一块儿上路得了。 也是巧了,正当路茜咬牙准备离去之时,宋瑶和雨安赶到了。 两个姑娘浑身浴血,狂奔在尸群前头,那场面简直惊悚到极点,身后尸群几乎都要探到两人的衣角,每每险峻时刻,两女手里的锋刃总能间不容发的挥出,给自己争取更多一点时间。 尸群,街道,几百米的距离,几分钟的路程。 宋瑶和雨安穿着粗气抵达,没来及多说话,路茜拉着宋瑶的手走了进去,和一路风雨同行的明俊伟做最后的告别。 宋瑶还处于懵懂状态,走时明俊伟还未苏醒,怎么回来却突然…… 枪声再起,吴文涛和洛宇几人站在街口,手里的枪械疯狂喷吐着火光,黄澄澄的弹壳跳出弹仓,叮叮当当坠落地面,清脆悦耳。哪怕时间紧迫,哪怕是在玩火,也要给宋瑶留下一点时间,让她和明俊伟再说几句话。 七八个人,七八杆枪,面对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行尸,只是杯水车薪。 前排蜂拥而来的行尸迎头撞上密集的子弹瀑布,血浆喷洒,人仰马翻,势头只停顿了那么一瞬,后继而来的行尸便踏过同伴的残肢,勇往直前,继续前行。 洛宇、吴文涛、方菲以及那些涂着油彩的青年,男男女女,站的笔直,脚下仿佛生了根,尽管尸群越发逼近,他们依然不动如山,枪口火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散落的弹壳铺了一地,尸群正中心被子弹狂潮犁出一条深深的血肉沟壑。 身后火光跳耀,身前群尸乱舞,一条街,生与死在告别,生与死在对话,用最直接的方式。 很快,所有人弹药告罄,尸群还有二十米,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它们狰狞的正脸,狂躁的嘶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夜风裹挟着破败的腐臭,扑面而来。 顶不住了…… 洛宇扔掉步枪,双手掀起衣摆,手腕一翻,两柄闪烁着烤蓝幽光的锋钢锯刃握在了手中,视线收紧,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目光与刃口一般锐利。 ‘砰砰砰砰砰’ 短暂的间歇后,十字路口对面闪耀起几团耀眼火光。 洛宇几人循声看去,早先和宋瑶一起离开应豆豆去而复返,从街道狂奔而来,一男一女,枪火闪烁。 螳臂当车,于事无补。 ‘哐当!’ 就在洛宇决心扑杀之时,身侧卷闸门轰然下落,宋瑶和路茜出现在门外,重重关上闸门,将钥匙揣进了衣兜。 宋瑶双眼通红,泪痕犹在,目光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坚决,路茜与之无二,眼圈红肿,长发在夜风中凌乱纷飞。背起宋酒和金博,几乎要和尸群贴面的众人豁然转身,疾步跟在二女身后,朝着火光无法照耀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act153:苦果 act153:苦果 久违的净慧寺庙门悄然开启,迎来一批裹挟着血气的香客。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僧寮如昔,海棠依旧。 研究生带着几个人去把守庙门,其余人在厨娘佳的带领下穿过廊屋,拖着五蕴六尘的身体进入大雄宝殿,殿堂内亮着一点荧光,宝相庄严的燃灯佛像座下,莲台里燃着豆苗烛火,轻轻飘摇,散发着缕缕静谧柔和。疲乏的人群无力继续前行,这般时刻也顾不得敬与不敬,随便翻找出蒲团倚靠着罗汉像,或坐或躺,幽幽叹息此起彼伏,与穹顶八十八佛壁画交相辉映,恍然如梦。 没人点灯,没人言语,殿外月色清冷,风声萧萧,草叶凋零。 粉刺妹帮钟医生提来医药箱,蹲在蒲团边上帮厨娘佳重新包扎,赶来的路上毫不意外遭遇了几股大规模尸群,尽管和民兵团比起来,这批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事关生死,再怯懦的人面临生死存亡,总能爆发出一股悍勇的力量……虽然收效甚微。 离开环岛时,这队人员有六十余人,能活着走进大雄宝殿的不足半数,个个带伤。按照环岛人员构成来看,损失最为惨重的无疑是吴文涛的那批乘客。列车飞驰在轨道之上,身前身后有身经百战的外勤人员护卫,那些被老田归为后勤的人员,面对蜂拥而来的行尸潮水,真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粉刺妹眼睁睁的看着好几人惊慌失措的逃离队伍,没跑多远便一头扎进了行尸群,数量庞大的尸群甚至没有给她们惨叫的机会,汪洋淹没一粒沙子,不过眨眼而已。 其次是宋酒从河岸营地带来的那批女眷,和乘客们半斤对八两,谁也没比谁强多少,韧性有之,硬伤无法弥补。这批人经历了河岸堡垒失陷、古城行尸侵袭、环岛医院剧变,心脏锤炼的出几分硬度,可惜实际能力依然原地踏步,没有队形,不知相互协同配合。往往一个人悍勇无畏扑向行尸,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同伴随行,没等回过神便被左右行尸拉扯进尸群撕成了鱼香肉丝。 环岛土著和宋酒嫡系还算勉强,这两拨人没有纯粹的安逸时间,用以战养战来形容也不过分,遗憾的是,宋酒嫡系从河岸逃离之后便损失的七七八八,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洛宇几人还健在;环岛也差不多,主要折损在医院那场风波。 让人颇为意外的是,原以为最无用处的溶洞女主人们倒是绽放了刹那光华reads();。这几十个女人和环岛部分根本没有任何磨合,宋瑶指挥逃离的时候并没有将这些人弃之不顾,所以她们也领到了配额口粮和武器。队伍经过天桥时,另一端巡防设下的障碍被行尸冲开,乌央乌央的行尸蔓延而上,天桥底下更是拥堵着嗷嗷待哺的尸崽子,进退无路之下,厨娘佳本想困守空中,没曾想,大牡丹一声号令,一众野性满满的女人居然身先士卒奔袭而去,一刹那爆发出的凶悍力量比之民兵团亦不遑多让,闻之侧目! 大牡丹冲了,其余人再困守可就太不像话,眼看溶洞女人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尸群逼退下去,后续人员一拥而上,借着机会亡命反扑,毫无间歇的死斗之下居然冲开了一条血路! 然而付出的代价却让她们开心不起来,以大牡丹为首的溶洞女人基本上尽数覆灭,原因无他,后续跟进的队伍断送了她们回旋的余地,一时血性可以让她们杀出血路,但她们终究不是溶洞里那些神智丧失的光头党,气力衰竭却无法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同伴被一双双青灰色的枯槁手爪揪着头发拖进尸群,尖叫哭嚎此起彼伏,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最终,活着抵达寺庙的也就剩下这寥寥二十几人,精疲力竭,伤痕累累。 厨娘佳本来想让钟医生帮忙查看一下众人伤势,厮杀过程中,几乎都是脸贴脸对阵,难保不会有被行尸抓咬到的,但看看哀鸿遍地的佛堂,厨娘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钟医生和研究生作为队伍里硕果仅存的男性,一路上拼死保护惠惠,焦子谦这个伤号还是粉刺妹多番照料下才得以全身而退,不过他本身也算是活尸,行尸抓咬对他而言倒是无所谓。宋瑶那边还不清楚状况如何,想来行尸抓咬伤也不会太快尸变,这会儿残余众人身心俱疲,还是暂且放下吧。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有人被行尸所伤,此刻也未必只能一死……惠惠这个人肉解药包还在,以毒攻毒总该有用。 人员损失过半的同时,配额口粮和清水也大幅缩水,吃还好说,这会儿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眼前尽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基本都没什么胃口。不过长途奔波加上厮杀搏命,水份是真真缺失,仅靠个人携带的水量根本不足解渴,更何况许多人的背囊行李也都遗落在了尸群之中。 粉刺妹状态还勉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焦子谦在侧,行尸压根儿没有摸到她,只是奔跑途中免不了磕磕碰碰,这才显得狼狈不堪。听到昏暗佛堂里干巴巴的咳嗽声,再看一个个精疲力竭的人捧着空杯用水滴沾湿嘴唇,粉刺妹心中有些戚戚,主心骨们不在,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诶?等等。 粉刺妹眼前一亮,挣扎着坐起身,脚步蹒跚从大殿偏门走了出去。 “你干啥去?”焦子谦问了一句,随即觉着有些多嘴,估计是姑娘家要去嘘嘘。 “打水。”粉刺妹狡黠的眨了眨眼,道:“塔林有井,记得不?” 焦子谦愣愣的摇了摇头,他第一次来古庙的时候还是重伤号,吃饭都要许艾菲她们送去客堂,哪里知道其他的事情。 “等着吧。”粉刺妹撇撇嘴,跟厨娘佳招呼了一声,独自一人走向漆黑的塔林。 没过多久,看守正门的研究生回来了,一脸浓重的倦意,和几个精神好些的姑娘换了岗,捡起蒲团靠着钟医生几人坐了下来。 “怎么样?”厨娘佳睡不着,身体和精神都很片,可闭上眼却无法入睡,眼皮一直在跳。 研究生叹口气,懊恼道:“暂时倒是没有尸群过来,零零散散的走在街上,寺庙跟前没事reads();。” “再等等,他们兴许正在来的路上。”厨娘佳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宋酒、明俊伟、吴文涛,听说还有明俊伟他们从前的伙伴,这么多人,强强联手,居然被对面掀了个底朝天……这种结果,没法让人继续信心满满。 “这次可真是阴沟里翻大船了。”研究生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给钟医生和焦子谦抛去一根,摸了摸身上,没找到打火机,起身去佛像前告个罪,将香烟凑在莲台烛火上点燃。 “接下来怎么办呐…”研究生把烟递给两人各自对着,苦着脸一声接一声叹息。 “行尸总不能一直在吧?”焦子谦拧着眉毛,挠了挠干结发痒的伤口,道:“环岛不能回去了?” “应该没戏了。”研究生看了眼厨娘佳,后者同样一脸的惋惜,叹道:“等火熄灭,等行尸散开……环岛也就变成一堆废墟了。” “关键实验室也毁了。”钟医生双眼无神,该取的样本没有取来,所剩无几的资源也被崩塌的楼板砸成了满地垃圾。想起这茬,除了痛心就是自责,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耍小心眼儿,那就不用一诺和老田涉险去火车站,两人如果没有失踪,长途赶回的大部队也就无需马不停蹄赶去救援……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内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惠惠还在,总还有希望。”研究生安慰了一句,实际上他这会儿压根儿没心思再考虑疫苗的问题。那么多同伴生死未卜,疫苗?疫苗算个屁。 正说着,前门望风的一个短发姑娘火急火燎跑了进来,人还没进门,话音便先一步飘了进来:“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急忙撑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没等他们穿过廊屋,便看到了一马当先疾奔而来的洛宇,在她身后,紧跟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佛堂烛火亮起,打水归来的粉刺妹去香积厨找到老林积攒的许多蜡烛,偌大的佛堂被火光照亮,佛像金光潋滟,酝起重重瑰丽色彩。 宋瑶、路茜、雨安…… 宋酒、洛宇…… 吴文涛…… 金博、方菲、应豆豆…… 四个油彩青年…… 厨娘佳几人完全傻了,愕然看着伤痕累累的十三个人,其中有俩还是昏迷不醒。 “明…明哥呢?”研究生脸色煞白,嘴唇在发抖,牙齿在打战,左看右看,喃喃念叨着:“小魏呢?刘焱呢?老林呢?其他人呢?” 回答他的只有黯然眼神与红肿眼眶。 “钟医生,麻烦你。”宋瑶神情漠然,将仍旧昏迷不醒的宋酒和金博交给了钟医生。 钟医生的表情和研究生无异,愣愣地盯着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吴文涛,喉头发干,哑然问道:“光旭…?” 吴文涛一声长叹,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明哥…”研究生目光有些恍惚,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腿弯一软,跌坐在地。 act154:前奏 act154:前奏 晨曦微光透过纱窗,点点细碎光斑洒在宋酒侧脸,映出一双看不出情感波动的双眼。宋酒大概在凌晨时分就醒了,静静地听着洛宇讲述前后发生的事情,时不时‘嗯’一声,没有更多表达,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宇见他如此,便不再多言,按照钟医生的嘱咐给他换了药,起身离开这间尘灰飘摇的客房。 吴文涛没有大碍,活尸体质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格外有优势,睡了一觉,清早便精神饱满的爬了起来;金博也还好,和宋酒一样,主要是皮外伤,他冒死疾冲,试图从下行通道跑出去,可惜通道坍塌的最快,避免气浪正面冲击的同时,也把自己埋进了地下。幸亏吴文涛选择原路折返,如果他绕路离开,能不能刨出金博还得两说。 宋酒那只断指的手掌再添新伤,被气浪掀飞的同时,头顶承重管轰然坠落,不偏不倚正中手背。按照钟医生的说法,宋酒这只手,就算不废也得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无法握拳。筋骨碎裂错位,以他的能力和眼下资源,根本没法进行矫正治疗,就算搁在从前,这种伤也只能用推拿的方式一点一点疗养。 宋酒全然不在乎,一只手比起老林和刘焱,算得了什么? 关于明俊伟的情况,洛宇没有多说,主要她也不清楚具体的过程,当时她们豁出性命阻拦行尸,帮助宋瑶拖延时间,可是离开店铺的只有宋瑶和路茜。那时情况危急,几人无暇去询问,回到寺庙,两女对于店铺里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唯独眼中闪烁着捉摸不清的意味,让人摸不着头脑reads();。 环岛倾覆,一诺被俘,死伤过半……相比之下,侯雄未死现身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房门推开一角,粉刺妹鬼鬼祟祟探进脑袋,看到宋酒睁着眼,这才放心大胆的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粉刺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这是厨娘佳在香积厨找到的粮食,不晓得是老林私藏还是侯雄后来找到的。 宋酒舒展开眉头,扯着嘴角算是打过招呼,单手撑着干硬床板坐了起来。 “吃点东西。”粉刺妹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色,她拿捏不准宋酒此时的状态,从两人相遇之初到现在,不长不短两个月,开始宋酒是厨娘佳的小工,没多久摇身一变,成了统御群雄的“末世军阀”,而现在……似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伤员。 “不饿。”宋酒摇了摇头,不是他矫情,确实没什么胃口,相比将稀粥吞进肚子,他更愿意盯着丝丝蒸腾的热气去,那种由内而外的暖意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不饿也得吃。”粉刺妹强硬的把碗推到他面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又不是活尸,身子会垮的。”说罢看了眼已然无动于衷的宋酒,叹道:“不吃就不吃吧,我扶你去大殿,大家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宋酒眼神变了变,奇怪道:“又出事了?” “大家在商议后路,你姐、吴文涛、金博,还少个你。”粉刺妹耸了耸肩膀,无奈道:“你要不去,他们就过来了。” “我去。”宋酒点点头,拨开粉刺妹来搀扶的手,干笑一下:“不至于。” …… 清晨的天空有些昏暗,昨夜爆炸扬起漫天粉尘,直到现在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未来一段时间,古城这方天空再也回不去那片清澈了。 寺院还是那个寺院,老林三年间栽种的花圃被酸雨毁于一旦,不过门廊下的盆栽未受侵扰,能看出似乎有人给它们浇过水,仍然生机勃勃的活着,芬芳逸散,和着清早微凉的空气,闻起来神清气爽。 大雄宝殿内,所有人都在,宋瑶几人坐在正中,好像在讨论什么,外围的人也在参与,不过兴致不高,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看到宋酒进来,众人停下话头,给他腾开一个蒲团。 “怎么样?除了外伤,有其他不适的地方吗?”钟医生履行着大夫的职责,第一时间询问身体状况。 “没事。”宋酒投去感激一笑,接过吴文涛抛来的香烟,眼神掠过众人,问道:“商量什么呢?” “后路。”宋瑶纤手轻轻摁压着前额,低声道:“行尸还在活动,寺庙不安全,不能久留。” “跟我走吧。”金博脑袋上裹着一圈纱布,精瘦的身子挺得笔直,一脸怨愤,咬牙道:“这笔债必须要讨回来!” 看得出来,金博情绪有些激动,也不难理解,阔别三年,偶然重逢,甚至没来及叙叙旧聊聊天,两声巨响便毁了一切。宋酒不了解他,宋瑶她们却深知其脾性,经过几年的沉淀,鲁莽没有消减几分,戾气倒是愈发升腾。不过金博说的没错,哪怕是宋瑶、路茜这样的温和派,这次也真的愤怒了。 吴文涛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在抽烟,他现在还不如宋酒,手底下就剩一个钟医生,正经的光杆司令reads();。 金博原来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明俊伟调解之下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不过经过这次,金博对他的态度稍有改观。本来少年刀客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吴文涛从通道里把他扛了出来,这是救命大恩,没什么好说的。 “一诺被抓走了。”宋瑶叹了口气,将侯雄最后告诉她的话转述了一遍,蹙眉道:“她为什么要带走一诺。” 吴文涛冷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毛:“caroline是les,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么看来,老田估计也被杀了。”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要犹豫了。”金博怒意满满,用力碾灭烟蒂,恨道:“我有人,我有枪,我有船,不就是那个戈壁滩吗?妈了个逼的,咱们就杀回去能怎样?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这个仇必须要报!” 金博怨愤的骂声在大殿里回荡,周围人垂着头,保持沉默。 说到底,当年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晓,对于死里逃生的非战斗人员来说,活命已然不已,虽然死伤令人痛心,但那又能如何?敌人的力量她们已经见识过了,不躲还要逆流而上?这到底是血性还是昏头? 宋瑶和路茜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金博脸色变了,变得很茫然,喃喃道:“瑶瑶,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还要等?” “再等两天。”宋瑶徐徐吐了口气,正色道:“两天后……咱们出发。”顿了顿,不待众人表态,继续道:“各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必须要讲明白,对方的力量很强大,相比而言,我们确实没什么对抗的资本……今天所有人都在这里,大家各自决定吧,去留随意,没必要勉强自己。” 宋瑶说的有些乱,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和caroline之间的恩怨,说大了是人类和活尸之间的战争,说小了是个人恩怨,不管是哪一种,以目前团队的情况来看,无疑都是以卵击石。从前大家都生活在环岛,携手对抗外地无可厚非,但现在如果主动去送死,对许多人而言可就没必要了。宋瑶她们风雨同路,愿意为彼此牺牲奋战,其他人并没有这个义务。 金博仍然停留在“等待两天”中没有回过神,吴文涛还是一言不发,其余人的目光集中在宋酒身上,似乎想听听他的意思。 宋酒低头想了想,将脑中杂乱的片段理了理,酝酿一番,缓缓道:“前段时间,我和明大哥聊过一次……” 众人闻言停下了窃窃私语,将眼神转了过来。 “关于环岛如何生存下去,关于如何应对越发肆无忌惮的‘它们’。”宋酒舔了舔嘴唇,轻声道:“行尸、活尸,大家都不陌生,两次三番侵袭环岛的那些人,大家也都有大概的了解……报仇也好,反抗也罢,凭借我们现有的力量,办不到。” 一圈人脸色各有变化,金博眉头一跳,正要说话,一旁的方菲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先听宋酒说完。宋瑶她们也有些发愣,不知道宋酒具体想表达些什么。唯独洛宇几人神色如常,对她们而言,宋酒要么不说,既然说,想必是有了计划,起码不会无的放矢。 “就我个人而言……”宋酒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冰冷,扫过一圈人的脸庞,淡淡道:“这笔账,肯定是要清算的reads();。” 金博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重重点了点头。 “我没有你们对那些人的了解,明大哥跟我说过一些,还提到了一件事。我觉得,如果我们是在讨论怎样报仇,那应该考虑考虑这条路。” 包括许多事不关己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宋酒身份斐然,既是宋瑶的弟弟,又独自率领一支队伍,明俊伟在他们眼中和守护神没什么两样,听宋酒这意思,明俊伟早就给他传授了什么锦囊妙计? 宋酒看了看众人疑惑的眼神,缓缓道:“不是还有当权派吗?” “……” 宋瑶和吴文涛一众人愣住了,表情各异,似乎有些失望。 “正好你在海上,咱们先去你那里休整,然后去找当权派合作,有这个不亚于那洋妞的庞然大物做后盾,我们的胜算也能多几分。”宋酒没有再卖关子,直接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倒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上次和他明俊伟聊起过这件事,只不过当时都没当回事,那会儿环岛生机勃勃,俨然要焕发第二春,谁能想到会突然折戟沉沙。 金博尤为失望,还以为宋瑶弟弟能有什么奇谋妙计,搞了半天,等于没说。 “当权派现在有没有还两说,再说当年都被赶到了海上,估计人家早习惯自己的小日子了,凭什么倾巢出动跟rca搏命?”金博冷笑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九九,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两家的情况。”路茜出言缓和了一下气氛,解释道:“rca是狼,当权派是虎,我们什么都不是。当初之所以搅进浑水,那也是阴差阳错,就像你姐说的,我们没有资本。“ “没资本?”宋酒挑了挑眉毛,脸色挂着成竹在胸的神色。别看他现在面色如常,实际上他心中的怨恨和愤怒一点儿不比金博来的少,刘焱和老林对他而言,正如同明俊伟小魏对宋瑶她们,洛宇几人都清楚宋酒的护短和瑕疵必报,这次洋妞搞出这么大动静,宋酒怎么会善罢甘休? 只不过环岛这些日子队伍激增,新老相识凑在一起,显得宋酒好像不太爱露面。实际上有过接触的几个人,对于宋酒是有自己的评价的,例如吴文涛,溶洞那场风波便让他深知这小子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宋酒自己的心态也在短时间内有了很大变化,起初找到姐姐,看到环岛欣欣向荣的景象,确实心底生出几分懈怠之意,然而后续一系列事情来得太快。再遇红妈勾起了不堪回首的黑色往事,梦凡身死击碎了心底最后的纯粹,老林和刘焱这俩伙伴的阵亡则再次激起他本来已经行将消散的戾气。 再有就是明俊伟,从开始不怎么服气,到后来甚至于习惯听从吩咐,独眼龙带给宋酒的无法用言语表述。就好像江湖新秀和少林扫地僧喝酒谈天,不讲武学招式,只说风花雪月,有意无意中,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些东西潜移默化,当事人可能都感觉不到。 所以,苏醒之后的宋酒并没有沉沦在巨大的失败中品尝苦果,既然自己没有死,那就必须要做一些事。 看到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宋酒笑了,目光飘向坐在后边的惠惠。 “我们有谁都无法拒绝的资本!”宋瑶眼神凛冽,遥望大殿正中祥和庄严的燃灯古佛像,杀意决绝! act155:方向 act155:方向 佛堂静静悄悄,宋酒掷地有声的话音还在回荡,围坐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沦为视线中心的惠惠有些尴尬,不自然的摸了摸脸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轻声道:“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坐在她身边的雨安忽然开腔打断了闺蜜的话,言语中带着几分犹疑与不悦,看向宋酒,道:“惠惠不是用来谈条件的筹码。” “话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宋酒并不在意雨安话语中的情绪,摆摆手道:“我明白你所担忧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惠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宋瑶和金博两人今天都有点儿不在状态,对于宋酒刚才的话,似乎仍在反复揣摩,唯有吴文涛眼前亮起一丝光芒,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低语道:“所以,该准备出海事宜了。” 路茜细细分析了一番,觉得是条可行的路子,不过其中问题也不少,出海问题可以交给金博,但汪洋海面,谁知道当权派在哪里?再者,当权派如今的立场和能量谁都不清楚,就算他们有能力对抗戈壁滩,自己这伙儿人应该如何说动他们?难道捧着惠惠就可以了吗?似乎还是有些不现实。 一直默不作声当听众的钟医生咳嗽了一声,将犹疑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正色道:“我说两句…出事之前,我在实验室发现一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低声讨论的众人再次沉默,这两天事情发生的太多,混乱之下,多数人已经忘记了当初环岛大刀阔斧搞改建的目的,经钟医生一提,众人忽然都来了兴趣,暗暗猜测实验室又有什么新发现。厨娘佳几人已经提前获知信息,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钟医生干咳两声,感慨道:“说起来多亏的刘焱…你们出发之前,刘焱让我想办法检测酸雨,闲来无事,我就分析了一下,结果……”说着顿了顿,看了眼吴文涛,继续道:“我发现雨水中含有粉末状行尸病毒,我和老田还有佳佳她们聊了聊这件事,一致觉得……应该是那些人的手笔。” “什么意思?粉末状病毒?” 一众人的反应和厨娘佳她们当时如出一辙,惊愕中带着疑惑,好像听懂了什么,却又不甚理解。 钟医生组织了一下语言,跳过许多专业名词,用大白话翻译道:“简单来说,有人利用某些方式,将液态病毒原液进行了分解重组,研制出了新型病毒,也就是刚才说到的粉末状病毒。我用原液做了对比,粉末状病毒的传播性更强,不同于被行尸抓咬致死尸变,这种粉末会通过空气传播,降雨也是其中一种,不管是皮肤性接触或者呼吸道接触,都会发生感染……” “医院之所以突发状况,原因就在这里。一些人接触酸雨导致出现病症,其实这本来没什么,坏就坏在医疗条件无法控制病情,肺水肿这种疾病在那种条件下有很高的致死率,人虽然是因病死亡,可在死亡前已经被粉末状病毒所感染,所以……之后发生了尸变reads();。” 佛堂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包括宋瑶和吴文涛等人在内,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轰傻了。 粉末状病毒?空气传播? “你的意思是,被粉末状病毒感染,人不会立即死亡,但是死亡之后会出现尸变?”路茜瞪大双眸,内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上次环岛进行过全民体检,除了个别几个活尸没有明显的异状,其余人全数被感染,这是确定过的事情。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钟医生扶了扶眼镜,继续道:“实际上,如果口服病毒原液同样不会立即致死,我们所见过的绝大多数尸变都是被行尸抓咬伤,经由行尸传播。而行尸抓咬造成的伤势不仅仅是病毒感染,其中还有许多致病致死毒素,诸如常见的发热、呕吐,这都是发病症状,只不过病毒催化了毒素的吸收和蔓延。所以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啥玩意?”金博听得一头雾水,看宋瑶她们的表情,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 “我们都已经被感染了行尸病毒。”宋酒耸耸肩膀,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说了一半,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空气传播是怎么个意思?现在城里整个充斥着病毒吗?” “我不知道。”钟医生露出个歉意的表情,无奈道:“没来及进行其他检测分析,目前主要还是猜测,空气传播首先需要人为排放,老田觉得是通过人工降雨的方式,我不这么认为,人工降雨成本太高,而且覆盖面并不算太广,环岛的事情应该是意外。” “所以呢?”金博还是没听明白,皱着眉毛问道:“意思是你们现在都是病毒感染者了?” “对,如果我们死了,你要记得补刀。”研究生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无力感,开了个不怎么有趣的玩笑。 “钟医生,你继续说。”宋瑶仔细想了想他的话,觉得钟医生这时候提起这件事应该是有所针对。 钟医生斟酌着措辞,抬头道:“我赞同宋酒的方案,首先我们有携带抗体的惠惠,如果抗体疫苗能够批量制造,行尸的威胁就会下降很多;另外,对方研究新型病毒绝对是有目的性,如果空气传播论成立,不管深居山野还是远避海岛,都没什么用。病毒目前看来只是潜伏状态,但我没法确定会不会有后期影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场新的毁灭与屠杀,当权派没理由继续龟缩。” “所以咯,现在无关资本不资本,当权派应该有架设实验室的力量,而我们有抗体,只要当权派脑子没泡,那就不会拒绝合作。”宋酒越想越觉得靠谱,钟医生这番话说的恰到好处,病毒制造者已经用行动将所有幸存者逼到了对立面,行尸可以躲避,空气怎么躲?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奋起反击,那干脆主动找棵歪脖树吊死得了。 “有证据吗?”宋瑶蹙眉问道。 “嗯?你说粉末病毒?”钟医生愣了愣,看到宋瑶点头,自信一笑,打开身边的医疗箱,从中取出一支细长封口的菌种保存试管,透明的试管中……好像什么都没有。 钟医生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这才反应了过来,尴尬道:“粉末状只是形容词,并不是面粉那样的……显微镜下边能看到。” “姐,你们不是和当权派接触过吗?那些人怎么样?而且听说你们的朋友也在那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宋酒心里大概有了谱,依稀想起明俊伟曾经跟他聊起过这茬,于是问道:“这也好几年了,你们朋友从中可以起到作用吗?” “这个不好说reads();。”宋瑶无奈的耸了耸肩,当年安全离开的只有曾雅东和小麦,一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个是小丫头,在当权派那种类似军阀割据的环境下,能安心过自己日子就不错了。 “怎么个意思?敲定了?要去找当权派?”在方菲的从旁解释下,金博总算搞明白了一圈人讨论的重点。 “我没异议。”吴文涛掐灭烟蒂,四个字表明了态度。起初是想和明俊伟联手进行疫苗研制,现在显然行不通了,人员损失巨大,金博的地盘远在海上,想要搜罗设备人员自行开发太过困难。而且他们的影响力有限,kenny的手越伸越长,继续躲避下去不是办法。想要对抗kenny这个庞然大物,当权派是唯一的出路,前提是这个组织依然存在。 “好,先去你那里休整。”宋瑶思前想后,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蹙眉问道:“邵山给你留下的讯息中,有没有当权派海岛的方位?” “有。”金博点了点头,这个坐标是他当年唯一的希望,后来情势好转,想办法登陆后,在叶轻眉的帮助下绘制出相对准确的海图,可惜,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能试着走一遭。 果然,路茜立马就好奇问道:“有坐标你为什么没有去找东东?你不是有船吗?” 金博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船…是有,皮划艇啊,冲锋舟啊……上陆地还勉强,当权派在南沙那边,实在无能为力……” “……” 吴文涛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脸色古怪,问道:“你的岛在哪?” “舟山附近。”金博斜睨着他,闷闷的回了一句。 吴文涛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嘀咕道:“怪不得,靠皮划艇想去南沙,确实不可能……我记得渤海湾滞留了很多船,为什么不换?” “没人会开船,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搞到燃油。”金博翻了翻白眼儿,道:“倒是有一艘小艇来着,坏了。” 宋酒默默看了看众人反应,见没人再说话,道:“那就这么定了,准备启程吧,咱们没有车,行尸集中过来可就不好出城了。” “去舟山也有个一千多公里,车必须要有。”吴文涛低垂着眼睑,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火车炸了,不然能省很多力气。” “这个好说,我们来路上倒是找着几个油站。”金博见众人敲定了行程,偏头询问了方菲几句,道:“不算太远,前边走路的话……最多两天。” “还有什么疑议吗?”宋酒看到姐姐还有几分欲说还休,皱眉问道:“有问题?” “能不能再等两天?”宋瑶轻咬着下唇,和路茜对视一眼,道:“一天,再等一天。” 众人都有些纳闷儿,目前情况刻不容缓,宋瑶不会不清楚,怎么仍在纠结等待的问题……关键她想等什么? 宋酒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道:“行,今天大家都休整,顺便准备些吃喝,明天上午出发。” act156:等待 act156:等待 中午时分,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粉刺妹带人拿着大大小小的容器去塔林打水,那口水井保护的很好,顶上盖着好几层蒙着帆布的木板,辘轳有些铁锈,不过并不妨碍饮用;食物问题有些尴尬,活着逃进寺庙的众人几乎只留下一条命,随身携带的干粮能对付一两天,长途奔波肯定不够看的,环岛储物仓里仍旧满满当当,可他们却不能回去拿。 路茜和金博几人商量了一番,都觉得就这么放弃物资太过可惜,环岛原来的储粮就不少,再加上从溶洞运回来的食物,足够他们躺在床上吃半年,一星半点儿也就算了,全都舍弃着实难以接受。 “环岛现在已经是重灾区了,我们没有机动力,贸然进去抢物资,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宋瑶一脸无奈,她也舍不得那么多吃食,携带大量物资需要车,而且突破行尸之海也非易事,庙里残存的人个个带伤,战斗人员寥寥无几,有命拿没命吃。 “带回来那些马呢?”金博忽然问道。 路茜没好气的撇撇嘴,道:“人都没了,谁有功夫去管马。” “要不我带人去城里转悠转悠?一点儿汽油都没了?”金博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明大侠这也算家大业大,怎么连基本的机动性都无法保证了。 “差不多吧,这几年我们的消耗也不少。”宋瑶轻声否决了金博的提议,眼神忽然有些古怪,低声问道:“小金,你那里是不是也缺粮了?” 金博脸色一窒,讪讪道:“嗯呢,岛上种植不太容易,淡水我们从近处陆地取用,浇灌挺麻烦的。” “我去找吴文涛问问看。”宋瑶理解了金博的难处,一大帮人干消耗不是事儿,他千里奔波为的就是物资,就这么甩手丢掉确实太可惜。 正说着,宋酒和吴文涛从廊屋那边走了过来,好像正在讨论什么问题,脸色凝重,有些拿捏不定的样子。 “怎么了?”宋瑶见状问道。 “行尸已经过来了。”宋酒眉头紧锁,叹道:“本来还琢磨想办法从环岛运些物资,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宋瑶和金博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无奈。 “洛宇呢?”宋瑶左右看了看,上午商谈之后,洛宇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半天没见人影。 “她去火车站了。”宋酒徐徐吐了口气,道:“说是那边遗落了很多枪,粮食可以上路再找,枪杆子能找回来多少算多少吧。” “她一个人?”宋瑶脸色一变,火车站那边行尸也不少,大楼还有坍塌的危险,为了几杆枪,似乎太过冒险了。 “还有几个人一起。”宋酒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洛宇一向心思细腻,既然主动提出要去,肯定是有办法,她不像焦子谦那么冒失。想到这里,宋酒也是一愣,抬头扫过大殿里寥寥数人,疑惑道:“子谦呢?” 子谦在客堂,和应豆豆在一块儿reads();。 厨娘佳和方菲带着众人收集庙里的可用物资,宋酒他们琢磨出城的办法,焦子谦伤号一个,暂时还得退居二线,正巧一群人都散去,剩下他和应豆豆四目相对……溶洞旧事和昨夜宋瑶的传话还历历在目,前路不可知,不趁着这会儿安逸时间说点儿什么,万一再有个变故,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心里千般万般念想,对坐一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应豆豆陪他到塔林那边晃悠了一会儿,老林的花圃盛放依旧,香气馥郁,不远处是排队灌水的人群,厨娘佳手搭凉棚,透过迷离阳光看着坐在花圃下的男女,嘴角牵起一个浅笑。 “你怎么样?”沉默了许久,应豆豆开口打破了尴尬气氛。 “还好,休养几天又是一条好汉。”焦子谦咧咧嘴,鬼鬼祟祟扭过头,看着身边娇俏可人的姑娘,嘴唇嗫嚅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呢?怎么样?” “……”应豆豆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绽出个春风解冻般的微笑,点头道:“嗯,我也还好。” 四目相对,口干舌燥,各自别过脸,再次哑火。 焦子谦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毕竟自己身为爷们儿,一直处于被动不太合适,总不能什么都让姑娘家开口……返回环岛之前,两人的关系还是挺尴尬的,不过昨晚之后,感觉似乎有了些变化。以往没心没肺习惯了,猛地要认真起来还有些生涩,从前面对姑娘,他那嘴皮子可利索了,冰冷如洛宇,热情似梦凡,对于巴拉巴拉没个完的焦子谦都是无可奈何,谁也不会想到,如他这般开朗外向的大男孩,居然也会有这样腼腆的一面。 焦子谦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强做镇定,不声不响将手挪了过去,学着许多经典镜头那样,试图握住那双小手,达成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目的。 然而他的小算盘没能拨响,相比焦子谦的怂,应豆豆要勇敢的多。 应豆豆起身走到他面前,面对着他,轻声问:“焦子谦,你……” 焦子谦顿时慌了,脑袋一热,心说死就死吧,不待应豆豆说完话,猛地一式野猪拱白菜,捧起眼前白皙的脸,闭眼凑上去一通狗啃。 “唔……” 角色立即调换,好容易鼓足勇气的应豆豆被他突袭打乱了节奏,一句话没能问出口便被堵了回去,带着侵略性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当即大脑宕机陷入一片空白,双臂软绵绵的环上焦子谦脖颈,任由这个小流氓吧唧吧唧啃了一脸口水。 …… “好家伙,啧啧啧。”粉刺妹双手叉腰,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想吹个口哨助助兴,可惜技术不过关,使了半天劲儿,腮帮子都麻了,就是不出响。 “别看了,干活儿。”厨娘佳莞尔一笑,不由想起初见那夜,那个被自己拒之门外的茫然小伙儿,人都说傻人有傻福,相比宋酒,焦子谦真的要幸运多了。 “唉。”粉刺妹看了一会儿,莫名叹了口气,转过身抹了抹眼角。 厨娘佳一愣,奇怪道:“怎么还哭了?” “没有。”粉刺妹眼眶有些泛红,仍然死鸭子嘴硬,强颜欢笑道:“想起艾菲了。” 厨娘佳闻言脸色一黯,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reads();。 …… “呼…” 应豆豆脸颊绯红,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一吻吸干,先前淡定的目光转而变得慌乱,怔怔的盯着同样大喘气的焦子谦,呆了半晌,喃喃道:“憋死了…” “嘿嘿,嘿嘿。”焦子谦楞笑两声,又是欢喜又是激动,所有烦乱忧患全都抛诸脑后,厚着脸皮将姑娘揽在怀中,也没什么甜蜜情话,就这么赖着,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心跳,整个人陷入莫大的满足之中。 中午阳光正好,金色光辉洒在两个年轻男女身上,氤氲起一层光怪陆离,远远地,有些模糊。 …… “好小子。”宋酒收回目光,颇为感慨的咂咂嘴。 宋瑶抿嘴笑笑,挽着宋酒离开了廊屋,金博和方菲跟在后边,脸上也都挂着莫名的笑意。 没有哀叹和惆怅,唯有艳羡与祝福。 无论何种境地,情爱总能温暖人心,生死可以看淡,而这缝隙中乍现的光辉是任何苦难都无法抹去的。 “要不要操办操办?冲冲喜?”金博嘿嘿一笑,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也是,活着就得有个活着的样儿,不然跟死了有啥区别。 “好啊。”宋瑶也来了兴趣,目光中带着追忆往昔的神采,笑道:“不过寺庙里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老外不都在教堂里结婚嘛。”文盲总是有着大无畏的精神,佛也好神也罢,在金博眼里,估计还不如白面馒头值价。 方菲一脸黑线,轻笑道:“要不回去再操办吧,这遍野行尸的,煞风景。” “嗯,去到海上再说,子谦这一身伤也不好看。”宋酒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摸了摸挂在颈间那枚戒指……婚礼,啧啧,好遥远的事了。 几个人回到佛堂,行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庙里可利用的东西不多,除了清水,也就剩下一些避寒用的被褥。有比没有强,将近两千公里,路途迢迢,后面会遇到什么情况也不好说,假如需要露宿山野,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没过多久,洛宇等人也赶了回来,有惊无险取回一些遗落枪械,分发给了善用火器的几个人。本来还想把林道长他们的遗体运回来,可惜没有车,周围遍布行尸,实在无能为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入夜,所有人都集中进大雄宝殿,烛火跳耀,晚风微凉。 关于环岛的物资问题,众人又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了放弃。现有枪械和人力只够勉强自保,冲击尸群不现实,物资固然重要,前提得有命去消受,终归还有一段旅途要走,只要人活着,吃喝总有办法解决,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权衡之下也只能作罢。 宋瑶和路茜一直盯着殿外漆黑的廊屋,神情企盼,望眼欲穿。 宋酒一众人没有多问,有人猜到了什么,有人茫然懵懂。 act157:离开 act157:离开 薄雾带着晨露沾湿衣装,廊檐下花枝低垂,露珠顺着花瓣蜿蜒滴落,在离去的脚步声中缓缓晕散。天光还未亮起的城市似乎还在沉睡之中,厚重云层笼罩在头顶,更显城市森林无比的萧条。 宋瑶从没想过自己会再一次离开这座城市,尽管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但当那道斑驳的古城墙真正消失于视野时,内心深处还是不可抑制的涌上一股强烈悲伤。旁人无法理解宋瑶的感受,没人明白这座荒城对于宋瑶的非凡意义。 环岛、酒吧、慈恩园……脚步渐远,此去经年。 宋酒看在眼里,几番想要劝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轻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与她并肩,希望她可以明白,仍有人在她身边。 宋瑶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眼睑低垂,温柔一笑,深深吸了口气,吐尽胸中郁结,在心底默念一声‘再见’,收回了万千留恋的目光,挽着路茜大步走向了队伍前方。 宋酒哑然一笑,摸了摸伤手,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坠在队尾,和吴文涛讨了一根烟抽。 吴文涛这个光杆司令倒是看得开,怀里抱着枪,掏出防风火机给他点上,挑了挑眉毛,问道:“有事?” “没,挺闷的。”宋酒叼上烟,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想感慨两句来着,不过没能说出口。 他前边是焦子谦和应豆豆,俩人确定了关系,人前人后也不再遮掩羞涩,从出门就这么手牵着手,时不时相互耳语几句,气氛虽然凝重,但能看出彼此间的目光里,都存在着格格不入却又令人欣喜的甜蜜。 从前,焦子谦是他身边的一号话痨,不管赶路还是逃命,哪怕情势再危急,那张嘴是堵不住的,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可说,就算根本没人听,他也能说的自得其乐,津津有味。后来,又多了一个林道长,真真是相见恨晚、难逢敌手,两个移动嘴炮台超长待机,各种有的没的从他俩嘴里蹦出来,简直就像说相声一样,你可以嫌烦,但却无法控制自己一不小心被某句浑话逗乐。 团队里需要这样的人,他们可以让荆棘满布的长路变得鸟语花香,可以在暴雨倾盆中竖起一把遮蔽阴寒的伞。 如今,林道长不在了,焦子谦有了专属听众。 宋酒曾经被两人吵得耳根子生茧,恨不能剪掉他俩的舌头,而今天,他却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孤独。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现在看来,其中确实有着自欺欺人的成分。两个话篓子各归其位,腻歪在身边的小丫头和辛梦凡化作云影,可以安心依仗的刘焱先行一步,只剩下洛宇仍然固执的走在前方,用双眼和锋刃为他披荆斩棘。 “看路,往前走。”吴文涛冷不丁迸出一句话,吐掉烟蒂干笑两声,略有深意的摇了摇头。 宋酒心中一动,旋即释怀一笑reads();。 …… 午后,队伍在城外一间彩钢厂停下歇脚,古城轮廓已经消失不见,丽日当空,白云皑皑,一片澄澈蔚蓝。 金博的几个手下进入彩钢厂探路,其余人在路边卸下行囊,看着通往远处的破旧公路,神情恍惚,欲言又止。 “安全,不过没啥有用的。”几个青年原路折返,将荒废彩钢厂的情况转述给众人。 “到里边歇会儿,吃点儿东西,可以在附近找找车。”吴文涛适时出声,招呼那些疲累的后勤女眷进入厂房,其他几个头目都有些心不在焉,唯独这个光杆司令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处事原则。 这种小型厂房遍及大小城市的荒郊野外,占地面积都不小,从里到外透出一股陈旧破落的气息。厂房内部有两个加工车间,围墙一侧是简陋的彩钢住房,空地野草疯长,大门洞开着,地面还能看出轮胎碾压过的车辙。 一众人没有进入加工车间,径直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清理出一片空地,行囊集中在一起,几个手脚利索的青年拆掉门边废弃的狗舍,简单堆起一个炉灶,就地取材,拔回来簇簇野草,点上火,扣上去一口行军锅。这些玩意儿都是出城前搜罗的,正如宋酒之前所想,吃喝总能解决,这么多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想被饿死也挺难的。 厂里有自来水管道,吴文涛过去捯饬了一阵,很是失望的折返了回来,显然这条管道也在城市用网之中,一废俱废,完全就是个引人垂涎的摆设。好在离开寺庙前带足了清水,短时间内还够一拨人消耗。 习惯了环岛大锅饭,猛地又回到风餐露宿,还真有点儿别扭。简易灶台很结实,干草一点就着,小青年在下边猛里扇风,没多会儿,锅里的水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厨娘佳从背囊里取出一些单兵干粮,这玩意儿都是吴文涛抢回来的制式口粮,高蛋白、高营养,就是味道口感不怎么样。砖头块一样的压缩食物被扔进锅里,搅和了一阵,变成了浆糊一样的东西,色香味要啥没啥。 逃难不比在家,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最大限度携带食物和清水,亏得厨娘佳心细,或者说职业习惯作祟,包里居然还暗藏了一大把不锈钢勺子。一帮人排排坐领勺子,分批围到大锅跟前舀食吃,像极了饲养场那些嗷嗷待哺的猪崽子。 没有话唠选手,队伍气氛依旧沉闷,劫后余生的这顿饭吃起来索然无味,最后还剩下大半锅。厨娘佳作为管嘴的,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这帮人饮食习惯已经有了规律,长路征程刚刚开始,肚子里还有油水,暂时对食物的依赖并不怎么强。 “九九,吃药。”洛宇端着水壶和药片走了过来,钟医生的医药箱不是百宝箱,这种万金油消炎药也没剩太多,已经根据伤员的数量和情况安排了配额。吃完痊愈那最好,如果半路吃没了,那也只能挨着。 宋酒接过药片干嚼下肚,把水壶递给了洛宇,不知怎地,看着姑娘发鬓细密的汗珠,宋酒倏地有些心疼。脑子里没由来想起宋瑶那时的玩笑话,“你怎么什么事都让弟媳做啊”……还真是,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以前自己怎么都好像习惯了一样呢。 “看什么?”洛宇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别扭,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神。 “没事,你也休息会儿。”宋酒干笑两声,撩开那缕挂在侧脸的发丝,轻声道:“辛苦你了。” 洛宇表情更是古怪,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宋酒脑门儿:“你没事吧?” “……”宋酒一阵无语,关心一下你而已,至于这样嘛reads();。 吴文涛盘腿坐在一边儿哈哈楞笑,没来及吸进去的烟从鼻孔喷了出来,呛得自己咳嗽了半天。 宋酒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宋瑶几人走了过来。 “发烧了?”宋瑶关切道。 “没有!”宋酒泄气了,看来这暖男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好容易心弦松动,想体贴体贴自己仅剩的心腹,谁料洛宇压根不吃这一套。 洛宇莞尔一笑,起身离开人堆,打算趁着闲暇去眯一会儿,昨晚几乎一宿没合眼,松懈下来倒有些犯困。 吴文涛莫名其妙乐了一阵子,碾灭烟头,把最后半盒烟丢给了宋酒,道:“没烟了,这点儿省着抽。” “嗯?” “老子要戒烟。”吴文涛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走前丢给宋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眨眨眼,低声道:“你小子跟我一样,适合打光棍,别祸害姑娘了。” “滚犊子。”宋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我他妈关心自己人而已,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瑶和路茜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坐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队伍现在这样不行,士气太低了,你想想办法。” “我?”宋酒拿起一根烟凑在鼻子下嗅了嗅,无奈道:“我没办法。” “你以前带的那帮手下不都挺血性的嘛。”路茜端着水壶坐在一边,苦恼道:“你看看,就这种状态,别说出海了,能不能坚持到舟山都不一定。” “我们那是一刀一命砍出来的劲儿,现在都好容易捡条命,没散伙儿都是奇迹,还能指望嗷嗷叫?”宋酒一脸奇怪,不晓得这俩姐姐是怎么个意思,都是乱世混迹好几年的老油条,这种事情难道还不明白? “所以才让你想办法啊。”宋瑶拧住他耳朵转了一圈,气道:“臭小子,跟我说话还敢不耐烦了?” “别别别。”宋酒吃痛,急忙告饶,更是一头雾水。早上还都愁云惨淡的样子,怎地吃了一锅猪食之后都转性了?干粮里掺了兴奋剂? “说正经的,我和茜茜商量了,这些人得你来带。”宋瑶松开手,指了指一圈歇脚的男女,道:“小金的人不用操心,关键咱们的人这么下去会拖后腿的。” “我?我现在也是光杆司令一条啊。再说了,本来都是做后勤内务的,你也不能指望她们摇身一变都成黑寡妇啊。”宋酒心中疑窦更甚,怎么听着姐姐有点儿要强行甩锅的意思? “跟你老实说吧。”宋瑶叹了口气,正色道:“明哥钦点让你接班,咱们现在虽然是残兵败将,但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那必须要有个样子,她们如何是一回事,你的状态更是一回事。” “这又是从何说起?”宋酒完全蒙圈了,琢磨了半天,没明白姐姐想表达的意思。 没等宋瑶继续说,宋酒眼珠一转,猛地想起了什么,皱眉凑到她跟前,低声问道:“你先给我老实交代,明哥是不是没死?” act158:选择 act158:选择 宋酒反将一军恰到好处,宋瑶脸色一窒,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你俩非要多等一天,又不肯说明原因。”宋酒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神秘兮兮道:“到底什么情况?” 宋瑶和路茜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是满满的无奈与叹息,摇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哥不想继续奔波了?”宋酒眉头一跳,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轻轻点头道:“这也没什么,大家会理解的。” “别乱猜了。”宋瑶低声叹了口气,脑中又回想起那夜漆黑的店铺中简短而忙乱的几句对话。 “我不猜,那你得跟我说明白。”宋酒撇撇嘴,眼神掠过行军锅,落在墙边你侬我侬的焦子谦两人身上,越看越是羡慕,越看越是悔恨。 “明哥自己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强求。”宋瑶斟酌了一番,在路茜的鼓励下道出了实情:“明哥受了伤,当时那种情况确实抢救不出来,不过你也知道,我和茜茜可以给他输血,保命不成问题。” “然后呢?” “明哥拒绝了,茜茜心软,答应了。”宋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低语道:“不过他却忘了,你姐姐我心肠可硬!” “咋地?为了防止明哥自杀,你抢先一步把他击毙了?”从宋瑶话语中来看,几乎可以断定那个灯塔一样的男人绝对没有死,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随同宋瑶两人一起回来。无论如何,听到明俊伟生还的消息总是一件喜事,心情一松,嘴上也跟着秃噜了起来。 宋瑶白了他一眼,俏脸微微泛红,似乎对自己做的事略有几分尴尬,支支吾吾道:“我强行给他输了血。” “……”宋酒愕然,愣愣看了眼路茜,后者给他抛去一个确定的眼神。 “我当时也是急疯了reads();。”宋瑶想起这茬还有些气恼,叹道:“我理解他,有时候死亡确实是一种解脱,但理解归理解,我做不到放任不管。” “再然后呢?” “没然后了,你姐夫的事我无能为力,但明哥就在我眼前,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宋瑶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我告诉他大家会在寺庙里等,他依然有选择的权力,无论决定如何,我都尊重。 “所以,明哥……” “嗯,他做出了选择,没有来。我很失望,同样也很理解。”宋瑶抬起脸,眼中又浮现起那抹熟悉的倔强与希冀,淡淡道:“其实我那样很自私,但谁让我是女人呢。或许明大哥有目送着咱们离开,这样告别也好,至少我没有把他一个人丢在黑暗里。” “……” 宋酒完全没话说了,他能感觉到宋瑶和路茜已经从悲伤中解脱了出来,顺其自然是好,但是、但是她俩的做法在宋酒看来……怎么讲呢,既理解,又难以理解。 “哦对,我在寺庙里留下了纸条,如果他改变主意,应该能跟上我们。”宋瑶狡黠的眨了眨眼,路茜也是莞尔一笑,话是这么说,但她俩都明白,留言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有了活尸血傍身,以明俊伟自身能力来说,活下去应该不难,一个人和大部队不同,腾挪躲闪更为方便,没有太多顾忌,更何况环岛还有堆积成山的物资。以两女对他的了解,明俊伟应该不会心灰意冷到自我了断,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捧着酒罐子做一个长夜中的守陵人。 三人沉默了一阵,宋酒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有些茫然,有些欣慰,终化作一声长叹,不管怎样,只要活着就好。 “好了,该说都给你说了,聊聊眼下的正事吧。”宋瑶甩了甩脑袋,郁结思绪统统抛诸脑后,认真道:“这批人是咱们路上的依仗,队伍终究需要一个领导者,明哥不在,我和茜茜也做不了更多,你是男人,你要挑起担子。” “你这帽子扣得太大了。”宋酒苦笑不止,说到这个份上,他再听不懂宋瑶话里的内容可就真蠢了。什么担子、领导之类的话,只是姐姐善意的措辞而已,谁都看得出来,从梦凡身死到现在,宋酒这个起初意气风发的年轻首领已经落寞了很多,表面上看起来仍旧该吃吃该喝喝,笑容也不见少,但实际上,内心斗志的消退才是致命创伤。 金博虽然是她们生死与共的伙伴,可毕竟大家分别多年,人家自己现在也是当老大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必然也多,不能再像当年那般脑袋一热抄刀就干。此番重聚本来是喜事,结果却遭了当头一棒,后边具体该如何进行还是未知数,于情于理,也不该把所有压力都抛给金博。 宋瑶想让弟弟重新振作起来,他们已经选择了一条没有退路的征程,只有拧成麻绳一股,才有可能达成渺茫的目标,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必须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扛起大旗。就像以往冲击行尸、麓战高阳,有明俊伟坐镇环岛,她们各个环节才能做到牢不可破,信心满满。现在,她们需要一个如明俊伟一般的人,宋酒和吴文涛无疑是最佳人选,这两人相比之下,前者自然得票更多。 “我知道了。”宋酒深思熟虑一番,坦然接受了姐姐的意愿。想想死去的同伴,再看看仍然活着的众人,宋酒心底那丝茫然渐渐逸散,路还长,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 一个小时后,队伍整装上路reads();。 出去搜寻车辆的人没能带回好消息,这边已经远离城市,地处城乡交界,路面上遗留的车辆本来就很少,而且农用三轮还占据了多数。这玩意儿其实也不赖,吃油不多,速度也比走路强,唯一的缺陷就在于‘嗒嗒嗒嗒’爆鸣太过响亮,开着这家伙上路,还不如直接在脑门儿上刻‘向我开炮’。 一路无话,枯燥乏味。 洛宇担纲探路先锋,带着几个青年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这条乡道通往一座县城,周围没有山林,放眼过去一片平坦,左右荒地草林静谧无声,仿佛只有他们这一队活人在行走。路上遇到的行尸寥寥无几,城内大爆炸并没有波及到这里,相比城市荒凉景象,山郊野外有种亘古不变的安逸。 方菲和宋瑶几人对照着地图制定路线,对于是否进城有些拿捏不定,徒步赶路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入沿途的城市歇脚,要么走城外,可能是山野,也可能是荒地。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有着无法避免的潜在风险。 宋瑶找来雨安帮忙参谋,她和惠惠之前一直游荡在城市之外,对于周边野外的环境相对有一些了解。而吴文涛进城的提议则直接被众人否决,因为这个悍匪压根儿不考虑保护大多数人。 “都是累赘。”吴文涛一脸无所谓,你们爱怎么商量怎么商量,听我的最好,不听拉倒。自己站在路边看了会儿风景,见宋酒过来,冷笑道:“你们就不该带着那些多非战斗人员离开。” “不然呢?”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宋酒对这厮的脾性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扯动嘴角笑了笑,道:“雇佣兵和幸存者团体总是有区别的,你得习惯。” “习惯以后就离死不远了。”吴文涛撇撇嘴,指着长路远处隐隐绰绰的小城轮廓,道:“不管大小城市,只要细心,总能找到我们需要的资源。你看看队伍,将近四十号人,一半都是非战斗人员,如果是在营地,自然无可厚非,但现在我们要赶路,路途凶险,她们除了消耗物资,没有任何用处。” 宋酒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文涛说完也沉默了,他明白这个道理,宋酒肯定也明白,宋瑶那些人更不用说,都不傻。但是没用,这些人和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总还残留着某些看起来比较多余的人性。 “所以,帮帮忙,尽量让这几十口子人多活下来一些。”宋酒徐徐吐了口气,看了眼身后那些休息的后勤人员,低声道:“相互习惯,你要习惯身边有弱者,同样,他们需要习惯跟上强者的步伐。” “你说的轻巧。”吴文涛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多数无益,于是不再辩驳,摇摇头,道:“总之我只保证钟医生和惠惠的安全,其他人你们看着办。” “好说。”宋酒点头应承了下来,他明白,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吴文涛不会真的对其他人置之不理,金博不就是他扛出地底的吗? “对了,再给你提个醒。”吴文涛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胡茬,道:“后边的路,保不齐还会遇到其他幸存者,不管什么情况,绝对不能影响咱们的进度,明白?” “明白。”宋酒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吴文涛眼神中带着几分不信任,瞟了眼后边看地图的宋瑶几人,道:“你小子能下狠手,我信,你姐她们呢?” “现在我说了算。”宋酒咧嘴一笑。 act159:隧道 act159:隧道 吴文涛的抱怨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一支非战斗人员过多的队伍,确实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了很大的问题。开始一段路程还勉强凑合,毕竟都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提心吊胆也好,谨小慎微也罢,起码都还能保持着警惕,听从宋瑶等人的安排……然而到了傍晚,良莠不齐的弊端便逐一显露了。 昨夜虽然也是奔逃,但晚上落脚处是在相对安全的净慧寺,寺庙红砖高墙本身就能带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而且庙堂内烛火摇曳,宝殿遮风避雨,既有食堂又有水井,从选择营地的角度来说,净慧寺的环境一点儿不比环岛差。可惜,净慧寺只是临时落脚地,队伍终归要前行,哪怕寺庙再好也没用。 当晚,宋酒采纳了姐姐和厨娘佳等人的建议,决定第一段路线暂且避开城镇,沿着312国道径直行进,尽量在前期多走一段路程,等到物资耗尽,也好腾开手脚去新环境搜索。古城周围的小县镇基本都已经被扫荡过一遍,他们当初重返古城时路过了许多站点,无一例外,都是一副灾后惨景,加上人口密度本来就不大,城镇中可利用资源屈指可数。 选择避开城市就意味着需要露宿野外,而露宿野外所面临的问题就不止一星半点儿。 首先是露营地的选择,按照吴文涛这个资深外勤的经验来看,野营地点必须满足可退可守的基本原则,目前队伍里的战斗人员不多,总不能让这些保证安全的人员一直守夜协防,毕竟赶路是个体力活儿,个人能力再强也需要休息来恢复体力,否则路途中遇到麻烦,绝对要出事。但国道附近很难找到满足这些要求的地点,公路遥无尽头,遗留车辆不多不少,给队伍行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另外,道路两旁要么是陡峭难以攀爬荒山峭壁,要么是郁郁葱葱望不到底的未开发山林,就他们目前的武力而言,贸然深入都不是理智的选择,唯一的方式就是在路中央宿营,留下人手盯着公路前后。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起点,如果让所剩无几的战斗人员守夜协防,那他们就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若是换成非战斗人员守夜,安全得不到保证。路茜提议将队伍打散,例如一个战斗人员带着几个非战斗人员,分列成批次,两个小时一换岗,分担压力的同时也能轮替休息。这个方法听起来是可行的,他们从前也是这样做的,并没有出现过太大的纰漏。 对此,吴文涛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回到了钟医生和惠惠的身边,态度很明确,怎么搞你们看着办,反正我只保证这俩人的安全。 宋酒和金博商量了一番,将金博手下五个青年拆分开来,每人带三个非战斗人员安排换岗时间;洛宇、焦子谦以及雨安三人负责前后探路望风,其余人暂且不做分配,抓紧时间休养体力,以应付后路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至于方菲和研究生他们,只能作为预备队来使用,就像吴文涛说的,轮替换岗人员无法得到充足休眠,总要有状态饱满的人来接替白天赶路时的工作。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杂牌队伍和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团队确实存在很大的区别,不管是心态还是执行力,其中的差距很难用言语去表述reads();。 傍晚时分,队伍经由国道穿过一条两公里长的穿山隧道,因为光线黯淡,加上负责探路的洛宇几人对隧道格局不甚了解,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应急通道里面的行尸。大部队经过堵塞车辆时,有人因过度紧张,一不小心碰倒了遗留在隧道中的警戒栏杆,栏杆之间挂着隔离带,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根翻倒直接带动一排栏杆摔了个七零八落。空心金属管撞击柏油路面,发出声声不间断的清脆响,突兀出现在幽深隧道之中格外刺耳。 宋瑶和路茜走在队伍前方,宋酒和金博则是压在队尾,整个队伍呈一字长蛇向前行进,声响出现的一刹,处在当中的人员便慌了神,尽管进入隧道前宋酒再三叮咛不要贸然出声,但仍止不住这一瞬此起彼伏的惊呼暗叫。厨娘佳她们也在队伍中心,压低声音试图阻止那些慌乱的人弄出噪音,然而并没什么用,恐慌情绪是会传染的,哪怕开始不觉有异的人,在看到身边同伴都一脸惊惶的拔刀在手后,自己也不淡定了。 于是,本来的小插曲暮然变成了交响乐,胡乱挥舞的刀刃没有碰到想象中的敌人,反倒将堵塞在道路中的车辆敲了个乒乒乓乓。 这下好了,行尸本来就是趋声趋热的怪物,漫长幽深的穿山隧道无异于一个大号扩音器,金铁交加声简直就是特意给行尸设置的冲锋号角,没等宋酒他们控制住失措的人群,隧道中央的应急通道里便冲出了饥饿已久的老朋友。 他们离开的匆忙,在宋瑶的吩咐下只携带了武器和清水食物,而照明设备却没有考虑进去。进入隧道前,吴文涛建议diy一些简易火把,无奈隧道两旁压根没有可利用资源,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片野林在公路下方几百米处,基本是直上直下的峭壁,端的有命去没命回来。无奈之下,吴文涛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厨娘佳帮忙摘出来一些被褥棉花,压瓷实捆扎在排障刀顶端,就地拆了一辆小轿车邮箱,用棉花沾了许多干结的油垢,火机凑上去燎了一会儿,总算是勉强弄出个火把。其余人有样学样,最后又折腾出两个火苗黯淡的照明工具,探路队一个,队伍中间一个,殿后部分一个。 行尸出现的很突然,因为洛宇几人没有发现应急通道的异状,所以三人先行一步,和大部队拉开了一些距离,这意味着走在队伍前方的众人视距有限。宋瑶和路茜的活尸视野虽然可以预警,却无法将她们看到的方位准确传递给身后的队伍,以至于两女高声预警的同时,身后队伍骤然混乱,甚至出现了脱节! 金博一声怒骂,招呼护卫在队伍中心的青年们奔向行尸,自己拔出长刀跳上车辆,高来高去突进到队伍前方,第一时间进入了战斗位置。 粉刺妹惊慌归惊慌,倒是没有脱离队伍,她知道自己手里的火把有着怎样的重要性,憋着一口气试图挤到前边给宋瑶等人照明,无奈队伍中混乱一片,她一个姑娘力量有限,挤了半天没能突入到前边,反倒被惊慌失措的人群给绊倒在地,火把随之脱手摔落,被乱作一团的人群踩了几个来回便黯然熄灭。 宋酒将火把交给了应豆豆,护送其赶到吴文涛那边,吴文涛一脸漠然,完全不管脱队四散而逃的人群,研究生和他一起护卫着惠惠和钟医生的安全,也腾不出手去管别的。 “照看好。”宋酒暗骂一声,将应豆豆推给吴文涛,伤手还挂在脖子上,双刀肯定是玩儿不转,只能单手提着锋钢锯刃,追在金博后边扑进了嘶吼声声的尸群前方。 照明是个大问题,隧道里拢音效果太好,加上混乱的队伍帮着和声,根本分辨不出行尸数量几何。金博和宋瑶几人已经开始了贴面厮杀,未免跳弹误伤,端枪的小伙儿都保持了克制,勉力用尖刀豁开一条口子,试图让拥挤的队伍先行通过,然而队伍里的火把已经熄灭,青年们高声叫喊根本起不到作用,一时间隧道乱成一团,满眼尽是四散而逃的人影,完全分不清哪个是行尸,哪个是活人reads();。 宋酒跳下车顶,挥手一刀掀飞两顶脑壳,却看雨安因为丢失视野,且战且退间居然和宋瑶几人拉开了距离,眼瞅着就要深入到应急通道那边。宋酒心下一惊,急忙出声喊了一句,另一边的路茜听到他的声音,手中砍刀上下翻飞,卷起一蓬血雨的同时跃上车顶,用不符体型的矫捷步伐飞速向前疾行几步,凌空一跳,整个人扑向雨安身前,扑倒几个朝着雨安探出手爪的行尸。 雨安吓了一跳,混乱中借由声音分辨出路茜,英吉沙尖刀频频挥砍,扫翻几个突进的行尸,扯着路茜的胳膊向后急急退去,大声道:“应急通道有隔离栏!” 路茜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原来雨安不是被行尸牵引了进去,而是打算突入过去关上隔离栏给队伍争取时间!想法固然很好,但显然不太现实,尸群冲击的力量不是个人可以抵挡的,幸亏车辆堵塞难以前行,否则雨安如果真的靠近了闸门,估计再想出来就难了。 就在此时,几声惊雷枪鸣骤然炸响,一团刺眼火光从高处喷吐出来,火线扫过,围拢向路茜和雨安的行尸当即倒下一片,腾出了后撤的空档。 宋酒循声一看,松口气的同时笑了出来,果然,嘴上不管别人,身体却很诚实嘛。 吴文涛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一辆蒙着帆布的大货车,货车高度几乎占据了天然优势,加上吴文涛活尸视野以及精湛的射击技术,枪口火光不时乍现,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帮助陷入困境的同伴扫清撤离障碍。 “跑!”吴文涛一声虎吼,忽然调转枪口移向仍然挤成一团的队伍,看也不看便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当即一片人仰马翻,惨叫声声。 宋瑶头皮一炸,眼瞅着哭叫的人群霎时便倒下三分之一,惊怒的同时还不忘高声喝止。 “别他妈废话了,再不跑都得死!”吴文涛既然动手就不会半途停下,他在众人抢行堵漏的时候已经把厨娘佳、方菲这几个叫得出名字的人扯了出来,趁着宋酒他们吸引行尸的火力,连推带搡将几个人送上车顶,开枪帮助路茜几人解围之后,毫不犹豫向着拥堵在一起的队伍扣下了索命扳机。 宋酒咬了咬牙,一把拉住还在努力开路的宋瑶,急道:“走!” 宋瑶一怔,黑白视野下,宋酒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森,见他目光坚决,宋瑶只得一声哀叹,最后从人堆里揪出一个姑娘,在宋酒的掩护下跑向大货车那一侧。 洛宇和焦子谦已经接应到不少误打误撞跑出厮杀范围的人员,看到那边车顶爆起的枪声,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过去帮忙还是带着这些人先行离开。正犹豫间,率先突出重围的路茜和雨安也赶了过来。 “出,先出去!”路茜也是果断,枪声一起便猜出几分,既然后边的人群决定放弃,那就没必要继续缠斗在隧道里。两公里的隧道应该还有几个应急通道,如果行尸全被吸引过来,他们自身也难保。 “九哥他们呢?”洛宇脸色一凛,余光看到身后应急通道果然又有摇摇晃晃的身影蹒跚而来,当即不再犹豫,招呼一声,朝着隧道出口疾奔而去。 “放心,吴文涛跟他在一起。”路茜安慰了一句,和雨安紧跟在后边狂奔,回头一看,车顶搂火的人已经不见了。 act160:国道 act160:国道 进入隧道之前,天边仍有火色霞光,逃出隧道之后,四野完全陷入黑暗。 洛宇和路茜她们率先离开隧道,确定隧道口暂时安全无虞,于是停下脚步开始大喘气,顺便等候后续队伍。路茜解下随身水壶递给几人解渴,借着幽暗月色扫了眼,心下不免有些黯然,最后能跟上脚步逃出来的不过寥寥五人,而且清一色都是年轻姑娘,两个环岛土著,另外三个都有些面生,应该是吴文涛带来的人reads();。 雨安仍然惊魂未定,想起刚才密集的枪声,惊讶道:“开枪不是会吸引更多行尸吗?” “已经无所谓了。”路茜瞟了眼心有余悸的几人,淡淡道:“就靠我们,没法把所有人都带出来。” “啊…你是说…”雨安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忍,偷偷看了眼跟着她们跑出来的五个姑娘,硬是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皮。 焦子谦眉头紧锁,剧烈的跑动还是有点儿吃不消,伤势愈合的太过缓慢,尽管无碍性命,但伤口还是伤口,终归会疼的。 “别担心,九九在后边,她不会有事。”洛宇知道焦子谦在忧心什么,微微一笑,低声安慰道:“就他们几个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嗯。”焦子谦点了点头,面色依然凝重。 洛宇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路上看着焦子谦和应豆豆携手同行,画面确实让人愉悦,但无可避免的,此后焦子谦必然无法像从前那般悍勇无畏了。或许这就是被吴文涛一直诟病的牵绊,他们这种亡命徒,字典里没有感情一说,一旦心思被某人某物牵绊,那就意味着灭顶之灾不远了。 “呸呸。”洛宇撇撇嘴,急忙将脑子里想到那些不好的画面甩了出去。 后续队伍没让她们失望,等候没多久,风声呼啸的隧道口便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吴文涛一马当先,背着惠惠风驰电掣般跑了出来,钟医生紧步跟在后边,怀里抱着医药箱,框框眼镜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厨娘佳和粉刺妹她们紧随其后,宋酒以及金博等人压在队尾,带着为数不多的一些人员姗姗来迟。 不出所料,一条隧道,又减员半数。 “伤哪了?”吴文涛放下惠惠,不顾宋酒的催促,拉过钟医生,急道:“你给瞅瞅。” “怎么了?”雨安脸色一变,急忙凑了过去。 “没事没事。”惠惠有些不好意思,吴文涛一直拉着她,但她却跟不上吴文涛的步伐,黑灯瞎火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险些被后边的行尸扯了回去。幸亏吴文涛眼疾手快,枪托抡的飞起,一把将惠惠扛在肩头飞奔而去。 “擦伤,没大碍。”钟医生几乎跑丢了三魂七魄,这种高强度奔跑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研究生很照顾他,但研究生自己也没什么逆天的能力,两个在乱战中没卵用的学霸基本上都是闭着眼睛瞎冲,自己人在哪就往哪里跟,一刻不敢停歇。 “没事就好。”吴文涛脸上的急色一扫而空,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已经被咬变了形,瞟了眼后边赶出来的宋酒,抛了个‘ok’的眼神,胳膊一晃,靠着车身给步枪更换弹药。 宋瑶瞪着他看了半晌,几番想要说什么,嗫嚅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走吧,行尸还在后头,晚点儿说。”宋酒揽着姐姐的肩膀走过吴文涛,偷偷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低头装填弹药的吴文涛一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又他妈折了俩。”金博有些气急败坏,端枪青年有两个掉队了,那俩人拼尽全力想带队离开,无奈慌乱的人群没人听从指挥,拥挤之下反而把两个青年给冲散了。 逃出隧道的一众人歇息了几分钟,点了点人头,核心队员基本都在,粉刺妹受了点伤,不过没大碍,她想帮助提供光源,却不慎被人群绊倒,亏得她一向机灵,就地滚进了车底,爬出去的时候正巧吴文涛收拢队伍,赶上了逃命的末班车reads();。 至于吴文涛本来就不待见的非战斗人员……怎么说呢,现在总算和战斗人员趋于平衡了,而且能从那般情况下紧跟步伐逃出来,抛开运气,自身能力估计也比较强,终归不是彻头彻尾的拖油瓶。 吴文涛心情大好,将洛宇和焦子谦换了回去,自己一个人一杆枪走到了最前方,嘴里哼着小调,得意洋洋担纲探路先锋,留给那些愤愤不平的人一个潇洒的后脑勺。谁都不傻,吴文涛调转枪口的行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人能理解,有人暗暗赞同,也有人怨愤不已,但没用,老吴不在乎这个,恨你恨去,有本事你别拖后腿。 队伍休整一番继续上路,没了日光照明,前路更显艰难。身后隧道的行尸不少,未免意外,宿营地自然要越远越好。 哼哧哼哧行进了一段时间,沉默许久的宋瑶忽然退到队尾,拧着宋酒耳朵提溜到一旁,蹙眉问道:“你俩商量好的?” “啊?什么?”宋酒耳朵吃痛,不晓得姐姐怎地突然雌威大发,听她一问更是一愣。 “找机会甩掉非战斗人员,你和吴文涛商量好的?”宋瑶眉眼中带着几分不悦,语气却怎么都硬不起来。 “没啊,这是意外!”宋酒明白了过来,苦笑道:“我俩哪能料到会出岔子,再说当时那情况你也看到了,一个不留神,咱们都得背锅,我哪敢啊。” 宋瑶不说话了,松开弟弟的耳朵,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实际上她也明白这是突发状况,但是……但是吴文涛的行为以及宋酒当时的决断简直默契,就算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那两人之间一定也达成了某种共识。理智来讲,放弃累赘是正确的,但从私人情感来讲,宋瑶仍然不希望宋酒会这般冷血。相比之下,明俊伟的狠厉只会对敌人绽放,对于环岛部众,明俊伟一向格外的包容。很难去说谁对谁错,只是对于宋瑶而言,显然更习惯明俊伟的行事方式。 “算了。”宋瑶苦笑着摇了摇头,宋酒不是明俊伟,更不是姜河,情况不同,确实不能奢望太多,看到宋酒关切的眼神,宋瑶也不忍多说什么,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你是对的,我信你。” …… 两个小时后,前方的吴文涛总算找到一处合眼的休息地点,远远挥了挥手,指着路旁凹陷的一处山坳停下了脚步。 “在这儿歇会儿,趁夜还得赶路。”吴文涛没有给众人放松的机会,直接道:“这里不适合过夜。” “……” 众人无语凝噎,不过有的歇总比继续走要强,于是也没人分辨,砍掉一些杂乱的蒿草,清理出一块儿平整地,铺了被褥坐倒一片。 “一直赶路也不是个办法。”宋酒看着精疲力竭的众人,心头不免有些为难,天色虽然黯淡,实际上这会儿十点不到,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就在出城时的彩钢房休整过一小时,后边基本没怎么停下过,刚才隧道里又消耗一番气力,确实有些扛不住。 “你说了算。”吴文涛也不争辩,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在路边隔离栏,敲了敲竖在一旁的石膏交警像,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两百公里,你觉得睡一宿,第二天能赶在入夜前到达吗?” “要进城?”宋酒皱了皱眉,跟方菲要过地图,借着火机光看了眼方位,疑惑道:“你怎么想的?地级市?” “现在人少,一辆大车就能包圆reads();。”吴文涛摆摆手,让过宋酒递来的香烟,咂嘴道:“咱们赶时间,速度越快越好。” “你在担心什么?”宋酒点着烟闷了一口,愈发觉得有些古怪,吴文涛一路上话不多,不过但凡出声都是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有些宋酒采纳了,有些碍于其他原因予以否决,吴文涛也不多说,每次好像随口一提的样子。不过实际来看,宋酒却觉得吴文涛一直在顾虑什么,每一次提议都是围绕着进城、赶时间。 “唉,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吴文涛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沉默一阵,道:“你觉得caroline如果要追击,咱们能躲开吗?” “她?”宋酒更是一头雾水,大洋马厉害他承认,但也得有个限度吧,环岛都炸了,她还能未卜先知,获悉残余众人的去向? 吴文涛指了指脑袋,做了个失望的表情,道:“那个叫一诺的姑娘被她抓了,一旦kenny知道抗体的事,我们很快就会被盯上。” “不至于吧,你不是说洋妞抓人是为了……性癖好吗?”宋酒皱眉回想一阵,犹疑道:“再说一诺并不知道咱们目前的情况,洋妞也压根不清楚你和抗体的事。” “纸包不住火。”吴文涛心底对于kenny的敬畏终究无法抹去,哪怕宋酒说的确实在理,但他仍然无法释怀,叹道:“你不了解他们。” 宋酒没有再就此事与他争辩,吴文涛的意思他大概能明白,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讨论这个完全浪费时间。两人沉默了一阵,宋酒咳嗽了一声,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吴文涛瞟了他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离开原来的老板?”宋酒对这件事好奇已久,尤其听闻那个洋妞之前就是他的搭档,更是纳闷儿吴文涛干嘛要反水。 吴文涛脸色一窒,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不想说就算了。”宋酒站起身摆摆手,道:“随口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太好说。”吴文涛苦笑着叹了口气,跳下栏杆拍了他一把,道:“下次吧,等上岛之后再跟你们说。” 宋酒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本身只是好奇一问,既然不方便讲,那就算咯。 “抓紧时间休息吧。”闲聊了几句,吴文涛眉宇间的忧虑淡了几分,低头看了看腕间手表,大发慈悲道:“再休息半小时出发。” “诶?那是啥?” 吴文涛话音未落,负责望风的青年忽然惊讶出声,指着他们来时的公路,结巴道:“快,快看!” 宋酒几人面色一变,心说不会吧,洋妞真那么神通广大?说啥来啥?洛宇和宋瑶等人也急忙起身凑了过来,一众人隐蔽在隔离栏之后,顺着青年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色深沉的萧条国道,一束雪亮光柱飚射而出,由远及近,顺着起伏不定的公路飞驰而来。 act161:鬼车 act161:鬼车 那束雪亮光柱只在众人眼中闪烁了那么一瞬,随即便无声熄灭,再次与四周黑暗融为一体。 隐蔽在隔离栏之后的几个人怔了怔,彼此交换个眼神,都看出对方目光中浓浓的纳闷。那光束很好辨认,绝对是车灯无误,只不过只有一边亮着,乍一看去还以为有人举着大功率探照灯狂奔。当然这不是重点,众人疑惑的原因在于……这辆车从哪出来的? 他们从隧道逃离之后,一直马不停蹄向前疾行,吴文涛在前边开路,其余人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紧跟步伐的同时也在观察四周环境。和多数国道高速一样,离开城市范围就相当于遁入荒野,道路两旁要么荒山要么沟壑,并没有匝道或者分岔路。至少从隧道出口到众人停歇的这个位置,可以百分百确定只有坦途一条,不存在其他路径。 那么,问题来了。 两公里长的隧道严重堵塞,徒步逃命都不怎么便利,怎么会有车通过?如果车不是隧道那边开过来的,那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连吴文涛这种见过风浪的老油条都有些傻眼,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望着车灯消失的方向陷入茫然reads();。 “那,那是车灯没错吧?”望风的青年揉了揉眼睛,奇怪道:“怎么没了?” “是。”宋瑶万分肯定的点了点头,秀眉轻挑,目光看向默不作声的宋酒。 宋酒摸了摸鼻子,招呼众人先稍安勿躁,低声道:“盯紧,拦下!”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一帮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真是瞌睡来了枕头,脚皮都快磨没了,这可倒好,天降坐骑。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蓄势待发的剪径匪徒们满心希冀碎成了渣,两眼直勾勾盯着公路那边的上坡,眼睛都瞅酸了,也没等来任何四轮工具。 “妈的,见鬼了?”金博不住的咂嘴,左看右看,周围人都和一样,表情各种难看。 光束亮起的距离到这里并没有很远,哪怕保持四十码的速度,爬也该爬来了吧?难道对方发现了埋伏在这里的匪徒们,半道儿溜走了?也不应该啊,这个山坳属于视线死角,若不是望风青年居高临下,他们也不一定能发现来车的。 缩在后边的粉刺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小声嘀咕道:“好诡异啊,该不会是死在隧道里那些鬼魂出来兜风吧?”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旋即各种目光唰唰唰打向粉刺妹,或认同,或无奈,瞅的粉刺妹满脸通红,急忙退到了一边。 “不一定哦,阴兵借道你们听说过没?”女人甲煞有其事的碰了碰粉刺妹,小声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一个朋友以前就遇到过。” “是啊是啊,我一个同学他发小亲戚的奶奶是当地阴婆,经常招魂什么的。”女人乙来了兴致,仿佛找到了组织,低声道:“荒山野外阴气太重,他们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会不会正好赶上鬼门大开了?”青年甲也有点儿迷信,听几个女人言之凿凿,后背不由渗出了冷汗,行尸活尸他都不怕,但就怂鬼鬼怪怪。 “不好说啊,你生辰八字是啥?听说有些人五行缺什么,生下来就招鬼,必须要娶鬼媳妇或者鬼丈夫!”女人甲脸色变得认真的起来,仿佛已经确定了那束雪白光柱便是来自阴间的鬼瞳。 “我们可能要卷入几千年的大阴谋了!”女人乙脸色煞白,被自己的猜想吓住了。 “都他妈闭嘴!” 宋酒、吴文涛、金博,三个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异口同声怒骂喝止。 几个沉浸在荒山鬼话中的家伙打了个激灵,齐齐缩回脖子退到了队伍后面,不过挑起的话头却并没终止,仍然在低声窃窃私语,看那样子,一个个仿佛已经洞悉了天道,指不定待会儿会不会掏出一张符箓、掐指观个星象。 粉刺妹脸臊的通红,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真招来几个神棍神婆,话由她起,多少有些尴尬。 “我去看看reads();。”吴文涛眉毛一竖,抄起枪跳过隔离栏,回头对准备跟上了的几人道:“你们远远盯着,搞不好有圈套。” “小心点儿。”宋酒点点头,深以为然,虽然还没弄明白车是从哪来的,不过这出现的突然,消失的诡异,不去查探一下总觉得芒刺在背。虽说理智的做法应该立即启程,但对方有车,如果真的有心盯梢,他们徒步是无法甩掉的。 宋瑶和厨娘佳安抚躁动的队伍,宋酒和金博刀枪在手,和吴文涛隔了百来米,远远坠在身后,目不转睛盯着吴文涛的左右。 三人沿着公路折返回去,其余人继续留守,几个青年散开位置,将道路两旁的山顶和沟壑丛林也纳入监视范围,步枪机头大张,随时准备搂火。 “咱们敏感了吧。”一直没言语的路茜忽然出声了,嘀咕道:“如果追咱们的,开始何必亮车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瑶也琢磨不明白,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她开始还欣喜了一瞬,想着是不是明俊伟火速追了过来,想想又觉得不现实,穿山隧道是车辆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车会不会不是从隧道那一头过来的。”雨安怯生生的抛出一个猜想,手指缠绕着发丝,低声道:“出口那边车挺多,会不会……” “有可能诶!”应豆豆也来了兴致,顺着雨安推测一琢磨,确实有几分可能。 …… 留守部如何猜想都不如近距离实地观察,吴文涛艺高人大胆,扛着钢枪大步在前,看起来丝毫没有警惕,身子微微佝偻着,黑黝黝的枪口仿佛无意识的扫过身前身后,走下那处遮挡视线的大缓坡,微眯的双眼顿时紧缩了起来。 大下坡中段拐弯位置,一辆黑影静悄悄停在山崖隔离带边上,前挡风折射着苍白月光,仿佛虚空中驶来的灵车,诡异非常。 吴文涛愣了那么一瞬,旋即冷笑浮上嘴角,抬手跟后边俩人打了个手势,脚下速度加快,靠向停车对面的位置,迅疾而无声的摸了过去,靠近汽车前一秒,就地翻滚闪到了车尾,枪口扫过各个射击死角,确定周围没有埋伏,小心翼翼探手到后门拉了一拉……开了。 宋酒和金博紧随其后赶了过来,两人靠近沟壑那边的隔离带往下瞅了瞅,夜色深沉,林叶潇潇,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并没什么异常。 “什么鬼车阴兵,这他妈算是豪车吧?”金博用刀尖指了指车头那个看着蛮高端的车标,咂嘴道:“这是啥车?” 吴文涛正透过车缝观察内部,听他这么一问,扭头看了眼车屁股,很是罕见的接了句没用的茬:“上海荣威。” 小轿车门没锁,一拉就开,车厢里还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空调冷气,更让三个老油条咋舌不已。前前后后找了一圈,后座有些新鲜血迹,还摆着几个纸袋子,里边是一些女装女鞋。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打埋伏搞阴谋的他们见得多了,可这是什么情况? “过来看。”金博在车头招呼了一声,两人过去一瞅,发现金博正蹲在左边车灯前用手轻轻碰了一下。 “新鲜的。”金博手指一搓,指尖血迹拈成一滩紫黑,咂嘴道:“车灯撞裂了,估计是撞了行尸reads();。” “不是caroline的人。”吴文涛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车上线索虽少,但绝无可能是洋妞的人马,毕竟这辆车的主人太业余。 “车有着落了。”宋酒也是心情大好,毫不客气坐进驾驶席,优哉游哉道:“等着人来送钥匙吧。” 吴文涛和金博相视一笑,车虽然小了点儿,总聊胜于无,再说他们缺的是油,车遍地都是,寻辆能开的不在话下。正要拉开车门进去,吴文涛忽然脸色一变,鹰隼的目光猛地射进隔离栏后漆黑一片的陡峭沟壑,没有任何犹豫,手里的步枪毫无征兆亮起了火光! 同伴反应迅速有好有坏,好在可以及时预警,坏在队友跟不上节奏很容易掉链子。饶是宋酒和金博的应变能力都不差,但吴文涛这种突然袭击依旧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两个习惯使刀的年轻人惊愕的同时动作也没慢下太多,一前一后滚出车门,抽出佩刀朝着吴文涛开火的位置甩了出去。 ‘嗖嗖’ 锋钢锯刃划破风声,打着旋飞了下去,吴文涛的枪火亦在此刻短暂停歇,三人呈‘品’字型分散在车后,借着车体作为掩护,目光紧紧盯着隔离栏后的黑暗,只要有人敢露头,绝对第一时间给对方一个满堂彩! 然而黑暗中并没有激烈的反击,枪声停歇后,那边传来一阵特别清晰的窸窣声响,间或还有很是吃力的哼哧声,与想象中故设圈套打埋伏的敌人完全不符。就在吴文涛打算再拿子弹打个招呼的时候,下边有回应了。 “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 是个尖细男声。 宋酒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挑了挑眉毛,嘀咕道:“投降?” “出来,举起手,放下武器。”吴文涛仍然眯着眼,没有放松警惕。 “不行啊!”男声回道。 听到这句回应,三个人都楞了一下。 “武器我扔了,手真的没法举……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男声很是急切,听来听去没有任何威胁,倒像是即将溺水的人在寻求帮助。 “圈套?”三人头顶齐齐冒出几个问号,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如果是圈套,那也太弱智了吧? 吴文涛对两人摇了摇头,自己不动声色向前移动几步,问道:“车是你的?” “我的…不不不,你们的你们的!”男声着急了,能听到后边隐约有什么东西崩开的声响。 “车钥匙扔上来。”吴文涛不慌不忙,打了个手势,示意金博先进车里。 后边的男声好像嘀咕了几句,喊了声接着,然后隔离栏后边抛上来一串钥匙。 吴文涛没有贸然过去接,任由钥匙掉落地面,枪口仍然保持着警戒,用脚尖将钥匙拨向身后。宋酒弯腰捡起钥匙递给金博,后者发动汽车,看着油表盘指针欢叫一声,手刹一松绝尘而去。 车子刚一走,下边那男声便急了,高声大骂:“喂!别走啊!说好的帮把手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混蛋回来啊!老曹!老代!救命啊!!” act162:障目 act162:障目 “又来了又来了!”望风的青年忽然又惊叫出声,疾呼之下险些从护栏上跌落下来。 宋瑶几人急忙凑了过去,只见那束雪亮光束再次亮起,一辆风尘仆仆却不掩宝蓝色泽的轿车风驰电掣而来,灯光耀眼,一骑绝尘! “戒备!”宋瑶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响起枪声,突然这辆诡异的车又开了过来,难道三人遭遇不测了??? 就在持枪青年们准备开火之际,宝蓝色的小轿车骤然急刹,猛地一个风骚无限的原地360°,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锐响,拖出几道长长车痕,堪堪停在了护栏边上。车窗缓缓摇下,车厢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伴着金博一脸嘚瑟的表情轰得众人外焦里嫩。 “小金?”路茜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刚才三人如临大敌一般前去探路,没几分钟怎地还荣归故里了? “赚了reads();!”金博哈哈一笑,关掉音乐跳下车,将刚才的发生的情况简单告知一番,夺过路茜的水壶灌了两口,擦擦嘴又跑了回去,还不忘吼了一声:“看好车,去去就回。” 宋瑶一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停在眼前的汽车,在夜风中化作一尊尊目瞪口呆的石像。 …… 吴文涛和宋酒正在商量如何处置下边那个叫骂不停的男声。 老吴建议甭管了,车已经到手,众人应该火速启程,尽快换一辆大车;宋酒有些犹豫,虽然之前说过不要在路途中耽搁时间,不过总觉得情况古怪……汽油、药品、清水、武器,在如今的世道,这四个玩意儿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毫不犹豫就把一辆油箱饱满的车送了出去,啧啧啧,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没等俩人商量出结果,金博又火速折返了回来,看到俩人还站在原地扯皮,愣了一下,旋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先把那家伙拉上来啊。”金博就这个性格,面对敌人那是不死不休,但对面换成了十分配合又毫无威胁的人时……他那快刀刽子手的风采就不见了。 “管他干嘛?”吴文涛一脸无奈,明明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复杂起来。 金博心情大好,才不管吴文涛脸上的不悦,大大咧咧走向隔离栏,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底的陡峭山崖,眯眼找了半天,喊道:“喂,你在哪儿呢?” “这里这里!”男声仿佛抓住的稻草一般,也不管金博能不能看见,大力挥舞着胳膊,声音几乎要哭出来:“我就知道人间自有真情在,快拉我一把,真的撑不住了!” “哪儿呢?”金博还是没找到人影,下边黑漆漆一片,只有隐隐绰绰长在峭壁上的植被。 “看脚边!隔离栏下边有岩钉!有绳子!”那人急了,窸窣一阵,隔离栏下边的荒草间果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宋酒挑了挑眉毛,心里越发好奇了起来,这些玩意儿不久前才见过,金博麾下那个叫杨春月的姑娘不就是个攀岩达人么。 吴文涛见两人主意已定,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无奈之下只好叮嘱两人留点儿神,自己退到一边,继续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云层渐散,皎月露出娇羞的侧脸,银白光华倾泻而下,给沟壑对面的葱郁山林披上云山雾罩般的寒霜。 金博挥刀扫平荒草,低头一瞅,果然在路基边发现两条扭在一起的绳索,岩钉锁扣固定在路基上下,两道绳索之间还固定着一个小型滑轮,看起来岌岌可危。金博吸了吸鼻子,给宋酒使了个眼色,宋酒会意,往金博身侧站去,锋钢锯刃被当成飞刀扔了出去,手里只剩下一把厚实手枪,虽然他不怎么会用枪,不过这种近距离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金博吆喝了一声,握住绞在一起的绳索向上拖了拖,脸憋的通红,骂道:“你他妈怎么这么重?” “大哥你怎么拉的?”下边的人不甘示弱,回道:“不要两根一起拉!拉红色的!” “操,再废话老子把绳子给你剪咯。”金博老脸一红,分辨了颜色再次使力……确实,这次比较方便用力,每次用力拖拽的同时,滑轮另一道黑绳便会向下滑动,没一会儿便看到峭壁下边慢慢拖上来一个人影。 吴文涛蹲在路对面,叼着烟,一脸朽木难雕,听到路上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瞅更是一口老血……怎么都来了? “搞什么呢?”路茜远远看到三人,见都平安无恙,悬着心的也放了下来,一瞅金博撅着屁股正卯足劲儿拉扯什么,更是好奇的不行reads();。 宋瑶和洛宇几人急急赶了过来,没等发问,却见吴文涛一声长叹,摇头晃脑往公路下边走去。 “干嘛去?” “放尿。” “九九?这是?”洛宇凑到宋酒身边,上下看了看,没什么明显的创伤。 金博扭头一瞅,刚要开口笑,却见几个手下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当即气道:“看个屁!来帮忙啊!” 两分钟后,路基下边倏地探上来一只手,紧紧扒住凸起的水泥墩子,片刻后,第二只手伸了上来。 宋酒看了眼那双手,不由一怔,傻眼道:“女的?” “啊?”金博愣了一愣,扭头一看也是脸色一变。 夜色虽然黯淡,但在开阔地,近距离视野并没什么影响,那双手……白皙不白皙暂时看不出,不过那手形状确实很纤细的样子,手指修长,指甲涂着眼花缭乱的糖果色,修建匀称,还挺好看……没等俩人反应过来,这双手的主人总算把脑袋探了上来。 长发飘飘,脸型精致,眉眼着妆,红唇欲滴…… 金博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蹿出来的淘宝嫩模脸,脑子里隆隆回响着刚才的男声怒骂。 “你……”金博有点儿慌了,难不成真的见鬼了? 嫩模脸撑着身体往上,蹿了蹿,然后探出手臂,将纤细好看的手伸向一边同样呆滞看戏的宋酒,红唇轻启,带着点嘶哑的男声响起:“拉我一把啊!” ‘轰隆’ 围观的一圈人只觉得脑子里炸过一道惊雷…… 金博艰难的咽下口水,手上劲儿一松,绳索‘出溜’一声飞蹿下落,男声美女惊叫一声,急忙抱住路基,瞪着金博破口大骂:“要死啊!拉老子一把!” …… 短暂的惊愕之后,男声美女总算又惊又险回到了地面,无视一圈人愕然的目光。开始还有些忌惮那几个端枪的青年,不过见他们似乎没有冲上来将他大卸八块的意思,于是便释然了。拍了拍满身灰土,自顾自解下扣在腰间的安全索,甩甩长发,抱着胳膊,用一副‘你们来咬我啊’的表情看住一圈围观党。 “大兄弟……不,大妹子……”金博仰着脖子,一米七的他,只能用这种姿势去看足有一米九的她/他。 “围着干啥?还没忙活完?”放完尿的吴文涛走了回来,看到护栏边围了一圈人,奇怪的挤进了人群,眼睛一抬,愣住了。 目光中心的男声美女看向吴文涛,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惊讶道:“操,果然是你们!” “……” “你是?”饶是吴文涛历经大风大浪,此刻也不免有些恍惚,印象里……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reads();。 宋瑶目光一闪,想起刚才雨安和应豆豆的猜测,出声问道:“是你从隧道里开车出来的?” “对啊。”男声美女点了点头,看到众人依然目光奇怪,无奈的摊开手,道:“看够了没?” “咳咳。”宋酒总算回过了神,诧异的同时也有些讪讪,一帮人是有点儿大惊小怪了,虽然声音和模样反差有点大,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干咳两声,挥手驱散了人群:“先回去,别站这儿了。” 人群默然转身,一步三回头,显然内心都好奇的紧。荒山野岭从山崖底下拉上来一个粗豪女人,这算什么鬼? “你是什么人?”宋酒皱眉看了眼这个打扮时尚却有些狼狈的高个女人,一时倒不知该如何问话了。 男声美女斜睨着宋酒,撇嘴道:“活人,托你们的福,差点儿变死人。”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吴文涛情绪没什么大的变化,古怪归古怪,但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反正得了一辆车,也算是赚了。 “你们要去哪?”男声美女看了眼吴文涛,见几人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又道:“我看你们在隧道里死了不少人,有医生没?” “隧道?”吴文涛眼神微眯,奇怪道:“你看到了?” “昂,近距离观摩,你挺牛逼。”男声美女竖了竖大拇指,扭动腰肢走向几人,道:“车我不要了,你们如果有医生,能不能帮个忙?” “没时间。”吴文涛扭头就走。 “诶,你们怎么这样啊,你们的人伤了我们同伴,我还送你们一辆车,借个医生怎么了?”男声美女一脸不忿,就这么站在马路中央开始嘴炮,起初被枪声恫吓的紧张荡然无存。 宋瑶几人同样一脸奇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年月还有心这么大的人?你就不怕给吴文涛喊烦了送你一颗花生米? “你们同伴?”路茜听出点儿不对,蹙眉道:“那些行尸是你们圈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声美女倒是有些无语,道:“你们往出冲的时候又杀又打,我同伴被你们的人抡了一刀。” “……” “你们在隧道里干什么?”宋酒这会儿总算想明白了,搞了半天,车并不是从隧道那头开来的,人家本来就在隧道口这边,只不过他们遭遇行尸,根本没有注意黑暗隧道里的堵塞长龙。兴许他们夺路狂奔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坐在某辆车里看戏。 男声美女耸耸肩,表示无可奉告,看到几人仍然没有帮忙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道:“我知道你们有个医生,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我凭什么帮你?”吴文涛有些烦了,大半夜在这儿浪费时间,真是闲的。 “交换行吗?你们需要什么?只要我们有。” “汽油你们有吗?”吴文涛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reads();。 “好说,你有多少车我给你多少油。”男声美女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像严重缺失的汽油在她那里完全不值一提。 “扯犊子吧。”金博白了她一眼,嘀咕道:“你家开油田的?” “对啊。”男声美女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物资呢?”宋酒打蛇随棍上,跟着问了一句。 “食物、清水,按人头给你们。” 情况变得有些古怪,天上掉下一辆车已经让宋酒很是欣喜,这倒好,又来个石油大亨?对于男声美女的大包大揽,宋酒其实不大相信,前后发生的事情太奇怪,除了错愕,仍有无法消除的怀疑。难道她半夜三更吊在悬崖峭壁就算准了他们在附近?而且会回来? 仿佛看出了宋酒的怀疑,男声美女坦然道:“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把车还我,我去找别的医生。真有意思,好像就你们有大夫一样。” “你去哪里找?”开始着急要走的吴文涛忽然来了兴趣。 “不带这样的,我都回答多少问题了,瞅你们一个个那小家子气。”男声美女傲娇的哼了一声, 宋酒犹豫了一下,和吴文涛几人凑到一块儿,低声道:“怎么看?” “没想法,能在这儿碰上幸存者是挺意外,不过没什么用,还是别浪费时间了。”金博被那反差搞得兴趣缺缺,撇嘴道:“来路不明,犯不着冒险。” 吴文涛哑然失笑,刚才是谁非得揪着屁股把人往上来拽的?见宋酒看向自己,吴文涛沉吟道:“去看看。” “哦?”这次换金博惊讶了,不是说不要耽误时间吗? 宋酒轻声一笑,露出个‘我懂得’表情,低声道:“你也觉得是他们?” “有这个可能。”吴文涛点了点头,道:“值得一试,不用去太多人,探一探就好。” 金博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你们在说啥?” 宋酒和吴文涛相视一笑,共同吐出四个字:“活尸据点。” “喂,你们商量好没?”男声美女不耐烦了,大步走过来,道:“要么借医生,要么还我车。” “我叫宋酒,怎么称呼。”宋酒冲两人眨眨眼,转身朝她伸出了手。 男声美女一愣,旋即面色缓和下来,与他轻轻一握,道:“杨小萌。” “杨姑娘,你们的营地在哪?”宋酒看了眼隔离栏后深深的沟壑,疑惑道:“在下面?” “是的。”杨小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三人态度转换的有些太快,隐约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过也只是脑中一想,并没有太当回事,笑了笑,翘着兰花指说道:“纠正一下,我是男的,如假包换的纯爷们儿。” ‘砰’ 一声闷响,漂亮的纯爷们儿应声倒地,吴文涛晃了晃膀子,撩起衣摆擦了擦枪托。 act163:三人 act163:三人 宋瑶她们此时已经有些蒙圈了,完全不能理解宋酒三人接下来的行为目的何在。 十分钟前,金博开回一辆具有战略意义的汽车,这好歹是队伍目前急需的机动力量,抢也好,骗也罢,无可厚非。但这三个人现在又扛回一个生死不知、性别不详的家伙,这又是为什么?劫财劫色? “别看着,过来帮把手。”金博咧嘴一笑,将昏迷不醒的杨小萌丢到了地上,抹了把汗,对宋瑶说道:“检查一下。” “检,检查什么?”宋瑶神色一怔,没理解金博的意思。 宋酒和吴文涛走在后边,回到山坳中也没有解释什么,埋头商量了几句,把那辆油箱饱满的汽车交给了研究生和雨安。 “去前边找找,最好是商务车这种,如果没有,小巴皮卡也行。”宋酒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不要走太远,如果附近没有,那就先回来。” 研究生点了点头,接过车钥匙和雨安钻了进去,出发前问道:“这辆不要了?” “看情况吧,你决定。”宋酒应了一声,对于研究生处理后勤的能力他很放心,并不需要多操心,有雨安跟着,俩人安全问题应该也能保证。 路茜正在帮钟医生整理所剩无几的药品,听到几人对话,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嘀咕道:“瑶瑶,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让这三个人操持大方向,你真的放心吗?” 宋瑶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也难说有奇效呢。” 钟医生和惠惠不知道她俩在打什么哑谜,好奇道:“什么意思啊?” “宋酒、金博、吴文涛,你对他们三个有什么感觉?”路茜冲俩人挤挤眼,目光抛向正低声密谋的三个人。 “感觉?”惠惠不明就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道:“感觉都蛮厉害的。” 钟医生点头不迭,急忙附议。 路茜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撇撇嘴,摇头道:“那是你们不了解这三个人,看到的只是表面。” “那内在呢?”钟医生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确实,除了吴文涛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其他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接触,着实谈不上了解。 路茜莞尔一笑,帮着惠惠分拣好一瓶羊屎球似的药丸,指了指金博,道:“这厮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我们三年没见,不过他的性格并没有太大变化,他是那种长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滚刀肉,行事作风冲动鲁莽,很多时候完全不考虑后果。” 旁边休息的厨娘佳等人听她说的有趣,一个个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趣的听她进行点评reads();。 “九九呢?”洛宇微微一笑,想听听她怎么说宋酒。 “别着急,你们的九九压轴。”路茜一脸狭促的冲她眨眨眼,又把矛头转向了吴文涛,道:“rca那些外勤你们也见过一些,基本都是体毛发达,头脑简单,字典里除了杀就是干,活脱脱的亡命徒。作为这样一群人的领导,你们觉得吴文涛能好到哪去?我不否认他个人能力极为出众,但这种会动脑的悍匪无疑更加危险,不是吗?还好,目前他站在我们这边。” 一圈听众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抛开之前的过节恩怨不提,只看结盟后的所作所为,这个硬汉确实不赖。就个人印象而言,吴文涛要比宋酒和金博更能给人安全感,尤其是明俊伟和吴文涛两人联手合作的那几次,这种感觉尤为凸显。 虽然最后以惨败收场。 “至于你家九九…”路茜故意顿了顿,眼带笑意瞅了瞅洛宇,道:“从他来环岛之后,麻烦就没有断过,还需要多说么?” 洛宇微微蹙眉,心知路茜是在故意打趣,于是也没计较,笑道:“也不能全怪他啊。” “这个有,我附议。”作为听众的粉刺妹急忙发声,现身说法道:“宋酒出现之前,我们在河岸的小日子不比环岛差。” “古丽。”厨娘佳碰了碰她,眼神略有嗔怪。 “本来的嘛。”粉刺妹浑然不觉,仍然大书特书:“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任劳任怨的大好青年,谁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洛宇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抿嘴笑笑,没有说什么。 “说正经的,对于他,我们肯定不如你了解。”路茜看出洛宇眉宇间有几分不悦,急忙不动声色止住了粉刺妹毫无遮拦的话头,道:“他来环岛之后不显山不漏水,唯独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比较深。” “什么?” “扫荡草莓园那天,说真的,他那两刀真的出乎我意料。”路茜这个没说假话,在座众人的底子都不清白,或多或少手里都捏着人命,但无论何时,杀人总归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有时迫于情势,有时为达目的,而草莓园那天,宋酒其实根本没必要动手,但他做了,做的轻描淡写。 “所以,最后得出什么结论了?”钟医生听着话题渐渐跑偏,适时出声拉了一把。 “结论就是这个。”路茜收起闲聊心思,冲着躺在地上的男声美女努努嘴,道:“这三个人凑在一起,我觉得咱们往后的路上不会太安逸,抓紧时间享受短暂的闲暇吧,我已经琢磨不清他们的行为目的了。” “姑娘们唠啥呢?”金博嘿嘿笑着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倒女人堆中间,乐道:“有啥喜事,跟我说说呗。” “你们这是做什么?”路茜没理他的闲话,指了指男声美女,道:“你该不会……” “想什么呢。”金博翻了翻白眼儿,道:“这是宋酒和老吴商量的,与我无关,欸对了,方菲你去帮帮瑶瑶,检查检查。” 宋瑶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和方菲两人蹲在男声美女身边,问道:“这事不是应该让钟医生来做吗?” “男女授受不亲reads();!”金博还是老样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还没过两天,人员伤亡造成的阴影已经褪的差不多了。 宋酒和吴文涛嘀咕了一阵子,似乎是敲定了什么,各自点点头,达成了某种共识。 “姐,你看看她是不是活尸。”宋酒过来止住众人的议论,正色道:“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宋瑶听他说的认真,想来不是在做无意义的事,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这附近有活尸的据点,我跟老吴琢磨着可以搞一搞,干一票,收获足够我们撑到出海。”宋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宋瑶面色有些犹豫,活尸据点的问题他们讨论过,以前的想法是能避则避,尽量不要招惹,现在情况虽然不同,但目前队伍的力量似乎并不足以撼动活尸的地盘。 “别担心,我有数。”宋酒知道姐姐心中的犹疑,给她抛去一个定心丸:“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再说了,那洋妞毁了环岛,咱们不得还一份大礼?”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的踌躇顿时消散,这话没错,如果仅仅为了物资,或许有人会觉得有些冒险,不值得。但若是夹杂着复仇的情绪,事情的考量方向则大不一样。 宋瑶扶起男声美女的脑袋,看了看后脑重击的创伤,蹙眉道:“表面看的话,好像不是活尸,你知道的,我们受伤并没有这么多血可流。”宋瑶抬手给众人展示了一下,吴文涛那一枪托蛮有分寸,干晕的同时也不会伤及性命,不过出血是免不了的,摸了一把,手掌一滩鲜红血迹。 “也不一定啊。”宋酒目光落向焦子谦。 焦子谦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分辨道:“我是半成品,不能用来类比!” 钟医生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简单给杨小萌处理了一下伤口,道:“我倒是可以检测,关键没有设备和条件,一般来说,注射药物的活尸都有比较强悍的愈合能力,看她的样子……显然没有。” “会不会和古丽她们一样。”厨娘佳从前就是活尸据点的负责人之一,对于营地的安排比较了解,道:“活尸只是一部分,河岸那边还隐藏在人群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不是最好,省得还得留心她。”宋酒点点头,道:“给捆起来,钟医生你看看,死不了就弄醒,有话问她。” “诶?她到底男的女的?”取来绳索的应豆豆发现了新大陆,挑起妆容精致的脸,愣道:“这是喉结吧?” 钟医生闻言一怔,探手摸了摸,哑然道:“是…” “卧槽,人妖?”金博来了精神,很是感兴趣的凑了过去:“啧啧啧,怪不得!模样倒是够看,绝对人妖皇后级别的,不过可惜了点儿啊,咋没隆个胸,太平了。” 方菲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让金博注意点儿形象,又深知其性格如此,叹道:“长官,他是男人,不是人妖。” “啊?”金博和围观几人一愣。 方菲懒得再解释,径直将杨小萌上身的蕾丝上衣撩了起来,入眼便是雪白平坦的小腹,视线往上,黑色胸罩扣在胸前,罩杯之下,空空如也。 act 164:两地 act 164:两地 “噗…”金博一口清水喷了满地,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围观众人脸色都有些尴尬,男的刚才还带着几分窥探春色之意,好嘛,窥了一鼻子灰。 “钟医生,你看看是不是带把儿的。”金博一脸骇然,依旧贼心不死,怂恿钟医生探探雷。 “你自己看去。”钟医生送他俩卫生球,给杨小萌后脑贴了个创可贴。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之时,挨了一枪托的杨小萌被后脑的刺痛给弄醒了,睡眼迷蒙了半晌,视线猛地落到身前,呆了呆,旋即眼神变得惊恐,骤然尖叫高呼:“救命啊!强奸啦!!夭寿啊!你们连男人都不放过吗!!” 他这一嚷嚷,反倒把一圈人搞了个大红脸,确实,男男女女围着人家,捆了手脚不说,还给人衣服掀了起来,这场面简直太美,怎么看怎么污。 宋酒看不下去了,荒山野岭大半夜,乱糟糟的实在不太合适,于是走进人群,道:“带我去你们营地。” “**,凌辱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想赶尽杀绝啊!”杨小萌脑门儿青筋暴起,那副甜姐儿的模样配上嘶哑尖利的嗓音,满满的违和感。 “别废话,你们营地有多少人,携带武器的守卫有多少?”宋酒挥手驱散看热闹的众人,蹲在杨小萌面前,眯眼盯着那双魅惑众生的双眸,道:“我只问一次,你想好再回答。” 杨小萌停止了嚷嚷,定了定神,发觉事情似乎有些奇怪,仔细揣摩着宋酒的话,愣了半晌,道:“哥们儿,你应该抓错人了,我们拢共就四个人,轮流当守卫的啊。” “嗯?”宋酒挑了挑眉毛,眼中闪烁着不信任的意思。 “你们这是哪一出啊,车我不要了行吗,我自己走路,咱们萍水相逢,犯不着这样吧。”杨小萌真的有点儿慌了,他们在沟壑下避居没多久,期间基本上很少接触过其他幸存者团体。地理位置所限,平时需要注意的也就是零散行尸,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起码衣食无忧,颇为自在。谁能想到今天莫名其妙就碰上这么一群怪人? 吴文涛站在后边听了一会儿,皱眉想了想,道:“你们只有四个人?” “对啊。”杨小萌有些拿捏不准,这俩人看着都像老大,不过站着的那个比较凶,看起来不太好惹,暴徒特征明显。 “那你们哪来那么多汽油和物资?”宋酒眯起了眼,隐约觉得有些小看这个人,前后对话中没有什么破绽,神色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好像真的一朵无辜小白莲。 杨小萌吞了吞口水,略带紧张的看着宋酒将手探到了身后,本能的警觉了起来,正色道:“那些东西是我们找到的……我没骗你们,我们在下边找到一座营地,汽油和物资应该都是营地原来的主人留下的。” “你最好再编的圆满一些。”金博频频冷笑,老子流落荒岛差点变成人猿泰山,你他娘山沟里随便就能找到一个留下大量物资的营地?你他妈蒙谁呢? “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啊!”杨小萌急了,不说吧,你们要问,我告诉你们,又不信。 宋瑶她们只能在一旁看着,这仨臭皮匠密谋了什么不得而知,贸然出声询问又怕打乱他们的步骤,只能大眼瞪小眼,静静等候答案揭晓。 “你是说,你和三个同伴拥有一座留下大量物资的营地,同时这附近还有一个可以提供医疗帮助的地方,是这个意思吗?”宋酒示意金博先别急,看了眼厨娘佳,后者摇摇头,表示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是的。”杨小萌没招了,扫了眼这支奇奇怪怪的队伍,很是懊恼的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财不露白’还是什么的,黯然道:“我们的营地以前是部队的驻地,找到的时候驻地里没人,只有物资,就这么简单。至于医生,离这里二十公里吧,市郊有片工业园区,那里有一个挺大的营地,还有很多医生。我们本来以为是政府的避难所,不过后来发现不是,那里不太接纳外人,但可以以物易物。” “不管你们信不信,这就是事实,要杀要剐随便,只求不要强奸我,我虽然美,但我是直男。”杨小萌一口气迸出信息量不小的内容,说完便摆出一副‘你敢杀我我就死给你看’的模样,彻底放弃了挣扎。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 宋瑶和钟医生眼中齐齐闪过两道精光。 …… 美丽的直男被丢到了一边,宋酒几人再次围城一圈,面带异色细细分析起杨小萌所提供的信息。事实真假无法判断,唯有亲自去走一遭,不过其中有个小小的分歧。 宋瑶显然对杨小萌所说的营地比较感兴趣,不仅仅是为了汽油和物资,主要原因在于营地前身——部队驻地。 这四个字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什么意义,但宋瑶不同,她不会忘记当年误打误撞碰上的那群避居山野的大兵哥,如果不是那些兵哥哥仗义襄助,她们当初那个小小队伍只怕早就覆灭在行尸围剿之下了。另外,宋瑶也是目前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知晓当权派曾在病原地周边分设观测站的人。 吴文涛他们也去过白聿栋下辖的荒山观测站,只不过他们是追踪安贞而去,并不知道山沟里会有这样一处当权派据点。之后白聿栋性情有变,投身kenny麾下,平素少言寡语,自然不会刻意提及当权派这些细枝末节。让宋瑶感到好奇的是,白聿栋他们的观测站,当时也是靠山吃山,战士们需要自己耕种畜牧,营地里的柴油仅仅能维持通讯仪器的运转,远远没有杨小萌说的这般财大气粗。 宋瑶建议去营地走一遭,能获取物资当然是好事一桩,顺便四处找找,兴许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既然能留下大量物资和汽油,那按理说武器也是有可能的,再者,白聿栋当初说过,各个观测站之间还有特定的军需取用处,通讯彻底断裂之前,上头会定时派送武器弹药以及设备来保证观测站的运转。既然观测站的物资都没能带走,那这种军需处会不会也留下大量的保命利器? 当然了,宋瑶也知道有些异想天开,不过反正也要赶路,只要不后退就是了。 至于钟医生,完全是处于职业习惯,听到工业园区这种地方有类似政府避难所这种营地,习惯性的又想到了他的实验。环岛实验室没来及搭建便毁于一旦,除了惠惠这个宝贝疙瘩,其余一应事物全数付之一炬,他这个本来有希望终结一切的医生,此刻却只能跟着大部队当苦行僧,偶尔客串江湖大夫、赤脚医生。 俩人各怀心思,小算盘拨拉的啪啪响,相继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希望自己的提议能够让宋酒几人认真考虑。毕竟两人的想法才是队伍前行正途,而宋酒、吴文涛、金博这仨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脑子里肯定在琢磨怎么把物资汽油吃干抹净,顺便把kenny的据点搅个天翻地覆。 吴文涛和往常一样,发言不多,对于宋瑶两人的建议和猜测,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依旧把决定权给了宋酒;金博更不用说,该动刀的时候肯定不含糊,这会儿注意力都在美丽的直男身上,相比工业园区和部队驻地,他对杨小萌更感兴趣,要不是在场男男女女太多,他真想现在过去扒了杨小萌的裤子一探究竟。 宋酒皱眉思忖了一阵,按照杨小萌提供的大概方位,在地图上分别标注了两个点,沉声道:“部队驻地离咱们很近,可以去一趟,但是这个工业园区和咱们的方向有偏差。” “既然有足够的汽油,绕路也无所谓吧。”路茜对此没什么意见,想当年戈壁汪洋哪里没去过,只要有车代步,行程问题基本没有太大压力。 “话是这么说,但路途免不了有其他状况。”洛宇蹙眉想了想,道出了自己的担忧:“现在看来,活尸据点比我们想象的要密集,而且其他幸存者队伍也不少的样子。之前河岸营地、草莓园,再加上这个工业园区,以古城为中心来看,数量似乎太多了吧。” “还有轨道。”吴文涛补充了一句:“我顺手扫荡的那个站点也属于古城辐射的范围,人员不多,不算是营地,应该属于一个区域里活尸的储物仓。” “工业园区放下吧。”宋酒咂咂嘴,看向有些失望的钟医生,道:“毕竟咱们现在的人手不足以搞大动作,而且咱们的目的还是出海去找当权派,假如工业园区也是活尸据点,咱们折腾出动静,洋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你也没时间搞研究。” “这倒是,现在不就趁着洋妞还不清楚咱们的动向嘛。”厨娘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caroline的机动性她见识过好几次了,古城到工业园区三百多公里,洋妞一旦得到消息,自己这些人确实跑不掉。 “那就先这么定了,工业园区意义不大,暂且放下。等小熊和雨安把车找回来,咱们分两批去部队驻地,如果一切顺利,物资汽油卷包就走,不要再耽误时间。”宋酒用铅笔在部队驻地那个点画了个圈,顺便又瞅了瞅金博他们的登陆地,一看之下脑袋又大了一圈……好远啊。 “那他们怎么处理?”粉刺妹赶着会议末班车抛出一个问题,指了指靠在一边看星星的杨小萌,低声道:“他们不是有四个人吗?咱们卷走物资,他们不是没活路了?” 吴文涛挑了挑眉毛,冷哼一声,杀机立显。 粉刺妹浑身汗毛一竖,急忙避开了吴文涛阴恻恻的目光。 “到时候再说,视情况而定,先准备一下,雨安她俩回来就出发。”宋酒见众人再无异议,于是拍板定论,收起地图将所剩无几的战斗人员集中一处,把现有的弹药分配给吴文涛,其余人轻装上阵,目标直指部队驻地。 夜色渐浓,弦月躲进云层。 杨小萌一脸颓色,看着这些匪徒毫不避讳的磨刀装填弹药,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他们废话来着……忽然,身侧飘来一道阴影,杨小萌扭头一看,发现那个背着单刀的家伙一脸贱笑凑了过来。 杨小萌有点儿慌,难不成这些人做事之前还要**米振奋军心? “大妹子,你平时嘘嘘是站着还是蹲着?” act165:山路 act165:山路 队伍又等了半个多钟头,没等回研究生和雨安,却等来了隧道里循声而至的行尸。 宋酒估摸着两人应该开出了很远一段距离,却没能找到合适可用的车子,调头折返又白白费油,所以打算寻到可用车辆再返回。尽管宋酒叮嘱过安全第一,但眼下队伍如此窘迫,想来两人宁可冒冒险,也不愿意无功而返。 宋瑶有些担心,深更半夜,如果两人离开队伍太远,万一发生点儿状况,驰援都来不及。 “不会有事。”宋酒对两人很有信心,笃定道:“小熊和雨安都有经验,再说了,国道公路直来直去,他俩有车傍身,就算遇到尸群,安全撤退不成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宋瑶心知并无其他办法,只能暗暗企盼俩人别出事。 “先出发,留下一些人接应。”宋酒扫了眼整装待发的人群,几个青年正在路上警戒,行尸不成规模,估计应该是之前吴文涛开枪吸引到的,零零散散,一时半刻没什么威胁;吴文涛和金博带着杨小萌去隔离栏那边探查路线,其余人在等候宋酒的分配。 “我留下吧。”宋瑶接过钟医生递来的手枪,道:“你带其他人先去,我一个人行动方便,等他们回来再去追你。” “就你自己?”宋酒有些不太乐意,尽管知道姐姐个人能力非凡,但若面对行尸群,一个人再厉害也没用啊。 “放心吧,我有数。倒是你们要注意安全,下边情况不明朗,如果有问题,不要硬来。”宋瑶微微一笑,纤细手指将黄澄澄的子弹一发一发压进弹仓。弟弟不放心姐姐,姐姐又何尝不担心弟弟,正如路茜之前分析的,目前这仨队伍主心骨都不是省油的灯,勇猛有余,但或多或少都容易上头,欠缺足够的冷静与理智。 “让洛宇陪你吧,总有个照应。”宋酒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姐姐留个可以信赖的帮手。 宋瑶没有再坚持,顺从的点了点头,她和洛宇关系很好,之前环岛还未沦陷时,每次都是她俩组队巡防,默契也有。 协商完毕,准备出发。 一众人返回杨小萌悬挂的那个位置,金博正探着脖子往下看,手里牵着绳子,杨小萌一脸生无可恋,靠在旁边默不作声。 “怎么样?”宋酒凑过去看了眼,山壑下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下去了,暂时安全。”金博目不转睛盯着固定在岩钉上的两条安全绳,道:“说是有几百米,咱这多人够呛啊。” 宋酒吃了一惊,再次望向深不见底的山崖,愕然道:“几百米?”说着看向一旁的杨小萌,磨牙道:“没有别的路?” “也有,不过很远,而且还要穿越山林,很危险。”杨小萌此刻已经放弃了任何侥幸,完全是要杀要悉听尊便的模样,一方面担心他们黑吃黑,另一方面也对这些人有点好奇。见宋酒他们面带凝色,又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都能上上下下,你们怂啥?” “你还是不说话比较赏心悦目。”金博白了他一眼,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就是得浪费些时间,难度还好。” 宋酒对此没什么怀疑,那个杨春月就表演过类似的技能,他跟着爬过,姿势笨拙了些,不过勉强能凑合reads();。下降不同攀登,技术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考量心理素质,底下黑灯瞎火看不到地面,孤悬高空是挺瘆人,有吴文涛先行探路,众人心里也能安定几分。 几个望风的青年吆喝了一声,路面又有行尸徘徊而来,青年们没有用枪,抄起刀过去将之围剿。远处公路起伏蜿蜒,看不清是否还有尸群来袭,这半个多钟头已经蹒跚过来好几波,幸亏只有隧道那一个方向,没有封死他们的后路。 又耐心等待了一阵,隔离栏下隐约传来窸窣声响,金博冲着下边喊了一嗓子,片刻后,吴文涛给了回应,人影出现在半空,很是矫捷的攀了上来。 “固定好了,不到两百米可以落地。”吴文涛抖了抖身上的灰土,将挂在身上的工具一一解下,道:“怎么安排?” “全部下去,我姐和洛宇等车。”宋酒应了一声,探手扯了扯两条手指粗细的绳索,问道:“下去之后还有多远?” “没多远。”杨小萌白眼儿一翻,心里生出几分鄙夷,都说了只有三个人留守,至于这么害怕吗? “老吴你打头阵吧,其余人跟着下。”宋酒回头瞅了瞅人群,之前那几个神婆脸色有些不好看,相比和行尸搏命,这种运动看起来危险系数更高,万一索道脱落摔下去,尸体都找不着。 “不想下去的自己找佳姐领口粮。”宋酒没惯毛病,跟厨娘佳使了个眼色,道:“腾不出人手照看你们,自己选择。” …… 这世道,独行侠没那么好做,或许有心独闯天涯,可惜却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并没有人去找厨娘佳领散伙饭,恐高可以克服,更何况下边还有吴文涛这个大牛照应,只要胆大心细,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二十多号人逐一下落又浪费了不少时间,当宋酒和杨小萌最后降到地面时,手表指针已经跳到了零点之后。 宋酒扶着一颗歪脖树,借着黯淡月光打量起四周环境,众人落脚处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斜坡,土质松软,而且还很潮湿,不留神就会踩到一脚烂泥。斜坡灌草浓密,树木却极为稀少,和目力可及的对面山林对比极为鲜明。宋酒掏出火机点亮又熄灭,用这种极为古老的方式跟上边的宋瑶报了平安,点燃之前剩余的一个diy火把,由吴文涛牵着杨小萌在前,矮下身子紧贴地面,一溜烟儿滚了下去。 这种地形在各大高速国道并不罕见,车辆行驶在盘山公路,可以从车窗里瞭望云遮雾罩的荒山野景。白天视线不会受阻,可以将巨大的凹陷山谷看得一清二楚,对于树木葱郁的未知谷底,正常人除了觉得景色绮丽,更多的还是恐惧。反正坐在车上闲来无事,总有思维跳跃的人在那里天马行空,想象如果自己一个人流落山林,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事实是,这种体验一点都不好。 深夜的山林首先让眼睛变得毫无用武之地,陡峭坡度极大减缓了众人的行进速度,哪怕是吴文涛这种资深老油条,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强行分散注意力观察四周,一边还得保持匀速,避免一不留神滑落谷底。作为带路党,杨小萌表现的还算尽职尽责,脚上的绳索去处,得以让他正常行进。吴文涛紧跟在他身边,将捆扎双手的绳子系在腰间,每行进一段距离都会停下询问片刻。 宋酒和焦子谦几人走在队伍最后,说是走,其实更像是蹭,因为这种坡度基本无法保持直立,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地上,屈起双腿,用脚底增加摩擦阻力,双手变化成桨,控制速度和方向reads();。回头看了眼大斜坡上方,道路隔离栏早就被草林遮掩,眼前尽是鬼影幢幢的灌木草叶,人群气喘吁吁,虽然看不清颜面,但能想象到一张张憋得通红的脸。 “操,真够可以的。”焦子谦抓住一蓬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根茎稳住身体,半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身旁的宋酒和他状态差不多,俩人都带着伤,走走跑跑没啥大碍,偏生这种非常规行进方式让他俩备受折磨。相比之下,金博他们的动作就利索多了,包括应豆豆在内,看起来都很得心应手的样子,身体平衡保持的非常好,不像他俩,已经翻了好几个跟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人妖该不是拿咱们开涮吧?这要有个突发状况,逃都没法逃。”焦子谦气得够呛,开始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背着应豆豆下去,结果人家行进的飞快,早把自己远远甩在了后头。 “有好有坏,起码没有被袭击的隐患,至于出路,应该还有其他的。这条路虽然难走,但确实有奇效,如果没他带路,你敢自己贸然下来吗?”宋酒歇息了片刻,感觉胳膊又多了些力量,眼瞅着火把渐远,当即不再废话,手脚并用继续滚葫芦。 就在宋酒以为这趟山路要走一夜的时候,行至最前方的吴文涛总算停下了脚步,晃了晃手里即将熄灭的火把,打了个安全的信号。精疲力竭的众人浑身一阵轻松,最后几十米也懒得再去维持平衡,一个个自暴自弃任由身体自然下落,好似一群野猪集体趟泥巴似得,咕噜咕噜滚到了谷底。 “先别休息了,坚持一会儿,快到了。”杨小萌这厮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双手被缚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看着一群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喘气,很是自豪的甩了甩长发。 “再废话…老子绝对煽了你……满足你当女人的愿望。”金博瘫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斜睨着杨小萌迸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焦子谦躺在斜坡脚下嘿嘿傻乐,断断续续道:“他娘的,怎么好像被他带着来旅游一样。” “走吧,再歇下去我都想睡了。”宋酒有气无力的笑骂一声,憋着一股劲儿爬了起来。 应豆豆将焦子谦扶了起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焦子谦脸色一窒,表情变得很是精彩,又尴尬又气愤,借着夜色捏了捏姑娘的小翘臀。 宋酒看在眼里,摇头苦笑不止,人生啊人生,宋大官人不禁感慨万千。 后面的路途乏善可陈,不算平坦,但也不至于让众人举步维艰,脚下是长到腿弯的荒草,夜晚湿气浓重,裤腿沾湿贴在皮肤上,很是难受。旅途虽然不怎么美好,不过倒也别有一番感受,尤其是草林里窸窸窣窣的虫鸣,更让他们有种恍然的错觉。印象里,除了行尸的嘶吼,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自然界中其他声响,很多人都以为行尸之灾也祸及了自然界其他生灵,没想到深山之中仍然保持着亘古不变。 一路无话,在杨小萌的带领下,队伍穿过一片低洼草地,继而进入了繁茂的树林。正如杨小萌所言,山沟里根本没有路,纯粹是靠着双脚去踩,有些地方能看出人行过的痕迹,草叶被碾压倾倒,露出小块儿黑褐色土地。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皎月再次从云层后探出俏脸的时候,怨声载道的队伍总算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密林之后,开阔地豁然出现,一道红砖围墙突兀的拔地而起,透过院墙,两排棺材板似的平房无声矗立,一点烛火透出窗棂,宛如鬼魅。 act 166:交谈 act 166:交谈 虫吟蛙鸣,庭院深深。 闪动着火光的那间平房里隐约透出细不可闻的人声,白布窗帘遮挡住外来人窥探的目光,唯有被光线拉着的人影在来来回回。木门‘吱扭’打开,房里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影,怀里端着一个搪瓷盆子,借着屋里掠出的火光,小心走到平房前圈起的花圃前,胳膊一晃,将盆里带着血污的水倾倒下去。 娇小人影提溜着空盆一路小跑,穿过空地前一排栅栏,从一张简易乒乓球案上拾起马勺,掀开案台边大水缸上的挡板,垫着脚尖从中舀出一瓢清水倒进盆里。一双素手撑着纤腰小憩片刻,撩起垂至脸颊的短发,弯腰端起水盆准备返回平房。 “嗯?”人影脚步顿了顿,听到院门那边似乎传来声响,脸色一喜,急忙放下手里的水盆跑向院门,人还没到,轻柔的女声便先行一步飘了过去:“小萌?这么快就……” 娇小人影的话音戛然而止,轻快的脚步生生停住,一双汪着水汽的眼中从喜悦迅速变幻成惊恐,双手颤颤巍巍捂住了嘴,强行忍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尖叫。 “昂…是挺快的。”杨小萌黯然长叹,很是无奈的回了一句。 素白月光倾洒而下,一层莹莹白芒掠过杨小萌,映照出他身后黑压压的陌生人群。 娇小人影满眼惊惧,愣愣地看着杨小萌手腕上的绳索,目光顺着绳索飘向站在他身侧的魁梧男人……那个男人面容隐在黑暗中,满是尘土的衣服紧绷在肌肉虬结的身上,一手抓着绳子,另一手平端一把电影中常见的火器,枪口闪烁着烤蓝幽光,黑洞洞的,正指着自己。 “嘘。” 这时,杨小萌身后走出一个略显消瘦的男青年,同样看不清样貌,一只手上缠着脏兮兮的纱布,正竖起一指,示意自己不要出声。没等做出反应,忽听黑暗中又有风声,再看去,又是几个人影从院门两边的阴暗处跑了过来,对站在前边的两个男人说了句“安全”。 “啧啧啧。” 一个背着长刀的男青年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口中啧啧有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自己,脸色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笑容,回头对杨小萌说:“模样都不赖欸!看人家,要做做全套,你瞅你那飞机场,脸红不?” 话音未落,这人忽然转向自己,嘴里念叨着“垫的还是隆的”这种莫名话语,胳膊一抬,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直接覆上滚圆胸脯,看表情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的捏了捏,道:“这个挺真欸,软的!” “啊啊啊!!” 呆立的姑娘脑中空白了一瞬,眼睁睁看着这个流氓在胸前又揉又捏,惊愕、恐惧、羞愤……种种情绪骤然失控,爆发出一声满含怨愤的尖叫! 金博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惊叫着狂奔而逃,眨眼便飞蹿进那扇亮着火光的平房。 “她、她是姑娘,如假包换的女人。”杨小萌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完全懵逼了,任他思维跳跃,也无法想象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浑的人存在。难道老子爱打扮,所以同伴也必须是男扮女装吗?你他妈开口问一问好伐? 人群中的方菲扶额叹息,对于自己有这么一个老大感到万分丢脸。 金博还保持着探抓的姿势,愣了半天,缺弦的脑子总算反应了过来,嗫嚅了半天,一句话没憋出来,老脸臊的通红。 宋酒和吴文涛只能装作没看见,干咳两声,招呼队伍雄赳赳气昂昂走向两排棺材房。 就目前为止,杨小萌确实没有撒谎,营地真的存在,且没有守卫人员,偌大的围墙之内,只有那一间房亮着火光,不像是活尸幸存者聚集的群居营地。既然杨小萌没有说假话,那就意味着此行暂时并不存在什么威胁,所以,他们理应换一种方式来接触杨小萌的同伴。 虽说这世道拳头大的说了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热衷去做匪徒。警惕和戒心有之,行为并不一定需要完全强势的碾压,人与人之间终归还是要沟通的,如果彼此带着敌意,交流首先就是大问题。 他们没想到大半夜院子里会有人,吴文涛还没来及给杨小萌松绑就被撞了个正着,夜半在自家宅院看到这么一批武装到牙齿的人,自己的伙伴还是俘虏造型,只要是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敌袭。更何况金博还用行动给众人贴上了一个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标签,这下可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其然,没等他们走近平房,屋门豁然洞开,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朝着一根扁担扑了出来,看到黑云般笼罩而来的人群,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但脚步没有丝毫退却,稳稳站定,一条扁担横在身前,怒视走在最前的宋酒。 “够血性的嘿。”后边的焦子谦见状一乐,他就喜欢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家伙,有没有本事另说,单是这份胆色就让他欣赏。显然在焦子谦的字典里没有鲁莽这个词,符合词意的行为都被他用勇猛和血性给代替了。 宋酒抬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歪歪头,示意已经松绑的杨小萌过去进行外交。带路党嘛,解说剧情的工作自然责无旁贷。 杨小萌没好气的瞪了金博一眼,甩着酸麻的双手凑近扁担怒汉,附耳跟他说了起来,那男人面色一变再变,从愤怒到惊讶,最后变成了各种情绪的调色盘。 片刻后,两人交涉完毕,扁担怒汉紧皱着眉头,将信将疑收回了武器,道:“刚才谁耍流氓的?” 金博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虽然队伍可以分分钟碾平这几个幸存者,但显然事情并没有朝着不好的方向过去,同样作为幸存者队伍,他们没必要无端做出这种灭人满门的勾当。 杨小萌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扁担怒汉先把这茬放过去,道:“你们的医生能不能先帮帮忙?” “我们需要先检查一下其他房间。”宋酒没拒绝,也没直接答应,该有的步骤不能少。 杨小萌无奈,摊摊手表示随意。 于是乎,金博自降身份,从头领之一变成了探路斥候,带着几个人分散而去,将每一间大门紧闭的平房里里外外搜查一遍。 一无所获,空房,空房,仓库,仓库。 宋酒和吴文涛交换了一个眼神,招招手,让路茜带着钟医生去到了那间屋子。 “换个地方说话吧。”带路党杨小萌只能不情不愿的担当起两边的桥梁,宋酒这帮人没有像他意料中那样冲进来大开杀戒,这让他放松了许多。 …… 食堂亮起烛火,人员各自落座。 杨小萌和那个扁担怒汉坐在桌边,宋酒和吴文涛几人面对面坐下,其余人都在外边,警戒的同时歇歇脚,这一路下来废了老鼻子劲儿,眼瞅着不用打架,众人也乐得清闲。 宋酒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食堂跟河岸营地那边倒有些相似,只不过没有厨娘佳条件那么好的厨房,只是一个漆黑的灶台而已。地方不算大,墙两边摆着六张极为普通的桌子,一尘不染,在烛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双方略有些生硬的做了自我介绍,杨小萌从中调和,厨娘佳代替宋酒和吴文涛发言,一番言谈之后,弥漫在屋里的敌意便消散了许多。 扁担怒汉名叫曹峥,比吴文涛小两岁,体格健硕,一副肌肉男的架势,不过却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白白净净,跟研究生那种文化人的感觉有些相似。样貌并不出众,属于比较端正的那类,不说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唯有眼中时不时闪烁的光芒证明着他确实在思考。 那个被金博袭胸的姑娘被叫做浅浅,和路茜一般大,她在另一间房照看伤员,没有参加双边座谈,所以宋酒等人也无从得知具体情况。不过从两人介绍中来看,那个姑娘和曹峥的关系应该不一般,甭管是什么关系,金博那一爪子都不怎么合适,听曹峥言语里的意思,这事儿好像还没完。 吴文涛对此报以一声冷笑,他才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说句不好听的,对吴文涛来说,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金博就算强奸了那个姑娘又能怎样?不服?憋着。之所以坐下来交谈,主要还是因为宋酒和厨娘佳的坚持,按照他的意思,枪口抵脑门儿上,该问的问,该拿的拿,完事儿走人不就好了。不过这也是他的内心想法,此刻毕竟是一个队伍整体,本身他也没心思操心琐碎事,只要不影响进程,宋酒爱怎么搞怎么搞。 至于那个伤号,名字叫做代维,据说他们在隧道里本来是想找什么东西,突然发现有动静,所以便临时退了出去。他们知道隧道里有不少行尸,按照往常,只要没啥大声响,行尸溜达一会儿也就散了,所以那个代维没有听同伴的建议撤退,而是继续向前搜索。结果没多会儿便乱套了,枪声一起,几人意识到不妙,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行尸作祟,而是有人进入了这条隧道。 慌乱撤退的过程中,几个人在失去光源的情况下走散,紧接着宋酒他们撤退的大部队袭来,代维很是不巧的挡在了一处岔口,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姑娘抡了一刀。对方估计以为是行尸,所以砍翻之后没有查看,代维被这一刀砍懵了,生怕继续奔跑再挨两下,于是捂着伤口躲在了一边,等着隧道里那群亡命徒离开,这才惊魂未定的返回了同伴身边。 他们的车就停在隧道口,宋酒一帮人在隧道口停留了一段时间,他们摸不清这帮人的底细,生怕贸然出去再发生什么意外,只好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才开车退了出去。 代维慌乱间挨了一刀,当时并没感觉有太大问题,所以打算回去之后再处理。没曾想宋酒他们的制式锋钢锯刃锋利无比,一刀豁出的口子深可见骨,靠他们自己那半吊子医疗水平,还真不太好拾掇。于是杨小萌主动出马,打算去那个工业园区碰碰运气,能找来医生最好,如果找不来,那就只能看代维的命数了。 再后来的事无需赘述,总之无论如何,医生算是误打误撞请来了,至于其他,只能容后再谈。 值得一提的是,这四个人并非灾变后碰到一起的幸存者,他们本来就是多年老友,经营着一家中型户外俱乐部,按照以前的标准来看,和晁逸帆、林道长属于一个阶层,生活无忧,闲的蛋疼,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找刺激。 吴文涛全程梦游,只听不说,显然对这几个人没有一丝兴趣。 宋酒倒是听出点儿意思,见双方气氛也缓和的差不多了,有意无意的问道:“这么说,你们以前就是搞爬山这种活动的?” “户外运动都有涉及,包罗万象,很杂。”曹峥目光里有几分轻视,尼玛什么年代了,还一提户外就是爬山? “哦哦。”宋酒不以为意,看起来好像挺感兴趣,问道:“那出海算不算户外运动?” 厨娘佳和吴文涛闻言一愣,不动声色的看住对面两人。 曹峥满脸黑线,这他妈算是什么问题?出海?出海打渔那他妈是渔业运动! 杨小萌干咳一声,敷衍道:“反正只要不在家里蹲着,其他都能沾点儿边儿。” “那你们会开船不?”宋酒化身好奇宝宝,无视俩人眼中的不耐烦,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曹峥皱了皱眉头,瞟了眼抱着枪的吴文涛,强忍嘲讽的冲动,淡淡道:“中小型船只赛艇都可以,对我们来说这是工作……咳,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去看看朋友,今晚就这样吧,其他事明天再说,可以吗?” 宋酒心满意足的靠向椅背,很是惬意的吐了口气,呵呵一笑:“当然。” act 167:丰收 act 167:丰收 双方这次会面并不愉快,首先宋酒等人到此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再加上之前发生的小插曲,也难怪曹峥看这帮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曹峥对他们没有好感,表现得也很直接,不像杨小萌,夹在中间有点儿里外不是人。他是想和稀泥,无奈那个曹峥似乎也是个暴脾气、一根筋,尽管一眼看去明知不敌,但就是不愿虚与委蛇。 “那你们……”曹峥先行一步,赶回去照看伤员,杨小萌仍然留在食堂,和对面三人大眼瞪小眼,犹豫问道:“要不先休息一晚?” “我们待在这儿,你们晚上能睡踏实?”宋酒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也不管杨小萌一脸难色,直接道:“带我去看看部队留给你们的宝贵资产。” “……”杨小萌秀眉微蹙,虽有万般不愿,却也没有办法拒绝,风情万种的挽了挽长发,无奈道:“跟我来。” 几人走出食堂,金博一众人仍在歇脚,听到要去看物资,一个个强打起精神跟了过去。 营地面积不小,红砖围墙圈起一大片相对平坦的土地,除了两排平房,往深里去还有一片空旷场地,乌漆墨黑看不清里边有什么,野草疯长,似乎是荒废区域。 “这里是干什么的?”宋酒有些好奇,指了指那片空地。 “靶场。”杨小萌随口回道:“靠墙那边有练枪的靶子,空包弹有不少,但是没枪。” “你们平时没有防卫?就只埋头过日子?” “防什么?”杨小萌红唇一撇,嘟囔道:“这下边连行尸都少见,不用白费那功夫。” 宋酒看他没什么聊天的兴趣,于是停住话头不再询问,跟着杨小萌走过那片靶场,来到围墙一处犄角旮旯,隔老远便闻道一股老旧机械的油污味道。 “就是这里了。”杨小萌回头看了眼众人,提醒了一句‘别抽烟’,径直走到一堆折射着幽光的金属废品那边,蹲在地上摸索了一阵,起身猛地一扯,掀起一张盖在地面的防水油布。油布铺在这里有段儿日子了,上面满是沙土草枝,扑起一蓬呛人烟尘。 杨小萌掩着口鼻咳嗽一阵,小步走到防水布中心处,蹲下身子敲了敲地面,发出声声金属碰撞回响。 宋酒几人对视一眼,满是好奇的凑了过去,只见杨小萌手指敲打处凸起一截碗口粗的旋盖,盖子与螺纹之间隔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抹布,一股浓浓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啧啧,油罐?”吴文涛眼前一亮,恍如面瘫的脸上总算浮起一丝笑意。 “是的,小型油罐,得有个三五吨吧,我们没用过多少,现在还有一大半。”杨小萌不太喜欢汽油味,展示完毕便走到了一旁,问道:“需要打开看看吗?” “不用了,白天再看吧。”宋酒舔了舔嘴唇,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这种规格的油罐,就算只剩一半也足够他们用很久。 “院子里有水井,食储在地窖,还看不?”杨小萌打了个呵欠,双眼有些泛红,折腾了大半宿,他也是乏了,本来还琢磨睡前贴张新淘回来的面膜,看着情形还是拉倒吧,妆都懒得卸了。 “不看了。”宋酒过去揽住她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都有什么?” “土豆最多,还有些大白菜、萝卜,大米白面也有,不多。”杨小萌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试图甩开宋酒的胳膊。 “其他的呢?” “没了,仓库里有很多种子,不过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种过一次,没养活。”杨小萌无奈的放弃了挣扎,抱着胳膊,苦笑道:“没有肉食,这个你就别想了,我们试过去山里碰碰运气,就打到过几只兔子,深山没进去过,估计没什么野生动物。” “挺好,这些明天再说吧,麻烦你帮我们收拾几间屋子,今晚借宿一宿,没意见吧?” 我他妈敢有意见吗?杨小萌心中骂了千遍万遍,脸上却只能堆出一副不自然的笑,揶揄道:“没有没有,欢迎入住。” …… 空房很多,每间屋子里有四张贴墙的组合架子床,床上光秃秃一张床板,被褥都是从一间储物仓取出来的。杨小萌他们找到这个地方时,营地已经是人去楼空的架势,开始他们还有些担心,害怕鸠占鹊巢被人家撵出去,战战兢兢观望了几天,发现这里的主人似乎没有回来的意思,于是堂而皇之反客为主,只留下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其余全部收拾起来堆进了仓库。 被褥都有些泛潮,平房湿气重,杨小萌他们也没有防腐措施,许多压在下边的被褥都起了虫,墙角甚至孕育出白蚁巢穴,墙根都被侵蚀出一个大洞。好在宋酒他们自己带有一些应急被褥,勉强分配一下足够使唤,于是谢绝了那批干硬潮湿的军绿色薄被,只挑出一些薄毯,抖落灰尘铺在了最底下。 一群人分别发配到两间屋子,卸下床板拼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褥倒也舒适,而且人多也好有个照应。住房安排好之后,钟医生那边也忙活完了,神色有些疲惫,回到屋里倒头就睡,没几分钟便响起了鼾声。 其他人各自寻摸地方睡去,宋酒和金博敲了敲女人那边的房门,把正准备休息的路茜叫了出来。 “怎么样?”宋酒点了根烟,瞟了眼仍然亮着火光的那间屋子,问道:“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路茜同样也是一脸倦意,强撑着精神想了想,道:“应该没撒谎,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伤员问题也不大,刀砍在后背,钟医生给他缝了针,他们有消炎药,对付对付死不了。” “嗯,那就好。”宋酒边听边点头,略微放下了心,道:“你先去休息吧,晚上留人换岗,隔壁有老吴守夜,有事随时喊他。” 路茜解开发带,抖了抖蓬乱的长发,正要转身回房,忽然一愣,问道:“你俩要干嘛?” “回去啊,我姐还没来,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不太放心。” 他们来路上沿途都留下了记号,不过从隔离栏到谷底那段路着实难走,大半夜能不能看到标记也不好说,算算时间,从离开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两个多小时,如果宋瑶等到研究生和雨安,这会让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安全起见还是应该去接应一下。 “我和你俩一起去,天太黑,我能帮你们探路。”折腾了大半宿,路茜差点儿忘了这茬,经他一说这才想起还有四个同伴在国道公路上喝西北风呢。 “不用,这里也得留人坐镇。”宋酒安慰了一句,低头看了眼手表,道:“天亮之前应该就能回来,具体的我跟老吴交代过了,不用担心。” “那好,你们注意安全,快去快回。”见宋酒主意已定,路茜也不再勉强,多叮嘱了几句便回去休息了。 金博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叹道:“小九,你说我要不要跟那姑娘道个歉?” “现在?” “昂,哥们儿我不是那种人啊!你瞅那扁担瘪三儿,好像老子干了什么似的。”金博一脸懊恼,没留神摆了乌龙,顶着耍流氓的头衔实在不爽。 宋酒哈哈一乐,拍了拍刀客的肩膀,宽慰道:“白天再说吧,指不定人家这会儿都上炕了,你再冲进去更得干仗。” “也是。”金博深以为然,当年晁天王夜闯寡妇门,可不搞得鸡犬不宁么。 俩人没有再耽搁,看了眼烛火闪耀的窗口,加快脚步走向院门,一脚深一脚浅遁入野草丛生的黑暗山坳。 …… 正如宋酒所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大半夜,一帮武装到牙齿还拖家带口的队伍带着满满的侵略性住在自己隔壁,谁能睡得安稳?除了伤号代维因为用药的关系已经昏昏沉沉睡去,其余三人都是一副苦瓜脸,坐在桌前守着那盏飘摇的烛台,眼里满是血丝,却无心上床安眠。 杨小萌已经把前因后果解释了好几遍,中间的细节也没有省略,两个同伴虽然没有责怪他,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多那一句嘴,估计也不会引回来这么一窝狼。但事情总有两面性,就目前来看,这些持枪悍匪似乎没有表现出泯灭人性的凶残,除了开头非礼这一幕,其他倒还好说。毕竟,人家的医生没有坐视不理,确实一针一线给代维缝合了伤口,还依照营地现有的药品开了方子,能做的都做了。 “唉,是福不是祸,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曹峥叼着一杆烟枪,皱眉猛吸几口,呛得一阵咳嗽。 “也许他们就是来打土豪分田地的,汽油粮食刮走……应该也就没事了。”杨小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安慰,那些人之前讨论中提到许多陌生的词汇,听起来好像是在躲什么,不出意外,兴许也是逃亡在外的幸存者。以往他们也遇到过一些不太友好的家伙,那些人的行事作风表达的比较明确,无非是欺软怕硬,人多势众就来硬的,势单力薄则服软认怂,而宋酒他们明显占据绝对优势,倒也没有如鬼子进村一般烧杀抢掠,或多或少让杨小萌安心了一些,估摸着他们得到想要的物资之后应该就会走人。 那个叫浅浅的姑娘没有发言,抱着双腿,脑袋枕在膝间,眼睛忽闪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小萌替金博解释了几句,本来就是乌龙事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忍则忍呗,说句不好听的,摸一下胸也没啥大不了…… “你俩去睡吧,晚上我守夜。”曹峥拧着眉头沉默了一阵,杨小萌说的在理,但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个手上缠着纱布的小子,几次三番问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像有所图似的。 “诶?”发呆的浅浅忽然疑惑出声,起身到窗前一看,奇怪道:“那两个人出去了。” act 168:夜深 act 168:夜深 当人们朝着未知终点前行时,总会觉得路途漫漫,明明已经走了很久,目的地却仍遥遥无期,越走越累,越累越觉得路长。而等他们抵达终点,再回过头折返起点时,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来时抱怨的长路似乎也没那么远,看看手表,好像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宋酒两人此时也是这种感觉,虽然脚下的路依旧难行,但距离却不似之前那般让人心生退却。出门时宋酒看了眼手表,两人穿过营地之前的密林,沿着来时的痕迹走过那片泥泞不堪的荒草地,分辨了方向,一刻不停抵达了陡峭坡底,再看看手表,前后不过半小时而已……足足节省了一半的时间。 既然路程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为什么宋瑶等人还没赶上呢? 宋酒摸了摸跳动不休的眼皮,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如果是在强敌环伺的古城,单单留下她们几个确实很危险。但这空无一人的萧条国道,宋瑶和洛宇这种经验丰富的女玩家会出事?宋酒确信不会,除非那个洋妞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金博没那么多想法,在显眼处留了标记,撸起袖子便爬了上去,这种坡度下行有滚落的危险,上行倒是比较安全,最多费些力气而已,他们这些人别的没有,就不缺力气。两小时前的脚印还清晰可辨,小队人马踩踏摩擦出的痕迹很明显,顺着往上爬不用担心走错方向。斜坡密集的草林灌木丛里窸窣有声,夜虫未眠,默默的窥视着两个大肉虫往上蠕动,时不时发出几声低鸣,也不知是鼓励还是嘲讽。 依旧是半小时左右,两人成功抵达顺着绳索降下的位置,两道安全绳静静地贴在崖壁,末端固定的锁扣没有解开,显然在他们之后没有人下来过。 宋酒皱了皱眉,忍住心里蠢蠢而动的不安,解开锁扣将绳索递给金博。他手上有伤,攀爬速度太慢,金博伸手矫捷有他先上去,还能帮着拉扯一把。 金博往手心吐口吐沫,将安全绳系好,咧嘴一笑,身如猿猴,蹭蹭几下便攀上去老高,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能如此迅速,除了咂舌没有别的想法。宋酒就站在底下,梗着脖子往上瞧,金博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给他打个讯号,直到看不清身影,微弱的火机光芒仍然不时亮起。 几分钟后,两条绳索有节奏的先后颤动,金博已然安全到顶。 宋酒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固定好身体正要踩着岩钉往上,猛地听到身后似有声响,急忙扭头过去,厉声喝道:“出来!” “我我我!”杨小萌的声音从斜坡传来,吭哧了一阵,灰头土脸爬了上来。 宋酒微微皱眉,不悦道:“跟踪我们?” “大哥你行行好,我也累得够呛,哪有心思跟踪你们。”杨小萌一脸哀怨,长发束在脑后,浓浓的妆容已经被汗水晕开,化成一副颇为吓人的烟熏妆。 “有什么事?” “这不是怕你们迷路嘛,老娘过来当免费导游还不成?”杨小萌很是无奈,他能猜到两人应该是去接应留守公路的同伴,不过却好奇为啥没来找他这个带路党。本来没当回事,曹峥却有些不放心,于是撺掇着杨小萌跟上去看看,曹峥不担心别的,就怕万一俩人在荒山野岭迷路,留在院里那些暴徒再把屎盆子扣给他们,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宋酒干笑一声,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好笑的同时也放松警戒,来都来了,总不能给人赶回去,再者他也算这里土著,有个活地图在身边总是好事。 两人相继攀上国道,杨小萌的突然出现又给了金博一个惊吓,简单解释几句便没再多言。原地检查了一遍,除了之前遗留的脚印别无其他,顺着原路折返回去,却发现山坳那边的小火堆已经熄灭了,而宋瑶和洛宇却不见踪影。 宋酒反复深呼吸,强行屏蔽脑子里芜杂的念头,眉头拧成了麻花,走近火堆探手试了试温度,奇怪道:“还热乎的。” “不是说等着么…”金博也有些纳闷儿,宋瑶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说好在这里等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 杨小萌倒是一点儿不意外,在他看来,宋酒当时那种安排就意味着后续事情不会顺利,没别的理由,因为恐怖片里都是这种桥段。作死青年们去荒郊野外,因为某些原因分头行动,一队肯定要叮嘱不要乱跑,而另一队必然不负众望四处撒野,后面的剧情就是先撒野的人都死掉了,另一队人在寻找他们的时候也一一死掉了…… 杨小萌忽然有些紧张,照这个剧情发展来看,自己岂不是正好加入了后续死亡的队伍?要死要死,这该怎么办?! “宋酒,这边。” 正当杨小萌胡思乱想之际,在山坳里摸索的金博似乎发现了什么,挥手将宋酒招呼了过去。 是留言,洛宇写的。 宋酒吃了一惊,蹲下身打着火机,借着微微火光看清了土地上抠出来的字。 金博也是误打误撞看见的,如此一来,俩人之前的判断便有所失误了。本以为宋瑶二人离开不久,现在想想,或许她俩已经走了好一阵子,离开时应该没有熄灭火堆,不然乌漆墨黑,这么一份留言真不好发现。 ‘我们去前边,洛。’后边还画着以前各自选定的个人防伪符号。 很莫名的一句话。 “前边?”金博抬头看了看左右,疑惑道:“干嘛去了?” “不知道,兴许发生了什么……”宋酒也没有头绪,这边一切如常,并没有行尸涌来的痕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找车的两个人迟迟未归,宋瑶放心不下,又不好分开行动,所以俩人打算去前边看看情况,未免宋酒等人找回来看不到人着急,所以留下了这么一个信号。 不用宋酒多说,这种情况他们当然不会当做啥事没有就回去,留神查看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古怪便准备沿着宽阔幽深的公路去找人。不料三人刚刚走出没多远,正前方拐弯处便射来一道雪亮光束! 宋酒三人齐齐一愣,急忙飞奔过弯道,翘首一望,正是杨小萌的那辆座驾。 “虚惊一场。”金博长舒一口气,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胸口。 宋酒默默点头,同样如释重负,不过来车只有一辆,估计研究生和雨安没能寻到合适的车子,最终四个人碰头也只能先行返回。 果然,车灯照出了三人的身影,远光倏地切换为近光,速度也慢了下来,几个眨眼的功夫,荣威小轿车载着风尘缓缓停到了三人面前。 随着轿车靠近、停车,宋酒和金博脸上的放松也悄然消散,转而变成了错愕与惊怒…… 车还是那辆车,不过却已面目全非,宝蓝色的前机盖凹陷下去几个非常显眼的大坑,那边不亮的车头灯彻底粉碎,粘稠的血迹从车灯飞溅至挡风玻璃,前挡风正中,两个大小各异的蛛网裂纹赫然呈现。 车门打开,洛宇和宋瑶相继下车,脸上只有难以言喻的焦急,以及看到几人等候在这里的安慰。 宋酒迎向二女,顾不得发问,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先确认俩人安然无恙。 不消多说,杨小萌都能看出绝对是出事了,开车走的明明是另外俩人,这会儿回来的却是留守的两个姑娘,好好的轿车整成这幅德性,那俩人能有好才是怪事。 “先上车。”宋瑶脸色很是难看,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洛宇眼含歉意,叹口气,回到了驾驶室。 宋酒几人先后上车,坐进来才发现,两旁车窗都已经粉碎,后挡风也有一片蛛网裂纹,藕断丝连赖在框子上还没脱落。 洛宇没有多说话,调转车头径直又开了出去。 “我们等了一个小时。”宋瑶探手跟宋酒要了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手肘搭在空档车窗边,后视镜里的眉眼间满是憔悴,声音中都透着疲惫:“时间太久了,所以我让洛宇跟我一起去找找看,这条路并没有岔道,如果他们正在回程,我觉得应该可以碰上。” 宋瑶徐徐吐出一道青烟,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几分自责:“九九,你这次真的太大意了,不该就让他们两个去的!” 宋酒哑口无言,很显然,两人出事了,这个锅,应该是他的。 若是旁人这么说宋酒,开车的洛宇肯定第一个不乐意,梦凡是毫无道理的向着宋酒,而洛宇总是有理有据的帮他甩锅,但这次,洛宇没有出声。 “我们并没有找出太远,马上就到。”宋瑶叹了口气,指着路旁边‘前方事故多发段’指示牌,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酒没有做声,只觉喉头阵阵发干,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两人离开没多久便出了事,那会儿他们可能还围坐在一起商量后路。 洛宇稳稳地把着方向盘,转过事故多发的连续弯道,猛地停下了车子。 车灯雪亮,车头前方一滩嫣红刺眼的血迹,以及满地碎落的玻璃渣。 宋酒瞳孔缩了缩,颤抖着手打开车门,缓缓走到血迹边,蹲下身,探手沾了沾,血是凉的,还未凝固。 act 169:追查 act 169:追查 一小时后,吴文涛挂着深深的黑眼圈赶到公路,简短询问几人发现的情况,默不作声蹲到了那片血迹前。看了半晌,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落在血迹前方的两道清晰车辙之上,思索片刻,又回头看了看荣威小车的轮胎。 术业有专攻,吴文涛虽然不是警察,但他们这些外勤都具备着基本的追踪能力,无论山野还是城市,相比宋酒他们两眼一抹黑,吴文涛总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些端倪。宋瑶和洛宇发现车子的地方就在事故多发段,除了残破的汽车、满地狼藉、凌乱的车辙……并没有多余的发现,无奈之下只好让杨小萌和金博再度折返,让金博留在营地坐镇,将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片刻的吴文涛请了出来。 这件事暂时没有告诉其他人,事情还不明朗,多说无益,只能徒增恐慌,而且大家这些天都累的够呛,有新发现之前,没必要劳师动众。 算算前后时间,宋酒内心中也是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 陷落溶洞那两天,除了昏迷,根本没有合过眼,离开溶洞时正是清晨,返回古城已然夜深,之后马不停蹄奔赴火车站吃了一记致命爆炸,随后四散奔杀,也就去了古庙才堪堪休息了两晚。再后来不用多说,徒步赶路本就消耗体力,夜晚轮岗守夜,没人能得到充足的睡眠,这倒好,离开隧道没多久,又出事了。 眼下不是抱怨睡眠不足的时候,相比身体的疲惫,精神上的倦怠才是最为致命。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宋酒当时的安排确实欠考虑。当时大部队还没有相对安全的落脚地,前后行程也没有商量好,按照实际情况,其实并没有必要着急忙慌派人去找车,就算要去,也不该只让研究生和雨安两个人冒险。 宋酒当时并没有考虑太多,他们一路从国道而来,除了隧道匝道,很少能在路面上遇到行尸,更不用说成规模的尸群。国道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行尸并无太多用武之地,两个人都带着武器,并且开着一辆油箱饱满的车,正常来看,除非汽车突然抛锚,否则不可能陷入太大的危机。 然而,设想总归是设想,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显然宋酒只考虑到了行尸,却没有将活人的因素计算进去。连日来的奔波劳顿让他失去了作为领导者应有的警惕,满心以为脱离古城范围,没了洋妞的威胁,这支队伍不会遇到什么敌人…… “你过来。”吴文涛盯着地面看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朝一旁发愣的杨小萌勾了勾手指。 杨小萌还在考虑自己身处‘死亡队’的存活几率,猛地看他喊自己,不由一怔,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走了过去。他能看出来,这个鲁迅脸在队伍里应该属于刽子手、双花红棍那种级别,瞧他面色不善,喊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事。 不得不说,杨小萌的分析预判十分准确,没等他靠近过去,吴文涛已经豁然起身,也没看清如何动作,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锋钢锯刃便抵上了咽喉。 宋酒几人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旋即猜到了他的意图,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冷冷冷静!”杨小萌头皮一炸,心知屎盆子绝对又扣到了自己头上,满脸悲愤:“冤枉啊大人,不带你们这样的!” “别紧张,只是给你提个醒。”吴文涛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挑了挑眉毛,淡淡道:“如果让我发现这件事和你们有关系,后果你自己掂量。”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老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杨小萌经过这夜接连变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履薄冰,这群人似乎都有突发性的暴力倾向,威胁恐吓倒显得再正常不过。 “没有。”吴文涛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实际上他估摸着跟这几个人应该没什么关系,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行为,一方面是敲打,另外很大程度也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气。回首前尘往事,雇佣兵时期、rca外勤时期、前进号列车长时期……他何曾被这么多琐事麻烦纠缠过? 真真是我欲成魔,奈何偏要逼我成佛。 吴文涛算是看明白了,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自己早晚也得步那个明俊伟的后尘。保姆有那么好当?收拾烂摊子有那么容易?可惜,再多抱怨也只能闷在心里,因为他清楚,现在自己别无退路,一次低劣的骗局导致自己和这群扫把星绑在了一条船上,既然无法离船,那就只能竭尽全力保驾护航,以免翻船连自己一块儿搭进去。 思绪万千,终化作一声叹息。 宋酒他们都看出吴文涛罕见的走神了,他保持着持刀威逼的动作,而眼神却一变再变,脑子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杨小萌欲哭无泪,深深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的凄苦,这尼玛纯粹把老子当出气筒啊!幸亏老子不是女人,否则这帮人不得轮了自己泻火? “唉。”吴文涛松开他的领子,皱眉想了想,道:“宋酒,你跟我走一趟,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好。”宋酒没有多问,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有了什么想法。 宋瑶和洛宇没有理会他,听到要去其他地方,不约而同坐上了车,意思很明白。 “只是去探探情况,人多没什么用。”吴文涛频频叹气,恍然想起这支队伍的风格,无奈道:“搞不好接下来又有恶斗,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干仗?” “上车吧。”宋瑶不为所动,探手扣上安全带。 “……”吴文涛脸色一僵,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和宋酒夹着杨小萌坐回了车里。 “往哪里?”洛宇发动了车子,灯光射向弯道,映出一片隐隐绰绰的远山夜景。 吴文涛摸出那根带在身边很久却不曾点燃的香烟,在指间转了个来回,碰了碰身边的杨小萌:“那个工业园区,指路。” 工业园区,杨小萌之前提到这个营地,宋酒他们之前查看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想到了那个地方,不过旋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据杨小萌所言,工业园区距离这里得有二十公里,不算远,但也不近,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似乎都没有理由大半夜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兜圈子。这种巧合基本上没有发生的概率,对方怎么知道有一队人夜晚来此?又怎么可能算到研究生和雨安会孤身开车过去? 不光是不可能,甚至有些无稽。 拦路抢劫?抢走了两个大活人,却丢下了极有价值的汽车? 话又说回来了,灾变后这三年,不合常理的事见得多了,眼下工业园区又是唯一线索,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再者,以目前所见来看,显然和行尸没有什么关系,既然矛头指向活人,工业园区理应成为第一目标。 似乎听到了几人心中的疑惑,吴文涛徐徐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对方有车,他俩被绑走了。” 宋酒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血迹那边有明显的车辙,宋瑶和洛宇也在第一时间追出去很远,可惜她们发现的太迟,加上没有后续支援,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小娘们儿,那个工业园区,你了解多少?”吴文涛眯眼盯着车窗外飞速变换的夜景,问道:“你们去过吗?” 杨小萌翻了翻白眼儿,自动屏蔽了他的称呼,回道:“半年前吧……去过,也不是去过,应该是路过……” “说重点。”吴文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颠三倒四的话语。 “……”杨小萌被噎了一下,努力回忆着从前的细节,脸色有些难堪,道:“没什么重点啊,就是工业园区,那一片儿有很多工业厂区啊。” 吴文涛的问话风格太直接,杨小萌他们又没有打打杀杀的经验,一时拿捏不住问题的方向,想来想去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算作是重点。 宋酒点了根烟,拍拍杨小萌让他放松,换了个方向,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 “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啊。”杨小萌定了定神,组织语言道:“那会儿我们还没发现这里的营地,从省外一路躲一路跑,原先队伍里死了好多人,后来散伙了,我们四个就来了这边……当时我们没有物资了,所以打算进城碰碰运气,工业园区在城郊,自然而然就路过了啊。” “然后呢?” “那会儿园区行尸很多,我们在厂区迷了路,行尸后边追,我们只能躲在一间厂房,然后碰到了对面儿的人。”杨小萌情绪稳定了下来,想起从前的事,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之色,道:“当时遇到的人不多,他们也被行尸撵了进来,要不是我们仗义开门,他们估计都得倒霉。” “我们躲在那里的时候聊了几句,他说他们在园区有据点,我们帮了忙,脱险之后愿意给我们一些吃喝……但是拒绝了我们入伙的意思,而且要求我们远离园区。” act 170:线索 act 170:线索 “为什么?” “不知道,那会儿我们挺生气,救你们一命居然还赶我们走,所以没多问。”杨小萌撇撇嘴,这句话带点儿含沙射影的意思,不过几人都没搭理他,于是继续道:“工业园区长得都差不多嘛,我们躲了两天,后来他们的人似乎清理了行尸,然后我们就脱险了。对方说话算话给了我们一些食物和清水,没办法,拿人手短,所以我们就滚蛋了。” “临走之前,被我们救了的那个人说,如果以后我们在附近扎营,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去找他们,他们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另外就是让我们离园区越远越好,具体没解释,我们当时也没当回事,后来找到了这片风水宝地,自然更不用去热脸贴冷屁股。” 宋酒几人面色古怪,杨小萌讲故事的水平不错,听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有医生?你们见到的那些人,看起来什么样子?携带有武器吗?你知道他们具体的营地位置吗?”宋酒慢慢引导着往重点内容上靠,连珠炮一般问出一串,心里却感觉估计问不出什么,小半年,足够一个团队覆灭好几轮了,相隔这么远,对方有没有继续在那里还是两回事。 杨小萌白了他一眼,将几个问题理了理顺序,回道:“我们救助的那些人里,有好几个都是白大褂,不是医生还能是什么。至于其他的,真的记不清了,最后接应我们的那批人……看起来跟你们没啥区别,倒是有几个打扮比较奇怪,像拆弹部队一样,套着那种包裹全身的衣服……武器嘛,没印象了,似乎没听见有枪声。” “具体地点呢?”宋瑶蹙眉问道。 “不知道,我们从躲避的厂区出来之后就在门口等着,他们说要给物资,不要白不要。”杨小萌撇撇嘴,补充道:“应该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地方。” “可是对方不是说,有需要去找他们吗?既然不知道营地具体位置,你们怎么找?”开车的洛宇发现其中的问题,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 杨小萌一愣,旋即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气愤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那帮人太不要脸了!” “……” “是你们蠢。”吴文涛摇了摇头,对于获取的信息量很不满意。 车厢里陷入了沉寂,杨小萌所提供的消息没什么大用,连对方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怎么探风?偌大的工业园区,难道要一间一间找过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众人此时也有点儿钻牛角尖儿,心里明白出现在这荒凉国道的可能另有其人,可就是忍不住往园区那边猜,而且杨小萌所透露的信息清晰的表达了一点——对方排外,不希望有外人进入自己的活动范围。 