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是龙族女君》 第1章 也是投了个好胎 契子 龙生九子,皆为上神,唯有一女,封为九君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间被分为人三界,神界因为先被创造出来实力最强,魔界其次,人界后之,数千万年间来沧海桑田,魔界不甘其后,两界混战,却让最弱的人间涂炭生灵,盘古大怒,命自己坐骑金麟玉龙族中大皇子琉筠殿下衔皆灭玉镜来到人间劈开一条长河,琉筠衔玉镜沉入河底,额间被盘古烙上封印沉眠,不生不死,不毁不灭,不坠入轮回,挑断情根,无情无爱,生生世世守护,据说皆灭玉镜是由混战时人界枉死的千万亡魂而聚,若人界灭亡,则玉镜破,玉镜破,则三界皆灭,两界以此为惧,也互相签订协议,各执一界,天地之间互不干扰,从此永不开战,于是人间又有了一条俗语,举头三尺有神明,低头足下有亡魂。 神界等级严明,被分为四个等级,最高一级为帝君,神界最高统治者,帝君和君后二人。 其次为神,神又分为三个等级,君神,上神和小神。最高为君神,多为帝君的后裔,或被帝君直接册封,由帝君亲自将其的名字刻在天柬上。继而是上神,多为掌管天庭重要司务的高等神族,上神也可以修炼为君神,但光是开头一百八十道天雷的开胃菜,就至今无神可抵。最低为小神,一般都是掌管神界花草食酒音等低等神族,小神也可修炼成上神,但需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劫,尝尽世间酸甜苦辣,爱恨离愁,粉身碎骨,千般折磨,生不如死,一不小心会元神俱灭,但如能九九归一,才方可成为上神。 最低等为仙,仙又分为小仙和上仙,人或兽类若得大道,方可修炼而成小仙,而上仙则是未成年的小神或小神灵胎不足无法承受天劫升神的后裔。 后盘古在进入清明之元前为了弥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龙族,告知三界,龙生九子,皆奉为上神,若下凡间历劫,也为皇族,于是人间又把皇帝和龙联系在一起,且赐三界灵源之地怒潭谷予龙族为栖息地,非龙族之人未经同意,三界若有擅闯者,神元皆祭入荒泅直至破灭。龙族隶属于神界,却不可干涉三界事物,但若三界乱,龙族可有制衡三界的权利。 公元前54年,人间处汉朝时期,昭君出使匈奴和亲,汉与匈奴交好,神界老帝君偶然得知,深受启发,恰膝下最小的儿子生有一女,在子孙中年龄最小排位第八,名曰清蒙君神,与龙族三皇子年龄相当,修书一封与龙族,希望促成一段良辰佳话。据说清蒙君神降生时天界三池中沉睡千年才一开的青莲池一夜之间怒放,老帝君大喜,赐名清蒙,传说清蒙君神微微一笑,犹若能感受到青莲绽放一般。此事传到了魔界魔君的耳朵里,自然也不甘其后,其有一女名为赜玅,降生时一睁眼便是一双红眸,妖娆至极,后与魔界有名的舞姬舞绚妖修舞习媚术,身段曼妙,传闻赜玅一支舞,异者一缕魂,三界之中异性皆无法抵挡。两界皆有交好之意,问题一下转向了龙族,众人皆知,龙族二皇子娶了凤族长公主为妻,且早已生下七子,如今腹中第八子也马上要出世,三皇子也与灵狐族小公主有了婚约,五万年之后待灵狐族小公主成年后迎娶,而五皇子仅有五万岁,六皇子七皇子更小,最小的九皇子还只是个两千岁的龙蛋……..也就是说到适婚年龄的也只有四皇子一人而已,众皆等看龙君会如何抉择,谁知一百年后,龙族宣布了一条震惊三界的消息,四皇子谟砚娶了一个凡人,更让神族和魔族震惊的是,这个凡人女子怀了龙胎,怀胎十年,竟娩出一条全身青麟的母幼龙!据说此龙女出生之时,金光环绕于怒潭谷之上,龙吟声震彻山谷,龙气冲天,龙骨惊奇,此乃龙君之位继承人之兆,龙君年纪见长,可随着龙族子嗣的一个个诞生,却都不曾见有未来龙君之兆,唯独龙族二皇子所出的三子荼乜天赋极高,却性格散漫,不拘束缚,龙君曾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管教,却也未将他那散散漫漫的性子改过来,这不禁让老龙君深感挫败。如今这条母龙一出生便是金光环绕,未来龙君之相,龙君大喜,亲自赐名琂九,并向三界告知此女乃龙族未来龙君的继承人,摆宴三日,前来怒潭谷贺礼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谁都知龙生九子皆需万年才破壳而出,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东西南北四海龙族分支皆有公主出现,唯有怒潭谷的龙君这一族所出皆为男子,未曾出现一女,如今出现一条十年一出生就破壳的母幼龙,也成了三界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话题。 更令三界大跌眼镜的是,眼看和亲不成,老帝君在深感挫败的同时又把主意打到了那条小母龙的身上,再接再厉再给龙族修书一封,“龙生九子,皆为上神,今开天辟地怒潭谷第一女,实为可喜可贺,龙兄子孙之中排名第九,吾子孙之中清蒙最小位第八,吾知巧合亦是美意,本帝君替龙族欣喜之时有意将其赐封号九君,赐予君神之位,本帝君亲刻字天柬,三界为证,与吾等子孙同享君神之荣,可随意出入神界,不知龙兄愿意与否。”意思就是你看龙兄啊,你有八个孙辈,我也有八个孙辈,她在你孙辈里排老九,我孙辈里也缺个老九,你看这是不是天赐的巧合啊……. 众神在佩服之余皆叹老帝君的如意算盘打得响,谁都知老帝君家儿孙众多,却唯独只有清蒙殿下一孙女,龙君一族世代却也只生九子,就算想和亲也有心而无力,总不能逼着人家好男色吧,如今出了一女,自己众多子孙,啥年龄段的没有?喜欢大叔型的有大叔,喜欢小鲜肉型的有小鲜肉,还怕找不出个上门女婿? 老帝君:“小九啊,来跟帝君爷爷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啊?你看爷爷这里要大叔有大叔型,要小鲜肉有鲜肉型的,你挑一个,带回家。” 小九:“…………” 龙君:“你丫的能不带坏我孙女吗?” 老帝君:“你懂啥,选夫要从娃娃抓起。” 小九:“帝君爷爷,我能挑两个吗?” 老帝君:“…………. ” 龙君:“…………” 没过两天,怒潭谷传来一封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吾问孙,其愿。”却让老帝君高兴的一巴掌拍在了熟睡的五君神菾琤的屁股上,“臭小子,爷爷我给你找着媳妇了。” 小菾琤眨着两只大眼睛,一脸懵圈:“…………..” 这事儿传到了魔君那里,一怒之下拍断了阎王刚刚送来的上好的火如意,怒道:“好你个老帝君,欺负我魔界无人是否?”几天后,一牌魔焰令和一幅画就从魔界出发直接送到了龙君的手里,传闻见持魔焰令者,犹如见魔尊本人,上可指挥鬼王,下可命令阎王,总之一句话,有了魔焰令,可以在魔界横着走,当然最奇特的地方莫过于传闻此令可穿越人界的时空,修改凡人命格。至于画…….画上一名男子,一袭白衣上面却绣满了金色的玄鸟,显得十分华丽,墨玉长发用红色的丝带束起,眉目如画,唇色如樱,眉心间一株血色泪珠,泪珠色泽浓烈鲜艳,英气中还带着一丝风情,如若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传闻中魔族二皇子与老帝君的爱女兮溕君神的儿子稌野,据说当年魔族和神族那一战的导火索也是因为魔族二皇子拐跑了兮溕君神,还私自藏起了老帝君的外孙稌野,一怒之下两界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当然那些都是陈年芝麻股的事儿了,现在魔君连最宝贝的孙子都搬了出来,龙君看着金色的摇篮里把魔焰令当成饼干咬的啪啪响的小女娃不禁微微蹙起了眉,伸手摸摸女娃额上的两只犄角,长叹一声,“九儿,你的出世,到底是福是祸?我龙族的制衡还能坚持到何时?”小九君放下手里的牌子奇怪的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脸颊上印出两只浅浅的酒窝,伸出两只小手奶声奶气道:“抱。”模样可爱至极,饶是身经百战的老龙君心中也是一动,眼里嗜着浅笑伸手把女娃抱到自己的怀里,一派慈祥的看着远方,“罢了罢了,他走时便算出我们这支几十万年之后会有一女,福祸焉知,若是福皆是大福,可保三界永享安宁,若是祸必也是大祸,三界制衡皆毁,我龙族也将灭。希望你是我龙族的福也是这天下苍生的福吧。” 第1章 情不知所起 第一章 八万年后,月老殿内 月老顶着一下巴白花花胡子的急的满头大汗,“九君君神,这拆不得拆不得啊,你这样会坏了他们的姻缘的,司命大人怪罪下来,小神可担待不起啊。” 面前的女子一身碧色的翠烟衫,蓝色碧水百褶裙,身披弱米色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浮兰,双眸似水却略带清冷,似能看透一切,十指芊芊,轻轻的在众多互相交错的红线之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一根轻轻地打了个死结,眸含春水似微波流动轻回眸道,“月老何必紧张,我又未剪断他们之间的红线,这一世他们还是要相遇的。” 月老微微一顿,面带犹豫,“可是………” 九君轻抿唇畔,似轻笑似微嘲“看来月老也是知道,这一世,这男子终是会负这痴情女子的。” 月老微微叹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爱恨痴癫,因果轮回,这根红线细如发丝,怕是人间不过数年便会断了。这本就是他们的命,九君就算是在这红线上打上死结也无法改变。” “人人都说孟婆无情,爱恨皆由一碗孟婆汤灭,却不想最无情的人其实是月老你,所有的灭不过当初爱恨皆由一根红线起。”她如葱细指沿着那细如发丝的红线轻轻描绘,微微颔首,“枉这女子每月都会去你那月老庙前跪着虔心祈祷,却不想这一根十年之情却断了她一生念想。” 月老低头,轻叹一声“小神惭愧。” 她淡淡的收手,颔首道:“九君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月老见谅。” 月老双手作揖急忙回道:“九君君神真是折煞小神了,只是小神有一事不明,不知君神可否替小神一解。” “月老请说。” “既然打上死结也无法改变两个人相爱相恨的结局,为何九君君神执意如此。” 九君 轻笑一声,语笑嫣然,“不过是留下点点痕迹罢了,月老也说了,因果轮回,孟婆汤去的了记忆,却灭不了罪孽,这一世负了谁,下一世是要还的,既是切肤之痛,赎罪之时自也是要感同身受的。” 正说着,一声轻响,红线断开,月老颇为叹息:“神君你看,我们不过是说话一盏茶的功夫,人间便断了一段情。” 九君若有所思的望着要去拿两个人木像的月童,轻勾唇角,“哦?是吗?” 只听月童“啊”一声惊呼,月老回过头猛然一顿,女子的木像裂成了两半,倒在姻缘台上“这……….君神,这女子本该在红线断后二十余年里郁郁寡欢孤独余生,为何现在就…….遁入轮回” 她轻挑凤眉,“这红线断后那男子还有一根红线,月老只管牵线就是,两界各司其职,神族只管得道之人成仙,魔界只管收人魂魄坠入轮回,生死簿一向都是阎王的事儿,月老又何必多问。” 月老一怔,忙道:“是小神越矩了,望君神恕罪。” 九君拂了拂衣袖,“时变境迁,万物尔尔,不过沧海一粟,月老终究有一天或许会看到自己自己想看到的。” 看着九君离开的身影,月老略带疑惑道:“谢….君神提点。” 阎王爷殿里,白无常耷拉着比腿还长的舌头一脚踹在了黑无常的屁股上,“还睡还睡!睡死你得了,起床加班。” 黑无常抓抓脑门不耐烦道:“今天阎王爷发的生死簿上的魂不都勾完了吗?怎么又加班?不去。” 白无常狠狠的翻了两个白眼,凉声道:“可以啊,反正是九君大人交代的,你随便,懒得管你。”说完转身刚要蹦跶着离开,忽然感觉身体一坠,白衣下的两条大腿就被黑无常抱住了,低下头看他仰着头一脸谄媚,丝毫没有刚才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你说谁?” 白无常再次在心中将他狠狠唾弃了一番,“就是咱那个黑白通吃的九君大人,阎王爷见了都得出门迎接的那位。” 正说着,黑无常一个跟头猛然蹦起,拽起枕头旁边的铁链子就往前蹦,“你丫的不早说,耽误了时辰你负责,愣着干什么,赶紧蹦啊。” 白无常:“……………” 两个无常正在阴间路上蹦着赶路,黑无常话唠又开始唠叨了起来,“哎,阿白,你说这么长时间了,九君大人再过一万岁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她天天神界也去转悠,咱魔界也来溜达,你说她到底是看上咱稌野殿下了还是看上老帝君那个什么菾琤君神啊?” 白无常:“…………..” “要我说,咱稌野殿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比那个什么菾琤好多了,而且据可靠消息,前两天有在孟婆桥当差的鬼差看见咱们九君大人和稌野殿下在忘川河一起赏彼岸花,就问你!浪不浪漫!我看啊,九君大人,早晚都是我们魔界的媳妇儿,去神界有什么好的,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天天吾等尔等的,整的跟咱前两天勾的那个穷酸秀才样,文绉绉的有啥意思。” “………….. ”白无常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文化。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无常面无表情,不禁愤愤不平道:“小白,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每次跟你说话都爱搭不理!” 白无常叹了口气转过头:“我一直有个问题。” “啥问题。” “你舌头这么长说起话来不费事儿吗?” 黑无常:“…………. ” 奈何桥边,枯木老桥耸立在彼岸河两岸之间本该摇摇欲坠,可这枯木又被红褐色的藤蔓编织的网缠的结结实实,孟婆说世人总喜欢说因果,这桥也是因果。 九君问,“何是因。何是果。” 孟婆答:“这藤蔓本是彼岸花的根,彼岸花却是以过桥人的执念为食的,过桥人的执念越深,这桥边的彼岸花便开的越是娇艳,藤蔓便长的越是繁茂,这藤蔓越茂,这桥越是牢固,有执念的过桥人便越多,这便是因果循环。” 九君微微倾身,伸出芊芊细指轻轻捻起一株红艳,彼岸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黑色的斗篷下孟婆佝偻着身子伸出干枯的手臂握着木勺轻轻搅着锅里的孟婆汤,缈缈青烟飘散着黑暗之中,她轻叹一声,“我这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快被你摘光了。” 九君抿嘴轻笑,声音如银铃一般轻轻洒洒划过耳际,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宛若浮冰,一看便不是有情有义之人“孟婆莫不是讲了个好笑的笑话,人的执念不灭,这花又怎会灭?你看这些排队过桥的人,哪一个身上或多或少不带着执念呢?” 孟婆慢慢的把汤盛进碗里,排队过桥的人面无表情麻木的接过手里的碗一饮而尽,转身过桥,坠入轮回,或为人,或为木,亦或畜。偶有几个泪流满面,端着碗迟迟未动之人,孟婆会轻劝一声,“孩子,喝了吧,喝了便忘了。” 那人答:“阿婆,我不愿忘。” 孟婆问:“因爱因恨?” 有人答因爱,有人答因恨。 孟婆便会指着桥下的忘川河道:“这河通十八层的终灭之地,人间称它为十八层地狱,祭河之魂要将承受十八层锥心泣血之苦,蚀骨磨肉之痛,若中稍有不慎,便会被留在其中任何一层,永世为恶鬼。饶有幸者,颈后会有一痣,此名为苦情痣,前世之情便封印在这痣中,来世若能遇到寄情之人,便可忆起前世,若未能遇到,则生生世世不再记起。” 犹豫间,有人选择了一饮而尽,有人选择纵身一跃,进入终灭之地。 九君站在一旁,双目湛湛有神,柔美如雪,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一双纤手皓肤如玉,轻轻抚弄着手里的那朵娇艳欲滴的血色彼岸花,目睹着这一切,美眸中不起波澜,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意,像是习以为常,又像是哀婉叹息。孟婆问:“你手中这株花又要赠予谁?” 九君低声轻吟,“忘情之人。” 厚重的黑色斗篷牢牢的遮挡住视线,只听一声微微的叹息,“君可知忘情亦是无情。” 九君轻笑,目带微波荡漾,“无妨,无情之人亦是多情” 黑色的斗篷一顿,“多情自在,可情劫难度。” 九君抿唇一笑,恍若花开,粉唇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双眼睛也是弯弯如新月。 天地皆知龙族有一女,名为九君,据说龙族每在上一任龙君退位之前都会在龙族的子孙中出现一名拥有龙君之相的未来龙君,而老龙君在位多年,拥有龙君之相的龙孙却迟迟未现,不禁让龙族的众人皆是捏了一把冷汗,而此女出生之时龙吟之声响彻三界,身现金光,乃是未来龙君之相,龙君大喜。此女成人后更是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翩若惊鸿。神界封为君神,与帝君子孙同位,魔界持有焰令,如见魔君本人,两界皆有待成年之时下聘书求亲之意,谁知,此女三千岁之时,龙君竟将两族的求亲聘书统统拒之门外。外界纷纷猜测,龙族此举是为何意?正当外界议论纷纷之时,不知从哪位神仙口中传出,亲眼看见龙族之女在人间游山玩水,众多仙侣相伴左右的消息,后来口口相传,不知又从何传出,龙女居住的浅情殿内仙侣无数,名声这种东西,总是经不住诋毁的,久而久之,有人就渐渐把龙族拒绝两族的婚事和此女的风流之事联系在一起了,这似乎更加印证了龙族之女的后宫情事的真实性。 后来此事被龙君所知,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把尔等那些造谣生事之人统统给我抓起来,竟毁我龙族声誉!”龙族的长老皆是面面相觑,虽说听闻此事时,也是深感愤怒,九君自小是他们看着长大,一直被当做龙族的希望,此女性情虽喜怒不显于色,让人捉摸不透,但聪明伶俐,处事沉稳,凡是授予她的一点即通,这天赋就是比荼乜殿下还要高出几分,只不过年纪尚小,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是人言可畏,若要说真抓可不是一人二人之事。 当事人却坐在一旁,毫无表情,优哉游哉的品着茶,今年的紫青竹出的茶品极好,反而像被诬陷之人不是她一般。 龙君深感痛心,“九儿,你放心,爷爷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九君笑了两声,毫不在意,“爷爷,我觉得他们说的在理,第一我们的确将天魔两族的婚约拒了,第二我浅情殿的确佳人无数。” 龙君叹了口气,“可是这是有原因的啊,九儿。” “公道自在人心,旁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去,悠悠之口,堵不住的,爷爷。” “可是你的名声。” “不过是在外之名,信者不智,智者不闻。” 龙君看眼前女子亭亭玉立,容色纤嫩,从容淡定,丝毫不受影响,想她出生之时,本是天之骄子,被龙族长老诊出,龙骨奇佳,可有继承龙族之位的大器,四万岁时便已度过十六劫,想当初龙君不过六万岁时才刚刚历过十六天劫,龙女整整早了两万年,可这十七道天劫等了四万年却迟迟未到,要知道,十八道天劫是龙族继承人必须经历的,只有经历过天轮十八劫,才有继承龙君之位的资格,无奈之下,龙君只得聚集龙族长老,一探究竟,谁知竟发现九君竟是是少情之根!怎会如此?十八道天劫中,有一道劫名为情劫,无情根,便无法渡情劫,情劫难渡,终是无法成为新任龙君。 从龙族诞生之时,便存在一个巨大的弱点,凡龙族之人一生只会爱一人,成婚时,对方取龙族之人胸口一片逆鳞且镶入自己体中,从此共存共亡,因此配偶有危险之时,龙族之人亦可感知,配偶亡逆鳞毁此龙亦会随之而去,当然,对方若不是真心实意逆鳞是无法镶入的,而能取到逆鳞之人必是此龙所爱之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盘古挑断了琉筠的情根,而龙女天生无情根,与龙族是忧也是喜,喜则是无人可拔其逆鳞,意味着龙族世代担心的弱点也不复存在,忧则为凡龙之子若想有继承龙族之位的权利,方要渡过十八道天劫,其中一道劫便为情劫,体会人世间爱恨痴嗔,既无情根,如何渡情劫?渡不了情劫,饶是再无弱点,也继承不了龙族之位。 正当龙族为此女惋惜时,恰好龙族掌书阁的一位长老在一上古古籍阅道,“鲛族先人鲛王曾有一子,渡情劫之时伤及情根,鲛王为其子不遗余力收集三界的爱、恨、痴、嗔、恩、怨、仇七情,汇成一情根,助其渡过情劫。”只是这七种情根需其自愿交于对方,切不可强取,否则会遭到反噬。于是龙族的诸位长老劝说龙君,与其坐以待毙,如今尚有一丝生机,不如放手一搏,若能成功,便是我龙族大盛之时,龙君思量尚久,才允诺,但告诫九君换取情根之时,凡人若不愿,切不可强取。 于是才有了九君那所谓的人间游山玩水,仙侣相伴左右的场景。 龙君怕此事遭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特嘱咐龙族严禁此消息外漏,并亲自拒了天魔两族的婚约。 第2章 琴声起 第二章 人间八月,碧水庭院,桂花幽香漫布庭院的各个角落,沁人心脾,少女身着淡粉色衣裙,长及曳地,腰间已云带为束,芊芊细腰,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耳际几丝秀发垂落,将肤如凝脂的皮肤衬宛如婴儿般细嫩,少女轻轻盈握住其中一支,凑近微微轻嗅,站在一旁的冷娘急忙出声劝道,“小姐,小心花中有那采蜜的蜂儿,小姐莫让蛰了去。” 女子杏眼微眯,淡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扬,略带些孩子般的俏皮,“冷娘又吓唬乐莹,这桂花如此之香,怕是那小小的蜂儿也要像那酒鬼遇到酒一般酩酊大醉呢。” 冷娘以帕遮嘴轻笑,“小姐到把这让人闻声变色的虫儿描述的几分可爱。”像是想起什么,冷娘微微一顿,轻声道:“小姐,您看奴才这记性,老夫人交代了,请了师傅教小姐练琴呢,这时辰也到了,小姐莫要再像那蜂儿般沉迷于这桂花香中了。” 乐莹黛眉轻蹙,转头道:“祖母请的可是上次那位教琴的佳音师傅?” “自然不是,老夫人说那佳音师傅已经跟老夫人请辞,说已教尽毕生所学,去云游四海了,这次是老夫人花重金请来的一位的乐师,小姐还是快些,莫让师傅等了去,惹他不快。” 乐莹却不以为然:“既是花重金相请,师傅若诚心想教导,又怎么会轻易离去?佳音师父说过,授与人琴者,或为其财,或为其才,若这位师傅为财自不会走,若是其他,乐君不才,再快的步子也是留不住这师傅的。” 冷娘轻叹,“是,小姐说的极是,冷娘说不过小姐,但小姐还是快些吧,莫要惹的老夫人不高兴。” 乐莹心中有些愤然道:“冷娘到果真是祖母身边忠心的好奴才。”甩袖离去。 大堂内,一位老夫人在大堂正前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丝丝银发被梳成发髻用一支价值不菲的绿翠金钗为饰,身着万福寿祥文的宝蓝色丝绸外罗衫,檀香木的拐杖被放置在一旁,尽管眼角已有深深地额皱褶,但眉宇间淡淡的威严之气让人不禁生出三分敬畏之情。乐莹走到门口顿了顿,又抿着秀唇走进大堂,来到老夫人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乐莹见过祖母。” 老夫人鹰眸之中略带不满,“乐莹,这是我为你请的谷师傅,还不快来见过师傅。” 不远处,一位中年男子,鹤发童颜,剑目星眉,唇上和下巴都蓄着胡须,一身青衫袍一双布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像一个道士倒不像一位琴师,乐莹轻轻福身,“乐莹见过谷师傅。” 谷师傅举手回礼客气道:“大小姐客气了,在下谷音。” 看到她彬彬有礼没有失了礼数,老夫人一直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放松了些,略带责怪道:“乐莹,你为何来的如此之晚?让谷音师傅久等,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乐莹淡声道:“祖母恕罪,不过是路过二叔那勿园时,看到二叔种的桂花已开满了庭院,清香四溢,不禁多逗留些许时间,这才姗姗来迟。” 听到是自己宠爱的小儿子,不禁摇摇头,“当初我因老来得子,你二叔身体不好,我一直觉得对他亏欠,才纵容他不务正业侍弄那些花花草草,你莫要学你二叔那般,要像你父亲一样兢兢业业,勤于学业,知否?” 乐莹垂眸,“祖母说的极是,乐莹谨遵祖母教诲。” 老夫人才满意的点点头,对一旁的谷音道:“谷师傅既已见到我孙女乐莹,不如就此开始授业?” 谷音慢慢的放下手里青花瓷的茶杯若有所思道:“老夫人莫急,不如让大小姐先弹奏一曲如何?” 老夫人微微一顿,随即轻笑道:“乐莹,谷师傅这是在考你呢,还不快给师傅弹奏一首?” 乐莹目光在谷师傅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才轻声道:“是,乐莹现在便去取琴。” 待乐莹走后。老夫人才把目光放回谷音的身上,“老身自知谷音师傅教过奇才无数,只是在这元城方圆之内,能与小女的琴艺相论的,也是寥寥数人。” 谷音微微一勾唇角,淡声回道:“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不一会儿,乐莹便回来了,跟随在身后的丫鬟抱着琴,待众人收拾好,乐莹轻轻屈身坐到了琴前,一双玉手轻轻拨动银弦,一首晚离,哀转久绝,荡气回肠,宛若天音。 一曲终了,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眼里多了份欣慰与骄傲,转头问道:“不知小女这琴技可能入了谷师傅的眼?” 谷音一双淡眸依旧波澜不惊,“大小姐这琴技倒确实几分与众不同。” 乐莹听后轻挑弯眉看向谷音,自打三岁习琴起,也听过不少人对自己的评价,有褒有贬,琴技也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日益进步,后来就多是夸赞之声了,如今这谷音不褒不贬,以一句与众不同为评,到让人捉摸不透,老夫人眸子里也透出些许的疑惑,刚想开口询问谷音这是何意,只见乐莹起身开口道:“雕虫小技,让谷师傅见笑了。” 谷音这时眼里才多了几分色彩,嘴角嗜起淡淡的笑意,眼前这小丫头倒有些意思,一句雕虫小技,竟非逼得自己表态,“大小姐倒是过谦了,这般琴技说若雕虫小技,只怕京城那些个官宦之家的公子小姐们都要无地自容了。” 乐莹轻轻福身,“那乐莹就在此谢谷音师傅夸奖了。” 谷音却只是笑而不语,老夫人欣慰道:“既然谷音师傅觉得小女是可塑之才,还劳谷音师傅费心了,至于报酬方面,我乐家自是不能和当今圣上赏赐那些奇珍异宝相比,但也绝不会怠慢谷师傅的。” 谷音却笑着摇摇头,“老夫人,不必了,在下还未曾答应要授课与乐小姐。” 众人微微一愣,皆不可思议的看向谷音,老夫人声音陡然降了三分,“哦?莫非小女不才,还不足以入了谷师傅的法眼?” 谷音却微微一笑,“非也,恰恰相反,只是乐莹小姐的琴技已经达到了她自身境界的最高水平。” 老夫人不解,“这是何意?” 谷音却敛下眸子,“老夫人可知天下第一音是谁?” 老夫人微微一顿,“自是当今圣上的三公主泽兰公主,据说圣上寿辰之日,泽兰公主一支曲,撼动天下,那支曲子也一跃成为天下名曲。” “没错。”谷音微微抬眸,“那支曲之所以能撼动天不过是因为它出自公主之手,也正因为她是公主,它才能成为名曲,天下第一音自然也只会是泽兰公主,乐家只是富商之家,乐家小姐的琴技到这里足矣了,锋芒太露,只会引来灾祸。” 老夫人身体一顿,划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到一派从容,若无其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客气道:“小女不才,未能拜与谷音师傅为师,实为可惜,可老身也不能强人所愿,来人,拿老身准备的贺礼,赠于谷音师傅吧。” 谷音轻轻抱拳拒绝道:“未授业与人,怎可拿人恩惠,老夫人是知理之人,在下虽不能与乐小姐结为师徒,可听完刚才一曲却有一二之处想单独指点,不知老夫人是否能行个方便?” 老夫人面带犹豫,看向一旁的乐莹,只见乐莹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受刚才之事影响,点了点头,道:“祖母,谷师傅既是高人,随便指点一二怕是对乐莹的琴技也足以受益终身的。” 老夫人这才轻叹一声道:“既然小女同意,那就劳烦谷师傅了,老身在这里就先行告退了。” 谷音再次作揖轻声道:“老夫人慢走。” 冷娘扶着老夫人还有一随丫鬟慢慢的走出大厅直到花园拐角处,才出声愤然道:“这个谷音,不教便不教,说什么富商之家,莫不是在侮辱老夫人您。” 老夫人微微蹙眉,训斥道:“闭嘴,你懂什么,他这是在替公主传意。” 冷娘微微一顿,回道“冷娘不解,这是何意” 老妇人轻哼一声,却不做解释,看着满园的花色,只是轻声叹道“可惜我莹儿只是生于商人之家,白白浪费了她一身的天赋,若是………”老夫人顿了顿,便没了后文,冷娘抬头问道:“老夫人,若是如何?”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中念道,若是生于皇族或官宦之家,不知要比那什么泽兰公主高出几分,岂会白白埋没在这小小的元城之中,只是这话不能随意说出口,否则被有心人听去,必然会给乐家招来灾祸。“罢了罢了,这些年来我广招天下名师为乐莹授课,怕是也惊动了上头那位了,叫乐莹勤加练习女红吧,至于琴……..暂且一放吧。” 冷娘摸不透老夫人的心思,只能福身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漫步在花园之中,“这几日乐莹可经常去她二叔那里侍弄药草?” 冷娘道:“前几日常去,这几日到不怎么去了,只是借了医书闲暇之时偶尔看了解闷。”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非得去鼓捣那些个草药作甚,莫不是像那些下贱的药婆一般?觇儿也是,自己不务正业,怎还能带着他侄女胡闹?” 冷年看老夫人不悦急忙劝道:“二少爷身体有顽疾,自然想多看些医书,对他身体也是有帮助的,老爷在世时也是准许了的,老夫人就莫再生气了。” 说到这儿,老夫人的脸色才微缓,想起乐莹又轻叹,“乐莹自小钟爱琴艺,脾气又倔得很,近日若是不让她练琴,怕会引得她伤心,既然她对那些花草感兴趣,今日就先让她去侍弄一番吧,也好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切记莫让她沉迷其中。” 冷娘福身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用余光淡淡的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冷娘,低声问道:“这两日元家可有消息?” 冷娘轻声回道:“三小姐明年开春之时似有意带着元家独子元琛登门拜访,已经递了帖子。”小心的打量了老夫人的脸色,接着问道:“老夫人莫非真的有意要把咱家小姐许配给那元家公子?” 老夫人轻迈脚步,眼里划过一丝不屑,从鼻腔里淡淡的发出一声轻哼,“我那姐姐目光短浅得很,当初我有意撮合我那三侄女与觇儿,她竟暗讽觇儿体弱多病又是商人之家非得许给那个元家,结果怎么样,亏得老爷和乐莹父亲多年的努力,我们乐家成为富商之家,而那元家却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连个秀才都没有,前些年元琛的父亲染了病没多久便去了,如今他们母子二人落魄的很。其实那元家的祖辈在上个朝代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僚,如今改朝换代,他元家说破天也不是过是个识些字的平民百姓,若不是我们乐家是商人之家不可与皇族或官僚通婚,只能为妾,我怎又会白白便宜了那元家,只是前些年偶然见过元琛一面,发现他颇有才气,将来若是能考个状元,也未尝不可,倒不如这次请他和他母亲来小住几日,看看他的品德,若是可塑之才,不如就先下手为强把乐莹许配给他,将来若是他命好能一举重状元郎入朝为官,乐莹便成了状元之妻,官家太太,我乐家也不必总是以这个商人身份处处被人耻笑。” 冷娘抬头问道:“若这元琛中不了状元呢?” 老夫人斜眉轻蹙,眼底多了份思量,“若是他命不好,中不了,起码也得考个举人,以我乐家的财力,倒也是可以助他在元城弄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若是有幸能投的哪位大人门下,受得赏识成为哪位大人的幕僚,说不定还有高升的希望。” 冷娘心里暗叹,这老夫人果然是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的响,低头恭维道:“老夫人英明。” 老夫人却摇摇头,“这事儿在敲板之前切不可宣扬出去,只需说我娘家远房亲戚来做家客小住几日即可,若这元琛非可塑之才,过些时日,用些银财打发了出去便是,天下有才之人也并非元琛他一人,切莫坏了小姐的名声。” 冷娘忙点头应道:“是,老夫人。” 待老夫人走后,大厅内便只剩谷音与乐莹二人了,谷音若有所思的看着乐莹,乐莹却毫不避讳的回视,“谷师傅怎么这般看着乐莹,莫不是乐莹脸上沾惹了什么脏东西。” 谷音轻笑一声,走到琴旁,手指贴着细弦轻轻滑过,琴声清脆,余音缈缈,“好琴便是好琴,果真那些残次品是不能比的,紫檀筝中的上品,乐家老夫人倒是真肯在乐家大小姐身上花心思。” 乐莹敛下眸子,“这是祖母前些年间为小女从名师那里特意寻来的。” 谷音轻笑:“我自然知道。” 乐莹抬眸,略微惊奇:“哦?” “这出自我师父潭修生前之手,当时他寻得一木,乃天下紫檀第一品,被他做了两把琴,一把赐予我,另一把赐予我师兄,我这师兄也正是我师父的独子,可惜他无心与琴弦之音,想必待师傅去世不久他便把这琴卖掉了,如今机缘巧合,到了乐莹小姐的手里。” 乐莹把目光停留在琴上喃喃道:“乐莹还不知此琴竟与谷师傅有这么一段缘分。” 谷音回过头道:“只怕不是缘分。” 乐莹挑眉,美眸之中略带疑惑“此话怎讲?” “大小姐可知另一把琴如今在谁的手上?” 乐莹一顿,杏眸微张:“莫非………” “没错,兰泽公主便是用这把一模一样的紫檀筝在当今圣上的生辰上一曲惊人。” 震惊之余,乐莹低头看着这把琴沉默不语。 谷音看了一眼乐莹,如凝脂般姣好的皮肤现在略显苍白,心里暗叹道,也算是个拔尖的美人儿,天赋异禀,怪就怪在你拜了佳音为师,宫里的那位又容不得半点沙子,想到这儿,他回神出声道:“一个商家之女与皇家公主竟用同一把琴,乐大小姐可觉得合适?” 乐莹轻蹙秀眉,语气也生硬了许多,“那谷师傅有何高见?” “依在下之见,天下第一音只有一位,天下第一琴,自然只可有一把,这把……便毁了吧。” 乐莹脸色发白,皓齿轻咬唇瓣,“若乐莹不愿意呢?” 谷音微微叹息,“乐家纵然家财万贯,也不过是最低等的商家,莫不说乐大小姐,就算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之女,又有几个敢同公主用一样的东西?若宫里的那位发了脾气,乐府莫说保不住现有的荣华富贵,只怕还会人头落地,毕竟,商人牵扯利益众多,随便一条便可满门抄斩,宫里的那位若想治乐家的罪,如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乐莹眼圈微红,眸子水波荡漾,见我尤怜。 一时大堂内尽是沉默,谷音道:“乐小姐,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什么身份就该得什么东西,得了不该得的东西,必然会引来祸端的。” 想起父亲,乐莹声音再次一度梗咽,“谷师傅,乐莹有一事相求,若谷师傅能回答乐莹,这琴毁了便是。” 谷音轻叹一声微微颔首,“乐小姐问便是。” 乐莹抬起头眸子里带着几分决绝与倔强,“不论出身,单论琴技,我与宫里那位相比,谁更胜一筹。” 谷音猛然一顿,声音陡然高了三分,“放肆,你一个商家之女怎能和公主相提并论?” 乐莹屈身行了大礼,“小女一心求一答案,若顾师傅能解小女所惑,这琴即便是毁了,小女子也死心了。” 谷音沉默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女子,轻轻摇头,一会儿,他还是上前把乐莹扶了起来,“乐小姐的性格如同乐小姐的琴声一般,浓烈,决绝,柔中带着一丝刚烈,人人都说琴声识人,倒也是没错的。” 他转身又走到了琴前,指尖轻触,恍若又回到了十年前,“好琴还需知音识,师兄在师傅生前从未顺过他的意思,在师傅去世后阴差阳错倒也算顺了师傅的意思为这琴寻了一个好知音,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乐莹却执意要一个答案,“谷师傅还没回答乐莹,我与宫里那位谁更胜一筹?” 谷音却摇头道:“乐小姐,在下的话只能讲到这儿了,奉劝乐小姐一句,既然琴将毁,再问这些又有何意义?万事不必非得寻一个答案,小姐的性格太过刚烈了,日后怕是会引来灾祸的。” 乐莹抿嘴走到琴前,紫藤花纹样的长袖一挥,伴着一声巨响,古琴赫然落地,琴弦已断,琴板也一分为二。 她冷眼看着那一地的狼藉道:“此琴已毁,谷师傅还是快快回去交差吧,从此,这世间,唯有宫里那一把了,小女忽然身体抱恙,恕不能相送,就此先行告退,来人,送谷师傅。” 那一天,十二岁的乐莹躲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才明白,纵然荣华富贵,技艺超群,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份的事实,那日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一次琴。 谷音临上马车前回头望了一眼乐府大门上的匾额,眼中的阴厉一闪而过,微勾唇角带着淡淡的得意,转身上了马车,与方才在乐府痛心疾首的模样截然不同,奇才又怎样,天资聪颖又怎样,佳音啊佳音,想你我虽是同门,你的徒弟最终毁于我手,此后天下的紫檀琴也只有我的这一把而已。 车夫驭马,飞扬而去,只是那时的谷音却不知,此行他毁了她的琴,来日再见之时,他毁了她的情。 街头的百姓来来往往,离乐府不远处,一位女子身披淡蓝色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素衣,轻纱半遮面,腰间挂一血色玉牌,仔细一看,牌上雕刻唯有一“焰”字,她手执一株妖娆红花夺人眼球,目光淡淡的流连在乐府的方向,似沉思。眉角轻轻翘起,又似微笑。命运的轮盘已经转起,今生欠下的债,来世终是要还的。 第3章 下下签 第三章 阳春四月,春暖花开,花儿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暖阳洒落庭院,屋里的人儿一身浅粉罗衫,含眸春水,清波流盼,不施粉黛,却清新动人,硬是把这满园的春色比下去三分,乐莹低着头专心致志翻阅着手中的医书,乌黑的秀发散于两肩,让人看了不禁想伸手触摸,门外的冷娘轻扣房门,唤道:“小姐。” 乐莹回过神,淡声回道:“进来吧。” 冷娘和丫鬟推门而入,乐莹抬起头,只见冷娘身后的几个丫鬟手持装扮之物跟着冷娘福了福身,看到她手里的医书不禁微微蹙眉,轻声道:“小姐怎么又看这些书,让老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不高兴的。” 乐莹却不以为然,把书轻轻合起放到一旁,淡声道:“不过是拿来解闷的罢了,你若不说,祖母又如何知道?” 冷娘叹道:“小姐若觉得无聊,不如多看些诗词吧,总好过这些书的。” 乐莹却轻哼一声,淡淡的起身,目光清冷似潭水,“冷娘可还记得,以前我无聊的时候,冷娘总是让我弹琴解闷的。” 冷娘一时语塞,丫鬟们面面相觑,毕竟乐府人人皆知,自那事之后,小姐便再也未碰过琴了,这在下人的嘴里也成了禁忌的话题。 最终冷娘轻叹一声,“小姐若觉得无聊,不如去山上的月老庙去逛逛吧,据说那月老庙可灵验的很呢,很多人都慕名而去,现在恰逢春时,更是门庭若市,小姐可想去看看?” 乐莹轻挑秀眉,眸子里才有了几分兴趣,“哦?那倒还有些意思,也罢,反正在家也是无聊至极,不如去看上一看,是如何灵验?” 冷娘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知她似乎有些兴趣,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才道:“那小姐还是快些梳妆打扮吧,莫要误了好时辰。”接着转身对身后的丫鬟们道:“伺候小姐梳妆打扮。” 丫鬟领命轻轻福身,“是。” 梳妆完毕,铜镜中的人儿,换上一素淡的长裙逶迤拖地,配一件浅粉色纱衣,细腰以云带为束,不盈一握,低垂发髻斜插镶嵌玉白珍珠珊瑚钗,腕上的白玉镯更加衬得皮肤细腻,冷娘由衷赞道:“小姐这副容颜,怕是任谁见了都要为之一动的。” 乐莹看着镜中的人儿,伸手轻轻触碰耳边的珍珠耳坠,脸上浮了红霞,略带羞涩,“冷娘又在打趣乐莹。” 一旁冷娘以帕遮笑,“哎呦喂,我的小姐,冷娘这是实话实说,怎是打趣您呢?这转眼间,小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老夫人啊定会替小姐寻一门上好的婚事的。” 乐莹扭过头,秀脸满是不赞同之意,“可乐莹想嫁给自己中意之人。” 冷娘听后急忙摆手劝道:“我的小姐,这话给冷娘说说也就罢了,莫让老夫人听去,若老夫人知道,怕是又会责怪小姐的,自古女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哪家闺秀会自己去寻婚事的?让外人听去,会让人耻笑的。” 乐莹低眉敛眸,嘟着嘴,心中愤然,却不愿再多与其争辩。 冷娘心知怕是又惹恼了小姐,急忙转移话题,“小姐也梳扮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快启程吧。” 乐莹才抿抿嘴,起身由丫鬟扶着慢慢走了出去。 阳光微暖,连微风都被沾惹了暖意,元城的月老庙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们络绎不绝,月老庙里那棵显眼的姻缘树被挂满了心愿牌,乐莹站在树下抬着头静静凝望那满树的鲜红,不知在想什么,冷娘在等的有些不耐,不禁上前提醒道:“小姐盯着这些心愿牌做什么?” 乐莹微微一顿,回过神,收回目光摇摇头道:“冷娘,你说这姻缘树若真的可以实现人的心愿吗?” 冷娘上前轻笑道:“我的小姐,你可莫要犯傻,若真的可以,这世间哪还有那么多三妻六妾,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乐莹的目光渐渐黯淡,敛下眸子,轻语道:“哦,是吗?” 冷娘扶着她无奈道:“小姐莫要在树下停留了,不如去屋里看看,拜一拜月老,求一求签。” 乐莹微微扯唇,勉强勾出一个弧形轮廓,转头道:“走吧。” 拜了月老,便是求签了,柔荑轻握住签筒微微一晃,一根木签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无言的诉说着命运已定。冷娘弯腰拾起签笑道:“我来看看,我们小姐的上上签儿………”话还没说完,她的表情一僵,立刻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乐莹,随后回过神又道:“啊呸,什么破签,定不是准的,小姐,时候不早了,听说今天家里有客人,莫要在外面逗留晚了,我们走吧。”说完就要把签扔在一旁,却被乐莹出声制止了,“冷娘,把那签拿来我看看吧。” 冷娘拿着签有些为难,“小姐…….这……. ” 乐莹微微蹙眉,伸出手来,“拿来。” 冷娘无奈,不情愿的递过签,嘴里还念道:“小姐,这签总不是太准的……. ” 乐莹翻过来一看,下下签,“情本深陷无奈世间,积爱而怨来日不见。”乐莹抿唇不语,盯着这两行字深思,冷娘不安的看着她的脸色。 过了一会,乐莹转头道:“冷娘,我们去解签。” 冷娘阻止道:“小姐,不可,不过是随手一支签罢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就莫再去找不痛快了。” 乐莹却摇摇头态度坚决,“既然是我自己求的签,不管为上签还是下下签,都应解的。”不再理会冷娘的阻拦转身毅然决然的向解签摊走去。 姻缘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解签摊,只不过与其他解签摊不同的是,这摊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女子,白纱半掩面,一双眸子却透着灵气,其他解签摊上人来人往,唯有她的摊前空无一人,可她却毫不在意般,低眉细心抚弄着手里那株娇艳欲滴的血色红花,仿若对待珍宝一般,乐莹觉得奇特,走上前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白衣女子才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清眸碧水,带着一丝丝凉意,淡声道:“姑娘,可解签?” 乐莹点点头,把手里的签放在桌子上,“自然。” 白衣女子拿起桌子上的签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再次把目光放在手里的那株不知名的花上,随口一句,“下下签。” 一旁的冷娘不满道:“你这女子怎这个态度,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何人……. ”还未等她说完,却被乐莹出手制止了,她并不恼怒,反而不知为何刚刚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转过头看向她继续道:“我自知是下下签,只是不知这话为何意?可有破解之法。” 女子轻笑一声,眉眼之间多了一分笑意,“你若现在就剃发为尼,皈依佛门,这劫自然就破了。” “你,大胆。”冷娘气道:“我家小姐一心解签,你却屡屡冒犯,小姐,我看这女子估计不知是哪来的骗子,莫要再受她蛊惑,我们去其他摊解吧,待我们回去,一定要状告衙门,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乐莹微微蹙眉,眸子里带着思量,白衣女子听后却未曾有半分慌张,依旧镇定自若。 气氛僵持不下,过了一会,乐莹起身道:“我诚意解签,既然阁下无为我解惑之意,那小女就不打扰了。” 面前的白衣女子才敛起笑容,目光直视乐莹,轻声道:“我未有戏弄小姐的意思。”她伸手把木签夹在纤细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在她面前摇了摇,“这签既是情劫,佛门是了却红尘情缘之地,你若皈依佛门,自然可以躲过此劫。” 乐莹回道:“若是我不愿呢?” 女子轻叹一声摇摇头,无奈轻笑,“既是你情我愿,又何必要破解之法?爱过,会悔,不爱,亦会悔,左右不过是场经历罢了。” 乐莹看着面前的那双眸子,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一双美眸却如汪洋一般,微波荡漾深不可测,她轻轻摇头,对一旁的冷娘使了个眼色,冷娘不满道:“小姐……. ” 乐莹微微蹙眉,目光带着警告,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乐莹转过头有礼道:“多谢阁下解惑,点点诚意,不成谢礼。”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子,却丝毫未动,只是轻笑道:“小姐似乎忘了,我未曾为小姐解惑,我说的破解之法,我自知小姐也绝对不会去做,在下既无为,又何来要小姐的谢礼,不如…….. ”说着,她把那株刚刚视若珍宝的花儿放到了乐莹的面前,“不如,这花送你,当做我无礼之言的赔罪如何?” 乐莹微微一顿,却情不自禁的伸手接过,细细观察,竟发现这花开的不同于其他花般,散发着几分鬼魅,引人魂魄,回过神,这花已经在自己的手上,急忙回道:“看你对它视若珍宝,我怎能夺人所爱?” 面前的女子却轻轻摇头,“它本就是你的。” 乐莹不解,“这是何意?” 白衣女子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的花,轻叹一声,不愿多做解释,“不如就权当你帮我养着吧。” 乐莹也低头看花,血色的花瓣相互缠绕,宛如痴恋,“此花倒是生的奇特,这如火似的花瓣相互缠绕,花径不曾有半片绿叶相衬,不知名为何花?”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道:“听闻西域有人把它称作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乐莹细细品酌着它的名字,笑道:“这名字倒和它一样神秘。” 接着又问道:“那我何时还你?” 白衣女子把目光转向她,“自然待你愿化解心结之时。” “那我如何能见到你。” “你想我帮你化解心结之时,我自然就会出现。” 一问一答一停顿,二人最终沉默,冷娘看了看天空午日当头,时辰不早了,出声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回家了。” 乐莹抿着唇点点头,“那既然如此…….告辞。” 白衣女子轻笑,“小姐慢走。” 手捧着花还未走出两步,乐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最后一个问题。” “小姐请说。” “小女名叫乐莹,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女子停顿半响,才幽声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九,姑娘叫我阿九便是。” 乐莹微勾唇角,“阿九姑娘,后会有期。” 似是昨夜刚下过雨的缘故,庙门口的泥泞里混杂着破碎的香烛纸,顺流蜿蜒,像一滩污血,她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避过。 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春风轻轻吹动她白色纱裙的一角,九君轻抚裙角的皱褶,敛下美眸心中玩味,后会有期四个字。 第4章 缘起 第四章 回去的路上,乐莹坐在轿子里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莫非是自己多虑了?微微蹙起柳眉,瞧她这记性,刚才忘了问阿九姑娘这花要如何养?是放在水里还是种在土壤之中了,要是这稀有之花在自己手中败了,岂不是有负于阿九姑娘的信任,乐莹微微轻叹一声,还是回府后问问家里伺弄花园的花农吧,说不定他会知道一二,正想着,轿子猛然一晃,毫无防备的娇躯一斜,手里的花差点掉了下去,乐莹急忙扶好轿壁,稳住身体,还未坐好,便听到轿子外传来冷娘的声音,“这人行走之时忽然晕倒,莫不是有什么恶疾?” 轿外众人声音一片杂乱,议论纷纷,乐莹坐稳身体,确认手里的花无事后,才轻声唤道:“冷娘。” 冷娘忽然想起身后轿中之人,急忙走到轿子旁道:“这轿子忽然晃动,可是惊着小姐了?” 乐莹掀起轿窗帘子摇摇头,向四周看了一眼,问道:“为何如此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冷娘手拿帕子捂着嘴,几分嫌弃道:“小姐不知,刚刚我们行路之时,前有一人行走之时忽然晕倒,口吐白沫,卧地不起,怕是染上了什么恶疾,小姐我们还是快快回府吧。” 乐莹顿了顿,问道:“可有人请大夫?” “这………”冷娘犹豫道:“不知此人是何人…….自是没有人…….” 乐莹淡淡的看了冷娘一眼,“冷娘,扶我下来。” 冷娘急忙道:“小姐,这万万不可,此人不知是否有恶疾,小姐莫要靠近,听冷娘一句,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客人还等着我们呢。” 乐莹冷声道:“人命关天,怎么能置之不理?莫再多说了,快扶我下轿。” 无奈之下,冷娘只好扶着乐莹下了轿子,只见一老汉躺地不起,周围围着很多人,有人捂着嘴,有人低头对躺在地上的人窃窃私语,却无人敢靠近,只有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蹲在老汉身旁轻轻唤着老汉,乐莹想走上前去,却被冷娘阻止,“小姐,万万不可,若让老夫人知道你当街替人诊治,怕是会大怒的。” 乐莹救人心切,生气道:“你莫要再阻拦了,一切后果我自会向祖母解释,现在那人生死未卜,你竟还担忧祖母的喜怒?还不让开!”推开冷娘,穿过人群走向卧地晕厥的老汉,蹲在一旁的男子听见有人前来,抬头一看,竟是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禁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乐莹在老汉身旁蹲下,细细的打量他的脸色,苍白如霜,抬头看向一旁的男子,“这老汉是你何人?” 男子微微一顿,急忙道:“姑娘误会了,在下随母来探望亲戚,途经此地遇见有人晕倒,便前来查看一二。” 乐莹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帮小女抬起这老汉的手可好。” 男子点点头,拿起老汉的手伸到乐莹的面前,乐莹伸手拔出发间的一支银钗,扎在了老汉的食指间,黑色的血液瞬间由食指流出,再看老汉时,老汉微微蹙眉,已有了知觉,继而慢慢转醒,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男子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扶着转醒的老汉慢慢坐了起来,老汉转着头看着四周,一片迷茫,“我……我这是怎么了。” 男子叹了口气道:“老人家,你走路时忽然晕倒,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乐莹已经站起身来,老汉才急忙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老头子我无以回报。” 乐莹轻轻摆袖,“老人家莫要谢我,是这位公子先救于你。”说完看了冷娘一眼,冷娘撇撇嘴,拿出几两银子递给老汉,老汉一顿,急忙摆手道:“这…..姑娘,这使不得啊,你救我在先,不问我索取报酬,怎还有送我银两之理?” 乐莹轻叹,“老人家,虽然我暂时治好了你这晕厥之症,但治本不治根,你拿着这些银两去找家医馆看一看吧,莫要耽误了。” 老汉心里感动,跪地给乐莹磕了个头,“小姐美如天仙,心地善良,菩萨会保佑小姐的。” 乐莹顿了一下,急忙道:“老人家,快快起来吧。” 男子扶老汉起身,周围的人才渐渐散去,冷娘在一旁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再不回去,老夫人怕是真的要生气了。” 乐莹蹙眉道:“好了,我知道了,现在走便是。”说完转身便朝轿子走去,还未走出两步,便听到一个声音,“姑娘,请留步。” 乐莹回过头之间刚才的男子向自己走来,男子伸手递过那株曼珠沙华,有礼道:“方才在地上拾到,想必是姑娘在救人之时无意间掉的。” 乐莹才察觉方才放于袖间的花朵不知何时滑落,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刚才事发突然,一心只想救人,未曾注意这男子,如今细细看来,身穿水墨色衣,乌黑的头发梳于为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面容清秀,五官静雅,彬彬有礼,举止投足之间有着一股书生气质,乐莹心中一动,两朵红霞飞于颊间,接过花时,二人的指尖无意轻轻擦过,一股暖流由指尖滑过,二人皆是一顿,乐莹面带羞涩,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男子也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姑……姑娘,多礼了。” 冷娘看了一眼二人,催促道:“小姐,我们该回府了。” 乐莹咬着唇轻轻点头,红着脸偷偷看了男子一眼,细声道:“那……公子,告辞。” 男子微微一顿,脸上滑过一丝失望,却也抬起头来道:“姑娘,慢走。” 轿子不慢不快的走着,乐莹脸上红霞还未退,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想起刚刚的场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余温,心中如怀有一头小鹿一般,乐莹伸手轻轻捂住胸口跳动的地方,轻声念道:“我这是怎么了?” 只是她没发现,她手里的那株曼珠沙华,似乎开的更艳了,血色,也更浓了。 乐府 乐莹一进门便有丫鬟通报,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来了好几趟了,乐莹皱了皱眉问道:“祖母叫你来何事?” 丫鬟福了福身低头道:“老夫人今天要会客,让奴婢告知小姐,不必去请安共用午餐了,已经吩咐厨房的人把午餐到小姐的庭院,小姐只安心呆在自己院子即可。” 乐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冷娘,伺候我更衣。” 冷娘上前道:“是,小姐。” 丫鬟走后,冷娘帮乐莹拖下罗纱外衣,乐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梳子轻轻梳着长发,不解道:“冷娘,平日里来一些贵客祖母都是催促我去拜见的,如今怎么倒是怕我见着似的。” 冷娘拿衣服的手一顿,暗道小姐心思果然细腻,却面不改色道:“估计是乡下哪里来的亲戚,如今乐家发达了,想沾些亲带些故吧,老夫人仁慈念旧,总是不忍把他们拒之门外的,但也不想让小姐被这些人扰到吧。” 乐莹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低着头沉思道:“如此,到也不全是无道理,罢了,那些对祖母谄媚之人,我也不想多见,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冷娘心里叹了口气,道:“小姐想吃什么,我让丫鬟去厨房做些送来。” 乐莹想了想,歪头忽然看到了被放置在一旁的曼珠沙华,惊叹一声,“看我这记性,冷娘,先莫说吃的了,快随我去花园问一问花农如何饲养吧,如此珍贵的花,可不能让它在我手中败落。” 冷娘犹豫道:“小姐,这………” 乐莹拿起花急道:“莫要耽误时间了,恰好去厨房的路经过花园,就当是一道了。” 冷娘盘算着,这花园离客房也是甚远,应该不会碰见,便点头道:“是,小姐。” 乐府主大厅,老夫人身着蓝色真丝福字外衫,头上红宝石的头钗夺目,坐在上座精神奕奕,轻轻的抿着玉碗里的茶,下面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尽管身着红衣绸缎,但也带些褶皱,这衣服怕是有些年头了,头上仅有一根木兰玉钗为饰,却也是最低等的玉品了,可以看得出,此人曾也有些小福贵,可惜如今却家境窘迫,都是些撑不起门面的东西,而那个约摸十八九岁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坐在一旁,老夫人的目光在男子的身上停留了一会,才开口道:“算时间你们到的时间应该早些,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让耽误了?” 女子眼里对身旁的儿子露出了几分责怪,才急忙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姨母莫怪,我们母子在赶路时遇到一老汉忽然晕倒,琛儿不忍置之不理,上前搭救,才耽误了些时辰。” 老夫人轻轻挑眉,把目光再次对准了一旁的元琛,“哦?还有这等事?这是好事,我这侄外孙心地如此善良,我又怎么会怪罪?” 女子听到老夫人无责怪之意才暗暗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元琛使了个眼色,“琛儿,还不快来谢谢你姨祖母。” 元琛上前微微作揖,有礼道:“侄孙儿多谢姨祖母。” 细细打量眼前彬彬有礼的男子,给自己的印象倒也好了几分,点点头,“你母子二人既来看我,就在府里小住几日吧,对了,不知琛儿的书最近念得如何?” 元琛道:“侄孙儿不才,今年打算上京赶考。” 老夫人心中一喜,却面不改色,淡声道:“如此甚好,过两日元城的文人们会在廊船举行茶诗大会,就让你大舅舅带着你去看看吧,据说能拔得头筹之人,可得名画一幅,若幸运些,还会得到元城大人们的赏识。” 元琛低头作揖,“侄孙多谢姨祖母。” 老夫人点点头,又道:“你们母子路途劳累,我就不再拉着你们唠家常了,玲儿,带客人去客房休息吧。” 一旁的玲儿轻轻福身,“是,老夫人。”走到二人面前道:“夫人,公子,跟奴婢走吧。” 二人起身,元氏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多谢姨母招待,外甥女就告退了,姨母早些休息。” 元琛也道:“侄孙儿也告退了。” 老夫人轻轻点头,二人才随着丫鬟退下。 待二人走后,老夫人才开口问道:“小姐可回来了?” 刚刚去通报的丫头点点头,“已回来了,现在估摸着在房间里用餐呢。” 老夫人微微颔首,眸子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丫鬟道:”老夫人,时候不早了,现在可要通知厨房用餐?” 轻轻点头,“方才不觉得,现在倒也确实有些饿了,去通知厨房吧。” 丫鬟福身,“是。”领命而去。 第5章 错过 第五章 玲儿带着母子二人来到客房,福了福身道:“夫人公子,早些休息吧,已通知厨房,一会儿便可用餐了。” 元氏笑了笑,把手腕上的镯子拿来下来放在玲儿的手里,“姑娘受累了,我们母子初到乐府,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老夫人多担待。” 玲儿微微一顿,推辞道:“夫人,这可使不得,夫人是客,我们这些下人自是要伺候好的。” “哎~姑娘就莫要推辞了。” 玲儿却执意不收,“夫人莫要在强求了,若是让老夫人知道玲儿私底下收客人的礼物,玲儿怕是会被赶出府的,夫人公子还是快快休息吧,玲儿告退了。”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待玲儿走后,元琛微微蹙眉,“母亲,这镯子是你珍爱之物,怎随意送给一个丫鬟。” 元氏瞪了儿子一眼,“你给我小声点,你懂什么,我本想把这镯子赠与乐家大小姐,说不定可博一丝好感,可你看这乐府上下,再看看老夫人的穿戴,就连老夫人身旁的丫鬟穿戴都比你娘平日里穿的要好,可想而知,乐家大小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怎么又会把这区区一支镯子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引来耻笑,倒不如送个丫鬟,卖些人情,你我母子二人在这乐府也能过的好些。” 元琛不赞同道:“娘,我们不是来探望姨祖母的吗?” 元氏叹了口气,“傻孩子,你真的以为我们赶这么远的路,花尽身上的盘缠只是单单为了来看姨母吗?你也真的以为姨母同意我们母子前,只是让我们单纯的做客吗?” 元琛不解,“不是吗?” “我的傻儿子,你可知那乐家大小姐快要到了适婚的年龄?” “那又如何?” “这乐家虽然富贵堂皇,可终究是个商家,我朝有规定,商家不可与皇族通婚,若与官僚为婚,也只能为妾,不能为妻,你与那乐家大小姐年龄相当,想来这老夫人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想借这次茶诗大会探探你的底细,若是可塑之才,有意把乐家大小姐许配给你,等来日你上京赶考考上状元,入朝为官,那乐家大小姐自然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被成为官家太太。” 元琛蹙眉,“若是我考不上呢?姨祖母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空了?” 元氏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你莫要胡说,元家祖辈的希望都落在了你身上,你可不能让你逝去的祖父和父亲失望,你姨祖母要借这次诗茶大会探探你的底,若你能一举拔得头筹,将那画送于你姨祖母,你姨祖母一喜,若是同意让你同那乐家大小姐见面,待你与她熟悉,我再把这事儿跟我那姨母一提,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元琛抿着嘴,不悦道:“婚姻大事,怎能和利益牵扯上联系?” 元氏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自古子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据说这乐家大小姐在元城那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再看这乐家虽是商家,但这吃穿用度哪样比那些城里的官家差了?你若能娶了她,莫说这上京赶考的盘缠,要什么样好物没有呢?” 元琛低着头皱眉不语,虽然母亲说得有理,但总是有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的。 元氏看儿子一脸纠结,沉下脸来苦口婆心道:“我的儿啊,你可知道,这元城像你这样的文人才子可不在少数,老夫人千里迢迢的把你我母子二人找来,还不是看在你娘身上的这点血缘关系,家里什么状况你也知道,你父亲生前整日里就会摆弄那一点酸文穷诗,饶是去集市上替人写几个字也得不了几个钱,还不是靠你娘我日日替人缝补衣裳贴些家用,如今你父亲去了,你我母子二人的日子便更加不好过了,元家就靠你光耀门楣了,你可莫要负了娘的期望,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这里老老实实读些诗书,为几日后的茶诗大会做准备。” 元琛抬头看到母亲鬓边几丝银发,心中不觉愧疚,点点头妥协道:“我知道了,母亲。” 用过午饭后,元琛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手中的书恰好读到了那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知怎么脑海中便跳出那抹浅粉的娇影,想起她拔钗救人毫不犹豫毅然决绝的娇容,不自觉轻轻叹息,看她的穿着,定是元城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姐吧,若是能娶这样一位女子为妻,该有多好。回神间,元氏敲门走了进来,“琛儿,书读的如何?” 元琛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叫了声:“母亲。” 元氏点点头,走上前看了一眼桌上那本有些发黄斑驳的旧书,不禁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些你父亲给你的旧书都读了多少遍了,就莫要再读了,方才与这里伺候的丫鬟谈起时,乐府东南处有一间书阁,平日里是我那二表哥乐觇整理的,里面有不少他从各地网罗来好书,我已经询问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老夫人已经应了,你可以借些书来读,读完了还回去便是,只是莫要弄坏了,惹我那二表哥不悦。” 元琛点点头,反正现在这书已是读不下去了,不如去藏书阁,说不定会的一两本好书,于是道:“如此甚好,那儿子现在便去。” 另一边,冷娘站在花园处焦急的四处张望,刚刚路过厨房时,小姐让自己去厨房通知,她先行一步去花园,等自己出来再去花园寻她,本来冷娘有些犹豫,但看乐莹拿着花一脸焦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谁知待自己从厨房出来赶到花园,已不见了小姐踪影,询问花农时,花农只是答道:“方才小姐拿着一株奇异的红花赶来询问我如何饲养,说是什么西域而来的曼珠沙华,老农孤闻寡陋,平常中原的花花草草还弄得,何时弄过那样长在戈壁的西域之花,所以只能告知小姐老农也无能为力,小姐看着花似想到什么,又匆匆离开了。” 冷娘心里一阵焦急,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小姐询问无果,又回到自己庭院了,如今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看看吧。 勿园,相比乐府那让人流连忘返鲜花怒放的花园,一进入更是有另一番清雅意境,满园种植的草药生机盎然飘着清香,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精心呵护,乐莹拿着花站在一身墨衣,脸色略显病态苍白的清瘦男子身旁,轻声道:“叔叔,侄女刚刚从一位朋友得来的西域之花,名为曼珠沙华,却忘了询问这花该如何饲养,询问家中花农无果,心想着这花说不定有几分药用,叔叔长日里在勿园里伺弄草药,网罗天下医书,特来碰碰几分运气。” 乐觇接过花细细查看,轻叹道:“西域的药草我也曾在医书里见,只是这株曼珠沙华我却倒是第一次见得,这花倒生的奇特,花朵这般娇媚,怎看不到一丝绿叶相衬?”盯着花沉思了一会,又道:“但我看这花倒也并不像是那种养在水里的娇柔之花,倒不如我先盆稀土先把它种养起来吧,你暂且先带回去过几日再看看如何。” 乐莹看着手中的花轻蹙柳眉,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便只能先暂且如此了。” 把花栽好,乐觇接过乐莹递来的帕子净了手,转头笑道:“你朋友这花倒也坚韧,开得如此娇艳被你这般折腾竟丝毫没有落败的痕迹,反而越发红艳了,饶是换成平日里那些娇滴滴的牡丹玫瑰,离了土不出几个时辰便怕是要奄奄一息了。” 乐莹捧起精致的青色花盆细细打量,惊叹道:“的确如此,总觉得这花跟我拿到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经叔叔提醒,才发觉它比方才确是更加娇艳了。” 乐觇擦干净手指,把帕子递给一旁的小厮,转身走到院子的石桌上,把小厮刚刚沏好的花茶倒于两杯,瞬间茶香四溢,乐莹轻轻嗅了嗅,把手中的花盆递给身旁的丫鬟,走过去笑道:“这新鲜的桂花泡出来的茶比其他的花茶就是要香上三分。” 乐觇坐在石凳执一杯轻饮,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素日里教你的那些识别方法,你到全都用上了。” 乐莹也学他的样子,坐在了另一旁的石凳上,轻轻拿起另一杯,放于唇间,茶香更浓,轻抿一口,看着这满园的草木之色,微微叹息,满足道:“叔叔的勿园,可是这乐府最后一片清净之地了。” 乐觇拇指轻抚杯壁,感受杯子的纹理,“你祖母可是又逼你做些什么。” 乐莹低着头轻摇,无奈道:“还不就是素日里那些诗词女红,我早已厌烦了。” “自小你母亲便去了,大哥又常年就在外面打理家里的生意,平日里很少回家,打小你在母亲那里受到什么委屈,就会跑到我这勿园喝喝茶,弄弄草药,看看医书,如今转眼间,你都这般大了,竟成了种习惯。” 乐莹低头看着杯子里冒着青烟的热茶,轻叹:“自我记事起,父亲便很少回家,饶是回家几日也只会问我缺什么需要什么,嘱咐我一定要听祖母的话,莫要惹她生气,后又会匆匆离去,哪会像叔叔这般教我些东西,与我谈心。” 乐觇轻摇头,看向乐莹,“你父亲有你父亲的苦处,你看我这身子自是不能帮他什么,乐家上上下下全靠他一人支撑,才能过得如此,你莫要怪他。” 乐莹轻轻点头,“我自是理解父亲的不易,只是小时常常会想,若是叔叔是我父亲该有多好,下人们常说,我这性子,到与叔叔有几分相似,都喜爱摆弄草药,读读医书,可惜我生为女儿身,饶是一身医术,也不能通叔叔那般出门替人诊治。” 乐觇看着侄女轻轻摇头,暗叹一声,“我无儿无女,早已当你是亲生女儿了,乐莹,你幼时常年与我相处惯了,表面上看来几分像我,其实,你那性子固执的很。” 乐莹不以为然,轻抿一口清茶,“哦?叔叔为何这样说?” 乐觇轻笑:“你可还记得,你幼时我一好友曾赠我一盆昙花,你为了等书上所说的昙花一放,便日夜守在我这院子里,直到体力不支昏睡在我这里,把你祖母吓得还专门请人替你诊治,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与我说你看到花开,弄得众人哭笑不得,那时我便知,你这孩子是何等的固执。” 乐莹遮唇轻笑,“叔叔可是又拿乐莹幼时不懂事的糗事来笑话乐莹,我………”还未说完,便听院子外传来勿园家仆的声音,“你是何人?怎私闯勿园?” 正说笑的叔侄俩皆是一顿,看向勿园门口,“叔叔,园子外发生何事了?怎这般吵闹?” 乐觇起身道:“我听着像有人私闯勿园,你知道我素来喜欢清净,这院子平日里又种些名贵的药材,我怕一些低等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就叫园子里的家仆看的紧了些,想来是有人进了院子,你先坐这儿喝些茶,我去看看是何事。” 乐莹点点头,“叔叔快去便是。” 第6章 重逢 第六章 乐觇来到勿园门口,看到家仆面前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上前道:“阿呈,发生何事?怎么这般吵闹。” 叫阿呈的仆人看到主子出来了,轻轻作揖道:“二老爷,不知是何人,想要进这勿园,被阿呈拦下了。” 元琛一听来人是乐府二公子立刻有礼道:“在下元琛,还未来得及拜见二舅舅,惊扰了二舅舅,实在抱歉。” 乐觇微微一顿,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你唤我二舅舅?莫非…….你就是家母前些日说要随我那表姐来家里做客的元家公子?” 元琛弯腰道:“正是小侄。” 乐觇上下打量了一番,彬彬有礼,也算一表人才,才点点头道:“既是客人,就不必多礼了,你刚到乐府不久,不在房间里好生休息,来我这勿园做什么?” 元琛道:“小侄无意冒犯,只是听闻乐府东南有一处藏书阁,里面好书甚多,想寻一两本来读,询问家里的仆人,说是在东南处,便顺着小路走了过来,没想不慎闯了勿园,还请舅舅见谅。” 原来是迷路了,想起中午母亲确实差丫鬟来告知过,便点点头道:“这事儿我倒听母亲差来的丫鬟跟我提起,难得你这般有上进心,书本就是用来供人读的,你想读借去读便是,这藏书阁顺着右边的那条小道直着一路到底便到了。” 元琛作了个揖,“多谢舅舅指路,那小侄就不打扰舅舅了。” 乐觇点点头,“去吧。” 看着还未走远的背影,身边忽然传来乐莹的声音,“叔叔。” 乐觇微微一顿,转过身,“你何时出来的?怎么不呆在勿园喝茶?” 