假如杨小萌的记忆没有偏差,叙述中不存在个人情绪,那这一点儿单独摘出来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对方可以在行尸纵横的工业园区安营扎寨,有‘武装’力量能够清理行尸搞救援,同时又愿意给杨小萌他们施以援手,但却不愿暴露位置……这种行为听起来是很矛盾的。 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不接收外来人无可厚非,但又何必故作姿态提供帮助?难道是因为心地善良,不忍拒绝?再者,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越想干,这是通病,对方言辞间一直重复让他们离开园区不得靠近,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如果担心暴漏,为什么没有杀人灭口?假如对自身力量很有信心,又何必再三提醒? 再加上最后画蛇添足的承诺,怎么看怎么假。 不得不说,崩坏的这三年,许多人的思想都已经被改变,尤其宋酒这些一直游走在厮杀阴谋之间的人,对于陌生的幸存者营地,早已不再像灾变伊始那样心存希望了。那时候听到周边有避难所,幸存者哭得心都有,挤破头想要躲进人家高大的围墙,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才能找到一颗大树乘凉。现在呢?要么各安一隅,只扫门前雪,这还算好的,碰上宋酒从前的队伍,发现点儿自己没有的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抢,匪气十足。 所以,这个突兀出现在视野中的工业园区就不怎么招人待见了,方圆百里,你是唯一一个为人所知的营地,我们丢了人,不找你找谁? 一路无话,洛宇集中精神开车,杨小萌在后边指路,宋酒和吴文涛靠着车窗小憩,恢复精神,唯有宋瑶双眸明亮,眼神愈发复杂。走走停停,沿途检查,耽误了不少功夫,除了难以辨认的车辙,并没有其他发现。看这情况,研究生和雨安处境并不好,两人甚至都没有机会留下一些讯号,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目前的车程早已超出了宋瑶和洛宇之前追击的范围,距离杨小萌所说的工业园区只剩下不到五公里,如果推测正确,他们此时就该打起精神了,五公里并不远,基本已经算是进入了对方的势力范围。任何一个不允许外人靠近的地方,其警戒力量都会十分严格。专业如当权派、rca;业余如环岛、溶洞,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防卫方式,不可能任由行尸或者幸存者随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更有甚者,沿途都会进行把控,安全警卫工作甚至要比常规武装要求更高。 匝道转辅路进城的指示标已经出现,往前不到两公里便是出口,从那里可以进入环城高速,再由环城高速转入辅路便可进城。工业园区在城郊,按照杨小萌的记忆,他们此时的方向正对着园区那边,只要进城之后不要绕圈,应该不会迷路。 出来的匆忙,没来及携带武器设备,吴文涛和宋瑶带着枪,宋酒和洛宇两人依旧是锋钢锯刃傍身,作为带路党,杨小萌感觉压力倍增,这要是万一有点儿啥事,四个人估计都不会管自己啊! 美丽的直男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问道:“你们一会儿打算怎么办?端着枪进去扫射?” “别紧张。”宋酒出声安抚道:“对方不是说,有需要的情况下你可以去求助吗?” “所以咧?”杨小萌后背一凉,隐约察觉到阴谋的气息。 “所以你去找他们兑现承诺啊。”宋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的美女脸,道:“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不会随行,放心吧。” 杨小萌努直了眼睛,忽然很想一口老血喷死宋酒。保证我的安全?所以让我独自去探雷?靠你妈啊靠你妈,你们真的不把伪娘当人命啊?? “不用担心,你又没什么威胁,从前他们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现在也一样。”宋酒假装没看到他悲愤欲绝的表情,淡淡道:“再说我们会在暗处盯着,咱们现在是盟友,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盟友了?”杨小萌听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急忙摇头:“不约,我不约……我只是一个俘虏。” “那就要有俘虏的觉悟。”吴文涛冷声丢过来一句旁白,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蹙眉思考的宋瑶,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宋瑶一怔,旋即犹疑着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语气有些拿捏不稳,道:“感觉哪里怪怪的。” “说来听听。”宋酒精神一震,该分析的都分析了,如果有遗漏,显然是极其重要的细节。 “洛宇,先路边停一下。”宋瑶舒展眉头,待车子缓缓停靠,转过来看着杨小萌,问了句莫名的话:“你说,你见过的那些人穿着白大褂,有些人打扮像拆弹部队?” “啊?”杨小萌呆了一瞬,不明白她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见她神色自然,只要又回想了一遍,认真道:“是的,我确定。” “拆弹部队?“宋酒微微皱眉,隐约意识到姐姐想要问什么,话音刚落,一旁的吴文涛也露出一副恍然惊觉的神色。 宋瑶和吴文涛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带着几分震惊与猜疑,显然俩人在某些细节上想到了一起,而得出的结论……不怎么好。 吴文涛脸色有些发青,刀削斧劈的脸上酝酿着风暴,狭小的车厢里骤然弥漫起一股异常的气氛。 “不会吧…”宋瑶嘴唇有些发干,目光停在吴文涛脸上,像是询问,又像自言自语:“你什么都不知道?” 吴文涛眼神闪烁了一下,问道:“车里有没有地图?” “没有。”洛宇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里是什么地方?靠近哪里?”吴文涛急急问道。 宋酒瞟了眼路边的指示牌,皱眉道:“还在陕西境内,往下临近河南,往上挨着山西。” “这可真不好说了。”吴文涛眯起眼,看了眼窗外的深沉夜色,眉目间似乎很是懊恼,咬牙道:“妈的,跑了跑去还在圈子里!” “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两人的哑谜让宋酒大为疑惑,看神色,难道他们知道工业园区那帮人的底细?再往深里想,宋酒也不由得一愣,惊愕道:“没道理吧?又是你那个老板的地盘?!手这么长?” 杨小萌全场梦游,这几个人的对话他已经完全听不懂了,见他们表情趋于浓重,心里倒是生出一丝侥幸:嘿嘿嘿,最好是你们惹不起的人,这样一来老娘就不用去探雷了。 宋瑶扶额轻叹,摇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你们在说啥?解释一下呗?”杨小萌受够了云里雾里,主动问出了宋酒和洛宇的心声。 “你见到的白大褂并不是医生,至于像拆弹部队那些人,他们另有身份。”宋瑶秀眉紧蹙,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压抑的戈壁滩地下试验场,那个明亮如昼的地下空间,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内勤研究人员、穿着防护服的外勤队员……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所以?” “kenny从前在山西有一个实验基地,后来脱离rca,核心资料都已经转移去了戈壁滩。”吴文涛感觉手心有些发热,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之前脸色的云淡风轻荡然无存,转而变成了令人心慌的惊疑。 “后来…”吴文涛抬手打断想要提问的宋酒,努力搜寻着从前的记忆,目光收紧又睁大,断断续续道:“后来当权派有一支队伍进入山西,期间因为安贞的资料,我们和当权派队伍有过碰撞……” “是了!”吴文涛眼前一亮,往日情形闪现脑中,满脸的错愕,鬼附身一般念叨着难懂的话语:“我们只转移了**和资料……是的,caroline做的这些……设备都进行了销毁,不对,销毁的是当权派据点……没错,我们的没有销毁,而是……对!对了!我们没有销毁,只是进行了封存!” 宋酒看了眼洛宇,洛宇也是一脸茫然,每次说起‘当权派、rca’这些词汇,他们只有旁听的份儿,如果没人解释,完全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酒叹了口气,明明是关键信息,无奈自己却听不懂。 宋瑶没理会弟弟的发问,疑惑道:“难道你们的实验室地点你都忘了?” “只要有设备,地点随时可以变换。”吴文涛瞟了眼宋瑶,笃定道:“更换试验场地只是为了方便获取……”话说一半,吴文涛再次被自己脑中划过的闪电惊了一下。 “获取什么?”宋酒只能沦为提问小弟,紧跟着两人的节奏。 宋瑶脸色也变了,一副愕然的表情,喃喃道:“难道…还在进行实验?” “调头,咱们需要更多人。”吴文涛脸色肃然,正色道:“回去,立刻。” 洛宇见他神色凝重,看了眼宋酒,后者点点头示意照做,于是毫不犹豫调转车头,车屁股一扭,绝尘而去。 几分钟后,轿车刚停靠的山壁边缘滚落一串碎石,野草飘摇的坡顶,一个人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站在风中,望着飞速远遁的小车,抬起了手里的对讲机。 act 171:体验 act 171:体验 研究生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团棉花中。准确的说,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接近两个钟头。 两小时前,研究生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唤醒他的不是阴冷与恐惧,而是好似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研究生大脑陷入一片混沌,眼前仍然无尽黑暗,耳边有气泡爆裂发出的轻微‘啵啵’响,好像大部分感官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唯有大脑能够接收令人舒适的莫名快感。 静静地等待了很久,研究生逐渐发现事情有些奇怪,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眼前没有光芒,而是自己根本没有睁开眼。研究生以为之前异样的感觉是昏迷中的梦境,但现在他仍旧能感受到周身的舒适,这让他陷入了极大的困惑。研究生想到了睡眠瘫痪,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和他目前的情况极为相似。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无法动弹,眼皮睁不开,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分辨,现在是否依然深陷于梦中。 持续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改变。 研究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实际上,紧张感也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因为脑中充斥着舒适,有种近乎难以抗拒的诱惑,好像一直在引导自己放空心神继续安睡。本能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惊觉,研究生努力不去感受脑中臆造出的温暖舒缓,顺着记忆的线索,将时间的指针慢慢往回拨动……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这种异样感受之前发生的事情。 宋酒安排他和雨安出发寻找车辆,两人开车上路,沿着黑暗的国道开出很远,沿途寂静无声,远山沉默,谷壑幽深……环山道路有许多急转弯,相比拥堵的隧道,这条路显得异常干净,干净的有些异常。 两人开出十多公里,仍旧一无所获。 雨安建议折返,因为宋酒说不要离开太远,这辆车是队伍目前唯一的代步工具,汽油很珍贵,来来回回这样浪费没必要。 研究生同意了。 小轿车原路折返,即将回到队伍驻扎地时,雨安从后视镜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雨安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隔离护栏那边有灯光闪烁。 研究生有些诧异,他一直在开车,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所以回来的时候便没有细致观察周围。雨安平时话不多,但心思很细腻,既然她说看到了东西,那应该确实有什么。 距离大部队很近了,先行折返?万一错过发现呢? 于是研究生调转了车头,按照雨安的指示,缓慢开回了标注着‘事故多发段’的那处连续弯道。 研究生让雨安在车里等着,自己拿着枪,小心翼翼靠近了雨安所说的隔离护栏,护栏后边同样是深不见底的沟壑,眯眼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雨安提到的灯光。不过研究生还是紧张了起来,因为护栏外那一小片狭窄的地面,有着清晰的鞋印。研究生知道雨安绝非眼花,难道宋酒他们抓到的那个假女人还有同党?带着猜疑,研究生快步跑回车前,正要上车,猛地余光扫到身边护栏似乎闪过一道影子。 研究生大骇,急忙回头查看,然而那人影却比他敏捷的多,几乎瞬间便扑面而来,一记沉重的摆拳将他打翻在地,跌跌撞撞滚落车头。受到重击的一瞬,研究生看到雨安似乎准备下车帮忙,但护栏后接连跳出几个人影,一言不发直奔汽车!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仿佛这些莫名出现的人影就是在等他们一样,脑袋被揍得有些发沉,危机意识让他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挣扎起身,一边叫喊雨安锁窗开车离开,一边探手试图将跌落车底的枪捡回来。 雨安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喊声,车窗‘啾啾’上锁,车身震颤了一下,雨安似乎在迅速挪向驾驶位。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研究生听到了车窗碎响,以及雨安的戛然而止的惊叫声。 研究生摸到了枪,扶着车头站了起来,还没等他举起枪,面前袭来一股劲风,紧接着下腹一凉,一柄尖刀轻而易举刺穿外衣,冰凉刀刃钻进了肚皮。研究生在那瞬间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想要拼死开枪,却被揪住头发狠狠撞向车玻璃,连番受创,毫无还手之力。 突然出现的人影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几次重击便打废了研究生,缴械击昏,一气呵成。 ……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研究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股充斥全身的舒适感此刻变得极为诡异,他分明记得自己和雨安被袭击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身体没有痛楚感?为什么那一刀没有要他的命?雨安在哪?自己在哪? 接下来的两个钟头,研究生一直在惊慌疑惑与舒适惬意中挣扎,直到一束雪白穿透眼皮,这才终止了大脑无休无止的战斗。 眼前有亮光,非常刺眼的明亮,研究生有种错觉,好像当年在宿舍睡觉时,被喜欢恶作剧的室友用手电照射眼皮……就是这种看不到,却又能看到的光线。 ‘咔’ 除了气泡爆裂,又有了新的响声。 紧接着,研究生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风,扑面而来,却又轻柔的凉意,就像冬天被人掀开了被窝。 丝丝凉气从若有若无慢慢变得沁入骨髓,充斥全身的舒适感一点点消退,封闭的感官似乎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研究生心里有激动,也有恐惧,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控制眼皮了,试探着眨了眨,又感觉,但是不好睁开,因为那光线实在刺眼。 “拔掉。” 突兀地,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研究生陡然一惊,是什么人?拔掉?拔掉什么? 男声刚落,研究生暮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离……对,就是那股温暖的感觉……身体能感受到温暖正以缓慢而坚决的态度从全身集中到腹部,然后顺游而上,好像进入了食道……再往上……呕……研究生感觉喉头一阵剧烈的呕吐感传来,紧接着不由自主呕吐了,从口中喷涌出的液体沾湿了脸,顺着皮肤蜿蜒流转。 老天?! 研究生悚然惊觉,难道一直有支管子插在自己嘴里?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这个念头刚才脑中浮现,剧烈的痛楚以及麻痒犹如潮水般涌向全身,瞬间让他懵懂茫然的大脑复苏过来,沉重的眼皮也好像失去了阻力,不由自主猛然睁开! 双眼乍见强光引起了短暂的暴盲,片刻之后,白光逸散,一双眼睛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剧痛和麻痒侵蚀着研究生的神经,他觉得自己难以思考,睁开眼捕捉到的画面更让他极度恐慌。 研究生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因为对方其他部位都隐藏在医生帽和口罩下边,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情感,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眼角深深地鱼尾纹清晰可见,眼中带着研究生看不懂的意味。 研究生想要发问,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疼痛、酸楚、麻痒……三种感觉轮番刺激着他,让他的反应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迟钝。 几分钟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研究生觉得对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满? 然而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对方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耳边传来闭合了声响,之后四周归于一片沉寂,唯有头顶一束温煦又刺眼的白炽灯光仍然照耀着他。研究生转动眼珠,试图观察四周来转移身体所承受的剧烈痛苦,顺便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视线所及处尽是雪白,耀眼灯光之外,研究生看到了洁白的房顶,其他位置无法看到,因为他转动不了脖子。努力了一阵,研究生似乎在痛楚之外有了其他感觉,比如,他意识到自己的头被固定住了,每次极力扭头脖子,都能感觉到两边额头有轻微的挤压感。 恐惧与痛苦糅杂在一起,茫然和怀疑迅速占领高地,研究生愕然发现一件事,为什么身体的痛苦感如此强烈,但是自己居然无法发出声音?他很努力的想要叫出声,哪怕是嘶声也好,然而这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研究生放弃了挣扎,任何猜疑与恐惧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都显得毫无意义,他想到了一些事,宋瑶曾经提及的一些事。再联想到那个医生打扮的人,研究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医生,对自己,做了什么? 逐渐的,强烈的痛苦感慢趋于平缓,或许是身体开始习惯,也可能是某些效果正在消退。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房间里又一次响起开合声,脚步声渐近,之前那个医生打扮的人又出现了,他手里端着一个方形托盘,摆在了自己脑袋旁边。 研究生直勾勾地盯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眼中的意思,哪怕是开口说一句话。 医生并没有看他,而是从托盘里拿起一支平平无奇的注射器,针管里有剂量很少的透明液体,像水一样。然后医生俯下身,等他起来时,注射器里的液体已经没有了。 果然,他果然给我注射了药物!研究生紧咬牙关,虽然他根本感受不到咬肌在用力。 注射完药物,医生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而是转过脸盯着研究生,那双看不出感情波动的眼睛就像虚假的摆设,冷冰冰,仿佛盯着一块儿石头。 他想干什么?研究生如是想着,努力转动眼球,用目光质问他做了什么。 过了半晌,那个医生挑了挑眉毛,出声了:“有什么感觉?”听声音,似乎是上了年纪的男人。 感觉?妈的,你说我有什么感觉?研究生愤怒了,皱眉瞪着他。 “告诉我,说话。”医生弯下腰,戴着手套的手指翻了翻研究生的眼皮,低头看了眼身体下方,又道:“说话,出声。” 研究生疑惑了,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讲不出话?正如是想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那种有痰卡着,咳不出咽不下的感觉。研究生心里一动,心说难道是刚才注射的药物又唤醒了声带? 带着疑惑,研究生再次努力发声,使了半天劲儿,果真有了效果! 虽然还是无法正常说话,不过总算可以发出干哑低沉的声音了。 医生点了点头,眼神中有几分满意的神色,继续鼓励他开口讲话,并且循循诱导,教他怎么克服喉间的干涩感,教他调节喉头软骨和肌肉,甚至还引导他呼吸,看起来就像复健医生帮助失声病患一般。 这样尝试了许多次,研究生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说话了,只是还不顺畅,就像牙牙学语一般,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疼吗?”医生问。 研究生仔细感受了一下,含糊道:“不疼。” “痒吗?” “不痒。” “……” 接下来几分钟,医生一直在询问各种感官感受,诸如疼痛酸涩麻痒等等,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似乎有些疑惑,点点头,皱眉不知道想些什么。 研究生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圈套,为什么要配合他?脑中一怔,急忙发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同伴呢?” 面对研究生连珠炮般的发问,医生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忽然道:“你想看看吗?” “啊?”研究生一愣,迟钝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并没有等他答复的意思,双手从白大褂兜里拔了出来,走到研究生脑袋上方,双手在耳侧拧动了什么,紧接着,研究生发现脑袋好像被缓缓推了起来,视线正从头顶的灯光缓慢转移向对面的雪白墙体,然后继续起立,往下。 这一瞬,研究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人平躺着,只推动头部,能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到身体么? 他的疑问在下一刻得到了回答。 同时,脑中充斥的所有疑问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足以撕碎灵魂的惊恐与战栗!! 本以为自己被固定在实验台或是病床,然而视线下落之后,他看到的却是只有抽屉大小的方形玻璃容器,容器之中荡漾着有些浑浊的液体,一支手指粗细的试管浸泡在液体中,细长的导管从试管一端延伸而上…… 浑浊液体表面荡开涟漪,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倒映在水面。 act 172:风声 act 172:风声 封闭房间隔断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医生离开房间,脱了手套丢进走廊里的垃圾桶,摘下口罩,枯槁的脸上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快步穿过走廊,走进一间隔断封闭的大厅,大厅里摆着许多实验台,桌面各类器材琳琅满目,来往走动着白大褂男女,神色如常,闲庭信步。 大厅有三条通道,除了通往研究生那边的走廊,其余两条分别延伸至实验室以及生活区,这个处于中心并且无需隔离的实验大厅只是中转站,用来进行无关紧要的化验采集。 男医生地位显然很高,来往男女碰到他都会点头打招呼,医生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臻首予以回应,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工作台,身姿动作完全不像已经白了双鬓的年纪。 工作台井井有条,器材资料虽多,但却不显凌乱,当中空白的位置摆着一份密封档案袋,封口手写娟秀雅致‘苏岚’二字,末尾标注着序列编号。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头问路过的短发女人:“今天几号?” 被叫住的女人愣了一下,歪头想了想,道:“五月二十八。” 医生点点头,拿起密封档案袋看了看,问道:“另外那个怎么样?” 旁边一个体型臃肿的胖子递上一份表格,挠了挠稀疏眉毛,奇怪道:“有些不一样,您亲自去看看吧。” “嗯?”医生皱了皱眉头,接过表格扫了两眼,发出了‘咦’声。 “屠教授,有些不对劲。” 没等医生看完手里的表格,实验室通道里跑出来一个平头男子,口罩都没来及摘便急急冲了进来。 “注意点儿,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屠教授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将密封档案袋搁在桌上,起身跟着平头男医生走进了通道。 …… 实验室,准确来说,是改装后的实验室。 通道后有一间隔离杀菌房,两人进去喷洒了杀菌雾剂,换上实验服进入了隔离区,一间相对狭小的房间开着门,能看到里边一尘不染的地面,以及幽幽反射的灯光。 看到虚掩的房门,屠教授皱起眉头,瞪了眼跟在身后的平头男医生,男医生自觉有失,很是尴尬的低下了头。他也是实验组里的重量级研究人员,但是在屠教授这个大牛面前,却生不出半分脾气。屠教授从前在业内也是一座里程碑,研究方向和坐在魁首位置的杨良铎殊途同归,纯粹的两个宗师级人物,相比杨教授的和善随性,屠教授却刻板的有些不近人情,工作中如此,生活中亦然。 尤其在实验室,他制定的标准严苛到令人发指,尤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在他看来却好像不共戴天一般,经常会因为诸如消毒时间太短、恒温灯表面有落尘、白大褂有污渍这类事情将整个实验组骂的狗血淋头。偏偏他又是分区的最高领导,整个实验区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哪怕杨良铎来这里,不遵守他的规矩也落不下好脸。 所以咯,自己匆忙出来没有关严实门,又被这老棺材板儿逮住了。平头男心里暗暗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好在屠教授的注意力更多在里边,倒是没有因为这件事给他上课。 实验室内还有一男一女,正围着手术床忙碌着,看到屠教授进来,口罩后的脸上都露出一副大救星的表情。女人正要汇报发现,却见屠教授眉头一皱,目光落到她没有穿戴鞋套的脚上。 女人当时就慌了,急忙解释道:“我已经做了无菌处理。” 屠教授很是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胳膊一抬指向门口,女人悻悻低下头,眼眶一红,低着头跑了出去。 剩下的那个男医生顿时感觉到芒刺在背,急忙低头看看自己,确定没有不合规定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屠教授径直走到手术床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正躺在那里,下身盖着无菌罩,上半身裸露着,静脉插着滴管,晶莹液体顺着导管缓慢注入体内。 男医生吞了吞口水,将屠教授带到手术床一边的操作台,有些紧张,但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奇,从冷藏盒取出一支玻片样本放到显微镜下,道:“开始化验没什么差错,和那个男的一样,都是病毒感染体,不过又有些不同。” 屠教授弯腰凑到显微镜前看了看,玻片上只有残留的血液样本,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等等依旧活跃,并没有什么异样。 “嗯?”屠教授直起身,瞄了瞄显微镜,道:“这个?” “对,这个就是她的血液样本。”男医生定了定神,道:“这是最初化验的样本,有病毒核酸,但是……现在没了。” “没了?”屠教授拧起眉头,不悦道:“你们的工作细节如果再这样马虎,还是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什么叫没了?” 男医生一阵尴尬,最初采集样本只是做实验参考,并没什么价值可言,分析完就销毁的东西,压根儿也没人会专程注意啊!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只得连连抱歉,转移话题道:“是是是,我太马虎了,所以我重新采集了血液,又复核了一遍,结果……” “结果和之前是一样的,血液中存在着病毒,但是……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没了。”男医生忽然觉得有些词穷,其实这种现象他可以用专业术语来解释,那就是病毒被杀灭了,可目前的情况却不容如此简单说明。因为那是行尸病毒,是祸及世界,将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扯进谷底的行尸病毒,不是流感病毒,一包板蓝根就能搞定。 屠教授刻板归刻板,但并不蠢,仔细一咂摸便听出了男医生话里的意思,皱眉道:“然后呢?” “然后…”男医生看了眼那个平头男,道:“我又采集了一些,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您亲自看吧,我的专业知识储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罢转身去病床上的少女身边再次制作了一个血样玻片,捧着宝贝一般送到显微镜下,把位置让给了屠教授。 极限放大的镜头之下,血液中细节一览无余。 屠教授面无表情,和男医生说的一样,血细胞、行尸病毒,一目了然,病毒显然还在潜伏期,正不断地裂变,一点点蚕食血细胞,纤细若无的豆苗触须缓慢舒展,试图寄生于**细胞……和往常见到的样本没什么区别。 屠教授清楚男医生不会无的放矢,于是耐着性子继续观察,足足屏息看了十多分钟,忽然瞳孔紧缩,腰杆猛然挺得笔直! 镜头下,几乎被病毒吞噬的血细胞中,非常突兀地发生了裂变…… 众所周知,血细胞中主要含有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三者的作用就是送氧、免疫、止血。作为细胞,分裂并不奇怪,但眼前的画面……屠教授艰难的咽下口水,一时有些恍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两个男医生看到屠教授的反应都松了口气,看来不光他俩懵逼,大牛来了也得傻眼。 片刻后,屠教授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摆摆手,示意男医生再取玻片。 男医生一脸黑线,幸亏玻片只需要一点血样就行,否则这姑娘还不得被生生抽干? 屠教授定了定神,再一次目睹了惊人变化,这次他的反应要淡定了许多,眼中震惊还在,但不像刚才那样难以置信了。 多细胞生物就像一个社会,每一个细胞就相当于一个人,社会如果想有序运行,那就需要其中的细胞各司其职,听从组织安排。一方面,为了集体利益的最大化,单个细胞需要接受身体的支配;另一方面,总有一些细胞会发生突变,想挣脱身体的统一指挥,获得自由分裂和生长,而这种细胞一旦得逞,就变成了癌细胞。只要条件合适,癌细胞就可以永无止境地分裂下去,而生物体终将被吞噬。 屠教授刚才所看到的,正是类似于癌细胞裂变的画面。只是类似。 行尸病毒侵蚀血细胞,蚕食,寄生,吞噬……免疫细胞毫无抵抗之力,按照正常的发展,**细胞将被病毒完全寄生,没什么奇怪的。而刚才,病毒进攻到最后的时刻,负责免疫的白细胞无丝裂变,居然出现了类似体细胞突变的情况!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屠教授瞠目结舌,突变细胞气势汹汹,宛如巨噬细胞般勇猛无匹,居然将几乎落败的血细胞一方全盘挽救,并且乘胜追击打败了处于霸主地位的行尸病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进行了一场反围剿,最终守住了血细胞阵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如果用大白话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行尸病毒揍得血细胞三兄弟鼻青脸肿,眼看就要吃干抹净,白细胞吹哨子喊来了帮手,按照常理,张三这种级别也只能喊来李四,狗剩只能喊来猫蛋,可这次挨打的歪瓜裂枣却一声吆喝招呼来俩斗战胜佛。赶来助拳的帮手一套组合技ko了行尸病毒,完事儿便遁身远走,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屠教授坐在凳子上呆立半晌,目光望向手术床上沉沉睡着的姑娘,脑中闪动着‘抗体、疫苗’诸如此类的字样,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怎地,身体竟有些颤抖。 俩呆逼男医生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打扰,直到有人到门口敲了敲门。 “什么事?”平头男医生清楚思考中的老屠就像进食的野狗,那是绝对不容打扰,急忙压低声音止住敲门声。 传话的小姑娘有些胆怯,小声道:“外勤那边有情况,说是又发现一批**,跟之前送来的两个是一起的,问屠教授还需不需要?” “要!” 屠教授低沉的嗓门突然亮起,吓了三个年轻人一跳。 屠教授眼中精光奕奕,枯树般的老脸洋溢着狂喜的红光,起身道:“针对她的药物试验全部终止,等她醒了叫我,另外交代外勤,立刻给苏岚传消息,这边出现了抗体!” act 173:计划 act 173:计划 浅浅听到窗外又有人声,轻手轻脚关上代维的房门,刚走出去便看到一群人正往在院子里集合。 “又搞什么?”曹峥也听到动静跟了出来,深夜的山中营地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小萌他们回来了。”茜茜捏了他一把,示意小点儿声,指了指人群中间那个鹤立鸡群的高个子美女,道:“刚回来没多会儿,好像出什么事了。” “他跟着掺和什么…”曹峥摇头叹气不止,杨小萌正和那群人的领头说着什么,瞧那表情,倒好像他们是一伙儿的。 “你也去听听吧,小萌终归是咱们的朋友,护着点儿他。”浅浅心肠比较软,虽然隔着老远,但能看出杨小萌脸上的无可奈何,显然他也并不情愿混进这些暴徒的队伍。 曹峥嘴说说着不想管,脚步却很诚实,犹豫了一阵,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小萌,怎么了?”曹峥刻意避开了那个叫吴文涛的男人,这厮身上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相比之下,那个问题连篇的年轻小伙儿似乎好说话一些。 杨小萌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跑到他身旁,众星拱月般将曹峥推进了人群中心,不待曹峥问话,便献宝似的介绍道:“当当当当!我来隆重介绍一下,曹教练,我们俱乐部资深领队,上山下海无所不能,国家认证的高级户外教练官、高级攀岩教练员、官方指定户外指导培训中心客座讲师,十年驾龄,擅长摩托艇、挖掘机、滑翔翼,曾经徒步穿越罗布泊白龙堆…未遂。总之,他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从形象到能力,甩开我几十条幸福大街!” “excuse me?”曹峥愣住了。 吴文涛看向宋瑶,宋瑶看向宋酒,交换了眼神,几人齐齐调转目光,眼神炙热。 研究生和雨安的情况无法再隐瞒,根据几人之前在路上的猜测,他们极有可能再次遭遇了戈壁滩势力,无论推测成立与否,接下来他们必须做好充足准备进军工业园区。关于rca的情况,只有寥寥数人略有了解,其他人虽然不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联想到之前洋妞的所作所为,无需太多动员,人们心中已有明确的衡量标准。 吴文涛脱离组织太久,对于那座园区的具体情况无从猜测,按照以往实验场所的规格,吴文涛只能给出大概的参考建议,认为以目前队伍的战斗力来说,明目张胆去硬碰硬显然不合适。他们可用的枪械不多,而kenny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武装力量,尤其对于进行实验研究的区部,其中设立的武装保卫力量绝对不是他们现在能抗衡的。 假想敌很强,队伍与之相比实力悬殊,既然无法正面硬来,只能想办法迂回作战,所以,带路党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杨小萌他们曾经去过工业园区,虽然是半年前,但对于这些大部分时间穿梭在雨林深山中的户外爱好者而言,环境记忆并不会存在太大的偏差。更何况灾变后的城市没有改建规划的可能,半年前的建筑至多沦为废墟,不会有高楼平地而起来干扰视线。 带路是一方面,必要的情况下还需要提供其他方面的支援,譬如接应。 宋酒和金博清点了人头,将厨娘佳和粉刺妹也算在内,目前整个队伍能够上前线的不过十七人,而且水平参差不齐,和rca外勤雇佣兵相比,其中的差距肉眼可辨。他们别无选择,失踪的两个人是同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所以宋酒想了个歪点子。 他让杨小萌根据记忆绘制出工业园区大概的地貌图,对比路茜找到的城市地图,从中圈出了几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厂区建筑,然后标注出连通几间厂区的道路,分别安置了小组人马。宋酒的想法很简单,同时也很冒险,因为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找人,在确认目标之前,必须要想办法避免与对方正面接触。 如此一来,高机动性成了首要原则,武装力量倒是显得可有可无了。 驻地距离穿山隧道只有十分钟车程,油罐里的储油量足够打造一支一次性战车队,此刻他们无需寻找载人量大的中型车,只要能开动,那就足够。十几个人被宋酒分成了六组,这也意味着还需要五辆车来代步。六组人集结完毕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城区,然后在对方势力范围之外分散开来,按照标注的路线分批前进,力求在同一时间段内冲进园区。 圈出来的可疑建筑一共有三处,两处是常规厂区,分别是生命科学研究所和it产业园,占地面积以及构筑规划符合研究场所需要的条件,另外还有一处是两栋写字楼,前身是国内某制药厂的分部基地,配套小型加工厂房,以及相对完备的设施器材。三个地方呈‘品’字形,制药厂分部临近生命科学园,it产业园距离相对较远,但有两条路线的出口都可以抵达这里。 宋酒的计划简单在于,六组人奔赴园区之后可以借着汽车速度迅速穿行,寻找以上三个场所的同时,还能由小组其他人观察园区的环境,假如引起对方的注意,其他小组也能用最快速度进行支援;冒险之处同样明显,那就是小组间无法取得有效的实时联络,在步调统一上有些麻烦,很多情况下只能依靠各自的默契以及运气。 六组人,三队,每队针对一处,抵达之后迅速突进,没有收获就撤,歪打正着就发信号,比的就是速度。 对于宋酒的计划,吴文涛出奇的没有予以反驳,一路上这俩人的争执最多,仿佛行事习惯完全是两个极端,不是你否定我就是我拒绝你,很少能在同一问题上达成一致。这次主动进击事关重大,宋瑶本意是让吴文涛想想办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作为曾经的同僚,吴文涛的经验肯定要比他们丰富。然而吴文涛却没有给出任何建设性意见,反倒是对宋酒的计划颇有赞许,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路茜对此保持怀疑,觉得这厮是不是觉得对上原老板赢面不大,所以破罐子破摔? 仿佛看出几人的怀疑,吴文涛揉了揉僵硬的脸,叹道:“除了宋酒的办法,其实还有两个招。” 众人目光灼灼,等着他给出下文。 吴文涛自嘲一笑,道:“第一,纠集五十人以上的武装力量,不用制定计划,大摇大摆走进去,人挡杀人,尸挡屠尸;第二,给我一辆t-90主战坦克,你们在外边等着,听到轰隆几声之后进来找人就行。“ “……”众人一脸无语,齐刷刷飞出去几十双卫生球。 “所以咯。”吴文涛无可奈何的摊摊手,道:“就按宋酒说的做吧,出其不意、高机动性、可攻可退,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确实是不错的方法了。如果一定要听我的建议,那只有一点……除了自己人,其他一概击杀,只要你有动手的机会。” “……” “不明白?”吴文涛扫了扫众人的表情,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果那里是实验区域,除了武装人员,你们还会碰到很多看起来没有威胁的内勤人员,我所指的‘所有人’,包括这些内勤。” “有必要吗?”路茜微微蹙眉,当年她们之所以能从地下基地逃出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夏雨从中的帮助,如果没有她,一众人能否安然逃离还是未知数。 “有。”吴文涛万分笃定,再三叮嘱道:“无论男女,只要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并且有机会击杀。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儿,那就别扯什么救人了,找棵歪脖树自挂东南枝吧。”看到一些人眼中仍有犹疑,吴文涛叹口气,道:“这么说吧,武装人员可能会在交火时杀掉你,而那些内勤研究人员会在实验室里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让你生不如死,懂吗?” “懂了。”宋瑶和路茜异口同声,毫不迟疑的应允下来。 吴文涛这话可是说进心坎里了,其他人听不懂,她俩可深有体会。哪怕是死,也绝对不想再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弥漫着消毒水的地方。 主战队伍商量完毕,唯有被杨小萌出卖的曹峥还云里雾里,听来听去,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啊?没等他庆幸完毕,忽然后背一凉,抬眼看去,结果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干、干嘛?” “我需要你的帮助。”宋酒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只有你们去过厂区,我需要你们做向导。” “不可能。”曹峥陡然一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邀请。开什么玩笑?我跟你很熟吗?听话音,这帮人摆明是要去杀人越货,或者被杀,傻子才会跟你趟这浑水。 宋酒叹了口气,目光飘向杨小萌,道:“这样吧,作为交换条件,你帮我们忙,事成之后,我给你们行尸病毒的抗体疫苗。怎么样?这波不亏。” act 174:进击 act 174:进击 “……”曹峥和杨小萌闻言一愣,旋即露出了看傻逼的表情。 吴文涛噗嗤一口笑,半揶揄半嘲讽,大步上前将枪口顶到了曹峥胸口,不待众人阻止,‘卡啦’一声子弹顶上膛,冷声道:“给你十秒重新考虑。” “你……”曹峥大怒,腰杆一挺就要堵枪眼儿。 “九。”吴文涛不动如松,好整以暇开始倒计时。 “你开枪吧。”曹峥丝毫不惧,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别别别,咱有话好好说,要不我跟你们去,家里总要有人照看。”杨小萌满头大汗,插在两人中间和稀泥。 “八。”吴文涛看也不看,大口吸着烟,宋酒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浅浅见状大急,快步跑过来攥住枪口,疾声道:“带路可以,我们去。” “浅浅,不用跟他们服软,操。”曹峥一把拦开浅浅,怒目众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刻他并非是不愿意帮忙,更多的是一股子犟劲儿,真正的顽石一颗。 吴文涛面无表情,倒计时数到‘2’时,猛然将枪口转向一旁的浅浅,‘1’出口的同时吐掉了烟蒂,胳膊一挺,手指搭上了扳机。 曹峥倏地一愣,旋即面色剧变,然而愣神的瞬间已然错失良机。 “**。”宋酒一惊,这尼玛来真啊?他做出动作的瞬间金博更快一步,飞起一脚将枪口踹开,同时‘砰’的一声剧响,枪口冒出一团火舌。 枪声袅袅,硝烟逸散。 风暴中心的几个人,除了吴文涛,俱是出了一身冷汗,浅浅更不用多说,整个人都傻了。 “**的,你能不能行?”金博怒了,狠狠搡了吴文涛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太有原则的人总是被夹在中间,金博便是如此,他能明白吴文涛的用意,可又确实看不惯吴文涛的作为,身为同伴,这句‘**’是金博最大限度的忍耐与退让。 “算了。”宋酒舒了口气,及时出声拉开两人,实际上他俩也没打算干点儿什么,吴文涛仍然那副样子,耸了耸肩膀,扛着枪闪人了。 宋酒收起地图交给洛宇,转身对钟医生道:“惠惠、古丽、佳姐,她们仨交给你了。” 钟医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九九,我和你们一起去。”厨娘佳站了出来,脸色如常,指了指自己,道:“我不是只会煮饭。” “我也是。”粉刺妹晃了晃手里的锋钢锯刃,径直将自己列入的战斗序列,捏了捏惠惠冰凉的手心,安慰道:“放心,我会把雨安毫无无损带回来的。” “你们也小心。”惠惠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酸涩,忽然之间,自己成了所有人保护的中心,感激的同时不免对自己无所作为感到深深的愧疚。 人群散开,各自装配武器弹药,仅有的枪械留给钟医生一把,其余按照分组安排,然而资源有限,空出了一组没有多余枪械可用。 “我和洛宇一组,到时候抢一杆。”宋酒摆手让过方菲递来的枪,看了眼焦子谦,道:“小心点儿,不要莽撞。” “我知道,九哥你俩也当心。”焦子谦吸了吸鼻子,脸色有些古怪。曾经他和宋酒、洛宇是黄金搭档,如今却变成了上门女婿,和应豆豆、方菲在一组。 低头看看手表,凌晨三点多了,天空乌云遮月,星光黯淡,气氛凝重。 宋酒将伤手绷带扎个死扣,两柄乌黑油亮的锋钢锯刃插进皮带,大手一挥:“出发!” …… 人去院空,晚风萧瑟。 钟医生叹了口气,揽着惠惠的肩膀返回那间空荡荡的屋子,没一会儿又拎着药箱走进了伤员那间屋子,对仍然傻站在院里的三人道:“进去吧,伤员该吃药了。” 杨小萌苦着一张脸,拍拍浅浅后背,关切道:“没事吧?” 浅浅脸色煞白,半天没从鬼门关缓过劲儿,呆立半晌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探手握住曹峥布满老茧的大手,轻声道:“要不,去帮帮他们。” 曹峥愕然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他是装样子的。”浅浅蹙眉回想着刚才莫名发生的惊魂一幕,这会儿情绪稳定下来,倒是看出些许端倪。作为户外俱乐部创始人之一,她对射击并不陌生,这种距离,那个人要是真想杀人泄愤,估计那个袭胸小伙儿雷霆一脚也来不及。而且她分明看见吴文涛将枪指向她的时候,目光停留在曹峥身上,枪口被踹起的之后才扣下了扳机…… “这帮人…”曹峥懊恼的摇了摇头,性格使然,他真心不喜欢这些人。尽管他们目前为止其实并未对己方造成任何实质伤害,怎么说呢……这些人分明是以反派身份出场,却又伸出了人道主义救援之手,帮他们医治代维……如果两相抵消,那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敌意,可对方又毫不讲理的准备攫取物资,这让曹峥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但是,直到现在,物资依然摆在他们的营地中,甚至于那帮人的晚饭都还是消耗自备干粮,除了去水井打水,也没啥出格行为。 然后就是刚才,看似霸道蛮横,实则虚晃一枪,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说他们是好人吧,言行举止都带着浓浓的匪气;说他们是强盗吧,人家啥也没干,来来回回都在折腾自己的事儿,顶多算是借宿一宿,征用汽车…… 行尸肆虐的今天,存活下来的人普遍都见识过太多崩坏后的人性,信任、帮助这种词汇,哪怕没有彻底抹杀,也变成了高危选项,一步错步步错,染上关系容易,掰扯清楚难。再说了,如果仅仅是带个路,那倒无可厚非,但他们明摆着是要去干仗,非亲非故,真的没理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去仗义出手啊,万一出点儿事算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抛开理智和个人情感,作为性格暴烈的纯爷们儿,不得不承认,宋酒走前挥手吆喝那一声“出发”……还真的让曹峥没由来有些热血激荡……啧啧啧,脑子里已经自动生成这帮人先后冲进工业园区,和行尸群以及未知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血肉横飞,炮火弥漫的激战场面。 曹峥老脸一红,为自己内心中那一分跃跃欲试感到羞愧。 就在此时,屋里突兀的传出一声嘶哑的痛呼,紧接着房门洞开,钟医生一脸急色跑了出来,急道:“你们进去控制住他!”说罢火急火燎跑进休息的房间将惠惠喊了起来。 曹峥几人神色剧变。 …… 房间里灯火通明,曹峥和杨小萌一上一下摁住痉挛不止的代维,眼中快急出血。 “医生他到底怎么了!”浅浅慌神了,之前缝合伤口用过药,代维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眼看代维脸色越发惨白,口鼻不停溢出鲜血,身体痉挛近乎摁压不住,就像犯了羊角风一样,嘴里咕嘟咕嘟喷吐着白沫子,眼看就要命不久矣。 钟医生面色凛然,对浅浅带着哭腔的问话置若罔闻,低头跟惠惠交谈了几句,惠惠神色恍惚,想了想,咬牙点点头。 “听着,你俩把他摁住,但是要当心,不要被他抓伤,明白吗?”钟医生撸起袖子,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未拆封的注射器,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忐忑。 “什么意思?”曹峥闻言一惊,避免抓伤?难道…… 钟医生吞了吞口水,道:“疏忽了,我们从隧道出来的时候杀了许多行尸,搞不好砍到他那一刀……沾着行尸血。” “什么?”浅浅花容失色,瞬间明白了钟医生的意思,当即面无人色,望向代维的目光也绝望了起来。 曹峥和杨小萌的表情也差不多,他们见过太多被行尸所伤的人痛苦死亡又再度站起,这么久都安然无恙走了过来,没想到最后居然栽在了间接感染上边?想到此处,曹峥心底怒意更浓,看向钟医生的眼神几乎要燃烧起来。 好在浅浅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绝望了一瞬,旋即看向钟医生,喃喃道:“医生,你是不是有办法救他?求你……” “不用求我,我尽力而为。”钟医生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我没有把握,是生是死五五开!” 曹峥和杨小萌怔了怔,这还有的救?难不成他们真有抗体疫苗? 钟医生苦笑着摇摇头,抗体是有,疫苗根本没来及开发,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碰碰运气了。 惠惠坐在凳子上,挽起衣袖露出葱白的手臂,轻轻握拳,让钟医生扎上皮筋。 浅浅三人愣住了,这是要做什么? 钟医生定了定神,忍住手上的颤抖,将细小的针头刺进了惠惠的血管。 屋子里气氛凝结到极点,除了代维痉挛不停的呕吐声,就剩下一声更比一声粗重的喘息。 片刻后,钟医生捏着注满猩红血液的推注器坐到了床边,惠惠摁着药棉止血,脸色有些苍白,抽取的血量倒是不多,只不过这种冒险方式心里没底。 曹峥几人也不问了,傻子都能猜出几分,带着惊疑与企盼,五双眼睛紧紧盯着针头,看着它刺穿代维的皮肤,扎进静脉血管,钟医生手指微动,将20ml刚从活人体内抽出的血液推进了代维体内。浅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本来是想问血液配型的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效吗?”曹峥咬牙问道。 “不知道。”钟医生擦了擦额头汗水,两眼直勾勾盯着代维的反应。 惠惠轻声道:“要不再来点儿?” “没必要,他不是失血。”钟医生摇了摇头,眼下什么设备都没有,惠惠带有抗体的血液能否起到疫苗的作用也无从得知,只能听天由命。 五分钟后,痉挛依旧,口鼻仍有溢出的血迹。 十分钟后,痉挛症状减轻,仍有呕吐,出血情况减缓。 二十分钟后,痉挛停止,呕吐停止,出血停止。 包括钟医生在内,几个人全都屏息凝视,丝毫不敢挪开目光。 …… 一小时过去了,钟医生取下温度计看了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体温下降,血压正常,心率稳定。 不出意外的话,代维没事了,不光如此,等他醒来,极有肯能将成为目前所知的第二个携带抗体的活人。当然这只是美好的设想,抗体疫苗还没有投入研发,惠惠体内的抗体能否长久作用在另一个人身上,仍然是未知数。 安全起见,曹峥将代维双手捆在了床头,房门上锁,只留下窗口用以观察。 两个小时后,一切回归正常。 …… 曹峥和杨小萌看着代维,钟医生和惠惠坐在房里等待,其余几个没有跟着大部队去的人都已经睡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浅浅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碗走了进来,苍白的脸上浮起血色,冲着两人微微一笑,把碗筷摆在了两人面前。 “没什么好东西,凑合填填肚子。”浅浅有些不好意思,拿起桌上的小油瓶,往碗里滴了两滴。 惠惠愣了愣,旋即露出了笑容,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 “鸡蛋终归能补血吧?我也不太懂。”浅浅坐在两人对面,鸡蛋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奢侈食物,本来她们有几只母鸡,结果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雨过之后母鸡就死了,很是奇怪。 惠惠没有客气,鸡蛋羹点上香油,那味道真的有些无法抗拒,端起碗吹了吹,用勺子挖起一块儿送进了嘴里。 “能不能冒昧的问个问题?”浅浅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道。 惠惠看了眼钟医生,后者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没错,她体内携带着病毒抗体。” 这么容易便得到了答案,浅浅还有些惊愕,张了张嘴,一时倒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我猜你们应该不知道活尸是什么吧?”钟医生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 “活尸?”浅浅微微蹙眉,这个古怪的称呼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医生应了一声,道:“明天再说吧,你朋友情况稳定了,你们也去休息休息。” “嗯。”浅浅没有追问,点头道:“你们也是……还有,真的谢谢你们……” 正说着话,房门打开,两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 三人回头看了眼,都是一愣。 头戴登山盔,身着冲锋衣,手套、护手、护膝、绑腿一应俱全,脚踩登山靴,后背一张复合弓,一张十字弩,腰间两筒碳箭斜挂,腿侧战斗刀熠熠生辉。这要是有个陌生人,估计得以为看见俩康斯坦丁猎魔人…… “你们看好家。”曹峥干咳一声,将隔壁房门钥匙抛给浅浅。 “嗯,活着回来。” act 175:狭路 act 175:狭路 十七人队伍雄纠纠气昂昂,于夜再次赶赴死寂国道,大桶小桶汽油一股脑塞进小轿车,前后三次来回拉人,将队伍重新搬运回下午逃离的那条穿山隧道口。和预料中差不多,折在隧道中那些人满足了行尸群短时间的嚼噬任务,临近出口一段距离暂时没发现行尸活动的痕迹。 有了前车之鉴,此番行动自然不敢再那么冒失,小轿车调转车头随时待命,金博带着几个人把守在隧道口两侧严防死守,吴文涛几人进入隧道,不声不响将遗留车辆逐一探查,很快找齐了所需车辆。因为这次目的是长途奔袭,所以无所谓车型油耗,只要能开,便是晴天。 吴文涛在黑暗中打了个信号,身边几人整齐划一蹲伏在车流之间,目光如炬,眯眼盯着漆黑一片的隧道深处,竖起两耳仔细聆听细微的声响。行尸群活动没有规律,隧道里聚集的大量行尸经由应急通道频繁来往于两边,黑暗中视线受阻,这会儿又是赶时间,所以无暇去消耗时间制作火把,全凭吴文涛和路茜两个**探照灯警戒。 负责传递讯息的青年跑了出来,跟隧道口的金博知会一声,金博点头应允,立即和宋酒打个手势。 “倒过去。”宋酒会意,偏头跟开车的洛宇说了一声。 洛宇抿了抿薄唇,冰霜俏脸上略有几分淡淡的笑意,这几个月麻烦不断,很多时候都是各自为战,算起来,有段日子没跟宋酒一起并肩了。心里如是想着,手脚动作也不耽搁,小轿车控制着速度退到隧道口,调整了一下角度。 宋酒探身去后座抱起一捆搭车线,下车掀起机盖夹住正负极,甩手将另一头夹子抛给金博,然后就是击鼓传花,青年捧着两个夹头折返回去,分了正负极先后夹上,已经坐进车里的青年打火,第一遍没反应,又耐心多打了几次,马达开始工作,尘封已久的仪表盘亮起。看一眼油灯表,探手打开油箱熄了火,早等在后边的人二话不说开始猛灌。 第一辆搞定,后边的就容易多了,搭车线送进隧道缩短了距离,携带上来的桶装汽油源源不断注入明珠蒙尘的汽车,二十分钟后,六台战车准备完毕,点火发动的引擎声开始轰鸣,死寂隧道变成天然拢音器,噪音在空气中一圈一圈回荡。 “走。”吴文涛一眼看到不远处出现的行尸,当即一声令下,待命人员先后上车,打亮了车灯,将漆黑隧道里照得灯火通明。 隧道口的宋酒也准备完毕,固定好拖车绳挥了挥胳膊。 洛宇从后视镜看到宋酒的信号,立即挂档轰油门,后边的金博几人手动助推,哼哧哼哧将横停在隧道口堵路的车子拖拽了出去。 靠近隧道口的丰田霸道跟着拖车倒行,开车的宋瑶柳眉轻蹙,只拖出去一辆车,空间还不够卡在前边的焦子谦离开。想到此处,宋瑶从车窗里跟金博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隧道两旁的人先闪开一些。金博不明就里,没有多问,招招手示意青年躲开。 宋瑶轻咬下唇,缓慢调整车头角度,扣上安全带,突然加速轰油门,六缸电喷发动机威力无匹,一脑袋顶上隧道口婀娜多姿的新雨燕,‘哐当’一声脆响,雨燕前杠戛然断裂,机盖层层堆叠,车身剧震被巨力推了出去。 焦子谦见状大喜,急忙挂起倒挡退了出去,他这辆长安奔奔是个小家伙儿,有点儿缝隙就能钻出去,珍珠白车身蒙尘,久未发动,离合似乎都有些干涩,好在无伤大雅,跟在陆地巡洋舰后边毫无压力。 ‘砰砰’ 尸群还是出现了,没辙,发动汽车的声响无法避免,这是预计在内的情况,吴文涛和路茜面色不变,手里的枪支不时闪过耀眼火光,不在乎杀伤,只求拖延脚步。其余三辆车先后开动,大小不一,风格迥异,发出间或有金属老化的刺耳声响,或快或慢疾退而出。 “好了,撤!”隧道口的金博吆喝一声,几个青年齐齐开火帮里边殿后的两人分担火力,吴文涛和路茜也不恋战,立马停火往回跑,按照事先安排的分组先后上车,赶在尸群摸到车屁股前歪歪扭扭疾驰而去。 宋酒和洛宇在荣威头车,后视镜里几束白黄车灯照来,数量正好,不多不少,全部离开了行尸攻击范围,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看到这场面,宋酒沉寂已久的热血隐隐有些沸腾,指腹轻轻刮着锋钢锯刃锋利的刃口,地图摊在驾驶台,一马当先。 队伍所能携带的汽油有限,除了荣威油箱饱满,其余油量勉强够维持行进,宋瑶整了辆油老虎,不过这家伙吨位巨大,用来开路倒是不二之选,比起金博坐进去那辆杀马特强出太多。六辆车两两并排,也不在乎显眼不显眼,驾驶员仿佛都憋着一股澎湃怒火,轰鸣一声还比一声高,张狂到极点。 有前车带路,后车无需操心太多,抓紧时间查看弹药量,对比分发的路线图,各自敲定进击方向,前后错位交流几句,没用多久便再次抵达研究生两人出事的事故多发段。接连弯道使得疾行放缓,心头涌动的战意逐渐沉淀,警惕再次占领高地。几辆车先后驶过那滩依旧刺眼的血迹,循着来往车辙稳健前行,一路相安无事,没有任何异样。 凌晨四点,车队改换顺序,宋瑶换成头车,配合吴文涛的切诺基以重量级吨位撞开匝道徘徊的行尸,后车紧随其后碾压而过,留下几滩腥肉酱默默发酵。 十分钟后,车队进入绕城高速,行进至收费站口短暂停车,人力扫平路障再次进发,驶入城郊道路时先后散开,按照各自选定的路线分头而去,矛头直指一公里以外那片隐没在黑暗中的大型工业园区。 …… 无独有偶,就在六辆车散开的同时,处于围剿中心的工业园区也驶出一支车队,有趣的是,也是六辆车。只不过,相比宋酒这边的杂牌军,对方清一色的金杯7座要显得整齐划一许多。 从高空俯瞰,六辆车排成一字长蛇,顺着园区行车道驶向西侧出口,坠在队尾的金杯在此时脱离队伍,车头一拐进入东侧路段疾驰而去,如果按照宋酒他们勾画的路线来看,那辆单独离去的车正好撞向焦子谦那边,而其他五辆车选择的路线则与宋酒那里重合。 夜幕深沉,地面有光。 荣威小车沿着宽阔的城郊路徐徐行驶,天边月光黯淡,繁星隐没在云层后,放眼四周,尽是荒凉破败的商用楼层,高矮不一,恍如鬼蜮。 “快到了。”洛宇定了定神,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些潮湿,隐隐有点儿紧张,道路昏暗,亮着车灯的感觉总是有些奇怪,于是洛宇熄了灯,放慢了速度。 宋酒低低‘嗯’了一声,眯眼从车窗看了出去,道路前方百米处是丁字路口,和地图上标注的一样,三栋六层写字楼矗立在路口,拐过弯直行,五百米外便是工业园区西门。 宝蓝色的小轿车缓缓提速,车头轻摆,荡开两个枯槁蹒跚的行尸,径直骑上道路中野草疯长的绿化隔离带,打算逆行超捷径过弯。进入园区的入口想必会有盯梢望风的人,他俩没枪,做不到远程狙击,所以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防线。 洛宇集中精神,即将靠近路口时,本能的打亮远光,车灯亮起,洛宇自己愣了一下,旋即自嘲一笑,没等她嘴角的笑容收起,表情忽然变了。就在她打亮车灯的一瞬,拐弯路口居然同时亮起一束光芒! 仿佛约好似的,洛宇急忙熄灯,另一边的光线也消失了。 “果然被盯上了吗?”宋酒坐直身子,自言自语道:“这是来堵咱们的?” “正面上吗?”洛宇看了他一眼,按照之前的计划,抵达园区之前要避免碰撞,如果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那现在应该放弃拐弯,顺着直路错开。 “不上。”宋酒想了想,按捺住正面对抗的冲动,吩咐洛宇继续直行,同时将目光锁定路口,打算看看对方是怎么个情况。 百十米,眨眼即到。 呈九十度的路口,荣威率先驶过,恍如一道蓝色闪电,卷着劲风直直穿了过去。 交错而过的一瞬,宋酒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么多?! 路口,五辆金杯7座斜停在路中央,荣威穿行过去的同时,枪声顿起。 “甩开他们。”宋酒吃了一惊,被对方察觉倒不奇怪,但这些人居然派出五辆车去拦截他们一辆车?下足血本了啊。 洛宇也被刚才突然的枪声吓了一跳,小车开的飞起,看了眼后视镜,路口跑出几个人影观望,然后跑了回去,几秒后,光束亮起,五辆车先后驶出,目标明确急追而来。 宋酒扫了眼地图,再往前开一段,左转是焦子谦那边,继续直走是吴文涛那路,如果各方都被五辆车围堵,那还是汇集一处比较好,毕竟实力悬殊,在人家的地盘,万一被堵进死胡同,那可真糟了。 “去哪边?”洛宇嘴里在问,手上已经有了选择,径直开过左转路口,朝着吴文涛那边冲了过去。 焦子谦那边应付不来这么多人,还是把黑锅带给吴文涛比较明智。 与此同时,长安小奔奔也在一条笔直长路上放缓了速度。 副驾驶的应豆豆有些愣神,望着长街对面同样停止行进的一辆金杯,喃喃道:“守株待兔啊?” “避开?”开车的方菲犹豫着问了一声,宋酒的意思是进入园区前避让,对方只有一辆车,猫捉老鼠应该行得通。 后座的焦子谦捧起分配的步枪,一边摇下车窗,一边咬牙道:“冲过去,老子干他一炮!!” act 176:误算 act 176:误算 宋酒无奈逃窜避让,焦子谦选择迎头直上,两条路提前进入剧情,拉开了昼夜奔袭的序幕,而其余四路……却显得有些冷淡。 “我觉着对方应该是捡了个漏。”金博咂咂嘴,煞有其事的跟粉刺妹分析道:“小熊他俩运气不好,正巧撞上了,你看咱都进入园区了,居然连个望风的都没有。” “真是欸,搞不好咱们能爆个菊花。”粉刺妹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他们已经率先驶入了工业园区北门,这种园区出入口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只不过在入口百米前设有减速带,另外架起一道拱形灯箱,挂着平平无奇的金属字。 ‘xx工业园’几个字历久弥新,映衬着周围低矮厂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入口有传达室,两排普通平房延伸出去,招牌样式一模一样,都是给园区工作者提供生活服务的地方,小超市、小饭馆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能看出园区很注重绿化,草坪花圃已经变成了荒地,不过行道树却愈发魁梧壮硕,水泥路面平整,沿途安静沉寂,没有行尸,也没有想象中的巡逻队之流。 粉刺妹打开地图对比了一下,道:“再往前有个文化广场,it产业园就在文化广场西南角,咱先过去?” “好。”厨娘佳专心开车,心无旁骛,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大部队执行任务,宋酒特意安排战斗力卓绝的金博同组,弥补她俩欠缺的经验。虽然自己也是活尸体质,但战斗能力相比之下终究弱了些,未免拖大部队后腿,厨娘佳打起了两百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smart小车不紧不慢行驶在暗夜中的路面上,远远看去,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那些是干什么用的?”粉刺妹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相比厨娘佳的谨小慎微,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不吝,一群人估计就她最弱,这会儿兴致倒是不低。 金博顺着她所指看了过去,之间路边有一排类似洗车房一样的建筑,横列十多米,粗粗看去,又得七八间的样子,门口卷闸门都落下,和其他一些门户大开的写字楼店铺区别明显。 “估计是库房之类吧。”金博抠了抠鼻子,屈指弹出一坨鼻屎,疑惑道:“瑶瑶和茜茜她俩离咱们不远吧?咋还没到?” “瑶瑶那边比较远。”厨娘佳记忆里出众,无需去看地图,各个路线了然于胸,蹙眉道:“都有枪,如果有事情,应该能听到。” 话音未落,西边骤然响起一阵枪鸣! 厨娘佳脸色一窒,心说自己什么时候修炼过乌鸦嘴,怎么说啥来啥? 金博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拍了拍厨娘佳肩膀,安抚道:“先别管,去it园。” “不去帮忙啊?”粉刺妹已然忘了宋酒之前的交代,兴冲冲拔出锋钢锯刃,狭小车厢里腾挪不开,险些戳到金博。 金博满头大汗,探手将锋刃摁了下去,道:“别慌别慌,按计划行事。再说这不是讯号,咱们的枪都散开了,哪有这么密集。” 这话非但没有让厨娘佳安心下来,反而愈发有些紧张,可不是么,她们的枪火加起来也没这么量大,西侧是宋酒和焦子谦他们,不知道哪一队运气糟糕碰到了阻力,只能企盼他们可以安全避开,千万不要流血。 想到此节,厨娘佳略略定神,加速穿过这条空档的行车道,朝着文化广场飞速赶去。 …… 工业园区很大,不过静谧夜晚的枪声显然更具传播力。 吴文涛那边和金博这里差不多,他们是从一小片住宅区穿行过来的,这种大型园区周边都会有配套的基础建设,很多新兴楼盘修筑在这里,相互倚靠,将工业园区逐渐放大成工业城区。 名字里虽然带着‘工业’二字,不过园区主要方向放在研究这边,倒没有什么生产流水线,再加上当局一直倡导绿色环保理念,比起许多高污染生化项目园区,这里环境算是非常宜人了。不过民众对此不怎么买账,更多人只愿意相信口口相传的信息,没心思实地调查,在一些人眼中,但凡和‘工业、研究’挂钩的,那必定是浓烟滚滚,闻两口就会致癌的黑心企业。 于是乎,修建在附近的楼盘价格纷纷跳水,开盘已久,除了土豪金屋藏娇养小三,鲜有入住的居民。后来进行改建,考虑到工业园区上班的人员众多,许多居民楼改建成公寓,专门提供给园区工作者入住,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很多问题,相对的,周围生活区域的人气也慢慢有了起色,吃喝玩乐、衣食住行,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 好景不长,行尸病毒突然爆发,工业园区自然也没能幸免。 吴文涛一组在公寓住宅区碰到了一股行尸,这是小麻烦,无法避免,和他同车的是两个隧道逃生出来的姑娘,经过连番考验,她们也算是脱颖而出,并且甚至吴文涛个人能力虽强,但却有个甩人的赖毛病,于是一路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没做好,惹得这个大爷不满意,拍拍屁股把自己两人甩下。所以这一路吴文涛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完全服从指令。吴文涛倒是挺满意,他就喜欢听从指挥的下属,俩姑娘虽然战斗力差了些,但只要听他调遣,很多麻烦就能完美避免,他烦的是金博那种二杆子。 “吴…哥,怎么弄?”开车的黑发姑娘有些尴尬,她知道这男人的名字,但有些不敢直呼其名,一声‘吴哥’叫的磕磕绊绊,好不难受。 “别慌。”吴文涛凝神注视着小区里徘徊的行尸,有力的大手捏了你姑娘的肩膀。 开车姑娘心头大定,那双手厚实的手充满力量,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切诺基静静停在假山后面,等着小股行尸散开,吴文涛目光中闪过一道光芒,沉声道:“冲过去!” 开车姑娘上了发条一般,手脚麻利踩下油门,带着路考的谨慎疾驰过去,狠狠撞上几个站在路中央的行尸,一声闷响,行尸重重砸上挡风玻璃,被巨力甩了出去,留下一滩粘稠的血浆。 雨刷器扫了两下不动了,有骨头碎片卡住了。 “继续走。”吴文涛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冷静,无视后边追来的行尸,指挥姑娘将汽车开出小区,径直撞开电动门,蛮横无匹驶入园区。 沿着林荫路行驶了一段距离,吴文涛有些诧异,看了眼地图,生命科学园近在咫尺,红铜色楼体在夜幕中格外显眼,烫金篆字竖在一边,楼顶旗帜飘摇,一排太阳能热水器折射着幽幽月光。 “怪事。”吴文涛咂咂嘴,有点儿过分容易了,看那黑黝黝的窗口,不太像实验基地。 “要进去吗?”开车姑娘镇定了许多,生命研究所的正门在马路斜对面,电动门半开着,门卫室空空荡荡,两台车停在院子里,当中杵着两根旗杆,国旗飘扬,猎猎翻飞。 吴文涛皱眉想了想,吩咐姑娘把车开了进去,研究院占地不算大,五层楼呈‘凹’字型,右侧又通往后院的小路,整个大院阴沉沉的,主楼玻璃门紧闭。 吴文涛背上枪,带着另一个姑娘下车,对司机姑娘道:“你在这里等着,如果有情况,摁三下喇叭,然后先走。” 姑娘一愣,紧张道:“那你们怎么办?” “不用管。”吴文涛扫了眼黑沉沉的大楼,道:“记住,不管是行尸还是活人,如果自己应付不来,立刻离开,在附近找安全地方等着就好。”说罢便带着另一个姑娘朝着主楼跑了过去。 玻璃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一股干燥的味道卷了出来。 吴文涛做个手势,示意姑娘跟在后边,自己就地一滚钻了进去,枪口左右横扫,黑白视野中,空荡的接待大厅满是落尘,右手边电梯口封堵着沙发,拉起一条警戒线。 那个姑娘有些紧张,握着刀的手一直在颤抖,吴文涛摆摆手,让她过去查看电梯,自己快步蹲往楼梯间,上下扫了一眼,突然听到大堂里一声刺耳锐响,急忙跑出去一看,却见查看电梯的姑娘正惊愕后退。 姑娘看到吴文涛过来,吞了吞口水,目光飘向锈迹斑驳的电梯,响声就是从电梯里发出来的。 吴文涛示意她后退,走进几步,隐约嗅到一股腐臭的气息,用枪管敲了敲电梯金属门,果然,后边‘蹭蹭’有声,里面困着行尸。 “走吧。”吴文涛有些失望,这里显然不是实验场所,进行实验的地方会有很多研究人员,大楼内部不可能留有这种安全隐患。 姑娘如闻大赦,正要离开,忽然听大院之外传来一阵枪响! 两人急忙跑出大楼,看车的姑娘慌了神,眼见吴文涛赶来,手却不由自主摁向喇叭。 ‘滴滴’ 突兀的鸣笛要比枪声更加刺耳,吴文涛急忙上车,眼前猛地一亮,宝蓝色荣威从大门前飞驰而过,紧接着几道耀眼光芒射来,几辆金杯面包紧随其后,‘嗖嗖嗖’瞬间消失在眼前。 “……”吴文涛咧咧嘴,荣威车里是宋酒,果然扫把星附体,他到底如何做到一进入园区就被几辆车追击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开车姑娘满脸惊惧,那一声喇叭出现的太尴尬。 “走吧。”吴文涛没理会战战兢兢的姑娘,指了指几辆车驶过的反方向,道:“走那边。” “啊?”开车姑娘一愣,疑惑道:“不去帮忙?” “暂时不用,去制药厂。” act 177:悬殊 act177:悬殊 宋酒瞟了眼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金杯,纳闷儿道:“你刚才摁喇叭了?” “没啊。”洛宇一怔,嘀咕道:“后边摁的吧。” “怎么个意思?靠边停车?”宋酒哑然失笑,身后追兵虽然来势汹汹,不过感觉好像没那洋妞带领的鬼佬强力,之前双方拉进了距离,对方有机会用乱枪将二人击毙,不过他们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试图用车身来逼停他们。 洛宇开车技术不是吹,当初卡车都能飘移起来,小轿车算什么?看到左右两辆金杯想要包饺子,洛宇目光猛然凌厉,急打方向盘,带着鱼死网破的架势狠狠撞向左边的面包车。 那司机估计没想到这边这么浑,碰撞之下,速度骤减,而荣威在洛宇堪比赛车手的控制之下迅速回稳,势头不减,得理不饶人,超出半个车身,一个猛龙摆尾,甩了右边金杯一个大嘴巴子。 接连撞击不断,一场荒诞的园区追逐战开始,后车终于按捺不住,试图用子弹来压制荣威。洛宇见好就收,逼退两个金杯之后立马加速,在十字路口360°大甩尾,轮胎摩擦出一圈蓬起烟尘的车辙,朝着正面驶来的金杯迎头撞去! 对方司机心里默念草泥马,吆喝副驾驶开枪逼停的同时扭转方向,两车打了个照面,荣威再次提速,朝着园区里边疾冲而去。此时洛宇哪里还顾得寻找建筑,尼玛五辆车黏在屁股后头,实在有心无力啊。 宋酒扣着安全带,脸色煞白,洛宇开车生猛他见识过,几个圈子兜下来,枪击和碰撞没什么大事儿,倒是给他晃得有些恶心了。 “稳住,稳住。”宋酒舔舔嘴唇,有些后悔没带把枪,虽然自己射击水平很渣,不过刚才那种面对面的情况,就算打不死,肯定能给对方一个惊吓。 连着晃过去三辆车,另外俩金杯急忙调头急追,枪声再起,荣威车屁股被乱枪打成了马蜂窝,后玻璃轰然粉碎,惊出两人一身冷汗。 “九九,这么下去不行的。”洛宇感觉有些吃力了,对方不再向之前那样逼停,显然已经动了火气。 “再坚持一下,开,往园区外边开。”宋酒小心回头看了眼,另外三辆车已经调转了过来,正奋起直追。 “怪事,不是说园区行尸很多吗?”宋酒咂咂嘴,作为近战人员,这种枪击追车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只能想办法整点儿歪门邪道。 “可能被清理过。”洛宇忙里抽闲回了一句,再次急转,九十度飘移继续远遁。 这是一条笔直道路,两旁岔道不少,不过看跟前的建筑,很有可能是死胡同,洛宇不敢冒险,只能扭动车身急速前行,后车眼看就要追上了,而园区大门还有几百米。看后车那股势头,好像打算顶翻他们。 洛宇紧握方向盘,根本不去看后视镜,紧咬下唇,泛白的嘴唇几乎渗出血。 “来了!”宋酒脸色凛然,勉力稳住身子,打断承受即将到来的冲击。 ‘砰~轰隆’ 一声巨响! 宋酒两人脸色一变,眼看金杯要顶上来的一瞬,右侧岔道突兀的冲出一辆魁梧suv,丰田油老虎宛如离弦之箭,一头撞在金杯车腰,巨大的冲击力径直将金杯顶翻在地,原地翻滚着,重重撞在路边一间院门。突然杀出的程咬金也没有讨到好,金杯后边的车辆没能及时闪避,也以同样的角度拦腰撞上,suv步了金杯后尘,车身巨震,轰然侧翻,被金杯顶出十多米远。 荣威急急刹车,不需要宋酒开口,洛宇急忙调转车头迎了过去,停止翻滚的suv里爬出纤弱身影,宋瑶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冲着驶来的荣威打了个手势。 洛宇一愣,忽然看到霸道冲出来那条小巷亮起火光,一个油彩青年义勇军般平端科赫g3冲了出来,枪口怒焰喷吐,疯狂宣泄着子弹。 “干他。”宋酒心知是个机会,急忙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 洛宇心领神会靠近宋瑶身前停下了车,两人鱼贯跳下,无需多交流,趁着油彩青年火力掩护,不约而同直奔那辆被顶翻的金杯面包。 宋瑶侧身靠在翻倒的丰田车后躲避其余几辆金杯的枪火,油彩青年也挺鸡贼,一看对方也停车开火,急忙又退回了岔道,隐蔽在黑暗中帮着宋瑶吸引火力。 宋酒和洛宇之间的默契在危急时刻展露无遗,侧翻的金杯车窗里爬出两个满脸鲜血的壮汉,洛宇率先出手,手里锋钢锯刃先声夺人,打着旋飚射而出,径直钉进一个试图从车厢里举枪的汉子,宋酒紧随其后,余光瞟见车窗里有人朝着洛宇端起枪,急忙飞身将她扑倒在地,自己借力顺势一滚,刀柄狠狠砸碎车窗,一把揪住躲闪不及的枪手头发,胳膊发力,使劲将其脑袋拽到了布满玻璃碎茬的窗沿,身体下沉,用力一抹,枪手脆弱的咽喉被车窗玻璃断茬割开一道豁口,滚热血浆喷涌而出。 洛宇借机绕到侧翻金杯后边,锋钢锯刃顺着洞开车窗掀飞一颗人头,探手从中拽出一杆机头大张的微型冲锋枪,用力抛给了宋酒。宋酒接枪返身,大吼一声,胳膊一轮,冲锋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隐蔽在霸道后边的宋瑶飞蹿而起,凌空接住微冲,肩胛吃了一发子弹,落地后迅速展开返击,射速一流的乌兹微冲剧烈震抖,宋瑶半蹲在地抗住射击后坐力,配合着油彩青年的插科打诨,枪口横扫,将撞翻霸道那辆金杯打成了筛子,里边分散跳车而出的枪手被逼退,油彩青年冷枪不停,当即放倒两个。 宋酒俩人那边战果颇丰,金杯车中的壮汉不是洋妞身边那种活尸鬼佬,看面相似乎都是亚洲人,体质也没有鬼佬夸张,宋瑶拦腰一撞几乎废掉半车人,再加上宋酒和洛宇在后边扫荡一遍,基本没了豁口。 7座金杯,加上司机一共八个,人人携带着枪械装备,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收获颇丰,无奈人手就这几个,此刻也顾不得射击水平如何,宋酒也抄起枪加入了驳火,油彩青年隐没在暗处放冷枪,宋瑶躲在霸道后边仗着活尸体魄硬抗,宋酒和洛宇则退守翻倒金杯之后支援。 剩余三辆金杯经验丰富,见状将车身围城‘凹’型,三辆车蹭蹭蹭跳下来二十多号人,借着车体的隐蔽,两拨子弹便打得这边三人不敢继续露头。 “怪事,怎么全给咱们赶上了?”宋酒大为不解,按说其他几路人马应该也进入园区了,对方武装力量如此强大,没理由只针对自己一路啊。 宋酒一万个想不通,展开反击的枪手也是一头雾水,半个钟头前接到消息说有新鲜**,这不刚刚集结完毕嘛,谁能想到自己一帮人还没就位,对方居然主动杀上门了?他们从哪来的?为什么负责封锁国道的留守人员没有通传消息? 不过纳闷儿只是暂时的,甭管怎么样,主动送上门倒省了他们的功夫,开始琢磨毫发无损捕获的,看到宋酒几人反抗激烈,这些外勤也上头了,想着反正也是实验体,只要不打死应该没大碍,况且干挨打不还手不是他们的作风,于是枪火密集喷发,丝毫不带手软。 人数优势加上火力压制,宋酒四人的处境急转直下,刚才短暂的上风又被压了下去,再这么耗下去,估计得被逐一击破。小巷子那边已经没动静了,不知道油彩青年是子弹告罄还是被不幸射杀,宋酒俩人这边倒是还有枪,但隔着一条宽阔马路,中间还有火力碉堡,实在支援无能。 洛宇探头看了眼停在丰田那边的荣威,扬手一枪磕了过去,宋瑶被身前飞来的子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洛宇正跟她打着手势。宋瑶恍然大悟,探手出去胡乱扫射一圈,就地接连翻滚扑进了荣威小车,低头一看,洛宇果然没拔钥匙。 火力碉堡似乎看穿了宋瑶的意图,她刚一上车,子弹瀑布面迎面倾泻而来,宋酒两人火速驰援,不计损失消耗着弹药堪堪牵制住对方几分。荣威小车被一波子弹打得冒起了青烟,宋瑶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硬着头皮发动汽车,碾过绿化带直奔小巷。 万幸,油彩青年没有死,他没子弹了,驰援无力,只能缩在围墙后边躲避火力。宋瑶及时赶到,将青年装上车,手里的枪丢给他,车头一扭冲向宋酒二人。而此时,火力碉堡中已经冲出来七八号大汉,一边火力掩护,一边急急杀向金杯面包,车后边是一片坦途,俩人如果撤离逃窜,必定会被身后的追兵射杀,但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对方压得他俩根本抬不起头,突入的枪手一旦绕过来,还是躲不过被剿杀的下场。 宋瑶及时支援,青年趴在空洞后车窗,微冲斜斜曳出一道火舌,短暂逼退几个摸向面包车的大汉,而掩体那边立即还以颜色,一团火光追着车屁股怒射而来,油彩青年只还击了两下便被压在车座无法再冒头。 “上车。”宋酒舔了舔嘴唇,这种小范围交火还是挺刺激的,叮叮当当打了半天,自己好像一个人都没打到,多少有些脸红。眼见荣威歪歪扭扭开了过来,宋酒急忙将洛宇扯向后边,催促她赶紧先过去。 “你先去。”洛宇目不斜视,缩回身体手忙脚乱更换弹药,对方借着这个空档又突入而来,忽听头顶风声,宋酒急忙将枪口移了上去,只见两个人影越过金杯扑了过来,目标都是宋酒。 宋酒吃了一惊,扳机是扣下了,但枪管被对方抢先扳开,半梭子子弹打了个空。 “后边!”百忙之中,宋酒余光看到金杯车侧边又扑出来一个身影,而洛宇仍在装填子弹。 ‘哒哒哒哒哒…’ 荣威轿车盯着疯狂火力赶了过来,宋瑶一脚踹掉已经被打得半挂在一边的车门,锋钢锯刃脱手而出,一刀扎翻摁住洛宇的壮汉,油彩青年紧跟过来,‘砰砰两枪’点倒擒拿宋酒的枪手。 宋酒挣扎着爬起身,刚要出声提醒,却见油彩青年身体一震,前胸后背同时爆起血花,往前踉跄一步,旋即扑倒在地。 “快走。”宋酒咬咬牙,将仍在倾斜火力的洛宇扯进伤痕累累的荣威小车,宋瑶方向盘一转,小车电射而出,瞬间蹿出百来米,眼看就要脱离火力范围,速度却骤然慢了下来。 宋酒一愣,紧接着看到了前机盖蒸腾而起的滚滚浓烟。 后车同样发动了起来,枪手各归其位,金杯战车再度杀到。 宋酒跳下车随手开出两枪,指了指路边一栋写字楼,掩护两女疾步退去,左右环视仍是一片空荡……他娘的吴文涛呢? 隔壁老王 act178:潜入 act178:潜入 吴文涛呢? 吴文涛在赶往制药厂的路上,身后接连不断的枪声不是没听到,而是没时间去管。对于这根老油条来说,既然友军正在吸引火力,那他最应该做的是尽快找到此行目的地,如果脑子一热就去加入战团,无疑会打乱全盘计划。 两个姑娘依言行事,压根儿没有二话,一个看地图指路,一个专心致志开车,至于密集的枪声……都被自动屏蔽。 和他抱有相同心思的还有厨娘佳和路茜,她们两条路堪堪错开了西门那边的动乱,担心归担心,却没有着急驰援,说到底还是得益于宋酒之前的叮嘱。说来也是自讨苦吃,事前宋酒再三叮咛中途不要被其他情况打断步伐,结果倒好,他第一个遇到了阻力,而且力量悬殊,此刻被紧紧黏在身后,其余人心急如焚的听着枪声,方向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按照制定路线继续前行。 还是血亲靠谱啊reads();!要不是宋瑶突然杀到,他和洛宇此刻应该已经伏法了。 三人放弃了车子,快步冲进一间大院,电动门紧闭,勉强能阻挡金杯车的脚步,院子里两栋矮楼并排,旋转门前贴着封条,内里昏暗一片。 “先躲躲吧,我觉着咱们把所有火力都吸引过来了。”宋酒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狼狈逃窜也就算了,还损失了一个青年,真是出师未捷。 三辆金杯撞开了电动门,宋酒几人不敢继续耽搁,狐假虎威返身开出几枪,扯开封条跑进了漆黑一片的大堂,大理石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尘,急速跑动扬起尘灰,煞是呛鼻。宋瑶在前边开路,黑白视野扫到大堂角落的安全通道,顾不得查看其它,三人大步而上,还不忘用打空子弹的微冲卡住门闩。 “去楼顶?”宋瑶回头问道。 “随便找地儿避一避。”宋酒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真真是孤立无援,不像之前在环岛,甭管被行尸追到了哪里,心中都不会太慌乱,因为都知道高空中有自己人在盯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同伴来支援。 写字楼不高,只有四层,安全通道非常安全,没有城市里常见的行尸或残骸,从厚厚的灰尘来看,他们三个应该是近年来唯一踏足这里的客人,脚印清晰可辨,甚至能看出鞋底的花纹……后边的追兵只要不瞎,顺着脚印就能找到他们。 “上下应该就这一条安全通道吧?”宋酒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跟在两女身后跑上四楼,此时楼下通道门已经被撞开,剧烈的声响在死寂大楼了格外刺耳。 “怎么做?”洛宇顺着楼梯拐角看了眼走廊深处,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没有宋瑶带路,俩人都得抓瞎。 宋酒也没想法,拦路虎来来势汹汹,人员太多,只靠他们三个基本没戏,如果其他几路不来支援,除了死守似乎没别的办法。更令人尴尬的是,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比对方,更何况武装力量差的也大,虽然这些人没有望而生畏的魁梧鬼佬,但是寄希望于他们枪法和宋酒一样烂,显然也不现实。 三人边跑边商量,很快抵达这一层走廊尽头,是卫生间。 宋酒眼珠转了转,借着卫生间窗外掠进来的幽幽月光扫视一圈,招呼两女进来,快步到窗前瞅了眼。 正好是楼层靠边的位置,能看到院子里停驻的三辆车,对方很有经验,留下不少人看守院落,几个枪手正拄着手电扫过大楼,试图找到几人隐藏的位置。眼瞅着一束光线扫了过来,宋酒急忙蹲下身避开,趁着光线扫过的瞬间,一眼看到了窗户外边垂下的管道,以及罗列两边的外置空调。 四层楼不算太高,不过没有设备的情况下,高空行走有点儿玩命,更何况下边还有严以待阵的枪手。 仿佛看出了宋酒的心思,洛宇凑过去看了看,犹豫道:“不行,下不去。” 没等三人商量出结果,楼梯口脚步声便先行一步传了过来,明摆着人家跟着脚印追过来的。这会儿指望神兵天降不现实,硬冲无疑是以卵击石,思前想后,宋酒脑子里跳出个荒唐的想法,嘀咕道:“投降?” “……”两女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脚步渐近,速度放缓,摇晃的手电光掠过卫生间门口,几乎可以听到外边枪手的呼吸声。 宋酒低声让两女躲进两旁的隔间,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几步,道:“别开枪,咱们谈谈……”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强势就碾压,弱势就谈谈,能拖一时算一时reads();。 外边的枪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刚才还亡命反扑的几人这么容易认怂,沉默了一阵,一个南方口音道:“把武器扔出来。” “武器在楼下,你撞门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宋酒也不着急,对方既然不进来,他自然没必要主动束手就擒。 枪手并不买账,继续道:“武器扔出来,把手举过头,自己走出来。” “我能问个问题吗?”宋酒直接略过对方的条件,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直接进来呢? 枪手没回话,不知道是在商量还是拒绝。 “我们有两个同伴是不是你们抓的?” “……” “咱们无冤无仇,都是误会,要不就这么算了,我们离开在,咋样?” “……” “我们投降,咱们和解吧?” “……” 宋瑶和洛宇缩在隔间里满头大汗,听着宋酒顾左右而言他的闲侃,心里也酝酿出古怪的感觉……对方想干嘛?直接进来开枪不就完事儿了?难道要活的? 宋酒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退后,透过窗口看了眼院子里的车队,留守人员依旧在用手电巡视,他们这边的枪声停止,整个工业园区好像都安静了。算算时间,进入园区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目前为止,只有他们这边受到了阻力,看样子其他几路状况良好。 宋酒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对方不打算就地射杀,估计抓他们还有别的用,反正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不妨再赌一把,直接让对方带回去,还省的满园区四处乱找。想通此节,宋酒清了清嗓子,道:“我投降,我准备出来了,你们别开枪。” 外边的枪手商量了几句,回道:“好。” 宋酒和隔间里的两女使了个眼色,俩人不明白宋酒打算做什么,不过还是依照指示将枪抛了出去。两杆枪刚飞出去,外边‘呼啦’涌进来一堆人,个个枪口平端,雪亮刺眼的手电光轮番扫过三人。 宋酒三个举起手,表示自己放弃了抵抗,对面过来几个人,上上下下摸了一通,锋钢锯刃被缴走,反剪胳膊扭送了出去。 一场激烈的追逐枪战落下帷幕,宋酒分队以失败告终。 枪手说话算话,没有泄愤行为,扭着三人离开大楼,分别给嘴上贴了张胶布,双手捆了一串塞进金杯面包,期间没有任何言语,发动车子折返而去。 三人坐在后排面面相觑,那些枪手对他仨好像没什么兴趣,抓获之后便放松了警惕,返回刚才撞车驳火的地方停了一阵子,有人下去统计了损毁伤亡,然后启程,顺着宋酒他们制定好的一条线路开了过去。 宋瑶眼前一亮,这条路好像是通往制药厂的。 …… 工业园区恢复平静,搅动风雨的几个人被抓捕归案,其余流窜犯仍在各自为战reads();。 吴文涛和金博几路一直相安无事,行尸都碰不到,更别说持枪悍匪,听着枪火伴奏,这两路已经率先搜索了生命科学园以及it产业园,都是一无所获,正朝着制药厂那边进发。 相比遭遇劲敌的宋酒,焦子谦这边运气好到爆炸。 焦子谦让方菲开过去,摩拳擦掌想要硬碰硬,结果对面却选择了避而不战!没等长安奔奔突入射程,对方的金杯面包车原地倒退,速度比正面开还要快,倒退出一段距离,车头一扭便扬长而去,压根儿没有理会进击的长安奔奔。 “追吗?”应豆豆有些傻眼,来之前预想了很多情况,激战、追逐这类危险场景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好不容易碰上一批敌人,而对方却逃了? “别追了,干正事吧。”方菲生怕焦子谦再热血上头,果断调转方向,对照着地图看了看,赶赴离自己最近的生命科学园。这就是通讯不畅的弊端,方菲她们浪费了一段时间,抵达生命科学园便发现了车辙以及撞开的电动门,焦子谦和应豆豆下车进去转悠了一圈,和吴文涛查看的结果一样,什么都没有。 “下站去哪?it产业园还是制药厂?”焦子谦随口问了一句,忽然嘀咕道:“枪声好像停了。” “应该是拉开距离了。”应豆豆一直在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们来回路上耽误了一段儿时间,枪声是几分钟之前消弭于无踪的。她们都谨记宋酒的叮嘱,此刻还以为遭遇敌火的分队脱离了射击范围,压根儿没想到领导人之一已经束手就擒。 “去制药厂吧,佳姐那边离it园比较近。”方菲合上地图,辨认方向松开了手刹。 …… 几支队伍先后调转车头赶赴最后目的地时,一辆漆黑日产已经停在了制药厂后边的林荫道。 路茜摇下车窗,望着茂密树冠后的白色大楼,目光中闪过一丝发现的喜悦。同车一男一女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绕路最远的他们却最先找到了实验场地。从外表来看,这个占地不小的制药厂似乎和其他建筑没什么区别,不过,相比那些毫无人气的建筑,这里隐约闪现的细碎光斑就显得很不一样了。 “隔光玻璃?”油彩青年盯着一扇窗口看了半天,猜测道:“后边好像有光。” “嗯,不细看确实很难发现,不过大晚上还是很显眼。”路茜微微一笑,将唯一一支步枪交给青年,道:“你俩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你自己?”后座的姑娘呆了一下。 “嗯,枪声停了,估计其他几路也快到这里了,你俩留下接应他们,我去外围看看,一会儿在这里汇合。”路茜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两人无法反驳,再者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二人没有多说,叮嘱她自己小心,悄无声息将小车从树荫下往前开出一段儿,驶入对面一条巷道,正好可以看到制药厂正门的宽阔路面。 路茜借着夜色跑向两米高的围墙边,左右看了看,卷起袖子顺着行道树爬了上去,身形矫捷,与娇柔外表截然相反。 留守在车里的两人只看到那棵树冠略微摇晃了几下,紧接着一道身影‘嗖’的下落,失去了踪影。 act179:汇合 act179:汇合 制药厂整体占地面积不小,处于工业园区偏中心区域,厂区全貌呈椭圆形,中间一条宽阔道路将巨大椭圆分割为两个不规则半圆,左边较小集中了行政管理区、生活区;右边较大则包含着车间生产区、辅助区以及仓储区。各个区域规模用途不同,占地大小也略有区别,从路茜目前所见来分析,整个药厂似乎仍旧处于运作状态,并没有因为厂区过大而集中管理。 路茜翻墙进入的位置是前半段中部,也就是行政区和生活区之间,先前看到那栋隐约有光的楼层是行政办公部,三层高,独栋,矗立在正门入内小型广场之后,楼前绿化工作保持着和以往相同的程度,与制药厂外面那些荒草丛生的地方截然不同。 落地之后,路茜小心隐藏着行迹,隐身在树荫后面观察着行政大楼,得益于以往在戈壁滩的经验,路茜没有贸然深入,围着楼层小心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设备,这才略略安下心来。看样子,作为分区研究部,安保力量距离戈壁滩大本营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正门那边广场停驻许多车辆,距离太远,看不清是否有人看管,白色楼体外围没有料想中的巡逻安保。行政楼往后是一条分岔路,按照路牌指示,一边通往生活区,一边深入后半段的仓储区,从字面意思分析,生产车间似乎更符合实验场地的要求,前半段这些区域应该只是普通内勤人员工作的地方。 路茜有些疑惑,除了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还有什么工作需要那么多人员操持?这种规模的制药厂,在职人员应该得过百数,难道一个分区实验场地就得需要这么多人?依稀记得当年的戈壁滩似乎也没有如此之众的人员构成。 作为孤身涉险的入侵者,路茜的疑问自然得不到回答,耐心等候了片刻,确认没有巡逻队伍,路茜迅速蹿出绿化带,靠着行政楼墙根一溜小跑,转到正门位置时停了一阵,压着脚步走上台阶,侧身从玻璃大门往里瞄了一眼,内里一片漆黑,没有想象中的人来人往。 路茜没有贸然深入,透过玻璃门观察了一阵,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在瓷砖上做了标记,而后迅速折返离开,借着林荫的掩护遁往后半段厂区。具体的人员配置无从查探,刚才的枪声密集程度算是一个对比衡量标准,安保人员多,普通内勤以及研究人员就不会少,作为实验场地,行政后勤这一块儿肯定不是大头,重头戏绝对在后半段。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深入探查并不明智,但他们的人手有限,按照出发前商议的方案,先到的队伍需要承担探路职责,因为他们不能寄希望于对方的无能,假如其他几路遭遇堵截,先行到达的队伍如果等待,很可能会错失良机。 路茜带着十分的谨慎,一路上脚步不停,每经过一处指示牌都会留下记号,反正此行目的是突袭救人,无所谓会不会被发现,厂区就这么大,而且还是人家主场,玩儿捉迷藏没意义。 厂区基本上都是混凝土路面,道路宽阔,人流与物流分流,几乎没有裸露的土地,绿化处理相对完善,看起来不像一朝一夕能建设完成的。想到距离古城不远居然存在着这么一处定时炸弹,路茜隐隐有些不寒而栗,想起钟医生所说的粉尘病毒,后背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场突如其来的酸雨,和这里会有关系吗? 一个人潜行有利有弊,好处在于不用顾忌身边同伴的情况,只要自身条件允许,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方案,弊端则是没有前后照应,一旦有所遗漏,很容易落入对方的包围圈。路茜感官发达,身体素质和个人经验都不错,未免出师未捷带来麻烦,临近后半段厂区时,路茜选择了停步观察reads();。 沿路没有什么发现,靠近后半段厂区之前有一处临时搭建的脚手架,很高,还蒙着防水布,路茜钻进去看了眼,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脚手架有些年头了,铁锈遍布,搭建成一个巨型框架的模样,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再往后就是横贯厂区的那条宽阔马路,可以看做是分隔带,将完整的产区切分为前后两处,中间那条马路上停放着许多车辆,露头左右看了看,马路尽头都被封闭,杜绝了行尸或其他人从中流窜的可能性,保证了厂区的完整,只留下正门一处入口。 路茜有些犹豫,对于危险的嗅觉让她止住了脚步,本能的,她感觉马路对面的区域有双眼睛在窥视着黑暗,如果自己穿过马路进去,一定会被发现。原地驻足良久,路茜咬咬牙,决定先行返回,反正前半段已经探查完毕,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等大部队汇合直接从马路这边进来更加方便。 说撤退就撤退,不带任何犹豫,路茜再次钻进墙根并排的绿化带,顺着行道树爬了上去,瞟了眼自己入内的方向,小心翼翼骑上墙头,瞅准位置正要跳下,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束耀眼灯光。 路茜秀眉一蹙,急忙矮下身子保持住平衡,扭头看向光源,却见正门那边经由主路开过来一列金杯面包,为首的金杯车径直开进大门,一刻不停沿着路茜刚才的来路飞驰疾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门主路另一端,切诺基和smart并驾齐驱,姗姗来迟。 “……”路茜傻眼了,什么情况? 路茜愣神那一瞬,当先开进来的金杯已经从绿化带旁的路面驶过,径直穿过马路,朝着后半段厂区深入进去。路茜还骑在墙头,目送金杯车尾消失在黑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是先跟着那辆金杯,还是去和队友汇合? 很快,路茜做出了选择,跳回墙内,跟在金杯之后跑了进去。 原因很简单,门口打起来了。 路茜短暂的思考没有影响到正门狭路相逢的两队人,头车没有停顿,后边两辆车却拦在了门口,四辆车间隔数十米遥遥相望,几个呼吸之后,切诺基率先开火。 …… 吴文涛打开车窗,探出去半个身子,g3步枪抵在肩头,一梭子子弹毫不讲理的迎头送上,当即给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们进!”吴文涛冲着smart吼了一嗓子,低头连声吩咐,开车姑娘脸色凛然,一脚油门踩下去,朝着门口两辆车顶了过去。 金博吸了吸鼻子,正要让厨娘佳开车,一旁的粉刺妹激动的指着正门侧边巷道:“茜姐来了!” 几人循声望去,果然,一辆黑色日产不声不响冒出头,驶出巷口点亮车灯,明晃晃的大灯飚向对面两辆金杯,将车玻璃后的人影照得一清二楚。 开车的青年探出头,隔着老远跟金博汇报情况:“茜姐进去了!” “啥?你咋没跟上?”金博一愣,张嘴骂了句,急忙招呼厨娘佳开车硬冲。 厨娘佳有些紧张,不过旋即想起自己具备天然避弹衣,于是出声让两人放低身段,手脚协调同步,圆滚滚的微型车就地转了个圈儿,跟在一马当先的切诺基后边冲了过去reads();。 吴文涛枪法不用多说,一通扫射便有斩获,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对面回过神奉送的枪火也够他喝一壶,幸好提前知会了司机姑娘,切诺基七拐八拐用车身承受了一波子弹,歪歪斜斜从金杯侧边擦肩而过,双方礼尚往来试探了一波;黑色日产紧随其后,枪火也从窗口倾泻而出,能不能打得过另说,先得打出气势! 两辆车平行驶过的同时,跟在切诺基后边的小东西猛然拐弯,以极限角度从两辆斜停金杯之间插了过去,两边后视镜齐齐撞断,双侧车门剐蹭出一阵刺耳杂音,只一瞬,体型微小的smart便完成了见缝插针,扭着车屁股骤然加速,扬长而去。 金博紧张得够呛,他生怕厨娘佳发挥失误把车卡在中间,好在往日掌勺的佳姐用起方向盘也不赖,涉险过关! “佳姐好样的!”粉刺妹一脸兴奋,枪林弹雨中走了一遭,她那莫名其妙的兴奋感仍旧没有消退。 唯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压力几何,厨娘佳脸色泛白,勉强绽出一个笑容,问道:“先找茜茜还是?” “开进去。”金博皱眉想了想,肌肉型大脑灵光一闪,道:“茜茜如果在里边,肯定也能看到那辆车,咱们前后照应!” “好。”厨娘佳没听懂金博打算怎么‘照应’,双方没有通气儿,目前来看还是各自为战,他们三路抵达,其他三路还不晓得情况怎么样。 …… 厂区正门外,金杯车里的指挥者已经懵逼了,他们享有kenny提供的高机动力以及强大火力,但却没能继承kenny的应变能力,甚至于厂区的安保工作差劲到极点。 宋酒之前很是困惑,想不通为什么五辆车都会针对自己,实际上压根儿不是针对,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就只有一辆宝蓝色轿车……再说的明白一点,宋酒只是运气不佳,正好碰上了准备开赴国道抓人的队伍。 风水轮流转,这次该抓部队迷糊了,为啥突然多了这么些目标?怎么都杀到家门口了?不是说只有一辆车吗?! 指挥者是个中年港灿,不属kenny直系梯队,前两年kenny扩大外勤队伍,从许多幸存者中选择了一批人,交由嫡系外勤统一培训,操练出几十号临时补位的人员。港灿此前并没有摸过枪,战斗能力一般,不过在同批训练者当中算是比较有领导能力的,所以后来被委派至分区负责安保。 对港灿来讲,这无疑是一件美差,谁都知道分区实验基地一天到晚没啥大事,无非清零清理行尸,亦或是配合实验室要求搜寻*。这座实验基地驻扎已久,两年来无人问津,行尸基本都已经肃清,为数不多的尸群作为实验耗材被豢养,他们这些外勤真正是过着土匪大爷的生活。 今天运气不错,国道半路截住俩幸存者,刚送回研究室没多久,国道那边又传来消息。本来就是一趟短途抓人,谁能想到突然变成了家门口的激战? 宋酒他们所知的信息来自于东拼西凑,而港灿的消息来自于实验室和国道;宋酒他们针对假想敌分列六支队伍,而国道并未传达回新的消息,所以港灿只知道一辆宝蓝色汽车。 于是,一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混战拉开了序幕。 姐弟联手消耗了一波人,这次该吴文涛了,昔日外勤领头羊以寥寥数人对阵新生外勤力量,孰强孰弱? act180:攻守 act180:攻守 从前,宋酒觉得影视剧中用胶带毛巾堵嘴的方式很假,也曾想过亲身尝试破解,但都没能付诸实践;今天,他的好奇和质疑得以验证,外勤给他提供了一次机会。 宋瑶和洛宇蹙眉凝视着宋酒,她俩不太清楚宋酒选择投降的目的,虽然当时的处境别无他法,但宋酒看起来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其实她俩压根儿不知道,宋酒完全是破罐子破摔,豪赌对方无意就地射杀,用上了最擅长的拖字诀。 幸运的是,他蒙对了,实验室对于*有要求,如果抬回去的都是半死不活,那个老棺材板儿又要雷霆震怒。 两女交换了一个眼神,洛宇偷摸用脚踢了踢宋酒,她俩眉来眼去试图用目光去沟通,然而宋酒从上车开始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皱,眼睑低垂,胶带封住的位置扭来扭去,好像在极力动作,试图挣脱胶带的禁锢。 宋瑶无奈的放弃了与之交流的想法,看了眼洛宇,后者也是一脸迷惑,不晓得九九跟胶带较什么劲。 忙于‘口活儿’的宋大官人没有注意到身边姑娘的异色,在这般境地下表现出非常不合时宜的童心未泯,瞧他脑门儿青筋暴起,仿佛唇舌正在努力挣扎,然而并没什么卵用,胶带依然紧紧贴在嘴上,没有丝毫缝隙。 好在这个愚蠢的行为没有持续太久,金杯面包抵达制药厂,宋酒也从无聊的试验中解脱了出来,不仅如此,当三人身处的头车驶入厂区时,明晃晃的大灯正好照亮了对面疾行而来的切诺基和smart。 友军也找到了这里,如此甚好,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宋酒扭过头,想透过车窗看看正门那边的情况,坐在后排的外勤甩手一巴掌给他拍了回来,不能杀,没说不能打,这小子害的己方本就不多的守卫力量折损不少,眼看就要落入实验室,现在不打两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reads();。 宋酒故作凶狠瞪了他一眼,被挑衅的外勤大怒,正要抡枪托给他上上课,正门那边忽然枪声大作,狭路相逢的两拨人马终究没能按捺住火气。 三人面面相觑,对正门的情况生出几分忧虑,与宋酒几人的遭遇不同,他们单枪匹马被五辆车急追,实在是避无可避,逼停之后只能交火,属于无奈之举。但吴文涛和金博是怎么回事……两边加起来两杆枪,他们要和对方车里十几号武装匪徒正面硬干? 暴风圈之外的人有所怀疑,风暴中心的双方却无暇多想,正如之前所说,双方信息都不完全,这也间接造成了一定的均衡。外勤不晓得敌人有多少,先前抓住仨人都废了一番手脚,此刻忽然又杀出来三辆车,仍然没有提前的警示,这让他们不禁开始怀疑对方的来历。国道布置有眼线,如果对方从国道驶来,眼线不可能没有发现,可能性只有两个:1.这批人是从其他地方有预谋而来;2.国道眼线已经被拔除。 出于忌惮,港灿立即下令回防,有一辆小车溜缝儿跟了进去,前车似乎还没有发现,必须分出人手去前后包抄,实验基地安保有限,禁不起任何损失。于是,斜停在正门的两辆金杯又少了一辆,只剩下港灿这边八个人退回正门,依托行政大楼准备进行阻击。 如此一来,反倒给正门进击的两辆车减轻不少压力,吴文涛这边弃掉了切诺基,刚才车身承受了一波密集火力,遗留已久的破铜烂铁吃不住打,临时宣告罢工。黑色日产及时驰援,以车身拦截子弹,男女分别下车和吴文涛三人汇合一处。 “打吗?”日产那边的青年有些上头,尽管眼下火力悬殊,不过路茜和金博已经一前一后潜入进去,对方里外无法同时顾忌,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满心以为这个前外勤硬汉会毫不犹豫进击,没曾想对方却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 “打不过。”吴文涛坦然承认了己方的劣势,见几人面有颓色,冷冷一笑,道:“拖住他们,等其他人。” 几人闻言精神一震,以车做掩体,展开了这场没有事先排练的友谊赛。 吴文涛和青年两杆枪轮流开火,由于对方退守到行政楼那边,双方距离拉开许多,迎着飞洒子弹想要一击毙敌不太现实,所以吴文涛更改策略,指示青年注意自身安全的同时,用子弹重点照顾楼层窗户。 青年愣了一愣,旋即暗暗赞叹起前外勤敏锐的观察力,正如吴文涛所想,行政楼上面有内勤工作人员,港灿这帮人以楼层做掩体,却不小心将非战斗人员牵扯了进来。四处乱飞的子弹想打到人不容易,但命中那些纹丝不动的窗户简直易如反掌,在吴文涛的授意下,两人几乎完全抛开了外勤人员,一门心思去点射那些装有隔光玻璃的窗口,一梭子子弹顷刻告罄,四层行政楼打成了筛子,沉寂在黑暗中的楼层中亮起了灯光,那些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惊吓到的内勤惊慌失措逃离岗位,鱼贯跑出了大楼。 “将军机智。”青年咧嘴一笑,玩笑着拍了个豪斯屁。 “打,挨个点名。”吴文涛线条分明的侧脸浮起一丝狰狞笑容,作为外勤元老,rca内部细则皆了然于胸,在常规情况下,所有外勤的第一目标是保护研究人员,其次便是内勤工作者,作为朝不保夕的亡命徒,他们可以用手里的枪赢得一切,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建立在恪尽职守之上。 行政楼驻留的内勤人员不多,零零总总不到十人,但他们却是维持整座营地与总部通讯联络的重点单位。每一处实验基地都有不同的司职,负责安保、负责研究、负责供应、负责通信……这些内勤之所以选择厂区正面的行政楼,原因在于制药厂原本的地下线路规划reads();。kenny能量巨大不假,在原厂基础上大刀阔斧改建不成问题,但是对于地下盘根错节的信息网络,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通讯线路之所以能够面前维持,主要还是依靠各地基站以及从前存在的线路网络,经过专业人员移花接木,哪怕无法做到一如从前那般便利,至少也能在短距离内以递进式信息传播给附近基站传递讯号,这也是基地内和外围眼线联络的唯一方式。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港灿这些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疏散保护内勤人群,否则……别的不说,营地通讯将彻底瘫痪。 吴文涛目的就在于此,他没有对宋酒的计划提出异议,但不代表心中不存在小算盘,一直以来他最为忌惮的都是kenny,既然主动砸老板的场子,必然要保证信息不外泄,摧毁通讯枢纽是他的小算盘之一。只不过,吴文涛也没想到误打误撞便了却了一桩心事。 港灿那边有苦难言,论火力他们强势,但此时却有了障碍,专业外勤和专业内勤有着天壤之别,指望内勤人员脱下工作服端起枪那是做梦,港灿只求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书生闺秀们可以听从指挥,不要再往外边的火力网上撞…… 短暂的混乱打断了港灿这边的节奏,吴文涛和青年趁势而上,枪口火光吞吐,并不在意击中的是外勤还是内勤,只要有人惨叫倒地,对他们而言就是收获。其余三人暂时没机会上场,冷兵器专业的他们,贸然进击只会沦为交锋中的祭品。 港灿很快调整好步伐,内勤人员被流弹打死两个,其余几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港灿分派两人将这些大少爷大小姐往厂区后边护送,自己纠集剩下的外勤开始反击,一腔怒火随着火舌喷吐,几番重击下,刚刚进击没多远的吴文涛这边又被迫退了出去。 青年现在也不着急了,对方要打就打,对方不打就放冷枪,反正两杆枪子弹还够折腾一会儿,拉锯战谁怕谁?他们目的本来就是拖延时间! 吴文涛更换弹药的空档似乎想到了什么,碰了碰男青年,问道:“路茜从哪里进去的?” 青年开火正嗨,听他一问怔了怔,旋即指向侧墙前半段中部的位置,道:“爬墙。” “墙后面没有守卫?”吴文涛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大的厂区,居然不配备足量的安保人员,这不是玩儿火?他对实验基地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三年前,并不知晓kenny后来所作出的改变。 “应该没有,反正我没听到动静。”青年回道。 吴文涛皱眉想了想,正打算让其余三个派不上用场的人想办法进入厂区支援前部,忽然余光捕捉到一束光线,扭头一瞅,长安奔奔从主路那头风驰电掣而来。 “我操,他们都到了!?”焦子谦一脸不爽,仿佛被人抢了头功一般。 “没全到。”方菲扫视四周,正门只有日产和切诺基,看起来人员并未到齐。 “停吧,看样子还没能突进去。”焦子谦咂咂嘴,没来及开火的步枪又抱在了怀里。 方菲应了一声,正要停车,却见吴文涛站在前方狂打手势,紧接着和另一个青年翻过汽车掩体,枪口火光吞吐,竟然直接冲向着行政楼那边的外勤。 “坐稳!”方菲心思机敏,立时明白了吴文涛的意思,当即连推档杆,一脚油门踩到底,在左右双枪的掩护下直冲而去。 act 181:有变 act 181:有变 金杯面包车一路长驱直入,行进至厂区尾部,被一道新修铁栅拦在了外边。开车的司机探头出去,掏出类似证件的玩意儿跟守卫晃了晃,守卫点头确认,拉开栅门将金杯让了进去。 三个俘虏面面相觑,透过车窗观察着四周,看到正前方那栋平平无奇的三层矮楼,没由来的眼皮一跳。就是这里?令人闻之色变的实验基地就是一座三层楼?后边排列整齐的生产车间是干嘛的?背景墙? 副驾驶跳下车,吩咐其他人就地等候,自己一脸急色跑上台阶,和旋转门后边的守卫通报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向二楼。 铁栅门之外,路茜藏身繁茂枝叶中,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盯着那辆未曾熄火的金杯面包,若有所思。 …… “教授,他们回来了。”负责通传的姑娘敲了敲实验大厅的侧门。 屠教授拧着眉头,放下手里的事情跟了出去,犹豫一下,问道:“刚才是园区里的枪声?” “好像是。”通报人不太清楚,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一楼大厅角落亮着一盏昏黄矿灯,和上边雪亮的灯光完全不同,两个规格,两个待遇。 副驾驶一脸急色,看到总负责人下来,急忙过去道:“教授,准备材料,我们需要转移。” “转移?你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实验室刚刚取得了多么重大的——” “一级警报。”副驾驶毫不犹豫打断了抱怨的屠教授,内勤和研究人员对他敬畏有加,那是得益于他的超然身份,而研究者的身份对于外勤没有约束力,虽然老屠是总负责人,但安保方面的问题,主动权在外勤。 屠教授有些不悦,对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外勤没什么好感,冷哼道:“有警报就去想办法解除,我们的实验脚步不能停止,如果遇到麻烦就逃避,那我们永远不可能达成最终的目的!” 副驾驶强忍着给他一鞋底的冲动,压抑着怒火,道:“事态比较严重,教授,我无意冒犯您的权威,不管多么重要的实验,现在必须停止。” “你知道你的决定会带给kenny多大损失吗?”屠教授皱眉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就走。 副驾驶暗骂草泥马,上前抓住老屠的胳膊,严肃道:“我认为,如果您死在这里,kenny将会损失更多。教授,保护实验室安全是我们的职责,kenny赋予我们权力,必要的情况下,我们有权决定是否转移。” “阿灿呢?让他来跟我说。”屠教授眼角略有怒意,副驾驶的话在他听来更像是威胁。 “灿哥在正门和入侵者交火,我们时间不多,立刻带上重要资料,车子就在外面,我们还给您捕获到三个**,转移实验场所不会花费太久。”副驾驶循循善诱,耐着性子解释安全警报的重要性。 屠教授皱眉想了想,仍旧固执摇头:“你把**给我带来,我现在立即开始实验,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止研究的进程。”开什么玩笑,今晚刚刚出现**抗体,你现在让我转移?那岂不是要我将得来不易的抗体和其他研究室分而共享?屠教授是科学权威不假,他丰富的经验和宝贵的学识,但却和许多学者研究者一样,有着极端的敝帚自珍。 实验室经过kenny的改建,原先完整了研究部被分割成碎块儿,每一环节的研究内容都无比珍贵,实验室的成果关系到他们享受的资源待遇,抗体疫苗的出现无异于天降神兵,依靠这一发现,屠教授的实验组必定会得到kenny重点照顾,如果可以作为核心团队回归戈壁滩,这将是无上荣耀,最终的研究成果也会冠以他的名字流芳百世! 玩弄科学的人视名利如粪土?大错特错,没有名利,谁来支持你继续实验?再者,杨良铎和kenny的研究成果颠覆了世界,屠教授自认比肩杨良铎,既然老杨搅动风云,自己为什么不行? 原本屠教授的研究方向是改进活尸病毒,试图完善药剂,力求活尸不再受到冬眠窘境的困扰,同时可以切实做到生而不亡。现有的活尸药剂虽然可以保证用药者免受许多致命伤,但缺陷却仍然存在,除了蛰伏期特性,另一点便是死亡条件。最致命的部位仍然集中在头部,和行尸一样,头部受创,回天乏术。另外,屠教授还发现一个弊端,一旦行尸身体大面积缺损,将会导致药物效果迅速减弱,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行为能力快速消逝,活尸病毒所提供的自愈性仿佛只能在人体温室中发挥效果似的,身体温室损毁,药效则减退,最终结果依然是退化为行尸。 实际上,屠教授的研究已有初步成效,楼上那颗能思考、会讲话的头颅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虽然还没有进入观察期,但那又何妨?相比kenny的活尸病毒,他改良后的效果明明更加强悍!当然了,这只是屠教授以科学研究的角度,进行的一厢情愿幻想。毕竟,kenny的需要的是身体素质强悍、感官敏锐、有着极端自愈能力的战士,而不是会蜷缩的胳膊、会说话的脑袋……kenny又不是马戏班班主。 所以,此时出现的雨安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你们制造出将活人转变为行尸活尸的病毒?哼哼,老朽手握终结你们的一剂抗体!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老屠的内心世界对外勤来讲一文不值,他们在意完成kenny交代的任务,实验结果和进程与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副驾驶决定采取强制措施,他撤离回来之前,港灿已经有过交代,敌人数量不明,显然都是冲着实验室来的,目前倒是没有尽落下风,可实验基地却不再隐秘,这也意味着安全不再,转移是必须的举措,而非仓皇逃跑。 副驾驶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屠教授,给你二十分钟,整理必要材料和资源,二十分钟后,离开这里。” “我以分区总负责人的身份拒绝你的提议,做好你份内的工作,解决掉外边的麻烦。”屠教授义正言辞,腰杆挺得笔直,老脸上酝酿着不容抗拒的权威气场,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滚你妈的。”副驾驶怒火喷涌,上前两步,狠狠一枪托捣在屠教授后颈,大义凛然的老教授一头栽倒在大理石地面,‘咚’的一声闷响,不再动弹。 随同屠教授下来的传话姑娘惊恐的瞪大眼,一双嫩手掩着嘴,极力压抑迸发的尖叫。 副驾驶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看了眼手里的枪托,再看看大理石地面缓缓晕开的鲜血,一颗心脏瞬间跌落腚眼儿。 …… 路茜耐着性子等候了许久,栅门前有两个守卫,看起来都是悍匪,膀大腰圆,端着黝黑步枪来回徘徊,自己手无寸铁,完全不是对手。正蹙眉苦思冥想,耳边忽然一动,急忙回头看了出去,不远处林荫道驶来一辆没开灯的车,浓浓夜色中,圆鼓鼓的车身并不显眼。 路茜面色一喜,急忙从绿化带后面跑了过去,赶在smart贸然冲击栅门前拦了下来。 “茜茜!?”金博大喜,激动道:“咋样了?” “什么咋样?”路茜白了他一眼,郁闷道:“我也刚到,门口有守卫,一辆车刚才进去了,这里应该就是实验基地。” “宋家人呢?”金博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就你一个?” “对啊,你们也没见?”路茜一愣,目光飘向正门,问道:“我没碰到他们啊。” 厨娘佳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出声道:“咱们得先进去,吴文涛他们在门口拖延时间。” 金博打开车门钻了出来,探手从车座下取出长刀,跟路茜摆摆手,道:“你上车,我去开门。” “然后呢?里边那辆面包车还有枪手呢。”路茜有些犹豫,对阵行尸她对金博一百个放心,可换成枪手外勤…… “咱也有枪啊。”粉刺妹兴致依然高涨,晃了晃手里的步枪,不过她那小劲儿端枪都费劲,开枪肯定不能指望她。 厨娘佳蹙眉想了想,道:“要不再等等?还没见到子谦那路,他们如果去支援吴文涛,门口应该可以冲破。” “也好,咱们先——不行,没时间等了!”路茜脸色突变,smart驶来的路上再次亮起灯光,港灿派来前后夹击的金杯面包姗姗来迟。 金博眉头一跳,急忙让厨娘佳几人开车,道:“先干他们!”说罢长刀出鞘,身子一晃便闪进行道树那边的灌木丛,草叶窸窣作响,看动静,竟好像直接朝着对方而去。 “没办法了,拼一把,佳姐你俩注意安全,跟在后边。”路茜从粉刺妹手里接过枪,快步跑到金博对面的林荫道,厨娘佳和粉刺妹抄起锋钢锯刃,将小车留在路中央,跟在路茜后边遁入黑暗。 隔壁老王 act182:未眠 act182:未眠 …… 实验室,副驾驶孤身一人上去通报,屠教授不在,研究人员对于安全保卫工作没有发言权,听说一级警报,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速度放快。”副驾驶声音带着颤抖,研究人员看他这个样子,对于园区所面临的危险更加深信不疑,几个小组负责人商量一番,急忙整理了近期比较具有突破性的实验材料,没花太久功夫便集结完毕。 “屠教授呢?”平头医生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急道:“有些东西需要他亲自来分配啊!” 副驾驶脸色一变,咳嗽了一声,道:“灿哥那边接走了,屠教授安全很重要,分批离开。” 平头医生傻眼了,看了看之前的几个同事,眼中除了惊讶,还有鄙夷……这尼玛,平时老子们拉个屎都要被骂不思进取耽误时间,逃起命来老家伙比谁都快啊!抗体都不要了??因为事关重大,关于抗体目前没有泄露太多人,除了去往戈壁滩报信的那队外勤,实验室只有参与对雨安研究的几个知道详情。 平头医生冷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没看出来啊,口口声声为科学奉献所有呢,啧啧啧。” 几个助手暗自窃笑不已,决定转移之后一定要将老屠甩下抗体不管,只顾自己逃命的事情汇报上层,让那老家伙感受一下什么叫晚节不保。 “别废话了,赶紧的吧。”副驾驶脸色煞白,心中忐忑不已,他真想跟几个助手大声怒吼,告诉他们,老教授确实愿意为科学献身,不仅仅是思想上,身体上更是先行一步。然而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毕竟他不想死。老教授对不起,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太犟了。也好,早死早超生,哥们儿也够意思,送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助理陪你共赴黄泉,旅途不寂寞。副驾驶心中如是想着。 几分钟后,实验室人员集合完毕,两个研究组全员到位,先后挤上院子里停驻的金杯,副驾驶去屠教授抽屉里找到其他几把车钥匙,分配给几个会开车的医生,将所需设备及材料统统搬运。 宋酒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突然换了画风,他们三个坐在车厢中间有点儿占地方,几个研究人员上来时也没注意他仨,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连推带搡将三人挤到了车尾。宋酒眼疾手快,趁着兵荒马乱,探手将一个女研究人员腰间悬挂的钥匙拽了下来,人挤人,对方没感觉到身上的异样。 没等两女投去赞赏的眼神,忽然后车厢打开了,之前那个副驾驶一把将三人扯了下去,径直丢到地上,头也不回上了车。 excuseme??? 宋酒三个人如同垃圾一样被丢下车,只能眼睁睁看着楼内不时跑出抱着文件夹的男女鱼贯钻进车厢,完全没人理会他们reads();。 忽然洛宇激动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唔唔叫唤,奋力扭动脖颈示意两人,宋酒循声望去,猛地精神一震——是雨安! 雨安套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眼神茫然,似乎刚从昏睡中清醒一般,两个男医生一左一右架着她,正往一辆金杯里塞,雨安挣扎了几下,被驾车的外勤司机勒着脖子丢了上去,随即‘嗵’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头一扭,朝着栅门开了出去。 宋酒当时就急了,起身想去追赶,然而三个人被栓了一串,行动略有不便,趁着没人注意他们,宋瑶抢过指甲刀一点一点剪断绳索,扯下嘴上的胶带,急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先追雨安。”宋酒脑袋一热,也顾不得身边都是敌人,瞅准一辆还没出发的金杯,疾跑过去抡起手肘砸碎车窗,在车厢中人惊叫声中,探手揪住司机的头发,狠狠将脑袋撞向窗框。里边的司机猝不及防,几下干的有些懵,正要掏枪,另一边的洛宇已经拉开车门爬了上去,抄起工具箱里的不锈钢茶缸重重磕了过去。 俩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司机被瞧成了血葫芦脑袋,洛宇抢下配枪,余光看到宋酒身后的车里下来几个外勤,当即开枪连射,给宋酒争取了一些时间。宋瑶从车厢里扯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指甲刀尖利短小的刃口用力抵上咽喉,急问道:“你们抓来的两个人在哪!” 男人慌了神,突然被三个陌生面孔袭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瑶秀眉微蹙,指甲刀凑上眼皮,手劲加大,尖刃划破皮肤,男医生吃痛,惊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别杀我!” “刚才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姑娘,和她一起被抓的人呢!” 男医生极力扭动脑袋想要避开抵在眼球上的指甲刀,听她一问想了起来,结巴道:“不、不知道,屠教授负责他们的。” “屠教授在哪?” “他已经走了!” 宋瑶怒火中烧,抓着男医生头发用力撞向混凝土地面,砸晕了事。 那边洛宇也在询问,有个女的说在实验室见过,洛宇不疑有他,跟宋酒汇报了一声。宋酒拔掉了车钥匙,将车厢里那些人全部轰了下去,栅门外又有枪声响起,先后逃离的几辆车灯光闪烁,杂乱闪耀着漆黑的林荫道,弃车逃跑的人更是乱作一团,寂静的工业园区仿佛冰水中滴入滚油,顷刻间沸腾起来。 “洛宇,去追雨安。”宋酒把车钥匙抛给洛宇,和宋瑶交代了一声,急急忙忙跑进了主楼。 …… 百米之遥的林荫道,丢在路中央的smart立下大功,正门赶来的支援被逼停,栅门后出逃的车辆也被迫刹车。几个外勤匆忙下车试图推开挡路小车,没等反应过来,黑暗中闪过几道雪亮银芒,刀锋凛冽,鲜血淋漓。 金博手腕一抖,刃口血珠甩出一条嫣红,不待对方开枪还击,极力窜进绿化带,借着行道树的掩护脱离了射击范围。早在另一边等候的路茜立即开火,特意挑着几个露头的外勤点名,厨娘佳和粉刺妹趁乱而动,在林荫道后边摁倒一个仓皇逃窜的女工作人员逼问研究生和雨安的下落reads();。 “退!”路茜被对方还击的子弹在身上掏出一个窟窿,吃痛中准心偏离,剩余子弹乱扫一通,没能压制住对方。眼看外勤怒吼着冲杀而来,急忙回头招呼厨娘佳两人撤退。 被摁倒的女助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惊慌失措的尖叫摇头,粉刺妹见问不出什么,于是松开她准备跑路,厨娘佳忽然从后边将她扑倒,一波子弹倾泻而来,将粉刺妹刚才站立的地方打得草叶纷飞,那个女助理也没能脱离涉及范围,刚跑没几步便被自己人的子弹扫成了筛子,口鼻出血扑倒在地。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像是要跑啊?”粉刺妹大为不解,前一刻她们还在夜袭突进,忽然好像调换了身份,对方在逃,她们在拦截? “是有些古怪。”厨娘佳也有点儿懵,上衣被鲜血浸透,手里的锋钢锯刃还挂着细碎的人体组织。许久不曾动刀枪,猛地上前线还有些慌乱,好在活尸这柄双刃剑适时发挥功效,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四个人的拦截只能引起短暂混乱,分别被枪火逼退后,金杯那边撞开了smart,开始还在招呼那些四散而逃的研究人员上车,但那些非战斗人员已经被混乱所惊扰,哪里还顾得听从指挥,一窝蜂似得散开,想抓都抓不着。 正犹豫间,栅门那里先后又开出两辆金杯,后车势头凶猛,六亲不认,狠狠顶上前车屁股,将前边的金杯挤到一旁,开车的洛宇打亮车灯,正好看到绿化带后露头的厨娘佳几人。 宋瑶摇下车窗,指着撞开smart那辆金杯疾呼:“茜茜,拦住!” 路茜错愕一瞬,旋即意识到她们已经反客为主,顾不得询问缘由,喊上金博钻进smart,发动小车撵了上去。洛宇停下车将厨娘佳和粉刺妹接应上来,两车先后开动,油门踩到底,不要命似得急追。前后四辆车鱼贯驶出后半段厂区,临近厂区中间的公路时,载有雨安那辆车猛地调转车头沿着向西马路疾冲而去,蛮横撞开封锁路口的简单工事,车屁股一扭,消失在拐弯处。 后边那辆车没能逃开,吴文涛和焦子谦两路人马姗姗来迟,正好把港灿那帮人逼退回来,方菲注意到smart夹在两辆金杯之间,误以为是被围堵,正要让焦子谦开枪接应,却见后车金杯探出了宋瑶的脸,指着那边街口喊道:“追上前边那辆车,雨安在上边!” 方菲一怔,旋即调转车头,焦子谦急忙出声让停车,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将枪留给应豆豆两人,道:“你们追,我去找九哥。” …… 此时,一马当先跑路的金杯已经脱离了追击者的射程,仗着对园区地形的熟悉,副驾驶左拐右拐腾挪躲闪,成功甩掉了坠在后边的smart,驶过文化广场那边急停,两个外勤跳下车,左右观望一阵,拿出钥匙跑向马路两旁,靠近了粉刺妹之前好奇的那排锁着卷闸门的建筑。 卷闸门逐一拉开,两个外勤急急后退,跑回车厢时,那辆小小的smart又出现在不远处的街头,调整方向追了过来。外勤狞笑着将枪口抬高,用力扣下了扳机。 smart风驰电掣,临近广场时却是猛地一停……只见那排被拉起卷闸门的建筑里,三三两两行尸摇晃着走了出来,在外勤枪声的刺激下,似乎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一个、两个、五个…… 室内走出的行尸越来越多,熟悉的嘶吼再次响起,宽阔的马路给了尸群绝佳的平台,一群一群四处散开,朝着离去的金杯以及smart踉跄而去。 act183:寻人 act183:寻人 金博气急,狠狠捶了下方向盘,不想用力过猛,一拳砸在了喇叭上,更让蹒跚而来的行尸躁动狂热。 “追,追过去。”路茜脸颊浮上潮红,秀眉紧蹙,将枪口抵在窗边,调整角度对准小车正前方,道:“不能跟丢,我帮你开路。” “好!”金博从来不是犹豫的人,扣上安全带,倒退一段距离,百米骤然提速,不闪不避,迎头冲向不见天日已久的尸群。 路茜眼神沉静,深深吸了口气,眼看就要撞进尸群,目光一变,猛地扣下扳机。 一串刺眼火舌在车窗边绚烂绽开,子弹瀑布照面便掀起一蓬血雨,围堵车头的行尸被击倒,金博猛打方向盘,尽力避开躺尸的位置,底盘低矮的小车禁不住尸群的冲击,万一被卡住,俩人性命堪忧。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开路一个掌舵,火红色微型车在腥风血雨中腾挪躲闪,在枪火的掩护下冲出一段距离。 然而弹药很快便告罄,用以开路的利器变作废铁,只能依靠轻巧的车身正面碰撞。便在此时,方菲驾驶着长安奔奔追了上来,日产和金杯紧随其后,两边枪火更盛,赶在smart熄火前扫平障碍,将其护送出去。 四辆车鱼贯驶过血肉狼藉的文化广场,分头包抄掳走雨安的金杯面包,吴文涛那边三个人拖住港灿残余部众,牢牢堵在马路中央,切诺基横刀立马,风水轮流转,化身移动炮台,一波一波子弹不计消耗压制港灿那帮人,焦子谦趁乱溜了过去,后半段厂区仍有惊慌失措四散逃跑的人,焦子谦随便揪住一个让带路,对方奋力抵抗,试图击杀焦子谦,付出两个手指之后选择了乖乖合作reads();。 宋酒还是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实验室,一楼大厅狼藉凌乱,他径直跑上了二层,入眼便是玻璃格挡分列出的中心实验大厅,以及三条不知去往哪里的通道。半小时前人来人往的实验厅此刻已经人去楼空,实验台器械设备孤零零的躺着,大堆文件资料堆放在原处,桌上咖啡还冒着热气。 宋酒皱眉四处张望,通道走廊没有任何文字标识,粗粗看去,每一条走廊里似乎都有许多房间,只能挨个找过去。来之前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形,早知如此,真应该带上钟医生,他对实验室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懂行的人肯定能发现什么。 窗外枪声仍在继续,除了枪火,还有人群纷乱的叫喊,隐约似乎还有行尸的嘶吼声。 头顶电灯忽闪了几下,宋酒抬头看了看,灯丝灼热,忽明忽暗不太稳定,好像电压超出了负荷。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宋酒急忙提刀躲到一旁,眯眼盯着楼梯口,握刀的手紧了紧。 ‘啪’ 一声细微的声响过后,大厅里电灯齐齐熄灭,出现在楼梯口的人影瞬间融入黑暗。 “倒霉…”宋酒暗骂一声,急忙闭了闭眼,灯光突然灭掉,眼睛有些不适应,眯眼瞧了半天,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正犹豫着如何是好,楼梯口那边的人出声了。 “妈的,怎么突然断电了!” 宋酒闻言一愣,大喜过望,喊道:“子谦?” “九哥?”焦子谦吓了一跳,作为半路出家的活尸,很多机能不比宋瑶路茜,眼前隐隐绰绰,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宋酒摸出打火机,随手抽了张纸点着,借着亮光瞧了过去,焦子谦正站在楼梯口,手里拎着一个脸色慌张的白大褂男人。 “啥情况啊?”焦子谦到现在还有点儿懵,本来是硬着头皮劫营,忽然变成了强势入侵,对方明明实力不弱,但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逃跑。 宋酒同样一头雾水,摇摇头,道:“雨安被带走了,小熊不知道在哪。”说罢看了眼焦子谦手里提着的男人,上前用刀尖挑起他的脸,冷声道:“你能听明白我的话吗?” 白大褂捂着伤手,脸色煞白,点点头,又急忙摇头。 “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宋酒没有着急询问研究生下落,这会儿实验基地人去楼空,其他人都去追雨安,他俩着急也没用,只能尽量多的获取一些信息。 白大褂吞了吞口水,喃喃道:“副研究员。” “哦。”宋酒似懂非懂,听起来不是打杂的,于是问道:“今天你们这里抓来一男一女,有印象吗?” “有。”白大褂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张嘴,欲言又止reads();。 “在哪?”宋酒直接问道。 “那个姑娘,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白大褂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避而不答,问了句不相干的。 “身份?”宋酒哑然失笑,想起雨安在环岛经常抱着画板挥毫,随口道:“知道啊,画家。” 白大褂眼神奇怪,嘴角似有几分讥笑的意思。 “没时间跟你聊天,女的我已经找到了,男的在哪?”宋酒望向窗外,前后厂区之间燃起火焰,交锋的枪火逐渐拉开距离,朝着西侧遁走,远远看去,似有一片黑压压的人潮涌了过去。 “你找到了?”白大褂一愣,惊讶道:“你们不该这样做,你抢走了她,你毁掉了希望。” “去你妈的。”焦子谦甩手一记耳光,掏了掏耳朵,骂道:“跟你玩儿呢是不?” 宋酒抬手止住准备动大刑的焦子谦,皱眉蹲到白大褂面前,试探道:“她本来就是我的伙伴,是被你们半途掳走,我们带同伴回家,何谈毁掉?” “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只是一群浑浑噩噩、混吃等死、毫无作为的劣等人!”白大褂之前那惊慌失措的面孔消失不见,或许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索性甩开了伪装,目光中带着浓浓地鄙夷与不屑,瞟了两人一眼,扭头望向窗外哭天抢地的混乱,道:“如果世界上少了你们这些人,一切都会不同。”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别他妈磨叽,你们抓来的人在哪?!再不开口你可没机会了。”焦子谦又想抽他来着,不过看他那副样子,还是悻悻停下了手,无关善心,只是没兴趣揍一个只会以言语做武器的脓包。 宋酒没说话,脸上看不出喜怒,不知怎地,隐约好像能从他话音里听出点儿什么意思,想起从前众人交流过的一些事,宋酒问道:“你觉得……你们创造出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尸就是高等人咯?” 白大褂脸色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冷哼一声,道:“是优等人种。” “优等人种?呵呵。”宋酒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锋钢锯刃贴到其颈间,道:“给你十秒时间,作为优等人种,打算在离世前留下什么警示遗言?” 白大褂迎上宋酒冰凉的目光,慢慢挺直腰杆,脸上露出一抹坚毅、决绝。 宋酒叹了口气,心里泛起嘀咕,真没想到,成天搞实验祸害人的家伙里,竟然还有这么个硬骨头。 宋酒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脑瓜缺电白大褂临终前的沉默,刀刃轻抬几寸,正要砍下……白大褂突然开口了。 “我不能死。” “……” “啥米?” 宋酒持刀的手僵在半空,和焦子谦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白大褂正气凛然,脸不红心不跳,朗声道:“我不能死,我是有价值的人,我的终点还远。” “你搞错了,你的终点就在眼前。”宋酒哑然失笑,这种求饶认怂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reads();。 白大褂强作镇定,抬手拂开冰凉的刀刃,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被抓来的人身处何地,但我有条件。” “明白,你带路,我饶你不死。”宋酒冷哼一声,看了眼焦子谦,后者同样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怪不得行尸病毒殃及世界,搞了半天,参与者都是这种偏执精神病。 “并不是。”白大褂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道:“我必须活着,这不能算作谈判条件。” “然而你没有筹码。”宋酒耐着性子跟他对台词,窗外火光更胜,枪声已经从密集变为零星,黑压压的人潮正往这边移动,此地不能久留了。 “我有。”白大褂自信一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那个姑娘归我。” “你说啥?”焦子谦挑了挑眉毛,似乎没有听懂。 “我要那个姑娘,具体与你们无关。”白大褂傲然一笑,摸黑走到墙边储物柜,摸索一阵,从里边找到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道:“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她的价值只能被埋没,我才能挖掘她真正的价值!” 宋酒彻底失去了耐心,跟焦子谦摆摆手,转身走进一条通道,打算挨个找过去。 焦子谦厌恶的瞪了他一眼,锋钢锯刃挽出个刀花,一脚蹬在白大褂膝弯,白大褂痛叫出声,跪倒在地,没等爬起,后脖子一凉,锋利刀尖贴了上去。 “等等!等等!”白大褂急了,冲着走进通道的宋酒喊道:“没有我,你们的同伴死路一条!” “是么?那我会让你陪葬的。”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大褂脸色剧变,一边躲闪着焦子谦的大手,一边急急描述了研究生的外貌特征,高声疾呼:“实验室被你们捣毁,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宋酒停下脚步,微微皱起眉头。这厮虽然有点儿精神病的嫌疑,不过他对研究生的样貌确实了解很清楚,这让宋酒有些犹豫,想起吴文涛说这里捕捉活人做实验的事情,心中不由担忧起来……难道研究生被下药了? 白大褂见他没有离开,仿佛松了口气,道:“你将有幸看到毕生难忘的画面,你会明白我的价值,我不比屠教授差,我比他年轻,我更有创造力!” 焦子谦耳根子生了老茧,提溜着领子把他提了起来,骂道:“人在哪?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白大褂奋力挣开,捂着伤手上前几步,示意二人随他去。 两人跟在白大褂身后走进一条通道,前行百余米,停在一扇封闭门前。 白大褂转过身,脸上有几分自豪的癫狂笑意,道:“深呼吸,这是一场视觉盛——” ‘砰’ 宋酒一脚踹开房门,示意焦子谦盯住他,眯起眼走进房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他心底有些不安。房间不大,身前隔着一道帘子,宋酒顿了顿,缓缓掀开布帘,一张实验台出现在眼前,实验台之上,隐约显露出方形事物的轮廓…… 宋酒怔住了。 act 184:嘱托 act 184:嘱托 一方黑暗静室,彼岸轮廓模糊。 宋酒默然矗立,思维混沌,空气仿佛凝结,浓稠到无法呼吸。 研究生与他咫尺相隔,无声对望,双眸如夜漆黑,破晓萤火摇曳熄灭。 当我坦然接受死亡,这才惊觉对于尘世竟是这般留恋,我以为看淡离别是坚强,我以为笑谈生死是洒脱,其实皆为一场幻梦,告别到来之际,任你千锤百炼,依旧措手不及。宋酒脑中暮然想起这段话,望着眼前孤悬黑夜的头颅,眼眶有些潮湿,一如溶洞中烟花绽开那般,刺痛的是灵魂。 “走吧,路还长,我不能陪你们了。”研究生声音沙哑,静若死水。 宋酒喉间干涩,双腿如同灌了铅,艰难到无法提起脚步,脑中充斥的芜杂情绪在研究生话语中凋零炸裂,喃喃道:“他,他说可以救你。” “我想清醒着离开。”研究生嘴角翘起微不可闻的弧度,苦涩哀伤,一笑置之。 “可是…”宋酒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好似夹缝中寻求生机,周身包裹着浓重的悲意,使得他不知为何,竟潸然泪下:“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嗯。”研究生想要点头,但他做不到,轻如鸿毛的躯体承载着重若千钧的目光,轻声道:“那就送我走。” …… 隔帘之外,焦子谦突兀地一阵心慌,白大褂坐在他脚边,脸上挂着癫狂的笑意,眼中有无限期待。 “九哥?”焦子谦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服内心莫名的慌乱,出声低唤:“小熊在里面吗?” 宋酒反应有些迟钝,舔了舔干涩嘴唇,正要回答,却看到研究生抛给他一个拒绝的眼神。 “没有。”宋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声音中居然没有任何情感色彩,让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焦子谦听到回答,心中异样感更甚,想掀开布帘进去看看,又听到了宋酒的声音。 “子谦,你去楼下等我。” 焦子谦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道:“好。”说罢拎起白大褂,半拖半扯离开了静室。 白大褂愣了愣,然后剧烈的挣扎起来,急切的大吼:“你要做什么?” 焦子谦看到布帘后身影的轮廓,若有所思,捂住白大褂的嘴巴,强行将其扯了出去。 …… “有烟吗?”研究生转了转眼珠,目光恳切。 宋酒从裤兜里摸出扁扁的烟盒,手一直在颤抖,打火机点了好几次,一簇微弱火苗亮起,炙热火焰引燃香烟,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烟草味道无声弥漫。宋酒发觉自己竟有些胆怯,火苗亮起的一瞬,他甚至不敢透过亮光去看清眼前的景象。 宋酒吸了一口,步履沉重的走过去,将烟嘴递到研究生嘴边,研究生用牙齿咬着烟,嘴唇嗫嚅,火星明亮,脖颈下淡淡晕开青烟。 像是滑稽的恶作剧,头颅要起飞似的。 “天快亮了。”研究生斜叼着烟,眼睛被烟气熏得睁不开。 “嗯。”宋酒低头看了眼手表,回道:“快了。” “雨安怎么样?” “她很好。” “代我和大家道别。” “我会的。” “一诺拜托你们。” “放心。” 空气中粘稠的哀伤混杂着呛鼻烟气,窗外夜色通透,皎月晦沉,繁星黯淡。 火星闪烁,如生命般明暗交替,灰白色的烟灰随着最后一口轻嘬,悄然断裂,纷飞如雪。 “我该如何?” “赐我解脱。” …… 主楼外,焦子谦神色肃穆,抬头望向静室窗口,微微臻首,与友人遥遥作别。 白大褂跪坐在台阶上,面前散落着刚刚在实验大厅里翻找到的许多文档资料,从中捧起一副未拆封牛皮档案袋,眼神火热,欣喜若狂。 过了许久,栅门外的林荫道亮起一束光芒,黑色日产迅疾驶来,缓缓停到焦子谦面前。 吴文涛打开车门下来,看了眼两个人,面露异色:“宋酒呢?” “上边。”焦子谦指了指身后主楼,道:“马上来。” “那个小子呢?”吴文涛不知道研究生姓名,只记得环岛许多后勤内务都由他操持,和路茜一起协调内外。 焦子谦眨了眨眼,想起宋酒刚才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吴文涛哑没有多问,低声轻叹,指着地上的白大褂,道:“这个?” “这里的研究员,待会九哥会处理。”焦子谦话音未落,身后的大厅里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宋酒裹挟着一身烟血混合的气味大步而来。 宋酒看了眼吴文涛,抬手打断他的发问,道:“追到雨安了吗?” “他们都去了,问题不大。”吴文涛眼神飘过宋酒手中的锋钢锯刃,寒光闪烁的刃口,有星星点点嫣红。 “走,去追。”宋酒拉开车门,焦子谦从后边叫住他,目光看向抱着文件袋的白大褂。 白大褂站起身,气喘吁吁,仍然坚持着他那不知所谓的倨傲,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九哥?”焦子谦皱了皱眉,他看到宋酒握刀的手紧了紧。 “先走。”宋酒紧咬牙关,强忍着碎尸万段的怒火,脸色苍白,目光骇人。 日产离开大院,宋酒摇下车窗,透过后视镜,眯眼看着那扇旭日不再东升的窗口,心中默念一声再见。 …… 另一边,先后逃出制药厂的两辆金杯汇合一处,副驾驶探头询问旁车司机:“灿哥呢?” 司机摇摇头,脸色焦急,道:“被堵在厂区了,要不要回去支援?” 副驾驶回头看了眼车厢里奋力挣扎的雨安,出声予以否决,道:“还有事要做。” 副驾驶是安保二把手,港灿不在,外勤由他说了算,无可厚非。 “妈的,又追来了。”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那辆圆滚滚的小车又出现在视野中,恨恨骂了一句,道:“干他们!” 副驾驶迟疑了一下,smart后边还跟着两辆车,并没有被放出的行尸阻截,几百米的距离对于四轮车来说并不远,园区之外的公路毫无隐蔽,不趁着现在解决,对方很可能会一直跟着自己。副驾驶有些懊恼,折腾了大半宿,入侵者再无新面孔,港灿被误导了,对方的进击力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依他们的火力,本可抵挡,现在却落得角色调换,实在令人不爽。 “杀了他们。”副驾驶点头应允,车厢严重超载,外勤和内勤人挤人堆在一块儿,甚至连枪都拔不出来。 两辆金杯驶出制药厂范围停下车,十几个剩余外勤从车顶卸下弹药箱,手脚麻利装填弹药,训练有素让他们极大的利用了追兵未近的时间,待到smart出现在射击范围时,迎头便是一波潮水子弹。 金博猛打方向盘,看出对方决意死斗,急忙将车退出射击范围,提醒宋瑶和方菲那边注意隐蔽。追是追上了,实力仍旧悬殊,对方不顾一切的逃离倒是给他们创造了追击的条件,但大马金刀的对阵,枪火劣势便显露无疑。 宋瑶那边比较机灵,追击之前缴获一些外勤的武器,业余对抗专业,很大程度要靠运气,路茜几个活尸抵在前方试图用火力压制,然而效果并不明显,对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依托地形射击,很快便打乱了宋瑶这边的节奏,弹药补给不足,拉锯战对他们无益。 “散开。”宋瑶当机立断,她们一贯以游击见长,没必要搁这儿死磕,于是吩咐众人两三一组散开,一边掩护一边开枪,自身分散的同时也扯开了对方的火力网。 副驾驶冷哼一声,这种过家家似的战术,对他们来说压根儿不值一提,两队外勤已经顺着路边的建筑潜行过去,逐一击破更省力气。金杯车厢内,雨安趴在后车窗望向交火的两拨人,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法做出任何行动。留在车上的白大褂们牢牢摁着她,她身无长物,反击无力。 “他们为啥非要掳走雨安?”金博一头雾水,实验基地都不要了,干嘛非得掐着一个**不撒手?再说了,宋瑶三人不是被当做**捉到了吗?怎么临了又丢下了? 宋瑶同样不得其解,只能猜测或许对方已经在雨安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所以才导致这般紧要。 双方驳火很快便进入尾声,火力悬殊导致宋瑶这边根本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面对外勤突然的反击,分散开的队伍没能完成奇袭,反而被对方密集的火力彻底压制,缩在箱子里完全无法露头。副驾驶看出对方打算龟缩拖延时间,于是吩咐下去,迅速收拢队伍,由后车继续阻击,他带着载有雨安的前车先行一步,意欲脱离今夜的泥潭。 宋瑶她们看在眼里,但却无力阻止,只能在心底企盼吴文涛他们快些赶到。 金杯车引擎轰鸣,控制在车厢内的雨安奋力挣扎不得其用,眼睁睁看着车子发动,距离同伴越来越远。 金博火气上涌,这般压制实在令人难忍,跳上smart,钥匙一拧就打算强冲火力网。方菲急忙拦住他,极力劝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金博喘着粗气,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骨节泛白,破口大骂。 厨娘佳靠在车后,头顶子弹飞蹿,车玻璃早被击得粉碎,玻璃渣纷纷落下,车体‘乒乓’有声,被子弹打成废铜烂铁。粉刺妹不慎被流弹击中,还好未伤及要害,其他几个青年姑娘抱着枪械却无法还击,有些人几乎是第一次摸枪,根本起不到牵制的作用。 眼看前车越开越远,就要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饶是宋瑶和路茜一贯冷静,此刻也生起了强闯直追的念头。 ‘噗噗’ 短暂的枪声间歇,金杯车方向忽然传来两声漏气似的爆响,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金杯车身突然剧震,地面发出金属撞击马路的声响,摩擦起一串长长的火花,紧接着前轮轮毂骤然脱落,飞旋着溜出老远,‘轰隆’一声撞进路边店铺大门,留下一个漆黑孔洞。 金杯车高速行驶间突发变故,车身猛然失控,饶是副驾驶极力扭转方向盘,却也无法逃脱侧翻命运,金属剐蹭地面的刺耳锐响持续了几十米,车身猛地打横,随即轰然翻倒,天旋地转滚出老远,扬起一蓬浓烈烟尘。 嗡嗡声响渐弱,高高翘起的后轮停止空转,轮胎橡胶花纹间,一枝碳箭熠熠生辉。 隔壁老王 act185:班师 act185:班师 夜风清冷,烟尘渐歇。 副驾驶从天旋地转中清醒过来,仰面朝天动了动身体,引得一阵剧烈咳嗽,喷了自己满脸血沫子。耳边尽是痛苦的呻吟与哀嚎,手上沾湿不知谁的鲜血,黏稠湿热,周身夹杂剧痛,逐渐唤醒了神智。 副驾驶勉力翻转身体,挣扎着爬向近在咫尺的碎裂车窗,不顾下腹被玻璃断茬撕扯的伤处,用尽全力蠕动着,艰难前行。面包车翻倒,油箱破裂,有液体潺潺流落的声响,除了烟尘血气,鼻腔里满满都是浓重的汽油味道。 “咳…”副驾驶看到了甩出车外的枪,就在不远处,提起一口气,强忍肋间断裂的疼痛,副驾驶探出手抓住枪柄,忽然手背一痛。 副驾驶愣住了,登山靴坚硬的鞋底踩在他的手上,抬头想看清来人,额头一凉,尖锐的碳箭抵在脑门,做工精良的十字弩后面,显露出一张美艳脸庞。 异变陡生,愣神的不止副驾驶,正在激烈交火的双方也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操!干他们!”金博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没看清那辆车为啥倾覆,但显然胜利的天秤又偏向了己方,不趁着现在痛打落水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博一声号令,畏缩在车后的众人也来了精神,对面枪手还没反应过来,有几个退出战团狂奔向翻倒的金杯,剩余那些人停下了枪火,大好时机!宋瑶与路茜紧跟在金博身后,洛宇同样脚步飞快,弹药不足便弃了火枪,‘唰唰’抽出锋钢锯刃,风驰电掣般逼近枪手,翻身越过路障,裹挟着余怒与劲风展开贴面之舞! 玩儿枪她们不在行,肉搏那绝对都是专业级的,数以百计行尸倒在她们手下,熟能生巧,锋刃在手,咫尺距离你手握钢枪又能怎样? 作为环岛兄弟连天字第一号打手,金博再次用手里的长刀给这些屡教不改的rca外勤上了生动一课,凛冽刀锋上下翻飞,近身搏斗给了它无限的施展空间,纵然回过神的枪手开火阻截,也无法拦下宛若凶神的年轻刀客。 碰撞只在顷刻之间,胜负往往也是瞬间落定reads();。 不可否认外勤的火力武装十分强悍,但自乱阵脚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宋瑶她们不擅长别的,就对砍杀那些血肉之躯得心应手。金博率先得分,长刀所向睥睨,精干的身形灵活矫捷,越过金杯那一刻便掀起蓬蓬血雾,任你枪火犀利,打不中又有什么用?洛宇更是不让须眉,身形灵动,出手狠厉,虽然不似刀客那般行云流水,却也刀刀见血;更不要说金博身后紧跟着的活尸三人组,没有精湛刀法身法也无妨,吃你两颗子弹无碍大局! 几个枪手连开几枪命中路茜,之后惊恐的发现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居然顶着浑身血窟窿又扑了过来,这才惊觉这帮人不仅仅是入侵者这么简单!作为戈壁滩下属分部,他们对于活尸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通,活尸不都在下辖各营地吗?他娘的不是自己人吗? 显然宋瑶她们的行动与自己人毫不相干,回过神的枪手立刻抬高枪口,放弃了无差别扫射,枪火掩护着彼此急退,一边避开大杀四方的金博,一边改变射击方式,子弹全朝着脑袋飚射而来。 然而他们醒悟的有些晚,若是冲关那时来这么一波火力,不说全歼宋瑶一伙儿,至少也得给她们造成重创,但现在众人已经冲过那一段无遮无掩的真空地带,鸠占鹊巢抢夺了对方的车辆掩体,这种情况下,想保证命中率委实不易。更何况,活尸只有三人,误打误撞误导了最后的外勤,虽说致命危险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不过还是那句话,腾挪躲闪间,枪枪爆头不是说着玩儿的,清理不闪不躲的行尸都得依靠消耗火力的方式,面对躲藏得当的进击众人,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二次交锋不过瞬息,外勤被逼退,没来及拉开距离的都化作了刀下冤魂,残余几个外勤也顾不得剿灭不剿灭了,港灿没能跟出来,二把手也出了车祸,整个工业园区乱作一团,此时就算将宋瑶这些人尽数杀灭也没什么用了,因为caroline她们不听解释,作为安保外勤,这个锅背定了。 “撤!”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喊出声,没等宋瑶她们追击围剿,所剩无几的外勤汇合了赶去查看前车的队员,胡乱开出几枪,期间还莫名倒下几个人,随即彻底放弃了抵抗,忽然间化作鸟兽散,五六个武装到牙齿的悍匪竟然就这么被一群土八路给打散了。 宋瑶拉住杀红眼的金博,穷寇莫追,对方再怎么失去斗志,手里终归还是有枪的,愣头愣脑去追杀,人家反手一枪就得阴沟里翻船。 疑惑、不解、惊讶、错愕……各种情绪交织在众人心头,这场险胜……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雨安。”洛宇猛地想起正事,急忙跑向翻倒的金杯,夜风卷散沙尘,两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车头。 “我操。”金博原地急刹车,要不是路茜拦得快,金博手里的长刀就要脱手飞出去了。 杨小萌和曹峥对视一眼,不尴不尬的跟赶来几人挥挥手。 宋瑶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幅拉风到极致的出场方式……看着这俩不伦不类却又威武不凡的猎魔人,宋瑶一阵恍惚,脑中倏地浮现起初见明俊伟的场景,想起那个骑着重型机车,扣着墨镜,皮衣皮裤,身背鱼枪,好似迷你终结者的倜傥明大侠。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杨小萌耸了耸肩膀,被众人惊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路上耽搁了一阵子。” “雨安。”路茜满脸湿汗,顾不得打量两个猎魔人,招呼金博几人撕扯扳开扭曲的车门,从里边拖出一个个半死不活的人reads();。 “不晚。”宋瑶探手从轮胎上拔下那支极为显眼的碳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递给了站在一边摆造型的曹峥:“真人不露相,多亏你这一箭。” 曹峥本来还是挺尴尬的,之前在营地和这帮人闹得不太愉快,来路上还琢磨到时候怎么调解下,现在看来不用了,人家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再琢磨这事儿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曹峥接过弩箭插回箭筒,嘿嘿笑着挠了挠头,看到路茜几个正扒拉人堆,忽然脸色一变,惊道:“车里有你们的人?” “嗯,之前失踪的同伴。”宋瑶回了一句,吩咐插不上手的几个人去四边警戒,防止刚才逃窜的那些枪手再度折返,正想绕过车去对面,忽然看到杨小萌脚底下还踩个活人。愣了愣,蹲下身揪住那人的头发,眯眼一瞧,正是之前擒获自己三人的那个家伙。 “这孙子想玩儿阴的。”杨小萌进入角色比较快,俨然和宋瑶她们站到一队,十字弩戳了戳副驾驶的脑袋,撇嘴道:“还想开枪呢。” 金博啐了一口,拾起手边长刀就准备过来枭首,洛宇拦住金博,道:“要不要留个活口?”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人应该不大不小是个头目,这一场夜袭虽说目的是解救同伴,但实际上已然再次陷入攻击环岛那群人的泥沼中,留个舌头还是挺有必要的。 宋瑶点点头,要不是洛宇提起,她差点儿忘了这茬。 “雨安!”路茜惊呼一声,从人堆里扒出了穿着病号服的雨安。 这场车祸发生的突然,不幸中的万幸,金杯七座里塞了十多号人,雨安又是重点照顾对象,被一群白大褂挤在中间,翻滚颠簸受到一些碰撞,但却并无大碍。莫名陷入险境的姑娘此时还在蒙圈状态中,路茜怕她受内伤,也不敢过度摇晃她的身体,解下随身小水壶给她喂了一口,等待片刻,雨安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一群人都围了上去,宋瑶她们曾经也沦为实验体,对于雨安的状况有些担忧,生怕她已经被实验室摧残过。 雨安定了定神,看清眼前围拢的都是自己人,悬着的心脏总算回归原位,闭眼感觉了一下身体状况,除了碰撞的疼痛,好像没什么其他重伤,于是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我还好……小熊哥,他受伤了,我记得他受伤了。” 金博他们已经把车厢里的人都扒了出来,然而并没有研究生的踪迹。 “你知道他在哪吗?”宋瑶心下一黯,轻声问道:“这些人对你们做了什么?” 雨安靠在路茜怀里,身体还处于乏力状态,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记得半路被袭击,后来发生什么都不太清楚,隐约好像在房间里,有很多医生在身边……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没见到小熊哥。” 金博把副驾驶扯了过来,怒骂道:“另外一个呢?那个男的呢?” 副驾驶满脸灰土鲜血,冷冷瞪了眼金博,没有做声。 “操你个妈。”金博抬手就要打,忽然听到望风的几人吆喝起来,回头一看,日产车从他们出来的那条路疾驰而至,屁股后面坠着阴魂不散的行尸群。 宋瑶心中一喜,道:“上车,准备撤!” act185:整理 act185:整理 翌日,中午。 宋酒抻着懒腰推开房门,和煦阳光洒金门台,耀眼而温暖reads();。打了个哈欠,抬眼便看到浅浅和厨娘佳正在水缸那边洗刷着什么,脚边摆着大盆,盆里清水盈盈,削了皮的大土豆滚瓜溜圆,一颗一颗摞在水盆中。 宋酒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回头看了眼房内,焦子谦和金博几个还在四仰八叉打呼噜,两个青年满脸油彩早已晕开变成了大花脸,睡得口水横流,天昏地暗。 食堂那边有人声,曹峥招呼留守的女眷搬出几张木桌,从厨房里取出盆盆罐罐摆好,扛着一口漆黑铁锅放在花圃前的泥砌灶台,偏头看到宋酒傻傻站在原地观望,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醒了?”曹峥拍拍手上的锅灰,刚洗过的短发还挂着水珠,昨夜那身拉风战袍已经换掉,又变成了田间闲适打扮,衬衫敞着,里边的背心被汗水浸湿,面色有些潮红。 宋酒回以一笑,点了点头,脑子还有点儿发懵,反应跟不上。 曹峥见状也不多说,咧嘴笑笑,又跑回食堂开始忙碌。宋瑶她们醒的早,这会儿和杨小萌他们在仓库那边忙活,指指点点、写写画画,好像在谋划什么大事,阳光铺满大院,每个人发梢都流转着耀眼金光,伴着暖风,生机盎然。 宋酒徐徐吐口气,喝醉酒一样踱步到水缸前,抄起马勺舀了一票冷水大口灌进了干涩的喉咙。 埋头摘菜的两女吓了一跳,浅浅见他扒着水缸喝冷水,急忙道:“屋里有烧开的水。” “没事,口渴。”宋酒笑了笑,看到厨娘佳肩膀胳膊也包着绷带,皱眉道:“佳姐,受伤就去休息。” “不妨碍。”厨娘佳放下手里的干净菜叶,晃晃胳膊示意自己没事,探手摸了摸宋酒额头,道:“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 昨夜众人于园区大道汇合,之后没有多做停留,缴获伤亡外勤的武器和车辆,径直离开工业园区,马不停蹄折返营地。留守等候的人员彻夜未眠,看到回来的人又少了几个,心情自然不用多说,加上众人奔走大半宿,着实都累得够呛,所以回营地之后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统计伤亡、清点战果。除了伤员忍着困倦等候钟医生治疗,其他人回去便爬上床,衣服都没力气脱,一觉睡到大天亮。 宋瑶和厨娘佳她们作息很规律,浅睡四五小时便醒来,没人赖床,反观男人这边,除了吴文涛,其余人恨不得睡到地老天荒。宋酒睡了很久,但睡眠质量很差,他一直在做梦,入睡没多久便惊醒,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真正彻底进入梦乡时,女人们已经起床了。 宋酒感觉脑袋有些发沉,脑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梦境,每当他全身心放松睡去,立即会出现在一个漆黑的空间,四周空无一人,浓黑仿佛实质,黏稠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耳边回荡着熟悉又陌生的话音,曾经离去的同伴一个一个出现在黑暗中,无声的望着他,然后又化作虚无,当他试图开口询问时,茫茫黑暗消散,梦境的世界变成了一颗巨大无伦的头颅,每一根扬起的发丝都比自己腰粗,发梢弯曲,坠着圆滚滚的事物,好像熟透的果实。宋酒走过去,捧起那颗沉甸甸的果实,果实自己扭了过来,是研究生的,苍白无人色,正冲着他笑。 宋酒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耳边是子谦他们的呼噜声,窗外天光初显,一副冷色调的抽象画。 宋酒坐起抽了个烟,困意涌上,再次合眼……黑暗如约而至,浓稠黑雾、死去的伙伴……诡异又真实,漠然注视着他,化作虚无……巨大的头颅,发梢坠着研究生的脸,苍白的笑……宋酒拒绝离开,告诉自己没必要恐惧,那是自己的同伴reads();。 他后退,试图远离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头发,他跑到巨大头颅的脸上,脚下的脸皮仿佛没有实质,低头看一眼,毛骨悚然,仍然是研究生的脸,就像雀斑一样,星星点点的脸密布在巨大的面庞之上,每一张脸都睁着眼,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目光像是利剑,不间断刺穿宋酒。 这一觉睡得无比痛苦,后来索性不睡了,宋酒坐起,靠在墙壁上发呆,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梦境,专注思考着工业园区发生的一切,专注思考着该如何告知众人研究生的死讯。其实宋酒可以选择沉默,当他和吴文涛、焦子谦赶赴汇合时,其余人就已经猜出了些许,两队人马,一队追雨安,一队找研究生,宋酒他们空手而归,无须多问。 但是宋酒感到心神不宁,他无法忘记将刀刃刺进研究生太阳穴时,研究生脸上出现的那种释然又哀伤的神情,宋酒还能感受到用手扶着那颗孤零零地头颅时,掌心那股渗人心骨的冰冷。 他们这群人……苟且也好,挣扎也罢,努力地生存了三年之久,途中倒下的同伴不在少数,有的没有逃出行尸之口,有的被伤病夺走,有的在活人之间的较量中殒命。这一切都无可厚非,这是灾变后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熬过去,活下去;熬不过去,早死早超生。 可研究生的死亡让宋酒难以接受,尽管他并没有和研究生这些人相处太久,但环岛生活历历在目,这些人的努力、乐观、坚强,都深深印刻在宋酒心中。在宋酒眼中,环岛这些人或许都会死,但绝对不该是这种死法。研究生应该死于行尸围城,或者死于搏杀战斗,哪怕是被创伤疾病夺走,宋酒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研究生死的毫无价值,死的没有一丝尊严。 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 “九九?”厨娘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酒的状态让她有些担忧,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没有反应,看眼神,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宋酒怔了怔,灵魂归来,听到了厨娘佳的问话。 “没事,可能没睡好。”宋酒扯了扯嘴角,拖着酸痛疲乏的身体走进敞开门的食堂,吴文涛一众人正坐在那里,刚才再仓库忙活的宋瑶几人也在。 看到宋酒进来,众人停下话头看了过去,眼神都有些奇怪。 洛宇起身将他扶坐到椅子上,见他状态这么差,不由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们在聊什么?”宋酒摇摇头,将那脑海中芜杂的念头统统甩了出去。 吴文涛轻咳出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那个研究员带出来的东西,要看看吗?” 宋酒抬眼一瞅,是一封牛皮档案袋。 “什么内容?你直接说吧。”宋酒没心思去看文件,宋瑶几人神情不对,显然里边的信息不是好消息。 宋瑶接过档案,指了指封口处的一行小字,道:“文件是关于研究实验的,这份文档的主人,是我们曾经的同伴。” “哦?”宋酒瞟了眼那行娟秀小字,喃喃念道:“苏岚?” “嗯reads();。”宋瑶点头,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老吴拷问了那个外勤,据他所说,昨晚有一辆车先行离开了。”宋瑶叹了口气,懊恼道:“园区太大,咱们应该没碰到。” “碰到了。”坐在桌边的方菲忽然轻启芳唇,面容有些愧色,喃喃道:“我们碰到了一辆车,看到我们就跑了,当时没多想,早知如此……唉。” “什么意思?”宋酒皱眉,有些不解,问道:“跑了很多人啊,有什么问题?” 路茜给他递了杯水,解释道:“碰到那些人,本来就是打算来抓咱们的,先行离开的那队,是去戈壁滩报信。”见宋酒又要发问,路茜主动解释道:“实验室说发现了抗体,所以十万火急去通知总部,咱们不能久留了,休整一下,尽快上路。” “等等。”宋酒越听越迷糊,迟疑道:“抗体?我没明白。” “我们也不明白。”宋瑶摊摊手,道:“那个白大褂说的,他们所指的抗体……是雨安。” “这又从何说起?” “钟医生也不懂,咱们没有条件,无法检测,但那个白大褂说的信誓旦旦,钟医生好像听懂了。”宋瑶回头指了指角落,钟医生正和惠惠、雨安两人交谈着,两女神色各异,雨安更是一脸的茫然。 “总之…”吴文涛适时出声,将目前的信息整理一番,道:“传递消息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或许他们不用去戈壁滩,附近可能就有其他活尸据点,抗体事关重大,caroline一定会亲自出马。另外,抗体的事情已经泄露,我们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尽快出海,给小钟提供条件,关于抗体,我们所了解的仍然很少。” 食堂安静了下来,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躲来躲去终究还是没能躲开,这下可好,抗体也跟着泄露了。但问题在于,为什么雨安突然变成了抗体?难道因为她一直和惠惠在一起?如此说来,环岛凡是和惠惠接触过的岂不是都成抗体了? 白大褂起初傲的很,不愿透露信息,俨然掌握主动权的模样,吴文涛将其带走操练一番,砸碎两根手指之后才竹筒倒豆子,把实验室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钟医生听完来龙去脉之后转变了态度,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苦于眼下没有条件,只能先做口头询问。 宋酒默默听众人说完,沉吟一阵,道:“那就这样吧,再休息一天,出发……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们。”吴文涛朝着门外使了个眼神,宋酒闻声看去,曹峥和杨小萌正帮着厨娘佳忙活做饭,言谈嬉笑,已经熟络了许多。 吴文涛把玩着那封档案袋,幽幽道:“开船的人有了,其余的你想办法。” “知道了。”宋酒心领神会,点头应承下来。 疑问有很多,可惜现在无法解答,理清目前的情况,众人也轻松了不少,于是纷纷起身,准备抛下烦恼去开饭。 宋酒看着离去众人,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出声喊住了宋瑶几人。 “嗯?” “小熊,让我代他和你们道别。” act 187:立场 act 187:立场 按照吴文涛的设想,众人在营地休整一天,清点物资,收拾行装,日落之前应该就能启程出发。回归营地的人员基本都是轻微小伤,不需要长期静养,再者队伍中还有钟医生随行,现在车辆的问题也解决了,汽油食物清水一应俱全,没什么可耽搁的。然而实际情况总是和想象相去甚远,队伍不但没能在日落前出发,反而延长了逗留时间。原因也很简单,需要处理的琐碎事务太多,强行保持步调一致完全是自乱阵脚。 普通幸存者也好,二级感染体活尸也罢,终归都是肉做的,仔细算算时间,他们离开环岛至今不过两天三夜,可以说一路马不停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专业的外勤人员或许懂得怎样调节保持自身状态,但绝大多数队员都是普通人,不能以吴文涛的标准去要求所有人,尽管无奈,也得面对现实。 金博那几个连中午饭都没吃,厨娘佳过去叫了两次,只喊起来一个焦子谦,其余人依然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甭管前方是佳肴美味亦或天崩地裂,都无法撼动他们睡觉的**。厨娘佳也是于心不忍,长途跋涉,接连厮杀,想想都心累,更何况这些一直奔走在最前线的小伙子。 于是厨娘佳找到了宋酒,很是认真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多休息几天。 宋酒对此很为难,他心里是同意厨娘佳的建议,可嘴上却没敢立刻答应下来。接连变故之后,宋酒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如今的队伍不比从前,自己每一个决定都会导致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研究生的惨死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就算无法考虑万全,至少也得去征求吴文涛他们的意见。 和预想中一样,吴文涛对此表示强烈反对。 工业园区逃出一队报信人马,或许他们吃饭睡觉的时候,对方已经接触到了最近的联系人,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金发洋妞又会卷土重来。稍有理智的人都懂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caroline的手腕他们见识过,虽说双方血仇深重,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谁都不期待与她再度交锋……至少短期内,能避则避。 “你说的我都明白。”宋酒扶额叹息,手里的烟拿起又放下,看着那些简单吃过午饭又去睡回笼觉的男男女女,心底也是一阵无力。 “唉。”吴文涛比他还惆怅,整个营地估计精神头最饱满的就是他,皱眉思索一阵,无奈道:“你已经决定了吧?” “算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宋酒没有隐瞒,点点头,道:“折中,这里确实不能长时间逗留,咱们现在有车,我打算再多待一晚,下午分批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出发,车上休息也可以嘛。” “行吧。”吴文涛盘算了一下时间,要说休息几天那肯定不行,多睡一晚上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宋酒见他点头应允,顿时觉得压力轻了许多,安抚道:“我先和你转移物资吧,晚上你也休息休息,明天保持精神。” “不用管我。”吴文涛直接跳过这茬,目光飘向储存物资的仓库,问道:“你跟他们聊了吗?” “还没,待会儿去。”宋酒咂咂嘴,想起这件事又是一阵头大,他并不擅长说服别人,曹峥和杨小萌仗义出手的缘由他已经了解,功劳在于钟医生的急智和惠惠的牺牲,并不是他们几个土匪头子有多么大的人格魅力。中午吃饭的时候,宋酒旁敲侧击试探过,曹峥口风很紧,直截了当拒绝了宋酒的邀请,表示不愿意离开这里,杨小萌和浅浅没有说话,看表情,似乎是和曹峥站在一起。 本来这几个人半路遇到的人无关紧要,双方和平散场也是好事一桩,坏就坏在曹峥他们具备着一项队伍急需的技能。 吴文涛很全能,但也有限度,汽车直升机他可以勉强搞定,船不行,这玩意儿不是一通百通的事儿,启动船艇和出海行船是两码事,其中门道儿很多,能逮住一个懂行的人不容易,自然要极力争取。 这也是他们商谈之后的决定,因为工业园区的变故,宋酒几人觉得有必要改变行程,如果继续按原路前行,保守估计也得一星期左右,这还没包括旅途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队伍之前是自己给自己鼓劲儿,现在情况有变,身后多了隐患,促使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说到底还是时间啊。”宋酒打了个哈欠,香烟过滤嘴被他咬成各种形状,点上火,用力一嘬,吸了一嘴海绵里的口水。 “所以咯。”吴文涛面无表情,出神的望着那片荒废靶场,喃喃道:“必要情况下,可以考虑动手。” 宋酒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怎么?绑人啊?” “不是不可以。”吴文涛一脸的理所当然,扭头看了眼那排棺材房,正好看到浅浅和杨小萌扶着那个伤号代维走了出来,在门口摆了张椅子,将其扶坐过去,优哉游哉晒起太阳。 宋酒苦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向晒太阳的几人,道:“我再去试试,祝我好运吧。” …… 平房内,路茜趴在床上,钟医生正满头大汗给她取弹头,宋瑶和洛宇也在一边,帮忙涮毛巾,换清水。 其他伤员多数是碰擦伤,最严重的也就是粉刺妹,从头到尾一枪没开,结果却被吃了一颗流弹。好在子弹击穿车玻璃之后势头有所减弱,加上粉刺妹规避得当,只是险之又险的擦了过去,豁开一道口子,没留下弹片。 钟医生从后半夜忙活到天亮,这才勉强给伤员们完成了简单的包扎治疗,路茜见他一脸倦容,于是暂缓了自己的问题,留给钟医生一段休息的时间,直到午饭后才过来取弹片。 最后突进的那几分钟,路茜和宋瑶仗着活尸体质横冲直撞,宋瑶还好,有洛宇从旁掩护,奇迹般的没有吃枪子儿。路茜运气不太好,几个外勤都拿她开刀,疾冲的时候被集火了一波,前胸后背挨了好几枪,幸亏微冲不是大口径,否则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钟医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诡异的外科手术,患者不需要麻药,脸色云淡风轻,不时还和洛宇两人闲话几句,颇有几分刮骨疗毒的风采。钟医生不敢怠慢,用清水帮她冲洗了伤口,光洁嫩滑的皮肤遍体鳞伤,委实有些惋惜。 “你们啊。”钟医生很是无奈,用手术钳拉开皮肉,仔细的探找出弹片,语重心长道:“别以为体质异于常人就那么不要命,毕竟是子弹,创面如果太大,搞不好会出事的。” “习惯啦。”路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谓谓谓谓 谓谓谓谓谓 谓谓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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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酒依旧和洛宇同车,驾驶微型smart走在队伍最前,宋瑶等人依次分坐后车,战斗力较弱的青年男女集中在金杯里面,合理均衡,正好把人装满。几辆车都敞开着车门,众人静默无声,望着站在路边的四个人,眼神清澈,嘴角带有笑意。 “唉。”曹峥一声长叹,扭头遥望营地方向,苦笑不迭,紧握浅浅的手,一步一顿钻进天籁,驾驶座路茜莞尔轻笑,顺手关上车门。 钟医生和粉刺妹把代维搀上金杯,他伤势未愈,短期内不适合参与高强度行动,留在医生身边比较合适。杨小萌左看右看,将背包塞进切诺基后备箱,抱着乌黑锃亮的十字弩爬上smart,这辆四座微型车空间狭小,后座已经塞满了行李,杨小萌仗着身材纤瘦,硬生生挤了进去。 五辆车先后启动,引擎轰鸣,尾烟滚滚,smart一马当先,轮胎碾过碎石斑驳的路面,循着前夜车辙再度出发,后车不紧不慢跟上,保持着队形,向着远方遁走。 …… 宋酒坐在副驾驶,窗户开着一条缝隙,后视镜里能看到尾随其后的车队,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乐啥啊?”杨小萌扭动了半天,把后座行李挤到一旁,给自己腾出相对宽敞的空间,十字弩摆在一旁,脱掉登山靴,盘腿倚靠在行李堆上,惬意的不得了。 宋酒闻言一笑,回头道:“你们愿意同行,我很高兴。” “少来了。”杨小萌傲娇的哼了一声,纤长手指缠绕着发丝,撇嘴道:“你这是逼良为娼。” “那预祝咱们宾客盈门。”宋酒心情大好,扣上安全带,偏头看了眼认真开车的洛宇,洛宇侧脸依然冷峻,姣好清丽的面容仿佛凝结着冰霜,但宋酒能看到她嘴角淡淡笑意,盯着看了半晌,鬼使神差抬手摸了摸洛宇白皙的脸蛋。 洛宇身子一颤,被他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很是诧异的瞟了他一眼,奇怪道:“你干嘛?” “……”宋酒大为尴尬,手僵在半空,收回来显得怂,继续摸更不合适,讪讪咳嗽两声,支吾道:“咳,脸上有脏东西。” 后边的杨小萌扑哧一口笑,满脸揶揄,在后视镜里跟宋酒挤眉弄眼。 洛宇也忍不住失笑出声,薄唇抿了抿,甩出一个很是幽怨的眼神,轻笑道:“那帮我擦干净。” 宋酒老脸一红,扭头看向窗外,引得两人欢笑不止。 “小萌,九九是怎么劝动你们的?”难得见宋酒吃瘪,洛宇见好就收,急忙跳转话题,问道:“威逼还是利诱?” 杨小萌抠了抠脚,笑道:“十八般武艺都使了,没管用。” “哦?”洛宇挑了挑秀眉,道:“没管用吗?” “嗯呢,我们老曹软硬不吃的。”杨小萌笃定的点了点头,坐起身子趴在两座之间,乐道:“不过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我们,毕竟少年如此坚持,我们不卖个面子不合适,所以就上贼船咯。” 宋酒只听不说,面带微笑,洛宇倒是挺好奇,看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悻悻作罢。不管怎样,接连变故之后,总算迎来几件可喜的事,反正四人已经同行,再去追问缘由也没什么必要。 “你悠着点儿嘚瑟。”宋酒摸出最后一根香烟,探到鼻前嗅了嗅,故意道:“我这贼船容易翻。” “不怕,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杨小萌伸出女人手,指尖一翻,掀开防风火机盖子,打着火苗递到了宋酒面前。 宋酒叼着烟引燃,回头看着这张美艳靓丽的脸,好奇道:“你男装什么样?” “一样美。”杨小萌靠回行李堆,傲然挺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中中中  中中      中中中  中   中 中中中中中  中      中    中中中  中中    中 中  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中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中中中中 中  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 中       中中  中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    中中中中 中 中中中    中中 中 中中中中中中  中    中  中  中中中  中中    中  中   中 act 189:焕然 act 189:焕然 日月如流,白驹过隙,长路尽头遥遥,总比想象中要远。 队伍抵达临海城市这天,晴空忽然阴云密布,雷霆纵横,电闪雷鸣,没等众人寻到一处歇脚地,滂沱大雨便不期而至,滔滔降下。好在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风尘仆仆的车队进城时遭遇暴雨,还没开到城中心,厚重的云层又倏地划开缝隙,漏下潋滟金光,风声立止,拨云见日。 “妈了个巴子的,欢迎仪式搞得还挺盛大!”焦子谦半截身子探出天籁的全景天窗,车顶雨水横流,上半身被浇了个透彻,疯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却也遮掩不住他一脸愣头青的喜色。 与他同乘的几个人都糟了无妄之灾,倾盆雨水顺着天窗汹涌降下,好端端的轿车被搞得一片狼藉,应豆豆几人只能蜷缩在座位上,脚下雨水混杂尘土,在车厢里潺潺流动。开车的路茜白眼儿连翻,瞟了眼雪白衣衫上的泥点儿,心痛不已。 