乐莹也朝那未走远的背影看了一眼,方才自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听他与叔叔对话时,便觉得那声音有一丝熟悉,却一时记不得从哪听过,如今看着背影,倒真的感觉有些熟悉了,她转过头看向乐觇,“叔叔,那是何人?” 乐觇看了她一眼,“元家公子,你祖母的客人,本是去藏书阁的,走错了路。” “哦。”听闻是祖母的客人,想起冷娘的话,乐莹的兴趣立刻减了三分,道:“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不冷娘又该着急了,这花我暂且先回去养着,若有不妥的地方再来找叔叔看一看。” 乐觇点点头:“好,你早些回去吧。” 待乐莹走后,乐觇回到院子里,倒了茶坐在石凳上微微蹙眉,一脸沉思,阿呈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低头道:“主子可是有烦心事。” 乐觇喝了一口茶,右手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母亲这个时候把元家人找来做客,怕是别有深意。” 阿呈又替他满了茶,“听闻元家近年来日子过得不易,再过几日,廊船要举行茶诗会,元城的达官贵人都会去参加,老夫人有意让大老爷带着元公子参加,即便拔不得头筹若有些才气说不定也会结交一些官家公子,老夫人这是似乎有意要帮扶元家一把。” 乐觇却轻轻摇头,把手里的杯子放置一旁,抬头道:“你在乐府这些年,何曾见过母亲会做赔本的生意?” 阿呈不解:“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 乐觇仰头望着眼前的桂花树,叹道:“这乐莹,也该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 几日后,元城廊船举行的一年一度的诗茶大会,热闹至极。 这诗茶大会精妙之处在于,参加者可不论出身,不分贵贱,不计年龄,凡是颇有才气的男子皆可来对诗答词,结交文人诗友,据说当朝的尚书大人本是元城一介平民,参加诗茶大会之时才气惊人,一举拔得头筹被路过此地游玩的王爷看中,收为幕僚,并向当今圣上举荐,入朝为官,步步高升,一路走到了尚书大人的位置。 乐府,乐莹一身男装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对一旁的丫鬟笑道:“笑笑,你看我这身如何?可像元城里那些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名唤笑笑的丫鬟一身书童的模样,却皱着眉为难道:“小姐,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我们这般模样偷偷溜去廊船会被责罚的。” 乐莹拿起桌子上的折扇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巴,不以为然道:“瞧你那小模样,还记得你小时被卖入乐府也是这般哭丧着小脸的模样,我给你取名唤笑笑,便是希望此后你可笑口常开,如今你怎么还是这般模样,倒也当真负了我为你取的名字。” 笑笑连忙福身:“奴婢惭愧。” 乐莹收回折扇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啦,祖母今日里要同元城最大的胡氏当铺的正房太太去听戏,我叫冷娘随祖母好生伺候,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祖母却让他带着那个元家公子去参加诗茶大会,连句家常都未聊得,你随我去廊船看一看那元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得祖母如此看重,看过我们便速速回府,绝不会被发现。” 笑笑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纠结的皱在一起,犹豫道:“可是………. ” “好啦,我的好笑笑,就不要再可是了,一会出去可千万不要唤我小姐了,要叫我公子,知道吗?” 笑笑最终叹了口气,福了福身,“知道了,小…….知道了,公子。” 乐莹用纸扇敲了敲掌心,满意道:“如此甚好,我们走吧。” 廊船,说是船,其实是建在河岸的一条走廊,只因外形和船极为相似,被取名为廊船。 今日廊船人满为患,皆是文人雅客在对诗答词,乐莹带着笑笑刚走进去,便听一旁有人道:“公子可是来参加诗茶大会的?” 乐莹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粗声道:“自然是。” 那人又道:“那公子直着走到头便是,现在才进行了第三轮。” 乐莹有模有样的向对方作了个揖道:“那就多谢阁下指路了。” 乐莹刚要向前走,却被身后的笑笑拉住衣角,“小……公子,我们不是来寻老爷的吗?” 乐莹回过头蹙眉道:“父亲是带那元家公子来参加诗茶大会的,自然会在那里,如今这廊船人如此之多,我们怎可能一一寻得,必然要去那比赛之地才能寻得,莫要多说了,走吧。” 走到廊船尽头时果然看到一群人在比赛对诗,只听台上一人道:“举樽一曲同饮三杯,愿结志同好友。” 台下众人皆是一愣,随后窃窃私语,琢磨诗句,这时一青衣公子上台轻轻作揖道:“听君三曲独酌一杯,望交道合故人。”众人皆是一片叫好声,乐莹看着那青色的身影,眸子里滑过一丝疑惑,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滑过心头,笑笑唤了一声:“公子,你看,台子左边坐着的不就是老爷吗?”还未说完,那青衣子男子转过头,乐莹猛然一顿,是他!是那日同她在街头救人的公子。笑笑见她愣在原地未动,刚想出声唤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声“大家快走!走水啦!”不远处便看浓烟滚滚,接下来便是一片慌乱之声,那些素日里装模作样的文人雅客达官贵人们此刻哪还会注意到形象,如过街老鼠般四处窜逃,拥挤的人群把乐莹与笑笑逐渐隔开,笑笑急迫的叫着小姐寻找乐莹的身影,可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乐莹这女儿身如何能敌过那些男子的力量,推推搡搡之中,感觉自己随着人流逐渐靠近河边,后听扑通一声,不知是谁慌乱之下竟把自己推进了河里,心里暗呼一声不好,自己何曾识过水性?笑笑好不容易挤到了刚才乐莹的位置,却找不到人,低头一看,一人正在河中挣扎,再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小姐还有谁?急忙叫道:“快来人啊,我家公子落水了。”只是大家都各自逃命,谁会在意一个不相干之人落水,眼看乐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忽然有人纵身一跃,跳进河里,快速的游到乐莹的身边,将她救了起来,向河岸游去。 乐莹感觉自己呛了好大几口水,像是五脏六腑都要被填满了一般,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被人推进河里淹死的,正当她失去力气放弃挣扎时,朦胧间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抱了起来。元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乐莹拖上岸,看她脸色苍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叫道:“兄台,醒醒,兄台。”可乐莹却依旧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元琛低头与她两唇相对,想渡些气给她,谁知方才还昏迷不行的人此刻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元琛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乐莹头猛然坐起对着一旁吐出一口水,胸口一起一伏的重重的咳着,难受的模样像是被呛着了一般,元琛好心伸手帮她拍背,问道:“兄台,你没事吧?”却被她一手挥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捂着唇道:“你……..你方才干了什么。” 想起刚才自己与她渡气,便道:“兄台莫怪,方才情况紧急,在下逼不得已…….. ”还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小姐。”元琛微微一顿,只见笑笑急急忙忙跑过来,身后竟还跟着乐家大老爷和小厮,笑笑跑到乐莹身旁哭道:“小姐,你要吓死奴婢了,你没事吧。” 小姐?她竟是个女子?这………..元琛目光转向乐莹仔细一看,猛然僵住,这不就是自己那日在接上碰到的那位日思夜想的女子吗?脸上滑过一丝惊喜,刚想说些什么,乐家大老爷乐执也匆匆的赶了过来,蹲下身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莹儿,可有伤到?” 乐莹摇摇头,轻咳了两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柔柔的叫了声:“爹。” 乐执看着两个落水的人儿一身狼狈,皱着眉对一旁道:“笑笑,先扶小姐上轿,一切等回府再说!” 火已被扑灭,今年的茶诗大会终究也不欢而散,众人皆是没了兴致,纷纷告辞,只留一些人在收拾残局。 河对岸一棵高大的杨树上躺着一青衣女子,自发髻之上缠绕一根浅色缎带穿过发间垂直落下,眉眼间淡淡疲倦之色,腰间系一血色玉牌,树下站着一位身着白色盔甲的男子,正是天上的司命大人。 九君看了一眼树下的司命,嘴角嗜起浅浅的嘲讽,“我还不知是天上哪位大人下凡历劫,投到了乐莹和元琛这二人身上,竟需司命大人亲自来人间放这把火。” 司命硬是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心里暗道,若不是着了那菾琤君神的道,自己又何必亲自下凡改了自己写的命格,要知这写好在命格书上的命格是不可以随意修改的,除非自己亲自下凡做些什么,命格书上的文字才会随之变动,且必须亲力亲为,若用仙法会遭到反噬,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了那几坛酒仙酿制的上好的春露酒,竟生生的着了菾琤殿下的道,自己这分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心里懊悔的要死,表面却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恭敬道:“禀九君君神,这二人皆是凡胎,臣此次下凡……不过是因为同菾琤殿下赌输了罢了。” 九君挑眉,“哦?你们打赌又关我何事?” 司命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菾琤殿下说,九君君神浅情殿里的仙侣太多了,怒潭谷是灵源圣地,怎可让那些小小仙侣占了便宜……….要占……..也是……”说到这最后,司命觉得自己都快要说不下去了,想起菾琤君神理所当然的语气,心里骂道:改天倒也真要向他讨教讨教是如何做到理直气壮的不要脸呢? 九君却躺在树上闭目养神,眉心疏阔,丝毫未动,淡声道 :“说下去。” 司命心一横张口道:“菾琤大人说,要占也应该由他这龙族未来的正牌女婿占,他知道九君君神最近在凡界乐家周围徘徊,以为九君大人看上了那个元琛,想把他收回怒潭谷做仙侣,于是跟臣打了一个赌,臣赌输了,去人间放一把火,让他们二人快快相遇,断了九君大人的念想。” “………….”九君扶额,她在别人眼里是何等的好色,竟连元琛这种货色都看得上?她微睁双眸,皎洁如皓,“他又去怒潭谷了?” 司命叹了口气 ,“是,前些日子,帝君得一副好棋想赠予龙君,是菾琤殿下送去的,顺道……..”司命欲言又止。 “顺道还去我那浅情殿看了看。”九君倒是接了他的话。 司命低头道:“是。” 九君轻性格本就落落难合,说起话来,更加不会客气,“我许久都未回去了,我浅情殿里的仙侣有多少,他倒是比我还要清楚。” 想当初自己被诊出无情根时,一向不信邪的三个荼乜偏偏就喜欢往自己殿里送些受伤的小神仙,今天一只仙鹤,明天一只水狐,美名其曰,九君无情根,不用担心会对这些人动情,龙女十七劫迟迟未渡,龙君又推掉了天魔两族的婚事,难免会引起外界猜疑,如此在救人之时还可以帮忙挡住外界的那些猜测。虽说都是受伤被荼乜解救之人,可坏就坏在这些人一个个都品相太好,好到九君觉得荼乜是故意而为之,怒潭谷是块灵气宝地,适合疗伤,每个殿门之间都有结界,未经允许无法走出殿内,就算混入奸细也只得在浅情殿内呆着,可这各种类型的美男子齐聚浅情殿,到让她这浅情殿变成了多情殿,更麻烦的是,外界的确不会猜出她无情根了,反而说她滥情了!她多次劝说无果,眼不见心不烦,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寻情根的借口,常年在人间游荡,再加上自己这浅情殿确也是需要有人打理,便也随他们去了。 司命低头不语,他还能说什么?只觉自己活了十几万年,这张老脸倒是全在今日丢尽了。 九君看了一眼树下的司命,“既然司命大人难得在这凡间走一趟,那就麻烦替我给菾琤带个话。” 司命道:“君神请说。” “我与他的婚事,我祖父早已拒绝,让他趁早死了那条心,若他再敢来掺和我的事,我就拔了他脑袋上的麒麟角泡酒喝。” 司命一顿,“这………九君君神,这怕不妥吧。” 九君却不以为然,“司命大人只管传话便是,再者,春露酒虽好,司命大人还是长些记性吧,莫再要与他打赌了,我记得你这是第十三次着了他的道了。” 司命:“…………” 第7章 救人 第七章 乐府,乐莹换好衣服跪在与元琛跪在大堂之内,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老夫人怒气填胸,拐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胡闹!简直是胡闹!” 元琛低头作揖道:“姨祖母,是孙侄儿的错,当时情况紧急,孙侄儿没能看清表妹,毁了表妹清白,请姨祖母降罪。” 乐莹脸色煞白,眼眶微红道:“祖母,此事怎能怪元表哥,是我自己贪玩才………” “你给我闭嘴!”乐莹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的怒气打断,“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做出这样的事?乐莹,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乐莹低头咬着唇不说话,乐执目光在女儿与元琛之间流连了一番,皱着眉叹了口气,转身朝老夫人做了个揖,“母亲,事已至此,总还是要想出个解决的方法。” 元氏站在一旁一直未敢开口,生怕老夫人一怒之下怪罪自己的儿子,如今这乐执一开口,倒让她有了心思,目光在乐莹身上打量了一番,心想着这元城人人都说乐家大小姐美若天仙,如见这一看,倒确实不假,心里安安做了决定,走上前朝老夫人屈了屈身,表面却一脸为难道:“老夫人,大表哥说的极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然是要想出解决的方法的,虽然琛儿是无心,但也犯了大错,老夫人只管罚便是,我这个当娘的绝无二话。”说完还拿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像是他们母子二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夫人抿唇不语,眸子里却透着凌然。大堂之内,一片沉默,众人皆等着老夫人会如何妥善这件事,然而跪在下面的元琛却朝老夫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姨祖母,琛儿想娶乐莹表妹为妻,求姨祖母成全。” 众人皆是一顿,一旁的乐莹也是一怔,看向一旁的元琛,只见他表情极为认真,未有半丝轻薄之意。 老夫人目光一凛,看了他一眼,心中千回百转,却面无波澜,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淡声道:“这件事我虽生气,但我乐家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家,我自知这件事非但怪不得你还要谢你救了莹儿的命,断然没有让你再负责的道理,据老身所知知道这件事之人也是寥寥数人,当时乐莹又是一身男儿装,只要你我两家闭口不提,对外说是救了乐莹思家心切从私塾偷偷跑回来的弟弟便是,当然,你这份救命之情我乐家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元氏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元琛又朝老夫人行了个大礼,道:”老夫人误会了,孙侄儿并非单纯的为了此事,不瞒老夫人说,琛儿来元城的路上曾与乐莹表妹有过一面之缘,对表妹一见倾心,心中一直挂念,只是当时并不知她就是乐莹表妹。” 乐莹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认出自己了?她还以为……..不知为何,她心里竟为此有些许的开心。 老夫人端茶杯的手一顿,她本以为二人是初次见面,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冷娘,冷娘只是初觉这公子有几分眼熟,如今一提,便倒也真想起来了,于是弯腰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夫人眉间皱了三分,冷冷的瞟了冷娘一眼,才把目光转向跪着的二人,“莹儿,你的意思如何?” 乐莹低头,两朵红云划过脸颊,低声喃喃道:“我…….我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双眸微眯了一下,“若我不同意呢?你还会听我的吗?” 乐莹一时语塞,“祖母,我………” 老夫人坐在堂上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虽自小把你养在身边,可你这性子却未曾像我半分。” 乐莹咬着唇低头不语,老夫人又把目光转向了她身旁的元琛,“我乐家虽说是商家,但这吃穿用度也不比那官僚之家差上几分,乐莹是我乐家的嫡出大小姐,是自小我捧在心尖尖养大的孩子,虽平日里偶尔孩子气些,但大家闺秀该有的琴棋书画知书达理我莹儿也从未缺半分,琛儿,不是姨祖母有意揭你们元家短处,你们元家如今什么光景想来你也心知肚明,你要我如何把养的这般好的孩子下嫁与你们元家跟着你们吃苦?” 元氏面带窘迫,不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虽老夫人话语不留情面,但也是句句戳心的事实。 众人皆等着看元琛如何回答,只见他抬起头目视前方,带着坚定道:“孙侄儿自知家道中落,攀不上乐莹表妹,但孙侄儿必定发奋读书,上京赶考,考取功名,且愿发誓此生只娶乐莹表妹一人,爱她一世,绝不纳妾!” 乐莹一愣,转头看他目光坚定,她心中一动,想起那日与他指尖相触的余温,垂下眸子,眸却中满是感动。 老夫人眯着眼睛盯着元琛子,带着几分探究,似想看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大堂内一时无人说话,乐执略微沉思,又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上前说和,轻轻作揖道:“母亲,既然这两个孩子都互有情意,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虽然这次诗茶大会出了些意外,但琛儿在台上的表现,我也是亲自目睹的,确实是个有才气的孩子,几番相处,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品性也是不错,至于家境……也并非他能选择,但如若肯努力,莹儿跟着他也未必会吃苦。” 老夫人淡淡的瞟了儿子一眼,鹰眸中带了几分疲惫,叹了口气道:“老身老了,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如若不是莹儿母亲去的早,这些也都是她母亲该操持的事,你身为莹儿的父亲,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也不会再多言什么,只是琛儿……. ” “是,姨祖母。” “老身希望你记得今日你所许诺的誓言,此生只娶莹儿一人,且绝不纳妾。” 元琛低头,“天地为证,我元琛发誓,此生我的妻子,只会是乐莹一人,此生我只爱她一个。” 老夫人才略为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会与你母亲商量你二人的婚礼,你大可不用担心,你只需在在你房间安心读书准备考试即可,需要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便是。” 元琛弯腰行了个大礼,“琛儿多谢姨祖母成全,定发奋读书,不负姨祖母所望。” 客房,屏退下人后,元氏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琛儿,你怎能在老夫人面前作如此誓言,虽能暂时哄得乐家人开心,但若将来你考取状元,怎能为一个商家小姐永不纳妾?” 元琛慢慢整理好桌上的笔墨,回头看向元氏,“母亲,暂且不提乐府对母亲与我有相助的恩情,我对乐莹表妹的确一见倾心,母亲那日在轿中未曾能看见表妹挥钗救人的那般气势,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却丝毫无做作之意,反而带着几分书中所述的侠女之风,且心地那般善良,这样的女子,孩儿若能娶到,自是三生有幸,怎敢奢望更多。” 元氏有些无奈,“可是……. ” “好了,母亲。”元琛出声打断道:“虽父亲在世时这一生才气不能有所遇,但琛儿至今佩服父亲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对母亲的一心一意,方圆之内,富者,三妻六妾,贫者,烟花巷柳,可父亲只忠于母亲一人,可曾让母亲受过半分委屈?” 想起过世的相公,元氏才勉强有些松口,“你这话倒也是说到为娘的心窝窝上了,你父亲这辈子虽不才,但倒也对我是一心一意的。”随后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事已至此,你便好好读书准备考试吧,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交代下面的人做便是,现在你是乐府未来的姑爷,有老夫人的交代,下面的人也不会怠慢我们,至于婚事,我自会与老夫人商量的。” 元琛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大堂内,老夫人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乐莹和冷娘,乐莹低着头跪在老夫人跟前,如脂的皮肤略显苍白,跪在那里只影单薄,摇摇欲坠,想起她刚刚还落水,现在又穿的如此单薄,毕竟是自己放在身边养大的孩子,老夫人心里还是不忍的叹了口气,“莹儿,起来吧。” 乐莹却依旧低着头,惭愧道:“祖母,莹儿自知犯下大错,还请祖母责罚,让莹儿心中好过些。”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由冷娘扶着起身走到乐莹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道:“你我祖孙二人也好久没说说窝心的话了,来,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吧。” 乐莹随老夫人回到座位,坐到了她身旁,低头看着被她握住的手,沉默不语,老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母亲生你弟弟时难产,那时候你还小,你母亲拼尽全力将你弟弟产下后奄奄一息,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与我说,你弟弟是个男子,只要悉心教导,终是吃不了亏的,她最放不下便是你,我还记得她当时求我说,“儿媳妇不求莹儿能嫁的大富大贵,只求她不与人为妾,能嫁个真心待她之人即可。”待我应了她时,你母亲便撒手人寰了。我们乐家为商家,不能与那官僚通婚,若嫁个同我们一般的商家为妻,又怕如今商家的男人哪个又不是三妻六妾,饶是你父亲自你母亲走后未再娶,我也知道他身边也有一两个红颜知己的,但我又不想让你受委屈,本想着不如就效仿当今的尚书大人,据说他在受到赏识考取功名之前也是一介平民,娶了一个小户商家小姐为妻,后步步高升这商家小姐也成了正经的官家太太,虽说我朝有明文规定,但毕竟是娶妻在前,升官在后,这理也是说得通的,早些年间我回娘家探亲时,偶然碰到元家母子,那时元琛还不算大,却颇有几分才气,便留意了几分,这眨眼间,你都到了该许婚事的年纪了,我便想着把他们母子二人接来家中小住,想顺便看看这元琛的人品与才气,若是可塑之才,便让你二人见上一见,若觉得尚可,再慢慢培养情谊,只是未曾想半路发生了这样的事,莹儿,你与祖母说句实话,你可真的看上那元琛了。” 想起那翩翩白衣的男子,乐莹面颊一红,抿着嘴点点头,小心翼翼道:“祖母可还记得那日我去月老庙?” 老夫人回忆了一下,恰好跟元琛母子来到元城是同一天,于是点点头,乐莹面带几分娇羞又道:“那日回来的路上,在街头遇到一老汉晕倒,众人皆是围观,却未曾有一人上前相救,只有表哥上前轻唤那老汉。” 老夫人皱眉,“莹儿,你…….. ” 乐莹知道又惹老夫人不快,急忙起身福了福道:“乐莹一直记得祖母教诲,女子不可在外抛头露面与人诊治,只是那日情况紧急,人命关天,乐莹实在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女带着几分无奈道:“罢了罢了,之后呢,你便与那元琛有了一面之缘?” 乐莹点头,“正是,乐莹虽替那老汉诊治,却未曾碰着那老汉半分,全托了表哥的福,助乐莹让那老汉醒来,后乐莹从朋友那里得来的一株花不慎在救人之时遗落,也是元琛表哥归还莹儿的。 老夫人看着远处叹息道:“想不到,你与那元琛竟有如此缘分,想来也是上天的安排,罢了,既然你们二人皆有意,我自然要成全你们二人,但今日之事,你确实太过胡闹了,不罚你做些什么委实是说不过去,想来过几日那元氏也会与我提起你们二人的婚事,到时我再与她商量,至于你,这几日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将佛经多抄上百遍,做些女红,切不可再乱跑了,知道吗?” 乐莹点点头,转眼的功夫又可怜巴巴抬起头,“祖母,真的要抄百遍吗?”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千遍吧。” 乐莹嘴一瘪:“乐莹现在就去抄百遍,乐莹告退。”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夫人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冷娘为老夫人满了茶,看乐莹走后,才道:“老夫人当着要把小姐许给那元琛?” 老夫人低头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后又想到什么,皱眉道:“冷娘。” 冷娘一顿,低头,“是,老夫人。” “我让你看着小姐,小姐当街救人与元琛有过一面之缘的事为何不曾向我提起?” 冷娘连忙跪下,“老夫人息怒,那日小姐在月老庙求了支下下签,本就心情不好,冷娘怕老夫人知道后又责怪小姐,才未敢告诉老夫人,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喝茶的手一顿,转过头道:“下下签?那日发生何事?你与我细细说来。” 冷娘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老夫人冷哼一声,将茶杯“砰”的一声放到桌上,茶水洒落几滴在桌面上,“竟敢让莹儿出家,这女道士到是真真的大了胆子,可知她是何人?” 冷娘摇头,“老夫人,说来也奇怪,后我派人再上那月老庙寻那女道士,可不见半分人影,问月老庙的人也说不曾见过此人。” 老夫人微微挑眉,一脸沉思“哦?还有此事?” 冷娘顿了顿,颔首道:“也说不定那女道士自知惹了贵人,已经连夜逃跑了。” 老夫人有些疲倦的揉揉额角,“好了,今日的事情已经够烦了,我累了,冷娘,扶我回去休息吧。” 冷娘连忙起身上前扶着老夫人,“是,只是…….老夫人,小姐和元少爷的婚事……..”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交代下去,婚事未定一天,谁也不许提一个字,还和以往那般,只当那元氏母子是客人即可,不能因这件事让那元氏认为我们莹儿无人可许,怠慢了莹儿,如此,以那元氏的性子,只怕过两天便急着与我提婚事了。” 冷娘点头,“是,老夫人。” 第8章 相会 第八章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来到了秋初夏末,天气已有些微凉,笑笑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水在门口唤道:“小姐。” 屋里传来清脆灵动的回应声,“进来吧。” 推门而入,却不见其屋内的主人,把茶水放置一旁,向屋内闺房走去,只见乐莹坐在铜镜前细细看着手中一把纸扇,笑笑走上前去,这扇子上的梅花栩栩如生,冰肌玉骨,脱俗超然,白色花瓣中的一点红心,又带着几分感染力,让人觉得甚是好看,于是不由的赞道:“小姐这把扇子从哪里得来的?可真是好看,这扇面上的梅花儿被画的像是活了一般。” 看乐莹笑而不语,娇颜又略带羞涩,仔细一看,看这到扇面上那红色的元字章印,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元公子送的,我说若是平常的扇子怎会入我们家小姐的眼,原来是这送扇人特别了些。” 乐莹收起扇子,双颊已然绯红,转头娇嗔道:“你这丫头,是不是我平日里惯着你了,如今倒是会调侃你小姐我了。” 笑笑掩着唇轻笑,福了福身,“笑笑怎敢调侃小姐,只是刚刚我去二老爷那里拿些上好的花茶时恰好还碰到了去书阁还书的元公子,他向我打听了小姐的近况。” 乐莹微微一顿,转过头带着几分惊喜道:“你碰到他了?”后又觉得有些失仪,转过头又道:“他不好好读书,打听我做什么。”脸上的娇羞却怎么也是掩不去的。 笑笑抿嘴一笑,“只怕是那元公子思念未过门的妻子心切,又不敢来找小姐,怕老夫人说他不用功读书,只沉迷在儿女情长,只能借着还书的时候,路过二老爷的勿园,跟小姐讨个巧遇罢了。” 乐莹脸颊带着绯红,面若桃花,“他…….他最近书读的可好?” 笑笑道:“自然是不敢有一丝懈怠,日日苦读的,听艺丰院里的下人们说,深夜里还见元公子的房里亮着灯读书呢。” 乐莹心中有些担心,蹙眉道:“用功自是需要,但也应该注意休息,晚上还那般用功熬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顿了一下,似想起什么,站起来转身对一旁笑笑道:“交代下去,让厨房炖些补品送去艺丰院。” 笑笑上前扶住她,“小姐自然不用担心,老夫人早就交代了,平日里厨房都会炖一些补品定时送去艺丰院的。” 主仆二人来到桌前,乐莹坐下身,笑笑在一旁的为她满了一杯茶,“这是刚从二老爷那里得来新的花茶,小姐尝尝味道。” 乐莹执起一杯,飘香四溢,点点头,略靠近鼻尖轻嗅,又放于唇瓣之间抿了一口,唇齿留香,转过头继续道:“二叔的茶倒是从未让人失望过,我尝着比平日里那些门客送给祖母的什么一两黄金的茶叶要好的多,改日,你送去艺丰院,让表哥也尝尝吧。” 笑笑看着乐莹轻笑:“小姐这还未过门呢,便日日想着那元公子,日后成婚,定是个为夫君着想好妻子。” 乐莹玉颊一红,娇嗔道:“你啊你,一个还未许配人家的闺阁姑娘,便嘴里满是婚事,让冷娘听到了,只怕是又会训斥你的。” 笑笑又替乐莹满了茶,食指轻触鼻尖,眉梢见带着些许俏皮,“嘘~小姐若不说,冷娘又怎会听到,只是这花茶,若小姐真的想送于元公子,不如亲自去送吧。” “亲自去送?”乐莹芊芊玉手轻轻支着下巴,面带犹豫,心想着祖母屡屡提醒自己虽已元家定下婚约,但婚前尽量不见为好,一是婚前双方见面不太吉利,二是怕耽误表哥的学业,垂下美眸,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不去了,若是让祖母知道,怕是又要恼我。” 笑笑靠近乐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笑笑方才听府里的下人们说,今天元城里有一位大人的太太过寿,在府里支了戏台子,老夫人让元夫人和冷娘陪着她去拜寿了。” 乐莹眼睛一亮,“真的?” 笑笑微微点头,可还没等她在说些什么,那双明亮的眸子又暗了下来,“可……让这府里的下人们看到我去艺丰院,只怕等祖母回来,也是会被告知的,还是……” 笑笑掩嘴轻笑了几声,乐莹不解,佯装微怒道:“你这丫头,笑成这般做什么。” 笑笑急忙止住笑容道:“小姐莫恼,笑笑只是觉得以前我们小姐心思是何曾的活络,怎么这快要当新娘子,反而有时候纳不过闷来了。” 乐莹转过头,“这是何意?” “小姐你看,今日的微风正好,不热也是不冷的,老夫人出去拜寿自是要晚些再回来了,如此好的机会,若你和元少爷出门逛一逛也比你们二人心里一直挂念对方却不得见要好吧。” 乐莹眼中的光亮闪了闪,站起身来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说罢又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衣裙道:“只是我这身女儿装扮出去定是不行的,笑笑,我的那身男装放到哪里了?” 看乐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笑笑急忙阻止道:“小姐莫急,待我先去通知那元少爷,告知他地点,再回来伺候您梳妆打扮,正好你们一前一后出门,也可以避开下人们的视线,您说是不?” 乐莹思考着点点头,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额头,“对的对的,我这一着急,反倒是疏忽了。”又转过头看向笑笑,“你这丫头,平日里笨的很,没想到越大,心思反倒是越活络了,处处都能想的到。” 笑笑抿着笑意福了福身,“这不都是小姐以前教笑笑的吗,只是小姐现在是当局者迷,有些事反倒是拎不清了。” 乐莹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好啦,你啊你,现在小嘴倒是越来越滑了,快去艺丰院帮我告知表哥,一个时辰后南城河的桥上见。” 笑笑轻轻福身,带着几分调皮道:“是~我的小姐~” 一个时辰后 元城南城桥,乐莹一身男装目光跟随着不远处的那背对着自己的修长身影,一动不动的立在桥上,淡蓝的衣衫收拾的十分妥帖,似感受到自己的目光,转身朝自己这个方向望来,看到自己时微微一顿,抬脚朝自己走来。 元琛快步走到乐莹的面前,却又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敲敲手中的扇子,“乐莹表妹……你来了。” 乐莹看了看周围,用手里的扇子轻碰鼻尖,假装若有其事的模样,“嘘……..表哥,现在我这身打扮你该称我为表弟了。” 元琛一怔,看到她美眸之中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流光溢彩,也跟着勾起了嘴角,有模有样的做了个揖,几分调侃,“乐表弟,表哥有礼了。” 乐莹看着他倒是陪自己玩起了做戏,眼中嗜着笑意,也学起他的模样,粗着嗓子道:“不敢不敢,表哥,小弟有礼了。” 桥岸两位清秀公子相互拘礼,桥下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一个风花雪月的青楼老鸨路过时不禁也朝二人看了一眼,调笑道:“哪里来的两个清秀小公子,这般有礼,有时间去我那烟雨楼瞧一瞧,我们姑娘就是喜欢你们这般有礼的公子。” 乐莹朝元琛眨了眨眼睛,二人相视一笑,几分情愫在心头晕开,宛如纸上泼墨一般。 二人沿着河岸并肩而行,秋意将至,河岸柳树的叶色已微微泛黄,一叶飘落至元琛的肩头,乐莹不禁伸手将它拂去,他身体微微一顿,转过头,乐莹却只是轻笑道:“秋天到了。” 元琛仰头看着泛黄的柳叶,叹道:“是啊,没想到日子过得这般快,转眼间,我与母亲来元城也已经数月了。” 乐莹看他脸上有几分寂寥之色,问道:“表哥可是想家了?” 元琛微微摇头,“家中除了我与母亲,早已无可牵挂之人。”目光忽然转向乐莹,接着道:“反倒是这元城,不过来了短短数月,却让元琛又多了份牵挂。” 乐莹听后看向身旁的男子,黑色的眸子中情意缠绵,顿时娇颜微微泛红,抿着唇目光不知所措的看向一边,清秀的小脸配上这女儿家的娇羞更是几分撩人心神,元琛心中一动,将她拥入怀中。许是太过突然,乐莹任他搂在怀中微愣,“表……哥?” “莹儿,你可当真愿意嫁给我?” 乐莹脸上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这是自然,你我二人的婚期都要将至,表哥为何忽然这样问?” 元琛抱着怀里的娇人儿轻轻摇头,叹道:“只是觉得宛如梦境一般罢了,我元琛何德何能竟能让你这样好的女子与我为妻,莹儿,等我,等我考上状元入朝为官,必让人八抬大轿将你抬入府中。” 乐莹轻轻回拥他,在他耳边低语,“我自知你胸怀大志,祖母和元夫人也是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但我却只求你平平安安归来就好。” 秋意浓,情意深,二人河边相拥而立,阳光洒在河岸波光粼粼,微风轻拂柳枝宛如发丝交相缠然,二人的衣角也被拂起,叠叠重重,宛如那被吹乱的柳枝,宛如那纠缠不止的命运,时间如被锁定一般,画面定格,河边笼罩着薄薄云雾,隐约琴声绕耳,携着涓涓流水,自那远处飘散而来。 乐莹有些惊奇,闻声转头道:“表哥,你听……. ” 话还未说完,弹琴之人却忽然变了曲调由方才的凄凉婉转直接转为激愤高昂,宛如暴风雨中的海浪拍打着岩石,像是竭斯底里的挣扎,二人被琴声吸引,均驻足侧耳聆听,琴声波涛依旧,当气氛达到最高时,忽然飞涌而下直接转为波澜不惊,不同于方才的凄凉委婉,像是一潭死水,宛如溺水之人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直至归为平静。乐莹叹道:“这曲子倒是像一场纠缠不止的命运,不知是何人,竟能弹出这样让人难忘的曲子。” 元琛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虽不通音律,但年幼时也曾跟母亲在外祖母家听过一两曲,却不曾听过这般激起人心底波澜的曲子。”看乐莹目光一直望向琴声传来的方向,便道:“莹儿,不如你我去拜会方才的弹琴之人,听声音也是离我们不远的。” 乐莹正有此意,二人沿着河边小径朝琴声行。 第9章 再遇 第九章 草丛繁芜,露水湿重,沿着蜿蜒曲直的小道不远,便看到河边一片空草地,一白衣女子怀中一把棕色古琴席地而坐,淡淡的看着前方潺潺的流水,乐莹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眼熟,待二人走近,元琛才微微作揖道:“姑娘,贸然打扰实在抱歉,只是不知方才那首曲子可是出自姑娘之手?” 九君轻轻的转过头,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抚着琴弦,微微颔首,“自然是。” 乐莹在看到她容颜时顿了顿,再看向她那双皓星般略带清冷的眸子,略带几分惊喜,惊呼道:“阿九!”尽管今日她未曾戴面纱,可那双如浩瀚星空般的眸子却总是让人过目难忘。 九君微微勾起唇角,“好久不见,乐莹。” 元琛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了一会,看向乐莹“你们认识?” 乐莹笑着点点头,“这是阿九姑娘,那日在月老庙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阿九,那日走后,我竟忘了问你那株曼珠沙华需要如何饲养,只能暂且把它植细土之中,刚开始几日生怕自己的方法有误让它落败了,观察几日,它竟活得越来越娇艳,饶是这夏去秋来,家里花园里的花儿都凋零了,唯独置在我院子里的那朵越长越好,只是,这花我也养了多个月了,花朵倒是越发娇艳,却怎未曾见过它长出绿叶相衬?” 九君听后并不多做解释,只是低着头淡声道:“不急,该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 乐莹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叹道:“阿九,看模样你是与我差不多般大的,可说话总感觉那般老成,让人捉摸不透,莫不是你们修道之人都会如此?” 九君抿着唇淡淡摇头,心里想着,我活的岁数怕是足以让你一个小丫头投转无数个轮回了,转头把目光对向乐莹身旁的元琛,元琛发现她朝自己望来,微微一顿,那双眸子清凉入骨,直透人心,像是能一眼望到人心里般,乐莹在一旁介绍道:“阿九,这是我表哥,元琛。” 九君微微颔首,转过眸子却目光再次回到怀里的琴上,轻声道:“元琛公子,幸会。”亦如那日在月老庙初见乐莹时,波澜不惊。 元琛轻轻做了个揖,“阿九姑娘,有礼。” 乐莹漫步到九君的身旁,细细打量她怀里的古琴,看琴板的成色,古铜色的琴板,看不出是何种木所制,但普普通通甚至略带伤痕,琴弦也并无光泽,乍眼一看,到跟平日里那些普通的琴无二,想来那首曲子让人动人,只因弹奏之人琴技高超,于是只道:“阿九,你的琴声如你一般变幻无常。” 九君勾唇,回眸望她,若有所思道:“琴声识人不是吗?” 乐莹身体一僵,声音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乐小姐的性格如同乐小姐的琴声一般,浓烈,决绝,柔中带着一丝刚烈,人人都说琴声识人,倒也是没错的。” “阿九,你………” 九君却只是起身将琴递过来,“乐莹,可想试试这把琴?” 乐莹怔怔的看向她,一时没走出刚才的情绪。九君不再多言,直接将琴放入乐莹的怀中,目光却再次看向元琛,意味不明道:“元公子可知乐家大小姐的琴技在这方圆之内皆是无人可比?” 站在一旁的元琛微怔,似是没想到她会在此时问自己,却也惊讶的看向乐莹道:“在家曾听母亲常道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却不知莹儿的琴技已达到如此境地,说起来,我来元城这些时日,还未曾听莹儿你谱过一曲呢。” 乐莹却低眉,面色微怔,带着淡淡的寂寥道:“我……..我许久未碰过琴了,只怕是有些生疏了……” 元琛看她面带难色,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是不愿强人所难,刚想开口,谁知九君却开口道:“无妨,我这琴是前些年偶然得友人相送,许久未碰,大概日子久了,方才弹时才察觉音竟有几分不准了,乐莹,不知你可愿否帮我一个忙,调准一些?” 乐莹点点头,“你我相识一场,又一见如故,这点小忙自是没什么。”说罢便低头调音,谁知指尖刚刚触碰一根琴弦,耳畔一声轻响宛若空灵,如山间溪谷滴水,乐莹的动作顿住,美眸中带着不可置信,这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琴,声音如此透彻,音色竟比祖母为自己寻的那把紫檀筝还要好上几分,乐莹看向站在一旁的九君,紧张道:“阿九,你这琴从何而来?” 九君却不以为然,轻笑道:“方才不是说了,偶然从朋友那里得来的。” 乐莹表情严肃,轻轻蹙起柳眉,颔首伸手轻抚琴弦,空灵之音频频响起,不知不觉那芊芊细指在琴弦间穿梭,霎时间,微风迎面,抚琴之人青丝随风飘拂,琴声悠扬婉转,空灵之极,仿若误入世外桃源,让人沉浸其中难以忘怀,悄然之间,一首“晚离”已悄然完成,落下帷幕,心头的震撼却让人久久难以回神,掌声响起,把人拉回现实,九君站在不远处轻轻拍手,目光虽停留在乐莹身上,却轻声对身旁的元琛道,“我朋友赠予古琴之时曾与我说,好琴也需知音人,元公子可知,古琴在一众乐器之中是最通灵性的,也是最为固执的,如一位乐手,一生只为寻求一知音,若是让那些不懂它的贪念之人夺去,只怕是会伤了夺琴人的手,毁了自己的弦,你说是不是,元公子?” 元琛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九君,总觉得她自见到自己时便话中有话,有些笑里藏刀意味,想想今日确实是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应该未曾得罪过她,看她眉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虽有些疏离却也算和善,便在心里安慰自己许是多虑了,点点头,有些感叹道:“是啊,没想到莹儿的琴技如此之高,足以让在下终生难忘了。” 一曲而终,乐莹抱着琴低头沉默不语,眉宇间掺杂着复杂的情绪,过了一会,她起身,将怀中的琴还给九君,淡声道:“阿九,这琴以后莫要再拿出来了,会引来祸端的。” 九君看着递来的琴却未伸手去接,看着她轻笑道:“乐莹,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这琴自是被你弹过后,怕是再也不愿跟我了。” 乐莹轻顿,随后又轻笑,只当她在打趣,“阿九,你哪里都好,只是这时常板着脸一本正经说笑的毛病到需真真的改改了。” 九君轻轻摇头,伸手拨弄琴弦,却未曾发出一丝声音,乐莹惊了一下,皱眉道:“莫不是这琴刚刚被我弹坏了?”急忙伸手抚琴,空灵之音随之而出,乐莹和元琛二人惊讶之情难以言表,只有九君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元琛亦觉得不可思议,伸手抚琴,如刚才一般,琴未发出半丝声音,“这………莹儿,我有生之年,还未曾见过这般有灵性的琴。” 乐莹看向九君,目光之中意味不明,“阿九……这琴…….” “我方才早就说了,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这琴已然把你视为知音,我这不懂琴的主人,自是也入不了它的眼了,再者,乐莹,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想要这琴吗?” 那双淡淡眸子向自己望来,却能直勾勾的窥探人的心底,乐莹一时语塞,“我………..” 九君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轻轻摇头,“它放在我房中蒙尘已久,难得今天日为它谋得一位好知音,也算你与它有缘,它虽其貌不扬,性子也扭得很,音色却也算的上一二,如今它摆明认你为主,饶是你再还给我,也是不会发音的一把废琴,若你不想要,便丢掉吧。”说罢,便转身离去,只是还未走远,乐莹在身后抱着琴看着她的背影轻唤一声,“阿九。” 九君停住,乐莹眸中复杂,站在不远处轻声道:“阿九,多谢。”满是诚意,谢你弥我曾经的失琴之憾。 九君低眉,眼中淡然未减,却不曾转身,“乐莹,这琴是福缘还是祸端,终是在你自己一念之间罢了,命运也不过如此。” 乐莹望着那白色衣诀飘飘的背影,“阿九,下个月初六是我大婚的日子,你可愿来府上喝一杯酒?” 九君抬脚踏步离去,青丝拂起,衣诀飞翻,风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好”字 夕阳落日,缈缈余辉,乐莹抱琴与元琛并肩回走,二人身影在河畔岸边交错相应,元琛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自与九君分别就一直沉默的乐莹,觉得她满是心事,出声道:“莹儿是如何与阿九姑娘成为朋友的?” 乐莹微微一顿,回过神,“表哥为何这样问?” 元琛微微摇头,带着几分不解,“只觉得那阿九姑娘太过神秘,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乐莹轻笑,想起那个白色身影,嘴角嗜起笑意,“她总是这般,说话似真似假,可不知为何,她那双眸子却总能轻易看到我心中所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 第10章 囍囍 第十章 今日的乐府,挂灯结彩,鞭炮齐鸣,上门庆贺的人络绎不绝,一箱箱贺礼更是不断而入,门口的小厮高声喊着上门庆贺的名帖,好不热闹,元城无人不知,今日,是乐府嫡大小姐乐莹的大婚之日,据说乐家大小姐自小被老夫人养在闺中,出水芙蓉,琴棋诗画无一不精,如今却嫁给了老夫人娘家小辈里的一个无名书生,众人皆想不透乐府老夫人的想法,但却并不影响元城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上门庆贺,毕竟再大的权力也没有实打实的银子握在手里来的踏实。 闺房内,乐莹在喜娘和丫鬟的伺候下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坐在镜前,发髻间红珠金钗穿过青丝熠熠生辉,冷娘小心的为她戴上金色耳坠,望着镜中的人叹道:“小姐这般,可真是天女下凡一般,等会让姑爷看了也怕会直了眼。” 乐莹俏脸一红,低头带着几分娇嗔道:“冷娘………. ” 冷娘检查了一下头帕,转头道:“好好好,我们家小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我自幼看着你长大成,如今你都要嫁为人妇了,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冷娘我这心里啊…..不知怎么……还有些舍不得了。”说罢,还用帕子擦了擦有些微红眼眶。 笑笑忙上前道:“冷娘,你看你,今天是我们小姐大喜的日子,应高高兴兴的才是,哭不得的,再说了,小姐虽然出嫁,但也还是要留在乐府一段时间的,待姑爷考取功名回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小姐接到京城去当官家太太,日子定是越过越好。” 冷娘点点头,控制好情绪,拍着笑笑的手道:“是是是,笑笑这丫头说的对,我看这时候不早了,也差不多快到时辰了,我去外面看看,帮老爷和老夫人招呼招呼客人,顺带看看姑爷那边准备如何,笑笑,你先陪着小姐,一会喜娘该来接小姐去拜堂了。” 笑笑福了福身调皮道:“是,冷娘,我一定会在这里好好陪着小姐的。” 冷娘用手点了点笑笑的鼻子,“你啊你,越发没个正形了。”说完便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笑笑朝冷娘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惹得乐莹掩嘴轻笑。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姑娘可是迷路了?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不得乱入,客人去前厅便可。” 乐莹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奇怪的看向笑笑,笑笑也不明所以,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而淡雅的声音,“麻烦通报一声,在下阿九,是你们小姐的朋友。” 乐莹猛然起身,望着门外惊喜道:“是阿九,她来了!” 笑笑歪过脑袋,不解道:“小姐,阿九是谁?” 乐莹转过头,“是……. ”忽然一时语塞,又不从何说起,只道:“阿九便是阿九,你快去请她进来便是。” 笑笑看她脸上满是喜悦,只得福福身道:“是。”便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入眼是一席水蓝色纱裙,翠色镶着翡翠织锦系于腰间,显得不盈一握,要说最惹眼的莫过于她腰间那血色的焰字玉佩,抬头那双清凉的眸子如溪谷间清凉的泉水直击人的心底,优雅淡然的气质,神圣不可侵犯,笑笑微微一顿,她自觉自家小姐的容颜就已算的上人间极品,只是眼前这姑娘,仙姿佚貌,说不尽幽闲窈窕,让人觉得与她说句话都是一番亵渎,只见女子对她轻盈一笑,美撼凡尘“我可以进去吗?” 笑笑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福了福身道:“姑娘请进,我家小姐有请。” 九君轻轻点点头,莲步轻移,随着笑笑进入,乐莹早就起身,看到九君上前高兴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九君看了她一眼身上大红色的装束,“我既应了你,自然要过来与你说一声恭喜,只是我这次出门急了些,忘了带贺礼。” 乐莹轻笑一声上前亲热的揽住九君的胳膊,“你与我还这般客气,你来我便已经很是高兴了。”说罢转头对一旁的笑笑道:“笑笑,速速把窗台上的那株花儿拿来,小心些。”笑笑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九君一眼,还未曾见过小姐对哪家姑娘如此熟络,福了福身,轻声道:“是。” 九君伸手将她发间的金钗扶正,无奈道:“你大婚的日子,管那株花儿做甚?” 乐莹摇头,“那花是你放在我这里寄养,我虽没什么经验,倒也用细土把它养的还算不错,我一直把它当做你我二人情谊的见证,因此细细呵护。” 九君挑眉,清眸回转,丝丝波澜,“情谊?” 乐莹抿嘴点头,“我们不是朋友吗?” 九君垂眸,朋友两个字在心头萦绕,沉思道:“朋友啊…….”像是想到什么般,唇畔间闪过似有似无的笑容,低声道:“是朋友呢。” “小姐,小姐!”笑笑慌张的声音从外室传来,乐莹皱眉,二人皆向门口望去,只见笑笑抱着花盆快步走来,有些为难的看了九君一眼,“小姐,这花…….” 乐莹急忙起身,定眼一看,花盆中昨日还娇艳的血色花瓣今日竟然如霜打一般,皱皱巴巴的,有几瓣竟然还凋零了,“这……..这是谁干的?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我不是吩咐下面的人好好照顾吗?” 笑笑低头,“确实是……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 “乐莹。”一直未开口的九君起身走到笑笑抱的花盆前淡淡的望了那皱巴巴的曼珠沙华一眼,像是被吸干了血的人干,做着生命最后垂死的挣扎,转过头对一旁的乐莹不以为意道:“莫怪她们了,花开花落,本是世间常情,已快要到深秋了,你看这满园的花还有几朵是未曾落败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全然无初次相见时,它被她捧在手中的宠爱之意。 听了九君的话,乐莹心里稍作安慰,只是颇为惋惜道:“话虽说如此,只是我还以为它与其他花是不同的,毕竟它前几日还开的异常娇艳,那花瓣全然像是沾了血色似的,如今不过一日的光景,这花说落败便落败了。” 九君把目光放到窗外朝这走来的两个穿大红色喜婆身上,“乐莹,世间万物,总是盛极必衰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吗?” 乐莹挥挥手,颇有些扫兴的让笑笑把花盆抱下去,转头道:“自然是记得。” 九君点头,看向乐莹道:“那便好,新婚快乐,我该走了。” 乐莹急忙上前道:“你现在便要走了?总要吃杯喜酒吧。” 九君只是看着她,眸中平淡如水,却总是掺杂着别样的情绪,最终九君只是叹了口气,“乐莹,喜娘来了,吉时已到。” “可是……..等我一下。”乐莹望了望窗外,急忙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一板精致的木盒,放到九君的手中。 九君低头看了一眼,抬眸问道:“这是何物?” 乐莹眉眼微笑,语调轻盈,略显期待道:“你打开看看。” 九君伸手将木盒打开,一株被封存好的紫色植物装于盒内,九君不解,“这是……..” 乐莹有些腼腆,低头羞涩道:“它名唤紫珠,是一种常见的草药,具有创伤止血的功能,我在后园中亲自栽培了几棵,选出的一株最好的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你,虽然不及那曼珠沙华名贵,却是略表我的心意。” 九君盯着手中的木盒久久不语,眸中的情绪更是晦暗不明,直到外面喜娘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才慢慢抬起眸子,轻轻的扶着乐莹的肩膀,把她推到镜前坐下,她站在她的身后,铜镜中,映出两女子姣好的容颜,如此美景,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三分,九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乐莹,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一直都是作数的,若有一日你需要,我就会出现。” 乐莹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人,眉眼中有些惆怅,“我虽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但谢谢你,还有,你要走了,是吗。” 九君执起红帕轻轻盖在她的头上,一时间入眼的红色,视线被遮挡,耳边只有浅浅的一声,“乐莹,记得要幸福。”接着便是喜娘推门而入,吵吵闹闹的叫喜声,乐莹微微一顿,掀起头帕看向房内四周,除了两个前来的喜娘和一众丫鬟再无他人,一个喜娘急忙上前,“哎呦我的新娘子,这盖头盖好了得让新郎官掀开才是,听喜娘的话,快盖上。” 乐莹微微皱眉,“你们方才可见屋内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自进屋便看到小姐一人盖着红帕坐在镜前,不知想些什么,哪里来的姑娘?喜娘哪听乐莹在说什么姑娘,只知道吉时快到了,众人都在外面等着呢,急忙把盖头盖好,“我的乖乖新娘子哦,喜娘我年轻貌美的姑娘没看到,只看到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吉时到了,咱们该出去拜堂咯。” 乐莹只得压下心中疑惑,任由喜娘扶着走出闺房。 鞭炮尽响,声音传遍了元城的大街小巷,孩儿童们讨着喜糖,在一片叫好声中,一双璧人拜了天地喜结连理,只是这树丫的枝头却不见半只喜鹊的身影,九君站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屹然不动,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一寸寸蔓延的密云,眉角轻蹙,人流之中那抹倩丽的素影恍然之间一闪而过,再看之时原地早已毫无踪影,二楼坐在窗边喝茶的俊俏公子揉了揉眼睛,奇怪的“咦”了一声,身旁的另一位白衣公子闻声看向身旁的同伴,“王兄这是怎么了?” 俊俏公子执着玉扇轻指窗外,“方才在楼下看到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眨眼间便消失了,奇怪的很。” 众人皆向窗外望去,除了过往的人群,哪里还有什么美若天仙的姑娘,坐在对面的青衣公子调侃道:“王公子莫不是昨日在梓鸢苑与暖玉姑娘相谈甚欢,忘了时间,今日体力不支,花了眼吧。” 俊俏公子俊脸微红 ,目光还轻轻流连窗外,心里暗道:“奇的很,莫不是刚才真的花了眼?” 天界醉仙堂内,九君身着素衣轻椅在殿里的一棵仙树上看着殿外牌匾上刻的醉仙堂三个大字,字体意态跌宕,姿态虚和,颇有些放达不羁之意。不一会儿,从殿内走出一位头发微白手里提着三壶酒的墨衣男子,九君看到来人秀眉轻挑,“音神也来酒神这里讨酒喝?” 男子一拢墨衣,玄纹云袖,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香味,天边红霞渐收,淡天琉璃,男子轻轻作揖,“潭修见过君神。” 九君轻轻拂手,“音神多礼了。” 天上的神位等级森严,规矩众多,饶是你的年纪再大,修为再高,几十万岁的小神也得对几千岁的君神行礼。 潭修把手中的三壶酒递于九君的面前,“酒神喝多了,怕出来冲撞了君神,不方面迎君神之驾,特让小神替他赔礼,望君神莫怪,这是酒神事先酿好的忘情酒,望君神笑纳。” 九君望着他手里的三支琉璃玉壶,隐有酒香飘散,不禁嗤笑,“这个酒神,哪是什么喝多了,分明是做贼心虚,前两日我回怒潭谷时,我浅情殿的青鸢与我说自菾琤那小子来过我浅情殿,院里浅情树上结的浅情果便少了两颗,那浅情果虽万年才结上一次,可生食对神仙的修为却没有多大的帮助,然若酿为果酒则会大为不同,想必是菾琤那小子又不知道拿什么条件哄骗了酒神,以此作为交换罢。” 潭修轻叹,“这老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最大的心愿就是酿出天下各种奇酒,想来这天下的浅情树本也不只浅情殿里一棵,定是酒神那老儿看中了它是从怒潭谷那种灵气之地所长,然怒潭谷又是龙族圣地,我们这等小神不经允许是没有资格进入的,才出此下策吧。” 第11章 忘情酒 九君美眸碧水流转透着丝丝无奈,“酒神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平日里也来醉仙堂讨些酒喝,酒神若是想要,跟我提起,我让青鸢摘些送些来便是,那浅情树三万年前被我父君移到我浅情殿时也不过是棵被花神手下的小仙扔在道旁奄奄一息的小树苗,我父君经过之时它的一抹枝子勾住了父君的衣角向他求救,父君看它还有些灵性,才向花神讨来移到了怒潭谷,三万年间日夜吸收怒潭谷的灵性,才能长成如此灵气的参天之树,我平日里喜欢坐在它树叉之上看些书,若是渴了,也会随手摘一两个果子来解解渴。” 醉仙堂内传来一声轻响,二人目光皆向堂内望去,只是堂门依旧紧闭,除了那声轻响,再无任何动静,潭修转头轻摇,“君神这么说,只怕那老儿要更加无地自容了,罢了,这三壶上好的酒,哦,对了,还有一小壶忘情酒,就当是小神代他赔罪吧,还请君神不计较这冒犯之罪。” 九君轻轻拂手将酒纳入袖中,“无妨,三界之中唯有酒神酿的这酒最得我心。” 潭修慢慢收回衣袖,颇为感叹,“在下一直不解,君神为何每次都要带走一小壶忘情酒呢?放眼三界,无人不对它避之不及啊?” 九君笑而不语,忘情酒,忘情酒,顾名思义,以忘情花为酒引而酿,据说这彼岸花原与那忘情花本是一蒂双生花,共同生长在奈何桥边,一株血色妖娆香气浓郁,一株碧雪剔透香气清冽,后因天族第一位帝君的长子痛失所爱,从此一蹶不振,帝君不忍,听闻魔界有一种双生花,一株以执念为食可预测情路祥祸,一株以爱念为食可让人忘记一生所爱,于是向盘古请命,盘古思虑甚久,将忘情花的元根移到了天界命花神保管,于是帝君命酒神以忘情花为引,忘情酒便由此得来,一壶忘思念,两壶忘回忆,三小壶便足以让两个相爱之人形同陌路,若非为情所困之人迫不得已,三界之内皆尽可能的对它避之三尺,可是若本无情,又何来忘情?九君独爱忘情花那种独有的清冽芳香,入口时舌尖冰凉丝丝酥麻,却甘醇香滑,让人回味无穷,只可惜,她不敢多要,怕引得别人猜测,只得轻描淡写“哦,殿内一位仙侣受了些情伤,终日里唉声叹气,我不忍,就问酒神要了些忘情酒,没想到自此他便偏爱此酒的味道,我便每次都会带少许给他”。 好在潭修并未多想,只是点点头开口道:“不知前日里小神托君神的事如何了?” 九君回道:“已妥,那琴已在乐莹姑娘手中。” 潭修欣慰道:“如此,甚好,甚好,也算是小神替那孽徒还的一点债吧。” “九君有一事不明,还望潭修音神解惑。” “君神请说便是。” 九君低眉思考了一下,抬头道:“音神是如何与那凡人成为师徒的?” 潭修抬头望着远方,碧落长空,天地间彩霞翻涌,美不胜收,叹道:“说来,也算是孽缘,前日里我收到帝君天令命我助凡间当朝六皇子夺得皇位。” 九君不解“为何是六皇子?” “看来君神是太久没回怒潭谷了,这人间的六皇子便是君神的六叔青玉上神,这也是他十八道劫难中的一劫。” 看九君不语,潭修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那日我奉令带着一块紫檀玄木去了人间,化为凡人收了一名孤儿为子,名唤佳音,此人天资聪疑,勤奋刻苦,且为人善良孝顺,小神甚是欣慰,可是渐渐的小神发现一个问题,这孩子性格洒脱,喜爱云游四海,最反感官场权利之争,这样的人就算进得了宫廷,也未必能对青玉上神夺得皇位有所帮助。” 九君抬眸,“所以你选择另收一名徒弟?” 潭修点头,“正是,无奈之下,小神又另收一名徒弟名唤谷音,天资也算尚可,在小神的调教之下,琴技虽不及佳音但在人间也能数的上一二,最重要的是此人善于玩弄权术,醉心于权利之争,后在小神回到天界之前,将那块紫檀玄木一分为二,制成两把紫檀琴,赠与二人,佳音带着琴云游四海寻觅知音,而谷音则带着琴进了皇宫为皇子公主们授琴。” “既然师出同门,谷音为何要为难佳音的徒弟?说起来,乐莹还要叫谷音一声师叔吧?” 潭修轻叹,“君神有所不知,虽这琴技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可天分注定是天分,若是没有这三分做基础,饶是七分再努力,也未必有那三分的人弹的好,再者,谷音虽也努力,佳音也并是那种偷懒耍滑之人,所以谷音一直对自己琴技不如佳音的事情耿耿于怀,再加上平日里我确是对佳音偏爱了一些,我在时他还掩饰的极好,待我回到天界后,我身边下凡打探二人的童子与我说,谷音到处在找佳音的下落,听闻佳音云游四海广结好友,好不逍遥自在,自己却终日在这宫里处处讨好笑脸逢迎小心谨慎,心生妒忌,如今又收了一名奇才为徒,并将我留下的紫檀琴赠予她,如此才动了歹念。” “赠予?”九君挑眉,“那琴不是乐家老太太重金买来的吗?” “君神莫要听谷音那孽徒胡说,佳音品性刚正,绝不是会为了区区银两而卖掉恩师留下的东西之人,再者若是他想图财,以他的琴技,莫说区区几千两,就是黄金万两,也照样有人愿请他弹演一曲,这孩子知道另一把在当朝公主之手,乐莹又是商家之身,若是以自己的名义赠予他,定然会给她带来灾祸,所以才委托乐家的老太太说是高价从外界得来,只是他没料到,谷音对他怨气如此之深,在他走后不久,便找到乐家。” 九君细眉微微蹙起,犹豫道:“那音神托我送乐莹的那把琴…….” “君神可知那把琴由什么而制?” 九君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这琴奇怪的很,外貌看起来残破不堪,黯淡无泽,刚开始弹的时候手指的触感宛如触碰到小兽的幼齿一般,声音却格外悦耳。” “小神前几日去戾慭山山下去寻找做琴之材。” 九君猛然抬头,“戾慭山?音神,那戾慭山暂不说穷凶恶极之兽,里面随手拈来一颗小草都能释放毒性,纵然是我父君去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怎敢孤身一人前去?” 潭修摆手,“君神莫慌,我自知法力不高,也只是去山下转了转,碰碰运气罢了,却承蒙眷顾,让小神有幸得了一棵还未成年的蛇树,虽费了一番力气,受了一点伤,但是,还是让小神取来了。” “蛇树?”九君思忖半晌,想起曾在灵物阁的书中读到过,蛇树,树干呈圆筒状,外形粗糙,凹凸不平,成年蛇树,约高十尺,枝条如蛇样,极为敏感,灵性高,攻击性略强,以神兽的血肉为食,若是被它的枝干所缠住,极难脱身,很容易被它填入腹中。 “没错,这把琴便是用那蛇树的枝干所制成,说起来,这蛇树的材质太过粗糙,并不适合用来做琴,但小神之所以用它做琴是因为蛇树的自我保护能力极高,灵性极强,一旦发现入侵者,可瞬间发散毒素,神仙有仙气护体,这些毒素自然无用,但若是凡人,且是贪念十足的凡人,就会大有不同。而这琴弦小神选用了断灵马之尾为材,这断灵马尾是做琴弦的上等之材,想必君神也知道,这断灵马的忠诚是三界之中所有神兽都不能匹及的,一旦它认主,便终生认定一人,若是有人强夺,断灵马不惜自毁,而小神不过是把这二者结合,输注了一些灵力,让它认乐莹为主。” 九君恍然大悟,意味深长道:“难怪…….难怪。”想起潭修托自己送琴之时让自己转述的那番话,“古琴在一众乐器之中是最通灵性的,也是最为固执的,如一位乐手,一生只为寻求一知音,若是让那些不懂它的贪念之人夺去,只怕是会伤了夺琴人的手,毁了自己的弦。” 潭修看了九君一眼,微微鞠躬颔首,双手作揖,诚恳道:“小神知道君神在凡间云游四海逍遥自在,但那把琴能在关键时刻救那孩子一命,不知是否扰乱了君神原本游玩的计划,先在这里跟君神赔罪。” 九君淡淡的叹了口气?,眉眼之间隐然有一股美玉莹光之气,拂拂手“无妨。” 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无妨什么?”循着声音,二人皆向殿口望去,墙角慢慢转出一袭金黄色的身影,衣诀飘飘,天丝不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般好看,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男人立体的五官雕刻版的俊美,浓密的眉毛微微翘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高高的束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的顺在背后,神韵独超。 潭修看到来人,轻轻作揖,道:“菾琤殿下” 菾琤随意的点了下头,笔直的向他身旁的九君走去,二人负手相望,沉默却久久横亘。 半晌,他才开口道:“你来天界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九君眸中却不起波澜,反问道:“我不过是来醉仙堂来讨几壶酒喝,告诉你作甚?” 潭修目光在二人流转,便很自觉的退场,“两位慢聊,小神就先告退了。” 九君微微一点头,客气道?:“音神慢走。” 还未说完,视线就被眼前的人遮住,菾琤不知道何时来到她面前,他的身量要比她高出一些,低着头轻睨她的青丝,许是她在人间呆久了,隐约带着点檀香的味道,禅意十足,听说弥勒佛那老头在凡间很是受欢迎,“你是不是还在气我母妃与你说的那番话?” 九君轻挑眉骨,向后轻移莲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看着他笑,眉眼之中却带着淡淡的疏离,“神妃说的并不是无道理,我祖父拒了天族的婚事,驳了帝君的颜面是不争的事实,你母妃讨厌我也是情理之中。” 菾琤向前一步,腆着脸牵住她的衣袖,“你我既是青梅竹马,儿时的情谊便都是作数的,我自会想办法让龙君爷爷回心转意。” 九君微微抬手,拉回自己的云袖,实有些倦意,匀了两口气道:“与你说不明白,我走了。”不愿与他纠缠,甩袖要走。 九君转身,菾琤却在身后转瞬而逝,一眨眼的功夫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去路,“你去哪?” “回怒潭谷。” “我与你同去。” 九君终是没了耐性,眉头微蹙,“你进的去?” 菾琤英俊的侧脸露出一抹得意,“我若是去,自然会得龙君爷爷的准许。” 九君摇头,心中生出一丝疲乏,十分不耐烦“菾琤,你现在做事越发没规矩了,我不计较你去我的浅情殿胡作非为,你堂堂一个君神欺负我浅情殿里的那些小仙做什么。” 菾琤下巴微微抬起,粉红色的薄唇上扬,带着丝嚣张的味道,“你真当我不知?哪里是什么小仙,化成人形分明是顶着一张张妖魅脸的仙侣,你三哥荼乜也太能记仇了,我不过是一万年前随口说了句他那新做的短发有些丑罢了,他倒好,从那开始便日日往你浅情殿里送仙侣,分明有意气我。” 说起这事儿来,九君便有些气极,蹙眉道:“你还好意思与我说,我三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没事儿刺激他作甚,这下倒好,你们俩赌气殃及鱼池,我好好一个清净的浅情殿如今到变成了多情殿,罢了罢了,再说下去也无用,菾琤,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莫要再像小时候一样胡闹了,我不与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九君轻轻拂袖,走到殿口凌空而起,芊芊身姿翩若惊鸿,很快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而留那抹金黄色的身影依旧停在醉仙堂庭院内的树下,纹丝未动。 “菾琤殿下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追?”醉仙堂的门忽然打开,来者悠悠的走了出来,个头稍矮,衣衫微敞,腰间挂的只玉葫芦,晶莹剔透,色泽莹白,悬在腰间可作玉饰,亦可用来盛酒,而玉面之上刻了个醉字。 菾琤回眸,朱唇未启笑先闻,目光却蒙着一层寒霜“九君方才刚走,酒神的酒便醒了,这酒真是醒的恰到好处。” 酒神并不在乎他话中的调侃之意,似非似笑的睨着眼前的人,“这怒潭谷长出的浅情果自带一缕龙气,酿出的酒也要比平常的那些浅情果酿出的酒好出百倍,也不知是这怒潭谷里的灵气滋养了龙气,还是这龙气成就了怒潭谷的灵气,不过,小神酿的这忘情酒虽能忘情,可忘情酒也是酒,喝多了也会醉人。” 菾琤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闪,默了半响,“酒不醉人人自醉,酒神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可,至于你想要的,待我和九君定下婚约之时,我自会给你。” 酒神轻轻抚着腰间的玉葫芦,席地而坐,斜着半身,手撑在耳畔,半卧在醉仙堂前的阶梯草席上,望着不远处的天际,好不逍遥自在,斜睨“殿下就不怕?” 他扬起唇角,冷眼看过去,带着挑衅,“为什么要怕?只要我取得她逆鳞,她便会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不论我做过什么,都会得到她的原谅。” 酒神不再多言,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放在唇边饮酌,菾琤已经离去,只留下一抹金黄色的青烟,时间仿佛被静止,方才还喧闹的醉仙堂忽然静的不像话,半晌,酒神摇晃着脑袋,轻声哼唱道:“本已无情,犹觉怦然,愀然含笑,一跃平生。” 第12章 蝃蝀 十二章 九君觉得自己许是太久没回怒潭谷,连自己浅情殿里的模样都有些变了,一入殿门时,还差点与迎面而来的水狐相撞,待水狐看清来人,微微一顿,迅速化作人形,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额间印有不知名的碧蓝色水纹,长发微微遮住脸颊,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瓷,只见他半伏在地上道:“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回来,差点冲撞,还请殿下恕罪。” 九君倒没怎么在意,挥了挥云袖,问道:“无妨,你在这里做什么?” 水狐微微颔首,不曾起身,也不愿回答,低眉顺耳。 九君甚是奇怪,只是她与他二人这一站一跪,这低着头说话的姿势着实有些累人,轻挥袖示意他起身便可,又仰头望了一眼天上的烈日,颇为感叹了一番,身边的人明明是个男儿身,皮肤却白如膏脂,比自己都要好上几分,暗叹之余不禁摇了摇头道:“这番烈日,有什么事还是进殿说罢。” 只是水狐眉眼之中好像略显疑虑,满怀心事,尽管眸中的情绪转瞬而逝,却还是被九君轻易捕捉,问道:“何事?” 最终水狐摇摇头,摆袖道:“无事,君神请。” 九君若有所思的轻睨,却没再追问,抬步向殿内走去,心里却隐隐猜到,怕是与菾琤有关。 水狐隶属于青丘狐族的旁支,狐族之人不论男女天生长有一副姣好的容颜自带一股勾人的媚气,水狐自然也继承了这个优势,论起长相,水狐算是自己这浅情殿小仙里的佼佼者,只是狐族之人崇尚狐火,而火狐是最容易修炼出狐火的一类,因为火狐不仅颜值长相极高,寿命与攻击力在狐族中也是遥遥领先与其他狐类,火狐大致分为两种,一种通体白色,另一种通体红色,皮毛的纯色越高,天赋就越高,狐族的首领狐君便是一只通体红火色的火狐,而与之相反的水狐通习水性,喜爱阴暗偏凉之地,莫说狐火,若是没有仙法护体,长期的烈日焦灼,都可以灼伤他们的皮肤,再加上性格温顺且攻击力低寿命较短,容易遭到同族的欺凌和其他种族的伤害,被狐族的人贬为最低等狐类。 九君知水狐性子柔弱,就算受了什么委屈,定也不愿说出来,待回到殿内,自己就算不问,也自然也会有人告知。 浅情殿的小仙们听闻多日不见的九君回来,纷纷化作人形赶到大殿之上,九君坐在殿内正堂的高椅上,看着台下一水的秀色可餐,不禁用手半支者脑袋,在心里感叹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待众人行过礼后,九君接过青鸢递来的茶水,轻抿润唇,目光在堂下的众人之间流连了一圈,才扭头向身边的青鸢问道:“我不在怒潭谷的这些时日殿内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青鸢回道:“前些日子荼乜殿下送来了两个受伤的小仙,在后院疗养已经有些时日,可需让他们觐见?” 九君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不必,既然受了伤,便好好疗伤,这次又是什么种族?” “一位伤的较轻,来时还能勉强保持人形,是鲛族,另一位是灵蛇族,伤的比较重,来的时候满身是血,被人断了尾。” “断尾?”九君美眸微眯,灵蛇族世代的修为都在尾端,蛇族的断尾之痛要比夺它们性命更加难以承受,一旦断尾,不仅修为尽失且以后很难再修炼,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断了他的尾巴? 青鸢点头,“送来时已经危在旦夕。” 九君的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一旁刻着龙纹的云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有请鹤析公子去看一看?” “已请,鹤析公子做了一些灵药,虽这两日仍昏睡不醒,但已经稍有好转。” 九君微微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青鸢顿了顿,才慢慢回道:“菾琤君神前几日来过。” 九君低眸轻轻抚平云袖上淡淡的褶皱,似漫不经心的淡声回道:“这个我知道,他可是说了什么?” 青鸢望了台下低着头的水狐一眼,感受到目光的水狐抬眸一顿,抿着唇轻轻摇头,青鸢会意,当事人都不愿跟做主子的说,自己又何必打抱不平,龙族虽能制衡天族,可按规矩说也是向天族称臣,再加上龙族当众拒了天族的婚事,帝君却不计前嫌,龙君心怀愧疚,自然也对菾琤宽厚了许多,天族与龙族的关系不清不楚,若真如菾琤所说,自己又何必给自家主子找麻烦,只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回道:“菾琤君神都是交代我们一些小事罢了。” 九君不动声色,目光在台下水狐的周身打量了一圈,“哦?小事儿吗?”随即挪开目光,轻唤了声:“螽斯” 只见站在后排身材娇小的浅绿色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男孩十多岁的模样,碧绿色的双眸一眨一眨的,宛如琉璃,透着灵活劲,九君轻笑了一下,目光柔和,向他伸手,“到姐姐这里来。” 男孩这才笑逐颜开,到底是年龄小了一些,经不住喜欢的人哄他,笑嘻嘻的来到九君的身边,糯糥的叫了声:“九君姐姐。” 一旁青鸢微微蹙眉,“螽斯不得无礼。” 男孩敛下笑容,嘟起嘴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微微行礼,改口道:“螽斯见过殿下。” 九君却对他格外纵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螽斯,无妨,告诉姐姐,菾琤君神来这里跟你说了什么?姐姐在凡界带了好玩的东西,你若跟姐姐说实话,姐姐便把这些都给你。” 螽斯眸中泛起光泽,一脸惊奇:“真的?” 九君轻笑,“自然。” 小孩子受不住哄骗,说的话也不知道掩饰,自然知无不言,况还是待他最好的人,不顾青鸢一旁警告的目光,开口道:“那日我们同往常一样打扫浅情殿,水狐哥哥在清越池采撷露水,巧遇菾琤君神,菾琤君神问水狐哥哥采撷露水有何用处,水狐哥哥说姐姐最喜欢用清越池的露水煮茶喝,便日日收集,待姐姐回来时可以用它来煮茶。”说到一半顿了顿,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九君一眼,看她脸上并无怒色,又接着说了下去,“菾琤君神便让水狐哥哥给他煮茶喝,水狐哥哥煮茶泡茶的手艺姐姐是知道的,平日里姐姐回怒潭谷喝的茶都是水狐哥哥煮的,菾琤君神相中了水狐哥哥的手艺,非要将水狐哥哥带回天界,为那些神仙们煮茶,水狐哥哥不愿跟他走,惹怒了菾琤君神,说我们这些小仙平日里在怒潭谷被姐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越发没有规矩,小小仙侣都敢冲撞君神,非要将水狐哥哥带回天界管教管教,还是巧碰到鹤析公子来浅情殿为那断尾小蛇诊治,菾琤君神看在鹤析公子的面子上,水狐哥哥才逃过一劫,没有被带回天界,只是被君神罚每日太阳最烈的午时站在院内几刻钟,不可用仙法护体。” 九君思忖片刻,目光在水狐清瘦的身影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青鸢,螽斯的话可当真?” 青鸢心知已经瞒不住,才缓声道:“回殿下,有些偏激,但也不算妄言。” 九君点点头,招手将一旁的瑰鸟唤来,“带螽斯去取我带回来的东西。” 瑰鸟委身道:“是。”带着螽斯退下。 待二人走后,堂内一片寂静,一时无人敢言,人人都说荼乜上神喜怒无常,自家的主子温润如玉,若是跟久了,便可知,九君并非温润如玉,不过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片刻,九君抬头问道:“青鸢,今年放出怒潭谷小仙的名单可有了?” 青鸢了然,能跟在九君身边这么久,自然懂主子的心思,“回殿下,已有。” “说来听听。” 青鸢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单,“一共有十五人,白尾,廉赤,啄木……..”待他念到最后时顿了顿,才慢慢道:“最后一个是水狐。” 台下的水狐身形一顿,动作僵硬了几分。 九君端起琉璃杯慢慢的抿了一口清茶,茶香四溢,在唇畔间翻涌,颇为感叹,“说起来,你们与怒潭谷的缘分也都是因我三哥而起,如今你们伤势已经恢复,且修为也有所见长,明日便离开吧。” 台下的几位俊美男子皆道:“龙族之恩,没齿难忘,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等愿生生世世留在怒潭谷伴殿下左右以报救命之恩。” 这模样到让九君想起了在凡界的皇帝和他那群妃子,可惜,她不是皇帝,更无心寻花问柳,不禁轻轻摇头,摆袖道:“怒潭谷有天然的结界,除龙族之人可以随意走动各殿之间,你们皆日日困在我这半大不大的浅情殿,不可外出,也不能随意走动,说是疗养圣地,说白了,也不过是所充满灵气囚禁之地,这些年日,你们怕是要把我这浅情殿的一砖一瓦都要数遍了吧,若你们真想报恩,日后出了怒潭谷若遇到需要帮助之人施以援手即可,无需留在我身边白白浪费你们一身的本事。”随即停了片刻接着又道:“青鸢?这十五人走后浅情殿内还有几人?” 青鸢回道:“回殿下,除去青鸢,瑰鸟与螽斯,加上上神刚刚送来的那两位还有七人。” 九君目光在台下停留片刻:“除去受伤那二人,其余五人可在殿内?” “在,他们是……” “罢了”青鸢还未说完,便被九君打断,“名字就不用念了,大都是我三哥送来时给取的新名字,这五个人伤势如何?” “伤势已好,只是还未到出谷的时间,才没有进入名单。” 九君微挑秀眉,“既然伤势已好,这次便一同送出谷吧。”随后又转头道:“你们出谷后便可用回自己以前的名字,不必使我三哥与你们的代号。” 青鸢顿了顿,“殿下,这些仙侣都是荼乜殿下送来的,你若就此遣散了,只怕三殿下和龙君那里不好交代。” 九君却毫不在意,挥袖道:“祖父那里我自会解释,对了,说起三哥……..”她美眸流光微转,扬起秀唇,流转着挑衅的味道,“青鸢,一会你便去写一副帖子挂在我浅情殿门口,帖子上就写…….就写“荼乜与狗不得入内”,以后他若是再送来仙侣,便直接扔进他的殿里,若是他问起,就说是我交代你的。” 青鸢:“…………” 半天没听到身边的人有反应,九君转过头,“我说的你可听见了?” 青鸢回过神,“呃…..是。” 九君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祖父那里请安,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吧,落日之前让青鸢安排你们出谷。” 众人道谢后纷纷退下,唯剩水狐一人站在原地未动,九君敛下美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水狐你还有何事?” 水狐在台下跪地道:“水狐不愿出谷,愿如青鸢瑰鸟一样,留在浅情殿,终生伴殿下左右。” 青鸢转头轻睨跪在地上的男子,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男子明明以刚为赢,可他却偏偏用柔开拓了一片别样的美,这样的男子,莫说是女人,就连自己这样的男人怕是都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光转向一旁的主子,今日的九君一身雪白襦裙衬着一张素净的娇颜,维持着一如往常的淡漠,显得即为清高,不染尘埃,乌黑的青丝只用一根玉簪轻轻别着,全身上下无半点多余色彩,唯有那浅粉色的红唇,极为娇媚,只见她君手执茶杯,低头轻饮,细细品酌,面上并无半分动容,青鸢不禁在心底微叹,动之以情,对浅情殿的主人来说,倒还不如后半句来的管用。 她将茶杯放置一旁,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水狐,“抬起头来。” 男子抬眸,额间的水纹栩栩如生,九君目光在他额间停留了一会,挪开眼似漫不经心道:“你这眉间的水纹真是好看的紧。” 水狐微顿,一时摸不清九君的意图,只是道:“多谢殿下夸奖” 九君又问:“水狐,你本名为何?” 水狐身影一顿,半晌才开口道:“回殿下,以前在青丘之时族人叫我蝃蝀。” 九君轻笑,在唇畔间意味深长的品读着这两个字,“蝃蝀……..蝃蝀…….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好名字。” 青鸢看了眼台下的一言不发的男人,侧头低声提醒道:“殿下,在凡间蝃蝀是不吉利的。” “那又如何?”九君挑眉,颇有些嚣张的意味,淡淡的瞥了台下的人一眼,起身道:“都是彩虹,为何蝃蝀便是不祥?” 青鸢一时语塞,“这……….大概是人们都忌讳不详吧。” 九君又问,“青鸢,人们为何要忌讳不详?” 青鸢蹙眉想了想,“或许是怕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九君点头,目光再次移向水狐,把问题再次丢给了跪在地上的男子,“没错,水狐,你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怕吗?” 水狐摇头,九君起身,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眸子晦暗不明,“在遇到比他们强大的人的时候,水狐,忌讳是懦弱的表现,所以,回青丘吧,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第13章 鲛族之乱 r 第14章 入狱 第十四章 初入殿内,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高堂之上,龙君正襟危坐陨玉椅,身躯凛凛,一席白色云袍,似倪视天下。 九君单膝跪地,“九君参见祖父。” 龙君面色有些苍白,却目如璀璨,炯炯有神,“九儿,不必多礼,起身来让祖父看看。” 九君起身走到龙君的身旁,眉眼中才露出几分孩子之气巧妙的掩去了眸中的担忧之色,“祖父最近可好?” “都是老样子罢了,人老了,万事图个清静,平日里日渥丹陪我下下棋,倒也安稳,说起来,前些日子,菾琤殿下送来了一副上好的棋子,你我祖孙二人可要杀上一盘?” 九君急忙摆手,“祖父还是饶过九儿吧,就九儿的棋艺,莫说祖父,只怕是渥丹阿叔我都敌不过的。” 说笑间,龙君眸光微闪,用手轻抚下巴上的胡子,话锋一转,带着些许的试探,“听怒潭谷的守卫说你今日清了浅情殿?将你三哥送你的那些仙侣送出谷了?” 九君浑不在意,慢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的云椅,“浅情殿早就该清了,鱼龙混杂,久了难免落人话柄。” 渥丹带着两名侍者端上茶和点心便退下了,九君轻饮茶水,清香扑鼻,“你常年未归谷,一归谷便如此大的动作,定会惹来各界猜测。” “哦?”九君唇角微微牵起,化开了一抹别样的笑意,“我倒想听听不过是半日的时间,外界又怎样的传闻?” “众说纷坛,听渥丹说传的最多的莫过于你浅情殿的小仙不小心得罪了菾琤,被你得知后为表对菾琤殿下的真情,一怒之下将浅情殿的仙侣全都赶出谷外。” 九君差点把口里的茶喷了。 片刻错愕,又是满脸笑意,“这些散仙平日里无所事事倒也如凡间的那些碎嘴的婆子一般。” 老龙君的目光却别有深意,“这话倒不是出自那些散仙的嘴里,而是天界的君泽宫,我若没记错的话,这君泽宫似是菾琤殿下的宫域。” 思忖片刻,倒让九君没了话语。 老龙君看着坐在身旁的孙儿,心颇为里感叹,又有些许的心疼,就因为天生奇骨,自幼就被龙族的长者寄予希望,性子飘忽不定,乍看云淡风轻,实则深不探底,随着年纪见长,就连自己这个老头子都快摸不透了,前些日子参加天族的盛宴,不小心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冲撞到,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活泼伶俐,模样到跟自己孙女儿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后才知此女是青武神的外侄,玲珑可爱,天真无邪,甜甜的叫了一声:“参见龙君。”不禁让他想起了许久未见的九君,这样的年纪,他的九儿本也应该如此啊。 压下心头的无奈,问道:“九儿,你对菾琤…….” “爷爷”九君打断,目光清冽,语气却分外坚定“我虽不懂情爱,但我五感还在…而且我与菾琤并无男女之情。” 龙君沉吟片刻,“但依我之见,菾琤殿下未必这么想。” “爷爷,你我都知,我龙族虽隶属于天族,但这秤杆决不能想天族倾斜,十几万年前的灾难决不可重蹈覆辙,这是我龙族毕生的使命。” “可你终归是要嫁人,谣言四起,爷爷是怕坏了你的名声。” 九君却毫不在意,“区区流言又何足挂齿。” 龙君苦笑,不知是福是祸,胸口却忽然出现一股憋闷之气,强忍住咳意,勉强笑道:“也难得你能这般豁达,到真不愧是我龙族的后代。” 九君微微抬了抬下巴,“那是自然。”带着一股龙族之人天生的傲骨。 “你收集情根之事如何了?” 九君随手捻起一块红糕,放入嘴中,入口即化,“还在进行。” 龙君点头,本想起身,却微微一晃又坐了回去。 九君急忙上前扶住,担忧道:“祖父……” 龙君摆手,轻咳两声,假装笑道:“人老了,倒真是弱不禁风,九儿,随我来。” 九君抿抿唇,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头的担忧,随他走到殿后,殿后有一扇玄木门,门上刻着龙族古老的符文,玄木门右侧斜对角处有挂着一座金龙盏,龙君走过去伸手将金龙盏的盏芯一按,玄木门缓缓的向两侧退去,玄木门后便是敖龇台,龙君将袖中的主龙玉牌放于敖龇台的石碑上,石碑之上出现一行金黄时色符文,龙君将灵力汇于其中,敖龇台忽然发出闷声的巨响,仿若从底层要裂开一般,果不其然,片刻后,敖龇台中间出现一道石阶直通敖龇台下,深不见底,二人顺着石阶而下,随着里敖龇台面越来越远,视野竟由昏暗慢慢转为光明,石阶之下竟是别有一番洞天。 龙君走到白玉石雕刻而成的书柜前,挥袖解除结界,将一灰色的书简拿了出来,递给九君。 九君接过书简,指尖传来的触感有些微凉,宛若玉石一般,她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祖父,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七情简,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爱慕盘古的女上神采集天上的七彩云虹绘制而成,只可惜还未制完便因三界大乱那一战而消香玉损,盘古心生不忍,将她的一缕魂魄定于此物,据说这七情简可承载七种情根,每一种情根被放入相应的位置时,每一根云简便有一种色彩,集成七情,放于其中,这七情简便宛如雨后彩虹。” 九君翘起嘴角,心中欢喜,“如此神奇?太好了,我还想着情根本是极易消损之物,凡人的情根更甚,该将放置何处最为安全,如此,倒是省了孙儿一番力气。” “待你集齐,将这七情简带回怒潭谷,汇集我与族中长老们之力将它渡化与你” 九君将简书收好,点头道:“是,祖父” 龙君倒有些担忧,“切记稳扎稳打,不要过于冒进,你爷爷我虽然已老,但这龙君的位子还是能撑上几万年的。” 九君不语默默的咽下苦涩,轻笑了一下,附和道:“是啊,祖父老当益壮,还要亲手将龙君之位传给孙女呢。” 龙君轻抚白胡,笑的一派慈祥,全无在外界时的那番震慑人的气势,“好好好,承我孙女吉言。”名震四海的龙君又怎样?此刻,他也只不过是个担忧自己孙子的普普通通的老人罢了。 九君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时辰不早不晚,暮色苍茫,天边一抹金钩不堪重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沉西坠。 九君负手而立于怒潭谷的最高处,眉心紧蹙,静默不语,瑰鸟手持宝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怒潭谷结界周围环绕的龙气比上次回来之时要弱了近三成,结界牢固也有松动的痕迹,平日里怒潭谷三尺之内龙气威压之下绝无外族敢靠近,如今却有外族蠢蠢欲动,九君袖中的紧紧攥着拳头,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人间有五谷,气候分四季,九君与瑰鸟回到凡界时恰逢冬日,寒风凛冽,数九寒天,冰封雪地,全然不见她离开时的鸟语花香,莺歌燕舞,凡界的时间总和凡人的命数一般,白驹过隙,消逝极快,九君坐在客栈的窗台前,手执一杯温茶,静静的望着窗外鹅毛大雪,寒风从被打开的窗缝里灌入,吹到人脸上,仿佛沁入肌骨似的寒凉,甚至隐隐拂着一股夹杂着血腥气的味道。 一盏茶的功夫,瑰鸟就回到了客栈,“殿下。” 九君将茶杯放回桌子上,转头道:“瑰鸟,说了多少次了,在凡间的时候不用叫我殿下,唤我阿九即可。” 瑰鸟抿抿唇,附和道:“阿九。” 九君点头,“事情如何了?” “元琛中了状元,被泽兰公主相中,即将大婚。” 九君双手负袖立于窗前,抬眼望去,她外披这名贵的雪白的貂绒披风,雪肌乌鬓,衬得一张小脸越发显得小巧,却不喜不怒,看不出表情。 瑰鸟小心翼翼的看了她的脸色,继续道:“乐家遭人陷害染了皇亲的生意,被灭了门,唯剩乐莹小姐一人被关进了天牢里,听说是因为元琛在公主面前力保乐家小姐,乐莹才得以暂时保全性命。” 九君轻扯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设套将乐家陷入危险之地,以乐府小姐性命为码,逼得元琛休妻,这个泽兰公主倒也真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瑰鸟不置可否,正色道:“还有一事” “说。” 瑰鸟回头轻唤道:“姑娘请进。” 客栈的门被打开,只见一身材瘦小披着破旧灰色风披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又快速的关上门,行事极为小心。进屋后与瑰鸟对视一眼,瑰鸟轻轻点头,她会意后将怀中用衣布包裹好的琴小心放于桌上,并将披肩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伏身唤道:“阿九姑娘。” 九君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顿了顿,“是你?”跪在地上的这位女子正是乐莹身边名唤笑笑的丫鬟。 笑笑跪地不起,以额触地,两眼嗜满泪水,“求阿九姑娘救救我们家小姐!” 九君倒是颇为意外,“这个泽兰公主竟然没舍得杀你。” 提起仇人,笑笑红了眼眶,朝九君磕了个头道:“若不是我家小姐让我从密道里逃了出来,我贱命一条早已随夫人老爷去了,哪有机会见到阿九小姐,可怜我家小姐,把逃出去的机会让给了我,让我带着这把琴来找阿九姑娘,说您可以保全我的性命。” 九君走到桌前坐下,看着跪在面前的人道:“你想让我保你?” 笑笑摇头:“不,奴婢贱命一条,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九儿姑娘保住我家小姐的性命,笑笑做什么都愿意。” 九君把目光放到了桌子上被衣布遮住的琴上,伸手将衣布解开,琴身浮现,尽管颠沛流离,这琴却依旧被保存的很好,看不出半点伤痕,思付片刻,九君道:“瑰鸟。” 瑰鸟上前一步:“是。” 九君伸手将衣布盖到琴身,“开一间厢房,带笑笑姑娘下去休息。” 瑰鸟点头,“是”转头对跪在一旁的笑笑道:“笑笑姑娘,请吧。” 九君态度不明,笑笑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收到瑰鸟摇头制止的示意,只能按下心头的不解,起身颔首告退。 待瑰鸟安排妥当回到九君房间时,九君正坐在屋内轻抚着桌上那把琴,陷入沉思,瑰鸟体贴的站在一旁,并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考。 “瑰鸟。”半晌,她开口唤他。 瑰鸟低头道:“是。” “佳音身在何处?” “据我们留在凡间的人说,近日曾在贵德楼见过他一次,想来他也听说了乐家的事情,才会在此处现身。” 九君目光凛冽,“交代下面的人,将此琴交予佳音,让他来见我。” 瑰鸟犹豫道:“此人性情桀骜不驯,恐怕他未必肯前来。” 九君却不以为意,“无妨,他看到琴的那一刻自然会来。” 话已至此,瑰鸟点头应了下来。 九君起身,窗外的大雪已停,天地间满是白色,“走吧,去天牢探望故人。” 无边的黑暗在残破的泥墙之上泛不起一点涟漪,像是一副副棺材坐落在偏僻的角落,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就连终日活在肮脏不堪暗处的老鼠,都昏昏欲睡,巡逻的狱卒打着哈欠来回的看了两趟,就退了下去,昏暗的烛光在残破的墙面漏出的风中摇摇欲坠,只照得几抹零零碎碎的影子。 “乐莹。”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安抚,在沉寂的大牢里显得那样清脆。 躺在枯草堆里女孩睫毛轻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尽管身着带血的狱服,身上满是伤口,脸上也沾染了泥土,可依旧遮挡不住那张秀气的小脸和繁星一般的眸子,看到来人,乐莹微微牵起唇角,却扯到伤口,痛到轻“嘶”一声,虚弱道:“阿九,你来了。”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余力。 九君不自觉的蹙起眉角,一别数月,离开时她还是笑容明媚被人祝福的新娘,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任谁都会心生不忍。 第15章 佳音 第十五章 九君伸出手,站在一旁的瑰鸟将钥匙放到她手里,沉重的铁锁落下,瑰鸟打开门,九君越过牢笼走到她的身旁。 看她如此容易的走了进来,乐莹眼中滑过一丝错愕,随后慢慢的归为平静,眼神有些空洞,只是道:“笑笑还好吗?” 九君挨着草堆席地而坐,哪怕地面的尘土染脏了浅色的裘衣也毫不在意,窗外清冷的月色从墙上的空窗之中映进牢房内,两个人宛若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好像这里并不是牢房,而是让二人畅谈的一片草地。 “目前很安全。”九君回道 乐莹目光柔和,声音略显颤抖,“多谢。” “你似乎并不惊讶我会来。”九君转头看她 她受了很重的伤,平躺在枯草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昏暗天花板,“初见时,便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后来这种感觉随着见面日渐增加,如今看你能随意进出重兵把守的天牢,也是理所当然了,想来你若不是皇亲国戚,也非富即贵,定是手握大权之人。” 九君淡笑,“我若是皇亲国戚,那岂不是成了你的仇人。” 乐莹微微摇头,一时咳意上涌,轻咳两声,嗓中的有股淡淡的血气腥甜,“对我来说,阿九就是阿九,赠我花赠我琴的朋友,阿九。” 九君心中微微一动,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异样的情感在心头化开,她哑声道:“乐莹,你还爱他吗?” 像是突如其来的沉默,却又是意料之中的沉默,似乎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爱,可是阿九,现在的他,我已经爱不起了。” 因为爱他,所以不顾劝阻,执意上京找他,赔上了父亲,祖母,叔叔乃至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的性命,因为爱他,不相信他会背信诺言,却让乐家的基业毁于一旦,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不幸,只是因为她爱他,这样的爱,要她如何继续。 “乐莹,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乐莹含笑点头,“记得,阿九,我心已死,相信那位公主留我一条性命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与元琛大婚之后,我定将会命不久矣,将死之人,要什么你拿去便是。” “你恨他们吗?” 她映着月光,脸色苍白如纸,“恨,恨她横刀夺爱,还要对乐家赶尽杀绝,恨元琛背弃信义,屈服在利益与权力之下,休妻另娶,但我更恨我自己,明知他已背叛诺言,还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而行,害死了亲人。” 九君抿唇,“乐莹”她目光如炬,黑夜中宛若繁星,“我若是想拿走你对他的爱呢?” 身旁的人忽然一滞,又慢慢的传来浅浅的低笑声,像是胸腔中发出的一般,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歇斯底里,“爱不起,恨不得,爱恨之间变成了个怨字,你若想要就拿走吧。” 那双眸子依旧空洞,没有灵魂,像是那朵凋零的曼沙珠华,支离破碎。 九君淡淡的看着地上的月光,寒风从墙上的空窗吹进牢内,显得更加阴冷,九君解开身上的皮毛披肩,将它盖在一旁的人身上,却留不住一丝暖意,“乐莹,你相信这世界上有来世吗?” “来世……”她轻声低喃道:“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我不要像这样粉身碎骨的去这样爱一个人,更希望活在一个没有束缚没有门第贵贱之分的世界,女孩子也可以读书治病救人,人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说起这段话时,眸子不再空洞闪着别样的光芒,带着憧憬。 “乐莹,佛家说因果报应,如果有来世,你相信他们会受到惩罚吗?” 乐莹摇头,“我不懂报应,但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和那两个人永无交集。” 一时无言,没有不得好死的诅咒,没有痛哭流涕的怒骂,没有竭斯底里的喧嚣,她有一百种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委屈与绝望,她选择了最安静的一种,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你。 九君握住她的手“会的。” 冻僵的手指传来一丝炽热的温度,乐莹淡淡的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多日的折磨,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又或许,这世界上最大的绝望,莫过于心死。 九君和瑰鸟是正大光明的走出了天牢,一旁的侍者交代了看守天牢的狱卒,狱卒收了银两,一脸谄媚的朝九君几个人点头哈腰,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为难乐莹。 待几人走后,狱卒一边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一边摇头道:“公主想杀的人,六皇子的人却保着,皇家的事儿搞不明白哟~”? 离开天牢后,三人回到客栈,瑰鸟抱臂站在紧闭的屋门内,九君坐在圆桌旁,问一旁的侍者,“现在宫中局势如何?” 侍者做了个揖,回道:“当今圣上身体抱恙,太子与四皇子明争暗斗日益加剧,东宫不受宠爱,皇上更加明显偏爱贵妃所出的四皇子。” 九君的如葱般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宛若蜻蜓点水,却发出有力的响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侍者犹豫道:“只是六皇子出身低微,愿意站在他这边的人极少,朝中大部分人都还是以太子和四皇子马首是瞻。” “皇上对六皇子的态度如何?” “不冷不热,谈不上讨厌,但也绝没有把他列为皇位继承人的打算,估计也就是当成个闲散王爷养着。” 九君目光微动,转眼看向他“你呆在六皇子身边也有段时间了,觉得他如何?” 侍者一顿,随后道:“明明文武双全,胸怀天下,但锋芒内敛,行事极为低调,从不与其他皇子争锋,在常人看来极为平庸。” 九君点头,“锋芒固然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可也能引来其他势力的忌惮,想当初五皇子也是备受皇帝宠爱,生母又是恩宠风及一时的赵婕妤,赵家虽不及皇后及贵妃一家,但在京城也是屈指一数的朝中重臣,五皇子性格嚣张跋扈,不知收敛,最后才落得惨死的下场。” 侍者闻言一愣,眼底露出几分意外来,没想到她竟然对宫中之事看的如此透彻,严肃道:“正是,只可惜,现在朝中关系复杂,六皇子势单力薄,处事更是步步小心。” 九君一双眼睛却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子和四皇子还能相互制衡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不够大。” 侍者的眼底闪过狐疑,“主子的意思是…….” 九君挑了挑眉,似漫不经心道:“矛盾不够大便去激化矛盾,势力不够大就去把朝里的势力换成自己的。” 侍者叹了口气,“主子有所不知,太子和四皇子身后的势力又如何能轻易扳倒。” “不急,过两日自会有人帮你,你只需安心做六皇子的幕僚即可,必要时可适当点他几下,让他知道,该放手一搏的时候,太过小心也会失了时机。” 侍者暗暗的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少女墨色的眼眸幽深浓切,竟带着一丝苍茫的气息,总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多言,领命很快就退下了。 十一月的寒气总是带着别样的刺骨,窗外的冷风呼呼作响,冰雪拍打着纸窗,路上的行人匆匆走过,路边被冻僵的乞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与窗外萧条的景色相反的恰是贵德楼内舞姬们的莺歌燕舞,贵族们的把酒言欢,富人们的纸醉金迷。 包厢内,男子用目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子,灼灼璞玉,净世芳华,佳音游历四方,见过美女不计其数,能让他用这八个字形容的女子寥寥数人,可是在他看来,这八个字都不足以配的上眼前的人,身着白裘,双眸似水,却略带浮冰,神情冷淡,目光却窥探人心,一副卓然世外之感。 凝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姑娘,到底是何人?” 包厢内一只鼎炉燃起蜜香,香气四散,线香缭缭,辅以人安静凝神,清白的丝缕从她裙裾滑过,如镶滚的暗花,九君视线从他脸上掠过,又手执清茶,细细品酌,回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琴出自何人之手,还有阁下想救什么人。”语气淡淡,声平无波。 佳音定了定神,“姑娘,在下孤陋寡闻,这制琴之材虽闻所未闻,但制琴的手法与技艺绝对与在下已故的家师无二,不知姑娘与家师生前是何关系?” 九君不急不躁,慢声回道:“故友。” 佳音狐疑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疑惑道:“看姑娘的年纪尚轻,应该在我之下,怎与家师结为故友?莫不是忘年之交?师傅的故友我也是略识一二,却从未见过姑娘。” 九君双眸落在他的脸上,瞧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神色如雪逢春,坚色消融,目光却隐隐透出刀锋般的锐利之色,“我与潭修的关系自是无需与你交代,我一向不喜欢绕圈子,我只问你,这琴可是出自你师父之手?” 佳音轻顿,点头道:“是。” “那便可以了”她将手中的茶杯置回桌上,面容也如同她的声音一般,肃然若石,无半点多余的表情,“如今乐莹满门被杀,家破人亡,你可愿意救她?” 想起牢中的徒儿,佳音连日来郁卒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不瞒姑娘说,在下此次前来京城,正是想救徒儿与水火之中。” 九君抬眸,微波流转“不知阁下可想好对策?” 佳音摇头,眉间轻蹙,低声道:“在下游历四方,广结好友,有幸结识了一位权贵为友,这次来到京城,托这位朋友的福,有了可以进天牢探视的机会,不管怎样,是死是活,总要见一面再从长计议。” 九君却嗤笑摇头,“元琛已写了休妻之书,待三月春暖花开之时便要与那位泽兰公主完婚,一旦完婚,你觉得以那位泽兰公主的性子,会饶过乐莹一条性命?从长计议,只怕阁下还未计划完,乐莹便死在牢中了。” 他攥紧袖中的拳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只是我平日里漂泊惯了,不问世事,更是无权无势,唯有一个在宫中可以说的上话的师弟,却视我如仇,想来乐家的事他没少在里面推波助澜。” “错。”九君抬头,“阁下可知你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京城的达官贵人之间,更甚有者,佳音一曲,重金难求。” “哦?”佳音一时错愕,“在下游历四海之时确实与江湖上几位爱琴的侠义之客抚琴会友,托几位朋友的赞谬,也确实在江湖上小有些名气,却不知在京城也能为人所知?。” “不知佳音师傅可听过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当真以为江湖之人便不贪名好利?朝堂之上的人就没在江湖上布满眼线?”她将茶倒入杯中,轻饮,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轻哼道:“这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只怕要在不见光的地方更加错综复杂,再者,你可知你那师弟为何要如此恨你?只是单纯的恨你的天资聪颖?或者说你们的师傅更加偏爱你?” 佳音神色一楞,奇怪道:“难道不是?” 九君摇头轻笑,笑他只醉心于琴技,却摸不透人心,“已故之人,偏爱又如何?若你真是隐姓埋名,不为世人所知,天资聪颖又如何?他对你心怀怨气莫过不是你明明不在京中,名声却能从江湖传到宫廷之内,他常年在宫中为达官贵人演奏,教导公主,纵然琴艺再高,那些贵人们早已听倦,你却不同,你游历四海,只识琴不识人,若为知音者你可畅弹三日,若是想重金求你一曲,却是难上加难,物以稀为贵,对那些富贵之人更是如此。” 佳音接过九君递来的茶杯,面色极为复杂,轻叹,“我并无意与他争个高下。” “不经意间得到了别人穷极半生都未得到的最是可恨,嫉妒,本是凡人的原罪之一。” 第16章 曲中局 第十六章 茶气在鼻间缭香环绕,二人相对而立,目光坦然,佳音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听姑娘的意思,可以救莹儿?”声音极低,却极为诚恳。 “想救乐莹也并非不可,但却需借阁下之手。” 佳音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借我之手?” 九君点头,“听闻泽兰公主也是偏爱抚琴,若是阁下能够代替谷音,你说乐莹可否有一丝生机?” 佳音拂袖蹙眉,“姑娘想让我入宫?” “有何不可?”九君挑眉看向他,“你便拿着这把琴入宫,技高一筹的师傅,天下独此一把的绝世好琴,你觉得她会拒绝?” “这…….”刚才的谈话实在太过跌宕起伏,让佳音一时难以接受,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安静之后缓缓流淌着不安,他压下心中涌动的烦乱情绪,“可是就算我代替了谷音,那公主也未必会听在下的,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莹儿一命。” 九君不经意抬眸,“谁让你去求那个公主了?那位泽兰公主出了名的心肠歹毒,她看上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我让佳音师傅给那位公主授琴,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呆在宫中。” 她的眼神太过笃定坚决,不禁让他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继续不急不慢道:“如今皇帝身体欠佳,东宫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泽兰公主与四皇子一母同胎,皆是由齐贵妃所出,兄妹二人的关系更是要比其他皇子要好,前段时间太子麾下的官员被查出强抢民女为妾,逼得此女撞死在衙府门前。” 佳音眼中划过一丝厌恶,目光清冽,“这些人仗着有权有势,肆意妄为,简直是罄竹难书。”这也正是他这些年宁愿云游四海,也不愿呆在这种是非之地的原因所在。 “非也,非也”九君摇头,“佳音师傅先别急感叹,正如你所说,这种事情在这世道经常发生,这些官员时常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大都压下去了,起不了什么风波,可唯独这次,却闹到了朝堂之上,显然有人刻意想把事情严重化,这件事的后果便是,东宫太子因管理不力,致使手下的人胡作非为,那个官员被革职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而太子被皇帝罚去闭门思过半月,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佳音摇头叹息道:“虽说有阴谋在内,却也是让恶人得了应有的惩罚,敬了那姑娘的在天之灵。” “是吗?”九君挑眉,“那姑娘死后,其嗜赌如命的哥哥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还添置了田地和房产,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出自公主府,你说奇怪不奇怪。” 佳音一惊,“姑娘的意思…….” 九君敛下眸子,目光微闪,“这哪是什么恶人遭了报应,分明是连环套,狗咬狗罢了,只是可怜了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她饮下一杯茶,抬头道:“想来太子吃的那些暗亏里也有这位公主不少功劳。” “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呆在公主身边,收集她陷害太子的证据?” 九君摇头,“我要你帮助公主和四皇子干掉太子!” 佳音大惊,小心翼翼的环绕四周,“姑娘,慎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可随意说出口啊。” 九君不以为意,“这四周都是我的人,我既然敢说自然有我的用意,东宫太子若是昏庸无能也就罢了,若是将来有忠臣引导,也未必不会是个好皇帝,可偏偏还是个亲奸臣远忠臣的主儿,若是他日登基,必将民不聊生,比那位手段阴狠毒辣的四皇子好不了哪里去,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放眼这宫廷之上,平常皇子又怎能轻易扳倒他?唯有皇帝宠爱的四皇子有这个能力。” “可是,若是太子被贬,四皇子和公主得势一手遮天,乐莹岂不是更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师傅可听过一句话,爬的越高摔得就越是痛。” 佳音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平静无半分波澜,却能让人产生莫名的信任感,他游历四方,看尽世态炎凉,权贵仗势欺人,贫苦百姓民不聊生,自己的徒儿又遭人陷害惨遭灭门,虽然自己曾发誓永不入朝与那些肮脏之人同流合污,可如今的事态发展,逼得自己不得已而为之,他略一踌躇,终是下定决心,抬眼看她,“好,为了救莹儿,我答应你便是,只是若是没有有力的证据想扳倒太子又谈何容易?” 乐莹收袖,向站在一旁瑰鸟伸手,瑰鸟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盒子递上,九君接过盒子将它推到佳音的面前,“待你成为公主的授琴之师时,再将其打开,只是需此事越快越好,天牢那边虽然有我的人照应着,可拖得时间越久,乐莹活得机会便越小。” 佳音双眼死死的盯在眼前的盒子上,心思飘忽不定,自己该相信眼前的人吗?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救莹儿?她到底是何人?她手里的琴绝对是出自师傅之手,师傅很少做琴,做的琴也绝不会轻易送人,难道师傅生前料到谷音会对自己不利,特意将此琴托付给眼前的姑娘?带着种种疑惑,佳音轻叹一声,还是将盒子收入袖中,抱了抱拳,诚恳道:“在下谢过姑娘,还不知姑娘芳名。” 九君双眸微微低垂,神色平静,叫人看不透她此刻内心的想法,拂了拂袖,“乐莹唤我阿九,佳音师傅也这般唤我吧,再者,我并不是帮你,只是……..。”脑海中浮现那张曾笑意晏晏的面容,嘴唇微翕,“只是我与她的一个承诺。” 窗外再次飘起淡淡的雪花,丝竹乐声挥挥洒洒的从贵德楼里传出,一根鸡腿从贵德楼上的窗户丢了出来掉在泥泞的雪地上,引来楼下几个饥肠辘辘的乞丐上前哄抢,楼上传来一片嬉笑声,抬眼望去楼上的几位富家公子正看着楼下的几个乞丐讥笑,怀中搂着的身穿薄丝绸缎的妖艳女子也轻掩唇畔,满是谄媚的笑意。 佳音离开贵德楼时恰逢看到这一幕,心生不忍,却无可奈何,能进这贵德楼之人,非富即贵,书中有言不受嗟来之食,可对这些乞丐来说,活着便足以,有食即可,何需嗟不嗟来? 九君站在贵德楼的窗前久久的望着他离开时挫败的身影,站在一旁的瑰鸟终是看不下去了,“阿九,要不要阻止他们几个?” “不必了。”她斯文未动,一直保持着这个站姿,语气平静,喜怒莫辨,“这些人有大家族的庇护,就算你罚的了他们一时,等他们再回来受苦的还是这些穷人。” “难道就任他们这样戏弄?” 她回过头淡淡的望了瑰鸟一眼,面上却丝毫不见异色,“治病若是只治其标不治其本,终是饮鸠止渴,想改变现状必然需要一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才能药到病除,吩咐下去,两日后佳音会在贵德楼内抚琴一曲,这位公主既然喜欢在这京城布满眼线,我们便借她的眼线一用,无需你我请,她便自己会来。” 瑰鸟抱拳,领命而去。 九君将手伸出窗外接过一片雪花,雪花却并未消融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六角冰凌,宛若玉光,你这般纯洁,却洗不掉这世间的污浊。 玄武十年,东宫太子被查出贪墨军饷,数额之巨大,引得军中士兵不满,军心躁动,几位将军及内阁大臣联名上书,皇帝大怒,命人彻查此事,经连同查出一系列的罪状,数不胜数,同年末东宫太子以贪墨军饷为名被夺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囚禁于恕苑之内,终身监禁。 东宫势力一倒,四皇子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各位大臣纷纷站队,四皇子的风头胜极一时,朝中重臣都纷纷猜测,皇帝将四皇子立为太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料皇帝却绝口不提改立太子之事,众人不解,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眨眼间两个月已过,京城的街头早就高高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尽管寒气未减,但依旧没有削弱人们除旧迎新的热情,剪纸画,贴窗纸,穿新衣,请神灵,炮竹声更是充斥着大街小巷,新的一年,人们祈求着平安,无灾。 贵德楼也要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据说此楼的李老板刚刚喜得一子,在不远处开棚施粥,赠喜饼,倒也让那些素日里在寒风中快要饿死的乞丐们得了一些温饱。 “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李老板恭敬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心的回着眼前女子的话。 九君唇角隐隐上弯,眸光微动,轻声唤道:“瑰鸟。” 站在另一侧的瑰鸟会意,将手中的药材递于老板,老板一怔,“主子,这是……” 九君将茶水倒进杯中,香气环绕,烟雾渺渺,淡声道:“听瑰鸟提起你夫人生产后身子虚弱,大夫说怕是落下病根,便忽然想起前些年间有朋友赠我这味药物,对产后恢复是极好的,你只需每日取其二两放入水中,小火温煮一个时辰,让你夫人饮下,这药不同与那些极苦之药,味道甘甜,你夫人也易入口。” 李老板这几日正为家中内子之事发愁,九君此举恰若雪中送炭,顿时心生感激,急忙作揖道:“主子的大恩大德,小人真是无以回报。” 九君轻轻拂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一旁的瑰鸟附和道:“李老板,这药极为珍贵,世间少有,药性极强,疗效虽好,但切莫多饮,每日只可饮二两,否则物极必反。” 李老板急忙回道:“小人谨记在心。” 九君点了点头,“这粥棚再施一日,便撤了吧。” 李老板微微一怔,回过神道:“是,主子。”随后想了想还是迟疑道:“只是天气寒冷,只怕撤了粥棚那些乞丐们又要饿肚子了。” 九君将茶杯置于唇畔间,茶香扑鼻,淡声道:“施粥三日足矣,本是借着你喜得一子的由头,才可如此,时间一长必然容易引来灾祸。” 李老板才恍然大悟,拱手道:“主子思虑深远,小人惭愧。” 想当初贵德楼在自己手中不过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茶馆,素来没什么客人,家中时运不济,年迈的老母重病,无奈之下本想盘出去换些银两,日后再作打算,可谁知竟遇恶霸,不仅未得银两,还险些把命搭了出去,幸得遇见眼前美若天仙的主子,不仅将茶楼夺回,惩治了恶霸,还附上银两,解了自己燃眉之急,随后更是将自己聘为此楼老板,后来酒楼越做越大,成了在京城屈指可数的酒楼,达官贵人们皆纷纷来此吃酒喝茶,他也名声四起,家中亦是渐渐富足,却从未敢忘当初的救命之恩。 九君抿唇,似非似笑,“最近可收集到了什么?” 李老板急忙将袖中的簿子递上,九君芊芊细指略在纸张间翻了两页,唇角滑过一丝轻蔑的笑容,“这些公子哥,倒也真真是什么都敢说。” 李老板在一旁附和道:“咱们酒楼的酒都是上好的佳酿,难免让人多饮两杯,再加上我们酒楼的美姬再在一旁煽风点火,酒过三巡,美人在怀,只怕家中那点事早就脱口而出了。” 九君点头,道:“辛苦了,这里无事了,先退下吧。” 李老板拱手,“是,小的就先退下了。” 待他走后,九君目光投向窗外不远处的粥棚,而那本随意一条便足以让朝中一位手握重权的大臣家破人亡的册子,却被她放置一旁,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瑰鸟顿了顿上前问道:“可要交给我们安排在六皇子身边的人?” “不急”她美眸轻转,淡淡的蹙了一眼桌上的簿子,眸光流转,“时机未到,交代我们安排在那些大臣身边的幕僚,耳边风需吹的旺一些,务必让各位大臣在过年之前联名上书于皇帝,让他立四皇子为太子。” 瑰鸟低头道:“是。” 第17章 青梅竹马乍见欢 第十七章 九君执杯轻酌,“佳音那边如何?” “深的公主和四皇子赏识,不但助那公主和四皇子除了太子,蛇树而制的琴公主也是日日必抚,再加上前段时间谷音蓄意加害佳音之事被阿九巧妙化解,谷音被识破了的计谋,公主本就对谷音有所疏远,现在更是有意要将他送出宫去。” 九君敛下眸子,睫毛轻眨,宛若蝴蝶扇动翅膀,“谷音此人城府太深,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应罢,瑰鸟抬起头看了九君一眼,欲言又止。 九君有所感应,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道:“说吧,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 瑰鸟低头道:“阿九龙族之身,不过是灭了一个凡人,助六殿下登上皇位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事事亲力是为?” 她目光淡淡,咋看表面不起波澜,实则眸下暗波汹涌,“这换取情根本就逆天而为,若是再以法力擅自改了凡人的命格,必然会遭到反噬,万物间有它的规则,若是打破规则自然会受到惩戒,当年不顾人间涂炭生灵非要一战,也未能逃过制衡,若不是非不得已,我只能将反噬降到最低。” 瑰鸟点头回道:“瑰鸟明白了,还有一事。” “说。” “前些日子,我们安排在六皇子身边的人传消息回来,六皇子在园中练剑时恰好碰到了带着几个侍从独自游园的皇帝,问了他一些学问,又看了他几个招式,口头赞许了一番。” 九君却并不意外,眼底多出几番玩味,想来六叔投胎成了凡人倒也并不是毫无智慧之人,审时度势,自己也知道需要一个不经意露脸的机会。 还未说完,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主子,佳音大人求见。” 九君微微扬起秀眉,挥袖示意,瑰鸟点头走到门前,打开门侧身对屋外的人道:“佳音大人,请。” 佳音心中有所焦虑,可面上却不敢露半分,只得道谢后进入屋内,再见此女子,却恍若隔世,其实不过尔尔数月,只是这期间发生了太多惊心动魄之事,自己入宫,而东宫太子倒台,四皇子扶摇直上,自己差点毁于谷音的陷害,关键时刻却化险为夷,让谷音自食恶果,皆是由面前的女子一步一步策划而成,布局之精准,只怕任皇朝最好的谋士看了都自愧不如。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八九,心思却要比活了几十年的老人还要活络。 九君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佳音,扬起唇畔,“大人站着作甚,请坐。” 佳音才急忙回过神,走到她对面坐下,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道:“姑娘近日可安好?” 九君重新拿起一茶杯,以茶洗杯,待杯面温热,才将茶水倒入杯中,递于佳音面前,“劳大人挂念,一切安好。” 佳音接过茶杯,轻饮,目光却未离开眼前的人,略显犹豫道:“如今太子已除,不知姑娘想何时动手?” 不怪他性急,只是乐莹已在牢中数月,如今天寒地冻,她自幼养在温阁中,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比起佳音的浮躁,九君却不急不慢道:“如今正逢佳节,泽兰公主也该多去她那位父皇那里尽尽孝道了。” 见九君似乎转开话题,佳音有些疑惑,“不知姑娘是何意?” “你可知道,我与你的那些所谓定太子之罪的证据有一半是假的。” “什么?!”佳音大惊,却看对面的人清风云淡的抛出一句,宛若说了句常话。 九君看他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继续淡声道:“东宫太子的确贪了军饷,却不过是边边角角的零头罢了,比起四皇子在决堤之时贪得那些救灾的银两,却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佳音痛心疾首,蹙眉叹道:“国有如此皇族后人,真是我国之不幸也。” “如今公主重用大人,还劳烦大人吹一吹耳边风,告知她若是她那位四皇兄被立为太子,将来登基之时她作为四皇子唯一一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是何等地位,衡权利弊,又逢佳节,想来她也会去她那位父皇面前撒娇了。” 佳音不解,“姑娘为何执意要让四皇子成为太子?” 九君眸光微闪,唇角扬起弧度,“因为我知道,他成不了太子。” “姑娘此话怎讲,人人皆知,当今圣上独爱四皇子。” 九君却面露不屑,“那又如何?若是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亲子亦可杀之。” 佳音恍然大悟,一时不得言语,终是理解初见时她所说的那句爬的越高摔得越痛是为何意了,一边心中感叹这女子手腕之凌厉,一边又小心试探道:“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坐在对面的人却没再回答他,只是淡声道:“大人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我自然会在大人的身后为大人扫平障碍,时辰不早了,大人请回吧,瑰鸟,替我送大人出楼。” 主人下了逐客令,他若是再多留,倒显得自己有几分失礼,尽管心中还念着乐莹,却也只得起身拱手道:“那就劳姑娘多费心了,在下先告辞。” 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传来那波澜不惊的声音,“我已托牢中可靠之人照顾乐莹,大人放宽心即可。” 佳音微微一顿,知此女子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颇有些感叹,但却倒也心安了几分,极为诚恳道:“多谢姑娘。”再次拱手,随抬脚离去。 靠近城郊有一处独宅,远离市区,宅面积不大,四周寂静,宅内装饰未有富丽堂皇,丝竹环绕,却也清新优雅别具一格,可见此宅的主人,倒也是个风雅之人。 宅内后院有一片竹林,林中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竹屋,偶尔会传来淡淡的琴声,极为悦耳细听之下却带着浓浓的哀伤,这日乐莹又在竹屋内抚琴,心思却极为飘渺,一个月之前,阿九不知从何处找了一位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将自己从牢中换了出来,将自己安置于此处,找人细心调养,如今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自己也从未踏出过这竹屋半步。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小姐,阿九姑娘回来了,正在往竹屋来。”屋外说话的正是笑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她慢慢起身,还未挪歩便听到笑笑的声音再次传来,“阿九姑娘。” 九君扬起唇角,宽宥一笑,“最近你家小姐可好?” 笑笑急忙回道:“托阿九姑娘的福,我家小姐伤已经好了大半。”正说着目光却悄悄的越过九君往她身后的瑰鸟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不知不觉脸上染了一层粉色。 竹屋的门被打开,乐莹在牢中冻伤了膝盖,如今虽可走路却也极为缓慢,九君走上前伸手扶住她,“外面寒冷,你在屋中便可,无需出来。” 乐莹摇头,苍白的面色难得多出几抹笑意,“你来,我怎能不出屋门。” 九君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在她的身上,对身后的人道:“瑰鸟,你带笑笑去正堂取些我带的点心送来,我与乐莹有话要说。” 瑰鸟看了一眼身旁面带娇羞之意的笑笑,抿了抿唇,应道:“是。” 竹屋是由天丝竹筑制而成,冬天可保温,夏日可避暑,冬暖夏凉,本可不必再放暖炉,但九君怕她在牢中寒气侵体,特让人加了暖炉在屋中,竹屋内的,乐莹解下身上大氅放置一旁,九君扶她坐在床边,自己也找了把竹椅坐下。 竹屋内二人一时无言,只有炉火内的木炭烧的啪啪作响。 沉默半晌,九君终于还是开口道:“三月一开春,他们便要大婚了。” 乐莹的抚着衣袖的手指一僵,心中泛起苦涩翻涌而上,却不及压抑,喉间似有一抹血气的腥甜,不愿让眼前的人担忧,只得努力压制,苦笑道:“我知道了。” 九君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情这东西,有的人想忘记,没有的人却向往,只得安慰道:“我本不愿与你说,只是却知你的脾气,也定不愿我瞒你,你伤势过重,在竹林中需慢慢调养,切不可忧思劳累过重。” 乐莹心中触动,却一时无法表达,只得强忍住咳意,回到:“阿九,多谢。” 门外传来轻叩声,笑笑轻声唤道:“阿九姑娘,小姐,点心来了。” “进来吧。” 笑笑端着点心推门而入,将点心盘置于桌上,九君看了一眼道:“这点心是我从贵德楼中带来的,近日李老板新聘了位做点心的师傅,做点心的手艺极好,吸引了不少人,你姑且尝尝,若是可口,日后我便让瑰鸟多送来些。” 正说着,瑰鸟从门外而入,走到九君身旁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她眉间川字一闪而过,随后又是一副平和的模样,只是起身道:“乐莹,我还有些事情,暂且不多留了,你需安心养病,药是必须日日喝的,我会嘱咐郎中日日来为你把脉。” 或许是这次她留的时间太短,乐莹心理有一丝不舍,却也没有挽留,“若不是要紧的急事,且慢些,路上滑注意安全。”又转头对一旁的笑笑道:“笑笑,你替我送送阿九。” 待九君出了竹屋后,乐莹也终是忍不住轻咳了起来,用帕子捂着唇,却是越咳越重,脸色也越发苍白,好在她咳了一阵儿,也渐渐缓了下来,只是拿开帕子时竟染着点点血丝,乐莹皱起眉,悄悄地将帕子藏了起来。 笑笑一路将九君和瑰鸟送到宅门,瑰鸟扶着九君上了马车,回头对笑笑道:“天气寒冷,笑笑姑娘请回吧。” 笑笑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剑柳英眉,心中生出几分娇羞,一路时不时的偷偷看他,眼看他要走,急忙唤住,“瑰鸟公子留步。” 瑰鸟顿了顿,转头道:“姑娘还有何事?” 笑笑微红脸颊,目不敢直视,低头将怀中的一副护膝递于他面前,“天寒地冻,奴家做了一副护膝,还望公子莫要嫌弃。”说完胡乱塞到瑰鸟怀中,转身跑回了宅子。 瑰鸟还愣在原地,望着手里的一双护膝久久未能反过神,九君坐在马车内,虽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却将二人的对话丝毫不落的收入耳中,其实她早就看出,笑笑自被瑰鸟救出就对他有几分情意,只是瑰鸟这木头,不知是真感受不到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瑰鸟?”九君在车内轻唤。 站在一旁的瑰鸟才回过神,转身上了马车,却未坐下,弓着腰道:“阿九暂且等我一下,我去将这护膝物归原主。” 却被九君出声阻拦,“你这是作甚?虽然你我有仙法护体,为了掩人耳目才穿这些厚衣物,可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瑰鸟一怔,解释道:“阿九,我……” “好了!”九君伸手握住他的臂膀将他拉下,抬头朝外唤了声:“马夫,驾马回贵德楼。” 马夫得令,吆喝一声,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九君看着坐在一旁的榆木,轻笑:“怎么,你看不出人家姑娘对你有情义?” 瑰鸟动了动唇,敛下眸子目光停留在她还没来得及从自己臂膀上移开的柔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回道:“有所知。” 九君顺着他的目光才恍然慢慢收手,方才一时激动,倒也如小时候一般忘了如今他二人已经长大,有男女之别了,却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问道:“哦?莫不是你担心她是凡人?那倒也无妨,大不了在她寿终正寝时去阎王老儿那里讨个魂魄,取个篦儡将她的魂魄安置其中,也是如同常人无二,我父亲不就是这样留住我母亲的?” 瑰鸟目光有些复杂,看了九君一眼,又低下头,“不是。” 九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所猜测,“莫不是瑰鸟早已有了中意之人?” 瑰鸟手指一僵,沉默不语,像是默认。 这次倒是轮到九君惊讶了,“你打小便生活在怒潭谷中,却也没见过你认识几个异性,莫不是你们鹤麟族中之人?” 瑰鸟抬眸看着眼前人,眸光微闪,眼底满是笑意,明媚动人,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却也不愿再开口,只以沉默应对。 九君看着他那副死不开口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小就这副沉沉闷闷不讨喜的性子,自己与他一起长大了解他也就罢了,若是搁在别人身上,哪能得知他的心意呢,不成不成,九君暗暗决定,待乐莹的事情解决回到怒潭谷时,定要问出是他族中哪位姑娘,让爷爷为他赐婚。 马车不急不慢的行驶在街头,行人们纷纷避让,车内的二人却是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天空竟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雪花,路边的小摊贩们急急忙忙的收摊,却见一位落魄书生丝毫未动,执笔在纸上写下一行青梅竹马乍见欢,字字为君藏好相思。 第18章 曲声激昂 第十八章 皇庭后宫深院,泽兰一怒之下伸手将放置在桌上的花瓶打翻,宫人皆是伏地战战兢兢,或许是怒火攻心,一时不得纾解,连精致的妆容都有些凌乱,胸口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咬牙道:“来人,传佳音!” 难免泽兰心中有气,前几日听取了佳音之言,深受启发,携点心以女儿尽孝之名去参见父皇,皇帝素来宠爱这位泽兰公主,本龙心大悦,泽兰顺手推舟说了立四哥为太子一事,没想到惹得皇帝瞬间变脸,斥责她身为女子不在后宫勤习女德,却插手朝政,命宫人将自己送了回来,在殿内思过。不仅如此,朝中更甚有几位大臣在早朝时联名上书,曰太子乃国之根本,还望圣上早日将立太子之事提上议程,更加惹得龙颜大怒,当面将几位大臣的书简扔了一地,还当着重臣的面斥责四皇子结党营私,其用心不轨!朝上一时也无人敢再替四皇子说话。 鸢华宫中泽兰派来的人还没到乐殿前,佳音就已将九君从宫外托人递来的纸条烧的一干二净,简短的一句话,让他心中已经有了计量,箭已在弦,便没了回头路,心中又不禁惊叹那女子的步步算计,短短几日便摸透了自己的性情,如果此事提前告知自己,自己定会犹豫不决,如今孰轻孰重,自己必然要做出决定。 他站起身来,轻抚衣角,门外传来乐殿宫人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轻推殿门,恰逢午日,被挡在门外阳光争先恐后而入,颇为刺眼,宛若利剑直面而来,鸢华宫的婢女见到佳音,微微福身,“大人,公主有请。” 佳音轻抿唇角,表情戚然,淡声回道:“有劳带路。” 贵德楼的包厢内,九君身着藏青色长袍,以白玉腰带束身,脚着白鹿皮靴负手立于窗前,头发高高束起,露出纤细白洁的颈项,背影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瑰鸟推门而入,转身又轻轻将门带上,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阿九,信已传到了佳音手中,泽兰传他前去鸢华殿问话。” “嗯。”眼前的人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一般,因看不到表情,更听不出情绪,“六叔那边如何了?” “皇帝今天因重臣拥立四皇子为太子之事大发雷霆,下朝后不久又传唤了六殿下,询问太子之事的看法,不过还好,阿九有先见之明,提前让我们安排在六殿下身边的幕僚暗示他太子之事大为可疑,据我们在宫里的人回报,六殿下先是将四皇子夸了一番,但最后却在关键时刻提出关于废太子的疑问,皇帝也有所动容,已经命六皇子和一位大臣共同重新调查废太子一案。” 九君的目光却未离开窗外的风景,目光清澈,用波澜不惊语调回道:“将皇帝要重新调查太子之事的消息放出去,切记,务必传到四皇子那里。”有条不紊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瑰鸟顿了顿,低头回道:“是,只是阿九,不提前告诉佳音计划,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步?” 这次却未如期得回应,半晌,面前的人终于转身,望着他,“佳音这个人,品性纯良,却也优柔寡断,难成大事,若不是逼他一把,他定然不愿走这步棋,可废太子却留不得,就算将来我们用其他方法让四皇子倒台,也难不保那皇帝会念及旧情,恢复他太子之位,到那时,我们再想除太子便是难上加难,而我走的这一步恰是一箭双雕,太子虽然并不比四皇子受到宠爱,但皇帝也是念及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想扳倒在皇帝心中颇有地位的四皇子,我们定然要利用他那点可怜的父爱。” 瑰鸟微微蹙眉,“只是阿九逼佳音让他不得不走这一步,就不怕他会反其道而行?” 九君边摇头边走到桌前,轻撩袍角坐下,“你可知我为何一直不告诉他我早已把乐莹从牢中替换出来的事?” 瑰鸟恍然,“莫非……” 九君轻点头,“在那昏庸的太子和乐莹之间,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乐莹。” 鸢华殿内,泽兰半卧在红色檀木制成的香榻上,青眉弱柳,双眸顾盼生情,轻纱丝绸制成的红色玄衣将她衬着她饱满的红唇以眉间的一点红痣交相呼应,竟是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香榻前用双层白纱遮掩,佳音立于白纱外俯首低眉,想起进宫这些时日泽兰还从未以这种形式接待过他,如此看来,不满之情难以言表。他不动声色,低头道了句,“公主。” 帐内人却不曾回声,似是睡着,佳音确是心中明了,极为耐心的再次唤道:“公主殿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帐内才传来懒洋洋的哈气声,仿若如梦初醒,唤道一旁的宫女,“惜儿,几时了?” 名唤惜儿的宫女走上前福了福身回道:“公主已过了午时三刻。” “哦?已经这般晚了,佳音老师可来了?” 佳音才缓缓出声道:“回公主,下官已在帐外。” 泽兰漫不经心的叱责,“你们怎么这般不懂事,老师来了怎么不叫醒本公主,让老师这般好等,要你们何用?还不出去领罚?” 几位宫人纷纷跪地,一脸惶恐,“公主饶命。” 佳音动了动唇,这公主表面上虽是斥责宫人,却话中有话,他跪地低头道:“臣有罪,还请公主责罚。” 泽兰眯了眯眼睛,伸手招来惜儿整理好衣着,宫人将白纱挽起,帐内的人儿现身,轻移莲步,走到佳音的面前,明知故问道:“佳音师傅,这是何意,本公主不过是教训不懂事的下人罢了,师傅不必紧张。” 佳音以额触地,恭敬道:“今日之事确实是臣考虑不周,但凡事有利也有弊,虽然此事受挫,却也让臣看清了另外一件事。” 泽兰轻挑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何事?” 佳音抬起头,打量了周围一眼,面带为难之色,似犹豫道:“这…….” 泽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接下来所说之事不方面与太多人所知,于是出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领命,纷纷退下。 泽兰回身坐到不远处的贵妃椅上,却并未让佳音起身,佳音抿了抿唇道:“听闻今日因朝中大臣拥立四皇子为太子之事大怒,公主尽孝心之事也受到牵连。” 泽兰轻哼了一声,眸中闪过阴厉之色,“这还不是多亏了老师的教导。” 未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佳音继续道:“如今东宫太子倒台,四皇子本就受圣上喜爱,且颇受朝中大臣拥护,贵妃娘娘得宠,四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本应是理所应当,可为何圣上却迟迟不肯立四皇子为太子,公主不觉得有所蹊跷吗?” 泽兰的动作微微一僵,佳音知道说对了重点,继续分析道:“再者,公主没觉得圣上近日似有意疏远四皇子吗?前几日乐殿的乐师为贵妃娘娘奏乐解闷时,偶然听下面的宫女说,圣上已经有多日未临幸紫宸宫了。” 泽兰一顿,大声呵斥道:“大胆,小小乐师竟敢公然议论后宫之事!” 佳音不慌不忙道:“公主息怒,我已经责罚过那位乐师了,警告他此事决不可再提,命以后他去琴房擦拭乐器,不必再为贵人们演奏了。” 泽兰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这几日明显感觉父皇对母妃皇兄和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却一时也未细想,经佳音提醒,如此看来倒确实有几分可疑。 泽兰眸光微闪,脸上的表情倒也客气了几分,起身走到佳音面前,倾身要将他扶起,“佳音师傅快快请起,你看本宫光忙着跟师傅说话了,还未注意师傅还跪着。” 佳音心中冷笑,却面不改色,慢慢起身恭敬道:“下官谢公主。” 泽兰拂袖,刚才还是面若冰霜,现在却已和颜悦色,变脸之快,让人感叹不及,“师傅不必多礼,快快入座,你本就是我的授琴老师,又助我四哥除掉了心头大患,本宫也是刚才一时气极,还望老师不要介怀。” 佳音拱手客气道:“公主折煞下官了,能为公主分忧乃是臣的荣幸。” 泽兰有些性急,无意在绕圈子,直接道:“那本宫就洗耳恭听了。” 佳音慢慢走到一旁坐下,缓声道:“圣上这般做只怕是还惦念着恕苑里的那位啊。” 泽兰冷哼一声,面带厌恶,“一个戴罪庶民之身,不过是父皇仁慈未将他赐死,囚禁于半大不大的院子里等死,有何价值?” 佳音却不赞同,“公主,错,太子为当今皇后所生,且只有此一子,如今虽被贬为庶民,可他母亲依旧是皇后,他的母族虽在此事中受到了牵连,可树大根深,难不保他母族中人动什么念想,再者,他跟当今圣上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若是圣上心一软,过了风头将他接回宫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泽兰眯了眯凤眸,“师傅的意思是…….” 佳音却并未接话,只是起身拱手道:“皇家之事,下官断不敢妄言,只是公主,恕苑的那位纵然是贪墨了军饷,被我们侥幸得了把柄,可给圣上呈的那数目有没有问题,你我却是心如明镜,若此事被人当成翻身的利器,只怕对四皇子不利。” 还未说完,门口传来宫人的声音,“四殿下驾到。” 泽兰急忙起身,殿门被推开,只见四皇子泽清一身月白项银纹底锦服,大步走进来,面带焦虑之色,眉宇间皱起淡淡的川字,泽兰上前相迎,福了福身道:“哥哥今日怎有空来我殿内?” 泽清正想说些什么看到她身后的佳音顿了顿,颇有些意外,“佳音大人也在啊。” 佳音跪地道:“下官参见四殿下。” 泽清拂手,“不必多礼。”慢慢踱步到一旁的梨花木椅旁坐下,泽兰转头唤道:“来人,上茶。” 