前几天途径外贸商场,一众人山炮进城般大肆搜刮,扔掉许多破衣烂衫,给自己换了一茬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末世萧条,满目疮痍,能有闲时妆扮自己也是美事一件,车队索性暂停了半天,全员进入商场休整,再度体验了一次久违的购物快感。 临海城市旅游业发达,带动城市各行各业鸡犬升天,一派欣欣向荣,俨然潮流都市,人来车往都透着一股子鲜衣怒马的劲头。可惜一朝倾覆,江河倒流,繁华城市终成过眼云烟,徒留无主之城,用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过往,凄凉萧瑟溢于言表。 城市人流量越是巨大,遭逢变故的控制力度便越是不足,虽然临海城市远离病原体,但却没能让这里的居民游客得以幸免。病毒的蔓延速度超乎想象,昨夜还捧着扎啤坐在海边晒太阳,第二天可能就已经沦为苍白行尸,扑向昨日与自己饮酒畅谈的友人同伴。 病毒会裹挟着恐慌一起扩散,人们绝望、惊逃,生死存亡就在顷刻之间,运气好的赶在码头沦陷之前爬上游船远离陆地,运气差的只能徘徊在遍野怪物的城市街道,徒劳等待救援,或是被行尸堵截,最终化作一地碎肉残肢。 不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发生,并且过去了三年之久,事发时的血泪早已被尘埃遮掩,留下的不过是狼藉空城,游荡在城市中的行尸不会言语,穿梭于楼台的幽魂无法表达,死去的零落成泥,活着的继续前行,彼此相隔阴阳,再无交集的可能。 十三天,比预想中多花费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宋酒从睡梦中清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摘掉扣在脑袋上的蕾丝胸罩,无可奈何的爬了起来。 洛宇在开车,杨小萌坐在副驾驶,抱着一摞商场搜刮的内衣外衣,努力在狭小车厢扭动身体,尝试各种风格的装扮,时不时让洛宇给点意见,差评的统统甩到后排,几乎要把宋酒埋了起来。 “你他妈又没胸,勒着不嫌憋气啊!”宋酒瞟了眼盖在身上的厚厚一层,无奈道:“把这些留给有需要的人,赶明儿我给你找一卷裹脚布,你慢慢缠。” “呸,万丈高楼平地起,平胸终有逆袭日,老娘先习惯习惯不行吗?”杨小萌反唇相讥,对着镜子戴上一副流苏耳坠,配上那副烟熏火燎的浓重妆容,不人不鬼,不伦不类。 “……”宋酒哑口无言,随手拿起一件外衣丢了过去,看向洛宇,后者正面带轻笑,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宋酒的神情。 “到哪了?”宋酒抻了个懒腰,透过车窗看看街景,四周湿漉漉一片,刚刚下过雨的样子。雨水冲刷掉楼层厚厚的尘灰,露出光鲜亮丽的楼体,阳光潋滟,门窗折射着光芒,除了没有人烟,处处都透着生机勃勃。 “快到城中心了,曹峥和代维先行一步,说是知道一间游艇出租货仓。”洛宇淡淡回应,从手抠掏出一条密封良好的雪茄丢给他,这都是前几天的收获,清水食物没找到多少,乱七八糟没啥大用的消耗品倒是不少。 宋酒点点头,打开车窗透透风,车速不快,缓缓掠过街道,后边几辆车匀速跟着,天籁车顶露出半截焦子谦,正一脸喜色说着什么。宋酒心情一阵轻松,剪开封口叼上木嘴雪茄,打着火猛嘬两口,将尼古丁和烟碱吸进肺里转了个圈儿,徐徐吐出一道青烟。 西北方一座摩天高楼傲立,高楼顶端大字闪着耀眼金光,天边乱云飞渡,晴朗无边。 昨夜到现在,车队还没遇到大规模尸群,街道拥堵也没想象中严重,这让众人欣喜了许久。横穿中原地带,那些日子的艰辛不足道也,平原地区简直成了行尸的大本营,大到城市,小到村乡,脚步所过之处,行尸肆虐成灾,密密麻麻的人头令人为之胆寒,远远看到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期间不可避免的经历几场恶战,所幸没有发生人员伤亡,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吴文涛舍得破财,光是沿途放火消耗的汽油几乎都比行车用得多。 远离古城,吴文涛沉重的心情也轻盈了许多,或许是和他们这帮人混久了,这个初见时只会盯着窗外发呆的硬汉也学会了插科打诨开玩笑,驾驶着风尘仆仆的油罐车,完成了凶悍外勤到抠脚大汉的转变,大背心,大裤衩,头发蓬乱,满脸胡茬,张嘴妈勒逼,闭嘴去你妈,变化之大令人咋舌。不过,这样的吴文涛显然更受欢迎,起初除了宋酒他们,其余人都不太愿意和吴文涛同车,因为他太闷,跟他同车只能发呆,要么睡觉。 然而,抠脚吴文涛的形象没有持续多久,临近终点,那个肃杀冰冷的外勤吴文涛又回来了,戎装换上,刀枪贴身,一丝不苟的剪了头发,剃掉胡须,摇身一变,铁血硬汉浴火重生。 宋酒清楚他的心思,沿途那段旅程应该是队伍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他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精神一直紧绷,谁都受不了,于是他给自己放了个假。现在,假期结束,该有的警惕与谨慎回归岗位,没有丝毫懈怠。 至于其他人,基本都是老样子,无非是陌生消退,相互更加熟络起来。路途中留宿的空当,残存的七八个混合队员开始接受训练,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拖后腿,男男女女都打起精神,认真跟着吴文涛和金博学习开枪,学习抡刀,十多天下来,进步飞速,至少再面对尸群时,不会再一哄而散。 宋酒也在认真履行领队之一的职责,原来他只记得核心队员的名字,现在其他队员的情况也了然于心,二十几号人从离开古城时的混编大队已经逐渐转变成一支颇有凝聚力的新队伍,精神饱满,步调统一,处处洋溢着新生的风采。 闲暇时,宋酒和那些队员聊过天,看着男男女女的改变,他这个甩手掌柜也是与有荣焉。尤其觉得奇妙的是,这八个人当中,竟然包含了曾经各个营地的人员。有河岸营地跟出来的女眷,有环岛土著,有吴文涛火车上的后勤,有溶洞俘虏的女主,有金博手下的青年……啧啧,如此看来,都是各个队伍中比较拔尖儿的人,运气也都不错。感慨人生奇妙的同时,宋酒心里也有点儿失落,除了洛宇和焦子谦,他带出营地的嫡系,一个没剩下。 有一天晚上,宋酒辗转难眠,于是起来和方菲换了岗,坐在篝火边同自己左膀右臂聊了一宿,没有太多苦怨纠缠,单纯的聊天夜话。和宋酒一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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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涛对此也提出过质疑,他去过渤海湾,见过搁浅在港口的巨大工程船,这些大吨位的家伙不少,但他们没有能力驾驶。全队人员还不够轮机组分配的,更何况重型船只的燃油又很难解决。他们目前的人力物力所能驾驭的船只类型有限,灾变已有三年之久,无论前期后期,船艇这种已经上升到战略设备的玩意儿,肯定早就被搜刮一空,难道他们要自己动手编竹筏吗? 曹峥和代维显得很有自信,信誓旦旦立下军令状,表示只要保存足够使用的燃油,船艇肯定不在话下,无需众人操心。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们过多考虑,思前想后,既然二人敢拍板,想必不会无的放矢,权当赌一把。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那还等啥?出发吧?”宋酒也激动了,最近顺风顺水有种时来运转的感觉,越到出行关头,众人心头对于变故的担忧便越浓重,如果条件允许,宋酒打算不做任何停留,直接离开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 代维苦笑着挠挠头,遗憾道:“还需要一些准备工作,所以……” 宋酒满腔激愤顿时浇灭,疑惑道:“还需要什么?” “起重设备,游艇在货仓,总要转移到水面上。”曹峥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又道:“还要找一些应急设施,救生艇游泳圈这都是必备的,不过这些东西应该好找。” 吴文涛环顾四周,招呼其他挺热闹的人先上车,出声打断两人的讨论:“先找个落脚处,站在大马路上太显眼。对了,有发现行尸的踪迹吗?” “有,不过不多。”代维从裤兜里掏出新找到的城市旅游地图,用笔在靠近港口的街区画了个几个圈,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城里的行尸都集中在这边,港口我俩没进去,那边应该有不少,这也是问题之一,如果出货港没法进去,咱们得想办法从其他位置下水。” 吴文涛点点头,对二人的情报工作很满意,想想也是,他们这种职业探险领队,探路需要做的工作肯定要比宋酒这些半路出家的完善,该注意该留心的不会遗漏,给大部队行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信息交流暂告段落,各组人马返回车辆,在前车曹峥的带领下驶向临时落脚地,不用多问,他俩回来的路上肯定已经找过了。 宋酒接替驾驶,洛宇钻到后排小憩,杨小萌仍然在捣鼓他的服装搭配。 “出海之前搞几件比基尼,咱们来一场沙滩趴体怎么样?”杨小萌也不知道高兴什么,从遮阳板取下一张光碟,大有跟着音乐摇起来的架势。 “随你,别耽误行程就行。”对于杨小萌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举动,宋酒其实并不反感,只要不影响整体行动,吃喝玩乐都在允许范围之内。生存和生活是两码事,有条件的情况下找点儿乐子,给枯燥的行程添彩加色,这是梦凡最喜欢做的事,潜移默化,宋酒也欣然接受。 后座歇息的洛宇闻言也是一笑,倏地想起前些日子,他们攻占河岸堡垒之前,梦凡穿着比基尼在车顶晒太阳的场景reads();。斯人已逝,音容仍存,如果梦凡还在,可以想象当他们登上海岛之后,又将见识怎样的秀色可餐。 杨小萌的话给宋酒提了个醒,差点忘了,除了抗体、当权派这些扰人心绪的麻烦事,还有一场海岛婚礼等着筹办呢。 “小萌,交给你一个任务。”宋酒咬上雪茄过干瘾,眯眼想了想,道:“待会儿到了歇脚地,你和古丽她们出去一趟,想办法找一些婚礼上能用的东西。” “婚礼?”杨小萌一愣,旋即失笑:“你俩要结婚了?”他的‘你俩’指的自然是宋酒和洛宇。 宋酒笑着摇摇头,道:“子谦和豆豆。” “你俩也一起呗,赶着好日子一块儿办得了。”杨小萌也是个大嘴巴,逮啥说啥,全然不见后座洛宇有些尴尬的脸色。 “乱扯红线。”洛宇笑骂一句,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问道:“我和她们一起去吧,需要什么?婚纱?” “你们看着来,搞得盛大些,那小子抱得美人归,咱们给他锦上添朵花。” …… 二十分钟后,车队抵达临时落脚处,一间船舶配件厂。 本来曹峥选择了一处小型造船厂,那里道路比较宽敞,可以临近水域,船厂内部就有一条民用入海水道,但是地理位置比较偏,而队伍还得在城里搜罗所需的一应事物,来来回回不太方便,于是改换到靠近城中心的工厂。 配件厂不大,主要门面是两间店铺,直接出售成品配件,负责打包运输,后边的厂房不事生产,主要是坏件回收集中,没有太多想象中的大型机械设备,抛开堆积在院中的机件,很像沿途见到的海鲜烧烤排档。 两间门店损毁严重,门窗碎裂,内部一片狼藉,陈旧的斑斑血迹随处可见,腐烂尸骸几乎和荒草融为一体。这种场景众人早已习惯,车辆鱼贯进入大院停靠,简单收拾出一块儿歇息的地方,长途跋涉的队伍总算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吴文涛一丝不苟安排了岗哨,带着几个人将门店通往后院的小门封闭,后院铁门挂上锁,避免一切隐患;厨娘佳和粉刺妹恪尽职守,从车里搬出行军锅和口粮,小伙子们自觉捡来干草石块,轻车熟路垒好灶台,帮着大厨燃起火,围坐一边等着开饭。以逃亡队伍的标准来看,宋酒这支团队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他们很少风餐露宿,食物储备足够填饱肚子,随行有厨师和医生,整个团队在生活琐事上很少操心。 做饭的做饭,站岗的站岗,其余人凑在一起,等着分配相应任务,这些日子队伍已经有了默契,每个人都在队伍中拥有自己的位置,不会再出现从前那种混吃等死旁观看戏的情况。 曹峥和方菲在一旁研究海图,金博等人之前从舟山登陆,现在冷不丁更换路线,陆地还好说,海面上可没有那么多参照物。曹峥他们有出海的经验,不过以往活动之前有专人负责路线方面的问题,他们考虑更多的是路途中的事宜,此番亲自操刀上阵,为免发生纰漏,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方菲的海图很精准,对比在旅游局找到的出行海图,基本没有什么误差,从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来看,如果途中不出意外,最多两天就能抵达金博的海岛。 “乖乖,你们从岛上划船到陆地,用了多久?”曹峥暗暗咋舌,舟山那一片儿海域虽然有很多小岛,但金博的根据地却距离甚远,旅行海图上甚至没有标注住金博他们的海岛,那些人是如何泅渡上岸的? act191:准备2 act191:准备2 “五天。”方菲俏皮地吐了吐香舌,莞尔一笑,道:“我们的物资很充足,而且这条航线我们走过很多次。” “厉害厉害。”曹峥由衷感慨了一句,划船和坐船是两码事,试着想想坐五天汽车是什么感觉,再想想乘坐冲锋舟飘摇在无垠海面……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体力,更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曹峥瞅着海图琢磨了一阵,抬头看看眼前这个知性美女,疑惑道:“你们这几年没有再海上遇到过其他幸存者吗?按理说,选择出海外逃的人不少吧?” “遇到过啊。”方菲眨眨眼,道:“有一次我们去贸易港补给,半途碰到一艘渔船,大晚上飘飘忽忽,怪吓人的。我们追了上去,结果发现船上的人都死了,我们把渔船拖了回去,停在岸边当哨所。” “……”曹峥哑然,喃喃道:“死了?” “嗯,饿死的。”方菲挽起长发,感慨道:“应该是初期抢行出海的人,没有物资,没有燃料,燃油耗尽以后只能在海上飘着,最后活活饿死了。” 曹峥后背有些发凉,这种死法确实够惨,假使自己沦落到那一步,绝对会选择抹脖子了事。 “所以我们为了离岛,整整准备了将近两年,每次试航出海,光是清水和食物就能装两船,笨人笨办法。”仿佛看出了曹峥的想法,方菲轻笑道:“不用太担心,岛上资源充足,我们的种植园收成很不错的。” “水是怎么解决的?”曹峥对此大为好奇,外海荒岛不可能有自来水管道,打井也没戏啊,试探着问道:“反渗透?还是蒸馏?” “开始想过很多办法,收集过露水,也试过挖坑蓄水,前期比较艰苦。反渗透和蒸馏也想过,但是没有设备和资源,很难做到。”方菲想起那段艰难岁月,目光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浅笑道:“有时候土办法不管用,还是得依靠高科技。” 曹峥对此深表赞同,很多土办法在特定时刻确实能起到奇效,不过老办法终究是老办法,费时费力,有时候并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而且,普通人容易陷入误区,总觉得高科技设备都需要电,而电力获取又不易,所以会做出一些舍本逐末的行为。 按照时下大环境来看,国内可利用资源太多了,别的暂且不提,单单电力这一项,远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般困难reads();。众所周知,柴油可以发电,燃煤可以发电,水力风力同样能够发电,不懂不会可以学,除了果腹厮杀宣淫,幸存者有大把时间可以掌握这些技能的。 方菲微微一笑,不再卖关子,揭秘道:“解决电力就能解决大部分事情,我们有风光发电机组,岛上电力充盈,你可以用电力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好家伙,你们从哪搞到的?”曹峥一脸艳羡,这玩意儿纯粹的零排放,只要有风有光,小范围内用电确实不成问题。 “发明这玩意儿的工程师在我们营地。”方菲眉眼带着笑意,淡淡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组装发电机组耗费了半年时间,好在成功了。” 曹峥无言以对,运气好到这个份上,确实无话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倒好,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一块儿了。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纳闷儿道:“那你们有了发电机组,为什么不搞电船?” “阿金的意思,资源充盈的同时也会产生一些隐患,海岛之所以能安然于世外,依靠着天然地理位置,如果进出随心,简单易行,会出乱子。”方菲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你懂得,岛上现在人口不少,为了防止不好的事情,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曹峥点点头不再多问,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可就太傻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那里还是我们的主场,小金镇得住,再加上你们大家加盟,没问题的。”方菲不想还没出行就给众人心中蒙上阴影,简单说明了海岛情况,直接跳过这一话题,继续围绕出海前的准备商议起来。 曹峥和方菲在研究出海事宜,宋酒几人围着代维询问游艇的情况。 代维养伤养了十多天,好在有副强健的身子打底,那次乌龙创伤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包括惠惠输血之后也没发生不良的排斥反应,总的来说,这个户外达人已经恢复了过来。和曹峥的暴烈性格略有不同,代维平时话不多,属于那种埋头做事的类型,和曹峥一动一静,相辅相成。俩人年纪相仿,都快突破三十大关,曹峥模样比较清秀,和性格有着反差,而代维则是充斥着蓬勃的阳刚气息,眉眼有神,嘴唇厚实,蓄着上唇胡,健康的小麦肤色,肌肉虬结,身材健美,这幅皮囊拿去拍电影,绝对又是一代男神。 宋酒和代维站在车边研究游艇问题,能感觉到总有炙热的目光‘嗖嗖’射来,宋酒不由失笑出声,自己虽然不算难看,不过站在这种型男跟前,多少还是有点儿自惭形秽。代维倒是一脸坦然,或许身为男神,他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 “开船不难,我和老曹都行,浅浅和小萌也能独当一面,总之没啥太大问题,除非遇到暴风雨……”代维摸着胡茬,皱眉考虑一阵,道:“外海不同内陆,大家多留神。” “登船之后你和老曹说了算。”宋酒不打算在不懂的领域中指手画脚,想了想,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需要你们帮手的时候我会说,不过最好弄点药吧,你们很多人都没有出过海,万一晕船可就坏菜了。”代维眨了眨眼睛,想到容易遗漏的一茬。 “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吧?”宋酒半开玩笑的问道。 代维闻言一乐,正色道:“还是准备一下,两天航程是理想状态下,海面上阴晴难测,有备无患嘛。” “嗯,我去办。”宋酒点点头应承下来,将这件事告知钟医生,让雨安和路茜带他出去寻找所需药品,为防意外,洛宇和杨小萌那队也一同前往,两件事攒在一起办reads();。 焦子谦看到洛宇她们整装待发,急忙抄起锋钢锯刃跟了过来,急道:“我呢我呢?九哥你不要我了?” “不要了,找你的豆豆去。”宋酒咧嘴一笑,拉住要跟着一起出门的焦子谦,道:“你有别的任务。” “干啥?” “苦力。” …… 之前说过,双体游艇和机油都是现成的,但众人必须得想办法把游艇弄到水里,游艇分量不轻,按照曹峥的说法,如果能弄来吊车,那将节省很多力气。不过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先不说去哪里找吊车,就算找到,这种工程车辆如何操作还是个麻烦。 宋酒以为船只都应该在船坞,没想到所谓出租游艇居然藏在陆地货仓,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那游艇应该是私人订购的,运输到陆地还要按照买家的要求进行设备更换以及内饰装潢,很正常,毕竟港口货仓是要交钱的,额外支出不小。”代维他们深谙此道,见宋酒面有难色,问道:“要不我和老曹再去港口看看,应该还有其他船只。” “不用了,有现成的就用现成的。”宋酒摇头否决,港口情况还不清楚,万一行尸集中在那里,别说找船,下海都是大问题,不就是运输么?小菜一碟! 简单的午餐后,寻找所需物资的队伍逐一出发,吴文涛此次留守大本营负责安全,宋酒叫上焦子谦和两个青年,伙同代维开走三辆车,直奔游艇所在地。宋酒想先去看看游艇的情况,如果条件允许,打算直接用车拉走,吊车太费事,还不如多找些随处可见的板车,连接在一起把游艇架上去,直接用他们现有的车辆拖到水里。 代维哑口无言,这种办法也不是不行,问题在于…… “哝。”代维指了指偌大仓库中架在机械臂之上的白色双层游艇,喃喃道:“怎么把它从支架上卸下来?” “……” 储货仓并非常规仓库,而是这间出租游艇俱乐部自有的修理厂,外围有小部分零散行尸,宋酒等人来此的路上进行了清剿,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修理厂车间有一尊巨大的升降设备,明珠蒙尘的游艇横着夹在机械臂之间,船尾螺旋桨似乎还没有安装完毕。整个车间光线暗淡,四处弥漫着陈旧的机油灰尘味道,车间门口停着几辆大型拖车,但起重设备需要电力运作。 宋酒暗自咂舌,攀上起重机跳进甲板,船身很漂亮,线条流畅,船舱内部奢华高调,休闲玩乐的设备一应俱全,二层还有个露天小泳池,居高临下,*首选之地。焦子谦几个山炮已经钻到下层卧舱去看新鲜了,代维说的没错,这种游艇承载二十来号人绰绰有余。 驾驶舱内落有尘埃,船舵覆着一层薄灰,轻轻一抹,又露出了奢华之物应有的光泽。 “怎么办?”宋酒有些头大,自己想的太简单,庞然大物只能用庞然大物来对付,他那点儿歪门邪道上不了台面。 “九哥,你来一下。” 焦子谦的声音从甲板传来,宋酒扭头隔着舷窗望去,忽然变了脸色。 act192:准备3 act192:准备3 “晕船这个事儿吧,靠药物没啥大用。”钟医生一脸无奈,身为医疗人员,战斗力终归要差很多,虽然他也想跟着大家一起流血流汗,但更担心拖后腿。此次出门寻找药物,钟医生心里有些没底,身边跟着几个姑娘,万一出点儿事儿咋整? “别怕,我们保护你。”雨安和钟医生几人在一块儿时间比较久,相对更加熟络。 钟医生无奈摇头,只好紧步跟在她们之间,道:“药房应该又都晕船贴,有多少拿多少,不过这玩意儿用处不大,最好看看有没有藿香正气水,这个管用。” 粉刺妹闻言脸色一变,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痛苦道:“不是吧?要我喝那玩意儿,我还不如吐呢!” “别嘴硬,到时候你抢的比谁都快。”钟医生拍了拍粉刺妹肩膀,打趣道:“一口闷的事儿,我看你挺能喝酒,把正气水当酒喝。” “不要。”粉刺妹脸色煞白,估计从前被这药水伤害过,撇嘴道:“熬中药和正气水是我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儿。” “附议。”雨安耸肩附和,咋舌道:“我已经准备好吐个天昏地暗了。” 洛宇和路茜相视一笑,都是喝过那玩意儿的人,一听名字,嘴里几乎都能泛起那股味道,唯独杨小萌没什么反应,终究是男人,难吃的药不过是一皱眉,并不能在心中留下什么阴影。相比药物,他更专注于寻找街道两旁的店铺,宋酒布置的任务他很喜欢,实际上,只要不是寻找吃喝这类常规的烦躁任务,他都喜欢干。 “对了,除了药,还要找什么来着?”雨安想起了此行主要目的,洛宇和杨小萌似乎别有任务。 “那个。”杨小萌兴奋的叫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丁字路口一侧,两层高的蒙娜丽莎婚纱摄影矗立在街角,橱窗里美轮美奂的婚纱色彩斑斓,撩动着每个女人的心弦……哦,还有一个男人。 婚纱,婚礼,永远萦绕着美好的梦幻气息,灾变前如此,灾变后亦如是。 “我都忘记上次参加婚礼是什么时候了!”粉刺妹两眼冒精光,激动道:“我要当伴娘!” “出息。”路茜笑呵呵揽住粉刺妹的肩膀,眨眼道:“当伴娘有什么激动的,加把劲儿当新娘啊!” “当新娘有啥好处?你们随礼不?”粉刺妹嘿嘿笑着插科打诨,瞟了眼跟在后边的钟医生,故意凑过去挽住他的臂弯,夹着腚眼儿娇声道:“钟哥哥,要不咱俩凑合过呗?” “姑娘福缘深重,老衲消受不来。”钟医生知道她是拿自己开涮,苦笑着把她的手拨开,望着橱窗后的婚纱,脑中不由想起火车厢里风风火火的俊朗青年,一声长叹。 小队人穿过街道,站在街角广告牌后边等候片刻,雨安和洛宇摸向店门,手起刀落宰掉三个徘徊不定的工装行尸,推开玻璃门,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洛宇上二楼查看,雨安在一楼摸索,几分钟后,确认安全,招手将街角的几人喊了过来。 “只拿婚纱?”和正常社会脱节太久,姑娘们都有些发懵,脑子里虽然都有婚礼的盛大场景,可却想不明白应该准备哪些东西reads();。 “有啥拿啥。”杨小萌是个实在人,跑去化妆间翻腾出两个大皮箱,倒掉里边零碎的杂物,先把化妆台玲琅满目的化妆品护肤品包圆,其他人有样学样,找出硕大的黑色垃圾袋,将华贵漂亮的礼服全数搜罗,只错杀,不放过。 路茜和洛宇守在门口,望着萧条荒凉的街道,不敢放松警惕。 “钻戒。”路茜眨眨眼,目光飘向斜对面的周大福,抿嘴笑道:“这个也得有。” “我去找。”洛宇闻言一笑,推开门朝着街道对面跑了过去。 玻璃门开合,透明镜面折射着街景,映照出路口一闪而逝的人影。 …… “九哥,你来一下。” 焦子谦的声音从甲板传来,宋酒扭过头望向舷窗,焦子谦和油彩青年架着一个陌生面孔,正站在甲板上与他无声对望。 宋酒悚然一惊,急忙跑出驾驶舱,没等说话,下边的代维也爬了上来。 焦子谦也有点儿愣神,这十多天除了行尸没遇到过活人,仿佛脱离了古城范围,活尸据点都消失了一样,冷不丁出现个陌生人,还真有点儿发懵。 “船舱里发现的,看样子不止一个人。“焦子谦把那陌生脸孔交给油彩青年,正色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行尸来着。” 宋酒没说话,皱眉看住那个显得有些畏缩的陌生人……是个女的,正如焦子谦所言,要不是看他俩架着他,宋酒也会以为这是个行尸。 瘦骨嶙峋,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油污黑灰,完全看不出模样,唯有一双眼睛还在转动,透出惊恐的目光。套着一件脏兮兮的睡裙,胳膊和腿上有结痂的划痕,赤着脚,狼狈至极。 宋酒摆摆手,示意两人放松些,试探着问道:“你住在这里?” 那人愣了一瞬,旋即点点头。 “你和老曹过来的时候没发现?”宋酒很是诧异,按说俩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代维面色尴尬,讪讪道:“疏忽了,没想到…” “你会说话吗?你还有其他同伴吗?”宋酒一时也有些无措,若是碰到行尸或者敌人,不用多说,刀枪都不是摆设……但现在这情况,显然他们是入侵者,面对这种手无寸铁,战战兢兢的活人,宋酒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就给人捅死。 那人定了定神,紧张的看了看左右,点头,忽然又摇头。 ??? “有还是没有?”宋酒再次皱眉,示意油彩青年松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行尸一般的姑娘并不回答,抱着双臂瑟缩在甲板一边,不住的望向车间大门。 焦子谦看看宋酒,隐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看她的反应,应该是有同伴的,只是现在不在这里。他们目的是游艇,假如游艇是这些人的据点,免不了又有事端reads();。 宋酒没说话,招呼几人看着她,顺便留意车间外,自己打亮手电走向木质旋转梯,下到卧舱查看了一圈。下层卧舱不少,大多关着门,舱室美观奢华,内里配备着良好的住宿条件,走向尽头处,一股难闻的味道传了出来。宋酒侧身过去,手电光束照亮船舱,看到了与舱内装饰格格不入的垃圾堆……大多是食品的袋子,喝光的饮料瓶、酒瓶,以及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玩意儿。 温馨宽大的圆床一片狼藉,印象中,露宿天桥涵洞的流浪汉都不会把住宿的地方弄得如此脏乱差……床边还放着一个铁皮大桶,手电照过去,盈盈一层水光,尿骚味浓重。 “……” 又去隔壁几间开着门的卧舱看了眼,宋酒哑口无言,对游艇美好的期待轰然粉碎。 回到甲板,焦子谦和代维正在轮番上阵,试图和蓬头垢面的姑娘正常交流。 “什么情况?”代维自觉探查有失,不好意思道:“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有……” “没事。”宋酒摆手打断他的抱歉,确实很难想到会有人躲在修理厂车间中的一艘游艇底层卧舱,这事儿不怪代维,况且也并没有引发严重后果。 看着脏兮兮的姑娘,宋酒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取下随身水壶丢给焦子谦,道:“给她洗洗脸。” 焦子谦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瑟缩在一边的姑娘骤然起身夺过水瓶,仰起脖子一通猛灌,好像有人跟她抢夺似得,被呛到都不停歇,一口气喝光了整瓶水。代维和几个青年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惯了各种敌人,猛地碰上个惨的,没有处理预案啊。 宋酒皱眉想了想,吩咐两个青年先去门口望风,顺便去车里那点儿干粮和水进来。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不光没有威胁,几乎连自保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游艇也拖不走,还是先搞搞清楚这姑娘的身份比较合适,反正刀枪在手,看她的德行,估计她同伴也强不到哪里去。 曹峥营地的干粮大多是单兵口粮,属于部队遗留的物资,这玩意儿能提供能量,但是口感味道确实一般,焦子谦用清水拌了一碗芝麻糊一样的东西递给姑娘,对方有些犹豫,迟疑一阵,终究没能顶过辘辘饥肠,捧起纸碗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宋酒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打扰,慢慢等她吃完。 “你…不用紧张,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幸存者,来这里是想找一条船出海。”宋酒尽量放平语气,使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轻声道:“你和你的同伴都在这艘船上生活吗?” 姑娘吃干抹净,再一次陷入沉默,双眼眨动,盯着几人来回看,就是不说话。 “操,这咋整?”焦子谦有点儿麻爪,眼珠一转,道:“要不别管她了,咱干咱的。” 宋酒皱眉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给她留点儿吃喝吧。” 三人商量完毕,将剩下的两瓶水还有几盒口粮压缩饼干装进塑料袋递给姑娘,试图让她起身下船,姑娘对于吃喝来者不拒,但就是拒绝开口,也不愿离开游艇。焦子谦试图用强,结果瘦弱的姑娘突然暴起挣扎,又打又咬,搞得焦子谦只能败退。骂不管用,打又不能打,焦子谦估计自己一拳就能给她打折一排肋巴骨,敌人他自然不会手软,但这种可怜兮兮的饥荒鬼……有点儿下不了手。 “我们需要这艘船,咱们打个商量,我多给你一些吃喝,你们换个地方去过活,怎么样?”宋酒倒是依然保持着耐心,曾几何时,自己和梦凡与她的境况差不了多少,他多少能理解这个姑娘的恐惧与慌乱,或许,那间船舱是她唯一可以得到安全感的地方,贸然被人驱逐,心里肯定会有慌张reads();。 焦子谦松开了姑娘,宋酒最近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从前杀伐果断的九哥现在有点儿话多,不过好像不算是坏事,起码面对那些外勤时,九哥还是从前那个九哥。 姑娘直勾勾盯着宋酒,黑乎乎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宋酒的话。 一旁的代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她…会不会已经疯了?” “有可能。”焦子谦也有同感,被逼疯吓疯的大有人在,这个姑娘在黑暗船舱躲了许久的样子,精神崩溃很正常。 宋酒若有所思,又尝试着问了几句话,对方依然默不作声,如此看来,疯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走吧,先去找车,别管他了。”宋酒扶着护栏翻过机械臂,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焦子谦和代维紧随其后,船体该检查的都检查过,除了船尾螺旋桨需要安装固定,其他一切良好,没发动之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寻找可以运走游艇的车辆。 几人相继走出车间,望风的青年没发现什么异样,见几人出来,纷纷发动汽车。 “找辆大挂。”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宋酒丈量了起重机机械臂距离地面的高度,感觉那种十六*挂似乎很低,可以把大挂倒退进去,底盘撑在游艇下方,然后左右用两辆大马力的车子把游艇从支架上拖下来,底盘周围加些保护措施,应该可以避免摩擦损伤。 代维皱眉琢磨了一阵,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一拖一拽,用大车把游艇直接拉到水里,只要避免磕绊摔砸,应该没啥大问题。大挂车很多,也好操作,相比吊车,更容易上手。而且,就算他们能自学成才熟练操作吊车,起吊之后还是要放置在另一辆车上,这么一来倒多了一道工序。 “行,按你说的办。咱们直接去找大挂,马力的话,切诺基和猛禽应该可以,支架上倒点儿机油润滑,能办!”代维咬咬牙,决定按照宋酒的想法来一次野蛮操作。 “争取赶晚上办妥。” 方案敲定,心中烦躁淡去不少,宋酒点点头,松开手刹将车掉头,习惯性的扫了眼后视镜,却看到那个蓬头垢面的瘦弱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 代维和焦子谦几人先行一步,切诺基和猛禽都开出了大院,宋酒握着smart的方向盘,心思一动,摇下车窗望向那身影。 沉默了一阵,身影动了,脚步蹒跚,跌跌撞撞走向smart。宋酒挑了挑眉毛,心中异样感更盛,这他妈怎么看怎么像行尸诶,难不成又是变异种? 衣衫褴褛的姑娘走到车边,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踌躇一阵,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佝偻的瘦弱腰杆挺了挺,走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宋酒没有出声,就这么默然看着她的举动,姑娘坐进车里,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反复地深呼吸,调整气息,然后颤抖着抓起安全带,扣紧。 宋酒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莫名点了点头,松开手刹,慢悠悠地开出了修理厂。 act193:失败的袭击 act193:失败的袭击 …… 玻璃门开合,镜面折射阳光街景,映照出路口一闪即逝的人影。 路茜探去扶门的手顿了顿,神色忽变,仿佛有些不可思议,正要出声提醒跑向街对面的洛宇,余光一扫,玻璃镜面上的人影不见了。 “钟医生。”路茜侧身在门边塑胶模特身后,压低声音叫过钟医生,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朝向路口的墙壁。 钟医生一怔,见路茜表情不对,还以为路上又有行尸来袭,当即有些慌神,小心翼翼走到墙边,踩着迎宾藤椅爬上圆形窗口向外望了出去……丁字路口萧条依旧,并没有任何异样。 旋转楼梯‘蹬蹬蹬’一阵跑动,粉刺妹和杨小萌提溜着大包小包跑了下来,扫荡婚纱和扫荡日常衣物的感觉不同,其中兴奋难以言喻,粉刺妹和杨小萌甚至已经决定,登岛以后就穿这玩意儿了,破衣烂衫统统滚蛋吧! “茜姐?”粉刺妹兴冲冲跑过去,正要炫耀战果,却见路茜面色有异,扭头一瞅,钟医生扒在窗口不知道看什么,左顾右盼的。 “嘘。”路茜微微蹙眉,钟医生那边什么都没看到,难道自己刚才出了幻觉?不应该啊,婚纱摄影店就在街口,玻璃门明亮平滑,街道空旷萧条,自己眼神也很好使,没理由看错的。 几个姑娘见状一凛,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各自掏出武器隐蔽在宽敞的摄影大厅。 杨小萌端起乌黑油亮的十字弩,走到墙边碰碰钟医生,低声道:“下来。” 钟医生点头不迭,急忙跳下藤椅,将杨小萌扶了上去。杨小萌本来个子就高,做女性打扮更是凸显双腿修长,队伍女子估计唯有雨安那两条大长腿能与之比肩。钟医生垫着脚尖勉强能看到街景,杨小萌自然要方便的多,挺起腰杆,窗外景象一览无余。 “刚才有人跑过去了。”路茜微抿薄唇,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既然人影突然消失,那必定不会是行尸,看样子这座临海城市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除了分散在暗处的行尸,还有一部分幸存者在黑暗中窥视着她们。 敌不动我不动,这里是对方的主场,没弄清对方人数以及目的之前,贸然暴露在外不明智,路茜拦住打算出去查看的粉刺妹,目光一直在街口和珠宝店那边来回扫视,过了半晌,楼上忽然传来玻璃碎响,紧接着‘咚咚’闷响不断,似有重物落地,还有一个男声激动高呼“我抓住她了”! “哎呀!雨安在楼上!”粉刺妹脸色忽变,她和杨小萌下来嘚瑟,雨安还在上边打包行李呢reads();! “小萌,看着街口,洛宇去对面珠宝店了。”路茜急忙招呼一声,拔出格洛克手枪将子弹顶上膛,喊了声雨安的名字,沿着旋转楼梯疾步而上。刚刚跑到楼梯口,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越过路茜头顶重重砸在雪白的墙面上。 路茜回头瞟了眼,是个衣架,就地翻滚突入二楼,装饰精美的礼服架骤然翻倒,连带着试衣间隔帘也被扯下,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露出一口黄牙,飞身扑向试衣间隔帘,试图抱出被隔帘蒙住头的姑娘。 “雨安趴下!”路茜急忙出声提醒,余光扫过碎裂窗口,抬手开出两枪,‘啪啪’剧响,子弹钻进试衣间,狠狠钉进木质隔板。 压在帘布之上的男人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欲逃,倏地脚下趔趄,雨安伸腿一绊,当即将其放倒在地,气哼哼掀开隔帘,拾起摔断的欧式衣帽架,抡起风声,重重砸在男人的脸上。那人痛呼一声,也不还手,手脚并用试图爬向窗口,路茜早已先他一步跑了过去,探头一瞅,窗口谈下来一条脏兮兮的麻绳,楼顶还探出几个蓬头垢面的脑袋,正好和路茜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楼顶的几个人被突然出现的路茜惊了一下,听到有女声喊了句什么,大厅里被雨安追打的男人疾声呼应,嗷嗷叫着扑向窗口,试图用蛮力撞开路茜。 路茜手枪中压满子弹,想也不想又是一枪,枪口火花绽开,男人惨叫一声,捂着大腿摔倒在地,又哭又骂又求饶,雨安打包好的袋子被他撕扯开,里边洁白的婚纱沾染血迹,满是黑乎乎的手指印。 雨安气坏了,辛辛苦苦忙碌半天,全被这个行尸一般的疯子给毁了,怒气上涌,反手拔出镶金错玉的英吉沙短刀凑了上去,猛地听到一阵风声,抬眼一看,楼顶居然又垂下来个衣衫褴褛的人,悍不畏死扑倒路茜,两手死死抓住路茜手里的枪,任凭路茜拳打脚踢也不撒手。 这他妈都是什么人? 路茜急眼了,索性松开手枪,就地一翻,锋钢锯刃从腰间拔了出来,起身的瞬间一刀砍在夺枪那人后背。疯子二号痛呼连连,居然没有用枪反击,而是踉跄跑向窗口,挥手将手枪抛了出去。 疯子一号趁势暴起,从后边拦腰抱住路茜,路茜胳膊受制,一时没能挥刀,雨安急忙扑过去,也顾不得许多,扬手一刀扎进疯子一号后背,扯住油腻干结的头发给他拽到一旁,路茜飞起一脚揣在疯子二号脸上,跑到窗口一瞅,却见路口跑出去一个身影,捡起跌落路面的手枪拔腿就跑。 “小萌!拦住那个人!” 雨安看的一清二楚,快步跑到楼梯口高声疾呼,楼下待命的杨小萌挺起十字弩,眼神微眯,准心瞄着跑动那人腿弯,纤长手指扣下,碳箭离弦飞出,正中靶心。 “哎呦喂…”拾枪跑路的人痛叫着滚倒在地,小臂长短的碳箭贯穿腿弯,精钢箭头血迹斑斑。 “是谁袭击我们?出什么事了?”钟医生在一楼大厅急得团团转,想帮忙又怕添乱。 “别慌。”路茜安抚了一句,吩咐小萌和粉刺妹守在影楼里,自己和雨安两人跑进街口,追上拖着伤腿爬行的人,轻而易举夺回了手枪。 “对不起!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还没等路茜问话,地上那人抢先嚷嚷,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两女干蒙圈了。 “……” 路茜和雨安面面相觑,是个女的,声音倒是娇嗲的腻歪,可这算什么啊,偷袭的时候招呼都不打,眼看没能得逞,求饶倒是蛮利索reads();。 “先回去。”路茜深感奇怪,刚才楼上虽然紧张了片刻,不过回头想想,对方的袭击者完全没啥战斗力啊,还有这偷枪不成就求饶的又是什么鬼?难道是圈套? 路茜两人拖着衣衫褴褛的古怪女子回到影楼,前脚刚进门,洛宇后脚便跟了进来,无独有偶,洛宇手里也拎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正捂着血淋淋的右手哀嚎不止……这家伙估计以为洛宇落单好欺负,没曾想却踢到了铁板。 钟医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杨小萌刚才从二楼拖下来两个挨刀挨枪的家伙,用胶带捆了一圈,这会儿都在墙根儿跪着呢。新抓回来的俩人也一并丢了过去,胶带封嘴捆手,让杨小萌继续盯着外边,其余人抓紧时间收拾好包裹,全部集中进一个皮箱。 “楼上的算了,弄脏了。”雨安很是不悦的瞪了眼那个挨刀男,几件礼服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来还琢磨婚礼上臭美一下,这可倒好,漂亮奢华的礼服活生生被搞成了抹布。 粉刺妹也是痛心疾首,叹口气,安慰道:“没事儿,我和小萌装了好多,你身材好,穿啥都好看。” “这个也装进去吧。”洛宇捞起桌布擦了擦锯刃上的血迹,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绒面袋丢给杨小萌。 杨小萌美眸圆睁,拆开系绳看了眼,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绳子一系揣进了自己裤兜。 钟医生全程旁观,收拾化妆品衣服没他啥事,阻止小毛贼也没他发挥的余地,站在一旁不尴不尬,很是别扭。 “咱们得撤了,晕船药再说吧。”路茜心头疑窦丛生,安全起见,决定先结束今天的搜索。 洛宇点头附和,起身走到跪成一排的四个人面前,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三男一女面面相觑,脏兮兮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模样,若不是声音,甚至性别都难以分清。洛宇也是诧异的不轻,这几年见到的活人不少,可这么脏乱差的还是头一遭,真是一万个想不通,你说你找不到吃喝还能理解,可满大街找件干净点的衣服很难吗? 粉刺妹几人看着门窗左右,路茜默不作声,静静站在后边皱眉琢磨着什么,将审讯工作交给了熟稔此道的洛宇。 雨安是被突然袭击,开始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而洛宇那边早有惊觉,珠宝店橱柜一早映出了偷袭者的身影,对方压根儿没有摸到洛宇,倒是洛宇反应过激,问也不问一刀扎穿了偷袭者的手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几个脏脸用眼神交流了几句,那个被杨小萌射了一箭的女的开口了,摁着伤腿露出的半截弩箭哼哼唧唧一阵,可怜兮兮道:“美女姐姐,我们知道错了,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洛宇愕然,张张嘴,一句话没能憋出来。 看到洛宇没反应,脏脸女又望向喝水压惊的钟医生,嗲声道:“帅哥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给你操。” “噗。” 钟医生一口清水喷了雨安满脸。 act194:花样年华 act194:花样年华 吴文涛放下望远镜,冲墙根下小憩的青年打了个手势,青年打了个哈欠爬了起来,快步过去拉开了铁门reads();。 圆滚滚的smart慢悠悠开回大院,紧挨着油罐车停下。青年探头望了望,切诺基和猛禽没有回来,疑惑的看了眼吴文涛,后者摆摆手,示意先关门。 宋瑶一帮人难得没有任务,趁着中午阳光正好,将车里的被褥统统摊开晾晒,和煦暖阳照的人昏昏欲睡,看到宋酒独自回归都有些奇怪,没等走近车前,宋酒先行下车,抛给众人一个古怪的眼神,然后转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 “诶?”金博正蹲在一边磨刀,抬眼看到副驾驶下来个人影,顿时一愣。 厨娘佳和宋瑶她们也怔了怔,不是说去搬运游艇吗?怎么焦子谦和代维没回来,宋酒却带回来一个泥猴儿? 吴文涛摇头叹息,对于宋酒莫名其妙的行为深感无奈,交代青年上墙看着,自己纵身跳下围墙,拧着眉头走了过去。 “什么人?”吴文涛疑惑道。 “不知道。”宋酒耸了耸肩膀,表情古怪,身边的泥猴儿又开始畏缩不前,抓着车门身体在发抖。 “别怕。”宋酒舔了舔嘴唇,试探着抓住泥猴儿姑娘的手臂,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剧震了一下,惊恐的双眼看向宋酒,宋酒只好露出个自我感觉十分温柔的笑容。 围观党面面相觑,相处这么久,对于宋酒多少也有些了解,如果他带回一具尸体,众人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他这是抽哪门子疯?宋大官人摇身一变成宋大善人了?终归是骨肉血亲,虽然宋瑶也很好奇,但宋酒既然这么做了,那必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放下手里拆成一堆零件的手枪,拍拍手赶了过来。 “九九?这是?”宋瑶认真打量着泥猴儿,对方似乎很惧怕这里,佝偻着身子,细胳膊细腿,可怜兮兮。 “待会儿再说,还有水吗?给她洗洗吧。”宋酒挠挠头,脸色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吃相勾起了某些回忆?无论怎样,人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再丢出去。 看到吴文涛满脸不悦想要发问,宋酒急忙打断道:“子谦和老代去找大挂了,游艇没问题,我看过了。” 厨娘佳和方菲几人也围了过来,听到要给这个泥猴清洗,脸色都有些为难。他们的清水储量还够喝,不过拿来洗澡可就太奢侈了,她们都是趁着刚才的暴雨蓄了些水,沾湿毛巾简单擦洗的,洗澡这种事儿太奢侈了。 不过这泥猴儿着实太脏了,走近身边都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九九,没那么多水。”宋瑶秀眉微蹙,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在游艇里发现的,怪可怜的。”宋酒咂咂嘴,简单将修理厂看到的情况复述一遍,退而求其次道:“好歹给擦擦脸吧。” “嗯,交给我吧。”宋瑶听他说完也生出几分怜悯之意,反正自己这伙儿人马上就要出海了,临行前做做好事,就当祈求航行一路顺利了。 或许是宋瑶她们带给人的感觉要温和很多,泥猴儿不再颤抖,任由宋瑶和应豆豆扶着她,跌跌撞撞走向门店后门,搬开堵路的铁架子钻了进去reads();。厨娘佳和方菲拿了毛巾和水桶,脸色古怪,跟在后边走进门店,轻轻将店门虚掩。 “宋酒,咱们的协议你忘了。”吴文涛抛给他一支雪茄,叹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宋酒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碍事,不影响行程。” “可是为什么?”吴文涛挑了挑眉毛,表情似乎非常好奇:“你能说说为了什么吗?你知道这人的底细吗?” “不知道。”宋酒坦诚相告,顿了顿,道:“我保证不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就当我大发善心了吧,帮你们积点儿德。” 吴文涛张了张嘴,一肚子牢骚化作叹息,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开,道:“随你吧。” …… 对于众人而言,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出海事宜。 宋酒将修理厂所见与众人告知,特别提到游艇的奢华空间,让这一群在残垣断壁间挣扎许久的人们兴奋了一把。说到底,人们还是愿意追求更好的生活条件,溶洞石窟要比露宿街头好,环岛又强于溶洞,未来即将登上的海岛更是有着充裕的水电。得以生存的前提下,让生活条件变得更好,没什么不对。 “别高兴太早,还没有下水试航,能肯定游艇没问题吗?”吴文涛严肃的样子很是古板,曹峥和代维算是行家里手,可游艇现在陆地上,没有下水试航,谁都无法确定是否万事俱备。 “问题不大。”曹峥也不敢打包票,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准备一下,油罐车也跟上,那玩意儿吨位不小,两辆车估计拖不动。”宋酒清点人头,留下金博照看大院,准备把曹峥和吴文涛都带上。 天光正好,云淡风轻,就像曹峥说的,是个扬帆起航的好日子。 袖珍smart留在院里,宋酒和曹峥坐进天籁,吴文涛发动油罐车先开了出去,正要出发,宋瑶从门店急急跑了出来。 “等一下。”宋酒还是有点儿惦记那个泥猴儿,招呼曹峥稍等,打开车门迎了过去。 “怎么了?”宋酒问道。 宋瑶神情古怪,似笑非笑,道:“是个洋妞。” “what?” …… 宋酒跟着姐姐返回门店,光线暗淡的店铺里有水花声,走近一看,厨娘佳和方菲正在帮泥猴儿擦洗身体,应豆豆在一旁慢慢倒水,泥猴儿战战兢兢,低垂着脸,蓬乱的长发湿漉漉的,还挂着泡沫。 “太脏了,擦不干净。”宋酒无奈的摊摊手,轻笑道:“我们合计了一下,游艇上应该有造水机,索性给她冲洗干净吧。” “我日。”宋酒爆了句粗口,压根儿没听姐姐的解释,借着窗外透进的阳光,他看到了泥猴儿的侧脸……啧啧啧,真人不露相,谁能想到泥垢灰土之下,居然裹藏着一个芭比娃娃? 帮泥猴儿清洗的几个人听到宋酒的声音,急忙起身挡住了他的目光,再怎么说泥猴儿也是个女的,她们几个上上下下搓洗,免不了将她掰开抻直,旁边站一个男的全程围观,感觉太别扭了reads();。 应豆豆狭促的冲他挤挤眼,揶揄道:“不愧是九哥,这眼光没谁了。” “咳咳。”宋酒有些尴尬,进门还是泥猴,出去变成了洋马,指不定小青年们怎么想自己呢,完全是以权谋私嘛。 “hello?”宋酒搜肠刮肚,从可怜兮兮的词汇碗里挑出几个还能念叨的单词,傻呵呵问道:“areyouok?” 湿身洋妞身子颤了颤,怯生生抬起脸,窗缝透过的一缕金芒正好打在她瓷娃娃一般吹弹可破的脸上,洗去尘垢,白皙皮肤隐隐带着几分营养不良的蜡黄,一双深邃眼眸忽闪着望向宋酒,浓密睫毛摆脱油渍,俏生生地微卷翘立。 “thanks...”糯软的女声低低应了句,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旋即想起了什么,急忙挪开目光,瑟缩着蜷起身子。 宋酒吞了吞口水,大脑一阵空白,不用厨娘佳她们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儿犯傻。 “你去忙正事吧,我们帮你照看她。”宋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怪怪的,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嗯嗯,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宋酒收回心神,又看了眼洋妞低垂的侧脸,强行摒弃心头异样的感觉,大步跑了出去。 …… 丁字路口,婚纱影楼。 雨安抬起衣袖擦掉满脸水,没好气地瞪了眼钟医生,后者一脸尴尬,连连道歉。 洛宇沉默了半晌,看着眼前这几个不着调的袭击者,奇怪问道:“你们多大了?” “我十五。”脏脸女率先抢答,见洛宇没有动刀子的意思,急忙帮几个同伙做了自我介绍:“他是阿龙,他是阿酷,他是小陆哥……我,叫我九妹就行。” “……” 洛宇哑口无言,目光扫过四个狂拽霸酷的少年,喃喃道:“你们还有其他同伙吗?” 九妹愣了一下,瞟了眼身边的三个男青年,回道:“我们家族人很多的。” “……” 洛宇忽然觉得不知道该问什么,蹲的时间有点久,腿弯有些发麻,起身看向路茜,神色诡异道:“你问吧,我不会了。” “你们…你们家族是什么?团队吗?”路茜干咳两声,接过洛宇的话茬,问道:“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美女姐姐,我跟你坦白交代,你能放了我们吗?”九妹倒是不傻,还记得讨价还价。 “看你表现。”路茜大脑有些宕机,这几个人和以往遇到的幸存者团体差别太大,让她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我们家族有几百人,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九妹吸了吸鼻子,说起‘家族’似乎有些兴奋,一激动便牵扯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缓了缓,又道:“你们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 act195:进击的刁民 act195:进击的刁民 洛宇脸色微变,频频冷笑,几百人?我了个乖乖,骗鬼呢? “这么说,你们在监视我们咯?”路茜忍着怒意,也不去计较真假,继续顺着话头盘问。 “也不是啦,这是我们的地盘嘛,碰巧发现你们了reads();。”九妹说着说着还乐了起来,挺了挺平坦的胸脯,道:“看你们挺富裕的,想借点儿吃喝。” “走吧。”洛宇轻轻摇头,跟这家伙嘴里问不出什么,简单几句话漏洞百出,明显是在扯谎,估计是流窜在城里的小毛贼,没必要继续耽误时间。不过倒是也挺稀奇,十五岁?灾变时这几个人还是小屁孩吧?啧啧,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路茜也失去了审问的念头,都是些胡搅蛮缠的小无赖,想了想,又问道:“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啊,我可以带你们去。”九妹来了精神,嘴上说着,眼神却老是往路茜腰间的手枪上撇。 路茜皱了皱眉,起身招呼众人拎包走人,不打算再和这几个小娃费工夫。 “你是警察吗?”九妹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看到几人鱼贯离开店门,急道:“姐姐你松开我们啊,街上有行尸,我们会死的!” 路茜几人都走到了街口,听到店门里九妹嘶声呐喊,路茜心里一阵烦躁,暗骂一句转身走了回去。 洛宇拉住她,摇头道:“别惹麻烦。” “几个小孩儿而已,她再这么嚷嚷,估计真得把行尸招来。”粉刺妹心大,莫名其妙还对几个小孩儿生出了同情的意思,道:“给松开吧,挨刀挨枪的,也碍不着咱们啥事儿。” 洛宇无奈,只好先带着钟医生和雨安回到停车的位置,将搜罗的大包小包塞进长安奔奔后箱,把车开到了婚纱影楼门前。 几分钟后,路茜和粉刺妹相继走了出来,刚要上车,那个九妹一瘸一拐跟了出来,跌跌撞撞趴在前机盖,可怜巴巴哀求道:“姐姐们行行好,我看你们都像好人,能不能给我们分两口吃的,我们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 洛宇看了眼路茜,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尼玛还能碰上碰瓷儿的??? 洛宇摇上车窗,挂起倒车档退了出去,九妹身子没站稳,被车头带着摔倒在地,影楼里那三个男生也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三人扶起九妹,也不追,就这么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长安奔奔越开越远。 车厢里陷入沉默,几个人神色都不太好看,气氛也有些尴尬。 “她们会不会是被大人操控的啊?”粉刺妹脑洞大开,突发奇想道:“以前不也有吗?人贩子让小孩儿去要钱,要不到就往死里打。” “跟咱们没关系。”洛宇声音平静,完全没有探究四人背景故事的*,淡淡道:“咱们马上要出海,不要惹麻烦。” “几个小孩子嘛,要不给他们点儿吃的?怪可怜的。”粉刺妹低声嘟囔了几句,见洛宇没理她,又欠儿兮兮的碰了碰路茜和雨安。 洛宇微微蹙眉,耐心道:“无关大人小孩,他们这是被制服了,刚才如果被他们抢到枪,雨安如果被伤到,你还会觉得他们可怜吗?” 粉刺妹愣了愣,她有时容易爱心泛滥,不过脑子也不笨,自己想想也能琢磨明白,洛宇说的没错,眼下出海在即,确实不容出现差错。不过一想到几个小孩儿可怜巴巴看着她们离开的眼神,粉刺妹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试探着问道:“那咱们出海之前,给他们留点儿吃喝?” “到时候再说吧reads();。”洛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 代维办事效率很高,宋酒带着吴文涛几人再度折返时,他和焦子谦已经把大挂搞定了。 十八轮东风大挂停在修理厂门口,代维正在驾驶室操控,试图把这个大家伙倒进车间,焦子谦站在后边临时客串指挥,双手卷成喇叭花,一个劲儿嚷嚷着‘倒倒倒’,开车的代维满头大汗,这种大家伙他还真没开过,着实不太好操控。再加上焦子谦也是个二把刀,一会儿“打正”一会儿“回轮”,搞得代维一阵头大,俩人折腾了半天,角度还是没找好。 宋酒几人姗姗来迟,天籁和油罐车停在修理厂路边,进出口就那么大,一辆大挂占据了所有空间,大车进不去,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唉…”油罐车上的吴文涛又是一声叹息,打开车门跳下去,绕进大挂车后看了看车间门的位置,皱眉盘算了一阵,挥手让焦子谦闪开,跑到车头罢代维喊了下来。 代维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讪讪道:“没怎么开过这个…” “我来。”吴文涛拍拍他的肩膀,将别在耳朵上的雪茄抛给代维,站在车侧找了找角度,爬上驾驶室发动了这尊大家伙。 “这哥们儿是干嘛的?”曹峥咂咂嘴,好奇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他…他是老司机。”‘外勤’这词太难解释,宋酒随口胡诌了一句。 “怪不得。”曹峥不疑有他,喊来代维帮忙驾驶油罐车,没等说话,突然听到大挂引擎轰鸣,庞大的车身猛然后退,并没有调整角度,径直撞开了车间彩钢墙体。 “……” 围观党面面相觑,对这简单粗暴的驾驶技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挂吨位摆在那里,全金属外壳碾压彩钢不要太简单,后轮悬挂蛮横顶开彩钢墙壁,迎着头顶簌簌直落的建筑材料,车头一扭调整方向,低矮的悬挂地盘稳稳当当顶住起重机金属臂,位置卡的正好。 “上。”宋酒甩掉烟蒂,招呼代维把油罐车开了进去,往院子里那辆拖车油箱注满燃油,伙同油罐车和切诺基,统统挂上牵引绳,然后固定在游艇各个支撑点。曹峥撬开车间角落的机油桶,把自己水壶清空,灌了满满一壶,和焦子谦两人顺着支撑游艇的机械臂缓缓倾倒,力求减少摩擦带来的损伤。宋酒也没闲着,从天籁后备箱抱出一堆沿路捡到的破烂被褥,认认真真铺在牵引车后头,虽然杯水车薪,不过想来总好过金属之间直接碰撞。 几个人火急火燎做完这一切,估摸着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于是纷纷跑出车间,爬上各自的牵引座驾,默数倒计时,同一时间发动车子,缓缓踩下油门。 三台车的马力足够,牵引绳绷得笔直,前后固定位置嗡嗡作响,崭新的双体游艇一如众人预料中的那样,短暂停滞过后,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与金属支架间的铁锈迸裂,机油潺潺润滑,缓慢而平稳得朝着大挂车前移。 “好好好,老曹稳一点。”焦子谦继续客串指挥,曹峥驾驶的拖车劲儿大,扯动游艇出现了小幅度的歪斜,曹峥急忙放松油门,尽量和油罐车那边保持平衡。 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吴文涛也被调动起情绪,从驾驶室梗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游艇的动向,生怕牵引车把这宝贝疙瘩碰出个好歹reads();。 宋酒负责驾驶切诺基,纯粹就是打酱油的,发动机轰鸣,轮胎却在原地打转,狗刨一般扬起漫天灰尘,不但没能帮上忙,反而还阻碍到代维的视线。无奈之下,宋酒只好放弃了这一光荣伟业,拆解牵引绳,把车开出了院门。 “汉子们!加把劲儿!”作为甩手掌柜,加油助威总要有的。 宋酒和焦子谦站在院门口,奋力挥动手臂给两辆使出吃奶劲儿的拖车加油,院子里烟尘四起,隆隆轰鸣声震颤着地面。 “去门口盯着。”宋酒百忙中想起正事,交代两个青年去门口看守,以防这里大动静引来行尸。 焦子谦撸起袖子,一脸兴奋道:“真他妈带劲!” “号子唱起来!”眼看着半个游艇已经就位,宋酒也是心情大好,摇头晃脑揽着焦子谦的肩膀开始吆喝:“么哦么哦么~呵呵哦~嗬西左嗬西左哎~” 焦子谦面带红光,很有默契的接唱:“穿恶浪哦~踏险滩呐~船工一身都是胆罗~” “都是胆罗~闯漩涡哟~迎激流哦~水飞千里~船似箭罗~乘风破浪嘛~奔大海各喽~” 两个大闲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伴着发动机轰鸣,倾情献上一曲热情的船工号子,老曹和代维卯足劲儿控制座驾,引擎轰鸣根本听不到俩人的唱词,只能看见他俩兴奋地手舞足蹈,要多傻有多傻。 “九哥!别唱了!”望风的青年急赤白脸跑了进来,骂道:“他娘的敌袭啊!” “啊?”宋酒一愣,闻声回头的瞬间,笑容凝固了。 报信青年话音刚落,破空飞来一记棱角分明的板砖,砰的一声命中青年后背,当即给他干了个趔趄。 “我操?!”焦子谦惊呼出声,急忙将愣神的宋酒扑倒在地,下一刻,板砖雨迎头降下,停在一旁的天籁碎响连声,被一波红砖劈头盖脸砸成了破烂儿。 修理厂斜对面的巷子里,很是突兀的冲出一大群打扮古怪的活人! 为了安全运输游艇,宋酒等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早已经将附近的行尸肃清,为的就是给牵引时轰鸣争取时间,而且他们清剿周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幸存者的踪迹,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继续!”看到吴文涛三人准备下车,宋酒回头吼了一嗓子,对面拿板砖开路,显然手里没有火器,两个青年都挂着枪,拖住他们不成问题,游艇才是当务之急,绝对不能出问题。 宋酒抢过青年的步枪,朝着天空开了一枪,大马金刀站在修理厂门口,深吸一口气,怒骂道:“都他妈给我停手!” 尽管引擎轰鸣不停,但宋酒这一嗓子还是毫无阻碍的钻进了对面那群人的耳中,很稀奇,袭击者还真的停手了。 焦子谦急忙将被板砖拍蒙圈的小青年扶了回来,两杆步枪上膛前指,对准了虎视眈眈围拢而来的人群。 “这他妈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焦子谦吞了吞口水,被眼前蓬头垢面却又五颜六色的群体惊呆了。 act196:少年 act196:少年 “把枪放下。” 人群中走出一个像是头领的家伙,干结蓬乱的长发遮了半张脸,没被头发挡住的另一半脸也看得不甚分明,不知是脏还是故意摸得,反正黑一团灰一片,只能隐约看到眉眼鼻子嘴。这人个头倒是不矮,挺直腰杆估计比宋酒还高一头,不过那麻杆身材着实没什么威慑力,身上披着一件斗篷也似的火红皮衣,胸前敞开,露出清晰可见的肋巴骨,营养不良的肤色导致胸口那只刺青雄鹰也有些萎靡不振。 宋酒懵了一下,眼神掠过这群人手中的杂七杂八的武器,哑然失笑……十来把焊接镀锌钢管的加长砍刀,几杆一眼就能看出是土作坊出产的鸟枪,谁给你勇气勒令我们缴械的? 皮衣男子踱着步子,手握钢管,砍刀刀刃敲打着脚边的水泥地,黑得发亮的长裤满是污垢,皮鞋褶皱遍生,都起了毛边儿。见宋酒几人没反应,皮衣男有些不耐烦,抬手指着几人身后,道:“让他们把车熄了,吵吵啥。” “敢问兄台混哪里的?”宋酒气乐了,城市中隐藏着幸存者不稀奇,但这种二了吧唧的货色算是什么情况?要不是担心乱起来影响运输游艇,早他妈一梭子子弹送他们回家了。 “别跟我废话,这是我们杀家的地盘,你们搞啥搞?”皮衣男傲气凌人,斜睨着两人手中的步枪,不屑道:“拿枪吓唬谁呢?都给我放下!” “……” “听没听见?”皮衣男上前两步,很是轻佻的用砍刀拨了拨枪口,冷笑道:“老子玩儿枪的时候你们还和尿泥呢,别给脸不要脸昂。” 宋酒没搭理他,数了数人头,不到二十人,有男有女,个个都是土里刨出来的德行,还在故作凶狠,手里的砍刀敲得叮当乱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拿着家伙。 “傻逼吧?”焦子谦喃喃念叨了一句,回头看看拖车队,大半个游艇已经就位,油罐车里的吴文涛气定神闲,正歪着脑袋瞅他们。 “你再说一遍?”皮衣男掏了掏耳朵,好像没听清焦子谦的话。 “等会的。”宋酒拦住跃跃欲试的青年,眼下游艇是宝贝疙瘩,这要是打起来磕磕碰碰伤到船体,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宋酒忍着笑意,问道:“这位老大,我们就是路过,咱犯不着动刀动枪吧。” “这几辆车都是你们开来的?”皮衣男没有理会宋酒的问话,指了指天籁和切诺基,脑袋一甩,后边两个穿的像二胡卵子似的姑娘跑了过去,打开车门翻腾了一阵,惊喜道:“南哥,有吃的!” 被称作南哥的皮衣老大点点头,抬手撩起遮住半边脸的头发,傲然道:“把你们的东西都放下,不想死赶紧滚。” “给你脸了?”焦子谦气歪了嘴,脾气上来就准备搂火,他是活尸预备役,那几杆土造鸟枪真没放在眼里,眼前这群饥荒鬼不像是神枪手,要能给他一枪爆头,他焦字倒过来写。 宋酒碰了碰焦子谦,目光有些玩味,问道:“这样,我给你们分些吃喝,你们别挡道,咱各忙各的,如何?” “啥?” “我可以给你们充足的食物,水也能提供一部分,你们拿着吃喝,哪来的回哪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样?”宋酒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摆手示意焦子谦放下枪,笑道:“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咱们要是打起来,免不了互有死伤,你也不愿意为了吃喝让手下送命吧?” 焦子谦和两个青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妈的工业园区那些外勤对上他们也只能吃瘪,干嘛要和这些杂牌军谈判?九哥这是吃错药了? 宋酒没有解释,笑眯眯地指了指切诺基和天籁,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如果你想要,这两辆车也送你了,我们很快就离开,你的地盘还是你的地盘reads();。” 皮衣男没说话,似乎在考虑,身后的人群倒是动心了,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宋酒看出来了,这群人气势搞得凶神恶煞,实际上都是半大孩子,牛逼哄哄的皮衣男有没有成年还两说,尤其那俩去车里查看的姑娘,完全就是小丫头嘛。遇袭的瞬间,宋酒倒是打算给他们喝一壶的,看清这些人之后改变了主意,无关善心与否,只是没必要。 诚然,他们身经百战,遇上悍匪外勤也能平分秋色,想宰掉这个暴躁的少年军团易如反掌,但话说回来了,刀枪无眼,土枪也是枪,焦子谦和吴文涛不怕,他和老曹几人可都是血肉之躯。沿途一路平安,眼看就要扬帆出海,宋酒打心眼儿里不想见血,万一打起来死个把人怎么办?宋酒从前不在乎,现在却十分在意,这些小崽子能混迹这么久,肯定有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听话音似乎只是想夺取物资,并没有屠尽四方那种嗜血凶残。 否则刚才照面来一枪,效果肯定比板砖强。 宋酒现在要做的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想把身边的人全部带出海,不愿有人倒在即将告别的土地,相比之下,分出去一些物资无伤大雅。 皮衣男认真考虑了一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试探道:“别跟我耍花招,我告诉你……” 宋酒也不废话,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抛了过去,耸耸肩,道:“归你了。” “吃的还有喝的……” “好说。”宋酒彻底放松了下来,摸出雪茄点上,丢给皮衣男一根,道:“相逢是缘嘛,等我这边忙完。” 简简单单几句话,放在以往的场合,完全是笑话。 皮衣男皱眉想了想,点头道:“那行,你小子挺上道儿,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焦子谦几人白眼儿三连翻,小逼崽子,真你妈狂的没边儿了。 宋酒呵呵笑了两声,招呼青年几个返回大院,低声对焦子谦道:“算了。” “什么算了?”焦子谦一愣。 “别闹起来,都是小孩儿。” “九哥,你这有点儿不对劲啊。” “我是认真的。”宋酒脸色严肃起来,低声道:“别小看他们,想想你这个年纪是啥样?正是有破坏力无容忍度,我的船不能有损伤,咱们几个必须毫发无损回去,没必要跟他们折腾。” 焦子谦似懂非懂,瞟了眼围在两辆车前大肆搜刮的人群,总觉得憋着一股气。 宋酒看在眼里,叹口气,道:“别气了,先把船搞定,等船下水,随你怎么搞reads();。” “拉倒吧。”焦子谦很是郁闷,撇嘴道:“搞得好像我要欺负小孩儿一样。”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脾气上来,一场火拼在所难免,消消火气,万事皆休。 宋酒挺享受这种感觉,靠在车边,脑中不由想起了那个独眼龙,换做从前,自己应该是扮演焦子谦的角色,或许比焦子谦更激进。 “哎,那小子。”皮衣男提着砍刀走了过来,两个青年脸色一变。 宋酒摆摆手示意无碍,笑了笑,问道:“怎么?” “你们搬这船干啥?要下水?”皮衣男抠出一坨鼻屎弹飞,咧嘴看着豪华游艇,很是好奇。 “对啊。”宋酒也不隐瞒,坦然道:“地面儿混不下去了,我们打算出海。” 皮衣男看了眼宋酒,舔舔嘴唇,道:“我看你人不错,跟你提个醒,别折腾了,没用。” “什么意思?”宋酒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没用?” “港口全是行尸,你们打算怎么下水?” “其他地方呢?”宋酒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询问道:“我看过地图,城里有海滨公园,靠水的地方很多,总有安全的地方吧?” “有是有。”皮衣男抽不惯雪茄,从皮衣兜里掏出一把自制卷烟,自顾自点上,道:“海上啥都没有,你们干啥去?” “不然呢?”宋酒似笑非笑,道:“南哥有啥建议?” “要不这样。”皮衣男咳嗽两声,道:“你们跟我混吧,看你们都是老实人,我也发发善心。咳,这座城都是我的地盘,行尸绝大多数都在港口,城里安全的很。” “跟你混?”宋酒失笑出声,摇头道:“还是算了。” “咋?你看不起我?”皮衣男眉头一皱,斜睨着宋酒,脸色有些难堪。 “不不不。”宋酒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们人不少,吃喝拉撒消耗太大,再说你带一帮小孩儿也不容易,我们就不添麻烦了。” 皮衣男脸色渐缓,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们一直用这种方式敲诈恐吓过往的幸存者,这会儿被宋酒看出都是一群少年,心里有点儿没底。随口打个哈哈掩饰过去,转移话题道:“那随你们便吧。”顿了顿,又道:“你们的枪……” “枪不给。”宋酒一口回绝,淡淡道:“吃喝好说,枪杆子是安身立命的家伙,哥们儿你就别想了。” “我就随便问问,切,我也有枪,牛逼啥?”皮衣男有些尴尬,宋酒套路不对,以往这种情形,刚才绝对会打起来,然而宋酒给出的条件都还不错,闲谈几句之后,也没了打打杀杀的念头。 这边闲话着,车间那头总算告一段落,双体游艇转移完毕,稳稳当当落户大挂车。曹峥和代维顾不上询问这边的情况,取出固定绳将船体牢牢捆扎,又花费时间安装上船尾螺旋桨,之后搬运机油桶……忙活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俩小时。 act197:惶恐 act197:惶恐 两个钟头,双方相安无事,倒是皮衣男手下那些小孩儿耐不住寂寞,俩男的拉着一个姑娘钻进天籁,给他们现场直播一段车震3p,宋酒几人看得目瞪口呆,那群男女倒是习以为常,站在车外嬉笑言谈,围观看戏。 吴文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次出奇的没有反对宋酒,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皮衣男在宋酒和焦子谦面前嘚瑟的厉害,但是和吴文涛面对面之后莫名的就怂了,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虽然那厮死鸭子嘴硬,可周围人都看得出来,皮衣男甚至都不敢和吴文涛对视……好在吴文涛压根儿没心思搭理他,这让皮衣男暗地里松了口气。 “怪了嘿,老吴你咋也转性了?”焦子谦大为不解,赖着吴文涛追问道:“不像你的风格啊,为啥不把那群小逼崽子突突了?” 吴文涛哑然失笑,五指成梳捋了捋头发,揶揄道:“那你咋不去?” “我听九哥的啊。” “那就听他的,甭废话。”吴文涛拍了他一巴掌,招呼众人上车,打算直接开去水面试航。 “诶?说好的吃喝咧?”皮衣男避开吴文涛找到宋酒,稀里糊涂被宋酒游说,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答应给他的物资呢,不悦道:“你这不上道儿昂,咱说好了的。” “没问题,说到做到。”宋酒呵呵一笑,过去和吴文涛交代几句,让他们几个先去水边操练,为此还特意跟皮衣男借了俩带路党。皮衣男也不傻,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宋酒的请求,没等他点人,俩姑娘争先恐后跑了出去,抢也似的爬上了代维的车。 宋酒咳嗽两声,讪讪道:“帮忙认路就行,别的……咳,别耽误事儿。” 代维一脸无语,且不说这俩姑娘蓬头垢面的模样,看那胸脯都没发育,俩人加起来估计还没他岁数大,哪有那般心思?然而他没有,不代表人家俩没有,也不晓得她们哪来的胆子,上车就开始凑在代维身边摸摸揣揣,丝毫不觉行为有异。 吴文涛四人开车载船离去,宋酒施施然钻进切诺基,招呼皮衣男上车reads();。 “让你的人在这儿等着还是一起去?”宋酒问道。 皮衣男有些愣神,旋即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挑着眉毛问道:“我说…你该不是想把我诓走下黑手吧?” “哪儿能啊。”宋酒哈哈大笑,很是热情的将皮衣男扯上副驾驶,没等皮衣男坐稳,忽然眼前一花,紧接着脖子一凉,一柄寒光吞吐的锋钢锯刃已经贴上了颈动脉,锋利刀刃满布砍杀行尸磕出来的米粒缺口,若即若离刮在颈间软肉,顿时激起一层痱子。 皮衣男头皮一炸,又惊又怒望向宋酒,后者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早已笑嘻嘻的收起了锯刃,仿佛只是开个玩笑。 “要宰你跟玩儿似的。”宋酒还是那副亲和的笑脸,然而此时的笑声在皮衣男耳中已经变了味道。 “都上来啊,赶紧的,一会儿天黑了。”宋酒像极了乡镇小客车司机,拍打着车门大声吆喝众人上车,能挤上来的都挤上来,挤不下的跑步前进。 皮衣男吞了吞口水,还没从刚才的动作中回过神,心有余悸摸了摸脖子,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却又理不出头绪。主动权悄然交换,皮衣男似乎还未曾察觉,如此看来,宋酒的自信与笃定并非全是装模作样。 “别琢磨了。”宋酒缓缓发动车子,道:“我说话算话,吃喝都有,不过水没多少,提前告诉你一声。” “哦…”皮衣男听到水,喉咙不由有些发干,挤上后排的男女没发现老大的异样,仍然兴致勃勃聊着什么。在他们眼中,节奏仍然尽在皮衣男的掌控,所以一点儿不操心,完全没有感受到前排老大心底愈发浓重的不安。 宋酒将车子发动,从后视镜瞟了眼皮衣男的表情,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能当上杂牌队伍的老大,想来也是矮子中拔出的将军,除了年龄优势,必然还有其他方面的长处,起码皮衣男脑子转的不算太慢,这会儿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很克制,并没有直白的表现出来。 不管他是在思考对策,亦或是惊愕于角色的调换,对于宋酒而言,都没什么威胁。老实听话咱们皆大欢喜,要是不消停……呵呵,留守的那帮人应该已经满血复活了,一膀子力气绝对有地方使,十个皮衣男对上金博也只有吃土的份儿。 吴文涛之所以不闻不问,正是因为他明白宋酒的意思,而焦子谦的关注点有点儿歪,只看到了宋酒的宽宏,这也是他和洛宇两者之间的区别。 …… 话休烦絮,折返的路上平淡如常,队伍前期猜测与皮衣男带来的信息不谋而合,城里的行尸绝大多数被浪潮声吸引到海港,大街小巷门可罗雀,荒凉萧条,却又静谧安全。黄昏时分,宋酒带着皮衣男一众抵达落脚地,车后成群结队赶来的男男女女再次惊爆一地眼球,令留守部队大跌眼镜。 “这是要干啥?”金博眼睛都努直了,中午带回来的泥猴儿摇身一变化作芭比娃娃,这群人蓬头垢面的外壳下又包裹着啥? “当地人民热情好客。”宋酒随口打个哈哈,笑着拍拍金博,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嘿嘿笑着走向炉灶那边。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中午带回的洋妞已经焕然一新,正和宋瑶她们坐在一起。 洛宇和路茜那队人早就回来了,晕船药没顾上找,搜罗到大包小包婚礼用品不能曝光,都塞在后备箱里,看到宋酒回来,洛宇抛去一个‘搞掂’的眼神reads();。 “子谦呢?”应豆豆现在最上心的就是焦大官人,宋酒两次单独折返,带回来的都是陌生面孔,让她忍不住有些担心。 “试航。”宋酒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径直走向厨娘佳那边,问道:“咱们的食物还多吗?” “嗯?”厨娘佳正在准备晚上的宵夜,听他一问,想了想,道:“剩下的大多是单兵口粮、压缩饼干这些,省着点儿还够吃。” “能分出来一些吗?”宋酒暗道倒霉,甩手掌柜的坏处就是对于己方后勤不甚了解,之前给皮衣男夸下海口,看样子要食言了。 厨娘佳瞅了眼傻站在门口的皮衣男一干人等,旋即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九九,你要开粮仓救济灾民?” “交易,交易。”宋酒有点儿尴尬,低声将之前发生在修理厂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厨娘佳傻眼了,指了指洛宇,喃喃道:“巧了,洛宇她们也在外边碰到了几个小年轻,还动了手……” “还有?”宋酒一怔,急忙过去询问洛宇下午发生的事。 洛宇没有隐瞒,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神情有些古怪,低声道:“我们碰见的那几个小孩儿,说他们家族有几百人。” “家族?几百人?”宋酒哑然失笑,摇头不迭,起身跟皮衣男招招手,道:“南哥诶,来一下。” 皮衣男此时正深陷于鸿门宴的剧情当中,两眼直勾勾盯着望风青年手中的步枪,他已经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相信这个认识不到仨小时的人呐!!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居然人这么多!而且枪也好多啊!和他仅有的两杆土造鸟枪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而且……皮衣男从进门就已收到不止一束充满敌意或戏谑的目光,面对这几这边十多号人,对方直接选择了无视,该休息休息,该闲聊闲聊,作为主场土著,存在感已经跌破冰点,关注度少的可怜。 “喂,叫你呢,发生什么愣?”看门青年冷声提醒道。 “啊?”皮衣男打了个寒噤,猛地回过神,扭头一看,宋酒正站在那群人中间朝他招手。 其他的童子军也都咂摸出几分圈套的味道,几个易激动的小伙儿从车里取出加长砍刀,还没来及感受武器在手带来的安全感,余光便抢先一步,发觉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自己。 “别慌,来。”宋酒很是亲密的揽着皮衣男肩膀了过去,介绍道:“他和他的人一直在城里生活,之前我答应他了,说好分他们一些吃喝。”说着顿了顿,又看向浑身肌肉紧绷的皮衣男,道:“不好意思哈,因为我的预算失误,可能无法完美履行条件……不过别担心,面包会有的,只是没想象中那么多。” 皮衣男在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这你妈猫哭耗子假慈悲啊!一不留神被请进瓮,捏扁搓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宋酒也不多说,任由各种情绪在皮衣男脑子里滋生蔓延,吩咐女眷们把门口那些战战兢兢的童子军喊了过去。 “你们先等等,饿了就去吃点儿东西,别的一会儿再说。” “好…”皮衣男强作镇定,脑中又开始联想鸿门宴的细节……先等等?等什么? act198:陆地最后一夜 act198:陆地最后一夜 厨娘佳在雨安的陪同下,将皮衣男一众叫了过去,宋酒不像是开玩笑,所以尽管物资没那么充足,厨娘佳也还是从牙缝里抠出一些,按人头分给了这群小孩。皮衣男有些恍惚,没嫌少,也没感激涕零,手里攥着压缩袋装的口粮,目光一直追着宋酒的背影,留神关注他的动作,生怕他突然间来个摔杯为号。 “我们的清水不多了,你们有带水壶之类吗?去那边打水吧。”看着物资背囊有瘪下去一块儿,厨娘佳很是肉疼,其实她不太明白宋酒的动机,按理说,这些人能存活至今,至少应该具备着果腹的能力,为了不影响运输她能理解,但之后何必如此呢……宋酒不说,她也没心思去问,默默依言照做,将皮衣男等人带到清水存放的地方。 皮衣男回过神,盯着地上的两个饮水机桶,愣愣道:“我们没有盛水的家伙。” 雨安挑了挑眉毛,忍不住问道:“你们平时怎么解决用水?” “码头有很多滞留集装箱……”皮衣男顺嘴秃噜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急忙打住,干咳道:“反正是没了,城里找不到水喝。” “集装箱?”雨安笑了笑,这群人还真是懒得可怕,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们的物资应该主要来源于港口遗留的货柜,兴许以前来去自如,后来被行尸阻断的去路。 “你也看到了,我们就剩下这么多水,既然你们没有打水工具,那就趁现在喝吧。”厨娘佳说的是实话,本来清水还有四桶,中午她们给宋酒带回来的泥猴清洗,极力节省也仍旧耗去半桶,船上的造水机能否使用尚且未知,地主家也是没余粮了。 皮衣男心中不悦,然而此时却不太敢表现出来,皱眉想了想,回头道:“都听到没?想喝水的赶紧喝!” 人群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不是说好吃喝管够吗?怎么变卦了? 厨娘佳瞟了眼那些窃窃私语的男女,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活到今天的,难道现在还看不清楚情势吗?厨娘佳的神色落入皮衣男眼中,皮衣男怒火中烧,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叛逆不合时宜的出场,越想越不是滋味,有种被蒙骗的感觉reads();。 雨安见他紧攥双拳怒视厨娘佳,急忙抢身上前,探手摸上英吉沙刀柄,抛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南哥,他们枪多。”皮衣男身后的光头嘀咕了一句,下午他们占据优势,可惜没能抓住机会,这会儿再想翻脸可没那么容易。 皮衣男又何尝不知敌众我寡,咬着牙想了想,道:“那行吧,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咱们各走各的道儿。” “等等。”宋酒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绕过人群走向皮衣男,笑眯眯道:“着什么急?” 皮衣男气得牙根痒痒,这你妈不走还等什么? “你的人还没回来,别着急。”宋酒点上雪茄递给他,皮衣男犹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她们自己会回去。”皮衣男抽不惯雪茄,呛得咳嗽了两声,目光扫过院里的人群,忽然目光一变,似有几分诧异。 宋酒挑了挑眉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心思一动,问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皮衣男挪开眼神,摇了摇头。 宋酒呵呵一笑,也不计较,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皮衣男肩膀,不再说多,转身走回人群。皮衣男此时深切的理解了什么叫受制于人,尽管他们的武器就在车厢里,但却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具体缘由,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种情况下不要轻举妄动比较理智。 …… “九九,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洛宇拉过宋酒,蹙眉道:“我们碰到的那几个应该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没关系,不用理会。”宋酒点点头,刚才杨小萌已经把影楼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在宋酒看来并没什么影响。 “那咱们现在……就这么等着?”洛宇拿捏不准意思,下午她坚持抛下九妹四人,回来却发现宋酒带回了九妹的同党,还分给他们物资,心里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宋酒皱眉想了想,道:“嗯,如果没什么问题,老曹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撤吧。” “好。”洛宇应了一声,招呼其他人转身去忙活。 ……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氛围,宋酒这帮人神色如常,闲谈着准备出发事宜,而“东道主们”一个个脸色肃然,鹌鹑似得扎堆在车前,小小一方天地,两个群体格格不入。 宋酒盘算了一阵,拉着方菲坐到宋瑶她们身边,目光看向泥猴儿,道:“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方菲眼神有些玩味,队伍里能打能杀的很多,会说外语的没几个,方菲和浅浅恰好是其中翘楚,得益于从前职业,她们语言能力着实不赖,下午等候时已经和泥猴儿成功取得了交流。 宋瑶抿嘴轻笑,低头到焕然一新的泥猴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泥猴儿抬起头,略带慌乱的看了眼宋酒,冲他点了点头。 “她是欧洲人?这么白?”宋酒一时有些词穷,几人的眼神让他有些无措,酝酿了半天,脑子里只有泥猴儿那双雪白长腿……其实队伍里姑娘不少,论起大长腿,雨安绝对是头一份,可惜她一直长裤打扮,没有给别人饱眼福的意思reads();。 方菲脸上露出坏笑,凑到泥猴儿身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宋酒听不懂的话,泥猴儿一怔,看着宋酒的目光有些闪烁,雪白脸颊浮上两坨红霞。 宋酒吞了吞口水,愣道:“你跟她说啥了?别瞎翻译啊!“ “你不是夸她腿白吗?”浅浅在一旁跟着乐,同行一路,对于宋酒这些人的性格大概有了了解,浅浅现在有事没事也会和他开开玩笑。 宋酒一阵无语,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掌握一门语言,讪讪道:“搞得我像耍流氓呢。” “不跟你闹,你想问什么?我帮你翻译。”方菲扎起头发,清了清嗓子,道:“跟你讲,从前我帮人翻译可是收费的,你给我什么好处?” “金博,你家二掌柜讹我。”宋酒哈哈大笑,心情一阵轻松,没有行尸侵扰,没有外地环伺,一帮自己人闲聊嬉笑的感觉真的太好。 金博正和杨小萌在那儿研究十字弩,作为冷兵器爱好者,他很是艳羡杨小萌的装备,下午一直缠着他给自己教授射击技巧。杨小萌压根儿没有耐心和他扯这些,一门儿心思要往姐妹堆里凑,无奈金博执着的紧,死皮赖脸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大有你不教我我就烦死你的意思。雨安和惠惠她们也挺感兴趣,虽然队伍里有枪,但最近弹药消耗的所剩无几,没有多余的给她们练习,倒是弩箭给了她们启发,这玩意儿也是远程武器,上手难度且不提,不过至少比枪支容易获取,于是都琢摸着要不要想办法给自己也整一套。 杨小萌听到宋酒喊金博,顿时如闻大赦,急忙把金博打发到一边,没曾想雨安几人也想学习,使得杨小萌满腹八卦付诸东流,只好继续担纲教练,手把手教姑娘们使唤这冰冷凶器。 “讹你咋地?”金博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站在方菲身后,摆出一副‘我罩你’的模样,牛气冲天,一点儿不给面子。 方菲几人嬉闹了一阵,看出宋酒火急火燎的心思,于是不再逗他,正经道:“她叫natalia·dimirovna·poklonskaya,来自盛产芭比娃娃的国度。” “啥啥啥?”宋酒急忙喊停,疑惑道:“你刚念那一长串是名字?” 方菲抿嘴一笑,贴心的给他用中式英文念道:“娜塔莉亚·弗拉基米罗夫娜·波克隆斯卡娅,你记住娜塔莉亚就是了。” “老毛子?”宋酒来了兴趣,记得以前吴文涛手下也有个老毛子来着,啧啧啧,战斗民族的性别都是两个画风,人形狗熊和芭比娃娃,有些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她是乌克兰人。”方菲耸耸肩,道:“她能听懂简单的中文,你别乱说。” “咳咳。”宋酒尴尬一笑,河岸和古城遇到不少鬼佬,只见过金发洋妞这么一个女的,单论模样,caroline也是精干靓丽,不过却没有这个泥猴儿这般精致,想了想,问道:“她干嘛的?多大了?” “九九,你…是不是…”方菲眼神中带着暧昧的神色,轻声道:“对她有想法?” “没,随口问问。”宋酒脸色一变,心底悸动的火苗矮了几分,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对她格外感兴趣,想来想去,他认定自己只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外国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reads();。 天色渐黯,院里的火光闪耀起来,繁星点缀夜空,咸咸海风掠过头顶,卷着轻快地欢声笑语遁入远方。 沉寂街角,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绕过一座人工堆积的垃圾山,垃圾山后边是一栋海景别墅,两者画风格格不入。 独栋别墅隶属一家度假酒店,地理位置优越,依山临海,除了后天形成的垃圾山,景色很是优美,四周华美的防护栏守护着独栋别墅,周遭绿化景观早已荒草连绵,从远处看去,昔日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已经沦为荒村公寓,处处透露着诡异阴森。 “诶呦,慢点!”九妹痛呼出声,拍了身边的男生一巴掌,男生步伐太快,她一条伤腿跟不上,扯动了痛处。 “忍着点儿。”扶着她的是那个后背挨了一刀的小陆哥,四个人全都挂彩,其他三人皮肉伤还好说,那个腿上挨了一枪的阿龙已经招架不住了。他们没有医疗资源,就算有也不会用,子弹贯穿伤不同刀伤,一路失血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独栋别墅的铁栅门锁着,内里奢华宽敞的住所漆黑一片。 九妹拖着伤腿打开门,四人相继入内,穿过院中景观小桥,跌跌撞撞推开了大厅房门。 “南哥?你们在吗?”九妹朝着黑漆漆的楼上喊了一声,屋里回音阵阵,没有人声。 “估计出去了。”小陆哥哀叹一声,摸黑走进房里,在客厅找到蜡烛点上,将陷入休克的阿龙拖了进去,华贵的地毯脏的看不出原色,这下又多了几滩血痕。 客厅和外边的垃圾山相比还算是整节,欧式家居装潢大气简单,橘色火光跳耀,映照出格局宽敞的大厅,精美的田园茶几上摆满乱七八糟的盆盆罐罐,雪白墙壁一边靠着大堆锈迹斑斑的砍刀钢管。 “阿龙咋办?”与他相依为命的阿酷满脸泪痕,他被洛宇一刀扎穿了手掌,简单包扎过,流血已经没那么凶了,相比兄弟的伤势,他要强出许多。 “唉,厨房还有消炎药,给他吃点儿。”九妹叹了口气,满是污垢的脸上也是悲意满满。 小陆哥跑出宽敞的厨房找来几瓶药,对着蜡烛看了看,将一个写满英文的蓝色瓶子递给九妹:“这个?” “不是,这是伟哥。”九妹白了他一眼,腿弯还戳着一支弩箭,一碰钻心地疼,她想学电视里那样掰断箭尾,然而几次都没能成功。 “有了有了。”小陆哥找到一版止痛片,抠出两粒直接干嚼下肚。 九妹给阿龙喂了两片,阿龙神志不清,已经出现了发烧的症状,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伙伴,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九妹附耳倾听,尘灰后那稚嫩的脸上哀伤隐现,撩起脏兮兮的上衣,抓着阿龙粗糙的手探上含苞待放的胸脯,轻声哄道:“给你揉,揉*就不疼了昂,嘘嘘…不疼不疼…” 有风顺着门缝徐徐卷入,吹得烛火飘摇不定,一个影子被火光拉扯,在地摊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小陆哥抬头望向门口,混沌的眼中露出疑惑神色,喃喃道:“谁在那儿!?” act199:扬帆起航 act199:扬帆起航 如血晚霞彻底被黑夜吞噬那一刹,承载着希望的猛禽终于折返归来,雪亮车灯掠过大院,映照出一张张满怀希冀的脸,篝火跳耀,剪影拉扯,引擎熄灭,寂静无声。 代维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迈着稳健地步伐走向人群,眼含笑意,迎上聚光灯般飙射而来的期待目光,清了清嗓子。 “咳咳…” 宋酒一干人等愣愣地盯着他,眼睛几乎都要酸了,喉头艰难地吞下口水,等待着男神开口reads();。 代维也是个闷骚,故作矜持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眼看金博都要撸袖子了,这才不紧不慢出声:“areyouready?” “……” 夜幕下的大院仿佛陷入静止,代维磁性的声音随风飘散,丝丝缕缕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一众人面面相觑,瞳孔放大又收缩,僵硬的表情如同被烈日炙烤的冰山,一点点消融晕散,最终化作一池沸水。 “嗷嗷嗷!!” 满怀欣喜与狂热的尖叫口哨声此起彼伏,人群欢呼雀跃,仿佛亲手发射了一颗卫星,男男女女热情拥抱,几乎要喜极而泣。出海,意味着他们将要远离这片鲜血浸透的土地,意味着他们距离最后的曙光迈进了一大步!还有什么能比绝处逢生更让人惊喜欢愉?相比漫漫无期的黑夜长路,能看到极远处的星火荧光,这已是万般不易! 皮衣男也是眼含泪光,抱着光头仔频频点头,这你妈,他们终于要滚蛋了,好开心,呜呜呜。 作为领队,宋酒总算在激动间隙抓回一丝理智,努力从喜悦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双手按下,示意人群先静一静,然而一张嘴,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同样狂喜的内心。 “别嚷嚷了!收拾东西!!出发!!!” 宋酒胳膊一挥,人群瞬间散开,带着烧杀抢掠的劲头,短短几分钟便将一应行装整理完毕,装车的装车,随身的随身,不用宋酒多说,抢也似的钻进车厢。两辆许配给皮衣男的车再度易手,金博一众人才不管宋酒许下了什么承诺,当务之急是登船,等上了船,这些破铜烂铁全给他们也无妨。 皮衣男还算机灵,拉住几个想要和他们理论的伙伴,眼角闪着激动的泪花,喃喃道:“让他们去,他奶奶的,等他们走了,这些不都是咱们的嘛!” 小伙伴们齐齐一怔,心悦诚服:“南哥英明!” …… 夜晚变得喧嚣起来,车队打开明晃晃地大灯,一辆接一辆,鱼贯开出临时落脚地,代维驾驶着猛禽开路,皮衣男一众人尾随在队伍最后,雄赳赳气昂昂,虎头蛇尾的队伍冲破夏夜,驶向海岸。 客观来说,皮衣男手下那俩姑娘功不可没,带路党总能在特殊环境下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就像这次,吴文涛他们凶悍没有用,港口行尸肆虐成灾,除非开坦克过来,否则就凭他们目前的力量,绝无可能撕开尸群踏足水面。两个姑娘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听闻男神代维要找一处可以安全下水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用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地方。 奥林匹克水上运动公园。 和吴文涛之前设想的一样,临海城市就这点儿好,不愁找不到下水的地方。水上公园紧邻万平口,是这座城市黄金海岸线上新兴的旅游胜地,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优越,景区海岸线长达五千米,视野开阔,一览无余。昔日灯塔风景区已经黯然落幕,唯独海岸线一如从前,潮升月落,惊涛拍岸,咸咸的海风推送着浪花一颗不曾停歇,冲刷着人迹灭绝的松软沙滩。 车队穿过城市街道,在猛禽的带领下径直驶向沉入夜色的水上公园,期间不做停留,注意着周遭环境,缓缓放慢速度,顺着隐约而见的车辙进入了城市最负盛名的黄金海岸reads();。不用代维再指引,回归海面的游艇亮着探照灯雪白光束打在沙滩上,正与他们遥遥相对。 宋酒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脚下沙土松软,大挂车碾压出极深的车辙,土地清晰地印下轮胎花纹,一路向前,延伸到海边,最终消失不见。 船首旗帜飘扬,引擎嗡嗡作响,浪潮涌动,船身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岿然不动。队伍众人纷纷下车,踩着沙地,迎着海风,恍然心旷神怡,目力所及的尽头是无边黑暗,海平面仿佛连接着世界尽头,深邃虚无,注视太久,会有一种被黑暗反窥的错觉。 “我还是第一次看海诶。”粉刺妹语调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缓缓蹲下身,将手探进了冰凉的海水。 “我也是。”宋酒咧嘴笑笑,从兜里摸出跟皮衣男顺的自制香烟,背过身挡住海风,打着火机点燃,使劲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浑浊的烟气在夜风中晕散。 马达轰鸣,探照灯缓缓转动,照亮了宋酒一众人,游艇要保证吃水,海滩边没有码头,为防搁浅,并没有靠的太近。 光束移动的刹那,宋酒看到近处海面似乎有个黑漆漆的玩意儿浮出水面,愣道:“那是什么?” “大挂车。”代维眯着眼,笑道:“海岸跟前水位太低,老吴直接把车开进海里了。” “……” 人员各自携带行装,耳边浪花拍动的声响仿佛战鼓,催促着他们这些杂牌军,零碎物资不少,都得徒步运送,曹峥驾驶着游艇在海面徘徊,漆黑海面上,一盏明灯漂移不定。 “上船。”宋酒徐徐吐出一口气,站在沙滩上瞭望远处,身后的棕榈树林沙沙作响,皮衣男一伙儿总算气喘吁吁赶到了。 洛宇和宋瑶也加入了搬运物资的队伍,看到他们跟了过来,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宋酒。 宋酒点点头,掏出车钥匙丢给皮衣男,问身边的代维:“船上造水机能用吗?” “能用,燃油够使唤。”代维给出了肯定答案,水源是重中之重,游艇下水之初便前去查看过,一切正常。 “姐,给他们留桶水。”宋酒心情大好,走过去揽住皮衣男的肩膀,小伙子还在大喘气,望着海面上那尊奢华堡垒,眼中颇有艳羡。 “车是你们的了,再给你们些吃喝。”宋酒从他兜里掏出那盒自制卷烟,毫不客气的揣进自己衣兜,笑道:“车里有雪茄,咱俩交换。” “……”皮衣男无语凝噎,什么人啊,临走还要刮地皮!谁他妈稀罕破雪茄棒子啊! 钟医生抱着药箱走了过来,从中取出一些多余的纱布药棉以及常规消炎药品交给宋酒,宋酒转手又塞进了皮衣男手中。 见皮衣男一脸不解,宋酒解释道:“中午你的几个手下和我们的人起了冲突,都受了点儿伤。” “啥?”皮衣男还不知道中午影楼发生的事情,闻言一愣,喃喃道:“你们…” “是你的人先动手的哦。”宋酒抢先一步甩锅,想了想,招手喊过来一个青年,从他腰间拔出手枪,又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子弹,一股脑都给了皮衣男reads();。 皮衣男这回是真的傻了,捧着药品和枪械怔在原地,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你不是觉得我人不错吗?现在呢,是不是更喜欢我了?”宋酒打趣道。 “……”皮衣男哑口无言,心底刚刚生起的几分谢意烟消云散。 “生存不易,生活更难,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以后日子还长,如果有可能,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宋酒拍了拍皮衣男的肩膀,目光扫过那些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心中激荡随着浪花上逐渐平缓,没由来的发起了感慨。 “这里是我们的家,离开这里还能去哪?”皮衣男神情有些呆滞,眼神中划过一道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茫然与困惑。 “不知道。”宋酒摊摊手,他自己的前路还是未知,自然无法给别人指点迷津,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想法。 皮衣男沉默良久,愣愣地看着宋酒他们的人背着大包小包踏进海中,缓慢而又坚定的走向那艘游艇,人来人往,无声有序。 “谢了。”皮衣男撇撇嘴,很不情愿的吐出俩字。 宋酒欣然接受,呵呵一笑,道:“不客气。” “你们要去哪里?”皮衣男终究没忍住好奇,他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没有目的的旅者。 “去一个地方。”宋酒眯眼望着海平面,脑中倏地闪过一个想法,扭头看着皮衣男,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走?” “啊?”皮衣男一愣。 “带着你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离开这里。”宋酒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有些闪烁,喃喃道:“有这个打算吗?” 皮衣男沉默了,眼中有几分冲动,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清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了,他们都舍不得家。” “那你呢?继续做孩子王?” “嗯。”皮衣男咧嘴笑了,笑容中没了白天那股强做出的痞气,蓬乱长发被海风吹得四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坚定而顽强的神色,笑道:“他们都管我叫哥,当哥的咋能跑,对不。” 宋酒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点点头,附和道:“对。” “九九,走了。” 洛宇折返回来,游艇离的挺远,趟水过去,下半身都湿透了,该运送的物资已经全部转移,人员先后登船,就剩宋酒了。 “嗯。”宋酒应了一声,接过洛宇递来的车钥匙塞进皮衣男裤兜,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下次见面,别拿板砖打招呼了。” 皮衣男扑哧一乐,身边的少男少女们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被风卷起,飘了好远。 皮衣男哈哈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伸出了手,道:“你叫啥?” “宋酒。” “祝你们一帆风顺。” act200:家 act200:家 “南哥,咱走吧,怪冷的。”光头仔裹紧了夹克,游艇已经遁往深海,那束雪亮探照灯也隐入了浓厚的夜色。 “昂。”皮衣男回过神,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转过身,看着眼前横七竖八停留的六辆车,咧嘴乐了。 “他娘的,赚了!”皮衣男哈哈大笑,分辨着手里的车钥匙,当仁不让抢过威武猛禽的驾驶权,把其他钥匙抛给众人,吩咐道:“车里找找,还有啥好东西没。” 少年们满脸喜色,爬进车厢四处翻找,除了宋酒留下的吃喝,还在smart后备箱找出一包衣服。杨小萌她们采购的太多,以至于她自己都忘了车里还有一包,正好便宜了皮衣男他们。 皮衣男甩掉破烂不堪的战袍,乐道:“都换上都换上,他娘的,咱也拾掇拾掇,跟宋酒他们站一块儿,咱跟叫花子似的。” 少年们闻言大笑,他们不是找不到穿的衣服,只是太懒。城里一年到头碰不见几个活人,他们不会种植养殖,吃喝都是从大街小巷的旮旯里淘换出来的,每天爬高走低,干净衣服没两天就得滚成泥猴,而且这季节正是城市的雨季,对他们来说,有的穿就行,谁还在乎干不干净。不过现在他们改变想法了,少年人很容易找到偶像,毫无疑问,短暂相遇的这波人给他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一帮人嘻嘻哈哈分拣起战利品,男男女女就地脱得精光,各自挑选称心的衣物,平时邋遢惯了,猛地焕然一新还有些不习惯,姑娘们跑去海边,捞起一捧海水擦洗身体,挂不挂盐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先把污垢擦洗下去就成。 和宋酒他们相比,少年团身材体型太过瘦小,男女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大。男的还好说,卷起裤管挽起袖子就能凑合,姑娘们穿戴的比较多,平时破衣烂衫蔽体,新衣服摆在眼前,不敞开了试穿哪能对得起自己?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灰头土脸的丐帮少年团焕然一新,稚气未脱的男孩女孩穿着成人的衣物,志得意满跨进车厢,脸上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发梢海水还在滴答,不过没人在意,丰收的喜悦足以抵御海水的冰冷。 “南哥,我不会开车啊。” 准备出发前,问题出现了reads();。 少年团除了皮衣男,基本都没成年,曾经家里有车的不少,可有车不代表会开啊,年龄不到,驾照都没法考,这几年在自己的城市摸爬滚打,压根儿没人想过找车开,猛地多了这么多座驾,使唤不过来啊。 皮衣男笑开了花,他还是很机智的,车多虽好,但是汽油他们没法解决,其他人不会开车,正好节省燃油了。 “都上来。”皮衣男拍了拍猛禽庞大车身,傲然道:“这个就是咱以后的专用座驾,先回家,明天过来把油抽了。” “南哥,这还有个油罐车哩。”一个小胖子欣喜道。 “有屁用,油都被宋酒抽完了。”皮衣男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宋酒’叫的亲热,不知道的指定以为他俩多熟呢。 “回家。” 皮衣男一声令下,换洗一新的男男女女蜂拥爬上车斗,工具车本来就能装人,更何况猛禽这种为了霸气而霸气的座驾。十几号人集中一处,后斗的人吆喝了一声,皮衣男活动活动胳膊,回想着驾校老师的谆谆教诲,点着车子,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副驾驶的挤着两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新奇,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少年人的好奇心展露无遗,唯独身上穿着的低胸开叉衣装有些古怪。也怨不得她们,杨小萌搜罗的衣服大多带着浓浓的夜店风,自己平胸还非要性感,小姑娘们完全是跟着倒霉。 皮衣男哼着小调儿,摸索打开车载音响,剧烈的重金属摇滚突然炸响,一帮小孩儿吓了一跳。终归是年轻人,开始还觉着吵吵,跟着节奏感超强的鼓点晃了一阵,似乎都找到了感觉,青春活力砰然勃发,随着车厢内狂躁的音乐绽放开来。 车厢里群魔乱舞,车都后边冷冷清清,光头仔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那个后悔……早知道也往车厢里挤挤了。 …… 轻车熟路,半个钟头后,火红猛禽载着丰收的少年团驶过垃圾山,缓缓开进了独栋别墅大院。 车厢里的人嗨够了,脸上潮红还未消退,大汗淋漓,畅快得意。 皮衣男叼着雪茄跳下车,双手叉腰,笑骂道:“阿龙,他娘的跟你说了多少遍,回来记得锁门!” 少男少女们相继下车,俩小伙儿过去关上了铁门,四下找了找,奇怪道:“锁子咋没了?” “估计顺手给拿回去了。”另一个小伙儿撇撇嘴,道:“阿龙那脑子里装得是屎,每次都不锁门。” 皮衣男今天心情好,摆摆手示意众人先别废话,搬起吃喝衣装先进屋。大厅门也没锁,一推就开,皮衣男跟在后边,从腰后拔出手枪,掂了掂,还挺沉,适合装逼。把玩着凶器,皮衣男越想越开心,迈着八字步走进屋,嚷嚷道:“九妹快来,哥哥教你打手枪。” 身边的小伙儿们跟着嘿嘿傻乐,光头仔摸黑到客厅找了一阵,疑惑道:“蜡咋没了?” “能干点啥,厨房有,找去。”皮衣男拍了他一巴掌,没有灯光就无法闪亮登场,他还琢摸着跟九妹他们来个完美亮相呢。 吃喝衣装随手堆到地上,一众人今天在宋酒营地混吃混喝,这会儿倒是精神头饱满,都聚集在客厅或坐或站,打算就今天的事情展开一场彻夜侃大山reads();。 光头仔懒得去厨房,记得窗台好像还有半根蜡烛,于是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从兜里掏出火柴擦着点燃。橘色豆苗火光缓缓亮起,一张狰狞的人脸出现在在玻璃后边,正和他面对面。 “鬼啊啊啊!!”光头仔头皮一炸,尖叫着连连后退,脚下踉跄绊了一跤,刚点燃的蜡烛脱手飞出,再度熄灭。 “嚷嚷个屁,蜡烛呢?”皮衣男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其余人听到噗通倒地声都是哈哈大笑,笑话光头仔胆子还不如女生。 光头仔惊魂未定,手脚并用爬进客厅,惨声道:“窗子上有人脸!” “南哥,九妹她们不在欸。”俩姑娘刚才摸黑上楼喊了一圈,卧室逐一看了过去,并没有人影。 “都别吵吵。”皮衣男‘咦’了一声,手枪掖进皮带,疑惑道:“人呢?” 光头仔吓得魂飞魄散,见皮衣男不理他,拉着另一个小伙儿,急急道:“窗子外边真的有鬼!” 话音未落,闭合的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喧闹人声瞬间沉寂,唯有光头仔那句‘有鬼’还在房屋里回荡。 皮衣男翻翻白眼儿,没好气道:“阿龙你们差不多得了,别闹了,快进来,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南哥,我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房门打开,九妹的声音飘了进来。 光芒亮起,九妹捧着一盏烛台,满脸泪痕,一瘸一拐走进房间,夜风卷进屋内,火苗摇曳,拉着着影子,变幻成各种诡异形状。 “九妹你这是咋了?”皮衣男一愣,急忙起身走了过去,没等他走近九妹身边,门后接连又出现几个壮硕人影,皮衣男呆住了,全是生面孔,而且……都是老外。 九妹脸上的尘灰已经洗净,纠结的头发冲洗过了,*的贴在脸上,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右腿包裹着洁白纱布,一点嫣红晕透而出。 皮衣男倒退两步,喃喃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腿咋了?阿龙他们咧?” “死了。”九妹泫然欲泣,吸了吸鼻子,冷声道:“跟你称兄道弟的那些人杀的。” “啥?谁?”皮衣男完全傻了,左右看看,门口又走进一男一女,女的金发耀眼,男的没有左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铁钩。 少男少女们紧张了起来,默默站起身向后退去,他们看到了,进屋那些膀大腰圆的外国佬,手里都端着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大枪,这些人眼神冷漠而凛冽,看他们的眼神仿佛看着一群待宰羔羊。 “你刚送走那些人。”九妹抹掉眼泪,后边的金发女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弯腰到她耳边轻语几句,在九妹脸颊印下一个嫣红的唇印。 “宋酒?你在说什么啊?他还给我药了,他说…不是,你们打起来了?小陆呢?阿酷呢?”皮衣男感觉脑子有些乱,涌入的陌生脸孔让他感到窒息,九妹的话语更让他陷入一团乱麻之中reads();。 “南哥,你被他们骗了。”九妹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指了指茶几,桌面上摆着一支血迹斑斑的银色弩箭。 皮衣男脑子‘嗡’的一声,猛地想起大院里那个说话声音像男人的美艳女子,她手里好像就抱着一架十字弩……难道自己被骗了?不应该啊?宋酒不是说受了点儿伤吗,怎么就死了? 金发女人揽着九妹大步走到沙发前,小心地扶着九妹坐下,清了清嗓子,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们要去哪里?” “啊?”皮衣男一怔,刚想摇头,忽然回过神,疑惑的瞪着眼前的外国女人,问道:“你是谁?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红十字会武装部。”金发洋妞脸色肃然,煞有其事的从上衣里掏出一张证件在皮衣男眼前晃了晃,道:“那些人很危险,我在追捕他们。” “啥玩意儿?”皮衣男有点儿慌了,红十字会他知道,武装部又是什么鬼?不过看起来……金发洋妞不像说谎诶,虽然没看到证件上写的什么,不过人家这统一衣装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那些人残忍杀害了你的同伴,我们追踪到此,正好救下了这个可怜的姑娘。”金发洋妞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哀伤,叹了口气,道:“上帝保佑,他们没有对你们下手。” “不可能啊,我下午一直跟他们在一块儿,怎么会…” 九妹掩面啜泣,带着哭腔道:“中午我们碰见几个女的,她们太狠了,我们就想讨些吃的而已……”九妹泣不成声,喃喃道:“小陆哥和阿酷还在治疗,阿龙伤的太重,没了。” 皮衣男脑子乱了,回想着宋酒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送给他的枪和药……没理由啊,如果宋酒他们杀了阿龙,为什么不连自己一起杀掉?还何必对自己说那些话?怎么想都不对啊! “他们要去哪里?”金发洋妞打断皮衣男凌乱的思绪,轻声问道:“告诉我,这很重要。” “我,我不知道。”皮衣男努力定神,一时不知道该相信哪边,宋酒他们已然出海,想要对质也是不可能的了,艰难的吞下口水,急道:“小陆和阿酷在哪?我去问问他。” “你不相信我吗?”九妹抬起脸,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几分令人心痛的神色。 “不是不是。”皮衣男急忙解释道:“我去看看他俩怎么样了,你呢,你怎么样?” “她没事。”金发洋妞接过话茬,拈起那支弩箭,沉声道:“但对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事,简直不可原谅。你是他们的监护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他们,你们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他们犯下的罪孽大海也无法洗清,你懂吗?” “我不懂…”皮衣男吸了吸鼻子,颓然坐倒在地,真相和谎言交织在脑中,几乎让他失去判断的能力,沉默了一阵,喃喃道:“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他们在哪?” “我已经安排人把他们送去避难所了。”金发洋妞站起身走到皮衣男面前,目光看向他腰间的手枪,冷声道:“或许就是这把枪杀死了你的朋友。” “你别说了。”皮衣男摇摇头又点点头,思绪彻底乱了。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金发洋妞贴近皮衣男的脸,嘴里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让他感到难以呼吸reads();。 “不,不知道,他没说。”皮衣男有些动摇了,旋即又想起宋酒最后那句话,意志夹在缝隙中,进退两难,挣扎一阵,低声道:“他说…他说要去一个地方,或许他们还会回来。” 金发洋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靠近一步,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皮衣男一愣,耳边响起金发洋妞的声音:“对于你朋友的遭遇,我深表遗憾,如果可以,请让我略尽绵薄之力,我会送你和你的朋友们去安全的避难所,那里没有欺诈,没有危险,有可口的食物,干净的衣服,还有取之不竭的清水,你们可以去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幸福来得太突然?并没有。 皮衣男有些尴尬的推开金发洋妞,对方深蓝色的眼眸很好看,但是皮衣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摇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过我们不想离开这里。” “哦?为什么?” “这里是我们的家。”皮衣男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徐徐吐口气,坚定道:“我们哪儿也不去,谢谢你帮忙治疗我的朋友,你能把他俩送回来吗?” “当然。”金发洋妞弯了弯嘴角,转身走开几步,又折返回来,很是亲切的挽住皮衣男的胳膊,带着他走出房门,问道:“对方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了…他说陆地上生活不下去,要去海上找找看。” “找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 金发洋妞挽着皮衣男走出大院门,绕到垃圾山后边,从上衣兜掏出一张折纸打开,纸上是一副手绘人像。 “那群人里,有见过这个女孩儿吗?”金发洋妞问道。 皮衣男接过纸,借着月色看了看,语气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有吧…个子挺高,长头发,我不知道她叫啥。” “没错,她有和那些人一起登船吗?” “昂,都走了。” “谢谢。” 金发洋妞收起折纸,抬头望着朦胧皎月,道:“家园可以重建,留恋故地没有意义,你要学着想前看。”顿了顿,又看向皮衣男,道:“真的不考虑去避难所吗?” “不了,家在这里,我们哪儿都不想去。”两次拒绝外国美女,皮衣男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不用谢。”金发洋妞抿嘴一笑,倏地抬起手,套着消音器的伯莱塔92f抵上皮衣男后脑。 ‘啾’ 一声轻响。 孩子王倒在垃圾山旁,脸贴着冰凉地面,双目圆睁,眼神中的惊疑还未曾褪去,暗红鲜血在身下缓缓晕开。离他不远,小陆哥、阿酷还有阿龙,也躺在垃圾山侧,失去生气的双眼无神望着深色天际,极远处的浓墨夜空,几点星光骤然暗去。 act201:海上 act201:海上 清晨,有雾,东南风。 一艘豪华游艇在浓雾中显出身影,不紧不慢随着海流缓缓前行,船首切开海浪,飞溅浪花打湿船舷,清爽水花扑面而来,丝丝冰凉沁入心田。 曹峥站在驾驶室,表情严肃,扶着船舵轻轻摆动,不间断地调整校正航向,身后代维和浅浅趴在桌前,摊开那张铜版纸海图,旁边摆着罗盘指针,正用刻度尺丈量比划,不时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着什么。海上起雾不是好事,可见度有限,曹峥只好放慢速度,蜗牛般缓慢移动,企盼海风能够快些卷散雾气。 远处有海鸟的啼鸣声,蔚蓝海面清澈冰冷,放眼四周,无边无际。 “方向是对的吧?”曹峥徐徐吐口气,固定航向,保持一节龟爬航速,若不是船尾海面荡开的涟漪,甚至感觉不到船身在移动。 代维掐灭烟蒂,挠头道:“应该没错。” “应该?”曹峥皱起眉头,凑过去用指南针对比着航线,嘀咕道:“是没错啊,哪里有问题?” “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关键雾气太浓,速度提不起来,今天又是东南风,很容易被洋流带偏。”代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道:“近海暗礁太多,要不先下锚待会儿?等雾散了再开船。” “其他人什么意思?”曹峥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他不想越俎代庖,无论航行与否,还是和众人交换意见再做定夺比较好。 代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问过宋酒和老吴,都说让咱俩看着办。” 这是宋酒和吴文涛在登船之初就定下的协议,关于出海航行,他俩都是两眼一抹黑,隔行如隔山,他们这种大外行,最好还是不要跟内行指手画脚。曹峥四人都有经验,全盘交给他们处理更让人放心。 “小萌呢?”曹峥点点头,目光掠过舷窗,甲板那边有几个吹海风的青年姑娘,杨小萌两小时前说要上厕所,结果这会儿还没回来。 浅浅挽起短发,露出尖俏脸庞,抿嘴无奈一笑,手指了指船尾,道:“和宋酒他们打麻将呢。” “……” 艉甲板欢声笑语,男女叫嚷与海风浪潮混成一块,热闹非凡。 昨晚粉刺妹几人收拾那间脏乱卧舱时,从堆积成山的垃圾堆下边刨出一副盒装麻将,其他垃圾毫无公德心的丢进大海,唯独留下了国粹。当晚,登船众人并没有急着开船前行,大半夜视线不好,曹峥团队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船只,所以游艇远离海岸之后便落锚停驻reads();。新环境,新起点,一帮人初到宝地无暇休息,船舱需要打扫,设备轮机都得逐一检查看护,二十多人忙里忙外折腾了大半宿,这才将游艇里外清理干净,爬进船舱休息时,天光已经破晓。 曹峥四人干劲满满,打算趁着清早出发,不料浓雾降临,一时似乎还无法散去,白白浪费了几人一腔热血。 其他人多数都是第一次在海上过夜,睡得不踏实,晕船症状也相继出现反应,想象中蓝天白云比基尼的海洋旅程刚开头便破灭,哀嚎呕吐声此起彼伏,晕头转向的比比皆是,机灵点儿的早早去找钟医生开药,剩下那些已经吐蒙圈的,只能蹲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硬着头皮打算吐习惯为止。 钟医生焦头烂额,之前出去根本没来及寻找晕船药,医药箱里所剩无几的消炎药抗生素压根不管用。无奈之下,钟医生跑去求助厨娘佳,希望这个生活经验满格的女人能够想个折中的办法来缓解船上呕吐成河的问题。厨娘佳正在餐厅捣鼓她的盆盆罐罐,作为厨师,只要有厨房的地方就是她的主场,听完钟医生来意,一向机智的厨娘佳也只能无奈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前半夜我去找过你,想开点药,看到你门口排的长队,所以我回来了。”厨娘佳放下手里的活儿,苦笑道:“让晕船的全去甲板吹吹风吧,别待在船舱。” “哦?” “代维说的,晕船只能克服。” 于是,甲板热闹了起来。 起初呕吐鬼们坐在一起组队吐,后来觉得自己吐就够恶心的了,还要旁观别人吐,实在有些承受不来,但游艇甲板空间就这么大,船头不见船尾见,与其把整个船都搞得酸臭,还不如集中一处。所以,晕船党们全部集中到了艉甲板,彼此约定,能忍则忍,忍不住最好坚持到卫生间,吐到甲板的人必须打扫接下来其他人的呕吐物。 有了奖惩措施,大家总算收敛了许多,船上嗷嗷叫唤的声音渐少,一个个脸色煞白,鼓着眼珠子瞪着彼此,相互监督,毫不留情。实际上,众人都已经吐得差多了,再恶心也无非呕些清水胆汁,不坚持自己也受不了,五脏六腑仿佛都挤到了一起,嗷的一嗓子,感觉肠子都快从嗓子眼儿挤出去了。 这般危急时刻,名义上的船长宋大官人从天而降,捧着一副麻将施施然驾临艉甲板,在雨安的帮助下支起桌子,将麻将牌一股脑倒了上去。 宋酒很幸运,他的晕船症状是轻微的,只要控制住嘴,不要去抽烟,基本上可以适应行船颠簸,甲板外船员哀嚎了半宿,宋酒琢摸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从粉刺妹那里征用麻将牌,打算让呕吐党做些事来转移注意力,而打麻将无疑是很好的消遣。 事实证明,宋酒低估了麻将的魅力。 呕吐党全身心投入到牌桌厮杀,呕吐声渐渐消弭,大呼小叫的胡牌声又席卷船舱,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藏匿在队伍中的民间赌神也一个个跳了出来,杨小萌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给呕吐党们找的消遣乐子,这下变成了全民运动,除了曹峥三人组和焦氏小两口还能坚守岗位,其余人都闻风而动,就连宋瑶她们都没能耐住寂寞,相继加入了搬砖头大队。老曹他们职责所限,忍着搓两把的*坚持开船,而小两口则心无旁骛,难得享受悠闲无虑的私人空间,温香软玉在怀,哪有心思去摸牌。 焦子谦去游艇上下晃悠了一圈,发现众人基本都在甲板,兴冲冲地跑去饮水间端回一盆清水,进门火速拉窗帘锁门,急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咱就生米做成熟饭,抓紧时间reads();。” “啊?”应豆豆愣愣地看着焦某人的动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焦子谦手脚麻利,三两下甩掉衣服,浸湿毛巾胡乱擦了擦身子,猴急地跳上床,一个野狗扑食摁倒应豆豆,贱兮兮道:“你上还是我上?” 应豆豆脸涨得通红,拨开焦子谦浑身游走的糙手,不料今天焦子谦泰迪附体,脸皮厚的出奇,又给她扯了回去,不由分说施展裂衣*,将姑娘剥得精光。两眼盯着羊脂凝玉,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眼眶,火气噌噌上涌,什么怜香惜玉、循序渐进忘得一干二净,又吸又舔,根本停不下来。 “啊…子谦你等等……唔……” 应豆豆的疾呼被焦子谦打断,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手也不闲着,顺着身体游走下滑,那急色劲儿仿佛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霸道中透着猥琐,搞得应豆豆也心痒起来。溶洞之后,两人基本没有什么私密的空间,平时无非拉手手亲口口,应豆豆几乎忘记了不久前的溶洞露水,今朝焦子谦火力全开,电动小马达再度复苏,哪里是应豆豆能抵抗的。 烈火撩动干柴,这玩意儿烧起来可不容易浇灭,应豆豆努力挣扎了一阵,最终败倒在焦子谦的攻势之下,索性不再阻拦,彻底放松任其采摘,心神放开,进入状态便格外的快,狭小船舱氤氲起暧昧春意,喘息娇吟渐起,浑身愈发地燥热。 “别…”混沌之余,应豆豆残存的清明促使她探手拦住了准备进击的焦子谦。 焦子谦正要提枪上马,见状不由一愣,俯下身望着眼前面色潮红的姑娘,心下一颤,琢摸着自己是不是太猴急了。 应豆豆笑靥如花,在他脸颊印个唇印,声若蚊呐:“今天不行。” 焦子谦一怔,探手下去摸了摸,指间湿润,轻轻一捻,一抹暗红晕开,燃烧的兽人之火顿时熄灭大半。 “……” 看着焦子谦垮下去的脸色,应豆豆庆幸之余不免也有些遗憾,眨巴眨巴眼睛,挪动身子钻了下去。焦子谦还在发愣,倏地一阵湿热包裹,浑身起舒爽地起了一层痱子,不受控制地吆喝了一声。本将熄灭的火苗再度燃起,焦子谦翻身躺下,激动地浑身毛孔都在张合,身体像打摆子似地颤抖不止,气息愈发急促。 应豆豆从被子里探出头喘了口气,脸色潮红着冲他媚然一笑,手指拈去唇边几根卷曲毛发,娇羞道:“行吗?” “行行行。”焦子谦深吁口气,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贱贱一笑,将应豆豆捞出被子压到身下,不待姑娘出言阻止,胳膊用力将她翻了个面儿。 “你你你干嘛…?”应豆豆慌了。 “隔江唱曲后庭花。”焦子谦在手上吐口吐沫,掰开应豆豆臀瓣抹了抹,腰身一挺,长驱直入。 “啊?啊啊疼啊……焦子谦你个混蛋!!” …… 宋酒捧着水杯爬上船顶,顶层空间不算大,浅浅一方休闲泳池,坐台包裹着真皮,手指轻抚,冰凉滑腻,很是松软。洛宇和雨安两人坐在泳池边,海风呼啸,两女长发飘飞,站在后边看着她俩背影,有种百合花开的美感reads();。 两个姑娘没发现宋酒悄然上来,正面带笑容说着什么,这里视野非常好,如果天气肯给面子,绝对是晒太阳吹海风的不二之选,可惜雾气浓重,船头几乎都隐没在雾中,所以登高也不存在望远,估计俩妞是没地方可待,专程来这里聊天吹风的。 麻将只有一桌,赌徒太多,轮不上号,她俩也参与了游戏,可惜技术不过关,首轮便被杨小萌淘汰下场,吴文涛接棒上阵,牌风和战斗时一样,气势凶猛,一张六条点了个一炮三响,不苟言笑的脸上很是稀奇的出现了抱憾神色,在众人哄笑声中黯然退场。 宋酒看了一会儿,手痒难耐,拿出从皮衣男那里顺的香烟做赌注,打算上去玩儿两把,结果一轮下去香烟便被瓜分一空。牌场如战场,杨小萌几个混蛋才不管你领队不领队,分赃完毕便将宋酒赶了出去,没办法,他的赌注全输了。 “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呗。”宋酒忽然在身后出声,两女吓了一跳,急忙停住话头。 洛宇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打趣道:“输完了?” “昂…”宋酒挠挠头,笑道:“我和老吴商量呢,打算等天黑把杨小萌扔海里去喂鱼……你俩在这儿嘀咕啥呢?” 两女相视一笑,雨安莞尔摇头,道:“女人聊天你也打听。” “我这是关心属下业余生活。”宋酒放松的时候话也挺稠,这些日子性格上的转变众人已经习惯,也都乐得与他闲扯。 “你去关心关心老曹他们吧。”洛宇撩开被风吹在脸上的发丝,轻笑道:“老代都抱怨了,你们杠上开花对对碰,整条船就他们三个还在工作,心理不平衡呐。” “要不停船得了。”宋酒吸了吸鼻子,在浓雾中穿行,脸上感觉都覆着水汽,想了想,道:“这么开船也不是个事儿,等雾散了吧。” “小心游艇变赌船,玩物丧志哦。”雨安掩嘴浅笑,一双大长腿搭在船沿晃动,搅动雾气,很是养眼。 宋酒闻言笑笑,转身走下扶梯,道:“我去跟老曹说一声,正好中午该吃饭了,昨晚儿都没睡好,你俩抽空也去休息吧。” “嗯,你也是。”洛宇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住宋酒,道:“你去船舱看看,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她一直在下边。” “哦?” 洛宇摊摊手,无奈道:“语言不通,方菲说她情绪不太好,你带回来的,你去处理。” “好吧。”宋酒盯着洛宇看了一会儿,后者偏过头,送了他一个后脑勺。 …… 宋酒从船顶下去,打算先顺路去驾驶舱,从船舷探头看了眼艉甲板,正好看到浅浅和吴文涛一道儿往回走。 “停船吧,等雾散了再出发。”宋酒梗着脖子喊了一声。 两人闻声抬头,浅浅双手卷成喇叭花,喊道:“下来,正找你呢。” “怎么了?” “雷达有动静。” act202:雷达 act202:雷达 “什么情况?”宋酒跟在两人身后步入驾驶舱,舱内烟熏火燎,烟灰缸里栽满烟头,照这个架势,精神食粮很快就要断货了。 曹峥自己叼着烟,双眼被烟气熏得通红,打开舷窗透了透气,带着几人走到操作台那边,指了指嵌在复合船体中的一个方形仪器。 这玩意儿是行船雷达系统,豪华游艇亦或是出海渔船都有配备,功能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区别,无线电设施也都是民用设备,市面上都能买得到。雷达显示器很普通,并不像很多电影中展示的那般高科技,青灰色塑料外壳包裹着一张鞋盒大小的荧光屏,屏幕所探测空域包含的信息很多,例如目标位置、目标运动参数、各种特征参数以及雷达周围环境。因为是民用型探测雷达,显示内容并不复杂,所以配合使用的显示器只有两台。 扇形光斑一圈圈扫描,图像边缘位置一直有个闪烁的光点,不用曹峥多解释,宋酒和吴文涛心领神会,这个闪烁光点应该就是浅浅所说的“动静”。 曹峥没有费工夫解释专业问题,伸出手指在闪烁的位置画了个圈,道:“咱们航速一直很慢,这是刚刚探测到的情况,我和老代查看了附近海域图像,这个位置应该没有岛礁,所以……”说到这里,曹峥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眼两人,语气有些不确定,道:“所以我俩觉得这可能是条船。” “船?”两人惊异出声,顿时明白了曹峥的犹疑。 要知道,他们从古城赶到临海城市,十多天的旅程只在终点见到了皮衣男一伙儿幸存者,这倒不是说沿路肯定没有活口,只是目前这种环境下,偶遇幸存者队伍的几率太小。密集的城市尚且如此,更何况辽阔无垠的大海?他们启航没多久,入海位置属于黄海范围,目前根本没有驶出多远。如果在近海位置有幸存者驾驶着船只,其中所包含的意味可就多了。 皮衣男说过,城里只有他们一伙儿人,一年到头碰不见几个活人,更别说幸存者队伍。所以,出现在探测器上的光斑便非常可疑了,看看彼此的神情就知道,宋酒和吴文涛不约而同想到了阴魂不散的金发洋妞。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念头,仔细想想应该不太可能,这十多天安然无恙,逗留城内那一阵子也搞出不少动静,如果caroline尾随,肯定一早就动手了。更何况洋妞不可能知道他们要出海,更别提未卜先知今天有大雾,专程赶在几十海里之外守株待兔。 “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宋酒有心帮忙分析,苦于对这海上的事宜一窍不通,猜测也只能脑洞大开瞎想,低声道:“比如暗礁啥的?” “不是。”曹峥这次回答地很肯定。 “为什么?” “暗礁不会动。”曹峥耸了耸肩膀,目光再次飘向荧光屏,两人循声看去,果然,那点闪动的光斑确实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看方向,好像是打算离开雷达图像探测范围。 宋酒不由有些紧张,脑子里猛地闪过迎风招展的骷髅旗,嘀咕道:“对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像。”代维摸了摸胡茬,奇怪道:“我们发现它有一会儿了,之前好像没动弹。” “动了,不过不是向后。”浅浅一直在关注雷达图像,纠正道:“移动没什么规律。” 宋酒这会儿挺遗憾没有找一艘军舰来开,如果几人此刻身处军舰,哪里还用在这儿瞎猜,直接丢一颗鱼雷过去就解决了reads();。 “只有光点?没有其他信息?”吴文涛皱眉沉默了一阵,出声问道:“具体分析图像呢?” “没有,咱们这是民用船只,并没有配备那些设施,光斑只能代表移动目标,头顶的卫星不归咱们使唤。”曹峥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那这个扫描探测有什么条件要求吗?”吴文涛斟酌着措辞,犹疑道:“比如…大小?形状?总不可能海面飘着一张纸都能扫出这种动静吧?” 曹峥三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探测仪有成像数据规格,只是并不精确。另外,喊你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探讨那是什么玩意儿,而是需要你俩定夺,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宋酒一愣,发觉自己好像想错了。 “雷达图像很近,实际上距离我们的位置还有一段航程,咱们可以绕开它,也可以主动出击,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代维点上一根烟,做出会议总结陈词,指了指舷窗外,无奈道:“主要雾气太浓,不然用望远镜应该能看到。” “绕开。” “过去。” 宋酒和吴文涛不约而同出声,表达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曹峥仨人不说话了,站到一旁看俩人大眼瞪小眼。 宋酒:“你不是说中途不要浪费时间吗?” 吴文涛:“不看一眼,万一是尾巴怎么办?” …… 十分钟后,艉甲板的牌局暂告结束,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凡是能站稳的都带上了武器,聚集到了船首甲板等候号令。 宋酒将雷达发现的情况与众人简单告知,因为此去主要目的是观望,所以特别告诫持枪武装人员不要冲动,毕竟不是在陆地,子弹无眼,把船打出问题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杨小萌拎着满载赌资的塑料袋跑回驾驶舱,叮嘱浅浅看住东西,千万不能让宋酒把输掉的烟偷回去,挨了曹峥和代维一顿喷,捧着十字弩加入了民兵队。 金博状态很好,在海上漂泊几年,早已习惯迎着腥咸海风嘚瑟,只是方菲硬给他挑的这件衬衣穿着实在别捏。他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t恤被方菲扔进了海里,毕竟是自己老大,眼瞅着就要回归海岛了,形象起码要注意下,不然灰头土脸那样子实在有损威严。别看金博跟宋瑶她们在一起时看起来就是个逗逼气味浓重,在他的海岛,金博那是绝对的领袖,说一不二,长刀随身,男女老幼对他都是敬畏有加……至少表面功夫都是这样做的。 金博不习惯穿衬衣,趁着方菲不在甲板,偷摸挽起袖子解开纽扣,海风一吹,方菲精心挑选的条纹衬衫衣袂翻飞,迎风鼓舞,八瓣腹肌宛如坚石,透着浓浓的雄性气息。 方菲在驾驶舱和曹峥几人研究雷达问题,抽空瞄了眼金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其实方菲内心中还是更喜欢现在的金博,海岛头领太过冰冷,那个金博虽然有领袖气质,但是一点儿都不亲切。 宋瑶和路茜相视一笑,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相同的意味,方菲的神情她俩看在眼里,你要说那只是亲密战友的眼神,未免有些自欺欺人reads();。 游艇提高航速,不再慢悠悠地随着海流行进,船首破开浪花,引擎嗡鸣声声,稳健而迅速地朝着雷达光点方向驶去。 曹峥掌舵,浅浅留意着雷达,代维靠在舷窗边,举着望远镜试图透过浓雾或许信息,驾驶舱氛围变得凝重了起来。对于浓雾之后的存在,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担忧。宋酒倒是没有太多忧虑,海面局限了个人发挥的余地,在他看来,只要对面儿不是军舰,那就没什么问题,大不了跑呗,对方要是敢追到金博的地盘,主动权可就归他们了。 左右张望了一通,宋酒疑惑出声,拍了拍站在舱门口的洛宇,低声问道:“子谦跑哪去了?” 洛宇抿嘴一笑,眼神瞟向船舱,轻轻摇了摇头。 宋酒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顿时苦笑不迭,不愧是他的兄弟,行事风格都是一个路子。遥想当初,他们营地遭遇行尸围堵,洛宇和焦子谦一帮人外出御敌,自己和梦凡忙里偷闲翻云覆雨,历史再重演,只不过换了男女主角。 猛地想到梦凡,宋酒不由有些唏嘘,如果她还在…… “九九,你没去看看natalia?”路茜忽然凑了过来,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啊?”宋酒怔了怔,太过标准的发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来及。” “你去看看她,那姑娘一个人在船舱,你带她回来总得照顾啊。”路茜略有深意地挤挤眼,道:“这里有我们,有事会喊你,快去吧。” “……”宋酒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刚想起梦凡,冷不丁又提起洋妞,两个姑娘的剪影在脑中混沌了起来。 几人还在闲谈,观望雷达图像的浅浅忽然出声,道:“接近了,减速。” 曹峥闻言一顿操作,游艇速度骤降,似乎有些过猛,整个船身都震荡了一下。 仿佛老天刻意安排似的,游艇刚刚趋于平稳,前一秒还浓厚依旧的大雾忽然被一阵海风卷散,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是船,一艘巨大的工程船,赫然出现在游艇西南方向。 “我操。”男神代维很稀罕的爆了句粗口,奇怪道:“这可是个大家伙。” 不用他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六七十米的船身长度不是开玩笑,他们所乘的游艇全长不过二十七米,杵在工程船跟前完全就是小不点儿。 宋酒吞了吞口水,眼中闪烁着艳羡,激动道:“这家伙不比军舰差啊,老曹老代,你俩能开不?” 船舱众人闻声回头,表情各异,宋大官人的问话有着明显的另一层含义:我想要这艘船。 “这是混凝土搅拌船,我们几个可操作不来,而且吃油太狠,你别想了。”曹峥一桶冷水浇灭了宋酒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代维放下望远镜,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正色道:“船上有人。” act203:工程船 act203:工程船 船上的确有人,只不过是死人。 望远镜是城里捡到的大路货,清晰度一般,隔着氤氲的雾气,只能看个大概。 游艇正对着工程船右舷,据曹峥所说,那个位置四方形的白色构筑是搅拌楼,四周分别是布料杆、物料仓、生活楼这些设施。工程船和游艇舰船不一样,并不是常见的尖头方艉,这艘混凝土搅拌船,其实更像一座海上浮动的搅拌工地,船身四四方方,船舷很低,挂着减缓冲击力的橡胶轮胎。从侧面看,如果没有生活楼一侧鲜红的船名,外行很难区分哪边才是船头。船舷护栏很低,因为是工程船舶,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设施,代维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人,就趴在船舷跟前,身后是白色的搅拌楼,尸体很显眼。 代维之所以神色变得严肃,并不是因为看到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因为尸体的衣着。 宋酒几人依次接过望远镜查看,那具尸体头朝外倒在船舷甲板上,尸体下边好像垫着什么,下半身高高隆起,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身野外作战服,也就是迷彩军装。 “过去看看。”吴文涛放下望远镜,两条剑眉拧了起来,普通人可能分不清迷彩服和作战服的区别,吴文涛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既然他也面露凝色,想必那具尸体真的不一般。 吴文涛看了眼宋瑶,后者默不作声,宋酒也不傻,很自然的联想到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权派。 “你们会不会想太多。”宋酒颇为无奈,老吴和老姐这些人有点儿草木皆兵了,金博说过,当权派所在据点位于南沙,这里距离南沙十万八千里,穿军装的又不一定都是当权派。 “或许吧。”宋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确实太敏感了。 不消多说,曹峥驾驶着游艇缓慢前行,为免有变,没有直接靠近登船,而是绕着庞大的工程船开了一圈,尽可能的想要获取更多信息。事实证明,曹峥的谨慎是完全有必要的。 右舷这边只有那具尸体比较扎眼,其他都很正常,而绕过船尾靠近左舷时,问题出现了。 船上有行尸,而且数量不少。 “乖乖…”曹峥瞪大了眼睛,掌舵的手有些颤抖。 如果把工程船换成老式桅杆帆船,搭配着左舷这边徘徊不定的尸群,完全就是无需特效的巴博萨与黑珍珠号reads();。 游艇与工程船平行前进,马达轰鸣惊扰了那些不知漂流了多久的行尸,游荡在搅拌楼附近的行尸闻声而来,缓慢坚定地迈出踉跄脚步,翻过低矮护栏,下饺子一样‘噗通’落水。游艇乘客们目瞪口呆,眼看着尸群瞬间半数下水,有的冒着气泡沉了下去,有的体内似乎仍有尸气,漂浮在海面扑腾嘶吼,奋力挣扎,试图靠近注定无法登上的游艇。 宋瑶和路茜几人神色恍然,这场景她们见过,当年她们从渤海湾出发,港口行尸肆虐成灾,场面要比今天大多了,那次身边随行大兵哥,后来又有新埔洋赶来救援,一众人有惊无险躲开了水中行尸的侵袭,否则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行尸不会溺水,海水只能限制它们的活动范围,沉入海底的下场如何无从知晓,但漂浮在海面上的家伙,无疑都是移动的病毒仓库。海中生物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个暂且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但很显然,水里的行尸对他们依旧有着威胁,谁也无法保证这些行尸会不会扑腾着靠近游艇,掀翻游船或许几率不大,但保不齐会有爬上来的呢。 “船上不可能有活人了。”方菲站在舷窗边望着沸腾的海面,后背隐隐有些发冷,如果行尸无法被淹死,那海底会不会也有成群结队,伴鱼而行的尸群?或者海洋鱼类把行尸做饵吞噬,未来有没有可能从海底再出来一些新品种行尸?虽然是胡思乱想,但也挺骇人的。 “还要靠近吗?”曹峥对此深表赞同,工程船很大,不过供人活动的空间有限,行尸几乎遍及全船,活人在这里没有生存的可能性。 浅浅点头附议,轻声道:“船应该是顺着洋流飘来的,怪不得雷达图像显示的移动没有规律,完全就是幽灵船嘛。” “船上为什么会有行尸?” “应该是登船的人群中有感染者,混乱中没有发现,出海以后整出了乱子。” 宋酒走出驾驶舱,目光掠过气势恢宏的巨大船舶,喃喃道:“如果是行尸的缘故,那船上应该还有资源吧?” 众人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宋酒的意思,仔细一琢磨,似乎真有几分可能性。 如果这艘工程船当初搭载了一批幸存者逃生,那船上必然会存有一定的食物、清水以及燃油,或许储量不大,但至少可以支撑这些人存活一小段时间。这种大型工程船不像游艇这么好操作,需要配备专业的驾驶人员,而且还不止一个,再加上行尸中那些穿军装的人,有理由相信,这艘船最后的管辖权应该属于当权派或者是rca这类能量巨大的组织。除当它们,劫后余生的普通幸存者没有能力驾驶这样一尊庞然大物离开港口。 一艘满载幸存者的船舶航行在海上,是什么让它脱离了大部队?或者换种说法,为什么乘客都变成了行尸?行尸不会开船,所以尸变必然是在工程船出海之后发生的,联系到这里距离最近的陆地并不远,结论勉强可以成立。 如果是当权派用来搭在幸存者逃生,结合当时的情况,对于乘船人筛选可能做得不太细致,导致有被行尸所伤的感染者混了进来。感染者从受伤到死亡再倒复生,就目前众人所知,全程不会超过12小时,这还是尽量把时间延长,实际可能更短。 人心惶惶的逃生船突然出现行尸,有限的空间令幸存者避无可避,船上驻扎的士兵又无法控制局面,于是,惨剧发生。 或许有一小部分人弃船逃生,但这部分人肯定没法携带着储备物资离开,因为工程船所载的救生艇有限,从刚才绕圈所见的情况来看,工程船上的救生艇都在原位,没有被移动的迹象reads();。再者,事发突然,反应过来的幸存者没有时间去做那么多准备。 如果以上推测符合真实情况,那么眼前的这艘船,除了行尸,必然还留存着数量可观的生存物资! 众人越想越觉得靠谱,行尸对于人类所需的食物和清水没有兴趣,水源或许已经被污染,但食物肯定还有盈余吧?当权派随行配备的也都是行军口粮,这些东西不好吃,可是便于存放携带,三年不长不短,压缩真空封装的军需口粮显然没那么容易过期。 驾驶舱凝重的气氛逐渐淡去,对于工程船可能存在的资源成了讨论主题,曹峥和代维冒险将游艇靠近,查看了这艘巨轮的规格,很遗憾,这艘航船只有一个燃油储仓,理论上来讲,燃油应该丁点儿没剩下。 这么一艘满载行尸的船,飘荡在海上没有倾覆已经是奇迹,所以众人也没法奢求更多。 “所以…”待到讨论声渐歇,曹峥试探着问道:“我们要登船吗?” “我觉得没必要。”方菲没有参与之前的讨论,此时倒是第一个发声。 方菲不慌不忙,耐心等着大家安静了下来,淡然道:“没必要冒险,船上具体情况都是未知数,咱们目前的物资足够返回海岛,登岛之后更不需要操心吃喝的问题。”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浇熄大片热情。 方菲说的没错,他们刚才兴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管船上有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并没太大的意义。与其浪费时间精力登船搜索,还不如趁着现在雾气散开尽快赶路。如果他们也是漫无目的的流窜,或许这艘船还值得一探,可众人是有目的地的,而且终点有着足够挥霍的清水和食物。这般前提下,冒着生命危险从行尸眼皮底下抢东西,太不值当。 “我同意方菲。”宋瑶也表态了,看了眼吴文涛,后者一脸无所谓,显然他也对死人船上的东西没兴趣。 驾驶舱里的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本来只是过来查看,宋酒随口一句话引发了众人的推理讨论,兴致勃勃准备践行之时,又被方菲出声堵了回去……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帮人好像有点儿闲的蛋疼。 宋酒也不插嘴,靠在舷窗边打量着拉风霸气的工程船,对于众人的探讨充耳不闻,忽然感觉身边安静了下来,扭头一看,却发现众人都盯着他。 “嗯?怎么了?”宋酒一脸茫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众人刚才的话,左看右看,疑惑道:“咋了?” “你怎么想的?”洛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这一句话让大伙儿议论了半天,好嘛,敢情人家压根儿没当回事啊? “什么怎么想的?”宋酒更糊涂了,看着洛宇嗔怪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过来,想想刚才他们的讨论,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屁啊!”宋瑶一阵无语,走过去拧住弟弟的耳朵,笑骂道:“逗我们玩儿呢?” “没啊没啊。”耳朵吃痛,宋酒连连告饶,疾呼冤枉:“我干什么了我!你们聊得热火朝天,不关我的事啊!” “唉。”吴文涛一声叹息,苦笑着离开了驾驶舱。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刚才的激烈讨论完全变成了废话,他们一个个严肃认真的讨论登船与否,引起话头的人居然完全没有参与进来……就像宋瑶说的,搞得他们好像一群傻狍子reads();。 好端端的会议变成了闹剧,闪烁光点也看清楚了,对于他们并没有什么价值,游艇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杵在这儿招骚行尸。一帮人又好气又好笑,围着宋酒饱以一顿老拳,气哼哼的各自离开,只剩下苦力三人组和宋酒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宋酒揉了揉耳朵,对三人撇撇嘴,满脸的无辜:“你们说我冤不冤?” “该。”三人齐声道。 …… 大雾逸散,海风依旧。 游艇离开工程船,集结的民兵队解散,麻将桌又支了起来,该玩儿的接着玩儿,该吐的继续吐,一切又恢复如常。 宋酒沿着舷梯爬了下去,见左右没人,掏出从杨小萌赌资袋里顺回来的卷烟点上,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哼着小曲儿走进下层卧舱,正好碰到了满面红光的焦子谦。 “刚才咋了?船好像停了?”焦子谦从舱门门缝探出半个脑袋,脸色狐疑,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没事儿,等雾散来着。”瞟了眼焦子谦脖子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宋酒乐了,探手将他脑袋塞了回去,笑道:“你继续。” 焦子谦嘿嘿一笑,狭促地挤挤眼,轻轻关上了舱门。 宋酒站在过道抽完烟,皱着眉头考虑了许久,几次想敲门,手抬了半天,又悻悻放下,这么反复了几次,宋酒失去了耐心,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时,舱门打开了。 natalia俏生生地站在门后,似乎知道宋酒在这里徘徊了很久,没有惊讶,没有疑惑,那张精致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深邃如海的眼眸汪着水汽,明亮动人,静静地望着他。 宋酒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干咳两声,打了个蠢笨无比的招呼:“hi…” …… 晨雾散去,阳光蹿出云层,金色光芒洒向海面,映照着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浪潮汹涌,起伏不定,行尸在水中浮浮沉沉,被海流的力量推动着,缓缓靠近了工程船艉。 对于行尸而言,海面是喧嚣的,而对于工程船,这片大海沉默依旧。 海面是平静的,水下涌动的暗流难以用肉眼捕捉,行尸并不明白水中旋起的涡流代表着什么,唯有异声噪响能够勾起它们的兴趣。 行尸在挣扎,发出沙哑的嘶吼,水中有一股力量,它被扯进水底,残破的躯体顺着旋转的水流滚动翻腾,细密气泡涌动又破裂,巨大冰冷的螺旋扇叶飞速旋转,疯狂地搅动着海水,那股涡流势头愈发猛烈,拉扯着行尸卷入漩涡中心,瞬间被螺旋桨叶撕扯地粉碎。 暗红色的血浆在海水中晕散,如同丝丝缕缕血色烟气,飘摇、上升,随着残破的尸体碎片浮出水面。 天光日暖,水波荡漾,沉寂海面,空空如也。 act 204:宁静 act 204:宁静 游艇,卧舱,窗帘半掩,明暗交替。 宋酒坐在圆桌边,手肘撑在桌面,指尖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在他斜对面,单人卧舱软床之上,natalia靠坐在床头,栗色长发披散着,如垂柳倾泻,随意而凌乱的散落肩头。 半小时前,natalia打开了房门,在宋酒那句索然无味的开场白之后,闪身将他让了进来。宋酒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邀请自己进门,毕竟当时场面有些尴尬,他站在门口不进不退,姑娘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所以才将他放了进去。 单人卧舱焕然一新,唯有墙壁上陈旧的印痕无法洗去,舷窗外海水和晴空轮番登场,船身有些颠簸,圆桌上摆着的水壶轻轻晃动,里面的清水荡漾着,晕开一圈圈涟漪,倒影着静默对坐的两个男女。 方菲和路茜都说她情绪不太好,宋酒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或许女人之间有着特殊的信息交流方式,反正宋酒是察觉不到异常。 进门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语言不通是一方面,主要宋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个芭比娃娃的了解为零,当初鬼使神差将她带回营地也没有特别的理由,以至于现在双方尴尬的令人窒息。沉默了一阵子,俩人逐渐放松了下来,似乎习惯了无奈而默契的安静,彼此漠然相望,不时交换一个微笑,不知不觉地坐了半个钟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窗户里没开灯,谁也看不出屋里有什么啊。宋酒觉得芭比娃娃和他一样,或许也有话想要讲,只是苦于无法交流,所以只好用这种哲人的对坐方式进行精神层面的探讨。 尴尬的氛围消失无踪,倒是弥漫起一种静谧的安宁。 宋酒望着natalia,她的脸真的很好看,西方人面部的立体感格外抢眼,真是基因不同,她的睫毛怎么会那样浓密,还卷曲成那样俏皮的弧度?尤其是眼睛,在此之前,宋酒只对金发洋妞那双宝蓝色的双眸印象深刻,而现在,宋酒却被natalie棕色的瞳仁吸引了,氤氲的水汽让那抹淡淡的棕色看起来仿佛闪着光。 宋酒越看越觉得心底萌生的那股异样感变得浓重,于是他挪开了目光,顺着脸颊下滑,从白皙脖颈蜿蜒至衬衫领口的雪白,再一路向下,目光落到她裸露在外的修长双腿。似乎感受到了宋酒肆无忌惮的目光洗礼,natalie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动动身子,蜷起双腿,往床头缩了缩。 宋酒有些不好意思,琢摸着是不是应该告辞了,抬眼看看她,却发现对方也歪着头打量自己。 natalia挺起身,忽然冲他绽开一朵笑容,身子前倾,探手拍了拍身前的床单,嘴里咕噜了几句宋酒听不懂的话。 宋酒一愣,疑惑道:“什么?”话一出口又想起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于是比划起手势,希望她能看的明白。 natalia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起身下床,赤着脚走到宋酒面前,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床边。 宋酒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上床?我靠我靠,太直接了吧,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natalia盘腿坐到床上,略显宽大的衬衫撩起一角,纤腰间内裤花边若隐若现,引得宋大官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往返,心底暗暗琢磨该如何应对……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没用啊,她听不懂呐……啧啧,也罢,遂了她的心意好了。宋酒打定主意,眼一闭心一横打算扑倒眼前的芭比娃娃,然而双手忽然一凉,低头一看,却见natalia握住了他的双手,芳唇轻启,又是一串听不懂的母语蹦了出来。 “……”宋酒一脸黑线,怔怔地看着她,为自己刚才生出的念头羞愧万分。 natalia的手很软,也很冰凉,她知道宋酒听不懂她的语言,但仍然在说,语调缓慢,声音轻快,像是在讲述什么,眼中还会有不同情绪夹杂其中。 宋酒就这么坐在她对面,听着难懂的语言,起初还有些懵逼,后来便恢复了平静,在她说话的间隙,宋酒也会讲几句,他在说的时候,natalia便停下,歪着头,眼神似懂非懂,但听得很认真。 这种感觉很奇妙,宋酒也说不清楚具体的感受,他说了很多,多到离开船舱后,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和natalia介绍了自己,介绍了船员;对她讲述灾变前自己的生活是怎样的,灾变后又是怎样的;还告诉她一个女孩叫梦凡,遗憾的是,这个女孩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听不懂natalia在说什么,但宋酒感觉,她或许和自己一样,也在诉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于是乎,一男一女,操着各自的母语,轻轻握着彼此的手,面对面鸡同鸭讲,聊了整整一个上午。 宋酒离开时,natalia将他送到了门口,并在他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礼节性的亲吻吧?我需要回你一个吗?”宋酒摸了摸侧脸,她的嘴唇温软,很舒服。 natalia报以微笑,轻声道:“cп6?(谢谢)。”说完关上了舱门。 …… 宋酒回到甲板,使劲吸了口新鲜空气,深深吐出一股浊气,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嗳哟,我们九哥出现咯。” 带着轻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宋酒仰头一看,雨安还坐在船顶泳池那边,晃悠着两条长腿,眼含笑意。 “不冷啊你。”宋酒笑了笑,沿着中央楼梯走了上去,惠惠和钟医生也在,俩人正低头说着什么,看到宋酒上来,停下了话头。 “感觉怎么样?”宋酒出于关切问了一句,惠惠晕船晕的厉害,凌晨这会儿甚至出现了脱水症状,钟医生给她灌了几支葡萄糖,睡了一觉,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好多了。”惠惠有点儿不好意思,平时打架干仗帮不上忙,坐个船还得劳烦钟医生时刻陪同,虽然其他人并不在意,但她自己却深感惭愧。 宋酒挑了挑眉毛,做过坐到她身旁,和natalia聊了一上午,恍然有种话匣子大开的感觉,拍了拍惠惠肩膀,宽慰道:“不要觉得麻烦大家,咱们各有分工,相比之下,你将要承担的压力更大,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惠惠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宋酒居然会说出这种劝慰的话。 “这两天难为你,坚持坚持,很快就要踏上陆地了。”宋酒笑了笑,指着蔚蓝海面,道:“如果实在难受,就让老曹停船,咱们休息一阵子再走。” “不用不用。”惠惠连忙摆手,眼中有些感动,急道:“我能行,钟医生给我开了药,现在已经习惯多了。” “那就好,有需要就找钟医生,他现在是你的私人医疗顾问,随便使唤。”宋酒站起身,掏出卷烟递给钟医生,冲他挤了挤眼。 钟医生结果烟草,无奈的苦笑一声,笑骂道:“你倒是大方。” “宋酒。” 船头甲板又有人叫唤,宋酒循声看去,吴文涛和洛宇几人正站在甲板跟他招手。 “干嘛?” “下来,找你半天,死哪儿去了?”金博如愿以偿脱下了衬衣,换上一条紧身背心,一身腱子肉暴露在空气中,如果身边没有代维,他就是妥妥地健美先生。 宋酒急忙跑了下去,随手将烟蒂弹出船舷,疑惑道:“又怎么了?” “咱们得找个地方停靠,不能继续航行了。”代维打断几人的闲话,直接道:“要变天,这船禁不住大风浪。” “啊?”宋酒又懵逼了,好不容易浓雾退散,刚全速前进没俩小时,这怎么又要停船了……左右看看,奇怪道:“天气不是挺好嘛,没风没浪的。” “就因为没有风浪,所以…”代维叹了口气,带着几人离开烈日映照的甲板,边走边道:“海上和陆地不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咱们不能硬来。” “具体啥情况?”宋酒不禁一阵头大,出发前还说两天内就能抵达,看着情形,远远没那么容易。 曹峥还在驾驶舱,他已经快和船舵粘在一起了,起初还有些抱怨,后来逐渐进入了状态,全船性命前路系于他一身,此刻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代维扶着船舷,指向远处天光情况的海域,喃喃道:“你们没有出海经验,不了解海面气候变化的危险程度。早上只是大雾,我和老曹估摸着没什么大事,但是雾散之后,风却停了,你们没感觉到吗?” 宋酒看看洛宇几人,都是一脸的无知茫然,完全不明白代维的意思。 宋酒探手出去感受了一下,疑惑道:“有风啊,正吹呢。” “……”代维张了张嘴,斟酌一阵,解释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讲,总之你们相信我,要变天了,搞不好会有风暴。” “该怎么做?”吴文涛没有废话,他不懂,所以不打岔,既然代维言之凿凿,那必定是有理由的,再说海面阴晴不定,小心总是没错的。 “方菲和浅浅正在看海图,附近没有避风的岛礁,咱们也没有卫星设备,只能先继续前进,运气好能碰见海岛那就停靠,如果碰不到……”代维咂咂嘴,扫了眼几人表情,叹道:“那只能祈祷了。” “**,不至于吧?”金博一听就炸毛了,这话不应该是风暴来临时才说的吗?现在就要准备后事了? 代维苦笑连连,无奈道:“在海上,等你看见明显的变化,那就晚了。” “现在咋办?你确定吗?真的会有风暴?”宋酒也严肃了起来,代维和曹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几个人上了船之后几乎没有休息过,为了这艘船能顺利抵达海岛,仨人都拼了命了。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代维皱眉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解释道:“现在正是盛夏,气温一高,海洋上空水汽含量就增多,只要有合适气流,就有可能出现暴风雨。” “所以?” “咱们的问题在于,没有设备探测天气,早上有雾有风,但天气实际上一直很闷热,中午风停了,头顶也没有云,很可能其他地方已经在下雨,金博的海岛本身也处于多风带,再加上咱们的航向,迎头碰上风暴的可能性很大。”代维耐心给众人解释着事情的严重性,说话的空档,正好远空低低掠过一排海燕,一闪即逝,飞速远遁。 代维咧咧嘴,颓然道:“看到没?燕子低飞、蚂蚁搬家,这些小常识都听说过吧?” “需要我们做什么?”洛宇不由有些紧张,游泳是她唯一的弱项,面对汪洋大海,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 “通知所有人,打麻将的都去室内大厅,没有特殊情况不要上甲板,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大碍,老曹正在全速前进,有海岛就停,没有就继续走,我们随时用广播汇报情况,也别让大家太恐慌。”代维显然有过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不紧不慢说了一大串,道:“浅浅去救生舱看了,那里有标配的救生衣和游泳圈……安全起见,不会游泳的都带上,去室内吧,如果到傍晚还没动静,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明白,你们注意安全,有事随时喊我们。” act 205:风暴前夕 act 205:风暴前夕 金博和方菲见过暴风雨,幸运的是,风暴来临之际,他们在岛上,全程目睹了惊涛骇浪,对于天地变色的海上风暴,**凡胎没有掠其锋芒的可能性。 悠闲的游艇立即进入一级警戒,虽然代维说一时半会儿没大事儿,但作为常年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他们并不能理解‘一时半会儿’是什么概念,听闻可能遭遇暴风雨,打麻将的一帮人也慌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慌张。 宋瑶和厨娘佳她们在餐厅唠嗑,忽然看到船员一脸惊慌的返回船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金博和吴文涛招呼全船人聚集到大厅,简单知会了情况,尤其代维的叮嘱,更是不厌其烦的说了好几遍。 清点人员,整理船舱物资,检查船身情况,人员来来往往,仿佛毁天灭地的风暴已经到了眼前,先前欢快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凝重的气氛弥漫开来,给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原以为有了船,有了燃油,他们可以安心无忧地抵达海岛,开始新的旅程……想象太过美好,现实总是无情,海上没有行尸,没有敌人,但却凶险依旧。 度蜜月的小两口总算离开了房间,看到来往一片兵荒马乱,急忙去甲板找到了宋酒。 “这是咋了?”焦子谦还沉浸在鱼水之欢,并不知晓游艇面临的威胁。 宋酒叹了口气,低声道:“没啥大事,别紧张。” “真没事?”焦子谦不相信,九哥自己眼中明明也有担忧。 宋酒无奈一笑,只好承认:“老代说,可能有暴风雨。” “我日。”焦子谦脸色一变,茫然四顾,嘀咕道:“糟糕糟糕,这小船受不了吧?” “也不一定。”宋酒斜叼着香烟,扭头看了看,应豆豆和雨安她们正带着绳索跑上顶层,按照代维的吩咐加固船体,应豆豆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别扭,显然这一白天焦子谦没干什么好事。 “开大会你俩来了吧?注意点儿,不要上甲板,过了傍晚可能就没事了。”宋酒收回目光,嘴上说得轻巧,实际心里也没底。 “知道了,唉,可真他妈不容易,甩掉敌人,甩掉行尸,又他妈碰上风暴。”焦子谦咬咬牙,拳头紧攥,难得有段安宁日子,可惜总有变故来打破它。 宋酒揽着他的肩膀,俩人踱步至船头,船舷的小彩旗黯然垂落,一如代维所说,没有风,旗帜都飘不起来。 或许是心理作用,头顶暖阳好像真的越发炙热,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感觉,闷热无比,吸一口气,鼻腔都烧得生疼。 驾驶舱里,浅浅和方菲在圆桌边套乱着什么,代维和曹峥宛如两尊铁塔,一个掌舵,一个眺望远方,寻找着可以用来避风的港湾。 “怕吗?”宋酒忽然咧嘴一笑,偏头问道。 “怕个卵,要死鸟朝上。”焦子谦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接过烟屁股嘬了两口,回头看眼船顶的姑娘,嘿嘿笑着补了一句:“不死翻过来。” “悠着点儿。”宋酒扑哧一口笑,暗暗为两人日后的夫妻生活操起闲心,焦子谦鬼门道可多了,也不知道应豆豆受不受得了。 两人耸着肩膀贼笑一阵,活像两只鸬鹚,洛宇和宋瑶路过甲板,看着两个并肩抽疯的家伙,俱是一脸无奈。 “如果听九九的,拿下那艘工程船,应该可以顶住暴风雨吧?”洛宇冷不丁想起了那艘庞然大物,低声问了一句。 “不好说,我也没见过风暴是什么样,咱们这种小船反正够呛。”宋瑶随口应了一声,抬手接过雨安抛下来的绳索,擦擦脸颊汗迹,将右舷栏杆紧紧捆住。做完这一切,宋瑶拍拍手,靠在船舷喘了口气,丰满胸脯起起伏伏,引得一旁杨小萌艳羡不已。 “洛宇,你是个好姑娘。”宋瑶盯着洛宇看了一阵,没头没脑迸出这么一句话。 “嗯?”洛宇一怔,哑然失笑:“你给我发的哪门子好人卡?” 宋瑶似乎也发觉刚才那句话有点儿奇怪,看着洛宇冰山解冻的浅笑,也跟着乐了起来。 两女俯身趴在船舷,低头望着船边流动的海水,涟漪荡漾,水花翻腾,茫茫深海透着幽暗的沉重色调,完全感受不到碧海青天那般畅然的感觉。 宋瑶短发变成长发,少了从前的灵动,多了几分恬淡,微微海风扬起发梢,溅起的浪花迷了眼,水珠挂在脸颊,蜿蜒出一道湿痕。 “嗯?”感觉到洛宇的目光,宋瑶笑着扭过头,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被姑娘这么看呢。” 洛宇闻言浅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哦?”宋瑶挑了挑秀眉,亲密的挽着她的臂弯,道:“知无不言。” “算了,突然觉得没什么意义。”洛宇垂头想了想,抬起脸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宋瑶也不追问,两个脸上看不出年龄差距的姑娘挽着手,身体随着船身颠簸轻轻晃动,远处海水折射着潋滟金光,极目远眺,一望无际。 “不要把自己困在原地,我们总是要重新出发的,人也好,事也罢,都一样。”宋瑶徐徐吐出一口气,眺望远方的目光中游离着复杂的意味。 洛宇点点头,释然一笑:“我明白。” …… 临海公园,海岸线。 黄金沙滩被烈日炙烤的发烫,浪花拍打着沙地,带着海藻水草奔上陆地,复又急急退去。 两顶遮阳伞斜插在沙滩上,伞下摆着两张躺椅,金发洋妞惬意地舒展着身体,脸上扣着墨镜,星条旗比基尼勾勒出高挑身材的完美曲线,性感到不可救药;旁边的躺椅上睡着一朵还未开放的花苞,干结蓬乱的头发被修剪的利落精干,洗去尘灰的脸上有着青春少女独具的蓬勃气息,唯独一条腿弯裹着纱布,略有些煞风景。少女同样挂着墨镜,洁白的荷叶抹胸裹着娇小的身体,发育中的胸脯鼓起平缓的弧度,与星条旗下的汹涌波涛平分秋色,一边燃烧着**,一边飘洒有纯真。 遮阳伞后边,不苟言笑的鬼佬外勤们改头换面,脱下万年不变的战斗服,换上宽松的背心裤衩,三三两两聚集在沙滩抽烟打屁,也有兴致不错的在浅滩畅游,海面波涛涌动,人头在海水中起伏不定,不时从某处蹿起一个体毛旺盛的家伙,叽里咕噜对着沙滩上的同伴竖起中指,笑骂叫嚷。 油光锃亮的枪支架在一起,篝火般摆成‘品’字形,四五辆土黄色军用悍马停在棕榈树林之间,光影婆娑,阳光细碎。 金发洋妞发出舒适无比的轻吟,翻了个身,解开比基尼系带,裸露着光滑的后背,一旁的抹胸小姑娘翻身坐起,拾起手旁的防晒霜挤在手心,两手抹开,按在洋妞后背上下摩挲。 “还疼吗?”洋妞扭动着极具诱惑的腰身,探手摸了摸小姑娘纤细的小腿。 “好多了。”小姑娘甜甜一笑,防晒霜均匀抹开,给洋妞后背镀上了一层耀眼光泽。 平趴着晒了一会儿,caroline翻身躺下,朝小姑娘勾勾小指,轻声道:“来我这里。” 九妹‘嗯’了一声,侧身挤上躺椅,枕着caroline臂弯,低声问道:“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南哥为什么不等等我们。” “他着急你们的同伴,所以拜托我先送他过去,其他人明天我会安排送他们走。”caroline低头在她粉嫩脸颊印下鲜红唇印,摘下墨镜,宝蓝色的眼中满是溺爱:“至于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九妹闻言有些羞涩,痴痴笑了笑,转脸亲了洋妞一脸口水。 caroline很是享受青春少女的热情,望着万里晴空,道:“这里风景这么好,我们多待几天,你想不想出海看看?” “好啊,可是没有船呐。”九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洋妞的神秘和美貌已经完全俘虏了少女的心,就在昨夜,九妹愕然发现女人之间竟然也能那般欢愉,比起丐帮弟子一般的小伙伴,洋妞显然是更让人惊喜的选择,于是乎,含苞待放的带刺玫瑰被移花接木,一朵鲜嫩百合悄然绽放。 caroline轻轻嗅着少女淡淡的体香,道:“只要你想。” 九妹娇羞的埋下头,瞬间被幸福填满。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啊。”九妹侧卧在洋妞怀中,把玩着傲人双峰,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领口,小嘴撅成了油壶。 caroline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捏了捏少女的小香臀,笑道:“用不了多久,我保证。”说罢坐起身往上靠了靠,分开双腿,给少女抛去一个眼神。 九妹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拨开山谷间的星条旗,俯身埋头下去。 caroline线条完美的身体略一紧绷,旋即松弛下来,扣上墨镜躺下,腰身扭动,肆意享受着晴空,白日,沙滩,少女。 …… 棕榈树林边,悍马车门打开,铁钩船长跳下车,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看了眼遮阳伞那边,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起来。对于caroline的性取向以及日常消遣,高阳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作为直男,这幅香艳画面着实很养眼。 洋妞都懒得遮掩,自然不怕被人窥探,鬼佬外勤们早就习惯,压根儿没人理会,整个沙滩最为炙热的目光也就他高阳一个人。 走近遮阳伞,高阳咳嗽了一声,道:“caroline,有消息。” 专心舔弄的少女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洋妞正值兴奋,哪里管他许多,伸手将九妹的脑袋又按了下去,喘息间迸出个“说”字。 高阳暗暗腹诽了几句,道:“海上发来信息,发现那艘船了。” “好的,噢……对对,嗯,继续……” “……”高阳一脑门子大汗,不知道是不是让自己继续,咳嗽一声,又道:“不过,据说今天有暴风雨,那艘船可能要完蛋。” “oh~!**!!” 金发洋妞脸色骤变,低吟倏地尖厉,身子弓起,死死按着九妹的脑袋,腰身大力扭动,身体僵直一瞬,急促地一阵颤动,明亮晶莹的液体纷洒飞溅,喷了九妹满脸。 act 206:完美风暴(上) act 206:完美风暴(上) 代维的预判终究还是应验了。 还没到傍晚,天空就已经变了颜色,白天如洗蔚蓝仿佛蒙上一层阴影,色调逐渐沉重,从内而外透着一股阴沉的感觉。 宋酒站在船头观望,此刻他能清晰地体会到代维所说的一些列征兆,例如风。上午那会儿,把手探出船舷,仍旧能感受到微微海风,而现在,空气仿佛都完全静止了,唯有气温愈发闷热,处处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船员已经各就各位,金博带着一部分人去到底层,负责看守船艇发电机组,其余人聚集在船舱大厅,有限的救生衣分发下去,该充气充气,该穿戴穿戴,丝毫不敢马虎。整整四个小时,曹峥完全是豁出去的架势,用作休闲游玩的豪华游艇被他当成了赛艇,航速最大节,趁着当时风平浪静,卯足劲儿全速前进,真正是与时间赛跑。 可惜,没跑过。 宋酒看了眼手表,刚过六点,如果是在陆地,这个时间天光仍然大亮,基本上要到八点左右,天色才会逐渐暗淡,由白天进入黑夜。而现在,天色已经阴沉到极致,并且浓厚的云层仍然在堆叠,仿佛天空之上也在隐隐蓄势,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给予海面上这艘蝼蚁一记致命打击。 “看那边。”浅浅走出烟熏火燎的驾驶舱,挪动脚步站在宋酒身边,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天空,道:“那片云,看到了吗?” 宋酒循声看去,不是很理解浅浅的意思,他知道浅浅可以从云层状况分析出一些端倪,但自己却找不到什么异样,左看右看都是铅色云团。 “那条长的,像不像尾巴?”浅浅将发丝撩到而后,耐心解释道:“我们管这个叫龙尾巴云。”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宋酒眯眼瞅了半天,自行脑补着所谓的‘龙尾巴’,总算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找到了一块儿类似的云团,眼珠转了转,疑惑道:“是好兆头?祥瑞平安的意思?” “正相反。”浅浅苦涩一笑,幽幽轻叹:“意思是天气极度不稳定,雷雨大风随时都有可能。”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滚雷悄然炸响。 “……”宋酒哑然,愣愣地抬起头,天空阴沉依旧,没有闪电,也分辨不来雷声是哪个方向。 “乌鸦嘴。”浅浅低声自嘲,葱白双手紧握船舷围栏,喃喃道:“快来了,回船舱吧。” “你们呢?”宋酒回头看了眼位于中层的驾驶室,船舱在下边,理论上来讲,只要船不沉,船底不受重创,他们的安全勉强还有保障,但驾驶室位于甲板之上,如果有大浪袭来,除了船首甲板,就数驾驶室最危险。 “我们会尽力带大家安全穿过风暴。”浅浅淡然一笑,眉眼间有种沉静的小女人气质,尽管身材娇小,看起来弱不禁风,但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宋酒感觉到莫大的安全感。 “你们要小心,无论怎样,大家共进退。”宋酒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话语的力量很薄弱,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 豪华游艇按理说都要配备救生艇,但这艘船上没有,出发之时都没想到风暴这茬,新登游艇,激动的心情导致他们遗漏了许多细节。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有救生艇也没用,大风大浪,游艇都不一定保得住,小小舢板一个浪头就能拍成碎渣。 甲板上绳索纵横,该固定的基本上都已捆扎牢靠,驾驶舱开着舷窗,浓浓的烟气从里面飘摇逸散,曹峥腰杆挺得笔直,面色严肃,嘴唇有些发白。 “怎么?”曹峥目视前方,稳稳把着船舵,听到身边的代维低低叹息,扭头问了一句。 “别说海岛了,礁石都看不到一块儿。”代维恨恨放下望远镜,从储物柜掏出一瓶印着洋码的酒,拧开瓶盖又合上,随手放进操作台旁的杂物斗。 曹峥瞟了他一眼,舔舔嘴唇,苦笑道:“壮行酒都拿出来了。” 代维咧嘴笑笑,打趣道:“祭祭龙王爷。” “小心龙王爷喝不惯你这洋酒,本来只是发发小牢骚,再被你给惹毛了。”曹峥顺着话茬开了句玩笑,两个汉子相视一笑,凝重的气氛似乎松动了许多。 “对了。”代维猛然想起了什么,挪步到舱门另一边,打开了固定在墙体之上的金属方盒。 曹峥回头看了眼,不知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有必要吗?” “有备无患呗。”代维没理他,探手进去插上无线电信号线,拿起呼叫器‘喂’了两声,回想着海洋行船安全条例,扭动旋钮调整频段,嘴里嘀咕道:“希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 宋酒回到船舱待了一会儿,本想心放宽睡一觉,但却没由来的浑身躁动,甚至有些坐立难安。舷窗外暂时不见风雨,尽管只有阴暗天幕,却无端给人造成了更大的心理压力。这幅景象很容易联想到两句俗话,什么暴风之前的宁静,亦或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总之没一句好话,越想越心慌。 “不能吧。”宋酒自言自语念叨着,断指那只手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创口长出了嫩肉,粉嫩嫩的,和糙手其他部位完全是两个颜色,光秃秃的,没有纹理,唯独指节骨头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凸起,看起来很是古怪。宋酒用指腹按了按断指处,隐隐地,似乎还有些疼痛,而且能隔着皮肤摸到骨头,感觉很奇怪。 捣鼓了一会儿伤口,宋酒哑然失笑,一个人坐在卧床上咯咯直乐,都说人在极度恐慌下会做出莫名的举动,愣愣地望着断指,宋酒不由有些出神……原来自己是这么怕死啊,还以为早已锤炼出了铁石心肠,没曾想,面对自己无力抵抗的危机之时,潜藏在骨子里的怯懦还是暴露了出来。 ‘噔噔噔’ 舱门外有人轻叩,宋酒起身打开门,洛宇站在外边,拎着一件橘色救生衣,目光中隐隐有着几分担忧的神色,轻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宋酒深吸口气,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摊手道:“你们呢?” “和你一样。”洛宇白了他一眼,死鸭子嘴硬,脸色都煞白了,还强撑呢。 “进来吧。”宋酒有些尴尬,打开门将洛宇让进卧舱,转身走回舷窗边,望着愈发暗沉的阴云,问道:“老吴呢?” “在外边抽烟。”洛宇坐在软床边,救生衣摆在圆桌上,宋酒不说话,她也没言语,两个人共处一室,目光都在探寻云层之后,呼吸的频率都好像保持着默契的一致。 过了许久,宋酒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会没事的。” “嗯。”洛宇点头应和。 …… 第一个发现异样的还是代维。 船舱大厅里突兀响起广播电流声,信号不太稳定,滋滋啦啦响了一阵,代维略带紧张的声音传了出来。 “起风了,不要上甲板,不要离开船舱,找地方把自己稳住,离易碎品远一点。” 船员们面面相觑,不需要多问,该来的还是来了。 宋酒和洛宇相继走进大厅,目光扫过一圈煞白的脸,惨然一笑,道:“不要慌,稳住。” 话音未落,船身忽然剧震,或坐或站的船员齐齐一个趔趄,惊呼着踉跄了几步,发懵的脑子总算逐渐恢复了清明。代维的话音还在耳边徘徊,不用再提醒,呆坐的人群急忙起身散开,各自寻找到能够稳住身体的地方,一个个眼神惊疑,看看宋酒,再看看吴文涛,相顾无言,唯有苦笑。 ‘嗵!’ 一声闷响,船身再次摇晃,伴有轻微的倾斜,船头那边高起,摆在中央楼梯旁边的盆栽颤了颤,随即慢慢悠悠顺着倾斜甲板滑落下去,雨安眼疾手快,稳住自己的同时,一把将跌倒的钟医生推到旁边,盆栽擦着钟医生的头皮滑了下去,重重撞上墙边空空荡荡的观赏鱼缸,‘哗啦’一声,玉石俱焚,碎成满地残渣。 直到此时,一众人才逐渐醒悟了过来,风暴之前,多数人都还在琢磨应对之法,然而现在只是‘起风了’,开胃菜就这么不寻常,他们脑中所想的办法无疑全部成了空谈。 “再次警告,稳住身体,远离易碎品,千万不要上甲板!” 广播又一次响起,代维的声音高了许多,隐约能听到室外激荡的浪花拍动声,这次不是预警,暴风雨真的来了。 船舱出乎预料的死寂,没有预想中的尖叫惊呼,所有人仿佛吓傻了,又好像都在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男男女女,新人老人,都在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没人开口说话,好像一张嘴就会泄掉好不容易保持住的力气。 吴文涛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墙,绕过已经移位的真皮沙发,勉力抓住中央楼梯扶手,回头道:“都回船舱。” 众人点头不迭,起初还琢摸着大家聚在一起心里有底,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人多没卵用,只能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变成满地滚葫芦。这几下晃荡有些厉害,船舱内已经可以听到浪潮拍打的剧烈声响,刚才那一倾斜,整间大厅便凌乱成一滩狼藉。 “都回船舱,结伴去!”宋酒吆喝了一嗓子,厨娘佳已经拉扯着惠惠跌跌撞撞走向楼梯,钟医生和雨安扶着粉刺妹跟在后边,其余人这会儿也顾不上谁是谁了,离哪个近就抓住哪个,保持着滑稽的姿势,如履薄冰般走向楼梯。 “金博他们怎么办?”宋瑶靠着酒吧台保持平衡,面有忧色,大声道:“他们在底下!” “你们先回船舱,我去看。”宋酒话说一半,耳边轰然一声沉重闷响,船身再次舞动,这次变成了大头朝下,船尾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众人全部被掀翻在地,痛叫着滚到了另一边……正好,省得颤颤巍巍抓楼梯了,一股脑全给扔了过去。 宋酒连滚带爬站起身,靠着景观墙,一脚踢开咕噜滚下来的桌椅板凳,帮忙将摞成一堆的人群分解开来,护送着厨娘佳几人先爬了上去。 宋瑶和路茜落在后边,大厅里存放着所有吃喝物资,俩姑娘也是心大,还有空担心这个。 “快回去!先别管了!” 风浪声渐大,沉闷的撞击响动越发频繁,船舱外暂时不知具体怎样,只能凭借撞击声响的位置判断外边的情况。 倾斜幅度渐弱,船身趋于平稳,人群趁机加快脚步,一窝鹌鹑化作鸟兽散,先前紧张与凝重也被喧嚣冲散,这会儿没人再去考虑怎么生怎么死,回到船舱稳住!这才是头等大事!! 宋酒扫了一圈,焦子谦已经带着应豆豆撤了,其余男女各自组队搭伙儿,都已经跑向楼梯,慌乱而有序的赶往船舱。宋酒迅速在人群中找到洛宇,急忙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洛宇正撑着吧台站起,回头看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努力保持平稳爬上了楼梯。 先头部队已经穿过卧舱走廊,就近推开舱门滚了进去,休息层靠近甲板,已经可以感受到猛烈迅疾的海风。 宋酒最后一个爬了上去,抓住洛宇的手,急道:“跟我来。” 洛宇神色一怔,并没有跟上宋酒的脚步,而是把手从宋酒掌中抽了出来。 宋酒抓了空,回过头却看到洛宇朝着另一边走廊退了过去。 “我和小萌一起,不用担心,你快去艉舱,natalia一个人。”洛宇语速飞快,说完便转身跑开,扶起走廊里东倒西歪喝醉酒似的的杨小萌,踹开一间卧舱闪了进去。 宋酒在原地愣了半晌,呆看着余温犹在的手心,恍惚间……怅然若失。 act 207:完美风暴(中) act 207:完美风暴(中) 船身颠簸愈发剧烈,驾驶舱首当其冲接受了翻腾海浪的洗礼,钢化玻璃水痕满溢,船首甲板已经积起水泊,正随着船身的摇晃四处流淌。刚才船尾翘起那一下着实危险,风平浪静地海面突然沸腾起来,潮水汹涌,一浪还比一浪高,载人不过二十的双体游艇完全就是汪洋中的一叶孤舟,随着起伏浪潮高高低低,凶险万分。 毕竟不是专门用来乘风破浪的远洋船只,尽管曹峥使尽浑身解数,船身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浪头掀移,偏离了正向航道。 天空乌云密布,铅色云层完全遮蔽了日光,海风越来越凶猛,卷起海浪迎头砸下,闷雷声接踵而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开,搅动海面,试图吞噬胆大包天的渺小船只。 曹峥挣扎着爬起身,抽出腰带将自己和船舵捆到了一起,他和老代浑身都已经湿透,刚才浪头很高,为了避免船舷被撞击,曹峥百忙之中调转方向,用船头承受了一记怒涛。飞溅海水泼进舷窗,将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浅浅,你回舱里去!”曹峥抹了把脸上腥咸的海水,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 海面风急浪大,闷雷又不间断炸响,不提高音量根本无法交流。 浅浅趴在圆桌边,双手紧扣桌沿,海图纸笔全都散落在地上,船身摇晃的厉害,压根儿没时间去捡。再说眼下海图没啥用,曹峥完全是凭借经验以及求生本能在开船,只操心稳定船身躲避大浪,哪里还有功夫去管方向……只要风暴过后船没沉,那就是里程碑般的胜利了。 曹峥脸色有些焦急,海浪沸腾之前就让浅浅回船舱,而浅浅却置若罔闻,固执的要留在这里。 “听话,你得去看着其他人,他们没经验!”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曹峥扶正船舵,旁边的代维急忙打开探照灯,雪亮光束飚射而出,映照到汹涌起伏的海面,瞬间便被深不见底的幽暗吞噬。 “没!时!间!”浅浅趴在桌边高声回应,短发在风中狂舞,姑娘倔强的声音很快便被呼啸风声所淹没。 曹峥无奈,心知这丫头是铁了心,于是不再劝阻,探手将被风卷开的舱门拉了回来,大声嚷道:“老代!!” “啊?”代维斜倚着操作台,这会儿几乎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听到曹峥喊他,急忙将手拢在耳边,扯着嗓子回道:“啥?” “酒!酒!” “哦哦!” 代维放下望远镜,扒着操作台沿走向杂物斗,忽然听到浅浅一声尖叫,扭头一看,只见狂烈海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顺着起伏海面拔地而起,朝着颠簸浮沉地游艇狠狠甩了过来! “稳住!!!” 两个男人声嘶力竭一声高呼,游艇顺流而上,在起伏的浪头停滞一瞬,船首微微下倾,海浪翻涌,带着船身迅疾如失控般俯冲而下,与此同时,掀起七八米高的巨浪呼啸而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重重砸在了游艇头顶。 ‘轰隆…’ 驾驶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遮天蔽日的浪头拍了下来,那一瞬间,眼前再无光亮,黑云笼罩而下,轰然一声巨响! 三个人在那一瞬间齐齐闭上了双眼,令人窒息的零点几秒,伴随着猛烈剧震,驾驶舱门窗骤然粉碎,冰冷彻骨地海水汹涌冲进舱内,径直将三人掀了个人仰马翻。 幸好曹峥早有准备,腰带牢牢捆扎住身体,腰腹间勒的生疼,卷着碎裂玻璃的海浪冲在身上,那种痛楚不亚于从高处平趴跳进水面,险些给他拍晕过去。曹峥手忙脚乱抓住船舵,眼前满是汹涌水流,根本看不清事物,耳边水声涌动,尖叫怒骂随着呼啸海风一起钻进耳朵,鼓膜深处嗡嗡作响,脑袋几乎要炸开。 “浅浅!”曹峥单膝跪地试图站起,激流冲击根本无法抵抗,船首被落下的巨浪砸进海面,而海面同时有再次掀起,悬之又悬的托起了行将覆灭的游艇,将其送出第一波巨浪的灭顶之灾。 游艇颠簸起伏,甲板两侧水流潺潺,驾驶舱里一片狼藉,钢化玻璃全数碎裂,海水倒灌进来,正顺着操作台蜿蜒流转。 曹峥用力甩了甩头,透过水帘看向身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殛。 “浅浅!!”曹峥嘶声疾呼,解开腰带锁扣冲出驾驶舱,代维刚刚从甲板爬了起来,见状也顾不得阻拦,连滚带爬抓住船舵,眼看又一波巨浪翻滚着袭来,深吸口气,摸到被海浪打翻在地的杂物斗,拎出湿漉漉的洋酒夹在腿间,单手旋开瓶盖,吞了吞吐沫,仰起脖子灌下一口。 冲出驾驶舱的曹峥没能稳住,右舷猛然剧震,脚下汪着水,一个不稳,顺着旋转扶梯滚了下去。扶梯到底便是甲板,右舷护栏已经崩断了两根绳索,没等曹峥站起,船身又是一个倾斜,仿佛老天有意捉弄曹峥,当即后仰翻倒滚落船舷,惯性使然,人高马大的曹峥后腰撞到了船舷,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竟倒翻了出去! 危急时刻,曹峥本能的攥住了船舷栏杆,身体在空中翻转,重重拍在船壁,若非紧抓船舷,此刻早已被泛起白沫的惊涛吞没。然而此时情况距离被海水吞没也就分分钟的事儿,船舷湿滑,海浪翻滚不休,曹峥整个人宛如一页薄纸,风浪吹打,正在奋力将他拖入深渊。 曹峥紧咬牙关,发出一声不甘怒吼,正要松手认命,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上!”浅浅浑身湿透,短发**地贴在脸上,腰间缠着绳索,正趴在船舷边厉声疾呼。 曹峥欣喜若狂,前一刻的心灰意冷消散无踪,借着浅浅的力量,脚下挣扎攀登,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甲板。 天空惊雷滚滚,湛蓝电弧游离穿梭在云层后面,狂风怒卷,伴随着一道凄厉闪电,倾盆暴雨不期而至,迎头怒洒! 曹峥翻起身,恍若癫狂,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姑娘,似狂喜,似哭号,抹开脸上海水雨水,捧起那张苍白的脸,一个深吻仿佛用尽了余生的力量,再度点燃几乎要熄灭的生存希望。 死里逃生,两个人都是捡回一条命,要不是白天宋瑶她们捆扎的固定绳索半空中截住了浅浅,此刻她早已沦为海中一缕冤魂,更不要说几乎半身入海的曹峥。 大难不死的两个人跑回驾驶舱,代维正操纵着船舵准备朝又一次着翻滚而来的巨浪进发。 “老代!躲!”曹峥锁死驾驶舱,紧紧攥着浅浅的手,嘶声高喊:“扛不住的!” 代维仰脖灌下一口烈酒,脸上浮起一丝疯狂的笑意,大骂道:“**,老子来了!!” 滔天巨浪裹挟呼啸狂风怒卷而至,游艇马力全开,不闪不避,在代维癫狂大笑中朝着席卷而来的涌浪直直冲去! …… 次日清晨,风和日丽。 海风轻轻吹拂,不远处掠过几只海鸟,迅疾飞向海面,细长鸟喙猛扎进水中衔出一物,立即振翅高飞,遁往天空。可惜这次捕猎令它失望了,海鸟甩动细长脖颈,丢掉了喙中异物,并不是肥美的鲜鱼,那只是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空烟盒。 风雨过后,格外晴朗,远处依稀还有一道虹桥横跨天际。 平静海面微微荡起涟漪,不远处隐隐显出庞大的轮廓,清风送爽,吹散薄薄一层雾气,轰鸣声渐渐靠近,巨大的混凝土搅拌船划开水面,慢悠悠地驶了过来。甲板今天很干净,徘徊地行尸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布料杆随着船身的行进,轻轻颤动着,搅拌楼和储粮室之间高悬的钢丝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蛛网,别有一番画面感。 左右两舷站着许多男女,有便装,有白大褂,也有持枪武装,都趴在船舷边,聚精会神扫视着海面,不时指指点点,回头说着什么。 “那边。”一个扎着马尾的便装女人惊叫道。 右舷人员齐齐看了过去,一块儿银白色的东西正顺着海水往这边飘来。 “捞上来。”船首位置的壮硕男人吆喝了一声,没等几个蛙人行动,左舷那边也有了动静。壮硕男人跑过去看了眼,这边收获更多,不光有大小各异的不规则碎片,甚至还漂浮着半瓶伏特加。 “应该就是这里了。”壮硕男人跟身边的人知会几句,跑腿党跑上驾驶室,几分钟后,工程船缓缓停下,锚链舱‘咔咔’作响,铁锚抛下,拽着粗壮铁链‘嗖’的一声坠入深海。 武装人员拆卸下几艘救生艇,逐一降到水面,蛙人相继登艇,划动摇桨,朝着碎片漂浮的位置荡了过去。 “联系岸上。”壮硕男子有些头大,揉了揉眉心,咂嘴道:“就说…就说船沉了。” 身边女副手脸色古怪,嘀咕了一句,返身走向生活楼。 打捞船只的收获颇丰,半瓶伏特加,一个空烟盒,一个橡胶轮胎,几节浸湿的麻绳,甲板残屑,带着真皮软座的船体碎片……壮硕男子不太满意,吩咐蛙人背着氧气管跳下水,潜行了一段距离,一无所获,只多带回一些水藻。 武装人员将打捞的物品接上甲板试图拼凑,可惜碎裂太过严重,而且数量又不多,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拼出形状。 壮硕男子蹲下身细细查看,微微皱起眉头,拿起酒瓶嗅了嗅,不悦地丢到了一旁。 没多会儿,女副手挂着一副糗糗的神色跑了回来,凑到壮硕男身边,低声道:“把尸体全部打捞,原地待命。” 壮硕男一愣,苦笑道:“你没告诉她,船已经沉了,怎么打捞尸体?” “我说了。”女副手很是委屈,就因为说了这句话,才引得对面雷霆震怒,给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嗯?” “caroline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船沉了,就把船捞上来。”女副手模仿着金发洋妞的语气,故意做出一副扭捏姿态,将原话复述了一遍。 “……”壮硕男张了张嘴,一肚子脏话憋了回去,问道“她什么时候到?” “没说,反正让咱们待命。”女副手耸耸肩吧,一脸不忿。 壮硕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好吩咐蛙人驾驶救生艇继续向前搜索,苦着脸回到了驾驶室。 负责驾驶的是个精瘦鬼佬,和外边那些魁梧汉子不同,这厮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腰杆挺得笔直,却还没女副手个子高。 “先停下吧。”壮硕男招呼了一声,端起水杯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跟女副手嘟囔道:“你应该让她带着声呐探测来。” 女副手吐了吐舌头,嘀咕道:“你说吧,我才不想触霉头。” 那个矮矬子外国船长咳嗽了一声,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道:“我仍然坚持我的想法。” “船长,事实摆在眼前,你的固执并没有意义。”壮硕男呵呵一笑,道:“咱们的船都只能避而远之,更何况那艘游艇?” “那是你的命令,并不代表我不能穿越风浪。”矮矬子撇撇嘴,摇头道:“如果是我驾驶那艘游艇,我有一百种方法安然穿过风暴。” “可惜,船长你并不在那艘游艇,而那艘游艇现在海底。”壮硕男丝毫不为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到,同时,我也希望你有一百种方法帮助我们把沉船打捞上来。”说罢轻佻一笑,揽着女副手的肩膀走向舱门。 “白痴。”矮矬子船长眼带鄙夷,一声冷哼。 壮硕男耳朵还蛮灵,眉头拧成麻花,转身望向船长:“你说什么?” “我说,好的,先生。” act 208:完美风暴(下) act 208:完美风暴(下) 狂风暴雨于凌晨时分画下句号,翻腾起伏的海面恢复平静,温煦阳光播洒在水面,一圈圈涟漪荡起,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宋酒站在船首,望着身边满目疮痍,心中填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旅行观光游艇在前夜滔天巨浪中存活了下来,曹峥、代维、浅浅,三个人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拼尽全力,带着全船二十多号人成功穿越风暴,迎来了第二天的日出。 当然了,游艇和船员也为自己大胆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豪华游艇几乎被摧毁,船舷甲板到处都是巨浪冲击后留下的破损,暴雨浇灌,淹了船舱,承受风雨大浪洗礼的驾驶舱被掀去顶棚,顶层休闲泳池不翼而飞,裸露着乌黑的金属支架,左右船舷围栏扭曲变形,船艉甲板剥离,到处都是积水。 宋酒他们躲在船舱,本以为颠簸倾斜已经是极限,结果随后的碰撞和雨水倒灌给他们重新刷新了海上风暴的认知。位于底层的机舱彻底淹没,电机停止工作,卧舱走廊也全是积水,储物间的干粮半数被浸泡,一片混乱中,枪械武器也落进水中,根本无暇去打捞。 当他们重新出现在甲板上时,海面已经平静了下来,三个人相互倚靠在操作台下边,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代维仰面朝天,满脸是血,曹峥和浅浅也差不多,紧紧抱在一起,有气无力。 宋酒他们并不知道曹峥和浅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实上,劫后余生的众人那时还没空相拥庆祝。船舱和机舱需要排水,电机组需要检修,物资需要打捞,衣物需要烘干,还得判断游艇目前坐在的位置,以及彻查船身受损的情况。 海面风平浪静,丝毫看不出前晚汹涌狂暴的模样,对于海洋,宋酒他们了解的还是太少。 游艇缓慢的飘荡着,船员们爬出满是积水的船舱,钟医生给代维三人做检查、包扎、止血,卧舱目前还未排水,只能靠在相对完好的甲板休息。其余人在浅浅的指挥下开始抢修排水,从机舱到卧舱,忙活了整整一上午。 不幸中的万幸,发电机烧毁一个,备用机组倒是还能使用,被浸泡的干粮没法再食用,只得忍痛丢进了海里喂鱼,造水机安然无恙,也算是老天开眼,没有彻底绝了他们的后路。至于衣物,这些东西可以烘干,无非是打捞有些费劲,而浸水的弹药则彻底完蛋,事前没想到船舱会进水,想起这茬已经为时晚矣。 舱内船员都还好,不同程度的磕碰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驾驶三人组伤情比较严重,不过倒是没有危及性命。 曹峥和浅浅捡回一条命,浅浅被缆绳截在半空,当时没觉得什么,风平浪静后才发觉腰身疼痛,钟医生检查后松了口气,软组织挫伤,静养即可。至于曹峥和代维,俩人都有骨折,一个在肩胛,一个是肋骨。 代维当时很是癫狂,迎着一记大浪冲了上去,巨浪掀飞驾驶舱顶,狠狠拍中代维,那股力量估计不比被车撞来的轻松。幸运的是,浪头过后,汹涌海流把船推了出去,加上游艇自重较轻,没有一脑袋扎进水里。后来就是曹峥接掌船舵了,代维被一浪打懵,躺在那儿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挣扎着想起来,这才发现右边肋下钻心地疼。 据曹峥所说,之后他基本上是听天由命了,轮机半途停止工作,整艘游艇基本上变成了无人驾驶,头顶雨幕瀑布,脚下汹涌激流,如果再碰到漩涡,压根儿没有挣扎的可能性。好在悲剧没有继续,海上的雷雨也是来去如风,半夜那会儿,海风渐渐平静,暴雨虽然依旧,好歹浪潮不再那么凶猛。当时四周一片漆黑,应急电机也没有启动,海上完全是深寒地狱的景象。 曹峥本想带着两人返回船舱,结果楼梯入口被碎裂的顶棚架堵住,当时那种情况也没法清理,只好依偎在驾驶台后边瑟缩避雨。一直到凌晨时分,暴雨总算宣泄的差不多了,天边有鱼肚白,一缕金芒隐隐约约透了出来,预示着晴空将至,三人这才彻底放松。 船舱里倒是没有甲板上那么惊险,不过也给众人折腾得够呛,他们谨记代维的叮嘱,返回卧舱想尽办法把自己固定在某个安全位置。然而船身颠簸起来简直要命,没有接收过失衡训练的他们几乎一直在滚葫芦,船往那边斜,人往哪边滚,舱内桌椅床铺也跟着狂舞不休,直到船舱漫水,这才稍有缓和。 宋酒在natalia的船舱,靠近船尾和船头的卧舱都是重灾区,尤其艉甲板还被击破一个大洞,汹涌海水和暴雨疯狂倒灌,俩人在船舱滚了几十圈,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整个卧舱彻底报废,积水几乎要蔓延至腰际。宋酒带着洋妞离开船舱,试图冒险上甲板,之前代维说会随时通过广播报告情况,然后后来一直没动静,宋酒都不敢确定他们三个是否还活着。 和曹峥一样,俩人挣扎着蹚水前行,好不容易顺着中央楼梯爬了上去,却发现出入口被堵死,底下的人上不去,甲板上的人下不来,那会儿正好又是一浪拍击,从甲板汹涌而下的水流直接给俩人冲了回去,其他舱门开开合合,里边的人完全控制不了,酒水厅桌椅柜台等饰物也跟着暴走,整个船舱兵荒马乱,俨然大厦将倾,所有人都脸色煞白等着迎接最后的倾覆。 那几个小时,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爬回人间,心理生理的状况就不再一一赘述,总之,当所有人再度爬上甲板,感受到炽烈阳光时,无论男女,个个热泪盈眶,激动地大呼小叫,恨不得排队过去给三个驾驶员献上拥抱。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奇迹,全船没有人员死亡,损毁丢失的物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再坚持一天,此次征程就算是成功了。 看着四周平静的水面,宋酒仰天一声长啸,引得忙碌众人纷纷侧目。 “活着真好。”宋瑶攥着t恤拧了把水,晾在临时搭起的绳索上,有限的活动空间全是只穿内衣的男女,大难未死,烘干衣服也是正事,谁也不想躲过风暴再栽在疾病中。 “是啊,做梦一样。”宋酒咧嘴笑笑,急忙挪开了目光,毕竟是亲姐弟,宋瑶身材太过惹火,他不好意思盯着看。 这时,杨小萌搬运回来的比基尼总算派上了用场,说来也奇怪,同样是三点式,比基尼要比正常内衣更加暴露性感,但是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男男女女穿着裤衩都不太好好意思瞎看,换上比基尼之后就坦然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吴文涛穿着泳裤坐在船舷一侧,从前有烟草的时候他要戒烟,这会儿烟草全数毁掉,他倒是忽然又想抽了,捧着一滩湿乎乎的烂烟草摊在甲板,好像是打算晒干了继续抽,眼前来来往往的比基尼姑娘在他眼中如若无物。 金博和曹峥换好衣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工具箱又折返船舱,电机需要检修,代维行动不太方便,曹峥只好硬着头皮上阵,这俩人体毛都很旺盛,胸前一撮护心毛,迎着海风狂舞浪荡,让宋酒好生羡慕。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宋酒后背,宋酒一怔,扭头看去,宋瑶正眼含心疼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 “这些伤?”宋瑶还没见过宋酒**上身,当初溶洞乱战也没顾上看,今天还是第一次发现弟弟身上骇人的疤痕。 “旧伤,没啥。”宋酒讪讪一笑,捞起一条潮湿的毯子披在背上,别人都是纹身刺青肌肉,就他浑身纵横交错的鞭痕,实在有些难堪。 说到纹身,劫后余生的一众人倒是找到了安抚心灵的乐子。 队伍中仍有一个当初的溶洞女主,改头换面融入团队,大家基本都忘记了各自的从前,猛地**相对,不免看到些平时不易发觉的玩意儿。那个姑娘二十四五,大家都叫她茉莉,和从前的大牡丹、斑马纹一样,也是得名于脖子上的刺青花纹。 茉莉捡了件漏背泳衣,火辣身材展露不说,也暴露了后背整幅刺青。这姑娘当时在溶洞并不出众,看起来属于路人甲那种,模样也还端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就这么一个姑娘,光洁后背居然刺了一幅怒目圆睁的降龙罗汉……好家伙,人都说膀大腰圆才适合大幅刺青,没想到纤细身材纹出来同样有着别具一格的妖艳美感。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这姑娘除了后背和脖颈,身体其他部位几乎也全被各种图案所覆盖,三点式比基尼只能遮住敏感部位,这下可好,一帮男女山炮进城般围住茉莉,完全把她当成了展览品。 茉莉倒是一点儿不介意,很大方的展示着自己的刺青,言谈中获悉,原来她本身就是个纹身师,心灵手巧,整个溶洞的纹身几乎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这个漂亮。”焦子谦也围在跟前大呼小叫,指着茉莉脚腕处的别致花环,嘀咕道:“妹子,等咱上岸,你给我也整一个呗?” “男的纹这个不好看吧?”茉莉哑然失笑,焦子谦不是第一个预约的,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我也要你后背那个。”焦子谦的审美标准很大众,他后背只有刀伤,一直想添点儿啥,可惜从前没机会。 焦子谦得了应允很是开心,目光扫了扫,忽然又发现了宝藏,凑到应豆豆耳边,嘀咕道:“给你也来一个?” “我不要,听说很疼的。”应豆豆摇摇头,说起疼痛,猛地又想起后庭之殇,气哼哼地拧了他一把。 “来个小点儿的,比如那个。”焦子谦贼兮兮的眨眨眼,应豆豆顺着他目光看去,茉莉小腹位置有一副根茎纹路,蜿蜒向下,后面的部分被巴掌大的泳裤遮住,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图案位于何处。 应豆豆脸色羞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终究都是年轻人,生死关头经历的多了,情绪也调整的很快,只要有事情转移注意力,没人会刻意让自己沉浸在阴影中。 洛宇和雨安几人在另一边看海,造水机这会儿还没有运作起来,还好大厅里的水桶是密封的,并没有遭受污染。几个姑娘站在一处,映衬着蓝天大海,又是一幅靓丽风景。 好像感受到来自别处的目光,洛宇扭头扫了一眼,目光正好对上了宋酒,两人都愣了一下,旋即错开了眼神。 act 209:抵达之前 act 209:抵达之前 比基尼派对没有持续太久,闲暇只是暂时的,还有一大堆琐事等着他们去处理。 曹峥和金博在机舱忙活了一个多钟头,烧坏的那台电机修不好,船上没有备用替换的配件,这玩意儿本来就属于损耗品,强风大浪中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曹峥将那台烧毁的电机拆卸开,取下仍然完好的零件以备不时之需,更换下来的一堆破烂全部运到船艉卸进了大海。 正午时分的海面阳光刺眼,风暴过后,气温也随之升高,溜光的男男女女基本上也都缓过了劲儿,逐一分组,在宋酒等人的带领下,按照曹峥的吩咐动作了起来。 首先是排水,放置在艉甲板的抽水机因为没有添加保护,已经在风浪中含冤坠海,底层机舱倒是可以经由排水系统操作,但卧舱以及大厅只能手动进行。这活儿其实没什么难度,就是耗时耗力,厨娘佳保留下来的盆盆罐罐全都移交船员,男的女的端着大盆小碗,饥荒鬼也似的舀满水,然后排着队奔赴甲板,把手里的积水倒还给大海。穿着清凉的船员们来回奔波,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动作,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之后需要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不用多说,这是厨娘佳的本职工作,路茜自从离开环岛,一直处在前线位置,后勤仓储的重任落在厨娘佳肩上,平时游手好闲的粉刺妹也结束了悠然小日子,跟着厨娘佳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物资情况一目了然,饮用水暂时不用发愁,造水机没有受到伤害,依旧可以正常使用,问题在于果腹的口粮。 出发之前,厨娘佳在宋酒的授意下,给皮衣男一伙儿少年额外分拨了不少吃食,本来预计两天之内就能抵达金博的海岛,谁料半途遭遇狂风暴雨,导致缩减的配额更是损失了大半。 “同志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粉刺妹颠儿颠儿跑上甲板,连体泳衣紧绷在身上,发间汗珠闪烁,脸上满是湿痕。 “还会有更坏的消息吗?”路茜苦笑不迭,储物仓她之前去过,具体情况心里大概有谱。 “挤挤还是有的。”粉刺妹回以无奈的表情,说话间提了提泳衣系带,腰身挺起,胸前一阵波涛涌动,摊手道:“好消息是,下午我们可以吃顿饱饭。” 焦子谦放下手里的损毁物件,拍了拍手上油污,笑道:“坏消息是明天没饭吃咯?” “并不是。”粉刺妹很是臭屁的扬起头,旋即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于是又悻悻垮了下来,嘟囔道:“坏消息是,这顿饱饭叫做西北风。” “……” 人群愕然,近旁忙碌的船员都停下了脚步。 “不会吧?”路茜瞪大了眼镜,惊讶道:“不是只淹了底下的吗?” “是的,但无烟煤也全部被泡了。”粉刺妹吸了吸鼻子,苦恼道:“餐厅没有加热做饭的家伙,热水冲泡的口粮都泡坏了,剩下的压缩食物不加热没法吃啊。” “想想办法。”宋酒闻声而来,见众人表情有些难看,出言安抚道:“别担心,目的地就快到了,先忙完正事,给佳姐点儿时间。” 船员们也是无可奈何,风餐露宿他们不怕,但没东西吃着实够呛,登船那晚都吐了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习惯了颠簸,这又碰上了风暴,大难不死正庆幸呢,好嘛,又得喝西北风了。 粉刺妹偷偷摸摸靠近宋酒,低声道:“你有办法没?压缩饼干和冲泡口粮都废了,剩下的包装都写着高温加热,咱们现在去哪儿弄高温啊?” “生火行不?”宋酒眨眨眼,指着船首甲板,道:“餐厅没有能用的家伙?” “那是酒水厅,又不是食堂。”粉刺妹白了他一眼,蹙眉想了想,道:“无烟煤晒干不知道能不能使唤。” “先别慌,手头事儿还得忙一阵子,尽力而为吧,实在不行咱钓鱼。”宋酒拍拍粉刺妹略显肉感的肩膀,咧嘴笑笑,道:“造水机可以工作了,你去看着点儿。” “好吧。”粉刺妹只得无奈点头,交代了几句,又踩着水折返而去。 “差不多了,该扔的扔掉,准备出发。”曹峥在驾驶舱遗址招呼了一声,浅浅和金博跟了上去,顶棚船体被掀飞,驾驶舱变成了敞篷高配,几个人站在光秃秃地操作台前,看着特别奇怪。 “位置确定了吗?”宋酒仰头问道。 “**不离十吧。”曹峥点点头,拈起那张湿哒哒地海图丢给他,道:“我用红笔标注出来了,如果没有差错,咱们距离终点也就半天功夫,今晚差不多就能到。” 宋酒接住海图,瞅了半晌也没看出所以然,疑惑道:“咱们没有被风暴带离航线吗?” “有偏差,不过问题不大,金博他们那片海域很开阔,周围只有那一座岛,很容易找的。”曹峥咧嘴一笑,肢体动作过大,不慎牵动肩胛伤处,疼得呲牙咧嘴一阵叫唤。 宋酒闻言心中大定,招呼方菲也上去帮忙,半路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咱们燃油还够不?” “应该能撑到。”浅浅上午去油舱检查过,很幸运,命脉之处没有受到损伤,油罐车抽取的汽油还有两桶,加上修理厂找到的机油,理论上不会有什么问题,除非他在再碰上一次风暴。 大事小事基本都安排妥当,漂流的游艇终于再次响起马达轰鸣,平静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朝着海天相接的方向缓缓远去。 关于海岛,金博已经不厌其烦地向众人描述过许多遍,尤其是他们的镇岛之宝——风光互补发电系统,更是作为重头戏,每次都会出现在话题之中。不得不说,金博确实有嘚瑟的资本,作为普通幸存者营地,拥有食物和水源已然不易,除了当权派和rca这些庞然大物,还有几个营地能堂而皇之的用电?环岛无疑是一处桃源般的去处,但明俊伟也一直没能解决用电问题,只是配备了小型柴油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多数时间还是用烛火来充当光源。 “能洗澡吗?”路茜问出了所有姑娘最关心的问题,甲板上晒了一上午,水渍倒是烘干了,可皮肤表面留下的盐质一时还无法去除,裹在体表很是难受。 “必须能!”金博大手一挥,骄傲道:“本来我是打算挨家挨户通管道的,但是岛上拓荒不太容易,我们没法运送大型设备上岛,最后只好集中了一下,盖了一间大澡堂。” “……” 亏得众人对金博都挺熟悉,知道他平时咋呼归咋呼,但涉及正事绝对不会信口开河,否则搁个外人在这儿,指不定得抽金博一个大嘴巴子:妈的我们喝水都成问题,你丫的还他妈盖洗澡堂子?忽悠鬼呢? 有几个土生土长的南方队员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彼此面面相觑,低声问身边的同伴:“大澡堂?” “昂,洗澡的地方。”身边同伴嬉笑着解释道:“集体浴室。” 南方队员哑然,吐了吐舌头,都是一脸茫然。 “喂,想好登岛之后具体怎么安排了吗?”吴文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指间夹着废纸卷成的晒干烟丝,烟熏火燎,很是呛人。 宋酒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烧糊的味道,指着他手里的烟卷,狐疑道:“这玩意儿抽不死人?” “怕死你别抽啊,我又没给你。”吴文涛哼笑一声,两口嘬完二次自制卷烟,屈指一弹,纷飞烟草洒落海面,勾走了宋酒的眼神。 吴文涛轻咳两声,正色道:“问你正事呢,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登岛以后,出发找当权派这件事。”吴文涛翻了翻白眼儿,宋酒显然没有考虑过这茬,前阵子事情较多,众人基本上没有就此事商谈过,眼下终点在即,是该认真考虑了。 宋酒闻言一愣,旋即面色也严肃了起来,拉着吴文涛避开人群,走到船舷一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还打算晚上找你去说这件事的。” 吴文涛表情颇为诧异,挑了挑眉毛:“哦?你有打算?” 宋酒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皱眉想了想,道:“金博那里有当权派遗留的位置海图,理论上来说,咱们休整几天,对照着海图再次出发就是了,对吧?” “嗯,是这么回事。”吴文涛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以前是没有经验,经过昨天那场风暴,我觉着这事儿有点儿悬乎。”宋酒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游艇,无奈道:“金博的岛距离当权派,据说起码得一个礼拜,这可不是短途航行,就咱们这些人、这些装备,你觉得顺利找到当权派的几率有多大?” 吴文涛没有立即回答,若有所思的盯着海面看了半晌,沉声道:“所以呢?” “所以我准备晚上找你谈谈来着。”宋酒摊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理想的建议,叹口气,道:“总之这事儿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首先得解决船的问题,我估摸着……想要再次出海,应该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我们不能停太久。”吴文涛淡淡道。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宋酒斜眼瞅着身边的男人,无奈道:“且不说找到当权派之后的具体事宜,光是出海这一条,就够咱们忙活好一阵子。” “上岛之后分头行动,你先抓紧忙你的,我去周围看看,金博不是说他们找到过一处贸易港吗?总会有船只的。”吴文涛有些头疼,他们面对的是硬性问题,海上不同陆地,解决不了交通工具,那就寸步难行。 “燃油也是一样。”宋酒补充了一句,见吴文涛沉默不语,试探着问道:“老吴啊,你说……有没有可能让当权派来找咱们?” act 210:登岛 act 210:登岛 “不可能。”吴文涛十分干脆的给出了答复,回答的同时,自己皱眉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难怪吴文涛有此一问,宋酒以往时常会做出一些比较离谱的决定或是提议,矮子里面拔将军,有时总会起到一些奇效。吴文涛拿捏不准宋酒是否又有了什么点子,听他这问话,否决的同时也有些期待,如果宋酒真的有办法,那确实可以节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寻找当权派虽然在古庙时就已经提上了日程,但具体该如何操作,仍然没有定论。他们这群人,和当权派有过接触的寥寥无几,吴文涛自己曾是当权派的对立面,所了解的无非是武力构成这些事情,而且仅限于三年前,放在眼下都是过期咨询,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宋瑶倒是接触过当权派的实权人物,可惜当年新埔洋一别再无相见,对方是否还活着也是未知数。 唯一还能有所关联的,只剩下了当年随船远渡的曾雅东和小麦,但是这两个姑娘那时也是沾了邵山的光,本身在当权派没什么地位可言,邵山身死已久,她俩在当权派老窝过得如何谁也不知道。 目前他们的优势在于惠惠,安贞留下的这笔宝贵遗产,往小说,这支队伍在某种意义上,将不再受到行尸的威胁,往大说,新世界能否复苏,全靠他们。但是,尴尬之处也在于此。他们有抗体,理论上来说,也有独立研究的基本条件……可是他们的力量无法与kenny抗衡,必须寻求一棵大树,有所依仗的情况下才能着手抗体疫苗的研究量产。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当权派,抗体便毫无用武之地。正如宋酒所言,正常情况下,理应是当权派来主动接洽,可惜现在通讯网络彻底瘫痪,大家天南海北,谁也找不到谁,时效性局限了很多事情的发展走向。 “没有,随口一问。”宋酒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权派远在南沙,山高海阔,一时半刻想不到什么引起对方注意的方法。 吴文涛对这回答并不意外,皱眉想了想,道:“那就按我说的办吧。” “好,不过能不能缓一缓?”宋酒挠挠头,扭头看向甲板那边的众人,嘀咕道:“好歹给子谦把事儿办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吴文涛只能报以一声苦笑,点点头:“好,抓紧时间。” …… 下午时分,驾驶台传来出海以来唯一一个好消息:游艇已经进入金博海岛的海域,气候风向一切正常,两小时之内将抵达终点。 船员们各怀心思,逃出生天也好,迎来新生也罢,总之,没有一个人留恋航行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却是每个人都不愿再次经历的噩梦。船舱积水清理干净,受潮的装潢一时半刻没法风干,一众人只能聚集在甲板之上,穿好晾干的衣服,携带随身的武器,准备迎接登陆。 临近黄昏,海面上逐渐漫起雾气,隐隐绰绰间,前方似乎显影出了海岛轮廓,黑沉沉地影子,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船员们的兴奋劲头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来的紧张,登临新环境,免不了出现这种感觉。 “金博,用不用发个信号啥的?你的人不会给咱来个开门红啥的吧?”宋酒吞了吞口水,望远镜无法洞穿海雾,不过航向正确,那个黑影确实是海图中标注地唯一岛屿,不会有错。 “敢!”金博横眉怒目,一副主人翁的模样,豪气云干挥挥手,道:“兄弟姐妹们莫慌,抱紧我!” “正经的,有船出现在你的地盘儿,难道没有预警措施?”宋瑶没好气地将他拉坐下来,正色道:“咱们现在容不得半点闪失,你是岛主,你得为大家的安全负责。” 金博嘿嘿一笑,乐道:“别担心,一切有我。”说罢起身跑去操作台,和方菲几人耳语片刻,志得意满跑了回来,道:“待会儿不要太惊讶。” “嘚瑟劲儿。”路茜白了他一眼,问道:“你能从船上联系到岛上?” “算是吧,这不是为了让你们安心嘛,待会儿打信号灯。”金博一脸云淡风轻,拿起一块儿干燥的抹布,一丝不苟擦拭着那柄喋血无数的细长钢刀。这小子只有盯着刀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刀客那冷静肃然的一面,有了这个开头,众人也多了几分信心。 时间要比众人想象得慢,越是临近终点,时间就仿佛被凝固了一半,手表秒针好像都有些凝滞。 天边霞光散尽,海天相连之处那一抹橘红褪去,如墨黑夜悄然而至。 游艇放慢航速,穿梭在薄薄一层海雾之间,前方那庞大黑影愈发清晰,隐约间,似乎能看到星星点点地闪光。 雨安和洛宇并肩站在船头,望着依稀可见的光点,疑惑道:“那是灯光吗?” “哈哈哈,怎么样,有没有世外桃源的感觉?”金博那点儿虚荣心可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迫不及待想要让众人感受海岛风貌,解释道:“晚上灯光还是很显眼的,一般情况下不会亮起太多灯火。”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雨安好奇道。 “你看到的火光并不在岛上。”金博咧嘴一笑,骄傲道:“我也有一艘船,不过没法出海航行,所以改成哨所了,火光是海船上的。” 洛宇若有所思,微抿薄唇,笑道:“怪不得你不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必须的。”金博嘚瑟的快要起飞了,乐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放心吧。” 尽管金博再三强调万无一失,但仍有人无法放松心情,也不能怪船员心慌意乱,有时期待过高,失望就会越大,只能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不要表现的太过企盼,省的乐极生悲。 游艇破开水面继续前行,海雾中的火光渐渐靠近,双方相隔百余米时,金博打了个手势,操作台浅浅打开探照灯,一束雪白飚射而去,长长短短,按照事先交代的频率亮起又熄灭。 曹峥松开船舵,游艇飘在海面,等候着对面的答复。 宋酒等人屏息凝视,大气几乎不敢喘,足足等了十多分钟,耐心都快消磨光了,对面突然有了回应。 同样是一束白炽光芒,和刚才相同的频率,长长短短。 “妥了。”金博心下大定,挥手道:“开船!” 曹峥松了口气,航速爬升,两舷浪花如飞,迅速逼近火光闪耀处。 浓雾散开,一艘爬满苔藓的有船出现在众人视野,一如金博所言,那艘海船两舷插着火把,船顶探照灯闪耀,看到游艇出现,有人立即关掉了探照灯。 游艇按照金博的吩咐,与那艘海船错身过去,两船靠近,对面船舷出现了两个跑动的人影。 “小金哥?” “菲姐?” 金博清了清嗓子,声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道:“我回来了,发信号。” 对面的人影发出一声喜悦高呼,没有多余的废话,急急跑回船舱,突然一声锐响,一簇焰火蹿上天空,炸开一朵绚丽花火。 “啧啧,可以啊。”宋酒咂咂嘴,对着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信号弹表示满意。 金博没吭声,眼珠子都快嘚瑟出眼眶了。 未几时,海船后边隐约出现人声,两艘充气皮划艇慢悠悠地钻出海雾,手电光亮起,唰唰扫过游艇船头众人,旋即灭掉。 “你可算回来了。”左边皮划艇响起一个清丽女声。 “轻眉?”方菲脸色一喜,急切道:“你怎么来啦!” 对面女人唤了声方菲名字,娇笑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金爷驾到,我敢不来吗?” 宋瑶她们闻言都是一副惊疑神色,看着金博的目光也从戏谑变成了惊讶……这小子没吹牛啊,真混得不错呢! 金博干咳两声,出声道:“岛上怎么样?我不在的日子没啥事吧?” “一切都好。”被称作轻眉的姑娘低声笑笑,似乎也是在配合金博,刻意要营造一种大人物的感觉。 宋酒一帮人沦为配角,大眼瞪小眼,等着金博继续他岛主的职责。 “那行,回去吧。” 然而金博显然不太具备演戏的天赋,心里想在大家面前嘚瑟嘚瑟,可惜性格使然,没有那能翻出花的嘴皮子。 宋瑶和路茜几人偷笑不停,来路上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之后的一段路程再无顾忌,两艘皮划艇护卫两舷,海船依旧充当着海岛的前沿哨站,游艇稳稳当当航行在海面,朝着愈发清晰的海岛遁去。 “我有种感觉。”宋酒摸了摸新冒出的胡茬,眯眼望着即将散开的海雾。 “嗯?什么”吴文涛不知道皱着眉头思考什么,没听清宋酒说什么,疑惑的转头问了一句。 “我们的好运就要来了。”宋酒咂咂嘴,腰杆挺得笔直,一脸自信。 站在另一边的洛宇闻声看了过来,目光扫过宋酒的侧脸,低声应和:“但愿如此。” act 211:有风 act 211:有风 时近深夜,又起风了。 粼粼海面上荡漾着黑沉如大理石般的涟漪,一圈一圈,随着水波缓缓地,起伏着,遁往远处连接天际的浓厚夜色。云层遮掩着月光,皎月露出半边脸,惨白光芒细细缕缕映照在海面,波涛之上,零落地废弃杂物慢悠悠地打着转儿,顺着水流方向漫无目的地前行。 隐约似有人声,夹杂着水花轻拍的响动,由远及近。 黑暗中,一束幽幽亮光穿破浓雾,劲风吹拂,卷散雾气,一艘庞大船身宛如暗夜巨兽,沉默不语显出身影;几艘皮划艇闪烁着雪亮光束,不紧不慢地护卫在庞然大物船头两侧,耀眼光柱保持着某种频率,从海面徐徐扫过,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行至左侧的皮划艇微微一窒,摇桨的蛙人轻咳出声,碰了碰身后举着探照灯巡视海面的同伴,抬手指指某个方向,后者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灯光,雪白光华扫过,移动中,一个黑黝黝地玩意儿漂浮在水上,沉浮不定。 皮划艇调转方向,朝着漂浮物那边划了过去,距离逐渐拉进,漂浮物也露出了真容。摇桨蛙人眼中闪过如释重负地神色,手上动作加快,眨眼间靠近漂浮物,缓缓放慢速度,在同伴的帮助下,将那起起伏伏地硕大粗布麻袋搬上了皮划艇。 “太重了。”举着探照灯的同伴没有坐稳,水里捞出那事物被水浸透,着实沉重,拉上小艇时搞得船身跟着微微倾斜,险些将他晃了出去。 摇桨蛙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呵出一股茫茫白气,仔细辨认着麻袋上的字迹。袋子中部位置有一行朱红色地小字,或许是被水泡的久了,不太容易辨认,依稀能看出阿拉伯数字,还有大小不一地汉字。 “单兵口粮?”探照灯同伴眯眼辨认了一阵,很是惊讶地吸了口冷气,咂舌道:“我没看错吧?” 摇桨蛙人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低声道:“别多话,待会儿拉回去给caroline看看,瞅这情况,那矮矬子船长猜得没错嘿。” 探照灯同伴点了点头,正要附和几句,忽然神情一边,急忙将灯光转移到另一边,惊道:“这里还有!” 摇桨蛙人扭头看了过去,黑沉沉的海面不远处,又是一些漂浮物顺流飘荡而至,两个收获颇丰地同伴对视一眼,抬起船桨凑近漂浮物,手腕一抬,将其打捞了上来。 衣服,是几件衣服。 “怎么个意思?”探照灯同伴有些搞不懂了,浮尸不会脱衣服,会脱衣服的肯定是活人,但这海面夜晚气温极低,没有裹身衣物,就不怕冻出个好歹? 摇桨蛙人撇撇嘴,没有回答同伴的疑惑,又将皮划艇向前航行了一段距离,接连打捞上来许多零碎杂物。除了刚才盛装单兵口粮的粗布麻袋和衣服,另外还捞上来些船舱饰物,七零八碎,都不怎么完整。 “回去。”摇桨蛙人回头看了看其他搜索船,他俩已经有了足够的收获,没必要继续挨冻,于是果断调转穿透,朝着尾随在身后的庞然大物疾行而去。 …… 工程船,甲板,灯火通明。 宽敞甲板此刻聚集了不少人,生活楼和储料仓那边的探照灯尽数打开,或白或黄的光芒齐齐打向人群聚集处,丝毫不在意灯光显眼。人群中心,金发飘扬地caroline正蹲在甲板上,眉头紧皱,盯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打捞物陷入了沉思。 俏生生地小姑娘站在洋妞身后,两侧分别是矮矬子船长,以及中年汉子和他的小秘。 中年汉子此时脸色不太好看,自从caroline登船,他嗓子里便卡进去一口吐不出的痰,一直在那儿咳个不停,微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小秘书给他拍了拍后背,附耳过去低语几句,中年汉子摇摇头,不怀好意地瞪了眼旁边得意洋洋地矮矬子船长,两人四目相对,戏谑和愠怒在夜色深海上摩擦着激烈的火花。 “王,我需要一个解释。” 良久,caroline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拍拍手站了起来,宝蓝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直勾勾地看住了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 “咳…我,我可以解释…”姓王的汉子再次干咳了起来,不时瞟向身边的小秘,试图寻找场外求助。 “我上午收到的消息是,船沉了。”caroline深吸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一对男女缓缓踱步,声音冰凉:“那么,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我…” “海上的日子太过悠闲?”caroline停在小秘书身后,目光玩味地打量着她娇柔的背影,指尖轻轻搭上小秘肩头,惊地年轻姑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姓汉子吞了吞口水,几遍探照灯都照着这里,光线映照下,他的脸色神情一览无余,藏都没地儿藏,身边小秘瑟瑟发抖,向他发出了求助地目光,他却不敢与之对视,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安,焦躁地移开了目光。 caroline凑近小秘书和汉子王之间,红唇贴在小秘书耳边,唇齿开合,温热的气息钻进小秘书领口,宛如灌下一捧海水,冰凉彻骨。 “王,告诉我,你还记得留在海上是为了什么吗?” caroline幽幽地话音清晰传入两人耳中,外围人只看到负责人和助理大汗涔涔,却对具体发生地事情无从得知。 “记得吗?”caroline重复了一遍。 汉子王定了定神,总算克制住几乎喷出肺的咳嗽,喃喃道:“记,记得。” “海上琐事繁忙,偶尔忘记也正常。”caroline微微勾起嘴角,探手揽住了小秘书瑟瑟发抖地肩膀,好似呢喃般低语:“不过,总该有人时刻提醒的,对不对?” 小秘书脸色瞬间煞白,僵硬地扭过脖子,望着caroline苍白地侧脸,怯生生道:“caroline…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皮肤真好。”caroline捏了你小秘书吹弹可破的脸颊,绽出温柔一笑,很是亲密地搂着小秘书,不再理会汉子王,踱步走回甲板一边,指着几乎被泡烂的麻袋,冷声道:“这上面的编码代号你不陌生吧?” 小秘书一愣,急忙凑过去辨认起来,颤抖地手指看来格外惹人心疼。 “认、认识…”小秘书从混沌的大脑中锁定了准确答案,心底紧张感消弭了几分,回头结巴道:“是,是当权派地面部队后勤总供应番号。” “你确定?”caroline挑了挑眉毛。 “确定!我不会搞错的!”小秘书急急回了一句,刚说完,脸色‘唰’地又垮了下去。 caroline露出个赞许的笑容,目光转向汉子王,后者表情本来已经松动,随着小秘书的回话,刚刚浮起地血色再次消失无踪。 “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呈交上来的报告中,似乎是说这片海域没有当权派的踪迹,对吗?”caroline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缓慢挺起腰杆,歪着头,盯着大汗淋漓地男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能告诉我,这两年来,你在做什么吗?” “caroline,这是巧合,我可以解释…”中年汉子终于绷不住了,咳嗽瞬间治愈,急急解释道:“航船日志,对,我有航行日志,搜索记录和日程都是船长进行的,你要相信我……” “抱歉。”矮矬子船长适时出声,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道:“至今为止,我并没有见过航行日志。” caroline轻咳一声,抬手打断了想要分辨的汉子王,话锋一转,道:“好了,这些事暂且放下,我想先问一件事,那艘船,能不能找到?” “没问题。”矮矬子船长挺了挺身子,正色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为了减轻船艇重量而丢弃的,这说明那艘船没有沉没在风暴之中,它依然航行在海面,我们可以追上。” “好,去做你该做的事。”caroline蹙眉想了想,又望向汉子王,道:“至于你,我需要你上岸。” “啊?我、我上岸?好,需要我做什么?”老王语无伦次道。 “联络中转站,把信息传回kenny那里,用最快的速度。”caroline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摇摇头,挥手唤来几个心腹鬼佬,低声嘱咐了几句。 老王愣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传…传达什么?” “……” caroline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懵逼神情,愣愣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懂老王的话,目光中带着无限的疑惑,僵硬扭过头,满眼不可置信。 老王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左右,周围人群哪里敢越俎代庖,都露出一副怜悯的神色,就连小秘书眼中都闪过一抹失望,微微叹了口气。 “caroline…我我我懂了,我这就去办。”老王目光扫过甲板上的凌乱打捞物,脑中灵光一闪,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了。甲板上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老王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一圈人的目光,咧咧嘴,攥着拳头转身跑上船长室。 ‘砰’ 老王一个踉跄,应声而倒,从旋转铁梯翻滚落下,跌在甲板上抽搐了一阵,不再动弹。 caroline轻轻摇了摇头,收起硝烟犹在地伯莱塔,冲着人群勾勾手指。 一个瘦高男子走出人群,拧了拧义肢,站定在caroline面前。 “告诉kenny,海上出现当权派踪迹,目前尚不清楚抗体和当权派之间是否有联系,防患于未然,需早做准备。”caroline冷冰冰的话语钻进高阳耳中,短短一句,没有重复,没有询问,说罢便牵起那个小姑娘的手,施施然离开了甲板。 矮矬子船长和几个其他负责人跟了上去,其余人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只剩下caroline指派的几个随行外勤,以及小秘书和老王的尸体还留在甲板。 “恭喜。”蓄着大胡子的鬼佬外勤操着蹩脚中文捶了高阳一拳,哈哈大笑。 高阳还喃喃重复着caroline的话,听到外勤道喜,不由一愣:“啊?” “你是新的海上负责人咯。”大胡子露出一口黄牙,拍拍他的肩膀错身而过,顺手牵羊偷走了他衣兜里的扁酒壶。 act 212:海岛 act 212:海岛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细碎光斑洒落窗台,投下一抹温煦光辉,斜斜打在雨安白皙的后背,柔和光芒的掩映下,光滑肌肤愈发娇嫩。雨安静坐着,重复了几次深呼吸,努力赶走浸润全身的舒适惬意,抬起胳膊抻了个懒腰,姣好身姿在斑驳木墙上留下一抹美妙剪影。 惠惠还睡着,枕头挤在一边,整个人像只猫儿似得蜷着,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翻了个身,又把脸往被子里拱了拱,凌乱发丝拂过脸颊,顺着脖颈蜿蜒滑下,散落在胸前一抹雪白。 雨安抿嘴笑笑,帮着闺蜜掖好被子,左右看看,从床头木椅上拾起件朴素麻布长裙,蹙眉想了想,莞尔一笑,直接套在了身上。记忆里,自己从前就很少穿裙子,更别说行尸纵横的这个年月,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间屋外是和煦暖阳,是腥咸海风,只有同伴,没有危险。 打开房门,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暖意的海风轻轻掠入木屋,撩起长发,掀起裙摆,光芒闪烁,美得仿佛一束野花,无声芬芳。 “早啊!” 一个十**岁的精壮小伙从木屋前摇曳的矮丛边走过,推着两轮板车,发鬓有汗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早。”雨安恍然于梦中,愣了一瞬,回以一朵温柔浅笑,摘下腕间皮筋束起长发,赤足踏出屋门,踩在微凉的沙地上,深深吸了口带着薄雾的空气,从内而外一阵舒爽。 小伙子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纵情呼吸的雨安,眼神有些痴了,芳华岁月的姑娘总是美好的,飞扬发梢和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撩动着小伙子的心脏,怔怔望了半晌,这才恋恋不舍收回了倾慕眼神,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出声道:“早饭还没好,你的朋友都还睡着呢,你再歇会儿去。” 雨安身心一阵舒畅,脚尖轻轻拨动着细沙,轻笑道:“不睡了,起来走走……这么早,你们是在做什么?”雨安十分好奇,和小伙子说话的光景,矮丛那边的平坦土路上不时有推着板车的男女走过,看方向,好像是去她们登陆的那个海岸。 “金哥安排的,今儿个要开沙滩派对,趁早收拾一下。”小伙子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岛上不是没有姑娘,不过熟悉的人相处久了,总归没有新鲜感。 雨安闻言一乐,旋即想起昨夜酒醉的刀客那一番大呼小叫,本以为只是醉话,没想到他的人都这么上心。 “不过不用你们操心,好好休息吧,金哥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小伙子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了,眼前这个姑娘实在让他有些挪不动步子,啧啧,不是说岛外依然是行尸的天下嘛,怎么昨晚还狼狈不堪的这些人,今天就能绽出这样令人心醉的笑容? 小伙子脑中胡思乱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在雨安胸前停留了一瞬,麻布长裙并不能遮掩玲珑身躯,火力旺盛的小伙子也无法抵御充满活力的吸引。 “咳咳,我先忙去啦,那个那个,你先转悠,有事喊我就行,我叫梁松。”小伙子收回目光,脸色有些泛红,几年前,第一次跟校花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是今日这般心跳加速,后来除了被行尸追,再没有过相同频率的跳动。 “董雨安。”雨安挽过发梢微笑回应,伸手与他轻轻一握。 …… 晨风拂过海芒果林,裹挟淡淡的香甜萦绕而来;红刺林投随风摇曳,茎顶簇生的剑叶沙沙作响;马鞍藤连绵成片,鲜美肉叶纹理间点缀着露珠;红树林或高或低,遍布整个岛屿……风吟鸟唱,虫鸣声声,这是矗立在汪洋之上的海岛,隔绝于尘世之外的天堂。 未曾登岛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金博的描述中带有一定程度的夸张,直到他们昨夜踏上陆地,这才恍然发觉,金博的语言土地实在太过贫瘠,完全就是一座荒漠。他们这群人,有幸目睹了灯红酒绿的消逝,没人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再次看到昔日的璀璨光景,然而登岛那一刻,包括吴文涛在内,都惊呆了。 小木屋、吊脚楼、砖瓦房、仓储、高墙、树林、种植、灯塔、引水渠、防御工事,应有尽有;风光发电系统坐镇海岛,风机分列海岸,线路井井有条,巡防瞭望一应俱全,家家通电,户户有灯;冲锋舟、皮筏艇、沙地摩托、岗哨海船,整整齐齐排布岸边;红树林一片平坦土地,坟茔墓碑深处其中,林叶飘摇,幽深寂寂…… 当晚,金博捧着大海碗,自酿琼浆一饮而尽,抹掉唇边酒液,豪迈指着桃源海岛:“服不服?” 宋酒、吴文涛一干人等点头如捣蒜:“服服服。” 金博开怀大笑,一把扯掉两条筋背心,酒喝干,再斟满,大手一挥:“**不**?” 宋瑶、路茜、洛宇众女小鸡啄米,应声不迭:“******。” 金博仰天长啸,满脸红光,抡起膀子摔了酒碗:“拿老子的刀来!” 方菲和叶轻眉一左一右拧着刀客的耳朵,连拖带拽将其押送回吊脚楼,一场酒疯就这么扼杀在了摇篮。海岛主人提前酒醉退场,着实是荒唐了些,好在两边都是生死同伴,少了金博照样可以畅饮开怀。 当晚,没人再去提及沿途艰险,哪怕前夜惊涛风暴也略去不谈。 今朝有酒今朝醉,险死还生经历的多了,及时行乐便显得尤为珍贵。 当晚,篝火燃至凌晨,宋酒和吴文涛那几个一直到星辰散去,这才跌跌撞撞回到了各自的房屋,爬上吱呀作响的木床,钻进被褥,一觉天昏地暗,一觉斗转星移。 雨安是第一个起床的,一路走走停停,登上最高的吊脚楼,俯视海岛,心旷神怡。 海面泛起水雾,东岸人群忙碌,昨夜狼藉早已清理一空,板车推着食材餐具新颜换旧貌,白色沙地俨然热火朝天,篝火堆和烧烤架林立而起,游艇造水机疯狂运转,一坛坛自酿酒水垒叠摆放,手工桌凳摆上海滩,只等日头彻底升起,又一场大酒盛宴即将开始。 雨安迎着海风轻笑出声,没有具体的缘由,只是发自内心的舒畅和愉悦,尽管前路仍长,尽管当下未知,但那又何妨?轻灵的笑声随着清风飘出很远,与那激流浪花汇聚与长空,化作蒸腾水雾缥缈散去。 “这么早啊?”有声音从吊脚楼下飘了上来。 雨安停住笑声,低头一看,是洛宇。 洛宇今天也破天荒的换下了一成不变的劲装,话说回来,她们从船上登岛的时候基本都是比基尼,自己的衣服基本都扔了,方菲给她们准备的好像都是麻布裙子,也不知道洗劫了哪里的仓库…… “嗯呢,天气太好。”雨安双手卷成喇叭花应了一声,转身从楼梯跑了下去。 洛宇揉了揉眼睛,散乱长发也没经打理,风吹发飘,长裙猎猎,一副睡美人未醒的慵懒模样。 “难得见你睡懒觉。”雨安轻笑着走了过去,自然的挽起洛宇胳膊,两个姑娘相视一笑,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颈走向人群忙碌的海滩。 “喝多了,又被海风吹了那么久,不该这么大意来着。”洛宇苦笑一声,她清醒之时还惊出一身冷汗,毕竟警觉惯了,从来不会睡得这般沉,猛地这么一搞还有些不习惯。 雨安帮她理了理长发,笑道:“难得安心睡一觉,你也放松放松嘛……诶?你眼睛有点肿哦。” “嗯?”洛宇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是吗?我没感觉呐。” “估计前天被海水泡的,一会儿问问菲姐,洗一洗应该就好了。”雨安凑过去吹了吹,洛宇平时没什么多余表情,脸上有个什么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同为姑娘,一眼便能看出红肿的双眼。也是彼此知悉性格,若换个旁人,指定得以为洛宇昨天哭过呢。 洛宇应了一声,用手背揉揉眼角,两个姑娘挽着胳膊漫步而去。 …… “九哥?醒了没?” 吊脚楼屋门被叩响,焦子谦略带倦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宋酒打了个哈欠,睁着眼愣了一阵,回道:“嗯,稍等。”说罢掀起被子滚下床,原地扭了扭酸痛的身子骨,光着屁股四处找了一阵,从藤椅上拾起一叠整齐摆放的衣服。 “啧啧啧。”宋酒舔舔发干的嘴唇,对金博这地方越发的有了兴趣,昨晚印象中好像都在喝酒耍闹,没想到还有人专门负责他们的换洗衣服。抖开一件,发觉是裙子,于是顺手丢到了床上,又打开下边那两件,粗布上衣裤子,看着很像海鲜大排挡服务员的工装,不太合身,穿在身上有点儿抽抽。 宋酒看着短了半截的袖子一阵傻乐,挠挠头走向门口,拔了门闩走了出去。 “干嘛呢大清早的?”暖阳温煦,映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宋酒遮挡着阳光,焦子谦也穿着跟自己差不多的服务员工装,正依靠在吊脚楼围栏边,端着一根烟锅吞云吐雾,脖子上满是红印子。 焦子谦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烟气,鬼鬼祟祟看了看左右,拉着宋酒走到楼梯口,低声道:“九哥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儿不?” “嗯?”宋酒一阵莫名其妙,夺过烟袋猛抽一口,同样被呛得鼻涕眼泪横流,也不知道金博从哪里搞来的烟草,抽着像树皮似得。 “忘了?”焦子谦眨巴着眼睛,挠了挠鸡窝头发,咂嘴道:“好家伙,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啊?” “怎么了?”宋酒听着话音不太对,不由警觉了起来,皱眉努力回想着昨夜,印象里好像就是喝酒,没别的什么事儿。 焦子谦欲言又止,看看一脸茫然的宋酒,又看看楼下郁郁葱葱的红树林,挤挤眼,道:“你昨晚可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哦。”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酒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出什么事了?说明白的。” “也不算出事,就是、就是…”焦子谦认真盯着宋酒看了半晌,似乎是想确定宋酒是否真的一无所知,见九哥仍旧一脸茫然,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抢过烟锅吸了两口,问道:“你屋里就你自己?” “啊?就我……”宋酒说了一半怔住了,猛地意识到了焦子谦的意思,瞪大眼睛傻了半天,喃喃道:“没注意啊,我我……” 焦子谦撇撇嘴,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光嘿嘿嘿,不说话。 宋酒脸色微变,顾不得跟焦子谦再说,急忙跑回去推开房门……床上坐起一个纤弱身影,背对着他,两条莲藕也似的白嫩手臂套出麻布长裙,双手轻撩,栗色长发披散而下。 act 213:情事 act 213:情事 焦子谦走进吊脚楼时,房间里只有宋酒一个人,四面陈设保持在各自位置,只有床铺有些凌乱,雕花窗户半开半合,袅袅烟气从缝隙中飘摇而去。宋酒盘腿坐在床边,听到推门声,抬起头瞟了眼,复又垂下头去,低低叹了口气,很是疲惫地摁压着太阳穴。 焦子谦张了张嘴,把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反手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坐到床边的藤椅上,看着沉默不语的宋酒,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眼前这个尸山血海闯出来的哥们儿,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有懊恼,也有失落。 “九哥?”焦子谦干咳一声,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宋酒抬抬眼皮,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没事。” 焦子谦看了眼门口,低声道:“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碰见她了。” “嗯。”宋酒应了一声。 “你俩?”焦子谦的好奇心一如既往地强烈。 宋酒对此报以一声苦笑,斟酌几番,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几分钟前,宋酒急赤白脸跑进房间,映入眼帘便是一副美人晨起的图景。 natalia睡眼惺忪,套上麻布长裙,打着呵欠走下床,看到呆站在门前的宋酒,那张精致如芭比娃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冲他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简单整理下如瀑长发,轻飘飘走过宋酒身边,在他脸颊印下个浅浅的吻,然后出门离去,留下宋酒一人在清晨的吊脚楼里凌乱。 这算怎么个意思? 宋酒懵逼了,一夜情?酒后乱性?什么都不记得啊!别说焦子谦纳闷儿,宋酒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明明喝的酩酊大醉,怎么一觉起来身边多了个赤条条的姑娘?倒不是说他多么的正人君子,只是这不明不白的,自己该如何看待俩人之间的关系呢? 自灾变以后,宋酒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只有梦凡一个,虽然在外人眼里,他俩的乱系也是一团乱麻,可好歹当事人心里门儿清,哪怕洛宇随他同行那么久,彼此之间也是清汤寡水,只有情谊,不见半点荤腥,这冷不丁的闹这么一出,算什么事儿啊。 “这酒不能喝了。”良久,宋酒抬起头,愁眉苦脸迸出一句话。 焦子谦盯着他看了半晌,扑哧一口笑,乐道:“多大点儿事啊,我就寻思你对那姑娘有点儿意思,不然干嘛把她带回来呢?” 宋酒白了他一眼,这可真是黄泥糊上腿,怎么都说不清楚了。事实上,当初带着泥猴儿回到营地,他自己也没有清晰的理由,只是当时那个情景触动了内心深处某些回忆,说得直白些,无非是同情心泛滥,并没有什么龌龊念头。 “我说真的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焦子谦并不能理解宋酒此时的心情,他之所以大清早跑过来,其实是抱着一颗八卦的心,然而宋酒的表现却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宋酒发了一阵子呆,要过烟袋嘬了两口,咂嘴问道:“昨晚我和她一起回来的?” “对啊。” “怎么回来的?”宋酒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瞅你那会儿都断片儿了。”焦子谦嘎嘎一阵傻乐,挠挠头,道:“我和洛宇把你俩送回来的。” “什么!?”宋酒混混沌沌的脑子突然炸了一下,宿醉酒劲儿散的一干二净,失声道:“洛宇?” “对啊,咋了?”焦子谦被他这一惊一乍搞得越发懵逼,回想道:“其实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我都不记得洋妞怎么跟你凑到一块儿的,反正回来的路上你是一直拉着她呢,掰都掰不开,还是洛宇说让你俩住一块儿得了。” “……”宋酒彻底无语了,头绪没理出来,反而更加烦乱,低声道:“那洛宇呢?” “自个儿回去了啊,她和你姐几个人住一起。”焦子谦吸了吸鼻子,眼珠一转,问道:“话说九哥啊,你这到底怎么个情况?我怎么觉着嗅到点儿狗血的味道?” “滚蛋。” “婆婆妈妈的不像你啊?诶哟!难不成你想拉洛宇来着,结果拉错人了?!”焦子谦大惊失色。 “滚滚滚,找你豆豆腻歪去。”宋酒一个头两个大,被子谦拆穿心事更是烦躁,连哄带赶把焦子谦推了出去,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事儿别乱说。” “不用说啊,大伙儿都看见啦!”焦子谦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神情诚恳。 ‘咣当’ 宋酒恨恨摔上房门,一屁股坐倒在地,拾起烟袋叼到嘴上‘吧嗒吧嗒’吸了起来,青烟在吊脚楼里缭绕,芜杂的思绪更加芜杂。 …… 海岸,小木屋。 烟熏火燎的不止吊脚楼,钟医生这边也是一片愁云惨淡,光着膀子坐在地上,面前摊开着白色医用冷藏包,散落着许多储藏用试剂。 吴文涛蹲在他面前,探手夹起一支小指粗细的试管,问道:“什么意思?” 钟医生抬了抬眼皮,摊手道:“废了,没想到冷藏柜也能进水,这下全完蛋了。” “你别急,跟我说说。”吴文涛站起身,将面色颓唐的钟医生搀了起来,安抚道:“天塌不下来,不要气馁…损失很大吗?” “除了惠惠,什么都没了。”钟医生从他嘴边抢下烟卷吊上,一声长叹,道:“当初在环岛保存的样品全都废了,行尸病毒原液、活尸序列剂原液,包括刘焱当初采集的酸雨样本……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吴文涛皱了皱眉头,旋即舒展开来,宽慰一笑,道:“本来咱的重点不就在惠惠那里吗?这些东西无所谓吧?” “无所谓?”钟医生瞪大眼睛,气哼哼道:“这些东西我忙活了多长时间你不知道吗?从火车上到环岛,拼了命我都在保护这些东西,你说无所谓?!” 吴文涛自觉失言,不小心伤到了队医的小心脏,连忙摆手告罪,无奈道:“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心血,可是已经毁了,急也没用不是?算了,消消气。” “说的轻松。”钟医生翻出俩卫生球,探手从桌上抽出一个干巴巴的玩意儿丢给他,气道:“还有这个,也泡水了,纸都他妈黏在一起了,屁也看不到,当废纸烧了吧。” “嗯?”吴文涛一愣,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喃喃道:“这…这个怎么也泡了?” “你问我我问谁?”钟医生见他牛眼瞪得老大,心里不觉有种出口恶气的感觉,旋即想起这也是自己团队的损失,刚刚生起的一丝快意又荡然无存了。 “……” 吴文涛哑口无言,捧着那封署名‘苏岚’的档案袋欲哭无泪。当初离开工业园区便追星赶月,为了避免被caroline的人追上,中途几乎没有做过停留,这封从实验室意外收获的档案一直和钟医生携带的样本包裹放在一起,就等着彻底安全下来再查看,这可倒好,一场风暴全给糟蹋了。 看着吴文涛垮塌的表情,钟医生油然而生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宋酒和金博压根儿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都以为‘惠惠在手,天下我有’,损失大不大只有他心里最清楚,此刻吴文涛也感同身受,让他顿觉无比的安慰。 “唉。”吴文涛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抽出那叠干结到一起的纸张,纸面文字图画已经面目全非,层层叠叠黏在一起,一扯就破,好好的文件档案变成了纸浆。 “别灰心,咱们还有惠惠。”钟医生把老吴用来安慰他的话又送了回去。 吴文涛活生生咽下胸口的闷气,沉默半晌,转身走向门外。 “你干啥去?”钟医生急急问道。 吴文涛咬牙切齿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惠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 门口,马鞍藤矮丛。 粉刺妹满嘴牙膏泡沫,吐掉嘴里的清水,痴痴地望着前外勤队长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大清早就听到这么霸道的告白,啧啧,我这颗无处安放的少女心呐。” 一旁的杨小萌点头不迭,附和道:“爱情来的太突然,我也有些措手不及。” …… 海岸,游艇。 曹峥站在船舷梗着脖子吆喝着什么,没多会儿,靠岸水面冒起一串儿气泡,**的代维浮了上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草,喊道:“螺旋桨缠了水藻,你去看看好了没。” “你先上来。”曹峥应了一声,捞起救生圈丢了下去。 晨起的薄雾散去,又是一个艳阳天,海面波光粼粼,几艘皮划艇载着海岛渔民出发离开,据说近海某处水域有着丰富的海鲜水产,这些年已经成为了海岛的一处食物仓储。曹峥他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昨夜喝得也不多,听说这里还能出海打渔,都兴致满满的打算凑个趣,结果游艇却突然掉链子。 代维拉着缆绳爬上岸,健硕身材引得海滩男女纷纷侧目。 浅浅再次发动船艇,一阵电机轰鸣,之前的停滞感消失,船尾卷起浪花,成功发动。 “好了,走吧。”曹峥松了口气,抬手招呼代维上船,转身忙活收拾了甲板上的工具,回头一看,却见穿着裤衩的代维正傻站在礁石边,呆呆看着什么。眼看渔船那边已经划出老远,曹峥急道:“老代,赶紧的啊。” “啊?哦哦。”代维一个激灵,走了两步又停下,抬头笑了笑,歉意道:“要不你和浅浅去吧,刚下水有点儿受凉,我得解决一下。” “……”曹峥一愣,这算什么破理由?船上又不是没有卫生间。 “行了行了,我憋不住了。”代维也不多说,拾起衣服捂着肚子,撒腿就跑。 “好了吗?”浅浅站在驾驶台等了片刻,疑惑道:“人呢?” “好了,咱走吧。”船舷的曹峥哑然失笑,手搭凉棚望着代维屎遁的方向,远处随风摇曳的红树林边,两个长发飘飘的身影恍然如画。 act 214:红与白 act 214:红与白 海风拂动,林叶飘摇。 昨夜第一个醉倒的人此刻已经满血复活,正拎着一个破旧帆布包走在林间,不时回头跟后边的姑娘们说道几句;宋瑶和路茜相互扶持着,脸颊都有湿汗,发丝粘在鬓间,走得有些费劲。 “你也是,海岸那边像模像样,干嘛不把这里清理一下,太难走了吧。”路茜停下脚步歇了口气,随手折下一片叫不上名字的肥厚大叶扇了扇风,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树冠密林,感慨道:“这地方要是开发一下,不比旅游胜地差劲呐,瞧这沟谷密林的。” “那是,如果有人开发,当年我也不至于混得那么狼狈。”金博哈哈一乐,站住脚等着两个姑娘休息,抬手指着这片密林,道:“开始我以为就是一座小岛,后来才发现他妈一点儿不小,你看咱住的那边儿地势平坦吧?你再瞅后边,我都不知道那算什么,山吗?” “应该吧。”宋瑶喘了口气,海岛的清晨还是很凉爽的,只不过这一路上上下下着实费劲,饶是体力过人,徒步翻山越岭终究还有些吃不消。 “坚持两步,快到了。”金博咧嘴一笑,从包里取出水瓶递给两女,道:“我说改天再来,你俩非得趁早。” “早晚都要来一趟,没关系。”宋瑶抿嘴笑笑,拧开水杯灌了一半,剩下的留给了路茜。 休息了几分钟,三个人停下话头继续前行,海岛植被本就茂盛,这些年有了人烟,更是蓬勃疯长,隐隐形成了某种生态平衡。 这里被金博称为‘后山’属于海岛树木集中,地形险峻的区域,正如金博所言,众人所在的生活区,其实只占据了海岛很小的一部分,所谓‘后山’才是这座岛屿的主体,虽然没有大型海岛那种崇山峻岭般的险恶地貌,但也不遑多让,沟壑山谷什么都不少,加上植被茂盛覆盖,身处其中不免也有些心慌。 作为避居尘世的一方净土,金博没有派人过度开发,当然了,他也没有能力搞多余的建设勘探。除了海岸处平坦地势修建住宿房屋,山林这边基本维持着原貌,早先登岛人手不足,深山老林那边没有查看过,后来人员增多,金博组织过一次探险,但收获寥寥无几,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没有想象中的奇景奇遇,自然以它最自然的面貌面对这些外来者,给予他们一些惊喜,更多的仍是静水流长的平淡。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总算穿过了荆棘满布的一段路程,越过一处凸起巨石,往后的地势趋于平坦,林间树木可以看出被人工掘凿过,刻意修整出一片平地。平坦处并非空地,那里呈‘品’字形坟起一座座土丘,晨光透过树冠缝隙,细碎洒落地面,留下点点光斑。 金博停下脚步,深吸口气,脸上的嬉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庄重神情。 金博带着两女走到最靠前一座坟丘,树干制成的木碑上篆刻着‘邵山’二字,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没有生平。 “哥们儿够意思不?专门带老朋友来看看你。”金博解下帆布包搁在脚边,蹲下身从碑前堆积的落叶里刨出代替香炉的酒瓶底,倒掉里边和泥土烂在一起的枯叶,重新添了些土,从挎包摸出一版卫生香,拣出三根拿火机点燃,工工整整插在diy香炉里。 宋瑶和路茜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有些恍惚的神色,一别三年,再见时,遥隔阴阳。 “邵连长,好久不见。” 宋瑶俯身蹲下,从包里掏出一沓五色纸,拈分开来,路茜那边清理出干净地面,打开酒瓶往碑前淋了一些。 “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宋瑶撩起发丝,点燃的五色纸烧得很旺,纸边微卷,火光掠过,纸张便化作片片灰烬,烧得空气有些扭曲,‘邵山’两个大字也跟着生动了起来。 “姜河也在你那边,当年你护着他,往后也劳烦你再费费心,替我照顾着他。” “对了,还有你的战友王忠瑜,如果你们能见到,代我说声抱歉,终归因为我们,搞得他也跟着送了命。” “或许,你们早就凑在一起了吧。” “我们都还好,希望你们不再有烦忧困扰,尘归尘,土归土,解脱未尝不是好事。” “不是说‘上面消失的,终将在下面重逢’吗?我想这是对的,也许用不了多久,咱们又会相见,那时候,我们可能都不曾改变容颜。” “邵连长,谢谢你。” …… 海岸,小木屋。 厨娘佳从门外铁丝取下一块干毛巾,裹好湿漉漉的长发,转身投入了新的工作当中。房间不大,小木屋格局与吊脚楼不同,完全是‘极简装潢’,一张木床,一张木桌,正经的家徒四壁。 房间关着门,那扇简陋的窗户也遮着窗帘,屋里显得有些昏暗,吴文涛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个半姑娘忙碌,想离开,又懒得挪窝,索性躺在了床上,优哉游哉看着姑娘们动手。 杨小萌不乐意了,斜睨着大爷似的老吴,骂道:“你丫来当监工的啊!?” “没关系,不用理我。”吴文涛摆摆手,没有任何参与劳动的觉悟,看看地上那堆包裹,再看看跟着忙碌的惠惠,道:“用得着跟做贼一样吗?” “这叫surprise,你懂个卵泡。”杨小萌现在跟这帮人混熟了,也不像当初那样惧怕吴文涛,嘴里有啥说啥,完全不给前外勤队长面子。 惠惠和粉刺妹在一边偷笑,从包裹里取出揉成一堆的西服婚纱,整整齐齐摊开在铺了床单的地面,认真检查有无破损,将有问题的移交给厨娘佳,按照大小号和风格款式罗列齐整。 “你不和宋酒他们商量正事?”厨娘佳也是跟着浅笑不停,虽然上岛不到一天,但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有着明显的改变,仿佛忽然间卸下了所有重担,那种轻松的感觉,恨不得撒丫子跑出去嚷嚷两嗓子。 “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正事。”吴文涛翻身坐了起来,从前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现在已经变得和善了许多,无奈道:“那小子到现在没见人,估计还在睡觉。” “难得放松,你也不要总是绷着。”厨娘佳点头应和,昨晚的篝火晚会她也在,清楚年轻人们喝了多少酒。 吴文涛干笑两声,叹道:“还要怎么放松才叫放松?唉,不说这些,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下午我去和宋酒聊聊,尽快把要办的事情办完。” 厨娘佳闻言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瞟了眼一边的惠惠,疑惑道:“别告诉我你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着惠惠?” “难不成我一大老爷们儿是为了看你们穿针引线?”吴文涛哑然失笑,见惠惠脸色一窒,自觉话语不太合适,咳嗽一声,解释道:“你们都放松了,总要有人警惕些,金博那小子我信任了,不过这岛上人多眼杂,还是小心点儿好。” “麻烦你了。”惠惠抿了抿薄唇,眉眼间神色有些落寞,她心里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与处境其实极其尴尬,论个人能力,她在队伍里基本上没什么特殊贡献,只因她是现存于世的唯一‘抗体’,所以才能享受所有人的保护。有时这种保护让她感激,有时却是愧疚,当然,也会有失落,某种角度来说,此时的她,在旁人眼里几乎不算是个‘人’,只是一件珍贵的‘物品’。 这种感觉,确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尤其令她深感纠结的是,这份压力与重担,并非她自愿承受。 很多个夜晚,听着雨安和粉刺妹均匀的呼吸,惠惠心底都会生出一丝丝怨念,往事不再重提,并不意味着忘却。她仍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和这些人有了瓜葛的,她还记得亮如白昼的试验场,记得那个不由分说断送自己和同伴生路的男人,同样也记得火光缭绕的隧道里,路茜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绝望无力的哭泣。 很多个夜晚,想起这些事,惠惠辗转难以入眠,她年纪不大,本身也是极其普通的小女生,一些事情想不通,一些事情没缘由,积压的多了,脑子会昏昏沉沉,所以只好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些没有答案的往事。 好在时间可以抹平很多,也能了解很多。 时至今日,惠惠也算是释然了,所以,眉眼间的落寞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烦扰的事情。 杨小萌和粉刺妹兴致勃勃的聊天扯淡,没有注意到惠惠眼中一闪即逝的神色,不过这屋子里还有两根老油条,察言观色这种事,纯粹是老本行,习惯使然。 吴文涛和厨娘佳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目光中的意味不用言语多表达。 老吴无奈一笑,胳膊一撑跳下床,走向门口。 “诶?监工干嘛去?擅离职守啊。”杨小萌不依不饶,继续打趣想尽职却没处尽的老吴。 “你们忙活吧,我去外边看看。”吴文涛回头看了眼垂头忙碌的惠惠,那是一种令人有些不忍的平静与淡然。一时间,斗嘴闲聊都变得索然无味,老吴摇摇头,摒弃乱七八糟的念头,推门离开了木屋。 天光正好,风轻日暖。 吴文涛活动了一下筋骨,多年戎马生涯,这种闲适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身上没穿作战服,腰间没有枪,心里空落落的。沿着翠绿马鞍藤走向人声鼎沸的海岸,半途风光迤逦,树影婆娑,海风微咸,一株菠萝刺下,宋大官人顶着乱发,叼着烟袋在那里吞云吐雾,彻底破坏了海岛风光的美感。 吴文涛怔了怔,左右看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瞅着对面小伙儿那副落拓模样,不觉哑然失笑,这他妈别人上岛都快乐得起飞了,这小子倒好,就跟人不一样。 “咋了这是?”吴文涛踱步过去,闻着那股呛鼻烟气,劈手将烟锅夺了过来。 “晒太阳。”宋酒两眼一翻白,拍拍手上的烟丝站了起来,嘀咕道:“你呢?干嘛呢?” “和你一样。”吴文涛和他并排站下,望着红树林那边的山石出神。 宋酒耸耸肩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映衬着海天美景,一个穿着裤衩子的肌肉型男正和俩长发飘飘的姑娘相谈甚欢,隔着老远,看不出模样。 “对了。”宋酒眼珠一转,想起一件事。 “咋?” “咱们在国道的时候,你说有空跟我讲你反水跳槽的事儿,正好咱俩都显得晒太阳,你跟我说说呗。”宋酒接过烟锅嘬了两口,冲他挤挤眼。 吴文涛神情一窒,突然很想想拿烟袋给他脑门儿来一记,这么惬意悠闲的好时光,谁他妈想跟你聊这些破事儿? “得儿,不说拉倒。”宋酒瞅他表情便知八卦无望,撇撇嘴又靠着树干坐了下去。 “其实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吴文涛挨着他坐下,抓起一把温热的沙土,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叫做往昔的意味。 act 215:饮食男女 act 215:饮食男女 “kenny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后来他食言了。”吴文涛皱眉沉吟了半晌,一旁的宋酒几乎要等得尿急了,他才轻飘飘吐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嗯?”宋酒微微一怔,听得不是很明白,掏了掏耳朵,问道:“然后呢?” “没然后,就是这样。”吴文涛扭头白了他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宋酒满脸黑线,朽木难雕,果然如此,等着这块儿木头绘声绘色讲述自己的过往,确实是白日做梦。不过,期待了老半天,总不能就被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打发掉,宋酒不甘心,追问道:“具体点儿啊,什么事儿?” 吴文涛想起身走人,宋酒料到他有此招,一把扯住他裤腰,耍起了无赖:“咱说好的,要么不讲,要么讲完,掐头去尾留中间算什么啊。” 吴文涛强忍着给他一记鞭腿的念头,心说我他妈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看着宋酒那副‘不说我就死给你看’的无赖样子,吴文涛忽然乐了,猛地想起早年在雇佣兵队伍中的年轻时光,顽石心脏没由来的暖了一下,无奈叹口气,又坐回了宋酒身边。 “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吴文涛夺过他手里的演过咂了两口,鼻子嘴里浓烟滚滚,揶揄道:“这么闲?” “交换,你先说完再问我,赶紧的,小爷今天燥着呢。”宋酒才不管他那一套,反正已经无赖了,那就无赖到底好了。 吴文涛摇头苦笑不止,顿了顿,低声道:“私人方面的事。” “哦?”宋酒挑了挑眉毛,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冲冠一怒为红颜?” “随你怎么说吧。”吴文涛没心思解释,摆摆手示意差不多。 宋酒停下了戏谑的笑容,正色瞧了他半晌,咂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铁汉柔情,理解理解。” “哪儿他妈一堆破词儿。”吴文涛闻言噗嗤一乐,冒起的唇上冒起的细密胡茬仿佛一瞬间都有了活力。 “所以,因为女人,你跟你老板翻脸了?”宋酒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听明俊伟和宋瑶几人讲述过那些年的往事,吴文涛和金发洋妞,这俩人可以说是kenny的左膀右臂,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居然会因为女人闹僵? “不全是。”吴文涛目光微凝,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光景,皱眉沉默了一阵,低声道:“他承诺过的,但没有做到,而且没有丝毫歉疚,这让我难以接受。” 宋酒哑巴了,一时竟无言以对,一方面隐约能体会到吴文涛心中的不甘怨愤,一方面又为他的愚忠感到不值。你是兵,人家是帅,礼贤下士和爱民如子只存在于典故,这种把病毒祸及世界的黑心玩意儿,你能指望他待下如亲?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文涛也算是破天荒的掏心窝子了,关于他和老板之间发生的具体事由,宋酒没有再问,都是疤,揭了会疼。 两个大老爷们儿大白天坐在树下谈心,这画面多少有些不忍直视,空气中弥漫着沉默与尴尬,吴文涛陷入往昔,宋酒也带点儿恍惚。 无言静坐了半晌,宋酒轻咳出声,转移了话题:“你那个搭档呢?共事那么久,她就没啥弱点?” “caroline?”吴文涛眼中的回忆神采淡去,面色恢复如常,挑眉道:“是人都有弱点。” “别卖关子,我在她手底下吃了好几次大亏,这仇我记着呢。” 吴文涛嘬了口烟,摇头笑道:“记着也没用,别说你,你姐她们当年也险些死在caroline手里,不也这么多年过来了么。” “我姐是我姐,我是我。”宋酒不以为然,折断一簇狗尾巴草,嘀咕道:“等咱们和当权派搭上关系,免不了还得和你老搭档沙场相见,新仇旧恨凑一块儿。” “怎么地?你想杀她?”吴文涛撇撇嘴,语气带着揶揄。 宋酒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做不到?” 吴文涛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正色道:“很难。” 宋酒收起内心的轻视,手指轻轻摩擦着断指,骨茬凸起还是那么明显。 “你对雇佣兵了解多少?”吴文涛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灾变以前我是学生,你觉得呢?”宋酒回以一记白眼。 “……”吴文涛被噎了一下,顿时生起一股鸡同鸭讲的可笑感觉,摇摇头,叹道:“别琢磨没用的,先想办法联系上当权派吧,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你总懂得。” “几个月以前,我也是大树来着。”想起这茬宋酒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遥想曾经,再看现在,妥妥的光杆司令。左膀右臂他本来也有的,现在左膀要结婚了,于情于理不能再让跟他一起抛头颅洒热血,至于右臂……宋大官人再次长叹,甩甩头不再去想。 吴文涛觉得自己变得话多了,笑了笑,道:“紧着眼下的事先,对了,你没问问金博,岛上有武器吗?身上没家伙,别扭。” “他可能还没起来呢,待会儿我去找他。”宋酒点点头记下此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道:“我去溜达溜达,你来不?” “不了,我去瞧瞧新郎官儿,好多年没凑过这种热闹了。”吴文涛哈哈大笑,拍了把宋酒,一摇三晃走向吊脚楼。 …… 金博一直到中午升起炊烟的时候才回来,身边还跟着宋瑶和路茜,三个人模样挺狼狈,衣服满是尘土烟灰,宋酒乍一看还以为仨人遇到了什么危险,细问之下才得知他们趁着清早去了趟海岛后边的林子。 “开饭没?饿死我了。”金博私下里还是那副老样子,说话办事毛毛躁躁,方菲给仨人端来了洗漱的清水,而岛主先生压根儿没耐心清洗,着急忙慌跑向了露天海岸。 听金博这么一嚷嚷,宋酒肚子也开始咕噜了起来,问道:“岛上在哪里吃饭?” “有大食堂的,不过阿金安排了海滩酒宴,去那里就行。”方菲莞尔轻笑,拿来干毛巾递给宋瑶两女,趁着屋里没别人,冲宋酒挤了挤眼睛,狡黠道:“你的芭比娃娃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容易暂时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好嘛,张嘴又给提起来了。 宋酒一脸无语,正要敷衍几句,忽然愣了一愣:“不知道诶。” 宋瑶和路茜闻声转过头,眼神有些古怪。 “真的诶,你不说我还忘了。”宋酒有点儿慌了,早上natalia轻飘飘地离开了吊脚楼,之后便消失了,宋酒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方菲见他不像说笑,蹙眉道:“小九九,你可不厚道,快去找找她,岛上那么大,她一个外国妞,可别丢了。” “是啊,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和那姑娘,还有洛宇,到底怎么个情况?”宋瑶也凑了过来,揪着宋酒耳朵扔到床边,不悦道:“你也是大人了,按说这些事儿不该我问,不过大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你不能这样啊。” “……”宋酒傻不愣登坐在那儿,被姐姐几人说的老脸通红。 路茜跟两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好了,九九又不是小孩儿,让他自己处理吧。” 宋酒咽了口吐沫,心说茜姐你可少说两句吧,你仨这都拿的家长势,谁也别说谁了。 宋瑶还要说话,房门忽然被叩响。 宋瑶瞪了九爷一眼,急忙过去打开门,门外不是别人,正是洛宇、雨安还有代维和芭比娃娃natalia。 “诶?你们回来啦。”洛宇和宋瑶认识的最早,她们几个关系一直很好,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生分可言。 “啊,嗯,刚回来。”宋瑶神色恢复如常,牵着洛宇的手回到房里,雨安几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入,刚进门便看到了呆坐在床边的宋大官人。 没等宋酒说话,洛宇先笑了,闲话家常似得,从后边牵过natalia送到了宋酒跟前,笑道:“九哥你也不看着点儿,她一个人在海岸那边儿转悠了半天,我还以为你也在呢。” “……”宋酒感觉脸部肌肉有些不听使唤,印象里,洛宇好像从没叫过他‘九哥’诶……愣愣看着洛宇把natalia那双嫩手塞在自己的糙手里,不待他出声,又转过头和宋瑶几人闲话了几句,然后和雨安、代维两人离开了屋子,留下几个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又那么不自然。 良久,路茜轻咳出声,表情带着几分坏笑,也有几分无奈,挽着宋瑶和方菲推门而去。 木屋里恢复安宁,阳光从窗沿泻下,土地上隔断一半光辉,一般阴暗。 natalia也不说话,轻轻坐在宋酒身侧,歪头看了他一阵,卷曲睫毛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好像在说什么,但却没人能懂。 宋酒长长吁了口气,僵硬的身子软了下去,低头看着掌心那双小手,哭笑不得。 “宋。”芭比娃娃轻启芳唇,吐露出一个不甚标准,带着香气的汉字。 宋酒一愣,把头转了过去,喃喃道:“啊?” natalia嘴角绽开甜美笑容,倏地身子往前一探,一朵软软的吻印在宋酒嘴上。 如此佳人献吻,映着暖暖日光,本是春风化雨的一件美事,然而宋大官人却是一个激灵,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蹦了起来,往日尸山血海前的九哥气魄荡然无存,纯粹变成了一个手忙脚乱的愣头青。 宋酒撒开natalia的手,原地踱了几圈,抬手摸了摸芭比娃娃折射阳光的栗色长发,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叹口气,跑出了房门。 act 216:夜话 act 216:夜话 黄昏时分,昨夜酒醉的一群人陆续复活,洗洗涮涮收拾妥当,一个个扛着空荡荡的五脏庙,嬉笑言谈走向已经燃起篝火的海岸沙滩。大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不同于从前的戎装钢枪,今天的节目依然是潇洒惬意的花天酒地。 作为东道主,金博自然不能完全当甩手掌柜,跟宋瑶她们在一起是一副模样,出现在岛民面前又是另一番形象。刀客这些年没白混,除了砍人精湛,这变脸把式也像模像样,真是够为难他的。 懒散了一白天,宋酒这帮人也逐渐恢复了状态,尽管岛上无需担忧行尸侵袭,但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警惕心总不至于被一顿酒消耗干净。 吴文涛最关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宋酒代为出面找到了金博,他记得在荒山初见之时,金博手下个个钢枪在手,看起来武装力量并不差,那时候没来及问,想来他应该是有一些存货的。金博没有让宋酒失望,神秘兮兮地一笑,趁着海岸人群扎堆,偷偷摸摸把宋酒和吴文涛带离人堆,回到了自己住的那栋吊脚楼。 这个时间天色已经黯淡,不开灯的情况下,吊脚楼内视线并不好。 金博也不急着解释,鬼鬼祟祟朝门外看了几眼,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这才插上门闩,带着两人走进内堂,掀起地上不伦不类的地毯,抠起一块铁丝绞在一起的木排隔板。 “……” 宋酒和吴文涛面面相觑,感觉不像是和岛主来视察军火,而是偷偷摸摸来做贼的。 金博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嘿嘿笑道:“方菲之前没跟你们说吗?岛上安逸归安逸,但也不是一片和谐,该留的心眼儿还得留。” “理解。”吴文涛淡淡点头,这种事无需多说,大家心知肚明。 从惬意生活回归当下的严峻局面,宋酒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听到这茬想起了方菲曾经提到过的一句话,问道:“怎么个意思?在岛上也不安全?” “一半一半。”金博吭哧吭哧从地板下的空洞里又掀起一块儿隔板,伸手摸了半天,‘嘎嘣’一扭,空洞下边忽然亮起了昏黄灯光。 吴文涛挑了挑眉毛,显然对这场面有些意外,没想到金博这厮看起来吊儿郎当,正经事还是蛮靠谱的。 金博咧嘴一笑,自曝道:“都是方菲和轻眉的主意。” 宋酒闻言一乐,轻眉他见过,那天到海面迎接他们的那个姑娘好像就叫这个名字,齐肩短发,模样俏皮灵动,看起来年纪不大。依稀记得,当初那个杨春月也提过这个名字,据说她们的海图就是由叶轻眉重新绘制的,看着小丫头片子一个,实际也是海岛的核心人物之一。 金博双手一撑跳了下去,宋酒二人鱼贯而下,顺手把头顶的隔板盖上。下面空间不大,方方正正,三十来平的样子,没有隔间没有甬道,就是普普通通一间地下室,瞧墙壁狗啃似的凿痕,说这是洋芋窖也没人怀疑。 墙壁顶端是一圈藏在土里的线路,一盏平平无奇的灯泡接在洞口位置,昏黄光线照亮地下室,靠墙紧挨着七八个硕大的木箱,隐约能闻到一股油质味道。 金博拍拍手,晃着膀子过去掀开一顶箱子盖,揭起防水布,露出了下边油光锃亮的一排军火。 “**!?”宋酒眼珠子差点儿喷出眼眶,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愕然道:“你从哪搞来这么一堆家伙?” 金博很是得意的眨眨眼,道:“带我上岛的哥们儿是当权派的人,身份不一般,临走之前给我留下一些信息。” “都是军储。”吴文涛也有些激动了,两眼直放光,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剧变,哑然道:“机枪???” “啊?”金博闻言瞅了眼,道:“昂,这玩意儿死沉死沉,我想带一杆来着,没地儿放。” 对于军械,宋酒也是个门外汉,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哪怕叫不上枪械的具体名字,最起码也能从外形分辨出一二,看到吴文涛从箱子里抬起的那挺大家伙,宋酒眼球都努直了,脑子里瞬间浮现起无数端着机枪1vs100的不死硬汉。 “88式5.8毫米班用机枪。”那玩意儿真的不轻,吴文涛脸色都有些涨红,颤抖着摩挲着油光锃亮的机枪,咂舌道:“这可是大杀器啊,有子弹吗?” “有,不过不多。”金博吐了吐舌头,遗憾道:“这些东西太沉了,回岛的时候翻了船,丢了三大箱子弹。” “……”吴文涛脸色一窒,没等消化这个坏消息,金博又打开了一个箱子。 “还有这玩意儿,好像是反坦克导弹。”金博吸了吸鼻子,两手一摊:“也是摆设。” 吴文涛腮帮子都在颤抖,丢下班用机枪,扛起更加拉风的杀器,喃喃道:“红旗-73……” “嗨,都没用,拎这玩意儿打架还不如刀呢。”无知者无所谓,金博并不能理解吴文涛的痛心疾首,反正他玩儿刀,枪只是附属品,能使唤手枪步枪就足够。 吴文涛心在滴血,急忙打开另外几个箱子,还好,反坦克导弹似乎是杀器的终点,其他箱子里都是81式自动步枪,还有一部分92式手枪,属于常规装备。 “机枪子弹有多少?”吴文涛不死心,不是说剩下不多吗?蚊子也是肉啊! “好像有两三挂吧。”金博转了转眼珠,从洞口那边的巷子里刨出一堆干草,在最下边捧起一个大盒子,吹吹灰打开,里边码放着一卷食指长的子弹链。 “这些归我了。”吴文涛的稳重和淡然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不由分说夺过子弹链挂在脖子上,道:“这几天我去岗哨船望风,这玩意儿能派上大用场。” “随你便,不嫌沉你就拿走。”金博耸耸肩,一点儿不带心疼,扭头看向宋酒:“你呢?给你来个反坦克导弹?” “不要。”宋酒撇嘴笑笑,他用枪基本是浪费子弹,不过面对一地下室的军火,说不动心是假的,左看右看,挑了一把手枪。 “这里只有方菲和轻眉知道,咱们不是先筹备婚礼嘛,这些东西先别露面的好。”金博给宋酒找出一盒子弹,低声道:“婚礼之后咱再具体研究找当权派是事儿,海图已经和轻眉打过招呼了,放心吧。” “没看出来啊,啥事儿都没耽搁。”宋酒真的对金博有些刮目相看,平时瞅他没个正经,实际人家大事小事都考虑到了。 金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讪讪道:“都是方菲安排的,我现在酒劲儿还没过去,哪有心思管这些。” “……”宋酒白眼儿一翻,心底刚刚涌起的钦佩化作一缕轻烟。 “哈哈哈,家伙咱都有,这下放心了吧。”金博乐了一阵,搓搓手,道:“走吧?今儿再喝一宿,明天该挑日子办婚礼了吧?” “这个有我姐她们操心。”宋酒拉住他衣袖,问道:“你岛上安全布防是怎么安排的?听你意思,岛上的人好像也不能全信任,那我们怎么甄别?” “我的嫡系基本都折在火车站了,岛上现在能打能杀的其实没几个。”金博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完事儿我合计合计,估计硬要凑的话,能有十来号人吧。” “不至于吧?我看你岛上起码得有二百号人,就十几个能用的?”宋酒微微皱眉,隐约意识到海岛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安宁。 “前沿哨那里是我的人,岛上认我的也有不少,关键战斗人员没几个,我上次几乎把全部人手都带出去了。”金博苦着脸,无奈道:“具体的待会儿喝酒跟你们说,先跟你透个底,我到岛上的时候,一共不到二十人,你想想我能有多少心腹。” “主要这里安逸,枪火一直在我手里,加上从前多少有点儿余威,镇住他们不难。岛上有吃有喝还有电,也没人愿意砸自己饭碗。” “起初我也不想人员太多,但方菲和轻眉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岛,十几个人只能紧巴巴的挣扎,只有人多了才能形成规模走上正轨,那会儿我也不懂这些,慢慢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这些事埋在金博心里应该很久了,不说是不说,一说起来还有点儿刹不住,索性也不急着去吃饭了,带着两人返回吊脚楼,三个男人坐在昏暗的地板上,点燃烟袋轮了一圈。 “起初我是岛上的老大,那会儿为了立威,也干过一些杀鸡儆猴的事儿,后来人多了啊,我也不能瞎闹对不对。方菲和轻眉她们一直帮我料理其他事,你们也看到了,从吃喝到住行,基本上也是井井有条,各有分工,按照她的话来说,这叫保持平衡。我呢,名义上还是岛上的老大,不过人心隔肚皮,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后边上岛的人也就不怎么把我当回事儿了,大家心里都有数,面子上过得去,好好过日子也都没啥问题。” “上次离岛,对,就是遇到你们那次。岛上那些不安分的跳出来了,总之就是不服气,想要整点儿事,又是要选举,又是要民主,我有点儿烦,也喝了些酒,一时没控制住,削了俩脑袋,结果都不吭声了。” 宋酒和吴文涛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方菲说我不该那么干,不过人已经杀了,后悔也没用。”金博两手一摊,苦笑道:“在外边我跟你们吹牛逼,其实心里也没底,现在有你们在,我踏实了。” 宋酒垂着头琢磨了一阵,大概揣摩清楚了金博的意思,低声道:“我明白了,明面上我们是你带回来的新岛民,具体事咱们具体商量,我会跟其他人打招呼,尽量不要让其他岛民感觉到什么。” “嗯,其实也不用太过紧张,我就是给你俩透个底,毕竟找当权派不是出海打渔,走了还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起码多做些准备。”金博见两人脸色不太好看,担心自己吐苦水让他俩某些判断决策受到影响,于是补充道:“瑶瑶她们准备婚礼的时候,咱仨把人手的事儿解决掉,还记得我说过的贸易港不?咱们可以开游艇去,那里有大船,油咱们再想办法。” “行,一会儿你把目前你的人手给我认识认识,这段时间我会盯着岛内外,还有惠惠。”吴文涛进入状态很快,理清了海岛目前的形势,心里大概有了打算,同时对那个方菲生起几分欣赏之意。 “好。”金博点头应允。 “那就这样吧,这几天酒还是别喝了,跟咱们的人都提点到位。”宋酒吐出一串烟圈,将手枪掖进后腰,起身走到窗沿边向外望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海岸火光耀眼,人头攒动,还能看到人群脸上满面红光,嬉笑吵闹之声隐隐约约,一片世外桃源的祥和惬意。 宋酒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艰辛也好,舒适也罢,唯独环岛有着家的感觉。 “吃饭吃饭,喝酒喝酒。”金博熄灭烟袋爬了起来,摇摇头甩去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拉起吴文涛走向门口,那杆机枪没法随身携带,暂时藏在了金博房里,还蒙了一层被子。 三人摁下心事,换上一副准备畅饮长谈的笑脸,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离开了吊脚楼。 海岛风光迤逦不是假的,天色虽然黯淡,不过借着海岸火光,红树林这边倒是映照得别有一番雅致,枝叶随风摇曳,林间穿梭着风声,海岸阵阵香气扑鼻,端的是忘却纷扰的人间天堂。 “老实说,我真有种在这里定居的念头。”宋酒咂咂嘴,成片马鞍藤一边,面对着红树林海,后边是密林山谷,夜空背景点缀星光,美轮美奂。 “等咱回来,全都跟这里扎根。”金博咧嘴大笑,他以往闲来无事就爱躺在吊脚楼房顶看这边的红树、夜空、山林,没想到宋酒跟他的审美出奇的一致。 “老吴,你也奔波了许多年,没想过安定?”宋酒偏头看了眼外勤队长,这厮现在顺眼多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板着一张死人脸,话也多了。 “干我们这行的,但凡念叨着安定退隐,一般都得死。”吴文涛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给俩年轻小子泼了盆冷水。 俩人美好愿景被他一句话顶的支离破碎,抛出四个卫生球,骂骂咧咧扭头就走。 宋酒苦笑一声,突然无比怀念那个喋喋不休的假道士。 “嗯?”吴文涛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出声。 宋酒两人顺着吴文涛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的摇曳树海,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小情侣找清净的,用不着草木皆兵诶。”金博嘿嘿直乐,拍了两人一把,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俩说道了,搞得这疑神疑鬼。” 宋酒站着没动,一双眼睛却是眯了起来,低声道:“不是吧…那女的,好像是雨安?” act 217:内乱 act 217:内乱 金博表情颇有些诧异,黑灯瞎火的,隔这么老远只能看到背影,岛上姑娘这么多,怎么就能一眼判断是雨安? “看着像。”宋酒其实也没谱,雨安身上最显眼的是那两条大长腿,刚才人影一闪而过,瞧着身材有些相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体形偏差不是太大,姑娘们背影也都差不多,这么一想,宋酒也没底气了,嘀咕道:“也不一定。” “走吧,见风就是雨的。”吴文涛抱着膀子在一边儿说风凉话,刚才地下室倒腾了半天,这会儿闻着晚风送来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三人站了一会儿,树林那边也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打消了查看的念头。 露天海岸接上了电灯,靠海那一侧斜插成排可移动栅栏,枪形木栅间隔处缠绕着电线,用绝缘胶布牢牢固定,颜色各异的灯泡逐一亮起,点缀着夜幕下的海滩;烧烤架早已就位,滋滋冒着油花的可口海鲜轮番呈上,刨花木桌摆满餐盘,酒水一应俱全,男男女女三五成堆,肆意开怀,洋溢着新年般的喜悦。 曹峥和浅浅一直在烤架边忙活,两人上午跟着海岛捕捞队出了趟门,收获还算不错;厨娘佳和粉刺妹在旁边水盆帮忙洗涮新鲜的海鱼贝类,肠肚脏器混着血水丢在塑料纸上,一边芳香可口,一边腥气扑鼻。 宋酒三人回来的有点儿晚,已经错过了第一波食物,只能先取了盘子等候,时不时趁着身旁的人不注意,将其盘中吃食偷摸顺一筷子过过嘴瘾。 “你没看错。”吴文涛攥着一把竹签凑了过来,很是大方的给宋酒和金博分了两串,目光扫过来往人群,低声道:“雨安不在这儿。” 宋酒把烤鱼举到脸前嗅了嗅,眼神有些怀疑,旁人那里闻到的都是香味,怎地手里这串却只有烧糊的味道? 吴文涛白了他一眼,劈手夺过那残次品咬了一口,表情狰狞,梗着脖子强行下咽,含糊道:“跟你说话呢,听着没?” “听到了听到了。”宋酒吞了吞口水,饿着肚子不宜思考,摆摆手示意容后再谈,两眼在人群中扫视不停,忽然发现厨娘佳那里有新出炉的吃食,急忙撇下吴文涛跑了过去。 “别抢别抢!都有!”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了粉刺妹的声音,饥肠辘辘的不止宋酒一个,饥荒鬼太多,生产设备有点儿少,食物显然入不敷出了。 宋酒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应该先填填肚子再去吊脚楼的,厨娘佳那里的大把烤串迅速被瓜分,等宋酒挤到跟前,烧烤架已经摆上了新的一批肉食。 “你刚干嘛去了?”厨娘佳发鬓挂着汗珠,看到宋酒眼巴巴的站在跟前,失笑道:“咱们的人已经吃了好几波了,找你半天没找着。” “刚有点儿事。”宋酒吸了吸鼻子,凑到粉刺妹跟前拍了拍她的脸蛋,道:“赶紧给哥哥来点儿私货,馋死我了。” “私货没有,生货有一盆,谁让你不早点来!”粉刺妹才不吃他这一套,嬉笑着拨开他的手,抓起一把细盐均匀撒在鱼虾之上,瞧着油花冒的差不多了,老练的翻动竹签,将半熟海货翻了个面儿。 “没良心玩意儿。”宋酒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把目光投向其他烤架,正当他饿狼般寻觅之时,脸前忽然戳来一个盘子,盘中半条叫不上的名字海鱼,去了头尾,只剩下肉质最为鲜美的部分。宋酒也是饿急眼了,想也没想便接过盘子,跳过筷子的环节,直接上手开始狼吞虎咽。 新鲜打捞的海货就是不一样,加上烹饪也颇有水准,宋大官人一口气没歇,半边嘴咀嚼,半边嘴吐刺,也就眨眼的功夫,焦香鱼肉囫囵下肚,连点儿肉沫都没留下。 “佳姐,你这手艺没的说,绝了。”宋酒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舔掉手指油渍,忽然很想念多年前的路边大排档,此时此刻,如果能来瓶啤酒,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厨娘佳冲他笑笑,朝他身后指了指。 宋酒一愣,旋即想起还没跟活雷锋道谢呢,急忙转头过去,却见芭比娃娃俏生生的站在眼前,眉目间似有笑意。 “你吃没?”宋酒老脸一红,盘子里就剩下一副鱼骨,问那话也是多余。 natalia莞尔轻笑,很自然的坐在他身边,指了指盘子,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竖起了拇指。 宋酒怔怔的看着她的动作,眼珠转了转,笑着比划道:“好吃?那你等会儿,我再给你弄些来。” natalia看懂了他的手势,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宋酒也不好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于是又端起盘子,要饭似得穿梭在人群之间,两眼冒着绿光,四处寻找新鲜出炉的吃食。转悠了好几圈,烤鱼没找到,倒是看见了雨安。 雨安正和洛宇、代维几个坐在一起,那边的烧烤架边搭起炉灶,除了烧烤,炒货也紧跟着端了上来,人家几个姑娘坐在跟前压根儿不用动弹,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小伙儿简直服务到位,烤货炒货第一时间送往桌上,盘盘碟碟摆了一堆。 宋酒脚步一滞,刚才吴文涛还说雨安不在这儿,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这是谁? “九哥,这边儿。” 宋酒正要过去打问,耳边忽然传来焦子谦的大喇叭,扭头瞅了几圈,看到焦子谦小两口正站在海岸灯光那边冲他招手。 “吃个饭真他妈不容易。”宋酒无奈的摇摇头,回到厨娘佳那边带上了坐在原处等他的芭比娃娃,穿过来往碰杯的人群,挤到了焦子谦他们那边。 “老吴呢?”焦子谦还在梗着脖子四处张望,嘀咕道:“你们去哪儿了?刚才咋没见你几个?” “来晚了。”四边太过喧闹,不适合说正事,宋酒随口敷衍一句,问道:“你们这是吃完了?倒是给我留点儿啊。” “多得是。”应豆豆嘿嘿直乐,顺着围栏走到前边长桌和浅浅耳语几句,没几分钟,一盘冒着热气的辣炒海货便端了过来。 宋酒咂咂嘴,不禁感慨万千,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吃个饭都得跟左膀右臂蹭。 焦子谦好像有什么事,让应豆豆带着芭比娃娃上桌开吃,自己偷偷摸摸拉着宋酒又钻进了人堆。 “干嘛去?能不能让我先垫吧垫吧啊。”宋酒被搞得一头雾水,一把扯住焦子谦,问道:“有事?” “有大事。”焦子谦神神秘秘挤挤眼,路过洛宇那边的时候使了个眼色,洛宇几人心领神会,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离开人群。 “出什么事了?”宋酒微微皱眉,看着样子,好像真有情况诶。 “金博有事。”焦子谦撇撇嘴,拉着宋酒走出烧烤营地,顺着海岸那边的土坡爬了上去,直到烧烤那边的灯光映照不到,这才停下脚步:“九哥,这里不太平,有人要搞金博。” “什么?”宋酒愣住了,辘辘饥肠顿时被强行屏蔽,皱眉道:“说清楚,什么状况?” “你问雨安吧。”焦子谦吸吸鼻子,探头往土坡后边张望了一阵,确认后面没有人,回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不知道。”宋酒紧张了起来,半小时前才从金博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这才刚过了多久? 两人说话间,洛宇几个也赶了过来,代维半路又折返了回去,好像是特意给他们打掩护似的,看几人神色,显然事前已经通过气儿了。 宋酒心底有些揣揣,难不成他们仨在吊脚楼的时候,这里发生什么了?也不对啊,前后没错开多长时间,海岸依然热闹,并没什么异样。 “九哥,金博在吊脚楼,刚才和几个人过去了。”洛宇指了指红树林那边的吊脚楼,蹙眉道:“你们三个刚才去哪了?” 宋酒愈发的糊涂了,拢共不到半小时,怎么谁见谁问? “子谦说有人要对金博不利?”宋酒暂且跳开刚才的事,皱眉道:“你们看到啥了?还是听到什么了?” “我听人说的。”雨安轻咳出声,这边光线黯淡,看不出雨安的脸色,但声音显然有些波动。 宋酒看了眼海岸那边,似乎没人发现会场少了他们几个,想起先前在红树林看到的那一幕,疑惑道:“雨安,你刚才是不是和一个人去红树林那边了?” “啊?”雨安一怔,旋即点点头:“嗯呢,你看到了?” “你进去的时候我和老吴、金博正要去海岸,我还以为看错了。”听到雨安的回答,宋酒隐约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什么情况?你和谁过去的?” “我先捡重点告诉你。”雨安目光有些闪烁,蹙眉想了想,道:“岛上一部分人对金博有意见,据说金博出岛本来承诺要带什么回来,结果好像没成功,现在那部分人抓着这个事儿不放,好像要怎么的……” 宋酒听得雨里雾里,琢磨了一阵,道:“和你去树林那个人告诉你的?” “嗯…算是吧,他随口提了一句,我听着有些古怪,所以就多问了一些。”雨安语气不太自然,支吾了几句,道:“总之大概就是这样,我刚才和洛宇她们说了,本来想找到金博跟他提个醒,结果没等我们找到,就看见他和几个人离开了。” “子谦,你去把老吴喊出来。”宋酒盯着雨安看了一阵,摁下心头疑问,吩咐道:“你们先回去,该吃吃,该喝喝。” “咱啥都不管?”焦子谦眼睛瞪得溜圆,摩拳擦掌了半天,白激动了。 “不要轻举妄动。”宋酒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就是差那么一丢丢,皱眉想了半天,道:“跟方菲说了吗?” “没找见她。”洛宇摊摊手,不用再多说什么,看宋酒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几个一定也了解了什么。 “你们先回去,找老吴和方菲,跟咱们的人知会一声,都不要喝酒,保持清醒。”宋酒眼珠一转有了打算,摆手让洛宇和子谦先回去,只留下了雨安一个,道:“你跟我过去,我还有话问你。” act 218:内乱2 act 218:内乱2 和灯火跳耀的海岸烧烤营地相比,吊脚楼居所这边就显得有些沉默了,海岸的火光映照不到这里,木楼里边也没有照明灯火,只有天际一抹惨白月光撒下的银霜,映衬着萧萧晚风以及深邃如墨的夜空,不由让人从心底生起一股凉意。 宋酒带着雨安从红树林那边绕了一圈,潜返回半个小时前刚刚待过的吊脚楼。 “是这里吗?”宋酒低声问道。 “嗯,金博隐约说了一句‘到我那里说’,应该就是这儿。”雨安点头应道。 “他娘的,刚睡一宿安稳觉。”宋酒苦笑着骂了一句,借着马鞍藤掩护,将吊脚楼外围扫视完毕,没有留守看门的人,估计和雨安所表达的意思一样,今天只是打算和金博‘谈谈’。 宋酒定了定神,低低招呼一声,和雨安一前一后从马鞍藤后边摸了过去,既然对方没留守卫,那也没必要搞得太紧张,越过矮丛灌木之后,两人径直从大开的栅门走了进去。宋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慢脚步沿着木阶走到门前,门关着的,用手轻轻摁压,纹丝不动,后边应该插着门闩。 雨安没敢多问,隐蔽在木阶侧边,顺着木墙溜了一段儿,停在了窗沿下边。 有人声。 雨安急忙跟宋酒那边打信号,宋酒心领神会,压着步子尽量不让脚下的草地发出声响,俩人并肩靠在窗沿下边,竖起耳朵捕捉着若有若无的声响,听了大概两分钟,忽然里边传来一声怒骂,接着踢里哐啷一阵乱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宋酒心里一惊,急忙拔出腰后手枪,手忙将乱打开子弹盒,在雨安惊疑的目光中匆匆压满了弹夹,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 没等雨安出声,窗口又响起了话音。 “金博,你不要激动,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是个男声,听起来好像年纪不轻,比较稳重的那种。 “谈你妈个逼,老子是不是跟你们笑得多了?你他妈又算哪根葱?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儿?” 金博的声音。 窗外俩人面面相觑,对室内发生的情况有些蒙圈,金博凶悍依旧,看样子是动了火,张嘴便骂娘,好像连着骂了好几个人,半天居然没人还口。过了半晌,金博骂声渐歇,室内又陷入了沉默,隐约有叹息声,还有嘀嘀咕咕的话音,声音很小,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 宋酒这边倒是有些尴尬了,听起来似乎确实是在谈事情,火药味是浓了点儿,但应该不至于火并,毕竟是海岛的事务,他如果贸贸然进去,搞不好还会恶化事态。 “走还是?”雨安和他一个感觉,听墙根儿总归有些古怪,浑身不自在。 “等等。”宋酒动了动口型,来都来了,还是再听听看吧。 果然,没过多会儿,里边说话声又大起来了。 男声甲:“金博,你不要误会我们的意思,我们也是为了海岛,咱们能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理应携手维护。” 男声乙:“对啊,说的就是这个理,虽然我来的晚,但好歹也为岛上流过汗、出过力,有些事咱们要掰开了说,不然时间久了更容易落下心结。” 金博:“跟你俩有啥关系?老子在岛上拓荒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苟延残喘呢吧?怎么着?这两年有酒有肉养出毛病了?跟我这儿想翻身做主人了?” 男声乙:“话不能这么说,岛上能有今天,那是大家的功劳,你金博能打能杀我们知道,但你一个人又有多大的力量?” 男声丙:“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是晚辈,跟我们说话——” 金博:“你说啥?” 男声丙:“咳咳,我是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 宋酒打了个哈欠,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对方几个人一直在兜圈子,翻来覆去说些车轱辘话,什么为了海岛为了大家,宋酒都隐约听出些夺权的意味了,可他们就是不愿意点明咯;金博更别说了,压根儿不接他们的茬,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对面几个人也不敢还口的样子,就这么僵持了好久。 宋酒皱眉想了想,拉着雨安离开窗沿,轻手轻脚跑出了吊脚楼小院,隐蔽到外边一排菠萝刺阴影下。 “雨安,和你一起去树林的是谁?”宋酒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问出了疑惑。 雨安抬了抬眼皮,迟疑了一下,道:“是岛上的人,叫梁松。” 雨安回答的蛮干脆,倒是宋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了,拧着眉头琢磨了半天,问道:“怎么个情况?你跟我详细说说。” “呃…”雨安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斟酌一番,道:“早上他们安排海岸烧烤,碰巧遇到的,当时没什么事儿,所以就跟他聊了几句。” “哦哦,那他带你去树林干嘛?”宋酒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刚才因为金博这事儿有些发懵,现在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了,估计无非是男女之间那点儿事情。 雨安脸色有些讪讪,仿佛看出了宋酒的念想,嗔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想什么……”两个死鸭子各自嘴硬。 “诶呀,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晚上开饭前他说想跟我说几句话……你明白就好了。”雨安一脸无语,她比梁松要大两岁,晨起相谈完全是礼貌性的闲聊,青春小伙儿容易感情泛滥,确实不干她什么事啊。 宋酒一下没绷住,扑哧乐出了声,笑道:“原来是跟你表白去了?” 雨安白了他一眼,自动屏蔽了这句,继续道:“之后随口闲聊了几句,我开玩笑问他怎么不找金博许配个姑娘,结果他说话间那个口气,好像完全没把金博当回事,所以我才有些好奇。” “哦?怎么讲?” “他也没有说的太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让我不用太害怕金博,他在岛上不算什么诸如此类的。” 宋酒挑了挑眉毛,奇怪道:“他为什么觉得你怕金博?” “我哪知道。”雨安撇撇嘴,叹道:“跟少年人聊天有时候不在一个频道,或许他只是想表达他不怕金博吧。” “然后呢?” “然后我擦边溜缝问了几句,装作想了解一下,他倒是蛮健谈,基本有啥说啥。”雨安摊摊手,表示对这种莫名的热情消受无能,道:“他说金博之前出岛带走了很多人,还说要给岛上添置一批物资,结果回来不但没有物资,跟着离岛的人也没几个回来的,所以其他人都对金博有意见。” 宋酒眼睛微眯,一下明白了过来,刚才室内那些莫名的谈话也总算串联了起来,怪不得,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茬。关于物资,这个宋酒清楚,他们在荒山溶洞相遇,金博那时可不就是冲着军储物资来的嘛,结果后来在火车站翻了车,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能活着回岛已经是奇迹,还物资个屁啊。 “那说没说具体想做什么?”宋酒琢磨了半天,感觉还是缺点儿什么,就算他们对金博有意见,那又如何?先前金博也说了,大家表面上维持着相干无事,谁也不能把谁怎么着,说句不好听的,真给金博惹急了,地下室的枪火足够来一次血洗,那些人也落不到什么好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雨安对此没什么想法,她还不知道金博的底牌,只是出于警觉性,所以才把这信息告诉了洛宇,阴差阳错又看到金博和几个人离开,前后一联系,担心金博出事,这才有了夜探吊脚楼这一出。 宋酒乐了,农名起义好歹也得有点儿杀手锏吧,这些人没枪没炮,就靠一张嘴能干嘛?羞辱金博?把他骂哭?还是以理服人? 没等俩人琢磨明白,马鞍藤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宋酒探头一看,方菲和叶轻眉两个姑娘急赤白脸的跑进了吊脚楼,完全不像他俩刚才那样偷偷摸摸,径直上去一脚踹开了房门,紧接着灯就亮了。 “……” 宋酒和雨安面面相觑,当家做主的就是不一样,气势摆在这儿。 没多会儿,房门打开,四五个男的鱼贯跑了出去,跑动间还回头说着什么,话没说完,门里踢里哐啷飞出来一张藤椅,砸得几个人抱头鼠窜,一溜烟儿逃离了吊脚楼。 “不是说以和为贵吗?”宋酒哑然失笑,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金博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这俩可倒好,直接给打出来了。 …… 吊脚楼,客厅。 金博、方菲、叶轻眉三人坐在一边,宋酒、雨安坐在另一边,大眼瞪小眼,神情都有些尴尬。 “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去吃饭了,我这还饿着呢。”宋酒干坐了半天,实在有些熬不住了。 金博苦笑不迭,起身揽着宋酒肩膀,叹道:“吃饭吃饭,不说了。” “坐下!”方菲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 “阿金,你打算怎么办?”方菲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神色有些疲倦,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们现在已经公开和你叫板了。” “叫呗。”金博一脸的不以为然,冷哼道:“你俩刚才着急了点儿,我还没问出他们想干嘛呢。” “还能干嘛,你已经压不住他们了,小庄也离开了半年多,要不是这次宋酒他们跟着一起回来,我看真的要出事了。”方菲一脸的倦意,手扶着额头,叹道:“他们知道你有枪,但没用呐,你能把所有人都杀掉吗?如果不能,难不成以后睡觉都要抱着枪?” 宋酒看了看几人,疑惑道:“小庄是谁?” act 219:内乱3 act 219:内乱3 “最早和我们登岛的哥们儿,是当权派的大兵哥。”金博点燃烟袋嘬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在肺里绕了个圈儿,从口鼻徐徐散出。 “你这小岛事儿挺稠啊。”宋酒无奈笑笑,靠在藤椅上叹了口气,问道:“以前是你和那个小庄镇场子的?” “差不多吧,以前不管怎么的,我和他总会留一个在岛上。”金博点了点头,道:“他不在了,我前些日子又离开那么久,山中无老虎,这帮猢狲想翻天。” “我越听越糊涂,能讲明白点儿吗?” “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金博咬着烟嘴沉吟半晌,皱眉道:“岛上刚刚稳定下来的那会儿,每隔一段时间,我和小庄会分批带人出海,那会儿人少,我俩只要有人在就能压得住。后来人多就不行了,不是跟你说了嘛,能共苦,不能同甘,总有那爱跳的。” “后来呢?那个小庄呢?” “半年前出海了,结果这一去没了音讯。”金博一声长叹,当年登岛的人为数不多,除了邵山,就数这个小庄与他交好,当初如果不是他,金博他们可能早就死在海上了。 方菲和叶轻眉低头不语,海岛从荒凉到繁荣,她俩是最直接的见证者,可以说内心深处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眼下如此情形,海岛的未来着实令人担忧。 宋酒其实很能理解方菲的感受,创业容易守业难,海岛说到底缺一个领导者,而金博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环岛人数最多时接近三百,无论生活条件还是环境,远远不如海岛,但是没人有闲心搞内部分裂,酒吧领导班子在其中的作用无需多言,宋酒他们这些后来者都看在眼里,那真是打心眼儿的敬服,所有人的劲儿往一处使。退一万步说,荒山溶洞各方面条件比环岛还要差得远,人口基数却也不小,同样的,一个红妈稳坐龙椅,女主阉奴各居其位,要不是宋酒他们误入陷阱,估计人家现在照样过得有声有色。 而海岛呢,一直以来就靠金博和那个小庄以武力来威慑众人……这本来就不靠谱嘛,起初十来号人还好说,现在两百多人呐,蚁多还咬死象呢。之前金博有几十号心腹手下,所以都还算安分,现在见金博俨然成了光杆司令,一个个都耐不住寂寞了。 金博悍勇,这毋庸置疑,可这是一个优秀打手的必备素质,而不是领导者。金博自己心里也明白,当年他在地下防空洞扮演的就是双花红棍,在此之前他是独行侠,加入宋瑶和明俊伟他们以后也是一路披荆斩棘做前锋,动脑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流落海上冷不丁让他挑大梁当老大?强人所难啊。 “唉,也怪我,当初用人不慎。”金博磕了磕烟袋,表情中带着几分遗憾:“那会儿我就不该给那老小子放权。” “此一时彼一时,怪不得你。”方菲看着金博的眼神有些心疼,三年点点滴滴看在眼里,金博的努力她都一清二楚。那时候一穷二白,想要活下去,必须要动员全部力量,金博不计前嫌,对一个刺头儿施以宽宏,当时那厮倒是感恩戴德,然而好了伤疤忘了疼,废柴也有翅膀硬的那一天。 “说了这么多,你们有啥具体想法吗?”宋酒算是认命了,今天这顿饭肯定没法儿吃了,索性不再去琢磨其他,收敛心思集中到眼前,打算帮金博处理一次家务事。 金博几人闻言一怔,齐齐看向宋酒。 宋酒接过烟袋解解瘾,咂嘴道:“老实说,我觉得你们混到今天这份儿上,说到底还是想太多。” “嗯?”金博三人一辆茫然。 “你跟他们废什么话,汪洋大海又没盖盖子!” 方菲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喃喃道:“你、你是说……” 金博吞了吞口水,看着宋酒手指划过咽喉,眼中意味不明。 宋酒幽幽叹了口气,他看明白了,金博还真是和姐姐那些人一模一样,面对行尸无惧无畏,面对枪林弹雨毫不却步,论人命,谁的手上都捏着好多条,可是呢,心底却又残留着一份柔软,有些时候……下不了狠手。 这场景似曾相识,两个月前,暴雨如瀑的草莓园,那时的明俊伟一如今天的金博,那天是宋酒动的手,搞不好这次还得他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能这么干,岛上好不容易进入正轨,一旦大清洗,那会乱套的。”方菲不愿落了金博的面子,兀自强撑着,道:“你从前也有队伍,你该明白,很多时候不能靠杀人来解决问题的。” “你高看我了。”宋酒咧嘴一笑,讪讪道:“我就是靠这个解决问题。” “……”方菲被他噎住了。 “我不是跟你抬杠。”宋酒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总担心打破平衡会乱,可平衡本来就是从混乱中趋于平稳的,无非是重来一遍,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你们什么都没有,不也风里雨里过来了?现在别的不说,水电你们都能解决,枪火食物也不愁,担心什么?” “你们跟我姐她们一个心思,总爱往好处想,总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懂得感恩,懂得回报,可实际呢?金博应该清楚,当初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栽过多少次了?” “那些人不是同伴!” “可也不算是敌人啊。”叶轻眉怯生生的插了一句,低声道:“毕竟风光发电系统还是孙老师做出来的,总不能连他也……” “发电系统?你们现在用的那个?”宋酒挑了挑眉毛,道:“没有他你们没法操作?” “能是能,可这样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太好。”叶轻眉名字很有气势,然而性子却很柔弱,几乎不敢与宋酒对视。 宋酒呵呵一笑,道:“不太好?你是想说忘恩负义?”见几人脸色有些难堪,宋酒也不好说的过分直白,顿了顿,换了相对温和的语气,道:“咱们接下来还要去找当权派,不把这里的问题处理好,能安心离开吗?说句难听的,下次回来很可能迎接咱们的就不是皮划艇了。” 金博长舒一口气,忽然笑了,摸着胡茬,感慨道:“如果当年碰到我的是你而不是你姐夫,可能今天就没这些事儿了。” “嗯?” “你和瑶瑶除了模样有点儿影子,其他方面可没有共同之处呐。”金博嘿嘿笑道。 宋酒白眼儿一翻送他俩卫生球,撇嘴道:“一母同胞,如假包换。” “正经的,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是…”金博表情有些为难,捏紧了拳头,道:“一百多人呐,这可不是三个五个。” “你这老大当的,整个岛两百来号人,一半儿都不服你?”宋酒哑然。 “拖家带口的不少呢,你宰了人家掌柜的,老婆孩子不就自动站队了?灭人满门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金博两眼直勾勾盯着宋酒,表情有些怪怪的,道:“我不信你连女人孩子都能下得了手。” 眼看讨论内容越来越凶残,方菲急忙出声打住,不悦道:“你们胡说些什么啊。” “对啊,没严重到这个份上吧?”雨安也加入了劝和行列,和敌人行尸对阵是一回事,六亲不认大屠杀是另外一回事,不管世道如何改变,杀人妻小灭其满门这种事,光是听在耳中都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扯远了。”宋酒叹了口气,避开金博的目光,道:“就是这么一说,海岛是你们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决定权在你们。既然不想流血,那就想想避免流血的办法,另外,子谦这婚,还能结的了不?” “这话说的,必须风光大办,谁敢在这事儿上跟我呲牙,那可怨不得我。”金博眉宇间闪过一抹厉色,他不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金博也乐意和稀泥,但若是触碰底线,宋酒相信他的刀绝对不允许。 “唉…”方菲和雨安相视无言,唯有深深的疲倦。 …… 几个人在吊脚楼又聊了许久,说来说去,战火终究没能燃起,按照方菲的话来说,毕竟马上要迎来婚礼,总不好在这大喜日子跟前动刀动枪。那些人虽然吃饱了撑的发贱,但说到底也不想把事情逼到绝路,正好借着喜庆婚事缓和一下气氛,之后最好还是坐下谈一谈,罢刀兵,用嘴来铺就一条彼此都满意的康庄大道。 宋酒对此没什么异议,终归是海岛内部事务,作为客人,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抽刀断水,不过大方向还是要看主人的意思。 长谈没能商议出好的解决方案,反倒是宋酒那一番血腥论调搞得方菲几个姑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几人喝点儿酒再上头。 “这事儿暂且摁下,我和小叶子会找他们聊聊,婚礼之前不能出乱子,好不好?”方菲半要求半央求,眼巴巴的看住金博和宋酒,她知道金博的性格,有时候也是一根筋,跟宋酒和吴文涛混久了,保不齐热血上头来个大开杀戒。 “我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捣乱。”宋酒点头应允,想了想,问道:“闹事那帮人领头的叫啥?好歹认个脸啊。” “钱万国,明天给你指,很好认,穿西装那个。”方菲回道。 “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宋酒撇嘴道。 方菲很是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和宋酒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前阵子还觉得宋酒性子挺温和,没想到实际却是另一番样貌。也不怪方菲认知有误,他们相识那时正是宋酒的情绪低谷期,前后接连遭遇变故,整个人差点儿消沉的一蹶不振,哪里还能看出从前的杀伐果决。 “对了。”宋酒冷不丁想起一事,问道:“一个叫梁松的小伙儿,你们熟悉吗?” “嗯?”方菲一愣。 坐在旁边的雨安一口水喷了满桌。 “他怎么啦?”叶轻眉茫然的抬起头,问道:“我跟他比较熟悉。” “那小子也是个反骨仔,而且还想泡我们雨安呢。”宋酒撇撇嘴,瞟了眼直翻白眼儿的雨安,道:“那小子嘴不牢,被雨安套出几句话,不然我们也不会过来探情况。” “不用理他,小逼崽子一个。”金博对此嗤之以鼻,冷哼道:“当初我拉杆子组织海岛卫队,看那小子身板不错,结果是个软蛋。” 方菲咯咯直乐,打趣道:“你好好操心你的芭比娃娃吧,雨安又是小孩子,还要你把关啊。” 宋酒当时就哑巴了,最近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事儿,好容易有点儿其他事情换换脑子,方菲又跑来点炮儿。 说到那个捡回来的芭比娃娃,几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郁情绪,一个个都来了兴趣,左脸写着八卦,右脸写着窥私,眼巴巴的等着宋酒分享故事。 “说说啊,你跟芭比娃娃现在算是怎么个情况?要不你和子谦凑一道儿吧,双喜临门。”金博两眼直放光,自己屁股底下屎还没擦干净,这就颠儿颠儿张罗给宋酒擦屁股了。 “我饿了,你们聊。”宋酒扭头就走,留给几人一个潇洒不羁的后脑勺。 act 220:筹备 act 220:筹备 海鲜宴持续了两天,期间再没发生任何变故,方菲说话办事很靠谱,当晚几人在吊脚楼商谈过后,她和小叶子两人去找造反派那边进行了交涉。双边会谈的具体内容以及商谈结果无从得知,总之,方菲回报情况的时候情绪还算不错,应该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友好共识。 方菲履行了承诺,宋酒和金博自然不会上杆子闹事,实际上,他俩也没那精力搞事端,因为婚礼的吉日定下来了。 这件事一直是宋瑶和厨娘佳她们在负责,出海之前还专程为此置办过一些婚礼需要用的东西,可惜海上突遇风暴,丢倒是没丢多少,不过损坏总是无法避免的,只好考虑其他办法来弥补损毁问题。 登岛前两天,宋酒几个要么酩酊大醉,要么忙于各种琐事,宋瑶她们顾不上去询问相关事宜,正好这几天风平浪静,所以趁此机会把众人纠集到一起,打算集思广益,给这对儿新人准备一场盛大婚礼。 当事人目前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很快将迎来人生中一场重头戏,岛上生活清闲无忧,加上方菲她们刻意支使,小两口最近完全被隔离在外,每天有大把时间腻歪于吊脚楼和红树林,正好给准备团队腾出许多空间。 不过,婚礼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要筹办起来,还真不简单,在场这帮人倒是不缺参加婚礼的经验,问题在于如何动手动脑自主准备婚礼。 赤日炎炎,盛夏七月,略显闷热的吊脚楼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良久,几乎要昏睡过去的宋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屋里大眼瞪小眼的一堆人,无奈道:“要不,还是面向全岛征集方案吧。”目前与会者都是他们自己人,年龄最大的是吴文涛,身份使然,出力好说,出谋划策白扯;然后是厨娘佳,刚才出去准备午饭,这会儿还没回来,再往下都是年轻男女,提起婚礼脑子里要么是大花轿放鞭炮,要么是大教堂放鸽子,具体路数都是两眼一抹黑,讨论了一上午,啥正经玩意儿都没掏出来。 “我问了一些结过婚的,基本也都是婚庆公司协助操办,自己无非购置家具拍拍婚纱,也没点子啊。”方菲两手一摊,表示岛民们也没有好的想法。 浅浅她们已经把婚纱礼服准备妥当,见会议现场有些沉闷,出声道:“要我说,咱们没必要太拘泥于形式,主要还是心意嘛。” “话是这么说,可总要举行个仪式不是?”洛宇处理其他事情是把好手,搞这种事也是一头雾水,专业不对口,没法弄,如果梦凡还在,这些事铁定不用她们操心。 “那就中西结合嘛,想到什么算什么,不用太计较。”代维坐在洛宇后面,闻言生出些想法,笑道:“谁嘴皮子比较溜?客串一下司仪主持,其他的就按照常规套路来做。” “常规套路是啥?”金博举手提问。 “比如…”代维被问得一愣,皱眉想了想,道:“宴席啊、新郎迎新娘啊、走红毯啊大概这些?” 围观党们纷纷摇头,说来说去还是老三样,并没什么新意。 “还没商量出结果?”众人正闷头思考着,房门开了,厨娘佳挽着袖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花,看着一群人直乐:“你说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以前就没张罗过这些事?” “没有。”一群人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望着厨娘佳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救星。 “好了,听我的吧。”厨娘佳反手关上门,款步走到藤椅那边坐下,笑道:“小伙子们去干体力活儿,布置会场交给你们,另外,金博你得准备出一间新房。”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圈人立即竖起耳朵,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 “新房?”金博一怔,迟疑道:“现在修房子来得及吗?” “现成的没有?”厨娘佳闻言失笑,乐道:“先过个形式嘛,他俩现在住的那栋吊脚楼我看就不错,打扫打扫,好好装扮一下。” “好说,这个没问题。”金博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装饰新房得男女一起做,完了分配人手……宋酒,你带一些人去布置会场,海岸场地够大,咱们就地取材,花篮陈设这些尽量从简,好看就行。”厨娘佳尽显掌柜风范,胳膊肘搭在椅子边,边想边道:“刚才听代维说红毯……岛上有吗?” “红床单有,毯子只有行军毯,绿的。”金博回道。 厨娘佳白了他一眼,没听说过结婚走绿地毯的,道:“岛后边的山林里有野花吗?多采一些,布置个景就行。” “好嘞,这个交给我。”曹峥大包大揽,别的他不在行,上山下水那妥妥的没问题。 “嗯,我和老曹一起。”浅浅笑靥如花,两人相视一笑。 宋酒本想问问要不要他俩也一道儿把事儿办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人家俩关系明确好多年了,也不差凑这个热闹。而且这个时候他还是少说多做的好,省得又被揪住芭比娃娃的小辫子。 “婚宴交给我,岛上食材应该还可以,我尽力而为。”厨娘佳顺道给自己揽了些活儿,目光扫向其他闲人,问道:“伴郎伴娘需要不?” “可以啊,有要求吗?”杨小萌来劲了,喜道:“我要当伴娘!” “你负责新娘妆容。”厨娘佳一句话给他发配到了边疆,见他脸色一垮,笑道:“小萌,说起化妆打扮,你可比我们专业多了,也算是专业对口嘛。” “好吧。”杨小萌撇撇嘴,从台前角色沦落到幕后,大起大落实在太快了。 “还需要什么?”宋瑶一直在旁边走神,此情此景多少勾起些回忆,曾经,她也有机会成为主角的。 “没什么了吧。”厨娘佳盘算一阵,掰着指头道:“条件有限嘛,婚纱照没有,摄影录像没有,婚车没有……再无非就是闹洞房咯。” “佳姐,婚纱照可以画吗?”雨安忽然出声,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他们手绘一幅?不然婚礼现场空空荡荡也不好看。” “对啊,雨安画画很棒的。”惠惠面色一喜,附和道。 厨娘佳怔了怔,旋即想起那时在环岛雨安时常坐在酒吧二楼执笔挥毫的英姿,笑道:“那可辛苦你了,肖像挺费时间吧?” “还好,画定妆照麻烦点,不过来得及。”雨安笑眯眯地应承下来,又想到什么,看向方菲,道:“菲姐,岛上有纸笔颜料吗?” “应该有。”方菲点了点头,道:“我们拉回来过许多零七八碎的东西,岛上有一些小孩子,所以留存了很多书本之类的东西,我去给你问问看。” “那正好,那些孩子也征用了,当花童。”路茜当即出声,又了却一桩事情。 “音乐呢?”钟医生一直游离在状态之外,这会儿也回过了神,问道:“有没有会演奏乐器的?” 粉刺妹眼前一亮:“吹口哨算不?” 钟医生:“……” “这个好办。”曹峥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自信满满道:“游艇休闲厅有音响设备,记得好像有些光盘,完事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应景的,凑合用一下。” “那就妥了。”厨娘佳把刚才说的一一记录,逐条思考过后,吩咐道:“既然这样,也别瞒着新郎新娘了,不然来不及准备。” “那我干什么?”宋酒和洛宇异口同声道。 厨娘佳莞尔一笑,指派道:“刚不是说了嘛,宋酒负责布置会场,洛宇你去收拾新房……还有谁闲着的?婚宴估计缺服务员,有志愿者没?” 一圈人左看右看,集体把目光定格在抱着膀子的吴文涛身上。 吴文涛转了转眼珠,干咳道:“我,我负责安保。” “婚礼安保个屁啊,老吴你去当主持吧。”金博嘿嘿坏笑着出了个损招。 “得了吧,他这脸拉的那么长,不知道还以为参加葬礼呢。”路茜连翻白眼儿,主动请缨道:“司仪我可以客串,佳姐不是总管吗?我和瑶瑶对对台本去主持好了。” 宋瑶被她逗得一乐,听闻要让她上台,急忙摆手道:“这个我不行。” “反正你也没活儿嘛。”路茜撅了撅嘴,腻歪道:“我一个人怕撑不住场面。” “你和代维一起去,俊男美女,绝对养眼。”宋酒笑嘻嘻的推掉委任,想了想,道:“老曹,游艇厨房有烤箱吗?” “嗯?”曹峥一楞,他一直在驾驶舱和机舱忙活,餐厅还没怎么进去过。 “有的。”浅浅点头应了一声。 “那好,我负责给子谦和豆豆准备一个大蛋糕。”宋瑶笑道。 “酒水我全包了。“金博不甘示弱。 “诶,等等!”杨小萌急忙打住,问道:“说了半天,到底有没有伴郎伴娘啊?” “到时候再说,反正伴娘伴郎就是陪衬,如果时间来得及,换上礼服就能上。”厨娘佳这安排也是挺糙的,当即点了纹身女茉莉她们几个作为预备役伴郎伴娘。 宋酒见众人基本都安排了分工,不由想起吴文涛说的安保事宜,皱眉道:“咱们的人都忙活,老吴一个负责安保够呛吧?” “我安排人。”金博其实觉得根本用不上安保,说到底婚礼是在岛上,又不用去陆地娶亲,行尸威胁为零,造反派又是一窝鹌鹑,断然不会在婚礼捣乱。不过想想还是应承了下来,安保安保,就当保安了,到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端茶送水,就当给岛民增加就业了。 “那好,没有其他问题了吧?”厨娘佳收起纸笔揣进兜里,起身挥了挥手:“散会,各自都去准备吧。” act 221:良辰美景 act 221:良辰美景 当天下午,婚礼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金博他们多少有点儿担心造反派的反应,然而实际情况却出乎了众人的预料,整个海岛上下一片欢腾,男女老少都洋溢着喜色,许多根本不知道新郎新娘是谁的岛民,居然特意打听到了两人的住所,一下午时间,险些把子谦两人所在的那栋吊脚楼门槛踩平。 一个妇女于夜登门,褪下腕间佩戴多年的玉镯,满含热泪塞到了应豆豆手中,说:“没想到我还有幸再见到这样一场喜事,闺女,现在不兴礼钱了,这个镯子你收着,图个吉利,祝你们百年好合,多福多寿。” 一个秃顶男人送来一副宣纸挥就的毛笔字,纸上墨迹未干,字迹潇洒不羁,力透纸背,上书‘佳偶天成’,对焦子谦笑言:“小伙子,结婚是男人的大事,金银珠玉叔没得,这幅字算是添个彩,莫嫌弃。” 后知后觉的小两口呆立厅堂,愣愣地看着络绎上门的宾客,一个个几乎从未谋面,却是饱含热情,送上送福,送上薄利,感动的小两口几乎要嚎啕大哭。不光他俩犯晕,宋酒这几个前夜还准备血洗海岛的家伙,那才是大写加粗的懵逼,傻傻看着这些诚意满满的岛民,不觉心中生起几分羞愧。 很多时候,人心要比想象中恶毒,但同样的,人心也会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这些登门拜访的人,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其中所蕴含的美意绝非作伪,以往亲朋熟人之间的喜事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真心道喜,而今这世道却见如此画面,饶是心地如何阴暗,也无法再以恶意去揣测别人。 一方面感到诧异,一方面也不难理解。 海岛生活比起陆地那些避难居所确实要好出许多,可这终究不再是正常的文明社会,潜心过活也好,苟延残喘也罢,人们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些麻木,冷不丁撞上一桩熟悉又陌生的喜事,尽管与自己毫无关系,但心底那份欣喜是难以抑制的。就好比深牢大狱蹲了几十年的人,走出大牢看见新开门店张灯结彩,同样也得满面欢喜的驻足观望。 无关自己,只是内心萧条了太久,本能地想要靠近温暖。 “看吧,多数人还是好的。”方菲也深受感动,抱着双臂站在宋大官人和金大掌柜身边,感慨道:“打打杀杀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和和气气坐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大喜日子跟前,宋酒也不好说煞风景的话,只得干笑几声,转身离开。 “你干嘛去?”金博回头问道。 “闲溜达。”宋酒随口敷衍一句,踱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吊脚楼,推门进去,却见芭比娃娃蜷在床上,正望着窗外摇曳的山林发呆。 宋酒脚步一滞,低声叹口气,回手关上了房门。 自从酒醉那夜过后,芭比娃娃一直和他住在一起,起初宋酒试过与她交流,然而并没什么效果,这种事总不能让方菲来翻译,再者,甭管是不是酒醉,自己确实是把人姑娘给睡了,提起裤子不认人,宋大官人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两人语言不通,私下里倒是还能通过肢体比划简单沟通,平日在外没那功夫,芭比娃娃基本就被放养着,瞧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房里,宋酒多少生出些不忍的心思。 “你饿不饿?”宋酒两手比划着扒饭的动作,走过去坐到了床边。 芭比娃娃眨巴着眼睛,笑着摇摇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宋酒听不明白,只好默认为吃过了。 “宋。”natalia目前就会这一句中文,还总不厌其烦的念叨,宋酒对此也只能习惯。 “嗯?”宋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natalia往他身边挪了挪,张开手臂揽着他的脖子,把头抵在他肩膀,嘴唇凑到耳边撩了撩,温热气息吹进脖子里,怪痒痒的。 宋酒强定心神,琢摸着这是不是洋妞求欢的信号,等了一阵,见她没有其他动作,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芭比娃娃不说话,他也没得开口,静静坐了一会儿,任由她挂在身上cos考拉,直到脖子发酸,这才轻轻拨开她的手,将她安抚到了枕头上。 “你多大了?”宋酒低头看着这张精致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对她除了名字和国籍,其他全都一无所知。都说外国妞老相,她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实际年龄有多少?该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芭比娃娃好奇的看着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宋酒琢磨了一阵,实在想不出怎么用肢体语言表达那句话,只好悻悻作罢,比划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natalia看明白了,乖巧的点点头,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仍然满含好奇的看着他。 宋酒无可奈何,摇头笑笑,给她掖好被子,暮然间有种照顾女儿的诡异感觉。 …… 离开吊脚楼,看着岛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宋酒有些恍惚,茫然的往前走了一段儿,行至小木屋那边,透过窗,看到杨小萌正和浅浅她们张罗囍字花环,粉刺妹大呼小叫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里里外外俨然山村小院的祥和安宁,一想到婚礼之后仍有长路,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莫名的倦意。 摇摇头甩去芜杂思绪,宋酒咬咬牙,提步走向洛宇那边。 自从那天在船舱洛宇把手抽回去,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薄薄的隔膜,宋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洛宇跟在他身边已有两年之久,鞍前马后,风里来雨里去……那时阿海他们都管洛宇喊姐,可实际上洛宇还没阿海大,只是她一直喜欢冷着脸,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很不好相处的样子。然而宋酒清楚,洛宇只是外冷内热,就像梦凡,热情如火之下也掩藏着深寒,性格使然罢了。 可是现在,洛宇给他的感觉却变了,准确来说,洛宇对他的感觉变了。 宋酒不傻,有些事,他隐约能察觉到,只是好像从来没有正视过,或者说是他刻意选择了忽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宋酒决定去找洛宇聊聊,具体聊什么还没想好,只是觉得应该和洛宇坦诚一些。 小木屋房门紧闭着,窗帘遮掩,透出室内亮黄色的灯光,她的住所和她的人一样,多数时候,总是安静的。 宋酒停下脚步,深呼吸几次,大步走了过去,叩响那扇刨花门。 ‘噔噔噔’ 缝隙底下有影子闪动,门闩取下,开了半扇。 洛宇长发披散着,穿着一身方菲送来的小碎花睡衣,赤足站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 “九…九哥?”洛宇显然没想到宋酒会在深夜造访,神情有些发懵。 宋酒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在一起这么久,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宇打扮这么居家惬意,以前总觉得洛宇从头到脚透着飒爽的英气,今天这模样倒是显露出她身为小女人的一面。 “那个,你睡了?”宋酒挠挠头,目光从洛宇腰间那抹雪白移开,喉头有些发干。 “还没。”洛宇保持着探头的姿势,左右看了看,似乎想开门让进宋酒,又好像有点儿犹豫,疑惑道:“有事?” “有…也没,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宋酒站在门前也是尴尬的不行,隔壁粉刺妹她们还在闹腾,房门开开合合,也不知道在干嘛。 “哦。”洛宇点点头,想了想,往后退开一步,道:“那,进来坐坐?” “方便吗?”宋酒完全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嘴,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踏进去了。 “嗯。”洛宇低应,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洛宇低垂的眼睑眨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 宋酒懵了,僵硬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在缓慢凝固。 洛宇低声轻叹,掩住房门,裹了裹衣服,轻步走向桌边,低声道:“这边坐,我给你倒点水。” “不,不用了。”宋酒喉头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 视线另一边,那张属于洛宇的卧床,一个男人正在熟睡,侧脸俊朗,呼吸均匀,薄被起伏,鼾声轻轻。 宋酒的神色自然逃不过洛宇的眼睛,不过洛宇倒是表现的很坦然,耸耸肩膀,道:“他的作息很规律,睡得早醒得早。” “啊…是嘛。”宋酒缓慢吸口气,尽量徐徐吐出,转动僵硬的脖子,扯了扯嘴角,绽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你,你和老代…” 洛宇抿嘴笑笑,微微垂头,发丝落下,遮住了她的脸颊,轻轻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宋酒不太懂,不知道这个动作代表“就是如此”还是“无可奉告”。 良久,宋酒收敛了心神,点点头:“挺好。” “嗯,挺好。”洛宇将发丝挽到耳后,轻声应道。 宋酒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向房门:“休息吧。” “你也是。”洛宇点头,隔着门,与他挥手作别。 房门闭合,窗帘后的灯光暗去,一切归于平静。 宋酒走在马鞍藤小路,抬头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脑中野草疯长。 一瞬间,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缺失什么。 act 222:前夕 act222:前夕 婚礼事宜经由口头安排之后,仍需具体人员具体操作,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海岛都忙碌了起来,全民参与,共襄盛举。 做主会场之用的海岸已经打扫完毕,前几天晚宴遗留的狼藉收拾妥帖,按照厨娘佳的吩咐,桌椅半圆而置,呈众星拱月,礼台靠海,依托蓝天白云,水光潋滟。金博从储货仓库翻找出两台电锯,分派一批人手,推着板车随同宋酒深入山林,摩拳擦掌准备大兴土木。 其实岛上桌椅完全够用,不过金博觉得场合不同,乱七八糟不太好看,所以执意要新伐树木,由专人赶工制作些长桌。 良辰吉时定在一天后,这还是岛上年纪稍大的人给指的日子,人家热情一片,宋酒这边自然是盛情难却,焦子谦和应豆豆的生辰八字也被要了过去,没等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几幅新写就的喜联便送了过来。负责打扫新房的洛宇忙得焦头烂额,粉刺妹去厨房帮着熬制浆糊,代维拉着浅浅临时去帮洛宇分担压力,吊脚楼内外打扫的一尘不染,楼阁门廊擦洗一新,吱呀吱呀作响的劣质板床扔了出去,曹峥专程拆卸了游艇的一间主卧,宽大软垫床入主吊脚楼卧室,大红缎被铺的整整齐齐。 起初的新鲜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宋酒这一帮年轻人大汗淋漓,望着热火朝天的劳动现场,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结婚果然不是说着玩儿的,累啊! “新郎官儿,有啥感受?”忙碌间歇,宋大官人偷懒溜上吊脚楼,揪着新郎官陪他抽烟。 焦子谦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热的,平时邋里邋遢惯了,今天从头到脚换洗一新,杨小萌给他剪了头发,头顶鸟窝总算搬家,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衬衣西装领带,厨娘佳给他熨的妥妥帖帖,就是皮鞋不太合脚,大了,垫了两层鞋垫儿不算,还在脚后跟塞进去一坨棉花。 焦大官人一个劲儿咧嘴傻笑,穿了一身新,四肢都变得僵硬了,举手投足间满是愣头青特有的傻气,和宋酒聊天也心不在焉,不时回头从门缝中偷瞄试妆的新娘子。 “感受啊,啧啧啧,不知道怎么说。”焦子谦嘿嘿傻乐,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搓搓脸,嘀咕道:“有点儿紧张。” “紧张个屁啊。”宋酒哈哈大笑,揽着好兄弟的肩膀,安抚道:“不用紧张,这是你大喜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我们。” “九哥,谢谢你。”焦子谦今天的情绪显然不太稳定,前一刻还乐呵呵的冒傻气,下一秒眼眶便有些泛红,感性的不得了。 宋酒看在眼里,乐在心中,拍了他一巴掌,亲热道:“傻小子,咱谁跟谁,说这种话。” “我爹妈能看见的吧。”焦子谦眨巴着眼睛,眼角有喜极而泣的泪花闪烁。 “能。”宋酒心下感慨,拍了拍新郎官肩膀。 “九哥你给我当伴郎吧?”焦子谦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上去该抢我风头了。” “哈哈哈哈,彪了啊你。”宋酒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喜庆的日子总能点燃人们的热情,他也不例外,笑道:“我一残疾人,再说了,你家豆豆眼里只有你。” “那我到时候应该干啥?要致辞不?”焦子谦眼巴巴看住宋酒,问道:“婚礼不是都有新郎致辞吗?” “这我可不知道,待会儿你去问茜茜,她是主持人。”宋酒吸了吸鼻子,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瞅,美艳无边的杨小萌探出了脑袋。 “九九,你把新郎官带走。”杨小萌坏笑道。 “嗯?带哪去?” “正经结婚还得新郎官上门迎娶新娘呢,咱这条件有限,上门就省去了,不过总不能婚礼前新人还凑一起吧?”杨小萌说的头头是道,吩咐道:“小别胜新婚,婚礼之前你俩别见面了,酝酿酝酿感情。” “这是哪门子规矩?”焦子谦不愿意了,他现在是完全坠入爱河,尽管朝夕相处,却仍不愿分开片刻。 “小萌说的对,走走走。”宋酒也跟着起哄,不由分说扯着焦子谦就跑。 “诶诶诶,等等,我跟豆豆说句话。”焦子谦拗不过这俩闲人,挣扎着想要进门。 “憋着,洞房的时候慢慢说。”杨小萌跟在后边使坏,连推带搡,帮着宋酒把新郎官赶出了吊脚楼。 俩人刚到楼下,迎面碰上系着围裙的洛宇,洛宇忙活了整整一上午,瞧见俩人急忙招手喊住,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探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绒布袋子抛给宋酒,笑道:“差点儿把这个忘了。” 宋酒掂了掂袋子,惊讶道:“哪儿来的?” “出海之前搜罗的。”洛宇抿嘴一笑,眨眨眼,拎着笤帚跑了上去。 宋酒把袋子递给焦子谦,道:“挑一个吧,剩下的我拿给小萌,让豆豆也自己选一个。” “啥意思?”焦子谦茫然道。 “新郎新娘互换对戒啊。” “诶?你和洛宇和好了?” “……” …… “快快快,古丽,去喊金博,这里水不够了。” 海岛大厨房,厨娘佳冲着忙碌人群大呼小叫,身边男男女女不少,唯独不见金牌打杂粉刺妹。 “古丽呢?”厨娘佳抹了抹额头汗珠,拉住路过的纹身女茉莉,问道:“看没看到古丽?” “啊?刚才端着浆糊去吊脚楼了。”茉莉今天也是农妇打扮,海岛捕捞队打来一些海鸟,烫毛开膛的活儿都得她们干,也是忙得腾不开手脚。 “你去找金博,让再给这边弄点水。”厨娘佳擦擦手,眼瞅着灶台铁锅都快熬干了,急的团团乱转。 说曹操,曹操到,厨娘佳话音未落,金博的破锣嗓子便响了起来。 “让让让!开水开水!管烫不管赔啊!” 刀客兼岛主今天客串临时工,两手平端两壶热气腾腾的开水,脚步如飞,横冲直撞。 “这边儿,快加水。”厨娘佳没功夫问他哪里烧得水,急忙指挥临时工干活,这边刚加完水,后边的灶台又嚷嚷着柴火不够了。 “金博,岛上有没有瓜果蔬菜?”厨娘佳派人给那边添柴加火,趁着金博还没跑,急忙揪住他后领拽了回来:“总不能全吃肉吧?” “吃肉才有劲儿啊!”金博瞪着眼睛,一脸理所当然。 厨娘佳两眼翻白,无奈道:“这是婚宴,又不是大锅饭,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我让方菲给你找。”金博随口敷衍一句,从人群中找到烹炒酱料的方菲,急忙出声吆喝:“菲菲,快来,佳姐喊你!” 方菲闻声抬头,没等张嘴说话,突然耳边一个炸雷,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平地响起,瞬间盖过了鼎沸人声。 男男女女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皱眉四处张望,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海岸,海岸边的人群正在布置桌椅,和厨房这边一样,也是猝不及防,都捂着耳朵张着嘴,茫然望向那艘快拆成骨架的游艇,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 “操,这他妈是结婚还是打仗?”吴文涛脸色煞白爬上岸,他本来在游艇边上的皮划艇里晒太阳,安保的好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不参与劳动,正享受着海风暖日,旁边游艇却打了鸡血,险些给他耳膜挖个洞。 “失误失误!”船舷的曹峥也被声音震得够呛,堵着耳朵跟钟医生打手势,然而钟医生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嘴巴张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还好浅浅及时回来救场,抬手扯断外接线路,中止了突如其来的噪音污染。 宋酒和新郎官闻声过来看热闹,瞧见吴文涛惊魂未定的模样都笑岔了气,谁能想到,天老大我老二的吴大队长,居然会被噪音给惊吓到。老吴对两人遥遥竖起中指,抱着那挺金博赠予的班用机枪,摇动划桨离开了游艇范围。 “九九,你带着新郎官晃悠什么?”宋瑶爬上甲板,照着钟医生屁股就是一脚,烤制蛋糕的她遭了无妄之灾,魔音灌脑的滋味不好受,这会儿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没地方去啊。”宋酒双手卷成喇叭花,喊道:“婚礼前,新人不是不能在一块儿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瑶闻言失笑,转念一想也觉得蛮有意思,道:“那你俩去小木屋,雨安正准备画像呢。” “好嘞,你们先忙,需要帮忙喊金博。”宋酒挥挥手,带着焦子谦离开海岸。 正在仓库帮忙打点瓜果蔬菜的金博打了个寒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甩出一串大鼻涕。 “诶哟,搞不好我是感冒了,小叶子,我得歇会儿,剩下的你和菲菲一起弄吧。”金博顺势扶额,一身腱子肉的刀客装起娇弱也是不遑多让。 叶轻眉冷眼相对,呵呵干笑两声,拿好自己那份头也不回。 …… “新娘子呢?”雨安提前让伐木队给她裁出几块细木条,自己diy了一块儿画板,蒙上白纸,把方菲找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颜料笔杆分门别类,简单调调色,勉强可以作画。 “上妆呢。”宋酒把焦子谦推了进去,自己叼着烟袋在一边儿看热闹。 “不一起画啊?”雨安蒙圈了,本来手绘婚纱照就不太像话,这倒好,还得分开构图? “必须要凑一块儿吗?”宋酒不懂这个,疑惑道:“那边儿估计还得半天呢,不是琢摸着赶时间嘛。” “也可以,那我就自动脑补咯。”雨安吐吐舌头,这种画法倒是没什么难度,无非人脸模样修饰一下,至于场景背景,天马行空即可。 焦子谦手足无措,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膝盖上,板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雨安扑哧一口笑,乐道:“开心点儿啊。” “哦哦。”焦子谦老脸一红,咧嘴绽开个笑容。 “对了,金博说仓库还有几挂鞭炮,新郎新娘入场之前先热闹热闹。”雨安把式拿的很稳,手上涂涂抹抹目不斜视,倒还能一心二用和宋酒闲聊。 宋酒闻言一乐,笑道:“鞭炮?好说,想当年哥哥我号称三八红旗点炮手,放炮一流。” …… 入夜,喧闹海岛,灯火通明。 吊脚楼新房接了新线,游艇酒水厅的灯泡全部被曹峥给拆了下来,花花绿绿的彩灯点缀在楼沿门廊,开关一摁,闪耀不停。 浅浅在楼下蹙眉观望,看了一阵,不悦道:“摘了摘了,不好看。” “咋不好看?”杨小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奇怪道:“多有情调。” “情调个屁。”浅浅笑骂道:“又不是粉红发廊,有暖光灯就行了,彩灯要来干嘛?接到宴会那里去。” 曹峥和杨小萌老脸一红,收起线盘子撒腿就跑,浅浅一语中的,他俩所谓情趣的参照物,还真是当年霓虹闪烁的夜间场所。 海风徐徐,厨房那边仍然在工作,岛上没有保温柜,许多菜品只能通宵赶制,先做出来,等到明天再加热上桌,菜肴香气随着晚风遁入山林,红树摇曳,皎月生辉,映照着喜气洋洋的岛屿,惬意无边。 应豆豆坐在宽大的婚床上,手心攥着那枚精心挑选的婚戒,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 白天的试妆已经洗去,此刻新娘子素面朝天,长发随意的散落着,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分明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一想到天亮之后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从此将名正言顺为人妻、为人母,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出一股激荡的心绪。 门边风铃响动,墙壁张贴着手工裁剪的囍字,灯光暖意融融,悄悄温润着即将绽放的蓓蕾。 …… 月明月暗,日落日升。 海面平静,浓雾渐起,一根斜长的布料杆,在雾色中若隐若现…… act 223:红色婚礼(上) act 223:红色婚礼(上) 天还没亮,海面氤氲着浓厚的雾气,一艘皮划艇悄然离开海岸,不紧不慢划向海岛另一侧的前沿哨船。那艘用作哨所的废弃游船上闪着幽幽灯光,风卷雾散,若隐若现。 吴文涛打了个哈欠,身为安保人员,昨天也没能逃过苦力劳作,会场布置过于繁琐,人手虽然够用,可是事前没有磨合,纯粹的越帮越忙。吴文涛躺在皮划艇里磨了半天洋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亲自出马,临时担纲会场总指挥,安排人员将后续工作圆满完成。 金博下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之前说好给他分配几个安保人手,结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忙,早把这茬忘在了九霄云外。不得已,吴文涛只好从自己人里下手,本来打算去找宋酒的,不过半途碰上了起夜的纹身女,于是乎,茉莉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拉了壮丁,从温暖被窝到冰冷海面,脑子还混沌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事前吴文涛咨询过海岛换防示意,金博对此不太上心,主要由方菲负责协调。前沿哨站一共有三处,分别是那天回程接应的游船、海岸另一侧的简易灯塔、以及岛后山林边缘的一处礁石。这里原本就是荒岛一座,甚至于海图上都没有特别标注过这里,上岛三年,几乎没有幸存者靠近过这里,所以外围安全事宜一直不算什么大事。 每次想到外围没有眼睛,吴文涛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此次请缨担任安保,一方面是为了逃避苦力,另一方面还是职业习惯使然。承载两人的皮划艇速度飞快,几分钟后,划艇靠近前沿哨,收起船桨,由波动的海流轻轻助推,缓缓停驻在游船船艉。 吴文涛甩开缆绳将船身固定,拍了拍迷迷瞪瞪的茉莉,低声道:“上去。” “嗯?哦哦。”茉莉揉着惺忪睡眼,探手扒上船舷,手心接触到冰凉栏杆,一下击散了昏沉睡意。 “上。”吴文涛嫌她动作太慢,单手托举着茉莉的翘臀,胳膊一使劲儿,直接将姑娘抛了上去。 茉莉愣愣站在甲板边缘,冷冽海风迎面而来,裸露在外的双臂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由打了个哆嗦。直到此刻,纹身女的思维才逐渐开始运转,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傻眼了。 “我来这里干什么?”茉莉喃喃自语,环顾老旧船身,除了舱室闪动的一点幽光,周遭尽是漆黑,难不成自己梦游了? 正瞎捉摸着,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一挺重机枪‘duang’抛上甲板,吴文涛紧随其后,搓搓手,抱起枪走向自己。 茉莉怔了怔,脑中凌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逐渐回想起自己起夜不慎酿成的后果,呆呆望着吴文涛,茉莉低声呢喃道:“吴、吴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茉莉有些恍惚,同行一路,几乎没和这个冷面鲁迅讲过话,冷不丁被带到此处,难不成他想…… “换岗。”吴文涛嘴里迸出俩字,截断了茉莉脑中的臆想。 前外勤队长裹挟的冷风从她面前走过,茉莉洗了洗鼻子,冷空气混杂着他身上的烟草气味钻进鼻腔,很是提神醒脑,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茉莉脸颊一红,望着那男人健硕的背影,心里竟隐隐有一些失望。 前沿游船和他们开来的游艇完全是两个档次,从规格到配置,一个是高端享受,一个只能算作大众用品。 吴文涛顺着侧梯爬上二层驾驶舱,透过舷窗往里看了眼,舱内那盏照明用的头盔灯摆在操作台上,灯光很暗,好像已经开了很久,可是舱内并没有人。 “你进去。”吴文涛扭头看了一圈,没找到留岗的人,倒是看见了瑟瑟发抖的茉莉,无奈道:“去里边把探照灯打开。” “哦哦,好。”茉莉点头不迭,拉开舱门钻了进去,室外冷风被阻断,冰凉的身体总算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按照吴文涛的吩咐,纹身女拾起头盔灯检视操作台,找到探照灯线路接通,头顶一声电流轻响,一道雪亮光束穿破海雾飙射而出,明晃晃地打在海面,刺眼而炫目。 茉莉蜷着手捧在嘴边哈气取暖,吴文涛不晓得去干嘛了,一个人百无聊赖,来来回回踱步运动,恍惚间,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茉莉一愣,放慢脚步走近操作台,透过舷窗,探照灯映照的那一方水面上,好像有个浮沉不定的东西。 “鲨鱼?”茉莉脑中第一时间想到了海洋杀手,旋即自嘲一笑,那一坨玩意儿明显不是鱼鳍,应该只是海上的漂浮物。 纹身女正自娱自乐,舱门再次打开,冷风和吴文涛一起灌了进来,刚刚积起的暖意又消失无踪了。 “怪事。”吴文涛微微皱眉,海岛上具体换岗时间不详,本以为这里应该24小时留岗,然而船舱里也找了一边,并没有休息的岗哨人员,难不成听闻今天婚礼,所以全弃岗凑热闹去了? “老大,怎么了?”茉莉见他神色有异,疑惑道:“你在找什么?” “这里的岗哨不知道跑哪去了。”吴文涛随口回了一句,目光扫向窗外,忽然怔了一怔。 茉莉深知这位老大的古怪脾性,一会儿工夫吴文涛已经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他不言语,姑娘也不敢插嘴,只好默默无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眼神落到了刚才自己观察的位置。 结合吴文涛刚才的话,以及现在的表情,茉莉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不不不会吧…” 吴文涛没理她,推开舱门跑了出去,顺着舷梯滑下,整个人探出甲板,极目锁定那浮浮沉沉的事物,回头和驾驶舱里的茉莉打了个手势。 茉莉心领神会,强忍着心中惊疑,操纵探照灯缓慢平移,收缩光圈,定格在海面漂浮物那里。 “……”茉莉身子一个激灵,身体里生出一股寒意,光圈之下,漂浮物显露出全貌,距离虽远,但摊开的四肢很好认,那并非杂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吴文涛脸色剧变,急忙出声让茉莉带着探灯下来,纹身女不敢怠慢,捧起桌上那盏行将熄灭的头盔灯,急急忙忙跑了下去。 吴文涛已经退回了甲板,结果头盔灯掠向船舷两侧,顺着遍布青苔的船身寸寸移动,没有发现,然后转向甲板,沿着刚才来路找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 茉莉大气不敢喘,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老吴眉头深锁,抬眼看了看仍然漆黑的天色,心底不由涌上一股不安,抬手将头盔灯丢给茉莉,跑回驾驶室扛起那杆机枪,招呼纹身女下船。 “走啊。”吴文涛率先跳进皮划艇,抬头一瞅,却见茉莉还站在船舷,正捧着头盔灯发呆。 茉莉吞了吞口水,脸色煞白。 “怎么了?”吴文涛立马警惕了起来,皱眉扫视浓雾四周,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茉莉双手有些哆嗦,颤巍巍地将头盔灯翻了个面儿,递到吴文涛眼前,纹着花茎的食指轻点,指向头盔内沿处的一个孔洞。吴文涛瞳孔一缩,手指探道孔洞跟前捻了捻,然后抬起手凑到鼻前,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血腥气,直贯鼻腔。 “你回去。”吴文涛跳上甲板,解开固定艇身的缆绳,严肃道:“告诉宋酒,取消婚礼,让他们带人去灯塔那边。” “你、你呢?”茉莉急急问道。 “灯塔汇合。”吴文涛丢下一句话,转身跑向船舷固定的救生艇那边。 …… 时间尚早,潮汐未起,茉莉奋力划桨,撩动起水花阵阵,火速返回了停船海岸。 海岛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红树林随风摇曳,昨天搭建的婚礼会场寂静萧条,坠在花篮边的彩幅猎猎作响,上下翻飞。 茉莉顾不得圈系缆绳,手脚并用跳上岸,她是溶洞土著,对于危险的嗅觉不比任何人差,哨船浮尸让她感到惶恐不安。远处的小木屋和吊脚楼一片沉寂,映衬着岛后山林格外冷清,长夜未尽,偌大的海岸只有她一个人,周身隐隐泛着寒意。 脚步声很重,喘息声更甚,茉莉一步未歇,咬牙奔向小木屋,莫名的恐惧令她有些恍惚,脚下没留神,不小心绊到了搁置的鞭炮,脚步踉跄,险些摔倒,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茉莉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暮然惊觉不对,没等抬头看清眼前人,一双大手便捂住了口鼻,随即脑后剧痛袭来,意识就此跌入黑暗。 …… 东岸,灯塔。 值岗的守卫靠在木制角楼边,打更铜锣立在墙角,正捧着一本线状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整个海岛,除了后边的山林,就属这座角楼灯塔最高,不过碍于地理位置,这个方位只能监测到近水海面,至于海岸那边的生活区,则被层叠的红树林遮掩着,难窥全景。灯塔高达五米,门墙内接着电缆,探照灯挂在方形窗口,本应照射海面,却被他调转了方向,临时客串成室内灯光。 白日里凑不到热闹,晚上还得值夜,守卫心里自然是有怨气的,不过这怨气只能憋在心里,因为这活儿是小叶子交给他的。如果是金博分派任务,或许他还会仗着钱万国的面子掰扯几句,但小叶子不一样,守卫小伙儿对她垂涎已久,别说帮忙守夜,就算要他陪夜都没问题啊。想归想,做归做,他们这些人久居安逸,警惕性和自律性当然无法和宋酒他们的人相比,值守半宿便困得哈欠连天,要不是等着小叶子承诺的早餐,他老早就关灯睡大觉了。 李瓶儿和大官人那段儿戏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困意消退了许多,腹下那股火却烧了起来,再想想小叶子那温婉可人的模样,守卫小伙儿愈发口干舌燥。 “唉,求人不如求己…”守卫小伙儿念叨了几句,关掉探照灯,合上书本,吭哧吭哧解开了裤腰带。 窗外海风拂卷,灯塔下窸窣有声,光线暗去那一刻,成丛的菠萝刺下蹿出几道身影,深深钻进虚掩木门,悄无声息摸了上去。 狭小空间有着绝佳的拢音效果,潜行于黑暗中的人影停在爬梯边竖耳倾听,顶上并没有警报响起,只有急促的大喘气。 人影松了口气,刚刚看到灯光骤暗,还以为被对方发觉了踪迹,如此看来,是有些高估他们了。随着喘息临近尾声,人影提纵疾上,一道黑影和欲念同时攀上顶峰,压抑的快活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窗口再次亮起灯光,海风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act 224:红色婚礼(中) act 224:红色婚礼(中) 六点整,厨娘佳从睡梦中醒来,碰了碰磨牙的粉刺妹,披上外衣,推开雕纹木窗。清晨带着寒意的冷空气卷入窗棂,床上的粉刺妹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嘟囔着什么,暖热的被窝终究敌不过簌簌冷风,万般不情愿的爬了起来。 “才几点啊。”粉刺妹顶着乱发坐起身,小背心历经一夜辗转,褶皱的不成样子,平坦的小肚子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起床了。”厨娘已经穿戴整齐,笑着捏了捏粉刺妹的脸蛋,拾起凳子上的衣服丢给她:“我先去厨房,你快一点。” “知道啦…”粉刺妹拖着不情不愿的长音,待厨娘佳关门而去,又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过几个呼吸,轻微的鼾声再度响起。 小木屋这边的灯光逐个亮起,连天哈欠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睁着惺忪睡眼,脑袋都有些发懵。昨天全岛总动员,里里外外都忙得够呛,窗外还没亮起,着实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 洛宇睁开眼,盯着梁木交错的屋顶看了一会儿,出声问道:“几点了?” 洛宇睡眠一向很浅,睡在身边的代维已经极力控制动作,然而木床质量太差,稍一动作便吱呀不停。 “刚六点。”代维坐在床边,三两下套上裤子,俯身在洛宇额头印下轻吻,轻声道:“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嗯。”洛宇抿嘴笑笑,拉着被子掩住身躯,望着穿衣洗漱的代维发呆。 代维一直保持着从前的作息习惯,无论睡的多晚,清早总是固定时间醒来,这几日白天忙活,晚上也得忙活,亏得底子好,换个旁人还不一定能受得住。代维今天是司仪之一,和路茜搭档登台,送来的正装版型有些窄,代维身材过于健美,衬衣扣上扣子绷得紧紧的,仿佛一用力就要挣开似的。 洛宇就那么看着,也不出声,明亮眼眸沉静如水,看了半晌,洛宇坐了起来,掀起被子,赤足走向代维。 “我来。”洛宇扳过代维的身体,挽过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探手帮他系上领扣,轻声问道:“紧吗?” “有点儿。”代维讪讪一笑,人家西装革履都看起来文质彬彬,自己穿着这身却像是偷来的一般,实在有些无奈。 “解开吧。”洛宇瞅他那样子也是忍俊不禁,想想还是解开了扣子,她可不像看到主持过程中,新郎新娘之间突然崩飞一粒纽扣。 