待宫人将茶奉上,泽兰看他虽低头慢饮却欲言又止,知道定是大事要与自己商讨,于是屏退了众人,在佳音也随众人离开之时,泽清却出声挽留道:“佳音大人留步。” 佳音低头道:“是。” 半晌,看泽清只是饮茶却迟迟不开口,泽兰有些按耐不住,问道:“看皇兄面带难色,可是因今日早朝之事?” 泽清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今日早朝之事也就罢了,刚才我听安排在宫中的人回报,父皇命六弟与大臣重新调查废太子贪墨军饷一事,只怕是对此事起疑。” 泽兰一惊,“什么!竟来得这般快?” 此话一出,到引得泽清一怔,“妹妹何出此言?”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泽兰隐下情绪,低声道:“不瞒皇兄说,方才佳音师傅刚刚与我提起此事,父皇迟迟不肯立皇兄为太子怕是与恕苑的那位有关,只是不曾想刚刚说完,皇兄便带此消息来。” 泽清颇为意外,“还有此事?”看向佳音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赏,“佳音大人不愧是曾云游四海的智者,竟这般高瞻远瞩。” 佳音不卑不亢,拱手道:“殿下过奖了,下官也只是猜测,没想到侥幸揣测到了圣上的心事罢了。” 泽清拂手道:“大人不必谦虚,上次的事也是多亏大人鼎力相助,才有机会将那人一击而中,不得翻身,只是不知这次大人对此事可有何见解。” 佳音却闭口不言,眉间轻皱,像是陷入苦恼,泽兰却开口道:“不过是老六罢了,本就出生不高,还年幼丧母,也不得父皇宠爱,如今不过是走了一次小运,一时入了父皇的眼,本宫就不相信他还能翻出天来!若他真敢,我们就……..”说着美眸之中露出阴厉之色,暗藏杀意。 泽清却摇头斥道:“妇人之见!” 泽兰不满,“皇兄!” 不理会她的不满,转头继续问到佳音:“大人可想出应对之策。” 佳音拱手道:“公主虽有意为殿下解忧,却的确是有失考虑。” 泽兰不悦,冷声道:“哦?那本宫倒要听听师傅有何高见了?” 第19章 平反 第十九章 佳音抿了抿唇,“正如公主所言,那六皇子不过是个区区不得势的皇子,不足为惧,调查起来必然束手束脚,此事反而会不得而终,可若将他除掉,圣上也会安排其他人调查此事,若是再选之人是个权利极大的人,对四殿下来说反而会更加不利。” 泽清点头,颇为赞同道:“大人所言极是。” 泽兰想了想,却也觉得有理,于是道:“可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做些什么?任老六查下去?” 佳音摇头,“也不可,此次圣上重新调查废太子之事,四殿下能收到消息,想必皇后娘娘定然也能收到,普天之下,想必没有谁会比皇后更加希望那位翻身了,这六皇子若是得了皇后的支持,那实力自然也不可小觑。” 提起此事,泽清便怒气填胸,咬牙道:“大人说的极是,不瞒大人说,我刚刚得到消息,那老六刚从父皇那里回来没多久便被皇后身边的人给召走了!这个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泽兰没了耐心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佳音抿了抿唇,“公主稍安勿躁,臣有一法,不知殿下可否愿意一试。” 泽清眼睛一亮,出声道:“大人请说。” “所谓寻其源,探其根,若是故人已去,就算那个六皇子能查到什么,又有何意义,到那时候四殿下便是真正的一人独大,再对他恩威并施,若是他还想在这皇庭之中生存下去,就是有那个念头,为求自保,也定然会被掐死在萌芽之中。” 话一出口,泽兰和泽清均是一怔,却看佳音面无半点惧色,平淡如常,宛若说了一件小事,虽然二人心底也有存此念头,却断然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这…….”泽清面带犹豫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泽清起身慢慢的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佳音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若是殿下与公主觉得不妥,就当下官从未说过吧。” 本来泽兰也带些犹豫,被佳音如此一激,倒也狠心劝道:“皇兄,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佳音师傅说的有理,切不可行妇人之仁!” 泽清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回道:“话虽如此,想做此事又谈何容易?那恕苑重兵把守,就算我派死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只怕到时候不但杀不了那人,反而会引起猜忌。” 佳音却不慌不忙,上前道:“殿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知道恕苑的那位主子最近染了风寒需日日服药的事。” 泽清一顿,“大人的意思………” 佳音袖中拳头紧握,心知如今走到这一步,便是不可回头了,开口道:“这药可治病,若是放多了,放错了,也可致命。” 一时殿内静无可静,能闻银针落地之声,不过片刻,泽清仰头大笑,赞道:“好!好!大人果然是智者,一语道破梦中人!好啊!好妹妹,你可真是替为自己找了一位好师傅!” 泽兰看皇兄脸上的阴霾早一扫而空,心知他已经认可了佳音的主意,倒也轻松了几分,也挽袖掩唇轻笑了起来,“多谢皇兄夸奖。” 佳音轻扯唇角,似也是淡笑,却知自己此刻已是强颜欢笑罢了,这双手已满是血腥,又同他们有何区别?心中消寂,那女子,终是逼自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天空忽然卷起了一阵寒风,将乐殿的门窗吹得呼呼作响,宫人纷纷急忙起身关窗,却依旧未能阻止这邪风将乐谱房的整齐的乐谱吹得散落一地,当然,也吹散了桌上油灯旁那小小的被燃尽的纸灰,像是抹掉了最后一丝痕迹。 不过三日,便传来废太子暴毙于恕苑的消息,皇帝大怒,皇后在得知此消息时立刻昏厥了过去,看守恕苑的将领及奴婢一夜之间全部被处死,京城风变,朝中更是人人自危。 议事厅内,皇帝面色阴沉,虽极力想控制情绪,却依旧可以从微颤的身体,看得出此刻心中必然怒火中天,殿内皆是皇帝的亲信,伏身跪了一地,却各怀心思。 “好啊!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手脚这般利落!这个逆子!他皇兄挡了他的路,他便杀了他的皇兄,是不是哪天朕挡了他的路,他还要杀了朕!来人,去将这逆子给真绑来,朕要亲手宰了这个逆子!” 六皇子泽临急忙阻止道:“父皇息怒,此事万万不可!” 皇帝怒道:“有何不可!他栽赃自己的亲兄在前,弑兄在后,朕定要这个逆子碎尸万段。” 泽临蹙眉道:“父皇,四哥如今手握重兵,若是将他逼急了,怕他……..” 皇帝一掌拍在銮椅的扶背上,“这个逆子,他还反了不成!” 泽临苦口婆心劝道:“父皇,儿臣以为还是小心为妙!如今大哥已去,父皇九五之尊,切不可以身犯险!不如先封锁消息慢慢夺了四哥的兵权,再作打算,再者此事牵涉甚广,儿臣也只是调查出一些皮毛,说不定此事四哥并不知情,都是手下人所为!” 此话一出,跪在殿内皇帝的亲信纷纷附和,“是啊,圣上,六殿子说的极是,事关皇家子弟,还需小心行事。” 皇帝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刚才一时怒火攻心,一心想着将这逆子捉来惩罚,却忘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常年偏爱这逆子,将他放在军营,跟随朝中大将打过几次胜仗,一喜之下给了他不少赏赐,其中不乏兵权!如今想来倒也是养虎为患! 慢慢的将目光放到殿内跪着的人,最终停留在六子泽临的身上,眸光一闪,缓声道:“如今你还为他求情!”随即又慢慢的叹了口气,“罢了,都起来吧。” 众人皆呼:“谢圣上。”才慢慢起身。 皇帝细细打量站在自己眼前的墨衣少年,细看眉眼之下,倒也有几丝自己的神韵,若不是那次在花园巧遇,自己真是有些忘了这孩子的模样,如今一眨眼,已经这般大了,平日里默默无闻,在朝堂之上也只是站在皇子中不起眼的角落,不争不抢,不像那两个不孝子一般争权夺利,常常为了一点点利益在朝上争论不休,他还记得他母亲出身不高,是皇后的陪嫁宫女,姿色尚可,才智却极为平庸,终日里冷冷清清,并不如其他妃子般见他总是柔情似骨,笑脸相迎,他过了那阵新鲜就未怎么临幸过她,后来她生了皇子,才将她升为答应,后来他母亲病逝,看他年幼,于是将他过继到皇后那里教养,他一度以为这孩子随了他母亲的品性,唯唯诺诺,资质平庸,难成大器,如今看来,这孩子不仅文武双全,做事一丝不苟,井井有条,心思细腻,最难得的品德都可数的上一二,听身边的公公说,皇后得知太子暴毙的消息后,一度晕厥,是这孩子叫人速传太医,不眠不休的在皇后病床旁尽孝,如今又不惜冒着惹怒自己风险,也要为自己的兄弟求情,若是平日里放在那两个逆子身上,早就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甚者不惜踩上一脚!想到这儿,皇帝的心里也还好过了些,自己悉心培养的两个不成气候,眼前的无心插柳却成荫,长大成材,说起来上天也算对他皇家不薄。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皇帝沉默不语,也无人敢答话,泽临低头站在一旁,目光虽毫无波澜,心中却在慢慢计量,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众人皆是疑惑的像殿口看去,谁也没注意在那一瞬间,平淡恭敬的六皇子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又快速消失,像是出现的错觉一般,该来的,终于来了! 只见殿门被打开,一个宫人浑身带血连滚带爬的进入殿内,“陛下……陛下,不好了,四皇子反了!带兵已经打到皇宫了” “什么!”皇帝猛然站起,僵硬的表情在脸上来回变换,震惊,不敢相信,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又重新坐回了龙椅,一旁的大监急忙上前扶住,“皇上,保重龙体啊!” 说话间,刚刚还满身是血虚弱之极跪在地上的宫人忽然目露厉色,腾身而起,抽出袖中的刀刃,直冲皇帝而来,皇帝僵住,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眼看刀锋直冲自己而来,忙用手遮挡,疼痛却未而至,再看时,只见六皇子泽临不知何时早已挡在前面空手接住刀锋,一掌打在了那刺客的胸前,那刺客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口吐鲜血而亡。 泽临扔下匕首,急忙上前跪下道:“刚才一时未能料到这歹人竟是奸细,让父皇受惊了!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皇帝看了一眼他血流不止的左手,忙道:“我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快宣太医替六皇子诊治!” 泽临撕了衣角,将手简单缠住止血,道:“父皇,儿臣的伤没事,当务之急,还请父皇与母后移驾安全的之地,想来消息外泄,皇兄也是受奸人挑唆,儿臣前去劝说,必能带皇兄前来向父皇认错!” 皇帝皱起眉头,大怒:“这个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竟敢谋逆犯上,朕抓住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一位大臣拱手上前急忙道:“皇上,为今之计还是请皇上快快赐兵符与六殿下,让他尽快带城外的大军赶来护驾!。” 皇帝微微一怔,这兵自然是要赐,只是赐多少,赐少了,定然不敌那逆子手中的三十万大军,若是将兵符都赐予他,事后若是其拒不交还,并以此为要挟,自己岂不是又养了一头猛虎?正当皇帝犹豫不决时,禁军首领祁将军闯入殿内,盔甲上满是血诟,单膝跪地道:“皇上,还请速速移驾,四皇子人多势众,禁军的数量不及其半,快要抵抗不住了,叛军已经杀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马上就要杀到大殿来了!” 竟来的如此之快!皇帝问道:“皇后呢?皇后如何了?” “回皇上,好在六殿下留在皇后娘娘的伺候的宫女会些武艺替皇后娘娘挡了一箭,让我等有时间将皇后娘娘送去密道逃走!” 皇帝一顿,看向泽临,只见泽临不卑不亢,拱手道:“儿臣身边有一婢女从小伴儿臣左右,跟随儿臣习武练剑,倒是会一些拳脚功夫,此次母后病重,儿臣怕其他宫人照顾不周,就将她留在了母后身边伺候,没想到误打误撞,巧合之下救了母后!” 皇帝有所动容,“定是我儿的孝心感动上苍,才让皇后逃过一劫!” 众位大臣们纷纷附和,“六殿子孝心苍天可鉴,还请皇上快快赐兵符,让六殿下带兵平乱!” 皇帝定了定神,吩咐大监取来一华丽锦盒,此锦盒表面平平却暗藏玄机,皇帝取出兵符走下龙椅,亲自交给泽临,满怀期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望我儿尽快带援兵归来救父皇与你母后于水火之中。” 泽临双手接过兵符,半跪道:“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厚望。” 临走前,泽临不卑不亢的朝禁军将领祁将军作了一揖,“在我带援兵归来之前,还望将军带兵顶住,一定要护我父皇母妃周全,泽临在此谢过!” 祁将军急忙回礼,义正言辞道:“六殿下折煞下官了,守卫皇上和皇后娘娘安全本就是身为禁军首领的责任!我等拼死也会护皇上皇后娘娘周全,一路凶险,六殿下还请多多保重,我定带领禁军撑到六殿下归来!”短短一句话,祁将军却对这位皇子生出几分好感来,军人自是铮铮铁骨,胸怀坦荡,双肩担负大任,从事禁军多年,早就厌烦了宫廷之争,看倦太子的目中无人,四皇子的诡计多端,二人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耍着手段,若是让他们二人其中一人继承皇位,将来必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如今这六皇子在危难时刻却能挺身而出,毫无退缩之意,身为皇子却丝毫没有半分架子,甚至不惜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将军行礼,如此气量,到让自己刮目相看! 泽临领命而去,皇帝和几位大臣在祁将军的护送下急忙从密道逃出大殿。 第20章 曲音平 第二十章 正当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们忙着逃走时,禁军的热血儿郎们还在拼死和叛军们厮杀,昔日金碧辉煌的宫廷内尸体遍地,血流成河,有禁军的,有叛军的,还有无辜的宫人,战士们浑身是血杀红了眼睛,一批倒下了,有一批踩着同伴的尸体顶上来,面对越来越多的叛军,禁军们渐渐的开始露出颓势,四皇子泽清穿金色铠甲,胯下骑着汗血宝马,立在军队中,目光穿过厮杀的众人,凝目锁定在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宫殿上,仿若穿过厚厚的殿门那把龙椅近在咫尺,权利的欲望宛若恶魔在心中蔓延,任其撕扯,又怎会听道佛曰回头是岸?他将华丽的宝剑对准天空,大声喊道:“杀!” 祁将军身重数箭,以剑撑地,望着渐渐后退越来越少的禁军,眼中的希望渐渐渺茫了起来,六殿下还没有赶来,莫不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 忽然一支利箭划破苍穹直冲叛军的战旗,“嘭”一声,叛军战旗拦腰折断落地,众人皆是一顿,沉重的宫门忽然被打开,发出厚重的声音,迎着一丝曙光,传来千军万马怒吼的声音,少年身着铠甲,眼神坚定,心沉似铁,手执弓箭举过头顶,“杀!” 那一刻,祁将军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艰难的撑起身体,声音响彻四方“儿郎们!六殿下带援军到了!打起精神来!摆阵!杀敌!” 长时间的厮杀,禁军们早已浑身是伤,筋疲力尽,却依旧咬牙爬起:“杀敌!杀敌!杀敌”一时间气势大振!而泽清却背腹受敌,在左右夹击中死在了乱箭之下!叛军失了将领,一时方阵大乱,泽临跃身于殿门高台之上,“在场的将士们听令,你们的将领已死!速速投降,放下武器者,可免于一死!” 将领已亡,军心不在,胜负已分,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中的武器,终于,在午后的夕阳落下之前,这场声势浩大的叛变尘埃落定了。 叛乱已经过去半月有余,皇宫各处焕然一新,找不到一丝叛乱后的痕迹,除了经历过的宫人还心有余悸,那些逝去的灵魂早已不在,活着的人继续寻欢作乐,死去的便白骨已矣了,人类的冷血程度并不要比地狱门里的魔要少,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曾经盛极一时,想要弑父夺位却死在乱箭之中,连尸体都没有找就被混在叛军的尸堆一起火化的四皇子,也没有会记得曾经备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一杯毒酒死在了自己的紫宸宫,更不会有人记得朝中那些曾倾权一时的大臣落得家破人亡九族被诛之地,这似乎成了一个禁忌,没有人愿意去触碰的禁忌,能记住的大概也只有史实官的那虚虚实实的寥寥一笔罢了。 昔日的东宫早已易主,如今泽临站在殿中一身金色蟒袍,眉宇间越发英气,命运总是毫无规律可言,谁又能想到曾经毫不起眼的六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未来的储君,皇帝自那次宫变后怒极攻心一时引得旧疾复发,身体愈下,更甚有时连早朝都开不得,太医院束手无策,朝中重要事务也渐渐交由新太子处理,倒也让他忙碌了起来。 今日下了早朝,泽临去了后宫皇后寝殿请了早安,皇后自废太子死后曾一度颓靡,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后自宫变之事后外界传闻她开始一心向佛,不问后宫之事,泽临站在殿内看着那尊供养的神佛,高高在上,黄金为身,玉莲为底座,满满奢靡之气,泽临轻睨,心中却冷笑,不知到底是心怀慈悲的佛还是拿着佛珠的魔。 皇后在奴婢的扶持下慢慢走了出来,似是为了应现外界的传闻,古幕素衣,手中还挂着一串棕色的檀香佛珠,看到泽临的背影满怀慈笑,“我儿来了。” 泽临眸光一闪,收起眼角淡淡的情绪,回过身低头恭敬道:“儿臣叩见母后。” 皇后亲自上前将他扶起,莞尔道:“我儿不必多礼,如今你替你父皇分忧,朝中事物众多,不必日日来本宫这里请安。” 泽临上前替过她身边的嬷嬷,回道:“来母后这里请安,本就是儿臣应尽的孝道,母后今日可安好。” 皇后任由泽临扶着慢慢坐下,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自你皇兄去后,这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 泽临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拱手道:“可是下面的人伺候不周?可有请太医?还请母后养好身子,儿臣才能替皇兄多尽些孝道。” 皇后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闪了闪,几不可闻的轻叹声从她唇边溢出,,“难得你能如此孝顺,哀家甚是宽慰,只是眼看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你父皇身体抱恙,迟迟未提此事,母后心中甚是着急。” 果然……..泽临心中冷笑,却低头满脸愧色道:“母后身体未安,儿臣却让母后如此记挂,实在是儿臣不孝!” 皇后摆了摆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本宫虽贵为皇后,可也身为人母,当母亲的怎能不为自己儿子考虑,前几日我便想与皇上商量此事,又担心皇上太过乏累,于是翻找了几位朝中几位大臣待字闺中的嫡女,选出几位,细细比较之下,发现你远房的舅父青侍郎有一位嫡出的小姐今年六月及笄,说起来她也能唤本宫一声姑母,唤你一声表哥,于是本宫将她召进宫中,本想先替我儿考察一番,没想到这姑娘真是貌美如花,品行与才学也为上等,与我儿可谓是天作之合。” 泽临微怔,目露迟疑,略显犹豫。 皇后握了握手中的佛珠,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假笑道:“怎么?我儿不愿意?可是已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泽临思量了一下低头回道:“回母后,儿臣没有心上人,只是…….儿臣对娶亲之事不曾涉及,母后忽然提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皇后与身旁伺候的嬷嬷对视一眼,才渐渐放松下来,笑道:“原来是我儿害羞了,无妨无妨,过几日本宫再将那侄女召进宫中小住几日,让我你们二人见上一见可好?” 泽临青涩一笑,倒也真真像个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拱手道:“儿臣听候母后安排便是。” 待泽临走后,皇后脸上的慈祥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旁的嬷嬷将茶奉上,看了一眼殿门离开的身影,“娘娘当真要把他扶上皇位?” 皇后接过茶,轻饮一口,眼皮翕动,眸中显出几分悲痛,“若不是那个贱人的儿子害的我儿惨死,又怎么能轮到这个孽种!如今眼看剩下的皇子中除了他,快要及冠的母亲还在,没了娘的年纪又太小,他名义上自小在本宫身边养大,倒也算得上半个儿子,若是将他扶上皇位,将来本宫这皇太后的名位才能做的名正言顺!” 嬷嬷觉得在理,可心中却难免担忧,“可是娘娘就不怕当年的事…….” “住口!”皇后狠狠剜了一眼身旁的人。 嬷嬷急忙跪下,低头道:“奴婢多嘴,罪该万死!” 皇后轻哼一声,“当年的事情,皇上都未查出什么,他那时也不过几岁的孩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又怎么能怀疑到本宫身上?再者,她本就罪该万死!枉费当年本宫那么信任那个贱人,她竟然敢背着本宫勾引皇上!” 嬷嬷眸中也露出厌恶阴厉之色,“娘娘说的极是,这贱人背着娘娘勾引皇上,枉费了娘娘平日里对她的恩惠。” 听到此话,皇后才慢慢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贵的嘴脸,慢声道:“过几日将那姑娘召进宫来,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他这辈子也别想逃过本宫的手掌心!” 嬷嬷露出谄媚的笑容,道:“是,娘娘。” 出了椒贤殿,泽临候在殿外的侍卫立刻上前在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眸光微闪,面色如常,却看得出离开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东宫议事房内自下人上了茶后便大门紧闭,佳音坐在梨花木椅上微微蹙眉,“那殿下的意思是娶了?” “娶?”泽临目光冷冽,额间的青筋暴起,“她以为我那时过小不知道她当年害死我母妃之事,殊不知我与母妃的贴身婢女躲在草丛旁,亲眼看见她的手下将我母妃推进池中,如若不是当年那婢女死死的捂住我的嘴巴,只怕那时我也同我母妃一般,早已命送黄泉了,我那时太小,又不受父皇喜爱,无权无势,只得忍辱偷生,认贼做母,万般小心,才得以苟活,如今我身为太子,又怎么会在任这个妇人摆布!” 皇家表面看来金碧辉煌,实则里面有多少阴暗见不得光之事却是数不胜数,佳音颇有些感叹,“不瞒殿下,早在皇后昭那位姑娘进宫时,臣便留意了,特意找人查了她的底细,那青侍郎的正房出了两儿一女,嫡女早已嫁为人妇,至于这个所谓的嫡女,不过是青侍郎在外与红花院舞姬产下的一女,被青侍郎抱回府中,一直由柴房的下人抚养,只怕现在是皇后在她家族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会将小小私生女抬为嫡女,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泽临眯了眯眼睛,旋身而起,面色已恢复平静,沉吟道:“如今朝中虽也换了不少我们的人,却也是有限,自老四出事后,齐家的那些势力虽去了大半,却也是砍枝留根,不容小觑,若不是为了借助皇后的势力在朝中站稳脚跟,我也不会忍她到现在,如今她显然又想控制于我,我自然不能顺了她的意。” 佳音不慌不忙,“臣倒是有一计,可解殿下之难。” 泽临抬头,“先生请说。” “殿下可知皇上明明立了大皇子为太子,却为何还要偏爱四皇子?” 泽临眉宇轻蹙,略显沉思,忽而眸光一闪,“制衡?” 佳音轻笑,“殿下聪慧,皇后族人与齐家的相互制衡,这制衡之道自古就是历代王朝的治臣之道,所以,臣以为,这女子可以娶,但绝不是只娶她一人!” “先生的意思是…….” 佳音拱了拱手,慢慢分析道:“殿下心如明镜,如今朝中三股势力,皇后族人,齐贵妃齐家的分支,还有我们的人,皇后娘娘先斩后奏,并未将此事告诉皇上,明显是想在众人还未想到之时先下手为强,若是此时泄露出去,另两股势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泽临低头沉思,却另有忧思,“我们的人自然说的通,可是齐家的人只怕未必可行,他们与我无亲无故,还是我领兵将老四的宫变镇压,死在了乱箭之下,说起来他们本该恨我入骨,他们那边出的人,只怕名不正言不顺,但如果只是单凭我们的人,未必可以斗得过皇后。” 佳音道:“殿下忘了,后宫深院里还关着位随时可能被赐死的公主,如今三月将至,春暖花开,恰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日,如果此时殿下以兄妹情深之由,求皇上对公主网开一面,让她嫁与驸马一起发配西南之地,永不回京,此举保住了齐贵妃家的最后一点皇家血脉,齐家已无皇子,又受了剥削,实力大减,处处受皇后族人排挤,急需在朝中巩固实力,如今受了殿下的恩惠,就算殿下不要,他们必然也会想尽千般万法将自己族中适龄女子送到殿下的面前。” 泽临心中一动,“可是此举会不会惹恼父皇?毕竟老四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 佳音摇头,“既是谋逆的大罪,为何还能齐家有余党幸存?为何公主还被关在深宫之中迟迟未被处死?皇上自幼疼爱公主,纵然她哥哥犯下如此大错,他也不想赶尽杀绝,才迟迟未对公主下手,如今四皇子已死,齐贵妃也被赐死,留些齐家的人,起码还能让公主有些依靠,但谋逆毕竟是谋逆,有皇后在那里压着,皇帝也不能轻易饶过公主,所以只能将赐死之事暂缓,若是此时殿下给皇上一个台阶,皇上怎又会恼怒?不仅如此,还会对殿下多出几分好感,而殿下顾念手足之情的美名也会传到民间,此乃一举三得。” 第21章 真相 第二十一章 一语道破梦中人,经佳音提醒,泽临醍醐灌顶,面露笑颜,“妙哉,妙哉,我这就命人安排此事,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眼观大势,泽临佩服。” 佳音摇了摇头,回礼道:“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要说六皇子为人谦逊,这点儿倒真不是装出来的,尽管如今贵为太子,在他面前,也如同以前一般,对自己极为恭敬,从不会在自己面前摆东宫之主的架子。 泽临却不赞同道:“先生此话差矣,若不是先生在泽清和泽兰身旁忍辱负重,暗助于我,我又怎能知道泽清勾结官员,收受贿赂,欺压百姓,吞赃救灾银两,还有陷害大皇子之事?更不会在他要反时提前做好准备,泽临能立下如此大功,皆是先生神机妙算,只是……..泽临有一事不明。” 佳音回过神,“太子请讲” “在那些缴械投降的士兵中为何有一部分人誓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谋反,反而称自己是进宫救驾?” 佳音猛然一顿,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大约多少人?” “幸存中的降兵中过半都这样说。” 佳音僵住,半晌,他抬头问道:“臣可否向殿下求一个人?” 泽临道:“先生说便是。” “被关在天牢中的乐家罪女乐莹。” 泽临诧异,“不是早就有人用一个容颜外貌极为相似的女子将此女从牢中换了出去吗?还委托我特意关照了牢头,我还以为是先生的人呢。” “我的人?”错愕后的沉默,沉默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极为大声,甚至有些猖狂,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反而带着淡淡的嘲讽,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他神机妙算?却又如何敌的过她步步为营。 九君料到佳音一定会找自己,所以特地将瑰鸟留在贵德楼,待佳音匆匆出了宫门赶到贵德楼时,只见瑰鸟一人在包厢内,却不见九君身影,压下心头的不悦,出言讽刺道:“阿九姑娘不会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出来见我,让身边的人出来顶包吧。” 瑰鸟毫无波澜,像是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一副领命办事的表情,“佳音师傅,且随我走,阿九先行一步,让我留在此地恭候大人。” 佳音皱了皱眉,狐疑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去哪?” 瑰鸟微扬了下唇角,转瞬而逝,“自然是去见大人想见的人。” 佳音抿着唇,看了一眼瑰鸟,似欲言又止,终是甩袖先一步下了楼。 这次瑰鸟未骑马,反而与佳音共乘一轿,车夫不急不忙的赶着马车,走的四平八稳,佳音一入马车便闭目养神,不知是调理思绪,还是因恼怒而调节情绪,佳音在脑中将初次与九君见面时的场景从头到尾的回顾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误入了她的陷阱 。 过了一会,他睁开双眸,看向身旁的人,只见瑰鸟身子坐得笔直,英姿飒爽,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倒像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她到底是谁?” 瑰鸟面不改色,回道:“佳音师傅可是问的阿九?” 佳音点头。 瑰鸟却置若罔闻,不痛不痒的答道:“阿九就是阿九。” 佳音对这样敷衍的答案显然不能接受,面若寒霜,“看公子的打扮应该是阿九姑娘的侍卫吧,不称呼一声小姐或是主子,直呼姑娘名讳,莫不是公子还有其他身份?” 人间男子可有婢妾,女子便也可以有男宠,像那种富贵人家早早便丧夫的夫人将一两个男宠养在身边也不算是奇事,美名其曰为侍卫,实则暗通沟渠。 瑰鸟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佳音师傅慎言,我家姑娘不喜那些俗礼,对我们一视同仁,命家中之人皆唤她阿九即可。” 佳音轻哼,“看不出阿九姑娘还是个如此豁达之人。” 瑰鸟目光冷清,他可以忍受别人猜忌,却听不得别人对九君的不敬,但想起九君走时交代自己的话,也罢,他与一个凡人置什么气? 马车停在了郊外不远处一家不大不小的宅子前,佳音随瑰鸟走进宅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别具一格,素雅之至,但实则又透露着一股奢华之气,单是假山中那小小的玉石,未经雕琢却玲珑剔透,成色极佳,便可知价值连城,在瑰鸟的带领下,佳音穿过一片竹林,竹林后却别有洞天,一间小小的院落,竹屋周围植着花草,大概太过寒冷的缘故,花草略显枯零,反而倒是把这周围的寒竹衬得挺拔。 瑰鸟敲了敲竹屋的门,熟悉而淡漠的女声从屋内传来,“何人?” “阿九,佳音师傅到了。” 竹屋的门被打开,佳音一眼便看到了竹屋内相对而坐的两位姑娘,乐莹看到佳音时微微一顿,起身上前行礼,却极为尊敬,“师傅。” 佳音倾身扶住,“你身体未好,不必在意这些礼节。” 坐在竹椅上的轻轻抚了抚衣袖,站起身轻笑道:“屋外太过寒冷,你们师徒二人还是到屋内叙旧吧。” 乐莹引着佳音走到屋内,他才发现,这小小竹屋构造却极为奇特,除了那小小的火炉外,暖意似是从地面而散发出,极为舒适,方才他还觉得如此大的一个宅子,九君竟让乐莹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小小竹屋,如此看来,此处不但是养病的佳地,更可以掩人耳目,这女子的心思倒确实比常人细腻了许多。 九君风轻云淡,“你师徒二人有话说,我便不打扰了。”说完就要离开。 “等一下!”佳音叫住她,直视她的眼睛,“我有话要与你说。” 语气不善,乐莹察觉到了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却想不通是为何?只得劝道:“师傅莫生气,是不是对阿九有什么误会?” 九君不急不躁,淡漠的抬眼看来,“佳音师傅确定要在此处与我说?” 佳音一愣,惯性的转过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他忘了,乐莹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抿了抿唇,道:“莹儿,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有话与阿九姑娘说。” 乐莹微微蹙眉,急忙解释道:“师傅……阿九是个好姑娘,她对我并无恶意。” 佳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放下语调安慰道:“我知道,你安心养病。” 九君已先行离去,佳音安慰了乐莹一阵,才随瑰鸟去了前厅,只见九君早就坐在正椅上,手中执杯,细细品茶,颈项细白,眉眼如画,十分漂亮。看到他来,拂了拂袖,“佳音师傅,请坐。”很快,下人便上了茶退下,佳音慢慢的端起茶杯,茶叶的香气四散,他云游四海,也见过不少好茶,但如此寒冬,竟还能闻到如此新鲜的茶味,实为少见,只是他此刻丝毫没有探讨茶叶的兴致,他抬眼看过去,她知道他在看她,敛眸笑了下,似漫不经心,她明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事不关己,局内局外自在替换,没有大喜也无大悲,终是太过无情。 “阿九姑娘是不是欠在下一个解释?” 她并不着急,抬眸将他打量一番,始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该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要骗你四皇子其实只有区区十万亲卫军愿意助他夺位,剩下的二十万出兵是我安排在四皇子身边亲信偷了他的军令让二十万大军信了他的谎言?还是解释我早将乐莹从牢狱中救出?或者,佳音师傅是想让我解释为何让你劝当今太子力保泽兰那条命?”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珠玑,宛若利剑,直指要害,是啊,他要她解释什么呢?当初四皇子收到泽临拿到证据的消息心急如焚,她让自己趁机游说乱了心神的四皇子谋反,劝他带十万亲卫军入宫,逼宫不成大可以反说成接到消息泽临陷害自己蓄意谋害皇上,心急之下自己带兵护驾,他给自己留了退路,却不想她早就在所有人不备之时牢牢的堵死了他的退路,三十万大军,四皇子死与不死在利箭之下,都是百口莫辩。至于乐莹,那时自己不过只是泽兰身边一位小小的琴师,更不可能得到泽临的信任,若不是她早早将她从牢中换出,只怕自己再见她时就是一副白骨吧,还有那个泽兰,若是泽兰一死,元琛就算饶幸保住了性命,也绝对不会好过,以乐莹的性子,定然不会置他于不顾,与其如此,倒不如留她一条性命,让他们二人结为夫妻赶去西南寒苦之地,也就彻底断了乐莹的念想,眼前的这位女子明明什么都未放在心上,可却摸透了所有人的性子,扼住了所有人的弱点,这样的女子,到底从何而来?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顿了半响,声音从自己喉咙里滚出来,“你明明早已将乐莹接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九君却挑眉,眸中带着冷意,“既然人是我救的,我为何要告诉你?再者,若是我告诉你,你还会继续呆在宫里吗?你帮我做事,我帮你救乐莹,这很公平。” 佳音扼腕,他抿着唇抬眼道:“你为何一定要六皇子登上皇位?” 九君轻笑一声,像是听了句笑话“或者佳音师傅有更好的人选?是贪墨军饷纵容手下胡作非为的废太子?还是诡计多端将救灾银两大半收入自己囊中导致数千灾民饿死街头的四皇子?” “我………”佳音顿住,废太子昏庸亲奸臣,四皇子贪得无厌,其他皇子不是资质平庸,便是年纪太小,唯有泽临,文武双全,胸怀天下,足智多谋,且为人谦虚和善,这样的人,若是他日登基,必是天下百姓之福。 九君不再看他,将目光放在了身旁的碧色瓷杯上,缓声道:“过几日泽兰公主大婚,普天同庆,传闻泽兰公主琴技天下独秀,且拥有一把独一无二的绝世好琴,这般好的日子,怎能不亲自在皇城之上弹上一曲,让众民同乐?” 佳音轻蹙眉宇,眸中带着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九君轻挑眉骨,视线居高临下,反问道:“欠别人的不用还吗?别人的就是别人的,放在自己那里太久,倒是容易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佳音不自觉的眉毛一挑,眼帘下落,觉得自己越发摸不透她的性子,终是不忍,叹道:“泽兰已经如此了,你又为何不放她一马?” 九君轻笑 ,像是听了个莫大的笑话,“师傅可曾忘了,是谁让你求当今太子留她一条性命,再者,放过她?若不是我出手,她何曾想放过乐莹一条性命。” 佳音哑口无言,他也是曾在泽清和泽兰兄妹面前巧舌如簧的人,却唯独在这女子面前,被压的抗不得半句。 空气瞬间开始凝固,他抬眼看她,眼前的女子眉眼温和,好似熙风微拂,笑意淡淡,若不是说出那番让人心生冷意的话,乍眼看来当真是个无害单纯的少女。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或者说自他见到她第一次时,就在开始妥协,“好,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会带着乐莹离开这里。” 她不咸不淡,吐出一句,“好。” 佳音没有多做停留,去小竹屋跟乐莹匆匆告了别便坐马车回宫,佳音走后,瑰鸟站在一旁看着独自饮茶的九君,沏茶的动作并不细致,却行云流水,细长的手指,软若无骨,他默了片刻,盯着她的素手,牵着嘴角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在人界呆久了,到学会凡人这支支吾吾的毛病了。”她的目光始终放在茶具上,未曾看他一眼,却一语道破他的意图。 “阿九真的要佳音带走乐莹?” “嗯”淡淡一声,她半抬眼帘,似非似笑,轻轻睨他“怎么,你不舍得?” 他无奈,不可察觉轻叹,“阿九” 她将手里刚倒好的那杯茶水顺势递给他,眉眼清明,璨然一笑,“好了,不惹你。” 他接过茶,茶杯总还冒着热气,茶水半沉色透明,比起怒潭谷喝的碧水,别有一番香气,九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并未急着品,放在一旁,望着门外,几个下人正条条有序的打扫着院落,她清澈的眸子中映着白光,淡声回道:“不急,乐莹,他带不走。” 第22章 琴声落 第二十二章 人间的三月,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万物复苏的味道,神界的花草由花神殿的仙气护着总是常年盛开,生机盎然,从不见得有一丝落败,美是美矣,但若是常年里看久了,倒确实有些乏味,以至于让人觉得,人间那从繁花叶茂到枯落凋零,生命周而复始的过程另有一番风味。 九君与瑰鸟立于皇城不远处的城墙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的红妆,要说这泽临聪慧之处在于一点即通,借着公主大婚普天同庆的名由,减轻了农民的赋税,使得百姓人人都对现在的这位太子赞誉有加。 “阿九”瑰鸟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人,“你听,琴声响了。” 远处传来的曲调婉转,哀绵不绝,回荡在整座王城,人人都说泽兰公主的琴声京城一绝,百姓们这辈子哪里有机会听到过皇家公主的琴声?如今各个走出家门,聚集在皇城之下翘首以盼,四皇子的叛乱闹得天下人尽知,这一母同胞的公主能得以保存性命,嫁为人妇,也是因为当今太子念及兄妹之情,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向当今圣上求了情,这样仁德的储君,他日登基,怎会不是天下百姓之福?想的天下者,应先得民心,泽临倒是把这句话看的透彻。 玄动悦耳的琴声还在继续,半响,九君慢慢敛下眸光,不咸不淡的评了句:“潭修这把琴果真做得极好”话中有话,语调不起不伏,到让人听不出几分真假。 只是话音未止,琴声却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还有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城下的百姓奇怪的看向皇城之上,前排有几个眼尖说完看到那蒙着红纱一身红装的弹琴女子双手竟从指尖发黑,站在周围的将领也均是一愣,昔日那般好看的玉手竟开始慢慢腐烂,面目全非,若是站的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琴被推翻,泽兰抱着双手痛苦惨叫,再也无暇顾及什么一国公主的端庄,人们议论纷纷,直到一位年纪颇高大臣亲自出来向众人解释,公主备婚劳累,身体不适,才将此事平息。但后来民间的说书的本子里有这么一句,琴有灵,认主为知音,夺人琴者,触怒其灵,毁其手自毁其身。 不一会儿,九君和瑰鸟的身后出现了一位侍者,弯着腰恭敬道:“姑娘,我家大人让我捎句话给您,手已伤,琴也毁,从此再无泽兰音。”话已带到,传话的人也快速离开。 侍者走后,九君站在原地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转身对瑰鸟道:“走吧。” 瑰鸟低头跟在那抹身影后,城墙上刮起了淡淡的微风,将二人的衣诀微微卷起一道弧度,他还是听到了前面的人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叹。 蛇树本就为毒树,纵然制成了琴,也无法根除其毒素,此琴经潭修仙法只对乐莹一人认主,他人若是无仙法护体,强行弹奏,蛇树毒素便会在人毫不知觉的情况之下,通过人的指尖慢慢蔓延,蛇树的毒素最阴毒之处就在于平日里并无二样,直至毒素积聚到一定状态,便会宛若火浆岩石一般,全面爆发,轻则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溃烂,重则毒素通过血液直达体内重要脏器,性命不保。这蛇琴出现在泽兰面前的时间刚刚好,不足以让一个人没了性命,却可以让一双好看的玉手变成一双饱经沧桑的枯木干枝,再无任何复原的可能。人间有句俗语,开什么花得什么果,种下恶念之人,自会食下恶果。 下了城楼,九君的马车还未行得半里,便遇到了笑笑急急忙忙派来报信的小厮,瑰鸟掀开挡帘,只见来人从马上跃下,半跪在地上道:“主子,乐莹姑娘旧疾突发,怕是不行了。” 九君目光微顿,又轻轻抬眸,眸色微凉,该来的还是来了,“请大夫了吗?” 小厮急忙点头,“大夫说乐莹姑娘是寒疾复发,伤及心肺,只怕这次熬不过去了。” 九君不再言语,目光停在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人捉摸不透,一旁瑰鸟接话道:“派人去请佳音了?” “已经在去宅子的路上了。” 瑰鸟点头,对马夫道:“去宅子吧。”才慢慢放下挡帘。 马轿内安静的不太像话,瑰鸟本就不善言语,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她双眸微闭,身体静静的向后靠仰着,面无波澜,像是睡着了一般,瑰鸟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敛下眸子,不言一语,问不出口的话就不要问了,因为你问不出口的,也一定是别人不愿答的。 只可惜,她还是去晚了,九君站在竹屋的暖榻前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乐莹,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那姣好的容颜中带着那么一丝病态的苍白,竹屋的门没有关上,吹进来的空气中还存着一丝凉意,笑笑跪在床前痛哭,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帕子,一遍遍锤打着自己的胸口“是我的错!我为何就没有发现小姐的病已经如此重了!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小姐,笑笑对不起你,这就随你去了!” 话还未说完,便快速起身一头冲向床沿,幸得瑰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才未让她伤到自己。 “好了!”一直站在床旁的佳音慢慢抬起头,英挺的五官显得有些颓靡,唇周围布满一层淡淡的青须,他转过头看她,明亮的眸子掺杂着红血丝,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鬓也有些凌乱,声音沙哑,“你这么聪明,算尽一切,有没有算到她会离开。” 九君目光平平,缓声道:“生死本就由命。” “由命?”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个笑意太浅,带着凉薄的冷意,“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要带她离开。” 他起身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宛若珍宝,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朝外走去。 “佳音。”九君突然转过头出声唤他,“她活着的时候你不说,如今走了,这份情你还埋在心底,她又如何会知道。” 他笔直的身影猛然一顿,渐渐敛下眸子把目光放到怀里的人,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恍若初识她那般美好,他抿了抿唇,“我对莹儿只有师徒之情。” “是吗?”九君轻笑,却清冷寡淡,连唇角都没有勾起,“墨守成规,顽固不化,恪守常伦,活该这一世你会失去她。”一字一句,句句毫不留情撕开他的伪装。 “你!”他猛然回头,怒目而视,九君却不为所惧,仰着头轻倪他,眼神犀利,“元琛固然是个背信忘义的伪君子,你却是个缩头缩脑的懦弱人,明明是你先遇到乐莹的,若是你敢打破常伦,承认自己对她的情感,她又何必遭受这一切?” “我........”他语塞,僵硬的立在那里,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像埋在心底见不得人的秘密忽然被人强行拉出了角落,正大光明的摆在阳光之下,他倒是忘了,这样洞悉人性之人,又如何能轻易瞒过她的眼睛 九君背过身不再看他,语气微凉,“如此,你走吧,带着她永远离开这里。” 这世间之事,本就无因便无果,因果相生,没有人会猜的到自己未来如何,神仙也是一样,何为遗憾,大概就是你失去的便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泽兰公主和驸马在婚礼的当天如期被发往了西南的苦寒之地,美名其曰封疆公主,却连皇城下的几岁孩童都知,这戴罪公主是饶幸得了一条性命,据说公主出嫁的那天,郊外的一处宅子莫名其妙起了火,还引得周围的树木沾了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势愈演愈烈,还是太子立刻派兵去林中灭火,才让周围几处庄户的粮地免于灾祸,有人说这公主是个不祥之人,以前骄横跋扈,霸道专横,本应该命送黄泉,却饶幸得了一条性命,惹怒了老天爷,才会毁其手,天降大火。民间流传的说法各种各样,只是让皇城脚下的百姓欣慰的是,这样的灾祸之人,将被发配到西南之地,永不得回京了。 半年后,皇帝病逝,东宫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昌顺,提拔重用寒窗学子,重改革制度,兴农亦兴商,商人的地位大大 提高,据情况减免劳役赋税,被百姓称为一代明君。 谧夜寂静,一弯明月初露光芒。 荒外,黑白两色身影闪现,各据一方,静默而立。 朦胧的月光下,两人的轮廓愈见清晰。 “阿白”其中黑色的身影一动,露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尖笔直的垂在胸前。 白影整了整自己头上的帽子,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嫌弃道:“把你那长舌头给我弄回去,好歹是九君大人托付的人,注意形象,别吓着人家。” 可怜的黑无常又垂下脑袋一点一点将舌头卷了回去,边卷边抱怨道:“早知道长舌头这么麻烦老子当初就不吊死了嘛!” 话正说着,二常面前忽现一片迷雾,二常早已见怪不怪,人死后魂魄离开其肉身后,都会停留在凡间飘荡一段时间,去见一见自己想见的亲人,难免会沾染一些亲人的阳气,阴气阳气相互融合,就如同水火交融,最终化为一团雾气,果不其然,一会儿,迷雾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走来,白无常刚想说些什么,身旁的黑无常就已经狗腿的蹦上去迎接,点头哈腰殷勤道:“是乐莹姑娘吧?”只可惜他声音太过尖锐,非但没有听出友好,反而让人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乐莹顿了顿,看着眼前的二人黑白两色,面色苍白如纸,便知道他们应该是老人常讲的在黄泉路上为魂魄引路的黑白无常二人,她低头苦涩一笑,看来自己真的是病死了,也对,她亲眼看到师傅将自己火化,看着笑笑撕心裂肺的哭喊,只可惜,最遗憾的是无论她怎样找,都没有见到阿九最后一面,她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她的魂魄也曾去过那竹宅,见到的却是漫天的大火,她忽然想起了九君将她接到竹宅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宅子将来你若是不能住了,它也会消失。”她当时不甚理解,现在才知此话是为何意。 她微微屈身,向黑白无常行礼,“劳烦两位鬼差大人替小女子引路” 白无常赶紧上前将她扶起,“乐莹姑娘使不得,我们二人是受了九君大人的嘱托特地在此等候您,为您指路。” 黑无常在一旁使劲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对!可不敢!可不敢!” “九君大人?”乐莹微微侧头,面露疑惑,九君为何方神圣?竟能托鬼差照顾自己?看这二人毕恭毕敬的态度,想来定是在这阴曹地府中地位甚高,可是自己又何曾认识这样的鬼神? 白无常看了看时辰不早了,说道:“乐莹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还劳烦移步跟随我二人可好?” 乐莹回过神,微微点头道:“请两位鬼差大人带路。”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再放眼望去,三人面前便出现了一条宽约六尺,长约一百五十尺的青板石路,路面不是很平整,黑白无常分别在乐莹左右两侧,二常一魂并肩而行,走着走着,这路上的魂魄便多了起来,衣着各样,却均带着脚链,在路旁来来回回游荡,铁链碰撞石路,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的魂魄好奇的跟在乐莹身后不远处偷偷打量着她,偶尔一不小心露出狰狞的面目,被白无常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赶紧抱头蹿逃。 黑无常见怪不怪的打着哈哈道,“乐莹姑娘不用害怕,你有所不知,这些小鬼们成日里在这黄泉路上游荡的太无聊了,来一个新人便会吓吓他们,阿白最会收拾这些调皮的小鬼们。” 第23章 引路 第二十三章 刚才跟在自己身后的本来是个白净的小姑娘,谁知摇身一变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张面目全非浑身带血的狰狞娃娃脸,着实将自己吓了一跳,不知白无常用了何种方法,让她立刻化为原模样抱头蹿逃,她抚了抚自己的心气儿,奇怪道:“二位鬼差大人,他们为何终日在这儿游荡?不去投胎呢?” 白无常刚想解释,就被黑无常聒噪的插嘴,“乐莹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这些人都是阳寿未尽,却因各种灾祸,像突发恶疾,或者是意外溺水等等等等过了鬼门关来到了这黄泉路,这样的人我们两个是不会为他们引路的,所以他们只能带着脚链终日里在这黄泉路上来回游荡,直到他们过了阳寿,我们才会为他们引路,再去接受审判投胎。” 原来不是人死后就可以转入轮回去投胎的,乐莹看着路边这些零零散散的魂魄,带着脚链低着头一脸颓靡的在这条路上来回游荡,想来也是太过痛苦吧,乐莹不禁有感而发,“看来死后就可以投胎也并非坏事。” “可不是嘛!”黑无常闲不住,话越说越多“乐莹姑娘,你可不知道,你本来也是阳寿未尽之人,只是寒疾突发,要不是九君大人托我们为你引路,你便要和他们一样……” “黑!”眼看黑无常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白无常立刻制止,出声警告道:“你话太多了!” 黑无常也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习惯性的吐了吐舌头,结果好不容易藏的长舌再次挂在了胸前。 乐莹:“…………” 白无常:“…………” 某黑一边卷着舌头一边干笑道:“嘿嘿嘿,失误,失误!” 见过黄泉路上形形色色的魂魄,不过好在黑白无常的一路保护,也没再受什么特别大的惊吓,在黄泉路的最后一段,路的两旁忽然出现了火红色的植物,且越走越多,远远望上去像是血铺成的地毯,乐莹觉得极为熟悉,细细打量下身体猛然顿住,这花的模样与阿九给自己的那朵曼珠沙华别无二致,分明是一模一样! 看到乐莹停下,二常也止了脚步,白无常看她的目光盯在这周围的彼岸花上问道:“乐莹姑娘怎么了?” 乐莹回过神,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小女可否问鬼差大人一个问题?” 黑无常爽快道:“姑娘就是啦,别的地儿不敢说,这黄泉路上的事儿,没有我老黑儿不知道的事儿。” 乐莹轻轻指向路旁的彼岸花海,问道:“这花可叫曼珠沙华?” 黑无常努了努嘴,“姑娘见过?这花名为彼岸花,花开时见不到叶,叶开时花却落,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相错,所以名为彼岸花,不过听闻人间西域那里在悬崖峭壁之上偶尔看见这花,却也只是寥寥数朵,大概因为珍贵,才会被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这种花喜爱阴气密集之地,以人的执念为食,所以在人间少的很,我们地府却是成片成片的开呢,尤其是阿婆那里的忘川河两旁,开满了这样好看的花。” 看乐莹低头不语,白无常给了喋喋不休的黑无常一个闭嘴的眼神,黑无常才有点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了音。 白无常看了沉默不语的乐莹一眼,问道:“乐莹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乐音抿了抿唇,才抬起头道:“小女子确实有一问题,不知二位鬼差大人方不方便答。” 比起黑无常,白无常向来稳重,沉声道:“姑娘问便是。” “若不是那为什么九君大人嘱咐,我是不是也会同我们路过的那些魂魄一般,在黄泉路上游荡?” 白无常沉默半响,最终还是点点头,“姑娘既然问了,我也就不好隐瞒,姑娘的阳寿的确未尽,若不是寒疾复发,本应还有二十余年,如今因突发寒疾,魂魄已入鬼门关,按理说我们并不应该为你引路,你还应在这黄泉路上游荡不少时日,只是九君大人特意嘱咐,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 乐莹心中有了计量,定下心神点点头,“多谢鬼差大人解答,乐莹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可否在投胎前见上这位九君大人一面,亲自表达乐莹的谢意。” “姑娘不必着急,走过最后这一段便到了忘川河,河上有座桥,名为奈何桥 ,九君大人在那里等着我们。” 走过黄泉路后,果然看见了一条潺潺的河,河内暗波汹涌深不见底,河的两岸开满了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将河水都映成了红色,河上拱起了一座枯木桥,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桥头,纹丝未动。 尽管脑海中早已有过这个念头,她这样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竟显得还是那样不真实,九君站在孟婆的身边也在静静的看着她,孟婆依旧在搅动着她锅里冒着热气的汤,黑色的斗篷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她朝乐莹的方向望了一眼,声音透着苍老和嘶哑,“就是这位姑娘?” 九君白衣委地,上绣紫莲暗纹,屹于桥侧,裙角飞扬,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与这周围无尽的阴森血色之地恰好成鲜明的对比,宛如清莲浊污泥而不染。 她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 孟婆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这么好的姑娘,可惜咯,可惜咯。” 直到乐莹被黑白无常领到九君的面前,乐莹才望着她喃喃的叫了声:“阿九。” 看二人的气氛非比寻常,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一眼,朝九君行了一礼,“九君大人,乐莹姑娘的魂魄我们已经给您引来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就先退下了。” 九君才将目光转到黑白无常的身上,轻轻点头,“麻烦二位了。” 二常恭敬回道:“大人客气了。” 待黑白二常离开后,九君看向面前的女子,乐莹也看着她,二人沉默半响,乐莹才慢慢开口道:“我知你的背景定然不凡,却不曾想鬼差都要唤你一声大人。” 九君抿唇,眉宇间轻蹙,“你怪我吗?” 乐莹轻笑摇头,眼中满是温熙,“我为何要怪你?活着的时候,你千方百计提醒我情路坎坷,让我不要嫁人,是我愚钝,未曾看出你的良苦用心,后来你将我从牢狱中解救,又在我临死时逼我师父道出了心意,甚至不惜毁掉了一国公主的手替我报仇,阿九,你这般好,要我如何怪你?” “你不怪我明明可以让你留在人间,却任由你寒疾复发,不治而亡。” 乐莹慢慢的走向忘川河旁的彼岸花海,看着那绚丽的红色,美艳至极,“我二叔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医者可以医人,却也不能起死回生,人间有人间的规则,阴曹地府也自有阴曹地府的条律,其实我知道,若不是你,我怕还要和黄泉路上见到的那群孤魂野鬼般游荡数十余载吧。” 九君敛下眸子,动了动唇,“我帮你是有目的。” 乐莹回过头,唇角微扬,“哦?是吗?我现在孑然一身,本以为已毫无用处,若是有什么你用的上的便拿去吧,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要如何还你。” 九君看着她的目光,心中忽然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什么味道,最终,她还是开口道:“情根。” 乐莹迟疑了几秒,缓过神苦笑道:“只怕我这情根太过苦涩,不过若你需要,便拿去吧,虽然不知你有何用,但若是能帮到你,作为好友,我很开心。” 九君身体顿了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你还当我是朋友?” 乐莹慢慢走到她面前,笑容如同往昔,指着桥下的那片花海道:“阿九,彼岸花真的很漂亮,你可以再送我一朵吗?” 九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轻轻挥袖,一朵彼岸花被她捏在指间,她伸手将它别在她的青丝间,乐莹轻轻捋了几根发丝,抬眼看她,问道:“美吗?” 九君也淡淡的牵起嘴角,“很美。”配上那样的笑容,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恍惚间,这里仿佛不再是地府,而是溪旁一片美丽的花海,两个少女手牵手在花草间无忧无虑的打闹着,一个少女将美丽的花朵别在了另一朵少女的发间,二人相视一笑,笑容明亮动人,画面那般美好。 乐莹仰着头慢慢的闭上眼睛,“阿九,我准备好了” 九君目光柔和,抬手轻轻的将食指触及她的额间,不过片刻,一抹青色的宛若婴儿手掌大小般呈琉璃状的情根便出现在了九君的指尖,眨眼间,就被九君收入简内,她慢慢的收回手,看着眼前的闭眸的女子,干净温暖,那样美好。 远处的孟婆将熬好的汤盛入碗中,走到乐莹的面前递给她,干枯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好孩子,喝了吧,喝了汤,过了桥,这辈子的恩恩怨怨,便忘了。” 她淡然一笑,接过孟婆手里的碗一饮而尽,笔直的向桥的那一端走去,九君转过身望着那抹默然的背影,孟婆继续熬着锅里的汤,“九君大人不必挂念,这孩子活着的时候品性善良,来世必然会有福报的。” 九君望着那背影沉思片刻,直到那抹背影消失,“阿婆”她突然开口。 “何事?” “桥的那端是什么?” 孟婆搅汤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动作,“没人知道,连魔君都不知道,应该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吧。” 九君低下头,望着手中的七情简,青色简已经发亮,剩下的六简依旧黯淡无光,自己的路还要走很长。 她将简书收入怀中,转过头望着那红色的花海,轻声道:“你保重,我走了。”不知到底是在向谁告别。 离开了奈何桥后,九君并未离开魔界,反而朝魔宫的方向走去,魔宫殿外有一棵树,名为混澶树,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据说此树自盘古创造魔界起它便存在了,其深深扎根于此,日夜吸收魔界的灵气,以至于时至今日魔性极强,连树叶都散发着魔灵,按常理来说,它早应可以化为人形,且必然法力极高,它却屹然不动于魔宫外,从未有鬼神见过它有一丝改变,也从未见它开口说过一句话,仿佛它真的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老树,魔界与神界凡间不同,终日里不曾有阳光穿过,也无人会在它树下庇荫,久而久之,魔宫里的魔们也便忽略了它存在。 九君站在树下,看着混澶树周围散发的淡紫色的魔光,伸出手拍了拍树干,一时毫无反应,九君并不着急,站在树下静静等候,不一会儿,一缕血红色暗纹的衣角从树上倒垂下来。 九君眼眸抬都未抬,低头轻睨着自己的右手,漫不经心,凉声道:“殿下有话就说,不必装神弄鬼。” 枝头的树叶间一片沙沙声,像是风吹过的声音,可这魔宫里的阴风又何时又能吹得动这魔力深厚的混澶树,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这树上装神弄鬼。 果不其然,未经片刻,树后慢慢转出一抹淡紫色的身影,男子一双终天地之灵秀的双眸深不见底,肤色宛若透玉,眉宇间透着高挺英气,本是飘逸出尘的气质,只是额间的那滴朱砂泪痣又透着魔族人独有的的妖魅之气。 九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在移开,“稌野殿下让鬼役告知我来此地,不是为了让我来欣赏您睡后的容颜吧。” 男子目光微冷,不苟一笑,浑身上下透着淡淡的疏离,大概是有求于人,倒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客气 ,确实直入主题,“我有事求你。” “哦?”九君单挑凤眉,美眸之中带着淡淡的讽刺,似莞尔一笑,却连嘴角都懒得勾一勾,“我不同意,告辞。” “你……….”稌野气极,咬了下嘴唇,“慢着!” 九君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戏谑之意未减,打量着他,想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24章 有求于人 第二十四章 稌野喘了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如果是上次在忘川河岸旁的事,我道歉。” 九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他轻笑了一下:“道歉接受,但我还是不同意。” “………….” 九君不理会他,执意要走。 “你难道不想看看那个叫乐莹的凡人来世会怎么样吗?” 说话的人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九君停住了脚步,僵在原地。 稌野看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也稳了下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慢慢的走到了她面前。 乐莹看着面前的人冷笑:“你若是想求人,也找些好的幌子,人三界无人知道奈何桥那头是什么,这是盘古定下的规矩,你当我是傻子吗?” 稌野不慌不忙,目不斜视的倪着她,“你若是不信,为何要停下呢?” 九君冷眸微转,轻哼一声:“大概我是得了失心疯吧。” “我说的是真的。”稌野严肃道:“盘古离开前是定下了这样的规矩,人皆有他创造,他却将人造成了最手无缚鸡之力的物种,他就像位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怀有愧疚,怕魔界神族有人居心叵测,在轮回之事上下手,打乱了凡人的命格,才会在奈何桥的那段设下封印,除人类的魂魄外,其他种族皆不可进入。” 九君抬眸,“所以呢?你要如何打破界限让我可以看到乐莹来世的样子?” 稌野顿了顿,接着娓娓道来 :“我研究过他留下的东西,虽然大多被珍藏了起来,但也少数流落在了三界各地,其中你们龙族最为多,你手里的七情简,也是其中之一。” 九君眯起眼睛,透着警惕,“你如何知道我手中有七情简?” 稌野微微耸肩,“这并不难猜,你一个龙族之女,却终日里在人间游荡,人人都说你流连花丛,偏爱美色,后殿仙侣无数,龙族向来最重声誉,若你真是如此,以龙君脾气定然会立马为你择一良婿,促成婚事,阻止你的荒诞之行,可是龙君却同时拒绝了天魔两族的婚事,那日在忘川河畔前你我第一次相见,你却也只是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完全不是一个风流之人应该有的表现,外界传闻你四万岁时便渡了十六劫是如何厉害,可是十七劫却从未有人提起,想来,你应该是渡不了此劫吧!恰逢我以前曾在一古籍中读到过,上古时期鲛王有一子曾因渡情劫伤了情根,命垂一线,鲛王便派人去三界收集七情,想来你作为怒潭谷这些年最有天赋的继承者,龙族是不会这般就放弃你的,定然会想方设法为你渡过情劫,如此稍作总结,便可得知你所谓的在人间游山玩水不过是想收集三界之中的情丝渡劫,而那些仙侣,也不过是你为了不让外人发现的幌子,再者,这情丝是极易消损之物,更不用说那凡人的情丝,稍不留神便容易损坏,你必然需要找一个容器去保存它,古籍中还记载当年有一女上神曾爱慕盘古,收集用天边的彩虹制成七情简书,可惜后来因为三界那一战,消香玉损,盘古亲手将她未完成的情简制完,后来此物不知遗落在何地,盘古曾派以前的老龙君找过,后因很多事不了了之,不过我想龙族向来忠于使命,尤其是他的命令更是惟命是从,所以我猜测,就算老龙君未寻到,也一定会托付其后人继续寻找。” 九君目光淡淡,“你很聪明”话语间微顿了一下,“但又太自作聪明。”说罢转身要走。 “等一下”稌野唤住她,“话我只说了一半,我读过大量关于他留下的古籍,发现他并不是个孤注一掷之人,相反,他心中怀有大爱,万事皆喜欢留人一条生路,只是生路难寻,心若不诚之人纵然千方百计也难以寻到。” 九君轻笑,回过头倒被他说起几分兴致,挑眉道:“所以呢,你就从那些古籍中寻到了过奈何桥的路?” 稌野摇头,“古籍中并未寻得,但却在这里发现了一些秘密。”他伸手指向了九君腰间的血色玉佩,九君顺着他指的方向朝自己腰间看了一眼,“魔焰令?” 稌野点点头,“就是魔焰令。” 九君将挂于腰间的魔焰令放在手中掂了掂,挑眉道:“若是我没记错,这确实是你们魔界的东西 ,只不过是在我破壳时你爷爷魔君亲自派人送来怒潭谷给我的,哦,对了,好像……一同送来的还有你的一幅丹青呢。” 稌野面色一僵,看眼前的女子正摸着下巴一副轻挑之意望着自己,瞬间耳根处发热,狡辩道:“那是我祖父擅作主张,未经我同意的!” 九君才懒得管谁做的主张,将手中的魔焰令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所以你来告诉我,这块魔焰令要怎么让我看到乐莹的来世?”她就不相信,区区一块魔焰令要真是能过得了奈何桥魔君会轻而易举的送给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实……..”稌野从袖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血色玉佩,与九君手里的分毫不差“我这里也有一块。” 九君一顿,蹙眉道:“好你个魔君,竟敢骗我说这魔焰令三界之中仅此一块!” 稌野急忙解释道:“祖父未骗你,这魔焰令世间的确仅此一块!” 九君冷笑:“那你手里的那块从何而来?” 稌野抿抿唇,“你手里的魔焰令是半块,而我手里的是另一半。” “…………” 合着自己还是被忽悠了。 看九君望着两块魔焰令沉默不语,眸子深不见底,稌野轻轻滑动喉部,继续道:“你仔细看看魔焰令上的图案。” 九君将血色玉佩握在手中,上面的焰字栩栩如生,映着这血色,像是真要着了火一般,但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不对!九君一顿,目光凛冽,将食指顺着焰字的弧度触碰,指尖的触感起起伏伏,这焰字的一笔一划上分明还刻着图案!只是这图案着实太过诡异,只用手摸的着,肉眼却难辨,配上这血红色更加难以发现,难怪自己常年放在身边却未曾发现它的玄妙之处,只是这字上的花纹到底是何意义? 稌野不慌不忙,将她手中的魔焰令接过,将它贴于混澶树露在地表外面一部分粗壮的根部,开始毫无反应,慢慢的与魔焰令接触的地方出现了紫光,紫光将魔焰令包裹,一时看不出紫光里面如何。不一会儿,紫光渐渐消失,只有少许紫光停留在了焰字的纹路上,竟将那图案印的清清楚楚,只是焰字上的图案并不完整,最明显的内容是一座桥,还有有一棵树,九君觉得这桥这树都有几分熟悉,定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刚刚离开不久的奈何桥,而这树分明就是自己身旁的这棵混澶树。她怔了怔,转向半蹲在身旁的人,方才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魔焰令所吸引,没想距离靠的太近,不过轻轻侧目的动作,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他浓密的睫毛上,他的眼角带着一丝轻微的上挑,可这非但不影响整体美感,反而带着一股别样的异国风情,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下意识的侧眸,发现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美眸中透着错愕错愕,一时忘了言语,只是还未等他作出反应,九君率先起身,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这图案并不完整。” 稌野回过神,敛下眸子,将魔焰令捡起放回手中,点了点头,“缺的那部分图案在我手里这块的焰字上,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桥的外形与奈何桥一模一样,而这树就是混澶树,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九君斜过目光,“那又如何?就算我看了完整的图案,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可以看到奈何桥那端?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拿此事诓骗我?” “古籍书中记载,魔焰令本是沉睡在穆火山下千万年的玉石,被盘古寻得,却偶然发现它竟有打破时空常序的力量,且这种力量异常神秘,盘古怕它遭有心之人利用,将它一分为二,亲手雕刻。