代维站着没动,默默享受着洛宇难得一见的小女人模样,平时她总是扎着头发,从头到脚透着利落的劲儿,此时长发散落在额前脸侧,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线条,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无法将眼前人和那个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的女汉子联系到一起。 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洛宇微微一愣,旋即勾起嘴角,笑道:“发什么呆?” “你真好看。”代维忽然后悔这么早起床了,如此温香软玉在怀,能多抱一会儿也是享受啊。屋里没开灯,代维没能看到洛宇脸颊的红晕,触景易生情,代维看得有些痴了,双手自然而然的环在洛宇腰际,将微凉的身子贴近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代维觉得自己才是新郎。 洛宇顺从的靠在他怀里,静下心神,同他一起感受着温馨时刻,洛宇闭上眼,在他胸口蹭了蹭,代维的胸膛很结实,她能听到心跳声,似乎与自己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快或慢,急或缓,头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温热,平稳。 洛宇很满足,她知道自己是对的,萦绕于身心的安全感不会作伪。 “好了,去吧。” 良久,洛宇离开温暖的怀抱,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蹭了蹭,有些生涩。 “嗯。” 代维回以一吻,转身离开木屋,迎面吹来一阵冷风,荡尽臂间残存的余温,代维愣了愣,旋即自嘲一笑,不过先去忙一会儿而已,心里竟有些恋恋不舍,真是有些古怪了。 …… 吊脚楼,新房。 雨安梳洗完毕,叩开房门,将迷迷瞪瞪的杨小萌拖了出来。 “走错了,新娘在楼上。”杨小萌奋力扯着被子,嘶声求饶:“让我再睡一会儿!” “该上妆了!”雨安咯咯直乐,这些日子下来,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异性姐妹。 杨小萌欲哭无泪,堂堂三尺男儿,竟被雨安拽着脚腕硬生生从床上扯了下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好,我投降,我起还不行嘛!”杨小萌万般无奈的睁开眼睛,指了指还抓在雨安手中的脚脖子,叹道:“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你先出去,我穿好就出来。” 雨安见他不似敷衍,于是不再嬉闹,回房捧着赶工而成的婚纱画像离开吊脚楼,外面的天色仍然暗沉,破晓晨光似乎也睡过头了,迟迟没有穿破云层。 刚走到门外,正巧看到宋瑶,两女打个招呼,结伴走向海岸会场。 “今天该不会下雨吧?”雨安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怎么还没亮?” “应该不会,昨天问过老曹,说是海面这种天气很正常。”宋瑶昨天已经咨询过天气问题,曹峥说不会下雨,她自然没有多余异议。其实就算下雨也没事,金博的库房里摆着不少遮阳伞,雨中婚礼想想也蛮有情调的。 两女赶到会场时,早起的岛民志愿者已经来了十多个,基本都是中年人,脸上洋溢着喜色,仿佛自己出嫁儿女一般。 实际清早没什么事情可干,唯一忙碌的只有厨娘佳的大厨房而已,大家都在一个岛上,所以省去了宴客这一环节,按照拟定的流程,早上简单吃一餐,九点左右新郎去迎娶新娘,大家放放炮起起哄,热闹热闹,接到新娘子差不多就该进会场了,然后才是婚礼环节。仪式结束之后流水席,二百多人两轮也就差不多了,之后收拾打扫,等晚上再闹闹洞房,喝喝喜酒,婚礼也就算圆满结束了。 宋瑶和雨安登上游艇,曹峥和浅浅已经就位了,正在调试音响设备,昨天找了一下午,能试的盘都试了一遍,很可惜,没有《婚礼进行曲》,好在岛民有存货,拿来一张给小孩儿当飞盘的玩具,封面赫然正是理查德·克莱德曼钢琴曲合集。 无鱼虾也可,钢琴曲总比金属乐应景,光盘损坏不算严重,保养修复了一阵,勉强可以播放前几首曲子,麻烦之处就是得有人照看着音响系统,否则几首曲子一过,后边尽是刺耳的锐响杂音。 “老吴呢?不是说他搞安保嘛,怎么四处没见人?”宋瑶跑去餐厅查看了一下她的作品,还好,海上夜里气温很低,蛋糕模子没有受到影响,奶油也凝固的很好。 “不在房里,应该早就起来了。”曹峥路过吴文涛那边的时候瞅了一眼,木屋门开着,里边没人。 “九九和金博呢?”宋瑶问道。 “这个不知道,应该还没起来吧。”曹峥咧嘴一笑,道:“早上没啥事,待会儿有的闹腾呢。” 正说着,浅浅从甲板跑了下来,道:“谁没事?陪我去新娘那里。” “干嘛去?”几人齐声问道。 “帮新娘挡驾啊。”浅浅嘴角绽开一朵坏笑,道:“不过几道关就想娶媳妇儿?哪有这么好的事。” 宋瑶几人闻言都是一乐,几年来一直挣扎在生死之间,冷不丁遭逢大喜事,许多细节花样都忘得一干二净,浅浅要是不提,她们估计还真的想不起这茬。 “我得把蛋糕做完,你们先去吧。”宋瑶撇撇嘴,她很想去热闹热闹,可惜蛋糕上边的花纹还没做。 “我没事了,走。”雨安乐了,当即把婚纱像托付给曹峥,俩姑娘手挽着手,蹬蹬蹬跑了出去。 …… 八点整,厚重云层背后,隐隐透出些许光芒。 宋大官人抻了个懒腰,总算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屋子里熏香的味道还没散去,被子掉落在地上,芭比娃娃赤条条挂在身上,胳膊都已经压得没有知觉了。低头凑了眼猫在胸前的洋妞,宋大官人哑然失笑,卸下包袱之后整个人跟着轻松了许多,抬手拍了拍翘弹的小屁股,拨开跨在腰间的大白腿,挣扎着爬了起来。 昨夜纵情鱼水,折腾了大半宿,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这会儿看着床上的羊脂凝玉,心底竟又有些跃跃欲试。 探手从桌上拿来烟袋,就着火柴微弱火苗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劣质烟叶在肺里转了个圈儿,摒除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翻身下床,穿衣洗漱。 宋酒应该是最后一个起床的,窗外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海岸那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木屋那里也列开队形,新郎官儿被众星拱月走在中间,瞧那方向,似乎是要去迎娶新娘了。 “诶哟**!” 宋酒一怔,他是负责放炮的来着!眼看迎亲队伍将要出发,宋酒也顾不得形象与否,拿起毛巾抹了把脸,三两下套上正装,推醒芭比娃娃,简单比划了几句,匆匆忙忙跑向门外。芭比娃娃还迷瞪着,压根儿不知道宋酒比划了些什么,只看到他风一般卷出房门,接着听到一声闷响,刚刚飞出去的宋酒又飞回来了。 真的是飞回来。 宋酒四仰八叉躺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滑落,白衬衣前硕大的脚印在无声嘲笑。 “宋?”芭比娃娃愣了愣,完全没回过味儿,没等她坐起身,门口的微弱亮光忽然暗去,抬头一看,一堵人墙已经挡住了房门。 晨起的滞涩感和重击中的眩晕交织在一起,宋酒躺着缓了半天,脑中那根属于警觉的弦才猛然绷了起来。 “造反派?”宋酒脑中第一时间闪过那个叫做钱万国的人脸,他刚刚跑出门,甚至还没看到门外的光景,突然脑袋上就挨了一记,紧接着巨力袭来,然后就起飞了。 宋酒立时回过神,连退几步站起身,看也没看门口走进的人,反手摸向腰后,结果却摸了个空。 房门闭合,光线骤暗。 宋酒抬起头,目光从震怒瞬间化作惊惧! 两个男人,两个壮硕如山的外国男人。 模样是生面孔,但那丛林作战服,宋酒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对方显然无意与他交谈,一个轻抬枪口,示意宋酒举起双手,另一个从腰包里摸出一张纸片,两个鬼佬对照着看了看,又瞄向床上的芭比娃娃,然后莫名的摇了摇头。 宋酒大脑陷入宕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想外面的情况,回头瞅了眼枕头,冰冷枪柄露出一角。 …… 小木屋,迎亲队伍。 “三八红旗点炮手呢!?”金博扯着嗓子大呼小叫:“宋酒!老宋!该放炮了!” “他还没来。”洛宇也梳洗一新,今天她们还得客串伴娘,平时的便装全部换下,穿上了剪裁得体的小礼服,落落大方,别有一番美丽。 金博咧咧嘴,讶异道:“啥?**他怎么当老大的!这他妈都能睡过?!” “算了算了,随便换个人先放炮吧!”方菲提溜着裙摆挤了过来,人群太热情,也不知道怎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早上臭美穿了条抹胸礼服,刚才人群涌动,险些给她扯了下去,这会儿不得不拎着裙摆捂着胸前,又漂亮又狼狈。 “钟医生!你去顶岗!”金博无奈,只好把隐没在人流中的钟医生揪了出来。 新郎官这会儿还在屋里,礼花别再胸前,西装板正,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傻笑,透过窗户,望着新娘所在的吊脚楼,心脏几乎都要飞出去了。 “小叶子呢?”路茜从另一边挤了进来,穿越人潮抓住了正要挤出去的方菲,急道:“致辞稿还在她那里,她去哪了?” “啊?”方菲头都大了,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没想到临了居然这么多麻烦,放开嗓门回道:“不知道啊,早上她就出去了!” “诶呀诶呀别挤啦!”路茜一阵无语,昨晚熬了半宿精心写就台本,早上就是想多赖一会儿床,所以拜托小叶子把台本送去代维那里,结果刚才找到代维,代维压根儿没见着小叶人。 “别急,估计和惠惠她们在新娘那边,过去再拿吧。”方菲双手卷成喇叭花,高声回了一句,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没等站稳,就听见金博的破锣嗓子开始嚷嚷。 “新郎官儿准备了!钟医生!点火!我这两万响儿的万里红嘿!!” “两万响?”路茜赶紧捂住耳朵,喊道:“这得炸多久啊!” “炸到把新娘迎出来!”金博放声大笑,胳膊一挥:“走起!” 蹲在炮捻子跟前的钟医生打着火机,只见火苗飞蹿,‘嗖’的一声轻响——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轰隆隆隆!!!’ 万里红引燃,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四起,花纸炸碎迸裂,烟火瞬间弥漫,新郎官走出房门,在迎亲队伍的护送下,穿过轰鸣炮火,顶着红纸碎屑,直奔吊脚楼。 act 225:红色婚礼(下) act225:红色婚礼(下) 鞭炮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吴文涛心凉了,这意味着婚礼如期举行,也意味着茉莉并没有将消息传递给宋酒。其中原因不用多想,茉莉想必已经遭到了不测,否则宋酒绝对不会无视自己的警告。 海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吴文涛两个小时前乘坐救生艇抵达岛屿后方的礁石岗,结果不出所料,本应留守此处的守卫人员消失无踪,搭建于礁石后树林中的小木屋空无一人,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只有一股萦绕不散的血腥味道。入侵者是专业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吴文涛,换做岛上其他换岗人员,肯定不会发现什么异样。而对方的目的显然就在于此,不声不响端掉岗哨,并且不留丝毫线索,借以达成路人皆知的目的。 吴文涛没有再小木屋停留太久,这里连通着去往墓地那条小径,想要抵达海岸生活区,其中有一段非常难走的山林地带,自己如果从这里折返,搞不好会遇到埋伏其中的敌人,势单力薄,吴文涛没敢托大,所以绕过礁石回到了救生艇,打算直接赶赴灯塔那一侧。 入侵者的身份,吴文涛没有多余的猜测,除了老搭档,他想不出其他人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这一猜想也有令他疑惑不解的地方,caroline尾随追踪不算稀罕事,毕竟工业园区放走了活口,分区实验室被毁,kenny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但问题在于,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海面不同于陆地,更何况他们还遭遇了一场狂烈风暴,如此都能被揪住尾巴?真他妈老天无眼了。 另外,对于老搭档的行事作风,吴文涛也感觉到些许陌生。这座海岛说白了就是依仗着地理优势,实际上并没有像样的武装力量,从海岛布防岗哨就能看出来,纯粹的幸存者避难营地,几乎没有战斗力。按照老搭档一贯的作风,理应光明正大冲杀上岛,用最直接的血与火给海岛蒙上一层阴影,可是caroline这次行动却一改常态,稳健的有些不正常。 按部就班拔掉岗哨、一丝不苟清理痕迹,难道她以为这里是军事基地?面对一帮平民需要这么谨慎? 吴文涛检查了游船岗哨的浮尸,除却水温原因,守卫死亡应该已经超过两小时,那个时间段,整个海岛基本还沉浸在睡梦中,如果caroline径直出手,一大半的人可能都得死在睡梦中。然而caroline并没有这么做,现在看来,她错过了一锅端的大好机会,也给海岛留下了喘息的时间。 带着这些疑问,吴文涛不声不响抵达灯塔范围,当时天光未明,灯塔窗口那盏明灯依然亮着,可见范围的海域内没有任何行船,风平浪静。 吴文涛犹豫了,一时拿捏不准,不知该如何是好。灯塔视野很好,近海范围内一览无余,只要灯塔内的守卫不是瞎子,肯定能提前一步察觉危险。思前想后,老吴决定先放缓步子,等着宋酒他们过来汇合。 吴文涛当时甚至有种错觉,兴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仍旧没有逃离kenny的阴影,茫茫大海,寻觅一处无名岛无异于大海捞针,说不定真的是其他幸存者团体呢?甭管怎么样,宋酒他们过来之后一探便知,也好打消心底惴惴不安的念头。 结果人没等来,却等到了鞭炮齐鸣。 喜庆的鞭炮声听在吴文涛耳中,无异于战争开始的号角,他甚至不敢确定,此刻喧嚣于尘上的,到底是鞭炮还是枪火。 吴文涛想到了惠惠,当机立断,咬牙弃船上岸,抱着笨重的机枪直奔灯塔。灯塔木门虚掩着,窗口的灯光仍然射向海面,吴文涛闪身进去,抬头望向爬梯顶端,筒形角楼一片死寂,隐约有水滴声。吴文涛脸色彻底凝固了,缓步走近木制爬梯,探手摸了摸顺着圆木支架蜿蜒而下的暗红色液体,已然冰凉。 吴文涛插上门闩,叼着匕首爬了上去,两具尸体面朝下趴在墙角,地板上摔落塑料饭盒,热粥顺着模板缝隙滴落尘埃,一本翻开的线装书籍落在血泊中,已经浸透。吴文涛蹲下身,将两具尸体翻了过来,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儿,姑娘他还认识,是那个叫做叶轻眉的丫头,她今天也是伴娘来着,能看出年轻的脸上还着了淡妆,眉眼精致,十分秀气;小伙子裤子半褪在膝弯,下身一片狼藉,腥臊难闻。 两个人都是一击毙命,咽喉被利器割开,叶轻眉创口尤为惨烈,凶手几乎割断了姑娘的脖子,血液喷溅而出,洒满狭小瞭望台。 吴文涛黯然叹息,抬手帮两人闭上惊恐的双眼,摇摇头,起身走到瞭望窗口看了出去,此时天边已然透出晨光,正一丝一缕穿破云层,挣扎着泼洒光辉,探照灯光束的亮度缓慢淡去,浓雾也逐渐散开。 远处海面,隐约可见一巨大轮廓,看不真切。 轰鸣鞭炮声仍在爆响不停,间或,似有枪声隐没于其中。 吴文涛眉头狂跳,关掉探灯,飞也似地滑下爬梯,狂奔向新娘吊脚楼。 …… 两万响鞭炮其实响不了多久,量足的前提下,大概能炸五分钟左右,因为是分挂鞭炮,一挂燃尽还得再点一挂,算上钟医生手忙脚乱耽搁几分钟,万里红拢共炸响的时间不过十分钟。 十分钟。 对于迎亲队伍,十分钟刚够他们从小木屋走到吊脚楼;而对于其他一部分人,一秒钟就可以决定生死。 宋酒看向枕头的同时,natalia的目光也落在了枪柄,宋酒离床仍有一米之距,而natalia的手,正好搭在枕头上。 两个鬼佬武装暴徒对照纸片嘀咕了几句,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一个收起纸,挺着枪,一个从腰间拔出三棱军刺,面无表情走向宋酒。 武装暴徒迈出脚步那一瞬间,吊脚楼外响起密集的鞭炮炸响,轰鸣炮火声同时冲撞着四个人的神经,鬼佬脚步一滞,本能地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零点几秒中,宋酒飞身扑往床头,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抓向手枪。 然而,宋酒扑了个空。 另外,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再次让宋酒混沌的思维陷入一滩深沼。 握着军刺的鬼佬回头,宋酒身体做出动作,两人几乎保持着同步,时间上甚至不存在前后偏差。但另一个鬼佬还在原地,并且端着那支油光锃亮的自动步枪,宋酒一早就看到了,枪头保险开着,随时可以喷发索命火舌。 宋酒扑落床头,还保持着探手前抓的姿势,倏地眼前一花,却见半卧床边的natalia忽然侧身而去,**的身子卷着薄被,敏捷翻滚向另一边,闪动的同时,宋酒耳边爆起两声急促枪鸣。 ‘砰!砰!’ 两发子弹几乎听不出先后,瞬起又瞬灭,隐没在了喧天鞭炮声中。 natalia落地,一手捂着被子遮掩于胸前,一手还保持着开枪射击的姿势。 宋酒茫然回头,两个武装暴徒仰面到底,脑后晕开血泊。 “……” 宋酒感觉脑子好像是被雷劈了,阵阵发懵,缓步走到鬼佬身侧捡起枪和军刺,偏头瞅了眼,两个人眉心开着深邃孔洞,双目圆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宋。”natalia忽然出声,指了指鞭炮轰鸣的楼外,动了动嘴型:“go。” 宋酒猛地回过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端起步枪疾冲而去。 …… “新郎官儿来咯!” 金博一马当先帮助新郎开路,硬生生在堵截人群中冲开一条路,焦子谦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欢叫吵闹着往前挪动,试图跟上金博的脚步。金博这会儿已经玩儿嗨了,只顾自己冲得快,回头一看,新郎官又被围堵人群拦在了路中央,咫尺难行。 “他娘的!没吃饭吗?挤啊!” 金博一脑门子汗,扒开人群又钻了回去,探头看到钟医生正捂着耳朵从马鞍藤那边急急跑开,眼珠一转,大声喊道:“跑啊!鞭炮扔进来啦!”离他较近的起哄人群大惊失色,忽听震耳欲聋的炮声又在身边炸响,一个个急赤白脸四散而逃,金博哈哈大笑,挤到新郎官面前,抓起胳膊就跑。 焦子谦已经彻底蒙圈了,脸上交织着激动与欢笑,满脑子都是抱媳妇儿,和身边热闹开怀的人群压根儿没在一个频道。被堵截也不知道绕路,傻乎乎地靠蛮力往前挤,短短一条路过来,板正的西服都挤出了褶皱,礼花也歪了,头顶满是纷飞如雪的红纸屑。 宋瑶她们几个姑娘早已经落到了后边,这又不是打架,完全没她们发挥的余地,更何况穿着礼服踩着高跟,卷进人群估计还得被咸猪手揩油。 方菲蹲在灌木丛边直喘气,脸色潮红,笑容满面,乐道:“宋酒人呢,也不来帮帮子谦。” “估计又喝多了。”宋瑶也累得够呛,这种中式乡村婚礼的路数实在有点儿吃不消,虽说都是为了喜庆热闹,但人多难免鱼龙混杂,刚才往出挤的时候还被莫名捏了几把,搞得又怒又气,却偏偏发作不得,只好在心里暗骂几句。 “我去看看吧,都这个点儿了。”洛宇擦了擦汗珠,道:“进门还得被雨安她们刁难,只有金博一个不行啊。” “老曹和老代呢?”路茜眨巴着眼睛,急道:“他俩身强体壮,适合撞门啊。” “他们在会场准备,应该快了吧。”洛宇手搭凉棚望向海岸,曹峥在游艇旗杆上扯了一条鲜艳横幅,上书‘焦子谦、应豆豆’中间还画了一个硕大的爱心,条幅迎风招展,煞是好看。 “等会儿的吧,咱也歇口气。”宋瑶用手扇着风,左看右看,偷笑道:“让他们卖力去,咱到佳姐那里蹭点儿吃的,我都饿了。” “正有此意。”路茜狭促的挤挤眼,四个姑娘一阵坏笑,手挽手跑向炊烟缭绕的大食堂。 act 226:红色婚礼(下之终章) act226:红色婚礼(下之终章) “雨安,他们过来了,快关门!” 窗口望风的浅浅急忙返回门厅,雨安和杨小萌正在做准备,新娘子捧着手花静坐在新房,眼角洋溢着幸福的喜悦。雨安已经着急了,迎亲队伍抵达小径,突破围堵便能直抵门前,她和小萌两个人估计连门都堵不住,别说要红包了,估计人流能给俩人直接冲出房子。 “还是守新房吧,人太多了。”雨安干脆放弃了大门,抱着花篮喜被钻进新房,乐道:“新娘子已经等不及啦。” 应豆豆脸颊绯红,映衬着妆容与洁白婚纱,美得不可方物。杨小萌化妆的本事不是盖的,整整忙活了一早上,顺道儿连盘头的活儿都给抢了,打扮完新娘也没忘了自己,真正是不放过一丝花枝招展的时机。 “一会儿怎么办?”雨安趴在窗台观察迎亲队伍的情况,大部队已经抵达楼门,新郎官还在人潮中荡漾,金博一马当先已经冲到门口,看样子城门就要失守了。她以前参加的婚礼基本都是酒席,这种热闹还是第一次凑。 “能怎么办,抱得美人归呗。”浅浅也在一边儿乐,迎娶新娘也是为个喜庆,过分刁难那就没意思了,话又说回来,她们三个想刁难也没能力,到时候一群人冲进来,万一再有不怀好意的小瘪三儿,搞不好还得被吃豆腐。 “不行不行,总要有点难度嘛。”杨小萌原地踱着步子,她个子本来就不低,今天踩了双十公分细高跟,完全就是一根电线杆子。 新娘子一脸茫然的喜色,完全听不懂几人在商量什么,她印象中的婚礼和雨安所想的差不多,并没有料到还有这些花活儿,再加上昨天听金博他们嚷嚷着要闹洞房,此刻也生出几分紧张,隐隐还有期待。 仨人琢磨了半天,条件有限,实在想不到还能干嘛,而且看新郎官也被折腾的够呛了,一会儿还有喜宴,再闹下去,估计晚上都没法洞房了。 “便宜他了,这么轻松抱走我家大闺女。”杨小萌赖在床边打嘴炮,望着满室温馨,眼中也有几分希冀,感慨道:“多好啊,以后你俩可以合法的上床了。” 浅浅闻言失笑,打趣道:“小萌你也加把劲儿,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还能再当一次伴娘。” 杨小萌白眼儿一翻,傲然道:“那敢情好,到时候不要伴郎,齐刷给我来一水美女。” “糟糕!”杨小萌忽然脸色古怪的嘀咕了一声。 “怎么了?”雨安和浅浅闻言一愣。 杨小萌脸色有些讪讪,尴尬道:“房里有尿盆没?” “……” “憋不住了!” “出去上吧,随便找个树林。怎么回事啊,关键时刻居然尿遁!”浅浅眼泪都快乐出来了,和杨小萌相识已久,有时候几乎忘记了他的实际性别。 “门口堵住了啊!”杨小萌夹着腿到窗口看了一眼,苦着脸跟新娘子赔罪:“实在憋不住了!” “快去吧,从窗户翻出去,这边没有人。”应豆豆也捂着肚子咯咯直乐,指了指窗台,狭促的挤挤眼,道:“你穿着裙子呢,小心走光。” 杨小萌哪里还顾得许多,跨出窗口左右看了看,脱掉高跟鞋,踩着斑驳凸起的树瘤爬了下去。 三个姑娘捧腹笑了半天,楼下传来了拍门声,最后一串花炮点燃,混杂着男男女女的大呼小叫,几乎掀翻这栋小楼。 “来了来了。”雨安几人急忙站起,一个个还有些手足无措,傻傻等了半晌,只听炮声喧闹,新郎官儿却还没上来。 “嗯?”浅浅探出窗外看了眼,笑道:“雨安,你把门插上啦?” “啊?”雨安一愣,眨巴着大眼睛,疑惑道:“没啊,关了吗?那我去开门,你们准备好。” 雨安哑然失笑,估摸着自己刚才一定是慌了神,顺着扶梯跑下去一看,果然,门闩还插在上边,刨花木门被拍得咣咣直响,再不开门,只怕新房都要被挤塌了。雨安小跑过去,顺着门缝瞅了眼,金博赫然被挤在最前,整个人都贴在门上,正扯着嗓子瞎嚷嚷。 “来啦来啦。”雨安也被这喜庆场面感染到了,金博那狼狈样子更是让人发笑,只见他努力把头扭向门缝,脸都涨得通红,一个劲儿吼着什么,然而炮声喧天,加上人声鼎沸,完全听不清楚。 雨安拔了拔门闩,没拔动,外面人挤得太用力,门闩都被卡主了。 无奈,雨安双手卷成喇叭花,隔着门缝给金博喊话:“往后退一点,打不开!” “!¥!#¥@#%!” “什么?”雨安噗嗤一口笑,耳朵凑近门缝:“听不到,你们腾开一点儿。” “后边!”金博声嘶力竭。 “对,后边退开些。”雨安乐坏了,用力推了推门,摇头道:“门闩卡住啦。” “后边!!”金博要疯了,怒目圆睁,嘶声疾呼,奋力拍打着房门,试图让门后的雨安明白自己的意思。 “嗯?”雨安怔了怔,看出金博表情似乎有点儿不太对,疑惑的转过头…… …… 海岸,游艇。 曹峥和代维惬意无边,坐在船舷遥望烟火弥漫的吊脚楼,端起高脚杯轻轻一碰,饮尽杯中风雪。 “要说咱们其实也能开个婚庆公司。”火辣酒液顺着食道坠入胃里,腾起一道炙热火线,烧得曹峥呲牙咧嘴,乐道:“铁定比搞户外挣钱。” “挣钱有啥用啊,要是不搞户外,咱能活到现在?”代维闻言一笑,拿起酒瓶给俩人满上,感慨道:“真替他俩高兴呐,搞得我也想结婚了。” “你小子不厚道。”说起这茬曹峥就来气,他们风雨同路多年,代维一直孑然一身,冷不丁成双入对,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代维嘿嘿笑道:“幸福来的太突然,挡不住嘛。” “你倒是跟兄弟打个招呼啊。”曹峥也跟着失笑,碰碰酒杯,打趣道:“不过你也确实有两下子,洛宇那姑娘感觉可没那么容易打动啊。” “秘密。”代维低头笑笑,转移话题道:“那你和浅浅啥时候把事儿办了啊,这么多年也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那正好,咱哥俩儿到时候一起办,咋样?”曹峥哈哈大笑,仰脖干掉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准备播放喜乐。 代维拾起挂在船舷的西装船上,站在甲板遥望海岛,心底不由憧憬起洛宇身穿婚纱的模样。《星空》的旋律悠然响起,轻灵悦耳的琴键声敲打着两个男人心底那份柔软,伴随着优美钢琴曲,海面适时拂过微风,海浪涌动,拍打着岸边礁石,溅起如雪浪花。 “岛上人真不少诶。”曹峥冷不丁感慨了一句。 “嗯?听说两百多人呢,佳佳她们忙了半宿,一顿酒席估计得报销大半存粮。”代维点头附和,远处红树林摇曳,云层散开,金色阳光丝丝缕缕投下,映照在礼台挂着的婚纱画像,镀上一层温煦光辉。 “不止吧,我看足有三四百呐。”曹峥吸了吸鼻子,朝岛民木屋集中区努努嘴,道:“你瞧,加上吊脚楼和厨房的,金博能申请个乡长当了。” 代维闻言一笑,转头看向那排风情别致的小木屋,一如曹峥所言,本以为岛民都去凑热闹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没动弹。 “怎么个意思?他们不参加婚宴呗?”代维颇有些好奇,关于一部分岛民和金博不和的事情,洛宇跟他简单说过,不过今天这大喜日子,按理说不至于这么可以分列吧。 “不知道,随他们便。”曹峥懒得想这些,岛主这会儿都全身心投入在娶亲事宜中,自然犯不着他俩想这些。 “嗯?”代维挑了挑眉毛,眼神微眯,奇怪道:“那他们是要去做什么?” 曹峥一愣,循声看去,小木屋那边的人好像散开了,像跑像走,看方向,似乎是要去吊脚楼那边。 “老吴呢?这些人该不是要闹事吧?”代维表情一变,急忙跳下船舷,道:“我去跟洛宇说一声,你跟老吴打个招呼。” “诶诶?我上哪儿找他去?”没等曹峥说完,代维已经大步跑出了会场。 曹峥无可奈何,眼珠转了转,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回船舱找到望远镜,回到甲板时,一部分人流已经从钻进了红树林,另一部分正好和代维的路线重合,一前一后。曹峥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手腕一抖,望远镜摔落甲板,镜片粉碎一地。 …… “嘘。” caroline手指竖在唇间,对雨安轻轻摇头,枪口点了点那张纸,问身边打扮一新的小丫头:“是她,没错吧。” “嗯,就是她。”九妹嘟着小嘴,笃定点头。 “我们的抗体真漂亮。”caroline红唇勾起一抹笑容,摆摆手,身边壮硕鬼佬上前反剪雨安双臂,冰凉手铐锁紧,嘴上封住胶布,动作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雨安全程呆滞,脑中一片空白,尽管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但对于她,雨安一点都不陌生。身后的房门还在撞击不停,鞭炮声好似永远不会停止,汹涌人潮依旧沉静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金博声嘶力竭的怒吼呼号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力。 雨安遍体冰凉,震惊、怀疑、恐惧,各种情绪侵蚀着大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这里干什么?抗体?我? caroline手里还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这是方菲特意从种植园那边采摘回来的新鲜水果,又大又红,凑了一盘,带着‘平平安安’的寓意,摆在新房。 caroline咬了一口,甘甜汁水顺着嘴角滑下,浸润着红唇,鲜艳欲滴。 “好酸。”caroline耸耸肩,表情不是很满意,将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九妹。 此时,万里红终于袅袅燃尽,嗡嗡作响的耳朵总算可以清静了。 人声依然鼎沸,而且愈发热烈,房门一直没有开,后边的人群以为这是伴娘团故意刁难新郎的游戏,口哨尖叫此起彼伏,大家还在起哄。雨安游离的灵魂回归体内,浑身一个激灵,身体颤抖着,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扶梯,一个心脏悬在空中,祈祷着楼上的姑娘们已经发觉不对跳窗逃离。 caroline笑了,顺着雨安的目光看了上去,雨安浑身一冷,没等她作何反应,金发洋妞已经昂首阔步走了上去。 雨安呼吸急促了起来,极力试图发声,无奈胶布封堵着声音,眼珠一转,雨安用起浑身力气突然向前一蹿,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九妹。小姑娘猝不及防,被雨安撞了个趔趄,手里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出老远,脚底没站稳,‘哎哟’痛叫着摔倒在地。 雨安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雨安?” 楼上传来浅浅疑惑的问话,雨安抬头望向扶梯,隐约看到新房门口闪出一个人影,接着听到一声比鞭炮刺耳百倍的爆鸣。 雨安听到了浅浅的短促惊呼,听到了新娘子好像也疑惑出声,还有身后,门外,鼎沸的喧闹声,金博的嘶吼声,还有远处,隐约婉转而来的钢琴声。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那接连响起的枪火。 雨安浑身的气力随着枪声抽离的一干二净,脚下一软,身子瘫倒在地,两旁鬼佬尽职尽责,扯着她的臂弯,将她强行扶起,他们脸上的表情让雨安绝望,身体散发出的味道令雨安想到了死亡。 蹒跚爬起的九妹鼓着腮帮子,气哼哼走向雨安,甩手一记响亮耳光。 雨安毫无知觉,双眼几乎失去生气,耳边仍然回荡着枪火的声音。 …… 木制楼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大门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人力的挤压,喧嚣人声中,雨安好像还听到了焦子谦的声音,雨安双目通红,这一刻,她忽然希望那个荡漾在人潮中的新郎官不要进来,永远不要进来。 枪声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声音来源是在楼外。 第一声无比清脆,余音还盘旋了许久,紧接着,仿佛万里红又一次被点燃,整个海岛,沸腾了。 门外的喧嚣戛然而止,然后攀上新的高峰,这一次,欢笑声被惊呼惨叫取代,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硝烟味道愈发浓郁,之中裹挟着鲜血的气息,被海风送往遥远对岸。 声音很快又低了下去,吊脚楼吱吱呀呀的声响也沉寂了,人潮涌动的门口,仿佛归于平寂,紧绷地门闩松了口气,刨花门轻轻晃动,门底缝隙,暗红色的绸缎悄悄流淌,无声无息渗了进来。 枪火还在继续,范围又在扩大,远处的钢琴曲仍然兀自弹奏着,悠远而孤单。 雨安隐约还听到了宋酒的声音,接着又是密集枪火,然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扶梯轻响,caroline顺着楼梯施施然走了下来,捏了捏九妹白皙的脸蛋儿,巧笑嫣然,拉开了门闩。 雨安心如死灰,闭上眼,不忍去看。 脸颊一凉,有硬物碰了碰她。 雨安睁开眼,caroline站在她面前,正用枪拨弄她,挑了挑眉毛,看向门口:“他是新郎?” 雨安浑身一震,扭头看了过去,泪水霎时模糊双眼。 新郎官胸前的礼花不知道掉落在哪,板正西装挤出褶皱,全身已被鲜血染红,白衬衣彻底变了颜色,领带也歪了,修剪精干的头发上还顶着花炮红纸碎屑,脸颊血流如注。 新郎官站在门外,站在一堆尸体中央,面无表情扫过室内众人,目光在雨安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脚,跨过伏于血泊中的金博,向前迈出一步。 雨安看到他抬腿的时候,有粘稠血浆顺着裤管滑落,脚步缓慢,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暗红的印记。 “杀了他!杀了他!”九妹挥舞着小拳头,依偎在caroline身边撒娇。 caroline眼神中满满的溺爱,笑了笑,示意她不要着急。 新郎官对这一切置若罔闻,拖着血痕,沿着扶梯逐阶而上。 caroline有些索然无味,胳膊轻抬,枪口爆起一团火光。 雨安连呼号的力气都没了,行尸走肉般瘫在鬼佬的铁臂之间,眼睁睁看着子弹从焦子谦后心射入,带着身体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caroline收起枪,摆摆手,揽着九妹的肩膀走向门外,其余几个鬼佬端起脚边的塑料桶,拧开盖子,屋前屋后浇了个通透,一股呛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caroline。”一个鬼佬出声叫住了她。 “嗯?”caroline闻声转头,却见队员仍然看着楼梯,顺着目光望去,caroline神情略有些惊讶,旋即笑了。 新郎官站了起来,扶着墙壁,留下一个鲜红手印,头也不回,蹒跚走进属于他的新房。 caroline勾勾手指,鬼佬们鱼贯离开吊脚楼,金发洋妞搂着九妹站在门外,指间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九妹从兜里摸出精致zippo,砂轮摩擦,一簇火苗凑到caroline嘴边。 caroline惬意地吐出一股青烟,手腕轻轻一甩,幽幽火苗划过一道轻巧抛物线,坠落地面。 ‘蓬’ 一声微弱爆燃,熊熊烈焰拔地而起。 …… 婚房,新郎,新娘。 窗边花束还在随风颤动,淡色墙纸氤氲着温馨暖意,窗纱徐徐摆动,风铃清脆作响。 新娘子坐在床中央,两手轻抚腹间,一朵嫣红从指间晕开,浸湿雪白婚纱,望着走来的新郎官,新娘子红唇轻颤,眼角仍有笑意。 火光缭绕,浓烟四起,远处,近处,枪鸣声声,呼号阵阵。 声音飘远,画面模糊。 新郎与新娘相拥而卧,床头殷红囍字於焉坠落。 act 227:猩红之宴(上) act227:猩红之宴(上) 三首为婚礼筹备的钢琴曲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优美悦耳的余音袅袅不绝,伴随着风儿飘上晴空,短暂卡顿后,剧烈刺耳的锐响如约而至,蜂鸣仿佛万千浸泡在凛冽冰泉中的钢针,裹挟着战栗与寒意,经由音响扩音设备,响彻整个海岛。 负责调试设备的人早已不见,游艇空空荡荡,船顶旗杆仍然猎猎作响,祝语条幅被海风怒卷,上下翻飞;船舷甲板处摔落着望远镜,镜片粉碎,亮晶晶的洒在地面,折射出迷离阳光。 婚宴会场依然在等待它的客人,礼台正中央,婚纱画像挂在最显眼处,画面中的人栩栩如生,新娘倚靠于新郎怀抱,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甜美的微笑,那双眸子无声注视着空空荡荡地桌椅……今天,这里本该亲朋满座。 …… 曹峥和代维的反应很及时,但是判断却出现了失误,那些涌入红树林和冲向吊脚楼的人流,并不是钱万国所属的造反派,他们都是金发洋妞紧急抽调而来的外勤武装人员。 代维担忧迎亲现场的洛宇,匆忙和曹峥交代了一句,急赤白脸直奔战火中心,他还没跑到小木屋,万里红的喧嚣炮声便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处,迎亲人潮依然热情满溢,丝毫没有察觉即将跨过马鞍藤小径的不速之客。停歇的刹那,代维稍有醒悟,恍然发觉自己手无寸铁,冲过去显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小木屋近在咫尺,还是先取了武器再上阵比较理智。 事实证明,理智永远可以在危急时刻救你一命。 代维跑回小木屋,甩下板正西装,爬进床底拖出个大木箱子,他和曹峥几人的装备都放置于一处,弓弩和枪械一样,也需要定期保养,往常这事都是浅浅在做,登岛之后日子安逸,她和曹峥忙于房中情事,所以代维主动揽过了任务。 时间匆忙,代维无暇细心检查,随手抓起一筒碳箭挂在腰间,背着复合弓冲了出去,跨出门槛的同时,一阵碾压万里红的密集枪火突然爆发。隔着郁郁葱葱的菠萝刺林,代维看到一片闪耀的火光,先前进入红树林的队伍从吊脚楼后方绕了过去,左右合围,呈包抄之势封锁了迎亲队伍的退路。 代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造反派怎么突然人手持枪了?哪怕对金博不满,有必要向朝夕相处的邻居友人火舌相向吗? 猛然间,代维想起洛宇还在迎亲队伍中,胸腔里仿佛爆开一颗燃烧弹,浑身血液霎时沸腾,咬牙直奔而去。 迎亲队伍那边的枪火没有持续太久,代维横穿菠萝刺林,躲在茂盛林叶中避开了马鞍藤小径那边汇合过去的另一队人。这时,代维才暮然惊觉不对,这批人压根儿不是海岛居民,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野外作战服,都装备有制式武器,几乎半数都是西方面孔! 代维懵了,思维短暂停滞,旋即想起了宋酒他们说过的那些人。 两队人马,粗粗看去足有百余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空降海岛,在迎亲队伍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代维压抑着心中极度强烈的不安,箭翎搭上紧绷地弓弦,弯着腰,沿着那些人的足迹追了过去。此时的代维无疑是冲动的,尽管心知自己很可能会送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因为洛宇在迎亲队伍中,因为那栋吊脚楼里有等候新郎的新娘,还有自己的挚友以及同伴。 代维悄无声息越过马鞍藤,身形隐蔽与一簇灌草之后,两队汇合的人马已经集结,一部分等在楼前,一部分散开,又袭往其他方向。吊脚楼门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从他的角度看去,一高一低两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吊脚楼门口。 门前血河化作一柄流动的尖刀,淌进胸腔,狠狠剜割代维心脏,令他难以呼吸。 无暇去分辨血泊中的尸首,无心去思考一切因何如此。 代维眼圈红了,惊呼惨叫与悠然钢琴交织成画,在脑海中轰然粉碎。 代维拈起碳箭,张弓拉弦,寒光吞吐地箭尖遥遥指向金发高挑女人的头颅,弓弦扯到极致,松开手指的一瞬,目光锁定的位置突然爆起一蓬烈焰,代维恍然一惊,碳箭离弦,带着尖啸声飚射而出,擦着金发洋妞脸侧飞进火海。 锋利箭刃隔断几缕闪耀着金光的发丝,飘扬着,被火舌舔舐焦黄,化为了灰烬。 代维看到金发女人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扭过脸,脸颊割开一道血痕,目光宛如实质,直直打向偷袭者——也就是他的位置。 与此同时,代维的余光还捕捉到一个飞速移动的身影。 电光石火间,应急本能促使代维侧身滚出一段距离,下一个呼吸,方才站立的草林被子弹绞成了漫天飞舞的草屑。 代维顾不得身处风暴中心,急忙抬头寻找那个出现在视线中的身影,金芒闪耀,细碎光斑零落成泥,宋酒赫然出现在阳光下,端着一挺自动步枪,扣着扳机冲出了马鞍藤小径。 枪口闪耀着火光,倾泻火舌席卷吊脚楼,金发洋妞揽着九妹滚进草丛,留守在外的武装暴徒开枪反击。 代维趁机连射两箭,羽箭穿梭在子弹狂潮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支射空了,一支钻进暴徒瞳孔,贯穿头颅。 火力再次分散,代维闪身避其锋芒,再度起身时,方才立于阳光下的宋酒已经不见了。 隐约间,代维听到了一声女人的怒吼,再然后,枪声大范围响起,钢琴曲终了,刺耳锐响不期而至,伴和着枪火,掀起一轮新的狂热。 …… “不要出去!” 杨小萌几乎在嘶吼,长发凌乱,脸上血污被眼泪晕开,窈窕身段趴在草丛中,死死摁压着身下如野兽般的宋酒。杨小萌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移动,吊脚楼那边的武装暴徒还在用子弹筛这边的草丛,草叶四散狂舞,泥土飞溅,脸前弹坑迸射,仿佛下一秒将要钉进身体。 身下的宋酒已然丧失了理智,杨小萌的喊话无济于事,他仿佛丢失了语言能力,只有歇斯底里的嘶嚎。 吊脚楼近在咫尺,腾起的烈焰已经蔓延至二楼,熊熊火焰散发着灼热的气温,焚烧周遭空气,宋酒双目圆睁,眼里满布血丝,透过摇曳草茎,纷飞泥沙,死死盯着那扇窗口,眼睁睁看着窗台那朵娇艳野花枯萎、凋零。 枪声仍在继续,只是范围似乎又扩大了,杨小萌冒死抬头看了眼,小径那边的武装分子已经散开了,分列几队冲向大食堂那边,还有十余人昂首阔步走向对面的灌木丛。 杨小萌怔了怔,旋即紧张了起来,燃烧的吊脚楼侧,扭曲的空气中出现一个身影,金发洋妞用手背拭去脸颊血痕,手里提着一把看起来沉甸甸的手枪,正不紧不慢走向自己这边。 “来了,她来了!”杨小萌慌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快的来不及反应。 宋酒喉间发出一声低吼,挣开杨小萌的钳制,探抓到步枪猛扣扳机,枪口喷射出炙热烈焰,弹壳跳动,后坐力剧震,眼前草丛被犁开一道沟壑,子弹席卷向缓步走来的金发洋妞。 caroline不闪不避,对于眼前飞蹿子弹视若无睹,脚步没有丝毫慢下。 杨小萌心凉了,宋酒那一梭子子弹顷刻告罄,毫不夸张的说,连金发洋妞的油皮都没有擦破一块儿。 金发洋妞停步在百米外,遥遥抬起手枪。 ‘砰!’ 枪声响起,洋妞的枪口却未亮起火光。 杨小萌睁开眼,愕然发呆,金发洋妞一个趔趄,心口位置爆起一团血花。 杨小萌回头看去,那个一直被金屋藏娇的芭比娃娃狂奔而来,跑动中接连开枪,娇弱身材在树林中矫捷无比,火光连闪,枪枪到肉。 金发洋妞连中几枪,血花不停溅起,脚步踉跄退后,宝蓝色的眼中闪过惊愕的神色。 “宋!”natalia直奔宋酒这边跑来,围剿代维的枪手发觉不妙,火速折返驰援,一串急促枪声爆起,遥遥阻断了芭比娃娃的去路,混乱中,杨小萌看到芭比娃娃似乎也中弹了。 宋酒攥起军刺要冲出去,杨小萌用尽力气勒住他的脖子,几乎要给他扼毙,对面草丛又一次蹿出飞蝗弩箭,武装暴徒中有人中箭倒地,火力网拉开,呈扇形扫过草林,打得鸡飞狗跳。 natalia潜行而至,小腿处鲜血淋漓,和杨小萌一起揽着宋酒急速后撤。 杨小萌火气上来了,扬手一巴掌甩在疯魔的宋酒脸上,指着熊熊燃烧的吊脚楼,眼泪迸泄,声嘶力竭:“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杨小萌话音未落,一阵劲风席卷,翻腾火舌剧烈涌动,木质结构的吊脚楼发出一声爆裂悲鸣,轰然倒塌。 宋酒挣扎的力气顿时倾泻的一干二净,痴痴望着火海,神情呆滞。 又有脚步声传来,隐约有男人急切的叫骂声,更为密集的枪声彻底掩盖了海岸刺耳锐响,重型武器登场,射速之王加入战团,用洪流般的子弹打出一蓬蓬绚丽血雾。吴文涛怒吼着,班用机枪支在地面,疯狂摆动着枪口,马鞍藤草丛枝叶漫天飞舞,武装暴徒血肉横飞,被机枪子弹撕成纷飞残肢。 “宋酒!惠惠在哪!?”吴文涛目不斜视,狂怒出声。 杨小萌猛地神情一变,惊叫道:“在大厨房!” “快他妈去!”吴文涛目呲欲裂,子弹带瞬间消耗一空,彻底将小径这边的武装暴徒打回了娘胎。 对面灌草丛里,代维和曹峥鱼跃而出,狂奔汇合一处,代维将十字弩抛给杨小萌,脸色惨白,喃喃问道:“洛宇呢?” “也在大厨房。”杨小萌扎起头发,用箭头划开礼服,扯去碍事的裙摆,抬起头,看到曹峥背影一阵摇晃。 杨小萌口中愈发苦涩,张了张嘴,言无声,泪先流。 曹峥眼中倒影着熊熊燃烧的火海,忽的,嚎啕大哭。 act 228:猩红之宴(中) act228:猩红之宴(中) 宋瑶她们几个侥幸躲过吊脚楼前的血腥屠杀,枪声响彻海岛那一刻,她们正在大厨房帮着厨娘佳分盘盛菜。 冷拼已经全数完成,正在分装板车,吉时一到就要入席。储藏室资源虽然有限,但架不住厨娘佳的奇思妙想,单调食材经过烹饪加工,色香味美,闻着食指大动,口水横流。临时工们跟着闲凑热闹,正经活儿没干多少,嘴倒是没停过,一边偷吃一边猛拍厨娘佳马屁,搞得厨娘佳骂也不是赶也不行,只能无奈笑笑,由着他们偷嘴。 大厨房里人满为患,没去迎亲现场的岛民基本都在这边,门外的临时灶台也紧急启用,里边负责做硬菜,外边帮着烧水洗碗,里里外外人声鼎沸,锅碗瓢盆清脆有声,男男女女挥汗如雨,气氛热烈,一点儿不比吊脚楼那边差。 大厨房是金博监督修造的,和岛上其他构筑一样,都是就地取材的木质结构,为了方便岛民用餐进食,特意选址在吊脚楼和小木屋之间,三个地方呈‘品字形’对立,中间隔着两道马鞍藤铺就的林荫小径,四边红刺林投遮遮掩掩,别有一番乡野气息。 极短的路程方便了岛民,也方便了武装暴徒。 吊脚楼那边的战火未曾歇止,径直烧到了大厨房,宋酒和吴文涛奔赴吊脚楼时,第一波越过红刺林投的武装暴徒已经朝着大厨房扣下了扳机。聚集在大厨房外忙碌的岛民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绝大多数人直至身死都没能反应过来,脸上还洋溢着笑容,身子还保持着死前的动作,四处流淌的鲜血浸红土地,斑驳弹坑为他们的生命画上了句点。 “杀人了啊!” 为数不多的机灵人捡回一条命,魂飞魄散跑进大厨房,尖叫着四散奔逃,本就凌乱的厨房经他们一闹,更是拥堵混乱,惊恐叫声与惨厉哀嚎响彻,交织着门外放肆的枪声,生生打断了准备中的喜宴。 宋瑶和洛宇她们虽然几经枪火,但是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们没有比慌张的岛民强出多少,一个个愕然愣在原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茫然。 “出什么事了?”方菲拉住惊慌逃窜第岛民,厉声追问:“外边怎么回事?” “杀人啦!”惊魂未定的岛民此刻哪还顾得了其他,语无伦次比划了几句,连滚带爬逃向厨房后门,短短几分钟,大厨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盛装菜品的板车被推翻,佳肴美味狼藉遍地,锅碗瓢盆七零八落摔在地面,汤汤水水浇灌土地,被凌乱脚步踩踏成带着香气的泥泞。 洛宇试图去通风窗口查看情况,但涌入厨房的人太多,进门处人满为患,里边的出不去,外边的进不来,只能听到哭爹喊娘的嘈杂人声,外界情况如何却不得而知。 “出事了。”宋瑶喃喃念叨了几句,急忙把洛宇从人流中扯了回来,大声道:“带惠惠和佳姐从后门撤!” 洛宇怔了怔,旋即点头应下,顺手从案台边捡起一柄剔骨尖刀,目光扫过混乱人流,傻眼了。 厨娘佳倒是还在,虽然她不是战斗人员,但这种场面也算是经历的多了,眼神尽管惊疑,不过总的来说要镇定许多……可是古丽和惠惠却不见了! “惠惠!古丽!”洛宇踩着案台爬了上去,嘱咐厨娘佳先跟着人流朝后门退出去,自己在混乱人流中高来高去,极目搜索着两个姑娘。 木质结构的大厨房可以遮风避雨,但却无法抵御密集火力的倾泻,逃进厨房的那些人并没有躲过劫难,身后那些武装暴徒明摆着是要大肆屠杀,枪口火舌喷吐,甚至都懒得去瞄准,飞泻的子弹狂潮席卷门墙,侧墙支架被子弹穿透,木屑四溅,不时有岛民被四处飞蹿的流弹击中,哀嚎着跌倒在地,然后被自己人的脚步彻底淹没。 洛宇的呼喊声有了回应,嘈杂人潮中,洛宇隐约听到了古丽的声音,循声望去,却见两个姑娘被拥挤人流冲到了墙边,此刻进退两难,只能勉力维持身体平衡。 路茜已经带着厨娘佳从后门离开,宋瑶和方菲不知所踪,洛宇寻不到其他援助,只好咬着牙从案台上跳进人流,不顾身边叫骂哭号,硬生生扛开一条路,挤到了两女身边。 “洛宇,这是怎么回事啊?”粉刺妹脸色骇然,紧紧攥着惠惠的手,问道:“外边好像打枪了!” “先走。”洛宇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又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虽然找到了两个姑娘,但自己此时也被人流挤进了角落,后门本来只是倾倒垃圾的通道,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一次性通过,越是拥挤便越难行,眨眼不过瞬息,已经有不少人被淹没在人流中,逃开了敌人的子弹,却没有躲过同伴的踩踏。 惠惠一如既往沉默寡言,从她脸上看不出惊慌与恐惧,整个人似乎都不在状态,洛宇还以为她是吓懵了,攥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 惠惠默默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甩头摒弃脑中芜杂的思绪,收敛心神,跟在洛宇身后顺着人潮向前挪动。 大厨房正面门墙已经被枪火犁出几道深深的沟壑,西北角横梁偏移重心,支架迸裂,‘轰隆’一声闷响,侧墙与梁木骤然倒塌,一簇惊呼惨叫偃旗息鼓,滚滚烟尘弥漫四起,整个大厨房岌岌可危。 …… caroline带着九妹与厨房这边的鬼佬们汇合,一众武装暴徒起先并未发觉异样,直到洋妞暴怒的吼声在耳边响起,这才愕然惊觉,无往不利的金发洋妞居然受伤了?! caroline此时的模样确实有些狼狈,上半身致命脏腑位置连中数枪,一向倨傲的眉眼之间竟然罕见的浮现起肃然与惊疑,亏得她是活尸体质,否则今天也是有命来没命走。 “撤退。”caroline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中止了武装暴徒毫无意义的屠杀行为,目光扫过队员,厉声问道:“抗体呢?” “已经带去登船了。”属下甲急忙回道。 caroline松了口气的样子,挥手示意众人撤离,拉着跌跌撞撞的九妹跟在人群中,目光一直盯着马鞍藤那边狂奔赶来的几个人影。 “为什么不杀光他们?”九妹上气不接下气,脸蛋通红,发鬓沁出细密汗珠。她是caroline的床上用品,和这些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武装暴徒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呼哧呼哧喘着气,急问道:“咱们人多,干嘛要跑?” “闭嘴。”caroline深邃眼中吞吐着凛冽寒芒,冷冷瞪了她一眼。这会儿可不是床上,熟悉caroline的那些武装暴徒都不敢吱声,她这么一个小动物还在这里指手画脚,真是有点儿作死了。 九妹被洋妞的眼神吓住了,小脸儿刷白,老老实实闭上嘴,不敢再多言一句。 百余人大队浩浩荡荡冲进岛后山林,完全不去理其他,看方向,似乎打算横穿密林去往灯塔方向。 caroline决意撤离的缘由尚不清楚,不过对于岛民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厨房外边的枪声骤停,外围那些奋力往里挤的人顿时没了压力,带着疑惑四处张望,确认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壮汉都已经跑远,这才惊魂未定瘫坐在同伴的血泊中。拥挤人群逐渐停止了躁动,大部分不知晓外面情况的人还是不敢贸然出去,男男女女一脸惊恐,站在塌了半边的厨房里哭泣颤抖,仿佛待宰羊群,没有丝毫斗志。 “走,跟着我。”洛宇察觉到异样,悄悄碰了碰身后的姑娘,拉着她俩从人流中穿行而出,踩着满地粘稠血浆,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吴文涛几个人迎面跑了过来,看到惠惠安然无恙,脸上的凝重稍有缓和,宋酒眼底满是血丝,望向洛宇,忐忑心脏平复几分,没等他说话,代维已经先他一步跑了过去。 “其他人呢?”吴文涛停下脚步,看了眼遁入山林的队伍,眉头不由跳了跳。 “瑶瑶姐她们从后门走了。”洛宇瞟了眼厨房,从后门离开的人没敢绕到前边,这会儿应该都在海岸附近躲藏。 吴文涛喘着粗气,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发现宋酒和曹峥两个脱离了队伍,居然尾随着caroline的大部队冲了过去,芭比娃娃慢了一步,加上小腿中枪,被杨小萌急急扯住了胳膊。吴文涛脸色剧变,急忙出声叫喊两人,然而宋酒和曹峥已经跑出老远,对于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眨眼便钻进了茂密野林。 “都他妈疯了吗?!”吴文涛的表情已经没法形容了,脖子都涨得通红,破口大骂:“还嫌死的不够?” 杨小萌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该跟哪边走,代维则是趔趄走向洛宇,眼神哀伤而庆幸,不顾左右惊惶人群,张开双臂将洛宇揽入怀抱。 洛宇完全懵了,吴文涛说完那句话,她便意识到了什么,本能的看向婚房吊脚楼……小木楼已然消失不见,刺眼火光跳耀翻腾,几乎映红天际。 “妈的。”吴文涛恨恨的啐了一口,回头跟杨小萌交代道:“带着这些人去金博的住处,不要出去乱跑。”说罢拎着步枪大步而去,看方向,也是灯塔。 杨小萌耳朵里嗡嗡作响,前一刻滔天枪火忽然之间消弭于无声,只剩下海岸游艇那边的刺耳锐响还在兀自盘旋。 “子谦…”洛宇恍然失神,伏在代维火热胸前,目光越过肩头,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act 229:猩红之宴(下) act229:猩红之宴(下) 终究是前外勤队长,山林路途对他来说没什么障碍可言,没花多少功夫便追上了两个急着去送命的家伙。 caroline的人来去如风,出现的突然,离开的突兀,一击即走,丝毫不见犹豫。职业和业余的差距无法弥补,尽管宋酒和曹峥极力追赶,可却连对方大部队的尾巴都没摸着,林间踩踏草叶能看出对方的踪迹,然而寂寂山林中却寻觅不到任何身影。 吴文涛飞跨过一颗腐朽树干,见两人停下了脚步,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满地烂叶之上,盯着两人气喘吁吁的背影,哑然失笑。 “追啊,怎么不追了?” “真他娘的有种,一杆枪,一张弩,你俩咋想的?准备杀光百十号人报仇?” “继续追啊,给老子开开眼,准备怎么杀?” “早他妈干啥去了?啊? 吴文涛靠在树干上,嘴角挂着惨然笑意,丝毫不留情面,极尽挖苦嘲讽,面前的两个人默不作声,喘息了一阵,双双跪坐倒地。吴文涛一声长叹,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已经放弃了,那种从心底涌起的泄气与无力,吴文涛能感受的到。 一片野林,三个男人,沉默无语,瘫坐其中。 阳光温煦,晴空万里,曹峥又说对了,今天是个好天气,没有阴雨。 时值正午,气温开始回升,海风不再清凉,裹挟闷热在林间穿梭,太阳洒下光芒,透过茂盛树冠,点点光斑粉碎于地面,落在三个人身上,脸上。 曹峥掩面哭泣,却发不出声音,吴文涛看到他的肩膀在抽动,仿佛在极力克制情绪,但悲伤已然决堤,泛滥成灾。 吴文涛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目光,不知怎地,鼻子竟有些发酸。 一旁的宋酒垂头瘫坐,两眼失神的望着脚边枯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岸灯塔那边响起一声悠长汽笛,很远,又很近。 吴文涛望向灯塔,扶着枯树站了起来,走到两人身后,拍了拍他俩肩膀:“走,过去看看。” 宋酒和曹峥茫然抬头,蹒跚起身,一言不发,跟着吴文涛遁入山林。 …… 灯塔还是那个灯塔,狭小空间里已然弥漫着血腥味道,三人对此已经麻木了,看到叶轻眉的尸体时,目光也只是稍稍停顿了那么一瞬。吴文涛搬开探照灯,从守卫小伙儿僵硬的尸体下找到望远镜,举目望去,波光海面一览无余。 “……” 吴文涛脸色僵住了,镜筒中的画面,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停泊在海上那艘庞然大物,斜插天际的细长布料杆,斑驳船体,宽敞甲板……不正是他们之前在海上遇到那艘满载行尸的工程船吗?怎么会这样?视线移动,近海处,一艘艘冲锋舟载着三五乘员,正破开海面驶向工程船,粗粗数了数,足有十多艘船,为首那艘冲锋舟很显眼,金发被海风怒卷飞扬,折射出迷离色泽。 “果然是她…”吴文涛喃喃自语,缓缓移动镜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文涛彻底乱了,从早晨到现在,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答案却丝毫不见。 “她抓走了雨安。”吴文涛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边两人说道。 曹峥置若罔闻,盯着摇曳的红树林发呆,宋酒抬了抬眼皮,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 吴文涛闭眼叹息,他理解两人此刻的心情,但却不打算陪着他们一起沉沦,事发突然,到现在他也是一头雾水,需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实在腾不出时间和他们一起悲伤。有些话说出来太过不近人情,但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心碎有用,那死亡将毫无意义。 吴文涛转身走向爬梯,下去之前,丢给两人一句话:“给你们两个建议,一,从窗口跳下去;二,跟我回去。” …… 中午,十二点零八分,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吊脚楼的大火终于扑灭。 本该用于婚宴的饮用清水全数泼洒进火海,本该弥漫着幸福暖意的婚房化作腐朽尘埃,本该欢笑坐席的宾客沦为满地焦炭。 大火熄灭,浓烟未散。 方菲组织起逃过一劫的岛民,从焚烧现场抢救尸体,吊脚楼前是重灾区,迎亲队伍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宋酒他们也参与其中,亲手将一具具被大火炙烤发烫的尸身搬到马鞍藤小径,从远处望去,尸体几乎铺满了这条林荫小路。 吉日变祭日,喜宴成丧宴,所有人始料未及,所有人茫然无措。 生死关头无暇去想太多,危机过后才是舔舐伤口的时间,无法面对,也得面对。 迎亲队伍没有具体人数,方菲根据全岛住民花名册统计了伤亡,吊脚楼前的尸体是有数的,加上大厨房殒命者,共计一百零三人,男丁占三分之一。这一百零三数只是花名册上的人,另外还找到了钟医生的尸体。 钟医生本该在游艇上协助曹峥播放婚礼乐章,然而点炮手没能按时前来,钟医生只好临时顶岗,后来气氛过于热烈,钟医生也跟着人潮凑热闹,不过他体格不行,只能站在外围看红火,所以,他是敌袭时第一批殒命的人员。 吊脚楼坍塌,全木质楼梯几乎被焚为灰烬,焦黑梁木一碰就碎,满地灰土,夹杂着阵阵肉香,入鼻令人作呕。靠近吊脚楼的许多尸体也被焚烧,很难分辨出身份,吊脚楼内格局改变,坍塌过后面目全非,搬开狼藉残垣,众人找到了婚房所在。 那里有三具尸体,已经高度碳化,两具呈卧姿,身体躯干融在一起,难分难解;另一具在不远处,蜷缩着,仿佛新生婴儿。 宋酒站在尸体前,手里的裹尸布重若千钧,坠着胳膊,怎么都提不起来。吴文涛从他手中接过裹尸布,小心翼翼地蒙住尸体,几乎硬把宋酒扯离了现场,离开之前,宋酒看到了人群中的洛宇,洛宇靠在代维怀里,泪水决堤,无声哽咽。 灯塔抬回两具尸体,一个守卫,一个叶轻眉,方菲万万没有想到叶轻眉也会出现在死亡名单,看着小叶子已经发青的脸,呆站在原地很久;游船哨和礁石那边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想来已经被海水冲走,倒是游艇那边有一具尸体被浪潮冲了上来,是茉莉,她身上的刺青花纹表明了身份。 茉莉身上没有致命伤,脑后有重击痕迹,似乎是被打晕后丢进了海中,活活淹死的。 统计伤亡是一件考验心力的事情,前前后后,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半,基本上多数人已经对上了号。 方菲丢下花名册,伏在桌上痛哭流涕,活着的人里没有金博,可辨认的尸体中也没有金博,面对那几堆焦炭,方菲崩溃了。她和宋瑶几人离开吊脚楼时,金博作为迎亲队长冲在最前面,算算时间,敌袭时,金博仍在人群之中。 宋瑶和路茜相视无言,感觉像是在做梦。 金博,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金博,居然也无声无息葬送在了枪火之下? 防空洞没困住他,戈壁滩没困住他,荒岛没困住他……最后却被挡在了生门之外? 宋瑶曾经幻想过,假如有一天,金博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那幅画面应该是雷霆迸泄,长刀纵横,浴血沙场,纵然身死,仍傲立天地,甚至他的眉眼间还会是那熟悉的桀骜神采,这才应该是他的终结啊。 可现实,现实却是风清日朗,鞭炮齐鸣……他的长刀还挂在房间,他的遗体都无从辨认。 宋瑶感觉胸口阵阵发闷,耳边好像出现了幻听,又响起登岛之前金博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我们去找东东。 …… 翌日,山林,墓地。 坟茔新添,林叶飘摇,海风无声。 新郎新娘合葬入土,浅浅、钟医生、叶轻眉、茉莉,四个人的遗体和子谦豆豆葬在一排,其他没有被烈火焚烧过的尸体辨认后逐一下葬,至于门前那些炙烤焦黑的尸体实在无法辨认,而且烧焦干结在一起,只好挖了大坑一起掩埋。 墓碑很大,金博的名字写在第一个,后边跟着那些对不上号的岛民,金博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这些人中或许还有所谓的造反派,但那又怎样呢,尘归尘,土归土,上面存在的,到下面也都消失了。 斜阳午后,暮色黄昏。 一大群人静默无言,啜泣声伴着轻风,悠然飘上天空。 宋酒和洛宇并肩而立,目光失神。 杨小萌从后边走了过去,将那幅婚纱画像递给宋酒,迟疑了一下,低声哽咽:“留下吧。” 宋酒接过画像,望着音容宛在的两个人,霎时又红了眼,身旁的洛宇本已泪干,此时再度失声痛哭。 雨安画功了得,画中人栩栩如生,透过笔墨,宋酒仿佛还能听到焦子谦那一声声“九哥”,仿佛还能听到应豆豆在低唤“子谦”。 宋酒吸了吸鼻子,泪痕划过微微勾起的嘴角,掏出火机点燃,幽幽火苗引燃画纸,落款处的“永结同心,白首到老”被火焰卷噬。 宋酒松开手,画纸随风轻飘,火光中,焦子谦和应豆豆相视而笑,一簇明亮之后,灰烬散落。 act 230:木已成舟 act230:木已成舟 葬礼过后第三天,历经血火的海岛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三天也并非全然风平浪静,caroline突然袭击所毁掉的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整个海岛一小时内减员过半,男丁劳动力更是占据了多数,战场打扫过后,更多现实问题摆在了群龙无首的岛民面前。尽管当时有一部分岛民对金博抱有很大的意见,但无论如何,金博仍然是名义上的海岛之主,哪怕最讨厌他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了这个甩手掌柜,劫后余生的岛民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金博在的时候,他们的不满和怨气还有处可撒,现在这个人不在了,人们的苦闷怨愤只能往肚里咽,想发泄都不知道该找谁。那个造反派的领头人活了下来,包括那夜在吊脚楼和金博呲牙的几个人都没死,几天前,他们挖空心思想扳倒金博,现在如愿以偿了,可事情发展风向却并未如他们所愿。 侥幸生还的岛民一股脑儿投向方菲,哭诉也好,祈求也罢,总之,在这些岛民心里,如果此时还有人能够依靠,那必然是方菲,而不是钱万国。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岛民之所以抱着这般想法,也并不是方菲有多大的个人魅力,主要是她身后还站着宋酒这帮人。 诚然,宋酒他们目前仍然属于外人,而且袭击婚礼现场那帮人,似乎也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是袭击者已经离开了,就当下情况来看,让宋酒这些人留在岛上的价值显然高于轰走他们,话又说回来了,想轰也轰不走啊。 再者,得以存活的人都不瞎,他们还记得当日的情形,武装分子从出现到离开的那段时间,只有宋酒这些人反击过,虽然收效甚微,虽然于事无补,但他们做了。仅此一点,钱万国小团体再怎么煽风点火也没用,渴望恢复平静生活的人都很鸡贼,他们明白,这种特殊时刻,一帮敢打敢杀的人做领袖,铁定要比一群只会耍嘴的人强。 不过他们还是欠考虑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只求苟且存活,对于宋酒这批人而言,岛民此刻所表现出的民心所向毫无意义,不但没有起到安慰所用,反而显得异常聒噪。 本就所剩无几的同伴,死的死,被俘的被俘,谁他妈有心思管你们的吃喝拉撒? 夜色深沉,晚风无声,那栋属于金博的吊脚楼里还亮着灯光。 宋酒一干人等全部集中在客厅,或坐或站,神情各异,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角落地毯掀开一角,那间地下室敞开暗门,从中散发出一股枪油的味道。 一切事务处理完毕,活着的人总要继续下去,为了死去的同伴,也为了自己。 关于caroline如何尾随到此的问题也明确了,很显然,从一开始他们就大意了,逃离陆地的新鲜感以及欣喜,让他们丧失了应有的警觉性。海上偶遇工程船,现在回过头想想,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对方可能就是在寻找他们,而他们却主动撞上了枪口。之后一场风暴搅乱思绪,劫后余生再度麻痹警惕,紧接着登岛,久违的安逸扑面而来,该考虑的,该戒备的,都被酒水佳肴冲得一干二净。 现在已经失去了追究责任的必要,这一记警钟敲得太过惨烈,由不得他们继续沉浸于悲恸。今天全员聚集到这里,目的是商讨后路,而非缅怀逝去亡魂。 几分钟前,吴文涛把自己的猜测简要阐明,征得方菲的同意,曝光了金博暗藏的地下军火,提出不作停留的意见。一众人还没拿定主意,都皱着眉头思考吴文涛的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你的意思是…”宋瑶秀眉微蹙,仔细联想前后发生的事情,不解道:“caroline不惜远渡来此,目的是雨安?” “明摆着的。”吴文涛点点头,见众人面色有异,解释道:“或者换一种说法,目的不是雨安本身,他们另有所图。” “什么意思?”宋瑶问出了多数人的心声,如果说抱着某种目的抓人,那在座最具价值的应该是惠惠,这毫无疑问,可是洋妞没理由知晓惠惠的特殊情况啊。 沉默许久的宋酒抬起头,缓缓道:“你们还记得吗?咱们去工业园区救人的时候,那些人本来是打算带着雨安离开的,后来半路被老曹他们逼停,所以才没能得逞。” 宋瑶闻言一怔,旋即想起了当时的情况,那会儿洛宇也在场,三人确实看到了对方挟持雨安逃离的那一幕,当时不明白具体缘由,现在想想,脑中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抗体。”宋酒揉了揉僵硬的脸,叹道:“咱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雨安和小熊一起被俘,小熊被害死了,雨安却没有遭受同样折磨,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可抗体不是只有惠惠才携带着吗?”路茜能理解宋酒的意思,但是却无法很好的结合起来看待,疑惑道:“难道因为雨安和惠惠在一起时间久,所以雨安也变成抗体携带着了?抗体也能传染?” “这么说的话,那咱们不都是抗体了?”粉刺妹和路茜想到一起了,低低出声附和。 宋酒摇摇头,又点点头,沉默一阵,低声道:“唯一对此有所了解的是钟医生。” 众人闻声沉默,刚刚挑起的话头又熄灭。 吴文涛扫过众人的表情,轻咳出声,道:“我同意宋酒的说法,工业园区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咱们现在没有猜测的必要,到底因为什么,只有和当权派接洽以后才可能知道答案。另外,这件事不是重点。” “嗯?” “我想先问你们一件事。”吴文涛不紧不慢点起烟袋,眉眼低垂片刻,出声问道:“你们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什么意思?”众人面色不解。 “咱们选择出海,目的不是来岛上享清福,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该有所醒悟,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吴文涛看了眼宋酒,后者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座岛已经暴露了,不过caroline已经达成了目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而且这里没有行尸困扰,有水有电,适合生活。”吴文涛的目光停在厨娘佳几人身上,叹了口气,淡淡道:“当权派和kenny,一个是狼,一个是虎,不管和哪一边打交道,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抗体并不能为我们增添更多筹码。” “所以呢?”杨小萌听出吴文涛似乎话里有话,疑惑道:“你想表达什么?” “后边的路或许要比婚礼那天还要凶险,出于好意,我建议你们认真思考,没必要勉强自己。”吴文涛今天也不知怎地,没了以往的直接,说话也兜起了圈子。不过在场也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懂。 吊脚楼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考虑,接下来的决定意味着从此或许再无相见的可能,生或死,各安天命。 “出海。”吴文涛等候了片刻,问道:“还是留下。” 曹峥第一个给出明确答复,面无表情,淡淡吐出俩字:“出海。” 杨小萌和代维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许担忧。 “我,我也出海。”杨小萌跟着回答道。 代维迟疑了一瞬,转头看向洛宇,后者目光中带着决绝,不用问,她的答案必然也是离开。 “出海。”代维心中轻叹,出声附和。 宋瑶和路茜压根儿没有考虑去留的问题,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别人退出还算正常,她俩退出算哪门子事儿。 宋酒也是一样,静静地看着在座众人,目光落到脸色哀婉的惠惠身上,皱眉想了想,道:“惠惠,不用勉强自己,你有选择的权力。” “我…”惠惠一怔,没想到宋酒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好像有些无措,扭头看向吴文涛,后者也点了点头,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宋酒坐直身子,正色道:“虽然你身体里携带的抗体很重要,但这一趟有没有终点还是未知数,如果你不想冒险,那就不要强迫自己。假如我们能成功找到当权派,大不了再回来一次,这方面你不用操心。” “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惠惠点头致谢,抿了抿嘴唇,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道:“或许我有些不自量力,但我真的不想这样躲藏着生活,而且雨安被抓也与我有关系,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像你们能杀能打,路途中全靠你们照顾,不过,好在其他方面我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对吧?” 宋酒挑了挑眉毛,笃定道:“当然。” “那就好,让我再和你们走一程,生死有命,我懂的。不管结果如何,也算对得起大家,对得起安医生,对得起自己。” act 231:芭比娃娃 act231:芭比娃娃 平时寡言少语的惠惠,今天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着实令在场几人有些讶异,当然了,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慰。 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厨娘佳那边,在场只有她和粉刺妹、方菲没有表态了。 “去哪儿都得吃饭不是?”厨娘佳笑得云淡风轻,挽过脸颊发丝,淡淡道:“习惯给你们做饭了。” “我也一起。”方菲紧随其后,不待宋酒发声,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认真的。金博和小叶子都不在了,我留下也没什么意义,看着这些也是给自己添堵。” 方菲刚说完,粉刺妹就急了,嚷嚷道:“看我干嘛?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在这里?我才不要。” “古丽,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厨娘佳轻抚着小姑娘的长发,柔声道:“你还年轻。” “我和宋酒同岁!”粉刺妹嘀咕了一句,执拗道:“我保证不拖后腿。” 吴文涛哑然失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这是你们最后的态度?” 众人闻言点头,齐齐看向吴文涛。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文涛摊摊手,算是默认了大家的选择,顿了顿,目光飘向宋酒,道:“另一件事,宋酒。” “嗯?”宋酒一愣。 “那个洋妞到底什么来路?”吴文涛拉回正题,正色道:“我听小萌说了,如果不是那个妞儿,你俩应该也没命了吧?” 众人也都来了兴趣,这事儿杨小萌不止告诉了吴文涛,死里逃生本来就值得大书特书,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形。芭比娃娃从宋酒带回来之后就属于边缘人物,一直以来也只和宋酒有所交集,说句不好听的,芭比娃娃在大家眼里,基本上就是宋酒的床伴,谁能想到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这个我真不知道。”宋酒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那会儿丧失理智,杨小萌拉扯不动,眼看caroline持枪逼来,要不是芭比娃娃神兵天降,他俩老早就交代了。 “待会儿方菲和我去一趟,你跟她聊聊。”宋酒心里也很好奇,枪法这东西不是虚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宋瑶和路茜算是摸枪比较早,那点儿准头也是生死考验中用子弹堆出来的,尽管如此,十枪里起码有一半也得靠人品。像他自己,纯粹就是门外汉,枪在他手里还没刀有威慑力,除非抵着脑门儿开枪,否则完全就是浪费。 如此一来,芭比娃娃那几枪就显得尤为扎眼了。 先是吊脚楼,当时两个武装暴徒近在咫尺,宋酒去扑枪的时候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以说是以命相搏,而且胜算还不大。然而芭比娃娃突然间神枪手附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顺畅的就像拍电影一样,宋酒都没反应过来,两个鬼佬便身死倒地,而且都是眉心中弹,不带一点儿含糊。 至于击退caroline,那更是匪夷所思。固定靶和移动靶完全是天差地别,急速跑动射击,很大程度上讲,其实就是吓唬人的,谁能保证自己边跑边开枪还可以准确命中目标?吴文涛也没有这份底气啊。据杨小萌所言,芭比娃娃开了好几枪,其中至少有三发子弹都打中了caroline,而且都在上半身,也就是仗着活尸体质的凶悍才逃得一命。 说起这茬,杨小萌还有些惋惜,当时实在是寡不敌众,如果吴文涛早几分钟赶到,或者代维和曹峥能汇合一处,说不定芭比娃娃真的可以就地格杀金发洋妞。金发洋妞手里的血债多了去了,此前杨小萌他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结果洋妞祸从天降,一照面便给了留下了无比惨痛的记忆。 “我试试看吧,不过希望不大,出海之前我也问过,她什么都不说。”方菲扶额叹息,强行压抑悲痛也是一种折磨,望着墙上那柄长刀,心中哀伤止不住的蔓延。 “你捡回来这女人不简单。”吴文涛也不强求,每个人都有秘密,人家不愿意说,他们自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起来也算是幸运吧,无论如何,芭比娃娃的枪口是向着caroline,多一个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她会不会也是你们的外勤?”宋酒忽然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皱眉道:“你们的人大多都是老外,她有没有可能也是你老板曾经的手下?” “……”吴文涛一愣,忽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摇头道:“我们的在编队员基本都会说中文,中文不会至少也能讲英文,而且女性外勤很少,caroline已经很特殊了。” “那当权派?”宋酒也没有更好的猜测,最早他以为芭比娃娃只是个留学生,或者是游客,走了背字儿遇上了行尸灾变,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虽说国外持枪条件宽松,但全民神枪手这种桥段有点儿不现实。 “你问我我问谁?”吴文涛翻了翻白眼儿,把这事儿交给了宋酒和方菲,想了想,又道:“再有就是咱们出海事宜了,老曹,游艇还能开吗?” 曹峥有些不在状态,神情恍惚着,吴文涛叫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皱眉想想,道:“勉强,主要没油。” “我记得金博说过,你们知道一处贸易港?”宋酒冷不丁想起这茬。 “嗯,不过储油槽有没有存货不好说。”方菲对此基本不抱信心。 “当权派位置的海图呢?还在吗?”吴文涛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只要有坐标,哪怕是划船也有希望。 “有。”方菲神色一黯,海图都是小叶子绘制的,睹物思人,避无可避。 “这些枪,怎么处理?”路茜望向打开的地下室,犹豫道:“咱们也带不走这么多啊。” “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留给外面那些人吧。”宋酒无声叹息,那天金博带他和吴文涛来这里,后来仨人还琢磨过婚礼后想办法再组织一批人手,然而现在一切都成空,残余岛民除了吃喝拉撒,压根儿没有其他想法,武装暴徒只要不再卷土重来,他们就已经烧高香了,没法指望他们扛起枪主动去找对方麻烦。 惠惠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停下了话头,怯生生问道:“我,我想问个问题。” “嗯?”宋酒扭头看向她,点点头:“你说。” “雨安怎么办?”惠惠轻咬下唇,踌躇道:“就这么,不管她了吗?” “……” 宋酒看了看吴文涛,后者扭头装作没看见,把锅甩了回去。 吴文涛不接茬,宋酒只好硬着头皮上,沉吟一阵,歉意道:“无能为力。” 惠惠眼圈有些泛红,其实她心里有数,离开古城之前,那个叫一诺的姑娘失踪了,据说也是被金发洋妞给掳走的。那时情形和现在差不多,大家心里基本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许绝口不提更明智一些。 “惠惠,我不想做无用的安慰,不过,雨安或许不会有事。”宋酒皱眉思忖一番,正色道:“目前猜测来看,caroline捉走雨安是有目的性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当权派,这是唯一能做的。” “我明白了。”惠惠咽下眼泪,轻轻点头。 “雨安,还有一诺,如果我们成功,那救回她们的可能性也大一些。”宋酒靠回座椅,望着那柄长刀叹了口气,吊脚楼里坐着十二个人,却仍显得空空荡荡。 会议结束,身心俱疲的众人各自回房,方菲跟着宋酒去往住处,路过已经不存在的婚房时,宋酒停下了脚步。 “走吧。”方菲推了推他,本身她自己也在极力克制情绪,尽量不去想,尽量不去看,这个地方已经被清理一空,原本吊脚楼矗立的地方只剩下一方空白,如果天亮着,还能看到楼前土地透出的那抹猩红。 宋酒默默点头,收回目光走向小径。 林间有风穿梭,吊脚楼里透出昏黄灯光。 natalia还没睡,小腿裹着纱布,靠在床头发呆。宋酒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婚礼之后,她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几乎足不出户,半养伤,半养老。看到宋酒进门,芭比娃娃脸上绽开笑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似乎想下床。 宋酒颇为无奈,每天她都要蹦着过来给自己一个拥抱,宋酒不太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比划手势让她不必如此,她也只是笑笑,第二天依然如故。 方菲跟在后面,帮着宋酒把她搀回卧床,直接跳过寒暄部分,拉着藤椅坐到床边,开门见山。宋酒给两人倒了杯水,坐在一旁听天书,英文他还能连蒙带猜听一听,俄语这玩意儿纯粹没接触过,听起来舌头都要卷抽筋了。 起先两人的交谈似乎不太顺利,就像方菲之前说的那样,她叽里咕噜讲了半天,而芭比娃娃则眼睑低垂,身子靠向宋酒,一声不响。 方菲无奈,切换语言模式跟宋酒言语了几句,宋酒皱眉想了想,让方菲帮着翻译了几句,主要内容无非也就是劝说其交流。 natalia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给宋酒买了个面子,不情不愿扭捏半天,操着糯软嗓音跟方菲咕噜了几句。 方菲忽然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向宋酒,又看看芭比娃娃,表情很是震惊,接着又是一串叽里咕噜。 宋酒在一旁听得都快睡着了,于是起身抄起烟锅走出房门,趁着俩人进行外交,自己透了会儿气。 差不多过了半个钟头,身后传来脚步声,方菲捧着水杯走了出来。 “聊完了?”宋酒问道。 “嗯。”方菲耸了耸肩膀,表情仍然是那幅讶异神色。 “聊出什么了?”宋酒愈发好奇起来,问道:“她到底什么来路?” “我先问问你,你多大了?”方菲忽然冒出个不相干的问题。 “嗯?”宋酒一怔,有点儿懵,喃喃道:“今年…应该二十四吧。” “你知道她多大了吗?”方菲表情忽然丰富了起来,带着几分坏笑。 宋酒不由有些紧张,他先前就好奇过,只是苦于无从询问,小心试探道:“该不会还没成年吧?” “她比你大四岁。”方菲抿了口温水,苦笑道:“没看出来吧?” “……” “我也以为她二十出头的,真是走眼了。”方菲还在感慨年纪与面相,见宋酒有些着急,只好继续道:“关于身份,她始终不愿意多说。” “那你俩叽里咕噜半天聊啥呢?”宋酒傻眼了,奇怪道:“而且你刚才干嘛一副见了鬼样子。” “她只是不愿意多说,又不是什么都没说。”方菲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交流有个过程好吗,又不是审问犯人。” “好好好,那你们到底交流出什么了?” “开始她表达的意思就是不会危害到大家,让我不用对她有什么猜疑。”方菲无奈的摊摊手,道:“后来软磨硬泡,她表示可以告诉一半,至于另外一半,不能说。” “这算是什么逻辑?”宋酒纳闷儿了,难不成她是总统的闺女?那又有什么卵用? “不知道。” “告诉你的一半是什么?”宋酒问道。 “她说此前她的身份是检察官。” act 232:归去来兮 act232:归去来兮 “检察官?”宋酒怔了怔,疑惑道:“法院的?” “……”方菲被他问的一愣,支吾道:“应该吧。” “这算哪门子秘密?还用得着支支吾吾?”宋酒纳闷儿了,不明白这么一份阳春白雪的工作有什么可遮掩的。他念大学的时候,学校曾组织过一次旁听庭审,印象当中,检察官法官的年纪都不小,natalia这个岁数,他估摸着充其量也就是个书记员啥的。 “你问我我问谁?”方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宋酒的想法,解释道:“国内外司法机关构架有所不同,这个没什么好怀疑的。另外她自己也说了,检察官只是一半儿,另一半她不愿意说。” “你再跟她谈谈,告诉她,咱们都是**接班人,身份上来讲大家平起平坐。”宋酒心下释然,芭比娃娃在司法机关工作,说不定从前也服过兵役,这么一想,她会使用枪械也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你自己去说吧。”方菲闻言一乐,倏地好像被他一句玩笑话点透了什么,猜测道:“她该不会是海外当权派的人吧?” “有这个可能。”宋酒点点头,他也在琢磨这个,不过想来想去,芭比娃娃的身份好像没什么太大意义,如果不是自己从船厂把她带了出来,那她现在还是个泥猴儿,检查个屁的官啊。 两人在门外分析了一阵,基本上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里边儿的检察官大人又开始一声一声呼唤“宋”,无奈,两人只好停止交谈,将方菲送回小木屋,宋酒自己又折返了回去。 夜晚有些漫长,许多白天看起来无甚大碍的人,一到入夜便脆弱了许多,无处发泄的情绪在内心蔓延,如同野草一般疯长,侵蚀着伪装成顽石一块的心脏。 宋酒也一样,已经躺了很久,却依然毫无睡意,盯着头顶纵横交错的横梁,脑中仿佛被塞进一团棉花,又被一把花引燃,烧着烧着,一个个逝去的容颜便又浮现于眼前,挥不散,忘不掉。宋酒知道,睡不着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这般情境,许多情绪只能自己消化,悲伤太容易传染,如果两个悲伤的人凑在一起,不但得不到任何安慰,反而还会将悲伤无限度的扩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思维逐渐混沌起来,跳耀的火光和人影渐渐隐没于黑暗,意识遁入虚无,身体感官相继休眠。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海岛陷入了一股异样的氛围,尽管风清日朗,但每个岛民都觉得仿佛有一团阴霾正在缓缓飘来,即将把海岛再次笼罩,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念头,原因依然在于宋酒这批人。 方菲已经和钱万国为首的一拨人谈过了,开诚布公,没有任何隐瞒。她坦然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决定和宋酒他们离开,这座海岛凝聚了太多人的心血,希望交给他们之后,不会倾覆的太快。 钱万国一帮人有些傻眼,他压根儿没想到方菲会放弃这里,他本人也是当年登岛那二十来人中的一个,这里如何从荒岛变成桃源,他心里比谁的清楚,前几天还在想方设法争取话语权,没想到今天幸福突然砸到了脑门儿上;另一拨人则是痛心疾首,他们这几天也是煞费苦心,希望宋酒这些人可以接替金博,继续领导这里,为此还多次登门劝说,方菲一直没有给明确答复,他们还心存侥幸来着。 “闺女啊,你们这要是走了,岛上老老小小可咋办?”那个给新郎新娘赠字的中年男人黯然叹息,风霜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使之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出很多。 “叔,岛还是那个岛,有水有电有粮食,以后的事,你们商量着来吧,都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窝里闹了,没意思。”方菲当着钱万国的面说出了这句话,后者脸色有些讪讪,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我们会带走一些粮食和清水,另外还给你们留下一批自卫用的武器,今天叫你们来,主要就是交代一下。”方菲本以为只是简单说明一些事情,然而说得越多,内心深处竟涌出许多不舍的情绪,说着说着,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唉,你跟老钱说吧,我们没啥念想,有吃有穿就知足了。”中年男人摇头叹气,带着几个保守派的年轻人转身离开了吊脚楼。 钱万国脸色有些古怪,看了看方菲,鼓起勇气道:“咱们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我知道金博一直瞧不上我,但方菲你应该了解我,我也是想让岛上变得更好,绝对没有坏心思。” “这些话,你自己记得就好。”方菲轻轻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她还是相信的。 “那,你们啥时候走?”钱万国转了转眼珠,自觉失言,急忙解释道:“我我我不是赶你们走啊,我就是……” “我知道。”方菲打断他的解释,蹙眉想了想,道:“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应该就最近几天吧。老钱,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海岛交给你了,不要毁掉它。” …… 三天后,一切事宜准备妥当,长途航行所需的吃喝用度全数搬上游艇,造水机恢复工作,仅存的一个轮机经过检修保养,也算是涅槃重生,可以正常运转了。 船还是那艘船,海也是那片海,登船的人面孔没有变化,只是少了许多熟悉的脸。 金博的地下军火库曝光,吴文涛抢占了大部分资源,只给海岛留下了少量手枪和弹药,钱万国倒没什么异议,这些东西在他们手里用处有限,之所以留给他们,一来是带不了太多,二来也算是最后为金博的海岛做一些事,毕竟这座岛已经暴露了,假如caroline再度折返,剩下的岛民至少也有一搏之力。 游艇所面临的尴尬问题还是燃油,曹峥曾对岛上的风光发电系统动过心思,琢摸着能不能把游艇改成电船,去岛民那里走访了一番,最终却无功而返。很遗憾,制造出这套系统的那个大牛已经死了,死在了迎亲队伍中。 储油舱所剩燃油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按照叶轻眉所绘制的海图来看,燃油根本无法坚持到贸易港,唯一的办法就是航行至半途,然后乘坐冲锋舟分批前往。而且,贸易港到底有没有可用燃油也是个未知数,白跑一趟的几率很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燃油,说什么都白扯,就算送他们一艘军舰也没用。 出于周全考虑,曹峥建议大部队再缓一天,目前的选择余地太少,如果贸易港没有收获,接下来将寸步难行,事关重大,说走就走不太理智。 宋酒和吴文涛交换了意见,他俩觉着缓不缓都一样,多待一天,燃油也不会凭空出现。多番交涉后,宋酒和老吴还是点头让步了,无他,曹峥祭出了杀手锏。 曹峥:“这几天气候有些反常,搞不好有雨。” 宋酒、吴文涛:“……” 经历过一次风暴,很多人都对海上阴雨产生了阴影,曹峥此前对于天气的判断都很准确,他说要下雨,老天都不敢放晴。于是乎,上午蓄势待发的十二猴子又返回了海岛,在岛民们异样的目光中各回各家,闭门休息,不问世事。 …… 傍晚,天边涌来铅色乌云,夹带着丝丝缕缕雨丝降临海岛,清新雨露持续了不到半个钟头,天空骤然变色,厚重云层铺满天际,网状闪电游离在云层之后,滚滚闷雷纷至沓来,没过多久,滂沱暴雨倾盆而下。 延缓出行的众人目瞪口呆,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对宋酒他们来说,曹峥是一台人肉天气探测仪,对另一些人来说,曹峥是个乌鸦嘴。 晴空骤起风暴,海浪震怒翻滚,浪花飞卷,拍打海岸,层层堆叠的白沫随着浪潮忽高忽低,海天几乎要连为一体,惊涛骇浪,闻者色变。 一艘船首印着“中国远洋”的渔船在波涛中上下起伏,甲板堆放的物资颠簸翻滚,挣脱固定缆绳滚落海中,船头旗帜被风雨浸透,湿成一绺,仍在怒卷翻飞。 船长室满地狼藉,桌椅床柜喝醉酒一般四处漂移,船长挣扎着从甲板爬起,奋力探抓住房门扶手,趁着船身从高到低落下时短暂的稳定,打开房门冲向走廊。 “发信号!发送求救信号!”船长是个方脸汉子,身上的常服沾染了打翻的咖啡,看起来十分狼狈。 驾驶舱里聚集着七八个人,一水男丁,年龄相仿,有的穿着军装,有的则是便服,此刻都聚精会神盯着舷窗外面的翻滚海浪,脸色惨白。 船长跌跌撞撞爬了进去,大盖帽不翼而飞,脸上不知道是海水还是雨水,嘶声喊道:“顶风航行!” 掌舵船员大汗淋漓,哑着嗓子回吼:“那会偏离航向的!” “你不要命了!”船长一把扯开舵手,一边吩咐测绘员给数据,一边极力调节船舶航向,试图让船身侧面避开风浪。 “现在顶风航行也无济于事,准备弃船吧。”一个青年面孔还算是镇定,军靴卡在测绘台角落,尽量稳住身体平衡,问道:“小庄呢?还有多远?” “不知道,现在无法定位。”测绘员扶了扶眼镜,紧张道:“我们肯定已经偏离航向了,具体偏离了多少不好说,只能等风暴停下再看,,现在弃船也晚了,一个浪头就能给你砸下去。” “船长,有把握冲出去吗?”青年人问道。 “这他妈是渔船!不是军舰!”船长都要疯了,出海之前就已经警告过船员,一旦天气有所变化,必须立刻返航,然而这青年人却自作主张,把全船人地性命当成了儿戏。 “你是最棒的操舵手,我相信你。”青年人面不改色,拍了拍船长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姓孙的,这笔账我跟你记下了,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会跟老姚告状的。”船长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看不出是真的愤怒还是苦中作乐,通过喊话器命令机舱值班人员全力保证动力设备的正常运转,深深吸了口气,顶风冲上一个浪头,船体几乎都要离开了海面,零点几秒滞空后,重重砸进海中,腾起一大片汹涌浪花。 就在此时,测绘台那边的探测仪器突然蜂鸣起来,显示屏似乎恢复了工作,扇面扫射的荧屏上本来空无一物,此时突然出现一连串颇为密集的线形图案。 “有暗礁!”测绘员嘶声高呼,手里的铅笔因为极度紧张,‘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船长脸色惨白,望着迎头砸下的巨浪,绝望地闭上了眼。 act 233:海岸沉船 act233:海岸沉船 第二天清晨,宋酒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吵了起来,起先他还以为是在做梦,赖在床上试图重回梦乡,然而人声没有淡去,反而愈发鼎沸,由远及近,乱糟糟的,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宋酒睁开眼,芭比娃娃和他脸对脸,忽闪忽闪的眸子正盯着他看。 宋酒吓了一跳,那点儿困意顿时消散无踪,无奈的叹了口气,披起衣服走向窗口。 都说风雨之后是晴空丽日,海上却好像不太一样,昨晚风急雨骤,哗啦哗啦下了一整夜,一直到凌晨时分才有所减缓,这会儿八点不到,天色还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凉水汽,闻一闻,精神振奋。 远离行尸有一段儿日子了,看着楼下小径那边走向海岸的人群,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宋酒穿好衣服跟芭比娃娃比划了几句,他俩一直是聋哑人的交流方式,沟通基本靠猜。 平时芭比娃娃很听话,宋酒让她待着,她真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知道的这是语言不通的伤员,不知道的还以为高位截瘫呢。然而,今天芭比娃娃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非要赖着宋酒等等她,手脚麻利套上裙子,一瘸一拐跟在他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他。 “好吧,出去透透气也好。”宋酒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小腿不是贯穿伤,暂时走路还得靠蹦,宋酒去树林折下一根树杈给她做拐杖,由着她挽上胳膊,慢慢悠悠走向那边闹腾的人群。 天色还很暗,小木屋那边亮起灯光,被吵醒的不止他一个,远远的,看见洛宇她们也裹着衣服走了出来,正疑惑的看着海岸方向。宋酒没有急着去观望情况,带着小瘸子和自己人汇合,厨娘佳已经卸任,不用再早起操劳饮食,本想睡个懒觉,结果却被莫名的喧嚣给闹了起来。 几人打过招呼,一股脑钻进了吴文涛的房间,警惕性最高的是他,这会儿睡得最沉的也是他。 宋酒一帮人嘀嘀咕咕进门,床上的吴文涛一咕噜爬了起来,面色古怪的看向众人,哑声道:“干什么?” “……”一众人哑然,来你这儿串串门不行啊? “外边那么大动静,你还能睡得住?”宋酒歪歪嘴角,很不客气的坐到床边,道:“不去看看情况?” “不去。”吴文涛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蒙住头,继续睡。 宋瑶几人面面相觑,之前来路上,吴文涛多数时间都在轮值守夜,就算休息也是很浅的睡眠,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模样。 “那你睡着,我们随意,你不用管。“宋酒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后者不悦的哼了一声,继续装死。 没等几人说话,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 粉刺妹从门口走了进来,嘴里还嘀咕道:“干嘛呢一群人,咋不开灯,乌漆墨黑的。” 床上的吴文涛忍无可忍,一声长叹,鱼跃而起。 坐在床边的宋酒吓了一跳,好家伙,姑娘们可都在呢,他这起床姿势未免有些别致了。 吴文涛从来也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结实健硕的身体暴漏在空气中,浓密胸毛狂野无匹,体毛更是旺盛,他要是再长个满脸胡,去神农架裸奔一圈绝对会被当野人抓起来。 “起开。”吴文涛起床气还蛮大,踢了踢坐在床边的宋酒,从他屁股下边捡起衣服套在身上,甩了甩脑袋,端着脸盆走出房门。 小木屋里鸦雀无声,过了许久,傻站在门口的粉刺妹发出一声花痴般的尖叫,两眼几乎冒起小星星:“好man啊!哇哇哇!” …… 几分钟后,洗漱完毕的一众闲人走向海岸,岸边宴会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远远看去,好像都在围观海面,有几艘皮划艇晃晃悠悠划了出去,人声喧闹,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宋酒一帮人凑了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脸色古怪的方菲。 虽然已经言明卸任,不过终究还未离岛,岛上有个风吹草动的,人们还是习惯去和方菲打招呼。 “怎么了?”宋酒挤进人群,看了眼游艇,一切如常,甲板上散落着被海浪冲上去的海草杂物,并没什么损坏。 方菲正在想事情,被他冷不丁一拍,身子激灵了一下。 “嗯?你们怎么都起来了?”方菲一怔,目光落到了化身围观党的众人身上。 “想睡也睡不着啊。”宋酒撇嘴抱怨了一句,眯眼望向海面那几艘皮划艇,疑惑道:“这是干嘛呢?大清早这么热闹?” 方菲带着他们退出人群,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理了理长发,道:“早上打捞队去捕鱼,说是发现了一艘沉船。” “沉船?”众人面色一凛然,不约而同想到了那艘工程船。 “是渔船。”方菲懒得绕弯子,解释道:“具体还不清楚,捕捞队没有靠近,提前返航报告了信息。” “是废弃船只吗?被风浪带过来的?”宋瑶问道。 “不知道,那片海域暗礁很多,好像是触礁了,船体卡在礁石之间,暂时还没完全沉没。”方菲所了解的信息只有这么多,见众人神色各异,出声道:“你们想去看看吗?” 宋酒看了眼吴文涛,后者面无表情,正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 “先等等吧,如果是随着海流飘过来的弃船,那也没什么用。”宋酒觉着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昨天堪堪躲过风暴,今天老天又送来了燃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嗯,捕捞队过去了,一会儿有情况我告诉你们。”方菲也是一个想法,岛民们困居已久,海面上有点儿新鲜事总能勾起莫名的热情,宋酒他们没兴趣参与,绕着海岸散了会步,各自打道回府。 粉刺妹和路茜走在后边,一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路茜不时发笑,引得前面众人纷纷侧目。 “聊啥呢?这么开心?”宋酒闻声回头,两女立马恢复正色,不过嘴角笑意却是难以遮掩。 “女人说点儿悄悄话你也听。”粉刺妹白了他一眼,挽着路茜快步跑过,跟上了宋瑶她们。 代维和洛宇先行一步,估计是准备睡个回笼觉,这种天气不适合在外边晃悠,钻在被窝,窗帘一拉,立马又是天黑,睡觉格外的香甜。 曹峥和杨小萌回小木屋取了一瓶白酒,跟宋酒打了个招呼,径直穿过马鞍藤小径,朝着山林后的墓地走了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今明两天他们就要离开了,这也是最后的告别。 宋酒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林间,才恍然回过神,身边的natalia眨巴着眼睛,对周遭一切都很感兴趣,上岛之后大部分时间待在屋子里,难得出来走动,心情似乎还不错。见她没有睡意,宋酒也打消了回吊脚楼的念头,扶着她走进小木屋,宋瑶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轻声细语聊着女人之间的话题。 见宋酒进门,几人停住话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意思。 宋酒忽然感觉有些尴尬,尴尬之余,还有种莫名的孤独。 宋酒本来打算回屋睡觉,厨娘佳却出声叫住了他,走过来帮着把natalia扶到椅子上,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又是女人的话题?”宋酒自嘲一笑,嘀咕了一句。 “闲聊而已。”厨娘佳闻声笑笑,宋瑶几个眼角也带着笑意,不时把目光飘向粉刺妹,不知道到底在乐些什么。 估计是看宋酒坐那儿太过尴尬,亲姐姐有些于心不忍了,笑道:“没什么,帮古丽出谋划策呢。” “嗯?”宋酒一愣。 “咱们古丽忽然对老吴倾心了。”路茜还是没绷住,捧着肚子咯咯直乐,惠惠也在一旁莞尔轻笑,气氛很是轻松。 宋酒倒是懵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诧异道:“真的假的?” “你们懂个卵泡,老吴那是纯爷们儿,姑娘我是被那股野性气息折服的!”粉刺妹丝毫没有怯场,脸颊绯红,嘴上兀自强硬着。 宋酒哑然失笑,不由回想起溶洞里的情形,要说野性,吴文涛称第二,确实没人敢称第一,子谦和豆豆那是特殊环境特殊情况看对了眼儿,而老吴却是以强悍的个人能力征服了纹身女,记得当初离开之时,那个和吴文涛大玩**的女人还百般不舍来着。 想到这些,不可避免的又勾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宋酒忽然发觉,对于悲恸的承受能力,姐姐她们要比自己强太多了。自己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难逃魔障,而宋瑶她们才像是看淡生死,悲伤来了不遮掩,喜悦之时也不会给自己强加负担。 宋酒出神的空档,姑娘们已经换了好几个话题,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粉刺妹又开始大吐苦水。 “你们是不知道啊,自从认识宋酒,我才知道原来逃难的路上也不耽误谈对象。”粉刺妹有时候说话没遮没拦,脑子一条线,想起什么张口就来:“在环岛那时候给我坑苦了,我住他隔壁,他和梦凡那家伙是夜夜笙歌,我是夜夜听直播,那时候老吴还没来,不然说不定擦枪走火呢。” 宋瑶几人闻言失笑,乐归乐,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瞟了眼宋酒,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也是,你问佳姐,平时看洛宇冷冰冰的,没想到有了男人也彻底解放天性了。”粉刺妹说的兴起,一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了出来。 “古丽。”厨娘佳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粉刺妹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含糊道:“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有什么的。” 宋酒是听不下去了,成不成年是一回事,主要亲姐姐还在跟前坐着呢,粉刺妹又是个大嘴巴,谁知道待会又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于是立即起身告辞,临走前还问一句:“古丽,用不用我跟老吴言语一声?” “不用!”粉刺妹连连摆手,脸上倒是出现一抹姑娘家娇羞的意思,没等众人调笑,她下一句话就彻底暴露了其本质:“男根虽好,我手更巧。” …… 两个小时后,方菲如约出现,脸色潮红,难掩激动神色。 宋酒不由有些惊诧,没那么好运吧,真的缺啥来啥? “船上有人,还活着。”方菲气喘吁吁,端起水杯灌了一口,道:“燃油也有。” 一众人相视无言,都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震得有些发懵。 方菲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不过,这不是重点。” “嗯?” “当权派主动找上门了!” act 234:尴尬开场 act234:尴尬开场 正午时分,在七八艘冲锋舟的协助下,游艇拖拽着失去动力的渔船返回了海岸。岸边聚集着许多人,宋酒和吴文涛他们赫然在列,刀枪傍身,遥遥望着逼近的船只,面上没什么表情,手心却不由捏了把汗。 “或许是咱们倒霉了太久,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宋酒只能如此评价。 “你就那么自信这是好运?”吴文涛目不斜视,皮笑肉不笑。 “还能更坏?”宋酒撇撇嘴,坚信自己的判断。 方菲在一旁听着两人窃窃私语,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这俩人的性格不怎么讨喜,打起交道也蛮累人的,他俩不像金博,金博时想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交流起来不用猜,相互都很坦诚,而这宋酒和吴文涛,啧啧……不说也罢。 几分钟后,冲锋舟率先靠岸,乘船人员逐一登岛,用缆绳牵引着冲锋舟,给游艇和渔船腾出一片停靠水域。 曹峥和代维在游艇上,远远跟宋酒这边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正常。 宋酒回头吩咐了几句,厨娘佳点点头,带着古丽、惠惠一干人等撤回小木屋,把场地留给了他们。 代维扶着船舷跳了下来,神色轻松,没有想象中的意外情况,一来一去风平浪静,后年渔船也很安稳,侥幸未死的几个家伙一直在甲板上晒太阳,把自己置身于前船的视线范围,以示毫无恶意。 其实这一行为比较多余,方菲已经获悉船上人员的身份,小庄的再次出现让她既欣喜,又难以置信,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捕捞队二次出海,在方菲的授意下登船查看,一方面搜寻有无活口,另一方面则是打着燃油的主意。也是巧了,捕捞队员刚登上甲板便发现了活口,对方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打消了敌意。 “我是金博的朋友,我是小庄。”那人如是说。 宋酒记得那夜在地下室,金博正好跟他俩提到过这个人,据说此人是当初和金博他们一同登岛的同伴之一,其人还是当权派下属的大头兵,当年海上遭遇袭击之后,全靠这个人驾船奔袭,这才在午夜深海救了他们几个一命。登岛之后的情况在此就不多加赘述,金博自己也说了,以往离岛,要么他坐镇,要么小庄留下,说他们是生死之交,一点儿不为过。 但是,半年前小庄乘船出岛,自此便音讯全无,金博他们都以为他已经葬身海底,谁都没想到他还有回来的一天。 方菲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懵了半晌,一时间竟有些乱了方寸。本以为不会死的人离开了,本以为死去的人回来了,难道是老天故意开玩笑吗? 宋酒和吴文涛挺能理解方菲的感受,不过眼下事情仍不明朗,他俩跟小庄没啥子交情,本着对自己人负责的态度,俩人自动屏蔽了所谓‘患难之交’的关系,商量一番,决定让曹峥和代维驾驶游艇出海,帮着冲锋舟把人拉回来,当然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把燃油也一锅端掉。 老曹和老代不负众望,估计是嫌分开做太麻烦,索性直接把渔船也给拖了回来,至于他们是如何把渔船从礁石缝隙中拉拽出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们超出了预计的返航时间,应该全耽误在这事儿上了。 渔船靠岸,舷梯放下,甲板上坐着的几个男子站起身,目光扫过海岸边众人,定了定神,沿着舷梯踏上了久违的陆地。 方菲身子颤了颤,眼眶有些泛红。 宋酒微微侧身,低声问道:“哪个是小庄?” “最前边这个。”方菲声音有些哽咽,他卡看到了小庄,小庄也看到了他,正远远向她挥手,被烈日晒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宋酒数了数人头,除了小庄,另外还有四个人,小庄和另一个瘦高个下身穿着肥大的迷彩军裤,后边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常服,看模样像是军官,另外俩人都是便服,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有些愣头愣脑的样子。 宋酒眯起了眼,又问道:“那几个人呢?是半年前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吗?” 方菲怔了一怔,不明白宋酒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摇头道:“不是,那几个应该就是当权派的人……”话说了一半,方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隐约察觉到了宋酒的意思。 没等两人继续说话,那个叫做小庄的大兵哥已经张开怀抱奔向了方菲,另外四个人识趣的站在原地,不卑不亢扫视岸边众人,正轮流和吴文涛进行目光上的交锋。没办法,吴文涛虽然话少,不过这群人站在一处,就数他最显眼,也不知道是面相显老,亦或是他有所谓的强者气场。 宋酒和方菲拉开些距离,他不太习惯这种场面,方菲经他提点,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感性在此时还是压过了理性,两人紧紧相拥,同时声泪俱下,也不言语,就这么相互拍打着彼此的后背,上演了一出真情尽在不言中。 还好,后边没有发生更狗血的戏码,俩人还算比较克制,拥抱了一下便撒开手,泪眼朦胧的望向宋酒和吴文涛。 他俩站在中心位置,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那个小庄声音有些沙哑,手背抹了抹眼泪,主动向宋酒伸出手,同时问一旁的方菲:“这位是?” “宋酒、吴文涛。”方菲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分别与之浅浅一握。 “看来这半年我错过了很多事。”小庄有点儿破涕为笑的意思,回头招手,唤来后边四个凹造型的同伴,扭头四处望了望,疑惑道:“金博和小叶子呢?又出海了?” 方菲脸色一黯,很快又恢复如常,扯了扯嘴角,道:“待会咱慢慢聊,先去歇歇脚吧,对了,你们有人受伤吗?昨天那动静可不小啊。” 小庄并未察觉到方菲的异样,从前他和金博经常轮流离岛,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没当回事,笑了笑,道:“还好,都是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我来介绍一下。”小庄眼角还挂着泪痕,嘴边却已酝酿出笑意,拉过那个瘦高个青年,介绍道:“这是我战友,孙后继,当初我俩都是邵连手下的兵。” 姓孙的青年人矜持一笑,和方菲三人逐一握手示意,目光扫过吴文涛时,略略停顿了那么一瞬。 吴文涛一脸不相干,没有热情的意思,也不算太拒人千里,总的来说,装得还像那么回事。 宋酒暗暗琢摸着,忽然听到后边人群里有人低呼出声,偏头看了眼,却见姐姐神色有些诧异,正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其余几人也相继介绍,穿常服那个是船长,戴眼镜的是测绘员,另外一个便服男人被称作小徐,具体干啥的不知道。 各自介绍完毕,寒暄了几句,宋酒吩咐几个岛民把船固定,招呼一大帮人打道回府。岸边不是聊天叙旧的地方,尽管他和吴文涛有一肚子话想问,不过此时的主角是方菲,喧宾夺主不太好看。 返回吊脚楼的途中,小庄一直和方菲在前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其余四个人沉默寡言走在后边,那个姓孙的家伙不时偷偷打量吴文涛,脸上挂着莫名的神情。 宋酒浑身都觉得别扭,知道的这是救回了几个沉船幸存者,不知道的看着这场面,估计还得以为是某些领导专程来此视察工作的。 宋酒退到人群里,低声问姐姐:“怎么了?” “瞧那个人有些面熟。”宋瑶仍在蹙眉,自言自语道:“好像是见过,但记不起来了。” “他不是说名字了,你没印象?”宋酒颇有些好奇,姐姐当年接触过不少当权派的人,有一两个面熟的不算稀罕。 “没有,就是面相有些眼熟。”宋瑶撇撇嘴,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不再去想,问道:“你和老吴商量好了吗?打算怎么办?” “先听听看呗,走了半年多,冷不丁又回来了,这里边儿肯定有事儿。”宋酒一脸的无所谓,从宋瑶和明俊伟嘴里听了很多关于当权派的事迹,今天第一次见到活人,感觉也就那么回事,相比之下,还是人家rca牛逼一些。 人家老吴是怎么出场的?自己拉杆子起义,开着蒸汽火车,载着一帮武装悍匪在铁轨上驰骋!至于那个杀千刀的金发洋妞,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再看这些当权派呢?开个小破渔船还他妈差点儿沉海喂鱼,这档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啊,抗体疫苗真的能指望这些人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众核心人员鱼贯进入吊脚楼,闲杂人等跑完龙套,后边没他们什么事儿,一个个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会谈地点仍旧是金博的吊脚楼,方菲和小庄熟门熟路,另外四个当权派人员默不作声跟了进去,宋酒和吴文涛走在最后,一扭头,看到宋瑶也跟了过来。 “你们聊,我不说话。”宋瑶眨眨眼,低声道:“我肯定见过那个人。” 宋酒默默点头,跟吴文涛耳语几句,老吴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 吊脚楼还是那个吊脚楼,房间里的陈设几乎都没有改变过,小庄眼中含着往昔回忆的神采,在屋里踱了几圈儿,停在墙边挂着的那柄长刀前,感慨道:“什么都么变,还和当初一样。” “变了,只是你没发现。”方菲抑制住心底的情绪,给在座众人倒上水,九个人逐一落座,彼此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等候对方开口。 气氛还是蛮古怪的,小庄他们刚刚从风暴中脱险,按理说,此时应该先安排他们休息疗养,叙旧什么的,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急在一时半刻。但方菲并没有这样安排,而是直接摆开谈话的阵势,小庄那几个人也一样,似乎都没有歇息的意思,仿佛都憋了一肚子话,就等谁来起个话头。 沉默了一阵,方菲率先打破尴尬,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小庄,这半年,你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一直很担心你,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小庄满含深情的望着方菲,嘴唇嗫嚅,哑声道:“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总之,活着就好。”方菲抿嘴笑笑,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或许是之前宋酒那一句话给她撩起了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庄,有些陌生了。 “是啊,尤其是再见到你,像做梦一样。” 宋酒听着有些不耐烦了,照他们这个聊法,啥时候能扯倒主题啊。 方菲看出宋酒的意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开口便将话题拉到了正轨:“那这次,你们是路过?还是专程回来的?” act 235:达成协议 act235:达成协议 艳阳天,小木屋。 洛宇坐在门口,对着温煦阳光抻了个舒服的懒腰,反手拾起立在凳子旁的锋钢锯刃,用抹布沾了些水,轻轻擦拭着刀刃上干结的血迹,目光游离,恍惚出神。离开陆地之后,基本再没用过刀,眼下离岛在即,前路未知,该做的准备自然不能怠慢。从水盆里取出浸泡已久的油石,洛宇弯下腰,横握锯刃斜斜贴在油石面上,手臂移动,做起乏味而枯燥的单向运用。 这把刀伴随洛宇已久,刃口密密麻麻的颗粒状缺口见证了它的辉煌战绩,不管是行尸还是活人,只要被这柄锋刃所伤,基本不会留下活口。 洛宇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以前焦子谦跟她说过许多次,说要给她换一把刀,但洛宇没让,每次都说这把刀用着顺手,不需要更换。焦子谦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既然洛宇不愿,他便不再多费口舌,最多偶尔帮她磨磨刀、上上油、做做保养。 锋钢锯刃是宋酒从前团队的制式装备,那时他们没有渠道搞枪,唯一依仗便是手中的刀锋,而焦子谦恰好是磨刀制刃的个中好手。 某次转移营地的途中,他们队伍和一波行尸迎面相撞,厮杀过程中,宋酒所使用西瓜刀不慎崩裂,险些因为劣质装备葬送了性命。自那以后,宋酒一直琢摸着从哪里搞一些更趁手的家伙使。武器是自保之本,街面上能找到的许多刀具都不靠谱,外观唬人还行,真要拿着跟行尸搏命,很容易栽在质量问题上。 后来,他们攻占了一间钢材加工厂,厂房里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堆积成山的钢材,面对各种各样的加工原料,焦子谦那颗机电一体之心开始熊熊燃烧。在焦子谦的指点下,宋酒带人将锅炉房打开,剿灭里边封存的行尸,重新点燃炉膛,粗大烟囱再次升起滚滚浓烟。整支队伍从山林营地转移到加工厂,前后大门焊死,水塔顶端留设岗哨,女眷在洛宇和梦凡的带领下忙于生活琐碎,其余男丁则一股脑进入车间,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工工作。 前尘往事总是值得回味,洛宇磨得有些累了,直起身歇了一会儿,指腹轻轻刮着雪亮刃口,感受锋刃在皮肤上划过时的沙沙响,嘴角弯起会心一笑。 那时候,宋酒团队刚有起色,在他的带领下转战四方,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面对尸群从不却步,哪怕付出惨重代价,也不愿避其锋芒,几乎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洛宇还记得当时的宋酒不太爱说话,眼中总有阴霾,每每杀伐之时总是冲在第一个,不在意手下人生死,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唯独对辛梦凡爱护有加。后来,队伍人数逐渐增加,男男女女多了起来,队伍存在的意义也从杀戮慢慢转为生存。 洛宇刚刚加入队伍的时候并不显眼,她本身性格就偏冷,平时话不多,无论男女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直到某次突围血战,洛宇本来已经跟着女眷们逃离了行尸包围圈,却又独自折返,以一己之力为殿后被困的宋酒等人杀通一条血路,自那以后,洛宇便成了宋酒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 回头想想,钢材厂那段时日,本来应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他们可以借着加工厂的便利条件,抢在行尸复苏之前,打造一座钢铁堡垒。然而他们没有这样做,准确的来说,宋酒压根儿没往这里想,他一直想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作为营地,对于这个处在水泥森林边缘的加工厂,宋酒没有任何留恋。所以,珍贵燃煤几乎被他和焦子谦耗尽,整个加工厂折腾的鸡飞狗跳,除了女眷全员参与,倾尽加工厂所有耗材,却只生产出几百把良莠不齐的锋钢锯刃。 用现在的目光来看,宋酒和焦子谦纯粹是在浪费资源。就好像两个穷鬼无意中捡到了一笔巨款,俩人没有用这笔钱购置豪宅香车,而是一把火烧了现金,围坐在火堆边取暖。 从那以后,这批‘耗资巨大’的钢刀就成了队伍的标配装配,无论男女,人手一把,击杀行尸也好,砍瓜切菜也罢,反正人人有份,爱怎么用怎么用。 …… “在想什么?” 代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宇倏地一个激灵,思绪瞬间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盯着这把刀看好半天了。”代维笑了笑,好奇道:“这刀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不算特别。”洛宇徐徐吐了口气,擦干锋刃上的水痕,莞尔一笑,起身道:“有空说给你听。” 代维闻言失笑,看着她的背影,乐道:“现在有空吗?” “有空。”洛宇回过头,冲他温柔一笑,道:“不过今天不想告诉你。” 两人在屋里腻歪了一会儿,大厨房那边传来饭点儿钟声,静谧小岛又热闹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没去参加会议?”代维和洛宇并肩走向食堂,半途中,代维看到吊脚楼那边还关着门,宋酒他们好像还在谈。 “九哥和老吴都在。”洛宇耸了耸肩,偏头看到厨娘佳、路茜还有粉刺妹走向这边,抬手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代维低低‘哦’了一声,神情还有些疑惑,不过没有再问什么。 五人结伴走向食堂,大厨房塌陷的半边已经清理,只是还没顾上重建,门外长桌纵列两排,大部分岛民已经就位,各自端着饭盆去盛菜打饭,井井有条。 “小萌和惠惠呢?”洛宇没在人群中找到她俩,转头问道:“她俩不吃饭?” “惠惠有点儿着凉,屋里歇着呢。”厨娘佳帮几人取过饭盆,回道:“老曹和小萌去墓地了,还没回来。” “瑶瑶她们也还没完事儿呢?”路茜目光瞟向吊脚楼,脸上露出和代维一样的神情,嘀咕道:“快俩小时了吧?” “嗯。”洛宇点头应了声,准确时间是一个半小时,期间没人出来过,不知道里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洛宇,一会儿你进去看看情况呗?等得人心慌。”路茜冲她挤挤眼,狡黠道:“探探风声。” “我不去。”洛宇闻言失笑,打趣道:“半路进去算怎么回事啊,别着急,应该快了吧。” “茜姐,你当初不是也接触过当权派的人吗?那些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靠谱吗?”粉刺妹永远紧跟话题,甭管感不感兴趣,什么事儿她都能插上一嘴。 路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摊手道:“我接触过的基本都死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好说。”说了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感慨道:“我见过的那些还不错,都是好人。” “听说你们有几个朋友在当权派那里?”厨娘佳对这些信息也挺好奇,从前在河岸营地的时候,也有活尸曾经提及过这个组织,不过都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内容。 “嗯呐,两个姑娘。”路茜捏着筷子,歪头想了想,抿嘴笑道:“不知道她俩现在怎么样了。” “估计比咱强,背靠大树好乘凉嘛。”粉刺妹转动着眼珠,坏笑道:“哪儿像咱们,跟着九爷生里来死里去的。” 厨娘佳扬手敲了她一记,打趣道:“那我跟九九说一声,就说你不想跟大家一起走了,要留在这里。” “好啊。”粉刺妹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梗着脖子道:“让老吴留下陪我就行。” 同桌众人闻言失笑,对于粉刺妹这种滚刀肉,打趣戏谑基本没什么杀伤力,和其他人相比,粉刺妹个人的长处或许就在心态,不管面对着什么,都好像丝毫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自保能力虽然差了些,但却活得不羁又洒脱。 正说笑着,坐在对面的代维忽然愣了愣,目光望向众人身后,低声道:“他们来了。” 洛宇几人闻言扭过头,看到宋酒他们穿过红树林,正走向马鞍藤小径,宋酒和一个军裤青年走在最前头,其余人在后边跟着,边走边在交谈,远远地,看不到表情。 路茜咬着筷子,眉目间有些许忧色,喃喃道:“我去问问情况。”说罢放下碗筷,起身离开了饭桌。 洛宇本来也想去,见她先行一步,只好打消了念头,继续埋头对付食物。 “多聊几天也好,还能多睡几天安稳觉。”粉刺妹吸了吸鼻子,嘿嘿傻笑。 …… 宋酒一众人并没有去露天大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去了海岸,爬上舷梯,鱼贯走上小庄他们所乘的那艘渔船。 那个叫做小徐的青年人应该是轮机长,带着众人从甲板下到机舱,沿路介绍着船艇目前的情况,一直走到储油舱位置,这才停下脚步,点了点一旁的油表,道:“轮机报废之后就切断了燃油供应,后边我们一直在无动力漂流,所以剩下的燃油还有很多。”说着看向宋酒,道:“你不是说岛上有技师吗?带他来一下,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修复轮机。” “没必要。”宋酒瞟了眼油表,道:“我们有船,劳烦你把这艘船的燃油灌输过去就行。” “那艘游艇?”小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意味,冷笑道:“从这里到我们的岛上路途很远,一切正常的情况下,至少也得四五天,那艘游艇吃水不行,万一发生状况怎么办。” “自有应对状况的办法。”宋酒一脸的无所谓,瞟了眼默不作声的小庄,回以对方冷笑,道:“至少我们乘坐那艘游艇穿过了风暴,没有搁浅,也没有触礁。” 小徐脸上有几分怒意,不过又不好表现太明显,只得挪开目光,看向身旁的孙姓青年。 “照他说的做。”姓孙的青年面无表情,简单一句话打发了小徐,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机舱。 剩下几个人站着没动,气氛有些古怪。 良久,方菲抬起头,望向脸色恍惚的小庄,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阿金。” “好。”小庄默然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宋酒和吴文涛,思忖一番,道:“你是金博的朋友,那我也愿意把你当朋友,我知道信任需要时间,但我也需要建立信任的空间,希望你理解。” “彼此彼此。”宋酒撇撇嘴,看在方菲的面子上,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另外,你的态度最好有所改变,我可以理解为那是你的个性,但岛上目前局势很紧张,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小庄上前两步,脸色严肃起来,正色道:“既然你现在是这里的老大,我希望你能正视这次合作,还有,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如你所说,我们只是合作,我的言行只代表我个人,与其他无关。”宋酒对此嗤之以鼻,经过之前在吊脚楼的一番长谈,他此刻已经对当权派失望透顶了,要不是吴文涛和宋瑶从旁劝说,他真的想放弃此前的计划,不去趟这浑水。 小庄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苦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我挺纳闷儿,金博为什么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别奇怪,金博还说你和他是生死之交呢。”宋酒呵呵干笑两声,嘴上一点儿不吃亏。 方菲试图劝阻两人,吴文涛递过去一个眼神,轻轻摇头,示意不用理会。 小庄怔了怔,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试探问道:“你是说,金博遇人不淑?” “正常,谁都有瞎了眼的时候。”宋酒从来不是喜欢斗嘴的人,今天在吊脚楼他是实在气不过,苦于不能动手,只好祭出了难得一见的嘴上功夫,眼瞅着这小子还要跟自己打嘴炮,宋酒顿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摇摇头,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 吴文涛和宋瑶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而那个船长和测绘员全程都在装哑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吴文涛走到小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稀罕的扮演了一次红脸,语重心长道:“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那就用行动和事实说话吧,信任可以建立,芥蒂可以消除,对吧?” “没错。”小庄吁了口气,心说这里总算还有个明事理的人,心底大感安慰,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吴文涛冲他慈祥一笑,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傻逼。 …… 一众人相继返回海岸,宋酒先行一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其余人在方菲的带领下走向大食堂,宋瑶落在后边,正蹙眉盘算着什么,忽然觉得身边一热,余光一扫,却是那个孙后继靠了过来。 看到宋瑶微蹙的眉头,孙后继颇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主动出声道:“别误会,只是想和你说两句话。” 宋瑶没吱声,暗暗琢磨着他的来意,其实她本来打算主动搭讪的,没想到对方会先她一步。 “可能是我的错觉…”孙后继摸了摸鼻子,放慢脚步和宋瑶并排而行,疑惑道:“好像从我们上岛,你一直在观察我?” 宋瑶面不改色,淡淡道:“是错觉。” “呵呵。”孙后继不以为忤,低头看着脚下细砂,沉默了一阵,道:“我觉得你很面熟,所以,我们见过吗?” 宋瑶闻言一怔,旋即停下了脚步,眯眼看向这个高瘦青年,心底很是诧异:他也觉得我面熟?难道真的和他见过面? “我不确定。”宋瑶摇了摇头,道:“我对你的名字没什么印象。” “那,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孙后继也站住脚步,眼中疑惑愈发浓重,试探道:“或许我有印象呢。” 宋瑶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宋瑶。” “宋瑶…”孙后继眼睑低垂,反复念叨着两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远处的红树林,眼中闪过诸多往昔细碎画面。 “可能是认错了吧,我是大众脸。”宋瑶笑了笑,方菲她们已经走出老远,正站在远处等着他俩。 “宋瑶!”孙后继忽然一个大喘气,猛地扭过头,两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住了她,惊讶道:“你是宋瑶!?” 宋瑶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微微蹙眉,看他神色不似作伪,犹疑着点点头:“对,你认识我?” “我的天,居然是你!操,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孙后继整个人忽然亢奋了起来,与之前那个沉稳城府的青年形象顿时相去甚远。 宋瑶听得越发糊涂,见他又笑又感慨,不由有些不悦,琢磨这厮是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你不记得我了?”孙后继紧绷的表情溃散,笑意在他脸上晕开,煞有其事的指着自己的脸,追问道:“一点儿印象没有了?” “我…不确定…”宋瑶还是没想起来,虽然很面熟,但是却好像无法跟认识的人对上号。 孙后继苦笑不迭,摇摇头,道:“也正常,当时那个情况,不记得我也正常……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宋瑶蹙眉问道。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没想到你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嗯?”宋瑶一怔,隐约想到了什么。 “我和姜河分开的时候,你还不省人事呢!” act 236:陈年旧事 act 236:陈年旧事 午后,曹峥和小萌从墓地返回,半途中,正好碰到了去给金博扫墓的方菲和小庄。小萌和方菲打了个招呼,曹峥则是上下打量着面有悲色的小庄,眼神不太友善。 “老曹,九九好像找你有事。”方菲不着痕迹的跟曹峥挤了挤眼。 曹峥心领神会,默默点点头。 “看样子,他们是谈完了。”杨小萌望着两人遁入山林的背影,咂嘴道:“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缺觉来了枕头,反正燃油肯定解决了。”人员各有分工,曹峥的主要职责仍然是行船,只要给他燃油,别的都好说。 之后一路无话,两人穿过难行的山林返回生活区,沿着海风轻拂的红树林,径直抵达停船海岸。岸边这会儿没人,远远能看到小木屋和大食堂那边比较热闹,曹峥皱眉想了想,拽着舷梯爬上了游艇。 “诶?不去找九九?”杨小萌早上还没来及吃饭,这会儿闻着海风卷送而来的饭菜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唤了起来。 “轮机还得检修一次,他们刚聊完,估计还在吃饭,你先去吧,告诉他我回来了就行。”曹峥拾起甲板上的工具箱,歪头想了想,又嘱咐道:“顺便问一下,那艘渔船还需不需要,如果没啥用,我想拆点儿零件儿使唤。” “行,我去问,用不用我帮你带饭?”杨小萌记下他交代的事情,问道:“帮手呢?需要吗?” “我不吃。”曹峥应了一声,停步道:“看老代忙不忙,不忙让来给我帮把手。” “这个点儿应该不忙。”杨小萌坏坏一笑,甩动如瀑长发,扭着款款腰肢走向小木屋。 …… 马鞍藤小径,林荫下。 宋瑶靠坐在树下,阳光穿透树冠,细碎洒落满地光斑。 孙后继蹲在她对面,从裤兜里摸出个铁盒子,从里边拈起一根没有商标的香烟,手中砂轮一转,火苗轻燃,青烟缭绕。 “可以给我一支吗?”宋瑶吸了吸鼻子,身畔有林间草木的清新味道,混杂着香烟气,别有一番滋味。 孙后继斜叼着烟,将铁盒和火机递给宋瑶,愣愣的看着宋瑶垂头、叼烟、点火,一气呵成,慵懒而颓废。 宋瑶徐徐吐出一串青烟,眼中闪烁着水光,感慨道:“给我讲讲,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的事儿吗?”孙后继没有急着讲述,颇为好奇的看着宋瑶,试探着问道:“那应该是叫昏迷吧?” “隐约还记得。”宋瑶理了理头发,苦涩一笑,道:“昏迷或是冬眠,都差不多。” “那我从你昏迷之后开始说。”孙后继摸了摸鼻头,收敛心神,回忆起往昔岁月。 几分钟前,孙后继道出‘姜河’二字那一瞬,宋瑶便明白过来了,这个人自己确实见过,而且还曾并肩作战来着。 大雪纷飞的北京城,群尸环绕的中国尊,冷风朔朔,寒流激荡,那一年,她失去了太多,记下的太少。 “我记得,当时咱们应该是在突围,对吧?”时间过去已久,很多细节,孙后继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回想起一个大概:“那会儿情况挺乱的,你当时和锋哥他们冲在前边儿,诶对,锋哥你还有印象吗?” “有。”宋瑶点点头,这个人她记得,当初她和姜河困守中国尊,负责他俩安全的王忠瑜不幸遇害,之后就是这个锋哥一直在尽心尽力保护俩人。 “嗯,你当时在突围过程中陷入冬眠,差点儿被行尸给拖下去,还好锋哥在你边儿上,又给你扯了回去。” “那,锋哥现在还好吗?”随着孙后继磕磕绊绊的讲述,宋瑶的思绪也跟着飞回了那个雪天。 孙后继脸色一黯,讪讪道:“锋哥…不在了,没在大楼里了。”实际上,锋哥就是因为抢救宋瑶才陷落尸群的,不过斯人已逝,有些细节没必要说的太明白,记得好就行了,没必要徒增伤悲。 宋瑶大概也能猜出一二,那种环境下,每个人都自顾不暇,锋哥救了她,可是没人能去救锋哥。 “后来我们就退回楼层了。”孙后继又点了根烟,道:“你对象儿,当时他还在楼外边儿悬着呢,我们从楼层里绕到消防通道,想办法给他扯了回来,他听说你出事了,当时就要疯。” 宋瑶莞尔一笑,眼前很自然的浮现起那个愣头青一贯的表情。 “我们当时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和那个美国佬带着兄弟们堵在楼梯口,你对象儿把你带到楼里边了,接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听到里边有动静,回去一瞅,姜河又哭又笑,魔怔了一样。” “美国佬说他是伤心过度,担心出点儿事,所以打算把他捆起来,结果他开始嚷嚷,说你没死。” “后来那几天,我们一直困守在楼里,姜河想了个办法,解决了空中速降的问题,然后我们就开始等着行尸被冻死,一等等了一礼拜。” “你们成功了。”宋瑶心下一阵感慨,姜河果然还是那个姜河,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 “嗯呢,我们都快饿死了,终于有一天早上发现行尸全部趴窝,中间具体的就不说了,总之我们剩下的十来个人活着离开了中国尊。”孙后继叹了口气,继续道:“真是大难不死啊,我们当时那个心情,啧啧,真没法说。”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美国佬说要回国,他还有三四个手下,跟他一波先走了。我劝过姜河,意思是让他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和王连去中国尊之前,邵连给我们交代了驻地的位置,当时已经寒冬腊月了,没有行尸的情况下,找船抵达海岛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他没答应。”宋瑶轻声道。 “对啊,他特犟,好说歹说不跟我们一道儿,说是跟你们的同伴约好了,必须要回去。”想起那个有些一根筋的青年,孙后继也忍不住感慨起来,啧啧道:“我挺佩服他的,好歹大家同生共死一场,也不好就这么看他一个人带着你上路。我们在城里逗留了两天,弄到一辆车,准备了一些水和干粮,一直把他护送出城,然后我们才出海的。” “谢谢你们。”宋瑶眼眶有些泛红。 “唉,没什么好谢的,老实说,我当时觉得他悬,千里迢迢的,就他一个人,出点儿意外就得完蛋。”孙后继捻掉烟蒂,咂嘴道:“我小看他了,够爷们儿……话说回来了,怎么没见他?” “他不在了。”宋瑶目光有些闪烁,淡淡道。 孙后继哑然,问出口的那一刹,自己便察觉到了什么,没等他后悔,宋瑶就给出了答案。 “唉。”对此,孙后继只能报以一声叹息,低声问道:“他看到你醒来了吗?” 宋瑶抿了抿嘴唇,咽下喉间苦涩,笑道:“看到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各自消化着情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过了许久,宋瑶逐渐平静了下来,眨眨眼,揭过悲伤一页,问道:“我们的朋友还好吗?” “嗯?” “曾雅东和小麦,她俩当时跟着新厦洋一起走的,应该是登岛了吧?”宋瑶问话的时候底气不太足,分隔多年,难得可以探听到彼此的消息,真怕又有噩耗传来。 听到这两个名字,孙后继茫然的表情松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诧异道:“她俩跟你们是一起的来着?怪不得。” “什么意思?”宋瑶挑了挑眉毛,看他表情,似乎认识两人。 “哈哈哈,放心放心,她俩好着呢。”孙后继眼珠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秘一笑,道:“小麦是那个小丫头,对不?曾雅东是戴眼镜的姑娘。” “是她倆。” “小丫头已经结婚了。”孙后继有点儿话匣子大开的意思,笑道:“我们是开春以后才返回岛上的,那会儿岛上已经步入正轨,我们回去的时候跟难民一样,人家在岛上的过得可好呢。” “真的?”宋瑶睁大眼睛,惊讶道:“小麦都结婚了?” “那可不,去年刚结的,今年搞不好还要添丁呢。”孙后继说起这些琐事,脸上洋溢起青年人的活泼,一扫之前吊脚楼谈话中的僵硬,乐道:“我不知道她们跟你们的关系,哎呀,早知道就好了,还能跟着沾沾光呢。” “沾光?”宋瑶不解道。 “昂,咱在吊脚楼那会儿,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海岛目前情况嘛,曾雅东现在可不得了,她是姚营一派的得力干将,轮值的时候基本是她总揽全局,有大问题姚营才出面。” “……”宋瑶哑然,半晌没能说出话,印象中那个眼镜姑娘,现在也卷进勾心斗角的政治漩涡了? 孙后继只以为宋瑶是获悉老友情况而惊讶,笑道:“搞了半天,大家本来就是一条战线的嘛,别发愣了,等咱回去你们就能见面!” “是啊,我很期待。”宋瑶恢复神情,笑得有些不自然。 act 237:前路未卜 act 237:前路未卜 路茜找到宋瑶时,宋瑶正坐在床边发呆。 “你去哪儿了?”路茜从后边拍了拍她,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道:“还准备跟你掌握第一手消息呢,你倒好,半天找不到人。” 宋瑶游离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对路茜绽开一个微笑:“是我不对,不过我可以补偿哦。” “怎么补偿?肉偿?”路茜坏坏一笑,两手呈爪,不由分说袭向宋瑶饱满的胸脯。 宋瑶猝不及防,不慎被路茜得逞,笑骂着躲开她的揉搓,道:“别闹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完成吃豆腐日常,路茜心满意足的坐回原位,好奇道:“是你们刚才谈的事情吗?” “不是,那个待会说。”宋瑶还有些不放心她,双手环胸坐在她对面,眨眨眼,道:“是关于小麦的。” “小麦?你有她的消息?你从哪知道的?”路茜当时就惊呆了,她和小麦情同姐妹,当年彼此倚靠着,度过了灾变伊始那段时日,后来海上一别再无相见,只知道她和当权派一起登岛,具体情况却一无所知。 “这个说来话长了,你就说想不想知道。”宋瑶神秘兮兮的笑容吊足路茜的胃口,后者点头不迭,催促她快说,宋瑶却端了起来,故意打趣道:“该你补偿我咯?” 路茜回敬她一双卫生球,嬉笑道:“好啦好啦,大不了给你摸回去,快说说,小麦怎么样了?” “她结婚了。” “啊!?” 宋瑶刚才获悉此事时,表情路茜现在一模一样。 “你不是开玩笑吧?她才多大啊!”惊讶之余是怀疑,路茜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三年前她才十六,今年勉强刚二十,欺负未成年呐?”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宋瑶闻言一乐,笑道:“东东和小麦都很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小麦是去年结的婚,丫头也是成年人了。” “天呐。”路茜哑口无言,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同时又不免想到了岛上前几日那场婚礼。 “所以咯,你这个做姐姐的,不打算给小麦准备一份迟来的贺礼?”宋瑶打趣道。 “当然要准备……诶?什么意思,咱们要去当权派那里了?”路茜猛地反应了过来,急忙跳过个人琐碎,正色道:“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我刚才碰到九九,他脸色不太好看啊。” 宋瑶苦笑道:“他是对当权派失望了。” …… 失望的不仅仅是宋大官人,只不过宋大官人表现的最直白罢了,究其原因,还得从吊脚楼开始说起。 当时两拨人仍在装模作样,方菲和小庄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场面有些煽情,宋酒听不下去了,所以用眼神授意方菲直接进入正题。方菲也是个妙人,东拉西扯在行,直插要害也熟稔。 方菲当时抛出一句“你们这次是路过,还是专程回来”,听起来颇有怨妇意味的一句话,就地打懵了耍感情牌的小庄。小庄愣了半天,对于话题的跳跃性有些蒙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一分钟前还执手相看泪眼,一分钟后便俨然当家做主女龙头的架势,前后反差有点儿大。方菲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同时也算是刻意为之,在他懵逼的空档,告知了金博已经身亡的消息。 可想而知,刚从愣神中抽离的小庄,猝不及防,又被一个重磅消息打翻在地。 宋酒反感这个小庄,除了他不明确的来访意图,再有就是当他听闻金博死讯之后的表演。或许是宋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之在他看来,小庄之后的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浓郁的虚情假意,这让他倍感糟心,想到心胸豁达的金博曾将其引为生死之交,宋酒心底忍不住对金博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不过,虚也好,假也罢,又不犯法,看不下去那就别看,总不能因为这个跟人家起冲突。 宋酒继续授意方菲进击,方菲也进入了状态,打断小庄难以抑制的悲恸,继续发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讲清楚来此的缘由。小庄艰难地“克制”住悲意,言明此行确实有所图,口风一转,讲到他半年前出海的事情,前前后后半个多钟头,吊脚楼成了他的个人秀。 言简意赅总结一下,大意如下:“我当年出海寻找物资,不甚遇到风浪,流落某岛礁苟延残喘,垂死之际,曙光降临,当年的战友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带我回到了大部队。我元气大伤,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想念海岛上的兄弟姐妹,然而大部队的领导坚持让我静养,不准考虑其他事。终于有一天,我可以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领导,希望可以返回海岛,带着兄弟姐妹一起来这里享福过日子。但是大部队驻地和海岛性质有所不同,上级有很多考虑,这一考虑就是半年,而且还是恰好赶上大部队出现一些内部的问题,而这问题又恰好需要某些外部资源和力量来支持解决。在这种机缘巧合的前提下,我的出现简直不亚于天降奇兵,而海岛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登岛。领导经过慎重考虑,终于同意了我的提议,应允海岛兄弟姐妹踏上大部队驻地,所以,我和几个战友激动难耐,急赤白脸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带来,为此甚至不惜硬闯风暴,差点把小命给交代咯。” 方菲具体是什么感受,宋瑶不得而知,因为她全程都在观察孙后继,不过吴文涛和弟弟是坐在身边的,所以他俩的反应,宋瑶看得一清二楚。 毫不夸张的说,吴文涛当时虽然睁着眼,但在宋瑶看来,他好像已经睡着了……至于弟弟,他倒是没有睡,反而还显得很投入,只不过他的投入并不是小庄等人所期望的那种,宋酒一直在发问,开始还算是合理的质疑,小庄也逐一回答,后来逐渐升级,双方好像都看对面不顺眼,言语间开始冒起火药味,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宋瑶也是第一次领教弟弟的嘴上功夫,从当时的具体情况来看,宋酒几乎是在不遗余力的展现自己的刻薄,不光针对小庄,有时候还会把另外几个站台的人也捎带上。小庄开始还算是忍让,后来脾气也上来了,带点儿不悦的意思,问方菲,宋酒算哪号人物,他说话算数吗? 方菲颇为无奈的摊摊手,告诉他:宋酒目前算是顶岗金博的位置,算不算数……你心里有数就行。 宋瑶的叙述太过精简,而且略过了详细的内容,路茜听着虽然蛮起劲,不过却感觉遗漏了很多重要信息,于是蹙眉道:“瑶瑶,你跟我还打马虎眼,说了半天,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我还没总结呢,你急什么。”宋瑶抿嘴一笑,继续道:“其实事情很简单,那个小庄半年前离开海岛,有没有遇险不好说,总之他是活着回到当权派驻地了。可能他说的是真话,当权派那时候不打算接收外围的流亡幸存者团体,不过在此期间,当权派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 “又是窝里反?”路茜噎了一下。 “大概是这个意思。”宋瑶斟酌着措辞,将孙后继后边的补充发言复述给路茜:“当权派的具体构成很复杂,和rca早期董事局雷同,军政各方面都有领导,并且还有掌握最高发言权的决策人。我和姜河当初见过一个姓姚的营长,当时算是跑腿办事的,不过现在人家已经上天了,成了轮值主席之一。” “等等等等。”路茜急忙叫停,蹙眉道:“我怎么越听越乱,轮值主席都出来了?” “你听我说嘛。”宋瑶抿了口水,继续道:“当权派内部的问题,小庄他们没有说的太具体,可能是家丑不愿外扬吧,不过大家都不傻,猜也能猜出来。领导层应该出现了某些分歧,详细情况未知,但经由某件事,决策人的权力受到质疑,所以那些领导整了个幺蛾子,取消了最高决策人的决策权,改成了轮值制度,大家轮流当老大,这样子。” 路茜噗嗤一口笑,捧腹乐道:“搞笑呢?巴掌大个岛,还轮值制?他们有那么多事儿可忙吗?怎么地?一月主席负责引水,二月主席负责浇地?” 宋瑶被她的话逗乐了,笑道:“九九当时说的和你差不多,不过玩笑话终归是玩笑话,当权派不是过家家,听说里边还牵扯到了海外当权派。既然这么做,想必也有他的原因。” “然后呢?” “现在几个轮值派系有点儿离心的意思,为了稳定局面,必须要有一个主心骨,但是谁都不服谁,你懂得嘛。”宋瑶理了理头发,目光飘向窗外,看到宋酒正跟吴文涛嘀咕着什么,收回目光,继续道:“其中好像涉及到资源的问题,各个派系都在想办法收拢或者是攫取,正好小庄知道这座海岛,知道金博有风光发电系统,知道海岛人口基数不小,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而且距离陆地不算太远。” 路茜哑然,喃喃道:“所以他那派就想来拉拢金博?” “bingo!” “这也太扯淡了吧?”路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们如履薄冰建设环岛的时候,人家安享太平日子;她们的生活稍有起色,人家已经进化到新的历史重演了。 “所以啊,你明白九九为啥那副表情了吧。”宋瑶颇为无奈,感叹道:“陆地还是行尸的天下,当权派空有资源,但却止步不前,别说九九失望,我也有些难以置信。” 路茜哭笑不得,对于当权派的所作所为也是难以理解:“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阿苏男人有几分好感了。” “……”宋瑶哑然,愣了半晌,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个小庄是来招安的,准备打苦情牌来着,结果容易被感动的金博不在了。”路茜略一思索便回过了味儿,嘀咕道:“九九跟他没交情,所以当面掀他老底了?” “嗯呢,当时挺尴尬的,那个小庄也是没想到九九和老吴主事,本来以为说动方菲就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宋瑶点了点头。 “那方菲是什么意思?她夹在中间是不是有点儿……” “还好,情感上多少有点儿顾忌小庄,不过大事她是向着九九的。”宋瑶全程在场,方菲的言行她都看在眼里。金博这个没心眼儿的人能整起这么一座海岛,其中方菲的功劳不是不言而喻的。 “那最后怎么的?听你的意思,九九答应了?”路茜有些诧异,了解来龙去脉之后,她也对所谓当权派就那么回事了,所以对于随后的决定又好奇了起来。 “九九不想掺和,不过老吴跟他嘀咕了几句,俩人合计了一番,还是同意了。”宋瑶摊摊手,无奈道:“老吴比较理智,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啥机会?野鸡变凤凰?” “别忘了,咱们最初找寻当权派,目的是惠惠所携带的抗体。”宋瑶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本来需要咱们想办法接触对方,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说得好听些,大家是合作共赢。老吴意思是,暂时按下惠惠的事,先以外援的身份入场,探探当权派目前的真实情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虽然在搞分裂,但总不至于穷的就剩吃喝嘛,如果依然有条件进行实验,那就先协助一派赢得主导权,那时候才是拿出抗体的好时机。再说了,这里已经被caroline发现,当权派乱归乱,好歹也是一棵大树,相互利用呗。” “听着头疼。”路茜扶额叹息,疑惑道:“怎么个帮助法?难不成还要在小岛上打一场内战?” “应该不至于兵戎相见,桌面上的事儿,我也不太明白。”宋瑶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宋酒已经和吴文涛商量出了结果,具体后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突然有些想念行尸,还是和行尸打交道比较简单直接。”路茜道。 “我也这么觉得。”宋瑶点头附和。 act 238:漫漫长路 act 238:漫漫长路 头七过后,海岛喧嚣归于平静,宋酒团队与当权派招安队伍达成协议,了却一系列遗留问题,终于再度踏上征程。 风和日丽的上午,海岸人潮汹涌,以钱万国为首的岛民自发来此送行,新组建的民兵队伍携带留下的枪支守卫在海岸两侧,勤务男女协助他们将旅途所需物资搬上游艇,乱而有序,人声静默。 方菲站在船舷,凝望着朝夕相处三年之久的岛民,心头涌动着难以抑制的不舍。 那片红树林随风摇曳,仿佛也在挥手作别,吊脚楼隐没在林叶后面,隐隐绰绰看不清全貌;小木屋和葱郁马鞍藤连成一线,横贯大半生活区,遥遥与大厨房相连;更远处,山林依旧丰茂,映衬着蓝天深海,恍如一幅画卷。 曹峥登上驾驶舱,遥望那片长眠之地,探手拉响了汽笛。 “呜~呜~呜~” 海风荡起圈圈涟漪,船首旗帜迎风鼓舞,甲板众人衣袂翻飞,猎猎作响,船艉激荡起水流与浪花,固定缆索拆解,螺旋桨缓缓转动,推送着游艇,与海岸逐渐拉开了距离。冰凉水花扑面而来,荡涤着萦绕于胸的沉闷气息,宋酒微眯双眼,看着海岸渐渐化成一条线,岸边人群也消失在视野,彻底融入了海天相连的背景当中。 “回去吧。”宋酒轻声道。 “嗯。”方菲点点头,指尖拭去眼角泪痕,转身走向船舱。 天气很好,风平浪静,适合出海,适合远行。 甲板显得有些冷清,昔日热闹的船艉今天只有他一个,路过堆放的安全绳时,宋酒在角落旮旯里捡到一张麻将牌,牌面朝下,周围干结着水痕,翠绿牌背明珠蒙尘。 宋酒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指腹轻轻摩擦着牌面,心里默念“南风”,手腕一翻,一张发财赫然于眼前。 宋酒哑然失笑,将麻将牌揣进兜里,挪动脚步走向船首。 二层驾驶舱在上次风暴中被掀去了顶棚,曹峥和代维忙活了几天,拆东墙补西墙,缝缝补补,拼拼凑凑,又在“遗址”上搭建起简易棚栏。 曹峥稳稳操纵着船舵,代维立于身旁,举着望远镜观察海面,测绘员和杨小萌坐在圆桌边,对照着海图指指点点,低声交流着什么;洛宇和路茜站在船首,两个姑娘趴在船舷,正望着脚下破开的海面出神,时不时耳语几句,嘴角浮起会心一笑,安宁又悦目。 没有打扰两个姑娘之间的闲暇时光,宋酒沿着中央楼梯下至船舱,休闲厅里弥漫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音响设备安置归位,此刻正幽幽奏响着《秋日私语》,琴键点缀着悦耳音符,静谧中带着几分恬淡。 船员大多都在这里,三五成群,或坐或站,有的低声交谈,有的茫然发呆,手中捧着酒水间所剩无几的精致杯具,里边荡漾着含蓄的暖色。 宋酒吸了吸鼻子,信步走进大厅,厨娘佳在吧台后边忙活着什么,回头看到宋酒过来,嘴角晕开微笑,冲他招了招手。 “好香。”宋酒搓了搓手,人手一杯的饮品,奇怪道:“咖啡?” “嗯。”厨娘佳笑着点点头,从桌下端起方杯递给他:“尝尝看。” 宋酒接过杯子,凑在鼻子下嗅了嗅,诧异道:“哪来的?” “那个船长的私人珍藏。”厨娘佳朝一个方向努努嘴,低声道:“可能是想和你搞好关系吧,主动拿出来的。” 宋酒吹吹滚烫的杯沿,吸溜了一口,赞道:“不错嘛,跟雀巢一个味儿!” 厨娘佳闻言发笑,晃了晃手里的大瓶,乐道:“这可不是速溶咖啡哦。” “反正喝起来一个味道。”宋酒老脸一红,急忙转移话题:“老吴呢?” “应该在卧舱,他说晚上要值夜岗,这会儿先去补补觉。”厨娘佳耸了耸肩膀,微卷长发顺着肩头落在脸颊,眉眼浅遮,颦笑隐现,和着耳边琴声,缭绕着咖啡香气,万种风情悄然流露。 宋酒怔了怔,竟有些痴了,倏地又回想起与厨娘佳初见场景,那个身着厨师装,冰冷又霸道的御姐;那个恬静悠然,山高水长的河岸。 “发什么呆呢?”厨娘佳见他半天不说话,抬头一看,却见他端着咖啡在那儿走神,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嗔笑道:“你还是别喝了,快去卧舱睡一会儿吧。” “没,没事。”宋酒一个激灵,回过神,讪讪一笑。 “九九,船要开多久?”粉刺妹游魂一般忽然出现,手里也捧着杯子,只不过里边是清水。 “怎么了?”宋酒扭过头,瞧她脸色有些发白,于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生病了?” “没,还是有点儿晕船。”粉刺妹扶着吧台坐下,抿了口清水,长吁口气,道:“上次吐了一天一夜,我还以为能根治呢。” “去甲板吹吹风,不要老在卧舱待着。”宋酒此前也晕船来着,吐了几回,被代维拉上甲板溜了几圈,现在基本已经能够适应船身的颠簸了。 “那谁去照看惠惠?”粉刺妹白了他一眼,懊恼道:“惠惠生病了,前两天就不太舒服。” 宋酒一愣,那几天他一直忙于和小庄他们周旋,并不知晓惠惠的情况,急忙问道:“严重吗?” “没大碍,可能是受凉了。”粉刺妹当初也在环岛第一批医疗储备队列中,起先是跟着于大夫跑腿,后来多数时间跟着钟医生,现在勉强也算半个赤脚医生,只要有药,小病小寒基本可以处理。 “我去看看,现在你是咱们的医疗资源,赶紧上去清醒清醒,别倒了。”宋酒硬把她拖上甲板,扶到船舷交给洛宇和路茜,自己又折返船舱,疾步跑向惠惠的卧室。 游艇内饰奢华不假,不过终究不是客船,住宿卧舱实际并不多,加上风暴中的损毁,现在可以正常使用的舱室无法满足所有船员,所以只好采取混住的方式凑合。惠惠和粉刺妹还有厨娘佳住一间,宋酒担心粉刺妹业务不够熟练,别小病没瞧好,再把自己和厨娘佳也搭进去。 卧舱门虚掩着,宋酒推门进去,看到舱内情景却是一愣。 芭比娃娃坐在床边,正端着水杯喂给惠惠,桌上摆着钟医生留下的医药箱,里边的药品被翻的乱七八糟,看到宋酒进门,两人也只是抬眼看了看,并没有多说什么。 “生病了?”宋酒问了句废话,捡起桌边那版打开的药片,药名是一串连在一起看不懂的学名。 “没事,可能前两天受了点儿风,感冒了。”惠惠声音有些粗重,脸色不太好看,身上盖着被子,发鬓有汗迹滑落。 natalia指了指桌上那版药,比划了两根手指,又指向惠惠,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啥意思?吃两片?”宋酒疑惑道。 “……”natalia怔了怔,猜测宋酒应该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蹙眉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无奈的摆摆手,摸摸胸口,轻声道:“fine.” 宋酒闻言放松下来,自己刚才理解错了,芭比娃娃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给惠惠吃了两顿药,没事,可以放心。 两人的交流方式一直是个大问题,宋酒觉得自己语言天赋差还可以理解,毕竟灾变前他就是个学渣,可natalia不会讲英文让他十分费解,检察官这种职业,在他看来蛮高端的了,natalia年纪不算大,做到这个位置,理应是个学霸嘛。 “我真没事,吃了药之后好多了。”惠惠不想总是让所有人围着自己转,撑着身体坐起,苍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普通感冒而已。” “嗯,按时吃药,多休息,多喝水。”隔行如隔山,对于门外汉来说,所有病症都可以用睡觉和喝水来解决。 只要有人照看着就好,natalia自己闲着也没事,愿意主动帮忙自然再好不过,宋酒帮不上什么大忙,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卧舱,晃悠了几圈,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无端又生出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 “唉。”宋酒暗自叹息一声,顺着走廊漫无目的走着,路过吴文涛卧舱时停了停,本想进去待会儿,又想起老吴在补觉,打扰他不太合适。 休闲厅仍然奏鸣着悦耳的钢琴曲,船员各自闲谈或静坐,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有人看到他,笑着点点头,打声招呼,然后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很自然,一切又很不自然。 宋酒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相伴身边的人愈发少了,而看似平静的日子却多了起来,本以为远离行尸是做梦都要笑醒的没事,然而此刻却发觉,没了那些催促时间流逝的行尸走肉,自己却好像成了行尸走肉。 心头在长草,长势疯狂,从心尖蔓延至全身,仿佛血流都快被堵塞。 从前他嫌焦子谦聒噪,嫌林道长话多,现在他多想身边还能有这样的人,可以继续喋喋不休,继续旁若无人讲述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趣谈杂事。 宋酒去酒水厅取了两瓶酒,捧在怀里,走过身边鲜活的人群,独自回到卧舱,望着舷窗外的海面,打算来个举杯对影也成双。 然而这也无法填补心中的空虚感,好像得了心病似的,闻到酒香,脑中又浮现起终日酒不离手的明俊伟;尝到酒味,眼前又出现了会耍酒疯的金博。 透明舷窗折射着迷离阳光,隐约能看到自己的脸,很久没照镜子,脸上好像多了些风霜的痕迹,可又分辨不出哪些才是岁月的杰作。恍惚间,那张脸又变成了刘焱,永远面无表情,偶尔勾起一丝冷静淡漠的笑;揉揉脸,换个心境,容颜再度切换,宋酒好像又回到那间黑暗斗室,眼前是孤寂落寞的研究生,盯着墨色,静静等候死亡降临。 宋酒有些抓狂,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充斥于脑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孤独。 酒一杯一杯下肚,耳边琴声渐远,那些逝去容颜淡去,眼前影像重叠、恍惚,倦意涌上,天旋地转。 act 239:苍茫大地 act 239:苍茫大地 烈日,无风,连霍高速,萧条荒凉。 蜿蜒的高速公路铺满尘沙,斑驳路基浸染时光,看起来愈发老旧,冰冷的混凝土静默无声,岁月将它禁锢于此,春夏秋冬,日升月落,几乎要将自己遗忘。 张掖收费站出口,形容枯槁的行尸蹒跚前行,残破身躯上干结着当年的衣衫,如今几乎与枯木般的躯干融为一体。 几年来,它们是高速公路唯一的朋友,时间在流逝,而它们却是不朽的,尽管身躯佝偻,尽管血稠干涸,但它们依然在这里,依然踉跄而执着的追寻着血肉的气息、细微的响动。 不过,它们的执着并非源自于心,所以,沉默的公路不会有丝毫感激。 这些年,路上的行尸少了许多,它们顺着渺无尽头的长路蹒跚渐远,有的遁入荒山,有的行至城市,或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 今天,又有一批徘徊的行尸回到了这里,收费站荒废已久,路障以及构筑蒙上一层晦暗的土色,路面落尘很厚,杂物垃圾狼藉遍地,行尸游动移动,留下混乱无序的脚印,喉间依然在嘶吼,只是声音也和周遭事物一样陈旧。 收费站里边好像有动静,靠近路障的几个行尸纷纷转过身,跌跌撞撞挤了进去,空洞深陷的眼窝中,那股嗜血的光芒仍然存在,青灰色的手臂颤颤巍巍的抬起,黑黄指甲布满尘垢血污,钝刀一般,探寻着虚空,试图寻找食物来果腹。 站台通道之间光线黯淡,行尸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四五个行尸围拢向一处,‘嗬嗬’嘶声渐起,倏地又安静下来,隐约间,有扑倒在地的闷响声。 游荡在收费站附近的行尸似乎没有发觉里边的异响,仍然在兀自徘徊着,不肯走,也不愿留。 片刻后,昏暗的过道里忽然亮起两道光芒,很快便又熄灭,接着,引擎发动声轰鸣而起,行尸恍然转身的同时,过道里传来一声急促刺耳的锐响,是轮胎摩擦路面的动静。 一辆土黄色牧马人突兀出现,蛮横撞开人工搁置的路障,速度不减,径直冲向散落路面的行尸,‘砰砰’撞击声四起,金属和力量撕碎血肉,冲破零散的尸群扬长而去,留下一股尘烟,以及满地新鲜血迹。 牧马人风驰电掣,车顶捆着防水油布,下边包裹有帐篷和睡袋,一支三角小红旗插在侧边,被劲风吹拂的猎猎作响。副驾驶车窗摇开一道缝隙,一股青烟缭绕而出,烟雾中,有个黑漆漆的鼻头努力往缝隙间蹭,尝试了几次不得而出,鼻子的主人恼羞成怒,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 “汪汪汪汪!!!” 愤怒的抗议总能捍卫自己的权利,车窗再度降下,留出一条足够它探出头的空隙。 驾驶座那边的窗户也放了下去,‘嗖’的一声,车窗抛物飞了出去,狠狠摔碎在路面,留下满地碎裂的玻璃残渣。 “你这是酒驾。”副驾驶的人拉了拉兜帽,骨瘦如柴的黄狗坐在腿上,骨头硌得大腿生疼,而且它身上还有股很久没洗过澡的味道。 “有种你去报警。”驾驶员哈哈大笑,脸色有些潮红,故意扭了扭方向盘,车身连晃,后座凌乱物品纷纷跌落,压得几只猫崽子哀嚎连天。 “……”副驾驶哑口无言,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劲风灌进车窗,掀开了兜帽一角,露出满脸狰疤痕,那是火焰留下的印记,丑陋骇人。 驾驶员瞟了眼他,单手掏烟点火,流畅无比,喷了口烟,道:“这天气还捂着,不热啊。” “不热。”副驾驶声音有些沙哑,疤痕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随你吧,自己还嫌弃自己,那可真没劲了。”驾驶员念叨了两句,摘下扣在脸上的眼罩,随手扔在了驾驶台。 副驾驶回头看了看,沉默一阵,取下了蒙在脸上的围巾和兜帽。 “俩残疾人,这组合也不错。”驾驶员又笑了起来,声音里仿佛也带着酒意,摁下车载音响,烂俗歌曲伴着嘈杂dj声响起。副驾驶握着黄狗的爪子,跟着音乐节奏晃动,有两根手指粘结在一起,蜷曲着,伸不直,不过不妨碍他客串乐队指挥。 牧马人风驰电掣,沿着萧条公路飞驰而去,一抹土黄色在路面一纵即逝,追星赶月般奔向那片苍茫戈壁。 …… 下午时分,牧马人驶入乡道,周遭景象愈发荒凉,游荡的行尸也逐渐多了起来。 越野车缓缓放慢速度,停靠在一排高大白杨跟前,驾驶门打开,明俊伟叼着烟屁股跳了下去,边跑边解腰带,站定在树边长吁口气,激流直下,尿遏飞舟。黄狗从副驾驶窗口飞跃而出,摇头晃脑看看左右,迈着小碎步跑到明俊伟身边,后腿搭上斑驳老树,脑袋一甩,粗浊水柱奔腾而至。 一人一狗放完水,同时打了个尿颤,浑身一阵轻松。 “还有多远?”侯雄摊开地图看了看,旅游地图上好像没有标记出这条乡道,此刻他也分辨不出自己在哪。 “不要急,快了。”明俊伟收起地图扔到后座,探身过去翻找了一阵,从杂物堆里拎出塑料袋,挑挑拣拣,取出两盒牛肉罐头。 “上个礼拜你就说快了。”侯雄揶揄了一句,拿起罐头刀割开封装铁皮,一层凝结的油脂覆在上面,吸吸鼻子,混杂着防腐剂的香气钻进鼻腔。 明俊伟大口嚼着干涩牛肉,梗着脖子咽了下去,疑惑道:“你很赶时间?” “一直在路上,有些烦了。”侯雄叹了口气,先给黄狗喂了一块儿,没等自己吃,狸花猫也嗅到了味道,拖家带口赶来蹭饭。 “享受旅途吧,等到了目的地,有你烦的时候。”明俊伟一副深有感触的表情,三两口吃完罐头,拧开手边消防栓一般巨大的保温杯,美滋滋的灌了两口温水,叹道:“晚一点到,还能多看看沿途风光。” “有什么好看的,都一个样子。”侯雄耳朵早已磨出老茧,每次问起,明俊伟都是这么敷衍回答。 明俊伟没说话,靠在车座休息了一会儿,望着树冠间细碎阳光,道:“你看够了吗?” 侯雄张了张嘴,咽下喉间那句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犹豫道:“只是,都一样…” “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我保证。”明俊伟徐徐吐了口气,脸上玩味的神色淡去,独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幽幽道:“多看看,记着路,回程别走岔。” 侯雄闻言怔了怔,扭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转过头,道:“出发之前你可没说过我得一个人回去。” “以防万一。”明俊伟笑了笑,点根烟递给他,自己又点上一根。 两个伤残人员吞云吐雾,猫狗一家子跟着吸二手烟,车厢里烟雾缭绕,恍如仙境。 黄狗耳朵扑棱了两下,鼻子嗅了嗅,探起两爪搭在窗沿,冲着外边汪汪了几声。 侯雄扭头看了过去,刚才人狗撒尿的树林边,两个行尸踩着满地枯枝走了过来,身后林子里还有晃动的身影,很多。 侯雄摸了摸黄狗脑袋,探手从座位下抄起一把射钉枪,‘砰砰’两声,粗长的水泥钉破空而出,精准钉碎了蹒跚而来的行尸头颅,行尸步伐一窒,歪斜倒在尿泊。 “走咯。”明俊伟拉起座椅,点火发车,车轮摩擦柏油路,留下两道印痕,在行尸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 太阳落入西山,最后一抹霞光黯然退场,天空色调变冷,闪烁繁星雀跃登台。 牧马人亮起车灯,追逐荧火的蚊虫盘旋在光束之间,车内只有仪表台亮着淡淡荧光,猫狗家庭安然入眠,侯雄靠着车窗小憩,脑袋贴在玻璃上,随着车身的颠簸,敲打出鼓点样的节奏声。 明俊伟哈欠连天,驾驶车辆转入盘山公路,开了一段距离,微微皱眉,靠着山侧停下,从后座取出手电下了车。围着四轮转了一圈,终于在后轮悬挂处找到了罪魁祸首,是一截行尸残肢,不知怎么卷了进去,多余部位已经绞成了碎肉,骨头卡在轮轴之间,一直赖着不挪窝。 明俊伟探手拽了拽,血浆和油污混在一起,骨茬滑不丢手,无奈,只好去车里取了柄藏刀,硬生生将骨头血肉刮了下去。 旅途总会有不少收获,这柄藏刀也是其中之一,本来他对这种腰刀没什么兴趣,不过看到刀装上的玛瑙翡翠时,猛地想起了雨安随身携带那把英吉沙。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雨安应该会喜欢这种玩意儿,于是顺手就带上了。车上本来还有许多“礼物”,比如带给宋酒他们的烟酒吃喝,不过这些消耗品基本都被消耗了,唯独半车厢刀具没法消化,侥幸得以留存。 忙活一阵,被夜风一吹,困意消散许多。明俊伟返回车门,却见侯雄已经醒了,正坐在驾驶座等他。 “你睡会儿,我开。”侯雄拉上车门,冲副驾驶努努嘴。 明俊伟咧嘴笑笑,抱着藏刀爬上车,道:“我也不困了,看看夜景,你慢慢开。” 侯雄已经习惯了他的特殊爱好,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路只有一条,顺着开就是了。 盘山路前半段一直是上坡,这段路程很平静,行尸所钟爱的依然是城市,荒郊野外也有,不过数量和规模要小很多,尤其这种本就荒凉的地带,基本上见不到几个行尸。后半段路程开始下行,远处雾色很浓,山崖边疯长的枝叶遮蔽视线,看不清山下景色。 临近午夜时分,牧马人终于离开了盘山道,爬上一条大上坡公路,缓缓停在了起伏的最高点。 车子还发动着,侯雄踩下了油门,双手紧握方向盘,身子前倾,狰狞可怖的脸僵硬着,疤痕下的双眼中,有极度震惊的神色。 副驾驶的明俊伟也坐直了身子,舔了舔嘴唇,啧啧出声:“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绝对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夜色深处,高耸发射塔、垂直测试厂房,仿佛两根擎天巨柱,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长路尽头,一座灯火城池,静候来往过客。 act 240:灯火孤城 act 240:灯火孤城 “这里…”侯雄艰难地咽下口水,转头看向同样瞠目结舌的明俊伟,喃喃道:“和你上次来时不一样?” “天翻地覆。”明俊伟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中感慨万千。 “现在该怎么办?”侯雄重新握住方向盘,眼里倒映着远处跳耀的辉煌灯火。 “过去,看看。”明俊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夜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城市气息飘然而至。 …… 公路起伏高点仿佛一座隔绝人世与荒芜的分水岭,往前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往后是满目疮痍,坟茔孤寂。 牧马人再次发动,速度慢到跑步都能将其超越,窗外景色极其缓慢的倒退着,两旁孤零零矗立的水泥电线杆满载风霜,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原和尽头那里的耀眼灯火宛如火焰与海水,相接却不相融,看不清具体的分界在哪里。 明俊伟脑中还有依稀记忆,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发射基地是这片荒原唯一的主人,而如今,一座孤城拔地而起,让人猝不及防。 夜已深,风更冷。 明俊伟望向车窗外的荒原,胡杨与红柳依然盘踞在这片土地上,黑暗中隐隐绰绰的矮丛灌木随风轻曳,一簇簇熟悉的骆驼刺映入眼帘,用它们的语言告诉来往路人,戈壁滩,仍然是那个戈壁滩。 路途不算遥远,十多公里路,开车用不了多久,公路坡度趋于平缓,车灯映照下,明俊伟又发现了新大陆。 “路是新铺的…”明俊伟指间夹着未曾点燃的香烟,指着道路两边,咂舌道:“不对,好像是拓宽过。” “城市都能修建,铺条路算什么。”侯雄的消化能力还不错,初始震惊过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正如他所言,平地都能起高楼,铺些沥青又能费多大功夫。 明俊伟愣了愣,旋即咧嘴笑了:“说的也是。” “接下来呢?直接开进城去?”眼看临近荒原孤城,侯雄有些慌了,远远瞧着还好,行至近处,心底异样的情绪愈发汹涌。 “没那么容易吧。”明俊伟心里也没底,戈壁滩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模样了,如此一来,从前的记忆和经验,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驶过最后一处坡道,牧马人终于抵达孤城脚下,车速提起又放慢,雪亮远光灯切换成昏暗近光,车载音响也关上了,侯雄松开刹车,任由汽车顺着缓坡往下溜,两眼直勾勾盯着百米外巍峨耸立的巨石城墙,脑袋里仿佛塞进一把炮仗,正在噼啪粉碎自己的认知与常识。 一道拇指粗细的黑铁栅栏将牧马人拦截在城门百米之外,栅栏后,环形壕沟围绕着城墙,旱地吊桥从城门口延伸而至,两边没有围栏护绳,也看不清壕沟有多深。正对着吊桥的拱形城门高达五米,红漆巨门严丝合缝,黄铜门钉熠熠生辉。没有想象中的古朴城门楼,也没有门台匾额,雉堞墙垛简单到极致,直上直下,四四方方,同时又那么蛮横无匹,将所有窥视城内的目光阻拦在外面。 “我他妈不是在做梦吧?”侯雄大力揉搓着本就狰狞可怖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惊叹道:“那些外国人在这里盖了一座城?这里成他妈殖民地了?” “不是做梦,也不是殖民地。”明俊伟控制着内心激荡的情绪,点燃嘴边叼了半天的香烟,辛辣烟气钻进肺里转了个圈儿,从鼻孔徐徐喷了出去。 “那这算什么?”侯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 明俊伟皱眉想了想,道:“就是一座城,你见过的那些老外,他们都是跑腿办事的。” “办事?为谁办事?” “为他们老板。” …… 城墙可以阻拦进击的脚步,但是城市上空却没加盖子,璀璨灯火和鼎沸人声无法被隔绝。 两人在车里坐了十多分钟,没有行尸来袭,也没有想象中的守卫问话,远光灯飚射出去,直直打在肃穆城墙之上,除了沙土灰尘,空无一物。明俊伟抄起望远镜,顺着城墙顶端一路搜索,雉堞后面空空如也,没有警戒,没有岗哨,没有任何标记。 夜风嗖嗖钻进车厢,明俊伟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这情景,有点儿诡异。好像两个迷途的旅人,饥渴要死之际,远远看到一处海市蜃楼,仿佛近在咫尺,却又不得进入之法,明明能听到城墙后边的人声,能看到里边闪耀的灯火,但一堵高墙却将两人拦在外边,而且高墙上下还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事物。 侯雄也有些恍惚,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嗷嗷直叫唤。 “咱咋办?就在这儿等着?”侯雄咧咧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摸过去看看?”明俊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不过眼下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晌,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没人搭理就打道回府吧。 情况超出了预料范围,两人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又把车子倒退出一段距离,无奈周遭地势平坦,并没有什么掩体可以隐藏汽车。思前想后,索性直接把车子停在了公路中央,猫狗一家安抚在车里,熄火拔掉钥匙,揣着藏刀和射钉枪徒步走回栅栏处。 黑铁栅栏不算高,算上尖顶也就三米左右,中间横梁便于攀爬,小孩儿都拦不住,更何况这俩绝非善类的男人。两人将武器固定在身上,举着手电往左右探查了一段距离,确认没有任何机关岗哨,这才摩拳擦掌准备飞檐走壁。 侯雄率先出动,两手抓着栅栏,脚踩横梁纵身一跃,以极难看的姿势翻了过去。落地之后没有妄动,小心翼翼地等候了一阵,确认没有危险信号,这才摆摆手,示意明俊伟跟上。 栅栏后面可活动的空间不多,环形壕沟挖的很深,手电光打过去,光线几乎要被吞噬,而且看不到底,凑到边缘处,隐约能嗅到一股焚烧过后的味道,很轻。也不知道这他妈到底是壕沟还是深渊。两人并行的木制吊桥架在环形深渊之上,和城墙、壕沟、栅栏相比,做工显得很粗糙。 侯雄探脚上去踩了踩,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整个人都踏了上去。吊桥颤了颤,发出吱呀声响,支撑在下面的唤醒壕沟边缘有沙土剥落,洋洋洒洒飘下深渊。 “这应该是防行尸的。”明俊伟跟在他后边走了上去,还别说,这一套防御工事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真正站到吊桥之上,感受着两旁深渊不可见底的黑暗与异味,心底还是难以抑制的升起一股不安的念头。 吊桥长逾百米,环形壕沟则是呈螺纹状盘旋散开,之间相隔的土层只有两米左右,而沟渠宽度则达到四米左右,别说行尸难以逾越,就算开坦克过来,估计也得卡在巨大缝隙之间,搞不好支撑土层还承受不住重压,这要是塌陷一下,那就是妥妥的活埋。 关于壕沟,明俊伟和宋酒都有过想法,也付诸了行动。环岛栅栏和砖墙后边是环形水渠,河岸营地之外也有挖掘两道壕沟,但是和眼前的大手笔相比,他俩的成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环岛水渠碍于地势限制,基本没有防御功用,只能从军事构筑转为生活水渠,进行排水蓄水之用;河岸营地更让人失望,前后壕沟根本没来及挖掘成型,行尸围城之际倒是跌进去不少,但跌进去的还能爬出来,就算爬不出来,也可以填满缝隙,让后边的行尸继续前行,说来说去也是白费力气。 再看脚下的环形深渊,明俊伟真想现场测量一下到底有多深,这种规模,行尸围城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欸。 念想归念想,脚步不能停,此行目的又不是搞地质勘探,再说了,黑天半夜也瞧不分明,白天有的是时间观察。 侯雄率先穿过了吊桥,踩在地面那一刻,侯雄才忽然发觉腿肚子一直在打颤,回头看一眼深不见底的沟渠,内心一阵后怕。 “怪不得这城里这么招摇,外边却没有行尸,会不会都掉进坑里了?”侯雄舌头有点儿打结,狂跳的心脏还没有平复下来。 明俊伟点了点头,想起刚才闻到的那股焚烧后的味道,猜测道:“有可能,这种巨型沟渠能坑陷大量行尸,行尸积压太多会有味道,天气一热还混蝇虫,会影响到城里的正常生活,所以坑了行尸之后,应该还会放把火。” “这坑怎么挖的?”侯雄愕然道。 “那些人有资源,有力量。”明俊伟回道。 侯雄愣了一阵,摇着头叹道:“他们老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太疯狂了。” “的确,不过我也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叫那个名字了。”明俊伟脸上浮起一丝无聊的笑意,狭促的挤挤眼。 “什么名字?” “坑你。” …… 两个潜行者休息了片刻,打起精神走向那扇严丝合缝的巨门,门洞下边没有设置防御工事,路面铺着整齐的红砖,平坦结实,和戈壁滩土地分开界限。 明俊伟探手推了推大门,触手冰凉,红漆滑腻平整,没有瑕疵,铜钉打磨圆润,指节轻敲,清脆有声。 “看这个。”侯雄拍了拍明俊伟,手电光束照在门洞左侧的光滑墙体,一方装裱完好的雕花框挂在中间,手电过掠过玻璃纸,反光刺眼。 明俊伟愣住了,急忙将手电光移向旁边,凑过去细细辨认着里边的字迹,看到抬头处书写着四个隶书大字——城门宵禁。 “**?”两人同时爆了句疑惑满满的粗口,目光向下,异口同声念道:“晚十点至早八点,城门关闭,禁止出入。”短短一句话,下边还有英译。 明俊伟感觉有点儿懵,如果不是之前还看到了熟悉的发射塔以及垂直测试厂房,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在梦游。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侯雄喃喃自语,神情恍惚。 明俊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手电光继续往上探查,临近拱形顶时,光圈掠过一个格格不入的玩意儿。 明俊伟瞳孔猛地放大,张了张嘴,愕然道:“应该不是。” “嗯?” “而且,咱俩已经暴露了。”明俊伟苦笑一声,光圈定格在拱顶边缘。 侯雄抬头望向光照处,一个球型监控器正对着门洞中的两个人,探头侧边,不易察觉的荧光信号灯正在闪动。 act 241:高墙内外 act 241:高墙内外 发射基地,中央区域。 曾经的控制中心已经焕然一新,那些灰暗斑驳的砖墙、散发着霉味儿的试验车间,铁锈满布的发射架,统统被夷为平地,巴洛克风格的楼台厅阁拔地而起,彻底取代了当年单一乏味的晦暗色调。 唯一保留原貌的只剩下发射塔以及垂直测试厂房,这两处核心基建只在原基础上简单翻新加固,五百米范围内岗哨遍地,高压电网守护着发射基地灵魂所在,成群结队的武装暴徒日夜于此,断绝一切可能威胁到这里的因素。 