魔焰令有进入异界之魔力,只是自盘古离开后,却从未有谁能真正的使用它,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它的这种力量当成了一个传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利用这种力量?” 稌野点头,又蹙起眉摇头。 九君失去耐心,“到底能不能?” 稌野叹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的混澶树干,“说来也算巧合,幼时我便喜欢在这棵树旁玩耍,偶然一次我不甚将魔焰令落在了它露在地表的根上,才看到了魔焰令的秘密,只是那时候我还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后来随着读的古籍越多,越觉得此时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只是我却怎么样搞不明白这玉上的图案到底是为何意?直到那次我在忘川河旁看到你身上的另半块魔焰令我才恍然大悟。” “你的那块上图案是什么?” 稌野沉默半响才开口道:“是利用这种力量的方法,只不过……我还未曾试过,毕竟那块一直在你手里。” 九君微微眯起眼睛,“方法是什么?” 稌野却没有开口,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她。 九君抿了抿唇,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你要什么,说吧。” 稌野才开口道:“我倒不是要什么,只不过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说。” “鲛族二皇子。” 九君一顿,倒是颇感到意外,小小鲛族什么时候还和魔族扯上关系了?同时又在心里提高了 几分警惕,若是稌野就是阿叔口中所说的鲛族大王子身后的那个人,那三哥受伤的事就必然 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九君面色不改, 沉着回应: “ 鲛族?哦, 好像是我们龙族的一个不成气候的小旁支, 不过他 们二王子怎么了?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魔族的殿下?” 稌野看着眼前的人装糊涂, 倒也不着急揭穿, “ 九君大人此话差矣, 这鲛族二王子非但未曾 得罪于我, 还曾帮助于我, 外界之人皆传我魔族阴险狡诈, 但我们却是有恩必报。 ” 九君轻笑一声, 慢慢踱步到混澶树旁, 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报恩还是报 仇。 ” 稌野不再绕弯子, “ 九君大人既然明白, 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知道鲛族二王子受了重伤后,就在怒潭谷中修养,怒潭谷常年由你们龙族盘踞,且守卫森严,谷外之人决不可入内,唯一 一种方式便是 ………” 话语间他顿了顿,打量了她一眼, “ 便是以仙侣的身份进入你的浅情殿。 ” 九君勾了勾嘴角, 慢慢的走向他, 连看他的眼神都露出几分轻薄之意, “ 容颜姣好的男子我 浅情殿倒是极多, 只是不知道稌野殿下说的是哪位啊?” 看着眼前的女子越靠越近,甚至都可以闻到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彼岸花的香气,一定是方才 她去奈何桥时沾惹上的, 都说龙族自开天辟地以来才出如此一女, 明媚皓齿, 旷古绝伦, 容 颜被三界皆叹, 如今细细看来, 果然尚有几分姿色, 喉咙间不自觉的滚动, 忽然想起那日在 忘川河旁的情景, 他连后退躲避的动作都忘了, 他的手指蜷起又是松开, “我……” 九君走到离他一步之遥,敛下眸子,他生的一副好皮相,皮肤像是上好的白玉,带着柔和的 光泽, 她拉住他垂在身旁的手,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的手生的极好,细腻光滑,软若无 骨, 眨眼间, 九君便将他方才从她那里拿走的魔焰令抽走。 再看她时, 目光里早已没了方才的风情万种, 取而代之的是寡淡薄凉, 她轻启朱唇冷声道: “我龙族之人绝不会受人威胁,殿下既然不愿讲真话,那此事便作罢,我看不到我想看的东 西, 殿下也永远别想试开启这魔焰令的方法。 ” 第25章 来世 第二十五章 稌野回过神,看她有意要走,唤道:“慢着!” 九君耐性早已磨光,头也不回,他无奈只好挥手在她离开的路上设了一道半透明色的屏障。 九君停下脚步,目光微冷,才慢慢转过身轻睨着他,“那次在忘川河旁,看来殿下还没比试够。” 稌野叹了口气,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太过唐突,以至于给对方的印象都不怎么美好,只不过如今有求于她,也只得忍气吞声。 他再次抛出诱饵,“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三哥是如何受伤的吗?” 这次轮到九君沉默了,乐莹之事她可以暂且不提,只是三哥受了如此重的伤,她却不可不顾,虽然阿叔说不可贸然行动,但此事便如一块石头一般压在自己心头。 看出她有所动摇,他再接再厉,继续道:“想来你也必然是知道鲛族内乱,你大可放心我绝不是那个鲛族大王子身后的人,不仅如此他背后之人还与我有仇。” 九君蹙起眉宇,用怀疑的目光淡淡打量他,似乎在考虑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我以我的元神起誓,若我所说的有半分假话,就让我进入荒泅,元神破散。” 九君抿了抿唇,倒也不指望他这话能实现,只是敢以自己元神起誓魔到真是不多,倒不如以静制动,先听听他的话,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说吧。” “鲛族二王子性格直爽,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交,在危难之时受过他的帮助,曾许诺与他若有一日他有所需,我必然全力相助,他哥哥鲛族大王子却是性格狡诈之人,此次鲛族之乱,便是他勾结外族,不顾父子手足之情,要置自己弟弟于死地,所幸危及时刻龙君派了三殿下去了鲛族将二王子救出,还好怒潭谷守卫森严,又有天然的结界,鲛族就算再大胆,也暂时不敢公然冒犯龙族,我就是想问一句,不知道那位二王子如今伤势如何?” 九君不冷不热,“快死了。” “…………..” 看他面色不佳,九君也不愿在与他兜圈子,既然他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自己纵然否认那个什么二王子在自己殿里,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难不成他还能硬逼自己不成,“这话我倒是真没骗你,我三哥法力在我之上都受了如此重伤,他一个小小鲛族二王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稌野低头间眉梢多了几分担忧,九君的目光自始至终未离开过他,看他的表情,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接着道:“鹤析帮他疗伤。” 稌野听到此话抬起头才慢慢松了口气,三界皆知鹤析公子具有妙手回春之术,若是经他救治,希望必然极大,刚想道谢,只听九君又淡淡的补了句,“但他伤的太重,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稌野心里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其实那日消息传到他这里时,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听闻他得了龙族相救,被送到了怒潭谷,心中难免又抱有一丝希望,如今自己只能帮他护住心爱之人,也算是还他的相救之恩,其他的便要看他自己造化了。 这次他难得恭敬的朝九君行了一礼,“你我二人上次见面多有误会,此次九君大人能不计前嫌,稌野在这里多谢,还有一事若是大人肯帮忙,稌野必然不甚感激。” 九君心中难免觉得他有些啰嗦,不耐道:“有话就说。” “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希望九君大人不要将谷中的那个人交给任何人,尤其是现在的那个鲛王。” 九君目光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看他表情极为慎重,挥了挥袖,“那个小鲛人跟我三哥的伤脱不了干系,在我没查清楚之前,就算他想走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我倒是想看看哪个不开眼的小鲛人敢伤我龙族的子孙,若是我三哥此次落下什么伤疾,我便要让他全族陪葬。” 说这话时九君眼中带着一股龙族之人天生的自有傲视一切的龙威之气。 稌野抿了抿唇,将自己的那块魔焰令放在手心,摊在九君的面前,九君斜过眼微微挑眉,只见他目光在手心的魔焰令中停留了一会儿道:“我们魔族之人有仇必报,但有恩也是必还,绝对说到做到,这另一半魔焰令,你拿去。” 九君的目光闪了闪,眉眼微挑,“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你给我这半块魔焰令,我也不知如何用,既然你有所研究,不如你来吧。”边说着她将自己的那块放到他手心,眼神清冽,一尘不染。 稌野握着手里两块血色魔焰令,有些沉甸甸的,她的那半块许是被她握在手里太长时间了,指尖碰到玉面,竟有些残余的温热,想起方才她牵自己的那只手,他耳根顿然一红,看着眼前的神情淡淡的女子,在心中暗骂自己保持清醒,莫要迷了心智。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他,魔族女子一向以风情万种妖娆之美为名,他姑姑赜玅的妖魅更是使得无数魔族之人向往,就连一向自恃清高的神族都颇为赞叹,神族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大多都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天生自带一股龙族的威严之气眸中却又不失风情,宛若风云,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一蹙一笑却又像是潺潺清泉,甜入心扉。 看他盯着自己迟迟未动,九君疑惑道:“怎么?还需要别的?” 稌野急忙回神,低头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两块魔焰令上,分别将其握在两个手里,将血玉焰字朝上,双手并拢,将两块血玉重合,忽然头顶上方起了一阵狂风,灰色的云彩聚集在混澶树之上,混澶树周身开始隐隐泛起紫光,九君皱起眉,半眯着眼睛,心里暗道,好浓厚的魔气。 乌云越积越密,甚至开始渐渐笼罩在混澶树下,像是被吸引过来的一般,忽然,混澶树干某一处紫光乍现,刺眼至极,不得不让九君眯起眼睛,抬袖遮挡,片刻之间,紫光弱了几分,定眼一看,树干之上竟出现一小块缺陷,形状跟魔焰令极为相似,稌野将重合的魔焰令置于此处,魔焰令立刻被吸住了一般,瞬间融进了树干,头顶的上的乌云越积越厚,风势也越来越大,紫光翻滚汹涌,渐渐的包裹住了稌野触碰树干的那只手,且有向他身上蔓延的趋势,此刻稌野忽然向九君伸出另一只掌心,九君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的睨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既然选择,那便相信。 头顶密集的乌云之中猛然闪过一道亮色紫光,笔直的朝九君劈来,速度之快,让九君来不及用法力阻挡,一道黑影忽然将自己笼罩,毫无意外,紫光被黑影阻断,连她的衣袖都未触及。 九君抬起眸看着将自己护住的稌野,他英眉轻蹙,便转瞬而逝,连那声从胸腔中发出的轻哼声若不仔细听都不易察觉,方才那道魔光迎面直击,九君虽未触及,可却能感受的到那魔光中存在的能量绝不容小觑,尽管他的修为并不低,可这般生生的接住虽不能伤及根本,但绝对不会像他表面那样平静,他额间的汗珠滑到了眉梢,九君有了准备,掌心聚金麟之气,在稌野还未来得及阻止时,便与再次劈来的紫光相撞,两到光芒在空中相遇,纠缠不休,两气碰撞,正邪难分,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啸声。还未等九君松口气时,密云之内出现无数紫光,宛若利剑毫不犹豫冲二人劈来,九君心中暗叫不好,拂袖设起一道微光屏障,只是这紫光里蕴藏的能量远远超出了九君的想象,毫不费力的就将她的屏障击碎,微波屏障瞬间化为金色碎片顿时下雨般坠落,化为虚有。九君眉宇紧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微光屏障是耶佛坐下的金莲圣物,本可挡邪魔万物,在这魔气面前竟无半点抵抗力,一道血色屏障眨眼间将二人笼罩,紫光触及,渐渐消融,九君转眼看身旁的人,稌野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方才受的那一击着实不浅,口中还残留着血腥之气,运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这魔光是被封印在魔焰令中的魔气,封印被我们打开,这魔光自然也会出现。” “为什么微光屏障对它们无丝毫用处?” 稌野轻咳两声,身体靠在树干上支撑,斜着眼看她,“你的金麟正气太重,这魔光又是至邪之物,遇强则强,你出手相抵,自然会引来更多魔光,至于那微光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你的为何可以?” “魔焰令沉睡的穆火山一直是我们魔族人修炼的圣地,这血玉想来也定然吸收了不少魔族前人的魔性,魔气相融,魔光触及,便会被吸进融合,屏障反而更加牢固。” 九君暗哼一声,难怪刚才那道魔光笔直的朝自己冲来,原来还是个护短的主儿。 混澶树的紫光刹那间忽然强到刺眼,连颜色都变成了银色,九君感觉天地之间一片光亮,便失去了知觉。 待九君转醒时,感觉周身无比轻盈, 身旁的稌野早已清醒,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围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流,每个奇形怪状的物体都能发出刺耳的滴滴声,每个人身上穿的服饰也不甚奇怪,有的人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痛苦呻吟,有的人一身白色衣饰,拿着不知道是何物在那人身上比量, 这 ……. 究竟是哪里? “ 乐大夫, 乐大夫, 这里又来了个患者。” 九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从身后蹿出一个穿白色衣饰的人,九君刚想躲开,他就如没看到自己一般,直接从自己身上穿了过去,九君和稌野对视一眼,看着自己身体,飘渺虚幻,九君伸手去碰任何东西, 都如刚才一般穿过。 “别试了,应该是我们的元神来到这个地方,而我们的肉身留在了原处,而且,他们应该看不到我们。” 九君皱起眉,“这里是哪里? ” 稌野慢慢的打量四周,“ 我也不知道, 但应该是另一个空间领域, 我记得在关于魔焰令中的古籍中读到过,紫光变换, 银光刺眼,异界时空。 ”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顿住, 轻碰了身旁的人衣袖, “你看。 ” 九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身白色的外褂,长发高高束起,眉眼清澈,这分明就是乐莹的长相,九君晃了一下神, “她 ……. ” “她应该就是那个凡人转世后的样子,这是不知道这是多久以后了,凡间竟变得如此奇怪。 ” “乐大夫, 这个患者既往病史中有肝炎, 现在又有出血征兆。 ” 乐佳佳边低头敛眸看着身旁的人递来的病历边问道。 “ 患者人呢?这个情况还是先做个检查, 看一下肝功的各项指标, 确诊一下病因, 你是今年刚毕业吗?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你?” 身旁的男子顿了顿,有些为难道: “我知道, 乐大夫,可是 …….. ” “怎么了? ” 男子拿着病历叹了口气, 靠近女子低声道: “ 刚才我就跟患者跟家属商量过了, 只是患者跟家属还没有商讨好。 ” 女子轻挑眉宇, “患者不配合? ” 男子摇头, “ 是他妻子不愿让他做, 他们从农村来的, 家庭状况不是太好, 患者的意思倾向于做, 他妻子的意思是不做。 ” 乐佳佳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叹了口气,这种病人一向是比较棘手的,像这样只有几年经验的临床医生更是手足无措, 无奈的对着身旁的人道: “走吧, 去看看。 ” 九君和稌野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将二人的话一丝不落的全部收入耳中,九君看着她白色的背 影陷入沉思,原来这一世她是个大夫,心头一松,像是有块石头落地, 在这个时空,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九君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有急急忙忙的人穿过她,她也忘记躲 开, 不过是元神而已,看不到摸不到,也没有躲开的必要。 第26章 乐莹篇结 第二十六章 九君和稌野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将二人的话一丝不落的全部收入耳中,九君看着她白色的背影陷入沉思,原来这一世她是个大夫,心头一松,像是有块石头落地,在这个时空,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九君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有急急忙忙的人穿过她,她也忘记躲开,不过是元神而已,看不到摸不到,也没有躲开的必要。 忽然前面的两个人停下脚步,乐佳佳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对夫妇,有些脏乱的外衣,破旧不堪甚至有些磨损的破鞋,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脏旧布袋应该是两个人的行李,女人脸上满是沧桑的味道,一看就是饱经生活所迫,正在对着一旁背着身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我嫁给你们家享过一天的福吗?你现在还要花那么多钱治病,孩子怎么办?万一治不好,我们娘俩要怎么活?”言语之中满是不情愿的样子,乐佳佳叹了口气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看来又是一场说服战要打啊,现在当大夫的不但要医术高明,还得口才了得。上前一步,在二人背后叫道:“你好,请问是元志和他家属吗?” 谈话被打断,那个一直在角落里低着头沉默不言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抬起头,目光交错,乐佳佳在看到男人的时候微微一顿,说起来这男人的五官还是比较端正,若不是这一身农民的装扮,给人的气质倒显的文文弱弱,心头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乐佳佳习惯性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框架,莫不是他以前曾是自己的哪个患者? 九君在那个男人转身的一刹那忽然就明白了,虽然与前世有所区别,但长相和前世的元琛极为相似,而他身旁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泽兰公主,只是乐莹走的要比那两个人早的多,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一世,竟让三个人以这种可笑的方式相遇。 女人布满皱纹的眼角在两个人身上溜了一圈,操着浓浓的口音,“大夫,这是…….” 乐佳佳身旁的人急忙解释道:“这是我们乐主任,我请她来跟你们说一下具体情况。” 女人的目光在乐佳佳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底却存着不信任,皮笑肉不笑道:“大医院的大夫就是不一样,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 一旁的大夫急忙解释道:“我们乐大夫年轻有为,国内重点大学一毕业就去国外深造,硕博连读,在国外最顶尖的医院学习了六年才回到国内,是我们医院重点培养的对象,医术是拔尖呢。” 乐佳佳笑了笑,道:“我三十多了,年纪也不小了,再者我们来医院看病,看的可不是年龄是医术不是吗?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您若是让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给您做手术,您也不敢啊,是不是。”这样的质疑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不管是患者还是医院的人,想当初她刚回国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看到她年纪尚轻便提出了质疑,但她用时间和一台台手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打断了妻子的无礼,“大夫,我的病就麻烦你了。” 乐佳佳勾起嘴角笑了笑,显然并没有把她的冒犯放在心上,从容道:“我先来给您二位解释一下现在的病情,以及必要做的一些检查。” 对面的女人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大夫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可保养得却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白嫩的手指低头翻着病历,偶尔而冒出一两个自己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低头看看自己因为做农活而满是老茧的双手,指甲缝里还藏着污垢,她默默的将手背在身后,低下头目光触及到她的那双棕色光泽的皮鞋,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而自己脚上的那双沾满泥土的花布鞋好像还是结婚时候买的,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说不出,道不明,委屈,不甘,甚至有点愤怒,她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乐佳佳一心想用最通俗的语言来跟眼前的这位患者解释他的病情,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身旁的女人情绪的变化,而站在她身后的九君却将一切清楚的收在眼底,孟婆说的因果轮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知道你们家庭情况不是很好,所以尽可能的将检查项目都减少了,但有些基本项还是需要检查一下,这有关乎病情,所以希望您能理解,你看需不需要和家属商量一下?” 乐佳佳将病历交给一旁的年轻大夫,男人为难的看了身旁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女人一眼。 “佳佳。”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迎面走来一个身着西服高高瘦瘦的男子身旁还跟着同样穿白大褂的年纪稍大的男人,西服男子英姿勃发,一表人才,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个头稍矮,但眉宇间带着沉稳之气,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乐佳佳笑了一下,跟身旁的年轻大夫交待了两句,又对元志的夫妇说“你们夫妻二人先商量一下,若是同意我们再商量具体细节。” 男人急忙道谢,乐佳佳摆手,转身朝那二人走去。 “学长,你怎么来了?”然后看了身旁的中年男子一眼,“院长。” 西服男子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对夫妇也在看他,他点点头笑了笑,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眼前的人身上,“打扰你工作了?” 乐佳佳摇头,看了腕间的表一眼,“正好该下班了,你怎么来了?” 旁边年纪的稍大的男人轻咳了一声,颇为感叹道:“唉,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学长叫的那么好听,叫她老爹叫的这么生分。” 乐佳佳无奈:“爸,每次都这样,是你说在工作的时候要叫你院长的!”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斜睨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你这不下班了吗?刚才交班的医生都打完招呼了,你啊,天天泡在医院,难怪嫁不出去!” “爸!”乐佳佳脸一红,这个老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再搭理他,问道:“学长,你不是在法国开音乐会吗?什么时候回国的?” 男子莞尔一笑,“早就回来 ,国内最近有一个钢琴比赛让我去当评审,所以回来日程提前了,前段日子我母亲的手术多亏了院长,这次是来道谢的。” 乐院长轻哼一声,“我不用你谢!你赶紧把这个丫头片子从我们家给带走,我就谢天谢地了!” 西装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温柔的拍了拍乐佳佳的肩膀,“好啊,求之不得。” 乐佳佳脸一红,“哼,你们又拿我开玩笑,我去换衣服,不理你们了。” 九君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幕,在她身旁的稌野看她一直沉默不语,问道 :“怎么了?” 她摇头,如果她没看错,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乐莹的二叔乐觇,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虽然长相不同,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让自己莫名熟悉,佳音啊佳音,你错的过的,却以这种方式得来。 二人周身微弱的银光渐渐泛起了紫色,稌野顿了一下,抬手看着自己似乎变浅了几分,道:“我们好像该走了。” 九君看着那个离去身影慢慢的点了点头,紫光蔓延,她忽然抬眸,“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还未来得及等稌野反应,她便快步朝乐莹的离开的方向走去。 稌野动了动还未伸出的手指,最终慢慢放下,有些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 三界皆说盘古不公平,将凡人造的手无缚鸡之力且寿命最短,可他却给凡人创造了轮回,生生世世宛若花朵冬日凋零春暖花开,生生不息,这一世化不开的结来世可解可化,神仙法力无边又怎样,解不开的就算是元神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依旧解不开,所以他到底对谁仁慈过,他对谁都未仁慈,可他又对谁都很仁慈,他给了神仙法力,也给了凡人轮回,他把自己创造的三界都看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凡人,是他最小的幺儿。 九君跟着那个身影,穿门而入,恰好碰见乐佳佳正背对着自己在换衣服,光滑洁白的后背,左肩却又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极为明显,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块胎记,妖娆生动,分明是一朵始盛开的彼岸花………. “阿九,彼岸花真的很漂亮,你可以再送我一朵吗?” “美吗?” “很美。” 她眼眶一红,乐莹,我竟不曾想过,你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记住我。 二人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混澶树下,九君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道紫光炸现,自己便再无意识,稌野也慢慢转醒,周围包裹二人的紫光银光皆已消失,头顶上的密云归为平静,混澶树也恢复到那棵普普通通的老树的样子,稌野将魔焰令从树干上取下,树干的凹槽转眼消失,九君刚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便察觉体内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龙气乱窜,横冲直撞,她极力稳住心神运气将此气压住,却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体内的那股龙气才慢慢作罢,可留下的逆感,却迟迟未曾消失。 九君被这血腥之气呛得轻咳了两声,才注意到身旁的人,他本身在去异界时便被魔气所伤,显然也并不能比她好到哪里去,嘴角还残留着猩红。 九君捂住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开口问道:“我们怎么了?” 稌野半跪这身体,低头看着手中颜色明显加深了几分的魔焰令,目光有些严肃,“逆天而行,必将遭其反噬,只怕我们受到了魔焰令主人留下的惩罚 。” 他撑着树干慢慢站起身,魔焰令再次被他一分为二,将一半递给九君,她接过有些发烫的魔焰令,胸口的压迫之感才减轻了几分。 稌野缓了口气道:“血玉本属温凉,等到这魔焰令上的余热之气慢慢消失,我们体内的不适也应该会有所缓解,只是短期之内决不可再用魔焰令,否则二次反噬,绝不是你我二人现在可以承受。” 九君用指尖轻触着血玉的纹路,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阿九。” 身后传来瑰鸟的声音,九君回过头看到他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瑰鸟也在看到九君身旁的人顿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微微点头,“稌野殿下。”算是打过招呼。 瑰鸟隶属于龙族,自然无需像魔族的殿下行礼。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瑰鸟回道:“你不是让我在魔宫殿外等你,我等了好几个钟头,迟迟不见你回来,我怕你遇到什么麻烦,才进来寻你。” 九君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回到稌野身上,“我龙族一向讲诚信,稌野殿下助我完成心愿,我也自当遵守诺言,只要我三哥受伤之事还未水落石出,我绝不会轻易把他交给任何人。” 稌野不动声色,轻声回道:“有劳。” 九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稌野殿下保重,告辞。”说完顿了一下,犹豫道:“还有,我收集情丝之事………” 稌野轻咳一声,回道:“九君殿下大可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 九君目光微闪,略作沉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自那日从魔界回到怒潭谷后,九君就显得心事重重,殿下的心思自小就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瑰鸟和青鸢也不敢轻易打探,不过短短几日,龙族接二连三出现了问题,荼乜殿下还未转醒伤势依旧严峻,正在鹤析公子那里悉心调养,龙君又因伤了龙气闭关修炼,并下令怒潭谷的大小事务皆由九君暂为接管,龙族一下出了这么多问题,也难怪她这几日心情不佳。 今日,九君坐在浅情殿内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半块魔焰令,时隔多日,早就没了那日的余热感,乍看之下并无半点变化,可玉身上的血色却像是加深了许多,焰字上的纹路也似乎有所改变,虽说不上具体哪里有所变化,但与那日在进入异界前绝对有所不同。 第27章 鲛心珠 第二十七章 青鸢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放于桌上将茶沏好奉上,九君接过,茶味顺着杯壁内侧蔓延,茶香翻滚,她轻抿一口,随口道:“最近几日的茶不错,浅情殿后茶园的人换了?” 青鸢点了点头道:“茶园的人未换,只不过是换了炒茶的方法。” “哦?”九君才颇有了点兴致,眉头一松“怎么,又让他们琢磨出了新点子?” 青鸢回道:“只不过是受了人指点一二。” “哦?我浅情殿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高人?” 青鸢顿了顿,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提起此人,毕竟荼乜殿下受了重伤也是因此人而起,而九君殿下自回到怒潭谷却迟迟为提起,他抿了抿唇,偷偷打量着九君的脸色犹豫道:“是那个受伤的鲛族二王子。”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她眸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淡漠的盯着手中的玉杯,“他伤势如何了?” “经过鹤析公子治疗,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不知殿下想不想见他。” 九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将玉杯中的茶仰头饮尽,幽声道:“不急,他不过也是个受害之人,最该算账的人我们还未见到。” “是。”青鸢在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九君不在怒潭谷时,浅情殿大小事务皆由他管理,多日来相处,青鸢觉得这鲛族二王子的为人处事绝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想来他也是受人所害,心中难免多出几分怜悯之心,又生怕九君回怒潭谷后因三殿下的伤势迁怒于他,所以迟迟未敢提起,如今看殿下的态度,又觉得自己过于多心了,自己跟随殿下多年,殿下什么性子自己还不清楚吗?她一向认理不认人。 “殿下。” 九君看了一眼来人,嘴角微扬,唤道:“瑰鸟,不知让你多休息几日吗?正好,来尝尝这新茶。” 瑰鸟急忙道:“殿下,瑰鸟有事要说。” 看他一脸严肃,必然事关重大,九君也收起了笑颜,“说。” “方才守卫抓到一个妄图偷偷进入怒潭谷的鲛人。” 九君眯起了眼睛,“鲛人?审了没有?” 瑰鸟回道:“回殿下,已经带到罪荆牢审过了,可是此人闭口不言,骨头极硬。” 九君低着头手指在玉杯的杯沿上轻轻滑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终于抬头道:“既然如此,把他带到浅情殿吧。” 瑰鸟愣了一下,犹豫道:“这………”这不符合规矩啊。 青鸢站在一旁递给他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瑰鸟会意,只得压下心头的疑惑,依旧低下头应道:“是。” 不到半刻钟的时辰,一个被用困兽锁五花大绑的鲛人就被带到自己眼前了,九君淡淡的看了台下的鲛人一眼,或许是受伤太重,原形毕露,人形双脚早已消失,露出鲛尾,通身碧蓝色,身上鳞片混杂着被鞭打血淋淋的伤痕,面相却并不美观,鲛人族一向女性为美,令人向往,男性的长相却不尽人意,如今他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看来在罪荆牢也是受了一番折磨,她扬起眉角,有些意外,“连困兽锁都用上了?” 瑰鸟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解释道:“监管罪荆牢的阿亚大人说鲛族人阴谋诡计多端,三殿下就因掉以轻心才受了重伤,为了九君殿下的安全着想,命人用困兽锁绑了送来。” 九君的嘲讽笑意在唇边一闪而过,“罢了,瑰鸟,阿亚什么脾气,你我心知肚明,你就莫要拿那套说词哄我了。” 困兽锁乃是由上古恶兽的筋骨制成,一向是为了防止修为极高的大奸大恶的凶兽逃脱才用上,被上锁之人不但要忍受这锁上的荆棘骨针的刺进皮肤的剧痛,若是稍有挣扎,困兽锁便会紧上一寸,连同锁上的荆棘骨针刺进皮肤的深度也会加一寸,若是持续挣扎最后会因无法忍受剧痛而活活疼死,极为残忍。台下的那个小鲛人暂且不提他有没有本身对自己不利,他那点可怜的修为九君都能一眼看出,自己一挥袖,他便会元神俱灭,必然是那鲛族送来打探的棋子罢了,用困兽锁捆着送来,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也不能怪阿亚,罪荆牢一向都是由三哥管理,里面做事的族人也大多以三哥为首,三哥被鲛人重伤的事情也流露出一二,如今好不容易让阿亚他们逮到机会,难怪一出手就如此之狠。 “报——”一个龙侍半跪在殿外。 九君抬眸,对一旁的青鸢使了个眼色。 青鸢会意点了点头道:“进。” 龙侍走进殿堂内,半跪在九君面前,低头道 :“殿下,谷外有人来访。” 九君歪头,漫不经心道:“何人?” “他自称自己是鲛王。” 九君握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多少有些意外,挑眉看他:“鲛王?” 龙侍点头,“正是,他自称鲛族鲛王。” “他带了多少人?” “回殿下,加上他一共就三人。” “三人?” “是,就三个人。” 九君一手肘部顶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掌托腮,一手拿着玉杯在指尖把玩,就来了三个人?这个鲛族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青鸢轻蹙眉心,低头忧心道:“殿下,他鲛族伤我龙族殿下,区区三人就敢前来,只怕有诈,不见为好。” 九君抬手,眸中滑过轻蔑不屑,轻哼一声,“区区鲛族,我堂堂龙族还怕他不成。” 转眼再次看向台下的龙侍,“他可说有何事?” 龙侍再答:“回殿下,他说是来进献仙侣。” 九君,青鸢,瑰鸟三人均是一愣。 半响,九君回过神,唇角微扬,面上的笑意缱绻却映不进她皎洁的明眸,“你就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让他在谷外稍等片刻,等我处理完谷内之事,再请他进来。” “是。”龙侍领命而去。 青鸢皱了皱眉,只怕殿下玩心又起,于是劝道:“殿下……还是……” “青鸢”她打断安抚道:“放心,我自有办法,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青鸢看她意已决,只得放弃,不再阻拦,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九君忽然起身,慢慢的走下台阶,青色的衣角随着她的动作在台阶上浮动,空灵如水,她漫步到鲛人的身旁,此人已经奄奄一息,若不救治,定然活不过一个时辰,九君微微欠身,就被瑰鸟急忙揽住,“殿下不可。” 九君挥了挥袖,“无妨,你看他这个样子,又如何能伤到我?” 随即蹲下身,歪头轻睨着躺在地上的人,啧啧道:“如此痛苦,也是生不如死,听闻你们鲛人体内的鲛心珠价值连城极为珍贵,若是将其磨碎制成粉末还有养颜护肤的功效,着实神奇,且修为越高,鲛心珠便越大越亮,你虽然修为平平,可是也已化作人形,想来你这鲛心珠也定然不会太小,若是我将它取出当做礼物送人,你说接受礼物之人会不会高兴?” 听到此话,躺在地上装死的鲛人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尽管身体被困兽锁牢牢的捆着动弹不得,九君依旧在他眼中看了深深的恐惧,鲛心珠如同凡人的心脏,连着鲛人的元神,一旦失去,元神不出片刻魂飞魄散,连肉身都以最快的速度腐烂。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可连上古恶兽都逃脱不掉的困兽锁他又怎能轻易逃掉,非但如此,剧烈的痛感越来越强,袭及全身,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这绳索上的骨刺穿透自己鳞片进入自己皮肤的声音。 九君满意的看着他挣扎,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冷意也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瑰鸟,阿亚手下有个手法极好的刽子手,据说你让他割三寸他绝不会多一里,传他来,他的这颗鲛心珠我要定了!” 瑰鸟看了地上的鲛人一眼,“殿下…….不审了?” 九君嗤笑,用余光轻睨他,“审?他这模样分明是笃定他那主子会来救他,自然半句也不会说,既然如此,他知道的那点东西到还不如他的那颗鲛心珠值钱。” 瑰鸟心中了然,点头道:“是!” 等待死亡的时间,总是无穷无尽,九君回到座上,将青鸢沏好的茶慢慢饮尽,地上的鲛人也渐渐放弃了挣扎,毕竟越挣扎越痛。 九君抬眼,“怎么样,想好了没?” 地上的人闭着眼,不言一语。 九君轻哼,漫不经心对一旁的青鸢道:“没想到,鲛族人也有几个硬骨头,可惜啊,跟错了主子。” 很快瑰鸟便领着一个虎背熊腰身着棕色粗布的人走来,此人身材矮小腰间却别着一把精致的短刀,即为豪爽的半跪在地上抱了抱拳道:“大斮见过殿下!” 九君笑着拂袖,“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殿下!”大斮道谢后起身。 “你可知此次我叫你来有何事?” 大斮瞟了一眼地上的鲛人,粗声道:“知道,瑰鸟在路上都跟我说了,取了这鲛人的狗命,给三殿下报仇。” 青鸢呵斥道:“大斮,不可在殿下面前无礼!” 大斮笨拙的抓了抓脑袋 ,抱了抱拳,“殿下恕罪。” 瑰鸟在一旁解释道:“殿下莫怪,他在罪荆牢呆惯了,平日里跟大奸大恶之人打交道,用不得多少礼数,才会在殿下面前失礼。” 九君摆袖,“无妨,我们龙族不兴神族的那一套繁俗的礼数,点到即可,大斮,可取过鲛心珠。” 大斮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九君轻笑,“如此甚好,今天这里便有个鲛人,让你练习练习,就在这里把他的鲛心珠给我取了,注意些,要送人的,别给我划伤了。” 大斮眼睛一亮,“殿下此话当真?” 九君低头押了一口茶,“当真。” 大斮抱了抱拳,抽出短刀,“那我大斮就不客气!” 九君轻笑,不再言语。 要说这大斮的手法的确不错 ,不稍片刻,一颗鹅蛋大小鲛心珠便血淋淋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当然,取珠时那一声竭斯底里的惨叫声也不堪入耳,大斮得意洋洋道:“殿下,大斮小心着呢,没给您划上刀痕!” 九君抬眼看了看,点了点头,“确实不错,瑰鸟,把它拿去清洗一下,放进盒子里。” 瑰鸟接过,看了一眼地上,“殿下,我叫人来打扫一下殿堂?” 九君摆手,“不必,我三哥养的那头尨闼幼兽怎么样了?我三哥平日里最宠它,如今受了伤顾不得它,让人送来吧。” 瑰鸟明白了她的意思,九君一向对待敌人从不会心慈手软,尤其是伤害自己亲人的敌人更加以十倍百倍奉还,“是。” 现任鲛王擎昂带着手下在怒潭谷外等候良久,对着怒潭谷外两个守谷的龙卫已经整整两个时辰,擎昂的贴身护卫哲勒在他耳边沉声道:“王,这个九君到底是何意?既不拒绝接见我们,也不让我们离开,我们派出的卫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让我们在谷外整整等了两个时辰,莫不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擎昂神色微凉,却未在眼中看出半丝怒意,他的情绪被他掩藏的极好,据他所知,现在怒潭谷管事的人是龙族唯一一位女殿下九君殿下,外界传闻此女的绝色世间少有,却偏爱美色,殿中的仙侣更是络绎不绝,她终日里在人间游荡,就是找寻人间的美男子拐进怒潭谷日日相伴左右,有段时间甚至不惜为了天族的一位殿下遣散大部分的仙侣,为博红颜一笑,难得龙族会让这样的荒诞之人管事,于是他才冒险派出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心护卫,混进往怒潭谷运送物资的守卫里想打探那人的情况,却不料被发现,如今状况不明,当时的计划是,一旦他暴露,自己立刻去怒潭谷拜访,再加上哲勒的一番说辞,自己进献的一位绝美仙侣,想来护卫在里面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也应该有几分把握,且有幸自己还能在怒潭谷内安插一名眼线。 第28章 震慑 第二十八章 他的目光流连在怒潭谷外,时间如白驹过隙,想到离自己跟随父王初次来怒潭谷觐见龙君时的场景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那是他也不过几千岁,一眼便被怒潭谷的逶迤磅礴之势所震撼,四面苍峰翠峦,两旁冈峦耸立,放眼望去,谷中的满树碧绿更是延绵不绝,而它所形成的天然包围之势更是易守不易攻,谷的周围被龙气所包裹,形成结界外人不可进入,而谷的上方有层天然的迷雾,若是无人引领必然会迷失在这片林海,而那片林海后,确又是另一番的别有洞天,殿前的台阶皆为赤金色,更有延绵不绝的温泉之水,疗养愈伤,谷内的灵树更是数不胜数,据说这谷底下是灵泉之眼,所以谷内的灵气延绵不绝,这样的宝地,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处,自那日他便常常梦到这里,同样都是龙族的后裔,就因为他们蛟龙血统高贵,而他们的子子孙孙被赋予这样的圣地,而就因为他们天性软弱,血统不纯,法力在他们之下,所以只能栖息在水下泥潭终日里与那些鱼虾为伍? 异响声扰乱擎昂的思路,他回过神,迎面走来玄衣男子,一双眸子冷若寒星。 瑰鸟上前道:“擎昂王子,久等了,我家殿下请你进去。”语气不冷不热,无丝毫尊敬之意,却也挑不出怠慢的错,只是这句擎昂王子,叫的异常刺耳。 哲勒不满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擎昂阻止。 擎昂嘴角微扬,因化作人形之故,长相虽不算上等,一身月白长袍却也给人感觉斯斯文文,颇为有礼,“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瑰鸟目不斜视,淡声回道:“瑰鸟。” 擎昂莞尔笑道:“原来是九君殿下的贴身护卫瑰鸟大人,失敬失敬。”笑容温熙缱绻,倒真不像是会谋逆篡位之人,可惜人可不貌相,相比他的客气,瑰鸟显得冷淡了许多,“王子不必客气,请吧。” 穿过林海的迷障,擎昂一行人很快就被领到了浅情殿堂,只见大殿之上的宝座坐着一女子,身着碧衣,青丝披落,散落腰际,仅用一根玉色丝带轻轻捆绑,肌肤如脂,眉若青烟,杏眸之中散着几分散漫寡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眼波流转,似仙非仙。 三界皆传龙族唯一的一位女殿下是如何美若天仙,连神界的仙子都不足以媲美,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纵然鲛族一向出美人儿,可若跟眼前的这位女子比起来,却也是少了韵味,更别说她天生自带的那股尊贵之气。 九君微微抬眸,淡淡的睨了殿堂外的三人一眼,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了螽斯的身上,随着年纪的增长,螽斯额间已经多出两个短短的触角,只是修为不够暂时还无法将它隐去,但这也并不影响他孩童的活泼灵动的可爱,青绿色外衫的小人儿蹲在九君的脚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尨闼幼兽啃食着地上的半条鱼尾,尨闼幼兽是遗兽,荼乜在戾慭山历练之时,不巧误入恶兽尨闼洞穴,经过三天三夜的打斗,尨闼惨死,荼乜也筋疲力尽,一度晕厥过去,醒来时感觉有东西在舔他的脸,睁开眼却发现是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尨闼小兽,显然这尨闼恶兽在死之前这小家伙还未破壳,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荼乜,自然也就将他当成生母,荼乜本不欲将它带走,可这小家伙却紧紧的跟着荼乜,荼乜心想这戾慭山本就是恶兽的栖息之地,这小兽失去了成年尨闼的保护,定然活不了太久,斩杀它生母虽是自卫之举,却多少带些愧疚,于是心软之下便将它带回了怒潭谷,尨闼兽喜爱血肉之骨,且胃口极大,以至于让荼乜常常苦恼它的食物,只得派人去人间的荒野之中捉一些狼虎来喂养,只不过那些都是寻常之物,味道又怎么能和有些修为的鲛人相比? 尨闼初食带有灵气的血骨,一时兴奋难忍,当场就将鲛人撕成两半,上半身直接吞入腹中。螽斯一边感叹一边用两只小手兴奋的比量着,“九君姐姐,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呢!” 九君轻勾着嘴角,摸了摸他的脑袋,对身旁的青鸢道:“让他们进来吧,这样的好戏若不请进来岂不是要错过了?” 青鸢点头道:“请鲛族王子擎昂进殿。” 擎昂将一人留在殿外,带着哲勒走进殿内,二人低头半跪道:“参见九君殿下。” 九君却宛如没听到一般,对螽斯小心叮嘱道:“螽斯,离尨闼远一点,小心它咬到你。” 螽斯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又把刚迈出的小步子挪了回来,老老实实的蹲在九君的身边。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无视,哲勒气愤难忍,擎昂却微眯双眸,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再次道:“参见九君殿下。” 这是九君才若如梦初醒一般,敛了眸色,“擎昂王子不必客气,请起吧,赐座,来人,上茶。” 尨闼兽吃到一半看到生人,且气味与自己脚下的食物极为相似,瞬间警觉怒吼,好在被人用玄铁绳牵住,才没有伤到,可也着实将三人吓了一跳,哲勒挡在前面,擎昂面不改色,此兽嘴角满是鲜血,大殿之内一片狼藉,而那恶兽利爪之下踩着的分明是鲛人的半条鱼尾! 擎昂的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派他前来时他想到最坏的结果为族人牺牲,元神祭入荒泅,幸运些,念在是龙族的旁支,受些皮肉之苦,没想到此女竟如此残忍,竟直接让他被恶兽蚕食! 哲勒看向九君的眼神已经狠若贪狼,九君却丝毫不为所惧,目光直视,甚至带着一丝戏虐,“家里的孩子爱闹非要给宠物喂食,恰好被龙侍抓到一个擅自闯入者,场面是血腥了点,这小兽一直由我三哥喂养,性子野了些,还望擎昂王子莫怪!”嘴上虽说见谅,语气间却无半点愧疚。 哲勒恼怒,表情扭曲了起来“殿下不要欺人太甚!这分明是……….” “哲勒!”擎昂呵斥打断,“在殿下面前休得无礼!” 哲勒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拳头,方才一时冲动,差地酿成大错,若承认自己认识这惨死的鲛人,自己岂不是正中了那女人的奸计,不但如此,还会给鲛王惹来麻烦。 九君半手托腮,饶有兴趣道:“怎么?王子认识这擅闯之人?” 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怒潭谷是龙族圣地,外族人不经允许绝不可擅自进入,这是盘古在时就立下的规矩,擅闯者莫说被恶兽果腹,元神被祭入荒泅之地都是理所应当。 擎昂硬是扯着出一抹笑容,“回殿下,这鱼尾虽有些熟悉,但并不认识。” “哦?”九君并未因此作罢,反问道:“可是你手下方才可是激动的很,差点像这小兽一般要吃了我似的。” 哲勒死死的盯着座上之人,看她眉眼之间风轻云淡的把人逼近死角。 擎昂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哲勒,还不向殿下赔罪!” 目光相对,电光火石,九君却轻蔑一笑,淡淡的挪开目光,宛如他们是脚下尘埃,不足轻重。 哲勒牙关紧闭,忽然半跪在地上,“敢问殿下哲勒何罪之有?” 擎昂皱眉:“哲勒!” 九君微微挑眉 ,颇有兴致轻笑道:“有点意思,来来来,说说你为何无罪?” “我们上一任鲛王已仙逝,而擎昂王子也已即位,成为新一任鲛王,可自我们进入怒潭谷时殿下的手下包括殿下还依旧称呼我们鲛王为王子,我们鲛族虽然在龙族的众多族群里微不足道,可血液里也流淌着龙族的血统,殿下这般所作所为,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们鲛族。” 九君不愠不恼,将螽斯抱入怀中,从盘中取了些点心喂他,再抬眸时眼中的冷意已如寒冬腊月的刺骨冰雪,冷声道:“呵,好一个不尊重,历代鲛王登基皆需上奏我龙族,即位之人需要获得我龙族的认可方可成为鲛王,只是这擎昂王子何时当上的鲛王,如何当上的鲛王我龙族可并不知情,不知是不是大王子急着登上鲛王之位太过忙碌,忘了给我们龙族交代一声呢?我们龙族不承认的鲛王,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再者你们的历代鲛王哪一个来了不得规规矩矩唤我一声九君殿下?区区一个鲛族王子的守卫也敢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九君不怒而威,龙威之下,逼得二人匍匐在地,金麟之光从天而降,直冲哲勒而去,哲勒左膀瞬间被金光所伤,速度之快,让他避之不及。 哲勒捂住血流不止的左膀瞠目,却依旧被龙威压得抬不起头:“你!” “哲勒!”擎昂低头呵斥,“还不叩谢九君殿下饶你性命!” 他方才看的清楚,那道金光是殿上的那个人故意打偏的,差之毫厘,便会打在鲛心珠的位置,哲勒绝对当场丧命,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跟鲛族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喜爱弄些珍珠粉饰的玩意,可从她方才仅仅散发出的龙威就让自己内气翻涌,不得不使出法力强稳住心神,龙族人善用的金麟之光,修为越高,光的金色越纯,她那道金光的纯色,虽不及荼乜,但也绝对不差,以她现在的修为,若将她惹恼了,打散自己的元神绝对是抬手之间,看来,自己倒是小看龙族的这位女殿下了。 哲勒心中怒火中烧,却不能不听擎昂的命令,以额扣地,“小人该死,冒犯了了九君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说这话时,确实咬牙切齿,颈间的青筋蹦起。 九君一双眸子如大海般深邃,眉宇渐平,龙威也渐收,二人才好过一些,她一手轻轻抚摸怀里螽斯的脑袋,一边漫不经心道:“我游历人间时间长了,人间的俗语倒也听闻了不少,其中有一句叫打狗还需看主人,可惜这咬人的狗不看看,它家的主人又是谁家的狗?这把主人咬伤的狗自然需要一点教训,你说是不是啊,擎昂王子?” 擎昂双腿跪地脸的线条笑的极为僵硬,“殿下教训的是,是我管教属下不严,还望殿下恕罪。” “罢了,知道错了就起来吧,若是让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呢,赐座吧 。”话虽如此,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擎昂扶着受伤的哲勒站起身,敛下眸子,在旁椅坐下。 殿内一片安静,除了尨闼兽咀嚼食物的声音,还有鼻尖充斥的血腥味,极为瘆人。 半晌,九君似是乏了一般,不耐烦道:“尨闼牵下去吧,这里叫人来处理一下。” 九君冷漠的看着龙仆处理着一地的鲜血,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荼乜现在还昏迷未醒,这个仇绝不是一条小小的鲛人性命就可以偿还的。如今这鲛人深藏不露,九君以静制动,反正他想要的人在她手里,她倒要看看,他能在自己面前作出甚么妖来。 几个龙仆很快将大殿收拾的一尘不染,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仿若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被龙仆端来的茶香给冲淡了。 擎昂端起茶杯的瞬间,熟悉的茶香味扑鼻,他喝茶的动作一滞,又行云流水般完成。 九君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表情,明知故问道:“擎昂王子,我这浅情殿的茶如何?” 擎昂恢复到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茶香浓郁,宛若进入茶园,流连忘返。” “哦?是吗?”九君眉梢见略带敷衍的笑意,“还第一次有人这般形容浅情殿的茶呢,说起来,擎昂王子也是有福之人,我这浅情殿炒茶的茶奴刚受了高人指点,炒出的茶味极香,听我祖父提起过擎昂王子的父王也是个喜欢品茶之人?” 第29章 进献仙侣 第二十九章 擎昂淡然自若回道:“是,父王生前的确有所研究,因此我也对茶略懂一二,可惜鲛族物资匮乏,很少能有机会品到这样好的茶。” “哦?我记得鲛王除了大王子一个儿子还有一个王子,不知道他对茶道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父王溺爱,内弟顽劣,平日里喜欢游山玩水,并不懂茶道之事。” “哦。”九君若有所思,“我倒听闻外人提起,鲛族的二王子可是个品茶的高手。” “不过是外界误传罢了,父王喝茶都是我侍奉左右,茶道修身,需静心静神,去除杂念,内弟性格散漫,内心浮躁,父王仙逝前常斥责与他。” “哦,原来如此”九君不冷不热的回应。 擎昂看了殿上之人一眼,放下茶杯,慢慢起身作了一揖,“此次前来擎昂有三件事,还望殿下明断。”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九君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王子讲便是。” “这第一,是为了我登上鲛王之位之事,殿下所言不假,此次登位仓促,我族一向归龙族所管辖,历代鲛王也是需上奏龙族,经由龙族的外使批准后方得登位,只是前日里鲛族发生暴乱,父王被人杀害,我为了带领族人抵抗外敌,无奈之下,只好先斩后奏,在族人和各位长老的拥护之下登上鲛王之位,如今族内已无外患,尘埃落定,才敢前来向龙君请罪。” 九君眉角稍扬,嘴角嗜着微弱的笑意,“是吗?听闻前段时间鲛族暴乱,只是我那时还在人间游历,只是有所耳闻,不知因何而起?” 擎昂一副心痛的表情,“擎昂惭愧,说起来也是家族不幸,父王自小溺爱内弟治垩,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若是寻常的调皮也就罢了,作为长兄,我看他年纪尚轻,也未曾对他多加管教,谁想竟让他养成恶念,后来他知父王有意将鲛族之位传与我,竟勾结外贼,攻进鲛族,鲛族内乱,父王也因此仙逝,就连帝君派去说和的仙使都被他斩杀,这个叛徒看事情败露,想要逃跑,却被鲛族的长老重伤,本该伏法,却不知巧言簧舌骗了哪位高人出手相救,将他掳走。” 九君唇角微扬,悠扬动人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所以说擎昂王子登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正是,听闻龙君闭关修炼,谷内殿下主事,还望殿下尽快为擎昂正名。” “可是本殿下如何知道,那仙逝的鲛王是不是真的有意将鲛王之位传给你呢?” 擎昂似早有准备,从哲勒手中取过藻书奉上,“这是父王仙逝前拟下的文书,还未来得及递上龙族外使,就被杀害了。” 九君微微抬了下颌,青鸢会意,上前接过,放到九君的手里,九君打开,目光在藻书上停留了一会儿,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连最后鲛王的印章都清清楚楚,若不是自己提前知道了内情,还真是要被他蒙骗了。 九君眸光微闪,将藻书交给一旁的青鸢,“王子也知道我常年游历在外,谷内大小之事不曾接手,此事若是按正常情况,只需龙族外使审批即可,可此事关系到了天族的仙使,龙君在闭关之前特意交代此事必须由他亲自处理,因此我也不敢擅作主张,这张藻书便先放在我这里,待龙君出关后,我定然第一时间交给他,王子觉得如何?” 九君的话说的进退有度且有理有据,着实让他挑不出什么错来,擎昂本想仗着她还不熟悉谷内事物趁机逼她为自己正名,却没想这女子淡淡一句,竟将他的话全部堵死。 擎昂眼看无果,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殿下先且慢,听听擎昂的第二件事再做决断如何?” 九君不冷不热,端起一旁的茶杯,“说吧” 遇强则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人间不管是宫廷幕僚还是民间戏本这种伎俩她早已看厌了,如今她倒是想看看,他又能在自己面前玩出什么新鲜花样。 “不知龙族三殿下荼乜殿下身在何处?” 九君抬眸,似漫不经心道:“王子这话倒是问到我了,我三哥这个人啊,性子也是飘得很,不知又跑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擎昂冷笑:“可据我所知,那日我族长老在追杀治垩那叛贼时曾与一位高人交手,那逆贼为高人所救,几位长老一路追寻那二人,追到了怒潭谷周围之时却不见踪影,众所周知,怒潭谷非龙族之人决不可擅入,最巧不过的是,那日殿下的浅情殿似乎又多了位被荼乜殿下送去的仙侣。” 九君遮唇轻笑,抬眸间尽显轻浮之意,“浅情殿的仙侣多了,个顶个的都是美男子,我三哥往我浅情殿送的仙侣可不是一位两位 ,不知王子说的是哪一位?” 擎昂皱眉,严肃道:“殿下又何必跟擎昂装糊涂,那日被送进浅情殿的仙侣伤势极重。” 九君渐渐收起笑颜,沉默一盏茶的功夫才幽幽开口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跟王子交个底,前几日我三哥的确往我浅情殿送来了一位仙侣,而且伤势极重。” 擎昂一怔,原以为她会诡辩,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痛快的承认,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只不过……”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只不过并非鲛人,而是一条断尾的灵蛇。” 哲勒上前一步打断道:“不可能!我分明亲眼看见那身影进了怒潭谷!” 青鸢蹙眉,冷声喝道:“放肆!屡次三番在殿下面前无礼,殿下仁慈,不与你计较,你真当我龙族无人了!” “哲勒,退下!”擎昂回头眼神示意。 哲勒低头,回到原处。 九君摆摆衣袖,“王子若不信,我叫人将那灵蛇唤来,王子一见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擎昂咬牙道:“可是我的人确实看到那人带着逆贼进了怒潭谷!” “嘭”一声,九君将桌上的茶杯掀翻,龙威再次施压,甚至比方才更甚,她面带愠容,“王子这是何意?笃定我龙族窝藏叛逆之人了?来人,叫人将那灵蛇抬过来,让擎昂殿下好好看一看,是不是他们鲛族的那位二王子!我龙族一向广施好德,救死扶伤,如今却被小人诬陷,落得了窝藏罪人之名,我倒要看看传出去,是谁站得住脚?” 九君声音冰冷,仿若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无半点暖意。 看她恼怒,龙威之下逼得他不得不再次低头,他放低姿态道:“殿下息怒,既然殿下如此说,擎昂自然不敢多言,那就来说说这第三件事,历代鲛王登位时都要向龙族进献宝物,以表达感谢之情,擎昂已提前备好,还请九君殿下不吝笑纳,他日在龙君面前为擎昂多美言几句。” 九君却冷言拒绝,“擎昂王子客气了,我龙族还未答应为你登位之事,怎能擅自收取鲛族进献的宝物?若是传出去,有损我龙族的威名,不妥。” 眼前的女子摆明软硬不吃,话语间毫无破绽,他擎昂自认为已经算是能言善辩之人,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几番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强牵起笑意,“殿下客气了,献给龙君的宝物擎昂另有准备,这是专门献给殿下的。” 九君挑眉,收敛情绪,眸若流光,宛转悠扬,“献给我的?” “正是。” 九君心中冷笑,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哦,那倒是有点儿意思了,那就麻烦为王子呈上来吧。” “是”他微微作了一揖,转身冲着殿外道:“进来吧。” 不稍片刻,便有一个身影走进大殿,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银丝水波纹的碧色滚边,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祥云的宽边锦带,高挑秀雅的身材,修长挺直,黑发束起已镶碧鎏金冠固定,虽以白纱遮面,一双眼睛宛若琉璃,微波流转,像是能看透前世今生的种种哀愁。 来人跪在她面前,“赭箬参见九君殿下。” 九君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又再次回到了已经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螽斯身上,轻声道:“把面纱取了。” “是”面纱落下,鼻梁高挺,削薄轻抿的唇瓣,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左下颌有一处布满鳞片,这样的容颜放在鲛族的男子中绝对是出类拔萃,可对于自小就见过各族美男子的九君来说,也不过是中等姿色而已。 擎昂上前一步,“殿下,这是我族向您进献的仙侣赭箬,他母亲曾是鲛族的第一美人儿。” 九君色淡如水,两眼凝然,注视眼前,“鲛族的男子能有这样的姿色倒是不怎么常见。” 怀里半睡半醒的螽斯在九君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身子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九君的视线从面前人的身上掠过,低头无奈轻声将他唤醒,“螽斯,螽斯。” 螽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九君姐姐怎么了?” 九君倒是表现出了比对常人少有的耐心,“让青鸢带你回房间睡,这里容易着凉。” 螽斯瞬间提起精神,努力眨了眨眼睛,“我不困!九君姐姐,我好久没见你了,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九君回怒潭谷的时间本就不多,前几日刚回来又被大小事务缠身,自然也没有时间去关心浅情殿里的事情,反正浅情殿由青鸢管着,她一向很放心。 螽斯的小眼睛在殿内转悠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在了赭箬的身上,胖短的小手指了指他“九君姐姐,他是谁?” 九君拿了些茶水喂给他,“是鲛族进献的仙侣”说完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螽斯觉得怎么样?” 螽斯喝了一小口茶就伸着两个小短腿,迫不及待的从九君怀里跳下来,背着小手小大人一般围着跪在地上的赭箬走了一圈,便摇着头便啧啧了两声,又一溜烟回到九君的怀里,仰着小脑袋,声音洪亮,“不好看!不喜欢!” 擎昂眉梢一跳,盯着九君怀里的小男孩,这小家伙是专门来砸场子的吗? 赭箬一时面色窘迫,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在深海鲛族从未出外出,因为容颜姣好又一向备受鲛族的女子捧爱,这也养成了他心气儿极高的性子,不久前他忽然被新任鲛王传唤,告知自己要作为仙侣被进献与龙族唯一一位女殿下,外界传闻这位女殿下喜爱容颜姣好的男子,殿中仙侣无数,而她自身长相就已是极美,龙族的怒潭谷本就是令人心生向往之地,又可以近距离接触这样一位女殿下,鲛族中的男子无不羡慕,自己也曾想凭自己的这副容颜,定然会博得那位女殿下殿的青睐,只是来到怒潭谷后他才方知,自己不过为井底之蛙,光是这位殿下身边的两个护卫,容颜就胜他一成。 九君嘴角微微勾起,泰然自若,“螽斯要有礼貌,说人家不好的时候要讲出理由才能让人家心服口服,知道吗?” 擎昂:“……….” 赭箬:“……….” 青鸢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憋着笑意,默默的叹了口气,咱的这位殿下啊…….这哪是教育孩子,分明是火上浇油。 螽斯倒是答应的痛快,两个小触角在脑袋上一晃一晃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嗯了两声,大声道:“他长得不如青鸢哥哥好看,文文弱弱的武功也不如瑰鸟的哥哥好,泡茶肯定也不如水狐哥哥好喝。”说完还小手还一拍额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我的天呐,缺点已经这么多了!比我还多!” 擎昂:“………..” 你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九君毫不遮掩噗嗤笑了出来, 鬓角的发丝垂了下来, 悬在脸颊边, 伸手在螽斯翘挺的小鼻尖上轻轻一弹, “你啊你, 小淘气鬼。 ” 螽斯脑袋上的两个小触角动了动,若无其事的“嘻嘻”了两声,眼很大,光黑瞳就占据了三分之二,仿佛藏着许多灵气,轻轻眨了两下,目光有些无辜却又夹杂着一点邪气,嘴角梨涡浅浅,像是要到糖吃的孩子。 第30章 演戏 第三十章 九君抬眸语调轻轻缓缓,嘴角边挂着微笑,“王子,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还望不要见怪。” 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口无遮拦就是阐述的事实只不过说的不太婉转而已,二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 擎昂皮笑肉不笑,干笑两声附和道:“孩子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垂着眼帘觑着身旁的赭箬,目光晦暗不明。 赭箬接收到这样的目光时背后却蓦然一凉,他太清楚擎昂的为人,对他来说没有用的人,如同废物,废物便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自己再不争取些什么留在怒潭谷,只怕不是回去遭同族男子耻笑的事情了,搞不好,连性命都会丢掉。 他咬了咬牙,腮线绷紧,干脆心一横,以身伏地便是重重一拜。 九君本想借着螽斯的无忌童言将此事敷衍过去,如今他这一拜,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这是何意?” “殿下超凡脱俗,美若天仙,赭箬对殿下一见倾心,不求成为殿下的仙侣日夜伴君左右,只求殿下将赭箬留在浅情殿为奴为仆,伺候殿下,赭箬便心满意足。” 她淡定自若的移开视线,“浅情殿的奴仆足矣,不需要,你随你们王子回去吧。”还是一贯慵懒的语调。 赭箬并不死心,回去也是一死,不如在这里放手一搏,声泪俱下,“赭箬心中已有了牵挂之人,若不能见到终日郁郁寡欢,日后承受相思之情,到还不如死在这浅情殿里,留得一丝魂魄,伴在殿下左右,了却赭箬一生念想,还望殿下成全赭箬。” 擎昂的嘴角满意的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抱拳道:“殿下,难得赭箬如此一片真心,还望殿下成全,我母后仙逝前与他母亲情同姐妹,我也一向视他为兄弟,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好回去跟他母亲交代。” 视如亲兄弟还把人家送到怒潭谷,九君心中冷笑,脸也绷了起来,这摆明是赖上她了不成,若是今日她不同意,反倒是成了她不仁不义了? 浅情殿的气氛忽然变得异常诡异,九君眸中的情绪晦暗难明,台上坐着的人不动声色,台下跪着的人如坐针毡。 “报!”正当众人打算看九君如何抉择时,殿外传来龙侍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九君用余光淡淡的瞟了一眼殿外,“说” “殿下,谷外有人来访,说要见殿下。” 九君挑眉,又有人来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全都来怒潭谷拜访?眼前这棘手的事情还没解决完,难不成又来一件? 她显得有些不耐烦,蹙起眉来,“谁?” “他自称魔族稌野” 稌野?九君眼睛微微眯起,略带疑惑,他怎么会来?莫不是也是为了这个治垩?她目光在赭箬的脸上定格,脑中忽然生出一计,蹙起的眉宇渐平,唇瓣也勾出淡淡的笑意,语气竟也柔和了几分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请他进来吧。” 龙侍一顿,似乎惊讶于九君的态度,魔族殿下突然来访,本已是情理之外,殿下的态度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看龙侍呆在门口,九君挑起眉梢,“等什么,快去啊。” 龙侍急忙回过神,“额…..是,殿下。” 螽斯在九君怀里频频打哈欠,两个小眼皮一会耷拉一会睁开,已经困得不行了,九君只得将他交给一旁的瑰鸟,并哄道:“螽斯乖一点,等姐姐处理完事情,再去浅情殿后院看你,让瑰鸟哥哥带你去休息。” 螽斯才嘟着小嘴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被瑰鸟牵着小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道:“九君姐姐一定要来看螽斯哦,别忘了。” 九君一脸笑意,点点头。 瑰鸟将螽斯抱起出了殿门,恰好碰到迎面走来的稌野,他今日依旧是往常般一身红衣,玄纹云袖,俊美绝伦,一双剑眉下却是细长的桃花眼,让人稍不留神就可沦陷,双眉间的那滴红色泪痣更是带着几分魔族独有的味道。他往殿内走,他向殿外去,二人擦肩而过,瑰鸟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螽斯从他怀中伸出小脑袋,懒洋洋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脑袋问道:“瑰鸟哥哥,他是谁?长的好美,比水狐哥哥还要美。” 瑰鸟回头摸了摸螽斯的脑袋,脑海中浮现那日一不小心在忘川河畔撞到的情景,眸光忽暗忽明,慢慢的回过头道:“或许是能帮殿下的人。” 稌野一进殿内,便看到了这副诡异的场景,九君正襟危坐于高堂之上,三个鲛人在下,两个站着,一个跪着。他今日听闻自己派去监视鲛族的人说鲛族大王子带着手下去怒潭谷,想来若不是为了王位之事便是为了治垩的事,他自然知道擎昂登位名不正言不顺,他又听说怒潭谷的龙君正闭关修炼,现在怒潭谷由九君主事,想来这擎昂定是看中了这个机会,借着九君年轻气盛对怒潭谷的事物不熟悉才敢贸然行动,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九君为自己正名,若是在不小心迁出治垩之事就更糟了,虽然龙族之人重视信誉,倒不担心九君会出尔反尔,但那擎昂诡计多端,若是不慎中了他的圈套,也绝非不是不可。只是龙族地位特殊,虽说可制衡三界,也可在魔族走动,但名义上还是神界之臣,自己贸然拜访,定然会引起外界猜测,但事态紧急,思前想后,只得先将眼前危机破解,其他的事再另做打算。 稌野收回目光,微微作了一揖,姿态隽雅“魔族稌野突然来访,有所冒犯,还请九君殿下恕罪。”他的声音与他的长相不同,外表极具撩人心神的诱惑力,可声线低哑,像一根羽毛轻轻刷在心间。 若说青鸢和瑰鸟的长相只比那赭箬略胜一筹,那稌野的出现只能让跪在地上的那人自愧不如了。 九君嫣然一笑,眸中宛若花朵盛开,半俏皮道:“稌野,你当真要与我这般说话?” 稌野一顿,抬眼看向九君,一时摸不清她的底细,在这之前,他们区区两次会面,她皆是冷面相迎,何时这般温柔唤过自己的名字,不只如此,若是没听错,他方才还在她语气听出了一丝丝撒娇? 九君面上柔色丝毫未减,心中却暗叹面前的人愚昧,竟连逢场作戏都反应不过来,只得再次展开笑颜,指了指自始至终跪在台下的赭箬“这是鲛族进献的仙侣,稌野觉得如何?” 稌野下意识的朝跪在地上的鲛人扫了一眼,嗯,唇红齿白,在鲛族的男子中算是出类拔萃,但出了鲛族也只得算略有特色,心中冷笑,连美男计这招都用上了,这擎昂为了此事可真是煞费心机。只不过台上之人的态度却是忽暗忽明,莫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他只得有所保留道:“还算尚可。” 九君却噗嗤一笑,“稌野可是吃醋了?好了,莫要闹小脾气,来我这里坐罢。”台上的座椅极大,可容纳两人,九君身材本就纤细,轻轻一挪,便多出大半个空位。 如此亲昵的语气,非但让擎昂和哲勒对视一眼,连九君身旁的青鸢都微微一顿,擎昂察觉到二人之间关系绝非一般,看这魔族的殿下长相极美,难怪会被一向偏爱美色的九君看中,为博美男 一笑,竟可同位而坐,想来外界传言的那些也并不是毫无依据,擎昂的目光再次移向赭箬,莫不是真没有希望,此次定要空手而归了? 稌野若有所思的顺着她拍的位置看了一眼,擎昂等人也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反应,他微微抿唇,抬步走上前去,动作行云流水,与九君并肩而坐,大方得体,毫无扭捏做作之态。 九君看着身旁的人似笑似笑,反应虽然慢些,但也不算太过愚钝。 她将靠近座扶的手支起,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侧头看他,目光在扫过他额间正中的朱砂泪痣是顿了一下,随后又淡淡的移开目光,稌野表情微僵,远看虽并无不妥,可近出细细观察,唇瓣紧抿的动作还有频发滑动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难得一向沉稳在握的魔族殿下竟然也会紧张,九君不禁多了几分恶作剧的玩心。 擎昂面色不佳,试探道:“擎昂还不知殿下与魔族的殿下关系如此之好。” 九君忍着笑,将身旁的人打量一番,意味深长道:“我们的关系啊……..是很好,是不是啊,稌野。”声调婉转,千回百绕,像是有无尽的缠绵,暧昧至极。 稌野喉咙发痒,坐的笔直,不敢丝毫乱动,她靠的很近,身上的有股独有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与上次的彼岸花香不同,这次是她身上特有的清香。 赭箬看着台上器宇不凡的男子,却心有不甘,双手重叠置于额前,再次一拜,“殿下对稌野殿下情深义重,赭箬心中羡慕不已,却知身份低微,不敢与稌野殿下相提并论,但赭箬对殿下诚心天地可鉴,还望稌野殿下给赭箬一个机会,让赭箬留在浅情殿为奴,侍奉二位殿下。” 稌野一顿,这又是演哪出好戏?一时摸不清思路,于是道:“你先起来吧。” 事关性命,赭箬异常坚定,“稌野殿下若不答应,赭箬便长跪不起。” 稌野一时语塞,转眼看向身旁的女子,只见她也笑吟吟的望着他,今日她穿了件珊瑚色的长裙,外衬青色天丝肩帛,发饰是一条浅色蜿蜒的金色小龙箍,挑着秀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分明是想把难题丢给自己,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中了她的诡计,他斜着目光轻睨她,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镶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双眸含露,嵌着揶揄。这样的人,时而冷漠,时而狡猾,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看他摆明对这种死缠烂打的阵仗招架不住,玩也玩过了,戏弄也戏弄过了,见好就收,九君转眼看向了跪在台下的赭箬,“赭箬,你当真要服侍我们二人,决不反悔。” “决不反悔!” 九君轻笑,“不管当什么,为奴为仆都可?” “是!赭箬愿为奴为仆,绝不敢有一丝怨言。” 九君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那你起来吧,我应了。” 浅情殿上,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擎昂,方才还觉得毫无机会现在却峰回路转出现转机? 赭箬心中一喜,忙谢道:“谢殿下。” 青鸢微微蹙眉,轻声劝道:“殿下……” 九君抬手制止,一抹笑意在唇边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凌厉,“那你就跟着稌野殿下回魔界好生伺候吧。” 赭箬还未从喜悦中走出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这………” 稌野也是一脸惊讶的偏过脸看她。 而说此话的人却毫无自觉,始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伸手拾起散落在他颈部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活脱脱像极了民间的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稌野,你我之间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既然他这般诚心,你便将他带回去吧。” 她的目光太直白,稌野抿着唇,他鼻梁高挺,显出立体的侧脸,睫毛细长宛若蝴蝶的翅膀,喉结几不可闻的滚动,“你让我把他带回魔界?” 他的发丝柔软细腻,触感极好,九君竟一时没舍得放下,轻挑眉梢,“你放心把他留在浅情殿与我日日相伴?” 稌野侧过头,二人对视,默了半响,他破天荒的说了句,“不放心。” 九君嘴角轻扬,“那不就得了。” 赭箬急忙道:“可是殿下……” 话还未说完,就被九君打断,“没有可是。”她冷眼看着他,哪还有方才的半点柔情蜜意“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挑三拣四?” 赭箬噤了声,是啊,就算去魔界也要比回鲛族丢了性命强,若是惹恼了九君,难保她不会让擎昂带自己回去 ,到时候那就真无一丝希望了。 第31章 改观 第三十一章 他只得退一步,叩拜“谢殿下,谢稌野殿下。” 擎昂却高兴不起来了,他本有意将赭箬留在浅情殿,一是打探治垩是否真的在浅情殿内,而是可以在谷内安插眼线,若是他被稌野带回魔界,自己的计划不就全部作废了?于是出声道:“殿下,这不妥吧….” 九君抬眉,丝毫不愿再理会他,仿佛眼里只有稌野一人般“不必多说,青鸢,难得稌野来,把我今日刚得的宝物拿上来。” 青鸢将放置在一旁盒子递上,九君意味深长的看了众人一眼,神情幽暗而平和,才慢慢将盒子打开,珠光散落,擎昂蓦然睁大双眼,虽然距离有些远,但那盒中分明是一颗鲛心珠!站着的哲勒和跪着的赭箬也在震惊中久久未回过身。 九君却浑然不知,将盒中的鲛心珠递到稌野面前,“怎样,喜欢吗?若是将它磨碎成粉,对皮肤极好。” 稌野目光从鲛心珠掠过看向面前的人,看她明明脸上情深意切,可眸中却映不出一丝温暖,谁都知道鲛心珠是鲛族人的心脏,她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哲勒死死攥着拳头,低头沉声道:“王,这是….” “闭嘴!我知道!”擎昂青筋暴起,却努力克制心头的怒火,“既然殿下做出如此决断,那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时辰不早了,我等就打道回府了!” 九君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身旁的人上,哪有时间管他们,敷衍的挥了挥袖,“走吧走吧,来人,送客。” 擎昂二人怒气冲冲的离开后,九君才将慢慢将那似软若无骨的身子移开,寡淡的看着台下跪着的赭箬。 赭箬浑身发颤,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好像前一刻台上坐着的还是一位美若天仙令人向往的龙女,下一刻化身为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忽然啪嗒一声,一颗圆珠沿着地石的轨迹滑落到了自己面前,赭箬一愣,低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那颗鲛心珠,宛若看到了自己的心脏,汗滴从额角滑落,曾有段时间,鲛人身上的鲛心珠异常受欢迎,据说他们的心脏可磨成粉有很好的美颜功效,令三界无数女性向往追捧,那段时间很多外出的鲛人都被猎杀,挖去心脏,后来鲛王下令无特殊事宜不得外出,并急忙上报于龙族,龙君得知此事后,告知三界,不可再将鲛心珠作为美容养颜之物 !鲛族本是弱族自然无人会怕鲛人报复,可是此事龙君出面,没人会驳了龙族这个面子,果然,市面上的鲛心珠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鲛人被猎杀的几率也大大减少,虽然暗地里还有贩卖鲛心珠的,但也都是小心翼翼,毕竟是龙族下的文书,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反抗。 而这位龙女殿下方才在擎昂面前正大光明的拿出鲛心珠分明是想警告他,龙族可以下文书也可以撤掉文书!若是惹恼了龙族,鲛族不再受龙族庇护,他日文书一撤,势必会再次掀起一股猎杀鲛族夺取鲛心珠的热潮。 此刻的赭箬已经是汗流浃背。 九君“哎呀”一声,“不好意思,手滑,赭箬麻烦帮我捡回来吧。”她语调轻轻缓缓,嘴边挂着淡笑,可是就是这浅浅的笑意,却让赭箬不寒而颤。 他伸出僵硬的手指,颤颤巍巍的将地上的鲛心珠捡起,珠壁传来的凉意刺激着赭箬的神经,他一步一步走到九君面前,双手奉上。 九君并没有结接过,反而淡淡的轻睨着他,“喜欢吗?” 赭箬扯动嘴角,“殿下送给稌野殿下的,小人不敢觊觎。” 九君轻笑一声,伸手拿过,将鲛心珠在指尖把玩,叹道:“若是你的族人都像你一般该有多好,也不至于会被人挖了鲛心珠,喂了恶兽,有些人啊,总是喜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注定是要为他的贪欲陪葬,你说是不是啊?” 赭箬低头,现在他还哪敢道一个不字,若是稍不小心,只怕现在被挖去鲛心珠的人就会是自己。 九君笑意变浅,“好了,我与稌野殿下有些话要说,青鸢你带他暂且退下吧。” 赭箬叩谢后急忙离开殿内,仿佛多待一刻便会性命不保。 此刻大殿内只剩九君和稌野二人,看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稌野,九君眉梢一挑,银铃般的声音却再无半分暖意,“下去,坐上瘾了?” 稌野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她也正挑眉看他,眼中满是揶揄,他避开视线,起身走到台下一旁的客椅上,正襟危坐。 九君眨了眨眼睛,“稌野殿下此次来可是为了治垩?” 稌野面沉如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治垩特意嘱咐自己在未完成他托付之事之前暂且不要暴露与他相识的身份,所以尽管担忧他的伤势,可还未到可以相见的时刻,难不成要说自己得知擎昂有意来找你麻烦怕你招架不住才火急火燎的前来帮你? 看她一脸的散漫的笑意,他嘴角一抽,“是。” 九君意味深长,幽幽道:“稌野殿下对治垩王子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稌野面不改色,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像是没听懂般,一本正经道:“危难之时曾伸出援手,帮助之情怎敢相忘。” 九君瘪了瘪嘴,觉得他太过无聊,明明长了张妖冶的脸,偏偏生出个一板一眼的性子,不是说魔族之人都阴险狡诈,攻于心计吗?这哪里跟奸猾狡诈搭上半点边?倒是像在凡间遇到的那些刻板书生。 她没了兴致,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懒洋洋了起来,回道:“在我三哥受伤之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见他。” 稌野此行本就不是为了此目的而来,自然也不会强求,“既然如此,那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倒是出乎九君意料之外,她还以为他会和那擎昂一样起码要与自己争论一番,却不想他如此爽快,做事干脆决断,不拖泥带水,让九君心中生出几分好感,语气也放软了一些,想起那日在混澶树下他为自己挡住魔气,顺口问道:“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稌野轻顿,似是恍然间想起,于是回道:“伤已无事,劳烦九君殿下挂心。” 九君点了点头,“放心,若是我三哥的事一旦确定,我定然第一时间让你们二人会面,如何?” 稌野抱了抱拳,“告辞。” 九君难得真心的轻笑了一下,“青鸢,替我送稌野殿下。” 离开怒潭谷后,稌野并没有急着回魔界,反而慢慢的走过怒潭谷下周围的族落,看着这些小族傍依着怒潭谷的脚下安居乐业者,炊烟渺渺,有的已化作人形,有的修为不够,却能为维持一刻钟的人形欢天喜地,看倦了魔宫里的勾心斗角,谄媚嘴脸,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反而是一种享受。 他忽然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了身后,远远望去,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谷,龙气与灵气相互环绕,形成包围之势,往日里的这些小族不敢进入怒潭谷,只得匍匐在山谷脚下沾染一些微弱的灵气,却已是心满意足,按理说,怒潭谷的方圆之内皆为龙族所有,当初有弱小的异族出现在怒潭谷下时,曾有人劝诫龙君将这些异族赶出谷脚,龙君却反而命人将谷门移高了一些,在山谷脚留下适合的空间供那些弱小的异族栖息,龙君此举,得到了很多小族的叹服。其实,龙族的地位与天族本就不相上下,当年两族交战,却是人族最先遭殃,战乱引得人间地震洪水灾害不断,涂炭生灵,是龙族带着族中众人平乱,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其中一子,永葆人间安宁,才得以让灾难停止。古籍上记载,此事惹得盘古大怒,曾有意剥夺天君魔君对天魔两界的掌管权,交由龙族管理,那时的龙君却劝说盘古将掌管权交还两族,将只得制衡三界的权利,又为了防止龙族后代因有此项权利而乱用私权,于是向天族称臣,因此,天下种族之多,有的归于天族管辖,有的依附于魔族生存,可唯独龙族,两族皆给了特殊的尊重。 一直跟在稌野身后的坞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谷的上方漂浮着一团迷雾,他回过头道:“殿下,你为何不说你是收到那擎昂来找九君殿下麻烦的消息,特意来帮她的?” 稌野低下头,“帮她便是帮治垩,不必特意说明。” 坞辰撇了撇嘴,“殿下不说,九君殿下又如何知道殿下的好意?只怕那日在忘川河对殿下的误会迟迟不会消失。” 稌野笑了一下,云淡风轻,无奈摇摇头:“坞辰,还记得外界传那九君如何吗?” 坞辰低头想了想,“美若天仙,却偏爱男色,红颜祸水,举止…….放荡,龙君为人宽厚耿直,才会将仙魔两族的婚约推掉。” 稌野点了点头,“可后来呢?” 坞辰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虽然仅仅两次会面,我也皆是跟在殿下身后,不曾与九君殿下说过一句话,但却觉她非但长相貌若天仙,气质出众,与人处事更是事事讲得公平,信守承诺,虽有些多疑,可身居高位,为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是在所难免,若真如外界所言,那她见到殿下时也不会是这般态度,除了方才在擎昂面前演戏的那段,我看她对殿下丝毫无轻挑之意。” 稌野双手合拢,十分优雅,“没错,说起来在忘川河边的误会也是因为我听了外界传闻对她的偏见引起,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行事坦荡,光明磊落,区区误会,早晚有化解的一天。” 坞辰看了看稌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毕竟那件事,在殿下心里可是个死结。 “对了,殿下,你看这个。” 坞辰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华丽的小盒,稌野觉得有几分眼熟,待坞辰打开后露出圆润的珠子,稌野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方才九君用来震慑擎昂的东西? “殿下,这是我们走时九君殿下身边的那个青鸢交给我的,说是九君殿下交代的,对了,还有这张纸条。” 稌野不动声色的轻轻打开纸条,一行秀丽的字体,“赭箬不可留在浅情殿,暂推与君乃无奈之举,望君莫怪,鲛心珠赠君无轻薄之意,赭箬虽不可留日后却有用武之地,望君可安排在妥善之地,此珠可暂时震慑与他。” 稌野轻勾了下唇角,弧度转瞬即逝,轻轻摇头,有勇有谋,进退有度,人人都说,老龙君因为人正直,不忍将此女嫁给天魔两族的殿下祸害两族,如此看来,不知是天魔两族逃过一劫,还是就此失了个宝贝。 擎昂回到鲛族后,脸色极为难看,此行本颇有几分把握,却不怎知那龙女狡猾异常,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哲勒怒气未减,在一旁道:“王,这个龙女分明就是有意挑衅您!” 擎昂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将卫华的鲛心珠挖出分明就是想警告我!还有你!在她面前三番两次露出马脚,若不是我在其中与她周旋,你定然要让她挑出错处不可!到时候非但我护不住你,连我都要搭进去!” 哲勒咬着牙,低头道:“王,是属下一时疏忽,属下也是一时气极,才…….” 擎昂吁了口气,才渐渐敛了怒气,皱眉道:“罢了,你与卫华情同手足,心情本王可以理解,此次之行,也并非毫无收获,这个龙女一眼便看透你性格冲动,于是三番两次从你身上下手,可见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只是偏爱美色却行事荒诞,相反,她表面看起来散漫无序,实则却心机很深,下次我们多加防范,只可惜了赭箬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亏他在鲛族还天天以容颜姣好自居,光是那龙女身边的区区一个侍卫的姿色都要胜他半分,难怪龙女会看不上他,本来我还有意安排一个眼线在怒潭谷,如此看来,这条道怕是行不通了。” 第32章 真假 第三十二章 擎昂眯起眼睛,“这龙族不是一向对天族称臣吗?前些时日还听闻龙女为了天族的菾琤君神遣散了很多仙侣,怎么,这又看上了魔族的稌野?” 哲勒轻哼一声,不屑道:“红颜祸水呗,这样的女子,行为不检,活该名声被外界传成这个样子。” 擎昂总觉得事情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得蹙起眉道:“罢了,一切先按照计划进行吧。” 哲勒点头,“王请放心,就先让他们龙族再猖狂一段时间,那龙族的三殿下法力再高强又如何?我亲眼所见那位手里的东西将他重伤,只要我们得到它,便是我们鲛族凌驾于龙族之上的时候。” 擎昂顿时郁躁的心情平复了几分,眼中闪过凌厉,“就是便宜了那个孽种!先让他呆在怒潭谷舒服两天,待他日我拿下怒潭谷之时,定要将他千万倍还回来,想我日日伴父王左右,帮父王处理族中大小事务,继承王位本是理所应当,可那个孽种,仗着自己讨父王欢心,平日里无所事事也就罢了,父王竟还想传王位与他!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只怕如今鲛王之位早已是他的了!” 哲勒冷笑一声,“王请放心,他喜欢的那个凡人,早已在我们监视之中,只是每次动手时,都会有人出手阻止,修为皆在我们之上,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我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擎昂蓝眸微微闪动,手掌轻轻摸着下巴,“那个凡人,一定要看住!在那位没有下令之前先不要擅自动手,我们先按兵不动,但要查清,那伙人是何人。” 哲勒回道:“是!” 擎昂站起身目光在海底的周围慢慢的环顾了一圈,海岩宫岩壁上挂满了亮晶晶的贝壳和粉红色珊瑚,温馨异常,可是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罢了,他所向往的,是怒潭谷的那种霸气磅礴,天下独尊之势,他要的是无限的权利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他已经受够了父王的懦弱,什么和平安宁,统统不过是屈于人下,受人欺凌罢了! 他曾与父王说过他一腔的抱负,父王却怒斥其为膨胀的野心,他完成不了的,就让他这个儿子代替他完成吧,等到他带领鲛族变成天下之尊的那一天,他会向族中所有反对他的人证明,他是对的! 浅情殿内,九君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青鸢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悄无声息毫不打扰,这是两个人多年以来形成的相处模式。 不一会儿,瑰鸟走了进来,“殿下,治垩求见。” 九君沉思了片刻,才微微抬眸,“暂且让他在自己房中呆着,我稍后会去见他。” 瑰鸟应道:“是。” 待瑰鸟走后,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从九君鼻间发出,青鸢转过头有些担忧道:“殿下可是有些劳累了?”自殿下从凡界回来后,老龙君便开始闭关,怒潭谷的大小事务瞬间压在了九君的身上,施压龙威虽能震慑外族,可却是耗费真气,方才鲛族擎昂屡屡挑衅,九君三番两次释放龙威与其周旋,此刻难免显露出疲惫。 “殿下,要不要休息片刻再去看那治垩。” 九君纤细的手指按了按两侧鬓角上方的穴位,摇了摇头,“不必,我只是…….我只是方才想起了我与那位稌野殿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提起此事,青鸢倒也显得有些奇怪,“殿下是如何认识稌野殿下的?” 九君似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目光淡淡,“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青鸢,你见没见过这个图案?” 青鸢蹙着眉,低头看九君的手指沿着玉石桌面上轻轻留下的金色的痕迹所形成的图案,觉得有些眼熟,极为认真的想了想,忽然眉尾一挑“我在龙族闻辄长老的古籍阁中见到过,据说当年魔族因为擅自挑起战争,引得三界大乱,后来战争平息后,盘古为了惩罚魔族,将其族人身上都留下了烙印,作为一种惩罚,后来每个魔族之人身上都会有这种烙印,只是这种烙印虽不痛不痒,无法消去,更无法遮掩,当年盘古也从未提及这个烙印有何用处,于是它慢慢就变成了魔族人的标志。怎么,殿下见过?” 九君点了点头,回忆道:“那日我因为想着乐莹的事情沿着忘川河下游的方向走,却不想回过神时已经误入了暨野之地的迷障,我知道暨野之地是魔族的禁地,所以我本欲悄无声息的离去,却不想半路遇到了稌野,那日不知为何,他长发散落肩头,衣冠不整,半跪在地上,外袍被撕扯去一块,而他裸露在外左肩上的位置就是这个图案,只是你说这个烙印不痛不痒,可我看到他时,他左肩上的图案隐隐泛着银光,而他的表情也是痛苦异常。” 想起那日自己与他初次相识的场景,九君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除了那肩头的图案,还有他额间的那滴泪痣,今日她特意近处仔细的瞧了一瞧,却没看出什么不妥,可是那日几番交手,她分明看的清楚,那颗泪痣宛若挂在额间红曜石,隐泛着红光。 青鸢疑惑道:“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古籍中也并未有所记载,莫不是殿下恰好碰到了稌野殿下正在渡劫?” 九君摇摇头,“我见过魔族的人渡劫,魔族人渡劫时周身所散发的魔气要高出平日里几倍,可那日交手我却感觉他周身的魔气竟比平常还要低上几分,甚至还有一股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其他的力量隐隐波动,在帮助我抗衡他的魔气,只是我急于应付他的攻势,一时没探查到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青鸢也想不明白了:“这……..要不要我去问问闻辄长老?” 九君微微叹了口气,摆了摆袖:“暂且一放吧,如今谷中事物众多,治垩的事情还未解决,三哥受伤的事情也是不清不楚,爷爷还在闭关,这些事情都毫无头绪,对了,派几个人去盯着鲛族,行动隐秘些,一有情况立刻回报。” “殿下可是怕鲛族最近会有动作?” “擎昂此次没有达成目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方才我在施压龙威也不过区区四成,他和那个护卫便已经被压的抬不起头来,我不相信区区法力能将我三哥如此重伤,必然有外人相助,我要你找人查清楚最近鲛族和什么人来往密切,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青鸢也颇为谨慎,“是。” 交代的差不多了,九君点点头起身,目光直视前方,眉眼清明“走吧,去会会这个鲛族二王子。” 当九君来到浅情殿后院时,治垩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了,尽管在鹤析公子精心调理下,他已经可以由人扶着慢慢行走,可是却也是半个时辰便会体力不支,他知道自己受伤过重,莫说修为尽失,能保住半条命已是不易,若不是荼乜替自己挡下那一掌,只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 屋门被打开,一个龙侍进来通报,“仙侣,殿下来了。” 治垩微微一顿,显然对于这个称呼还不大适应,想起自己能名正言顺的呆在这儿可不就是用的九君殿下仙侣的身份吗?无奈一笑,由龙侍扶着慢慢勉强起身,动作极为缓慢,这边才刚刚站起,九君便已踏过门槛带着青鸢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治垩看到来人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动作会如此之快,也是被她的容颜所惊艳,她的眉眼跟荼乜有几分相像,但却带着女子别样的风情。 九君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环顾四周一圈,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他身上,“你就是治垩?” 被唤道名字的治垩恍然回神,急忙要行礼,“参见九君殿下。” 九君不在意的摆手,“你有伤在身,不必。”转身便坐在了一旁的卓梨椅上。 治垩抿了抿唇,也由龙侍慢慢扶着坐下。 青鸢看了龙侍一眼,龙侍会意点头退下。 九君淡淡的打量着眼前脸色尽显苍白的男子,他与擎昂长的并不相像,擎昂内敛锋芒虽不外露却工于心计,而治垩五官虽不及他周正,一双剑眉,却颇为英气刚直,眉眼之中尽显坦然,只是鹤析的药丹虽能续命,可也只是一时之策,以他的身体,非但要悉心养着,若是鹤析的丹药半月未服,便会丧命,可以说,现在的治垩宛若初秋的夏花,摇摇欲坠。 九君收回目光,“治垩王子,事已至此,我就有话直说不绕弯子了,你与我三哥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来龙去脉,我都要知道。” 治垩蹙着眉沉默了一阵,才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荼乜殿下现在可还好。” 九君表情略为严肃,抿着唇摇头,“我并不知道,我爷爷在闭关前,命人重兵把守鹤析所住院落,除了鹤析阁的人,其他一律不得进入。” 治垩露出几分担忧,“连殿下都不可以?” 九君点点头,“在怒潭谷,龙君的命令就是圣旨,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没有人可以违抗,包括我。” 治垩慢慢的垂下眼帘,不言一语。 九君面不改色,神色依旧寡淡如水,“今日鲛族的大王子擎昂自称鲛王来龙族觐见要求我为他正名。” 治垩猛然抬头,起身急切道:“殿下答应了?” 九君唇角勾起,他的反应早在她意料之中,抬眼反问道:“王子觉得呢?”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治垩才慢慢坐回去,许是方才一时气极攻心,此刻更是止不住的咳嗽,脸色也更显苍白,九君朝一旁的青鸢示意了,青鸢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些灵泉水,递给治垩,他接过慢慢轻饮一口,才有所缓解。 “王子有伤在身,莫要激动。” 治垩扯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龙族大恩,我治垩没齿难忘,先是荼乜殿下的救命之恩,后是九君殿下的帮助之情,可惜我已是命不久矣之人,恐怕无以回报,只希望殿下千万不要让鲛族落入擎昂的手中,以擎昂的性格,必然会带领鲛族走向灭亡。” “所以,你更应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楚。” 治垩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份书锦,青鸢接过,走到九君面前地上,她打开书锦,二人对视一眼,这书锦上的内容与擎昂藻书上的内容,除了名字外,一字一行,分毫不差。 治垩看着面前的二人道:“殿下,这是我父王仙逝前交给我的,让我一定要转交给龙君,那擎昂也是为了得到这份传位书才会百般想置我于死地,也便有了荼乜殿下救我时重伤那日。” 九君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书锦,转过头问他,“你可知道,今日擎昂也给了我一份这样的传位数,除了名字,字迹内容皆是一模一样。” 治垩并不意外,反而点了点头道:“他早就买通了我父王身边伺候笔墨的侍者,那侍者模仿我父王的字迹出神入化,就连我若不是仔细查看,稍有不慎都会混淆。” “那我又如何知道,你手里的这份不是假的?” 治垩笑了一下,“最后的印章。” “印章?”九君挑了下眉,垂下眼帘看书锦上落尾处的印章,“并没什么差别。” 治垩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父王仙逝前给我的除了这份传位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鲛王印,鲛王印的图案的确可以复刻,但鲛王印的印痕却是由鲛族的祖先用鲛族神女的鲛泪所制,所留下的痕迹也是世间用任何东西都无法抹去的,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一试。” 九君挑了下眉,青鸢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离开的青鸢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样东西,一小瓶的清浊粉,他走到九君身旁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方才擎昂的那份藻书已经试过了,印章痕迹的确已经消失。” 第33章 谜点重重 第三十三章 九君目光淡淡的扫了不远处的治垩一眼,看他目光坦荡,毫不怀疑,点点头,将书锦放在桌上,青鸢将清浊粉洒在印章的部位,印章的痕迹丝毫未减,九君若有所思,清浊粉顾名思义,可清万浊,此粉乃是由清灵泉下的石粉提取而来,平日里龙侍们常喜欢拿它来清理一些污脏之处。 治垩的目光晃了晃,像夜晚的烛光。 “这大概要从鲛族的关系说起,殿下知道,我们鲛族生性温和,待人友好,虽然弱小,但依仗着是龙族的小小旁支,龙君的庇护,所幸也能在大海深处鱼虾为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我与大哥并非一母所生,说起来,我还要称呼他母亲一声姨母,鲛族出美人儿,当年我父王取了擎昂的母后,恰逢有一次我母妃去鲛宫探望她姐姐,被我父王碰到,父王对我母妃一见钟情,于是又娶了我的母妃,生下了我。那时大哥虽有些霸道强势,可做事却知分寸,并不如此偏激,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九君眉梢一挑,“鲛心珠?” 治垩点了点头,“当时不知道由谁传起,说我们鲛族人的鲛心珠磨成粉可以美容养颜,青春永驻,一夜之间,鲛心珠的名声大噪,甚至被有心之人炒到了与血琉芝一样高的价格,三界爱美的女子竞相追捧,外出的鲛人更是无缘无故被抛尸荒野,每一具尸体都被挖去了鲛心珠。” 九君冷笑一声,面带不屑:“乌合之众,一派胡言,凡是会使用法术之人,哪个不能用法力维持容颜?却偏偏用什么鲛心珠?” 治垩蹙着眉宇,轻轻摇头,“殿下不知,仙法虽能护住容颜,可若是修为尽失之人,便会以二三十倍的速度衰老,所以与其耗费法力,自然不如天生丽质来的轻松,一时间鲛族人心惶惶,父王也曾下令如无特殊情况,鲛族人尽量不要外出或减少外出,可奇怪的是,就在那时,大哥忽然得了一种怪病,连续三天三夜,昏睡不醒,连元神都探不到。” 九君顿了一下,转头问道:“青鸢你可曾听过这种病?” 青鸢摇头,“闻所未闻。” 治垩回道:“不瞒殿下说,这几次鹤析公子为我换药时我也曾向他请教过。” “鹤析如何说?” “鹤析公子说,昏迷不醒,探不到元神他倒是见过,只不过并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邪灵巫术。” 九君一顿,“巫族?你们鲛族什么时候惹到他们了?” 治垩坚定的摇头,“殿下,我用我族人的性命起誓,我们绝对和巫族无半分接触。” 九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似是想看出几分真假,“继续说下去。” “擎昂虽有时做事争强好胜,偶尔会引得我父王斥责,但毕竟是鲛族的亲子,也是火急火燎的四处求医问诊,但皆无效果,无奈之下,我父王只好修书一封与龙君,恳请鹤析公子出山为我大哥诊治,我父王深知,鹤析公子常年深居怒潭谷内,从不外出,请他出山难上加难,可我父王还是念着龙君心慈仁厚想要试上一试,只是那封书信还未写好,便有人传消息与我父王,说我大哥的母后不知何时忽然独自出了鲛宫,当时时势极为紧张,处处都有杀害鲛族的事情发生,我父王急忙派人寻找,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再见时,鲛后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她鲛心珠的位置也空洞洞的被挖去了一大块。” “后来呢。” “后来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发现鲛后被害的当日,昏迷多日的他竟然奇迹般的转醒,就连元神都未伤到一丝一毫,只是大哥醒来后却发现母后惨死性情大变。” 九君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隐隐好像知道这件事“我记得当时我还在凡间,瑰鸟传信时似提起过此事,当时鲛王特意为此觐见了龙君,爷爷立刻与天魔二族商讨颁布了禁令,还派人彻查了此事,只是后来如何呢?” 治垩面色沉重,声线低哑“后来有人在我母妃的房间里发现了一颗鲛心珠,经核查,是鲛后的那颗。” 九君怔了一下,随后渐渐勾起嘴角,略显嘲讽,“好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 治垩显得有些意外,“殿下不认为我母妃是凶手?” “凶手?”九君轻哼了一声,“那你母妃也是又聪明又笨的凶手。据我所知,巫族下术,救人者为明术,害人者为暗术,巫族的祖先怕有些心术不正的后人用暗术害人,又将暗术命为禁术,使用禁术的人,轻者会遭到反噬,重者走火入魔命丧黄泉。暂且不说你母妃能不能搭上巫族,让其心甘情愿给擎昂下巫术,然后诱骗鲛后出鲛宫将其杀害,这么一套下来,费力费时还要计划周详,稍有不慎便可原型毕露,若真是你母妃所为,可见你母妃真是一个工于心计权利只手遮天的女人,却会笨到将鲛后的那颗鲛心珠正大光明的放在自己的屋内,让人搜到?” 治垩轻咳了两声,苦笑道:“殿下英明,不是我身为人子为其母说话,我母妃性格柔软温顺,处处温和待人,自嫁给我父王,便呆在鲛宫足不出户,更别说搭上那神出鬼没的巫族,平日里就连海中的凶猛大鱼猎食小鱼都看不得,又怎会对自己的姐姐干出如此残忍之事?此事事出蹊跷,当时包括父王连同调查此事的龙使也是觉得事情不对,打算回去先呈报与龙君,只是我大哥却认为此事一定是我母妃所为,三番两次请求我父王将我母妃处以极刑以告慰鲛后在天之灵。” 九君挑眉 ,“鲛王应该没同意吧。” 治垩点了点头,“我父王觉得事情蹊跷,便暂时将我母妃监禁在了她的宫中,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可擅自出入,一来是我母妃确实有重大嫌疑,二来也算是保护我母妃,防止大哥有什么激进的行为。就在这时,那个人又出现了。” 九君眉宇一蹙,“谁?”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那时我只见过他的一个背影,穿着斗篷,黑压压的看不清长相,他第一次出现,是找的我父王,只是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父王表现的极为愤怒,下令此人不得再踏入鲛宫一步,我也曾问过父王,我记得父王当时面色沉重,摇着头却不言一语,我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直到后来鲛后惨死,他又再次出现了,这次他选择的对象是我大哥擎昂,我大哥因鲛后惨死的事对父王心怀怨恨,那个人不知道对我大哥说了些什么,竟让我大哥弑父夺位,我母妃为了护我死于他手,却被神族派去的仙使撞见,擎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仙使,嫁祸在我身上,幸好三殿下及时出现,出手阻拦,三殿下法力深厚,我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可就是那个人不知道手里拿的何物,竟然轻而易举的伤到殿下,令殿下毫无还手之力,危机之下,三殿下又替我挨了一掌,拼劲全力才带我逃进怒潭谷,后来的事,殿下也就知道了。” 九君听完后,表情极为严肃,抬眸问道:“你可看清,那个人手里拿的是什么?” 治垩摇头,“不瞒殿下说,我当时早已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若不是得三殿下相救,我早就一命呜呼,我也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那人手里的一团金色的光芒极为耀眼,光芒所及之处,殿下躲闪,稍有不慎,便会被金光所伤。” 九君疑惑,“这世间竟还有此物?” 治垩抿了抿唇,慢慢起身恭敬的跪在地上“殿下,我所知道的全数相告了,还请求殿下能答应治垩两件事。” 九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且说。” “这第一,请求殿下千万不要答应将鲛族的王位交给擎昂,他如今野心太大,我们鲛族人世代只求有一席容身之地,供族人安稳生活,可我大哥却是个好战之人,若是将鲛族交予他手,我族人只怕毁于战乱,不得安宁啊。” 九君眼中有了一丝动容,声线也放低了几分,“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第二件事呢?” “有段时间,我曾被人所伤,不幸落在了凡界的湖泊内,露出真身,被当地的渔人所获,殿下知道,三界有明文规定,不管均不可擅自在凡间用法,否则定会遭到反噬,我不敢用法反抗,怎无奈又身受重伤只得被渔人们用渔网所困,当时恰好有凡界的一位将军人称狼牙将军在战场上大获全胜,回朝时路过此地,当地的官员为了讨好这位将军,将我进献与他,可我却是一眼看出,这位被人敬畏的大将,却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在看奇珍异宝的目光来看我,反而命人将我放回海中,不可擅自捕捞,我心怀感激,养好伤后,常偷偷跑到凡间去看望她的状况,此事却被我大哥发现,如今我逃出来,我怕擎昂会对她不利,而且算一算时间,她马上又要出征了。” 九君目光平平却遮不住珍珠般的光泽,“你想让我做什么?” “除了阻止擎昂对她下毒手外,另一方面,她是女儿身却假冒男子出征,且威名天下,早已加官封爵,若是让凡间的皇帝知道,欺君必然是杀头之罪,希望殿下护她周全,让她卸下盔甲,可以光明正大的嫁人生子,安稳的度过这一生。” 九君挑眉,有些不屑,“鲛族虽算不上龙族,可祖先也是龙族的旁支,也归龙族所管,再说又关乎我三哥,所以第一件事我的确可以暂时答应你,但是第二件事不过是治垩王子自己的儿女私情罢了,与我何关?我为什么要帮你?再者你为何不将此事托付给稌野,你不是有恩与他?” 治垩微微一顿,惊讶道:“殿下认识稌野?” 九君才察觉到自己一时说漏嘴,也就不再遮掩,点点头道:“他说你对他有恩,所以特意托我好生照看你,不要将你交给擎昂。” 治垩点了点头,“殿下,我的确曾拜托稌野照看过,可是魔族毕竟在凡界的势力有限,又不能使用法力。” 九君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你刚才也说了,三界之中,谁在凡间使用法力都会遭到反噬,我们龙族也不是例外。” “龙族被誉为凡界的守护神,我听父王说过,龙族的祖先为了防止千万年前那次的混战再次发生,在凡间安插了自己的不少势力,其中甚至不乏皇亲国戚。” 九君的目光有些玩味,“所以呢,你说的没错,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治垩目光坚定,似是下定决心,将怀中的鲛王印呈上,“执鲛王印者,可令鲛族。” 九君的目光淡淡的滑过他手中的鲛王印,“为了一个女人,你连鲛王印都愿意交出?” 治垩苦笑,“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这鲛王印交给殿下,要比落在擎昂的手中要好。” 九君沉默半响,出声道:“鲛王印你且收回去吧,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要别的东西。” 治垩抬头,“何物?” 九君看了他一眼,试探道:“暂时没想好,你什么都愿意给吗?包括性命?” 他毅然点头道:“我给,只要殿下答应我护她周全。” 九君面不改色,慢慢起身,白纱散落,一刹芳华,轻声道:“好,你好生休息吧。” 治垩跪地,颔首道:“多谢殿下。” 再抬眸时,眼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九君出了仙侣小苑后,沿着浅情殿的园池慢慢的走着, 园池周边被人精心栽满了圣颉花,微风拂过,空气中混着阵阵飘香, 只是此刻九君无心欣赏,治垩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伤的三哥毫无还手之力? 第34章 鹤析 第三十四章 鲛后的鲛心珠事件又是怎么回事?九君 像是走进了一团迷雾,看不清眼前的路,但却在混沌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若真是如治 垩所说, 那人与鲛王说过什么,被鲛王严词拒绝,鲛后出事后他又再次出现,这次的对象变 成了擎昂, 擎昂的那场怪病, 更是不清不楚, 只是时间太过巧合了, 九君在心里默默做了个 假设, 这个人提出与鲛王合作,至于合作的内容,一定是鲛王不能接受的或者是会给鲛族带 来危险的,所以鲛王刚拒绝那个人,那个人便把目光放到了颇有野心的鲛族大王子擎昂的身 上, 但他已被鲛王禁止出入鲛宫,所以他不敢冒第二次险,于是他先不知为何可以使用邪灵 巫术, 致使大王子得了所谓的 “ 怪病 ” , 在鲛王向龙族求救之前将担忧儿子病情的鲛后骗出 鲛宫, 再找个地方施以毒手,再趁机将鲛后的鲛心珠放到治垩的母妃屋内,最后被鲛王擎昂 以及派去调查此事的龙使发现。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何在鲛后刚刚惨遭不幸的同一天,擎昂也能不药而愈, 因为那个人需要利用擎昂的愤怒来刺激他弑父夺位, 一旦擎昂弑父成功, 登为新任鲛王, 他便可以实现他的阴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半路会杀出一个治垩,差点将 他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擎昂和那个人一定要杀死治垩的原因。这样一来,一切便都可以说的通了。 九君忽然停住脚步,引得跟在身后的青鸢一顿。 “青鸢”九君回过头,“叫那个去鲛族调查鲛心珠的龙使来见我。”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找人去鹤析阁通报一声,稍后我有要事找鹤析公子商量。” 青鸢点头,“是。” “对了,还有,派人去凡界看看,那治垩说的话也不可全信,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找我们安排在凡间的人去查查这个将军的底,我要知道详细过程。” 青鸢点回应,领命而去,九君抬起头,望着池园不远处的浅情树,一如往日的树枝繁茂,怒潭谷四季如春,连植物都有灵气护着,只看花开,却不见花落,也是少了一种遗憾的美。 九君刚回到大殿没多久,龙使便急匆匆的赶过来,似是走的时候有些急了,连头上的绾髻都都挽的有些歪斜。 “臣见过九君殿下。” 心里装着事情,九君也没空理会这些细节,目光淡淡的从眼前的人身上略过,“当年鲛后的鲛心珠一案可是由你查的。” 龙使立刻回到,“回殿下,正是微臣。” “你把那日的情景细细说来。” 或是过去的时间有些长了,龙使思忖了一会,娓娓道来:“回殿下,那日鲛王突然急匆匆的来到怒潭谷要求觐见龙君,说有要事禀告,我看他极为紧张,面色不佳,也不敢拖延,命人立刻上报龙君,很快龙君便接待了鲛王,鲛王才提起鲛心珠的事件,还有鲛后被害之事,龙君大怒,立刻拟书,昭告三界,再有擅自贩卖鲛心珠者,便是与龙族为敌,此书一出,天魔两族也在同一时间下达禁令,禁止贩卖鲛心珠任意杀害鲛族,说白了,这事情能得到有效地制止,也是帝君和魔君看在龙君的面子上罢了,自那以后,市面上公然售卖的鲛心珠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鲛族被杀害的机率也瞬间降低,只是那鲛后之事却大为蹊跷,我奉命去鲛宫查鲛心珠一案,那大王子擎昂却告诉我极可能是鲛宫内的鲛人所为,我本猜想,能如此熟悉鲛宫路线,轻易把鲛后骗出宫外,真是鲛宫内人所为也不是未有可能,又是下令派人搜索鲛宫,很快,便在鲛王的妃子房中搜到一颗鲛心珠,经查验,的确为鲛后的那颗。” “所以呢,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回殿下,当时那鲛族大王子极为愤怒,似想对鲛妃不利,还好鲛妃的儿子鲛族二王子出现,再加上微臣的大声呵斥,倒也没让那擎昂失了理智,我却觉得此事太过刻意,谋杀鲛后那是何等的大罪,在鲛族是要被处以极刑的,若真是鲛妃所为,她又怎么会将鲛心珠正大光明的放在桌面上触手可及的一个盒子里?哪怕它被藏到柜子里微臣都不会如此肯定,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这个鲛妃利用微臣的反向思维,故意放在显眼的位置,为自己脱罪,要么就真的是有人栽赃陷害,只不过此人估计行事太过匆忙,未将盒子藏好便遇到微臣派去搜索的人,于是情急之下,将盒子随手放在鲛妃的房间,急忙逃走。” 龙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台上人的脸色,发现并无异样,趁着九君不注意,赶紧扶了扶自己歪掉的绾暨,继续道:“我让鲛王先暂时将鲛妃看押起来,此事等我禀报龙君后再做处理,鲛王也是以下如此,只是微臣怎么也没想到,此次一别,鲛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之事,我回到怒潭谷后,像龙君禀报了此事,龙君事务繁忙,但鲛族发生如此大事,他也是掂记于心,于是打算再派一位修为较高龙使与臣一同前往鲛族,再调查此事,只是我们还未启程,便听闻了鲛族内乱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殿下也就知道了,鲛族人斩杀了仙使,就连三殿下被龙君秘密前往也受了重伤。” 九君闻言垂眸拿余光若有所思的瞧着底下的人,龙使迟迟得不到回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试探的提醒道:“殿下?” 台上的九君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见她不接话,龙使心中叫苦,却不得不再次提醒,“殿下!” 九君恍然回神,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龙使道:“龙使请起吧,这件事情,我大概知道经过了,龙使就先退下吧。” 龙使如释重负,急忙道:“谢殿下,微臣告退。” 龙使走后九君,以手掌撑着脸颊,眉宇轻蹙,似是深虑。直到青鸢走进大殿内,她才回过神。 青鸢走近后道:“殿下,鹤析公子我已经去禀告,鹤析公子说他在鹤析阁恭候您。” 九君点点头,眉间依旧蹙着,“青鸢,我刚才想到了一件事情。” 青鸢侧过脸看向身旁的人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纠结鲛后的鲛心珠事件,却忘了想想,鲛族为什么要杀那个帝君派去的仙使?” 青鸢一怔,似乎没理解她话的意思。 九君慢慢起身踱步,分析道:“不管是擎昂说谎也好,还是治垩说谎也好,他们都没理由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仙使啊,好吃好喝给点东西的伺候走了不就好了,鲛族虽不如一些大族富裕,可海底物产丰富,光是夜明珠也是数不胜数,这点东西还是出的起的,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财宝去杀了一位仙使吧,这不仅会得罪神族,还会背上被灭族的风险,百害而无一利啊,不管是擎昂还是治垩,都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除非………..” 九君忽然回头,青鸢也是猛然抬眸,二人四目相对,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青鸢慢慢开口:“除非,这位仙使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得不被灭口。” 九君点头,“没错,说不定三哥也是一样,按理说他们的目标是治垩,可我三哥的伤势却要比治垩重的多,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我记得方才治垩跟我说过,危急时刻,我三哥替他挨了一掌,若是这掌压根就是冲着我三哥来的呢?” 青鸢稍作思考,慢慢抬头道:“也就是说,这一定是一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可是知道的两个人,一个是仙使,被杀了,另一个是三殿下,被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九君微微眯起眼睛,轻哼一声,“不管是什么……定然是不能见光的,当然,这些也不过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如今仙使已死,只希望我三哥能赶快苏醒,说出当日所遇到的一切,才能解开谜团了。” 青鸢点头,“殿下,时候差不多了,移步鹤析阁吧。” 所谓鹤析阁,却是一座普通的院落和几间不大的木屋,院落里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婲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的气味,略微甘苦,从外观看,鹤析阁的外观更像是凡间深林里的一家普通农户人家的院落,与怒潭谷里那些霸气滂沱的宫殿坐落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只不过它坐落在灵泉的不远处,谷底的泉溪一部分被引流至鹤析阁,滋养着院落里的灵草。当年鹤析公子提出另辟院落时,龙君本欲在怒潭谷中新建一个宫殿赐予鹤析公子,却鹤析公子婉约谢绝,只是招了几个龙卫取了一些灵木,草草的建了一座院落,占地不大,却显得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九君站在鹤析阁门口,一位龙卫匆匆走过来,恭敬的朝九君作了一揖,“参见殿下,殿下请进,鹤析公子恭候多时了。” 九君微微扬起嘴角,笑意似有似无,点点头,慢慢走进院内。 眉眼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唇色如樱。 面前的男子,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闻声,男子才慢慢转过身,作了一揖,“鹤析参见殿下。” 九君轻笑,“鹤析,好久不见。” 鹤析公子本命就叫鹤析,隶属于瑰鸟的种族鹤麟一族,但由于医术高超名震三界,被龙君重 用, 为了给予尊重, 才命人将他奉为公子, 所以人又称鹤析公子, 此人性情极为古怪, 凡是 龙族之人, 他必出手相救, 若并非龙族之人, 救与不救全看心情, 他若是看你顺眼, 纵然你 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他也会出手相救,若是看你不顺眼,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他也 不会多看一眼。 鹤析嘴角微扬, 淡然一笑, “ 听闻这几日, 怒潭谷可是热闹的紧, 殿下竟还有闲情逸致来我 这小小鹤析阁, 鹤析不甚荣幸。 ” 九君看他阳奉阴违的奉承, 无奈轻笑, “ 鹤析, 你明明知道, 我这几日俗事缠身, 还需你为 我解惑。 ” “鹤析不过是个摆花弄草之人,拿过最具伤害性的武器也不过是刺穴的银针罢了,着实不知 道能够帮助殿下些什么。 ” 九君沿着他的院落慢慢挪歩,打量着四周,午后的余辉更像是一束束温柔的华锦,戚戚然然 的散落院内, 她开口道: “鹤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 鹤析也不再绕圈子, “ 殿下所虑, 鹤析自然心知肚明, 可是恐鹤析不能答应殿下, 这是龙君 特意嘱咐。 ” 闻声后, 九君停下步子转过身慢慢走向他, 停在他的面前, 鹤析薄唇抿成直线, 二人相视, 面上波澜不惊, 暗地却刀光剑影。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九君忽然笑逐颜开, “鹤析啊鹤析, 这么久了, 你还是这幅臭脾气。 ” 鹤析也敛眸微笑, “殿下也依旧固执。 ” 微风拂过, 院落里的花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鹤析摇头,眸底思虑一闪而过,“殿下,鹤析实话实说,不太好。” “鹤析,你可能看出,我三哥到底被什么所伤。” 鹤析不淡不浓的眉宇皱起,“那日三殿下回谷时,我便觉得他身上的伤口极为奇怪,龙族之人化成真身后,身上的鳞片坚硬异常,若非上古神器,决不可能被轻易划伤,就算是上古神器,也只有寥寥数件可以做到,而三殿下被伤及之处,鳞片全部掉落,我用遍所有止血灵药,却毫无用处,前几日我翻遍了所有的古籍神器,却始终未找到有这种伤口的法器,除了………” “除了什么?” 鹤析欲言又止,摇摇头又再次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它,只得回道:“没什么,殿下,是我多虑了。” 第35章 灵蜜 第三十五章 九君看了他一眼,又再次担心起荼乜的伤势,“那我三哥现在很危险吗?” 鹤析叹了口气,点点头,“不瞒殿下说,三殿下伤势太重,若不是那日龙君渡龙气与他,他本熬不过半月,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九君有些气馁,连鹤析都束手无策,这三界之中还有谁有办法,“难道就一丝希望没有吗?” 沉默半响,只听身边的人犹豫道:“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希望,只是……..。” 引得九君猛然抬头,“什么?只是什么?” 鹤析略显犹豫,“只是…….” 九君有些着急,“鹤析,你说便是,莫要吞吞吐吐。” 鹤析只得叹息一声,“是,殿下可听闻一种藌窤的恶兽?” “藌窤?那是何物?” “它生于人间边疆荒漠区,身材短小,却异常凶猛,可以化作人形的藌窤更是喜欢化作孩童的模样,欺骗误闯入领地的凡人,而且这种恶兽,极为记仇,你若是惹到它,除非它消失,否则它天涯海角也会死缠烂打追着你不放,直到它报仇雪恨,因为这种恶兽极为难缠,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招惹他们。” 九君不动声色,“鹤析与我说这个作甚?” “藌窤虽然难缠,可是他却能找到一种世间少有的灵蜜,这种灵蜜需三万年才产出一次,出量极少,但是服用后不仅可以化解各种异毒,更可以有很好的止血作用,对三殿下的伤势有绝对的帮助。” “既然如此,我立刻派人去找。” 鹤析阻止道:“殿下莫急,且不说这藌窤聪明异常,善于遁地之术,若不是他想自己出现,极难被人找到,这灵蜜更是三万年才出产一次,据鹤析所知,距上一次灵蜜出产已有两万多年,如今一算也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鹤析的意思,还是殿下亲自去为好,毕竟那藌窤狡猾又凶猛,只怕殿下派再多的手下也会无功而返,这灵蜜也只有三万年才出一次,若是错过了,还要再等三万年,我怕三殿下的伤势…….” 九君的唇慢慢抿成一条直线,“好,我知道了,鹤析,这段时间里,希望你能好生照顾我三哥,我定将那灵蜜取来,有劳了。” 鹤析颔首作揖,“殿下放心,鹤析自当用尽全力。” 九君走后,小小的院落又安静了下来。 静的仿若可以听到余辉照在院子里草药上金光交错重叠的声音。 鹤析目送那个慢慢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乌眸微动。 “她走了。”直到身后传来如浮动光影般美好的嗓音。 闻声,鹤析慢慢转身看到来人,目光平平,开口道:“三殿下伤势还未痊愈,还望莫要走动。” 此人并非他人,正是龙族三殿下荼乜,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上扬,一双明眸宛若朝露,高挑秀雅的身材却只身着白色内衬,外面披了件简单的裘衣,最特别的还要莫过于他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利落短发,尽管唇色略显苍白,可却依旧遮掩不住他不同于常人的气场。 显然鹤析的忠告,荼乜并未理会,他的目光在鹤析阁九君消失的门口停顿了一下,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傻丫头。”眼中的担忧却越来越多。 鹤析轻叹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二人并肩而立,站在小小的院落之内,“三殿下放心,龙君作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九殿下聪慧正直,将来定能肩负起龙族大任。” “龙族大任?”荼乜轻笑一声,“我倒宁愿她不那么聪慧正直,龙生九子,龙族的男子如此之多,却没有一个龙骨被选中继承大业,说来也是可笑,若是放在任何一处,阿九也不过是一个年华正茂的小姑娘罢了,可就因龙骨奇佳被选中,却要承受如此之多!” 一时气息不平,反而牵动了内伤,荼乜嘴角一动,按住胸口。 鹤析见状,伸手渡了些真气与他,荼乜才慢慢平静了下来,鹤析平稳气息,担忧道:“殿下还是快回屋内歇息吧,其实龙君此次安排也并全无道理,殿下身上所重的毒,虽不致命,可日积月累在体内,难免会发生变化,那灵蜜解世间异毒,对殿下的伤势颇有好处,九殿下若真能找到,也算是一举两得。” 荼乜点头,英俊的脸颊显得更加苍白,由鹤析扶着慢慢走进屋内。 九君出了鹤析阁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青鸢,你觉得鹤析这只狐狸的话能听几分。” 青鸢不由自主的蹙起眉,“殿下不信?” 九君轻哼一声,“平日里问他些什么,他都遮遮掩掩的卖关子,今日到怎么这般痛快?” “殿下所言不假,今日鹤析公子着实痛快了些,那殿下不信?” 九君摇头,“信,但也不能全信,不管三哥的伤需不需要那些灵蜜,我都需要去一趟,事关我三哥,我不能坐以待毙。”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瑰鸟迎面走来传报龙君出关的消息,她快步走到皆安殿,阿叔还是那般站在殿外等她,不知为何,到了殿外一寸之遥的地方,她忽然顿住,仰着头静静的看着殿门,皆安殿如往常那般金碧辉煌,以前的自己在看它时,总觉得它富丽堂皇,不同凡响,令人向往,可是现在九君在看它时,心中却又一股说不出的落寞,这样大的宫殿,却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跟在她身后的青鸢,只见九君望着那皆安殿沉思,却毫无任何动作,不禁出声提醒道:“殿下,龙君还在等你。” 九君回过神,点了点头,移步向前。 渥丹见到九君,颔首行礼,“参见殿下。” 九君淡然一笑,“阿叔莫要多礼。” 渥丹也回以笑容,“九殿下,龙君在里面等着您。” 九君点头,慢慢的走进殿内。 出入殿堂,便看到龙君如往常一样坐在高堂之上,许是闭关修炼的缘故,气色比上一次九君见他时要好了许多。九君心中的担忧也就相对的减轻了一些。 “孙儿九君参见龙君。” 龙君本不怒而威的眼睛在见到九君时忽然多了一分慈祥的柔和,“九儿,起来吧,这几日谷中事务,你受累了。” “身为龙族子孙,为龙君承担事物本就是九儿的责任。”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龙族的后人,九儿,坐吧。” 九君慢慢起身,“是,爷爷。” 待九君坐好,龙侍上了茶,龙君才开口道:“谷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也听渥丹说了,九儿打算如何?” 九君蹙了下眉,又慢慢舒展开来,如同杯中刚刚冲泡的茶叶,“爷爷,鲛族的事情太过复杂,只是我既然答应了治垩,那我也不会出尔反尔,如今爷爷也已出关,我会尽快处理完治垩托付的事情,再去寻找灵蜜,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我三哥的伤势,至于鲛族的事情,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我总有一种错觉,什么鲛族之乱,弑父夺位,更像是一个幌子,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们龙族。” 龙君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本君也觉得此事那么简单,只是一时摸不出头绪,不过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插手,就务必要让它水落石出,也好给天族和鲛族众人一个交代,九儿,你去做你的事情即可,怒潭谷这边还有本君坐镇,自然不会让它出什么乱子。” 九君松了口气,“是,九儿定不会辜负爷爷的期望。” 龙君点点头,对一旁唤道:“来人,将我准备的东西取来。” 不一会儿龙侍便举着泛珠檀木盒走了上来,龙君朝她招了招手,“九儿,来。” 九君走上前去,檀木盒打开,一只浮光玄银玲珑手链乍然出现在九君的眼前,配上几颗流光炫彩的玲珑珠,显得极为生动。 龙君笑容极为慈祥,“前几日有人在浮光山发现了一块成色极为上等的浮光古银,进献给龙族,我便命人将它打造成手链再配上这玲珑彩珠送给你,喜欢吗?” 九君将手链放到自己手中,细细观摩,竟发现玄银片中刻着一个九字,连那炫彩的玲珑珠,也不多不少恰是九颗,九君将它戴在腕间,配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腕,更加光彩夺人,引人注目,九君笑道:“九儿多谢爷爷。” 看她颇为满意,龙君心中也是大悦,“再过些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你父君与母君也会一同会怒潭谷为你庆生,他们难得回来,你要早些把事情处理妥善,及时回来与他们相聚。” 九君微微行礼,心情大好,“是。” 爷孙俩许久没见之故,多说了一些话,不知不觉耽搁了一些时辰,看天色不早,九君起身告退。 待九君走后,渥丹回到殿内,微微颔首,“龙君。” 龙君的目光流连在雕花石门外的黄昏,声音有些飘渺,“渥丹,你说本君是不是有些心急了?” 渥丹心中轻叹,这九君也算是自己从幼时看大的,也着实不忍,但事与愿违,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龙君,这世界上最难得,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不得已为之,那人说过,若皆灭玉镜现世,三界必有大乱,唯有新世龙君可破之。” 龙君的拳头紧紧攥着,“渥丹,别人不知,可本君却知道,那皆灭玉镜,是我们龙族的死穴,乜儿还未正面与它交锋,便已被伤成如此,九儿若是………。”说到一半,他脖间的青筋绷起,忽然砸了身旁的琉璃玉桌,“我这样和当年又有何区别?我以天下之大义亲手把一个孩子变成了傀儡,难道我还要再把他的孩子再变成和他一样,如果九儿知道了当年的事,她会有多恨我。” “龙君…….”渥丹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莫说龙君,就是自己,也不甘心。 半晌,龙君抬头,目光中除了坚定还藏有一丝希望,“一定有办法,除了牺牲九儿,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试一试!” 九君回到殿内,便有龙使过来传报,说是殿下让他在凡间调查的事情已经有所眉目。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她把身体往后靠,两指轻捏眉心,疲惫像浪潮一样袭来,总感觉今天的事情络绎不绝,青鸢似乎察觉了她的劳累,劝道:“殿下,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见龙使吧。” 九君摆手示意不用,打起精神道:“让龙使进来吧。” 很快一位身着棕色麻衣打扮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便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小臣参见殿下。” 九君笑了一下,“龙使请起,忽然传唤,龙使辛苦了,来人,上座看茶。” 龙侍谢过,抬头看了九君一眼,台上的女子面若桃花,笑容温暖如昔,他被龙族派到凡间培养势力,常年盘踞于人间,一年偶尔几次回怒潭谷面见龙君禀告事宜,未曾见过女君,只是外界却传此女爱好男色,荒淫不洁,后宫中的仙侣更是数不胜数,自己此次回谷,又听闻此女是以如何阴狠毒辣的手段将鲛族大王子赶出谷外,让他对这龙女的印象倒觉得有几分荒谬,他怎么也想不通,龙君如此正义威严之人,为何会任由这龙女如此荒诞却放任不管,可如今一见,这女子待人温和,彬彬有礼,谈吐不俗,外界传言,简直一派胡言,分明是有意想抹黑我龙族未来新君,居心叵测! 似感觉到龙使试探的目光,待龙侍上茶后,九君半玩笑道:“龙使老看我作甚?莫不我脸上有什么不净之物?” 龙使才察觉自己的目光过于露骨,连忙收回目光,“殿下恕罪,小臣常年盘踞人间,未曾见过殿下,如今一见,觉得殿下倾国倾城,美的不可方物,举止不俗,和外界所传的大为不同。” 九君抿嘴轻笑,伸手端起刚刚送来的茶水,故作不解:“哦?外界如何传我?” 第36章 驭下之术 第三十六章 龙使略显犹豫,“这…….乌合之众所言,殿下不听也罢。” 九君轻抿一口香茶,任由茶叶的香气扑面而来,“龙使请用茶,这茶是在我殿中后院特意开辟了一块土壤所种植,虽不是我亲手栽种,但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知道龙使在人间喝惯了精品良茶,还望龙使莫要嫌弃。” 龙使急忙道:“小臣惶恐。” 九君摇摇头,丝毫无恼状,颇为风轻云淡,“龙使不必紧张,我自是知道外界传我些什么,不过我若是在意,自会有千万种方法让他们闭嘴,只是这日子是自己过给自己的,若是活在别人的口中,那人生还有何乐趣,他们愿说什么便说什么,说的再多也好传的再离谱也罢,我依旧是龙族未来的新君,而他们依旧是修为毫无精进的小小散仙,他们说的再多,见到我时,依旧需要恭恭敬敬的喊上我一声,女君,不是吗?” 龙使心服口服,诚恳道:“殿下为人胸怀坦荡,不惧怕流言蜚语,着实是我龙族之福。” “好了,大人请用茶,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用过茶后,龙使才娓娓道来:“殿下托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查明,殿下所说的这位将军正是当朝名震边疆的骑虎将军,要说起这位将军故事可就长了,所以小臣就长话短说了。” 九君轻笑,不大能看得出情绪。 “这位将军名唤余恕,父亲本是是威蕐大将军手下的副将,幼时便随父出征,威蕐将军戎马一生只娶过一任夫人,可惜那位夫人红颜薄命,新婚不久便染病而亡,从此威蕐将军并无再娶,自然膝下无子,却与手下副将余恕的儿子十分投缘,并认为义子,悉心教授兵法武艺。可惜这位副将后来战死沙场,那一战本是我军吃了败仗,欲退,可这位少将不知是杀父之仇誓死必报,还是骁勇善战,就在我军撤退的那夜,他孤身一人,潜到敌方阵营,一把火烧了对方的粮草,最重要的是在敌军众人都忙着抢救粮草时,他出其不意挟持了对方的将领,不仅全身而退,还割去了那将领的头颅回去请罪。” 九君很短促的笑了一声,“擒贼先擒王,他倒是聪慧。” 龙使赞同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余恕身重数箭,刀伤更是数不胜数,若不是及时被我军发现,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这敌军失了首领粮草又被烧,顿时军心大乱,威蕐将军知道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下令进攻,不但一举歼灭的敌军几十万大军,还夺下了两座城池,可谓一雪前耻,连先皇都对这位余恕少将称赞有佳,只是威蕐将军对他擅自行动之事大为恼火,甚至还为此要夺取他少将之位逐出军营。” 九君眉峰一挑,“哦?没这么严重?” 龙使点头,表现的也有些不解,“按理说,少将军虽说擅自行动,有违军令,可烧了对方粮草,取了敌军首领头颅也算是大功一件,威蕐将军就算生气,这余恕身为他义子,有身负重伤,威化将军也不必如此匆忙将他逐出军营啊,连营中的众将领都觉得威蕐将军此事做的太过绝情,甚至……有点冷血。” 九君心中明了,却笑而不语,义子立功本大喜一件,可若是义子变成了义女,那便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这威蕐将军非但不是冷血之人,他这么做是为了保住余恕的性命。 “后来呢?” “后来先皇不知为何得知了此事,特意颁布诏令,大肆赞赏了余恕少将英勇善战,实在为国家之栋梁,加官进爵,赐宅赏地,金银财宝更是数不胜数,这先皇都发话了,威蕐将军也就不能再说些什么了,余恕将军也就在军营中留了下来,这几年边境素有小国兴风作乱,威蕐将军年事已高,前不久新皇登基,威蕐将军便也向新皇请辞,新皇再三挽留,只可惜他去意已决,威蕐将军临走前本欲带走余恕将军,可惜,新皇不同意,反而将大将军之位赐给了余恕,让他镇守边境,曾有人传闻,在一次小国骚扰边境之乱时,逆贼用计将余恕将军引进山林,那山林中藏有恶虎,三天三夜,毫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余恕将军命送虎口时,那余恕将军竟骑着老虎丛林中走来,从此余恕名声大噪,骑虎将军的威名也是由此得来。” 九君点点头,“威蕐将军是为先皇打天下的人,新皇登基,难免会对他有所顾忌,怕他功高盖主,威胁到自己,如今他自己请辞,反而了了皇帝的一桩心事,只是他一走,边疆无人震慑外敌也是不行,所以那新皇不管如何都要留住余恕,余恕年纪轻轻,功名不足,不如朝中的那些老臣会玩弄权术,跟随威蕐多年,在边疆有作战经验,又有威蕐将军义子之名,不会功高盖主却又能替自己镇守边疆,如此一来,这新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余恕离开的。” 龙使叹服,“殿下慧眼明珠,一眼便看透这新皇的心思,不错,正如殿下所想,只是余恕这几年屡战屡胜,战功赫赫,在军中更是一呼百应,新皇表面上该赏赐赏赐,但心底却怕是对他有些顾忌了。” 九君视线掠过,蓦然一暗,“这天下都是他老子打出来的,他年纪尚轻便坐享其成,底下的人难免会有不服他的,除非他亲自带兵去前线,有些军功傍身,才得以服众。” 龙使接着道:“殿下所言极是,听我们安排在宫里的人传话说,新皇有意开辟疆土,此次似乎要御驾亲征,而任命的副帅就是余恕。” 九君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事情的大概我便知道了,不瞒龙使说,我答应了朋友一些事情需要亲自去凡间处理,明日交代一下谷中事务可能就去凡间了,有需要的地方,还望龙使可以相助。” 龙使急忙起身作揖道:“殿下太客气了,我的职责本就是在凡间培养势力,为龙族平衡三界所用,如今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乃是小臣的福气。” 九君面露欣慰,点点头,“有劳了,时辰不早了,龙使快回去歇息吧,青鸢,替我送送龙使。” ?龙使行了一礼,“那殿下,小臣告退。” 青鸢走到龙使身旁,“龙使大人,请。” 待青鸢送走龙使回来后,看到九君丝毫未动坐在原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身旁桌子茶杯中的茶早已凉透,他走上前,“殿下,龙使已经走了。” 九君点点头,裙摆的下围沾染了些尘灰,她敷衍似的抬了下胳膊,掸了掸,又放下,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会对一个龙使这般客气?” 青鸢敛下眸子,“青鸢愚钝。” 九君轻缓道:“龙族这些在人间的势力都是我爷爷培养出来的,他们对我爷爷忠心耿耿,但对我却未必,我和那新皇一样,不过是坐享其成,再者我名声在外传的本就不好,若是再失了礼数,他们就算表面碍于我是龙族的君孙听从于我,暗地里也未必会真心帮我,这个龙使是我们安排在那个余恕所在国家势力的总头目,此次对他礼数周到,我们在人间也可以节省些时间,少走些弯路。” 青鸢这才明了,“殿下心思周全,青鸢惭愧。” 九君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好了,你我之间,就不要这些虚礼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带瑰鸟下凡,殿中大小事务,又要托付给你了。” 青鸢低头,“殿下放心,青鸢自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九君长眸一闪,如划破夜空的辰星,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越过他身旁时拍了拍他的左肩,留下一声轻叹,缥缈如云,闻不可及。 晨光似金色的流沙从密密麻麻的叶间洒下,光影斑驳,整个怒潭谷在晨晖的笼罩下,显得悠远安宁。 瑰鸟走到九君的身旁,“殿下,事情都交代好了,我们动身吧。” 一声淡淡的“好”,淡然而从容,却又话锋一转,让人措手不及,“在去之前,我们得先去拜访拜访一位朋友。” “殿下说的可是司命上神。” 九君的的笑容总是淡薄,让人看不出多少情绪,但瑰鸟知道自己说对了,若是想插手凡人的命格,就必须知道这凡人一生的始末,尽量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时,不要破坏他的命格,随意出手,会遭到反噬。 但想到司命的性格,他不自觉地皱起眉道:“只是以司命的脾气,未必买殿下的账,除非殿下想与他打赌。” 九君的态度却始终闲散,似是胸有成竹,又似毫无准备,“打赌?”她轻哼一声,“这两年他在菾琤那里输的太惨,痛下决心戒赌,现在已经基本不与人赌了,对了,我让你带的那两瓶仙人醉可带了?” 瑰鸟点头,“备是早已备好,只是殿下,两瓶仙人醉,可未必能让司命拿他的那些话本与我们看。” 九君伸出一根葱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语气声调解释波澜不惊,却隐隐掺杂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谁说我们问他要?我们是去偷的。” “偷?”瑰鸟诧异 九君的唇线几不可见的扬起,温和的微风吹散她白色裙摆的一角,如昙花一现,分外心动,只见她微启薄唇,“对,就是偷。” 近日,司命正在是非阁中埋头苦于创作,好不容将下凡历劫的肇霆君神的话本整理完了,长吁一口气,感觉浑身舒爽,可怜自己为了为肇霆君神下凡的话本,差点熬瞎了眼睛,修修改改才写出一番颇为满意的作品,如今就差尾页君神的真名未填,熬夜伤身,抬眼看早已早霞高照,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敬业精神感动了一把,打算完善最后一笔休息时,却听闻九君君神大驾光临,不禁一顿,这九君君神一向不喜自己,怎么今日反倒跑到他这里来了? 心中还没嘀咕完,便听到阁外传来清脆的声音,不急不缓,宛若三月春柳,“司命上神。” 司命心中哀嚎一声,放下笔,抿着唇一脸委屈的边整理衣服边思考,这几日他本本分分矜矜业业的在是非阁中研究话本,着实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九君啊,来者不善,自己还是小心为好,许是他太过于在意九君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或许九君的到来太过突然,让他忙的连桌上的几本命格书都忘了整理。 司命一出是非阁,便看到站在不远处九君,今日她如同往常一样,身着荼白色的云雾俏袍,一条青色流云锦带束在腰间,如若约素,金光交错重叠,顺着她立体的五官随意描绘,却是浮生静好,三千青丝仅用一条玉带高高绑起,干净利落,颇为英气,无丝毫繁琐之意,到让人他想起人间的行走江湖的侠女。 可惜,这般好的皮囊,却不是个善主儿,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司命走上前,扯着嘴角硬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九君君神光临小神此处有何大驾?” 九君唇线微微勾起,一脸无辜,“上神这话说的,我无事还不能来你这里逛逛了?” 司命嘴角一抽,鬼才会信你!却面不改色,依旧扯着嘴角一边假笑一边奉承道:“君神那里的话,君神能来小神这儿啊,真是让小神的陋阁蓬荜生辉,只是………咦?”还未说完,鼻尖忽然传来一股浓厚的酒香味,莫不是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觉?伸长了脖子努力嗅了嗅,可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吧,这般甘醇浓厚的香气,只有酒仙那老狐狸的仙人醉才会有,那仙人醉只供给帝君君神享用,酿的数量寥寥无几,唯有几次喝到,也是在天族的宴会上,帝君赏赐给众人的,仅是那一小口,着实让人回味无穷。 第37章 陷阱 第三十七章 九君目光淡淡的打量着眼前四处寻找酒香来源的司命,方才她不动声色的给了瑰鸟一个眼神,瑰鸟会意,故意将仙人醉的酒壶盖打开了一些,香味便立刻在空气中蔓延,九君故作不解,对着四处打量的司命道:“司命上神可是在找什么?” 司命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他闻到了仙人醉吧,只得瘪着嘴淡声道:“回君神,没什么。” “呀!”九君忽然惊呼,倒把司命吓了一跳。 只见她轻嗅了一下,对瑰鸟道:“瑰鸟,你是不是把我的仙人醉给洒了?我怎么闻到了酒味呢?” 瑰鸟也装作一愣,取出一看,果然有一壶没盖好,挥发了一些,瑰鸟急忙盖住,酒香也便消失了,瑰鸟做惭愧状,故意在司命眼前轻轻摇晃着那半壶未满的仙人醉,惋惜道:“是瑰鸟没有盖好,让这仙人醉洒了半壶,着实可惜了。” 司命两只熬的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酒壶,宛若饿了三天三夜的兔子精看到胡萝卜一般,半壶仙人醉啊,就这么没了,暴殄天物!惨无人道!惨绝人寰!他已经没有词可以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九君挑起眉峰看了身旁的司命一眼,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故作无奈状,“怎么这般不小心,这是我前几月特意从酒神那里订的两壶要带回怒潭谷给父君的,你这洒了半壶,让我如何再送?” 瑰鸟低头,“殿下恕罪,瑰鸟知错了。” 九君轻叹,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就送不成了,就把前几日我得来的那副上好的玉墨眩灵砚台送给父君吧,他也定然会喜欢的。” 瑰鸟提着手中的酒壶晃了晃,让司命的脑袋也不自觉的随之晃了晃。 瑰鸟:“………..” 酒水碰击壶壁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司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瑰鸟又问:“只是殿下,这半壶仙人醉如何处置。” 九君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惆怅,“,既然不能送人,那便喝掉吧。”然后目光一转,“今日恰逢路过司命这里,也算是缘分,司命若不嫌弃,可愿与本君共饮?” 只可惜司命他老人家一心扑在仙人醉上,九君的话丝毫没有进入他的耳朵。 九君也不急不躁,加重语气道:“司命上神?司命上神?” 司命才恍然回神,“哈?哦哦哦哦!额…….九君君神说什么?” 瑰鸟:“……….” 九君也未恼,反而声调轻缓,带着一点点诱惑的味道,像是羽毛一般刷在人的心头,“我说,司命上神,不知可愿与本君共饮一杯?” “好……额……”尽管美酒当前,司命还是犹豫了,警惕的看了九君一眼,无功不受禄,这九君同菾琤一样,都是狡猾的主儿,自己以前为此吃过不少亏了,忽然请自己喝酒,还是帝君御用的仙人醉,必然有诈!可那酒坛子就像树柳似的,在自己面前晃呀晃,挠的他心肝肺儿直痒痒,抱着一丝侥幸心态,“君神为何要请我喝酒?” 九君一脸坦然,“方才不是说了,这酒本是送给我父君的,可惜瑰鸟不慎洒了半壶,我总不能提着一个半壶送于我父君吧?这不恰好走到你这儿了吗,于是想着相请不如偶遇,你与这酒也算是有缘,不如一同饮上一杯。” 司命眼睛转了转,“君神此话当着?不是有事需在下帮忙?” 九君心中一跳,脸上却故作恼状,“司命这是何意?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却怀疑本君别有用心,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巧了,我恰好想到前几日音神还请我去他无音阁做客,我便带着这仙人醉去吧。” 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司命一听急了眼,忙阻拦道:“君神留步,君神留步,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音神是个音痴,却对这酒一窍不通,君神送去与他共饮,着实浪费了,浪费了。” 九君轻哼,“那也不至于会被别人怀疑了去居心不良。” 司命赔笑,“你看我这张臭嘴,着实吐不出什么好话,君神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莫与小神计较了。” 九君才慢慢转过身,面色依旧不佳,挑眉道:“既然司命话都如此了,我若是在不依不饶,倒也显得我没有肚量了,罢了,这酒我就与司命共品吧。” 司命喜极,将方才的警惕全然抛掷脑后,命人取来两只玉杯,将仙人醉倒上,敬九君客套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砸了两下舌,“好酒,真是好酒。” 九君看了瑰鸟一眼,将仙人醉再次倒进司命的杯中,“司命啊,要说你这人命也算好,若不是洒了半壶,平日里本君都不舍得独自享用呢,你也是知道的,酒仙那个老狐狸啊,嗜酒如命,问他要两壶好酒,要听他念叨两三回。” 司命感觉一下找到了知己,一脸赞同,“君神啊,你可不知道酒仙那个老儿,扭的得很,我怎么说也算是个上神吧,他一个小仙,我问他要壶好酒,他竟然把我赶出醉仙堂,实在气人!若不是看在帝君喝的惯他酿酒的手艺的份上,我真想把那老儿拉出来揍一顿。” 九君挑眉,笑而不语。 司命话匣子一打开,是怎么也关不住的,尤其在对于酒仙上,那埋怨更是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注意此刻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额瑰鸟已经不见了踪迹,直到酒壶里最后一滴酒也被他喝尽,瑰鸟才悄然回到原处,略有所思的冲九君点点头,九君会意,起身打断司命,“司命上神,你看这酒也喝完了,我在这里也耽搁多时了,本君也该告辞了。” 司命才察觉确实喝了很久,这仙人醉虽然香醇,后劲却并没有多大,以自己的酒量,倒也没醉,急忙起身道:“那小神就恭送君神了,多谢君神赠酒。” 九君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放在心上,便与瑰鸟一同离开。 下了凡间,九君便上了龙使派来接应的马车,马车外人声鼎沸,极为热闹,可见此国的皇帝治国有道,百姓安居乐业,倒也不是个年少不懂事的昏君。 九君将马车外的景色尽收眼底,慢慢将帘子放下,把目光转向面前的瑰鸟,“话本可看到了。” 想起此事,瑰鸟不由的皱起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九君不解,“这是何意?” 瑰鸟回道:“殿下,那是非阁中的话本太多,我实在是没有找到余恕的那一本,再者就算找到,那司命也未必将后面的故事写了。” “那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瑰鸟虽然没有看到余恕的话本,但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 “谁?” “新皇赢德。” “就是这个余恕效忠的那个皇帝?” 瑰鸟点头,“后面写到,赢德御驾亲征的途中遭遇埋伏,与护卫走散,身受伤重被一位农家女所救,并得到悉心照料,赢德醒来一眼便看中这个农家女,不过几日皇家侍卫便寻到此处,皇帝赢德也命人将此女带回宫中,并封为妃子,宠爱万分,可惜红颜薄命,不过半年,此女便身怀恶疾一命呜呼了,赢德为此伤痛欲绝,将她所居住的宫殿封存,除了他自己不许任何人进入,不过时间太紧,我怕司命发现,后面的那些丰功伟绩我也未曾细看。” 九君叹了口气,“这个司命,天天就会写这么恶俗的剧本,可是这些对我们而言有何用处?我们要帮助的人是余恕,不是那个什么新皇。” 瑰鸟却提醒道:“殿下,如果我们把那位农家女换成我们的人呢?” 九君募然一顿,转头道:“你什么意思?” 瑰鸟目光直视,“殿下聪慧,知道瑰鸟在说什么。” 只见九君慢慢敛下眸子低头思忖,似是掂量此事有几分可行,若是真如司命写的那般,那新皇对那个农家女百般宠爱,若是将那农家女换成他们自己的人,在那新皇耳边吹一吹枕边风,让余恕这事儿有个妥善的额解决方法也不是不可能,她抬起头与瑰鸟对视一眼,除了此法,她也暂时没有其他方法,再者在神界司命那里耽搁了不少时间,龙使的人刚刚还来传消息说,新皇赢德已经走了两日,马上就快要到边疆与余恕汇合了,也就是说,不过明后两日,赢德便要与那农家女相遇了! 既然别无他法,不如放手一搏,九君毅然抬头道:“瑰鸟,告诉龙使,提前安排好人,将那农家女掉包。” 瑰鸟领命,“是!” “还有”九君再次出声,“告诉龙使,为了那天确保万无一失,我会亲自到场。” 凡间今日阳光灼烈,隐约能瞧见林间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流,九君与瑰鸟和龙使等人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之上,远远地看着赢德的军队浩浩荡荡的走着,宛如长龙,这般好的天气,倒也适合看戏,九君的目光定格在队伍前方的金色铠甲的男子身上,棱角分明的冷峻,漆黑的眸子蕴藏着锐利,宛若林间雄鹰,倨傲孤清却又气势逼人,腰间配着一把凌鸾宝剑,胯下骑着赤色虻鹰马,身形矫健,让人心生敬畏。九君只觉这男子有几分眼熟,却不曾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不经意的扬了一下唇角,觉得或许是自己最近是思虑过度,谁都觉得有几分相似罢了,不过这赢德长相倒是的确实不错,她转头问道一旁的龙使,“龙使,可都准备妥善了?” 龙使微微弯身作了一揖,“殿下请放心,小臣早已准备妥当。” 九君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已是正午当头,好戏差不多要开始了。 赢德正骑着马与军队在林间赶路,马上就要到达边境,与余恕汇合,这几日他却时常感觉有一束目光在背后打量他,“吁”一声,他忽然停下,仰头环顾四周,目光警惕,除了郁郁葱葱的丛林便是错落有致的岩石,并无其他异常。 看到皇帝停下,身后的副将急忙做出手势示意身后的部队停止前进,上前问道:“皇上,可有不妥?” 赢德收回目光,眉宇轻蹙,手中还握着缰绳,摇摇头,“大概是朕想多了,继续赶路吧。” 副将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察觉异常,于是对身后的将领倒:“继续前进。” 话还未说完,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笔直的朝赢德而来,那赢德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利箭未击中目标,直接射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保护皇上!”一时间副将与将士们快速包围赢德,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那只利箭宛若开胃小菜,树林里响起一片呼啸之声,见如同飞蝗一般从林中密密麻麻呼啸而来,将士们急忙举起盾牌,将赢德护在中央,躲在暗处的偷袭者眼看利箭不成,纷纷拔刀冲出与军队厮杀,一时场面极其混乱,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领头的黑衣人武功极高,不过三招便杀了一位副将,利剑直冲皇帝而来,赢德早已下马,毫无惧色,拔出凌鸾宝剑抵挡,“砰”的一声,两把利剑所发出的撞击声火光电石,二人均是倒退两步,黑衣人怒目而视,“狗皇帝,拿命来。” 赢德却面带不屑,举剑相对,“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接着便是二人刀剑相向,赢德武功不弱,可显然领头的黑衣人更胜一筹,很快赢德便左臂被划伤,紧接着又来了一批黑衣人,赢德咬牙支撑,忽然当日晴空出现绚丽焰火,对方的人数增多,且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十,绝不是普通的盗贼,一位副将放出烟火,向几十公里外的余恕求救。 可惜他知道,余恕快马加鞭最快达到也需一日,如今眼看自己人一个个倒下越来越少,这副将以剑撑地,起身吼道:“众将士听令,务必掩护皇上撤离!” 第38章 意外 第三十八章 所谓军队,最强的地方莫过于,军令如天,几十位剩余的将士虽身上各都有伤,但依旧快速有序集结在赢得身旁,形成一道人墙,向后撤退,副将此刻已经顾不得君臣之礼,“皇上,我已经向余恕将军发出求救信号,相信不出一日将军便会来营救皇上,我等在此与那逆贼纠缠,皇上先行一步。” 尽管身上已经挂伤无数,可赢德依旧气势不减,皱眉拒绝道:“不可!你们乃是朕的部下,朕身为将领哪有扔下部下不管自己的逃命的道理?要留一起留,要死便一起死吧。” 副将心中虽甚是感动,却不能苟同,眼看对方越逼越近,副将咬牙蓦然跪地。 赢德一顿,想要伸手扶他,“爱卿这是作甚?” 副将却执意不起 ,“皇上乃国之根本,我尔等一死,无足轻重,可皇上不同,若皇上出事,国体动荡,那时再外敌入侵,百姓不再安居乐业,而是要受家破人亡流离之苦,望皇上三思,定要先行一步。” 赢德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宝剑,沉默半响,咬牙道:“徐副将听令!” 副将低头道:“臣在。” 赢德眉梢瞬时一跳,眸中如烟火消然明灭,“务必带众将士等到朕带救兵归来!一个都不许给朕少!” 副将攥拳,“臣遵旨。” 赢德翻身上马,副将抬头,眸中思绪万千,却只是单单的道了一句:“皇上保重。”扬鞭用力抽马,马儿受惊,快速奔跑,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年轻的副将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皇上,你我都知,臣必然会有辱圣命,此次我们君臣一别,怕是阴阳两隔,永无相见之日,望您珍重。 他重新拾起佩剑,转身毅然决然的朝混战的双方走去,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九君站在不远处的山峰石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倒是对那个徐副将有些欣赏,问道:“他是谁?” 龙使一旁道:“回殿下,他是赢德的副将加护卫,从小便被送到赢德身旁保护他。” 九君点了点头,佩服他的忠义,接着道:“你安排的人该出现了。” 龙使颇有信心的回道:“是,殿下稍安勿躁。” 赢德本就身受重伤,没跑出几公里外便体力不支,一头栽倒了地上,马儿本就受了惊吓,此刻背上一轻,更是毫不顾忌的奔跑,他努力移到一棵树旁,靠着树干,胸廓一起一伏,喘着粗气。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挎着篮子的姑娘出现了,看到赢德本想走上前来查探情况,见有人来,赢德心生戒备,只可惜此女还未走近,忽然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迅速出剑,将她一剑封喉,托着剑笔直的朝赢德走来。 事发突然,九君等人皆是一顿,九君最先反应过来,“龙使,这是怎么回事?” 龙使也是摸不着头脑,“不对啊,按理说这农家女不应该被杀啊,殿下,会不会是我们擅自将人换了,赢德的命格也发生了改变。” 瑰鸟提醒道:“殿下,这赢德不能死,若是死了,司命必然会发现,到时候追究起来,若发现是我们从中动的手脚乱了他的命格,告到帝君那里,龙君也不好交代,再者,将凡人命格错乱,其施者必然遭到反噬。” 眼看黑衣人离赢德越来越近,太阳照在剑身上反射出的光芒极为刺眼,以赢德现在的伤势,绝无逃走的希望。 形势逼人,九君眼眸逐渐凝冻,如深海冰霜,“瑰鸟!”她伸手,“拿我的面纱。” 瑰鸟错愕,“殿下,你……” “快点!事已至此,还有别的选择吗?”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瑰鸟默默将她面纱递上,九君毫不迟疑,戴上面纱,直接飞身而下。 赢德看着眼前几个越走越近的人,尽管已经筋疲力尽,既然这几个人已经追上来了,说明徐副将他们恐怕已经性命不保了,他这条命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他目光锐利,握紧手中剑,靠在原地,静静的等待这几个人的靠近。 忽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在黑衣人离赢德几步之遥时,幡然落在他的面前,领头的黑衣男子蓦然一顿,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鹰眼微眯“你是何人?” 九君冷笑一声,却只是淡淡的吐了一个“滚”字。 黑衣人看眼前的女子气势不凡,以白纱遮面,声音脆耳,却冷若冰霜,绝非普通之人。 可那狗皇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自己损失众多兄弟,才追击到这狗皇帝,如今让自己放弃,绝不可能。 他出言劝道:“姑娘,你我无冤无仇,我却与他不共戴天,你不要多管闲事,插足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眼前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波澜不惊,依旧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语调,“滚。” 黑衣男子咬牙道:“姑娘既然不识抬举,那就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上。” 说罢拔剑冲九君而来,九君不屑:“就你们,也配?” 一阵清风,转身落地间,几个人恍然落地倒下,领头的黑衣人晕过去之前睁大了眼睛,只感觉颈间一麻,便没了知觉,那白色的身影宛若鬼魅。 九君目光依然平平,绕过几个黑衣人后走到赢德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波澜不惊,“自己还能走吗?” 赢德在看到她出手解决那几个黑衣人后也甚是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依旧警惕,“你是谁?” 九君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可实际却心烦意乱,如今计划被打乱,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压根不想跟他在这里啰嗦,随口胡诌道:“侠客而已,你自己还能不能走。” 赢德抿起唇以剑撑地,想要起身,怎奈伤势太重,长时间的打斗与赶路让他早没了力气,额间的汗珠滑落,他体力不支又坐了回去。 九君叹了口气,道了声:“麻烦。”吹了一声口哨,方才赢德跑丢的马又跑了回来,九君伸手将赢德扶起,直接丢上马背,马儿感受到重量,向后退了两步,重重的哼了两声。 有生之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把他扔上马背!“你!” 九君不耐烦,“又怎么了?” 赢德瘪了瘪嘴,心想到,罢了,此刻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指了指那几个晕倒的黑衣人说道:“你若不杀他们,他们醒来后一定会追过来。” 眼前的女子却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牵着马往林中走去,一声轻轻细语在耳边滑过,几乎隐没于林间的风中。 “我不能杀人。” 九君牵着马走到一个隐蔽的岩石洞穴,她环顾四周,丛林灌木遮挡,如今也唯有这里是栖身之地了,随即又瞟了一眼马背上的人,心里算了下时辰,救他的人不眠不休的赶路估计也要明早才能到,以他现在的这个伤势,要是再不停下来休息,命就要没了,那自己岂不是白救他了,想到此处,九君将他从马背上一把拉下,本昏昏欲睡筋疲力尽的赢德猛然惊醒,用那双墨色的眸子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极为警惕,“这是哪?” 九君随手捡起枝柳抽在马儿身上,马儿长啸一声快速消失在丛林中。 赢德抬眼看她,却未出声阻止,毕竟自己的伤势颇重,若是想停下来休息有个马儿在周围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非引来那些刺客不可,只是没了马儿,以自己现在的伤势,想要走出这片林子更是难上加难。 许是刚才九君将他拉下马的动作太大,让他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水很快又再一次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右手捂住伤口,微微蹙眉,却没有出声,九君自然也察觉到了,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凡人的肉身就是娇贵麻烦,只得俯身将他慢慢扶起,赢德看她将自己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任由她慢慢扶着自己走进岩穴坐下,他侧过脸,才发现他们脸靠的极近,她用白纱遮住半个脸颊,只露得一双眼睛在外面,睫毛又长又细,宛若蝶儿的双翼,那双眼睛却宛若沼泽,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 九君将他扶到洞穴,让他靠在石壁上休息,洞穴口背阳,终年里潮湿阴冷,晚上更甚,若是自己也就罢了,法力护体,这点阴湿气自然并无影响,只是对毫无法力的普通人来说就未必了,更别提还是从小就在皇宫内娇生惯养的赢德,九君抿了抿唇,起身向洞穴外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了赢德的声音,“你去哪?” 九君停住脚步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眼,却又罔若未闻,扭头离开了。 “哎,你……..”赢德觉得这个女子甚是奇怪,救了自己又把自己丢在这里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到底什么意思?她说自己是侠客,侠客不应该是拔刀不平仗义相助吗? 九君出了洞穴低头慢慢打量周围的花草,似是在寻找什么,忽然她眼前一亮,上前将一片落叶灌木拨开,出现了许多小小的紫色果实,九君拾起一颗细细打量,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是从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声音,“它名唤紫珠,是一种常见的草药,具有创伤止血的功能,我在后园中亲自栽培了几棵,选出的一株最好的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你,虽然不及那曼珠沙华名贵,却是略表我的心意。” 九君恍然回神,再次低下用指腹轻轻触摸这个紫色的小球,嘴角微扬,难得出现一丝柔软的笑意,乐莹,谢谢。 九君取了草药回来时,发现瑰鸟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等她,九君将草药收进袖中走上前去,众人见到九君行礼,“殿下。” 九君摆手,“如何?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龙使显得更为忧心,“殿下,据我手下的人调查,那些刺客应该是受了高人指点,才会出现如此差错,只是什么高人能洞察先知………这………”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九君一眼。 九君冷哼一声,“除非这位高人,压根就不是人!” 龙使点头,“殿下圣明,这批黑衣人里我们发现了两个混进鲛人。” “这个擎昂倒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只是他杀赢德作甚?” 龙使也颇为疑惑,“若如殿下所说,这擎昂的目标既是余恕为何要揪着赢德不放?我们的人已经将那两个鲛人抓起来了。” “哦?”九君挑眉,“可审出来什么没有?” 龙使摇头,“这两个鲛人承认他们是擎昂的手下,却死活都不肯说为什么要杀赢德,嘴巴紧的很,我们的人还在继续审。” 九君眸光逐渐凝冻,如寒极冬至的冰雪,“龙使。” 龙使急忙应道:“小臣在。” “你知道鲛族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小臣愚昧。” 九君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像是地狱走出的恶魔,“是鲛心珠。” 龙使蓦然一顿,“殿下这…….” 九君淡淡看他,那目光却让龙使感到毛骨悚然,“心防未破,是因为没有命中其害,让人说出真话的往往未必是死亡,而是恐惧,生不如死的恐惧。” 龙使感觉手心满是冷汗,低头道:“是,殿下,小臣知道了。” 九君觉得自己提醒的够多了,若这龙使再不开窍,他倒是在这凡间白干这么长时间了,随手指了他身后的一个侍从,“你去拾些木柴,可以生火的那种。” 忽然被点名的侍从一愣,回过神道:“是….是….小人这就去弄。” 龙使疑惑,“殿下要柴火作甚?” 九君叹了口气回道:“当然是生火,如今天寒地冻的,凡人本就脆弱无比,难不成你想让那个赢德冻死在里面?对了,说起这个赢德,你快些再找个农家女来。” 龙使思考了一会儿,“殿下是想按原计划行事?” 九君有些无奈,“除此之外,还有他法吗?” 第39章 将错就错 第三十九章 龙使犹豫了片刻还是冒险提出了建议,“殿下,你看,如今赢德已经知道救他的人是位侠女若是您就此消失,让那农家女出现,不仅会引起那赢德的怀疑,他也未必会爱上那农家女,再者这里如此偏僻,一个小小农家女如何找来?这无论如何也是讲不通的。” 九君眉宇微蹙,心中掂量着龙使的话,如此一来,确实是有很多地方都太过勉强,纵然让那农家女解释再多,赢德也未必会信了。 本来好好的话本子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现在让她如何收场。 看她眉头紧蹙,心事颇重,龙使趁热打铁,“殿下,小臣有个建议。” 九君有些意外,“说。” “殿下不如……将错就错。” 龙使话一出口,九君瑰鸟等人皆是一顿,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他。 九君重复道:“将错就错?” 龙使点头,“殿下没有发觉,除了救人的人变成殿下,其他的一切都在按照原计划行事吗?” 瑰鸟出声反对,“不可,殿下是何等身份,怎能与那小小凡人纠缠?” 龙使不悦,“难不成瑰鸟大人有更好的建议?” “我……..”瑰鸟语塞。 “瑰鸟。”九君摇头示意,眸光微转,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龙使看有戏接着分析道:“殿下你看,若真如殿下所说司命那话本子上的农家女只活了半年,人间半年天上不过半日,殿下权当是演了场戏罢了,戏一结束,到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任那赢德如何找,他一个小小凡人,还能找到怒潭谷不成?如此我们不但可以按原计划进行,更重要的是殿下可以完成心中所想之事。” 沉默半响,树林间忽然静的连风声吹乱树叶的声音都异常响亮,拾柴的侍从抱着一堆木柴走了过来,看见众人都站在那里看着九君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就是出去了一会儿,这都是怎么了?另一个侍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他也察觉出气氛异常紧张,赶紧点了点头,抱着柴火老实的站在一旁。 众人都在等九君如何决策,终于,一盏茶的时间,九君抬头道:“好,就按龙使说的办。” 瑰鸟出声,“殿下。” 九君举手阻止,“瑰鸟,这是最快的方法。” 瑰鸟抿着唇,最终还是妥协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九君一向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她向侍从伸手,“柴火给我,你们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我会找你们,瑰鸟,你同他们一起离开。” 瑰鸟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是。” 龙使忙道:“殿下万事小心,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知会一声即可。” 九君点了点头,“有劳龙使。” 龙使心里也松了口气,“殿下客气了。” 九君接过柴火时若有所思的看了龙使身上的皮裘风衣一眼,“等等。” 龙使回头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九君指了指他身上的披风,“你的披风借我。” 龙使怔了一下,不敢有异议,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递上。 九君接过放在手里摸了摸,嗯,保暖还算不错,“好了,你们回去吧。” 待几人走后,九君在洞穴外待了片刻才走进去,此刻的赢德已经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九君叹了口气将袖中的草药取出捡起一块石头将其磨碎,走到赢德的身旁,伸手想解开他的衣服。不料手刚刚碰到他衣角边缘,忽然被他抓住手腕,九君抬起头,却看他已经醒来眼中满是警惕,“你要做什么?” 九君颇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荒山野岭的我会对你做什么?” 赢德一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的香气,朝她的右手看去,才发现磨好的草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方才是出去找草药了?” 九君挑眉,“你要是想血尽而亡,当初也省的我费力气救你。” 赢德的眸子微微一动,在有些昏暗的洞穴里倒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情绪,慢慢松开手,挪开目光低声回道:“失礼。” 九君懒得与他废话,毫不避讳的伸手将他的衣领解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九君啧啧了两声,果真是深仇大恨啊,下手如此之狠,九君沾了一点草药,将它涂在伤口上,只听头顶上传来“嘶”的倒吸气声,九君抬眸,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疼吗?” 赢德目光转向一边,不敢低头看她,昏暗狭小的空间,两个人挨得很近,近的他可以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女儿家的淡淡香气,他上衣被解开半个臂膀裸露在外面,外面寒风呼啸,本来是极冷的天气,他却感觉自己有些躁热,心里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幸好洞穴的光线不太好,没有让她看出什么端倪,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九君把目光再次放到他的伤口上,“哦,忍着。” “………….” 上好药,九君看他在那里闭目养息,将拿来的披风顺手盖在他的身上,又把柴火搭好随手捏了个火苗,火苗遇到了柴火,很快火焰就越烧越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风声与林间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极为瘆人,看收拾的差不多了,九君也靠着石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本想休息一会儿,忽然听到微弱的呻吟声,九君转过头,如果她没听错,这个声音应该是来自这位身旁的这个难伺候的主儿,又怎么了?九君恶狠狠的叹了口气,若是知道这般麻烦,当初就应该再让龙使找个农家女来。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却发现他脸色微红,九君伸手在他额间触了触,有些发烫,不禁让她惆怅的皱起秀眉,这可如何是好?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赢德觉得浑身发热,极为难受,忽然额间传来一丝柔软的清凉之意,很是舒适,无意识间让他猛然伸手抓住,牢牢的固定在自己额上。 他突如其来的的动作倒是把九君吓了一跳,盯着自己被他牢牢固定的手九君撇了撇唇,想她堂堂龙族殿下,让他一介小小凡人吃了豆腐,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三界笑话?想把手抽回,却发现被他抓的异常牢固,转眼看他表情极为痛苦,心中不知为何一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谁让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呢,人家本来该和农家女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若不是自己从中作怪,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还差点丢了性命,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对人家有愧,就当是还他人情吧。 想到这儿,九君只好在他身旁找了个地儿一坐,靠在沿石壁上,任由他牵着自己,她无事可做,便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男子的睡颜上,棱角分明的线条,硬挺的鼻梁,双眸微闭,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刚毅的轮廓,火焰照射出的光芒零零散散的浮在他的侧颜,打出一道好看的阴影,九君心里轻笑了一下,这赢德倒也算是个美男子。 洞外风声呼啸将林间的树叶吹得唰唰作响,洞内火焰将木柴烧的噼啪星火,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连九君都有些乏了,靠着身后的石壁,慢慢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散落在洞口,给黑暗带来了一丝柔和的光芒,洞穴的空气里有股烧焦的味道,昨晚用来取暖的火堆不知道何时已经灭了,赢德感觉光芒刺眼,眨了眨眼睛,终是适应的睁开,环顾四周,才恍然发现靠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呼吸均匀,在这样的清晨显得,恬静安然,她很美,美的凛然正气,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牢牢握住她的柔荑,他低头看着两个只握在一起的手,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掌心传来余热的温度,他的目光上移被那白净纤细的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所吸引,银链上红色的圆宝石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嫩,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暖,宛若平静的湖水,泛起一阵涟漪。嘴角不自主的扬起,将盖在身上的风衣取下,轻轻的盖在身旁的人身上。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血已经止住,被包扎的很好,他将外衣合拢整理好,轻轻起身走出洞外,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还在洞穴里熟睡的女子,冷峻的眉宇间多了一丝难得的柔和,宛若那林间的一缕阳光。 昨日迷迷糊糊间许是发了一场烧,早晨醒来觉得异常口渴,赢德想去河边找些水喝,却不料还未走出半里,便听见了马蹄声,他警惕的躲到树后,却听到一个声音,“禀将军,我们的人在几公里外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但是还是没有找到皇上!” “继续搜!一定要找到皇上!” “是!” 赢德一顿,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分明就是余恕的声音,他眉梢一喜,救援的队伍到了。 他从树后走出现身,被一位士兵察觉,大声吼道:“谁?出来!” 赢德慢慢走出来,尽管衣着发饰早已凌乱,身上还到处都是残余的血迹,可依旧没法遮挡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淡声道:“是朕。” 士兵一顿,喜不自胜,连礼都忘了行,急忙喊道:“将军,将军!皇上在这里!”回过头才想起自己太过激动忘了礼数,急忙跪地道:“属下参见皇上!” 赢德笑了一下摆手道:“免礼!”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只见一位身高七尺偏瘦挺拔,目光锋利一身青色盔甲骑着马飞奔而来的男子,看见赢德时急忙勒住马绳,翻身下马跪地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赢德俯身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将军护驾有功,何罪之有?” 余恕急忙道:“谢皇上,我已经派人去追查那几个逆贼,皇上受苦了,来人,备马,护送皇上回营。” “且慢!”赢德道。 余恕一顿,“皇上还有何吩咐。” “余将军,不瞒你说,朕昨日能死里逃生,是一位姑娘出手相救,她还在不远处的岩穴内,你派人……”赢德话语一顿,“不,朕与你同去,先去寻她再回营。” 余恕担忧道:“皇上,那位姑娘来路不明,臣怕……..” 赢德摆手道:“余爱卿多虑了,朕只是想把她带回营中感谢一番,再者若是她想对朕不利,昨夜便可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余恕思考了一下,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还请皇上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洞口,派进去的士兵却一脸迷茫的走出来,“回禀皇上,大将军,里面没人。” 赢德愣住,“没人?” 士兵如实回道:“是,没人。” 赢德似不死心,走近一看,哪还有有半分佳人的影子,只剩下一件披风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还有一堆烧焦的木柴,余恕也跟着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问道:“皇上,是不是那位姑娘醒来看见没人她自己走了?” 赢德抿唇不语,担忧道:“朕倒是怕那群逆贼发现了此处,看朕不再将她绑了去。” 余恕想了想,“若真如皇上所言,那位姑娘武艺高强,那些逆贼又身受重伤,未必是那姑娘的对手,这样吧,皇上您先回营,臣派人在林中搜索。” 赢德犹豫了一下,“不可,朕与你们一同去找她。” 余恕无奈劝道:“皇上……..” 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个寡淡的声音,“你们找谁?” 赢德怔住,心中一喜,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九君,上前问道:“你去哪了?” 九君淡淡的看了他身后的余恕一眼,并未答话,反问道:“你的人?” 赢德看着她点点头。 九君绕过他俯身将地上的披风拾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抬头道:“既然救你的人来了,我走了。” 赢德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问道:“你去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 第40章 凡间之事 第四十章 九君的声音不疾不徐,一片温和,“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我救你也是出自侠客之道,既然你的人来了,我自然去我要去的地方。” 赢德抿了下唇,道出自己身份,“你救了朕,朕自然要奖赏你一番。” 九君挑眉,做疑惑状:“朕?你是……..” 看赢德不语,余恕上前道:“姑娘,眼前的这位正是当今圣上。” 九君的目光在余恕的身上停顿了几秒,回头轻轻行了一礼,道:“草民不知竟救了当今圣上,民女行走江湖,本就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身为子民救皇上也是天经地义,无需奖赏。”语气中却略显敷衍。 “你……”赢德语塞,心中却颇为恼怒,多少女子巴不得自己多看她们一眼,她倒好,对恩赐,这般敷衍。 余恕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了一番,心中暗叹,这皇上看那女子的眼神太过不同,可这白衣女子显然并不怎么领情,于是出声讲和道:“姑娘,你救了当今圣上本是大功一件,就算你不要奖赏,昨日劳顿,也应该随我们回营中洗漱一番,将衣物换洗,再做打算吧。” 九君抿了抿唇,低眸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确实脏了一些,思考一番,装作妥协状,低头道:“民女谢过皇上。”算是答应。 赢德轻哼一声,眸色沉沉,并不理她,转过身向外走去,可背过身时,嘴角又勾起淡淡笑颜。 九君跟着几人一起来到洞外,赢德接过将士牵来的白马一跃而上,英姿飒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是眼前的那个女人却像是故意忽略自己投去的目光,笔直的朝另一匹马走去,赢德气极,“你站住!” 九君顿了顿,才慢慢回过头,“皇上有何吩咐?” 赢德咬了下干涩的嘴唇,义正言辞道:“人多马少,你来与朕共乘一匹。” 余恕手下的一位副将热心道:“禀皇上,臣可以……..”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恕摇头拦住,副将会意,急忙半路止住话语。 赢德冷冷的瞥了那副将一眼,吓得副将一身冷汗。 余恕扶额叹息,薛副将这个直性子,差点坏了皇上的好事,于是抬头抱拳解释道:“姑娘,你看如今的确是人多马匹少,我们的将士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夜的路又沿路搜索了一早晨,确实有些疲乏了,还望姑娘见谅。” 九君沉默半响,在众人屏息以待时,却听她淡淡一声,“无妨,皇上不嫌弃便是。”没有不情不愿,更没有受宠若惊,平淡的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说罢,她便回身走到赢德骑的马匹身旁。 赢德唇角有些得意的勾起一个弧度,向她伸出一只手,九君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极为好看,她伸手握住,掌心相对,他拉住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赢德闷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双手牵起缰绳,马儿行走,九君被他半拥在怀中,白纱之下却面无表情。 很快,九君跟随余恕赢德等人一路回了营中,余恕特命人收拾出一间帐篷供九君居住,随行的军医在接到消息时就早已在赢德的主帐篷外恭候大驾,九君在帐中沐浴完觉得清爽了许多,看了一眼余恕命人送来的衣服不禁莞尔一笑,这营中本是男子聚集之地,千方百计找出一件女子的裘衣本已经是难上加难之事,还如此秀丽华贵,不知让这常年行军打仗之人费了多少脑筋。 九君将衣物换上后试了一试,大小倒也合适,她慢慢踱步到梳妆镜前,低头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大都是凡间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随手拿起一把梳子,将乌黑柔顺的秀发梳理平整。 不稍片刻,门外传来一个干脆有力的声音,“姑娘。” 九君顿了一下,听出此人正是余恕,回头望向帐帘,隐隐看到两个人影。 “余将军有何事?” 只听帘外的人道:“皇上特意嘱咐军医来姑娘这里瞧一瞧。” 九君面不改色,拒绝道:“不必了,请余将军替我谢过皇上,我并未受伤。” 帘外的余恕犹豫了一下,“呃……..姑娘真的不用?还是让军医把一把脉比较放心。” 九君在心中轻笑,这个余恕还真是执着,拿起面纱系于颈间,遮去半张容颜,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帐帘。 余恕还站在帐外等消息,帐帘却忽然被掀开,入眼便是一双淡静如海的空灵杏眸,眉目之间隐然一股寡淡之气,一袭黑色披肩长发衬得她肤如膏脂,为那白纱遮住的容颜更添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只听那清冷的嗓音声声入耳,“将军,不必了。” 余恕才猛然回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虽看不到此女子的全部容颜,却单是那双杏眸就足以摄人心,难怪皇上对她总是念念不忘,纵然是自己都要为之惊叹,“呃…….不知.姑娘还未梳洗完,在下失礼了。” 九君却撇开话题,“将军客气了,不知皇上伤势如何?” 余恕笑了一下,“军医说幸好姑娘及时给皇上用了止血的草药,如今已无大碍。” 九君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点点头,回了句,“那便好。” 余恕试探道:“姑娘貌美如花,又心地善良,武艺高超竟还懂得医术?” 九君回答的滴水不漏,“行走江湖,受伤是经常的事情,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看出余恕仍对自己心怀戒备,九君接着道:“既然皇上已无大碍,那我便收拾收拾,明日便向皇上辞行。” 余恕顿了一下,“姑娘还是要走?” 九君反而笑道:“我本就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走难不成还要留在军营里给将军当手下吗?” “那倒不是,我以为………” 九君笑容淡淡,“将军以为我会以救驾有功为殊荣以身相许入宫为妃还是趁机向皇上狮子开口要上黄金万两?” 余恕语塞,“我…….” “将军,我本就行走江湖之人,钱财与我乃是身外之物,权力地位与我远不如行天走地的自由,尊贵的皇上我会救,身无分文的贫民我也会出手,我救的是人,不是身份。” 余恕抿了抿唇,“姑娘侠义之心实在难得,是在下妄自揣测了,还望姑娘见谅。” 九君语调依旧轻轻缓缓,听不出半分怒意,“将军不必介怀,这行军打仗时间长了,难免会警惕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还劳烦将军先替我向皇上通报一声,明日我会亲自去皇上那里谢恩辞行。” 余恕抬头看了九君一眼,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姑娘早些休息吧,话我会替姑娘带到。” 九君轻笑了一下,声音宛若风吹银铃,“有劳了。” 待余恕走后,九君转身回到帐内,却忽然多出一个身影,看到来人,九君顿了一下,便放松了警惕,“你怎么来了?” 稌野今日依旧同往常一般身着红色暗纹的黑色长袍,显得沉稳而幽暗。 他走到九君的面前,目光有些匪夷所思,“果然是你,你怎么来凡间了?” 九君并未理他,反而绕过他走向了圆桌旁的木椅坐下,取出茶具,倒了些水,挑眉看他,“你确定要站着和我说话?” 稌野抿了下唇,也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 九君轻酌的一小口茶水,有些苦涩,比在怒潭谷喝的差了许多,摇了摇头,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开口道:“自然托你恩人的福,帮他完成心愿。” “什么心愿?” 九君轻笑了一下,刚想脱口而出,却忽然停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稌野被噎了一下,像是一口气上不上来,下不下去,耐着性子执意追问,“到底什么心愿?” 九君目光淡淡,有些敷衍,“我和治垩之间的交易,与你何干?我劝你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去查一下,这次擎昂为什么会对那个皇帝动手。” 稌野沉默,这次确实出乎他意料,他一直以为擎昂的目标是余恕,所以他把所有暗地里的人都安排在了余恕的身旁,没想到这擎昂竟会出其不意对赢德下手,此举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若不是九君忽然出现,现在的情形必然大乱,稌野知道自己应该感谢眼前的女子,毕竟她也算无意之间帮了自己的大忙,他轻启薄唇,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句,“多谢。”声音弱的几不可闻。 九君挑眉,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故意问道:“什么?” “…………”稌野心中忿忿,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咬了下嘴唇,重重的吐出一句,“我说,多谢!” 九君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嗯,客气客气。” “………..”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二人沉默片刻,稌野终于开口道:“既然是九君殿下与治垩之间的事,我也就不多问了,不管殿下与治垩做了什么交易,只希望殿下能够遵守诺言。” 九君嗯了一声,“那是自然,稌野殿下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找我的护卫瑰鸟,与他商议,毕竟我现在身处军营,多有不便,周围都是耳目,若是不小心难免会暴露。” 稌野看她表情认真,方才脸上的揶揄之色荡然无存,他也慎重的点点头,“好,我会派人尽快调查清楚擎昂为什么把目标转向了赢德。” 九君淡淡的应了一声,眸光沉沉,“若是有需要,你可以与瑰鸟说,龙族在人间还是有些势力,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我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好。”稌野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九君不徐不疾,依旧坐在圆木椅上稳如泰山,“慢走不送。” “……….”稌野离开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最终还是吐出一句,“在人间不能使用法力,你自己多加小心。” 赢德的伤已并无大碍,刚回到军营让军医处理了伤口,下午便召集营中各部将领探讨攻城之略,各位大将意见不一,各执己见,几度差些争吵了起来。 齐将军言:“皇上,两国交战,那斛冶国知道我国强盛,特派一位大将前来守城,如今守卫中城之人是曾经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瓠珐,听闻那瓠珐善于用兵,武艺极高,与他国交战时,曾用三万人马打败了对方八万大军,此次攻城,我们应该从长计议,绝不能轻举妄动。” 吴将军却道:“皇上,如今大批人马集结于此,为的就是一战,若是一再拖延,只怕军心不稳。” 齐将军回道:“吴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为准备妥善便贸然进攻,吃了败仗岂不是更加动摇军心。” 吴将军颇为不屑的反驳道:“我国在众国中属于强国,连区区斛冶这等小国都要怕三怕四的,以后如何镇得住那些国力稍强的国家,再者,身为将士为国牺牲,不惧一死,怎能如过街老鼠一般,畏手畏脚,贪生怕死。” 齐将军大怒,拍案而起,“你说谁是过街老鼠?” 吴将军丝毫不放在眼里,“谁怕自然就是说谁。” “你!” “好了!”赢德打断二人的争执,剑眉不怒而威,“朕还在这里呢!两位将军这是要在朕面前动刀吗!” 二人怒目而视,谁也不服谁,只是碍于赢德在场,各哼一声,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赢德不悦的抿起唇,目光落在了余恕的身上,开口道:“余将军,你有何见解?” 余恕抱拳施了一礼,思考道:“禀皇上,臣以为……这斛冶国虽小,但也不能轻敌,但若不攻,时间一长必然军心不稳,臣以为,这城得攻,但需智取。” 赢德眸光微闪,“哦?如何智取?” 余恕回道:“不瞒皇上,我与那瓠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的确善用兵法,对用兵之道有独特的见解,而且此人忠肝义胆,为人正直,绝不是能够轻易倒戈之人。” 第41章 智取 第四十一章 余恕回道:“不瞒皇上,我与那瓠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的确善用兵法,对用兵之道有独特的见解,而且此人忠肝义胆,为人正直,绝不是能够轻易倒戈之人。” 吴将军轻哼一声,“余将军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既然瓠珐忠诚,无法劝其倒戈,又如何智取。” 余恕不疾不徐,回道:“皇上,臣以为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臣早已派在斛冶国的线人调查此人,明日就应该有消息送来了。” 赢德心中一喜,冷峻的脸庞也有了一丝笑容,“如此甚好,余爱卿,若是此战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人马赢得此战,必然扬我国威名,震慑他国。” 余恕抱拳回道:“是,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赢德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余将军救驾有功,本应嘉赏,怎奈现在特殊时期,先行赞誉,等凯旋而归之时,一同封赏。” 余恕急忙半跪抱拳,“多谢皇上,只是救驾并非我一人之劳,除了各位将士外,吴将军和齐将军也均派人连夜搜索。” 赢德抿了下唇,目光淡淡的在吴齐二人身上扫过,开口道:“三位爱卿都辛苦了,待班师回朝之时一律封赏。” 三人皆跪地抱拳道:“谢皇上。” “好了,朕有些乏了,余恕,你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是。” 待二人走后,赢德起身慢慢走到交战图前,看着两军的防线淡淡叹了口气,“吴齐二人虽都有本事,可好胜心太强,急功好利,放在战场上的确是个英勇善战的好士兵,却终是不能成为用兵的好将领。” 余恕回道:“吴将军与齐将军在义父手下时便是如此,虽然二人有些互不顺眼,但亦敌亦友,对抗外敌时,都会保持绝对统一的战线,对皇上,也是绝对的忠心。” 赢德轻笑了一下,回头看他,“这朕自然是知道,若不是看他们跟随你义父行军打仗多年,军功无数,对抗敌军毫不留情,朕又怎会将这别扭的二人封为将军留到现在,你义父一走,这两个人也就能听你一句劝了。” 余恕眼皮一跳,忙道:“皇上何出此言,我与吴齐二人都效忠于皇上,这营中千千万万士兵更是效忠于皇上一人,这吴齐二人虽然执拗了些,但却深知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好了,好了”赢德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但却并无不悦,显然他对余恕方才的回答颇为满意,“朕不过随口一提,余爱卿不必紧张。” 余恕在心中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稍不留神,便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怕赢德再突发奇想,出什么事端,余恕急忙岔开话题,“对了,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奏。” 赢德的目光又放回了兵线图,缓声道:“说吧。” 余恕小心翼翼的看了赢德一眼,“是那位姑娘的事。” 赢德描绘兵线图的手一顿,光忙着攻城的事了,差点把她给忘了,他回过头道:“她可无碍?军医怎么说?” 余恕抿了下唇,“姑娘说自己并未受伤,没让军医给瞧。” 赢德眼中的光亮渐渐黯了下去,似有些惆怅道:“哦,是吗。” 余恕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道:“姑娘还说………” “还说什么?”赢德抬眸急忙问道 “……….”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急切,赢德轻咳了两声,以掩饰方才的情绪,转过头假意将目光再次放回到兵线图上,道:“她可还说了什么?” 余恕犹豫了一下,“姑娘还说…….她明日会亲自来向您辞行。” 赢德身体一僵,皱起眉喃喃道:“她还是要走。” 余恕点了点头,“是,姑娘说她本是江湖中人,行侠仗义本是分内之事,不管您是皇上还是平民百姓,她救的是人不是身份,所以根本没有想留下要什么赏赐。” 赢德眸光沉沉,半响,她沉声道:“朕知道了,余爱卿你退下吧。” 余恕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行军打仗之事,他了如指掌,可这男女之事,自己确是一窍不通,又如何为皇帝分忧,只怕还会弄巧成拙罢了,最终他只得暗地摇了摇头,道:“是,臣告退。” 夜幕降临,黑暗侵吞着最后一丝光明,军营各处很快竖起了火把,驱逐着黑夜带来的不安。 九君将目光放在久久停留在帐外的人影上,许是蜡烛有些微弱的缘故,将他的影子拉得有些歪歪斜斜,九君并不着急,淡淡的执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惬意,捕捉猎物,她一向很有耐心,更何况是一只急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比起九君,站在帐外良久的赢德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帐外走来走去,目光却一直未离开帐帘,守帐的将士早被他遣走,终于,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好不容易将手伸向帐帘时却又忽然顿住,在指尖碰到帐帘的那一刻忽然握成了拳头,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果断决绝,可不知为何,一碰到她却万事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 帐内的九君不急不慢的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起身走到帐帘前,轻轻伸手撩开,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到让赢德猝不及防,蓦然一顿。 九君看到他并不惊奇,反而淡淡行礼,“民女参见皇上。”不卑不亢,好似潺潺流水,云淡风轻。 赢德轻睨她,她和往常一样,带着一层面纱,她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样,不娇柔做作,不弱柳扶风,不楚楚可怜,不飞扬跋扈,更没有谄媚迎合,她就这般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好像时间万物都入不得那双婉若星辰的眸子,钟灵毓秀,如皎花照水。可她越是这般,他的目光就越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心里宛若进了千只食蚁,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坐立难安。 他伸手将她扶起,四目相对,赢德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眸子。 九君莞尔一笑,退后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皇上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赢德回过神,有些心虚的将目光越过放到她身后,“不请朕到里面坐坐?” 九君微微挑眉,“本是应当,只可惜天色尚晚,皇上九五之尊,不容诋毁,可也怕悠悠众口,难免有几个爱传流言蜚语之人污了皇上耳朵。” 是啊,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在一个帐内,难免会引起猜测,九君说话滴水不漏,但赢德心中却很是不悦,天底下多少女人千方百计想引起他的注意,哪怕一个眼神都会让她们欢欣鼓舞,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就非得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可偏偏又在她的话中找不出什么错来,一口闷气憋在心中,着实让他有些难受。致使连同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生硬了起来,“姑娘误会了,朕此次来不过是想到姑娘明日就走了,朕还不知姑娘的姓名,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朕知恩不图报?” 九君抿了抿唇角,回道:“在江湖行走,哪还有姓名,我在家中排行老九,常年被称呼一声阿九,便也成了名字。” “阿九…….”赢德低着头琢磨着两个字,“这算是什么名字?” 九君轻笑道:“皇上,名字左右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并无意义。” 赢德却不认同,争辩道:“为何无意义,名字是一个人象征,也是别人对他的印象,怎么到你这儿,却变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九君有些无奈,他是小孩子吗?