基地正中心,最为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寝宫,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饱含艺术气息的围墙拱卫在侧,正门左右两尊狰狞石兽昂首向天,口中衔着莲花灯台,簇簇火苗跳耀不停,映衬着庄园内的灯光,格格不入,却又恰到好处。 大门闭合着,入内一座群雕水池,人工泉眼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儿,周围众星拱月般的小型喷泉挥洒着晶莹水珠,水雾迷蒙,两边绿地平添生气;苍劲胡杨依靠在围墙两侧,红柳郁郁葱葱,晓风残月,美不胜收。 修凿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出一条蜿蜒坦途,穿行经过人工培植的四季园林,两栋低矮却不失精致的房屋守卫于前,警戒线醒目,外来人员与车辆在此都要停下接受检查,确认安全后,才会由庄园内专职人员接引去往寝宫。 宫殿主体基本仿照了海伦基姆湖宫,整体结构没有太大差异,唯独规模上缩小了许多,只保留了最为奢华的主楼。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灯光火把交相辉映,映照着整个寝宫内部辉煌耀眼,尽管内部装潢没能百分百还原,不过有了外部景致的陪衬,简约风格的内殿倒也不失气质。沿着旋转楼梯进入三层,浅色帷幔相映成趣,点缀着略显空荡的大厅,羊绒地毯勾勒出各异花纹,雕花石柱撑起楼阁,整层温煦中夹杂着些许冰冷。 绫罗纱帐层层叠叠,半遮半掩着里面的寝室,闻之欲醉的熏香无声弥漫,悄然飘进落下罗幛的内室,隔着轻纱帷幔,隐隐透出暧昧的暖光,女人的娇吟与男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混杂着熏香味道,墙面纠缠的剪影蒙上一层缭绕不散的**。 宽大的欧式圆床之上,两条身影上下往复,黄铜支架间摆放着古朴典雅的留声机,黑胶老唱片奏响着几乎湮灭于世的乐章,窗口夜风轻抚,撩起拱顶纱帐一角,隐约间,露出呢喃女子潮红侧脸。 “啊…” 女人跪于床中,纤细腰肢不见一丝赘肉,紧绷弯曲成一座月牙拱桥,雪白脖颈微微高抬着,凌乱秀发随着身体的前后摆动愈发凌乱,映衬着暧昧光线,透着浓浓的狂野;水花拍打的声响时而轻缓,时而急促,节奏变换,娇吟或高亢,或婉转。 嵌于床头的巨大镜面氤氲着一层淡淡雾气,镜中女人红唇微微张合着,温热的呼吸自口齿间逸散,发丝散落脸颊,眼神迷离而失神,眉心秀气的美人痣点缀着姣好容颜,使得表情尽管处于极度欢愉,但看起来仍还保留着一丝清雅。 热火交缠冰冷,迸发着更加猛烈的**。 窗外孤月高悬,夜色清冷,窗内欲火燃烧,春意浓浓。 纱帐剪影再度变幻,圆床上空交叉横栏间垂下棉绳,女人翻转过身子,双手高束于空,前后皮索缠绕着滑腻腿弯,男人俯身上去,薄唇顺着充满醉人酒红的脖颈一路向下,津液拉长缕缕晶莹丝线,攀上丰盈乳肉,猩红舌尖轻触挺立蓓蕾,舔吸捻吮,放肆亵玩。愉悦的浪潮冲击着女人的神经,胸前酥麻的刺激在蔓延,被束缚的双手紧绷着,细密颗粒跃然于肌肤,肆意叫声穿透纱帐,回荡在熏香弥漫的大厅。 男人耸动着腰身,节奏逐渐变快,撞击声愈发急促,身下床单晕开片片水迹,伴随着黑胶唱片的尾音,高亢吟叫与喘息同时跃上巅峰,交缠的剪影停滞一瞬,接着瘫软如泥,融为了一体。 …… 有云遮月,夜浓如墨。 潮湿圆床上,男女相拥而卧,轻声低语,静享温存。 良久,余味渐褪,呼吸趋稳。 男人靠坐在床头,眼中狂热归于平静,洁净的大手摩挲着女人肩膀,嘴角酝酿着淡淡的笑意。 女人脸贴着他的胸口,手指缠绕着发丝,呢喃低语:“什么事让你这样开心?” “嗯?”男人神情微怔,低头望向半倚在身上的女人,微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女人勾起一抹醉人浅笑,闭上眼,轻声道:“平时你不会这样。” “哪样?”男人轻嗅发香,笑问道。 女人睁开眼,抬头盯住他,眼中带着嗔怪,一字一顿道:“王成宇!” “好吧,本来打算明天告诉你的。”kenny闻言失笑,坐正了身子,捏捏翘弹香臀,道:“caroline明天回来。” 苏岚怔了怔,没明白他的意思,揶揄道:“你要和她上床了?” kenny脸上刚刚浮起的正色被她一句话戳破,顿时又失笑出声,苦笑道:“她带回了抗体。” 这次轮到苏岚愣神了,眨巴着眼睛,喃喃道:“抗体?真的有抗体?” “应该是真的,屠教授送来的资料写得很清楚,老师看过之后也觉得不会有假。”kenny嘴角笑意淡去,慢慢恢复成一贯的漠然,望着纱帐外昏暗的火光,道:“真与假,明天就知道了。” 苏岚急忙坐起身,随手捞起睡衣披上,兴奋道:“如果是真的抗体,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要开始研制疫苗了吗?” “嗯?”kenny扭头看向她,问道:“为什么要研制疫苗?” 苏岚语塞,张了张嘴,问道:“那你干嘛要caroline把抗体带回来?” “销毁啊。”kenny一脸的理所当然。 苏岚愕然,前一刻的欢愉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沉默了一阵,问道:“老师知道吗?” “抗体?当然知道。” “我是说,老师知道你打算销毁抗体吗?” “我会告诉他。”kenny扯了扯嘴角,轻抚着苏岚的长发,补充道:“销毁之后。” …… 翌日,清晨。 明俊伟和城市同时睁开了眼,天边白云滚动,温煦阳光徐徐铺洒,又是风清日朗的大好天气。 副驾驶的侯雄还没醒,裹着衣服靠在窗边,鼾声如雷。 明俊伟揉了揉独眼,远远看着晨光下的孤城,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随着身体感官的复苏,昨夜萦绕于心的万千疑惑再度涌了上来。 昨夜,他俩翻过了黑铁栅栏,并且穿过吊桥抵达了城门,在他看来,这一行为不管有没有恶意,本质来说都属于侵入。这座孤城围设出几道防御工事,那意味着除了堵截行尸,同时也要防守不速之客。还有,城门洞下边的监控器也能说明问题,城墙雉堞上虽然没看到守卫,但这不代表孤城完全不设防,人家依然是盯着城外一举一动的。 那么,问题来了。 当这座城市的安全人员看到两个人大半夜鬼鬼祟祟潜行至城门时,应该做什么?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很快就会有专人赶赴处理,而且这里是kenny的地盘,明俊伟觉得自己算是了解那些人了,发现入侵者的踪迹,就算不给他俩就地格杀,最起码也得揪回去审问一番,这才是符合常规的处理方式。 明俊伟自己也是这样做的,靠近环岛的不明人员,他不会置之不理。 然而,这座城,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反应。 明俊伟和侯雄意识到行踪暴露之后甚至没有立即逃离,因为他俩或多或少都对那些鬼佬有所了解,生怕贸然逃离挨一记黑枪,尽管担心被擒,但思量之下,束手就擒比较理智。然后俩人就放弃逃跑了,甚至还当着监控器的面,自行解除了武器,努力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站在那里等着被赶来的安全人员收押。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钟头。 明俊伟纳闷儿了,忽然灵光一闪,猜想这个监控器应该是坏的,挂在这里可能只是诈唬人而已。于是,明俊伟决定试探一下,因为球型监控器的探头可以自由转动,只要监控器后面有人,而对方又想观察外面的目标,那就会操作监控器调整角度。 明俊伟跟侯雄知会一声,两人收起武器向后退出几步,离开了城门洞下的监控范围,几个呼吸之后,明俊伟听到拱洞边缘传来一声低低的机器转动声响。 “……”见多识广的明大侠愣住了,监控器不是残次品,他俩确实被发现了。 但是!并没有人来盘查! 明俊伟两人摸不清对方的意图,调戏了一会儿监控器,在城门下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如果监控器后面的人有意擒获他们,这个时间爬也应该爬到了啊! “怎么个意思?”侯雄是彻底没主意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可能人家就是单纯的不想理咱们把。”明俊伟黯然叹息,这叫什么事儿,监控器后边的人肯定在看猴戏,说不定还指着画面里的他俩跟身边的人说“瞧这俩傻逼,哈哈哈”。 大门进不去,高墙又是垂直,没有借力攀爬的空档,对方似乎也对他俩没兴趣,如此这般,俩人继续留在城门下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伤残二人组带着浓浓的失落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俩人还不时回头张望,琢摸着对方会不会等他俩离开城门范围再袭击,然而这个猜想也落空了,一直到他俩回到车里,那座孤城依旧安然于原地,整个一个大写的温润如玉。 侯雄爬进副驾驶,将占座睡觉的黄狗赶到后排,问道:“这算出师不利吗?” “也算吧。”明俊伟叹了口气,点上烟,惆怅道:“咱俩被人无视了。” “那咋整?还进去不?对了,你不是说要去发射基地吗?那发射基地在哪?”侯雄又问道。 “在后边。”明俊伟指着黑暗中隐隐绰绰的两尊擎天柱,道:“绕过城墙去看看,发射基地应该和这城是分开的。” 如是想着,明俊伟发动车子,驶出公路,沿着颠簸的戈壁滩飞驰而去,试图绕过占地规模巨大的瓮城,直插久违的发射基地。 然而这个念头也落空了,横亘在公路尽头的城墙足有五公里,囊括范围要比想象中大得多,而即将抵达方城转弯之处时,明俊伟发现不对了。预想中四方形的城墙折角,并没有通路可以绕过去,一张巨大的铁丝网拦住了绕行通道,而铁丝网之后,聚集着他们的老朋友,行尸。 车辆的灯光和声响毫无悬念的惊扰了行尸,隔着那道看起来十分薄弱的铁丝网,两人看到了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大规模尸群,那些被惊扰的行尸紧贴在铁丝网前,腐烂的皮肉因为大力挤压而破碎撕裂,腥臭尸液与血浆顺着铁丝网潺潺而下,一双双嗜血而疯狂的嘴脸在他们面前狰狞、嘶吼。 没有一丝犹豫,明俊伟调转车头撒腿就跑,经验告诉他,那样的铁丝网无法抵挡如此规模的行尸,再不跑,连渣渣也别想剩下。惊魂未定的伤残二人组夺路狂逃,驶回公路一溜烟原路折返,一直开到了盘山公路脚下一片红柳林,这才心有余悸的停下了车。 孤城为什么不理会他俩,城墙侧畔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行尸,铁丝网如何拦截巨量尸群……这些问题俩人已经无法思考了,打开一瓶酒分而食之,借着酒劲儿,锁上车门埋头睡去。 …… 天亮了,酒醒了,问题又跟着回来了。 明俊伟愣了半晌,打开车窗吹了吹晨风,从黄狗肚子下边掏出烟盒,打算来跟起床烟。 黄狗不情愿的翻了个身,哼哧哼哧又昏昏睡去。 红柳林紧挨着盘山路出口,从这里可以看到蜿蜒公路,但是看不到公路尽头的城池,窗外风吹叶飘,早晨略带湿冷的空气极为提神。 隐约间,明俊伟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左右看了半晌,目光停在了被他扔到驾驶台的眼罩上。 粉红色的眼罩在动,在颤动,很轻微。 明俊伟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没等他再去观察眼罩,扶着方向盘的手心也感觉到了一阵轻微震颤。 混沌大脑逐渐清醒,明俊伟想到了什么,急忙叫醒了仍在酣睡的侯雄。 “醒醒,有人。”明俊伟催促道。 侯雄迷迷瞪瞪睁开眼,还算是惊觉,急忙四下张望,疑惑道:“哪儿有人?” “你听。”明俊伟皱起眉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用耳朵。 两人安静下来,车厢里陷入死寂,驾驶台的眼罩仍然在轻轻震颤,很快,车窗外有风声呼啸传来,盘山公路末端,熟悉的引擎声响,车辆飞驰间带起的啸声,都跟着清晰了。 “后边?”侯雄也反应了过来,扭头看向被红柳林遮蔽的盘山路出口。 明俊伟眯眼看了过去,两分钟后,呼啸声愈发靠近,车辆轰鸣声大作,红柳被劲风带起,左摇右摆,几辆残影从出口一闪而逝。 明俊伟打开车门,拎着望远镜跑向盘山路出口,等到车声渐远,明俊伟拨开红柳枝桠,将望远镜举了起来。 镜筒中,三小两大五辆车,排成一列,卷起烟尘蹿上公路,朝着尽头城池呼啸而去。 act 242:恍如隔世 act 242:恍如隔世 车身微震,呛鼻汽油味钻进鼻腔,混沌脑海仿佛点燃某根神经,一瞬间,画面再次回到了阳光下的吊脚楼,刺鼻气味侵蚀大脑,熊熊烈焰蓬然炸开……昏睡中的雨安惊醒,两鬓间**的,发丝黏在脸侧,冷汗浸透后背。 是梦,又做梦了。 雨安舒了口气,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软软靠着椅背,习惯性的想要拭去冷汗,腕间却忽然一窒,冰凉触感将混乱思绪拉回了现实。抖了抖腕间手铐,铁器撞击的金属声依旧冰冷,紧锁的铐环几乎要绞断手腕,留下一圈一圈刺眼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血珠犹在。 这是那个九妹的杰作,她和雨安同车,美名其曰看护,作为caroline的宠物,司机和外勤对她某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任由她一路上用各种幼稚手段折磨新捕获的俘虏。 窗外是寥廓荒原,远处有胡杨傲立,簇簇红柳点缀着单调背景,褐色土地空旷而孤寂,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目力所及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张巨大屏障,屏障之后,攒动的人头昭示出它们的身份。收回目光,望向车头前方,一排黑铁栅栏挡住了车队的去路,栅栏之后,环形沟渠赫然于前,一张吊桥跨越沟壑,将苍茫土地与伶仃孤城连接在一起。 尽管身陷囹圄,但比起殒命的同伴,雨安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既然还活着,总要在心底留存些希望。 从陆地到海上,又从海上回到陆地,半月不到,却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雨安望着高耸城墙发呆,一旁的九妹已经开始叽喳叫唤起来,这场漫长奇妙的旅行,足以让她和曾经的伙伴吹嘘一辈子了。 司机和副驾驶都是鬼佬外勤,跟着caroline执行外勤任务已是常态,早已习惯了各种沿途风光。此刻的他们只有疲倦,并不在乎后边坐着的姑娘有何等非凡意义与价值,对他们来说,驻地的美酒和女人才是旅程的终点与收获。 车队停留了十多分钟,雨安从后视镜看到了那个金发洋妞,洋妞从后车跳下,手里攥着一个对讲机模样的机器,信步走到车边,敲了敲雨安这边的车窗。 雨安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洋妞指了指车窗,示意打开说话。 雨安双手靠在车把手上,够不到按钮,一旁的九妹急忙探身过去摁下车窗,抢先一步给洋妞抛去个飞吻。金发洋妞没理会她,宝蓝色的眸子扫过雨安的手腕,没说什么,勾勾手指,让九妹给她打开了手铐。 caroline看起来心情不错,扎起飘扬金发,指着巍峨城墙,问道:“感觉怎么样?” 雨安活动着僵硬刺痛的手腕,不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那座海岛有的,这里全有,海岛上没有的,这里也有。”caroline眼神中洋溢着倨傲与自豪,笑道:“这里才是萌芽的地方,你和普通人不同,有价值的人,应该属于这里。” 雨安偏过脸,默不作声,心如止水,未起波澜。 “开始总是不太习惯,你会适应的。”caroline此刻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一扫之前海岛冷血杀手的形象,仿佛化身成为外交大使,带领着迷途的旅人回到了故土。 单方面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头顶阳光逐渐亮起,手表指针跳过数字“9”,那扇紧闭的红漆城门后传来机括转动的响动,巨门之间的缝隙逐渐打开,两扇门向内开启,露出孤城一隅。城门洞下的通道宽敞笔直,可容两车并行,沥青铺就的柏油马路平整完好,与门外灰褐色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雨安循声望去,看到门洞下边走来一队和caroline打扮差不多的人,有男有女,亚洲脸孔占据多数。为首一男一女穿过吊桥,打开黑铁栅门,男人上前和caroline交谈几句,露出欢迎回家的表情,侧身让开了通路。 雨安有些愣神,栅门并不大,而且后边的吊桥有很狭窄,车子怎么进去? 很快,雨安的疑惑得到了回答,三辆小车只有caroline、九妹和她下车,司机和副驾驶当即调转车头离开了公路。那两辆大货车则是靠近了些,鬼佬外勤跳下车,跟城里出来的人招招手,然后打开了封闭货柜。雨安站在前边,看不到货柜里的景象,caroline也没有等候的意思,大步走在前头,九妹紧随其后,两个女外勤一左一右挟着雨安,相继踏过吊桥。 踏上吊桥,耳边袭来瘆人劲风,两旁沟渠幽深不见底,深沟之下有细密网状丝线纵横交错,一股焚化过后的味道被卷了上来。进入城门之前,雨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货车那边,结果却看到了令她极度惊愕的一幕。 两辆封闭货柜大车后边,竟然塞满了活生生的人!? 相隔距离并不远,雨安清楚的看到了被绳索穿成一串的男女,粗粗看去足有数十,大多蓬头垢面,眼神中满满的惊惧与茫然。 “你和他们不一样。”caroline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雨安一个激灵,急忙收回了目光。 走过阴凉门洞,眼前豁然开朗,雨安美目圆睁,痴痴望着眼前来往人群,听着耳边喧嚣人声,思维彻底陷入了混沌。 “很惊讶吗?会习惯的。”caroline很是亲热的揽着雨安肩膀,引得一旁九妹撇嘴连连,怨毒目光几乎要扎进雨安体内。 不惊讶是假的,或许惊讶都显得太过苍白,雨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到的一切……绿洲?桃花源?本以为那座海岛已经是末世中难能可贵的后花园,而眼前所闻所见却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能在荒凉戈壁中围建起如此巍峨城墙,已经令人叹服,但相比起围墙内的纵横街道、琳琅店铺以及高矮房屋,你会油然而生一种错觉,仿佛阻隔荒原的围墙,也不过如此。绝对不是夸大其词,至少在雨安看来,一座城池的雏形,远远要比四面高墙更具冲击力,只要和以往所见略作比较,明眼人都能高下立判。 例如曾经让宋酒艳羡无比的河岸营地,那座营地依山靠水,最大的优势是临近水源,其次才是原木围建起的高墙。无可否认,宋酒初到河岸营地时,那里幸存者日子过得很不错,单从伙食来看,几乎顿顿不断荤腥,放在以往顶多是小康家庭的水准,但在灾变三年后呢?不亚于人间天堂。 宋酒团队那时还没走向末路,他们衣食住行也能解决,但也无法避免风餐露宿以及行尸侵扰。而当时的河岸营地已经脱离了餐风饮露的流亡阶段,抛开活尸产业链的资源支持不谈,光是营地里那片种植大棚,其实就可以提供基本的温饱了。 再看住宿条件,相较野外露营,或者寻处避风残垣,那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河岸营地在活尸的协助下,建立起两排平房,再加上幸存者自己外出淘换回去的家具,过过安生小日子绝对不成问题。 然后是环岛,环岛外部环境实际不如河岸营地,因为环岛处于城市中心,而且还在病原地,吃喝住宿可以解决,但必须还要随时提防游荡在城里的尸群,另外还有草莓园的一伙儿敌人;荒山溶洞属于特例,红妈和一众女囚建立起边缘母系村落,奴役着一批阉人使唤,依靠意外获得的军储过活,生活算不上滋润,不过安全无虞,并且也都乐在其中。 和这几处营地相比,海岛立马从根本上高出几个档次,海岛不存在行尸威胁,并且还有风光发电系统,河岸、环岛、溶洞,这仨地方都算是灾变后幸存者聚集地中的佼佼者,然而他们照明基本还是靠火把和自然光,柴油发电机也有,但是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哪里有海岛那般潇洒惬意? 海岛住宿就地取材,人口不算大,山林树木多,小木屋和吊脚楼别有一番雅致,各方面条件都要比前三者好出很多。其他地方还要操心吃喝,顾及行尸和外来者,海岛呢?已经闲出屁了,还有人想搞内部夺权这种历史桥段来着。 说了这么多,究竟这四处营地和荒原孤城有什么区别呢? 雨安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生存和生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无论是环岛亦或是海岛,聚集在那里的幸存者,实际上仍然挣扎在生存线边缘,哪怕海岛这个没有天敌的环境也是一样,吃饭、穿衣、睡觉,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而不是生活方式。 荒原孤城不同,这里的人,确实如caroline所言,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尽管城池上空还萦绕着诸多迷雾,但雨安无法否认金发洋妞的话。 眼前那些来往的人群,见到caroline她们这些武装分子,没有惊诧,没有恐慌,一切都显得很自然,甚至路人走过还会和这些悍匪打声招呼。同样的,这些在海岛酿下血案的凶徒也会对路人点头致意,除了他们身上的枪,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 还有街道,从城门下延伸出去的柏油马路四通八达,纵横在林立建筑之间,不需要太多修辞,这就是城市中必不可少的通道、途径,不是海岛上那条马鞍藤小径,也不是溶洞里蛛网般的山洞。 雨安不知道四面高墙圈起多大的面积,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小,因为路面上还能看到骑着自行车的人,清脆的车铃声敲打着雨安懵懂的大脑,将她拉回了改革开放之初的岁月。 caroline带队前行,神色自然,就像从前的外国游客落地旅游一般,她们也会交头接耳,也会窃窃私语,丝毫看不出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同时也难以想象,高墙之外仍然是行尸肆虐的修罗场。 雨安知道自己俘虏,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带着俘虏去逛街。 城门口那边比较冷清,两边低矮建筑庄严而冷峻,门额写着“安保”二字,有很多武装分子聚集在那里,和多数营地一样,这里也有专门的守卫人员,不同之处在于,这里已经将守门人升级成为了城市安全守护者。 雨安不禁在想,城里这些人怎么称呼这些暴徒?警察吗? 车辆留在城外,吊桥不足以让车同行,由此可见,这座城池是没有汽车的,出行基本靠走,哦,还有自行车。 一队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穿过一处汉白玉铺就的小广场,走马观花看了看那些雕塑、书画,然后走近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 雨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到了餐馆、医院、书店、服装店、小超市、酒吧,甚至还有银行。店面规格大同小异,应该都是统一设计的建筑,和之前所见的其他建筑一样,普遍不高,处处透着祥和小镇的气息,还能看到各种不同的建筑风格,虽然有时很不搭调,但是混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顽童肆意过家家的轻快感觉。 走着走着,雨安闻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眯眼望去,那里有一排简易食肆,半封闭门台前摆着烤炉,摆着油锅,摆着铁板,摆着蒸笼。 身边路过一对年轻男女,穿着干净合身的情侣装,谈笑自如,女孩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男孩帮她挎着包儿,手里还攥着一把竹签,签上串着滋滋冒油花的烤肉,撒满辣椒面儿和孜然。 雨安神情越发恍惚,感觉身边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粉碎了。 act 243:文明世界 act 243:文明世界 好像从激流驶入静湖,忽然之间,节奏慢了下来。 一路上追星赶月的caroline仿佛结束了繁忙的工作,和手下那些武装暴徒一起进入休闲假期,就连走路的姿势和步伐都透出罕见的懒散。 雨安猜想过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想到了工业园区那种白大褂往来的实验室,也想到了冰冷昏暗的审讯室,总之,无论哪一种,都和现在的处境截然不同。 这支队伍在繁华街道转悠了很长时间,期间,两个鬼佬暴徒先行离队,勾肩搭背钻进了一间二层商户,雨安从人群中看到了商户招牌,是一间按摩浴场,名字没有花哨,装饰也平平无奇,玻璃门两边还摆着开业庆典使用的花篮,两个年轻的迎宾小姐巧笑嫣然,领着鬼佬走进大厅。 “浴场?哪来的引水渠道?”雨安喃喃自语。 走前前边的caroline听到了她的疑惑,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笑道:“想去吗?” “我?”雨安愣了一下,试探道:“我可以?” “当然。”caroline一脸的理所应当,左右看看,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先用餐。” 金发洋妞没开玩笑,她真的带着剩余的人找到一家西餐厅,和前边的浴场一样,也是二层商户,一楼大厅人不多,惬意舒缓的轻音乐萦绕耳边,桌椅整齐排列,蒙着素白桌布,摆花装饰井井有条,席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左手边有三四桌食客,各自闲谈进食,对于进门这些挂枪带炮的武装份子视若无睹。 鬼佬们各自组队入席,caroline带着九妹和雨安坐进靠里的卡座,招招手,打扮得体的服务生捧着菜单走了过来。 雨安觉得自己有点儿山炮进城的意思,这一个小时之中,脑海中太多印象都被颠覆,搞得她莫名有些惶恐。一方面是caroline前后展现出的两种形象,另一方面则是高墙之中的文明社会带来的巨大震撼。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能如此自如,仿佛从来没有经受过苦难?为什么荒原上会出现一座城市?为什么这里有文明世界所有的一切? 太多为什么充斥着雨安的大脑,看着菜单那些似曾相识的名称,雨安热泪盈眶,等待自己的结局忽然变得不再重要,想想也是,最坏不过死亡,生命终结之前,还能有幸重回文明世界,雨安觉得值了。 “这顿我请。”caroline完全进入休闲状态,脱下野外作训服挂在一边,紧身小背心勾勒出傲人身材,两肘撑在桌面,身子前倾,胸前沟壑引得服务生目光留恋往返。 服务生端来餐前酒,精致酒杯里荡漾着明亮的液体,caroline举杯,眨眨眼:“cheers。” 九妹此刻也顾不上继续敌视雨安了,自从遇到caroline,九妹体会到了野鸡变凤凰的快乐,看着桌面依次上来的点心菜肴,两眼都在放光。 caroline食量不大,或许和她本身是活尸有关,菜肴不少,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兴趣,更钟情于红酒的芬芳。雨安和对于活尸的情况略知一二,以前也见过宋瑶她们进食,能看出活尸似乎更愿意饮水,对于食物倒是没有太大的需求。 西冷牛排、培根芦笋卷、蜜汁三文鱼、西兰花浓汤、金枪鱼土豆沙拉、苹果土豆焗通心粉……都是很普通的菜肴,放在以往,不过也是一顿简餐。 三年前,雨安对西餐没有太大兴趣,她身材很棒,而好的身材需要保持,对于饮食会有所控制。 三年后,雨安感觉嘴里正在堆积口水,色香味俱全不再是一句书面语言,尽管她的饭量不大,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可以吃这么一桌子。 “开动吧。”caroline给两人递上刀叉,眉眼完成一轮月牙。 雨安抛下所有负担,任由食物的芳香侵蚀大脑,刀叉齐上阵,断头饭一般风卷残云。 caroline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时不时还会问雨安是否足够,雨安嘴里塞得满满,根本顾不得和她废话,身边九妹身形娇小,肠胃却向通到大海,进食速度远远将她甩在了身后。 二十分钟后,两个姑娘心满意足地靠倒在椅背,桌上遗留着几个空盘,连酱汁都没剩下。 “好撑。”九妹擦了擦嘴角油渍,手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雨安也差不多,来路上其实并没有挨饿,然而行军干粮和精致菜肴无法相提并论,只有吃到肚子里,才能感受到食物的力量。 “休息一会儿,接下来想去做什么?洗澡?”caroline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导游,招手唤来服务生买单,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接下来的节目。 雨安精神一震,直勾勾的看向caroline,前边她就在好奇这里的居民是如何进行交易的。 服务生递给caroline一张消费单,具体数额没看到,caroline只扫了一眼,然后探手到作战服里摸了摸,倏地脸色一变,杀人如草芥的洋妞,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尴尬。 “稍等。”caroline嘴角抽动,起身和服务生去了收银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指指另外几桌大快朵颐的外勤鬼佬。收银员是个中年女性,脸上露出理解的微笑,从吧台下边取出一个本子递给洋妞,洋妞则是在上边刷刷写了什么。 “打白条?”雨安一愣,旋即乐了。 “笑什么笑!”吃饱喝足,敌意再度占据高地,九妹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山中无老虎,猴子又要竖大旗。 离开西餐厅,雨安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交易?” “货币。”caroline耸了耸肩膀,撇嘴道:“忘记了身上没有带钱,真是尴尬。” “用钱?”雨安听得不是很明白,还是从前的货币?又重新制定了价格和贸易方式? caroline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目前还没有硬币,我们的印钞厂在一年前推出了新的纸钞,目前流通使用的都是新货币。” “你们的印钞厂?” “对,我们的。” “所以,吃饭穿衣都要花钱买?那些服务生也是有薪水的?”雨安试探着问道。 “当然,我们也有津贴,只不过很少。”caroline将外衣系在腰间,双手插兜的模样很是干练,撇嘴道:“我的薪水还不如刚才那个服务生。” “……” “但我绝不会为了薪水去做服务生。”caroline自顾自道。 “怎么做到的?” “嗯?” “这一切。” “你会知道的。” …… caroline带着雨安逛街的时候,明俊伟和侯雄也再度来到了城门前。 两人通过望远镜,全程目睹了城门发生的一切,除了老熟人caroline,以及那批奴隶模样的活人,明俊伟还看到了雨安。其中震惊自然不用多说,用脚趾头才能猜出来,离去的宋酒一众人,又一次遭遇了caroline,雨安被俘,这意味着他们的二次接触依旧没有占据上风,只是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一诺还没音讯,雨安又被擒获,明俊伟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做些什么。 “白天城门是开的,但是有守卫人员,两边高墙上不去,而且末端都有行尸屏障,咱们怎么进去?”侯雄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琢磨过打地洞,然而这一想法在看到城内的柏油马路之后彻底粉碎。 明俊伟皱眉不语,抽完半包烟,猛地站了起来。 “嗯?”侯雄踩灭烟蒂,问道:“怎么做?” “走进去。”明俊伟道。 “什么?” “光明正大走进去。”明俊伟咬咬牙,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办法。 于是乎,两人又开着车,来到了黑铁栅栏前。 明俊伟和侯雄相继下车,高举双手站在栅栏前,城门哪边的守卫早就看到了这辆顺着公路驶来的汽车,牧马人抵达之前,已经有四个守卫人员站在栅栏后等着。 “幸存者?”守卫男隔着栅栏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看向侯雄:“方便把帽子摘下来吗?” “哦哦,可以。”侯雄点点头,摘下兜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脸。 守卫乙挑了挑眉毛,问道:“只有你们两个?” “对的。”明俊伟回道。 “此前你们在哪?你俩的伤是怎么回事?”守卫甲开始了例行询问。 因为不知道这里具体情况,所以两人也没来及对口供,侯雄选择了装哑巴,将话语权交给了明俊伟。 明俊伟没有多想,故事张口就来:“他是我小舅子,我俩之前在阿拉善盟那边,前阵子有行尸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我俩和大部队走散了,一路躲藏就来到了这边。本来是在那边山里躲着,前几天发现晚上这里很亮,所以…今天壮着胆子过来看看。” “前几天?”守卫甲表情玩味。 明俊伟暗道不妙,光顾着说瞎话,忘记昨晚俩人还在监控器下边晃悠了。 不过守卫并没有提起这一茬,看了两人一阵,问道:“为什么前几天没有来,今天却想来看看?” 明俊伟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故意结巴道:“其实,其实我俩早上看到有车队过来……他们进去了,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们也可以进去?”守卫乙揶揄道。 act 244:文明世界2 act 244:文明世界2 “额…是,赌一把,不行大不了走呗。”明俊伟低眉顺眼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除了脸上的凯蒂猫眼罩有些奇怪,其他地方都很像老实巴交的乡下汉。 “伤呢?”守卫乙跳过这节,继续道:“他是烧伤,你呢?” 明俊伟摘下眼罩展示了一下,叹道:“跟其他营地干仗,打坏了。” 几个守卫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守卫甲再度上前,审视了两人片刻,淡淡道:“你们赌对了,你俩可以进来。” “真的?”明俊伟兴奋了一下,这不是装得,虽然顺利的有些不真实,不过相比起站在墙外,也算是迈进了一步。 “不过还有一些程序。”守卫乙止住穷开心的明俊伟,皱眉想了想,道:“首先需要告诉你们,这里和你们曾经见过的所有避难所都不一样,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人,到了这里,都可以重新开始。当然,这里有这里的规则,需要你们遵守的规则。” “没问题没问题。”明俊伟点头不迭,只要能进去,啥都不叫事儿,庆幸顺利之余,心底也有些古怪……这真的是那个kenny的地盘? “别急着答应。”守卫甲显然已经见过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莫名激动,认真道:“我们会先带你俩去临时居住地,你们暂时只能在那里,要接受监视居住,之后我们会安排体检,体检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不能随意外出活动,也就是说,在此期间你们的行动受限,明白?” “嗯?”明俊伟愣了一下,急忙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们吃什么?” “饮食住宿我们会提供。”守卫乙补充道:“如果体检合格,你们要接受劳动力分配,这会根据你们从前的职能进行分配,在这里生活,你们需要工作,懂吗?” “懂得懂得,以前我们在营地也是干活的。”明俊伟嘿嘿楞笑,头顶都要冒出一股憨傻之气。 两个守卫相视一笑,倨傲道:“我说过,这里和你们曾经所见的营地都不一样。对了,那辆车是你们的?里边还有什么东西?” “呃,有帐篷、睡袋,一些食物和酒水,还有一条狗,一窝猫,哦哦,还有防身武器。”明俊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出来。 “狗?猫?”前边的装备物资还算正常,不过猫和狗是什么鬼? 明俊伟憨笑点头,转身回去拉开车门,皮包骨头的大黄狗蹦了下来,一溜烟儿跑到栅栏前,后腿一抬,完全无视跟前的守卫,下车就尿。 “……”守卫面面相觑,接待的投诚幸存者不在少数,拖家带口的有,成群结队的有,唯独没见过带着宠物流亡的。 “这个…”守卫甲表情有些古怪,回头跟同伴低声嘀咕几句,道:“动物这个…没有先例,我们需要请示上级,有必要的情况下,动物也需要…需要体检。另外,你们的衣物可以携带留存,但武器必须收缴,包括汽车,也将成为公共财产。” “啊?”明俊伟脸上露出不解神色,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不过做戏做全套,答应的太痛快,容易引起怀疑。 守卫甲干咳两声,解释道:“城里平民不准携带武器,所有人都一样,至于其他装备和汽车,等你们通过劳动力分配,我们会根据其价值,折算为现金给你们。”守卫耸了耸肩,道:“你们并不吃亏,城里不需要汽车,但生活需要钱。” “钱?”明俊伟和侯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有诧异,老实说,俩人此刻都对这座孤城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暂时就是这些,听明白了吗?如果明白了,并且能够遵守和接受,那就进来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守卫乙完成例行问话,舒了口气,道:“不愿意也没关系,带着你们的猫狗,离开这里。” “那猫狗也需要卖给你们吗?”明俊伟问道。 守卫甲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我们要你的猫狗干啥用?拢共没二两肉,扯了扯嘴角,道:“可以作为你们的私人财产,当然也要通过体检。” 见两人没有异议,两个打酱油的守卫打开栅栏走了出来,清点了汽车里的东西,分门别类记录在册,打开后备箱时愣了一下,整个后备箱塞了几十把琳琅满目的刀具。 “这些武器都要收缴。”守卫丙重复了一边,从明俊伟手里夺过那柄镶嵌着玛瑙的藏刀,转身揣进了自己怀里。 进入栅栏之前,明俊伟想起另外一茬,问道:“请问,城墙两边的行尸是怎么回事?” “哦?”守卫停下脚步,犹疑道:“你们还去了那里?” “……”明俊伟急忙收声,开始装聋作哑。 守卫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敷衍道:“外面还是行尸的世界,没什么,城里很安全。” 两个山炮进城之后的感受在此就不多赘述,而且他俩身份和雨安不同,暂时还没机会见识真正的文明世界。 守卫将二人带进城门安全部门,在一间封闭都试检查了全身,确认没有任何夹带,这才安排登记,记录了姓名、年龄、籍贯、职业,然后由内勤人员送往靠近城墙末尾一处大宅院。 说是宅院,其实看起来更像是集体宿舍,三面高墙合围,内部有空旷场地,两层灰色板楼呈凹字形矗立。广场上此时聚集着不少人,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外勤人员,还有等量的男女内勤,另外百十号人正是从两辆货车中卸下来的。和这些人相比,明俊伟和侯雄还算是体面,起码他俩没有被绳子栓起来。路过人群时,明俊伟看到了许多人惶恐不安的表情,不过很安静,所有人都保持着诡异的默契,只用眼神交流,不言不语。 内勤人员将两人安排进西南角一楼的单间,房间不大,一张双层架子床,一张桌子,有窗户,不过照射不到阳光。 “你们暂时住在这里,我会安排你们体检的时间,不会太久。”内勤男人挥挥手,后边跟着的工作人员抱进来两床新的被褥,还有一个袋子,里边装着饭盆以及洗漱用品,贴心周到,服务满分。 “晚上会有专人过来,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关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他也会跟你们讲清楚。体检之前,你们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但是切记,不允许踏出大门,也不要尝试逾越高墙,后果绝对是你们不愿承受的。”内勤人员就像一台死板的机器,声音毫无感情波动,继续道:“外边那群人你们看到了,不要问,不要去交流,他们和你们不同,你们之间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对了,你们的宠物待会儿有人送来,看管好它们们,如果它们离开了这间大院,那它们将成为公共财产。” 干巴巴的说了一大串,内勤人员抬起头,隔着后瓶底眼睛盯着两人,抛去一个询问眼神:“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了。”两人点头如捣蒜,膀胱都快憋炸了。 内勤人员点点头,看到两人扭捏的样子,扶了扶眼镜:“楼梯口有厕所。”说罢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明俊伟和侯雄面面相觑,目送那些内勤走远,齐齐发出一声掩藏已久的惊叹。 “**,跟你说的不一样啊,这哪里像惨无人道的实验基地?”侯雄插上门闩,自顾自收拾床铺,讶异道:“这不就是正轨的庇护所吗?肯定是政府建立的!” “政府?”明俊伟哑然失笑,摸了摸兜,这才想起香烟也被收缴化验,叹了口气,道:“你忘性太大了。” “嗯?”侯雄一怔。 明俊伟咧嘴笑笑,道:“如果当初宋酒没有去你们的河岸营地,想必你也会出现在外边的人群中吧。” 听到宋酒的名字,侯雄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过旋即意识到了明俊伟真正想说的,愕然道:“你是说,那些人都是从活尸营地运送过来的?” “明摆着的。”明俊伟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分析道:“我们当初讨论过这件事,活尸营地分工不同,输送劳动力只是一环。我倒是没想到,外来幸存者他们居然也会接收…正好省了许多事,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你还能在这里碰到你从前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了。”侯雄耸了耸肩,神情一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你没想到他们会接收咱们……那你开始怎么计划的?” “没有计划,碰运气。”明俊伟撇撇嘴,叹道:“就地格杀的几率应该不大,我本来以为,他们或许会把咱俩抓紧去,然后关到某个地方。现在其实也差不多。” 侯雄默默点头,收拾完床铺,问道:“接下来怎么办?等着体检?” “你真想在这儿扎根?”明俊伟闻言一乐。 侯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我不是正在问你吗?” “淡定。”明俊伟神秘一笑,走近门边打开一条缝隙,望着空地蓬头垢面的人群,嘀咕道:“有人不用,过期作废。” “怎么用?”侯雄不解道。 “还在想。”明俊伟也不着急,一屁股坐在侯雄床上,低声道:“咱们需要一些时间,外边这百来号人,如果能搞出些乱子,应该足够咱们行动。唉,可惜行尸离得太远,不然……” 侯雄见他打起行尸的主意,不由有些不寒而栗,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一路上都在闲散,几乎要忘了千里来此的目的,皱眉道:“问题是,你都无法确定那个姑娘是不是真的在这里?怎么找?这里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你说的没错。”明俊伟认同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确定另一个姑娘肯定在这里,而且很好找。” “哦?” “过来。”明俊伟坐起身,走到窗边招呼他过去,指着墙外远处高耸的发射塔,道:“咱们要去那儿,那里有个老朋友,只要找到她就行。” act 245:烈日灼心 act 245:烈日灼心 正午,无风,阳光刺眼,气温灼热。 游艇上下弥漫着无力,甲板阴凉处,许多人四仰八叉躺着,身边放着铁桶,桶沿搭着毛巾,不时有人将毛巾沾湿,摊开遮在脸上,享受着片刻的凉意。 宋酒也在其中,光着膀子,嘴唇干裂,有气无力道:“老代…今天有雨吗?” 代维抹了把脸,坐在船舷边,仰着脖子望向湛蓝天际,喃喃道:“这边啊,这边是海洋性热带雨林气候……” “嗯嗯,气候反差大,高温、高湿、高盐……我都会背了。”杨小萌蔫儿吧唧的插了一嘴,翻着白眼儿嘀咕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没有。”代维苦笑着摇摇头,叹道:“现在是台风季节。” “受不了了,停船吧,我得下去凉快凉快。”宋酒甩掉毛巾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船舷,眼前阵阵发黑。 “没用的,爬上来身上全是盐,更热。”孙后继靠坐在楼梯口,手里举着帽子扇风,笑道:“忍忍,等天黑就好了。” “到底还有多远?这都第几天了?”宋酒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这片海域不太平,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海面出现鲨鱼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下水。 “今天是第三天,明天,最晚明天就能抵达太平岛,先去那里休整一下,然后再上永暑礁。”测绘员每天都得回答好几遍,他们离开那几天正是雨水充沛的日子,临近海岛还曾遭遇暴风雨,返程途中一直祈祷不要再碰上降雨,这可倒好,大雨没了,大旱又来了。 “我就说开渔船的,唉。”小徐没好气的嘟囔了几句,渔船上配备着空调,再不济还有电扇,根本不至于旱成这样。游艇环境好不假,但是电机曾经烧坏一台,备用电机只能维持行船和造水,如果开中央空调,肯定负荷不了。 宋酒心里暗骂,嘴上没搭理他,而且日头实在太毒,压根儿没有多余力气去吵架。出行前准备的吃喝不少,但蔬菜水果这种消耗品本来就没多少,加上天气炎热,众人多少都出现了点儿中暑的意思。出海经验欠缺是硬伤,曹峥和代维也没有来过南海,对于海洋性热带气候也是一知半解,船上目前又没有医生,气候所引发的问题只能硬着头皮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同在一艘船,抬头不见低头见,三天不长不短,两拨人之间的隔膜松动了一些,虽然没好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不过至少不再相看两厌,偶尔也能聊上几句,开开玩笑。例如孙后继,他是属于生人冷,熟人热,之前都不怎么熟悉,平时最多能和宋瑶说几句话,这几天气温忽高,船舱呆不住了,人一扎堆,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说实在的,驻地气候确实不如你们的海岛,尤其是夏季,高温天气比较多,都热的够呛。”孙后继坐起身,给身边几人散了一圈烟,自顾自道:“去年我们在海上截停一艘医疗船,船上没有活人,全是行尸。中央楼梯通道被反锁了,行尸进不去,都在甲板上晃悠,也不知道在海上飘了多久。” 乘凉众人点上烟,百无聊赖听他白唬,脸上无甚表情。 “我们登船搜查,你们猜,发现啥了?”听众都不怎么热情,孙后继也不在乎,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肯定没好事。”代维干笑两声,卖了个面子。 “好事不敢奢望,碰不到更糟的就不错了。”孙后继自嘲一笑,又把话题拉回自己的故事,咂嘴道:“我们先清理了外围行尸,然后分批上船搜索,当时我们在已经在海面巡逻两天了,队员们又累又饿,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然后呢?” “然后啊…我当时的副手跟我一组,从船舷往船艉绕行的时候,他忽然不走了,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好像发现了什么。”孙后继坏笑着挤挤眼,吐出一串烟圈,道:“我问他怎么了,他四处嗅了嗅,跟我说了句‘哥,好香啊’。” “中暑了吧…”小徐懒洋洋的吱了一句:“神志不清了?” 孙后继并不急着揭晓答案,本身他长得就挺有喜感,故作神秘的样子非但没有营造出悬疑气息,反而搞得像是在讲什么趣事一般:“我当时也以为他热糊涂了,不过他这么一说,我也习惯性的闻了闻……嘿,真的,真有股香味儿,特别熟悉的那种味道。” 围坐众人露出会心一笑,心底都猜出了答案,唯独那个愣头青小徐,仍然沉浸于并不存在的悬疑氛围里,一个劲儿的发问:“啥?难道还有幸存者?诶?你不是说已经确定没有活人了吗?” 面对唯一捧场的观众,孙后继报以感激一笑,酝酿一阵,道:“我俩当时觉得,虽然船上的人都死了,不过物资粮食应该还在嘛,说不定是什么耐存储的食物呢?所以我俩就顺着香味儿过去了。医疗船很大,有两层甲板,我俩从舷梯上了二层,香味儿还在,而且越来越近,一直把我俩领到了跟前。” “啥?啥?”小徐瞪着眼睛,脸上写满入戏。 “二层艉甲板有个直升机起落台,空的,应该有人抢在行尸过去之前逃离了。”孙后继吸了吸鼻子,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似乎仍有感慨,低声道:“但也有倒霉的,飞机起飞了,降下软梯想救援,结果下边的人没来及,软梯应该被行尸抓住了,所以飞机上的人割断了软梯,抛下自己人跑了。” “被丢下的人死在群尸之口,软梯缠住了几个行尸,误打误撞和固定锁搅在了一起,一直困到我们登船。” “直升机起降坪你们知道吧?露天的,直面阳光的同志们。我俩闻到的香味儿,就是那几个被软梯纠缠,困在起落坪的行尸!活生生被烤熟了!” 孙后继心满意足的抖出了包袱,然而在场除了小徐满脸惊讶,其余人都是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熟、熟了?”小徐目瞪口呆,显然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惊到了。 孙后继也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兴趣,继续绘声绘色描述:“熟了,肉熟了,但是行尸还没死。我估计应该是登船人感染了病毒,未加看护的情况下尸变伤人,所以才导致了惨剧。那些人大多只穿着内衣,应该是晚上遭遇了变故,皮肉整个都被烤焦了,发干,发黑,油脂全部烤出来了……啧啧,就像干煸牛肉一样,特别香!” 围观党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日光烤行尸他们没见过,不过被大火吞噬的行尸见过不少,不可否认,现场的确会有一股烤肉香气,但是混杂着血腥味和恶臭,众人怎么无法将焦黑的残尸和干煸牛肉联系到一起。 宋酒不由有些恶寒,咧咧嘴,问道:“然后呢?你俩该不会把行尸吃了吧?” 围观党面面相觑,直勾勾地盯住了孙后继,脸上带着相同的疑问,之前太过入戏的小徐已经懵了。 孙后继咧嘴一笑,旋即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一阵,抬头道:“知道我那个副手怎么死的吗?” “不会吧?”围观党哑然。 孙后继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道:“开始我当他开玩笑,没当回事,一层甲板有发现医疗设备,我就着急赶回去了,设备转移之后我才发现他没有跟来。” 小徐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们巡逻两天,补给已经告罄,当时大家真的很饿,而且那会儿也是六月份,正值酷暑,好多队员都中暑了。”孙后继弹飞烟蒂,感慨道:“他应该也中暑了,神智不太清楚……当然我也有责任。” “我当时没在意,准备返程清点人数,发现他还是没回来,这才着急了,心想他是不是不小心被犄角旮旯的行尸给袭击了?我们和换防来的队员全船寻找,船舱都找遍了,一无所获。那会儿我才意识到不对,等我回到停机坪,已经迟了。”孙后继深深吐了口气,表情有点扭曲,叹道:“行尸吃人见得多了,活人吃人也听说过,但真的第一次看到活人吃行尸……那场面,你们根本无法想象。” 杨小萌听着有点儿犯恶心,脑中不由自主想起穿山通道里那些行尸,这得饿到什么份上才能对那些东西下口啊。故事起初索然无味,最后倒算是出现了亮点,然而众人却无法对他的讲述报以掌声,唯一的收获就是心里那股燥热消退了许多。 远离行尸自然是好事,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当权派驻地也好,金博的海岛也罢,都是逃避行尸的去处而已,从路程上来看,他们确实离行尸越来越远,可实际上,行尸从未离开,陆地仍然是行尸的天下,躲避的时间越久,重返陆地的机会便越渺茫。 天空适时飘来云朵,不时遮掩住炙热阳光,往海面投下短暂的阴凉,甲板抱怨声小了,闲散人员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发呆,若有所思。 看到自己的小故事让众人陷入沉默,孙后继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讪讪道:“随口一说,你们随便一听就是了,别多想。” 宋酒转过脸,目光正好和他碰在一起,对视片刻,宋酒出声问道:“假如这艘船就这么飘在海上,物资告罄之后,咱们这些人会为了活命而相互残杀分食吗?” 众人闻言看向宋酒,又将目光转向孙后继,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楼梯口传来蹬蹬跑动声,粉刺妹系着围裙跑上甲板,神色古怪的看着这群闲散人员,嚷嚷道:“都干嘛呢?吃饭了!喊你们半天没反应,聋了还是哑巴了?赶紧的,今天佳姐下厨,给你们做了干煸鱼块。” 众人皆是愕然神情,愣愣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诶?怎么个意思?”粉刺妹纳闷儿了,左看右看,望向宋酒:“走啊。” “不,不饿…” act 246:夜未眠 act 246:夜未眠 时间的流速有时取决于心态,烈日下的甲板让时间慢如蜗牛,而深夜的海面却仿佛进入了加速轨道,不光时间加快,连航速都在逐节提升。另外,南海区域气候反差确实很大,白天热死狗,晚上冷的够呛,甲板闲散人员缩回船舱,航行途中没什么正事可做,除了曹峥他们坚守坚守岗位,其余人基本都在消磨时间。 宋酒去驾驶舱待了一会儿,驾驶员已经轮换,曹峥回去休息了,这会儿是那个白衣船长掌舵,俩人没啥共同话题,而且宋酒能感觉到,这厮似乎对自己有意见,话里话外总是带刺。宋酒倒是不在乎,那天在吊脚楼,明面是和小庄对呛,实际含沙射影把其他几个人都给骂了进去,对方能给他好脸才怪。 没有共同话题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密闭空间里的两个人不需要绞尽脑汁没话找话,彼此都当对方不存在,自己忙自己的,也挺好。夜里风大,甲板上没人,船员这会儿基本都在休闲厅,要么就是窝在床上睡大觉,宋酒不困,又不想去三五成群的大厅,所以只能来这里和船长王八瞪绿豆。 出海当天,宋酒喝醉了,清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紧接着就赶上了酷热海风,船员都闷的够呛,闲聊劲头也弱了,没人去问宋酒情况,他也正好省去无谓解释。渐渐地,心里那种异样感消退了,逐渐在适应,不再受到那些纷乱思绪的侵蚀。 宋酒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他觉得这是一种康复,自己已经走出了阴影,正在恢复到从前。 natalia这两天也有所改变,不再像之前那样黏着宋酒,也开始主动走出卧舱,去和人群聚集一处,尽管语言不通,却也乐在其中。前阵子在海岛时,她总爱凑在宋酒跟前,宋酒如果不在,她就一个人待在吊脚楼,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宋酒不去管她,可能死掉都不会有人发现。芭比娃娃的主动合群意味着宋酒又少了一个相伴左右的人,以前宋酒对她有些头疼,因为她太过腻歪,现在倒好,晚上回到卧舱,没人暖被窝了,一打听,洋妞跟着方菲她们大被同眠去了。 当晚,宋酒一个人躺在床上,脑中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一夜情结束啦? …… 舷窗边的吊灯在摇晃,光影掠过宋酒和船长,投下几道摇曳不定的昏黄光芒。 宋酒翻看着测绘员那张海图,对比叶轻眉绘制的那张,从中发现有些古怪。按照小叶子的海图标记,当权派所在的驻地应该是永暑礁,然而测绘员所设定的航程却是朝着太平岛,虽然两者同属南沙群岛,不过之间也有段不小的距离,而且,为啥要绕一圈? 白天闲聊的时候,孙后继好像也说起过这茬,意思是先去太平岛休整,然后再去往永暑礁,宋酒当时以为是顺路,对照海图一看,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游艇要兜一个大圈子,必须先绕开永暑礁,前后合算下来,要浪费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最后的终点。 “咳…”宋酒不明白了,干咳一声,问道:“船长先生,请问咱们现在是要去太平岛,对吗?” 船长闻言一怔,没想到宋酒会主动跟他讲话,本来不想搭理,又觉着好像有点儿小家子气,于是闷闷点了点头,回道:“嗯。” 宋酒对着他背影翻了个白眼儿,耐着性子问道:“可你们的驻地不是在永暑礁吗?为什么不直接去?” 船长回头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宋酒一贯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哑巴,无奈阵营不同,自己也没资格命令人家,暗骂一声,拿起海图离开了驾驶舱。 大厅里热闹依旧,轻音乐萦绕耳边,男女三五成群,有的凑在一处打扑克,有的坐在沙发那边聊大天,安宁惬意,悠然自得。和之前一样,宋酒在这里完全没有存在感,只有厨娘佳和姐姐偶尔抬头看到他,还能打个招呼,其他人忙得不亦乐乎,仿佛明天就要去死,今天抓紧时间要把该聊的聊完,生怕以后再没机会一般。目光扫过人群,没发现吴文涛,估计又在卧舱睡大觉。 “九九。” 宋酒正要去卧舱找他,身后果不其然又传来了厨娘佳的声音。 宋酒热泪盈眶,转身走了过去,感动道:“佳姐,只有你的眼里还有我。” 厨娘佳闻言失笑,拍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最近怎么啦?老是一个人四处神游,偷偷摸摸的?” “啊?”宋酒咧咧嘴,无奈道:“这不是没人搭理我嘛。” “少来了你,小萌和洛宇她们找你几次,你都不在船舱,干嘛去了?”厨娘佳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询问道:“你和老吴又密谋啥呢?能跟我说说不?” “没啊。”宋酒纳闷儿了,小萌和洛宇啥时候找过自己?不是每天都跟代维他们在一块儿吗? “不能说就算了。”厨娘佳嗔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就快到目的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最好还是和大家说一声,有点儿心理准备。” 宋酒一脸茫然,喃喃道:“我明白,可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这几天晚上在哪?”厨娘佳见他还装傻,没好气道:“我也去卧舱找过你,你要是在卧舱,natalia能跟方菲她们过去吗?还不是一个人太孤单啦。” “……”宋酒哑然,难道不是natalia自己和姑娘们混一起的?这也怪他? “好了好了,你去忙吧,总之记着哦,有事情跟我们打个招呼。” “哦…”宋酒应了一声,捧着酒杯离开了大厅。 敲开吴文涛的卧舱,后者脸上还挂着睡意,看到宋酒站在门口,表情愣了一下。 “你去哪了?”吴文涛打开门将他让了进来,转身坐回床边。 “嗯?在上边来着。”宋酒抿了口猩红酒液,奇怪道:“干嘛都问我这句,游艇就这么大,我还能去哪啊。” 吴文涛怔了怔,神色有些迟疑,眼珠转了转,问道:“找我有事?” “有。”宋酒想起正茬,抛开乱七八糟的疑惑,问道:“之前不是说当权派驻地在永暑礁吗?为什么先去太平岛?” 吴文涛抬了抬眼皮,表情僵了一瞬,皱眉凑近宋酒,从他手里夺过酒杯,不悦道:“喝多了滚去睡觉。” “……” 吴文涛并不是开玩笑,仰脖干掉杯中酒,径直起身打开舱门,没好气道:“后半夜我值岗,你赶紧睡去,明天就登岛了,打起精神来。” 宋酒呆坐原位,忽然很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越想越恼火,气道:“你是没睡醒还是在说梦话?” “嗯?”吴文涛皱眉道:“怎么?” “我问你话你没听到?什么我就喝多了?”宋酒一把将海图拍在桌面,骂道:“瞎啊?太平岛永暑礁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门口的吴文涛一声叹息,无奈的关上舱门走了回来,严肃的盯着宋酒,回道:“好奇。” “所以啊,老子专门来跟你讨论,你那话什么意思?”宋酒有点儿急眼,natalia也不要自己了,你吴文涛这根木头也嫌我烦了? “没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先去太平岛,对吗?”吴文涛搓了搓脸,抽出香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道:“因为永暑礁不是当权派唯一的驻地,这几年他们已经扩散到附近岛礁,而太平岛正是孙后继他们所属那一派的驻地,也是你们那俩朋友所在的岛屿。” “啊?”宋酒胸中涌动的暴怒偃旗息鼓,表情微变,喃喃道:“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吴文涛点点头,给他点了根烟,又道:“之所以先去太平岛,再去永暑礁,是因为永暑礁属于驻地总部,咱们需要先去太平岛报道,进行前期商议,然后才能去永暑礁。” 宋酒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缘由,奇怪道:“你问过他们了?怎么不告诉我?” 吴文涛深吸口气,盯着宋酒双眼看了许久,轻声道:“我累了,本想明天再告诉你的。现在知道了吧?回去休息。” “好吧…”宋酒撇撇嘴,两口嘬完香烟,起身走向门口,临出门时停下了脚步,犹豫一番,回头道:“老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这两天,船上的人都有些古怪?” “放心,我一直在盯着,没事的。”吴文涛站起身,缓步走到宋酒面前,笑了笑,锤了他一拳:“去休息,养足精神。” …… 宋酒离开后,吴文涛并没有继续睡去,而是坐在桌前一根接一根抽起烟。看了看手表,时针刚刚指向数字“3”,舱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大厅里的钢琴曲。吴文涛眉头紧锁着,目光望向舷窗外的海面,思考许久,仿佛做出某种决定,三两下穿好衣服,大步走向休闲厅。 大部分人都在,船上没有明确的作息时间,航船途中没什么事,大家精神都很饱满,没人愿意一直赖在卧舱。 “老吴。”厨娘佳远远冲他挥挥手,款步走近,笑道:“九九把你吵起来了?” “昂。”吴文涛点点头,眯眼看看四周,低声道:“叫宋瑶和洛宇去我那里一趟。” 厨娘佳神色微变,挑了挑眉毛,低声道:“要有所行动?” “什么?”吴文涛一愣。 厨娘佳眨眨眼,疑惑道:“你不是和九九密谋着什么吗?刚才我还和九九说呢,你俩最好提前跟大家打声招呼,省得措手不及。” 吴文涛哑然,沉吟一阵,道:“嗯,你让她俩快点过来,有事要说,不要惊动其他人。” “明白。”厨娘佳点点头,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 卧舱,宋瑶和洛宇坐在桌边,望着闷头抽烟的吴文涛,一脸迷惑。 “出什么事了?”宋瑶微微蹙眉,疑惑道:“佳姐说你找我们?” “有。”吴文涛点点头,似乎在酝酿措辞,神情异常严肃,搞得两女有些惴惴不安。 洛宇想出声询问,又怕打乱他思路,看看宋瑶,后者也是不解的神色。 沉默许久,吴文涛掐灭烟蒂,皱眉盯着两女,道:“登岛之后,留心宋酒。” “什么?”洛宇和宋瑶面面相觑,惊疑道:“你什么意思?” 吴文涛没说话,似乎仍在考虑着什么。 宋瑶有些不悦,蹙眉道:“吴文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洛宇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变了,薄唇微抿,目光隐隐带着寒意。 “你们误会了。”吴文涛垂下头,又抽出一根烟在指间把玩,低声道:“宋酒刚才来找我,他问我,为什么要先去太平岛,然后再去永暑礁。” 宋瑶和洛宇闻言一愣,对吴文涛的话愈发不理解,奇怪道:“什么意思?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吗?九九有其他想法?” “没错,这件事已经讨论过了。”吴文涛神色也跟着古怪了起来,歪歪头,换了种语气,一字一句道:“在吊脚楼那天就已经讨论过了。” act 247:关于宋酒 act 247:关于宋酒 听完吴文涛的话,宋瑶和洛宇脸色稍有缓和,但同时,更浓的疑惑涌上心头。 “我不是很理解…”宋瑶感觉有些乱,吴文涛想表达的具体意思是……? 吴文涛显然也对刚才的叙述不太满意,可是一时又好像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措辞,皱眉想了半天,低声道:“这不是小事,宋酒的记性应该也没这么差,对吗?” “九九记性向来很好。”洛宇接过话茬,点头道:“而且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吴文涛颇有些无奈,摊了摊手,道:“他说自己没喝酒,我观察了,神智清晰,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宋瑶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对,吴文涛这种性格,如果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如此上心。 吴文涛叹了口气,掐灭烟蒂,道:“暂时先不要表现出来,我觉得他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先登岛,这两天看着点儿他,当权派岛上应该有医疗资源,想办法给他做做检查。” 洛宇微微蹙眉,结合吴文涛的描述,她也想起了一些怪事,犹豫道:“这两天晚上,九九好像不在卧舱。” “嗯?”吴文涛和宋瑶神色微变,疑惑道:“不在?” “对,昨天natalia去找方菲,说她夜里一个人,想和我们在一起。”洛宇耸了耸肩,目光大为不解,嘀咕道:“我们还以为她和九九怎么了呢,她说九九晚上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昨晚我和小萌去卧舱找他,确实没见人。” “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宋瑶有些紧张了,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风平浪静,大家都在暗自做准备,等着应付登岛以后可能发生的情况,确实没有过多留意宋酒。 “没有,我白天能见到他。”吴文涛皱眉想了想,忽然站起身,道:“去看看。” “去哪?” “我刚才让他回去休息。” …… 三人站在宋酒那间卧舱门前,敲了半晌,没人应答。 洛宇附耳于舱门,屏息倾听,表情逐渐变了:“里边没有声音。” “让开。”吴文涛示意洛宇靠边,突然侧身撞了上去,‘砰’的一声闷响,质地优良的舱门被巨力顶开,锁扣迸裂,门框木屑横飞。 卧舱空空如也,床上薄被随意堆在那里,床头圆桌摆着烟灰缸和水杯,杯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吴文涛走进卧舱绕了一圈,探手摸了摸床铺,也是凉的。 “我去拉警报。”洛宇按捺不住了,急忙转身跑出卧舱。 “等等。”吴文涛出声喊住她,将两女拉进舱内,叮嘱道:“先不要惊动其他人,去找他,游艇就这么大,他不会消失。” “万一出事怎么办?”洛宇慌了,愈发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起来。 “先去找。”吴文涛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从刚才交谈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出现意外,毕竟这两天他一直都不在这里,但白天依旧会出现。 三人简单商议几句,各自回船舱取了手电和武器,吴文涛跑上甲板,洛宇在船舱挨个寻找,宋瑶则是去到下层轮机舱。孙后继他们倒是配备有对讲机,但吴文涛言明暂时不能惊动其他人,所以也只能作罢,商量好不管谁找到宋酒,都先不要动声色,安全把他带回来即可。 月上三更,浓雾渐起,海浪徐徐流动,游艇静默前行,甲板上有风,船首旗帜飘扬而起,猎猎作响。 掌舵船长打了个哈欠,拾起手边酒壶抿了一口,辛辣酒液顺着食道落入胃中,燃起一道熊熊火炼,由内腾起阵阵暖意。透过舷窗,船长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正顺着船舷疾步走过。船长愣了愣,甲板风大阴冷,谁闲的没事干会跑上来?出于职业警觉,船长打开舷窗,将探灯照了过去。 雪亮光圈映照出那人样貌,船长松了口气,冲他招手示意,然后关掉了探灯。是吴文涛,船长看宋酒不顺眼,不过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印象不错,吴文涛每天夜里都会巡逻,船长见他好几次,已经习惯了他的昼伏夜出。 吴文涛暗骂一句,本想上去问问,又怕他多嘴告知孙后继。二层他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人在,顺着左侧船舷看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踪迹。夜晚的海面真的很冷,气候反差太大,出门匆忙,只穿了一件外衣,饶是他身体素质过人,此刻也冷得够呛。 吴文涛抬头看了眼驾驶舱,确定船长没有注意他,于是顺着舷梯爬了上去,打算绕到船艉去看看。船艉堆积着许多杂物,登船前已经用缆绳固定,为防止再遇到风暴,还特意设立了警戒线,将物资设备与船体牢牢捆成一体,并没有太多活动空间。 天空有云遮月,光线骤然黯淡了许多,吴文涛吸了吸鼻子,探头从右舷向船艉搜索,临近船艉舷梯时停下了脚步。冷风和海浪的声响不算大,寂静甲板上有点响动很明显,吴文涛站在上风口,第一时间捕捉到一丝声响,很轻,很连贯,可以确定不是被风吹动的杂物。 吴文涛没有贸然出声,关掉手电筒,从腰后摸出手枪,顺着船艉舷梯爬了下去,压着脚步走向声响传来的位置。 ‘喀’ 黑暗中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有硬物掉落甲板。 吴文涛锁定了异响来源,身侧三五米之外,船艉固定救生艇和应急设备的位置,隐约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一阵冷风吹过,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吴文涛放慢脚步,心底竟也生出些寒意,借着云层后黯淡月光的指引,吴文涛行至救生艇侧边,缓缓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声音来源就是宋酒了,救生艇拱起的船身正好住了吴文涛的影子,他所站立的位置和声音来源恰好呈九十度,吴文涛微微侧头就能看到救生艇另一边的景象。 云层散开,皎月洒下银光,吴文涛微眯着眼,眼角在抽动。 宋酒靠着船体坐在甲板上,惨白月光斜斜映照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诡异的光泽。他在说话,声音很小,甲板风声呼啸,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时不时轻轻摇头,左手微抬,一枚小小的方形事物在指尖转动。 吴文涛怔了怔,心底大为疑惑,宋酒是梦游了?也不对,没听说过梦游还睁着眼的啊。吴文涛有些麻爪了,之前压根儿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宋酒和刚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表情有点奇怪,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三更半夜是有点儿瘆人。 思量一番,吴文涛决定先不去叫他,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坐在甲板上的宋酒并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窥探者,仿佛所有注意力都在手上,身子微微前倾,不时歪歪头,侧着身子,好像在与人攀谈似的。 吴文涛忽然一愣,脑中生起荒诞的想法,目光掠过宋酒,扫向他四周……除了救生艇和捆扎的设备,并没有人在。正当他疑惑不解时,余光忽然发现不对,急忙转头看向宋酒,却见宋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脸上挂着一种莫名的神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饶是吴文涛走过尸山血海,乍见此情景也不免被吓了一跳,后背一凉,下意识的准备抬枪。 “你在干什么?”站在救生艇侧边的宋酒冷冷开口。 吴文涛猛地回过神,手指关掉保险,皱眉走了过去,试探着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谁让你来的?”宋酒退后一步,插在兜里的手拔了出来,手中赫然也攥着一把手枪,并且开着保险,机头大张。 吴文涛脚下一顿,目光愈发犹疑,刚才他还猜测宋酒是不是想一个人待会儿,误以为自己监视他,所以才情绪不对,但现在这模样,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我巡夜岗,你忘了?”吴文涛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枪,一时有些拿捏不清他的意图,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宋酒没有答话,眉宇间的神情仍在变幻,眼神愈发阴鹜,踏前一步,缓缓走向吴文涛。 吴文涛察觉到一丝不妙,本能告诉他,宋酒此刻的状态极度不稳定,不能再继续与他僵持下去了。想通此节,吴文涛立即后退,同时暗暗打开保险,调整着身姿站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你姐在找你,你快回去看看。” 宋酒脚步不停,眼中凶意更盛,嘴角绽开冷笑,道:“我姐?你认识我姐?” “宋酒,你是不……”吴文涛话刚出口,相隔不到两米的宋酒突然暴起,直直冲了过来。 吴文涛陡然一惊,急忙闪身避开,同时出手探抓住宋酒握枪的胳膊,脚下顺势一拐,身子游鱼般躲过宋酒钳制,抡起肘子狠狠捣向宋酒后心。尽管宋酒先手攻击,但本身差距摆在那里,就算情绪状态有所改变,自身实际能力也不会随之增长。念及同伴,吴文涛没有下死手,肘击命中后心,宋酒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吴文涛扭了扭脖子,骂道:“你他妈是要疯?到底怎么——操!” 吴文涛的话再度断成半截,令他万万没想到,重击倒地的宋酒突然就地翻身,不见丝毫犹豫,朝着他扣下了扳机! “砰!” 火光乍现,枪声骤起。 吴文涛惊出一身冷汗,小腹刺痛告诉他,宋酒这会儿绝对有问题,当即不再废话,箭步上前,飞起一脚踹在宋酒胸前。势大力沉的一脚几乎将其踢飞,吴文涛紧步跟上,一手制住宋酒抬枪的手腕,指间用力一扭,手枪掉落甲板,被他一脚踢进海里。 哪知手腕被制的宋酒竟然仍不屈服,怒吼一声,拼着手腕被折断的危险,反手抡起活动自如的那只手,裹挟着风声狠狠掼向吴文涛头侧。吴文涛上火了,这你妈真的是疯了啊,低头躲开毫无章法的袭击,同时制其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借力一扭,将宋酒推向救生艇,脚步跟上,抬手一枪托砸在宋酒后颈。然而宋酒并未如愿被击昏,吃痛之下反而愈发狂躁,转身飞扑向吴文涛,疯魔一般锁住吴文涛脖颈,紧咬牙关,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试图扼毙同伴。 “你他妈…”吴文涛简直苦笑不得,自己堂堂一介活尸,你小子想掐死我?完全不去理会扣住咽喉的双手,吴文涛也顾不得许多,拳头抡起满月,一记黑虎掏心重重捶向宋酒腹部,宋酒一声痛呼,身子一震,手上力道顿时松开。 吴文涛听到中央楼梯那边传来声响,猜测船舱众人应该是听到了枪声,如果被其他人看到宋酒的情况,恐怕会出现问题,于是趁着宋酒受制的一瞬腾身而起,扯着他后领翻转过来,暗道一声抱歉,饱含风声的一记摆拳破空而至,一拳将狂怒的宋酒彻底干挺。 刚做完这一切,雪亮探灯光束便追了过来,身后甲板惊呼声连连,宋瑶和洛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吴文涛背对着光束,深深吐了口气,探手摸了摸被宋酒开枪打到的小腹,还好,近距离开枪,子弹从侧面钻了出去,没有留在体内,倒省得他自己开刀了。扯扯衣服遮掩住血迹,吴文涛弯腰扛起宋酒,出声骂道:“把灯关了!” “老吴!?”宋瑶第一个赶了过来,一眼看到狼狈两人,急道:“怎么回事?有枪声?” “待会儿来我卧舱,你去把人安抚一下,别让跟来。”吴文涛来不及解释许多,不动声色指了指自己的枪伤,很是气恼的叹了口气。 宋瑶大惊失色,还想多问,身后人声却喧哗起来,洛宇紧随其后赶到跟前,看到宋酒昏迷不醒被吴文涛扛在肩头,当时就懵了。 “快去。”吴文涛给宋瑶使了个眼色,趁着人群还没来,扛着宋酒从船艉绕到左舷,疾步跑向中央楼梯。 宋瑶和洛宇脸色煞白,甲板角落的血迹清晰刺眼。 …… 凌晨五点,宋瑶拖着疲惫的身子敲响了吴文涛房门。 开门的是洛宇,透过门缝看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急忙闪身将宋瑶让了进来。 吴文涛坐在桌边抽烟,手里把玩着什么,宋酒躺在他的床上,呼吸匀称,似乎睡得正香。虽然吴文涛挨了他一枪,不过实际来看,还是他比较惨,吴文涛一记重拳给他破了相,左脸颊崩开一道口子,洛宇给他简单缝了一下,已经不流血了。 “怎么样了?”宋瑶长叹一声,坐到宋酒身边握住了弟弟的手,触手冰凉一片。 “应该没大碍,皮外伤。”洛宇眼中倦意更浓,看着床上沉睡的宋酒,心头更是烦乱。 “外边没动静吧?”吴文涛挑了挑眉毛,腹部包了一圈纱布,隐隐透出血色。 “没,我说你俩吵架了,打了一架,现在没事了。”宋瑶无奈摇头,事发突然,她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毕竟甲板有血,还有枪声,普通理由没法搪塞,这么说虽然不太好听,但还算比较有可信度。本来宋酒和吴文涛性格都不是很稳定,男人之间打一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涉及到开枪,不过有宋瑶担保,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二话好说。 吴文涛苦笑不迭,骂道:“我他妈多少年没有挨过枪子儿了。” “怎么样,没事吧?”虽然知道吴文涛是活尸,但终归是弟弟伤人在先,宋瑶总得关心一下。 “没事。”吴文涛笑了笑,猛嘬两口烟,道:“给他捆上吧,不然醒来再闹可就麻烦了。” “九九到底怎么了?”洛宇眼眶有些泛红,急道:“出什么事了?” “我也说不明白,突然像疯了一样。”吴文涛咧咧嘴,抬起胳膊晃了晃,道:“还有这个,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拿着这玩意儿玩呢。” 宋瑶和洛宇转头看去,吴文涛指间夹着一张麻将牌,牌面篆刻着“發”字。 act 248:月落星沉 act 248:月落星沉 戈壁,星夜,月明。 高墙大院,静谧无声,几个窗口亮着灯光,窗帘半掩,人影摇晃。院子里仍有安保人员在巡逻,大门封闭,挂着锁链,门外冷风萧瑟,空无一人,萧条长街犹如一道分水线,将霓虹闪烁隔绝在外。 明俊伟已经睡了一觉,内勤提供的免费被褥质量不错,睡在硬板床上还算绵软,枕头上遗留着纤维淡淡的味道,很干净,很舒适。 “几点了?”明俊伟打了个哈欠,要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真想再睡一会儿。 下铺的侯雄看了眼窗外,嘀咕道:“快九点了吧。”他们的私人物品全数上缴,手表自然也没能留下,具体时间无从得知,只能猜测。黄狗趴在门口打盹儿,肚子下边蜷缩着一窝猫崽子,狸花猫趴在侯雄被子上睡觉,呼吸平稳,隐约还有呼噜声。 “什么时候送来的?”明俊伟揉了揉发麻的脸,提起一口气翻身起床,被窝里太舒服了,旅途中多数在车里凑合,半月下来腰酸背痛,硬板床正适合缓解身体的乏力酸痛。 “下午,顺道叫吃饭来着,我看你睡得香,所以没叫你。”侯雄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尽量不去吵醒酣睡的狸花猫,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补充道:“还有,明天安排体检,咱俩一起。” “哦,办事倒是挺麻利的。”明俊伟点点头,挠了挠鸡窝乱发,盯着窗外黑暗发了会儿呆,喃喃道:“明天就要去啊……那咱今晚就得行动了。” “嗯呢,想好怎么做了吗?”侯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犹豫道:“外边还有巡逻的人,大门已经锁了。” “白天那群人呢?”明俊伟跳下床,走到门边略略打开一道缝隙,屋外夜风顺着门缝溜了进来,黄狗睁开惺忪睡眼,对明俊伟的行为颇有不满,哼唧了两声,叼着猫崽子跳上侯雄的床铺。 “都在二楼,一层除了咱们,还有三间亮着灯的,不知道是干嘛的。”侯雄下午没睡觉,一直在做准备,盯梢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外面的巡逻人员对他俩好像也没太大戒心,更多的注意力都在那百十号人身上。 “二楼啊,有点儿麻烦。”和事先的料想稍有出入,本以为那些人应该会被控制在一楼眼皮子底下,没想到却被送到了二层。白天那个内勤介绍过,上下两层只有一条楼梯通道,他俩活动范围有限,可以在院子里溜达,但是被禁止接触那百十号人,院子里没什么隐蔽物,楼梯口还有灯光,想要不惊动守卫上去,有点儿难度。 侯雄琢磨了一下午,还没整明白明俊伟具体的打算,楼上人确实不少,可到底怎么才能联合起来呢?就凭他俩一张嘴,想说动那些眼里透着浓浓惊惶的人和他俩一起造反?太不现实了。 “你怎么想的?”侯雄忍不住好奇,疑惑道:“你说的发射场离得可不近,咱俩又是生面孔,这里一旦有点儿动静,我估计咱俩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啊。” “别急,让我想想。”明俊伟抬手打断他的问话,摸了摸衣兜,香烟也没有了,不由一阵心烦。 明俊伟向来不是做事周密的人,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只能先要紧考虑眼前的问题,也就是离开大院。至于跑出去之后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暂时不在考虑之列,但经侯雄这么一提醒,明俊伟也不得不开始深思熟虑。这里不比荒郊野外,进退只有一条路,他俩需要一段相对安全的时间去往发射场,至少短时间内不能暴露,这座孤城要比想象中复杂,一旦暴露行踪,或许根本不用外勤出马,明俊伟觉得城中居民就会主动把他俩拿下,然后上交给国家。 起初,明俊伟打算利用那百十号人搞点儿混乱,人多眼杂,他和侯雄可以浑水摸鱼。明俊伟曾经过戈壁长夜,白天那些被麻绳捆成一串的家伙肯定不是主动来投诚,不出意外,应该和那年地下试验场关押的人员差不多,属于实验体,亦或是其他用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浅显道理有时候能够起到作用,大院防卫力量一般,只要抢到一条枪,肯定能引发小范围的混乱。 但问题在于,如何煽动那些人?还有,人多不好管束,就算能戳傻狗上墙,对方离开大院之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冲出城门,这和明俊伟的目的地背道而驰,而且纯粹属于自投罗网,估计没等他俩趁乱离开太远,这帮人就得被**。城门外的环形壕沟可不是摆设,吞噬百十号人跟玩儿一样。 所以,明俊伟思考的不是怎样离开院子,而是如何让那些人留在城里持续制造混乱。侯雄不清楚明俊伟的打算,如果他知道明俊伟的想法,估计心里也得骂他卑鄙,为了争取时间,他是要把那些人送往死路啊。 明俊伟愁眉不展,两人组士气有些低落,侯雄本来就没什么信心,见他如此,估摸着此行目的得泡汤。 “明早体检…来不及啊。”明俊伟眉头紧锁,望着窗外皎月,嘀咕道:“瑶瑶那丫头给我掺了些血,估计一验就能验出来。” “什么?”侯雄一怔,没听明白。 明大侠有些挠头,对方体检的目的能猜出一二,肯定是为了剔除潜在隐患,宋瑶给他输送的活尸血有效果,肯定逃不过对方相对健全的医疗检查系统,一旦发现自己的异样,肯定会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 “你倒是好说,如果能给咱俩分开……诶?对!”明俊伟自顾自嘟囔了几句,猛地眼前一亮,扭头看向侯雄,低声道:“你当初一直在城里躲着?” “什么?”侯雄翻了翻白眼儿,不解道:“说什么呢?” “古城啊,你和宋酒干仗之后去了哪里?”明俊伟急急问道。 “没,哪儿都没去。”侯雄脸色僵了僵,见他神色认真,不像闲话家常,于是回道:“那会儿受了伤,本来以为活命无望,就在城墙上等死来着。后来没死了,城墙下边的行尸也散了,我没地方去,就准备去庙里碰碰运气。” “所以,后来那段日子你都在庙里藏着?”明俊伟挑了挑眉毛,问道:“一步没出去?” “也不是啊,他们去了环岛,庙里基本没剩下什么物资,我也出去找过吃喝和药品。”侯雄被他问得一阵迷糊,好端端的,说起这茬干嘛? “后来城里下了几天雨,你淋雨没?”明俊伟两眼放着光,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神采。 侯雄哑然,皱眉想了想,暴雨那几天,他的烧伤还没结痂,阴雨连绵给他折腾的够呛,期间出去过一次,好像失去塔林水井打水来着。 “淋了。”侯雄点头应了一声,皱眉道:“咋了?” “那就好,有招儿了。”明俊伟长舒一口气,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低声道:“你没死真是运气,那场雨不一般。” “跟咱们现在的处境有关系吗?”侯雄已经被绕懵了,怎么看现在也不是闲聊的好时机,明俊伟干嘛要纠结这个? 明俊伟也不急着解释,又锁着眉头思忖一阵,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起身到门前瞅了眼,叮嘱侯雄望风,自己掀起被褥,将床板卸到地上,掰着一块儿凸起的木板使了半天劲儿,将木板之间用于固定的长钉抠了下来。 侯雄愣愣看着他的动作,试探问道:“用钉子做武器?” “聪明。”明俊伟冲他挤挤眼,将钉头摁在水泥地面磨了一阵,意味深长道:“我不瞒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得昧着良心,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明说,我来做。” “什么意思?”侯雄挑了挑眉毛,迟疑道:“要杀人?” “对。”明俊伟面色一沉,叹道:“而且不止一个,这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你说,怎么做。”侯雄挺意外的,明俊伟给他的印象一直不太着调儿,一路上俩人也很少和行尸正面硬碰,冷不丁听他要大开杀戒,诧异的同时,更多还是疑惑。唯一的武器是一根水泥钉,想靠这个杀人?还不止一个? 明俊伟吹了吹钉头灰尘,起身打开后窗,探头向上望了望,窗户后边是一条狭窄小径,紧贴着围墙,两边通往大院,水泥墙要高出二层三四米,墙面光滑可鉴,没有攀爬的机会。 明俊伟缩回身子,正色道:“二楼窗口没有防盗网,从这里可以爬上去。”说着顿了顿,抬手将水泥钉抛给侯雄,道:“咱俩都不能体检,我体内有活尸病毒,而你,现在是行尸病毒的携带者。” 侯雄接住磨得发热的水泥钉,闻言一愣:“啥?” “刚不跟你说了嘛,城里那场雨不一般,我们的医生化验了雨水,除了确定那是一场酸雨之外,还在雨水中检测到了粉末状行尸病毒颗粒。”明俊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见侯雄表情有点儿懵逼,于是缓了口气,解释道:“也就是说,所有被那场雨波及到的人,都已经被新型行尸病毒所感染,如果你现在死掉,过不了多久,你将再次醒来。” “……” “明白了吗?” “你是说,就算我没有被行尸伤到,但死了也会尸变?”侯雄愣住了。 “没错。”明俊伟点点头。 “那你呢?你不是也被雨淋了吗?” 明俊伟苦笑着摇摇头,道:“本来我也一样,不过后来出了点儿岔子,目前我也不知道我死后是什么样子。” 侯雄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愕然瞪大眼,结巴道:“你你你是想让我去咬那些人?把他们变成行尸?” “咬怕你下不了嘴,行尸病毒经由体液传播,为防万一,你可以用钉子沾上血,然后再……”明俊伟抬手在脖间一抹,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口。 侯雄傻眼了,后背不由沁出冷汗,看着明俊伟的眼神也变了。 “都说了不是好事,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明俊伟懒得费口舌去解释,目前情势很明朗,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后下手遭殃,本来就不是一趟美妙旅程,眼下也没时间去考虑万全之策。 侯雄垂头考虑了一阵,叹道:“具体怎么做?只要让他们感染我的体液就行?” “还要确保他们死去,从死亡到尸变,时间不好把握,现在是九点左右,天亮之前,你我必须离开这里。” act 249:长夜之变 act 249:长夜之变 “你们老实点儿待在屋里,不要乱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带你们回家,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如果哥们儿回不来,你们另找一户混吃混喝吧,记着,找个安生人家,放机灵点儿。”明俊伟蹲在猫狗一家跟前,笑眯眯的和吉祥物们告别,黄狗一脸茫然,鼻头凑近明俊伟的手嗅了嗅,伸出猩红舌头舔了一手口水。 明俊伟眼中带着笑意,揉了揉黄狗脑袋,像老子教训儿子一样,戳着黄狗脑门儿:“尤其是你,要学着看家护院,别整天好吃懒做,省得人家看你不顺眼,再给你炖了。” 大黄狗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躲开明俊伟戳戳点点的手指,嗷呜叫唤了两声。 侯雄坐在窗口,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和猫狗告别,一边是要毒杀活人,两件事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却也不觉得突兀别扭。 “走吧。”明俊伟长舒一口气,将门闩插好,关掉了屋里电灯。 一层窗台距离二层窗口有两米来高,外围没有防护栏,潜入没什么难度。明俊伟跨出窗口,用肩膀撑着侯雄的重量,深吸口气,下身猛地用力挺起,上边的侯雄顺势一跃,两手探抓住窗台边缘,胳膊使劲儿,将脑袋抬了上去。 窗户里黑暗一片,没有人,也没上锁,亮着灯光那几间房在侧边,正好方便他们行事。 侯雄打开窗户,示意下边的明俊伟帮忙,明俊伟拖着他的鞋底往上举,侯雄手脚并用,憋着一口气爬了进去,快步过去锁上房门,然后将捆在腰间的床单顺着窗沿放了下去,把明俊伟拉了上来。 “一间房得住好几个吧?”侯雄猛地想到一件事,只顾着琢磨下黑手,却忽略了对方人多势众。 “先去看看。”明俊伟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人多不怕,随机应变即可,总有抓住落单的机会。 两人在屋里停留片刻,鬼鬼祟祟打开门,探头观察走廊左右,二层外圈围着齐腰高的护栏,楼梯口那边亮着灯光,如果贸然出去,广场上巡逻的人一眼就能发现。想要避开眼线,那就必须在巡逻人员视线离开这里的瞬息之间进入房中。 “左边三间,右边七间。”侯雄数了数灯光,嘀咕道:“一间起码有十来个,怎么搞?” “那边还有监控。”明俊伟眯起眼,指了指斜对面屋檐,暗骂道:“守卫森严,正面没法弄。” “要不想办法把线路掐了?”侯雄抬头望向房檐,边缘处有橡胶包裹的线路,一直延伸到楼层尽头。 “不行,没等你碰到线路,对方监控探头就发现了。”明俊伟摇头否决掉这个提议,看样子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大院看起来守卫薄弱,实际上各环节暗暗相扣,并没有留下太多钻空子的机会。 “要不咱俩干脆溜吧?”侯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费劲从下边爬了上来,结果却发现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两个意图不轨的家伙正商量着,忽然明俊伟压低了声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飘向大广场。靠近门口那边,值夜人员正聚在一堆闲聊着什么,其中一个安保人员起身离开了队伍,朝着楼梯这边急急跑了过去。 侯雄慌了一下,还以为自己两人已经被发现了,正要出声,却见对方钻进了楼梯口旁边的小门。 明俊伟眼前一亮,惊喜道:“快快快,就他了!” 侯雄心领神会,白天那个内勤说过,厕所在楼梯口,他们可以自由使用的! 袭击群体宿舍的计划暂时搁浅,俩人火急火燎从窗口爬了出去,顺着床单跳回一层,趴窝睡觉的黄狗吓了一跳,撒丫子从床上蹿了下去,根本没有一点儿看家护院的觉悟。 明俊伟打开灯,三两下脱掉上衣,嘀咕道:“钉子给我。” “干嘛?你自己去?”侯雄愣了一下。 “废话,大晚上结伴上厕所?”明俊伟哑然失笑。 “我去吧,万一钉子沾血不好使呢?”侯雄定了定神,套上兜帽走到门口。 明俊伟迟疑了一瞬,叮嘱道:“他还带着枪,你小心点儿,如果没机会下手就算了。” “我知道,十分钟。”侯雄点点头,攥紧手里的水泥钉,大步离开了房间。 …… 院子里那些外勤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过留意,侯雄反复做着深呼吸,双手插兜走到厕所门口,故意咳嗽了一声。厕所不大,以往很常见的旱厕,水泥地面,一边是小便池,另一边是水泥墩隔开的蹲位,刚才那个安保蹲在靠里位置,叼着烟,看到侯雄进来只抬了抬眼皮,没说什么。 侯雄有些紧张,走到小便池前装模作样解腰带,暗暗琢磨该如何下手。安保背上挎着枪,自己如果突然袭击,对方应该来不及开枪,但他只有一根长钉,无法保证能够一击毙命,安保只要吆喝一声,外边的巡逻人员分分钟就能冲进来。 强行撒尿挺考验肾功能,勉强挤出几滴,侯雄实在装不下去了,暗暗收敛心神,手伸进兜里攥住钉子,转身挤出一脸尴尬的笑,道:“那个,能不能借个火。” 蹲坑的安保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火机递了过来。 侯雄吞了吞口水,保持镇定靠近安保,从他手里接过火机,两人此时相隔半米不到,安保蹲着,正是绝佳的下手时机。 侯雄攥着长钉的手迟迟没有拔出来,他犹豫了。 蹲坑安保有些奇怪,抬头看他怔怔站在面前,挑了挑眉毛,扑哧一口笑:“没烟没火?” “啊?昂…”侯雄尴尬一笑,讪讪道:“东西都被收了,忘记了。” “给。”蹲坑安保态度还不错,扭动身子从裤兜掏出一盒没有包装的烟递给他,咳嗽一声,道:“别急,体检通过你就是城里人了,啥都不会少你们的。” “谢谢啊。”侯雄抽出一根烟点上,烟盒还给他,脚下生了根一般,走也不是,留也不能。 蹲坑安保掐灭烟头,笑了笑,道:“哥们儿你介意往后点儿不?被你这么看着,我拉不出来啊。”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侯雄大窘,急忙退开几步,大脑一片混乱,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蹲坑安保也没嫌他烦,皱眉打量一阵,咂嘴道:“你这伤的不轻啊,咋弄的?” “火烧的。”侯雄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回道:“营地着火了,没来及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蹲坑安保点点头,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道:“咱城里有医院,等给你们安排劳动岗位,攒点儿钱去做个手术,我一哥们儿也是被烧伤,医院能做整形,虽然比不上原来,不过要比刚受伤那会儿强多了。” “啊?”侯雄一怔,没想到这安保还跟他聊上了。 “咱城里啥都有,放心,费用也不算高,好好工作挣钱,完了让我哥们儿给你介绍个医生。”蹲坑安保咧嘴笑笑,身后崩出一串连环屁,摊开手纸低头擦屁股。 此时,蹲坑安保完全将后背留给了侯雄,而且视线也没有在他身上,只要侯雄上前一步,将沾有血液的长钉钉进他后颈,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侯雄下意识的抬起了脚步,但兜里的钉子仍然攥在手心没能拔出来,如果说前一刻的迟疑是因为犹豫、紧张,那此时的止步不前则是不想、不愿了。 侯雄有种异样的感觉,刚才短短几句闲谈,莫名的,让他感觉到一种善意,久违的善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受,某个瞬间,他突然想哭,没由来的想起那个殒命环岛的姑娘,曾几何时,自己也和这个蹲坑安保一样啊,不管在高阳队伍还是在河岸营地,他都能和大家相处融洽,那时候,没人会讨厌他,他可以和许艾菲、古丽她们言谈嬉笑,和众人平淡生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什么时候,自己变了? 侯雄走神了,他想起了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那个一脸冷漠桀骜的年轻人冲进仓库,一刀杀死了他喜欢的姑娘的男朋友。从那以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从前的同伴疏远他,喜欢的姑娘不愿与他说话,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争着给那个带来厄运的年轻人当马前卒,对自己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他也反思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难道所有人都必须仰他鼻息?所有人都要无条件喜欢他,臣服他? 背叛、遗弃、失败、伤痛……往后的一段时日,侯雄整个人都被各种负面情绪所包裹,老天留他一命,可他却不知道残存这口气还能做什么。再后来,奄奄一息的他遇到了那个金发洋妞,怨愤与不甘让他被轻易利用,他参与了捣毁环岛的计划,在火车站轰然炸响那一刻,摁下了手里的起爆键。然而金发洋妞没有兑现的她的承诺,像扔垃圾一样,自己再度被丢弃,抱着最后一丝念想,他去了环岛,想再看一眼那个姑娘,然后结束生命。 最后的愿望依然没能达成,朝思暮想的姑娘身死已久,自己却恍然不知,那一瞬间,侯雄感觉灵魂彻底被撕碎了。按照厨娘佳临走之前留下的信息,他去了慈恩陵园,找到了许艾菲的墓碑,他在那里静坐许久,好像忽然明白了老天为何留他一命,难道是为了让自己从此守护在她身边? “不是这样。” 明俊伟两天后出现在陵园,听完他的讲述,淡淡说出了上边的四个字。 明俊伟说,既然活着,必须要做一些事,否则还不如去死。他还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需要一个帮手,问他愿不愿意一起上路,走一程。 侯雄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或许只是因为明俊伟说需要自己?也可能因为他也讲述了一个关于姑娘的故事?无论原因何在,他答应了,跟着明俊伟踏上一条不知终点的旅途。 而在刚才那一瞬间,侯雄动摇了,自己有必要冒着送命的危险,去帮明俊伟杀掉这个对自己表现出善意的人吗? 还是刚才那一瞬间,侯雄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从来没有杀过人呐,尽管他无数次幻想着手刃宋酒,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亲手结束过另一个人的生命。 …… “喂?”蹲坑安保提起裤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想啥呢?” 侯雄游离的思绪忽然拉了回来,神情微变,愣了半晌,喃喃道:“没,没…” “你这人真有意思,跑厕所思考人生来了?”蹲坑安保嘿嘿楞笑,系好裤腰带踱着步子走了出去,然后又折返回来,道:“哥们儿,你的猫崽子能卖我一只不?” “啊?”侯雄怔怔回过头,手心忽然一痛,紧攥在手里的长钉划破了皮肤。 “猫崽子啊。”蹲坑安保又走了回来,眨眨眼,道:“下午我看见了,你们有条狗,还有好几只猫,我打小就爱猫,城里没几只,能卖我一只不?随便哪个都行。” “好、好啊。”侯雄深深吸了口气,缓解着心中沸腾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送你一只。” 蹲坑安保乐了,亲热的揽过侯雄肩膀,搂着他走出厕所,笑道:“放心,哥们儿不占你便宜,你先回去,我跟老大打声招呼。” …… 侯雄回到房间,神情恍惚,看着坐在床边的明俊伟,轻轻摇了摇头。 明俊伟盯着他看了半晌,默默点头,低声道:“没事,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默不作声,并肩坐在床边,各自盘算着什么,猫狗一家睡得正香,呼噜声匀称。 “一定要杀人吗?”侯雄感觉嘴里有些干涩,声音沙哑着问了一句。 “嗯?”明俊伟仍在思考脱困之法,听他这话愣了一下:“什么?” “没,没事。”侯雄叹了口气,扭头盯着明俊伟的侧脸,问道:“如果你当年没有带她离开,她会不会仍然活着?” “啊?”思绪再度被打断,明俊伟隐约察觉到一丝古怪,皱眉道:“谁?” “夏雨,那个救了你们的姑娘。”侯雄神情古怪,挑了挑眉头。 明俊伟没有说话,目光变得复杂,四目相对,空气中异样的氛围愈发浓重。 没等两人再次开口,房门被叩响,一张脸探了进来。 “嘿,没睡吧?”蹲坑安保露出灿烂笑脸,侧着身子闪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有啤酒,有零食,有香烟。 明俊伟脸色剧变,瞟了眼发呆的侯雄,强行稳住心神,表情恢复如常,惊讶道:“这是…?” “来来来。”蹲坑安保反手扣上门闩,将吃喝扔到桌面,对侯雄嘿嘿一笑:“你们下午不是没吃饭嘛,别客气,猫崽子呢,给我瞅瞅。” 明俊伟没动弹,默不作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侯雄。 侯雄笑了,起身腾开地方,蹲坑安保看到酣睡的猫狗一家,两眼直放光,完全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熟睡的小猫,脸上挂着溺爱的笑容,伸出手指搔了搔猫崽子热乎乎的肚皮。猫崽子嘴里吧唧着,四个小爪子拨开他的手指,毛茸茸的小脑袋往里拱了拱,睡得香甜。 “嘿嘿嘿。”蹲坑安保乐坏了,轻轻抚摸着猫崽子柔滑的皮毛,笑道:“我要这个!价钱你开!只要我能承受!” 明俊伟目光落在他背后的步枪之上,瞟了眼侯雄,后者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你想买猫?”明俊伟挑了挑眉毛。 “昂,这哥们儿没跟你说?”蹲坑安保脸上的热情不减,起身抓着明俊伟的手一阵摇晃:“行吗?我就要一只,我掏钱买,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明俊伟有点儿懵,看看表情古怪的侯雄,隐约猜到了什么,当即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前打开一罐啤酒灌了口,道:“没问题。”说着冲侯雄使了个眼色,摊开手,勾了勾。 侯雄犹豫了,手里的长钉攥得汗津津的。 明俊伟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闭眼想了想,忽然探手到他兜里,不由分说夺过了长钉。 侯雄想说话,但明俊伟的眼神让他有些恐惧,这个一路上醉生梦死不着调儿的独眼龙,突然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蹲坑安保得到应允,开心的不得了,蹲在床边逗弄着猫崽子,嘴里喵喵喵瞎嘀咕,乐不可支,完全忘记了身后的两个人。 “有意思哈,母猫带着崽子跟公狗过日子诶?哈哈哈,以后要生了狗崽子,我还得买——” 倏地,脑后劲风袭来,蹲坑安保喜滋滋的话语断成两截,一股巨力生生扼住咽喉,肺里的空气正疯狂流失。蹲坑安保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眼前猫狗睡得安详,但却骤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喉间微微刺痛,旋即一凉,血箭飚射而出,溅了猫崽子满身。 act 250:金蝉脱壳 act 250:金蝉脱壳 明俊伟换了蹲坑守卫的制服,步枪垮在肩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枪留给了侯雄,侯雄神情有些木然,盯着蹲坑守卫的尸体看了许久,一声长叹,接过手枪插到了衣摆下面。 蹲坑守卫没来及做出反抗,明俊伟的袭击很突然,而且下了死手。水泥钉并不锋利,无法像利刃那样轻而易举割断喉咙,明俊伟动手的时候,侯雄还在发呆,根本没有上手帮忙,直到明俊伟手里的长钉把蹲坑守卫咽喉扎得血肉模糊,侯雄才反应了过来。 鲜血汪了满地,晕开的血泊缓缓流淌,染红了大半地面,猫狗皮毛沾染血浆,粘成一绺一绺,嗅到血腥味,吉祥物睡不下去了,黄狗凑过去想舔舐血浆,被侯雄一脚踢开老远。 明俊伟盯着侯雄看了许久,侯雄移开眼神,沉默一阵,沉声道:“你本来可以打昏他。” “然后呢?等着他醒来暴露你我的行踪?”明俊伟摇头叹息,道:“我说了,如果你下不去手,我来做。”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侯雄其实可以理解明俊伟的作为,但不知怎地,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情绪,蹲坑守卫拿来的零食和啤酒还摆在桌上,他只不过想来讨一只猫崽子,对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任何戒心。 “或许吧。”明俊伟不想与他争论这些,有些事没法去分对错,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明俊伟将床铺上的棉被扯到地下,简单擦了擦血迹,给身死的守卫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守卫已经气绝,两眼圆睁,目光中似乎还有浓浓的诧异。尸体还没冷,皮肤上残留着余温,长钉所沾染的病毒血液能否导致尸变还是两说,而明俊伟没有时间继续等候。蹲坑守卫进门有一会儿了,就算他和外边的守卫打过招呼,想必也不能停留太久,外边的人肯定会来查看,到时如果还是这般场景,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去二楼,你等我信号。”明俊伟帮着把守卫的尸体搬上床,面朝里摆好,又往身上盖了床被子,窗户打开着,方便侯雄随时跑路。 “如果他没有尸变怎么办?”侯雄收敛了情绪,忧心忡忡道:“靠枪杀出去?” “随机应变,总之我那边枪声一响,你立刻从窗户离开,我尽量把守卫都引过来,你趁乱从大门离开。”明俊伟皱眉想了想,确认没有其他遗漏,冲侯雄点点头,探手关了灯,大步离开了房间。 其余守卫还在大门那边扎堆,听声音好像是在喝酒吹牛,这边人烟萧条,而不远处却是霓虹闪烁,尽管他们肩负守卫任务,但仍免不了感到枯燥乏味。正如侯雄所说,这些守卫和caroline那帮人不同,并不是职业外勤,应该都是后期组建起维持秩序的武装部队。 明俊伟开门出去的时候故意弄出了声响,大门那边守卫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中间有人喊了他一声,还说什么狗肉猫肉之类的玩笑话。明俊伟没有搭腔,他和蹲坑守卫体型差不多,不过声音很好区别,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楼梯口。 大门那边的守卫只当他又要去厕所,闲话几句便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吵吵闹闹聊了起来。 明俊伟走到厕所门前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大门处,趁着没人看自己这边,闪身跑上楼梯,在楼梯拐角站了一会儿,大概判断了斜对面监控器的角度,微微低头,镇定自若的走了过去。左三右七,刚才他俩上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这十间房子都没熄灯,明俊伟走向最近的一间,轻轻推了推房门,开着的。和预料中一样,屋子里聚集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和白天一样,手脚还被绳子拴在一起,床铺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和他俩的待遇明显不一样。 看到一身制服打扮的明俊伟进门,坐在地上的几个人紧张了起来,纷纷挺起了身子,将身边昏沉睡着的同伴碰了起来。 明俊伟没着急开口,点了点人头,一共十二人,其中八男四女,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模样狼狈,不过没有皮外伤,一个个眼神慌乱,盯着默不作声的明俊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俊伟暗自盘算了一阵,沉声问道:“知道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吗?”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明俊伟略有些失望,还想套点儿有用信息呢,好嘛,都是两眼一抹黑,顿了顿,继续道:“想死吗?” 人群再次懵逼,继续摇头。 “不想死跟我走。”明俊伟也不废话,从腿边抽出匕首走向人群,挥刀割断绳索,盯着那些神色茫然的人,道:“门口只有九个守卫,这层楼有一百多个和你们一样的人,既然不想死,那就冲出去。” 人群中终于有人醒悟,一帮男的还在懵逼,倒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长发女人率先站了起来,迟疑道:“你是来试探我们的吗?” “机会只有一次,你可以再把自己捆起来。”明俊伟也不解释,冷冷瞪了她一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道:“我去解放其他人,几分钟后我会开枪,枪声一响,是去是留就看你们自己了。” 本来还担心监控那边会有怀疑,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依样画葫芦煽动了五间屋子的人,除了大门那边的守卫生起疑心,并没有其他人来询问制止。 另一个上厕所的守卫看到了二楼的明俊伟,站在楼下喊了一声,奇怪道:“你跑上边干啥?赶紧下来,上边交代了,别跟二楼人接触。” 明俊伟刚刚推开第六间房,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回话肯定不行,但是现在开枪又太提前,思量一番,对着房里惊疑的人群使了个他们看不懂的眼神,然后转身跟楼下那个守卫招了招手。 明俊伟侧身站着,刻意含胸低头,楼下人背着光,看不清明俊伟颜面,见他挥手,疑惑道:“咋了?” 明俊伟不言语,继续挥手示意他上来,挥动愈发急促,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楼下守卫察觉不对,回头和大门那边的人吆喝了一声,当即跑向楼梯口。 明俊伟急忙跑进房间,也来不及煽动人心,三两下割开绳索,急道:“不想死就往出冲,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隔壁还有四间,你们去把他们解开!”话音刚落,楼道里便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明俊伟暗骂一声,将匕首塞进一个青年男人手里,拉枪上膛跑出房门,正好和楼下那个守卫撞了个满怀。 那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看也没看明俊伟,急着推开房门,嘴里还嚷嚷着:“咋了?出啥事儿了?” 明俊伟顺势把他挤了进去,不待他反应,抡起枪托捣在他脑后,还没等他说话,刚才接了匕首的青年便踏前一步,手里的匕首不偏不倚攮进了守卫胸口。明俊伟愣了一下,旋即抛去个赞赏的眼神,解下守卫的武器丢给其他人,大手一挥,起义军嗷嗷叫着夺门而出! “嚷嚷个屁啊!”明俊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妈杀人放火整这么大动静,生怕惊动不了其他地方的人吗? 带头那个青年脸色一红,急忙叮嘱其他同伴噤声,按照明俊伟的吩咐冲向其他几间屋子,与此同时,大门那边的守卫也相继跑了上来,一眼看到门里冲出去的人群,没等喊话,却又看到一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守卫懵了,明俊伟却清醒的很,心知机不可失,当即调转枪口,朝着十米开外的站成一堆的守卫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霎时间,楼道枪声大作,守卫猝不及防,被明俊伟突然袭击打了个人仰马翻,后边的守卫还没从楼道上来,侥幸没有遭受波及,愣神之后便发觉不对,纷纷从楼道退了出去,跑动中还嚷嚷着警报之类的话语。 明俊伟当时有点儿紧张,之前就曾考虑过这里的预警机制,因为没看到任何明显标识,所以一时抛在了脑后,如果对方现在拉响警报,能否赶在支援部队来之前逃离,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枪声响起的瞬间,其他几间松绑的房间如约冲出大批人马,短暂愣神一瞬,那些俘虏也都反应了过来,不用明俊伟再交代,各自成群冲向楼梯口,七手八脚缴了中枪守卫的械,冲出楼道直直奔向大门。 明俊伟估摸着差不多了,站在二楼远远朝那几个跑出去的守卫开了几枪,对方没有回应他,而是朝冲向大门的人群扣动了扳机,一时间,场面大乱,监控器那边的窗口相继亮起灯,都被突然的枪击给惊醒了。 其余几间房里的俘虏都被解放,明俊伟吆喝了一声,带着几十人沿着楼道浩浩荡荡冲了下去,刚跑没两步,余光看到黄狗一马当先出现在混乱人群之中,狸花猫带着猫崽子紧随其后,瞬间便超越人群,狸花猫和猫崽子压根儿不用蹦跳,仗着身材纤细,直接从铁门缝隙中溜了出去,而黄狗则是远远一个起跳,一脑袋撞上铁门,‘嗵’的一声跌落地面。 “笨狗。”明俊伟满脸黑线,一边招呼人群不要恋战,一边腾挪躲闪挤向大门,监控器那边房门打开,轮换守卫相继冲了出来,那边火力突然密集,抢先冲到大门那边的人群出现了大面积死伤。 明俊伟暗骂一声,回头朝着那边扫出一串子弹,大喊道:“有枪的去打开门锁!” 话音刚落,门口那边骤然火星四溅,‘砰砰’金铁交加之声大作,伴随着人群激愤的吼声,红铜大门豁然洞开! “冲!”明俊伟从头贯彻了一根搅屎棍应有的觉悟,混进人群中还不忘指引方向:“别去城门,往城里冲!”顺道从胡乱人流中捞起撞懵的黄狗,左右扫了一眼,却没看到侯雄的身影。 “侯雄!”明俊伟回头扫了眼,守卫已经从楼道冲了出来,身后广场倒下许多人,没死的还在挣扎着向前扑腾,几束探照灯打了过来,白光刺眼,一时也看不到中枪人群中有没有侯雄。 先头部队已经沿着安静公路跑向霓虹闪烁的新世界,明俊伟跳脚大骂几句,眼看守卫追来,只好撒腿狂奔,跟着人群逃离了大院。 “你和猫崽子们走吧。”黄狗虽然瘦,但终归是条老狗,分量也不轻,明俊伟眼下也无暇再管这俩吉祥物,只能在混乱中与之作别,将其抛出人群。 起义军谨遵搅屎棍的吩咐,乱归乱,倒是没有跑岔路的,机灵的人趁乱抢夺了武器,一眼找到带领他们逃离的明俊伟,都以为是对方内部出现了叛徒,本着紧跟带路党有饭吃的原则,全都朝着明俊伟聚拢了过来。明俊伟本来是想趁乱开溜,忽然发觉身后脚步声大作,扭头一瞅差点没气晕,几十号人居然没一个掉队的,自己往哪跑,人群往哪跟,俨然把他当成斯巴达克斯了。 “都他妈跑啊,跟着我干嘛?”明俊伟急了,大院里的警报声已经划破天际,守卫支援部队很快就会追来,这么一大帮人岂不成了活靶子?明俊伟破口大骂:“人多显眼,都他妈散开!” 起义军只当没听见,继续埋头狂奔,谁都不傻,人生地不熟的,散开被抓住咋办? 第一个响应明俊伟的青年闪身跑到明俊伟身侧,狗喘道:“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act 251:永暑礁 act 251:永暑礁 宋酒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舷窗,光线直直打在宋酒脸上,宋酒仰面躺着,两眼无神,盯着卧舱天花板愣了许久。 “喂,有人吗?”宋酒有气无力喊了一声,他醒来好半天了,睁眼那一刻就感觉哪里不太对,转动眼珠看了半晌,发觉这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卧舱,疑惑着想起身查看,却暮然惊觉自己身上牢牢捆扎着几根皮带。 宋酒懵了半天,第一反应是游艇被劫持了,因为他能感觉到,船似乎停着,并没有在行进。同时,身子还感觉到一阵酸痛,尤其是脸颊,好像被人揍了一样,又疼又胀,十分难受。 什么情况?难道当权派那些人趁夜动手了?没理由啊。 宋酒一阵头昏脑涨,躺着等了许久,没人来过问他,好像整艘船就剩下了他自己。 难道是恶作剧? 宋酒蠕动着身子,肩膀使劲儿翻了个身,结果用力过猛,‘噗通’一声从床上跌了下去,脸上痛处砸在甲板上,险些给他疼出眼泪。 宋酒又气又急,嘴里大骂不止,挣扎着想要起身,就在此时,舱门忽然开了,接着便听到了姐姐的惊呼声。 “九九!”宋瑶大惊失色,急忙跑进卧舱将宋酒扶了起来,没等宋酒开口,洛宇和吴文涛也相继跑了进来,见此情景都是一脸肃然。 “你没事吧?”宋瑶心疼的不得了,宋酒脸颊的伤口又裂了,血糊了半张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宋酒却是一头雾水,扭动着身子直嚷嚷:“你们搞什么?给我松开!” 洛宇和吴文涛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有些古怪,吴文涛皱着眉头蹲在他身前,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不?” “啥?”宋酒一愣,本想破口大骂,却见吴文涛似乎不是开玩笑,而且洛宇和宋瑶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在等待确认什么似的。 “知道我是谁吗?”吴文涛又重复了一遍。 宋酒不明就里,皱眉道:“老吴,出什么事了?” 吴文涛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又指指洛宇和宋瑶:“她俩呢?” “你他妈搞什么幺蛾子?”宋酒急了,转向另外两人:“姐,怎么个意思?洛宇,你也跟着他们玩儿我?” 三人闻言一怔,接着齐齐松了口气,也不解释,急忙上前给她松开腰带,神色中还带着些许紧张,犹疑未定盯着宋酒上下打量。 宋酒憋了一肚子火,左右看看,纳闷儿道:“咋啦这是?谁给我捆了的?我咋在老吴舱里?”说着摸了把脸上刺痛,指间感觉到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满手鲜血。 “九九,你先别急,我问你几件事。”宋瑶秀眉微蹙,低声安抚着脸色愈发难看的宋酒,道:“你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我应该记得什么?”宋酒心中的暴怒淡去许多,这仨不是会跟他瞎闹的人,看他们的神色,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事一样。 宋酒定了定神,正色道:“到底怎么了?” “你还记得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吗?”洛宇有点儿着急,直接开口问道:“昨晚的事你有印象吗?” “我干嘛了?”宋酒大为疑惑,皱眉想了半天,犹豫道:“我喝酒了?喝醉跟人打架了?” 三人面面相觑,表情愈发古怪了。 “你昨晚来找我,记得不?”吴文涛示意两女别急,指了指桌上宋酒留下的海图,问道:“咱们要去太平岛,知道吗?” “去太平岛我知道啊,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吗?” “那昨晚你来找过我吗?”吴文涛挑了挑眉毛,问道。 “昨晚我……”宋酒不说话了,张了张嘴,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迟疑许久,喃喃道:“昨晚…我在睡觉啊。” “睡觉?”洛宇给他倒了杯水,轻声道:“你好好想想,关于昨天,你还记得什么?” 此时,宋酒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他不是笨人,如果现在还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意思,那可真是有问题了。 “你先告诉我,昨晚我做什么了?”宋酒忽然有点儿慌,他极力回想昨夜,记忆却是一片模糊,本能的感觉似乎是在睡觉,并不记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洛宇看了看吴文涛,后者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酒皱眉不语,继续从脑海中搜索与昨日相关的内容,想了许久,低声道:“我在上面,对,我在驾驶舱待了一阵子。” 吴文涛眼前一亮,的确,昨晚宋酒敲开门,自己问他去了哪里,他说自己在甲板来着。 “然后呢?”宋瑶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慢慢想,循循善诱:“后来你离开驾驶舱了,是吗?” “对。”宋酒抬起了头,脑中模糊的印象清晰了起来,回道:“之后我回卧舱了。” 宋酒开口之前,宋瑶三人刚松了口气,因为宋酒刚才的表情明显是想起来了,然而他后一句话却让三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回卧舱了?”吴文涛点了根烟递给他,试探道:“你确定?” “确定。”宋酒脸色稍有变化,有一丝被怀疑的不解,不悦道:“我想起来了,我回卧舱喝了些酒,后来感觉喝的有点儿多,然后就睡了。” “……” 宋酒表情松动,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舒了口气,道:“怪不得,我是喝多了吧?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一睁眼跑你这里了。” 吴文涛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坐到床边,两眼死死盯着宋酒,试图从他眼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宋酒并没有在意三人异样的眼光,旁若无人道:“怎么了?我是喝多了来找你了?然后你揍我了?” “嗯,是这样。”吴文涛忽然出声,笃定的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以后别喝酒了,撒酒疯,烦。” 宋瑶和洛宇眼神微变,带着不解看向吴文涛,吴文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俩不要多说。 “操,你是趁人之危啊,下手也太狠了。”宋酒瞪了他一眼,摸着脸上的伤处,骂道:“我他妈干嘛了?你这么打我?” “你先打我的。”吴文涛咧嘴笑笑,随口敷衍了一句,口风一转,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对了,咱们马上就要进港了。” “嗯?”宋酒一怔,扭头看向舷窗外,疑惑道:“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吗?” “我们被截停了。”吴文涛给自己点了根烟,道:“现在我们正在靠近永暑礁,当权派的船只半小时前截停了咱们,所以我们要直接登陆永暑礁。” 洛宇和宋瑶都没吱声,她俩没理解吴文涛的用意,不知道他干嘛顺着宋酒的话跳过了昨天的事,显然宋酒确实出现了某些问题,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他还能保持以前的判断力吗? “理由呢?”宋酒神色恢复如常,皱眉想了想,问道:“孙后继他们什么意思?” “当权派各负责人现在都在永暑礁,其中还有海外当权派,似乎正在协商什么事情,孙后继他们这派的代表人也在,所以去不去太平岛无所谓了。”吴文涛没有任何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给宋酒复述了一遍,道:“目前情况就是这样。” 宋酒默默点了点头,叹道:“人在屋檐下,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吧,接下来呢?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暂时不需要,登岛之后先安排见面,你姐的朋友也在岛上,具体事宜估计要他们完会之后才能商谈。”吴文涛给洛宇使了个眼色,正色道:“你先去醒醒酒,待会儿就要上岛了。” “行。“宋酒点头应了一声,苦笑道:“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儿犯恶心,那我先回去了。” …… 宋瑶亲自把宋酒送回了卧舱,还去找厨娘佳熬了碗热汤给他端了过去,其他人只知道宋酒和吴文涛昨夜起了争执,见此情景也都释然了,原来是酒后争吵,怪不得都动枪了呢。 确认宋酒在自己卧舱睡下,宋瑶松了口气,急急返回吴文涛那里,进门便发问:“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吴文涛正在收拾自己的装备,闻言笑了笑,道:“告诉他昨晚想杀我?还是告诉他发疯了?” “那…”宋瑶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才你也看见了。”吴文涛放下手里的活儿,示意宋瑶坐下,正色道:“他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而且坚信自己是喝醉了酒,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告诉他真相,你觉得有用吗?” “他昨晚的行为应该是无意识的,就算告诉他,除了让他怀疑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吴文涛叹了口气,实际他还有话没说出口,成为rca外勤之前,他是一名国际雇佣兵,他当年的队友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医生管这叫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精神上的问题。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专业人士鉴定之前,他也不敢确定。 “那怎么办?就瞒着他?”洛宇能理解吴文涛的意思,但若是置之不理,万一宋酒又突然发疯怎么办?当权派总部驻扎的岛屿可不是他们的地盘,万一出点儿事,后果不堪设想。 “你朋友不是在岛上吗?让你朋友安排医生,必须给他做个检查。”吴文涛撩起衣摆,昨夜枪伤仍然清晰可见,苦笑道:“这确实不是闹着玩儿,他胳膊再抬高点儿,老子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正说话间,走廊扬声器里传来了曹峥的声音,游艇已经进入港湾,五分后,全员登岛。 事已至此,宋瑶和洛宇也只能收敛心神,登岛在即,之后的事情还不明朗,节骨眼上宋酒又出现情况,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船上众人都已经收拾妥当,随身行李物资不多,岛上都会安排,唯一问题在于武器。对方意思是武器需要先上缴,待到一系列程序之后再归还,而吴文涛则直接表示了拒绝。开什么玩笑,此一时彼一时,枪杆子都是安身立命的家伙,岛上情形皆是未知,动动嘴皮子就想缴械?门儿都没有。 对此,孙后继他们也无能为力,早先在吊脚楼商谈时并没有这一附加条件,因为那时打算直奔太平岛,自己的地方说话当然好使,可惜现在半路换地图,永暑礁是总驻,他的承诺自然也无法兑现了。不过还好,双方协商并没有出现太浓的火药味,尽管当权派接应队伍有些不满,但还是遵从了吴文涛的意愿,毕竟他们全船不到二十人,就算人手一门火炮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晨起阳光还算温煦,没有正午时分那么毒辣,宋瑶一众人站在船首,望着海港两边熟悉又陌生的军装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远处棕榈树随风摇曳,一栋高楼上飘扬着红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主权碑傲立滩头,猩红大字极为醒目。 码头中央站着两女一男,海风轻吹,衣袂翻飞。 act 252:第一次握手 act 252:第一次握手 上午十点,港口鸣响汽笛,沉闷尾音飘上天际,随着海风遁入岛屿,穿过枝繁叶茂的大叶榕树林,绕着高脚屋楼转了几个圈,带走机枪碉堡上空弥漫着的沉闷,最后袅袅钻进了住宅区一户门厅。 这是当年落成的第一栋居民楼,它的前身曾是飞机场,视野开阔,地势平坦,临近海岸,同时得益于南海气候,住在这里的居民们惬意无比,随时随地享受着海景房的待遇。住宅楼最早只有四层,房屋户型面积一切从简,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实现全员住房。后来吹沙填海工程重启,岛礁面积再度扩大,曾经的小楼无法满足日益庞大的生力军,所以老楼进行了翻修,并且夷平周围早先修建的小部分基础设施,重新规划设计,平地再起几栋高楼,将独门独户的筒子楼连成一片,改建户型格局,完成了海岛第一住宅区的壮举。 三楼西户,向阳窗户大开,阳光肆无忌惮映照着窗台上的盆景,一缕细碎光辉溜进客厅,斜斜映照在落地镜前,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芒。客厅不大,整洁而温馨,瓷砖地板铺着一方绒毯,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正对着落地镜上下摆弄衣装,清新甜美的连衣裙勾勒着青春逼人的神采,白皙脸上不施粉黛,柔顺长发洒落肩头,怎么看都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和客厅照片墙里穿着婚纱笑逐颜开的女人实在不太像。 汽笛悠然遁入客厅,对镜贴花黄的姑娘着急了,左看右看不甚满意,索性脱掉了平素喜爱的裙子,从沙发上随手捞起小t恤和短裤,擦了擦发鬓汗迹,蹬上小凉拖冲向了房门。 厨房关着门,门缝里逸散出佳肴芬芳,里边忙碌的青年看到玄关手忙脚乱的姑娘,打开推拉门,笑道:“别着急,进港还得好一会儿呢,要我送你去不?” “送什么送,赶紧做饭!”姑娘甜甜一笑,冲青年挥了挥小拳头,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多做点菜,酒不够就下去买,他们可都是酒桶!”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青年模样很清秀,也是那种瞅着年纪特小的脸,干净精神,打扮很随意,系着围裙,手里还握着锅铲,笑着将姑娘送出门,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冲着楼道喊道:“小麦,记得买电!” …… 居民住宅区远离行政楼,中间隔着两条宽阔笔直的林荫大道,落叶大乔木之间隐藏着居民闲暇时爱去的图书馆,以及海岛休闲高脚屋,这些年形式逐渐好转,除了早年间修建的基础设施,又增添了许多新项目,不大,从简,却也能让居民们消磨闲余时光。 今天的住宅区比较安静,实际上,现在仍在居住在这里的平民已经不多了,三年前新埔洋靠岸,从当权派首脑到流亡幸存者,全员不到两千人,这些年岛上很少添丁,加之当权派没有搜寻陆地幸存者的意愿,所以总驻地的人口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后来当权派决定扩张,以永暑礁为中心,扩散向周围临近的南沙群岛,岛屿需要建设,建设则需要人力,没有新生力量,所以只能启用从前的班底。 平民以及部队武装化整为零,由当权派各负责人分批带领离开永暑礁,按照商议决定分散至各个岛礁,借由总驻地积蓄的力量和资源,展开了新一轮的开发建设。曾经的陆地主宰远离故土,流落于海外挥洒着血汗,个中艰苦在此不多赘述,总之,三年后的今天,除了永暑礁这座总驻地,周边新驻地基本都已经实现了应有的扩张和建设,其中太平岛尤为瞩目,丝毫不逊色于永暑礁。 故人即将登岛的消息很晚才传递到小麦这里,而且语焉不详,没有太多说明,负责传递信息的士兵也是看在曾雅东的面子上才跑了这一趟。当权派分家散伙在即,各派系之间明面上和谐,实际则是多有疏远,小麦现在不属于权力阶级,自然没人把她当回事。 当年一同登岛的小姐妹,曾雅东现今身居要职,是为太平岛姚劲松麾下的得力助手;小麦平淡如水,历经多番波折,幸运的没有遗落其应有的纯真,尘埃落定之后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与当年共同登岛的青年看对了眼儿,从恋人到夫妻,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曾雅东随同姚劲松派系离开永暑礁,当时的小麦已经嫁做人妻,而且小两口都是普通人,对于权力并无奢求,只愿平淡如斯过正常人的日子,所以小姐妹就此分道扬镳,彼此心底虽然挂念,但碍于形势,这两年也是少有交集了。此番忽然得知曾雅东要重返永暑礁,而且阔别已久的故人也要登临岛屿,那种激动与欣喜,着实是难以形容的。 林荫大道路人寥寥,时间临近中午,正是这个季节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候,多数人更愿意待在家里,或者去高脚屋俱乐部小酌两杯,林荫大道那滚烫的柏油马路基本无人问津。再者,前几天行政区那边已经传来通知,近日各当权者即将会面,并且有海外当权派夹杂其中,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各方面会谈这段日子,岛上进入半戒严状态,生活区人员不得进入行政区,武装部队也开始实施夜间岗哨,最大力度确保这几日的平静。 小麦她们对此无甚感觉,当权者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按小麦家掌柜的说法,好像生怕他们这些过着悠然日子的平民觊觎当权者那点儿破事一样。调侃归调侃,红线自然还是不能逾越。小麦只是好奇那些故人是怎么又和当权者们搭上关系的,按照曾雅东传来的消息,老友们这次登岛也是参与那神神秘秘的会议,一旦从港口错过,之后能不能见到也就是未知数了。 途经医院时,小麦发现医院门前也添设了岗哨,莫名给安宁依旧的岛屿增添了一抹紧张的色彩。小麦暗自苦笑,这种场景多年前并不少见,靠近心脏的位置,总是有着无数人在保驾护航,哪怕只是打个哈欠,在外人看来也近乎于天崩地裂。 港口也扩建了,从前的海港无法容纳太多船舶,新埔洋作为诺亚方舟,停留在象征核心的永暑礁畔,当年随船护航的军舰分派至各个岛屿,工程船按其功用分门别类,静悄悄的停在船坞,民用渔船分列海港,一派沿海城市的欣欣向荣。 小麦气喘吁吁抵达港口之时,游艇正巧靠岸,登陆码头围的水泄不通,大批身着戎装的兵哥哥严以待阵,主权碑另一边的信号塔上也挥起旗语,海港寂静无声,除了浪花翻涌,就剩下一阵又一阵的喘气声。 小麦有点儿紧张,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自己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贸贸然闯进去怕是不行,没等她琢磨出对策,码头那边的交接程序便已完成。隐约能听到后排的士兵有在窃窃私语,低声嘟囔着什么,听语气,不怎么友善。 两侧拱卫的士兵散开,将入岛通路让开,游艇全貌赫然于眼前,码头处,几个姑娘正拥抱在一起,另有一些人鱼贯从舷梯下来,默不作声,打量着这座氛围古怪的岛屿。 小麦激动了,相隔并不远,她看到了码头相拥的几个人,背对着她的是远走太平岛的东东姐,另外那俩……“茜茜姐!瑶瑶姐!”万千情绪在胸中涌动,久别重逢的喜悦在喷薄,谁还在乎铜墙铁卫? 码头相拥的三个姑娘闻声回头,这一声清丽嗓音实在突兀,不光引起了三个姑娘的注意,连同那些士兵,以及船上的人都往这边行起了注目礼。 路茜眼中还氤氲着水汽,遥遥望着俏生生站在大叶榕树下的姑娘,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小麦!”路茜高声回应,张开怀抱跑向姑娘。 宋瑶和曾雅东相视无言,彼此目光中那份久酿留香的情感在恣意流转。 …… “你们的社交圈真广。”杨小萌瞠目结舌,前一刻目光还流连在曾雅东饱满的前胸,下一秒,视线已经突破了距离,远远定格到远处两条白生生的腿上。 宋酒哑然无语,对杨小萌的评价颇为赞同,从陆地到山里,再从山里到海上,走哪儿都能碰见熟人,姐姐这伙人的确挺可以的。 吴文涛和洛宇站在宋酒身后,俩人的注意力都在宋酒身上,宋瑶她们的欣喜之情并没有淡去两人对宋酒的担忧,此刻身旁环伺着持枪武装,那些面容冷峻的士兵和金博那里的岛民天差地别,感受不到友好与热情,只有漠然和冰冷。 曹峥跟厨娘佳她们事不关己,默默充当着队伍的背景,情况不明朗,而且第一次正面接触所谓的当权派,说不紧张是假的;粉刺妹和惠惠对这一切饶有兴趣,辗转数千里,这里应该就是旅程的重点,无论后事如何,起码现在看来都还不错,至少这里没有行尸,理论上来讲,睡个安稳觉应该不成问题;唯独方菲表情有些古怪,她的目光一直跟在曾雅东身边,那种审视与打量近乎**裸,陌生人之间这样观察对方,还是挺奇怪的。 宋酒这边各怀心思,当权派部队不动如松,两拨人都望着榕树林荫下的姑娘们,完全忽略了和曾雅东一同接船的另外一对男女。 良久,那个顶着大盖帽的男人忍不住了,干咳了两声,将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上前两步,目光扫过宋酒一帮人,心里泛起了嘀咕,手伸了一半儿悬在空中,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宋酒他们不明就里,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大盖帽是什么意思。 大盖帽冷汗涔涔,心里暗骂不休,曾雅东跑去团聚了,可自己又不知道对方谁是领头人,站在中间的小伙子过于年轻,看起来比较符合领头形象的一男一女都在后边儿,手伸了一半,却不知道该递给谁。 归队的小庄几人看出了大盖帽的尴尬,轻咳出声,将目光瞟向宋酒。 大盖帽眼中略有犹疑,踌躇一番,还是将手伸向了宋酒,正色道:“我是永暑礁驻地外交接待,常向荣。” 宋酒挑了挑眉毛,带着古怪笑意与他浅浅一握:“宋酒。” act 253:当权派的抉择 act 253:当权派的抉择 重逢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而且港口也不是叙旧长谈的地方,正如小麦之前所想,宋瑶她们此番登岛身份不同,大盖帽常向荣亲自来接船,自然不可能安排他们去生活区。拱卫在侧的士兵列队回程,粗暴打断了几个姑娘的团聚,陪同在常向荣身边的那个女人略表歉意,婉转拒绝了小麦的邀约,表示已经在行政区准备好了接待事宜。 小麦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溢于言表,尽管不舍,却又毫无办法,只得与故人挥手作别,相约忙完正事再来叙旧。 身边外人太多,许多话没法明说,曾雅东知道宋瑶她们心有不悦,拉着宋瑶和路茜坠在队伍后边,低声道:“先忍一忍,晚上应该没事了,到时咱们再去找小麦。” “人在屋檐下。”路茜撇撇嘴,眼角还挂着泪痕,不时回头望向港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喃喃道:“小姑娘长大了。” 曾雅东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拉起两女挤进队伍,跟上了行进的速度。 宋酒他们属于局外人,全程默不作声,偶尔小声交谈几句,还得留意身边那些面容冷峻的大兵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庄他们最初留下的不好印象,反正宋酒对当权派这里的人提不起一丝好感。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作为曾经的宿敌,吴文涛也是浑身别扭,按照之前商议好的,他们本来应该在太平岛和姚劲松开门见山,然而半途改变行程,那些提前交流过的事宜也不知道还适用与否。 孙后继和小庄自下船之后就变成哑巴了,看起来临时改道也影响到了他们,派系老大聚会还没结束,具体在讨论什么也是未知数,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会议结束又有什么新的举措,一旦新方案和预期有所出入,那宋酒他们的加盟或许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这般前提之下,小庄和孙后继也只能保持沉默,反正有曾雅东跟在身边,曾雅东是姚劲松的得力助手,她了解的信息肯定要比他们更全面一些。 总之,和当权派的首次接触不怎么愉快,众人也没心情去观赏千篇一律的落叶大乔木,常向荣一路喋喋不休的介绍着当权派拓荒史,也不管有没有听众,讲得口水四溅,乐在其中。 宋酒还没搞清楚当权派这些人之间的关系,这个常向荣自称是永暑礁驻地接待,而姐姐的朋友又是太平岛那边的人,这两个人一起来接船,其中有没有深意还未可知,不过从俩人路上的言谈表现来看,似乎没什么火花,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 话休烦絮,十多分钟后,队伍在常向荣的带领下抵达行政区,海岛悠然风情瞬间被弥漫在空气中紧张氛围所取代,就连周边摇曳的大叶榕树仿佛也变得深沉了许多。宋酒他们是初次登岛,对于所谓的生活区和行政区没有明确的概念,常向荣沿途的介绍无关紧要,海岛格局这种涉及机要的话题自然也不会多说。 洛宇和吴文涛几个习惯使然,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环境,进入行政区之后,脸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相比金博海岛的惬意舒适,这里上下都涌动着难以描述的紧迫感,掩藏在棕榈树林后面的水泥高墙透着冰冷,凹字形的行政主楼和从前的机关单位大楼一样,死气沉沉,阴鹜晦暗。 进入行政区需要穿行三道守卫森严的大门,每个出入口都有哨兵把守,青灰色高墙未经粉饰,斑驳水泥暴露在空气中,哨所顶端傲立的持枪卫兵目不斜视,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幽幽寒光,令人由心生起种种负面情绪。 行政主楼占地面积不小,四五层的样子,楼前空地能看出翻修过的痕迹,平坦齐整,朴实无华,四辆黑色轿车一字排开,停在大楼前方,仿佛四尊守门石狮子。 看到那几辆汽车,宋酒忍不住好奇,问道:“岛上很大吗?还需要开车?” 常向荣淡漠一笑,随口道:“总有需要的时候,有车比较方便。” 宋酒暗中撇嘴,对着敷衍回答并不满意,其实他还有很多疑问,只是这会儿好像不适合询问,大盖帽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完全没把他当盘菜。 洛宇悄悄捅了他一下,低声道:“那个女的一直在偷瞄nata。” 宋酒回头望向人群,natalia和方菲她们走在一起,上岛之后没什么存在感,洛宇不说,他差点忘了队伍里还有个国际友人。 “正常,洋妞总是比较显眼。”宋酒笑了笑,陪同常向荣的那个女人像是秘书之类,路上基本没说话,他只顾着观察周围,没在意那个女人。 吴文涛冷笑一声,见宋酒几人看向自己,轻轻摇头,道:“晚点再说。” …… 当权派给他们的安排其实就是一间会议室,位于行政主楼西侧,宋酒本来还想看看主楼大厅是什么样子,结果常向荣没给机会,直接带他们从侧门步入楼梯间,上了两层,将一众人送进空荡荡的圆桌会议室,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先行离开。偌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登临宝地的一众人面面相觑,早先对于当权派的好奇基本上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就连粉刺妹她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小庄和孙后继也留在会议室,船长和另外俩人随同常向荣离开,走之前跟曾雅东耳语了几句,曾雅东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声,待到无关人等离开会议室,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高背座椅,脸上的淡漠消失无踪,深深疲倦涌了上来。 “瑶瑶,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疑问,但目前我了解的也不多,先别急。”曾雅东摘下眼镜,轻轻摁压着太阳穴,声音中都透着倦意:“实在没想到咱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世事无常,看到你和小麦都好,我们也很开心。”宋瑶安慰一笑,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内容。 曾雅东徐徐吐了口气,目光恢复平静,逐一扫过众人,幽幽叹道:“所以,就剩你们了?” 短短一句话,道尽无数辛酸。 宋瑶眼神一黯,轻轻点了点头,当初那支队伍早已支离破碎,彼此未曾相见之时,心底对于远方的同伴还能有所期盼,如今跨越山水共聚一处,剩下的缺只有悲凉叹息。 “我一直在想,当年咱们如果没有去渤海湾,或许一切都将不同。”曾雅东揉了揉眼眶,脑海中浮现起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叹道:“可惜没有后悔药。” “发生的无法改变。”宋瑶点头附和,眼中无奈更甚。 气氛太过压抑,宋酒感觉有些不适,轻咳出声,道:“叙旧留到晚上吧,那个…能先跟我们说说目前的情况吗?” 曾雅东闻声看向宋酒,挑了挑眉毛,目光又转回宋瑶,诧异道:“他是……?” “我弟。”宋瑶莞尔轻笑,耸了耸肩:“亲的。” “难怪,我就瞅着有点儿面熟诶。”曾雅东笑了。 厨娘佳和洛宇齐齐撇嘴,对此均持反对意见,她俩从来不觉得宋瑶和宋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性格如此,模样也是,除了姓氏,完全就是俩人嘛。 好在曾雅东她们没打算就此话题深究,闲谈了几句,话题逐渐进入主题,和常向荣的敷衍了事不同,曾雅东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跳过不必要的繁琐细节,简单将当权派目前的情况给众人做了一番交代。 现实总是残酷的,宋酒他们决定寻找当权派,主要目的在于扩散抗体,为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然而曾雅东口中的当权派现状却让宋酒等人彻底失望。 据曾雅东所言,此次当权派各代表会谈早已提上日程,宋酒一帮人还在山野间蹦跶的时候,南沙群岛便已经陷入了新的乱局。 当权派雄踞海上已有三年之久,在此期间的努力不可磨灭,但令人无奈的是,海岛终究过于局限,尽管海洋资源要比陆地丰富,可是以当权派目前的力量和资源,根本无法进行大规模开采及发展。 前文提到过,从登岛到现在,当权派驻地的人口基数基本没有增长,发展所需要的不光是物质资源,新鲜血液也是重要一环,在流亡幸存者眼中,当权派远离行尸侵扰,犹如生活在世外桃源,而实际上,这座世外桃源却大大制约了文明的复苏。 从前,南沙群岛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价值,这几座星罗密布于海洋的岛礁经过吹沙填海,已经从涨潮就会淹没的礁石变成了容纳千余人生活的岛屿,但其本质却无法改变。群岛位于极南,远离行尸的同时也远离地面,不过这里的日子过得多么富足,那也只是孤悬海外的岛屿,除非当权派可以将群岛彻底连成一片,在汪洋大海之中凭空变出一片陆地,否则这里只能作为战略缓冲,无法开始真正的文明复苏。 争端便是由此开始。 act 254:当权派的抉择2 act 254:当权派的抉择2 曾雅东目前所属太平岛派系,领导人是姚劲松,宋瑶她们当年也见过,那时候的姚劲松还是跑腿党,属于军方人物,职位比邵山高,但实际权力并不大。后来几年,当权派整体构架进行了调整,姚劲松上位,成为核心当权者之一,在几次未来规划的会议上,姚劲松首次发声,提议当权派重心应该开始从海上转移回陆地。 姚劲松的提议并非心血来潮,实际上,当年的大转移,本来就是为了保存力量,并非彻底大迁徙,无论当权者还是幸存者,他们的根都在陆地,海上虽然安宁,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时候当权派的阻力不光是行尸,还有翻云覆雨的rca,不过时过境迁,当权派转移海上的时候,rca已经彻底解体,包括海外rca基本也是化作鸟兽散,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姚劲松觉得时机已到,从士兵到平民,已经从灾变发生之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行尸虽然可怕,但并非无法消灭,有南沙群岛这几座战略资源储备基地,当权派完全可以从沿海城市先行入手,一点一点夺回被行尸蚕食的土地,让人类的火种在陆地重新燃烧。这是美好的企盼,同时也是理所应当,暂时的离开是为了长久的回来,曾雅东觉得姚劲松说得没错,这也是曾雅东告别悠闲生活,投身当权派漩涡的重要原因。 然而,姚劲松的提议遭到了其他当权者的强烈反对,这让曾雅东始料未及,包括姚劲松也一样,满腔热血被自己人泼了个透心凉,这个戎马出身的新晋领导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对那些从苦难中一同挣扎至今的同僚,姚劲松茫然了。 反对派认为姚劲松过于激进,不考虑大局,是用未来在赌博,更有甚者直接指责姚劲松是好战分子,不甘于安宁,只想用无辜者的鲜血去浸染他的军功章。 姚劲松不善言辞,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错,难道就这样流亡海外吗?一年两年可以说是缓冲,三年五年可以说是积累,那十年二十年呢?当权派从上到下不足两千人,三年来人口增长基本为零,假设海上资源可以让他们生存十年二十年,那以后怎么办?他们不是行尸,他们可是会生老病死的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当权派核心反复讨论了一年之久,最后内部彻底分裂,形成了现在的永暑礁保守派,以及太平岛激进派。 一家人分家总是令人唏嘘不已,大家同吃一碗饭,共用一盏灯,哪有那么容易分得开?人员呢?资源呢?大家目的虽然不统一,但也不可能因为态度差异兵戎相见对不对?再说了,就算某一方想用铁腕镇压,也做不到。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拢共不到两千人,等这两派彻底分出输赢,黄花菜都他妈凉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小庄意外回归了。 金博的海岛距离地面只有两天的航程,岛上自给自足,人口稳定增长,水电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大批武器。 姚劲松想要带领大家重返陆地,金博的海岛自然是最佳中转站,只要后勤资源不受当权派内部条件的制约,姚劲松完全可以彻底脱离当权派,他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当年出海的部队里,有一半都是他带出来的兵,有资源,有武器,有人,行尸不过是数量庞大,而且它们还有冬眠特性,只要给他时间,一点一点回到陆地并不是痴人说梦! 所以,小庄出海,意图寻找金博合作,可惜他来晚一步,金博身死,岛上发生剧变,不幸中的万幸,根基暂时没有动摇。 但同时,小庄意外获悉另一个坏消息:当年脱离rca自立门户的那个家伙并没有随着岁月风尘湮灭于世,反而势力愈发庞大,成为了行尸之外的首要威胁。 此刻,小庄还没来及将这个消息告知姚劲松,而曾雅东又抢先抛出了另外一个重磅信息。 永暑礁保守派和海外当权派取得了联系,双方有意携手进行海洋开发,共建新文明。 曾雅东把这句官方通稿翻译了一下:“保守派不光要放弃陆地,还打算和海外当权派联手,把未来的重心全部压在茫茫海上的无数岛屿。” “所以,现在正在进行的会议,就是在讨论这件事?”宋瑶已经听懵了,她们都是局外人,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差不多吧,老姚现在也学精了,虽然无法说服保守派,但他想试试跟海外当权派进行沟通,行尸祸害的不光是咱们,他想了解一下海外的情况。”曾雅东名义上是姚劲松的助手,实际她并非科班出身,属于野路子,私下里和姚劲松关系不错,言语间倒是没有小庄他们的拘谨。 宋瑶和路茜相视无言,她们一直以来都在一亩三分地为了生存度日,这种动辄上升到国家国际的问题,搞不明白,也不想掺和。 许久没有言语的宋酒忽然轻笑出声,和对面的吴文涛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目光中都有一丝莫名的意味。 “笑什么?”曾雅东疑惑道。 宋酒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笑道:“让他们去海上捞鱼吧,我们跟着姚老大混。” “什么意思?”曾雅东不太习惯他们这种打哑谜的说话习惯,望向宋瑶,却见后者也是一脸迷糊。 吴文涛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我想问问,当权派这几年除了开发资源,做基础设施,病毒研究这方面有没有突破?” 曾雅东闻言一愣,目光望向小庄和孙后继,俩人黯然摇头。 “你们没告诉他?”曾雅东微微蹙眉。 小庄脸色讪讪,尴尬道:“登岛之前我们碰上了风暴,要不是他们的渔船发现了我们,还不一定能联系的上呢……后来上岛听闻出了些事,这一茬就忘了。” “而且这个也无关紧要嘛。”孙后继附和道。 曾雅东叹了口气,道:“也是。” “怎么?”吴文涛听出一丝不对,疑惑道:“没有突破?” “突破?”曾雅东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无力的表情,苦笑道:“两年前研究就被叫停,行尸病毒抗体疫苗彻底搁浅,曾经的实验室和实验小组也都解散,其中一位老教授也在去年生病去世了。” “……”众人哑然。 曾雅东苦笑着摇摇头,看向宋瑶,道:“还记得吗?当年本来说要你和姜河去当权派和rca总部实验室,我们先行上岛,开始还信心十足等着最新数据和资料呢,结果这一等就没了音讯。留守海面的新厦洋失去联系,你和姜河更是音讯全无,直到半年前小庄回来,我们才知道撤离当天新厦洋遭遇了空袭。” 宋酒等人的目光飘向那场空袭的执行者,吴文涛面不改色,对宋酒翻了个白眼儿,直接跳过这段话,问道:“所以当权派已经放弃了病毒疫苗的研究?” “嗯。”曾雅东点点头,叹道:“陆地都不要了,还要疫苗做什么用。” “哼哼,有他们哭的时候。”宋酒频频冷笑,他们几个都是粉末状行尸病毒的感染者,如果在座有人想使坏,借由血液给岛上来个大范围传染,可想而知,不久的将来,海洋开发的保守派将成为首批远渡重洋的行尸大军。 曾雅东瞟了宋酒一眼,不知怎地,她忽然对宋瑶弟弟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本能的不太舒服。不过曾雅东也没有多想,毕竟是初次见面,彼此都不了解,既然宋瑶她们都默认这家伙是领头的,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曾雅东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殊不知洛宇和宋瑶却是捏了把汗,她俩全程关注着宋酒的一举一动,生怕突然之间他又性情大变。 吴文涛倒是镇定自若,皱眉想了想,问道:“那你们现在还有能力搭建实验室吗?包括研究资源,有吗?” 宋酒微微皱眉,不知道吴文涛又在打什么算盘,说好暂时雪藏惠惠,难道板凳还没捂热乎就要上王牌了? 曾雅东只当他是关心疫苗问题,当权派停止研究已久,听到实验室什么的都有些陌生了,想了想,道:“实验室应该可以搭建,从前的设备都还在,人员勉强吧,得重新抽调。不过希望不大,三年前好歹还有研究进度,现在一切从零开始,没意义。” 吴文涛冷笑一声,叹道:“是啊,当权派远离行尸侵扰三年之久,非但没有突破,反而选择了放弃。怪不得,当权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曾雅东眼神变了变,谁都能听出吴文涛言语间的讥讽之意,碍于宋瑶情面,曾雅东没有说什么,而且吴文涛说的也是事实。 小庄和孙后继却有些不爽,哼道:“至少我们让千余人不用担心温饱,你这么瞧不上当权派,你又做了什么?” 吴文涛闻言一乐,面带嘲讽,苦笑着摇了摇头,根本不屑与之争辩。 宋瑶面色微嗔,瞪了眼俩人,对曾雅东道:“他俩就这样,别在意。” 曾雅东抿嘴笑笑,道:“我懂,他说的没错,可惜我们个人的力量太薄弱,力不从心。” “诶?我插句嘴行不?”粉刺妹忽然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你们知道现在陆地又有新品种行尸吗?” 宋瑶、路茜、厨娘佳齐翻白眼儿,如果把目光换成刀片,粉刺妹早已化作一滩鱼香肉丝。 粉刺妹大窘,讪笑两声,急忙改变措辞:“活尸,活尸。” 曾雅东和小庄几人面面相觑,疑惑道:“活尸?” “咳,你们消息不是一般的闭塞啊。”宋酒看不下去了,短短俩小时,当权派从里到外展示给众人的除了混乱就是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这种情况下,保守派们选择放弃陆地,倒也不失为一种自知之明。 宋酒摆摆手,示意粉刺妹闭嘴,对曾雅东道:“要知道,现在陆地不光有行尸,她说的活尸目前数量也已经不少了,而且基本都在当权派老对头的麾下。另外,远在戈壁滩的那个组织,并没有因为当权派的逃离而放弃研究,非但如此,他们还创造出了新型病毒。” “……”曾雅东懵了,看看宋瑶和路茜,两女也是黯然点头,证实了宋酒的话。 小庄和孙后继面面相觑,怀疑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宋酒冷笑不止,轻声道:“我们一直与行尸为邻。” 会议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空气仿佛被抽离,凝重的气氛再度弥漫起来。 曾雅东几番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宋酒所言属实,那姚劲松的宏图大志也将面临着新的考验。 良久,曾雅东抬起头,喃喃道:“这些年,你们有阿苏的消息吗?” 吴文涛眼神微变,想起了那封署名苏岚的牛皮档案袋。 act 255:牵一发 act 255:牵一发 宋酒他们在南沙的艳阳里大雪纷飞,而明俊伟却在戈壁的寒夜里疲于奔命。 本想借刀杀人,暗度陈仓,谁曾想角色忽然调换,自己从幕后推手一下子跃入台前,成了身后追兵完美而显眼的标靶。侯雄没有如约出现,这意味着明俊伟接下来的行动将缺少助力,这还不是最头疼的,目前簇拥在身边的起义军才是老大难。 “哥,咱咋办?那些人追上来了。”青年认准了明俊伟,狗皮膏药一般紧贴在他身后,任凭明俊伟喝骂,他们权当听不见。 明俊伟简直要气疯了,这么一大帮人跑在一起,人家追不上才叫怪事,眼瞅着萧条长路尽头在即,城里的灯火辉煌近在眼前,拐过街角,他们这些出逃者将无处遁形。 “哥,要不咱干他们?”青年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明俊伟脸色快和夜色一样黑了,他还一口一个“哥”叫唤不停,仿佛生怕明俊伟忘记自己。 明俊伟猛地停下脚步,狠狠吸了口气,怒道:“都他妈跟着我做什么?老子还要去救人,城门在后边,别他妈跟着我!” 青年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哥,你刚才不是说让大家往城里跑吗?” 明俊伟一口气没上来,攥着枪柄的手气得直发抖,要不是追兵即将进入射程,不能继续耽搁,他真想一枪干掉这个瘪犊子。 “砰!” 追进射程的搜捕守卫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天色虽黯,但他们一大群人实在太显眼,枪声余音未落,起义军后边便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中年壮汉应声倒地,捂着肚腹痛苦哀嚎。 明俊伟咬了咬牙,心知这会儿想甩开这些人肯定没戏,一旦起义军突入城市中心,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混乱,那时候自己应该能找到机会脱身,但这些暴露在大庭广众的人基本上也就断绝了生还的希望。 明俊伟倒不是突然发善心,本来他戳傻狗上墙也是为了浑水摸鱼,但若是按照他之前的想法,这些人四散而逃肯定能够分散追兵的注意力,而且单个逃窜也顾不得整什么幺蛾子,筋疲力竭再被抓回去,至少性命无虞。 青年见他皱眉思考,急道:“大哥,他们追来了!” “妈的。”明俊伟啐了一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你们不想散开,那就进城,丑话说前头,进了城我可没功夫管你们,自求多福吧。”说罢拔腿就跑,反手朝虚空中胡乱开出几枪,略略阻止追兵的脚程,余光看到街角对面投射而来的璀璨灯火,当即提步加速,狂奔了过去。 起义军有样学样,纷纷抬枪阻击追兵,他们冲出大门时缴了不少械,被擒之前也有几个能使唤枪的家伙,准头虽然欠佳,不过黑灯瞎火的,眼瞅着这边火光乱闪,守卫们也不敢迎着枪火直追,就这么你追我打、你停我跑,起义军还真的和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紧跟着明俊伟的脚步从街角拐了进去。 然而街角却并非众人所想的坦途通道,虽然他们已经可以听到属于城市的繁华喧嚣,但一堵冰冷高墙却将疾苦之地花花世界无情隔绝。 明俊伟站在高墙底下,表情和身后众人一样,大写加粗的懵逼,明明从城门进去就能看到通往城内的笔直大道,为什么这里却突然多出一堵高墙?难道规划布局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明俊伟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城门那里直通城内,但是安全防卫机构也设在那里,大院出逃人本能的会避开正道选择这条路,于是乎,一众埋头狂奔的起义军就这么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街角三面都是冰冷高墙,尽管没有城墙那么恢弘,但其高度显然也不是徒手能够攀爬的,陆续追进来的起义军一片哗然,有人傻眼,有人绝望,也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带路的明俊伟,恶毒谩骂和惊慌叫嚷交织成片,后面追兵的脚步声也渐渐靠近,一处瓮中捉鳖即将上演。 青年梗着脖子和那些诅咒明俊伟的人对骂,许多人已经放弃了,颓然跪倒在地,在他们看来,这场出逃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大哥,要不跟他们拼了?”青年骂干了口水,见明俊伟无动于衷,于是凑了过去,扬了扬手里的匕首,道:“咱们人多,冲出去!” 明俊伟黯然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居然会在节骨眼儿上掉链子。 “有枪的冲前边,别停,向前跑!”明俊伟吆喝了一嗓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他的,端着步枪跑出街角,想也不想甩出一排子弹,路途中央的追兵脚步一窒,下一刻枪声大作,跟在他身后冲出来的一批起义军当即人仰马翻,被子弹掀翻一片。 “冲!”明俊伟一声虎吼,起义军这边的枪手也跟着还击,那些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人也没了主意,本着随大流的原则,一股脑冲了出去,迎着街道中央的火光舍命突围。 就在此时,长路中央进行阻击的追兵却忽然乱了起来,原本朝着起义军的枪火纷纷调转,好像他们身后又有敌人袭击,一时间长街乱成一团,前后火光乱闪,耳边子弹呼啸,不时有人中弹倒地,而双方的距离也在顷刻间再度拉近。 明俊伟隐约想到了什么,独眼四处扫视,趁着两拨人短兵相接,自己依仗着那身制服蒙混过关,径直钻进了追兵队伍。 小青年蒙对了,事发突然,急赤白脸赶来追击的守卫确实没有出逃的人员多,前后受敌不过片刻,但他们阻击队形已经打乱,起义军求生意愿强烈,突破守卫射程之后便打了鸡血,有刀的捅刀,没刀的上拳头,没等这边厮杀明白,混乱中又传来了格格不入的动静。 明俊伟挤开人堆冲了出去,迎面袭来一阵劲风,慌乱间没有看清是守卫还是起义军,习惯性的抡起枪托捣向对方面门,坚硬枪托砸中头骨,清脆碎裂声被嘶吼淹没,下一秒,刚被击退的敌人又嘶吼着扑了过来。 明俊伟头皮一炸,心知之前的作为起了效果,危急之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当即调转枪声,奋力将枪头捅进了对方眼窝,生涩阻滞感停顿了一瞬,面前张牙舞爪的新晋行尸走到终点,身子一歪扑倒在地。 耳边枪声渐歇,短兵相接的两拨人没能分出胜负,他们厮杀的时候也都发现有行尸混入其中,行尸是共同的敌人,因为行尸的杀伤无差别,它们不会听指挥,也不会看制服,只要是鲜活血肉,都可能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事发突然,明俊伟也不知道这会儿出现了多少行尸,按理说那个蹲坑守卫应该是唯一一个尸变者,其他人并没有接触到病毒,尸变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明俊伟也不敢确定,他们对行尸的了解一直很少,携带病毒的侯雄消失不见,这会儿突然出现的行尸估计和他脱不开干系。 守卫也好,行尸也罢,对于明俊伟来说都一样,预想中的混乱已经出现,自己没理由继续磨蹭,趁着混杂一处的双方无暇争斗,明俊伟继续扮演搅屎棍子,高喊道:“有行尸!快去城里保护平民!” 明俊伟就是随口一喊,这座城市肯定会有它的应急机制,但明俊伟暂时不能让应急机制正常展开,如果猜的没错,一旦城市外围出现行尸,内城绝对会立时封闭,如此一来,他突入城内的计划肯定会受到影响。既然自己无法左右应急机制,那还不如自己横插一脚,能怎么乱就怎么乱。 果然,这些后期组建的守卫队伍整体素质和caroline那些人差太远了,明俊伟混迹人群喊了一嗓子,当即应者如云,几乎不要他继续推波助澜,那些守卫便已经率先朝着原路跑了回去。 起义军这边更不用多说,本来就是一群没主见的人,和守卫拼命还有几分血性,一听又有行尸,胆气当即矮了三分,两拨狭路相逢的队伍就这么混杂在了一起,相互谩骂叫嚷着,一溜烟跑回城门主干道,在萧条小路上留下了满地狼藉。 正如明俊伟所想,刚才出现在长街之上的行尸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三五之数,其中有几个还在混战中被击毙。敌我混编大队相继逃离,留下了满地弹壳和不幸被流弹击伤倒地的倒霉鬼,眼看队友纷纷逃离,路上就剩下两个蹒跚徘徊的人影,伤号们慌了。 伤员甲拖着中弹的腿爬向路旁树坑,身体摩擦着柏油马路,拖出一条长长血痕。 徘徊的人影顿了顿,僵硬的转过身,朝着树坑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倒地装死的伤员乙和守卫甲默不作声,惊恐的望着走向树坑的人影,伤员甲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正试图扶着树干站起来,嘴里还在痛骂不停。 伤员乙想出声提醒他,但是另外一个徘徊人影也朝着他走了过去,守卫甲似乎感觉到身边家伙的紧张,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下一秒,撑着树干站起的伤员甲被两个人影包围,接着倒地,惨嚎叫骂声中,他们听到了皮肉分离的刺耳声响,两个人影就像动作生涩的操作工人,趴伏在伤员甲身上,惨白月光拉长剪影,伤员甲的哀嚎声渐弱,黑暗中,隐约传来撕咬咀嚼的声响。 act 256:动全身 act 256:动全身 安保机构的反应速度比想象中要快,混编大队还没跑回那座大院,后续赶来支援守卫的队伍便和他们碰在了一起。明俊伟混在守卫队伍中,低眉顺眼没有引起怀疑,事实上,混编大队这会儿也顾不上身边那些出逃的人了,一个个面露惊疑,争先恐后和赶来支援的队伍报告险情。 支援队伍的领头人就是白天接引明俊伟两人进城的家伙,这厮要比混编大队镇定许多,听闻城内出现行尸,只是眼神稍微变了变,不过当目光扫过起义军时,他的表情僵住了。 “你们、他们……?”守卫小队长傻眼了,监控室报告说大院里的劳动力预备役集体脱逃,怎么这会儿都跟自家守卫混在一起了? 明俊伟暗道不妙,急忙在人群里搜寻小青年的身影,小青年站在队伍外侧,似乎也在找他,两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明俊伟挤眉弄眼给他使眼色,小青年一头雾水,不解其意,比划着动作,询问明俊伟他们该怎么办。 明俊伟瞟了眼支援队伍,大概有二三十人,双方人数差不多,这里距离主干道也不远,既然要乱,那就乱的彻底一些罢。于是心一横,抬手在颈间一划,小青年心领神会,暗暗退进起义军人群,低声传达着明俊伟的意思。 混编大队里的守卫老脸一红,刚才混战时都慌了神,黑灯瞎火不知道行尸到底有多少,只顾着逃命,却忘了出逃者这一茬,现在可好,被顶头上司撞了个正着,估计处罚是免不了了。 “把他们都带回去!”守卫小队长大怒,胳膊一挥,示意身后队伍先去擒拿起义军。 明俊伟回头给小青年递了个眼神,接着突然高喊出声,尖着嗓子惊叫道:“小心行尸!” 一众人闻言大惊,纷纷转头望向身后……街道空空如也,主干道那边的灯火掠下光影,柏油马路萧条寂静,哪里有行尸的影子? 守卫小队长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混编大队里骤然爆起枪声,存心使坏的明俊伟瞅准小队长扣下扳机,枪口火光在人群中乍现,小队长还没来及转身便被近距离偷袭的子弹打翻在地,蓬起血雾溅了周围人满脸。 “干呐!”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去装鹌鹑,明俊伟大手一挥,起义军应声而动,早有预谋的他们齐齐出手,将身边刚才还并肩逃命的守卫们放倒在地,夺枪的夺枪,害命的害命,嗷嗷叫着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支援部队。 明俊伟瞟了眼前边的大院,院子里的探灯仍然雪亮,冲破的铁门前又蹒跚出来几个形单影只的行尸,这边杀声大作,已然成了它们的首选目标。 不知怎地,再度得见这些行尸,明俊伟竟生出一股怀念之情,环岛那三年,除了身边的同伴,就属这些行尸最为亲近。明俊伟暗骂一声,招呼起义军别和支援部队纠缠,带着小青年和几个簇拥在身边的家伙夺路狂逃,朝着主干道扬长而去。 “哥,那几个行尸!”小青年攥着匕首就要去捅刀子,被明俊伟一把扯住了胳膊。 “别管了,快跑。”明俊伟没功夫跟他解释,起义军战斗力有限,行尸才是拖延时间的最佳人选,好不容易尸变了几个,哪能轻易弄死?想到此处,明俊伟又回头看了眼大院门口,院子里的尸体还没有被移动,光束照亮院落,依旧没有侯雄的踪迹,不过,明俊伟却看到他俩暂住的那间宿舍亮着灯。 明俊伟想到了什么,之前他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关了灯,难道侯雄又回去了? …… 持续狂奔考验体力,明俊伟这些年伤病不断,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宋瑶强行注入的活尸血液能起到一定改善修复作用,但损伤的元气无法通过这种方式来修补,几番疾奔下来,明俊伟感觉有些够呛了,嗓子眼儿火辣辣的疼,喘口气好像把火炭塞进喉咙一般。 小青年感觉到明俊伟速度慢了下来,急忙警觉看向四周,左右都是冰冷基建,宽阔主干道前百米处,一道铁栅门横列于前,栅栏之后,灯红酒绿,似乎完全没有被门墙之外的枪声所影响。 “大哥,咋了?”小青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疑惑道:“你发现啥了?” “没啥,快点儿的,看那门是不是锁着的。”明俊伟随口回了一句,扭头看眼身后,和守卫缠斗一处的起义军也陆陆续续跟了上来,和之前一样,武装到牙齿的守卫完全没有展现出和他们穿同一套制服那些前辈的风采,人数相当、装备优势,却被起义军的男女混编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是愧对kenny这块儿金字招牌。 胡思乱想间,小青年已经抵达了铁栅门,见他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身旁男人抬枪就射,火星四溅,锁链脱落,两人一左一右推开大门,明俊伟带队一马当先,二十多号蓬头垢面的家伙眼中燃烧着火焰,气势如虹,直直冲进了花花世界。 …… 望着眼前的霓虹闪烁,明俊伟不禁感慨万千,三年前的地下试验场,三年后的戈壁孤城,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突入封锁的铁门之后,起义军眼前豁然开朗,宽阔主干道和刚才误入歧途的长街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有琳琅满目的店铺街景,有享受夜生活的行人,有消失已久的车水马龙,有萦绕不散的纸醉迷金。 靠近封锁门两旁相对安静,左右分别矗立着生活服务的门厅,这些店铺不属于夜晚,用从前的话来讲,应该是下班了,店门封锁,没有灯光。铁门后的黑暗与前方的灯火在这里衔接交融,过渡的恰到好处。 大院那里的警报声依然刺耳,可是这边却迟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围捕队伍,庆幸的同时,明俊伟也有些蒙圈。 这里真的是kenny的地盘?想想曾经的地下试验场,再对比这里,安全防卫力量简直是天差地别,这样一座傲立戈壁的孤城,安防力量竟然会这么差劲?kenny是怎么想的?那些膀大腰圆,杀人视作家常便饭的外勤都去哪了? 想起曾经在酒吧二楼和宋酒的谈话,如果这里就是活尸营地锁链围绕的中心,那现在发生的一切就比较好解释了。 “承其惠,受其累。” 遍布各个的角落的活尸营地往这里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各种资源,化整为零,又从零做整,分散的不光是一个个营地,还有精力。尽管kenny每个手笔都让人震惊咋舌,但他终究没有三头六臂,搭建金字塔需要付出代价,而这座孤城的薄弱安防无疑就是整个画圆当中的短板。 明俊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kenny并非无所不能,这让他由衷的庆幸,如果他当真能够面面俱到,那未免太过可怕。 从前栽的跟头太多,明俊伟也不敢高兴地太早,这座孤城有太多古怪,猜测不能当真,既然眼下没有强力守卫来袭,那正是他行动的好时机,当即不再多想,吩咐小青年将栅门重新封锁,自己混在起义军队伍里,雄赳赳气昂昂,直奔百米开外的十字路口。 …… “我是不是在做梦?”起义军甲瞠目结舌,站在路口望着斜对面门店招牌的发光字,喃喃道:“那是酒吧?” “火锅,我闻到了火锅的味道!”起义军乙点头附和,狠狠吸着鼻子,试图用嗅觉定位久违的芳香。 “他们好像看不见咱们?”小青年挠了挠头,凑近明俊伟,指着从眼前走过的几个年轻男女,疑惑道:“怎么回事啊?” 不光他们呆逼,明俊伟也有些恍惚,属于文明世界的街景确实足够震撼,但那些神色如常的来往行人却更让他讶异,明俊伟觉得自己好像是带着一帮没进过城的乡下佬。他们看着灯红酒绿目瞪口呆,而那些生活在这这里的路人已经习以为常,对于他们这二十多号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人,也没什么异样的目光。 “哥,咋办?”小青年攥着匕首的手心满是湿汗,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厮杀,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走,把武器都收起来。”明俊伟低声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你跟着我。” 小青年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紧跟在明俊伟身边,和起义军拉开了一点距离。起义军大多愣在原地,有几个女人跟上的明俊伟的脚步,其他人站着没动,明俊伟留心着主干道那边的动静,隐约能看见似乎又有人群往铁栅门这边赶来,刺耳警报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弭于耳,好像刚才的混乱已经尘埃落定。 明俊伟没有放松警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有些太过顺利,以至于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亲娘咧,咱风餐露宿这些年,过得狗都不如,瞧瞧人家。” 起义军还在议论纷纷,似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看着过往那些打扮得体,穿着干净的路人,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你看你看。”一个姑娘忽然兴奋了起来,指着路过的一个小伙子,跟身边同伴道:“他背着吉他诶!好帅啊!” “嘘,他看过来了。”同伴忽然羞涩了起来,那个小伙子好像听到了她们的一轮,转头过来笑了笑,走了几步,又折返过去。 两个姑娘紧张了,局促的摆弄这衣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伙子站定道起义军跟前,左右看看这些蓬头垢面人,又瞟了眼他们手里的武器,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今天是突发预警演习吗?白天好像没有通知呐。” 起义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 明俊伟挑了挑眉毛,独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喃喃道:“演习…?” “大哥,他好像都不怕咱们。”小青年低声叨咕:“奇怪了。” 明俊伟没说话,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却抓不住重点。 那边的起义军们错愕之后好像也开窍了,几个缴获武器的汉子交头接耳几句,忽然爆发出一串刺耳笑声,引得过往路人频频侧目。 “走吧。”明俊伟心底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明俊伟和小青年带着几个女人刚走过马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惊叫,回头看去,只见那几个带枪的汉子不知哪根筋不对,当街拦住了两个过路的年轻姑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上下其手。 明俊伟眉头皱起,感觉情况好像要失控,正犹豫间,那个背着吉他的小伙子走上前推开了起义军汉子,愤怒的指责着什么,双方推搡起来,引来了更多人驻足,接着,其中一个起义军把枪抵上了小伙子额头。 “信不信老子崩了你?”那汉子眼中闪烁着凶光,之前他们被栓成蚂蚱的时候,明俊伟并没有见到这种眼神。 小伙子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说:“你越界了。” 明俊伟的目光越过他们,遥遥望向铁栅门,刚才出现在主干道尽头的人群停在栅门前,似乎并不打算进来。 十字路口围观者间多,明俊伟左右观察着,这些人有男有女,年纪各异,有些好奇的打听着,有些则是一脸轻佻的笑意,不像是从前事不关己那种看热闹,而且……好像没人担心被枪指着的小伙子。 明俊伟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愈发浓郁,碰了碰小青年,示意他往后退,不要站在前边。 起义军那边好像也感觉到一丝古怪,纷纷退进人群,和路中央的几个人拉开了距离。 那几个拦住姑娘的汉子表情略有变化,看到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想要退开,但又觉得有失颜面,看了眼手里的枪,胆色又壮了起来。 抬枪的汉子仍然保持着他的狂傲,余光瞟了眼那俩被拦住的年轻姑娘,发现那俩姑娘居然没有跑,就这么站在一旁,表情很不悦的样子。 “你越界了。”背吉他的小伙子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抬手拨开了他的枪口。 那汉子愤怒了,他从这个小崽子眼中看到了不屑,那种眼神就好像看着一只虚张声势的流浪狗。 汉子骂了一句,扬手一记耳光抽在小伙子脸上,他身板壮实,一巴掌将小伙子抽得原地转了个圈儿,脸颊立时浮肿,鼻血也被打了出来。 “**的。”汉子有种找回尊严的快感,眼中再次泛起凶光,指着围观人大骂:“都滚!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给抠咯!” “你越界了。”小伙子擦了擦鼻血,淡淡说了一句。 “老子今天……”汉子转过身,扬起枪托,手臂挥到半空,僵住了。 身边那俩跟着拦住姑娘的汉子也愣了一下,那个小伙子被扇了一耳光,没有暴怒,也没有怯懦,他俩看到小伙子跟周围人群抛去个询问的眼神,然后围观人群纷纷点头,接着,小伙子从兜里掏出一把漆黑手枪,拉枪上膛,一气呵成,自然的好像从前那些掏手机的学生一样。 “你越界了。”小伙子第四次重复了这句话,说完之后,轻轻扣下了扳机。 枪口火光乍现,子弹精准钉进汉子眉心,一团血雾混着脑浆迸开,汉子身体微震,轰然倒地,脑后红白之物瓢泼渲染。 围观者淡然自若,目光从身死倒地的尸体身死移开,齐齐看向另外两个汉子。 小伙子收起枪,接过一个路人递来的纸巾堵住了流血的鼻孔,道了声谢,挤出人群离开了街道。 那俩汉子慌了,尽管手里握着步枪,但却提不起勇气对准任何人。 汉子甲面色惊惶,看了看遁入人群的起义军,然而几分钟前的同伴都别过了脸,装作不认识他们。 “对、对不起,我道歉。”汉子乙灵光一动,急忙跟两个姑娘表示歉意,点头哈腰道:“刚刚是误会,对不起!” 汉子甲见状也凑了过去,两个捧着枪的膀汉一脸紧张的神情跟俩年轻姑娘道歉不迭,场面既滑稽,又诡异。 隐身在围观人群中的明俊伟忽然明白了,后背涌上一股凉意,他为自己刚才对这里的判断和猜测感到惭愧不已,更多的,还是莫名的心悸。 “安防力量薄弱?守卫武装业余?kenny精力有限?无法兼顾所有?” 明俊伟哑然长叹,拉着小青年退出了人群。 act 257:风平浪静 act 257:风平浪静 当天夜里,宋酒和吴文涛一行人被安排到了行政主楼后边的院落,宋瑶和路茜则是随同曾雅东离开了行政区,于夜赶往小麦的住处。尽管当权派目前呈现乱局,但驻地岛屿的生活状态暂时不会受到太大波及,曾雅东提前和姚劲松打过招呼,和老朋友会面这种小事自然不会受到什么阻挠。 本来宋酒也想跟着去的,不过小麦家里就那么点儿地方,他们这男男女女一大帮人去了也没地方住,反倒给小丫头平添麻烦。再者,宋瑶她们是历经生死的姐妹,久别重逢,肯定得彻夜长谈,姑娘们在一起免不了还得掉掉眼泪,他这挂名弟弟去了也是电灯泡,更别说还要带一大堆日光灯。 行政区的夜晚和白天没什么两样,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安静,那种故作肃然的安静。 白天他们在会议室,没机会查看周边环境,一直待到了下午,那些代表总算结束了会议,消失大半天的常向荣又出现在会议室。这次大盖帽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客套,神色表情也显得不太自然,和曾雅东耳语几句,然后吩咐人手将他们带去了安排的住宿地。另外,曾雅东的顶头上司暂时还不能和他们见面,个中原因不言自明,宋酒他们也无所谓,反正白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见面无非是大眼瞪小眼,还是等他们开完会再说吧。 主楼后边有一条林荫路,沿途设有岗哨,大叶榕树树冠茂盛,炎炎烈日阻挡在外,加上寂静肃然的环境,倒是没有其他地方那么闷热。林荫路尽头是一条分岔路,负责安排的勤务兵没有多做介绍,径直将队伍带到了住宿院落。 院子不大,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宋酒进门的时候联想到了军区大院,习惯性的看了看门外左右,果然,随同而来的士兵各自进入哨岗,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宋酒感觉不太舒服,这到底是接待住宿,还是变相软禁? 勤务兵只负责生活事宜安排,不像常向荣那种老油条那么能说会道,看了眼宋酒,淡淡道:“负责安全,你们有需要也可以直接找他们。” 宋酒点了点头,这个解释也蛮合理,庭院深深,四周几乎听不到人声,吃喝拉撒什么的确实得有人管。 吴文涛帮厨娘佳她们将行李拎了进去,小院呈凹字形,单层单间,每户有架子床和方桌,厕所位于门侧,房子里没有卫生间。 粉刺妹满脸失望,关于当权派的传闻听了许多,登岛所闻所见也觉着挺像那么回事,怎么住宿环境这么简陋?粉刺妹这些日子被惯出毛病了,沿途各个落脚地生活环境都不错,唯独终点寒酸萧索,这算哪门子当权派,她本来还想着上岛之后洗个澡呢,现在可好,上厕所还得跟别人抢。 不光粉刺妹失望,宋酒他们也有些诧异,倒不是对环境不满意,只是感觉很奇怪。他们这种幸存者小团体都可以在行尸纵横的陆地尽量让自己住的舒服些,怎么远居海外的当权派却如此拮据?白天他们也看见了生活区那几栋居民楼,当权派也没穷到这个地步啊,金博还能折腾出吊脚楼和小木屋呢。 勤务兵只管安排不管解释,对于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是熟视无睹,从三轮车上卸下被褥洗漱用品,简单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说完抬腿就走,都不给众人留点儿提问的时间。 “怎么个意思?把村长不当干部呗?”杨小萌站在自己那间屋前,看着家徒四壁的惨景,哑然失笑:“咱们不是重要来宾嘛?就这个待遇?” “甭废话,有的住就行了。”曹峥拍了他一把,抱着被褥走了进去,直接占领了上铺。 杨小萌一愣,急忙扯住他的袖子:“诶诶诶?你干嘛?” “收拾床铺啊。”曹峥愣了一下。 “这是我的闺房,你去找别家。”杨小萌不乐意了,假女人也是女人,和方菲她们住一起才是杨小萌的愿景,谁想自己上铺睡个呼噜声震天的糙汉。 曹峥咧嘴笑笑,胳膊一撑跳了上去:“老代跟洛宇一屋,你要不收留我,我只能睡厕所了。” “……”杨小萌无语凝噎,扭头望向门外,方菲已经挽着natalia的胳膊扎营去了。 厨娘佳她们各自安营扎寨,宋酒蹲在门口抽烟发呆,吴文涛和他住一起,厨娘佳已经帮他们收拾好了,当甩手掌柜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偷懒,别人忙活的时候他闲着,别人闲着的时候他更闲。 代维进去铺床打扫,洛宇扎起头发溜了出来,悄悄将吴文涛喊到房里,低声问:“瑶姐有没有让她朋友安排检查?” “我跟她说了,等明天吧。”吴文涛坐在床沿,细心的擦拭着手枪,道:“晚上我会盯着他,不用担心。” “就因为你们住一起我才放心不下。”洛宇微微蹙眉,犹豫道:“在游艇上的时候,他好像就是晚上才出问题吧?” “所以我得看着他。”吴文涛叹了口气,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了解的也不多,具体发病原因确实不清楚,那几天没人注意到宋酒的异状,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预防。 洛宇虽然不放心,但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吴文涛自己小心,有问题随时来找她,她和代维就住在隔壁。 吴文涛点了点头,旋即想到了什么,探手在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了那张麻将牌,望着门口发呆的宋酒,嘀咕道:“他好像没发现这玩意儿不见了。” “嗯?” “我知道一种病症,和宋酒的情况有点儿类似,发病会有诱因,我觉着可能跟这玩意儿有关系。”吴文涛想起那夜发现宋酒的地方,皱眉道:“很严重的触景生情,咱们刚出海那两天,金博他们在船艉打麻将。” 洛宇神情微怔,好像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你说的那个症状会导致短暂失忆这种情况吗?” “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吴文涛摊了摊手,苦笑道:“还是看医生怎么说吧。” “也好。”洛宇低头轻叹,将麻将牌还给吴文涛。 …… 阳光,微风。 树荫,静谧。 宋酒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灰白烟灰长长一截,手腕轻抖,飘散如雪。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改变。 宋酒在出神,望着门外那条看不到尽头的林荫路,脑中突兀地浮现起炎炎烈日下的马鞍藤小径,一样的长路尽头,一边是晦暗水泥建筑,一边是林叶婆娑的吊脚楼,前者冰冷如水,后者怒焰熊熊。 不久以前,他们渴望得到眼前的宁静,不用在满目疮痍的城市里提心吊胆,不用日夜行尸的嘶吼为伴。然而,当奢望变成了现实,味道却变了。 宋酒想念行尸,想念锋钢锯刃劈开行尸头颅的快感,想念血浆四溅之后与伙伴们把酒畅谈。 思绪在游离,往日情景像电影默片,在脑海中不断上映,耳边从静谧变作喧嚣,行尸嘶嚎,枪火纷飞,海浪汹涌,引擎轰鸣。 宋酒忽然清醒了,钻进耳朵的声音不是恍惚间臆想,林荫路尽头,一辆黑色轿车转过弯,正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嗯?”宋酒怔了怔,旋即想起行政主楼大院停着的那几辆车。 “来人了。”宋酒站起身,回头跟院子里的众人吆喝了一声。 黑色轿车不紧不慢,悠然停靠在门边,车门打开,常向荣率先下车,拉开后门,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老外,司机把车往后倒了一段距离,然后熄火下来,熟面孔,是那个和常向荣一起接船的女人。 吴文涛和曹峥几个赶了过来,见此情景都是一愣,把询问的目光抛向宋酒。 宋酒撇撇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接船女人凑近两个鬼佬低语几句,鬼佬男边听边点头,壮硕的身上绷着一身西装,衬衣纽扣几乎都要崩开,白人面孔,棕发微曲,眼窝深陷,鼻梁笔挺;鬼佬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着剪裁合体职业装,手里还捧着文件夹,眼角鱼尾纹深沉,双眸神采奕奕,艳丽唇膏点缀着追不回的朱颜岁月。 “把方菲叫来。”宋酒微微皱眉,常向荣几个对他们视若无睹,一个劲儿在那儿嘀咕,宋酒不乐意了,欺负我们听不懂? 曹峥回去找方菲,常向荣那边的嘀咕也进入尾声,四人好像商量了什么,鬼佬女好像地位颇高,点头应允之后,常向荣这才换上一副笑脸,热情洋溢,走向宋酒。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常向荣主动握住宋酒的手,笑道:“条件可能差了点儿,别见怪啊。” “还好。”宋酒不习惯这种客套废话,耸了耸肩,目光望向那俩老外,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吗?” 常向荣讪讪一笑,回头跟女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咳出声,道:“小兄弟快人快语,老哥哥我就不绕弯子了,那个…白天好像看到你队伍里有个外国姑娘?” act 258:海外当权派 act 258:海外当权派 宋酒面色微变,刚才就觉得哪里有些古怪,经他这么一说,宋酒恍然顿悟,那个鬼佬女虽然风姿不再,不过外型肤色上看,好像和natalia同属一个人种……看着那俩老外期待的眼神,宋酒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吧,难道natalia是这俩人失散多年的闺女?这你妈太巧了吧?海外当权派代表的女儿……官二代欸!? “有。”宋酒点头承认,这大活人都能看见,自己也没法隐瞒,迟疑道:“那俩人是海外当权派的?” 常向荣随口应了一声,问道:“方便请她出来一下吗?” “你找她干嘛?”宋酒有些犹豫,natalia的身份他一直很好奇,看着情形,难道真的跟海外当权派有瓜葛?natalia是他带回来的,两人还在海岛上度过了一段儿没羞没臊的日子,虽然没有确立关系,但宋酒已经把她视作队伍的一份子,这会儿别家来认亲,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常向荣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能不能先请她出来,我们得确认一下,具体的……暂时不太方便说。” 宋酒想拒绝的,不过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正犹豫间,曹峥带着方菲过来了,宋酒回头一看,果不其然,natalia跟屁虫一样颠儿颠儿跟了过来。 芭比娃娃主动送上门,宋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有些不爽的叹了口气,闪身腾开地方,把舞台交给了主角。 “怎么了?”方菲刚换了衣服,头发蓬乱,听曹峥说宋酒找她,都没来及收拾。 “nata!” 没等宋酒出声,那个狗熊一样的鬼佬男突兀的吼了一嗓子,鬼佬女也突然打了鸡血一样,两人一把推开常向荣,几乎是朝着natalia扑了过去。宋酒几人吓了一跳,这你妈哪里是认亲,分明是仇人相见好嘛?反应过来立马挡住了俩人的去路,吴文涛和曹峥左右上前,一堵人墙将前后鬼佬隔绝开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宋酒见那鬼佬男面露愠色,急忙摆手示意常向荣翻译。 跟着方菲来看热闹的芭比娃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个头不高,吴文涛和曹峥两堵肉墙挡在前边,她啥也没看着,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奇怪道:“宋?”这是她唯一会的中文,也是使用率最高的一个字。 常向荣急忙招呼女秘书翻译,然而鬼佬男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揪住宋酒衣领,叽里咕噜嚷嚷了一串。 宋酒和鬼佬男压根儿不是一个量级,鬼佬男揪着他就跟拎鸡崽子似的,左摇右晃想要推开宋酒。 这下洛宇她们可不干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跟我们九爷动手动脚?女秘书还没翻译到位,洛宇这边已经抽出了锋钢锯刃,一个个剑拔弩张,一分钟前还人畜无害的一群人,瞬间杀气腾腾,就连一贯淡漠的吴文涛都把手探向了腰后。 “再不撒手我可干你了。”宋酒倒是没生气,只觉得一阵好笑,这也就是在当权派的地盘儿,要是在别处,早给他捅个透心凉了。 女秘书和常向荣满头大汗,一边跟洛宇她们解释没恶意,一边跟鬼佬翻译别冲动,门口两个哨兵也是一头雾水,眼见洛宇这些人刀枪齐上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和稀泥,拦在中间不让双方接触。 院子里的其他人闻讯赶来,听到叫骂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个个拎着武器冲出房门,芭比娃娃完全被挤到了人群之外,混乱中听到几句熟悉的家乡话,神色微微一变,大声喊了几句,试图从人群挤进去。 后边的杨小萌也是刚刚入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急忙拦住她,比划着解释:“别过去,他们要打架,别伤到你。” 芭比娃娃也着急了,脸色通红,急切的跟她解释,然而语言不通,杨小萌白眼儿连翻,硬生生给她拽了回去,嘴里还嘀咕:“淡定淡定,洛宇她们都在,动枪的时候你再上场。” 毕竟性别不同,杨小萌的力量不是芭比娃娃能拗过的,natalia急的满脸汗珠,杨小萌却偏偏以为她是在意宋酒,一边拦路一边嘟囔:“宋酒这货女人缘儿真好,你看,古丽都拎着菜刀过去了。” 混乱没有持续太久,火并也没有发生,鬼佬女总算比较理智,听完女秘书的解释,脸色缓和了许多,拦住了暴怒的人形狗熊,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悻悻松开了宋酒的衣领。可怜宋大官人就这么被他拎着兜了几个圈子,还得佯装大人不记小人过。 常向荣那边又开起了小会,征得鬼佬女同意后,常向荣再次走到宋酒这边,苦笑着解释道:“你们误会了,他们和那个姑娘是一起的,不会伤害她。” “是吗?”宋酒这会儿其实也明白过来了,不过碍于脸面,还是装着有所顿悟,道:“你让他们别激动,nata跟他们什么关系?” “这个我不便透露。”常向荣也是人精,笑了笑,道:“看你们和她相处的不错,她会告诉你们的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让见就有点儿闹事的嫌疑了,宋酒回头吩咐了一句,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淡去,洛宇等人收起武器,冷冷瞪着那个红着眼的鬼佬男,默不作声让开了一条通路。 门口突然陷入安静,喋喋不休的杨小萌突然成了目光聚焦,一众人傻呵呵的看向房门,之间natalia急切的说着什么,而杨小萌不动如山,死活不让她出屋,场面顿时变得滑稽了起来。 方菲噗嗤一口笑,赶忙跑过去拦住了杨小萌,低声道:“别拦了,人家认识的。” “啊?”杨小萌一愣,扭头看向门口,却见一群人正对着她行注目礼,臊的满脸通红。 方菲忍着笑意跟natalia解释了一下,芭比娃娃也跟着乐了,握着杨小萌的手嘀咕了几句,甩了甩长发,大步从房里走了出来。 宋酒等人默不作声,暗暗观察着鬼佬男女的反应,不知是不是错觉,宋酒觉得芭比娃娃好像不一样了,此时的natalia,和那个赖在吊脚楼只会“宋宋宋”瞎叫唤的洋妞判若两人。门口众人有幸再次目睹了早晨港口那一幕,鬼佬男女疾奔向略显瘦弱的natalia,三人紧紧相拥,仿佛也是阔别多年,那种激动与欣喜,一点儿不比宋瑶她们淡。 “你小子眼光可以啊。”吴文涛语带揶揄,笑道:“捡回来个大人物。” 宋酒无言以对,当初在修理厂见到她的时候,浑身上下可没有一点儿大人物的影子,完全就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可怜泥猴儿。 “她们在说啥?”宋酒碰了碰身边的方菲,三个洋人就这么站在门口旁若无人的说起着什么,natalia时不时还会望向自己等人。 方菲微微眯眼,轻声道:“嘘,我正在听。” 对于natalia的身份,众人都是心存疑惑,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却没人离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八卦也是极好的。常向荣和女秘书也被晾在了一边,脸色尴尬,望向宋酒的目光一点一点变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三个人说了老半天,然后发生了一点儿争执,鬼佬男大声说着什么,natalia则是一脸不相干,手舞足蹈跟鬼佬女嘟嘟囔囔,商谈了半晌,鬼佬女语重心长的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natalia最后妥协,沮丧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宋酒,拉起他的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说着说着又笑逐颜开,搞得当事人宋大官人满脑袋问号。 natalia说完话,跟方菲笑了笑,她知道方菲能听懂她的话,之后又和众人挨个拥抱了一下,挥挥手,跟着鬼佬男女上了车,留下一脸呆逼的众人在风中凌乱。 “咳。”常向荣干咳出声,拉回众人的思绪,道:“那我先走了,食宿你们不用操心,到时间会有专人送来。其他事明天再谈,你们今晚好好休息。” “哦。”众人点点头。 常向荣讨了个没趣,悻悻上了车,轿车离开前,后座窗户落下,natalia隔空留下飞吻,不舍的目光渐远,随着轿车的尾烟化作虚无。 …… 良久,目送汽车离开的众人总算回过了神,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古怪,好像看了一出默剧似的。 “她…说了些什么?”厨娘佳忍俊不禁,画面上可以理解为告别,可惜没字幕,感受不到具体的情绪。 方菲还是那副愕然的神情,宋酒叫了她两边才回过神。 “怎么了?说啥了?咋就走了?”宋酒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怪不得…”方菲遥望着汽车离开的林荫道,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记不记得咱俩在吊脚楼问过她的身份,她说不方便说。” “嗯,怎么?她真是皇亲国戚?”宋酒惊讶道。 方菲定了定神,看向众人,缓缓道:“她是海外当权派执行负责人。” “……” “和你以前的职业差不多。”方菲指了指吴文涛,低声道:“克格勃。” “……” 一圈人都傻眼了,信息量有点儿大,不好消化。 吴文涛语气有些怀疑,道:“间谍呗?” 方菲撇撇嘴,耸肩道:“叫做特工可能比较合适。” “怪不得玩儿枪那么溜。”杨小萌眨巴着眼睛,愕然道:“宋酒,你牛逼,居然睡了一个特工!” “……” 宋酒脸色不太自然,奇怪道:“她刚刚就说了这些?” “还有。”方菲缓了口气,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道:“她想带你一起去海外当权派的地方,不过那俩人不同意,好像和岛上的事情有关。nata看起来蛮有地位的,那俩人跟她说话都很尊敬的样子。” “带我去干吗?要包养我?”宋酒哑然失笑,掩饰着心底淡淡的失落。 方菲闻言失笑,乐了半晌,道:“她想让你见见孩子。” “……” 围观众人再次石化,眼珠子差点儿喷出眼眶。 “哦,还有。”方菲语不惊人死不休,无视众人的神色,继续道:“她说先回去处理些事情,过后带孩子来看你,她觉得你会喜欢孩子,孩子也会喜欢你。另外,她很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她很喜欢大家。” “孩子…”宋酒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两眼发直,脑子化成了一滩浆糊。 …… 当初的泥猴儿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海外当权派的重要人物,吴文涛觉得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在这件事上也是满脸的愕然与懵逼。 仅仅是巧合吗? 也难怪芭比娃娃对于身份三缄其口,那时候的他们只是普通幸存者团体,natalia并不知道他们会和rca、当权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了也是白说。大部分普通人压根儿不知道当权派和rca是什么鬼,再者,说了宋酒他们也不一定相信啊,克格勃可是和fbi起名的机构,这种往常只在书籍电影中出现的身份,确实难以和她当时泥猴的形象挂钩。 好嘛,海外当权派核心人员、克格勃特工、检察官、孩子妈……吴文涛本来觉得自己是个挺有故事的男人,现在对比看看,好像也没什么故事性可言了欸。 不论是机缘巧合,亦或是命运偶然,事实已经明朗了,natalia跟着他们这些人登岛,然后莫名其妙且顺理成章的回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似乎没什么不妥。真要说有什么,那也是宋酒自己的问题。 入夜,灯火。 白天的信息量太大,需要众人慢慢消化,晚饭还是那个勤务兵送来的,很普通的四菜一汤,家常便饭。 宋瑶她们似乎不打算回来了,留下的那间房空着,房间里亮着红光一点,烟雾缭绕。 吴文涛踱步进门,宋酒坐在漆黑的房里,面前一地烟头。 “想什么呢?”吴文涛坐到他对面,笑道:“洋妞?” 宋酒没言语,望着烟头发呆。 “你不觉得奇怪吗?海外当权派的人,为什么会狼狈流落到那里?”吴文涛没话找话,探手从他手边拿过烟火,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嘎嘣’打着了火机。 微弱火苗亮起的一瞬,吴文涛余光看到宋酒的脸色骤然发生变化,没等他有所反应,静坐无语的宋酒突然暴起,喉间发出压抑怒吼,狠狠打掉了他手里的火机,顺势拾起桌上锋钢锯刃,当头劈了下去! act 259:残酷月光 act 259:残酷月光 冷月高悬,戈壁孤城。 原发射基地高墙之外的一条僻静街道,两栋灰蒙蒙的陈旧建筑矗立于前,这是曾经的指挥中心住宿区旧址,临近新建总部基地,中间两道防卫森严的警戒网前后隔断,只留下一条很不显眼的进出通道。 旧址建筑没有拆除,其所处位置正能够拱卫翻修新建的山寨海伦基姆湖宫,作为心脏地带,kenny真正的班底大多集结在这里,依托便利的交通环境,无论孤城前后哪里有情况,都可以及时而迅速抵达支援。 caroline带着回程队伍在城里闲逛了一整天,临近夜晚才带队返回这里,相比城中心的灯红酒绿,这边要显得萧条许多,耸立于夜幕中的发射塔和垂直测试厂房与这两栋建筑相映成趣,窗口隐约闪动的昏暗灯光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队伍经由内部通道进入旧楼,没有想象中的守卫哨岗,一帮外勤也很放松,好像回到家一样,caroline简单交代了几句,队伍各自散开,上楼下楼奔向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caroline带着九妹和雨安登上三楼,穿过没有灯光的走廊,打开了位于中间部位的一扇老旧防盗门。 “你住在这里?”白天的所闻所见带给雨安极大震撼,她本来以为金发洋妞这种身份的人,个人居所想必要更加奢华,没曾想却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屋宅,从外观到内部,和海岛吊脚楼没有什么区别。 caroline笑着点了点头,穿过狭小客厅,将里里外外的电灯全部打开,站在客厅中央摊了摊手:“看来你们对我的住处不太满意。” 老式住宅楼格局很小,一室一厅,玄关处有卫生间,厨房里没有任何厨具,不锈钢案台上整齐码放着各种枪械武器,完全就是小型军火库;客厅也简单到极致,靠墙摆着一张普通沙发,一方地毯扑在沙发前,没有餐桌,没有电视柜,角落杵着木质衣柜,柜门半开,里边挂着几套野外作战服,地上摆着脏衣篓,里边堆满许多拆封没拆封的内衣。 卧室门关着,雨安看不到,不过从厨房和客厅的情况来看,卧室内景也能猜出大概,估计里边只有一张床,有没有被褥都是两说。 “临时休息的地方。”caroline撇撇嘴,并不在意两个姑娘异样的目光,回到“家”之后整个人好像都换了一种状态,自顾自脱掉风尘仆仆的外衣丢到地上,信步到卫生间打开老式热水器,对两女眨眨眼:“想要一起洗澡吗?” 雨安扭头瞥了眼卫生间,洗手池和蹲便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莲蓬头隐约可见斑斑锈迹,墙面白瓷砖老旧昏黄,映衬着黯淡灯光,怎么看也不像能容纳三个人洗澡的样子。 “这里…”九妹吞了吞口水,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喃喃道:“还不如我们住的地方呢。” caroline不以为意,卸下身上的刀枪放进厨房,出来时反手将推拉门闭合,雨安不动声色看了眼门闩,并没有插上。 “想洗澡可以等一会儿,我这里没有吃喝,所以不用想别的了。”caroline这会儿完全就是一个吝啬住家的形象,套着小背心,光着两条大长腿盘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身后的卧室:“你们可以睡里面。” “那你呢?”九妹问道。 “当然也睡里边。”caroline勾起嘴角笑了笑,冲着雨安摆摆手:“你过来。” 雨安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自从下车,caroline便解除了她身上的枷锁,白天带着吃喝逛街,一点儿没有防备的意思,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九妹肚子适时咕噜了几声,脸色一红,捂着肚子冲进了卫生间。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caroline招呼雨安坐在身边,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雨安没接茬,白天的见闻虽然震惊,但却并没有太多好奇,和宋酒他们在一起时,经常能听到他们谈论从前的rca,想起洋妞前搭档那时诡异的出场,再看看这座孤城,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毕竟他们的老板一手酿成了今天的乱局,做出这样的手笔也不是多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的任务是将你带回来,明天我会送你去实验室,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caroline似乎也没打算听她表达意见,自顾自道:“交接之前,我想让你看看这座城市,让你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起点。” “我不明白。”雨安轻声叹息,语气中饱含着落寞:“这一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和你毫无理由的杀戮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caroline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或许只是你们的运气不够好。” 金发洋妞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愧疚,甚至都懒得去费口舌解释什么,正如她自己所言,杀人放火对她来说只是完成任务需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其他理由。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caroline斜倚在沙发背上,手指缠绕玩弄着雨安的长发,轻声道:“你们这些人能够活到今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雨安无言以对,她和洋妞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说也是白说。 客厅陷入沉默,两女各怀心思,似乎都是去了言谈的兴趣。 良久,caroline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意味,随口道:“厨房里的枪没有子弹,你不用想了。” 雨安脸色微变,眼神有些不自然,别过脸不去理会洋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劝你不要这样做。”caroline语带嘲讽,揶揄道:“今晚或许是你最后一次安眠,不要浪费机会。” “为什么抓我?”雨安扭头看住洋妞,淡淡道:“你说到了实验室。”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特别之处。”caroline挑了挑眉毛,道:“会有人告诉你的。” “一诺呢?她也是你所说的特别的人吗?”这句话雨安憋了很久,她知道洋妞不会告诉她,或许她根本不知道一诺是谁,但雨安还是问了,那个在寒雨之夜为她端来姜汤的姑娘失踪已久,尽管她自顾不暇,但仍想试着问一句。 果然,caroline表情微怔,奇怪道:“一诺?” “袭击古城环岛的也是你,我知道。”说起新仇旧恨,雨安心底的怨愤再度燃起,克制着情绪,咬牙道:“你毁了环岛,杀了那么多人,还带走了我们的同伴。” “哦,那个姑娘!”caroline很是欣喜的叫唤了一声,仿佛俩人说起一个共同的朋友,而不是来自受害者的质问。 “我记得她,原来她叫一诺。”caroline笑眯眯的拍了拍手,道:“她还活着,不过你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她还活着?”雨安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当然。”caroline笃定的点了点头,忽然口风一变,问道:“你和吴文涛是什么关系?恋人?” 雨安怔了怔,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此一问,随口回道:“不是,只是同伴。”话刚出口,雨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看到洋妞的神色明显变了。 “他是什么时候和你们混在一起的?”caroline双眼微眯,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雨安自觉失言,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闭口不再多言。 caroline冷笑出声,摇了摇头,起身穿上了衣服:“看来你要错失最后一次美梦了。” …… 凌晨时分,城中喧嚣趋于平静,重型越野车驶出指挥中心旧址,穿过两道封锁线,徐徐驶入发射基地心脏地带。 几分钟后,越野车停在山寨湖宫门前,一身劲装的caroline从车里跳下,回头跟司机交代了几句,朝着园林山水之后的正门跑了进去。 大厅里已然弥漫着熏香的味道,老旧唱片悠扬婉转,音符纠缠着缭绕青烟,与帷幔纱帐混成仙境。 caroline推开两扇雕花大门,厅内灯火通明,门廊前徘徊着两条血统纯正的高加索,看到陌生人推门而入,烈犬喉间发出呜呜低吼,獠牙展露,凶意满满。caroline翻了翻白眼儿,许久没有来这里,没想到kenny还有闲情雅致养狗了。 内厅大门半合半掩,细碎珠帘撩拨着暖意灯火,门里人影摇曳,那个男人坐在红木桌后,正一丝不苟的扭转着混元魔方,神情专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出现在门口的caroline。 caroline微微蹙眉,扫过内厅,没有看到苏岚的身影,悬挂在墙边的鸟笼里蹦跶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飞禽,红木方桌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档案,中间摆着打开的金属盒,里边嵌着几支流转不停的液体试管。 “进来吧。”kenny头也不抬,全部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玩具上,修长手指上下翻飞,拼凑着各种花色,淡淡道:“欢迎回家。” caroline颇为无奈,自己拉开大班椅坐了下去,扭着眉毛看他玩儿的认真,嘀咕道:“你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 “嗯?”kenny抬了抬眼皮,扯动嘴角笑了笑:“保持思维敏捷。” “抗体带回来了。”caroline对于老板这些年日益变化的喜好已经趋于麻木,跳过无意义的对答,直接开始了工作汇报:“要送去杨教授那里吗?” “不用,交给实验室就好。”kenny微微皱眉,盯着手里完成三分之一的魔方那个,神情有些颓然,想了半天,道:“级别机密,不用告知杨教授。” “好吧。”虽然不明白kenny的用意,不过老板的话就是圣旨,照办就是了,顿了顿,又道:“那用不用通知研究室那边准备跟进?如果抗体确实存在,要着手研制疫苗吗?” “不需要。”kenny有些气恼,明明已经完成过一次,怎么第二遍好像卡在了什么地方,似乎忘记了关键了一步。 caroline也跟着着急,自从kenny找到了新爱好,和他对话越来越费时了。 过了半晌,kenny终于想起了错漏,脸上露出笑意,手指又开始翻飞,同时回道:“抗体如果存在,立即销毁,你亲自执行。” “啊?”caroline一愣,好像没听懂老板的话,迟疑道:“销毁?” “对,销毁。”kenny点了点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照做。” “知道了。”caroline大为不解,如果是要销毁,那何必千里迢迢带回来? “还有事吗?”kenny余光发现属下坐着没动,言语间有些不耐烦了。 “有。”caroline暗暗白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我有文涛的消息了。” “什么?”kenny手里的动作一滞,终于抬起了头,问道:“他在哪?” act 260:妒火攻心 act 260:妒火攻心 两个钟头之后,caroline冷着一张脸离开了正厅,等候的门口的司机已经小睡了好几轮,看到这位姑奶奶脸上挂着寒霜,急忙抖擞精神坐直了身子。 “去哪里?”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洋妞,目光正好和她碰到一处,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迸射着杀气,凌厉逼人。 “回去。”caroline沉默了一阵,眼中凛冽寒意淡去许多,颓然叹了口气,靠在椅背闭上了眼。 昔日同僚站在了对立面,这让崇尚忠诚的caroline无法接受,除此之外,kenny的态度也让她感到难以理解。caroline并不是突然怀疑起吴文涛,早在她二返草莓园时,她就依旧隐约嗅到了吴文涛的气息,之所以没有汇报给kenny,只是因为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另外,两人共事多年,caroline觉得自己了解这个老搭档,虽然不喜欢他,但caroline觉得他不会做出背叛的勾当。 然而事实无情的甩了她一记耳光,三年前飞离戈壁滩的男人没有死去,他还活在行尸纵横的陆地上,并且和从前视若草芥的流亡幸存者混在了一起。如果仅仅是没有归队,caroline还能试着去理解,但吴文涛显然并不甘于寂寞。 以前不敢肯定,现在则是确定无疑。 数月前,位于铁道线路上的一处中转站被劫掠,物资武器扫荡一空,没有留下活口,袭击者很专业,手脚利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caroline那阵子忙于草莓园新营地的筹建,这件事情没有继续去追查,只是告知了周边的活尸营地多加注意。 没过多久,作为储备基地的草莓园全军覆没,她赶到时,园子里只有二十多个徘徊不定的行尸,以及一个侥幸未死的高阳。高阳跟caroline说过,古城里有一处与他为敌许久的营地,此前caroline也曾率队进击过,半途正是因为中转站被袭,这才暂时放下了环岛,谁知前脚刚走,草莓园又遭了毒手。 事实上,中转站被劫掠和草莓园的覆灭没有直接关系,那时候,吴文涛还没有接触到明俊伟这些人,完全是独立行为,但是在caroline眼中,前后两件事发生的过于凑巧,怎么看怎么像是里应外合、调虎离山。 另外,侥幸生还的高阳还告诉了她一件事,那些袭击草莓园的人,除了环岛一众,还有一些生面孔,其中有很多老外,武装强大,不似散兵游勇。当时caroline没有当回事,只当高阳是在为自己寻找开脱了理由,但火车站爆破那夜,负责监视动向的外勤也向他汇报了类似的问题。 空城中出现幸存者营地不算稀罕事,不过小范围内屡次出现雷同武装力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caroline差遣偶然遇到的侯雄潜入环岛,目的就是为了解其内部人员构成,然而侯雄并没有给她想要的答复,再者环岛已经付之一炬,火车站爆炸也成功实施,城里行尸乱成一片,想来那些幸存者气数将近,caroline也便没有再去深究。 结果,没过多久,位于古城不到百公里的工业园区被袭击,整个实验区被彻底捣毁,科研人员屠教授身死,一份机密文件不翼而飞。 逃离园区的外勤带回了两个消息:1.实验室发现了抗体;2.袭击者疑似武装外勤,其中一个很像失踪已久的吴文涛。 从那时起,caroline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猛地又想起在河岸营地见到的那个戴眼镜的青年,那家伙佯装归队,实际却暗中相助那伙儿叛逃者……caroline当时之所以大意轻信,不正是因为刘焱自称是吴文涛麾下的队员吗? caroline恍然顿悟,一瞬间,许多疑问都解释的通了,中转站被袭击、草莓园的老外武装、火车站的熟悉队形、工业园区的覆灭……怪不得,原来一切都是吴文涛从中作梗,原来昔日同僚叛出组织,伙同幸存者团体跟自己作对!? 尽管所有事情都已明朗,但caroline还是欠缺铁证,因为几次交锋当中,caroline本人都没有见到吴文涛的踪迹,包括那些武装外勤,并没有出现在记忆当中。所以,caroline试探性的和雨安进行了无意义交谈,然后冷不丁抛出了真正的问题。 雨安身在此山中,根本没留意自己坠入了语言陷阱,一不留神,道破天机。 于是乎,所有的脏水都装进了一个盆里,胳膊一抖,全数泼在了老吴头上。 …… caroline的汇报有理有据,时间线清晰,情节也经得起推敲,加上雨安的佐证,毫无疑问,从前的外勤领队之一,今天已经成薅羊毛的大主顾,活生生的带路党、内鬼。 kenny总算将注意力从玩具上移开,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打断一下,提个小问题,补充小细节,好像caroline在声情并茂的讲故事,而不是在汇报具有一定严重性的叛变者事件。 前后说了一个多钟头,言毕,内厅沉默了。 caroline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激动了,又气又怒,恨不得现在就带齐人马,再次杀上海岛,然而老板却神色玩味,嘴角居然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老板?”caroline大为不解,试探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kenny走神了,呆了半晌,道:“不用,你休息一阵子,先把抗体这件事处理掉。” “那吴文涛……” “不用管。”kenny眨了眨眼,笑道:“随他去吧。” “……”caroline哑然当场。 没等caroline想出回应话语,kenny再次下达了逐客令。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辛苦了这么久,给你放个假。”kenny起身拍了拍爱将的肩膀,似乎看出了caroline的困惑,笑了笑,从桌上盒子里取出一支试剂晃了晃:“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用不了多久,蛰伏期将成为过去,新的进化和突破才是决定未来的关键。” “我明白了。”caroline黯然长叹,自己劳神又费劲,结果老板完全不在乎,多少还是有点儿失落感。临走之前,caroline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汇报,正要提起,却见kenny一脸倦意的打了个哈欠。 caroline暗叹一声,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也是,吴文涛叛变这种事他都不放在心上,想来关于海外当权派的信息也不会有太大兴趣,老板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地下试验场,只要外界因素威胁不到这里,估计他都没心思去管。 …… 越野车开回指挥中心旧址,caroline神情有些疲倦,站在楼下吹了会儿风。金发洋妞忽然感到一阵空虚,这些年戈壁滩的变化很大,kenny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局势从早期的混乱趋于平稳,她们这些外勤的作用已经开始逐渐退化了。 回想着那栋与戈壁滩格格不入的湖宫,正厅内的帷幔、烈犬、鸟笼,以及kenny手里的魔方,caroline轻声失笑,她觉得,自己或许也该找些新的乐子,终有一天,枪火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说不定有朝一日尘埃落定,自己会重返故土呢? 胡思乱想着,caroline回到了住所,门缝里掠出昏黄灯光,屋里隐约有人声。 推开门,caroline的脸上出现一丝不悦,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高阳正和九妹说着什么,冷不防被惊了一下,回头看见洋妞站在门边,急忙起身打了个招呼:“我、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看看?你没事做吗?”caroline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反手关上房门,环顾四周,不见雨安踪影。 “她去里边睡了。”九妹指了指卧室门,噘嘴道:“好像回她家里似的。” caroline点了点头,推开卧室门看了眼,雨安和衣而卧,身体精神基本都到了极限,此刻已经酣然入睡。 “有事吗?”caroline瞟了眼高阳,多日不见,这厮倒是比初见之时胖了许多,不再是一副饥荒鬼的样子了。 高阳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再出海?” “出海?”caroline满脸疑惑,古怪道:“出海干什么?” 高阳脸色一僵,喃喃道:“你不是说…那个…” “哪个?”caroline脸色茫然,完全不明白高阳想表达什么。 九妹默不作声,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了什么,失笑道:“哎呀!你是惦记当那个船长呢吧?” 高阳被九妹戳破了心事,脸色臊的通红,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偷偷瞄着caroline的表情。 caroline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高阳来此的意图。 之前海上的眼线报告说找到了抗体所在的游艇,她带着高阳一众人尾随而去,当时的近海负责人消极怠工、偷奸耍滑,被caroline就地格杀,因为不确定游艇目的地是否与当权派有所瓜葛,出于谨慎,caroline从周边活尸营地调集了一批外勤武装,这件事正是交给高阳去做的。 当时随船的外勤还揶揄高阳来着,说他就是新一任近海负责人了,鬼佬们只是随口调侃,说白了就是拿他开涮,然而高阳却当真了,天真的以为自己一步登天要上位,回到戈壁滩盼星星盼月亮,等着caroline让他走马上任。 听闻caroline带着抗体归来,高阳坐不住了,还特意去问了其他外勤的意见。那些鬼佬都是kenny的嫡系班底,压根儿瞧不上高阳这种半路加塞的跑腿党,也是闲的蛋疼,于是凑在一起拿高阳逗闷子,骗他caroline来去如风,如果不主动把握机会,很可能稍纵即逝哦。 于是,眼红心热的高阳颠儿颠儿跑来caroline的住所,满心期盼着,问出了刚才那句可笑又可悲的话。 看到caroline似笑非笑略带讥讽的表情,高阳回过味儿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狭小客厅退无可退,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咳,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高阳羞愤欲绝,肚子里蹭蹭冒着邪火,无奈他又不敢对洋妞撒火,越憋越是气闷,几乎咬碎一口钢牙。 caroline只是把他当做临时跑腿的使唤,加上性格使然,一脸嘲讽完全是不加掩饰,冷笑道:“近海负责人…高阳,你跟我做事还不到两个月吧,这么心急?” “我我…”高阳百口莫辩,心里把那帮鬼佬骂了个底朝天。 “好了,以后不要再闹这种笑话。”见他那窘迫的样子,caroline也无心再去调侃,想了想,将车钥匙抛给他,指了指卧室里安睡的雨安,道:“正好交给你件事,楼下有车,副驾驶有一封文件袋,你把文件和她送去实验区,交给实验小组主管。” 高阳接住钥匙,愣了一下,问道:“主管是谁?” “这句话留到那里再问。”caroline脸上露出朽木难雕的神情,挥手让九妹进去把雨安带了出来。 雨安睡得很浅,门外说话基本听了个大概,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再没什么可说的,长叹一声,任由九妹又将她手脚禁锢,推搡着押出了门外。 “先从小事做起,不要好高骛远,你的小学老师应该教过你。”caroline站在门里丢出一句冷冰冰的话,‘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漆黑无声的走廊里,高阳脸色青红交替,紧紧攥着车钥匙,几乎刺破皮肤,怨毒的目光从房门转到了雨安身上。 雨安扫了他一眼,隐约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也看不起我?”高阳斜睨着她,语带挑衅。 雨安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高阳心底的狂怒在咆哮,鬼佬戏耍我,洋妞嘲弄我,连他妈俘虏都瞧不起我? “好,好。”高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怨愤妒火一股脑烧在了雨安身上,抓住她的长发硬生生从楼道里扯了出去。 act 261:隐情 act 261:隐情 ‘咣!’ 金铁悲鸣,火星迸溅。 锋钢锯刃划过一道隐现弧光,狠狠砍在铁架床沿,坐在下铺的吴文涛吓出一身白毛汗,刺耳锐响钻进耳朵的一瞬已是错身从床侧滚了出去,余光瞟见黑暗中的宋酒再次扬起钢刀,暗骂间吐掉刚点着的香烟,双手撑地,想也不想一记鞭腿甩向宋酒膝弯。 暗室中闷响连连,吴文涛重心不稳滚落在地,挨了他一脚的宋酒也扑倒在床铺,手里的锋钢锯刃‘咣当’掉落地面,清脆有声。 “你他妈…”吴文涛气急了,也吓坏了,之前在游艇就已经吃了宋酒一枪,深知这厮发起病来是要人命的,哪里还敢怠慢?不等宋酒爬起身,抢先一个鲤鱼打挺,真是把实打实的功夫都给逼了出来,返身勾腿把房门踹严实,阻隔了大门外守卫的目光,同时弯腰滚地一气呵成,在狭小空间完成了难度系数颇高的赖驴打滚,贴近宋酒身侧,一手反剪其胳膊,另一手抡圆了,狠狠一拳捣在宋酒腋下,双腿就地盘根,‘噗通’一声闷响,将气势汹汹要砍人的宋酒放倒在地。 水泥地面不比游艇甲板,宋酒面朝下扑倒,一下就给砸懵了,吴文涛顺势骑了上去,膝盖抵着宋酒后颈,将其死死摁在地上,脚尖挑开他手边的锋钢锯刃,一把抽出裤腰带,三两下将宋酒挣扎捶打的双手捆了起来。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轻响,刚刚闭合的房门……又开了。 没等惊怒交加的吴文涛出声喝止,灯……也亮了。 杨小萌站在门口,一手还保持着开灯的姿势,看到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你、你们……”杨小萌慌了,花容失色,‘蹬蹬’两步退出门外。 “关门!”吴文涛额头青筋暴起,弄死宋酒容易,要让他老实趴着可费事,那挣扎怒吼的动静一点儿不小。 “天呐。”杨小萌被老吴一声怒喝喊回了魂,猛地一个激灵,却没有立时关门,呆愣了片刻,嘶声高呼:“快来人呐!老吴要强奸宋酒啊!!” “哈?” 吴文涛一口气堵在胸前没上来,手下力气一松,被挣扎的宋酒找到了空档,就地错身翻滚,挣脱了吴文涛的钳制,一脚蹬在吴文涛胸口,也不管双手还捆在背后,喉间发出难懂的闷声,踉跄着扑了过去。 杨小萌见势不妙,急忙过去拦腰将宋酒抱住,死命朝门外拖去,嘴里还嚷嚷着:“老吴!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宋酒,消消气!冷静!” 吴文涛咬碎一口钢牙,眼看门外人影攒动,而宋酒仍是六亲不认的疯癫模样,心头邪火怒涨,顺手拾起锋钢锯刃,翻过刀背,抡起膀子砍向宋酒颈间。后边的杨小萌只顾喊叫,没发现吴文涛动作,忽然感觉怀抱的人身子一沉,再看去,吴文涛已经撇掉了锯刃,正揪着宋酒的领子往回拉扯。 杨小萌头皮一炸,彻底懵逼了,吴文涛这是疯了?硬肛不成要奸尸!? 正要上前,身后却倏地传来力道,没等回头细看,人已经被推进了房里,接着一声剧响,无辜的房门再次被大力闭合。 “松开他!” 洛宇厉声低呼,从杨小萌手里抢过宋酒,一旁的吴文涛也急忙上前,两人合力将宋酒擒住,见他头颅低垂没了动静,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脱力一般坐倒在床边。 杨小萌愣愣站在门前,左看右看,哑口无言。 “嘘。”洛宇还算清醒,喘了口气,给杨小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动弹。 “……”杨小萌脸色阴晴不定,已经被这电光石火间的情况给搞麻爪了。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洛宇跟他使个眼色,帮着吴文涛将宋酒摆在床上,擦了擦鬓间汗珠,深吸口气走向门边,轻轻打开一道缝隙。 代维和厨娘佳几个人站在门外,神色关切,后边是那俩守卫,目光犹疑,试图挤进来,却被曹峥堵在了后边。 “没事,你们先回去。”洛宇定了定神,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小萌他们瞎闹呢。”说着跟厨娘佳交换了一个眼神。 厨娘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急忙轻笑出声:“又喝酒了吧?真是,你让他们别闹了,累了几天,都早点休息。” “嗯,我知道了,佳姐你那里有没有醒酒药,帮我拿一些。”洛宇接着厨娘佳的话茬闲话了几句,见那俩守卫一脸不悦的转身离去,总算是安心了几分。 厨娘佳拍了拍代维和曹峥,低声说了句什么,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粉刺妹几人都撵了回去,门里的洛宇点点头,回身关上了房门。 狭小房间里静可闻针,犹疑和焦虑的眼神在三人之间穿梭不停,最终齐齐定格在了宋酒身上。 良久,吴文涛踩灭烟蒂,长舒口气,道:“去找宋瑶,不能再等了。” “我去,你看着他。”洛宇脸色肃然,点了点头,看向杨小萌,后者满脸迷茫,仍然游离在外。 “小萌,你和老吴看着九九。”洛宇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思索再三,低声道:“九九病了。” “病了?”杨小萌喃喃重复了几遍,猛地想起了昨夜在海上发生的事,惊愕道:“昨晚也是?” 洛宇神情落寞,轻轻点头。 看着洛宇和吴文涛的颓然的表情,还有刚才阻拦宋酒时的感觉,杨小萌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儿大条,回想自己那会儿瞎嚷嚷的话,不由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怎么会这样?我能做些什么?”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洛宇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抚过吴文涛那一刀背抡出的红印,语气里透着无力:“照看好他,我去找瑶姐。” 说话间,房门叩响,洛宇打开门,厨娘佳闪身进来,目光扫过屋内几人,将询问的眼神递了出去。 “老吴你跟佳姐说吧,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洛宇将厨娘佳让了进去,转身离开了房间。 …… 生活区,居民楼。 柔和的灯光映亮客厅,佳肴酒香和着言谈笑语飘出窗口,遁往幽深夜色深处。 四个姑娘席地而坐,靠着沙发,目光迷离,面色潮红,看神情,已然都流过了几次眼泪。 茶几上东倒西歪摆着许多空酒瓶,年轻的小伙子小心翼翼迈过沙发,将凌乱的餐盘收拾一空,去厨房拌了些下酒菜端了过来。坐在地毯上这几个姑娘的关系,小伙子早就烂熟于胸,小麦不知道在他耳边念叨过多少次,眼瞅着姑娘们喝得差不多了,话题也越来越沉重,小伙子主动起身离席,将客厅留给了她们。 看着小伙子的背影,路茜脸上的悲意淡了几分,亲热的揽过小麦,打趣道:“我们小丫头眼光不错嘛。” 小麦酒量不行,喝了几杯就开始上头,小脸儿红扑扑的,俩梨涡点在脸颊,煞是可爱,闻言甜甜一笑,道:“我也是大姑娘了。” “那是,听说都快当妈啦?”宋瑶也坐起身跟着调笑,她眼角泪痕还没干,那笑容怎么看都向是强颜欢笑。 唯有曾雅东一言不发,两手托腮,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三个人,脑中思绪万千,一个个熟悉而远去的身影不断在眼前徘徊。 故人重逢无疑令人喜悦万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久别后的相逢,不仅仅是欢欣,还有悲愁。这些年来,曾雅东不止一次幻想过今天的场景,可真的幻想照进了现实,怎么又那般苦涩呢。 曾雅东甚至觉得,与其硕果仅存的几个人坐在一起谈起往昔,还不如大家继续天各一方,至少心底的那些人还活着,起码还活在记忆里、期盼里。 以前偶尔与人说起曾经的同伴,曾雅东时常还得掰着手指头数,生怕遗漏了谁,现在倒好,再也不用一个一个默念他们的名字了,当年并肩的伙伴,现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全在眼前。 良久,曾雅东幽幽叹息,出声道:“等咱们回到陆地,我想去看看大家。” “我也去。”小麦目光一黯,附和道。 “嗯。”宋瑶点了点头,心中苦涩却是无法言说,小金和姜河好歹算是叶落入土,其他人呢?小魏?研究生?晁逸帆?他们的尸骨又在哪里? 路茜轻咳出声,看宋瑶的脸色就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只是这般时候,有些话说了没意义,反而徒增伤悲。无论如何,活着的人还能再见,已经是上天的恩惠,再去以苦自扰,的确不太明智。 “回到陆地以后,先把明哥拖回来。”路茜莞尔轻笑,故作轻松,道:“指不定他现在又蹲哪儿醉生梦死呢。” “就是,已经上了贼船,哪能让他说走就走。”宋瑶顺势接过路茜的话头,笑了笑,道:“我估计他还在环岛,以前他就说过,后半辈子想去当个守陵人。” “他?”曾雅东闻言失笑,咯咯笑了半晌,道:“他能这么安分才怪。” “也是。”宋瑶知她所指,跟着乐了一会儿,叹道:“不过也没准儿,那时候主要有姜河、逸帆他们跟着折腾。” 小麦来了精神,坏笑道:“你们继续说,我会跟明哥告状的!” 路茜挥了挥拳头,满是溺爱的捏了捏姑娘脸颊:“丫头你跟谁一伙儿啊,小心我们先跟你家男人告你黑状!” …… 嬉闹声声,悲伤气氛冲淡了不少,客厅里的灯光仿佛都明亮了几分,坐在书房的小伙子摇头苦笑,对这些尸山血海里走出的小女人们也是无可奈何。 窗外夜色正浓,远处海潮有声,寂静宽阔的棕榈大道,雪亮车灯撕开浓墨,疾驰而来。 act 262:死城 act262:死城 曾雅东说的没错,明俊伟确实安生不下,就算没有姜河、晁逸帆这些二杆子,他照样能折腾的风生水起。当然了,如果可以,明俊伟更愿意守着陵园醉生梦死,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 明俊伟拉着小青年离开了,趁着人群的注意力还在十字路口,逃也似的转进巷子,七拐八绕走了好一阵,估摸着应该离聚众路口挺远了,这才放慢脚步,神色如常的融入了享受夜生活的人群。 脸上虽没什么异样,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小青年战战兢兢,用余光去瞟这个带他们起义的斯巴达克斯,见他神色肃然,独眼中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咋了?” “别说话,走。”明俊伟瞪了他一眼,继续昂首阔步向前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以及那来来往往嬉笑言谈的路人。 小青年心存疑问,不晓得这个大哥又发现了什么不对,想到此前种种怪异,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手揣进兜里,攥着的刀柄满是湿汗。 漫无目的走了一阵,终于在街角看到了两排供行人歇脚的长椅,明俊伟没多说,碰了碰小青年,径直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整个人看起来都萎靡了几分。 小青年略表关切,拍了拍他的后背,却愕然发现这位大哥背后几乎浸透,潮湿一片。 “大哥?”小青年看了眼掌心,见不是血,放心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你不舒服?” “没事。”明俊伟叹了口气,示意他不要废话,抬眼扫视着路人,心底那股惊惧逐渐被强行压了下去。 这条街距离刚才的十字路口不算太远,从他俩歇脚的位置还能看到那边显眼的建筑,聚集在路口的人好像已经散开了,跟着他一起逃出大院的起义军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被捉回去了,还是各自老实散开了。 小青年的疑惑,明俊伟无法给出解释,倒不怕别的,主要他懒得再费口舌解释什么叫活尸。 怪不得那个院子的安防力量如此薄弱;怪不得他们一群人闹腾了半天,城里边还是歌舞升平;怪不得那些守卫明明看见了他们,却没有冲进来擒拿击杀的意思;怪不得这样一座孤城之外环绕着那么多行尸,却不见人们有丝毫惧色。 眼前依然灯红酒绿,霓虹闪烁;来往行人依然有说有笑,神色自若。 这样一幅太平盛世般的桃源画卷,明俊伟却有些不寒而栗,这哪里是灯火孤城,分明就是美人画皮,分明就是一座死城! 托宋瑶的福,明俊伟此刻也光荣的挤进了活尸的队伍,宋瑶的血液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他却从未因此有过半分欣喜,哪怕和宋瑶、路茜同行多年,明俊伟也仍旧无法从心底去将活尸和人类划上等号。 人类是有生老病死的,人类挨了枪子儿不会活蹦乱跳,人类不会一到寒冬便沉睡不醒。 明俊伟能相伴宋瑶和路茜左右,那是因为她们是“宋瑶”和“路茜”,是和他生死与共过的同伴,包括后来的刘焱和厨娘佳,也是沾着宋酒和宋瑶这一层关系,否则哪里可能安心留在侧卧之榻? 时至今日,他们对于行尸的了解也还停留在如何杀死的阶段,更何况是与行尸同出一脉的活尸? 宋瑶和路茜她们是受害者,无从选择之下只好以活尸的身份去挣扎生存,而这座城……从那个背吉他的小伙子,到那些淡定围观的人群,再到眼前这些路人,他们也是在无力抵抗的情况下,被地下试验场从幸存者“进化”为活尸的吗? 明俊伟觉得不是,至少从他个人来讲,他不会心甘情愿成为研究人员的小白鼠,不会心甘情愿被注射各种功用莫名的药物。 明俊伟茫然四顾,从街头看到巷尾,再从人流看向店铺,惨然失笑。现在是车水马龙,歌舞升平,寒冬到来之时呢?饶是明俊伟一贯天马行空,也无法想象数以千百计的人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集体陷入沉睡,等到惊蛰春雷炸响那一刻,又陆续苏醒的场景。 一个用行尸病毒祸乱人间的家伙,建立了一座全是活尸的城市,由普通人充当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把行尸视作可豢养的飞禽走兽,再在各地诱捕圈养幸存者,用以攫取资源,供养活尸城邦。 明俊伟又想起在酒吧和宋酒的谈话,想起他们那时的猜想推测……霎时,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到了极限,逻辑和常理在脑海中炸得粉碎,眼前画面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过了许久,明俊伟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那两座参天建筑,眼神恢复平静,紧紧攥起双拳。 …… (本段为和谐版,完整版在群里) 今夜,心绪烦乱的人不止明俊伟一个,相比起震惊与愕然,愤怒和怨毒显然更具破坏力。 明俊伟暂时得以脱逃,身边是比他还懵逼的小青年,而雨安还身陷囹圄,枷锁紧握在妒火攻心的高阳手里。 那栋老旧建筑之外的巷道,一辆重型越野斜停在阴影之中,后门大开,四下静谧无人,只有隐约传来的痛苦低吟,夹杂着些异响。 洞开的车门旁边,黯淡月光投下缕缕细碎光影,映照出高阳略显消瘦的背影,口中低声怒骂着难懂的方言,仅存的那只手用力攥着一簇如丝长发,手上力道愈发加强,长发的主人不得不痛苦地向后仰起脸,尽量减缓撕扯带来的疼痛。 听到雨安痛苦压抑的低呼,高阳胸腔中积郁的怨毒愈发浓盛,义手铁钩勾起雨安衣领,用力一扯,衣衫尽碎,雪白肌肤披上月影,更显苍白。 雨安紧闭双眼,死死咬着牙,极力不去发出声音,铐在门扶的手腕勒出血痕,有那么一瞬间,雨安想到了自杀,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又被她强行摒弃。 只是此时,她的不屈服,只能换来身后男人愈发强烈的怨愤,衣衫尽落,后背刺痛袭来,利器划破肌肤,雨安能感觉到温热鲜血顺着皮肤滑落腰际。 高阳放慢了动作,仿佛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看着雨安后背划出的血痕,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高阳眼中涌上兴奋的狂热,扬手一挥,铁钩刺穿雨安腰间滑腻的肌肤,豁开一道鲜血淋漓。 “啊啊…”身体剧烈的疼痛冲破雨安坚守的壁垒,终于再难抑制,惨叫出声。 高阳咧开嘴,笑了,松开紧攥的长发,轻轻一吹,几缕发丝缓缓飘落。 痛觉侵蚀着雨安的神经,身体在剧烈颤抖,跪着的双腿发麻,酸痛,本能的想要挪动,却又换来后背一阵刺痛。 高阳深吸口气,惨白月光掠进车窗,苍白肌肤之上鲜血刺眼,阴影中,男人的笑意愈发阴森。 仿佛被暗影中的景象所惊吓,月亮悄无声息躲进了云层,清冷光辉暗去,车身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雨安垂着头,吊铐起的手腕血肉模糊,发鬓冷汗湿透,凌乱长发贴在脸颊,面无人色,光洁后背鲜血淋漓,皮肉像婴儿的嘴唇翻卷着,血流不止,浸染身下座椅。 夜色渐浓,仍有风起,街巷依旧空寂,姑娘愈发凄厉的惨叫声格外刺耳。 (本段为和谐版,完整版在群里) …… 隔绝于黑暗与灯火之外的发射场内,那栋本不属于戈壁滩的璀璨建筑之中,又亮起一扇窗。 苏岚披上睡衣,端起桌台边古朴的茶杯,款步走进隔帘之后的房间。 房间不大,和厅堂格格不入,比起那间鱼水之欢的卧房,这里也丝毫不起眼,关上房门,纸张油墨的气味扑面而来,两面高墙黯淡着许多方格荧幕,孤城夜景尽收眼底。 拉开铺着绒毯的座椅,苏岚施施然入座,浅浅抿了馥郁茶香,推开桌面垒叠的文件档案,扶正了后边的相框,擦去尘灰,按下手边方盒摁钮,闪烁不停警示红灯归于平静,墙面一方屏幕亮起。 苏岚挽起散落长发,捧着茶杯走向荧屏前,实时同步的画面一片狼藉,能看到夜色中的大院里横七竖八伏卧着许多尸体,正有许多人来来往往收拾残局,角落里闪过一道影子,嗖嗖跑向监控器斜对面一间屋门。 苏岚怔了一下,略有些古怪的样子,没有多理会,手指拨动着操作台键位,将监控画像进行了回放。监控画面画质一般,跳过无用静态图像,快进到了警示灯亮起之前的几分钟。 画面里,斜对面一层那扇门走出一个外勤,微微佝偻着腰,快步走向楼梯拐角,在厕所门前顿了顿,然后上了楼,走进其他几间屋子。过了没多久,那个外勤走了出来,和楼下的外勤说了句什么,接着又走进另一间屋子。几分钟后,楼下的外勤跑了上去,被之前的那个外勤推进了房里,再然后,一群人从屋里冲了出来,正好和其他赶来的外勤迎头撞上。此时,最早出现的外勤将枪口对准了同僚,扣下了扳机。 苏岚微微蹙眉,摁下了暂停,手动放大了监控图像。 画质变得粗糙,人物成像有些不好分辨,可以看到外勤的正面轮廓,隐隐有些眼熟。 苏岚放下茶杯,一帧一帧倒回画面,停在这个外勤面向监控器那一瞬,再次定格、放大、放大。 “嘶…”苏岚美眸圆睁,倒吸一口凉气。 act 263:移交 act 263:移交 洛宇的到来打断了宋瑶她们的小聚,看到洛宇难掩焦急的神情,宋瑶立时便猜出了原委,刚刚春风解冻的表情再度凝结成冰。 “严重吗?”宋瑶一时有些乱了方寸,路茜她们都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发问,只好抛出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洛宇知其所指,轻轻摇了摇头,道:“控制住了,现在正睡着。”说罢迟疑了片刻,眼神扫过一脸茫然的路茜几人,咬咬牙,道:“得告诉大家。” “出什么事了?”路茜微微蹙眉,看住了宋瑶。在座这些姑娘都不是笨人,两人言谈虽然模糊,但也能听出些画外音来,显然队伍里发生了状况,洛宇和宋瑶早有察觉,只是没有知会其他人。 宋瑶黯然点头,宋酒变故发生的突然,她本来也没想过能隐瞒多久,再说这事儿可大可小,亏得昨晚是吴文涛先找到了宋酒,若换做她自己或者是洛宇,搞不好真得出一档子大事。 “九九病了。”洛宇省去了无关紧要的废话,直接看向曾雅东,语气恳切:“能不能麻烦你,安排岛上的医生去看看?” “病了?”路茜的反应和她们之前如出一辙,完全不理解洛宇和宋瑶此刻凝重的神色。 “路上说。”洛宇深吸口气,心绪烦乱,一时没想起吴文涛当时说的那个病症名词,斟酌一阵,犹疑道:“精神方面的问题。” 曾雅东表情变了变,问宋瑶:“你弟弟?” “嗯,岛上有医生吗?”宋瑶叹了口气,无力道:“我们也是昨晚发现的问题。” 路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什么,没有再多问,立即起身穿起了外衣。 “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曾雅东向来也不是磨叽的人,走到窗口看了眼送洛宇过来的车,叮嘱道:“路上别多说,是他们的人。” 宋瑶和洛宇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所谓“他们的人”,应该是永暑礁驻地那一派,曾雅东既然有此一说,想必真如吴文涛推测的那样,本是同根生的当权派,白天所表现出的和谐果然只是表面文章。 碍于身份,小麦没能跟着一起走,好在小丫头很识大体,看出宋瑶她们迫切的神色,所以也没有做无谓的挽留,站在窗前目送着车辆消失在了夜幕。 …… 负责接引的司机把洛宇等人送回了落脚地,尽管感觉到同车人之间压抑的古怪气氛,但还是恪守着上头的要求,少说多做,全程没有问一句话,把她们送回院落便驱车离开了林荫小径,也给宋瑶她们省下了解释的说辞。 门口那俩守卫不动如松,用眼神和她们打了招呼,不消多说,守卫工作看来也是全天候,不会留下任何漏空。 宋瑶和路茜直接去了吴文涛那边,把解释来龙去脉的重任交给了洛宇,厨娘佳她们都没睡,聚集一处等候着她们,看到洛宇进来,多少松了口气。 “九九病了。”洛宇开门见山,简单四个字砸懵了等待解释的众人。 “啊?”曹峥怔了怔,满脸茫然:“啥?” 洛宇低叹一声,接过代维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道:“九九有点状况,具体的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等检查之后再说吧。” 厨娘佳几人闻言都是一愣,之前他们都在瞎猜,琢摸着宋酒和吴文涛之间是不是起了什么矛盾,毕竟昨晚都动上枪了,虽然宋瑶解释说喝了酒,但实在缺乏说服力。现在听洛宇这么一说,众人都隐约察觉到点儿不妙的气息,这种节骨眼儿上,宋酒病了? 看到大家神色各异的表情,洛宇也不好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思索半晌,将前后发生的情况又给众人复述了一遍。尽管洛宇没有讲故事的天赋,但从她简单的话语间,厨娘佳一众人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尤其说到宋酒突然间表现出的暴戾与疯狂,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回想起船上的那几天,着实没有发现宋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若不是吴文涛察觉出异样,宋酒这种状况早晚要酿出事端。大家朝夕相处,彼此间完全没有防备,不是每个人都有吴文涛的身手的果断,试想那夜是厨娘佳或曹峥碰到宋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怪不得nata跑来跟咱们睡,敢情那几天宋酒一直不在船舱?”粉刺妹后知后觉,目光中透出惊恐的神色,愕然道:“那他去哪了?就在犄角旮旯里神神叨叨了一晚上?” 厨娘佳白了她一眼,叹道:“大家都没注意到不对,九九和nata同住有一段时间了,谁会突然问这些呢。” “也是,问了也白搭,语言不通。”粉刺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奇怪,看向方菲:“洋妞不是跟你睡一起吗?没告诉你啊?” “没啊,她只是说九九回去的很晚。”方菲一脸无辜,在场也就粉刺妹闲来无事喜欢八卦,其他人好端端的干嘛要问这些。 众人正就此事议论着,忽然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了引擎声响,推门看去,林荫小径那边接连驶来几辆轿车,正鱼贯驶入院落,当先的头车已经熄火停下,后门打开,一个纤弱身影风风火火跑了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洛宇愣了愣,本以为是曾雅东带着医生来了,没曾想率先抵达的居然是白天刚走的芭比娃娃!? 没等众人回过神,其他几辆车相继停下,前后车门齐刷打开,哼哧哼哧下来七八个男女鬼佬,其中有个鹰钩鼻子,套着喜闻乐见的白大褂,提溜着红十字药箱紧随natalia的脚步冲进了房门。 “……” “你叫她来的?”粉刺妹吐了吐舌头,啧啧有声:“这阵仗,宋酒抱上大腿了。” 厨娘佳瞪了她一眼,没等说话,林荫道那边又是两辆车开了过来,小小院落估计自建成也没迎接过这么多客人,先头车队已经占满了空地,后来的车只好屈尊停到了外边。 “我找的是她。”洛宇似笑非笑,冲走进门的曾雅东挥了挥手,曾雅东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车虽然没洋妞多,但白大褂足足来了五个,阵势一点儿不输。 “**…”曹峥感觉脑门儿有汗下来了,心里给粉刺妹刚才的话点了个赞,瞟了眼洛宇,低声道:“咱也过去吧?” 洛宇摇了摇头,指着院子里外的轿车,无奈道:“你们去吧,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看着外边。”顿了顿,又道:“再说小屋子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 …… natalia的到来着实出乎了众人意料,洛宇她们在外边惊愕,宋瑶几人在屋里懵逼,看到突然闯入的一伙儿鬼佬,吴文涛连枪都端起来了,要不是白大褂和natalia走在最前边,搞不好被宋酒弄得神经过敏的老吴真会忍不住扣出一梭子花生米。 “宋?”natalia完全无视屋里其他人,径直走向床边,眼里满含关切,嘴上敲响了她的口头锣。 “……”吴文涛张了张嘴,直指洋妞,又看向宋瑶:“找她来干嘛?” “我没…”宋瑶同样一头雾水,明明是让曾雅东去请医生,怎么来了一批国际救援队? “让开让开。” 屋里还没说明白,外头又热闹了起来,曾雅东费劲从鬼佬堆里挤了进来,一瞅眼前的状况,也懵了。 “东东?”宋瑶急忙把她拉了过来,探头一看,四五个白大褂也跟了进来,正和那个鬼佬医生王八瞪绿豆。 曾雅东连连摆手,摇头道:“我没找她来,只是刚才在老姚那里碰到而已。” “老姚?” “对啊,医疗资源都是宝贝,老姚不开口,我也找不来呐。”曾雅东耸了耸肩,看着坐在宋酒身边洋妞那亲昵的举动,不由撇了撇嘴,凑近宋瑶耳边低声道:“她和你弟什么关系?” “我也说不清楚。”宋瑶一个头两个大,发鬓都急出汗了,懊恼道:“这个完了再说,甭管怎么的,既然医生都来了,那赶紧先看病吧?” 话音刚落,芭比娃娃队伍里走过来个衣冠楚楚的中年女人,操着流利中文跟宋瑶打了声招呼:“说的对,无关人等先出去吧,给医生腾开地方。” “……” 庭院深深,夜色沉沉。 宋瑶和吴文涛这些“无关人等”守候在门外,透过窗口看着六个医生在里边操练宋酒,那种感觉怪异到的极点。 作为亲属以及知情人,宋瑶将宋酒的情况给医生们详细介绍了一遍,六个医生临时搭台唱戏,让吴文涛帮着将宋酒固定在床上,然后便将她们请了出去,瞅那模样,像是准备会诊一般,门里门外那阵势,不知道的估计得以为当权派哪位大牛不行了呢。 “无关人等”在外边等候的时间闲谈了几句,这才搞清了今夜大阵仗的缘由。 曾雅东去找老姚要人,正巧碰见了natalia这些人,大晚上都在姚劲松那里,好像在商谈什么事情。曾雅东也没避讳,简单说明情况,表示需要医疗支援,之后就去找医生找车,一刻也没耽搁。曾雅东走了,natalia坐不住了,她虽然不懂中文,但身边还带着个翻译呢,一听宋酒生病了,当时便中止了谈话,立即让自己的人找来随行医生,借着海外当权派办事便利的优势,抢先一步赶到了这里。 其中并没什么弯弯绕,凑巧了而已。粉刺妹那句戏言还真说对了,宋酒捡回来一条情深意重的大粗腿。 宋瑶和洛宇她们忧心忡忡,芭比娃娃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曹峥和杨小萌几个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他们和宋酒相处的时日并不长,里里外外也没看出宋酒有什么过人的魅力,宋瑶和洛宇也就算了,洋妞才同床共枕几天啊。 等待总是漫长的,医生是多,耗时也长,唤醒宋酒之前,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从窗口看去,好像只是在一问一答,过程枯燥乏味,不清楚具体在做什么。 几乎过了两个钟头,“会诊”结束,六个医生相继走出,熄了灯,关了房门,将宋瑶、natalia还有那个翻译叫去了旁边的屋子。 杨小萌和粉刺妹几个人更有的说了,好嘛,这医生不光会看病,还会点鸳鸯谱,直接就把natalia从床伴推上了亲属的位置。 “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厨娘佳估摸着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于是出声驱散了众人,看病不是和行尸干仗,人多顶不上用,只能添乱。 …… 几个医生嘀嘀咕咕交流了一阵,似乎就某些事达成了共识,曾雅东带来的一个医生作为代表将宋瑶和芭比娃娃请到一起,直接道:“他需要康复治疗。” 宋瑶和natalia面面相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对他的精神状态进行了评估,时间仓促,条件有限,目前得出的结论,除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医生说完顿了顿,等着翻译传达完毕,继续道:“明天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就暂时的了解来看,他的问题靠药物解决不了,需要相应的康复治疗措施。” “大夫,您直接说,我们需要怎么做?”宋瑶有些着急了,这些名词她都听过,但却不甚了解,总之组合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医生招手让翻译过去,跟鹰钩鼻子交流了几句,转身对宋瑶道:“老实说,以岛上现有资源,进行这种精神康复治疗并不容易,不过很幸运,dr.william曾有过相似病例的治疗经验,我们会制定一套方案。” “不过,他接下来可能无法参与你们的活动了,诱发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原因有很多,首先他需要一个新的环境,我们要了解一些相关问题,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还需要你们的协助。”医生尽量斟酌着措辞,尽可能让宋瑶理解他的意思,见两女没有说话,继续道:“如果没问题,我们打算今夜就带他离开。” “离开?”宋瑶一下回过神来,蹙眉道:“去哪?” “我们会为他准备用于疗养的场所,还在这座岛上。”医生安慰一笑,淡淡道:“准确的来说,是移交给dr.william,我们只是从旁协助。” natalia听完翻译的转达,精致的脸上露出笑意,握住宋瑶的手叽里咕噜来了一串。 翻译冲宋瑶微微颔首,轻声道:“她请你放心,她会照顾好宋的。” “交给你们?”宋瑶有些乱了,尽管芭比娃娃的目光那般真诚,但她却难以做出决定,这种节骨眼上,宋酒要脱离队伍不说,还要移交给海外当权派……宋瑶深吸口气,努力收敛心神,正色道:“决定权不在我,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 natalia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张开双臂抱了抱宋瑶,挽着她的臂弯推门而去。 act 264:请君 act 264:请君 苏岚前脚刚打发走外勤去找人,许久不见的老教授后脚便登门造访,大半夜的,还带着个小不点儿,一老一少,风尘仆仆。 “老师?您怎么来了?”苏岚愣了愣,匆匆裹上睡衣,急忙将俩人迎进门,惊讶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好像你也没睡。”老杨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很是稀罕,今天他没穿那身万年不变的工作服,随意套了件薄衫,老脸上还挂着一副石头镜,牵着脸色淡漠的小男孩,搭配古怪至极。 苏岚哑然失笑,弯下腰,亲昵的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笑道:“你怎么也跟着老师当夜猫子啦?” 小男孩目光停留在苏岚领口露出的雪白之上,面无表情,淡淡打了声招呼:“苏姐姐。” 苏岚面色有些尴尬,揽住领口站起身,心下感慨万千。三年,小男孩也长大了,眉眼轮廓越来越像安贞,尤其那略显冰冷的神态,简直就是和他爹妈一个模子抠出来的。安贞夫妇的冷漠与淡然,来自于多年严谨的工作状态,而小男孩年纪尚幼,这般神情态度……苏岚心中暗叹,小孩子会长大,有些事,终究会明白、会懂得。那个缠着她甜甜叫着“苏苏姐姐”,央求带着他去找爸爸妈妈的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一样,都不复存在了。 老杨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牵着小男孩走进那间弥漫着油墨味道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嘴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数落:“你们翅膀都硬了?嫌我老东西碍事了是不?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岚捧着茶杯站在门口,一脸的懵逼,还没从小男孩态度引起的心绪中走出来,迎面一顿指责搞得她莫名其妙。 “怎、怎么了?”苏岚反手掩上房门,给老少斟茶递水,坐到了两人对面,狐疑道:“老师您干嘛发这么大火?” “老师?我哪里敢当你们老师,我得改口叫你们老师了!”老杨丝毫不买账,推开面前的茶杯,傲娇的扭过了脸。 苏岚哭笑不得,思前想后,这阵子也没干什么事啊,老杨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平日里深居简出在家带孩子,今晚这算唱哪出啊? 老杨傲娇了半天,见苏岚没言语,自己倒是绷不住了,‘啪啪’拍打着桌面,怒道:“外勤搜索了三年,整整三年没有发现一例抗体携带者,好不容易出现了抗体的消息,为什么不通知我!?” 苏岚神情微窒,怔了一瞬,笑容有些不自然:“您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老朽还得向你汇报报备?”老杨可算是逮住了,冷哼一声,红木桌面几乎要被他拍出个坑:“为什么不通知我?” 苏岚暗道完蛋,此前她还和kenny谈过这件事,kenny坚持要越过老杨直接处理,根本不打算知会,不料老头子人家有自己的渠道,已经获悉了这件事,caroline晚上刚来汇报过,抗体已经带了回来,这该如何是好? 看到苏岚的表情,老杨就知道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准确的,如此一来更是大为光火,怒道:“王成宇呢?” “他…他在实验室。”苏岚满头大汗,学生时代就怵老杨,直到如今也没能改变,面对老师的诘问,苏岚慌了,现在说与不说都是她的锅了。 “让他来见我。”老杨缓和了几分,他对自己的学生还是有所了解,如果真的有抗体,并且没有通知他,那一定是kenny的意思,苏岚不会做这种事。 “好…我我现在去找他。”苏岚如释重负,本来她就对kenny的决定有点儿意见,让这俩人当面对犟那是最好不过,省得自己夹在中间。 “哼!”谁知老杨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悦道:“传个话还得你亲自去?怎么?要不然我亲自去找他?” “不不不,老师你消消气,我派人去通知他。”苏岚无可奈何,只好拨通联络器,将老杨的命令传递给外勤,让火速去实验室知会老板。 老杨也没话说了,该撒的气撒的差不多了,苏岚又不是主谋,再者当着小男孩的面,老杨多少还想保存点儿慈祥面貌,哼哧了半晌,隔着桌面和苏岚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点儿尴尬,苏岚走也不是,留也不对,只好没话找话:“老师您别气,抗体到底存不存在还不好说,成宇知道您忙,估计打算先确定之后再通知您。” “你不用给那小子擦屁股。”老杨还是不买账,吹胡子瞪眼半天,气势萎靡了几分,叹道:“那小子的心越来越大,越来越野……我都清楚,你管不住他,我的话,现在他也不怎么听了。” 苏岚默默点头,想起有些事,心情略感沉重,于是跳过这茬,问道:“老师,如果抗体真的存在,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着手研制疫苗,这还用问?”老杨白了她一眼,气哼哼道:“难不成去把抗体销毁吗?笑话。” 苏岚眼皮都没敢抬,生怕老杨看出端倪,后背冷汗涔涔,心中暗道:您老说对了,您的宝贝学生就是这么打算的。 “三年了,时间越久,局势就越难掌控,你看看现在,你看看成宇都做了些什么。”说起这些事,老杨的语气里也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疲惫,叹道:“阿苏,老师跟你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从始至终,我是被成宇牵着鼻子走啊。” “老师…”苏岚面色一凛,正要说话,却见老杨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讲。 “说出来让人笑话,不提了不提了。”老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慨道:“我老了,逐渐开始力不从心,从前是我带领着成宇走,现在,我已经跟不上成宇的步伐了。” “老师,其实我们都一样。”苏岚无声苦笑,说了句莫名的话。 老杨盯着苏岚看了一阵,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这条路行不通的,自然规律不可逆,物极必反,终有一天会全盘皆崩。” …… 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各自说着彼此都懂,却又无法明言的话,屋子里陷入沉默,两人缄默不语,盯着手边的茶杯,目光缓缓停在了那张相框上。相框里,老杨脸上的皱纹还没现在这么多,精神矍铄,一双三角眼神采奕奕,嘴角洋溢着笑意;身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冲着镜头露出笑脸;身侧站着年轻小伙子,那时候他还没戴眼镜,斯斯文文,温润如玉。 照片里的四个人,一个老了,一个坐在对面,一个在实验室,一个渺无音讯。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曾经灵动的双眼如今变得深沉,透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意味,身边两人的言谈似乎完全没有干扰到他,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好像一颗石头,与世无染。 过了许久,桌上的联络器亮起,苏岚摁下通话键,里边传来外勤的声音。 “人找到了,要带上来吗?”外勤问。 老杨勃然大怒:“废话!难道要我们站在外面说话吗?” “是是是,我这就带他上来。”那个外勤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出发前还是温婉的苏岚,回来就变成了暴跳如雷的老头子。 苏岚被老杨的怒骂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一事,急忙摆手道:“老师,不是成宇!” “什么?”老杨一愣。 苏岚急了,刚才一番闹腾,差点忘了自己交代出去的事,吞了吞口水,解释道:“是我让外勤去找的人,一个、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老杨的表情愈发古怪,狐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活死人城里还有老朋友?” “哎呀,老师这你就别管了,你先去里边等成宇吧,我…我有点私事。”苏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盼着能把老家伙糊弄过去。 老杨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奇怪道:“私事?男人?” “啊。”苏岚顺口一答,却见老不休脸上浮起异样神色,不由大窘,嗔怪道:“老师你这可为老不尊了啊!” “死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老杨倒是没生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拉着小男孩站起身,叹道:“私事我就不干涉了,成宇估计一时半刻回不来,我先去里边歇会儿,他回来你叫我。” “好好好,你们来这边睡一会儿吧。”苏岚急忙拦住出门的老杨,将他和小男孩领进了办公室里边的小隔间。隔间有床,kenny多数时候不在,苏岚自己睡在卧房感觉孤单,所以就在这间办公室弄了个隔间,另外……卧房是她和kenny翻云覆雨的地方,有很多面红心跳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不能让老头子领着小孩儿过去。 老杨也懒得多问,年龄大了,困劲儿一上来什么都顾不得,撩起隔帘钻了进去。 苏岚总算是松了口气,放下隔帘又有些惴惴,前后隔音不怎么好,这边说话倒有些不方便,不过想想也释然了,老家伙对于研究之外的事不感兴趣,听不听的到也无妨。 忙活完这一切,大厅外面传来推门声,片刻后,两个外勤夹着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面再见时,心绪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起伏。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挥手示意外勤离开,两人无声对望,片刻后,齐齐摇头苦笑。 “好久不见。”苏岚道。 “别来无恙。”明俊伟道。 act 265:一壶老茶 act 265:一壶老茶 两人无言对坐,相视许久,不约而同怅然一笑。 “你还是老样子。”苏岚微微颔首,睫毛扑闪,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一点儿没变。” “是吗?”明俊伟咧嘴一笑,摸了摸唏嘘胡茬,感慨道:“你倒是跟从前有点儿不一样。” “哦?哪里?”苏岚站起身,倒掉旧茶烹了新水,给这位故人斟上一杯,过去关上了房门。 明俊伟四下打量了一番,独眼精光闪烁,看到那两面满是显示屏的墙壁时,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摇摇头,道:“容光焕发。” “承你吉言。”苏岚闻言一笑,坐会椅子里,盯着明俊伟看了半晌,叹道:“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而且还是这种方式。” “我有心理准备,本来是打算找你,结果被你抢先一步。”明俊伟撇了撇嘴,目光看向监控画面墙,无奈道:“所以,我刚到这里就被你发现了?” “这里没你想象的那种天罗地网,如果不是大院发生状况,我也不会看到你。”苏岚没有掩饰,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将画面又调回了那张略显模糊的正脸,笑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又来这里?” “一言难尽。”明俊伟摊了摊手,目光扫过墙面,找到了正门的监控画面……怪不得那晚他和侯雄在大门口折腾半天没人理会,原来城里的监控画面都在这里,并不是他开始所想的那样,设立有专门的安全防卫机构。 苏岚拉开面前的抽屉,从中取出一盒女士香烟递给他,似笑非笑:“你们这次又要搞什么?” “我们?”明俊伟一愣,犹疑道:“你说跟我一起跑出来那些人?与我无关,只是顺路,对了,跟我一起那个小青年被你的人拿下了,给个面子呗,放他条活路。” “你啊…三年不见,一见面就来这么一出,让我说什么好?”苏岚感觉今夜好像格外漫长,瞟了眼窗外皎月,失笑道:“还跟我打马虎眼?不管你们打什么算盘,暂时都停手吧,让他们都来这里,咱们叙叙旧。” 这次轮到明俊伟懵逼了,捏着细长的女士烟呆了半晌,逐渐反应了过来,挑了挑眉毛,试探着问道:“你说的‘他们’是?” 苏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个意思,你现在不跟姜河他们在一块儿了?” 明俊伟哑然,唯有一声叹息,沉默一阵,道:“只有我一个。” “嗯?”苏岚微微蹙眉,隐约察觉到点儿不对,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很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明俊伟清了清嗓子,跳过无关内容,收敛心情,正色道:“不过我的确是来找你的,准确来说,想找你帮个忙。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年的戈壁荒原会变成这个样子,无奈之下只好以这种方式进来。” 苏岚没有立即回答,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盯着他看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 气氛有些微妙,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有所察觉,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单以个人身份来讲,俩人此次会面多少也算是故人重逢,尽管不像宋瑶小麦她们那般亲热,但似乎也不该如现在这样古怪……怎么讲呢,就好像相见之前,心里还酝酿了许多话,揭开面纱之后却发现,面面而立的人虽然还是当年模样,但彼此间那份感觉却淡薄了许多。 阔别三年之久,再相见时,却是几句生硬又别扭的对白,从口中讲出的话,还不如那相视一笑更有内容。 于是乎,两个聪明人无声中达成默契,直接跳过略显尴尬的闲话,径直进入主题。 明俊伟斟酌一番,开口道:“我来找人,一个同伴,被你们的得力干将掳走了,我想请你帮我找到她。” “caroline?” “对,就是那个洋妞。”明俊伟点点头。 苏岚秀眉微蹙,难忍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又和她碰在一处的?” “这可说来话长了。”明俊伟似笑非笑,不太想说这些。 “长话短说。”苏岚不依,坚持要他说。长夜漫漫,故人造访,聊聊往昔总是好的,起码可以消融彼此间的陌生感。再者,苏岚心底另有疑问,自然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结束掉。 明俊伟使劲嘬了口烟,垂头想了想,淡淡道:“我们的营地被那洋妞端了,死的死,逃的逃,被俘的被俘……所以我来找人。” 苏岚脸色一窒,忽然后悔多此一问了,喃喃道:“什么时候的事?姜河他们……” “不久前。”明俊伟吸了吸鼻子,苦笑一声,叹道:“姜河坟头草都两米高了,三年前就不在了。” 看到苏岚惊愕的神情,明俊伟心底百感交集,摇摇头,道:“罢了,都跟你说道说道……瑶瑶和茜茜还活着,不过我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小魏不在了,小金和东东当年去了海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苏岚眼神有些黯淡,像是在自言自语,人常说相见不如怀念,苏岚此刻深有同感。她还以为当年大家跟着当权派的人离开,应该都过得很好,依仗着大树,起码不用再颠沛流离,谁知世事多变化,久别重逢听到的却都是死讯和音讯全无。 “不说这些了,唉…”女士烟抽着没什么劲儿,明俊伟掐掉烟头,将话题转移到了苏岚身上,扫了眼屋内陈设,轻笑道:“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就你看到的这样。”苏岚耸了耸肩膀,靠坐在椅背,道:“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和其他人比起来,应该是很好了。” 明俊伟点了点头,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瞟了眼桌上相框,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神色,不过只一瞬又恢复如常,道:“这座城,他搞出来的?” 苏岚“嗯”了一声,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沉默一阵,道:“安医生也不在了。” “我知道。”明俊伟随口应了一声,见苏岚眼神古怪,急忙解释道:“猜的。你男人当年为了安医生,杀的我们鸡飞狗跳逃了半个版图……安医生有此结局并不奇怪。” 苏岚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男人”这个称呼,听在耳朵里很别扭。 “说正经的吧,我这次真不是来闹事的。”明俊伟咧嘴笑笑,指了指自己的狼狈相,道:“只是想找回同伴。” “我可以帮你查一下,如果是被caroline带回了这里,那我保证她一定是安全的。”苏岚脸色认真了起来,拿起手边联络器,正要询问信息,临时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找到同伴之后呢?打算怎么办?” “嗯?哪来的回哪去呗。”明俊伟两手一摊,尽显流浪汉风采。 “你不是说,营地已经……” “旧的毁了可以建新的嘛。”明俊伟一脸无所谓,摆摆手,笑道:“你是在这里待得太久,都忘了外边什么样儿了吧?哈哈,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苏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既然营地已经被毁,那你们干脆就留在这里好了。你放心,包括你那些朋友,我会帮你们安排,这里没有行尸,没有缺衣少食,一切都已经进入了正轨。” “阿苏你在开玩笑吗?”明俊伟哑然失笑。 “我和你开过玩笑吗?”苏岚一阵气闷,分离太久,差点儿忘了这厮不着调的性格,顿了顿,耐着性子道:“我是认真的,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看看这里,这不就是咱们从前畅想的新开始吗?俊伟,你的能力我清楚,留下来,为你自己,也为了死去的同伴,咱们可以重建文明,这里就是新的起点啊。” 明俊伟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看出来了,苏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动了心思。明俊伟此前就害怕发生这种情况,结果怕啥来啥,都给他赶上了……回想起从前那个清冷如月的姑娘,明俊伟不禁感慨万千,金丝边眼镜太可怕了,连苏岚的这样的女人都被他洗了脑。 “阿苏,别怪我破坏气氛,你刚才这几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搞传销的。”明俊伟嘿嘿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试图用玩笑话糊弄过去。 苏岚蹙起眉头,略有些不悦:“你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没有没有。”明俊伟连连摆手,敷衍道:“你说的挺好,心领了。哈哈哈,你也知道,我懒散惯了,你们这里确实挺不错,可惜我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再想融入新秩序,力不从心呐,也省得给你添乱。” 对于这番措辞,苏岚显然不买账,皱眉看了他半天,疑惑道:“你很抗拒这里,为什么?因为当年那些事?” 明俊伟深吸口气,知道靠打哈哈是糊弄不过去了,拧着眉毛沉吟一阵,咬牙道:“阿苏,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人。如果你能帮我,我感激不尽,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我可以试着理解你。至于留下来这件事,我们不要再谈了。” “为什么?”苏岚今晚状态也有些不对,或许是之前和老杨的谈话影响了心绪,换在平时,她绝对不会这般不依不饶。 明俊伟点上烟,迎上苏岚不解的目光,淡淡道:“阿苏,你真的…是认真的?” act 266:清浊自知 act 266:清浊自知 “当然。”苏岚神情笃定,略微缓和了语气,认真道:“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你我都无法改变,我也不会强求你忘掉生死恩怨,只是……只是你仍然有选择的机会啊,不必再提防行尸侵扰,不用担心衣食,三年苦难到此为止,一切都重新开始,何乐不为呢?” 明俊伟静静听她说完,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玩味道:“阿苏,你所说的“重新开始”,指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苏岚微眯双眼,听出些许异样。 “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你都了解吗?”明俊伟轻轻吹着杯沿,嚼了口茶叶,道:“换种说法,建起这座城所付出的代价,你知道吗?” “我…” 苏岚正要说话,却见明俊伟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吐了口青烟,继续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坐在这里。” “所以呢?”苏岚挑了挑眉毛,隐约猜到明俊伟想要说什么了。 明俊伟苦笑一声,道:“如果不是你们所谓的‘重新开始’,那我这会儿应该在环岛酒吧跟宋酒和小魏他们喝酒……哦对了,宋酒是瑶瑶的弟弟,亲弟弟。” 苏岚没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环岛酒吧有印象吗?逸帆的酒吧,我们几个这些年就在那里生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过得很好。”明俊伟叹了口气,心中某根弦被拨动,脑子有点儿乱,话不由得多了起来,咂嘴道:“诶,还有,活尸你肯定也不陌生吧?” 苏岚徐徐吐出口气,明俊伟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给她搞得有点儿懵,见他发问,只好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并不好听的称呼。 “因为你们的‘重新开始’,我们的‘重新开始’毁了。”明俊伟掀起眼罩,随手拿起一封档案袋扇风,见苏岚表情不太好看,乐了:“别生气,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对这里很抗拒吗?我正试着准确的描述我的感受。” “还是仇恨。”苏岚轻抚着额头,幽幽叹了口气。 “何止仇恨?轻飘飘的两个字承载不了我们的血泪,你懂吗,阿苏?”明俊伟一忍再忍,终究没能控制住情绪,长久以来的怨愤悲苦汹涌而上,再难压抑。 “躲不开,跑不掉,打不过。”明俊伟惨然一笑,摊手道:“你说我们有选择?选择在哪里?顺者昌逆者亡,这就是选择?” 苏岚避开了明俊伟的眼神,心绪起伏不停,其实明俊伟不说她也能猜到这些,而且她并非无言以对,平心而论,这种牺牲是难免的,王朝的倾覆与诞生,王座之下都是累累白骨。行尸之灾和历史祸患略有不同,但其引发的结果并无太大区别,活着的人总要去做一些事,重走一些路。 但是,这番话苏岚说不出口,对别人尚可,对着明俊伟,讲不出。苏岚不说话,明俊伟却没停下,仿佛总算找到了宣泄口,想要一口气吐尽苦水一般。 “其实从开始咱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看到你过得很好,作为曾经的朋友,我也挺安慰的,真的。一个人活下去,也要比全军覆没来的好,不是吗?尽管我难以理解你和那家伙之间的关系,但我依然乐于看到你平安,因为咱们也曾同生共死过。”明俊伟眼圈有些泛红,有的没的感慨了一阵,叹道:“本来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我,上次环岛被袭,我也难逃死命来着,是瑶瑶又把我从阎王殿扯了回去。” “现在的我,和城里那些人一样。”明俊伟放慢了语速,看到苏岚眼角有微微的抽动,笑了笑,道:“没错,活尸,我也跨进了活尸的行列。” 明俊伟的情况不难猜测,所以苏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苏岚只是没想到明俊伟已经洞悉了这座城的真相。 “他用行尸病毒毁了一切,然后又想用新的病毒来完成重建?一方面剿杀诱捕幸存者,一方面弄出更多不人不鬼的活尸,这算什么重新开始?”明俊伟笑了,满满的揶揄与嘲讽,冷哼道:“他以为他是谁?造物主?以一己之力想要改变世界?他是疯子,是凶手!阿苏,醒醒吧,你看看左右,这不是萌芽复苏的地方,这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囚笼,城外是未驯化的行尸,城内是驯化的行尸,仅此而已!” “够了。”苏岚听不下去了,起初的关切被几句话顶的荡然无存,尽管曾有交情,但苏岚却无法接受明俊伟后边这些指责诘问,蹙眉道:“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理智。” “阿苏,我最大的不理智,就是十分理智的和你谈这些。”明俊伟笑容里饱含了太多苦涩,话不投机半句多,明俊伟觉得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和苏岚所剩无几的这点儿交情也得消耗干净。 然而情况总是在发生变化,前边是苏岚后悔多问,勾起了明俊伟的话匣子,现在是明俊伟想要打住,苏岚却有话要说了。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苏岚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今的一切确实是成宇一手酿成的,但我们这些年也在弥补,就像你说的,毁了可以重建,我们不是也在做吗?相比起挣扎求生,这里确实已经初具雏形,我们的努力已经有了成效,难道这些你看不到?” “流血和牺牲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让这里逐渐恢复到从前,你来的路上想必看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不用为了明天而担忧,他们可以像从前一样正常生活工作,娶妻生子,难道这不是改变?为什么这里不能成为复苏的起点?难道非要像当年那样朝不保夕的挣扎才是正确的?乱世需要领头羊,崩坏的可以重新拼凑,哪怕成宇十恶不赦,可这两者并不冲突啊,这里不是囚笼,不是废墟,不是行尸遍地的地狱。”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依旧无法接受,我想活着,以正常人的身份,而不是实验品。”明俊伟冷笑不迭,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无关对错了,他不像说服苏岚,也不愿强迫自己改观。 “功是功,过是过,如果你不能分开看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岚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冷笑道:“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看来我想错了。” “那你告诉我,这场浩劫的终点在哪?”明俊伟也上来几分火气,手肘撑着桌面,追问道:“如果你们真的想重建,为什么这里全是活尸?为什么在各地建立活尸营地诱捕幸存者?为什么还在研制散播行尸病毒?” “你这是强词夺理,重建需要过程,同样也需要代价!”苏岚急了,不甘示弱道:“我们建立的是有秩序的新社会,不是搭草台班子,不是把一群人凑在一起就叫重建,难道你们这些年逢人就往营地里带?除了吃饭睡觉就不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算了,阿苏,你我没必要为此争吵。”明俊伟长叹一声,摆摆手,道:“就此打住吧。” “因为你知道我是对的。”苏岚得理不饶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血泊里开出的鲜花,我还能说什么?”明俊伟苦笑连连,挂起了休战牌:“不说了,没意义。” “没意义吗?”苏岚神情忽然一变,勾起一抹冷笑,道:“那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嗯?”明俊伟一怔,没明白苏岚的意思。 “没有谁是清白的,功过不相抵,如果你因为成宇而全盘否定所有,那你又比其他人干净多少?” 明俊伟愣住了,苏岚言语跨度有点儿大,刚才只是比较激动的争论,怎么突然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看到明俊伟的表情,苏岚却笑了,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冷声道:“老实说,我没想到还能有当面问你的机会……既然你问了那么多问题,那你不妨也回答我一些疑问。” “我不明白。”明俊伟微微皱眉,品不出话里的意思。 “没关系,我给你点儿提示。”苏岚缓缓吐口气,低头拉开抽屉,从中抽出一份老旧的档案袋,拿在手里晃了晃,似笑非笑:“夏雨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 明俊伟豁然抬起头,独眼中的茫然瞬间被精光取代,搁在桌上的双手不由紧攥了起来,随即又放松下去,移开目光轻咳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不自然,道:“她也不在了,离开这里没多久,因为试验场注射的药物,死了。” 见此情景,苏岚便知一语中的,笑了笑,道:“咱们好歹朝夕相处那么久,你觉得这种掩饰有用吗?我所说的夏雨,可不是跟你们一起离开的那个前当权派内勤人员。” 明俊伟没说话,调整了坐姿,徐徐吐出一口气,独眼中意味莫名。 “不过很巧,两个夏雨都是姑娘。”苏岚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容,将档案袋压在手下,不紧不慢添了茶水,闲话家常一般,道:“很惊讶吧?我开始也很惊讶,以前只知道你是大家的主心骨,无所不能的明大哥,万万没想到,藏得最深的人,竟然是你。” act 267:明俊伟 act 267:明俊伟 “我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第一场蛰伏期过去之后,我开始试着接受发生的一切,总是闲着也不是个办法,精神上太空虚,加上那时候还没有这座新城,每天待在发射场里,特别的压抑。”苏岚不紧不慢的说着,尽管她已经察觉到了明俊伟的异样反应,但却并不急着宣布谜底,很像经验老道的猎人,慢条斯理的调戏着猎物的神经。 “后来成宇告诉我,打算就在这里平地起高楼,他知道我闲不住,所以给我安排了一份打发时间的工作。你应该知道吧?发射场地下实验区本来是所属当权派的机密领域,后来易主rca,最后成宇进驻到了这里。” “知道。”明俊伟点了点头,当初在酒泉暂歇时,那个叫邵山的大兵哥跟他们说过这些事。 “嗯。”苏岚微微一笑,给他续上热水,继续道:“机密场所嘛,除了实验资料数据,还保留着相当数量的文件档案,当然了,其中绝大多数已经是无用废纸了。成宇要建立新城,有些东西就必须要销毁,哪怕留下也没什么影响,但既然要重新开始,旧的过往还是湮灭于世最为稳妥,对不对?所以咯,我那段时间就负责甄别旧的档案文件,有价值的封存,没用的销毁,正好我闲来无事,看看那些曾经机密无比的文件,权作消遣。” 明俊伟干咳两声,暗暗擦了擦手心湿汗,他听出苏岚的意思了,这是在给他做前情提要,一点儿一点儿铺垫呢。 “你知道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安医生她们的团队在一起,间接直接听到过许多名字,档案资料里也都有所对应,多数文件都是围绕当初当权派和rca合作的项目,也就是酿成行尸灾祸的那次。按照时间线索引,我找到了相关事件较早的几封文件,也就是在最早的档案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苏岚轻挽发丝,狡黠的挤了挤眼,故意问道:“你猜我看到了谁?” 明俊伟翻了翻白眼儿,没理会她的挑逗。 苏岚不以为意,自顾自道:“就是夏雨。戈壁滩那晚,被你策反的那个姑娘帮了你们很大的忙,当时我对她还有所记忆,所以看到这个名字就很好奇了。按理说,能继续留在地下试验场工作的前当权派人员,背景基本都很简单,没有牵扯到核心,也不至于脱离在外,所以留下她们既能方便试验场运作,又不用担心出现纰漏。可这些档案都是绝密级别,能出现在文件里的人,要么是当权派那边的核心人物,要么是rca的重要角色,怎么会莫名其妙了成了试验场的内勤人员呢?” “所以我就仔细看了这封文件资料,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说到这里,苏岚停下话头,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风情万种的吐出一道青烟,笑道:“还要我继续说嘛?” “那还是谈谈怎么帮我找人吧。”明俊伟打蛇随棍上,心想不说最好,脸皮不是一般厚。 苏岚闻言乐了,对明俊伟这种嘴硬的死鸭子也是无可奈何,明明忐忑不安都写脸上了,还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封文件里的夏雨,并不是和你们一同离开的夏雨,只是名字恰好相同而已。”苏岚拆开那封档案,从中抽出厚厚一叠纸张,煞有其事的翻了翻,道:“如果仅仅是重名,我也懒得一字一句去细看,真正勾起我好奇的,是这封文件的内容。” “知道这封文件记录的什么吗?记录的是一次定点落地测试。”苏岚放下文件,轻轻嘬了口香烟,道:“安医生曾经给你们解释过定点落地测试吗?” 明俊伟微眯起眼,隐约觉得这词有点儿耳熟,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应该是初遇路茜那次,外边刮着大黄风,安贞第一次跟他们透露内幕,当时就提到了当权派和rca合作的实验项目什么的,一个大型项目分成许多组,一环扣一环,分别在不同地域的实验场所进行研究,其他乱七八糟的就不是很明白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实验团队带着某些数据结果去某个实验场所。 明俊伟点头回应,苏岚松了口气,娓娓道来的感觉非同寻常,如果中途插播名词解释,流畅感会大打折扣。 “那你知道这封档案记录的定点测试场所在哪吗?”苏岚继续抛出没有回应的问题,顿了顿,诡谲一笑:“是古城实验区。” 明俊伟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隐隐有些发凉,默默调整着呼吸节奏,沉默不语。 “这个夏雨所在的实验组,要去古城实验区进行一次药物测试。”苏岚放慢了语速,说话的同时观察着明俊伟的表情,缓慢道:“而这次药物测试的时间,恰好就是行尸病毒爆发的那天!” 明俊伟眼皮跳了跳,没有抬头,依旧沉默。 “是不是很巧?”苏岚哼了一声,叹道:“更巧的是,你,明俊伟,正好是药物测试厂区里唯一的幸存者。” “我还记得,咱们抵达那个山村之前,你跟我们讲过一段自己的事情。你说你一个人在行尸肆虐的厂区苟延残喘,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楼层里依靠数绳结度日,等到重见天日,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对吧?我还问过你的身份,姜河告诉我,你所在的公司只是隶属于rca,不过是一间不起眼的化妆品生产加工工厂,说你只是公司的小职员而已。” “姜河引你为知己,视你为大哥,你说的话,他没有任何怀疑,所以,你是从病原地逃出生天的明大侠,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从来没有人好奇过你的过往,对不对?” “他们是局外人,无从知晓,安贞是当权派科研人员,对rca系统不甚了解……但我,正好是根正苗红的rca下属内勤。”苏岚缓了口气,似乎感觉自己用词有些不当,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我查了定点测试机构的资料,那间实验室确实属于rca旗下,位置在古城科技园区,所谓化妆品公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提供安全性和隐蔽性。所以你的说辞并没有什么错漏,当时我也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我对外围测试机构不怎么了解。” “但后来,我仔细查看文件之后才发现,明大哥,你说了谎。” 明俊伟搁在桌面的手略微抽搐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独眼迎上了苏岚玩味的目光,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并不是外围公司的小职员,也并非对实验室一无所知。”苏岚笑了笑,从文件中抽出一张有标记的纸页摊到明俊伟面前,道:“因为每一处定点测试场所都有内部人员的存在,因为每一次测试实验需要安全隐秘的进行,如果全是不知内情的外围人员,实验组不可能顺利开展工作。所以,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封存的档案室,想试着找到当时定点测试机构的人员安排构成,很幸运,虽然过程繁琐,但我还是找到了。” 看着明俊伟越发僵硬的表情,苏岚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朝那张纸努了努嘴,揶揄道:“明俊伟,实验室安全主管,别来无恙?” 听到苏岚的称呼,明俊伟眼角隐蔽的抽动了几下,颤抖着抬起手,从桌上拿起那张纸页,一把攥成了一团。 苏岚撇撇嘴,无奈道:“或许三年前你就该销毁它。” “你都知道了。”明俊伟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干涩,丝毫不见刚才与苏岚针锋相对时的风采。 “只是弄清了你的身份,我的问题还没问呢。”苏岚靠坐回椅背,明俊伟这句话代表他承认了刚才所说的一切,也由不得他否认,文件里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测试实验区最高安全主管明俊伟”,抵赖也没用,影印着彩色照片呢。 “你要问什么。”明俊伟徐徐吐了口气,给自己点了支烟,两手揉搓着僵硬的脸,整个人瞬间颓然。 “实验区最高安全主管,顶着这个职位是有相应责任的,我翻查过其他档案,落点测试有很多,其中出现过实验事故的也不少,但唯独你所负责的实验室雄鸡一唱天下白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我看过安全条例,每个试验区配备了完善的应急措施,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病毒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泄露扩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别说我好奇,成宇和教授他们对此都一无所知,整件灾祸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谁都不知道。” “实验组全军覆没,行尸如今肆虐成灾,而你,最高安全主管,却还活着,活着从病原地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成宇和老师是行尸灾祸的罪魁祸首,但他们只是研制出了药物,病毒泄露那天,他们可不在现场,本该杜绝这一切发生的人,是你。” “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act 268:明俊伟2 act 268:明俊伟2 苏岚打开窗户,清凉夜风卷入房间,驱散了满屋的烟熏雾绕,电子座钟闪烁着荧光数字,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再过两个钟头,天就要亮了。 明俊伟佝偻着腰,身子蜷在座椅中,头颅低垂,指间夹着的香烟烧出长长的烟灰,面前烟灰缸里戳满烟头。 苏岚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他自己平复情绪,毫无疑问,刚才那一番问话揭开了明俊伟不为人知的过去,对旁人来讲,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无力挽回的秘辛,而对于明俊伟,似乎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明俊伟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快半个钟头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不想说,那苏岚也毫无办法,总不可能强行去撬开他的嘴。他目前所表现出的状态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至少苏岚可以断定,当年那场病毒泄漏事件中,确实存在着明俊伟的身影。好奇归好奇,但看他颓唐的模样,苏岚心底多少生起一股不忍的情绪。 “要不…今天先休息,明天再说?”苏岚试探着问道。 明俊伟身子一个激灵,仿佛刚才在走神,微微一颤,长长的烟灰断裂,雪花纷纷飞洒。 “有酒吗?”明俊伟抬起脸,独眼闪烁的光芒,看起来有些陌生。 苏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此刻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之前言谈其实带点儿斗气的成分,话赶话,一不留神通到了底,眼见明俊伟似乎打算松口,苏岚也没由来的多了些紧张的异样感。 几分钟后,苏岚拿来酒和杯子,起开木塞,将暗红色的酒液倾倒进水晶高脚杯。kenny不喝酒,苏岚偶尔会浅酌两杯,白酒啤酒显然不适合望月独酌,所以酒柜里只有一些新旧红酒。 明俊伟端起酒杯嗅了嗅,苏岚还以为他会顺口说说年份产地啥的,然而明大酒桶显然没有掌握这项技能,脖子一仰,酒杯见底。 “满上。”明俊伟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酒液,摆摆手,示意苏岚倒酒。 苏岚失笑出声,边倒酒边问:“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喝醉了蒙混过关吧?” “能醉倒好了。”明俊伟面无表情,哑声嘀咕了一句,端起酒杯和苏岚碰了一下,又是一口干。 苏岚无奈,只好把椅子推到他旁边,自己抿了口,继续给他填酒。 大约过了二十度分钟,一瓶红酒下去大半,明俊伟总算放慢了牛饮的节奏,眼眶有些泛红,见苏岚还要斟酒,探手挡住了杯口,摇摇头:“够了。” 苏岚松了口气,把酒瓶留在他面前,自己坐回对面,调整心情,准备迎接即将揭晓的谜底。 “我是定点测试实验区的安全主管,由上级公司直接委任,在园区那里没有其他职务,只负责实验室日常维护,以及协助实验组进行工作。”明俊伟的语气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酒精的缘故出现磕绊,不同于苏岚略带戏谑的描述,明俊伟选择了平铺直叙,就像憨直的员工跟领导述职,削减掉花枝散叶,直接进入了主题:“我的工作性质和你想象的稍有不同,我不是rca的外勤内勤,只是独立与定点测试机构的人员,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相当于外包工人。” “我知道那里有实验室,并且会不定期进行研究实验,但我不知道具体实验项目,也不清楚上级公司的真身,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彼此之间没有往来,只是当做一份保密工作。” 苏岚微微蹙眉,思索片刻,点头认同了明俊伟的说法,想了想,问道:“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过,我的背景很干净,只是普通人,和当权派、rca这些机构没有任何关系。”明俊伟知道苏岚想问什么,苦涩一笑,道:“不过,进入那间公司是我刻意争取的,我通过一些渠道得知那里招募安全保密人员,所以就去了。” “为什么?”苏岚一怔,不太理解明俊伟的意思,狐疑道:“渠道?刻意?” “待会再说。”明俊伟耸了耸肩,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把玩着精致高脚杯,目光陷入往昔岁月,喃喃道:“你知道的,企业一般招募安保人员,无外乎是保护商业秘密之类,那是一家化妆品公司,我一直纳闷儿,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要保密部门干什么用?那时候,我根本没想到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庞大的漩涡之中。”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苏岚眼中犹疑更浓,琢摸着明俊伟是不是花了一个钟头给她编了个故事? “会明白的,别急。”明俊伟冲她挤挤眼,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也很喜欢这种讲述方式吗?” 苏岚一窒,旋即哭笑不得,搞了半天,明俊伟是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刚才的行为,刻意钓着她的胃口……亏得苏岚之前还以为明俊伟要敞开心扉,啧啧,分别太久,真是忘了这厮本性了。 插播的玩笑话缓和的桌面凝重的气氛,明俊伟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酒,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阵,沉声道:“我在那里待了两年时间,真正的工作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实验团队来过三次,前两次都很顺利,团队到达前,上级公司会传达信息,我提前筹备实验室所需一应条件,等到团队抵达,封闭厂区,将舞台留给他们。实验有长有短,每次结束之后,实验团队都会亲自处理收尾工作,所以我其实很清闲,基本不用操太多心。” “病毒泄露就是第三次,对吗?”随着明俊伟的讲述,苏岚逐渐进入了状态,出声问道:“和前两次一样,你准备前期工作,后边的操作都是实验团队?” “对,基本差不多,只是那次发生了意外。”明俊伟抬起头,直勾勾的看住苏岚,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实验团队是晚上抵达园区的,那个时间,整个园区基本都已经下班,多数厂区关门,员工和家属都留宿在园区内的宿舍楼,我和两个副手提前准备好一切,亲自把团队带进了实验室。” “和往常一样,实验团队开始工作,我们必须远离,厂区已经封闭,我们三个人在通讯室等候消息……其实就是守着两个灯,绿灯代表结束,红灯代表援助,以前绿灯一亮,我们收工,可那一次,红灯亮了。” 苏岚感觉到重头戏要来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我是安全主管,条例细则烂熟于胸,当时虽然奇怪,倒也没有耽搁,我让副手在通讯室等候,自己赶去了实验室。一般情况下,团队进行工作的时候,我们是不能靠近实验室的,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搞什么,进去之后也没轮到我问,实验团队的研究员带出来一个人,从头到脚裹着隔离服,送到了我面前。” “什么意思?”苏岚好奇道。 “你不是看过我们的组织安排构架吗?里边应该有应急处理措施吧?”明俊伟挑了挑眉毛,目光看向那团被揉起来的纸张,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似乎想笑,然而苏岚却看到他那只独眼中居然泛起了水光。 “看过,事故应急处理,销毁事故源,第一时间呈报上级机构。”苏岚忍着没有多问,凭印象简单复述了一下。 “对。”明俊伟点了点头,惨然一笑:“销毁,由我负责销毁。” 苏岚眼神闪过一丝恍然,隐约想到了什么。 “化妆品公司嘛,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在进行什么化学实验,化学物质泄露的危害我也懂,销毁是必要的,相关操作我们也接受过训练,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次他们让我销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 苏岚不由握起双手,她看出明俊伟正在努力压抑情绪,声音也出现了变化。 “实验团队的负责人跟我说,实验过程中出现了意外,那个被隔离服包裹的研究员已经被感染,必须即刻销毁。”说到这里,明俊伟举杯灌了一大口,猩红酒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衣衫。 “你能想象吗?销毁一个活人?这不就是杀人吗?”明俊伟仿佛在说一个笑话,脸色露出诡异的笑容,道:“安全条例上是写了必须销毁污染源,可是没人说过,活人也在其列啊。另外,我也听说过其他实验区的事故,充其量隔离实验组,杀人算怎么一回事?” “所以,你没有照做?”苏岚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正要说话,猛地察觉到不对,皱眉道:“等等,这就说不通了吧?这种级别的实验室,内部肯定有不公开条例,别说是行尸病毒实验区,很多科研项目都有相当的风险系数,一旦出现意外,别说一个人,就算整个实验区,该销毁封锁一样得销毁封锁,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当初那个实验组负责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确实不知道,上级公司也从来没有传达过类似信息。”明俊伟脸色颓然,叹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就是那年,安医生跟我说定点测试的许多事,那时候我才知道,当时去古城实验区的小组,本身就不符合定点测试流程。” “哦?怎么说?”苏岚所知的信息大多来自于rca,关于当权派早期的一些情况,确实不怎么清楚。 “安医生说过,每个定点实验组的流程以及实验内容都不一样,前后相扣,甲实验室必须有了乙实验室的数据资料才能进行下一步,一环扣一环的。如果没有甲的资料讯息,乙贸然进行实验,本身就是不符合规定的。”明俊伟解释起这段拗口的话颇为费劲,皱眉斟酌一阵,道:“简单来说,当时的实验组并没有取得上一环的数据资料信息,他们那次实验申请是假的,名义上是进行b类测试,实际则是a类测试。” “难道…”苏岚愕然,别人听不懂,她可是一清二楚,明俊伟前边所说的内容真实性有待商榷,刚才这段话却可以百分百断定属实,原因很简单,这次违规测试,苏岚听说过,或者说,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明俊伟缓缓舒了口气,没有理会的苏岚的震惊,继续道:“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如果上边传达是a类测试,可能会有你说的不公开条例,但批示筹备的是b类。” “明白了。”苏岚有些失神,靠回椅背,喃喃道:“那段时间正是rca和当权派分裂的关键时期,双方争夺资源的同时也在销毁抹除关键资料,都想赶在对方之前获取重点信息……” 明俊伟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这件事?” “听说过…”苏岚眼神一黯,叹道:“只是不知道就是那一次。” 对此,明俊伟只能报以冷笑,覆水难收,rca和当权派这两大派系盘根错节,之中的网络错综复杂,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人能参与进去的。 就像几年前kenny曾对白聿栋说过的那句话,他们这些人,连棋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棋盘上的落尘而已。然而,kenny也有失算的时候,这些落尘飘扬了三年之久,在黑白子博弈过程中,落尘也游离其间,并且还险些打翻了棋盘。 act 269:明俊伟3 act 269:明俊伟3 “你继续说,之后呢?”苏岚问道。 “你猜对了,我没有执行。”明俊伟点起香烟,透过缭绕烟雾看着苏岚,道:“负责人给了我一把枪,让我销毁被感染的研究员,我只是安全主管,实验内容无权干涉,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必须去做。如果我不做,另有其他人会接手,而且我也会面临很多问题。我没想到一家化妆品公司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怕你笑话,看见枪的时候,我害怕了,我怕我不照办,他们会连我也销毁。” 明俊伟话语平淡,苏岚却从中听出了一些意味,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她是明俊伟,一个清清白白的普通人,突然被要求杀掉一个人,猛地发现自己身处迷雾,危机四伏,该如何抉择? “你没有销毁感染体,对吗?”苏岚已经陷入了明俊伟的故事之中,此时此刻,对于所谓谜底,苏岚已经不怎么关心了,她只想知道,那种情况下,明俊伟到底是怎么取舍的。 “没有。”明俊伟点了点头,沉默一阵,哑声道:“这些年,偶尔我也会想起那时的情景,或许,我应该照做的……我同意了负责人的意见,但那个负责人看出我有些犹豫,所以找来了我的副手,让他俩和我一起去做。” “两个副手比我年纪小,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都慌了,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按照规章执行,让他俩带着那个感染体,我们四个人走路去了厂区后边的化学废水处理车间。处理车间有大型机器在工作,可以遮掩枪声……实际上我根本不会开枪,那个负责人可能也不清楚古城测试点的级别,误以为我能处理a类事故。现在想想,啧啧,都是命啊。” 明俊伟扯动嘴角笑了笑,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道:“一步错,步步错,a类实验去了b类测试点,而且这样重要的事情,居然就交给我去做了……我猜那个实验组只是知道感染体有危险,但没有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苏岚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我跟助手说,咱们不能做这种事,这是杀人,这是犯罪,他俩也认同我的说法,都是普通人,取人性命这种事,不是闹着玩儿的。”明俊伟苦笑一声,轻轻摇着头,道:“然后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个办法,打算把感染体先藏起来,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我想实验室的人大白天总不敢杀人吧?结果我们三个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苏岚蹙眉问道。 “感染体,感染体全程在侧,我们太惊慌,甚至忘了感染体还在身边,虽然穿着隔离服,但并不是听不见我们的话。”明俊伟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咂嘴道:“感染体说话了,跟我们说,不能那样做,必须按照流程,不但要销毁,还要留存遗体,供实验团队研究。” 苏岚愕然。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吗?”明俊伟挑了挑眉毛,盯着桌面沉默了一阵,道:“不过感染体倒是提醒我了,藏起来确实不行,实验组会跟我们要遗体的,我们交不出去,也是麻烦。” 苏岚表情微变,欲言又止,女人的敏锐嗅觉告诉她,明俊伟似乎略过了一些内容,于情于理,事情不可能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明俊伟眼前浮现着往昔的画面,并未注意到苏岚犹疑的表情,良久,狠狠吸了口烟,道:“然后我杀了两个助手,把他们的尸体丢进了焚化炉,一把火,烧成了灰。” “什么!?”苏岚惊愕失声,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杯,瞪大眼睛盯着明俊伟,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明俊伟惨然长笑,瘫坐在椅子里,道:“前一刻我还因为要杀人而惊慌失措,下一秒,我亲手杀了相处两年的同事,把他们的尸体烧成了渣滓。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除掉知情人,告诉实验室销毁了尸体,我可以编理由,说自己太害怕,所以一时情急毁掉了遗体。他们能把我怎么着?对不对?总不能因为我销毁了感染体而杀了我吧?毕竟我手上也沾了血,最多炒我鱿鱼,正合我意。” “你…”苏岚哑口无言,嘴唇颤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前边还是云淡风轻,骤然变作腥风血雨,这跨度也太大了。 明俊伟并没有等她消化信息的意思,似乎厌倦了回忆这些过往,于是加快了讲述:“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可以猜得出来。我把感染体藏进了宿舍,然后回到实验室,按照事先编好的理由,谎称销毁了感染体,还带负责人去焚化炉看了看一蓬骨灰。我身上还沾着血,再加上之前的表现,负责人虽然恼怒,但却没有怀疑我,甚至都没有问起两个助手去了哪里,只是说这次实验结束,让我天亮通知上级公司,他们要去进行收尾工作。” “我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感觉像做梦一样。”明俊伟的眼神中压抑着异样的癫狂,冷笑出声:“我当时想好了,天亮实验组一走,我立刻离开这里,两个大活人消失不见,不可能不被人察觉,公司或许有背景有能量,但我只是一介平民,免不了要背黑锅。手上沾了血,思维想法也开始发生变化,想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那样镇定。” “可惜你的愿景没能实现。”苏岚徐徐吐出一口气,恍然发觉后背居然渗出了冷汗。 “对,自作孽,都是命。”明俊伟眼神黯淡下去,一口饮尽杯中风雪,慨然道:“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一直留在通讯室等待实验组的结束讯号,我把车都准备好了,只等实验组离开就立即动身……结果如你所想,天还没亮,宿舍楼那边出事了。” “宿舍楼距离厂区有一小段路程,科技园区有很多公司,常驻员工的家属都在园区分有宿舍,以前我觉得园区空旷,那天晚上才发觉,这座园区居然有这么多人。” “等我赶到宿舍楼的时候,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人,男人、女人、小孩子,衣服都来不及穿啊,浑身是血,疯了一样,都在喊杀人了,杀人了。” 苏岚秀眉紧蹙,手心满是湿汗,她看到明俊伟独眼中氤氲的水汽终于决堤,溃散出眼眶,蜿蜒成一道湿痕。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我迎着哭喊哀嚎的人群往回跑,想回宿舍……冲进楼里才发现,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百倍。楼道里,房间里,到处都是血,就像拍电影洒的血浆一样,脚踩上去很滑,还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我的宿舍在五楼,你能想象吗,血水顺着楼梯往下淌,就好像下水管道裂开一样,我都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你…回去了吗?”苏岚艰难地咽下口水,喉间发苦。 “没有。”明俊伟摇了摇头,随手拭去眼角水痕,颓唐惨笑:“跑到三楼我就受不了了,我看到好多半死不活的人,都在跟我喊救命,断手断脚的,开膛破肚的,我看到一个酒友,男的,肚子豁开那么大,他自己把肠子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又塞进肚皮,嘴里淌着血,看到我,跟我喊‘明儿啊,救救我老婆,她在那儿。’” “我想跑,但是腿软,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我是不是在做噩梦……然后我看见她了。” “夏雨?感染体就是夏雨?”苏岚动了动嘴唇,声若蚊呐。 明俊伟点了点头,双手捂住脸,深深的弯下了腰。 苏岚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 “你和她…”苏岚犹豫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是恋人?” “是。”明俊伟抬起脸,嘴边绽出笑意:“她的工作性质特殊,我们没有结婚,也没公开。” “所以,你的得知招募消息的渠道也是来自于她?” “算是吧。”说出了一切,明俊伟轻松了许多,深吸口气,带着几分玩味的笑,道:“我们聚少离多,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面。有一次我跟她说,要不我去她们单位看大门吧,起码每天都能见到,她以为我开玩笑,说好啊,正好分公司招保安呢。我多问了几句,没有涉及她工作内容的话题,她也没有留意,所以我得到了消息,放下了手里的生意,去当了保安。” 苏岚全明白了,来龙去脉,事件始末,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其实听到明俊伟杀害助手那里时,苏岚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否则谁会为了非亲非故的研究员,去杀害两个共事的同伴?后续情况苏岚大概能想得到,园区发生意外情况,作为安全主管,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封闭园区,然后通知上级公司以及应急单位,但实验区的安全主管却是明俊伟,两个助手也烧成了渣,那时候的么刚刚杀害同事,又亲眼到爱人变成了逢人而噬的怪物,没有精神失常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夏雨因实验事故感染,导致身死尸变,宿舍楼里尽是安眠于梦中的园区工作人员,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戮于夜上演,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明俊伟如何说服夏雨藏身宿舍楼,以及怎样杀死同事,这些细节也就无需深究了。如此一来,地下试验场那个夏雨也就解释的通了,对于明俊伟来说,在相同的地点碰到一个同名同姓,并且也被相似理由所困的姑娘,怎么会不勾起那些往事回忆?或许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悔恨,明俊伟想方设法带她逃离囚笼,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个夏雨,却难逃相同的宿命,最终都凋谢在这场浩劫之中。 回想起初遇明俊伟时的场景,以及那几个月天南海北的奔波……谁能想到这个鞍前马后给同伴挡枪子儿擦屁股,嗜酒如命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家伙,竟然会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说的对,没有谁是清白的,人们都说你的老师他们是罪魁祸首,实际上,如果我听从那个负责人的指示,杀掉夏雨,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苏岚黯然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果真要追根溯源,责任只会在当权派和rca,她、明俊伟、夏雨,这些人不过都是生死不足惜的蝼蚁罢了。搅动风云的不是他们,翻云覆雨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承受了恶果,浸染了血泪。 “事态失去了控制,你当时侥幸未死。”苏岚喃喃自语,想起在小田庄明俊伟说起的往事,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憋闷。 “我没说完整。”明俊伟徐徐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说我一个人藏在办公室,其实不是。” 苏岚抬了抬眼皮,疑惑道:“那…?” “我和夏雨在一起。”明俊伟笑了,看着苏岚震惊的表情,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在小田庄的时候,那里的村民把感染尸变后的亲人锁在家里。实际上,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所以,当时逸帆和小金看不下去,我不让他们多管闲事,一方面不想找麻烦,另一方面……我理解那些村民。我懂那种感受,好好的至亲至爱,莫名变得嗜血疯魔,作为不明情况的亲人,我们心痛,难舍,纵然知道他们不会恢复如初,但也不忍彻底让他们消失,腐烂在土里。” “我用绳子捆着她,和她躲在办公室里,看着她的皮肤一天天干瘪,变紫、发青,最后就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我实在不忍心,我去楼道里偷回来一些腐烂的残尸,喂给她,就像喂孩子那样……白天我会撩开窗帘缝隙,让她晒晒太阳,可是没用,夏雨没有了,绳子捆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用负责人给我的枪,送她以终结,之后,我离开了园区。” act:270:天亮了 act:270:天亮了 幽深街巷,窸窣有声。 阴影中的重型越野停止晃动,半掩的车门被踢开,高阳扶着门框走下车,略微有些眩晕,赤身站在夜色中,身前满是血污,后背汗水涔涔,映衬着黯淡月光,披上一层异样光泽。靠在车边喘了口气,高阳仰天长笑,笑声有气无力,眉眼间尽是酣畅淋漓的满足感。回头看了眼车厢,姑娘仍趴在后座,吊着双手,后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微蜷腿间一片狼藉,奄奄一息。 精神和**的极致快感逐渐淡去,正由巅峰缓缓下坠,此前被肉欲甩出老远的理智,也随着愉悦的消褪蹒跚而来。 兽性发泄过后,担忧袭上心头,高阳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是caroline调集武装外勤从海上带回来的人,并且特意交代把她秘密送往实验区……癫狂之后,高阳冷静了下来,盯着呼吸起伏微弱近似不存在的躯体,慌了。 “该不会被操死了吧?” 高阳心里暗想着,深深吸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极远处已经隐隐泛起青光,天就快亮了。 “喂,死了没?”高阳弯腰钻进车厢,拍了拍姑娘被血染红的翘臀,尽管刚刚泻过火,但触手的滑腻感还是那么令人垂涎。姑娘气若游丝,凌乱长发散落着,遮住了惨白侧脸,高阳屏住呼吸,凑近雨安脸侧细听……还好,呼吸还是有的。 “别他妈装死,起来。”高阳放心了,只要没死就好,洋妞可以随时跟九妹消遣,自己凭什么不能在俘虏身上开开荤?想起那洋妞,心情又差了些,不干不净骂了几句,从地上捡起上衣抖了抖,笨拙的套在了身上。 “嗯?”高阳愣了愣,感觉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探手一掏,乐了,原来是姑娘的小巧内裤。举在脸前用力嗅了嗅,颇有些意犹未尽,看看车里,再算算时间,高阳又有些心猿意马,咬咬牙,也罢,债多不愁,还不如一次过足瘾。 高阳收拾起衣服丢进车厢,钻进去打开了雨安手上的铐子。悬吊太久,双臂已经完全丧失了力气,软绵绵的掉落下去,雪白皓腕两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背后的伤口不是很深,看起来骇人,倒不致命,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豁开的伤口覆着缓慢凝结的血痂,红肿一片。 高阳倒是不担心,反正实验室又不知道之前什么样,自己只管送人,一推四五六就行,想来实验室的人也不会特意去询问。拿过前座保温杯晃了晃,里边还有水,拧开灌了一口,剩下的倒在了雨安身上,用衣服胡乱擦了擦她身上的血迹,清水刺痛伤口,气若游丝的姑娘发出痛苦哼声,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高阳见状大喜,擦拭伤口血迹的力道又加大几分,强行将姑娘从昏迷边缘唤醒过来。 雨安喉间发出压抑的嘶声,睫毛颤动,艰难的睁开眼,透过脸前发丝,看到了自己垂在座位边的手。 “穿衣服。”高阳见她恢复了神智,抓起满是鲜血的衣服丢了过去,反手关上车门,又绕到了另一边。 雨安醒了过来,正试着动弹手指,之前,身体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在接近承受极限之前陷入晕厥,所幸高阳疯狂的施虐没有伤及要害内腑,否则能否再度清醒还真不好说。一阵凉风自脸前吹来,雨安转动眼珠,看到高阳又站在了眼前,接着头皮一痛,被他揪着头发,强行把脸抬了起来。 思维感官还有些迟钝,疼痛让她不得不做出反应,挣扎着驱动两条酸涩无力的手臂撑起身子,好去减缓撕扯头发的剧痛。这一动,又是如潮的痛感袭来,前胸后背、手腕身下,仿佛身体被巨石碾过一遍。 一股腥臊扑面而来,高阳的手掐住雨安两腮。 雨安怔了怔,手肘撑着座椅,努力爬了起来,浑身剧痛让身体感官加速清明,极力躲避的一瞬,余光扫到了方向盘插孔上插着的车钥匙。 ‘啪!’ 一记响亮耳光印上脸颊,雨安支撑点不稳,险些被他一巴掌打翻下去。 高阳揪住雨安的长发,用力将她扯到身前,这次,雨安没有再抵抗。 雨安闭上眼,暗暗提了口气,半推半就凑了过去,泛白的嘴唇张开,纳入。 享受着黎明前最后一次温润,高阳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那种舒爽与满足,难以言喻。 雨安强忍着作呕的感觉,等待力量一点一点蔓延至四肢,余光盯着那只垂在脸边的铁钩义手,心里开始默默倒数。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那一瞬,万籁俱寂的街巷响起一声突兀惨叫。 “啊啊啊!!”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惨嚎,蓄势已久的雨安骤然扑出身,强忍周身剧痛,拼尽全力撞向高阳,双双滚落车门,重重跌在冰冷路面之上。 疼痛带来清醒,落地的雨安迅速爬起,“噗”的吐出一口血水,以及半截血淋淋的命根子,饱含怒火扑向捂裆倒地哀嚎的高阳,两手死死摁住他疯魔挥舞的铁钩义手,想也不想,张嘴咬向高阳咽喉,用尽气力紧锁牙关,身下的高阳嘶声惨叫,完好的那只手疯狂捶打着雨安的身体,探抓住长发试图将其扯开。 雨安气力有限,甚至不能与他硬耗,感觉齿间好像咬住了什么,当即撕咬而起! 清晨的街巷蓬起血雾,高阳尖声惨叫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破旧风箱般的呼哧闷声。 雨安气力将竭,退坐瘫倒在一旁,吐掉挂着气管的咽喉组织,抹了把嘴上的血污,挣扎站起,扶着车门钻进了车厢。 高阳咽喉和裤裆鲜血喷涌,一只手捂得住上边捂不住下边,两眼死死盯着坐进驾驶位的雨安,声嘶力竭像是在怒骂什么,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并不能让人理解。雨安拧动钥匙将车子发动,从后视镜看到了爬向车底的高阳,他一只手里抓着被雨安撕咬掉的咽喉组织,正试图从车底夺回他的命根子。 高阳知道自己不会死,但他清楚,活尸体质不能重新给他一条命根子,作为半路陷入泥潭的活尸,他具备了外勤的嗜杀跋扈,却没有外勤的果决与胆魄。明明雨安已经是强弩之末,或许再吃他一记铁钩就会彻底丧失反抗之力,然而高阳却根本无暇顾及雨安,充血的眼中只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已经失去了一只手,他不想,也不愿再失去男性的象征。 选择,有时很难,有时也难以置信的简单。 雨安拨动档杆,看到后视镜里的高阳往车底探进了半个身子,提了口气,用力踩下了油门。 重型越野发出强力轰鸣,车身一震,轻而易举碾压过去,开出几米,雨安踩下刹车,将档杆拨至倒挡,微调角度,踩油门。 薄雾沾湿街巷边栽种的胡杨,晶莹水滴顺着叶脉蜿蜒滑落,老旧矮墙之内,黑色越野车前进,倒退,前进,倒退……露珠坠落尘埃,越野车结束游戏,排出一股尾气扬长而去,留下一滩腾腾冒着热气的新鲜血肉大饼。 一颗眼珠挂在肉酱边缘,黯淡瞳孔中,越野车转过街角,消失无踪。 …… 晨风卷起窗帘,驱散房间内厚厚的烟气。 苏岚脸上挂着倦意,站起身,迎着黎明抻了个懒腰。 明俊伟掐灭最后一支烟,吐尽胸中浊气,看着窗口那个窈窕的身影,微微出神,怔了片刻,出声道:“天亮了,我该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烟灰,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苏岚豁然转身,晨起天气微凉,冷风灌进领口,激起一层痱子。 “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明俊伟耸了耸肩,掩藏许久的秘密全盘托出,确实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苏岚此刻也是感慨万千,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先在这里休息吧,你的同伴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找找看。” 明俊伟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意外,想了想,道:“一诺,赵一诺,年轻姑娘。” 苏岚瞟了他一眼,狐疑道:“就一个?” “就一个。”明俊伟笃定道。 苏岚点点头,默默记下名字,犹豫了一下,道:“别怪我多心,你真的只是来找一个同伴,并没有其他意图?” 明俊伟哑然失笑,叹道:“当然。”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来之前——” “等等。”明俊伟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打断苏岚的话,尴尬道:“不是一个。” “你…”苏岚气结。 “别气别气。”明俊伟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来找的人确实只有一个,不过还有一个家伙和我一道儿来的,离开大院时走散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抓起来了。如果可以,顺便也找找他吧,不过他应该挺愿意留在这里的。” “名字。”苏岚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也就是念及从前的交情,否则真想给他两脚。 “侯雄,男的,脸上烧伤严重,很好认。”明俊伟摸了摸鼻子,道:“还有昨晚那个小青年,放他条活路就行。” “这般时候你还有这份闲心?”苏岚对他也是无可奈何,摇摇头,道:“行了,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先带你找个住的地方。” “这里就挺好。”明俊伟指了指门外,笑道:“昨晚进来时看到了,大气!” 苏岚除了翻白眼儿已经没话可说了,这里当然好,这是她和kenny的住处,老杨都只能在这里小憩,你明俊伟还想睡卧室?诶呦,还真是,差点忘了老杨还在里边,苏岚一拍脑门儿,瞪了眼明俊伟让他待着别动,闪身走进隔间将一老一少叫了起来。 “啧…什么时间了?”老头子睡得浅,苏岚低唤一声就醒了,老杨摁了摁后脑,透过隔帘看到门外泄进的晨光,一下清醒了过来,叹道:“没回来?” “没有,应该实验室比较忙吧。”苏岚随口敷衍一句,拍醒了熟睡的小男孩,冷不丁记起明俊伟应该还记得他,犹豫了一下,道:“老师,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休息一夜了,不了。”老杨昨夜的火气消散的差不多了,摆摆手,无奈道:“我去实验室找他。” 苏岚无奈,只好点头应允,道:“那您稍等一下。”说罢急急跑了出去,却见明俊伟正站在桌边,捧着那个相框打量。 “别看了,走吧。”苏岚抢过相框放下,连拉带拽将他推了出去。 “怎么了?”明俊伟一脸莫名其妙,道:“对了,大黄狗和路茜的猫崽子也在这里,也帮我找找吧。” “有完没完!”苏岚急了,帮你找同伴是一时心软,你丫这个让行尸肆虐的罪魁祸首是把我当失物招领台了? 明俊伟此时却是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左脸写着无赖,右脸写着滚刀肉,边走边问:“对了,照片里那个姑娘是什么人?也是你们的研究人员?” “你管这么多干嘛!”苏岚嚷了一句,声音有点儿大,隔间的老杨还以为在跟他说话,撩起隔帘走了出来,疑惑道:“什么?” “没事没事,老师您先待着。”苏岚一阵头晕,推了明俊伟一把,随口道:“那是老师的孙女,走啊,再不走我可不管了啊。” 谁知明俊伟不但没有麻溜走,反而彻底停下了脚步,一脸古怪的看著她,指了指同样不明就里的杨教授,问道:“他的孙女?” “明俊伟!”苏岚有些火了。 屋里的老杨扶了扶眼镜,虽然不知道阿苏拉扯的男人是谁,但听着话音……好像在说自己? 明俊伟见苏岚好像真的动怒了,急忙摆手道:“你别误会,我想问的是,那个女孩是不是叫杨春月?” “……” 急怒的苏岚骤然偃旗息鼓,扬起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没能落下。 杨教授身子一震,抬起脸看向明俊伟,煞有其事的掏了掏耳朵,皱眉走了出来。 “你说谁?”杨教授站到两人面前,三角眼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老师……”苏岚傻了,看看明俊伟,又看看老杨,喃喃道:“小明,你、你见过那个女孩?” 明俊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下算是撞上了,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犹豫一阵,道:“见过。” “她在哪?!”老杨略显佝偻的身子突然挺得笔直,一把攥住明俊伟的胳膊,急道:“你在哪里见过她?什么时候!” “老师您别激动。”苏岚见状急忙拦在中间,蹙眉看向明俊伟,正色道:“小明,你真的……” “真的。”明俊伟打断苏岚的疑问,眯眼盯着杨教授,沉声道:“我见过一个叫杨春月的女孩,就在不久前,在古城。”说罢看向苏岚,目光意味深长。 苏岚迎上他的目光,正要开口问,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怔住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老杨乱了方寸,见苏岚神色有异,略微冷静了下来,眼中光芒黯淡了几分,踌躇道:“她…她还活着吗?” 明俊伟张了张嘴唇,看了眼苏岚,后者眼中有企求之色。明俊伟徐徐吐了口气,目光转向杨教授,遗憾的摇了摇头。 杨教授挺直的腰杆似乎泄了力气,身子又佝偻了下去,攥着明俊伟胳膊的手也松开了,目光微滞,嘴唇嗫嚅:“行尸…” 苏岚一声长叹,急忙搀扶住老杨,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明俊伟,示意他先出去。 明俊伟没有动弹,独眼闪过道莫名意味,轻咳出声,一字一句道:“您的孙女死于谋杀。” “明俊伟!”这是苏岚第三次直呼其名,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已经察觉到明俊伟的意图了。 “什么?”杨教授颤抖着抬起头,微眯双眼,拨开苏岚的手,问道:“你说什么?” “caroline引爆了炸药,你的孙女死于那场爆炸。”明俊伟声音平静,平静中透着冰凉。 苏岚脸色颓然黯下,无力的闭上了眼。 “明叔叔!” 清亮童音打破门前死寂。 明俊伟眉头皱起,扭头看向房内,小男孩掀起隔帘,淡漠的脸上露出难见欣喜,欢叫着飞奔而来。 与此同时,身后前厅也传来一声轻咳。 “咳,好热闹。” 苏岚一个激灵,心中暗道不好,循声望去,kenny不知何时出现在前厅,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幕,慢条斯理摘下眼镜:“阿苏,介绍一下。” act 271:信息量 act 271:信息量 清晨,微风。 窗外已然亮起,阳光透过大叶榕树厚重繁茂的树冠,细碎光斑洒落窗台,斜斜掠进缕缕金芒,洋溢着淡淡的祥和安宁。 宋瑶抻了个懒腰,翻身从床上坐起,看了眼下铺,空的,薄被掀开在一旁。 外面隐约有人声,看天色,似乎还早。昨夜几近凌晨才睡下,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小时,困劲儿还没过去,宋瑶很想再躺下小憩片刻,不过还是咬牙爬了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踩着扶梯从床上跳了下去。 门后搁着老古董洗脸架,脸盆里荡漾着清水,一旁还摆着牙刷和水杯,不用说,肯定是路茜准备的。头发很长时间没有修剪,发尾都快垂到腰际,一觉醒来凌乱散落,清洗麻烦,还不好打理。摘下腕间皮筋简单将头发扎起,漱漱口,叼着牙刷打开了房门。 晨风微凉,代维和曹峥两人在院门口,正和近旁守卫兵哥说着什么,吴文涛靠坐在阳光能照射到的角落晒太阳,怀里捧着不离身的步枪,看到宋瑶出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隔壁房门打开,曾雅东和厨娘佳几人相继出门,路茜和惠惠跟在后边,低声耳语几句,惠惠若有所思,点头不语。 “醒啦?”路茜冲她挤挤眼,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宋瑶嘴里满是泡沫,含糊不清说了一句,疑惑道:“这么早,你们在干嘛?” “东东说她家老板要接见咱们。”路茜打趣道。 曾雅东淡淡一笑,接过路茜的玩笑话,道:“不急,中午再过去。我来主要是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你弟不在,你们这里谁说了算?” 宋瑶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看厨娘佳和路茜的神情,她俩显然没有定夺,就等着她起来一起商量呢。 “等等,我先收拾一下。”宋瑶招呼了一声,急忙转身跑回屋里,三两下冲洗完毕。 …… 宋酒跟着natalia走了,同去的还有方菲。 事情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至少宋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且不提自己内心中的担忧,她本来以为宋酒会一口拒绝的。 那几个医生就宋酒的情况提出了治疗建议,认为宋酒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继续留在队伍中活动,创伤应激障碍对于他本人和身边的同伴都具有潜在的危险,这一点无法否认。宋瑶本意是希望能让宋酒在曾雅东她们的医疗单位进行康复,但那医生表示他们无能为力,唯一有相关病例经验的医生是海外当权派的人,他们只能协助治疗,想要宋酒得到最好的康复治疗,必须要移交给海外当权派。 宋瑶很犹豫,一方面希望宋酒能够得到治疗,一方面又有些不放心,难得乱世重逢,冷不丁又要分开?谁知道这暗流涌动的当权派海岛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一番天人交战,宋瑶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宋酒,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决断比较好。 宋瑶和natalia一起去了宋酒那里,将医生的判断以及建议告知,想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好,我去。” 宋酒的回答异常简单,甚至都没有考虑太久,以至于宋瑶有些难以置信,怀疑他当时是否已经清醒。 “九九,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宋瑶眼神中带着疑虑,重复道:“你需要在疗养处待一阵子,而且接下来不能参与活动。” “嗯,我都明白。”宋酒面色平静,看着姐姐担忧的神色,笑了笑:“医生已经说了我的情况,包括之前我做的事……老实说,我没想到会这样,幸亏没有酿出祸端。反正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队伍里有你和老吴,还有洛宇和佳姐,没事的。” “那你…” “我听医生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且又不是要隔离,有情况随时联系,我尽快把病治好,省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宋酒徐徐吐了口气,握住姐姐的手,安慰道:“别担心。” “那好吧。”宋瑶脑子有点儿懵,说不上是喜是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理不出头绪。 “对了,不是说可以带个陪护吗?”宋酒摸了摸鼻子,皱眉想了想,道:“让方菲和我一起去。” “啊?”宋瑶一怔,犹豫道:“方菲吗?要不让老曹或者小萌?” “他俩又不会说外语。”宋酒咧嘴一笑,冲站在一旁的natalia努努嘴,道:“方菲在跟前,沟通方便,他们的翻译我信不过,没个自己人哪行。” “倒也是。”宋瑶听着有道理,点点头,道:“那我跟方菲说一声,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去还两说呢……诶,等等。” 宋瑶眼神微变,犹疑道:“九九,你又在想什么?” “啊?”宋酒一脸茫然,奇怪道:“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着…你又琢磨什么坏水呢?”宋瑶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试探问道:“答应的这么干脆,还要带着方菲帮你说话?” 宋酒哈哈大笑,乐道:“姐你想多了,我倒是不想去疗养院,关键以我现在的情况,留下你们放心吗?再说了,都在一个岛上,你在当权派有熟人,你弟弟我在海外当权派有熟人,咱们都是关系户,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样最好,那你老老实实治疗,有什么情况我会想办法转达给你。”宋瑶无奈,只要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将宋酒交付给了natalia。 方菲得知情况之后应允了宋酒的召唤,和宋瑶一样,她也觉得好像有些古怪,宋酒带上她真的是为了交流方便吗?以前在吊脚楼的时候他和natalia天天混一起,也没见寻求翻译援助啊。 猜疑归猜疑,该办的事还得办,natalia也是雷厉风行,当晚便带着宋酒和方菲离开了院落。 …… 九点半左右,留守队伍汇聚一处,就话事人问题展开了商议讨论。 之前队伍名义上的老大是宋酒和吴文涛,实际上俩人也没操过什么心,平安无事的时候是甩手掌柜;遭逢行尸或者敌人时,俩人是拼命三郎,顶多能吆喝几句“杀啊、跑啊”。也就是海岛那阵子干了些正事,以领队的身份参与谈话,决定队伍去留这些问题,不过实际上这些事也是大家讨论之后的结果。 眼下宋酒因病退场,吴文涛身份又带点儿敏感,拢共就这么些人,倒还缺了一个领头羊。 曾雅东是宋瑶和路茜的朋友,同时也是姚劲松麾下助手,得知姚劲松打算今天和宋瑶等人见面,于是一早便赶了过来。 “好像有结果了,和你们见面,估计主要是问海岛的情况。”曾雅东知道的不多,提供不了太多信息。 “最清楚海岛状况的是方菲。”粉刺妹白眼儿连翻,嘀咕道:“可惜被宋酒带去当保姆了。” 厨娘佳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见众人不语,出声道:“海岛情况其实也不复杂,主要是……你们那个领导有什么打算?返回陆地还是怎么样?”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曾雅东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奉告。 “还是瑶瑶代表出面吧,毕竟以前你们见过,不是吗?”路茜也没什么头绪,自从来了当权派的地盘,总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行事也好,言谈也罢,不再像以前那样由她们说了算,背靠大树的弊端就是得跟着人家的方向走。 “我和宋瑶一起。”许久没言语的吴文涛突然吱声,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时间已经耽搁了很久,我和你一起去,听听看他想做什么,咱们不是来养老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吴文涛不动声色瞟了眼惠惠,冲宋瑶暗暗使个眼色,道:“宋酒在吊脚楼不是说的很清楚吗?咱们是来合作的,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拉倒,相比这里,我更喜欢有行尸的陆地。” 洛宇几分点头附和,对吴文涛的话深有同感,海上耽搁一阵子,这里又闲了几天,都快忘了此行的终极目的了。如果抗体事宜无法达成合作,那还不如打道回府,不管去金博的海岛,亦或是重返陆地,都要比蹲在这儿发霉强。 粗粗一算,离开陆地都快两个月了,冷不丁还有点儿思念行尸,手里的锋钢锯刃都快生锈了。 曾雅东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吴文涛的意思,关于惠惠的情况她还一无所知,宋瑶和路茜是想据实相告的,但却遭到宋酒和吴文涛的强烈反对,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宋瑶也只好作罢。 吴文涛的一番话重新点燃疲懒众人心底的火苗,想想也是,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此刻就差临门一脚,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就这样咯?”曾雅东琢摸着他们有了定夺,于是站起身,道:“那走吧。” …… 话休烦絮,吴文涛和宋瑶随同曾雅东来到行政区,经过一些繁琐手续,总算见到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太平岛大当家。 宽敞办公室里只有姚大掌柜一个人,宋瑶等人进门时,老姚正靠在大班椅上闭眼小憩,桌面摆着茶杯,冒着丝丝热气,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曾雅东敲了敲门,大班椅上的中年男人转椅子,写满风霜的硬朗脸庞浮起一丝笑容,主动起身走向严以待阵的吴文涛和宋瑶。正如曾雅东所言,和这个行伍出身的汉子打交道,确实要直接痛快许多,省去不必要的客套废话,双方在曾雅东的介绍下握了手,面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进入了主题。 宋瑶根本没想到节奏会这么快,她本来还以为今天的主要内容还是扯皮闲话,已经做好了忍着打呵欠的心理准备,没曾想,这个一身板正常服的中年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就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我知道陆地上有很多活尸聚集的营地,这些营地环环相扣,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源源不断将资源往一个地方集中着。当权派如今已经式微,如果继续往海外转移,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人口衰竭彻底消失,所以,我要趁着现在,带领一部分人重新回到地面。” “关于你们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我希望那座海岛能够成为重返陆地的跳板,为此,我可以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我是粗人,不习惯玩儿文字游戏,你们年轻人应该也不喜欢绕弯子,小庄和小孙已经跟我说过一些情况,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 宋瑶完全哑火,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转了几个圈儿,又咕噜一声跟着口水咽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曾雅东也傻眼了,盯着姚劲松看了半天,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良久,宋瑶犹疑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指?”姚劲松嘴角挂着矜持的笑意,挑了挑眉毛。 “活尸,包括活尸营地…”宋瑶看了眼曾雅东,后者同样一脸迷惑。初登海岛那天,他们在行政楼会议室聊过一次,以曾雅东她们当时的言谈来看,远居海上的当权派,对于陆地现在的情况明明一无所知,就连“活尸”这个词还是宋酒他们现场科普的,怎么刚隔了两天,连活尸营地这些事都清楚了? 姚劲松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倨傲,淡淡道:“我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多。”说着,打开了面前的抽屉,从中抽出大幅纸张摊开在桌面,推到了宋瑶面前。 “这是?”宋瑶一脸疑惑,这是一张图,黑白色调,好像是航拍图像,从高处俯瞰地下,满布噪点的边缘晦暗模糊,中间部位有相对清晰,像是城市全景。 吴文涛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这是卫星照片。”姚劲松放下茶杯,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迎着宋瑶惊愕的目光,笑道:“我们重新启用了一颗民用卫星,用来监测陆地情况。” 宋瑶哑然无语,扭头看向曾雅东,同样满脸的惊讶,不似作伪。 “知道这是哪里吗?”对于宋瑶和曾雅东的反应,姚劲松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在意,指尖敲打着图纸中心,对宋瑶神秘一笑:“这是你曾经去过的戈壁滩卫星发射基地。” act 272:黎明谈判 act 272:黎明谈判 宋瑶她们对于当权派的了解,终究还是过于片面,以至于此次预想中的谈判就这么变成了姚大当家的个人秀,从当权派现状到陆地情形,姚劲松里里外外拎的门儿清,完全没有宋瑶和吴文涛插嘴的机会,就连协助商谈的曾雅东都被晾在了一边儿,只能瞠目结舌当个听众。 姚劲松所知道的情况,确实要比宋瑶她们想象的多,甚至比她们更多。 例如那张卫星照片,如果姚劲松不是吹牛逼,那将意味着曾经的戈壁滩如今已是天翻地覆,他们曾经对于活尸营地的猜测都将成为现实……更为严峻的是,他们此前还以为活尸营地目前只是在为大型城市做铺垫,还处于准备阶段,然而这张照片却毫不留情的给了众人一记耳光。 那个金丝边眼镜,已经在荒凉戈壁平地起高楼,一座活尸之城已然矗立于世。 对于当权派而言,曾经分庭抗礼的对手愈发势大,而对于宋瑶她们来讲,长此以往下去,陆地留给正常人生存的空间将越来越少。 一座主城傲立戈壁,活尸营地散落山野,城市森林行尸肆虐……幸存者已经没有多少喘息的余地了。 就像古城环岛,绝对不是第一个覆灭的幸存者据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挣扎在陆地的幸存者彻底被压榨干净,远居海外的当权派也就真的变成了飘摇浮萍,只能将余生付之于汪洋海面。 由此看来,永暑礁派系的避世战略和太平岛派系的反击意图,似乎都可以理解了。放手一搏可能会全军覆没,飘然远走也许能留下火种,尽管如今的地面变成了行尸的乐土,但究其根本,仍然是人类在进行着关乎未来的博弈。 活尸之城有kenny坐镇,当权余脉却一分为二,用最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来看,当权派似乎没什么赢面。且不管这些搅动风云的组织如何,此时的重点不在它们,真正有可能决定一切的,是曾经沧海中的一粒粟米。 宋瑶脸颊落汗,心绪起伏,听完姚大当家的长篇大论,脑子已经乱了。 姚劲松这番话,其实想表达的内容只有一点:老子不想正值壮年就去养老,戈壁滩有个小逼崽子在搞事情,老子想去干他,所以老子现在招兵买马,有人的给我出人,有力的给我出力。你们有个能供应资源的海岛是不?来吧,来老子的麾下,跟老子混有肉吃,干一票大的,事成之后封王拜将都是洒洒水! 这种情形之下,宋瑶能说什么? 准确的来说,宋瑶已经后悔了,她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犯了一个错误,误以为当权派这些年也和戈壁滩那里一样,会在舔舐伤口的同时,想方设法来结束这场灾难。所以,她们带着抗体来到这里,期望能够与当权派达成共识,将安贞的遗产发挥出真正的意义。 然而实际情况却与期盼大相庭径,分裂的当权派早就放弃了关于病毒疫苗的研究,保守派打断离地面越远越好,激进派意图乱中求胜,去已经生灵涂炭的陆地之上再烧一把战火。 宋瑶哑然失笑,想想也是,行伍出身的姚劲松,困居海岛当了三年居委会主任,骨子里的战争基因早就燃烧的不像话了吧……三年已过,资源积累了相当的量,从天而降一块儿中转站,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不过,更让宋瑶困惑的是:三年前的当权派被行尸逼得主动溃逃,三年后的姚劲松哪来的底气去反咬行尸?要知道,现在除了行尸,还有活尸营地,威胁和压力甚至比三年前更加巨大!夺回陆地没那么简单,不是说一群人开枪挥刀剿杀一些行尸就能办到的。且把姚劲松的雄心壮志当做是一场战争,战争怎么打?战争是打后勤,后勤跟得上吗?杀行尸需要武器弹药,就算是冷兵器,也得更替调换吧?还有人员住宿怎么解决?吃喝拉撒怎么搞定?伤病意外如何处理? 宋瑶想不下去了,环岛人口基数最多的时候还不到三百人,近旁还有高阳一伙儿,不算那些类似林道长的独居散户,这两拨人盘踞古城已经三年之久,别说把古城行尸彻底清剿了……他们连家门口的行尸都无法彻底剿灭!必须依靠定期的引流才能保得一方平安! 而现在,姚劲松想大马金刀杀回去? 沉默许久,装哑巴的吴文涛终于开腔,干咳几声,问道:“我想请问,你手底下有多少士兵?武装机动如何解决?就靠士兵清剿行尸,还是有其他的地面或空中部队?” 宋瑶和曾雅东一愣,齐齐将目光转向姚劲松,她俩对这类问题不甚了解,也不知该如何发问,还好今天吴文涛随行前来,起码有个内行。 “这都不是问题。”姚劲松矜持一笑,目光颇为赞赏,道:“从前当过兵?” “复员了。”吴文涛随口应了句,眯眼道:“不是问题?意思是,你已经解决了这些问题?有应对办法?” “当然。”姚劲松点头。 “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中转站?”吴文涛目光中带上了揶揄。 姚劲松靠回椅背,弹了弹烟灰,轻笑道:“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我不太明白。”吴文涛探手从老姚面前拿起烟盒抽出一根,老实不客气的把剩下半包塞进了自己口袋,挑着眉毛问道:“如果你只是需要海岛,那完全可以带着部队直接来啊,好像没必要亲自和我们说这些吧。” “你说的没错,有些环节确实可以跳过。”姚劲松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道:“但抵达陆地之前,我不想浪费一颗子弹。” 宋瑶面色一凛,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 “当权派分家在即,永暑礁离开,势必要带走一部分资源,太平岛的储备不足以支撑大规模转移以及后期供应,我可以轻松拿下你们的海岛,但却分不出那么多人手去维持海岛运转,我的人要扛枪,洗衣做饭需要你们。”姚劲松表情恢复笑意,掐灭烟蒂,手肘撑着桌面,道:“我需要能够稳定提供后勤支援的海岛,不管是转移登陆,还是未来陆地战线,我需要的是稳定,源源不断。如果你们能做到,那么,可以说你们的要求了。” 宋瑶和曾雅东沦为旁听,俩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插入。 吴文涛笑了,狠狠嘬了一口香烟,透过缭绕烟雾,道:“你的子弹还是留着对付戈壁滩的人比较靠谱,行尸,我们有办法帮你解决,前提是我们需要一座实验室,以及完整的实验团队。” 风水轮流转,宋瑶惊愕了老半天,表情都快麻木了,到吴文涛这里总算扳回一城,姚大当家成竹在胸的表情略微一窒,眼神变了变。 曾雅东彻底蒙圈了,原以为两边今天谈的都是前几日说过的内容,没想到双方都不按常理出牌,提及的内容都是闻所未闻。 “虽然我的时间算不上多么宝贵,但我还是不想浪费在无意义的交流上。”姚劲松坐直身子,表情冷了下去。作为当权派人员,自然不会对实验室陌生,一听这仨字儿,姚大当家立马猜到了吴文涛的意思,当即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当权派研究组从灾变伊始开始实验实验实验,占据那么多优质资源,花费人力物力无数,最终只换来实验室解散,好容易又积累了几年资源,结果又来一个研究分子?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和你一样,我们跨海越洋也不是来打嘴炮的。”吴文涛冷笑频频,丝毫不卖这个当权派大领导的面子,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道:“你有集团化地面部队吗?有机械部队吗?有空中打击力量吗?有战略军火储备吗?” 姚劲松面有愠怒,目光愈冷。 吴文涛只当没看见,继续道:“且当做你有,可你有这么多人吗?你们当权派一分为二,假设你手底下全是以一当百的悍将,满打满算能有多少?一千?还是八百?你不是有卫星监控吗?不说城市,你知道一座乡镇的行尸数量能达到多少吗?无意冒犯,我个人很钦佩你的雄心胆魄,可惜这并不能杀死行尸。如果你想达成刚才描绘的蓝图伟业,搭建实验室是你唯一的选择。” “否则…”吴文涛冷笑出声,不顾宋瑶阻止的眼神,开口道:“不要说捣毁戈壁滩,你连港口都守不住。” 宋瑶一声长叹,以前只知道吴文涛枪杆子厉害,从来没发现嘴皮子也这么溜了,真是人以群分,怪不得吴文涛比宋酒大出许多,俩人却能相谈甚欢,骨子里都是狂的没边儿的主儿啊。人家好歹是太平岛大当家,你就不能委婉点儿嘛…… 吴文涛显然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反而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语气里那股轻蔑与不屑都快喷到姚劲松脸上了。看着吴文涛这幅欠打的嘴脸,宋瑶欲哭无泪,和同样一脸懵逼的曾雅东交换了眼神,两女齐齐垂下头,对今天谈判的结果已经不抱希望了。 当事人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的氛围,仍然该抽烟抽烟,该喝茶喝茶,一副“天老大我老二,你算个**”的模样,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好像在等着对面表情阴晴不定的姚劲松给他舔鞋。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弥漫着深重的沉闷,窒息。 良久,脸上酝酿风暴的姚劲松开口了,声音低沉,道:“眼见为实,我要看到你的信心来自于哪里。” “当然。”吴文涛轻佻一笑,起身朝他探出手:“合作愉快。” 姚劲松眯眼盯着老吴看了半天,冰冷表情突然松动,朗声大笑着握住了吴文涛的手。 旁边两个姑娘眼珠子差点儿飞出眼眶。 act 273:危机解除? act 273:危机解除? 大厅里,争吵声愈烈,质问诘难你来我往,不时还有愤而拍桌的响声,乒乒乓乓,声势越凶,穿透做工优良的房门,钻进明俊伟和两个鬼佬外勤的耳朵。 明俊伟此时很无奈,寻找一诺的计划暂告搁浅,苏岚已经顾不上他了,正和老杨与kenny争论着什么,突然出现的kenny并未直接下令将明俊伟处死,或许他本有此意,只不过遭受打击的杨老头先行发难,促使kenny跳过了这茬。kenny唤来两个外勤,让他们把明俊伟看押在苏岚的办公室,“一家人”转移去宽敞的厅堂展开唇枪舌战。 窗外清风徐徐,又是一个好天气,如果不是之前多那一句嘴,或许此刻已经找回一诺,即将踏上归途,可惜,话赶话,人赶人,计划再次输给了变化。 长谈一宿,明俊伟这会儿倒是涌上些倦意,左右那俩看押鬼佬对他熟视无睹,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他一个人坐在大班椅后边,百无聊赖,只好转过座椅去看那些监控画面打发时间。 虽然此刻困于虎穴,不过此行还是有所收获的,偶然获悉杨春月的身份是一码,另外,最让明俊伟意外的是,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安贞的遗孤。 当年他们逃离戈壁滩,作为条件交换,安贞和孩子被扣留,此后大家天各一方,相互再无讯息。前些日子,惠惠的出现带来了安贞的死讯,尽管不清楚具体详情,不过大概也能猜得几分,想来安贞身在曹营心在汉,最终做出了触怒kenny的事,结果惨遭毒手。小男孩在那之前就因药物注射发生了变化,直到众人离开之时也再没有见到他,没曾想,小男孩依然活着,而且……好像跟那老杨头关系不浅? kenny的出现将先前预想全盘打乱,明俊伟被软禁于此,小男孩也送离此处,大厅那边的争吵仍然在继续,听声音,苏岚已经退场了,基本上都是杨教授的愤怒责难,倒没听见kenny说几句话。 明俊伟点了根烟,独眼贼溜溜的转了转,不动声色瞟了眼外勤腰间的手枪,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来时的路线,表情有些懊恼。来的时候正是深夜,苏岚派去捉他的人不怎么友好,几乎是给他塞进了车里,根本没来及注意周边环境。下车之时已经抵达这座山寨宫殿,周围四处都是外勤武装,庭院巷道深夜都被照的灯火通明,更不消说这大白天。 胡思乱想一阵,明俊伟悻悻放弃了夺枪跑路的念头,反正也是闲着,也罢,小憩片刻养养精神。 两个外勤压根儿没把独眼龙当回事儿,嘻嘻哈哈嘀咕了一阵,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鼾声,扭头一瞅,却见明俊伟已经趴在桌面打起了呼噜,睡得香甜,完全不计较自己被监视看管。 不知过了多久,明俊伟被桌面剧震惊醒了,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定睛一看,脸色愠怒的苏岚站在对面,正没好气的瞪着他。 “给我甩下烂摊子,你倒是睡得香。”苏岚狠狠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出来。 明俊伟擦了擦嘴边口水,脑子有点儿懵,问道:“你们吵完了?准备处决我了?” “算我求你了,正经点儿行吗?”苏岚气结,站定原地看着他,正色道:“我问你,春月真的是因为caroline而死吗?” “骗你干嘛?”明俊伟耸了耸肩膀,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派这些鬼佬去古城查看啊,火车站和环岛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如果运气好,你们应该能找到那姑娘的尸骸……你知道的,行尸不啃骨头,你们有实验室,检测一下能化验出身份吧。”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苏岚心里其实清楚,明俊伟没有说谎,毕竟他一口报出了杨春月的名字,两人肯定是见过面。至于生死问题,现在也没有什么讨论的意义,caroline前些日子的确申领过当量巨大的炸药,这又跟明俊伟所说的爆炸不谋而合,不管其中发生过什么细节,反正大体是对上号了。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明俊伟一脸无所谓,偷瞄门外,发现争吵已经偃旗息鼓,不知道那对师徒去了哪里。 “算你运气好,你说的人我找到了,我带你去见她。”苏岚跟那俩外勤吩咐了几句,鬼佬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明俊伟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没我什么事儿?你男人不打算整死我?” “你就那么着急去死吗?”苏岚深吸口气,强压揍他的冲动,耐心道:“他们有其他事要处理,kenny也没有认出你,总之……我会把你平安送出去,至于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吧。” 明俊伟觉得苏岚没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有细问,他不属于这座孤城,既能寻回一诺,又可安全离开,何乐而不为? “阿苏。”明俊伟拍了拍苏岚纤弱的肩膀,目光诚恳:“谢谢你。” “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苏岚握住明俊伟的糙手,似乎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苦笑道:“或许这是咱们最后一次相见,保重。” “你也是,保重。”明俊伟点头。 …… 二十分钟后,代步轿车缓缓停靠在一条陈旧轨道侧边,车门打开,苏岚和明俊伟相继下车。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发射场正中心,从前的雷达测试区,如今已经翻修重建,变成了戈壁滩的加工生产区域。苏岚在路上跟明俊伟介绍了一些情况,和明俊伟所想的略有不同,他还以为孤城所有资源都是来自于分散各地的活尸营地,实则不然,戈壁滩已经形成了初具规模的生产加工系统,衣食住行一应俱全,所谓自给自足,早已不是空谈。 明俊伟对这里还有印象,斜对面就是那栋垂至测试厂房,下边一道钢架高墙将两个区域分隔开来,外勤岗哨住宿房屋依墙而建,重重守卫,密不透风。 从前的老旧墙体焕然一新,占地面积扩大了不少,百米开外,灰沉沉的厂房建筑群林立其中,透过铁丝网,隐约可见其中来往忙碌的身影。 “你的同伴在这里。”苏岚没有急着进去,抱着胳膊靠在车边,道:“工厂目前有一千四百多人,基本上涵盖了生活需求的各个方面,你所说的活尸营地,其实只是为了建立起循环系统,资源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堆积在仓库里并没什么意义。” “工人都是四处掳掠来的幸存者?”明俊伟眼神微变,轻声问道:“都是普通幸存者?” “对。”苏岚没有否认,点头道:“城市需要运转,无法融入新秩序的人,只能换种方式来贡献力量。” “奴役?”明俊伟哑然失笑。 “随你怎么说。”苏岚秀眉微蹙,无奈道:“任由他们离开,对这里是潜在的隐患,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只需要付出劳动,他们可以得到安全的生存环境,不用为食物和清水担忧,生病受伤也能得到治疗,相比在外边和行尸争夺可怜的资源,你觉得哪个更好?” 明俊伟没有回答,低头想了想,出声道:“阿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最终目的是什么?”明俊伟眼里透着难得的认真,疑惑道:“为了让人类绝迹,让活尸成为新的主宰?” 苏岚闻言沉默了一阵,睫毛微颤,欲言又止。 “算了,走吧。”明俊伟叹了口气,从她的表情里,明俊伟读出了茫然,显然,苏岚也不知道那个金丝边眼镜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问也是白问。 …… 一诺所在的厂区位于边缘地带,据苏岚描述,她被分配到配电室,负责为城内低压用户配送电能。明俊伟颇为好奇,电力和水源可以说是立足之本,既然这里的幸存者不被信任,又怎么能下放操控城市命脉呢? 进入配电区,明俊伟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杆枪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杆。 负责各项工作的幸存者很多,负责看守这些幸存者的外勤更多,这里建造格局和从前的模式有所不同,可以说在满足运转条件的同时,完全达成了透明化。操作机器的工人完全暴露在外勤的枪口之下,并且本身活动受限,特制镣铐一应俱全,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连殊死一搏的机会都不存在。每个工作岗位有着严谨的时间分配制度,不同时间段进行不同的工作内容,完成工作内容,再由外勤押送回工人聚集地,也就是所谓的宿舍。 明俊伟没有去哪里,不过从工作环境来看,员工宿舍应该和监狱没什么区别,可以遮风避雨,能够吃喝拉撒,除此之外,应该别无它用。就像当初在酒吧和宋酒的猜想那般,活尸老爷们在城里吃香喝辣,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几道高墙后面,曾经那些为生存挣扎的幸存者,改头换面带上枷锁,开始为城里人奉献余生……还是无偿的。 明俊伟说这是奴役,苏岚则管这叫重建的过程。 对此,两人没有多做争论,谁都说服不了谁,谁也改变不了什么,能找回一诺已属不易,明俊伟也没有多余功夫去当解放农奴的大救星。不过他倒是想明白一件事,kenny把相当的武装力量都分配在了维持城市运转的核心地带,而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却没什么防卫力量,起初看来还略有不解,现在仔细一琢磨,还真挺佩服这厮的脑筋。 活尸之城,安好自治,正如那晚淡定击杀起义军的小伙子反复说的那句话,每个活尸都有界限,想要享受这份闲适安宁,每个人都需要遵守规则,但凡有越界者,不用kenny亦或是外勤动手,活尸自己就会处理掉隐患。 看似城市命脉握于工厂幸存者之手,实际上,从分散在外的活尸营地到这座孤城,牵引其中的那条线绳,一直攥在kenny的指间。 边走边看,边走边聊,几分钟后,两人抵达此行终点,停在一座配电室门前。 苏岚上前和守卫外勤耳语几句,鬼佬挑了挑眉毛,转身走进大门,没过多久,带着一个神色木然的姑娘走了出来。 明俊伟身子一震,眼里等待重逢的喜悦骤然消失,瞬间震怒失声:“一诺!” act 274:狂潮再现 act 274:狂潮再现 姑娘微微一怔,略显呆滞的转向明俊伟,目光重合那一刹,姑娘呆住了,愣愣看了许久,那双失神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眼泪夺眶而出。 “明大哥…” 明俊伟疾步上前,一膀子扛开牵着锁链的外勤,扶着一诺的手臂都在颤抖,撩起姑娘厚重的刘海儿,满是老茧的大手抚过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咬碎一口钢牙。 “这都是怎么回事?”明俊伟扭过头,眼中凶意更盛。 苏岚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同样满脸茫然,疑惑的看向外勤,迟疑道:“你们虐待工人?” 两个外勤脸色急变,连连摆手,解释道:“不关我们的事,是她们自己搞的。” 苏岚上前拦住暴怒的明俊伟,低声道:“别在这里闹,先带她走吧。” 明俊伟几番深呼吸,忍了又忍,终是咽下怨气,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外勤见状也不好多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开一诺身上的锁链,将人交给了苏岚。 一诺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流泪,望着明俊伟的眼神好像在做梦一样,似乎没有想到环岛一哥会现身于此,救她脱离苦海。 人在屋檐下,纵然明俊伟怒火滔天,却也不得发作,苏岚安排完善后事宜,两人带着神情恍惚的一诺返回车里,离开了弥漫着诡异气氛的厂区,一诺脑中紧绷的弦总算崩裂,‘哇’的一声,扑进明俊伟怀里放声大哭。 苏岚坐在前边百感交集,从后视镜里看着安抚姑娘的明俊伟,眼神里有迷惑,也有抱歉。 明俊伟没有着急去问,轻轻拍打着姑娘单薄的后背,透过劣质功夫的领口,明俊伟看到一诺后背也满是愈合后的伤痕。明俊伟闭上眼不忍再看,从环岛沦陷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一诺到底经历了什么? 怀里的姑娘发泄了许久,激荡的情绪总算逐渐平稳,低声啜泣着,身子瑟瑟发抖,让人心疼不已。 明俊伟怅然叹息,安抚着怀里的一诺,瞟了眼苏岚,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声询问。 “明哥带你回家,不哭。”明俊伟吐了口气,接过苏岚递来的纸巾给她擦了泪水,低声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诺哭得有些急,气喘不止,摇摇头,好像不愿再说这些事。 沉默许久,一诺抬起脸,语带哭腔:“我还以为…以为大家都死了……都怪我,如果我不去火车站,大家就不会被埋伏……” “傻姑娘。”明俊伟柔声打断姑娘的自我谴责,宽慰道:“不怪你,大家都很好,都没事。” “小明。”前座的苏岚忽然出声:“你先出去一下。” “啥?” “你先下去。”苏岚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帮她检查一下伤,姑娘家…” 明俊伟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轻声安抚几句,扭头钻了出去,站在车边点了根烟,眯眼望向那片灰沉沉的建筑群。 过了一阵,苏岚开门走了下来,眼含歉意:“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阿苏…”明俊伟皱起眉头,正要发问,却被苏岚摆手打断。 “我问了,确实不是外勤干的。”苏岚叹了口气,解释道:“是那些工人……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什么意思?”明俊伟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外勤只是负责监督看押,是工人们之间的……矛盾。”苏岚脸色古怪,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迟疑片刻,叹道:“是我的责任,对于工区没有严加管理。” 明俊伟怔了半晌,隐约明白了苏岚的意思,脸上挂着异样的神色。 苏岚从他手里接过半支烟,一声叹息,将一诺刚才所说告诉了明俊伟。 情况和明俊伟猜想的差不多,所谓工人宿舍,确实和监狱没什么两样,监狱还分着男监女监,而这里却是男女混住。kenny的规则和系统让城内得以稳定运转,武装力量的分布也确保了内外和谐,然而幸存者这边,终究还是疏漏了。 苏岚说的是疏漏,但明俊伟清楚,按照kenny的操性,肯定是有意而为之。 这里的幸存者工人,说白了就是一群奴隶,在外勤枪口的监视下,变成了巨大机器上的一枚零件。他们没有自由,没有报酬,没有未来,只有每日重复的工作流程,枯燥、乏味、辛苦、疲累。他们的付出只能得到每日三餐和蔽体衣物,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高压之下的幸存者逐渐接受了被奴役的命运,外勤他们无力反抗,重重高墙隔绝行尸,也断绝了自由,有棱角的都死了,还活着的,自然都是不想死的。适应了千篇一律的工作,适应了处于底层的身份,适应了这里的衣食住行,之后,本性重燃,丛林法则改头换面,于枷锁之下再次滋生。 失去了抵抗之心,数量再多也是一盘散沙,同样都是被奴役者,却没有团结帮扶,没有同仇敌忾。外勤和活尸是惹不起,但幸存者们有自己的玩儿法,窝里横从来不会消失在群居动物之中,尤其是人群,尽管大家都镣铐加身,但如果有人过得比我好,那可不行。 逐渐的,幸存者中出现了小团体,不同区域间有了摩擦,琐碎争端成为了怨念的发泄口。工作场地有外勤在侧,幸存者们不敢造次,但大监狱里外勤不管,经过几次事端的试探,幸存者们隐约摸到了外勤的看押底线,只要不死人,基本上没人理会。 于是,奴隶们的江湖出现了。 明俊伟无言长叹,此时,他忽然理解苏岚了,这种人放在外边也是自相残杀的主儿,与其浪费,确实不如废物利用,只是可怜了其他人,比如一诺这类,真真的遭了无妄之灾,入了虎穴不说,还陷进狼窝。 幸存者分区之间有了团体,团体之中有了老大,活尸之城享受着来自于他们的资源供应,而他们内部,也开始为着那点儿可怜的资源纷争不断。 看守外勤本身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暴徒,维护运转的同时,只要不耽搁工作,也都乐得看热闹。就像动物饲养员,笼子里的猴子打架,他们也会嗑着瓜子看乐呵,真的打得头破血流了,再去拉架训斥也不迟。外勤们待在这里也挺无聊,有戏看权当解闷儿。 再者,团体的小头目们也施展浑身解数,行尸柴米不进只能躲避或砍杀,外勤可不一样,这都是能听懂人言的同类啊。他们虽然掌握着自己等人的生杀大权,但同时,他们手里还有幸存者们垂涎的一些资源。 比如香烟,比如烈酒。 活尸之城进入轨道,有条不紊运行着,大监狱的奴隶们也循着前辈们的脚步,将监狱法则在这里重新诠释。外勤只需要付出几支香烟,几毫升的美酒,亦或是偶尔从外面带进来些吃喝用度,这些小小的恩惠,在大监狱里象征着特权与殊荣,用来交换的东西也很简单。 最常见的是女人。大监狱中男女比例相对平衡,能挣扎出头的女性仍然是少数。 城中百废待兴,尽管各种街面店铺均已重现,但古老的皮肉行业却没来及出现。外勤们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少有娶妻生子者,一个个正值壮年,无论男女,生理需求总归是不能缺少。眼看着城市逐渐走向正规,平民每天声色犬马,他们这些奠基者却当起了苦行僧,着实有些心理不平衡。 工厂区有严苛规矩,看押外勤不能虐俘,这是为了保证工厂正常运转,外勤也按照标准执行,没有踩踏红线的想法。 不过,幸存者主动奉上不能算是虐待吧? 所以,城里面目前还是清汤寡水,而大监狱这里,皮肉交易已经成型,尽管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但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彼此满足,一片和谐。 这种情况下,被caroline掳掠而来的一诺,自然倒了大霉。 目睹同伴死伤无数,辛苦建立的环岛付之一炬,当时的一诺心灰意冷,对于自己所要面临的结局已经麻木了。面对孤悬戈壁的城池,一诺也震惊过,caroline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一诺毅然拒绝,于是,她被投入大监狱。 孤身一人的姑娘陷入泥沼,冷漠与不妥协将她带入深渊,相比行尸与活尸的威胁,来自于同类的恶意显然更具考验。 关于一诺在大监狱这两个月所遭受的折磨,这里不再赘述,伤疤揭开全是血,明俊伟不想仔细端详伤口,不幸中的万幸,此刻一诺脱离苦海,至于其他,明俊伟无暇再去考虑。 “我可以安排医生帮她看看。” 沉默许久,苏岚抬头看向明俊伟,轻声道:“确保她没事,路上也好安心。” “嗯,谢谢。”明俊伟没有拒绝苏岚的好意,苏岚已经保证过安全送他们离开,如今的明俊伟一穷二白,假使一诺有个伤病,他还真没办法。 …… 或许是担心明俊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苏岚放弃了将两人安置在城里的念头,又调头折返回富丽堂皇的山寨宫殿。 kenny和老杨都不在,偌大的厅堂寂静无声,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苏岚吩咐外勤将一诺带去楼下医务处,回到办公室安排了一阵,帮明俊伟准备了一辆车,以及诸多旅途必备的物资。 明俊伟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扪心自问,这里好不好?确实好,这里有想象中的一切,这里确实可以开始新生。 如果一诺没有大碍,半个钟头之后,两人将离开这座荒原孤城。明俊伟在想,他俩应该去哪?回环岛?应该是个去处,他和侯雄离开之前,彻底封闭了环岛储存物资的银行,宋瑶她们离开的匆忙,吴文涛那时带来的许多军储还成箱成箱摆在那里,压缩食品很多,一时半会儿坏不了。 当日爆炸摧毁了原本打算搭建的医院实验室,其他建筑受到的波及不大,回去收拾整理一番,日常过活倒是不成问题。再不济,还有林道长的寺庙,明俊伟去了那里一趟,看到了宋瑶的留言,寺庙很大,有水井,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明俊伟靠在椅背,盯着那扇荧幕墙,思绪万千,有些乱。环岛也好,寺庙也罢,就剩下他和一诺两个,连猫狗都不在了,这日子要怎么过呐。 苏岚安排好诸多事宜,见明俊伟神色怅然,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明俊伟咧嘴笑笑,叹道:“谢谢你做的一切。” “朋友一场,见外了。”苏岚也笑了,不管昨夜如何,离别在即,更多的还是不舍。 如今岁月,重逢越少,告别越多,一转身,一擦肩,此去经年,后会无期。 …… 离别气氛渐浓,两人都有些感伤,相视无言,笑意苦涩。 沉默了一阵子,明俊伟坐起身,挑了挑眉毛,目光越过苏岚,落在了墙面之上,好奇道:“那个在跳。” “啊?”苏岚一怔,还以为他要说些告别的话,结果却莫名其妙这么一句。 “那个屏幕。”明俊伟努努嘴,抬手指向她身后:“屏幕在跳。” 苏岚急忙转身看去,果然,那块正对城门的荧光监控画面出现跳动,似有狂风卷过,模糊不清,正要细看,画面闪了几闪,‘唰’的黑了。 苏岚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愣了半晌,犹疑道:“我好像看到…看到…” “行尸。”明俊伟肃然点头,替她说了出来。 act 275:行尸围城 act 275:行尸围城 防空警报骤然响起,刺耳锐响划破天际,盘旋直上,几乎要冲散飘摇云朵。 苏岚失神一瞬,旋即脸色剧变,监控系统同属一条线路,此刻其他画面一切如常,唯独出现异样的城门陷入黑暗,明显并非监控网络出现问题,而是城门那边的监控器遭到了破坏,再加上屏幕中一闪而逝的行尸掠影…… “小明。”苏岚回身看向明俊伟,面色凛然。 “真不关我的事。”明俊伟脑袋摇成拨浪鼓,连连摆手,本来苏岚就怀疑自己来此的动机,节骨眼儿上出现状况,还真有点儿百口莫辩。 所幸,苏岚并没有那么小心眼儿,瞪了他一眼,语速飞快:“送你出城的事暂缓,你和那个姑娘先留在医务处。” “那你…” “我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苏岚动作麻利,话音未落,人已经整装完毕,打开抽屉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史密斯m36揣进衣兜,匆匆忙忙就要离开。 明俊伟起身拦住她的脚步,无奈道:“需要帮忙吗?” 苏岚一怔,脸上晕开淡淡宽慰的笑意,点点头,转身回到桌前,从上锁抽屉里捞起把格洛克18抛给他,认真道:“你跟我一起。” “嗯嗯,明白。”明俊伟嘴上答应的利索,检查好弹夹,反手把枪塞进了后腰,他想好了,出发之前一定要厚着脸皮跟苏岚讨要些枪火,看得出这里不缺武器,自己一穷二白,不为旅途做做准备说不过去。 苏岚做事还是很细心,离开之前特意带明俊伟去了趟医务处,确保一诺安全无虞,这才召集一批待命外勤奔赴城中。 “其他人呢?”苏岚发现外勤人数似乎少了很多,疑惑道:“应急小组呢?” “已经出发了。”负责开车的黑人外勤放慢车速,将沿途赶来的队员一一接上车,沉声道:“半个钟头前,有人在城里发现一辆弃车,车里有血迹,应急小组已经过去了。” “汽车?”苏岚微微蹙眉,着急忙慌没听明白。 黑人外勤脸色尴尬,讪讪道:“被遗弃的车,咱们的外勤越野车。” “哦哦,城门那边怎么回事?”苏岚跳过这茬,回头瞟了眼,发现明俊伟已经被挤到商务车屁股后头了,正梗着脖子试图把身边的壮硕汉子顶开。 “不清楚,那边没有消息反馈。”黑人外勤看起来也是个小头目,在苏岚抵达前已经进行了例行询问查勘,道:“kenny在实验室,那边似乎也有任务。” “实验室?”苏岚一头雾水,自己只是和明俊伟去了趟工厂区,前后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怎么城里突然就乱起来了。 黑人外勤摇了摇头:“具体不知道,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明俊伟缩在后边听两人对话,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暗暗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扫把星气质,走到哪都免不了麻烦,只盼这次事端不要波及到自己就好。 外勤队伍飞速驶入城中心,城内在警报声起之时便进入应急状态,沿途路过两个广场,看到有三五方阵已经集结,忙而不乱,稳定有序。不得不说,活尸之城确实有其优势,如果换成满满一城普通人,听闻行尸群兵临城下,估计早就鸡飞狗跳了。 看着那些整装待发的活尸民兵,明俊伟很是好奇,想要发问,无奈碍于身边尽是鬼佬,想想只得作罢。 …… 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商务车没能直接开往城门,实际上,车子刚刚行进到明俊伟昨晚和起义军分开那个十字路口就停下了。前方道路已经封闭,路障将数百米长路分割,百余男女居民手持刀枪,十字路口堵得水泄不通,许进不许出,秩序森严。 明俊伟探出车窗,远远看了眼,城门内侧与城中心隔绝开来那道铁门,也挂上了大锁,不用问,肯定都是这些活尸居民自发的行动。 “啧啧。”明俊伟暗暗咂舌,有底气就是不一样,不服不行。环岛鼎盛时期也有类似盛景,不过他们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命儿,哪像这里的活尸,放下枪生活工作,拿起枪大杀四方,全民皆兵,正面和行尸硬碰硬,谁都不虚。 明俊伟又想起了宋瑶和路茜,从前环岛遭遇行尸侵袭,许多险中求胜的任务都只能交给她俩完成,活尸体质确实占据优势,起码生还几率要比普通人大许多。理论上来讲,只要不被尸群淹没嚼成骨头渣子,基本上性命无虞。 民兵队伍的头目们聚集到车旁,将城门目前的情况跟苏岚交代了一番,语气不善,事情似乎有些棘手。明俊伟坐在最后,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苏岚愈发凝重的表情。 几分钟后,苏岚和黑人司机嘀咕了几句,司机应了一声,把驾驶权交给副驾驶,自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匆匆忙忙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正门监控设备被人为破坏,行尸隔离网也被损毁,目前行尸已经经由正门突入,暂时还没靠近内城。”苏岚秀眉微蹙,低声将目前的情形跟外勤们知会了一声,外勤面面相觑,显然都是大为意外。 别说外勤惊讶,连明俊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城门口不是有那么深的壕沟吗?行尸怎么过来的?” 外勤齐齐将目光转向这个陌生的独眼龙,然后又扭头看向苏岚,虽然说话这人不认识,不过独眼仔说的没错,他们也纳闷儿这个呢。 苏岚瞪了眼明俊伟,正色道:“壕沟对付行尸有用,但对有所企图的人起不了多大作用,监控设备和隔离网都被人为毁坏,给尸群开辟一条坦途又有什么难的?” “那你们的岗哨呢?”明俊伟更不明白了,高墙足有十多米,除去监控摄像头,难道四方城墙之上没有瞭望岗哨。 “死了。”苏岚脸色一黯,心底异样的不安愈发浓烈。正如明俊伟所言,环岛营地这种小型庇护所都会设立的安全岗哨,这座城市怎么会没有?然而问题同样也出现在这里,城市之眼无声无息被杀,这意味着什么? 苏岚再次蹙眉看向明俊伟,嘴上没说话,但明俊伟看得懂她眼神中的意思。 对此,明俊伟无法解释,自己确实只是来找人,虽然此前想过借行尸之手行个方便,但也只是和侯雄随便说说,毕竟他俩没有付诸行动的能力……诶?明俊伟一愣,心说不会吧,难道这大手笔是侯雄搞出来的? 没等他琢磨出什么,之前离开的黑人司机回来了,一辆土黄色重型越野停在一旁,黑人司机摇下车窗,露出了驾驶位金发洋妞的脸。 明俊伟坐在最后,透过车玻璃认出了洋妞,洋妞倒是没有发现她,看起来状态不是不太好,似乎刚从睡梦中被叫醒,隔空和苏岚说了几句,然后开车从另一边街道开了出去。俩人说了些什么,依旧没听见,搞得明俊伟有些郁闷,早知道还不如在医务处陪护一诺,作为十八线外围友情支援,不尴不尬实在不爽。 好在有行尸出没的场合不会过于平静,这边苏岚还没跟外勤们商量清楚,外面的活尸民兵队便发出了预警信号,封堵路面的人群分散开来,不再拥堵一处,三五成群隐蔽在宽敞街道各个角落,严以待阵。 突入城门的行尸估计已经玩儿腻了中间的缓冲地带,填满各个角落之后,开始将矛头转向铁门之后的城市。外勤们相继下车,他们才是对抗外敌的主力,活尸民兵队虽然也能派上用场,但终归是二线梯队,万一让行尸冲散队伍,后果还是可大可小的。 明俊伟早就憋得够呛,不待苏岚出声,急急跟在外勤身后跳了下去,两百米开外的铁门后面已经聚集了不少行尸,熟悉的场景在这座新城再度出现。 “你回去。”苏岚走到他身后,低声耳语:“后边的事,外勤队员会接手处理。” 明俊伟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上没必要逞英雄,门外的尸群数量惊人,活尸外勤们都脸色肃然,显然即将面临的考验压力不小。自己只是过客,这种浑水确实没必要趟,苏岚的好意他明白,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你和那姑娘在医务处等我,我一会儿回去。”苏岚语气沉静,身边的外勤队员已经朝着铁门那边靠拢,行尸仍在蜂拥,如果不采取措施,铁门肯定无法承受行尸的冲击。 “你自己小心。”明俊伟应了一声,问道:“你派人送我回去?” “嗯,不用担心我。”苏岚冲他笑笑,转身和刚才那个黑人司机交代了几句,黑人只管执行命令,当即点头领命,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商务车折返之前,苏岚敲下明俊伟这边的窗户,再三叮嘱:“老实待着等我回去,不要胡闹。” “遵命。”明俊伟哑然失笑。 …… 黑人司机只是略带好奇的瞟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问,专心致志当他的司机,明俊伟百无聊赖,摇下车窗走马观花,趁着天亮打量着城内的风光。 总的来说,这座平地而起的孤城,各方各面都不差,尽管城市规模不大,但却五脏俱全,无论建筑亦或是布局,如果能按照苏岚她们的计划,长久稳定发展下去,假以时日,繁华城市再现绝非痴人说梦。 活尸之城,或许真的会创造奇迹,成就一段历史? 明俊伟点上烟,让辛辣烟气在肺里溜达了一圈,从鼻孔喷出两道烟柱。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看尽繁华与疮痍,明俊伟还是觉得环岛最舒心。 胡思乱想间,刺耳爆鸣突兀响起,斜对面街巷忽然冲出一辆失控的重型越野,车身在高墙一侧擦出迸溅火花,朝着明俊伟乘坐的商务车一头撞了过来。 act 276:捉迷藏 act 276:捉迷藏 ‘轰隆’ 一声剧响。 黑人司机在千钧一发之际拨动方向盘,硬生生扭开车头,避免了两车正面相撞。饶是如此,疯癫冲出的越野车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蛮横无匹顶上商务车腰间,当场将商务车掀了个底朝天。 城中虽然鸣起警报,但活尸居民正常生活并没有完全停摆,除了聚集在十字路头那边的民兵方阵,街头巷尾依然还有不少活尸居民的身影。城内禁车的街道上突然发生车祸,着实让来往活尸们吃了一惊,没等人群反应过来,被掀翻的商务车已经颠簸几圈趴窝熄火了。亏得越野车冲出街巷时,速度已经被剐蹭大幅减弱,否则以重型越野霸气无匹的冲击力,脆弱商务车估计会被撞成一张薄纸。 商务车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脱缰野狗般的重型越野在顶翻商务车之后依旧没有停下征程,两车相撞导致一侧轮胎高高飞起,耍杂技似得飞驰出几米才重重落地,整个就像喝醉了酒,速度不减,冲开一撮围观人群,扭转方向试图逃离车祸现场。然而现实很骨感,引擎轰鸣接踵而来,那条街巷再次蹿出几辆越野,前后围追堵截,将酿成祸端的车子堵在了道路中央。 车门打开,金发洋妞脸上挂着凛冽冰霜,手里提着银光闪亮的伯莱塔,一步一步走向还在试图寻找出口的重型越野,脚步不急不缓,距离车头还有两三米时停下,抬手,开枪,流畅自然,不带一丝犹豫。 ‘砰!’ 枪鸣响彻街道,惊醒了因翻滚震荡而陷入短暂昏迷的明俊伟,吃力的睁开眼,眼前天旋地转,热流顺着额头滑落脸庞,肋间刺痛,脑子昏昏沉沉。 “……” 明俊伟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保持着什么样的姿势,整个人都还处于混沌之中,恍惚了半天,记忆碎片才开始慢慢拼凑……回程、路上、车祸……画面回放,明俊伟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悲愤欲绝间,又是两声枪响,近在咫尺,震耳欲聋,有玻璃粉碎的声音,以及耳熟的怒骂声。 明俊伟眯起眼,试着转动脖颈,福大命大,没挂安全带,居然没有被甩断脖子,真是命不该绝。如是想着,试着动了动双手,右臂生疼,有点儿使不上劲儿,左手还好,费劲从座位间抽了出来,手背满是碎玻璃划出的细小伤口,鲜血淋漓。缓了口气,明俊伟琢摸着是不是应该喊救命,耳边除了枪声,明明还有隐约存在的人声,难道活尸一点儿爱心都没有?眼看着翻车都没人管? 正胡思乱想着,外边的活尸们动了。 caroline连开三枪,隔着车窗击毙了发疯越野中的三人,后座两个侥幸没吃子弹的家伙已经崩溃了,打开车门踉跄扑了下去,哭天喊地,乞求金发杀神放条生路。caroline冷眸锐利,盯着两人看了半晌,似乎没发现自己想找的人,摆摆手示意外勤将其拿下,然后吩咐围观党去救援被顶翻的商务车。 飞车追逐正是气头,这会儿气消了几分,看到几分钟前刚刚见过的商务车,caroline愣住了,omg,阿苏不是在这辆车里吗?! “快!救人!”caroline怒声疾呼,跑向奄奄一息的商务车,枪柄一磕,车窗应声破碎,一群人相互协助,先把上边的驾驶员给扯了出去。 caroline一眼认了出来,这就是刚才阿苏吩咐传递信息的黑人小子,避免正面冲撞时,黑人司机极力扭转了方向盘,尽管避开了硬碰硬,但驾驶席这边却承受了主要冲击。司机被拖了出去,下半身几乎被绞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所幸,活尸之城的人都很顽强,黑人司机仍有意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 “阿苏在车里吗?”caroline急急问道。 黑人司机一口气喘了半天,气息微弱:“苏的朋友……” caroline眉头一皱,探身到窗口看了眼,果然,副驾驶哪里还躺着一个血葫芦。 几分钟后,明俊伟获救,交锋多次的仇家以这种方式再见,彼此之间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可笑。 明俊伟自己倒是挺意外的,没想到杀人无数的caroline居然还记得自己,报以一声冷笑,偏过头不去理会。关系户总归还是有特权的,放在一天以前,如果两人在街头碰面,那绝对的你死我亡,现在不一样了,阿苏的名字不亚于一道免死金牌,让他暂时可以在活尸之城来去自如。 caroline此时对这个几番交手的仇敌没多大兴趣,诧异归诧异,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清理了现场,摆摆手吩咐几个围观党,让把俩伤号送去几条街之外的医院。 明俊伟表面上伤势不重,除了碰撞摔伤,没见有其他伤口,活尸将他架起的时候,明俊伟暗中摸了摸后腰,阿苏给他的枪还在,此刻毁掉环岛的人就在眼前,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如果拔枪,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击杀caroline,当然被杀的几率也差不多。 黑人司机已经被抬上了腾出来的越野车,两个男性活尸一左一右架着他,似乎察觉到他身上有骨折,所以没敢太用力,走过caroline身后,两个活尸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独眼龙反应有些异常。 明俊伟看了眼那俩被外勤擒拿的家伙,隐约有些面熟,好像是昨晚随同出逃的几个起义军,还以为昨天夜里就被拿下了,没想到还挺能折腾,居然搞到一辆车。可惜,城里只有一道门,此刻还被活尸和行尸双重围堵,端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走过caroline身后时,明俊伟有些按捺不住了,左手不动声色握住了枪柄,拇指一错,打开保险。 caroline跟车里的外勤勾了勾手指,外勤取出一沓纸张递给她,由其余外勤分发给众多围观活尸。 “城门暂时不需要你们,全部散开,全城范围搜索。”caroline站在人群之中挥斥方遒,高声道:“女的毫发无损带来,男的就地击毙。” 明俊伟余光扫过身侧活尸手中的纸张,纸上印着一男一女的照片,非常清晰的彩印……握住枪柄的手松开了,明俊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扭动身体,示意架着他的活尸停步。活尸男疑惑不解,见他盯着彩印纸,于是顺手接过一张摊在他面前。 明俊伟嘴唇动了动,极力掩饰着震惊,还没恢复清明的脑子又乱成了一锅粥。 高阳?不是被宋酒捅死了吗? 雨安?caroline在找她?她也在这里? 明俊伟感觉有些头疼,倏地想起之前阿苏和那个司机的对话,好像提到了实验室在找人?难不成历史再度重演,宋酒他们没能逃离,而是又被抓到这里沦为了实验**?他的疑问暂时没人能解答,两个活尸把他抬上了车,然后驱车离开车祸现场,飞速赶往城中唯一的医院。 击杀caroline的机会被浪费掉了,不过明俊伟并不遗憾,计划一次被变化打乱,就算此时阿苏轰他,他也不能走了。 心里有了打算,明俊伟放松了下来,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油然而生出一股宿命感。 古城,戈壁。 起点,终点。 兜兜转转,离不开,逃不掉。 …… 明俊伟想多了,身陷囹圄的只有雨安一人,宋酒他们此刻还在万里之外,安全无虞,小日子优哉游哉。相比之下,雨安此刻应该是七零八落的队伍中,处境最危险的一个。 托了高阳的福,雨安忍辱负重,绝命反扑,于黎明之际虐杀高阳,随后驱车逃离,但身体创伤使得她无法长时间保持状态,反杀高阳已经是用尽全力,继续开车前行只能暴露目标,一旦再度被擒获,肯定是死路一条。 认命的情况下没有死,重获生机又怎能放弃? 秉承着古城小分队的光荣传统,雨安强打起精神,将车子停在一处僻静角落,穿上血衣,徒步逃离了现场。从反杀高阳到弃车逃离,全程不到半小时,也多亏了高阳特意找到这偏僻一隅,雨安做完这一切,没有惊动任何人。 雨安想过逃离孤城,但身体状况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而且此前caroline带她游逛过城市,这里出入只有一个大门,重重封锁,关卡道道,仅凭自己的力量,绝无可能逃出升天。思前想后,雨安决定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怎样隐藏一粒沙子?把它丢进沙漠就好了。既然城门走不通,那就隐身于市,孤城不小,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活人,应该没那么容易。 关于躲藏的地点,雨安也考虑了很多,城中心的繁华地带肯定不行,连caroline她们消费吃饭都要用货币交易,自己穷得叮当响,总不能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那样未免太显眼。而且城里的环境她又不熟悉,目前所处的区域似乎还不在城内,自己浑身是血,这样子太扎眼。 失血和伤痛侵蚀着大脑,思考能力正在缓慢下降,雨安感觉四肢愈发无力,再这么耽搁下去,搞不好会晕倒街头。 濒临极限的刹那,灵光闪过,雨安忽然有了办法。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整座孤城,她唯一能找到的只有一个地方,反正横竖都逃不过,倒不如赌一把! act 277:寻人 act 277:寻人 车祸发生半小时后,二道封锁被尸群突破,矗立荒原的活尸之城没能跳脱三界外,终究还是迎来了穷亲戚的光顾。不过,行尸的战果并没有进一步扩大,城市虽然一如从前,但生活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任其宰割的惊慌幸存者。 直属武装外勤第一时间补上十字路口的溃堤,活尸民兵方阵退居二线,街巷搬出许多制式路障,用以控制尸群的分散流通,配合着武装外勤的火力,定点剿杀饥肠辘辘的尸群,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填缺补漏,终于暂时将尸群进击的脚步控制在了城市中心之外。 苏岚在枪声停止之后来到了医院,从她的脸上能看出外面目前的局势不容乐观,尽管行尸没有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但活尸之城被动防御总归还是吃了数量上的亏,活尸和外勤人员固定,有减无增,而行尸的数量却在不断增长,除了隔离网之后的尸群,顶岗的望风人员还带来一条坏消息,城外那条长路的尽头,已经出现了各处汇聚的尸群,矛头一致,正朝着这座城市席卷而来。 明俊伟感觉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目睹这一盛况,老实说,他有些幸灾乐祸,迫切的想要看看kenny此时是什么表情。 行尸屠戮了万千城市,现在,终于把枪口对准了创造者,看着自己搭建起的城市被自己创造的行尸毁灭,那种感觉一定很酸爽。 当然了,这些恶意只能在心里想想,当着苏岚的面说出来,她肯定会翻脸的。 “这种时候,是不是还挺庆幸自己成为了活尸一员?”苏岚坐到他床边,挤出个难看的微笑,道:“没大碍,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明俊伟哑然失笑,手指摁了摁断骨创处,这里的医生还挺麻利,火速给他进行了手术,胸壁固定完就给他推了出来,连药都没开。 “医生的工作也方便了许多,简单矫正之后等着自愈就是了。”明俊伟干笑两声,伤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并不影响活动以及思考,和从前比起来,确实太不一样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苏岚点了点头,从床边拿来一副拐递给他:“城中心要戒严,医院马上下班,别赖着了。” “什么意思?活尸和外勤那么多,干不过行尸?”明俊伟对城内具体的战局还不清楚,前两个小时枪声密集,这会儿基本上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情况如何。 “大范围枪声正在吸引远处的行尸,需要改变应对方案。”苏岚对他没什么隐瞒,将他搀了起来,边走边叹道:“关键问题不在行尸。” “哦?”明俊伟眼珠转了转,试探问道:“搞破坏的人还没找到?” “去哪找?”苏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对方有备而来,搞不好是当权派的人。” 明俊伟面色一凛,再次听到这些名词,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重点。”看得出苏岚有些气闷,本来这些内容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知晓,作为外围身份不明的人员,明俊伟不该获悉这些事情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苏岚主动提起,明俊伟不问问倒有些说不过去了,再加上caroline先前散布的寻人图像……明俊伟轻咳出声,问道:“你们在找的那个人,很重要?” 苏岚一怔,眼神狐疑:“你又知道什么了?” “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明俊伟撇撇嘴,试探道:“阿苏,你们从外面抓回来的幸存者,一般都是谁经手?” “什么意思?”苏岚挑了挑眉毛,挥手示意开车的司机出去,自己坐进驾驶席:“有话直说。” “好吧,我怀疑……caroline又把瑶瑶她们抓回来了。”明俊伟一直盯着后视镜里苏岚的表情,后者听到这句话,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可惜并不是明俊伟所期待的那种,显然苏岚对此毫不知情。 “你想问什么?”苏岚从他话语中听出几分不对,犹疑道:“你真的只是为救一诺而来吗?” 明俊伟闻声苦笑,言多必失,城里接连出现问题,自己又总是出现在边缘,再说下去,估计苏岚又得怀疑这一切和他有关了。不过,此时弄清事情状况更重要,如果只为洗脱嫌疑就闭口不言,很可能会错失获悉内情的良机。 思忖一阵,明俊伟正色道:“交换,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寻找那个姑娘?” “你用什么换?”苏岚脑子又乱了,她也是刚才那会儿才知晓抗体失踪,并在实验室那边见到了抗体的照片,kenny和老杨早上匆匆离去正是为此,现在还大发雷霆呢……明俊伟两小时前还在手术室,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用更多的信息。”明俊伟摸出香烟点上,使劲吸了一口,肋间断骨处隐隐传来阵痛,顿了顿,主动道:“我看到了caroline散布的寻人照片,巧了,照片里的两个人,我都认识。” 苏岚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抬了抬眼皮,迟疑道:“继续。” “男的叫高阳,女的叫董雨安,对不对?”明俊伟感觉车速忽然慢了下来,不等苏岚继续发问,继续道:“有趣的是,一个多月以前,我亲眼看到高阳身死,不过现在来看,我们都被骗了,他也成了活尸,还有,那个姑娘……” “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姑娘也是你们的人。”苏岚脸色凝重起来,缓缓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身道:“小明,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是。”明俊伟点头。 “什么是?” “雨安是我们的同伴,这一切也真的是巧合。”明俊伟将车窗打开一道缝隙,将烟蒂丢了出去,正色道:“为什么找她?那晚她们一起突围离开,既然她被抓了回来,其他人呢?” “我不能说。”苏岚扭过头,避开明俊伟咄咄逼人的目光,轻咬下唇,摇了摇头。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明俊伟从她脸色中读到了异样的信息,隐约觉得,可能不仅仅是**实验这么简单,追问道:“为什么不能说?我现在一个人坐在你车里,身边全是你们的外勤,有必要这样吗?” 听明俊伟这么一说,苏岚倒是有些疑惑了,既然那姑娘是你们的同伴,那你还猜不到我们为什么找她? “你和她熟悉吗?”苏岚犹豫一阵,出声道:“仅仅是生活在一个营地,还是……” “同伴,你应该明白的。”明俊伟道。 “关于她,你知道多少?”苏岚左右就是不点破,明俊伟看起来并不知道雨安携带有抗体这件事,然而苏岚没有想到的是,关于抗体,她们所了解的信息更是冰山一角。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俊伟就算再蠢也意识到点儿古怪,戈壁滩试验场他是见过的,这种规模的实验室,加上kenny和杨教授这两个大牛,能让他们如此关心的**,除了抗体还能有什么? 可是,安贞的抗体明明在惠惠身上,关雨安什么事? 难道他们弄错了? 明俊伟沉默了,如果是戈壁滩的信息出现失误,那自己说的越多,反而可能暴露惠惠,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宋酒一行人全部被擒,抗体这事儿基本上也算是半曝光了。 “你们只抓了雨安一个?”明俊伟没有回答苏岚的问题,皱眉道:“其他人呢?” “caroline只带回她一个,其他的我不知道,应该……”苏岚眼神一黯,如果明俊伟所言属实,其他人的命运就不好说了,以caroline的行事习惯来看,全军覆没的几率更大。 明俊伟怔住了,靠在座位呆了半晌,几番欲言又止。 “这个雨安携带有行尸病毒抗体。”思量再三,苏岚决定坦诚相告,kenny和老杨还没有就此事达成共识,kenny依旧主张销毁,而老杨则是坚决不同意,俩人还在为此争吵,现在就看是谁的人先找到雨安了。 “不可能。”明俊伟冷冰冰的丢出三个字。 “什么?”苏岚眉头一跳,意识到明俊伟并非完全不知抗体的事情。 “雨安不可能是抗体携带着。”明俊伟咬咬牙,打算冒次险。 “为什么这么说?”苏岚转过身,死死盯着明俊伟的目光,试图从中读取到些什么。 “因为真正的抗体另有其人。” …… 发射场,指挥中心。 caroline疾步离开气氛压抑的会议室,不顾左右外勤异样的神色,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站在门外阳光下,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kenny今天真的暴怒了,短短两个小时,先后六次询问抗体的下落,平素那股磐石般的淡漠消失无踪,竟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上次见他大发雷霆还是在三年前,那次是苏岚不告而别,这次是抗体突然失踪。 caroline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不该如此疏忽大意,竟然将移交抗体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高阳。可是话又说回来了,caroline又怎么会想到眼皮子底下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呢?尽管她知道高阳的德行成不了气候,可是跑跑腿开开车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到底怎么搞砸的? 应急小组缩小了搜查范围,截获的两个活口已经审问过了,他们并没有见过高阳和雨安,据严刑得来的口供所说,那几个蠢货只是意外在街巷发现了遗弃的车辆。对比了外围安保的资料,这几个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昨夜大院脱逃的幸存者之一,不存在任何背景。 尽管没能找到有关雨安下落的直接线索,但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caroline确定了一件事,雨安和高阳并没有进入城中心,车子被遗弃的地点距离发射场外的高墙不远,那几个幸存者把车开进了城区,所以才误导了外勤的搜索方向。 caroline心里那个气啊,本就冰冷的脸几乎快要凝结成冰,身旁外勤队员唯唯诺诺,生怕说错话引得大姐震怒。 “她在哪里呢?”caroline百思不得其解,城市布局规模她一清二楚,能躲藏的地方都找遍了,有监控的地点检查了前夜录像,照片也发布了出去,但却没有任何反馈,两个人如此显眼,怎么会无声无息消失? caroline坐进重型越野,大力摁压着太阳穴,隐约的,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噔噔噔’ 外勤队员出现在车外,急急叩响车窗。 caroline脸色难看,摁下车窗:“什么事?” “高阳找到了。” act 278:继续寻人 act 278:继续寻人 “我需要你的佐证。”苏岚重新发动了车子,面沉如水,正色道:“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重新跟老师他们说一遍。” 后座的明俊伟一脸好笑,打断苏岚的话,揶揄道:“阿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或许可以挽救那个姑娘。”苏岚头也不回,淡淡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配合,我绝对不会让kenny执行销毁。” “我很愿意相信你,但既然如此,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何必要我多此一举?”明俊伟不明白了,你是他们的爱人和学生,相比之下,话语应该更有可信度才对。 “我要去找caroline,如果被她先找到,雨安必死无疑。”苏岚叹了口气,感慨道:“没想到安医生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明俊伟闻言苦笑,正好想起一茬,问道:“说起安医生……孩子知道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吗?” “应该知道的。”苏岚眼神黯了些许,怅然道:“他长大了,很多事,都会知道的。” “那个老头子在照顾他?”明俊伟疑惑道。 “嗯,本来我想照料他,可是……”苏岚低声叹息,想起小男孩冷漠的眼神,心底难免有些悲哀。 明俊伟点了点头,大概能猜出些端倪,沉默一阵,问道:“阿苏,我可以帮你这个忙,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们,但你得先找到雨安,找到caroline,我要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什么意思?”苏岚蹙眉。 “如果其他人还活着,那我告诉你们这些,岂不是又把他们送上了绝路?”明俊伟惨然一笑,摇头道:“你男人的手段我见识了太多,既然能抓回雨安,惠惠又能跑多远?”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一句两句说不清,老师也反对销毁抗体,这件事仍然有商量的余地。”苏岚拐进高墙哨卡,缓慢驶过外勤的安检通道,调头将车开了进去。 明俊伟独眼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地方他还有印象,和前边的新城不同,发射场这边还保持着原貌,眼前这栋略显陈旧的建筑就是当年地下试验场的地面建筑,他和金博、小魏几个还在这楼上住过一段时间。 苏岚没有多解释,带着他步入从前那扇大门,大厅依然空空荡荡,以前这里还有巡逻外勤,门外矮墙四边架设着外勤哨岗,现在全都不见了,哨卡换在了外边通道,整栋建筑看起来格外冷清。来到这里,俩人都是轻车熟路,不用苏岚多说,明俊伟自觉跟着走到了升降机前,金属舱门斑驳,镜面黯哑无光,看起来很久没被启用过了。 明俊伟以为要去试验场故地重游,然而苏岚却摁下了上行键,一阵嗡声,升降机停到三楼,舱门打开。 门外走廊一切如旧,没有灯,只有窗户掠进来的自然光,显得有些黯淡。 行至尽头,圆桌会议室开着门,里边或坐或站一群人,有外勤,有研究组成员,kenny和老杨头也在。 明俊伟还发现了一个熟面孔,颇有些惊讶,之前还好奇来着,kenny麾下三大干将,老吴反水,caroline依旧活跃,唯独没见那个寸步不离kenny身后的黑大壮,明俊伟还以为这厮已经翘辫子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他。和那俩同僚相比,黑大壮似乎经历了一些苦难,明俊伟看到他坐在轮椅上,裤管下边空空如也。 苏岚轻咳出声,走到后边跟老杨耳语几句,老杨表情一窒,扭头看向门口的明俊伟,当即甩开步子走了过来。其他人见状都将目光转了过来,明俊伟有些不自在,退后两步闪出了会议室。 过了一会儿,戈壁滩掌柜的相继出来,带着明俊伟转过走廊,进入一间略显狭小的办公室。 苏岚扶着明俊伟坐下,在他耳边低声道:“说吧。” 明俊伟一愣,皱眉道:“咱俩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岚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我给你无限信任,你就不能信我一次?我现在就去找caroline,这里交给你了。” 明俊伟迟疑一阵,咬咬牙,无奈点了点头,见苏岚转身要走,急忙出声喊住她,指了指面色阴鹜的kenny,道:“你走了,他不会恁死我吧?” “你嘴里如果只有这些废话…”坐在桌后的kenny发话了,把玩着指间银戒,口气不善。 “好了,我懂了。”明俊伟转回身,脸色恢复如初,深吸口气,机关枪一样爆出一串秘辛:“雨安不是你们要的抗体,你们要找的抗体另有其人,很巧,我知道是谁,同时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虽然我很不情愿。” 苏岚事先已经进行了铺垫,kenny和老杨表情没有变化,还在等他的下文。 明俊伟犹豫了一下,道:“安医生留给你们一份大礼,不过能不能到你们手里,还不好说。” “你想要什么?”kenny有些不耐烦,直接道:“讲。” “我要你现在找的那个姑娘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里。”明俊伟撇撇嘴,本来还想提点儿附加条件,不过碍于谈判者的操性,还是省去了无谓步骤,道:“不过你别误会,我所说的‘不一定’,并不是要以此来要挟你们,问题在你那边。” “你的得力干将。”明俊伟语带讥讽,故意道:“就是杀了你老师孙女的那个洋妞,真正的抗体,有可能已经被她干掉了。” 老杨眼角在抽动,显然在极力克制关于孙女死讯带来的情绪起伏,深吸口气,问道:“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明俊伟满脸不在乎,道:“只是有可能,抗体生死与否,得让caroline来回答。” kenny面无表情,和苏岚猜测的一样,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喜讯,本来他就主张销毁抗体,如果得力干将一不留神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正好,省得他烦心了;老杨则是不同,抗体的意义于他们来讲不一样,明俊伟他们当初只是企盼能通过抗体研制出行尸病毒的疫苗,但对于老杨来说,抗体的价值肯定更加巨大。 “我怎么相信你?”老杨不太善于这种交流方式,一方面觉得苏岚带来的信息不会有假,另一方面明俊伟空口无凭,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我没办法证明,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么多。”明俊伟想了想,又补充道:“抗体是你们曾经抓捕用来进行**实验的人,当年戈壁滩大乱那夜,当权派队伍炸毁了地下试验场,你们好像进行了封闭,对不?那个**侥幸未死,一直藏在被封闭的试验场里,安医生接触到了她,死前将抗体疫苗给了她。第一年蛰伏期的时候,她逃离地下重见光明,机缘巧合,碰到了我们。” 这段话听起来没什么实质意义,不过却侧面证实了明俊伟故事的真实性,毕竟那段往事除了当事人,不可能有不相干的知道,比如地下试验场、实验**、安医生等等这些讯息。 “另外,你们现在找的这个姑娘,她和真正的抗体结伴生活了很久,如果你们觉得接触过抗体的人就会携带有抗体,那干脆来研究我好了,我也和抗体接触过。” 最后这句话是明俊伟临时添加的,他也是突发奇想,一方面想要求证,一方面试图浑水摸鱼,环岛被酸雨侵袭之后发生了尸变,后来惠惠和雨安加入队伍,按理说,环岛人应该都和抗体接触过,但是荒山营救宋酒他们那次,好几个身死的民兵和外勤依旧尸变,显然惠惠的抗体并没有传染治愈性。 房间陷入沉默,kenny眯眼凝视着明俊伟,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杨同样脸色凝重,却也无从发问。 过了许久,kenny坐直身子,唤来门外的外勤,指了指明俊伟:“带他去实验室。” 老杨一愣,正要出声阻止,却又呆了一下,问道:“实验室?” “不然呢?”kenny似笑非笑,无奈道:“难道老师你又改主意想要销毁了?” 明俊伟翻了翻白眼儿,心里暗骂不止,看样子金丝边眼镜已经打消了销毁抗体的念头,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引火烧身……只盼阿苏动作快一些,万一因此死在实验室,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后悔的同时,明俊伟也有些好奇,看起来……这师徒俩一点儿都不在意城里目前蜂拥的行尸啊?相比寻找抗体,眼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肃清城内的危机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明俊伟索性壮起胆色,开口问道:“那个,城里现在都是行尸,你们是不是先处理掉那边再搞抗体的事?”他这话显然越界了,苏岚跟他说是一码事,他反客为主指手画脚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戈壁滩两尊大神倒是没有计较,反而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也不回答,摆摆手吩咐外勤把明俊伟带了出去。 离开之前,明俊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却两眼一抹黑。 …… 雨安在哪里? caroline在找她,苏岚也在找她,外勤们疲于奔命,城市各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些溜进来的行尸,并未发现那个姑娘的蛛丝马迹。外勤很气恼,行尸逼近城中心,为了不引发更剧烈的行尸狂潮,清剿队伍不得不放弃了火力,转而用冷兵器进行剿杀。 如此一来,动静是小了很多,但效率也跟着慢了下去,正门目前完全瘫痪,留守城墙上的外勤根本找不到机会关闭城门,这里不是荒城,爆破性武器不能大肆使用,一旦城门倾塌,事情可就大条了。负责围堵的外勤队伍和活尸民兵已经呈现出颓势,路障和封锁线正节节后退,留出的空白越多,填补进来的行尸就越多,繁华宁静的桃源世界终究被历史车轮卷了进去。这种情况下,武装暴徒们更想去第一线参与扑杀行尸,而不是街头巷尾去找一个姑娘。 应急小分队疾步穿过街巷,领头外勤喘息粗重,可搜索范围越来越小,更多的地方被行尸占据,再这么下去别说找人,他们的后路也将面临危机。caroline不知道去了哪里,对讲机呼叫了几次,没有任何回应。 “快!动作快一点!”小队长脾气暴躁,看到身后的队员默不作声,心头更是火起,快步跑过每个队员,重重拍打着他们的肩膀,鼓励道:“还有三个搜索点,动起来,检查完这里去参加战斗!” 队员们嗷嗷叫唤了几声,刀口舔血的他们,骨子里都有战争与毁灭的基因,屠戮行尸是他们目前所剩无几的爱好之一,更何况这次事关孤城的生存。有了队长这句话,队员们又燃起几分斗志,不就是找人嘛!找就是了! 队伍抵达一栋矮楼,下边的商铺已经关闭,非战斗人员都回到了各自住处,这些地方都是重点搜索区域。 “你们三个跟我上来,你去后边,你,你在这里守着,有可疑人员立即开枪。”队长为了赶时间,也顾不上城内目前的缄默指令了,匆匆交代几句,带着队员钻进了楼道。 略显瘦弱的留守队员盯着两边街道,等楼梯间里的跑动声渐弱,挺直的腰杆顿时垮了下来,拉了拉帽檐,转身离开了街角。 …… 看着眼前这一滩肉酱,caroline脸色越发难看。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现场遗留密集的暗红车辙说明了一切,血肉内脏到处都是,挤压喷溅,血腥渲染。好在高阳还有一只义手,铁钩不是血肉,车轮无法将其碾碎,这玩意儿平时没什么用,人死恰好能当身份证使唤。 caroline眼神阴沉,这条巷子距离她所在的住宿楼有段路程,恰好又在城市边缘,确实是个搜查死角。可是,这里并不是去往实验室的路,高阳为什么会惨死于此? 一个外勤在凝结血浆中发现个小玩意儿,用匕首挑了起来,面色古怪:“caroline…” caroline走了过去,蹲下身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个…”外勤抖了抖手腕儿,被血痂粘在一起的东西抖落开来。 caroline脸色一僵,血冲脑门,挥手打掉匕首上的东西,起身破口大骂,对着高阳那滩血肉吐了口痰,辱骂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旁的外勤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不怪caroline如此失态,外勤找到的小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很好认,是一条女式内裤。 现场高阳的残尸间只有件上衣,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明白了,为啥高阳会死在这里? 因为这里偏僻无人,可以做一些事。 “愚蠢的、肮脏的……垃圾!”caroline真是气得跳脚,她能理解队员偶尔的任务失利,敌人可能狡猾,可能强势;己方可以不敌,可以失败,但她无法接受自己手下会有这种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废物。 “caroline…我们…是不是继续找?”外勤队员小声提醒了一句,尽管他觉得队长骂的很解气,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暴怒的caroline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眯眼望着周围冷清建筑,猛地,目光定格在远处一栋灰沉沉的建筑之上——外勤住宿楼。 “她在这里杀了高阳…”caroline喃喃自语,眉头紧蹙,倏地,眼前一亮。 act 279:启动 act 279:启动 永暑礁,疗养病房。 宋酒仰卧在靠窗床位边,窗户大开着,一条胳膊探在外边,缭绕烟气飘忽不定。趁着走廊里脚步声还没走近,又抓紧时间过了烟瘾,捏着嘬成火箭的烟屁股在墙外蹭灭,手指一松,烟蒂坠落楼下绿化带,消失无踪。 “好了,是我。”方菲靠在门边,一脸无奈,反手关上房门,道:“以前没觉着你烟瘾这么大呢。” “闷在这儿快疯了。”宋酒一屁股坐回床上,指了指身上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病号服:“瞅见没?我现在是病人,需要适当的方式来减缓焦虑。” 方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真没看出来你哪儿焦虑……不扯了,说正经的,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宋酒打了个哈欠,叹道:“医生轮流过来跟我聊天,要不就是让吃药,这都几天了,也没说到底怎么解决我的问题。”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一样。”方菲对此也是十分好奇,她没见过发病时的宋酒,白天看言谈举止,跟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没多会儿,查房护士进来了,对照着剂量又给留下些药,简单问了些状况,面无表情匆匆离开。 “每天都要吃这么多?”方菲愣了一下,护士从瓶瓶罐罐倒出来的药足有几十片,看着都倒胃口。 宋酒干笑两声,无奈道:“就当吃糖了。对了,有什么消息吗?” “有。”方菲恢复正色,起身插上门闩,低声道:“今天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已经开始转移了。” “嗯?”宋酒怔了怔,疑惑道:“这么快?” “我也是刚知道,早上我回去了一趟,老吴已经出发了,看样子是第一批随船转移。” “出发了?老吴说什么了?”宋酒闻言一惊。 “没说,只问了你的情况。”方菲给他倒了杯水,帮着将药片分类,道:“你姐的意思是,先随船走一批,其余人留下等你。” “惠惠呢?” “不知道,咱们现在没有主动权,前期主要转移物资设备,先去海岛,等后勤集结完毕,然后直接登陆。老吴让咱们不要急,等消息。”方菲这几天两边来回跑,负责传递消息,了解的事情不少,但疑问也跟着多了起来,尤其是转移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古怪。 思忖一番,方菲忍不住问道:“你和老吴到底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为什么要急着登陆?明明咱们有抗体,干嘛不就地搭建实验室,等到抗体疫苗研发出来再行动?还有啊,咱们已经提供了抗体,何必再跟着蹚浑水?茜茜说姚劲松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人家有兵有枪,爱折腾就让折腾去呗,咱们这些人跟着去干什么?” “姚劲松不是同意搭建实验室了吗?”宋酒眼神有些迟疑,皱眉问道:“咱们的岛上有风光发电系统,实验室架设在那里,咱们的人当然要留下,谁说要跟着回陆地卖命了?” “老吴说的啊。”方菲表情微变,问道:“老吴没跟你说?” “这几天一直是你负责传递信息,我哪里知道?”宋酒耸了耸肩,也是一脸奇怪,和当权派比起来,他们的队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最重要的筹码只有抗体而已,双方达成的协议分明是提供抗体用于疫苗研制,并没有附加拉壮丁啊。 “……” “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的人已经跟着出发了?”宋酒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皱眉道:“我姐那个朋友呢?见没见?” “老吴已经随同第一批船队离开了,其他人都在。”方菲定了定神,正色道:“你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我得回去一趟,他们那天到底怎么跟姚劲松谈的?” “我也不清楚,这样,你先待在这里,我再去跟你姐问问。”方菲安抚住宋酒,行至门前,犹豫道:“九九,咱们是不是被利用了?” 宋酒闻言陷入沉默,临时离队使得他无法第一时间了解队伍情况,方菲的疑惑同样也是他的疑惑,说到底,提供抗体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如果抗体不能换来大家的平安,那何必跟着那个姓姚的豁命? 吴文涛和他已经就此事达成了共识,宋酒信任吴文涛,所以同意来这里养病,他以为吴文涛会坚守立场,哪怕买卖不成,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和行尸玩儿命还需要抱大腿吗?他们跋山涉水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再回陆地跟行尸掰腕子的。 “对了,你先别急着走。”宋酒冷不丁想起一事,急忙拽过背后的枕头,探手从罩子里抽出个压得皱巴巴的信封。 “嗯?”方菲一愣,重新插上门闩走了回去,蹙眉道:“这是什么?” “昨天nata来过,你不在,我俩没法儿说话。”宋酒撇撇嘴,将信封递给方菲:“这是她给我的,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你帮我看看这写的啥,该不会是结婚同意书啥的吧?” 方菲闻言失笑,拆开信封,里边是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洋文,字迹娟秀,行云流水。 “怎么了?”宋酒有点儿紧张,他看到方菲前一秒还笑盈盈的表情忽然定格了。 “九九…”方菲倒吸一口凉气,拈着纸张抖了抖,犹疑道:“nata让你远离姚劲松。” “啥?”宋酒傻眼了。 “她让你安心在这里疗养,不要参与姚劲松的军事行动,还有善意提醒,让你劝说咱们的人离开这里。”方菲脑子有点儿懵,想啥来啥,刚还和宋酒说起这茬,结果nata已经先她一步给了提示。 “你能找到她吗?”宋酒接过信纸瞄了眼,他认识字,字不认识他。 “海外当权派的人都在行政区主楼,我进不去。”方菲摇摇头,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犹疑道:“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别的,她没带翻译,你又不在,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哦,还有她的孩子……”宋酒脸色有些讪讪,越想越觉得奇怪,natalia是海外当权派的人,前几日看起来和姚劲松这边走的很近,干嘛莫名其妙给他这样一封告诫? “现在怎么办?老吴已经走了。”方菲隐约意识到事情有些复杂,事实上,从登岛开始,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掌控局势的能力。 “你先回去,跟大家提个醒……”宋酒皱眉想了想,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前几天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突然之间又好像陷入了漩涡,这种感觉着实令人不爽。 “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方菲试探着问道。 宋酒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犹豫一阵,忽然从床上跳了下去,正色道:“去找nata,你和我一起去。” …… 海面,有风。 三艘升降式载驳船呈‘品’字型高速前进,红底舰船破开海面,激流翻卷,海浪滔滔。 军用运输舰船的航行速度飞快,满载的货物也提供了极大的稳定性,舰船配备着常规武器,集装箱货舱有士兵把守,从上到下,气氛肃然。 吴文涛和小庄站在船头,迎着海风,脸色漠然。 “快到了。”小庄心情似乎不错,满脸春风得意,背着手站在一旁,颇有几分领导的架势。 吴文涛默默点头,眼神冰冷,作为第一批转移登岛随行人员,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目前情形已经和早期设想有所背离,与虎谋皮的差事不好做,比想象中的难。 “太平岛武装会比咱们晚到一天。”小庄在没话找话,他有点儿怵吴文涛,相比这个冰冷木头,他更愿意与方菲那几个姑娘同行,无奈姚劲松的命令不容置疑,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吴文涛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用拐弯抹角。” “好吧。”小庄略有尴尬,干咳两声,道:“我是想提醒你,你只有一天时间稳定海岛局面,老大对你很有信心,不过我有些担心,你不是方菲,岛上居民会买你的帐吗?” “不用你操心。”吴文涛收回目光,淡淡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是为你着想,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赶在太平岛武装到达之前办妥。”小庄吸了吸鼻子,凑近老吴身边,低声道:“咱们现在是真正的自己人,你没必要对我这种态度。”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合作关系。”吴文涛丝毫不卖面子,嘴角带着讥讽之意,冷哼道:“不要越界。”说罢转身离去,留给小庄一个潇洒不羁的后脑勺。 小庄呆立原地,盯着吴文涛背影看了许久。 吴文涛回到船舱,深深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起呆,脑中一团乱麻。 三天前,姚劲松单独见了他一面,没有第三者在场,聊了很久。这次秘密谈话的具体内容,外人无从得知,总之,长谈过后,转移计划提前了。第一批物资舰船迅速集结,由吴文涛和小庄带队出发。小庄所说的太平岛武装,实际上就是姚劲松麾下的武装部队,物资舰船出发之后,太平岛那边接到消息,两支队伍一前一后,最终的集结地都是海岛。 舰队抵达之后,需要尽快在岛上建立起未来的后勤支援基地,包括实验室,都列入了第一批筹建名单。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吴文涛去做,吴文涛另有其他任务,小庄对此并不知情。 太平岛武装部队的终点并不是海岛,队伍不会停留太久,双方汇合之后,太平岛武装将在吴文涛的带领下直接登陆,说得再准确一些,应该是直奔戈壁滩。 原因很简单,姚劲松给吴文涛看了另一张卫星照片。 照片里,一座孤城傲立荒原,城墙内外,行尸遍野。 act 280:迷雾 act 280:迷雾 宋酒没能如愿找到natalia,行政区域守卫森严,他们这些外来者没有同行权限,尤其宋酒还穿着那身扎眼的病号服,一个照面就被守卫给撵了出去。 “等晚上,晚上从榕树林后边进。”宋酒不动神色瞟了眼高墙侧边的树林,墙体不高,没有铁丝网,潜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方菲已经后悔带他离开医院了,听他还要折腾,劝阻道:“你别忘记咱们在别人的地盘里,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不要胡闹。” “怪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岛上人好像少了。”宋酒悻悻叹了口气,两人顺着树荫走回棕榈大道,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心头疑惑更浓。 “前两天就发现了。”方菲摊了摊手,无奈道:“太平岛的人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海外当权派这几天也很少见到,感觉这岛上……好像只有咱们这些人。” “生活区呢?”宋酒点了根烟,道路后边是榕树林,那边的高脚屋俱乐部平时人很多,今天却显得很萧条,行政区和生活区相隔并不算太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 “不知道,你姐她们好像又去过几次,那里居民一直不多。”方菲耸了耸肩,远远看到一辆车飞驰而来,低声问道:“该不会找你的吧?” “医院又不在那边。”宋酒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两人在路边站定,打算看看那辆车是来干嘛的。结果汽车压根儿没理会他俩,径直从身边穿行而过,拐进了去往行政区的林荫道。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失笑。 “还好,至少证明了岛上不是只有咱们。”宋酒撇嘴笑道。 …… 临近中午,两人徒步返回落脚地,门口的守卫还在,看到宋酒穿着病号服跑了过来,表情都有些古怪。 宋瑶她们都在,和往常一样,午饭是专人送过来的,众人聚在一起,饭桌沉默无声,处处弥漫着怪异。 宋酒的出现让众人有些意外,洛宇她们前两天还去医院探望过他,看他状态还不错,很配合医生护士的治疗,所以暂时对他这边都放下了心,没想到转眼宋酒就“越狱”了。 “九九?你怎么回来了?”宋瑶急忙将两人带回房间,一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宋酒深吸口气,闻了几天消毒水的味道,回到这里浑身一阵轻松。 “先别说我了,你们是什么情况,老吴怎么跟着走了?”宋酒此刻满腹疑窦,实在没心思描述医院几日游,大喇喇坐到床边,端起曹峥的饭碗扒拉两口,左右看看,问道:“姐,你那个朋友呢?” “在姚劲松那边。”宋瑶秀眉微蹙,看了眼方菲,后者一脸无奈。 “九九,你怎样了?”洛宇放下碗筷,眼神关切,宋酒的气色还好,但说不上怎么回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老样子,暂时没什么事。”宋酒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情况,索性跳开这茬,让粉刺妹插上门,正色道:“姐,你们那天跟姚劲松怎么谈的?之前商议不是说,在海岛搭建实验室,其他事咱们不参与吗?” “是这么说的。”宋瑶点点头,面有忧色,犹豫道:“九九,老实跟你说,我们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宋酒挑眉问道。 “老吴跟我们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太明白具体意思。”宋瑶叹了口气,沉声道:“本来打算等你出院再说这事。” “到底怎么了?”宋酒脸色变了变,自己待在医院这几天,似乎错过了很多事。 厨娘佳起身收拾残羹剩饭,叹道:“九九你先别着急,你目前的状态……稳定吗?” “还好吧。”宋酒不知道厨娘佳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看了看方菲,不确定道:“这几天晚上我都在病房睡觉,什么都没干。” 宋瑶沉吟片刻,抬头道:“老吴让咱们找机会离开这里。” “……”宋酒哑然,攥紧了兜里那封信,整个人陷入一团混沌。 “为什么?”宋酒问道。 “他没说。”宋瑶脸色黯然,扶额叹息:“好像咱们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洛宇轻咳出声,拍了拍宋瑶肩膀,出声道:“老吴好像知道了什么,他让咱们离开这儿,回去陆地,或者再找其他岛屿,总之不要再和当权派牵扯。” “那抗体呢?疫苗呢?”宋酒茫然了,忽然生出一种大梦初醒、沧海桑田的古怪感觉。 “技术上来讲,咱们这些人拥有抗体,足够了。”洛宇摊了摊手,解释道:“老代当初被感染,钟医生给他输了惠惠的血,目前来看,他没有被行尸病毒所影响。” “所以?” “所以只要我和你们在一起,行尸的威胁程度就大大降低了。”惠惠接过话茬,腼腆一笑,道:“唯一的遗憾是,我的抗体对活尸病毒似乎不奏效。”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宋酒急忙打断几人的话,大力摁压着后颈,不解道:“你们是说,咱们从陆地一路辗转来到这里,什么都不做,然后又要离开?” “简单来说……”路茜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宋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等着桌面,目光呆滞。 方菲显然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呆了半晌,喃喃道:“那我们一直以来在做什么?” “或许,只是为有个答案?”杨小萌苦笑出声:“只不过,这答案似乎不是我们想要的。” “可是为什么?”宋酒感到无比的困惑,为什么都喜欢打哑谜?为什么不能说明白,非要留下尾巴让他们这些游离在外的人去绞尽脑汁? “九九,nata或许能告诉你理由。”代维眼前一亮,道:“她对你很不一样,要不你问问她?” “没用。”方菲叹了口气,道:“nata昨天就给了他提示,和老吴说的一样,让咱们远离姚劲松,离开这里。” “都说的简单,怎么离开?”粉刺妹满脸不悦,嘟囔道:“港口舰船都有士兵,想走也走不了啊!” “而且九九你的病……”洛宇欲言又止,没能说下去。 事情完全乱了,失控了,他们不光失去了主动权,目前连知情权都不存在,就像一群茫然的蚂蚁,徘徊在烧红的铁锅边缘,走也不是,留也不对,偏偏还没有一个能指点迷津的人。 “你那个朋友呢?”宋酒看向姐姐,皱眉道:“她什么都没有说吗?” “我觉得,东东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宋瑶摊了摊手,无奈道:“前天她来过,好像也被什么事困扰着。” “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粉刺妹脸色垮了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让我想想。”宋酒感觉脑仁儿阵阵发涨,他们主动从边缘卷进漩涡中心,已经做好了迎接风口浪尖的准备,然而情况突然发生变化,处于中心的他们好像被漩涡炒了鱿鱼,本来一切与他们息息相关,忽然之间,他们成了局外人。 “姚劲松有问题,当权派有问题。”宋酒极力保持着冷静,嘴里喃喃自语:“老吴让咱们离开,nata也让咱们离开,但是却又不告诉理由……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不能让咱们知道?”代维试探着提出想法,犹疑道:“可是咱们几个能影响什么?” 杨小萌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可能他们看出咱才是真龙天子什么的,总之咱们没戏唱了,张罗张罗走人吧。” 厨娘佳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九九,nata知道抗体的事吗?” “她不知道。”宋酒摇摇头。 “老吴或许担心咱们被抗体的事所累,所以让咱们离开,可nata并不知道抗体的事,为什么也警告了呢?”路茜蹙起眉头,仔细思考着其中关联,嘀咕道:“会不会是他们都知道的什么事……” “当权派要分家散伙,门口那俩电线杆子都知道。”杨小萌翻了翻白眼儿,对众人纠结于此有些不解,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两个人都给出警示,那必定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们已经获悉讯号,乖乖听从建议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寻根问底。 方菲怔了怔,旋即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喃喃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 “嗯?” “小萌说的对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就是保守派和激进派目前的情形吗?姚劲松那边已经开始转移,下一步就是登上陆地,natalia说,让咱们不要参与姚劲松的军事行动……问题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宋瑶没有舒展开,疑惑道:“陆地有危险?” “那老吴干嘛要跟着去?”洛宇想不明白了,而且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他可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宋瑶隐约想到了什么,脑中浮现起那张卫星图像…… 一众人黯然沉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千里跋涉的愿景都将宣告破灭,非但没能达成抗体研究的目标,反而又把自己扔进了一团迷雾。 无尽汪洋,何去何从? “先别说了,有人来了。”粉刺妹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闻声看向窗口,一辆车开进院落,正好停在门前。 车门打开,曾雅东从驾驶座下来,转身走向门口那俩守卫。 “东东?”宋瑶一愣,起身打开了房门,嘀咕道:“该不是来找……” 宋瑶的话断成半截,愣在了门口。 “怎么了?”宋酒和洛宇急忙上前查看,然而看到的画面却让他们都傻眼了。 曾雅东背对着他们,衣衫带血,胳膊一抖,抽出血淋淋的苗刀,守卫双目圆睁,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捂着胸口缓缓歪倒在地。曾雅东甩了甩刃口血珠,转身看向门口呆若木鸡的几个人,深吸口气,道:“跟我走。” act 281:狗 act 281:狗 戈壁,大风。 数十名外勤队员冲进住宿地,荷枪实弹将自己的居所围得水泄不通,昏暗楼道里亮起久违的灯光,脚步声凌乱,人群紧张肃穆。现场气氛有些压抑,从上到下脸色都很难看,身经百战的他们,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耍了,别说caroline震怒,外勤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下边几层已经搜索完毕,只找到几个外勤的同床女伴,唯一没有搜查的,只剩caroline的房间。外勤队员们自觉退避三舍,刚上楼他们就发现了,那间屋子房门大开着,门口血迹清晰可见,这种时候,没人想去触怒洋妞。 caroline冷着脸,在队员们惊疑的目中光走向自己的居所,门前遗留着还未凝结的鲜血,很多。陈设甚少的客厅里凌乱一片,沾血的足迹从厨房延伸至门厅,衣柜翻倒在墙角,里边的衣服丢的到处都是。 平时房间里很吵,外勤队员们都知道,caroline养着一个很能闹腾的小丫头,然而今天,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caroline目光变得阴冷,有意无意避开地上的血脚印,信步走向卧室,推开门,里边空空如也,床上的被子还敞着,好像卧床小憩的人起身去上卫生间还没回来。衣柜里少了内衣,脏衣篓里换下的作战服也不见了,沙发旁散落着医药箱,地上满是沾血药棉,厨房推拉门开着一条缝隙,潺潺血水自内流淌而出。 caroline侧身过去,轻轻将门推开,放置武器的案台一片狼藉,各种型号的枪械零落满地,通风窗碎裂,墙上有喷溅状血迹,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储物柜旁边,只穿着小睡裙的九妹面朝下趴在那里,遍身血污,手里还紧攥着一柄战术匕首。caroline面无表情,绕过汪起的血泊,缓缓蹲下身,将九妹瘦弱的身体翻了过来。身体已经冰凉,脸上凝固着异样的神情,额头凹陷下去一块,鲜血粘湿头发贴在脸颊,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切口。 caroline站起身,检查了丢失的枪械,目光扫过厨房,心底有了判断。 显然,反杀高阳的雨安并没有趁机逃离,她把车子开离杀死高阳的巷子,之后又徒步返回了这里。或许她折返的时候正好楼里没有外勤,也可能她悄悄隐藏在某个角落,等到外勤先后离开,这才施施然走了上去。 武装份子的住宿地没有监控,同样也不设守卫,毕竟他们是戈壁滩战斗力最为强横的一群人,无需被人保护。遗憾的是,这栋楼里居住的不光是武装外勤。 雨安回到caroline的房间,九妹一个在待在屋子里,期间具体细节无从得知,但从房间里的乱象可以猜出一二。九妹肯定没想到昨夜被高阳带离的雨安会突然出现,雨安突然袭击,或是怎样,总之,战斗力本就不高的九妹没能敌过雨安。 不过,雨安似乎也没能占到便宜,厨房里的血迹不是一个人的,雨安必定也受了伤。两个人从客厅打进厨房,双方都知道这里有武器,试图借力制服对方,雨安或许担心惊动楼里的外勤,所以没有动枪,一番厮打之后,雨安占据上风,用刀捅穿了九妹的脖子。接着,她换上了caroline的外勤制服,带着枪,离开了这里。 九妹的尸体已经僵硬,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超过了半小时,城里剿杀行尸的外勤队伍已经聚集了超过两个小时,而且分散在各处,这种情况下想要浑水摸鱼,很简单。 caroline大步离开房间,吩咐队员处理掉九妹的尸体,脸上没什么悲恸神色,只是那双蓝眸愈发的冰冷了。 “她在外面,在我们的队伍里。”caroline缓缓吐出口气,压抑着心中怒火,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也可能混在人群中,留意路上有没有丢弃的制服。” …… 城中某处街巷,闪过一个略显瘦弱的外勤队员。 这个外勤脚步有些虚浮,行进步伐颇为缓慢,甚至不得不拄着步枪前进,避开一队活尸民兵,外勤停下脚步,缓缓靠坐在垃圾桶后边,揭起兜帽,露出了惨白无人色的俏脸。 她坚持不住了。 caroline的猜测大体是对的,只不过细节上有待商榷,因为雨安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相反,开始的时候,她失手了。 雨安被高阳凌虐了半宿,身体和精神基本都到达了崩溃边缘,极限状态下反杀高阳已属不易,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完成暗度陈仓?可能只是霉运太久,老天都看不过眼了,所以特别恩赐了些许好运给她。 雨安折返外勤住宿地的时候,心里其实没底,她本来只是打算在这附近躲藏一阵子,尽量等身体恢复些力气再离开。也是巧了,那会儿正好赶上城中行尸突破大门,苏岚那边紧急通知所有外勤待命,正好给她创造了一线机会。 外勤纷纷离开住宿楼,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雨安不确定caroline在不在,她打算赌一把,毕竟这么多外勤都出动了,洋妞这个外勤老大总不可能猫着睡觉吧? 雨安敲了门,躲在暗处等候,过了一会儿,九妹开门查看,见门外空无一人,问了句“caroline?”雨安放心了,得知金发杀神不在,脑中计划迅速成型,趁机会冲进房门,将九妹扑倒在地,随手拾起手边鞋架的高跟鞋,狠狠给了九妹一家伙。 可惜,雨安对自己当时状态评估出现了差错,九妹挨了一记,但却没有丧失抵抗力,反而惊怒交加翻了起来。于是,两个姑娘在客厅里上演了一出徒手肉搏的大戏,最后以雨安落败告终。 雨安实在没力气了,失血造成的身体负担要比想象中严重,被九妹摁倒那一刻,雨安放弃了,心想死就死吧,起码杀了高阳,也算是有个垫背的。 然而九妹没有杀她,一个人凌乱了半天,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把雨安拖进了厨房。回头想想,雨安觉得自己真是命大,九妹或许没有杀过人,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可能是因为caroline说过什么,九妹不能取她性命。 九妹找来了绳子,打算将雨安捆起来,在此过程中,半昏半醒的雨安看清了眼前的环境,懵了一瞬。 九妹骑在她身上,绑住她的脚拴在暖气管上,嘴里念念有词,并没发现身下的俘虏幽幽转醒。雨安屏住呼吸,探手从案台上够到一杆g36步枪,悄无声息坐起身,一枪托捣在九妹后脑,无奈气力不济,仍旧没能击昏九妹。 雨安两次偷袭惹恼了九妹,这个记仇的丫头片子暴怒之下也不顾其他了,随手攥起一柄匕首扑向雨安,打定主意要捅死她。 九妹对雨安可以说是积怨颇深,当初她们在港口初遇,和同伴偷鸡不成蚀把米,拉下脸哀求,却被洛宇无情拒绝,这个仇她一直记得。包括后来,caroline尾随至海岛制造的那场大屠杀,其中也有她一个劲儿怂恿的身影。 新仇加旧怨,爆发起来势头不小,加上雨安强弩之末的状态,制敌不成反被伤,一时竟不敌九妹。所幸九妹本身没什么战斗经验,一番缠斗之下,雨安也不至于完全落在下风,两个人在厨房里翻滚厮杀,场面乱成了一团。混乱中,雨安被脚上的绳子扯了个趔趄,扑来的九妹没有留神,绷紧的绳子将她绊倒在地,一脑袋撞在大理石案台坚硬的边角,哼了一声,不动了。 雨安偷袭两次都没能得手,结果她自己把自己干挺了。 雨安割断绳子,没有丝毫犹豫,爬过去往致命处补了一刀,彻底断绝了后患。 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雨安给自己简单进行了包扎,换上衣服逃离了现场。她打算从正门混出去,结果半路碰到了溃退回来的大部队,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莫名被一个外勤拉了过去,叫嚷着说要搜索什么。未免暴漏,雨安只好强打精神跟了上去,参与了半场找自己的行动。 雨安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困意涌上,眼皮沉重,像灌了铅,后背粘湿刺痛,制服被血浸湿,粘在后背十分难受。 “唉…”雨安低低叹了口气,挣扎到此,实在无能为力了,也罢,认命吧。 天空湛蓝,云朵翻卷,耳边隐约有呼啸风声,忽远,忽近。 雨安感觉自己陷入一片幽深黑暗,身体感官逐渐封闭,发冷的身体被温暖包裹着,拉着她往下沉。 好像下雨了,脸上有沾湿的感觉。 嗯? 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 不对。 雨安豁然清醒,雨水怎么会是温热的?难道是行尸?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沦为行尸果腹的食物。 雨安挣扎着躲避那股湿热,神智缓缓恢复功能,努力睁开眼……愣住了。 眼前……眼前扑腾着一道黄色的影子,耳边能听到‘哈赤哈赤’的喘气声,影子上蹿下跳,格外欢脱,时不时凑近脸前,一股腥风扑面,接着,一条鲜红的舌头吧嗒吧嗒舔在了脸上。 雨安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试着抬了抬手,刺痛感袭来。 “二锅头?”雨安失声惊叫,美眸圆睁,探手扶住一通乱舔的狗嘴,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认识它?” 突兀男声在耳边响起,雨安头皮一炸,猛地转过脸,惊觉垃圾桶后边竟然站着个人,看他高高扬起的手臂,以及手里攥着的长刀……天,他要杀我!? “你是谁?”雨安惊叫出声,急忙撑着身子退开几步,黄狗却不依不饶,蹦进她怀里,险些给她推翻在地。 垃圾桶后边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刀,道:“你是环岛的人?” “环岛…”雨安脑子一片混乱,惊疑道:“我、我是…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想了想,把刀收了起来,朝她伸出手:“走。” 风声呼啸,掀起男人披在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act 282:逃 act 282:逃 “跟我走。” 曾雅东脸色苍白,镜片的眸子里氤氲着难懂的意味,拉开车门,向宋瑶伸出了手。 “这到底…”宋瑶彻底乱了。 宋酒快步跑到守卫的尸体边缴了械,瞟了眼曾雅东后背,腰侧衣襟被血浸透,正顺着裤管往下滴。 吴文涛和natalia分别留下口信,要求他们远离姚劲松,宋酒他们还没搞明白这个讯息的原因,姚劲松手下的得力助手却又突然出现,杀掉了驻地守卫,让自己一众人跟她走? “这是圈套,瑶瑶,我不会害你们。”曾雅东的嘴唇在颤抖,转身看看宋酒,露出虚弱的笑意:“算你机灵,省得我再多跑一趟。” “你要带我们去哪?”宋酒把枪抛给闻讯出来的曹峥几人,回头望向林荫道尽头,疑惑问道:“你老板让你来的?” “路上说。”曾雅东每句话都很简短,见众人仍然惊疑不定,长叹一声,黯然道:“老姚死了。” “什么?”人群大哗。 宋酒脸色一变,隐约想到了什么,急忙打断众人的疑问,道:“收拾东西,快走。” “来不及了,没用的东西都放下,我已经准备好了。”曾雅东见宋酒点了头,于是不再多言,钻进车厢取出对讲机,喊道:“来了吗?” 对讲机电流滋滋响动,片刻后传来回话:“到了,快一点,他们追来了!” “上车。”曾雅东面色一凛,急忙发动了车子,叫道:“快,多上来几个,后边还有车!” 众人的目光转向宋酒,宋酒点点头,数了数人头,分配道:“姐,你和茜姐带惠惠上车。” “好。”宋瑶应了一声,和路茜将武器带在身上,先后钻进了车厢。 “再来两个,还能坐下。”曾雅东探出车窗看了看,对厨娘佳和粉刺妹招招手:“都来,抓紧时间。” “这是要干嘛……我我我下一波好了。”粉刺妹有点儿慌,连连摆手。 “走。”厨娘佳没理会她,拎着胳膊给她扯了过去。 六个女人满满当当塞了一车厢,宋酒看到车身往下沉了几寸。 “剩下的人往外跑,有车就上,有问题上车在问!”曾雅东看起来真的是急了,丢下一句话,调转车头直接开了出去,留下宋酒等人在风中凌乱。 …… “九九…”杨小萌干咳一声,喃喃道:“咱们…” “带上家伙,走。”宋酒同样也是满腹疑惑,但眼下不是追根问底的好时机。剩余几人不再多说,他们的行李中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各自取了武器,跟在宋酒身后冲出了停留数日的安静小院。 林荫大道依然安静,耳边海风依旧,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跑出百余米,洛宇放慢了脚步,道:“前边有车过来。” “戒备。”宋酒招呼了一声,众人刀枪齐上阵,纷纷对准了来车。 两辆车先后而至,头车摇下窗户,探出个年轻的小伙子,满脸急色,叫道:“上车,我们是东姐的人。” “上。”宋酒使个眼色,洛宇和代维那边先行上车,剩下的人坐进了后边的车子。 开车的小伙儿没有多做解释,立即调转车头开了出去,两辆车追星赶月般飞出大道,一脑袋扎进树林,颠婆着从林间飞蹿而出,抄近路开上了棕榈大道。 宋酒几个人完全懵了,这完全是逃命的架势啊。 “这到底什么情况?”宋酒按捺不住好奇,后视镜里的棕榈大道空无一人,这厮车开的不要命,躲谁呢? “阴谋,我们被阴了!”小伙子急得够呛,脸侧挂着湿汗,说话间拿起手边的对讲,嚷嚷道:“东姐,我接到他们了,你们在哪?” “港口,快……轰隆。”曾雅东那边只回复了三个字,接着一声巨响传来,没动静了。 宋酒等人一惊,声响就在附近,坐在车里听得真切,能感觉到车身都震了一下。 “操,说明白点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宋酒拔出手枪上了膛,急道:“说啊!” 小伙子满脸焦急,油门踩到了极限,咬牙道:“我们被出卖了,姚老大被害死了!” “被谁?谁害死了?” “部长那边的人!”小伙子恨恨道。 部长?部长又是什么鬼? 方菲拍了拍急怒的宋酒,示意他稍安勿躁,低声解释道:“永暑礁驻地的人,和姚劲松一个级别。” 宋酒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nata和老吴的警告……姚劲松突然被害…… 说话间,两辆车转过街道,前方不远处,一股浓烟袅袅而起,曾雅东开着的那辆车横停在路中央,车门大开着,宋瑶几人正躲在车后,见到后车开来,急忙奔向这边。 “挤一挤。”宋酒往里凑了一下,打开车门将惠惠迎了上来,正要发问,一阵枪声突兀而至,小伙子猛打方向盘,车身骤然盘旋,狠狠撞在了前车屁股上,猛地一震,熄火不动了。 “操,下车!”小伙子大骂一声,扛起步枪滚了下去,朝着车前甩出一梭子子弹。 宋酒他们完全没有跟上节奏,盯着四面大作的枪声跑下车,回头看去,却见马路那头气势汹汹冲过来一群士兵,枪口对着的赫然正是他们。 “九九!这边!” 身后传来洛宇的喊声,回头看去,洛宇她们已经闪进一条街巷,正焦急的催促这边。 “老曹,保护好惠惠和方菲。”宋酒把二女推给曹峥,急忙去拉扯举枪还击的小伙子,杨小萌架起十字弩瞄了半天,无奈发现自己射程不足,只好悻悻放弃了反击。 “你们先走。”小伙子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大骂:“我跟这帮狗娘养的没完!”说罢怒吼着从车后冲了出去,端着步枪傲立街道中央,喉间发出雄浑怒吼,然后被对面的火力扫出一身血窟窿,噗通倒地,没了声响。 “……” 宋酒还保持着拉扯他的姿势,回头却见小伙子已经倒地身死,神情出现了一丝恍惚。 旁边的杨小萌暗道不妙,心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犯病吧?当即不再犹豫,扯着宋酒后领给他拉了出去。 所幸,宋酒的异常只是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开溜,速度一点儿不比杨小萌慢。 洛宇和宋瑶她们还在巷口接应,路那边的追兵已经进入射程,双方你来我往倾斜火力,几分钟前还安宁祥和的生活区瞬间变成了战场,安详多日太平的宋酒等人也终于从无所事事的闲适中回到了属于他们的现实。 街巷空无一人,耳边唯有四处响起的凌乱枪声,和从前相比,此刻只少了些爱凑热闹的行尸,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宋酒和杨小萌赶上大部队,曾雅东那边的两个兵哥探好路,大声招呼众人转移,情势危急,宋酒顾不得多问,只好继续埋头狂奔。跑动中,宋酒回头看了眼街巷出口,发现后边的追兵并没有跟进来。 “姐,你们没事吧?”宋酒问道。 宋瑶摇了摇头,面沉如水,低声道:“出乱子了,姚劲松真的死了。” “什么原因?”宋酒皱眉问道。 “没来及细说,好像是圈套。”宋瑶喘了口气,扶住体力略有不支的曾雅东,语气凝重:“姚劲松的武装部队离岛,永暑礁这边突然对姚劲松动手了。” “……” “那老吴?”宋酒懵了。 “老吴是唯一的希望。”曾雅东咬牙坚持着,恨恨道:“他带着太平岛的武装队伍,咱们现在出海,能追的上。” “贵圈真乱。”杨小萌一脸无语,他都快麻木了,自从碰见宋酒这帮人,安生日子基本就和他绝缘了。 “船已经准备好了,港口可能会有堵截。”曾雅东扫了眼宋酒他们手里的武器,认真道:“记住,千万不要往回跑,冲,一定要冲上船。” “容我问句不合时宜的话。”粉刺妹放慢速度跟上几人的步伐,皱眉问道:“你们两家打架,我们干嘛要跟着跑?” 曾雅东看了眼粉刺妹,脸色一黯:“你们也被纳入了老姚的人员名单,所有太平岛方面的人都会被清洗……对不起,是我……” “别说了,快走。”宋瑶打断曾雅东在自责,洛宇那边已经穿过街巷了,必须紧跟着才行。 一行人穿过巷子回归主路,仍然是生活区范围,两边街道门面安静萧条,和他们登岛那天一模一样,港口就在前方百余米处,可是街道两旁已经出现了士兵的身影,洛宇她们被一波火力逼退,正隐蔽在那块儿巨大的主权碑后边等候众人。 “操,这么多人?”杨小萌爆了句粗口,隐隐觉得大事不妙……这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行尸,青天白日怎么穿过火力网? “你们其他人呢?”宋酒脑门儿见汗,港口两边的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正朝着这边聚拢而来,马路没有什么隐蔽物,就靠他们几个,干起来肯定得吃大亏。 “不知道,清洗太突然了。”曾雅东捂着伤口,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而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想突破封锁线抵达码头……希望渺茫。 四周零星枪声渐止,姚劲松手下的人能脱逃的应该不多,都在分散突围的过程中被消耗殆尽,码头就在百米外,越过码头就是胜利。 街道两边的永暑礁部队汇合,牢牢封锁着通往码头的道路,宋酒一众人困守主权碑这边,身后的街道此刻还是空的,但用不了多久,剿杀完出逃人员的士兵将逼近这里,彻底将他们合围。 代维试探着开了几枪,封锁线那边没有开火,隐蔽在两侧机枪碉堡,既不突进,也不散开,好像在等着什么。 “说起来……这里兵力好像不多啊?”曹峥挠了挠头,冷不丁迸出句不相干的话。形势严峻到一定程度之后,身处其中的人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永暑礁不是唯一的驻地。”曾雅东咝咝抽着冷气,心情已然绝望,尽管发觉有变之后立即采取了行动,但客场劣势无法避免,永暑礁这边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 “除了这里,岛上没有别的海岸吗?”宋酒有心强冲,但双方实力悬殊,胜算实在太过渺茫,咬牙问道:“有吗?” 曾雅东俩色颓然,无力道:“海岸是有,但没有船。而且,现在也来不及了。” “东东。”一直没出声的路茜突然抬起脸,喃喃问道:“小麦…小麦她……” “放心。”曾雅东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丫头不属于任何派系,没人会为难她。” 说话间,长街前后同时响起一阵轰鸣,宋酒等人闻声看去,码头那边接连开来好几辆车,绕过机枪碉堡之后停了下来,隐约看到车上下来许多人,具体的看不清,都被挡在了碉堡后边。 “有救了嘿。”曹峥忽然惊叫出声,喜道:“九九,你姘头来了。” “……” 宋瑶她们倒是来了精神,对面没有开枪的意思,她们也没必要太畏首畏尾,探头出去看了看,奇怪道:“还真是诶,好像在吵架。” 过了半晌,码头那边传来一阵滋滋声响,有人拿来了喊话器,蜂鸣了一阵,响起了人声。 “宋酒,宋酒你在吗?nata想和你谈谈。” 众人俱是一愣,齐齐将目光看向宋酒。 曾雅东黯然叹息,低声道:“是常向荣。” 宋酒脸色古怪,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他登场的份儿,想了想,起身打算出去。 “九九。”洛宇叫住了他,犹豫一下,道:“小心点。” 宋酒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喊道:“我在。”说罢闪身走出主权碑,孤零零的站在马路中央,海风潇潇,病号服衣袂翻飞。 粉刺妹咂咂嘴,感慨道:“啧,我发现宋酒穿这身衣服蛮帅的。” 厨娘佳几人齐齐瞪了她一眼。 宋酒听不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这种事,听起来很**,实际当事人的感觉并不好,老实说有点儿怂,而且几分前,他刚目睹了一个横刀立马的小伙子被打成了蜂窝煤。 码头那边红旗翻卷,碉堡后边的大兵肃穆而待,几辆车里下来许多人模狗样的家伙,那个迎接他们登岛的常向荣举着喊话器,身边跟着翻译,natalia一身职业装,走在最中间,缓步朝他走了段距离,停步。 宋酒看到nata回头说了几句,常向荣脸色有些犹豫,想了想,点了点头。 natalia微微颔首,带着翻译走向宋酒,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 宋酒有些好笑,natalia的枪法他见识过,而且人家曾经还是特工,真要想弄死他,完全不需要枪炮…… 洛宇她们盯着路中央,尽管什么都听不到,但还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 “你没有看我的留言?”natalia咕噜了一串,翻译表情古怪,跟着翻了一遍。 “看到了。”宋酒耸了耸肩,无奈道:“刚看到。” “我不知道你们牵扯其中,没想到会弄成这样。”natalia眼含歉意,声音恳切。 宋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点儿没觉得自己一众人有牵扯进去,他们分明在边缘,当权派的家事和他们有屁的关系啊? “我能帮你,还有你的朋友们。”natalia嘴皮子飞快,说话间跟他眨了眨眼,一旁的翻译表情越发精彩,完全不明白nata跟这个路人甲在说些什么。 宋酒也不明白,交流受限本身就是问题,为了避免翻译失真,犹豫一阵,问道:“你说了算吗?能让我们安全离开这里吗?” 听完翻译的解释,natalia脸色一黯,喃喃道:“你要走?” “乖乖,这阵势你也看到了,不走留着等死吗?”宋酒摊了摊手,错身往翻译面前靠了几步,翻译人高马大,比较适合挡子弹。 翻译带着异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继续咕噜咕噜翻译。 natalia的表情倒是忽然放晴,嘴角还勾起一抹微笑,上前两步,抱住了宋酒。 宋酒懵住了,这算啥意思?最后的道别?**你不能吧!其实是宋酒误解了,翻译对他说的“乖乖”俩字理解无能,加工成了母语中的亲昵词,natalia与他关系暧昧,冷不丁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么个称呼…… 宋酒手心一凉,怔了怔,眼前一亮。 natalia往他手里塞了把枪。 “go。” act 283:冰雹 act 283:冰雹 侯雄搀着雨安从街巷绕了过去,黄狗充当着探路先锋,狗鼻子四处嗅嗅,停在分岔路口左右踱步,似乎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我见过你。”雨安脸色苍白,冷汗风干又浸湿,身子在瑟瑟发抖。 “嘘。”侯雄竖指噤声,拉着她隐没于角落阴影,等候片刻,一边传来脚步声,几个外勤匆匆忙忙飞奔而过,迅速消失在街角。 侯雄探头看了看他们跑过来的方向,眼中闪过喜色,犹豫了一下,弯腰将雨安背了起来,边跑边道:“有话待会儿再说。” “你要去哪?”雨安没有强撑,气力流失使得浑身困乏,搀扶着行进速度太慢。 “嘘。”侯雄摆摆手,从腰间拔出砍刀,招呼黄狗沿着一侧人行道狂奔出去,临近路口时,缓缓停下了脚步。 这边路口已经被封锁,城里的应急储备似乎不太充足,大型路障不够用,外勤从两边店面搬出许多货柜搭建了简易防线,一辆重型越野横停在后面,牢牢阻挡着封锁线之后蜂拥的行尸。 侯雄在城里徘徊了好一阵子,虽然昨夜没有跟上明俊伟的脚步,不过他们出逃的方式如出一辙,都换了一身制服浑水摸鱼,屡试不爽。和雨安的遭遇差不多,假冒外勤的侯雄没能趁乱脱离,反而被忙碌的外勤各种拉壮丁,一会儿跟着填缺补漏,一会儿又要匆忙定点清剿,完全成了义务劳工。无奈之下,侯雄找机会溜了出去,果断丢掉制服,恢复了毁容大镖客的不羁风采。 “外勤不够使唤,零碎封锁线很多,换岗协防时间大概有三分钟左右。”侯雄吸了吸鼻子,估摸着刚才那队外勤离开的时间,回头道:“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雨安怔了怔,道:“你打算怎么做?我还好,包扎过了。” “显然不专业。”侯雄撇嘴笑笑,疤痕狰狞的脸扭曲了一下,抬头打量左右街道店面,选择了一间花店。 店铺没有锁门,活尸作为应急民兵,多数都已经赶往中心大道,边缘地带的街道基本都已经人去楼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侯雄推开玻璃门,检查了后边的小房间,确认没有危险,将雨安放了下去,道:“你在这里等着。” “你去哪?”雨安问道。 “争取点儿时间。”侯雄没有细说,抄起雨安缴获的步枪掂了掂,道:“借我使使。”说罢快步跑了出去。 黄狗老老实实卧在雨安身旁,猩红的舌头耷拉着,表情看起来也很疲惫的样子。 雨安扶着钢丝床坐起,踩上凳子看了眼通风窗之外,陡然一惊……侯雄选择的落脚地不怎么理想,门店之外的街道暂时被封锁,但后边那条巷子已经被行尸突破,通风窗外面赫然正是拥挤前行的腐臭尸群,隔着窗户都能闻到它们身上的恶臭味道。好在另一头进行封锁的外勤和活尸折腾出不小的动静,一墙之隔的雨安暂时安全无虞,不用担心被尸群发现。 正如是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枪声,隐约听到侯雄骂了几句,接着‘轰隆’一声重物倒塌,行尸嘈杂嘶吼随之而来。雨安强撑着站起身,挪步走进芳香四溢的花房,没等她反应过来,玻璃门豁然打开,那男人火烧屁股似的蹿进门,一边关门一边嚷嚷:“快帮我堵门!” 雨安一愣,急忙将一张陈列展台推了过去,侯雄从门边找到自行车锁,火急火燎拴上门闩,帮着雨安将店里的展台货柜统统堵到了门口。 ‘哐当!’ 玻璃门外传来一声剧响,雨安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成群行尸不知何时突破了刚才还在的封锁线,洪流一般倾泻进街道,有不少行尸发现了花房里的食物,蹒跚走近店门,又被后边蜂拥的尸群卷走。 “你、你干了什么?”雨安呆住了。 “争取时间。”侯雄吃力的将收银台也推了过去,布置温馨的花房被他俩弄得一片狼藉,花盆倾倒,各种花卉绿植散落满地,惨不忍睹。 侯雄松了口气,注意到这里的行尸不多,尸群大部队的目标依旧是城中心的喧闹区域,他们暂时安全了。 “那些武装暴徒不会搜索被行尸占据的街区,他们的封锁线正在逐渐缩小。外边有行尸挡着,一时半会儿没人来打搅咱们。”侯雄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起身走进后边的小房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翻出一卷卫生纸、两包日用夜用卫生巾,外加半盒开封的洁面湿巾。 侯雄皱了皱眉头,小房间看起来只是花店主人临时的休憩地点,没有太多日用品,桌上摆着烧水壶,壶里还有水。 “进来。”侯雄探头看了眼发懵的雨安,道:“来这里,那边会被行尸闻到。” “什么?”雨安回过神,抹了把额头虚汗,脚步虚浮走回休息间。 侯雄将她扶坐在床上,扫开乱七八糟的桌面,将刚才找到的纸巾搁了上去。 “所以,你刚才把路障给拆了?”雨安反应慢了半拍,喃喃道:“就是为了让这里不被外勤搜索?”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侯雄摊了摊手,用匕首划开被罩,扯出里子面料,裁成缕缕布条,抬了抬眼皮,道:“脱衣服。” “哈?”雨安微怔,一脸迷茫:“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侯雄干咳两声,道:“是行尸抓伤吗?” “不是。”雨安恍然顿悟,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的不怎么样。”侯雄没有强求,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她倒了杯水,搬过小板凳坐到她对面,问道:“你说你见过我?” “嗯,环岛被袭击那夜。”雨安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了正茬,疑惑道:“你是谁?还有这狗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可长了。”侯雄眼神若有所思,好像记起了雨安所说的场景,沉吟片刻,道:“我和独眼龙一起来的。” “独眼……明哥?”雨安一愣,不由惊呼出声:“明哥没死!?” 侯雄被她惊声吓了一跳,急忙示意降低音量,小声道:“那会儿是没死,现在不好说。”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雨安轻掩嘴唇,低语道:“来这里干什么?” “环岛那会儿不是丢了一个姑娘吗?他来找那个姑娘。”侯雄道。 “一诺…”雨安记得这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流落环岛之时,就是她对自己悉心照料的,默默点点头,喃喃道:“找到了吗?” “不知道,我俩走散了。”侯雄叹了口气,无奈道:“谁能想到这里也会被行尸冲击到……对了,你们当初不是走了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说起来也挺长的。”雨安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一阵困乏涌上,软软歪倒在床边,低声道:“我也和大部队失散了,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雨安声音渐低,神情萎靡,迷迷瞪瞪说了几句,沉沉睡去。 侯雄呆坐了半晌,起身将她抬到床上,帮她翻身的时候脸色变了变,抬手一看,手心满是血污。 “唉…” 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解开了她身上的制服,妙曼身段呈现于眼前,一股潮湿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用力将她翻了个面儿。雨安自己包裹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侯雄眉头皱起,轻手轻脚将染血纱布拆下,看着血肉模糊的光洁后背,呆住了。 “好家伙,这也叫处理过了…”侯雄表情愕然,狰狞豁口纵横交错,翻卷的皮肉甚至开始泛白,再继续下去,这姑娘肯定得失血而死。 花房里条件有限,侯雄本来以为她是普通外伤,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卫生纸和床单显然没什么用,必须得去医院。侯雄迟疑了,他对雨安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交情,救她来此只是顺手之举,明俊伟此时生死不知,自己也是前路未卜,真要冒险救她吗? 侯雄叹了口气,沾湿床单擦拭着血迹,伤口刺痛使得雨安的身体无意识的抽搐着,不时发出些许痛苦低吟。姑娘苍白的侧脸有种病态的美感,侯雄默默看着她,心底混乱又平静,眼前浮现起许艾菲的样貌……不知道她濒临死亡时,是什么样子。 门外屋后,行尸嘶吼清晰可闻,远处外勤和活尸的清剿还在继续,天空阴沉,大风呼啸,似乎要下雨了。 “抱歉。”侯雄擦完血污,用床单布条给她包上了伤口,没有药,布条沾在伤处,血丝又缓慢晕开,没什么用。 “我救不了你。”侯雄想假装视而不见,手上继续着动作,自言自语:“真的很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 昏睡中的雨安忽然低低呢喃了一声。 侯雄一怔,循声望向苍白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天色骤暗,堆积云层遮挡了日光,风声透过缝隙钻进房间,似有阴灵呜呜悲鸣。 ‘轰隆隆’ 耳边惊雷炸响,由远及近,闷声滚滚。 侯雄眯眼看向窗外,飞洒雨花溅落窗口,留下蜿蜒湿痕,随着闷雷回响愈发频繁,洒落雨珠也逐渐变大,雨打蕉叶的声响几乎盖过行尸的吼声,水滴坠响愈发清脆。 ‘哗啦’ 流动水痕的窗户忽然粉碎,窗外风雨直贯而入,瞬间打湿了侯雄。 侯雄呆立良久,倏地回过神,捡起落在桌面栗子大小的玩意儿,入手冰凉,被体温融为一滩浑浊。 act 284:托付 act 284:托付 宋酒凌乱了,茫然四顾,拿捏不准natalia的意思。手心枪柄坚硬冰冷,胸口能感受到来自natalia的丰盈饱满,宋酒知道此刻不应该开小差,但脑中纷乱思绪不受控制,使得他久久没有回应。 natalia莫名的举动似有深意,包括耳边那声低吟。 宋酒眨了眨眼,犹疑自语:“你是让我……挟持你?” 翻译站得有些远,没听到宋酒的话,看他表情,似乎还沉浸在两人相拥的诡异画面里无法自拔。 natalia不说话,蹭了蹭宋酒的脸颊,松开环抱着他的手臂,挤挤眼,转身似乎要走。 隐蔽在主权碑的众人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两个人交流了几句,接着是拥抱……然后呢?就这么完了? “咱们撤,岛上这么大,咱们可以边跑边打,去其他海岸。”曹峥有些按捺不住,看起来宋酒和洋妞的谈话没有起什么作用,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没船啊,你能游回陆地吗?”杨小萌嘴上反驳老曹的意见,身体倒是很诚实,碳箭扣进弩槽,一脸跃跃欲试。 宋瑶和洛宇的注意力都在宋酒那边,对几人的讨论置若罔闻,眼看natalia就要走开,呆站的宋酒忽然动了。 “九九他…”洛宇陡然一惊,猛地起身想要出去。 宋瑶和代维同时出手拦住她,安抚道:“等等。” 肃杀街道中央,精神病号突然有了动作,上前两步揽住natalia不待近旁翻译靠近,扬手就是一枪。 ‘砰!’ 枪声撕破寂静,码头和主权碑这边的人群同时大哗,气氛瞬间紧张到极致。 “你干什么!” 不远处的常向荣惊出一身白毛汗,宋酒突然翻脸动手,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而且宋酒那一枪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子弹没有碰到他,不晓得飞去了哪里。 natalia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转了转眼珠,脸上立即换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冲着码头那边高声疾呼。 宋酒一愣,手指关掉手枪保险,将枪口抵到nata耳边,扭头看向呆逼的翻译,问道:“她说什么?” 翻译傻了半天,吞了吞口水,结巴道:“她她她让大家不要冲动……” 宋酒心下一宽,眯眼望向码头,果然,机枪碉堡后边的那些鬼佬都冲了出来,似乎正和当权派的人激烈争论着什么,封锁线已然沉默,没有开枪的迹象,局面还是胶着状态。 “唉。”宋酒暗暗叹息,低声道:“nata,谢谢。”说着瞪了眼翻译。 翻译一个激灵,眼神变了变,好像明白了什么,急忙爬起身,继续起他的翻译工作。 natalia轻轻摇着头,小声道:“我会想念你。” 宋酒沉默了,皱眉想想,高声将主权碑那边的队伍喊了过来,一众人拉着nata和翻译当人墙,退进了路边的棕榈林,树林里总归有障碍物,就算谈崩开打,也不至于被对面一网打尽。 “**,抽射转身,拔**无情,宋酒我服你。”粉刺妹连呼刺激,刚才她就在企盼这一幕,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 “闭嘴。”宋酒白了她一眼,道:“靠不靠谱还两说,都打起精神。” 压根儿不用宋酒多说,除了曾雅东负伤,心有余力不足,其余人都绷紧了一根弦儿,手指搭在扳机上,气息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几分钟后,码头那边又走出几个人,貌似是来谈判的,常向荣举着喊话器,嚷嚷道:“宋酒,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谈谈!” “谈你……咳咳,没什么好谈的,让开码头,否则咱们同归于尽!”宋酒及时收出了粗口,nata只暗示挟持,并没有言明具体套路,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双方力量已然悬殊,人质能否换来出路还尚不可知,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身边众人跟着老脸一红,宋酒这两句实在太业余了,一般挟持人质最后被击毙的歹徒好像都是这种措辞,有点儿晦气…… “九九,得谈。”洛宇脸色讪讪,好心提醒道:“咱们最多能拉上nata一起死,还是窝里反,够不上同归于尽。” “你们有招儿倒是使啊!”宋酒急了,骂道:“应该说什么?让准备飞机?” “拉倒吧,我不会开飞机。”曹峥和代维急忙摇头,劝道:“别激化矛盾。” 那翻译倒是尽职尽责,连带着众人的商谈都一并给nata转述过去,natalia闻言失笑,转头咕噜了几句。 方菲一愣,惊讶道:“你俩商量好的啊?” 宋酒点了点头,无奈道:“不然我哪来的枪,她让我这么做的,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 “她说没问题。”方菲摊了摊手,对着洋妞好感激增,昔日床伴今朝舍身相救,这份情假不了。 曾雅东靠着树干呼呼喘气,叹道:“应该可以的,你的女……你朋友身份特殊,咱们这些人在部长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是吗?那这么大阵仗是几个意思?”路茜是在想不明白,说句不好听的,港口阵势用来剿杀她们这些人,确实有点用力过猛,高射炮打蚊子。 “是为了抗体吗?”惠惠脸色发白,出声道:“如果……” “不要乱想。”宋瑶握住惠惠冰凉的手心,安抚道:“抗体的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曾雅东点头附和道:“不关你的事,派系清洗罢了,就算只有一个人,为了避免外流,依旧得封锁港口。” “还是不懂,难道咱们几个还能倾覆他们的地位?”杨小萌挽起头发,眯眼关注着码头那边的情况,不解道:“一边说咱们是小杂鱼,一边又下大网,真够矛盾的。” “别忘了,姚劲松死了,太平岛武装还在。”曾雅东颇为无奈,道:“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太平岛武装才是永暑礁的威胁。” “正好说起这茬,你们太平岛有多少武装人员?”宋酒对此很是好奇,疑惑道:“比这里还多?” “四百多人。”曾雅东扶了扶眼镜,道:“南沙这边还有其他驻扎的岛礁,老姚直属力量只有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容小觑,他们都是职业军人,和咱们这些杂牌不一样。” “和那些老外哪个厉害?”曹峥想起海岛见过的那些外勤,嘀咕道:“能干挺对方不?”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比咱们强。”曾雅东道。 良久,码头那边总算达成了共识,喊话人常向荣再度出马,将码头方面的意思传达了过来。一如natalia所说,对面妥协了,承诺放弃武力,准许他们安全离岛。 宋酒起初还担心是圈套,有些犹豫不决,片刻后,洛宇发现码头封锁线撤离了,似乎为了让他们放心,机枪碉堡的守卫也相继离开,全部撤退到射程之外,码头跟前只留下几个内勤人员接应,连同曾雅东准备好的那条船也放行,牵引到了码头跟前。 “就这么成了?”粉刺妹感到难以置信,必死的局面突然扭转,竟有些不真实。 “走吧。”宋酒点点头,望向停留数日的院落方向,百感交集。一切努力化为泡影,终点又变成起点,长路的尽头依然弥漫着浓雾。 队伍亦步亦趋靠近码头,翻译被轰走和接应的内勤人员站在一处,保持安全距离,曾雅东和曹峥、代维先行上船检查,确保当权派没有做手脚,其余人仍然需要对峙一会儿。 natalia悄悄碰了碰方菲,低声问了一句。 方菲表情一窒,看向宋酒,小声道:“nata问……咱们说的抗体是什么。” 宋酒愣了楞,想起刚才树林里的谈话,无奈道:“都被听见啦?” “应该是的,要告诉她吗?”方菲问道。 “不要。”宋酒果断摇头,旋即眼神变了变,打断道:“等等,告诉她。” 方菲不解其意,迟疑一阵,还是照着宋酒的意思传达了信息。 宋酒能感觉到natalia身体僵了一瞬,扭过脸,眨巴着深邃的眸子,问道:“行尸病毒的抗体?” “没错。”宋酒坦然承认。 natalia神色剧变,道:“你确定吗?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以重新坐下来谈谈,没必要弄成现在这种局面。你知道抗体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以研制出疫苗,终结这场灾难!” 宋酒和方菲的表情有些古怪,苦笑道:“我们跋山涉水就是为此而来,可惜,你们老板好像并没有这种想法。” “不,这件事中存在误会,比较复杂。”natalia一脸认真与迫切,急道:“但这无关抗体,天呐,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这件事?” 方菲翻译的有些困难,natalia语速飞快,连贯的母语听得不太真切,只能连猜带蒙。 芭比娃娃一通抢白倒给宋酒整得没话说了,好嘛,到头来都怪我们不说?当权派连实验室都解散了,打算倾巢转移海外谋生,唯一一个有血性的姚劲松,获悉此事没两天,整个派系就惨遭血洗,现在你怪我们不早说?? “九九,可以走了。”曹峥踏上甲板,高声道:“出发吧。” “不,等等,你们不能走!”natalia着急了,紧紧抓着方菲和宋酒的衣袖,眼中满满的急切与恳求之意:“我们可以齐心协力终结一切。” “抱歉nata,我们尝试过,但行不通。”宋酒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曾雅东和代维也跟了出来,帮着将宋瑶几人拉扯了上去,见这边nata情绪激动起来,不由都有些紧张。 natlia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惊闻抗体让她万分意外,说到底还是没赶对时间,目前的情形确实不太乐观,而且她们海外当权派也没法代替做主。 曾雅东和洛宇闻讯赶来,退撤远处的封锁线发觉不对,也开始往这边逼近。 natalia转身朝封锁线挥了挥手,大声叫喊了几句。 宋酒脸色一变,却见方菲拦住了他,摇头道:“她让那些人不要动,别担心。” “怎么了?”洛宇上前将那几个接应的内勤挡住,回头问道:“还不走?” “情况好像有点儿变化。”宋酒有些犹豫,不得不说,natalia的话还是有诱惑力的,惠惠跟在他们身边起不了作用,而且按照队伍的运势来看,极有可能一不留神就会含恨而终,他们都不想让抗体白白湮灭,但又苦于无力研发,进退两难。 “宋,相信我,有了抗体,我们可以做到这一切。”natalia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其实她可以呼喊封锁线将宋酒等人一举擒拿,但她没有这样做,近乎哀求着劝说许久,见宋酒依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眼中燃起的希望黯淡下去,终是放开了手。 “嗯…我不知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给不了好的建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曾雅东听完几人的话,低头思忖一阵,道:“第一批离开的船队带着大量资源,其中搭建实验室的物资占了一半。” “嗯?什么意思?”宋酒疑惑道。 “就是说,如果船队安全抵达金博的海岛,首先会搭建实验室,这是老姚和吴文涛达成的协议。”曾雅东微微笑了笑,点到即止,淡淡道:“我们都不愿放弃希望,总还期待一线生机,我只能说这么多,具体的,你决定吧。” 洛宇和方菲恍然顿悟,齐齐看向宋酒。 宋酒张了张嘴,看着三女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曾雅东的意思,惊讶道:“真的……可以吗?” “老姚死了,武装部队跟着吴文涛离开,我也在你们的队伍之中,而你……是领队。你姐夫从前是我们的领队,虽然他老是不靠谱,但这些事,总由他来决定。”曾雅东淡淡一笑,摊手道:“所以,你说了算,只要你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宋瑶一众人已经准备完毕,曹峥鸣响汽笛,催促着众人尽快上船。 宋酒皱眉想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两手搭上natalia双肩,认真道:“nata,你还记得那座海岛吗?” natalia还沉浸在失望与落寞之中,在她看来,抗体的离开,意味着这场灾祸将永远没有终结。听到宋酒的问话,芭比娃娃抬起脸,神情恍惚,眼神迷茫。 宋酒咬咬牙,正色道:“nata,我愿意相信你,如果你愿意尝试,真的想结束一切,那么,去那座海岛找我。” natalia听得懵懵懂懂,扭头看向方菲,又看看宋酒,不解的摇了摇头。 宋酒轻笑出声,忽然凑了过去,在她额前留下一吻,柔声道:“抗体和实验室,都会在那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明白吗?” “宋…”natalia眼神逐渐清明,喃喃道:“你是说…” “没错,那座海岛,记着我的话,我们需要你,像你说的,我们一起,来试着终结。” “我明白了。”natalia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忍住内心激荡,与宋酒几人逐一相拥,目送他们登上海船。 “等我。”natalia站在船舷之下,眼波流转。 宋酒唏嘘不已,默默点头。 “对了。”曾雅东想起一事,对方菲道:“请求她,想办法把小麦也带来。” (卷五·怒海争锋·完) act 285:冻结 act 285:冻结 发射场,地下实验区。 安静走廊里回荡着微弱的仪器嗡鸣,样本采集室门外,昔日的贴身保镖黑大壮静坐于轮椅之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隔离窗内忙碌的研究人员,昏昏欲睡。过了许久,隔离门开启,研究员摘下口罩,将化验报告递交黑大壮,表情满是失望,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抗体,以后还是不要来浪费时间了。”研究人员语气不善,站在门口等候片刻,里边的助手将明俊伟推了出来,丢给了黑大壮。 黑大壮撇撇嘴没有说话,招手唤来外勤队员,把那封毫无价值的报告丢了过去。 明俊伟被固定在手术床上,意识已经恢复清醒,身体的麻醉效果还没完全消退,望着光亮的天花板,面无表情。 “又是你。”黑子摇动轮椅凑了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失去一只眼睛,我丢掉了双腿。” 明俊伟扭头看向他,他和吴文涛、caroline这些人都有过交集,唯独没怎么接触过黑子,当年没少见他,不过多数时间他都跟在kenny身边,见他居然认得自己,颇有些诧异,问道:“你的腿是怎么没的?” “行尸。”黑大壮转型做内勤之后,似乎比从前健谈了,哪怕面对的是明俊伟这种曾经的敌人,言语间也没有多少仇视,自嘲一笑:“安医生留给我的纪念。” “哦?”明俊伟挑了挑眉毛,疑惑道:“安医生?” “很久以前的事了。”黑大壮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表示无须再提。 两个外勤在后边推车,两个残疾人士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场景很是古怪,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仿佛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老友,相互诉说着身残之后的零碎琐事。 回到地面时,窗外晴空已经变得昏暗,风声愈猛,夹杂着雨水和冰雹,‘叮叮咣咣’击打着门窗。 kenny和老杨已经收到了测试结果,实验室并没有在明俊伟身上找到任何有关抗体的线索,唯一的发现就是活尸病毒,以及不断被蚕食的新型行尸病毒。对于这个结果,师生俩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未表现出什么遗憾,caroline带回来的抗体还没找到,验证和测试只能暂时搁浅。 “带他出去。”kenny没兴趣再和明俊伟交谈,吩咐黑大壮将他带离主楼,自己坐在桌前,望着窗外飞落的冰棱发呆。 …… “阿苏呢?还没有回来?”明俊伟坐起身,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和黑大壮,kenny只是让把他扔出来,没有指定具体去处,外勤队员懒得理会他,索**给了黑大壮。 “你觉得我能坐在这里了解到外边的情况?”黑大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狭长木盒,取出雪茄剪了封口,手指一甩,丢给明俊伟。 明俊伟耸了耸肩膀,笑道:“你们总能做到各种无法想象的事。” “只是kenny而已。”黑大壮点燃雪茄叼在嘴上,探起胳膊想要开窗,无奈轮椅太低,差了几寸够不到窗户锁扣。 黑大壮努力尝试了几次,悻悻靠回轮椅,瞟了眼一旁干瞪眼的明俊伟,眼珠子瞪的溜圆:“excuseme?” “我来,我来。”明俊伟哑然失笑,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嘎嘣’拨开锁扣,将窗户向外推开。 一阵清冷凉意席卷而入,冰凉水珠四散飞洒,栗子大小的滚圆冰雹坠落窗台,碎成晶莹数瓣,迸溅着掉进大厅。 明俊伟迎着冷风狠狠吸了口气,吐尽胸中郁浊,笑道:“冰雹,好多年没见了。” 黑大壮吧唧着厚厚的嘴唇,感慨道:“我的家乡经常会下冰雹,个头比棒球还要大,砸坏过我的车……我讨厌这种天气。” “你家乡在哪?”明俊伟也被勾起几分聊天的**,难得惬意,索性抛开烦乱思绪,依靠在床上和黑子聊了起来。 黑大壮望向窗外,眼中流转着回忆的光芒,沉默一阵,喃喃道:“堪萨斯州的一个小地方,汉斯顿乡村地区。” 明俊伟眨了眨眼,问道:“离开家很久了?” “我的父亲拥有一座很大的农场,每年秋收非常忙碌。”黑子没有回答明俊伟的问话,目光出神,指间烟熏雾绕:“他把农场留给了我的哥哥,妹妹得到了他的老爷车,我什么都没有。” “他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我。他觉得哥哥才像是他的儿子,妹妹遗传了母亲的美丽和智慧,只有我,好像是家庭中多出来的一个人。”黑大壮弹弹烟灰,扭头看向明俊伟,咧嘴笑道:“我知道你们这里的家庭更喜欢男孩子,对不对?” 明俊伟无言以对,他只是想聊聊天打发时间,并没有和他互诉衷肠的意思,对他不幸的童年也没有了解的**。 黑大壮也不在意,干笑两声,继续着他的回忆:“我想做个医生,父亲认为我在浪费时间,他希望我辍学,回去帮他料理农场……后来我考上霍普金斯,离开了汉斯顿,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明俊伟哑然失笑,从学霸到武装暴徒,他这短暂半生还是蛮有料的。 “从前我在科研组,我和kenny是一个导师,后来他取得了成就,我离开了实验室。”黑大壮的讲述没什么条理,完全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忆起学生时代,脸上浮起浅笑,道:“现在想想,我父亲是对的,选择医学,的确是浪费时间。” “所以呢?你更喜欢用子弹给人开颅,而不是手术刀?”明俊伟笑了笑,揶揄道:“相比起来,子弹确实要直接许多。” “你说的没错。”黑大壮也笑了,梗着脖子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厚实的手枪,粗壮手指擦拭着枪身,眼中意味不明。 明俊伟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心想这厮是不是残疾之后变态了,可别聊着聊着给他一枪…… “kenny信任我,我也在竭尽所能帮助他。”黑大壮转动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明俊伟,闭眼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咧嘴一笑:“虽然我失去了双腿,但我的枪法还是很棒,所以,不管你来这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放弃它。” 明俊伟乐了,绕了半天,原来是给自己打预防针呢?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找人。”明俊伟懒得多解释,枕着胳膊躺在病床上,低声道:“你老板上天入地与我无关,我也没能力去管,活着不容易,我从来都不想和你们搅在一起。” “可是还是来了,三年前来过,三年后又出现了。”黑大壮收起枪,推动轮椅走向门口,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在警告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什么?”明俊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身残志坚的黑人杀手在给自己喂心灵鸡汤? 黑大壮转过脸,笑得意味深长:“就快结束了。” “嗯?”明俊伟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黑大壮想要表达什么,他似乎想给自己传达某种讯息,但是又不直说,似是而非的话语让人十分恼火。 黑大壮没有解释,腰间联络器响起,拿起瞟了眼,抬头道:“阿苏她们在医院避雨,我带你去见她。” …… 侯雄蹲在屋顶,侧身挤进太阳能热水器后边,费劲摘下了脑袋上扣着的塑料花盆,身上披着的塑料布丝丝缕缕挂在身上,刚才顺着管道往上爬的时候,行尸扯住了过长的塑料布,险些连人带了下去。 “操!”侯雄有些气急败坏,越想越觉得自己神经病,干嘛要冒险出来?那姑娘明明和自己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想要救她?! 发泄一通,侯雄心里的怨气淡了几分,透过热水器缝隙瞄了眼街巷,行尸狂潮仍在继续,尸群行进速度愈发缓慢,队伍中不断有倒霉鬼被从天而降的冰疙瘩砸碎头壳,脑浆迸裂,扑倒在地,然后被尸群淹没,踩踏成满地腐臭肉糜。 侯雄歇了片刻,咽下闷气,又把塑料花盆扣上脑袋,这玩意儿虽然影响视线,不过至少可以保护着脑袋,冰雹越来越大,飞落击打在身上生疼,周遭建筑和行尸都倒了大霉,玻璃门窗粉碎殆尽,一些金属招牌也被砸得坑坑洼洼,杀伤力不容小觑。 侯雄爬出热水器,猫着腰,沿着屋顶一路小跑。这里没有高层建筑,连成排的建筑格局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可惜,这种便利并不是长久的。街道总有岔口,房屋不会全部连接,眼前这段屋顶行至尽头,被一条街道隔断开来。脚下行尸蜂拥,负责清剿的外勤那边似乎偃旗息鼓,尸群不再朝着一个方向行进,冰雹坠落的声响四面开花,引得尸群也分散开来,涌向更多的犄角旮旯。 侯雄知道城中心位置有间医院,出发前特意换上了雨安的外勤制服,他身材不算强壮,但总归要比caroline骨架大,衣服崩在身上十分滑稽,好在大雨倾盆,浑身湿透的情况下,看着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喂!”侯雄趴在屋顶边缘,冲着脚下行尸吼了一声。 风雨声猛烈,盖过了他的喊声。 叫喊声不管用,开枪又怕吸引来外勤,思前想后,侯雄决定试试笨办法,左右打量一阵,快步跑到屋檐,捡起一堆雹子,顽童似的掷向街对面玻璃橱窗。‘哗啦’一声碎响,橱窗整扇倾塌,洞开的门店变成了天然拢音器,放大了风雨惊雷的滚滚闷声。靠近橱窗的行尸嘶吼着涌了进去,后边的尸群亦步亦趋,高高探起枯槁的手爪,吼声浪潮般此起彼伏,朝着橱窗围拢挤压。 方法奏效,故技重施,脑袋上顶着花盆的侯雄此刻更像是货真价实的神经病,左右来回飞奔,将街道两侧幸免于难的玻璃门窗统统砸得稀碎。 眼瞅着两边尸群开始分散,侯雄心情大好,趁这机会跑向屋顶边,低头一瞅,路口跟前还有三三两两的行尸在徘徊,不过相比刚才已经好了很多,起码留给了他腾挪躲闪的地方。 侯雄紧了紧腰带,将砍刀插进便于拔出的位置,探脚踩上墙体边延伸出来的管道,两手扒着屋檐,一点点探了下去。 街口行尸茫然四顾,两个衣衫褴褛的行尸似乎注意到了悬在半空的侯雄,瞪着浑浊的眼珠,‘赫赫’嘶吼不停,跌跌撞撞走向墙边。 侯雄暗骂一声,单手扒住屋檐,另一手拔出砍刀,打算等行尸靠近脚下再出手斩杀。 行尸饥饿了很久,胸腹凹陷,肋骨清晰可见,枯草般的头发被雨水沾湿,一绺绺黏在头皮上,一颗晶莹冷子从高空坠落,正好命中其中一个行尸,侯雄目光甚至捕捉到了冰雹砸碎天灵盖的瞬间,头盖骨开裂,脑浆迸溅。 侯雄松了口气,真是天助我也! “啊——” 又是一颗冰雹落下,不偏不倚打中侯雄扒着屋檐的手。 十指连心,手指剧痛让侯雄痛叫出声,力道一泄,人从半空跌落,正好砸中蹒跚而来的行尸。 act 286:冷漠男 act 286:冷漠男 无处着力的侯雄直直坠落,狠狠砸在行尸头顶,侯雄听到耳边传来骨骼折裂的声音,没等反应已经落到了地面,身下一痛,本能的滚到了旁边,抽出砍刀剁了上去! “呼…”侯雄瘫坐在地,抹了把冷汗,心脏快蹦出了胸膛。还好,骨质疏松的行尸没能接住自己,反倒被下坠力道砸成了肉饼。 侯雄没敢停歇,拄着砍刀站起身,猛然回身挥刀,锋利刀刃削飞身后扑来行尸的半个脑壳,力道过猛,一时没收住劲儿,余势未衰又砍中了路边的隔离栏。 ‘咣当!’ 清脆的金铁鸣响惊动了左右街道的尸群,侯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紧张的看了看两边,更多的行尸踉跄转过身,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操操操!!”侯雄愤然怒骂,推开近身行尸,胳膊一抖,刀刃自下颌直贯而出,抽出砍刀,街口汇聚的行尸越多,眼看就要堵住路口。 侯雄有些慌了,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反复做着深呼吸,腰身微微佝偻,怒吼一声,冲向仅剩的一处缺口,扬手掀起一蓬血雨。行尸越发狂躁,嘶吼声伴着滚雷风雨,完全掩盖了侯雄的怒骂。砍刀锋利无匹,行尸枯槁的身躯无法抵御刀锋,寒光闪过,血浆飞洒,刀刃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和地上流淌的雨水汇成嫣红水流,顺着坡道潺潺流淌。 侯雄后退了,缺口被后边的行尸填补,街口留给他的活动空间所剩无几,要么爬回屋顶,要么死战到底…… “我不想死。”侯雄脸色煞白,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风急雨骤,冰雹四散,侯雄丢下砍刀,端起步枪扣下了扳机,火光喷吐,子弹近距离撕开血肉无数,围拢而来的行尸人仰马翻。 侯雄吞了吞口水,咬牙继续前冲,不再去管身后追逐而来的行尸,瞪着眼,脑中想象着各种与当下无关的场景,枪口疯狂扫荡,生生打开一条豁口,硬着头皮挤了出去。 尾随而至的行尸抓住了他的背包带子,提步狂奔的侯雄险些被扯了个趔趄,急忙脱下背包,连滚带爬蹿出一段距离,他已经闯进了街道,身后是行尸,前方路面上同样也是行尸,另外,慌乱中的侯雄忘记了一件事,他应该爬上屋顶的,而不是冲进街道,街上的店铺被他砸开了门窗,行尸涌了进去,此刻,他又出现在这里,彻底陷入了行尸的重重包围。 侯雄欲哭无泪,近乎麻木的扣动扳机,直到枪口不再喷薄怒焰,耳边传来了清脆的撞针声响,群尸逼近,侯雄站在街道中央,无助的徘徊着,绝望漫上心头。 “对不起……对不起……”侯雄的手在颤抖,目光逐渐黯淡,望着左右前后缓步而来的行尸,脑中却又闪过那张苍白的侧脸。侯雄感觉胸口憋着什么东西,顶的他无法呼吸,他已经能够闻到行尸口腔中的恶臭,发泄似的怒吼一通,终是放弃了抵抗,手里的步枪跌落,侯雄颓然倒地。 “我救不了你,我尽力了。” …… ‘轰隆…’ 一声呼啸剧响在耳边炸开,侯雄脑子一沉,感觉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眼底最后的画面是漫天飞洒的血浆残肢,以及突兀亮起的浓烟火光。 …… 脸上冰凉湿润,淅沥雨声回荡着,隐约还有人声。 “男的。” “是这个吗?” “不是。” “再找找,有没有姑娘?” “没有,我们该走了。” “仔细找!” “真的没有,苏,来不及了,尸群正往这边涌来。 “唉…那个还活着吗?” “不知道,不是目标,走吧。” 侯雄感觉脑仁儿生疼,好像有人用烧红的火钳搅动着脑浆,他想出声,想喊救命,但发不出声,试图去动手指,倏地,感觉身子又飞了起来。 …… 苏岚发丝挂着水珠,摘掉了那个可笑的塑料花盆,看清眼前人的样貌,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快走。”外勤仍在催促,他们没有携带太多重火力,仅剩的榴弹冲散了尸群,结果却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苏岚黯然点头,正要起身,忽然愣了楞,猛地记起早上明俊伟跟她说的……“还有个跟我一块儿来的,他或许愿意留下,很好认,脸上有烧伤”……探了探侯雄鼻息,起身道:“带上他。” 外勤表情古怪,无奈的叹了口气,依言将侯雄背了起来。 ……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意识复苏,侯雄从昏睡中惊醒。 眼前是柔和的日光灯,洁净的天花板,鼻腔里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耳边窸窣有声。 “醒了?” 侯雄一怔,扭头看去,却见明俊伟正靠在窗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 “昂,我没死。”明俊伟咧嘴笑笑,道:“你小子怎么回事,为啥没有和我去门口汇合?” “意外情况。”侯雄恍惚了一阵子,狰狞的脸上勾起笑意,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倏地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你找到你的朋友了?” “嗯,就是她救你回来的。”明俊伟朝另一边努努嘴,苏岚正和caroline几个外勤站在那边说着什么,看洋妞的表情,似乎想要过来撕了侯雄……或者是明俊伟。 侯雄脑子还有些发懵,看到外勤,总算记起了正事:“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城里碰到一个你们的同伴!” “啊?”明俊伟脸色急变,惊道:“在哪?男的女的?” 侯雄正要说话,苏岚和caroline走了过来,出声打断了侯雄。 “这衣服你是从哪来的?”caroline脸色不善,自己的制服出现在侯雄身上,这意味着什么? 明俊伟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先听他说!” “你…”caroline闻言大怒,探手就要拔枪,苏岚急忙拦在中间,不悦道:“都闭嘴!” 明俊伟只当没听见,对侯雄道:“你碰到的是男是女?” “女的。”侯雄对明俊伟和这里的关系不太了解,所以没有隐瞒,咧嘴笑道:“大长腿,没来及问名字……” “什么意思?”明俊伟和苏岚异口同声,他这一句‘没来及’,包含的意思好像不怎么样。 “快去救她,她受伤了,失血很多。”侯雄一句话被打断两三回,翻了翻白眼儿,对明俊伟道:“我想来医院找点东西的,但是被行尸困住了。” “是雨安。”明俊伟舒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严重吗?她在哪?” “皮肉伤,但是失血很多。”侯雄想起那些惨不忍睹的豁口,瞟了眼苏岚和caroline,嘀咕道:“你这些朋友好像心理有点儿扭曲,好好的姑娘给糟蹋的不成样子。” 明俊伟眯眼怒视caroline,洋妞正要发作,忽的想起高阳尸体跟前发现的女士内裤,不由一阵气结,虽然看明俊伟不顺眼,不过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她的疏漏。 侯雄对目前的情形不是很了解,不过看明俊伟这牛逼哄哄的样子,也跟着放松了许多,撑着胳膊坐起身,道:“我昏了多久?” “半小时左右。”苏岚将洋妞和明俊伟分开到两边,对caroline道:“去准备人手,武器和医疗设备都带上,以防万一。” caroline无奈点头,暂时咽下怒气,狠狠瞪了眼明俊伟,转身跑了出去。 “你干嘛?”明俊伟扶住侯雄,低声道:“老实躺着。” “我给你们带路啊。”侯雄咳嗽了两声,站立有些不稳,道:“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你们怎么找?” “大概描述一下,我们去就可以了。”苏岚此刻正暗自庆幸当时把他带了回来,如果不是自己下车多看一眼,估计全城寻找的抗体只能在某个角落流干血液,悄无声息的死去。 侯雄抬了抬眼皮,见明俊伟神色不太好看,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明俊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他们的人熟悉这里,我陪你在这儿待着……躲了一天,饿不饿?咱俩喝两杯?” “啊?”侯雄一头雾水,愣愣盯着他看了半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撩起衣摆,腰侧裹着一层纱布,血色殷红,正是他从屋顶坠落后的痛处。 侯雄怔了怔,喃喃问道:“我是不是被……” 明俊伟和苏岚齐齐叹了口气。 “哦。”侯雄眼神有些发懵,明俊伟扶他上床躺着,他没有再拒绝。 “那个,那个姑娘在一间花店。”侯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在极力控制情绪,顿了顿,道:“花店……你们的人应该知道,靠西边有一条封锁线来着,就在那条封锁线跟前,正门堵着,那姑娘在房间里,身边还有一条狗。” “我走之前给她包扎了一下,不过起不到太大效果。” “去吧,快去吧……去救她。” “我知道了。”苏岚轻声笑笑,握了握侯雄紧攥的手,道:“谢谢。” 侯雄有些恍惚,咧嘴一笑,又急急收起笑容,略显焦急:“真的知道?这里这么大……那个花、花店对面好像有……有一排顶棚一样的房子,哦对了,花店正门堵住了,进不去,你们得从后边的通风窗进去。” “嗯,我记住了,不用担心,城里只有一间花店。”苏岚心下有些感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影响她的情绪,不知怎地,鼻子竟有些发酸。 “哦哦。”侯雄表情略有些茫然,点了点头,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尴尬的笑了笑,喃喃道:“那就好,去救她…” “小明,你留下吧,我和caroline去。”苏岚收敛心神,道:“很快,不用担心。” “好。”明俊伟点头应了一声,猛地眼神变了变,急忙出声叫住苏岚:“找到之后直接来这里!” “啊?”苏岚没明白他的意思。 明俊伟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叫道:“抗、抗体,可以救他。” “可你不是说,说她不是抗体吗?”苏岚也懵了。 “我是这么说的,但你们的实验室不是说……”明俊伟舌头一阵打结,翻了翻白眼儿,摆手道:“总之试一试,或许我是错的。” “我知道了。”苏岚点点头,快步离开病房。 侯雄还是神游状态,瞅着苏岚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遇到的姑娘,她可能携带有行尸病毒抗体。”明俊伟说完这句话感觉有些好笑,几个小时前,自己据理力争,想方设法证明雨安不是抗体携带者,结果现在他又企盼着雨安能够携带抗体,真是够讽刺的。 “抗体?”侯雄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脸色古怪:“能让我……活下去?” “有机会。”明俊伟也不敢打包票,只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侯雄笑了笑,叹了口气,笑道:“你在安慰我。” “不完全是,真的有可能。”明俊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试着让他相信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过,艾菲是被行尸咬伤……” “那时雨安她们没有来环岛。” “哦,这样啊。”侯雄点点头,若有所思。 良久,侯雄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无奈的笑意,道:“如果那时碰到的是你,而不是宋酒,该多好。” 明俊伟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迟疑道:“其实,你们之间……” “我明白。”侯雄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讨厌他。” …… 营救行动比想象中顺利许多,事关抗体,caroline抽调了大批外勤,携带一批重武器直奔花房那条街,不计损失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几乎毁掉了大半条街,成功将车队送了进去。 “动作要快!”caroline顶着暴雨冰雹,手里枪火迸泄,伙同外勤进行掩护。 苏岚在外勤和医疗人员的陪同下抵达花房,透过通风窗,总算是看到了找了一整天的目标人物。 雨安趴在床上纹丝不动,黄狗蜷在她身边,听到外边的动静,冲着窗口一通狂吠。 “窗户不好搬运。”外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手一梭子子弹扫翻扑来的行尸,嚷嚷道:“得把正门撞开!” caroline暗骂几句,飞奔回重型越野,探出窗口让苏岚等人闪开,一脚油门踩到底,狠狠撞上店门,‘轰隆’剧响,店门倾塌破碎,门后抵着的柜台纷落倒地,一片狼藉。 苏岚这边立即抢行突入,搬开门口的方桌,冲进去将雨安抬上担架。 医疗人员火速进行现场检查,脸色旋即一黯:“苏,她撑不住了。” 苏岚心底一凉,怒道:“她不能死,救活她!” “她需要输血,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医疗人员无奈道。 “你只需要救活她,其他不用你管。告诉我,需要多久?” “至少…”医疗人员咬牙道:“至少半小时。” “我给你十五分钟,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她活下来。”苏岚声音冰冷,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caroline已经将车头调转,四周尸群被爆炸声吸引而来,街道又快被堵住了。 “快走!”caroline见苏岚出来,急忙将车发动,然而却没有看到医疗组的人出来。 “坚持二十分钟。”苏岚冲进雨幕,举起胳膊挡着头顶,趴在车窗边喊道:“必须就地治疗,抗体撑不住了。” “什么?”caroline惊呼出声,怒道:“我们挡不住那么久,快上车,让医务组在车里工作!” 苏岚一怔,扭头看向重型越野和周围越来越多的行尸,只好再次折返花房。 医疗小组已经给雨安挂上了血浆,两个护士正在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口,铁钩造成的创伤面积太大,常规包扎起不到作用,必须要进行缝合,然而护士手都在抖,根本无法进行医治。 “现在能移动她吗?”苏岚急急问道。 “我们不知道她有没有内伤,如果只是看到的这些……” “我问你现在能不能移动!” “可以可以…” “上车进行治疗!” …… 闷雷滚滚,阴云密布。 医院门前聚集了大量的活尸民兵,消息已经传达了下去,城内目前大部分武装力量都被集中到了医院门前,发射场实验室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抗体情况稳定下来。重型越野满载血肉疾驰而来,速度之快险些冲进楼门,苏岚从车里跳下,门口的医疗小组已经在待命,推出手术床,合力将昏迷不醒的雨安抬了上去。 “实验室要求立刻送抗体过去。”医疗组人员道。 “先推进去检查,看看她有没有其他伤。”苏岚摇摇头,接过毛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她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 “可是实验室——”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苏岚厉声喝骂,一把推开医务组人员,快步跑上楼层,冲进明俊伟的病房,难掩欣喜激动道:“找到了,找到了!” 坐在窗边的明俊伟转过身,笑了笑:“她怎么样?” “放心。”苏岚长舒一口气,靠在门边缓了缓,忽然愣住了,盯着空荡荡的病床,迟疑道:“他……人呢?” 明俊伟黯然叹息,轻轻摇了摇头:“尸变过程比想象中要快。” “怎么会这样…”苏岚浑身的气力泄了一半,这种感觉,就好像拼尽全力去跑马拉松,好不容易坚持到终点,却发现比赛已经结束了,那种无力感,苏岚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尽管她与侯雄素不相识,尽管雨安是不是抗体还有待商榷…… “我不知道。”明俊伟大力揉搓着有些僵硬的脸,叹道:“或许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感染过粉末病毒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 窗外风雷依旧,湛蓝电弧划过天际,惨白光亮一闪即逝,行尸满城,血雨腥风。 act 287:后会有期(终章) act 287:后会有期(终章) 半月后。 …… 海风轻柔,林叶婆娑,连绵成片的红树林如火摇曳,掩映着林间吊脚楼,隐隐绰绰,别样风情。 粉刺妹揉着惺忪睡眼,顶着脑袋上的鸡窝推开房门,和煦日光洒进门厅,给她身上镀了一层潋滟光辉。打着哈欠,抻了个舒服的懒腰,清新海风萦绕周身,实在惬意,粉刺妹觉得从头到脚都弥漫着舒适的感觉,相比永暑礁那个囚笼一般的小院,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记得上次出发之前,宋酒有意让她们几个留下,那时粉刺妹还不乐意,一门心思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可以重新再选择一次,就算打死她,她也绝对不挪窝了。 “古丽。” “诶?”粉刺妹揉了揉眼睛,探出头瞅了眼,发现小麦正站在楼下,挥了挥手,回道:“这么早啊。” “都几点啦,佳姐那边喊你。”小麦心情似乎很不错,脸上洋溢着喜色,催促道:“快点,今天就要完工啦。” 粉刺妹愣了一下,激动道:“等我一下!”说罢转身跑回屋子,三两下套上衣服,狗撵似的飞奔下楼。 …… 马鞍藤小径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厨娘佳和路茜都在,身边许多岛民来往驻足,和那些身穿军装的大兵哥站在一处,望着人墙内平地而起的水泥建筑,议论纷纷,称赞不断。 “借过借过!”粉刺妹大呼小叫,拉着小麦从人堆里挤了进去,俩人那小瘦身板比不过蛮力,只好顺着缝隙钻,被挤到的岛民大兵们回头一看是俩姑娘,也不好多说什么,笑着给她们让开了一条通路。 “佳姐!”粉刺妹喘了口气,总算和小麦成功抵达,然而厨娘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正和路茜小声说着什么。 小麦掩嘴轻笑,指着面前的崭新建筑,惊叹道:“这就是咱们的实验室啦?” “只是大框架而已。”方菲笑着从后边挤了进来,揽住两个姑娘的肩膀,低声道:“先交给你俩一个任务,把岛民疏散开,小庄要往里边运一些设备。” “老曹呢?”粉刺妹脸色一垮,耍赖道:“都人高马大的,我俩哪儿行啊。” “曹哥在船上,现在脱不开身。”方菲揉弄着俩人的头发,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瞅,natalia正和惠惠站在人群之外跟她招手。 粉刺妹无奈,跟小麦使了个眼色,俩姑娘跑进水泥建筑,从旁取出满是泥灰的喊话器,挺起胸脯开始嚷嚷:“都散开!影响施工啦!再不散开中午都没饭吃!” …… 厨娘佳和方菲等人脱离人群,带着natalia和惠惠走向海岸,远远便瞧见了甲板上忙碌的曹峥,女人帮穿过小径,顺着海岸行至码头,倚靠着硕大的礁石,相视无言,面上都挂着微笑。 “我该走了,实验组人员我会想办法尽快集结。”natalia和几个姑娘一一拥抱,抿嘴笑笑:“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保重。”方菲点点头,将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挽到耳后,笑道:“下次回来就别走了。” “对啊,把孩子也带过来。”路茜笑着附和道:“永暑礁哪有这里舒坦,小孩儿多闷得慌。” natalia嘴边挂着笑意,心知方菲她们都是一片好意,只是自己身份特殊,有些事情确实无能为力,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叹道:“我尽力。” 说话间,甲板上的曹峥探出了头,喊道:“可以出发了。” natalia表情略有不舍,叹了口气,拉住曹峥的手爬上舷梯,想了想,道:“如果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方菲眼神一黯,强作欢笑:“放心,会的。” 曹峥跳下船,收起舷梯,与方菲等人退开一段距离,挥手作别。 海船起航,风帆鼓舞,船头那个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 返回马鞍藤小径,聚集的人群已经疏散,大兵哥们分列左右,协助同伴将载驳船上的设备拖运至此,在小庄的指挥下分门别类,逐一抬进新落成的水泥建筑。粉刺妹和小麦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惠惠正帮着小庄跑前跑后,捧着记录册标记仪器设备,看到曹峥等人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方菲从惠惠手里接过记录册翻了翻,问道:“就这些了?” “2号船上还有一些,不过暂时不用搬,那些东西得等实验室彻底完工,现在没处放。”小庄摘下帽子扇了扇风,咧嘴一笑:“大家进度很快,再有一星期差不多,明天我带人把线路重新接一下。” “嗯,有需要找曹哥,风光发电系统我去办。”方菲点头应了一声,望着棺材壳一样的水泥房,挠头道:“能把外边装饰一下吗?好难看。” “哈哈,外部还要修设换气通风的管道,包括一些制冷设备以及恒温设备,现在不忙装饰。”作为搭建实验室的‘总指挥’,小庄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这里的实验室完全按照当权派以前的规格进行修建,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岛上可以解决水电,载驳船提供了各种设备仪器,目前而言,只等natalia把实验组带来,抗体疫苗研究计划将正式重启! “交给你了。”方菲拍了拍他肩膀,本想帮忙干点儿什么,但大兵哥们行动显然更有效率,为免添乱,一众人没有继续停留,结伴返回了吊脚楼。 …… 一切如旧,海岛没什么大的改变,钱万国做得很好,尽管经历过一场屠戮,但岛民并没有丧失继续生活的信心,相比之下,颓然返回的队伍倒有些铩羽而归的意思。 宋酒他们的脚程还是慢了一步,等他们返回海岛时,吴文涛已经率领太平岛武装先行离去,小庄带着剩下的部队进驻海岛,正和钱万国协商新建地的一系列事宜,看到宋酒等人忽然归来,小庄迷瞪了好半天。当然,真正让他懵逼的,是宋酒等人带回来的消息。 当权派驻地发生的事情显然比他们想象中更为复杂,要不是曾雅东随行解释,小庄肯定无法相信姚劲松已经被害。对于太平岛派系的惨剧,宋酒等人无力挽回,曾雅东已经将之后的事宜交给了宋酒,明显已经放弃了派系之争。 汇合当天,一众人在金博的吊脚楼进行了长谈,尽管太平岛派系覆灭,但留给他们收尾的事情仍有许多,例如实验室和抗体,以及率队离开的吴文涛。另外,在交谈过程中,宋酒等人还获悉了一些事。 据曾雅东所言,太平岛派系被突然清洗,那个孙后继在中间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简单来说,被姚劲松的倚重的孙后继,实际上是永暑礁那边特意安插的眼线。另外,曾雅东在出逃的过程中还发现了更为古怪的情况:姚劲松用来说服吴文涛的那张卫星图像,实际来源是孙后继。也就是说,姚劲松以为他在暗中掌控了陆地的情况,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显然永暑礁那边对于卫星的事情也有了解,而且永暑礁所掌握的信息甚至要比姚劲松更多。 曾雅东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双方都知道戈壁滩那里出现一座孤城,姚劲松决意分家返回陆地,本来当权两派可以就此划清界限,往后彼此再无瓜葛,永暑礁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进行清洗? 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曾雅东的疑问没人能解答,更何况,这件事情上的谜团还有很多。 小庄和吴文涛率先离开永暑礁,行至金博海岛还停留了小半天,小庄说他在此期间接到了来自老姚的信息,指示他们继续行动,一切正常。太平岛武装部队抵达之后,吴文涛没有再继续等候,直接率队开赴地面。第二天,宋酒等人返回海岛,而此时,吴文涛那边已经失去了联系。 小庄起初没当回事,只当是吴文涛懒得遵守例行通报,但曾雅东说明情况之后,小庄感觉不对劲了。他们的船上配备有卫星电话,就算吴文涛懒散,也不至于完全不去理会吧?起码前后队伍应该保持着正常通讯,哪怕只是‘嗯’一声,或者给个仍然健在的回应……然而太平岛武装部队却好像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雅东说过,不管是搭建实验室还是怎样,太平岛武装目前是他们唯一的依仗,如果连武装部队都出现问题,那他们也不用再折腾了,自保的力量都有待商榷,还谈什么搭建实验室研究抗体? 有鉴于此,宋酒做了个决定。 路茜、厨娘佳、惠惠、方菲、粉刺妹以及曹峥,留驻海岛,协助小庄搭建实验室,同时等候natalia;他和宋瑶、洛宇、代维、曾雅东、杨小萌乘船出海,追赶吴文涛。既然姚劲松身边都会出现内鬼,那谁敢保证太平岛武装部队里没有永暑礁的人?四百多人的武装部队,不可能无声无息消失在海上,距离永暑礁大清洗还不到一天,他们和第一批船队之间没有错开太久,立即启程去追,应该还有希望。 然而,让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酒一队人出发之后……也消失了。 留守队伍人心惶惶,一时间彻底乱了方寸,不知道是该去找,还是继续等待。 两队人马失踪十天后,natalia登临海岛,带来了小麦一家以及实验组人员正在集结的消息。 获悉宋酒失踪,natalia答应回去之后想办法查探下落,路茜和厨娘佳等人商议一番,权衡利弊,决定继续按照计划行事,这也是万般无奈,宋酒带走了大半战斗人员,如果剩下的人也消失无踪,抗体又该如何是好? 半个月转瞬即逝,消失的两支队伍音讯全无,实验室框架成功搭建,研究组集结在望,所有事情仍旧按照轨道在运行着,尽管不知终点是好是坏,但至少……一切都在进行。 …… 夜幕降临,海岛即将沉睡,曹峥静坐甲板之上,望着海雾迷蒙的无尽幽暗,思绪万千。卫星电话摆在手边,和过去的十五天一样,没有任何信号进入这里,希望似乎还有,但却愈发渺茫。 夜里海风微凉,腥咸海水翻腾起浪花,不断冲击拍打着礁石,岛上灯火渐黯,喧嚣人声也慢慢淡去。 曹峥站起身,缓步走到船舷,目光望向新建起的水泥建筑。他还记得,那里从前是一幢吊脚楼,爱人、朋友在那座吊脚楼被火海化为了灰烬。今天,实验室重建于废墟之上,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埋葬血泪的土壤下面,终会孕育出复苏的希望。 长夜暗沉,月映深海,一片寂寥。 曹峥裹紧了衣服,风越冷,困意却越浓,一声长叹,回身收起甲板上的凌乱,弯腰捡拾的一瞬,曹峥怔住了,探出的手僵在半空,目光定格在了卫星电话。 幽深黑夜,闪烁的信号灯这般耀眼。 …… 戈壁滩,月明夜。 行尸围城的局面依然没有化解,半月前的暴雨冰雹加剧了行尸的躁动,从高空俯瞰,这座孤城几乎将要被行尸塞满,时至今日,仍能亮起灯火的范围已经大幅缩水,除了内城中心,就剩下高墙之后的发射场。尽管局势看起来越发严峻,但kenny却好像并没有被目前的危机所影响,不仅是他,连同杨教授和苏岚,以及caroline那些外勤,上上下下安之若素,稳如泰山。 这一切,明俊伟并不知晓,自暴雨那天起,他一直待在医院。 侯雄死了,雨安活了。 医院把雨安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明俊伟没能看到她醒来,当晚,caroline驱车将她带离,亲自送去了高墙之后的实验室。明俊伟没有阻拦,也无从阻拦,静静看着外勤人员将病床抬进车厢,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苏岚站在他身边,脸色有些黯然,邀请他一起去发射场,明俊伟拒绝了。 苏岚没有强迫他,宽慰几句随车离开,午夜时分又回到了医院……不是一个人,她带着一诺来的。 “我猜…你们两个都不喜欢那里,暂时你们先住这里吧,实验室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苏岚无奈浅笑,将一诺交还给明俊伟,临走前又道:“黄狗在我那儿,不用担心。” “谢谢。”明俊伟点点头,张开手臂抱了抱苏岚。 苏岚怔了怔,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留下一朵微笑,离开了医院。 之后的几天,明俊伟再没有见到苏岚,城里还是老样子,活尸之城变成了认祖祠堂,行尸蜂拥堵塞,活尸继续填缺补漏,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好像都还乐在其中。起初的紧迫感消弭于无声,活尸和外勤好像都习惯了身边充斥的行尸,封锁线和子弹竖起一道屏障,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大有相依为命的架势。 一诺恢复了过来,身体上的创伤没有大碍,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两人每天混迹在外勤和活尸之间,日子一久,彼此间的隔膜倒是淡了很多。闲暇的时候,留驻这边的外勤会喊他一起喝酒吹牛,医院里来往的护士也和一诺熟稔了起来,过得都还算安逸……当然了,如果没有行尸嘶吼声日夜萦绕,或许一切会更好。 大约过了十多天,苏岚再次出现,没有多做解释,拉着明俊伟和一诺跑出医院,不由分说将二人塞进了车里。 明俊伟一头雾水,和一诺面面相觑,不知道苏岚发什么神经。 “雨安醒了。”苏岚头也不回,车开的飞快。 “今天才醒?”明俊伟愕然失声,惊道:“她怎么样了?” 苏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早就醒了,我是想告诉你,实验室结果出来了。” 明俊伟闻言脸色一凛,坐直身子,急急问道:“什么结果?” 苏岚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她确实携带有行尸病毒抗体!” “……” 明俊伟愣住了,尽管已经有此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答案时,还是有些出神。 “怎么会呢?”一诺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别急,听我说完。”苏岚顿了顿,似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笑道:“不过我们还发现一些情况,证明了小明的话。” “什么话?”明俊伟疑惑道。 “你不是说,抗体另有其人吗?”苏岚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相信你所说的,雨安确实只是感染体,而不是抗体的原始携带者。” “**,这都能检测出来?”明俊伟傻眼了,看了眼一诺,后者也是满脸茫然。 “我们是干什么的!”苏岚故作生气笑骂一句,脸色恢复严肃,道:“雨安体内的抗体仍旧在起作用,只不过正处于衰退期,我们可以赶在抗体效果彻底消退前了解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真正着手疫苗,可能还需要原始携带者。” “什么意思?”明俊伟眯起了眼,听到‘不过’这个词,本能的感觉有些棘手。 “她体内的抗体是以非常规形式存在的,抗体很顽强,依靠蚕食其他细菌病毒存活,但并非长久不衰,活力正在逐渐减退,等到效果完全消退之后……” “雨安就不再拥有抗体了?”明俊伟打断道。 苏岚点了点头,道:“没错。” “你是说,如果雨安现在被行尸病毒感染,她不会尸变,但是抗体效果消退之后,她还是会被行尸病毒害死?”明俊伟挑了挑眉毛,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理论上是这样的。”苏岚放慢车速,叹道:“关于抗体,我们了解的还不多。” “你说的非常规形式是什么意思?”明俊伟问道。 “这个我不好跟你解释。”苏岚微微蹙眉,明俊伟是个门外汉,专业术语说了也是白说,想了半天,犹豫道:“举个例子,抗体就好比胶囊里的粉末,我们服用胶囊需要连同外壳一起,这样既能起到保护作用,同时也更好的发挥药效。抗体也是一样的,假设抗体是胶囊里的粉末,雨安体内的抗体仅仅是粉末,却没有外层胶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明俊伟和一诺异口同声。 “……”苏岚哑然,张了张嘴,无奈道:“也就是说,雨安的抗体是残缺的,比如……比如……” 明俊伟和一诺听得云里雾里,见她‘比如’了半天也没‘比如’出个所以然,更是脑袋大了一圈。 “诶?等等。”明俊伟忽然眼前一亮,道:“你是不是想说,抗体必须以药物疫苗的方式进入体内?” “呃…”苏岚懵了一下,迟疑道:“详细点。” “我的意思是,原始抗体携带者可能和活尸差不多?也能通过血液或者体液什么的进行传播,但是这种传播方式就像你说的,是胶囊外壳的粉末?如果想发挥药效,必须要让抗体复原成完整的药物,对不对?” “对!”苏岚一声疾呼,惊喜道:“我就是这个意思!真有你的啊!” “我明白了。”明俊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皱眉问道:“阿苏,活尸病毒会有这种衰退期吗?” “嗯?”苏岚一愣。 “就像抗体。”明俊伟犹豫了一下,认真道:“就我所知,你们的外勤,包括城里的活尸居民,应该都是药物注射而成的吧?” “没错…”苏岚眼神变了变,隐约意识到了明俊伟要说什么。 “那么,你们知不知道,活尸病毒也可以通过血液传播?”明俊伟盯着后视镜里苏岚的表情,继续道:“我跟你说过吧?瑶瑶当时想要救我,她给我注射了她的血液,结果成功了,我现在也算是活尸。” “我想知道,活尸病毒的非常规感染,是否也会存在衰退期?如果活尸病毒衰退失效……我会怎么样?死亡?还是转变成其他怪物?” …… 明俊伟的疑问没能得到解答,苏岚没有答案,只能报以沉默。实际上,如果不是雨安体内的抗体出现了衰退现象,可能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很显然,通过药物注射的活尸,目前而言,还没有发现有任何关于衰退之类的副作用。 明俊伟是个例外,不仅是他,曾经的环岛队伍,这种例外有很多,他们需要存活,需要挣扎,没有偌大的实验室,没有专业的研究团队,很多时候,只能天马行空,死马当成活马医。 “小明,留下来,我会给你答案。” 抵达发射场实验室之前,苏岚在车里说出了这句话,很平静。 明俊伟沉默了一阵,笑了:“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啊……哈哈,先紧着眼下的事儿吧,对了,你今天带我们来是干嘛?探望雨安?” 苏岚心底暗暗叹息,她知道明俊伟想避开这个话题,于是不再强求,道:“雨安知道你在城里,她有事告诉你,关于瑶瑶她们。” …… 实验室,常规隔离间。 苏岚和老杨一众研究组人员等候在外,明俊伟和一诺进入隔离间,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雨安。 分离数月,再见面,又是别样光景。 雨安在这里休养了半月,身体精神基本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三人就各自近况简单聊了许多,见四下没有外人,雨安低声道:“九九他们都还活着。” “他们在哪里?”明俊伟问道。 “岛上,金博的岛上。”说起金博,不堪回首的血腥画面再度浮现眼前,雨安鼻子一酸,哽咽道:“我们……很多人不在了。” 明俊伟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握住雨安颤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里就是你们说过的戈壁滩实验室,对吗?”雨安拭去泪痕,环顾四周,喃喃道:“我们该怎么办?” 明俊伟无言以对,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雨安体内确实是存在抗体的,kenny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研究肯定还得继续,加上自己刚才和苏岚说的那些,苏岚必定不会置之不理,搞不好还会说服自己也参与研究实验。 关于未来,迷雾茫茫。 “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暂时不要多想。”明俊伟低叹一声,宽慰道:“目前我们只能留在这里,我会和他们谈谈……” “九九他们要去找当权派。”雨安明白自己三人目前的处境,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他们目前的情况,可能已经去找了,也可能还在岛上。” “我们无能为力。”明俊伟道。 “不,不是这样。”雨安撑着身子坐起,正色道:“他们刚才问我抗体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体内也会有抗体……抗体应该是惠惠,你知道的。他们想要原始抗体,这样一来,肯定又要出海去找九九他们。” “你是想让我一起去吗?”明俊伟皱眉想了想,问道:“你希望他们带回大家,还是?” 雨安摇了摇头,叹道:“我只能将我所知告诉你,现在的情形……我也看不懂。” “我明白了。”明俊伟点点头,轻声道:“你安心休养,其他的交给我。” “嗯。”雨安应了声,握住一诺的手,问道:“能让一诺留下陪我吗?这里……感觉很不好。” “我去说。”明俊伟大力摁压着后颈,留下两个姑娘,起身离开了隔离间。 …… 地面主楼,会议室。 隔离间有监听设备,雨安不愿告知实验组原始抗体的下落,而caroline又不知道海岛上哪个才是原始抗体,无奈之下,只好利用了明俊伟一把。所以,关于海岛、关于抗体、关于当权派……雨安所知的,老杨他们也知道了。 对此,明俊伟心知肚明,苏岚没有瞒他,进入实验室之前就跟他说了这件事,而明俊伟别无选择,要么顺势而为,要么直接杀了雨安再自尽,来个己方队友玉石俱焚。可这样没什么意义,无非给实验室留下一滩血,并不会给戈壁滩这里造成丝毫影响。 苏岚带着明俊伟来到会议室,果然,这里已经开始商讨寻找原始抗体的事宜,kenny要求明俊伟提供关于原始抗体的信息,明俊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表示除非让他随行,否则一切免谈。 这是明俊伟唯一的砝码,也是无奈又无力的一次反抗。 苏岚清楚明俊伟的意愿,事已至此,双方没必要再因为这些事发生冲突,所以苏岚越过kenny,答应了明俊伟的要求。苏岚知道明俊伟已经妥协了,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再想说远离纷扰,那未免太不现实,既然无法摆脱,倒不如竭尽全力参与进去,这样或许还能从中起到一些作用。 kenny没有表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在看一出无聊的表演。 沉默许久,kenny抬起头,目光看向明俊伟,笑道:“那好吧,你和caroline搭档,把原始抗体带回来。” ??? 苏岚愣住了,明俊伟愣住了,caroline也愣住了。 “kenny,你开什么玩笑,我和他……?”caroline当即炸锅。 “我像是开玩笑吗?”kenny脸上笑意盎然,把玩着手里的文件袋,道:“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两个,去把原始抗体带回来。” caroline急赤白脸站起身,怒道:“我拒绝!” “拒绝无效。”kenny摆摆手,驳回了属下的抗议。 “可是……可是他不会配合的!他肯定有所企图!我……” “他不会。”kenny打断金发洋妞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明俊伟,道:“那些人里有原始抗体,还有……他的朋友们,我相信他不会乱来,对吗?” 明俊伟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这件事到此为止,照我说的做。”kenny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右看看,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时候出海?”明俊伟冷声问道。 “出海?”kenny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笑道:“出海做什么?” 明俊伟没说话,眼带疑惑。 kenny‘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忘记你还知道。”说着将手里的文件袋丢到了桌上,示意明俊伟自己打开看,笑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们要找的人,目前应该在港口。好了,尽快出发,赶在他们变成行尸的粪便之前。”说罢站起身,揽着苏岚的肩膀离开了会议室。 苏岚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成宇,我……” “不行,你不能去。” …… 会议室里,明俊伟和caroline隔着长桌对视许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明俊伟打开文件袋,从里边抽出几张图纸,皱眉看了看,不明就里:“这是什么?” caroline坐回座位,越看这个独眼龙越来气,冷哼道:“卫星照片。” “哦?”明俊伟很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惊道:“你们居然还有卫星?” “不是我们的。”caroline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以及厌恶,盯着明俊伟道:“我接受kenny的命令,不过你最好老实点,我会盯着你,如果你敢作乱,我保证,你会死。” “彼此彼此。”明俊伟才懒得搭理她那无用的威胁,他俩相看两厌,之间血仇比海深,此刻万般无奈,不到必要的情况下,只能隐忍。 捧着几幅图像看了半天,明俊伟懊恼的抬起脸,问道:“这里边是什么?为什么说他们在港口?什么意思?” caroline瞪着明俊伟,不由又想起了从前的搭档吴文涛,强忍着怒意,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是吗?”明俊伟也不生气,很是顺从的点了点头:“那好,你自己去找原始抗体吧。” “你……”caroline气结,咬牙切齿一阵,狠狠扯过卫星照片,吼道:“白痴!照片里是渤海湾港口!你两只眼睛都瞎了吗?港湾里的泊船是当权派所属武装,这些是行尸,那些是我们要找的人!现在这些蠢货正在处于行尸的围困之中,而我,要带着你这个白痴突破行尸封锁去营救这些蠢货,然后由你这个白痴找到原始抗体,最后带着原始抗体回到这里,明白了吗!” 面对caroline怒火四溢的谩骂,明俊伟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洋妞的辱骂,眯眼盯着那张图像,嘴里喃喃念叨着“当权派……营救……”,若有所思,隐隐想到了什么。 良久,明俊伟抬起头,眼神闪烁着惊疑,试探问道:“你们,你们和当权派互有联系?” “这和行动无关,我没义务回答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kenny,不过我没时间等你,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后我要在楼下队伍里看到你,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会砍了你的四肢,用婴儿车推着你上路。”caroline怒气冲冲大吼一通,一脚踢开座椅,摔门而去。 明俊伟缓缓坐下,紧攥着手里的卫星图像,脑中一片空白,独眼望着黯淡星空,惨白月光倒映眼底,溢出浓浓的悲意。 高空俯瞰图像中,海湾依稀可辨,船型嵌在其中,周围地面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黑点,而caroline所指的被营救对象,就在这遍布全图的黑点中央,就好像一粒沙子丢进了沙漠,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 “坚持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