大半夜站在帐前与自己争论这般无意义的话题,看他的模样,是要与自己争辩到底了,九君在心中暗暗摇头,她与一个凡人争论什么呢?只得附和道:“是,皇上说得对。” 看她服软,赢德眉眼也柔和了许多,“既然你觉得朕说的对,那朕赐你一个名字如何?” 还未等到九君开口,便听他接着道:“阿九……阿九…….对了,就唤你夕九如何?” 九君:“…………”她能说不吗? 见她低头不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既没表现出开心也没透露出不满意,到让赢德有些不安起来,却还要板着脸端起他皇上的架子斜着眼轻睨她,问道:“怎么?朕取得的名字你不喜欢?” 九君觉得自己的耐心真的快要被这个突发奇想的皇帝给耗尽了,“回皇上,民女很满意!多谢皇上赐名。”连她自己都能感觉自己这番话语里的咬牙切齿。 但显然,这位皇帝并没有感觉到,反而颇满意的点点头,“不用客气,夕九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好生休息吧,朕就先走了。” 九君:“………..” 这个皇帝绝对脑子有病!大半夜在自己帐前就为了给自己取个名字跟自己争论了一个时辰,现在在人间当皇帝都这么闲吗?打仗不用讨论策略吗? 赢德转过身,斜着眼用余光偷偷瞟了她一眼,看她站在那里毫无动静,不禁轻咳了两声,引起身旁的人的注意,“那个,天色尚晚了,夕九姑娘早早歇息吧,就不用送朕了。” 九君:“………..” 她有说要送他了吗? 看他心情大好,洋洋得意的样子反倒让九君哭笑不得了,不管怎么说,这戏还是要演完的,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罢了,开口道:“皇上慢走。” 赢德背过身去,一副高高在上正义凛然的模样,只是那扬起的唇角却还是不小心透露了他的心思。 赢德离开九君的帐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帐内,反而去了不远处余恕的帐外,余恕刚想休息,听到有人禀告皇上来了,以为是有军务,急忙穿好外衣,整理妥善出帐迎驾,却看赢德一脸惬意的站在帐外欣赏月光,心情……好像不错? 听到声音,赢德回头道:“余爱卿来了,你看看,这郊野的月亮确实要比宫里的圆了一些” 余恕有些奇怪,皇上上午不还在为攻打中城的事情苦恼,现在怎么有心情赏月了?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只得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附和道:“是,臣在边关驻守时最喜欢的就是这夜空的明月与繁星,臣记得幼时父亲常将自己扛在肩头,看天上的明月。” 赢德听后有些感慨,转过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爱卿可是想家了?” 余恕苦笑,“自父亲去后,家中便只剩下年迈祖母,臣驻守边关多年,也未曾见上一面,祖母每每来信都告诉臣她身体安康,勿要挂念,安心驻守边关,为国为君效力,可祖母越是如此,臣心中便越是挂念。” 赢德听后沉默半响,后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余爱卿,委屈你了。” 余恕急忙道:“为国效力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怎有委屈之说,是理所应当的。” 赢德抬起头将目光又放回月亮上,“余爱卿,待我们成功占领城池,扩大版图,凯旋而归之时,你便与朕一起回都。” 余恕错愕,抬头道:“皇上…….” 赢德点点头,眉眼清明,嘴角微微扬起,“一起回去罢,还有夕九,朕要让她看看朕的皇宫与天下。” 余恕抿着唇看着那个笔直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红,心中满怀激动和感动,只是…….等一下,“夕九?”余恕奇怪道 提起这个名字,赢德唇角的笑意显得更加温柔,连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塑起的阴影都显得柔和了起来,“嗯,夕九。” 看他的表情,余恕恍然想起,“皇上所说的夕九,莫不是救驾有功的那位姑娘。” 赢德却只是笑而不语,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余恕眼睛微眨,看皇上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在朝上九五之尊的威严,反而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寻常年轻男子,只是…….余恕不禁皱起眉,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虽也并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可是任他怎么看,那夕九姑娘都不是对皇上有情之人。 第42章 攻城 第四十二章 他小心出声提醒道:“可是……夕九姑娘不是说明日就……..”? 赢德面色一沉,清澈的眸子阴郁了几分,慢慢的转过身,由于背对着月光,致使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可那双俯视天下万物的冷眸却异常清晰,只听他沉声道:“只要是朕想要的,怎么会有得不到的道理?” 余恕心中一惊,看来这姑娘是在劫难逃了。 晨曦初照,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好像谁在蔚蓝色的天边抹了一道金粉,霞光万斛,而这万丈霞光里却注定会被染上一抹血色。 九君出了帐篷,却发现今日的军营有些不同,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却极为严肃,手上的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眸光微转,静静的打量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味道。 九君拦住一位路过的士兵,“皇上在哪?” 士兵看到她时顿了一下,一时竟忘了答话,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许是他在军营久了,竟觉得这白衣女子像是天上的神仙似的。 九君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并未回答,不得不加重语气提醒道:“请问皇上在何处?” 士兵猛然回神,提起皇帝,他才吓出一身冷汗,那日九君与赢德共乘一匹回的军营,在场的许多将士亲眼所见,纷纷猜测此女子的身份,如今自己盯着她看了半分有余,若是引她不悦,告诉了皇上,自己的小命岂不就朝不保夕?只见他结结巴巴道:“今日一早皇上便与几位将军带着军队攻城了。” “攻城?”九君挑眉,这么快? 士兵点头如小鸡啄米,只想快速逃离此处,“姑娘,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道,您可以上主帐里问问薛副将,他奉命留在军营待命。” 九君点了点头,“好的,多谢。” 士兵急忙道:“姑娘客气了,小的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话还未说完,一溜烟便消失了。 她不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和往日一样,她今天很可怕吗? 九君来到了主帐前,守帐的将士见过九君,微微行了一礼后道:“姑娘请稍等,我去禀告薛副将。” 九君微微点头回礼,“有劳了。” 不稍片刻,一位身着青铜铠甲年纪稍大模样普通眼神却极为犀利的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刚刚进去通报的将士,见到九君薛副将极为客气,“夕九姑娘,快请进。” 九君轻笑了一下,客气道:“多谢薛将军。”抬步走进帐内。 薛副将豪爽道:“姑娘客气了,请上座,来人,看茶。” 九君忙拒绝道:“薛将军,不用麻烦了,此次前来我本欲与皇上道别,却不想皇上一早便领兵去攻城了,如此匆忙。” 薛副将在九君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提起此事叹了口气,颇为惆怅,“唉,确实匆忙了一些。” 看他的表情必有内情,九君试探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副将看了九君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悠悠的叹了口气,“罢了,都是战场上的事情,姑娘不知道也罢,只是这辞行一事,在下劝姑娘还是拖延一些时日吧,皇上这几日…….心情怕是不佳。” 九君倒也不着急,“哦?昨日我还见皇上心情颇好,今日怎么就不佳了?我虽不懂行军打仗之事,但是那斛冶国我也算了解一二,说不定可以给将军一些建议。” 薛副将眸子一亮,“姑娘去过斛冶国?” 九君笑了一下,“行走江湖的人,四海为家,多多少少都去过一些地方,我以前的确在斛冶国呆过一些时日。” 薛副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姑娘问起,我薛某也是个直爽性子的人,如今我们皇上要攻打斛冶国,当初我们将军本来是不赞成的,斛冶国虽小,可斛冶国的大将军瓠珐却是名震四海的护国大将,此人极其善于用兵,精通兵法,武艺高强,为人正直,连我们老将军都对其称赞有佳,可皇上听信那些连刀都拿不起的文官阿谀奉承之言,执意要攻,我们将军无奈之下只好听命,可这斛冶国的皇帝知道我们要攻打他的城池,就派瓠珐前去守城,此次是攻城,若强攻,我们虽不是没有胜的希望,但必然代价惨重,我们将军便想智取,以减少兵力的损耗,可惜,这个瓠珐为人正直忠义,纵然那斛冶国现在的君主如何昏庸无能,可他依旧念着上一任君主的恩情,誓死保卫城池,丝毫无倒戈的意向,还口出狂言,说我们皇上不敢与他正面一战,竟想用这种无耻小儿的勾当来取得胜利。皇上得知此事大怒,甚至有些迁怒于将军,今日天不明,便集结军队各将去攻城了。” 九君敛下眸子轻轻地抚着袖边上的暗纹,这皇帝说到底也不过是活了二十几年的少年,到底是莽撞了一些。 “姑娘?姑娘?”九君蓦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光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连薛副将唤自己都未听到。 看九君回神,薛副将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不是惊着姑娘了,你看我一早净想着跟姑娘发牢骚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九君摆摆手,“无妨,无妨,薛副将,既然皇上不在,那我也不便就留了,就先回帐了。” 看九君要走,薛副将急忙起身,“姑娘,若有什么事告知士兵一声即可,无需客气,余恕将军临行前特意嘱咐我,要照顾好姑娘。” 九君笑了一下,“多谢薛副将,那我就先告退了。” 薛副将抱拳道:“姑娘慢走。” 九君微微点头客气道:“将军留步。” 回到帐内,九君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思忖片刻,忽然闭上眸子,集中意念,再睁开眼时,瑰鸟与龙使二人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二人见到九君纷纷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九君看着二人抿了抿唇,“确实有一件事。”说罢她先把目光对准了瑰鸟,“瑰鸟我问你,你在看司命的话本时可有看到那赢德是否攻城成功?” 瑰鸟回忆了一会儿才回道:“殿下,我记得当时上面写的是大胜而归,赢德极为高兴,举国欢庆。” 九君微扬了下唇,“那便好。”话锋一转,这次看向了龙使,“龙使可知道现在斛冶国的瓠珐?” 龙使作了一揖,“禀殿下,此等重要的大人物,小臣自然有所耳闻,斛冶国上一任老皇帝在位时,将他封为护国将军,只可惜如今的君主却一度忌惮他疏远他,如今,两国开战,那斛冶国的君主才想起朝中无人可用,不得不重新启用他。” “听闻此人侠肝义胆,实为忠良,纵然那斛冶国的皇帝待他如此不公,可他依旧念在上一任君主恩情的份上毫无怨言,全无倒戈的可能?” 龙使点了点头,“此人的确是个忠义之人。” 九君默默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他要攻两座城池,若久攻不下,必然会使战事拖延……暂不且论会牺牲多少将士,就是时间我们也等不起。.” 龙使听后,看了九君一眼,“殿下,这也未必。” 九君一顿,抬头道:“哦?愿闻龙使其祥。” “这瓠珐固然忠肝义胆,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九君挑眉:“其他人?” 龙使点点头,眸光有些意味深长,“我们在斛冶国也有自己的势力,据臣所知,这中城有一位守城的副将名为函柯,他无妻无儿,吃喝嫖赌无一不沾,不学无术,更是毫无一点真才是干,可惜偏偏生了一张巧嘴,将上一任任职中城的将军哄的极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斛冶国的皇帝就昏庸,他手下的人又好到那里去呢?可如今这中城换了瓠珐来当将军,只怕他这张能说回道善于拍马屁的嘴,在瓠珐面前讨不到什么好处,您说他日子还会像以前那么舒坦吗?” 九君的杏眸转了转,某塞顿开,脸上到也有了一丝笑意,“对啊,这瓠珐忠义,可未必他身边的人也如同他一般。”她抬头道:“龙使。” “臣在。” “命你手下的人在中城大肆宣扬,说赢德曾有意想将瓠珐收入麾下,最好大到让那斛冶国的君主知道。” 龙使眸光一闪,“殿下是想…….” “纵然你说的那个函柯很有可能倒戈,将瓠珐的兵线图给赢德,可战场上失败,以那瓠珐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不可能不会发现营中出了奸细,所以如果他很快就能找出奸细,再重新调整军队,我们依旧是白费一场,所以我们要在他发现之前利用斛冶国皇帝的昏庸与不信任彻底将他置于永无翻身之地,只要瓠珐一倒,所有的事情进程都会加快。” 龙使钦佩,“殿下所思甚远,臣惭愧。” 九君笑了一下,“好了,龙使,此次若是能够成功办成此事,我会在龙君面前替你多多美言的。” 赏罚分明,进退有度,善得人心,思谋远虑,每一步安排的都极为巧妙,难怪龙族在众多龙子中会选一位女子来当继承人。龙使心中明了,急忙行礼谢道:“臣谢过殿下。” “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待龙使消失后,九君看向瑰鸟,“稌野最近可找过你?” 瑰鸟点点头,回道:“前几日,魔族殿下稌野忽然来找我,说是您的安排。” 九君嗯了一声,“让你们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我们与稌野殿下的人近几日一直在调查此事,稍稍有了些眉目。” “说来听听。” “是,殿下可听过傀魂术?” 九君挑眉:“傀魂术?” 瑰鸟蹙起眉宇,点点头,“我问过族中的长老,这是巫族的一种红色禁术。据说此术一旦成功,即可控制被控者的意识,让其为自己做事,只是此术不可长期使用,最长为七日,否则不仅被控制的人性命堪忧,连实施者都会七窍流血而死,与其说这是一种巫术,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诅咒,如果他们控制赢德,也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启诃国,那余恕也就顺理成章的为任由他们摆布,我们无法控制。” 九君微微眯起眼睛,“又是巫族?这个巫族到底什么时候与鲛族扯上关系的?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瑰鸟抿了抿唇,也显现出一副担忧之色,“这擎昂连傀魂术都用上了,想必是有些着急想速战速决,只是殿下不觉得此事甚为奇怪吗?若擎昂只是单单为了鲛王之位或者只是为了用余恕引出治垩,那他所付出的代价太过大了些吗?依瑰鸟所见,擎昂绝不是那种因小失大之人。” 九君点点头,赞同道:“的确,所以,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我总有一种不详感觉,这件事是冲着我们龙族来的。”说罢,她沉默了一下,唤道:“瑰鸟。” 瑰鸟应道:“是。” “你派一些人去寻巫族的下落,巫族的人天生来去无踪,人员稀少,可却不是大奸大恶的族群,我记得以前还曾见过巫族人施术救人,他们族中擅自使用禁术的人,他们不可能不会管。” 瑰鸟点头,“是 ,殿下。” 九君笑了一下,“好了,辛苦了,你去吧。” 瑰鸟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九君睡榻上包裹好的行李,不解道:“殿下这是…..” 九君奇怪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的笑道:“这不是还得多亏了治垩王子的那位好姑娘,纵然我出现的合情合理,可这余恕打仗时间长了,难免疑心太重,我若是那么容易就答应留下,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相反若是我执意要走,不仅打消了她的疑虑还会念在赢德对我情份上希望我留下,如此一来,待赢德打赢了胜仗,凯旋而归时,便是我们实施计划的时候。” “原来如此。”瑰鸟恍然大悟,“瑰鸟明白了。” 第43章 主意 第四十三章 九君抿着唇点点头,“好了,瑰鸟,我们浪费的时间够多了,加快脚步,赶紧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好去为三哥寻灵蜜。” 随着余恕声音的传来,安静的军营又再次躁动了起来。 赢德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从他阴郁的表情还有跟随在他们身后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的将士们可以看出,此战并不顺利。 赢德的主帐卧内,军医半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给赢德包扎着伤口,赢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伸手打翻了身旁将士端来的茶水,惊得军医将本来已经快包扎好的绷带再次散落,由于他的动作太大,反而牵扯了伤口再次裂开,血再次从伤口中渗出,帐内众人慌忙跪地,各个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小心,便人头落地,赢德心中烦躁,将绷带一把扯下,“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九君来到帐前,看见余恕等人均站在帐外,周围气氛低沉,九君扫了一下,发现余恕的铠甲上也沾有血迹,想来在这次战役中也受了轻伤。 听到响声,余恕抬头,面色凝重,看到九君时顿了一下,又朝赢德所在的帐帘看了一眼,走到九君身边小声提醒道:“夕九姑娘,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姑娘还是回避一下吧,以免惹火烧身。” 九君却轻笑,目光淡淡,却避重就轻,目光在他沾血的盔甲处停留一会儿,“将军也受伤了,不如一同与夕九进去让军医看上一看吧。” 余恕看她并未把自己的警告当回事儿,不禁微微皱起眉严肃道:“姑娘,在下并不是在说笑。” 九君不疾不徐,“将军,夕九也没有在说笑。” 二人目光相对,一个心烦意乱,一个波澜不惊。 “你……..” 薛副将看了二人一眼,上前出声道:“将军,如今皇上心情不佳,不如就让夕九姑娘劝说一番。” 九君目光却别有深意,“薛将军,既然让我劝说,可否告知我发生了什么?” 薛副将叹了口气,看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余恕一眼,犹豫道:“这………” “我们半路遇到了瓠珐的偷袭,损失了不少兵力。”一旁沉默的余恕突然开了口。 九君勾点点头,眼里到有些许的赞赏,“知道皇上年轻气盛,先是故意放话激怒,引你们出兵,然后出其不意在半路设置埋伏,削弱你们的兵力,再者军心也会有所动摇,这样就算你们到了中城,攻城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减小,这个瓠珐倒确实有一套。” 九君抬眼却看身旁余薛两人均错愕的看着自己,余恕的目光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审视。 薛副将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姑娘是怎么知道那瓠珐的诡计的?” 九君却不以为然,反问道:“这不是明眼可见的事吗?” 余恕眯起眼睛慢慢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今日她依旧白纱遮面,肤如凝脂,柳眉幽眸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只是自他见到她起,她似乎都以白纱遮面,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反而给她的容颜抹上了一笔神秘的色彩,只是面纱之后的真实面目到底如何,她到底是谁?他轻轻抿唇,“夕九姑娘对行军打仗之事倒是颇有见解。” 九君清雅一笑,丝毫不露破绽,“行走江湖,见的多了,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奇怪之事,所谓兵不厌诈,不正是如此吗?” 只见九君不急不慢,动作颇从容自在,倒与这军营中压抑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既然皇上是心病,我这里倒是有一副良药,不但解得了皇上的,也解得了将军的。” 余恕目光一凛,“什么良药。” 九君不答反问,“将军当真不与我进去?将军这伤口虽不严重,可若不处理,未必就不会加重。” 余恕抿了抿唇,思忖片刻,最终妥协点点头,“姑娘,余某还是要劝你一句,量力而为。” 九君却眉眼弯弯,笑的意味深长。 余恕觉得自己每次与她说话宛若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只得叹了口气道:“姑娘,请。” 帐内这边赢德正发着火气,便看到余恕和夕九并肩走过来,余恕半跪地道,“参见皇上。” 九君也淡淡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赢德目光宛若腊月寒霜,直接略过余恕,反而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九君身上。 帐内静的桌上烛蜡掉落的声音都异常清晰,众人跪在地上皆叹这女子竟如此大胆,皇上如今龙颜大怒,她见到皇上竟只是福了福身,余恕轻咳一声,提醒身旁的的人,她是怎么回事?没看到满帐的人都跪在地上吗?帐内一片狼藉,显然是皇上发了脾气,怎奈身旁之人却丝毫像是没听到一般,弄得他只得低头跪在原地干着急。 半晌,只听赢德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众人皆是一愣,皇上竟然没有生气? 九君目光淡淡,目光在他手臂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儿,波澜不惊道:“你受伤了。”语气平常的像是你吃饭了吗那般简单。 不禁让众人再次替她捏了把汗。 赢德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将目光瞥到一边,“没事。” 九君绕过地上跪着的人,经过军医时,伸手从他药箱里重新拿了一块白布,走到赢德的身边,低头看着他,“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把自己身陷险境的。” 赢德心中一动,唇角微抿,片刻,他出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九君将手中的白布打开,一边缠在赢德的手臂上,一边道:“皇上不如让余将军留下吧,这皮外伤好治,皇上的心病可还需另外良药。” 赢德一顿,蓦然回过头,抓住她正在包扎的手,“你什么意思?” 九君的动作一顿,在自己被抓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又淡淡的抬起头,“皇上确定要我现在就说?” 赢德抿唇,慢慢松了力道,转头道:“都退下吧,把薛副将叫进来。” 如临大赦,众人喜不自恃,急忙纷纷告退,仿佛多留一秒,都会人头落地,对突然出现的九君更是心怀感激,不论这女子是何身份?与皇上又是什么关系?皇上为何会这般容忍她的无礼与犯上,这些都不重要,对他们来说,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连九君都未曾注意,在赢得松手的一刹那,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突然断开滑落在床边。 薛副将得了命令,一走进帐内,便看见余恕站在一旁,而九君坐在赢德的身旁正给他包扎着伤口,帐内极其安静,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还说皇上震怒吗?现在怎么这般安静?他性子虽有些直,可依旧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参见皇上。” 赢德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谢皇上。” 此刻,恰逢九君将赢德的伤口包扎完成,九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挑了下眉,“还不错。” 众人:“……..” 赢德有些无奈,“夕九,别闹,说正事。”尽管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包含太多宠溺。 九君扬了下唇角,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流连了一圈,“行军打仗我不懂,但我在中城遇见过一个人,应该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三人均异口同声道:“谁?”说完三人看了对方一眼,再次沉默。 九君看了看三个人,轻轻一笑,不再绕圈子,“事情是这样,我曾在中城待过一段时日,说来也巧,那日黄昏后我正要回客栈,却在街上碰到一群人欺负一个摆摊的老人儿和女子,这女子长的有些娇媚,但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在街上抛头露面,也难免会引来贼人的不良心思,我也是看不过去,出手将领头的那人教训了一顿,那群人落荒而逃,可临走前却撂下狠话,我本不以为然,心想这些事情也大都多多少少经历了一些,不足为惧,可那老儿却甚是惊慌,得知我并不是斛冶国的人,让我快快离开,原来我打的那个领头之人正是中城守城将军的副将函柯,那老伯告诉我,这函柯本是个地痞流氓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却生的一张巧嘴,不知怎么就在那军营里混的风生水起,最后还混了个副将的位置,于是仗着自己是副将的身份,更加肆无忌惮,常常白吃白喝,还调戏良家妇女,逼良为娼。” 薛副将不禁皱眉,恨声道:“这厮败类,若是放在我们启诃国,莫说副将,就是军营都不会让他进来,简直就是有辱军人的称号!” 九君却莞尔一笑 ,“薛副将说的极是,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在中城呆的那几日便知道,父母官不作为,官官相护,将士不保护百姓,反而任意欺辱,百姓苦不堪言,却忍气吞声,民不聊生,若是斛冶国的皇帝励精图治,又怎会有这般的局面,正因为他们国家皇帝无德无能,他手下的官员才会如此,可是瓠珐却不同,如你们所说,瓠珐为人正直,且英勇善战,怎奈时局如此,那斛冶国的皇帝常年远忠臣亲小人临上战场了才发现无人可用,又派出瓠珐守城,暂不且论斛冶国朝中的那些奸臣们看到瓠珐重新手握重兵会不会心生嫉妒向那昏庸皇帝进献谗言,也不论那皇帝本来对他就有没有猜忌,就是单单论那不起眼的函柯,以瓠珐的性格,你觉得他函柯能和以前那般过得舒坦吗?所谓树大根深不惧狂风,可却终是敌不过蛀虫蚀根,不起眼的往往是最致命的。” 余恕眼前一亮,“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对函柯下手?” 九君点点头,“对,而且下手便要下狠手,若是能扳倒瓠珐,莫说两座城池,这小小的斛冶国都不在话下。” 看余恕一脸惊喜的盯着九君,赢德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沉声道:“夕九,你说是这般说,可是想要扳倒瓠珐又谈何容易?” 九君却道:“真正能打败瓠珐的不是皇上不是余将军更不是那个小小的函柯。” 薛副将奇怪道:“那是谁?” 赢德一怔,脱口而出:“是斛冶的皇帝。” 九君笑了一下,“买通函柯,不过是钱的问题,可是想要真正的扳倒瓠珐,就不单单是钱财可以解决的了。” 赢德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斛冶的皇帝让瓠珐守城是为胜,若是败了,他本就不喜他加上又对他心存疑虑,要他何用,若是再被身边的副将呈上通敌卖国的证据,只怕…….他永无翻身之日了。瓠珐一倒,斛冶国的这棵被虫蚀的千疮百孔的朽木又能撑到何时?” 九君话毕,帐内之人一片沉默。 半响,薛副将低声道:“可是…….这样未必小人了一些。” “小人?”九君抬眼看他,“何谓小人?难道要向今日一般让我军的大批战士惨伤严重才为君子?战场上本就兵不厌诈,这次瓠珐不也是激怒皇上引我军入局的?” “这………”薛将军一时语塞,她说的有理有据,可就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看三人均是沉默,九君敛下眸子以进为退 ,“当然,这不过是夕九行走江湖多年的妇人之见,若是不对,皇上与将军大可不用便是。” 余恕看向坐在床榻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赢德,沉默片刻,他开口道:“罢了,让朕考虑考虑,余将军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九君目光淡淡,心中却胸有成竹,白纱下的唇角不经意的挑起,福了福身,“夕九告退。” 薛副将也抱拳道:“臣也告退。” 二人并肩走出帐外,正要分道扬镳之时,薛副将唤住九君,“夕九姑娘。” 九君转过头,“薛将军还有何事?” 薛副将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夕九姑娘觉得皇上会同意姑娘的主意吗?” 九君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远处夕阳残留下的余晖,黑夜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会。” 薛将军有些奇怪,“姑娘怎么这般肯定?” “因为他是皇帝。”九君望着天空黑白交界的地方喃喃道:“还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 第44章 打不打 第四十四章 九君和薛副将走后,帐内忽然只剩下赢德与余恕二人,难免显得有些空荡荡,赢德低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白布缠绕一层一层,可见包扎之人极为用心,床边框沿上的一抹红色让他轻轻一顿,他伸手将手链放于手心端倪,许是方才他握住她手腕时一时激动力度太大不小心扯断了,只是这手链上的宝石绝非凡物,她到底是何人?沉默片刻后,他抬眸沉声道:“余恕。” “臣在。” “找人去查查夕九的底细。” 余恕一顿,“皇上怀疑夕九姑娘的身份?.” 赢德摇摇头,“不,我让你查她的底细,是要你找到她的弱点。” 余恕错愕,不解道:“恕臣愚钝。” 赢德神色平淡如水,可眸光间却透着凌厉,“你觉得夕九是怎样的人。” 余恕思考了一下,“回皇上,夕九姑娘豪情重义,虽性格有些冷淡,却也恰恰反映出她并不是喜好钱权这些俗物的女子,对万事皆都放得下,她此次这番言论,有可体现出她心思入微,眼观八方,深谋远略,足智多谋,连臣都自叹不如。” 赢德忽然笑了一下,慢慢起身道:“是啊,夕九这样的女子,这般聪慧,而金钱,地位,权利统统都留不住她,若是不将她留在身边岂不是朕的损失,再者,将来她若是嫁给一个普通人也罢,若是被哪国的君主看上…….”他走到余恕的身旁,目光悠然,“说不定,今日的斛冶便是明日的启诃。” 余恕一惊,急忙道:“皇上励精图治,爱国爱民,怎能和斛冶国的那个昏君相比较?” 赢德却并不在意,望着帐内的燃烧的蜡烛,缓声道:“居安思危罢了,所以无论如何,夕九一定要留在朕的身边,若是财权地位都留不住她,就用她最在意的东西留住她。” 余恕微微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他背对着自己,身影在这被许多蜡烛照的明亮的帐内显得挺拔如松,他抿了抿唇最终吐出一句,“是,臣遵旨。” 两日后 启诃军整军后再次出发,短短半日一举拿下中城,启诃国的皇帝亲自下令,手下将士不可在城中强夺平民百姓财物,欺占良家妇女,如有违令者,一旦发现立刻当斩。 中城百姓本来人人自危,可发现敌军进城后并没有烧杀抢掠,只是挨家挨户搜查了有没有窝藏败军,肃清了街道外还斩杀了常年盘踞中城恶霸,一时间中城的百姓对启诃国的将士赞不绝口,纷纷献上美酒美食,欢迎将士们的到来。身逢乱世,不过是尔尔普通百姓,未读过什么诗书,不懂深明大义,更不知家国之理,只知道能好好的存活于这乱世之中,已是不易,又有谁会在乎谁是他们的君,谁是他们的主呢?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受流离之苦,便是他们的君,谁能减少赋税,让他们吃饱穿暖,谁便是他们主。 启诃军队在中城小憩半日后整装待发,趁着劲头正盛,乘胜追击,一举再次攻下源城,直逼斛冶都城,守城大将军瓠珐立刻察觉几次对战,这启诃国像是知道自己的计划似的 ,每次都能直击自己要害,看来军队出了奸细,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正当他要抓出奸细将计就计反击之时,一道皇命从天而降,“瓠珐受命于君,领兵守城,却辜负皇命,暗通敌军,以致我国连失两座城池,如今证据确凿,特令撤去将军之职,押送回城,其家眷即刻关入大牢,钦此。” 瓠珐恍然大悟,一切不过是个圈套罢了,心中涌出万般滋味,愤怒痛苦悲哀,最终他仰头对天狂笑两声,大呼道:“天要亡我斛冶。”便拔刀自刎了,那日天空忽现密布乌云,接着一道闪电,便是瓢泼大雨,忠臣的血祭了这漫天的大雨,奸臣的计亡了这摇摇欲坠的国。 攻下中源两城后,赢德龙心大悦,摆宴犒赏各位将士,九君不想自己竟也在受邀的行列,宴会之上歌舞升平,众多美姬姿态妖娆,翩翩起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启诃国的将士们享受着胜利带来的荣耀。 齐将军最先站起敬酒,“臣恭贺皇上成功拿下两座城池。” 赢德笑逐颜开道:“齐将军有心了。” 吴将军也不甘示弱,举杯起身道:“皇上,如今我们拿下两座城池,应趁将士们劲头正盛,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斛冶国。” 齐将军看了对面的吴将军一眼,轻哼一声,“吴将军此言差矣,我军行军多日,人员早已疲乏,如今拿下两座城池已属不易,粮草也已然有些不足,怎可贸然前进?皇上,臣以为,我们应该见好便收,免得将那斛冶国真逼急了举国反攻。” “笑话”吴将军不甘示弱,“我堂堂启诃国还怕他不成,如今瓠珐已死何惧之有?若是拖上半年再出兵,齐将军怎知那斛冶国不会出现第二个瓠珐?皇上,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拿下的好。” “好了好了。”赢德打断道:“朕知道,二位将军都是为了国家好,只是今日是犒赏众位将士,宴会之上不谈军事,来,朕举杯,与众将士共饮。” 众人皆起身举杯,“谢皇上。” 九君坐于角落之中也起身举杯,从面纱之下一饮而尽。 待宴散后,赢德将九君和余恕叫去了畦阁,目前赢德暂居此处,由奴婢领着进入畦阁的书房后,只见赢德站在兵线图旁抬头细细端倪。 余恕九君互相对视一眼,一同道:“参见皇上。” 赢德转过身,笑道:“你们来了。” 余恕道:“不知皇上叫臣来有何事?” 赢德并未回答,反而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刚刚沏好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才慢慢开口道:“吴齐两位将军在宴会之上所说的话想必二位也都听到了,我想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 余恕顿了一下,低头作揖道:“禀皇上,臣以为吴齐两位将军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也都无道理。” 赢德眼里浮现丝丝兴趣,挑眉道:“哦?余爱卿此话怎讲?” “我们的粮草虽然不足,可是这城中有些大户储粮我们可以先借他们的一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将士行军多日确实有些疲乏了,但所幸军心稳定劲头正足,也到不至于到了不能进攻的地步。” “所以余爱卿的意见是打了?” 余恕摇头,“臣以为,打与不打,不在于我们启诃,而在于斛冶。” 赢德不解,“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九君忽然开口,“劝降。” 余恕听后笑了一下,“对,夕九姑娘所言不假,劝降。” 赢德细细琢磨这两个字,“劝降………可那斛冶国要是不投降呢?” “据说启诃国的皇帝不但昏庸无能,更是胆小如鼠,如果皇上您亲自带兵兵临城下他估计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如何不降?再者,就算皇帝不想投降,那群为了保命奸臣也会逼那皇帝投降的,若是可以不再废一兵一卒拿下启诃那是最好,退一步讲,就算到最后那启诃国的皇帝有些骨气,不肯投降,举兵反抗,那就攻打便是,以我们的兵力,也是可以一战的。” 赢德慢慢的点头,似是认可,忽然他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九君,“夕九,此事你如何看?” 余恕把目光也转到九君身上,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动人。 九君轻启薄唇缓声道:“其实打与不打,皇上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不是吗?”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又带着寡淡清冷,像是冬日里结了冰凌的羽毛。 赢德沉默了片刻,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连唇角的笑意都浅含宠溺,语重心长道:“夕九啊夕九,你果然每次都深得朕心”。 余恕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一番,看到皇上的目光,心中想到,看来无论如何,皇上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了。 “好,你们先退下吧。” “臣告退。” “夕九告退。” 待二人出了畦阁,余恕有礼道:“夕九姑娘,时辰不早了,早回去歇息吧。” 九君看他的目光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将军。” 余恕怔了一下,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我前几日在这城中发现了件好物觉得将军用定然好看,来皇上这里前便差人送去将军的帐内了。” 余恕显得有些意外,“哦?多谢夕九姑娘相赠,只是不知是何物?” 九君轻笑,“将军回去一看便知,当然,若是将军不知道如何用?也可来找我,我告知将军便是。” 余恕疑惑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那双明眸依旧笑意盈盈,却又拒人与千里之外,余恕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又挑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得犹豫回道:“那………劳姑娘费心了。” 九君微微福身,“将军慢走。” 不知为何,直觉却告诉余恕并不太好,所以他也想赶紧结束这场谈话,“嗯……夕九姑娘,告辞。” 看他匆匆逃走,九君慢慢转身,抬头望着夜空,月如弯钩牢牢的挂在这漫天的黑幕,却不见星辰,偶尔出现一两颗轻轻一闪,眨眼间又消失,像是有无数的秘密,面纱之下嘴角轻扬,是一个发现秘密的好夜晚。 余恕回到自己暂居处,看到了正在等自己的薛副将,看他站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细细打量里面的东西。 余恕走进来奇怪道:“薛还,你怎么来了?” 薛副将抬起头看到他回来了,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问道:“嗨,我不是担心你吗,皇上大半夜忽然召见铁定又是问你攻不攻打都城的事儿呗。” 余恕点点头,边说着边走到案前,叹了口气,“是啊。”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薛还颇为兴奋,“皇上说打了?” 余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薛还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唉,将军,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余恕轻笑了一下,悠声道:“夕九说的没错,打与不打,皇上心里早有了定数。” “说起夕九姑娘啊”薛还将木盒一阖放到案上,“真是个奇女子啊,八面玲珑心思巧妙,就说这次能成功攻克中源两城,这夕九姑娘就是功不可没。” 余恕的目光在他放下的那个木盒上停留了一下,并没有在意,转目再次看他,揶揄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还说人家小人来着?怎么现在又说人家八面玲珑了?” 薛还脸颊一红,干笑两声,“嗨,将军,你就莫嘲笑我了,我大老粗一个,只知道行军打仗,哪懂什么兵法计谋,但我薛某也是知道的,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这件事后我对夕九姑娘佩服的五体投体。” 余恕笑着摇摇头,劝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帐休息吧。” 薛还抱了抱拳,爽快道:“好来,将军,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要走。 “唉 ,等一下。”余恕出声唤道 薛还奇怪的回过头,“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余恕拿起案上的木盒,“你的东西忘了拿走。” 薛还更是奇怪,反问道:“将军,那不是你的吗?” 余恕愣住,“我的?” 薛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进来时看在将军案上放着,这木盒怎么看都像是个女人家的小玩意,所以没忍住打开瞅了两眼,没想到还真是个女人家的玩意。” 余恕低头将木盒打开,盒中竟是一支精致的翡翠玉钗,脑中猛然蹦出夕九临别前的那句话。 薛还出声问道:“将军,这是谁送的?” “夕九。”余恕盯着钗子发愣,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 薛还听后惊呼,“夕九姑娘?”才发现自己声音大了一些,急忙捂住嘴。 他这一声倒是把余恕唤回了神。 薛还立刻走上前,试探道:“将军你……..” 余恕明白他是何意,皱眉道:“没有的事情,你别胡思乱想。” 第45章 挑明 第四十五章 薛还长舒一口气,似是轻松了许多,“那便好,那便好,将军,皇上对夕九姑娘的态度太明显了,您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道。”他淡声回道,眼前的这支钗子太过诡异,让他一时心中没底。 薛副将也低下头打量这支钗子,“但是夕九姑娘送您这钗子做什么呢?这钗子本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只有表达爱意时才会赠予情郎,莫不是……..”薛还忽然睁大眼睛,“夕九姑娘对将军您……..” “别胡说!”余恕厉声打断道 薛还才恍然,“呸呸呸,你看我这张臭嘴,对,这事儿不能胡说。” 余恕心里有些乱,“你先回去休息吧,还有,此事决不可向其他人透露。” 薛副将慎重的点点头,“将军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让它烂在薛还的肚子里,只是…….将军,关于夕九姑娘的事情,还是要慎重些,毕竟皇上…….” 余恕点点头,“我知道了。” 薛还叹了口气,抱拳道:“那将军,薛还先告辞了。” 薛还走后,余恕皱着眉头轻轻端倪手中的翡翠玉钗,这夕九到底是何意,莫不是她真的对自己…….不对! “将军回去一看便知,当然,若是将军不知道如何用?也可来找我,我告知将军便是。” 若只是表达心意,她为何会这样说?她话中有话,难道………余恕眼皮一跳,手中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他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凌厉,尽管心中隐隐有了这种猜测,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九君回到住处中后并未急着熄灯就寝,反而叫人沏了壶好茶,这城中上好的茶叶倒是比军营里那些储存陈茶得以下口。 她手执书卷坐在书桌前静静的等着客人的到来,果然不出半刻钟,一个身影宛若鬼魅,从天而降。 余恕一身黑衣,身姿灵活,躲过了守门的护卫,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九君的住处。 九君将手中的书放下,脸上却未表现出丝毫的意外,目光平静的望着她道:“余将军,深夜到访,我已找人沏好茶,恭候将军了。” 余恕眼睛一眯,拔出腰间短刀相对,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九君的目光在她锐利的短刀上停留了一会,笑了一下,无所畏惧,反而抬眼看她,“又或许我该唤将军一声,余姑娘?” 她起身将茶倒入杯中,又为自己的茶杯蓄满,像是真的只是来了一个客人般,从容淡定。 余恕抿了抿唇,定下心神,收起短刀,慢慢走到书桌旁坐下,如今看她这副表现,倒是让她不担心了,若是她真想害自己,就不会将钗子送去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禀告皇上,若真是那般,自己恐怕现在早已身陷大牢了。 她若有所思的拿起杯子,看着淡黄色的茶水颇为清澈,一股茶香更是扑面而来,余恕不懂茶,却知道这茶绝非次品,举止不凡,颇有品味,武功还如此高强,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普通的侠客。 她轻抿着茶水,目光却打量着九君,茶饮尽,放下茶杯后她出声问道:“夕九姑娘,无论你是何人,我余恕行军打仗惯了,不愿绕着圈子说话,有话我们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九君拿着茶杯在鼻尖前停留了片刻,轻轻嗅了嗅,抬眼看她,“如果我说我是想帮将军呢?” “帮我?”余恕错愕,“什么意思?” 九君小酌了一口清茶,波澜不惊道:“自我那日初见将军时,我便知道将军是女子。” 余恕惊讶,“你…….” 九君轻笑一声,“将军是想问,明明您常年戴着围领,未露出半分颈部,常年持刀双手布满老茧,在军营呆惯了,说话也粗声粗气,怎么会被我看出来?” 余恕沉默的盯着她,显然她说出了她所想问的。 “其实刚开始我也不确定,所以我便差人送了钗子给将军,若是将军心中无鬼自然会把这钗子联想到我对将军的情意上面,因此会远离我,逃避我,对我避而远之,可将军没有这么做,恰恰是因为我说的那番话,加上将军心中有事,自然会急匆匆跑来质问我,如此我现在更加确认了。” 余恕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很聪明。” “多谢将军赞誉。”嘴上客气,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余恕的目光警惕了起来,“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皇上,让皇上治我个欺君之罪反而来提醒我,定然是有事于我。” 九君轻笑,将书简阖上,抬眸看她,鼻梁微挺,明眸善睐,眉宇间带着寻常女子未有的英气,若是换了女装,倒也算是个美人儿。“的确,我有事求将军。” 余恕眯了下眼睛,毅然道:“你若想拿此事要挟我做威胁到国家和皇上的事,绝无可能,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明日便去向皇上请罪。” “将军倒真是多虑了,我对启诃没有什么兴趣。” 余恕皱眉奇怪道:“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九君不徐不疾,将二人的茶杯再次满上,“将军莫急,倒不如我们先来说说将军吧。” “说我?”余恕不解,“我有什么好说的?” “将军可有想过,此次若是战争结束,将军可是要跟皇上回都?” 余恕点点头,并不遮掩,“没错,我已经多年未归家了,祖母年迈,我也该回去尽孝了。” 九君轻轻摇头,“将军可想过这次皇上让你回朝的用意?” “用意?不就是念在我祖母年迈让我回家尽孝吗?” 九君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姑娘讨论起军法的时候倒是挺灵泛,怎么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却少根筋呢,于是再次出声提醒道:“将军常年驻扎边境,在军营中颇有威望,军中将士对将军更是赞不绝口,皇上远在京城,将军又手握重兵,难免皇上会有所忌惮,这点想必您的义父威蕐将军要更比我知道其中道理。” 余恕沉默半响,才出声道:“是,我也知道,此次皇上御驾亲征,是为了在军中树立君威,义父临行前便告诉我伴君如伴虎,功高盖主,是为人臣子的大忌。” “此次战争一结束,皇上有了战功,势必下一步就是要收回军权,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第一步就是要卸了将军的军权,可是若是正大光明的下旨,必然会让世人说皇上过河拆桥,不仁不义,将军辛辛苦苦打仗,战争刚一胜利,皇上便卸了将军的军权,难免会遭人非议,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看她沉默不语,九君继续道:“那么只有一种办法,赐婚,据我所知你们启诃国有明文规定,凡为驸马者,不可参与朝中一切事物。如此皇上不但可以轻而易举的卸了你的兵权,连亲生妹妹都下嫁于你,让你成为皇家驸马,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简直是莫大的恩赐,众人又如何非议皇上?若将军真为男子也就罢了,我知将军心怀坦荡,对权力地位之事并不在意,娶了也便娶了,只是将军却是女儿身,这公主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余恕一时语塞,“我………”她一心只想着回都可以尽孝,其他的还真没有考虑那么多。 “将军若是娶了,就算将军躲得过洞房花烛夜,可是朝夕相处将军躲得过一辈子吗?再者公主何等尊贵,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常年冷落公主,岂不是要怪罪于你,若是再不慎被公主发现将军是女儿身,那可真就不是一个欺君之罪可以说的过去的,你还把公主一辈子的清白搭在里面了,将军觉得皇上会轻易饶过你?” 余恕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道:“大不了我不娶便是了。” “不娶?”九君轻哼一声,“若是将军拒绝,那皇上更有理由怀疑将军想拥兵自重,心怀不轨了。” 经九君这么一分析,倒真是让余恕觉得自己现在身陷于两难的境界了,她纠结的皱起眉,“那夕九姑娘觉得我该如何?” 九君挑眉,“将军真的愿意听我一言?” 余恕苦笑抬眸,“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快沦为阶下囚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九君轻笑,“倒也并不是无法可解,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九君点头,继续说道:“说白了,皇上想尽办法就是想重掌军权罢了,若是将军将军权送给皇上呢?” 余恕更加奇怪:“送给皇上?怎么送?” 九君眸中流光微转,却显得颇为从容淡定,她轻轻招手,“将军靠近些。” 余恕侧过身,将身体靠近九君,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烛光摇曳,将整个屋内照得暗晃晃的,除了让人听不太清楚的轻声细语,还有千丝万缕的思绪。 话毕,九君抬眸看她,余恕也慢慢侧回身体,低头沉思,显得颇为沉默,九君从容不迫,淡然道:“将军若觉得夕九这方法可行,便用,若是将军还有他法,请自便。” 半晌,她似是做了决定,抬头谢道:“姑娘一番好意,余恕在这里谢过,只是这件事我还要在考虑考虑,方才姑娘说有事请我帮忙,可否告知?” 九君不经意的敛下眸子,漫不经心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愿闻其详。” “这第一件事,皇上应该让将军调查我的来历了吧。” 余恕一顿,并没有否认。 九君却表现的并不在意,只是淡声道:“就像将军常年戴着围领就是不想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夕九常年以白纱示人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秘密,但我对皇上,对将军乃至对整个启诃国都并无恶意,还望将军体谅,当然这也关乎着第二件事。” 余恕抿了抿唇,“姑娘请说。” “将军的事情一旦解决,还请将军助我离开。” 余恕愣住,“姑娘还想要离开?” 九君却笑着反问,“我为何不能想要离开?” “我以为………”余恕犹豫道,“姑娘已经明白皇上的心意了。” “明白是明白,可是愿不愿意是另一码事,说简单点。”她抬眸看她,目光直视,一字一句道:“自由对我来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包括感情。” “可是皇上……..” “自古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后宫花开花落,只闻新人笑怎闻旧人哭,我不过是个平常的女子,不出几日皇上便会将我忘了,当成一场红尘梦罢了。” 余恕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你若真是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个让人魂牵梦绕的主儿,皇上真的能将你忘了吗? 九君看她不语,淡声道:“当然,将军若是不愿意,夕九凭自己一人之力也不是逃不出去,只是希望将军不要阻拦。” 半响,只听余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自己虽然常年生活在边境,小时候偶尔跟着父亲回都省亲,却也听闻祖母谈起柳元府的表姑自进宫后如何与后宫的那些妃子斗智斗勇,这后宫的战场可未必比这里的战场要来的轻松,荣华富贵光鲜靓丽又如何,那圈养在笼子里金丝雀始终是难敌翱翔于天空的雄鹰,于是他道:“罢了,我帮你。” 九君抿唇一笑,如二月春风,“多谢将军。” 这一边二人达成协议,那一边畦阁内,皇上刚刚听完奴婢禀告的事情,脸色略显阴沉。 “你可看到木盒内装的东西了?” 奴婢急忙道:“回皇上,那木盒是被封存好的,奴婢未敢打开,怕被姑娘发现。” 赢德目光冷漠,宛若冬日刺骨的寒霜,“朕知道了,继续观察夕九姑娘的一举一动,小心些,若是让她发现,你知道后果。” 跪在地上的人影一颤,忙道:“是,皇上,奴婢遵命。” “下去吧。” “奴婢告退。” 待人走后,赢德坐在原位上迟迟未动,像是被定住一般,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慢慢起身,袖中的拳头却迟迟未松开,案上一幅美人图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而这图上的美人身姿妙曼,双眸灵动,却唯独用白纱掩面,他低下头居高临下的倪案上的画,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喃喃道:“夕九,夕九。” 第46章 回宫 第四十六章 第二日,赢德率兵亲临斛冶都城砗洛城外并派出一位言官劝其投降,启诃国的皇帝得知后吓得从龙椅上跌坐下来,众位大臣皆是惊慌不已,纷纷劝说交出国玺投降,致使启诃国的皇帝更加六神无主,心慌意乱,连滚带爬的拿出国玺带着诸位大臣出了皇宫,跪在赢德马前奉上国玺。 从此这众国的边境图上,斛冶纳入了启诃,而启诃国的版图日益增大。 赢德站在砗洛的城墙之上,望着这片归属于启诃的江山,余恕处理完善后之事,走上城墙,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抱拳道:“禀告皇上,那斛冶的废皇已经被软禁了起来,其他大臣也一并关押了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赢德目光悠然,仰望城外的天空,阳光宛若利剑笔直的照在宫墙的各个角落,“余恕”他忽然出声道。 余恕身体一顿,低头应道:“是。”上一次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儿时他们第一次在宫里见面,太上皇将赢德最喜欢的那把短刀赐给了自己。 “我们赢了。” 余恕抿了抿唇,“是,皇上,我们胜了。” 他转过身看他,目光平平,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含义,正当余恕考虑该如何开口时,赢德话锋一转,“你今年多大了?” 余恕心中一跳,回过神缓声道:“回皇上,二十有五了。” 赢德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我记得刚认识你时父皇就曾经说我们年龄相仿,如今我连子嗣都有了,你却连任妻子都没有,着实委屈你了。” 余恕敛下眸子,不动声色“为国效力,是臣的本分,臣不觉得委屈。” 赢德却罔若未闻,侧目端倪她,“你可有喜欢的女子?如今你立下大功,朕自然要好好奖赏你一番,说吧,你喜欢谁?” 余恕目光微转,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半跪于地谨慎道:“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并无中意之人。” 赢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半响,像是要看透她一般,最终余恕只听面前的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赢德将目光再次放回远处的景色,淡声道:“也好,还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 九君驻足在凤鵉殿外,仰头望着眼前这座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目光微凛,身后的宫人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停下。 九君抿了抿唇,转头对宫人冷声道:“谁让你们把我领到此处的?这是斛冶国前皇后的住所,你们有没有规矩?” 众人一惊,皆面带惶恐,跪地俯身道:“娘娘恕罪。” 九君的声音又冷了三分,眸中的寒霜更甚,“我何时又成了娘娘?” “是朕让他们将你领到此处的。” 九君抬眸,目光越过宫人看向从不远处走来的赢德,他早已褪去铠甲,身着一袭月白色绣金龙的袍子,内松外紧十分合身,一头乌黑的密发用金冠高高挽起。 她福了福身,表情略显冷淡,“参见皇上。” 赢德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仰头望着眼前的宫殿,虽也华贵,却是比他宫中的宫殿少了些磅礴之气,他出声道:“不喜欢?” 九君抿了抿唇,回道:“回皇上,不合规矩。” 他轻笑一声,饶有意味的看向她,“朕打下的天下,朕说的就是规矩。” 未等她开口,赢德忽然伸手牵住九君,“走,陪朕进去看看。” 九君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牵着的手,眉宇轻皱,转瞬即逝,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宫殿。 只见宫殿内云顶杉木为梁,范金为柱础,梨木落床边悬金丝宝帐,帐上用珍珠绣满金烫花。 地上铺满暖玉,暖玉又凿以莲花,赤足而行都感觉丝丝温润,更莫要说那步步莲花,尽显奢靡之气。 赢德目光环绕一周,眼中还颇为满意,转头对九君道:“斛冶国天冷易受寒,你手这般凉,这宫殿恰好适合你居住,过几日等朕处理好这里的要事,回到启诃便会好很多。” 九君淡淡将自己的手抽回,赢德觉得手心一空,不禁攥紧了手心。 “皇上,斛冶打下,我该走了。” 赢德的眸子蓦然一暗,趁九君不备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扣住。双眸相视,距离之近,一个目光灼灼,一个波澜不惊,赢德沉声道:“夕九,朕以为这么多日你应该明白朕的心意。” 九君眉宇微蹙,她自小一向不喜别人靠的太近,如今这个距离简直超出她的界限,只是她不耐的表情在白纱之下被掩藏极好,反倒一双灵动的眸子显得有些惆怅,“皇上,自重。” 赢德罔若未闻像没听到一般,将她搂进怀中,下额轻轻抵着她的青丝,喃喃细语道:“留在朕的身边,好不好?”情深义重。 良久,九君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有说不尽的无奈,“好。” 赢德蓦然一顿,反问道:“真的?”他还以为她会执意要走,看来她并非对自己无情。 九君目光微闪,点点头,“夕九怎敢欺君,但夕九有两个要求。” 赢德心中喜悦,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双手轻握她肩膀,只道:“你说便是,只要你答应留在朕的身边,朕什么都满足你。” “人多眼杂,在夕九与皇上正式确立关系之前,夕九希望皇上勿越雷池,免得夕九遭人非议。” 注重名节,这是常人女子都会有的要求,赢德并未觉得奇怪,点头道:“朕应允。” “夕九族中有规定,凡为女子都以白纱示人,直至嫁为人妇,才方可撤去白纱,还望皇上莫要介怀。” 赢德有些奇怪,“你们族中竟还有这种规定?” 九君不言,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触及她的目光,赢德心软了,温柔道:“好,那等到朕册封你时再揭纱便是。” 九君轻笑,“皇上就不怕夕九是个面目可憎的丑女人?” 赢德将她揽在怀中,脸上的表情极为柔和,望着窗外的天空,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怕。” 九君动作一僵,随后眉心渐平,心中只叹,罢了罢了。 赢帝三年,皇帝御驾亲征大胜斛冶国,并将其收入版图,赢德率众军班师回朝,举国欢庆。 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的回到启诃,众将士接受着百姓的恭贺,不少妙龄女子纷纷赶来,只为能被凯旋而归的英俊二郎们看上一眼,其中不乏身姿妙曼的女子,对余恕示意,余恕只是昂首骑着马故若不闻。 直到一行人到了皇宫前,宫门打开,众位大臣跪地恭迎皇上回朝,赢德翻身下马,身后的众将领亦行,赢德正想挪歩回宫时,只见身后余恕蓦然跪下,出声道 :“皇上。”让赢德猝不及防。 “余爱卿,你这是作甚?” “臣有罪,望皇上惩罚。” 赢德轻睨跪在眼前的人,“余爱卿功不可没,乃是我启诃的大功臣,何罪之有?” 余恕咬了咬唇,“臣自小与父行军打仗,接受官职,可从未向皇上提及,臣本是女子,乃是女儿身,此乃犯了欺君之罪,望皇上撤去余恕军职,收回军权,降罪余恕。” “什吗?”众位大臣和将士一时间纷纷瞪大了眼睛,在战场上英勇善战斩杀敌将数万让人闻风丧胆的骑虎将军竟是女子?这……..这太荒谬了吧?就连赢德都面带诧异,“余……..余爱卿,此话当真?” 余恕不卑不亢,“臣已是戴罪之身,不敢欺瞒皇上。” 现场一片唏嘘,众人极力忍住窃窃私语的心,将目光投在一站一跪的二人身上,跪着的人身着铠甲,英姿飒爽,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除了长相秀气一些,却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女子,站的人表情严肃,似是在思考如何处理此事又像是被震惊,众人一口气皆提在心头,屏息以待。 像是过了有几十年那么长,赢德终于稳下心神淡淡出声道:“来人,余恕隐瞒身世,欺君罔上,卸其兵权,免其官职,暂将其扣押,其他罪行稍后再议。” 余恕被卸了铠甲和武器,押进了大牢。 九君得知此事时,刚刚住进赢德安排的歆夕殿,身旁名唤信儿的丫头接过九君净手的帕子,接着道:“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在战场上赫赫有名令数千女子梦寐以求的骑虎将军竟然是女儿身。” 九君不动声色,白纱之下的唇角却微微勾起,余恕,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我的方法。 “对了,姑娘,方才皇上命人送来了些首饰和衣物,都是成色极好的,姑娘要不要试一试?” 九君敛下眸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淡声道:“不必了,收起来吧。” 信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位新主子,她前几日刚被派到歆夕殿的时候就听闻,这位新主子是皇上从宫外带来的女子,虽用白纱遮面,可根本遮不住她美人儿的容颜,更有从营中传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姑娘在皇上遇刺之时出手相救,皇上回宫前特命宫人将宫殿打扫收拾妥帖,万事巨细,迎接这位姑娘入住,看皇上对这位夕九姑娘如此重视,想来不久便会被封为娘娘吧。只是这个主子虽然对待下人都很柔和,却真真儿的让人摸不透心思,往日里的那些娘娘或者修女得了皇上的赏赐,高兴的巴不得将那头饰插满再出去晃上那么一圈,弄的让这后宫六院无人不知,可这位主子倒像是得了什么不起眼的小物,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信儿不敢私自揣测,接着轻声道:“姑娘,皇后娘娘还有各宫的妃子也都命人送来了礼物。” 也难怪,皇上在军营中也个月有余,后宫妃子各个翘首以盼,如今一回朝便带回位女子,难免会引起后宫寂寞佳人们的猜测。 “信儿,你选几样可心的留下,剩下的拿去给下人们分了吧。” 信儿一顿,“姑娘……..这……..” “还有,以后谁给了什么谁赏赐了什么,这些无需跟我交代,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信儿抿了抿唇,低下头不敢多问,只得道:“是,姑娘。” 正说着,门外有奴婢通传,“姑娘,薛将军求见。” 九君整理秀发的手指一顿,斜过目光瞥了眼身后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为了余恕的事情而来。 九君起身淡声道:“让将军稍候,我换身衣服便去。” “是。”报信的奴婢退下。 “姑娘。”信儿出声提醒,“这里是后宫,薛将军乃是男子,私自会见怕是不妥。” 九君轻笑摇头,抬眸看她,“信儿,正如你所说,此处是后宫,若不是得了允许,你认为薛将军进得来吗?” 信儿一怔,恍然大悟,退了一步低头道:“奴婢帮姑娘更衣。” 一点即通,倒是个颇有灵性的丫头。 九君换好衣服来到前殿时,一眼便看到坐立不安的薛将军,见到九君,他急忙上前拱了拱手,“夕九姑娘。” 九君看他一脸着急却欲言又止便道:“薛将军坐吧。” 薛将军叹了口气,坐下拿起一旁的茶杯猛灌了口茶,像是要浇灭心头的焦躁。 九君不徐不疾,抬眼看他,“将军可是为了余将军的事情而来?” 薛将军皱着眉头沉重的点点的头,“想来夕九姑娘也知道了吧。” 九君点头,“略有耳闻。” 薛将军叹了口气,“姑娘,我当兵当惯了,实在不愿拐弯抹角,这件事若姑娘出手相救,薛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九君轻轻挑眉,目光轻轻睨他,“薛将军如何知道,我可以帮你?” “皇上对姑娘情深义重,若是姑娘开口,定有希望,再者……..余将军临回启诃前曾告诉臣若是将来她出事,朝上必然会有人从中作祟,若是连累到部下众人,就让臣来找姑娘。都怪我愚钝,当时并不明白其中为何?现在才恍然大悟。” 九君唇角漫不经心的勾了一下,心中念道:余恕啊余恕,我让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派人来找我,你却让我帮你保住你的部下,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钝。 第47章 护国公主 第四十七章 “薛将军,如今朝上如何?” “武官们自是力保将军,可那些文官们各个满嘴的三从四德纲礼伦常,着实让人气的想打他们一顿,皇上看似也有些举棋不定。” 九君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了,薛将军稍安勿躁,先回去吧。” 薛将军抬眸还想说些什么,想起余恕的嘱托,最终还是闭嘴抿了抿唇,拱手诚恳道:“姑娘,此事拜托了,薛某告辞。” 薛将军刚走没一会儿,有奴婢来传,皇上来了,让九君接驾,九君整理了衣角,顺了顺裙摆,走出殿外。 赢德一身龙袍,头束金冠,尽显庄严高贵,迎面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 九君微微福身,“参见皇上。” 赢德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目光立刻柔和了三分,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牵住,“虽说启诃比斛冶要暖许多,可外面依旧冷了些,以后接驾不必上殿外。” 九君轻笑了一下,眉眼带着丝丝笑纹,“是。” 身后的宫人面面相觑,看来这传闻是真的,皇上对这位带回宫的姑娘异常宠爱,恐怕再过不久,宫里就要多一位炙手可热的新人了。 看她展露笑颜,被大臣争论不休烦躁的心情突然也好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柔声道:“可有用膳?” 九君点头,“回皇上,用过了。” “宫中的膳食可用的惯?” “用的惯。” “朕让宫人送来的衣物首饰可都喜欢?” “喜欢。” “听说你把其他宫里送来的礼物都赏给下人了。” “是。” “不喜欢?” “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那朕送的为什么不赏?” “夕九虽为乡野女子,可也只皇上赐的不可随意赠人的道理。” “那为何不带?” “太过贵重,怕损坏了,叫信儿妥善安置了起来。” 她回答的有理有据,丝毫让人找不出错处,想起那串别致的手链,赢德并未有一丝不悦,反而无奈轻笑,异常宠溺道:“罢了,这些寻常首饰想来你也看不上,过几日朕送你个特别的,你定然开心。” 九君寡淡一笑,“夕九先谢过皇上。” “…………” 一问一答,赢德最终没了话语,九君抬眸,眉眼清澈,“其实皇上乃一国之君,想问什么自当理直气壮,何必绕圈子。” 只听座上之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夕九,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你吗?” “夕九救了皇上。” 赢德轻笑摇头,目光柔和,“不仅如此,你心思聪慧,最懂朕心。” 九君敛下眸子,直言不讳,“薛将军来过了。” 他伸手将她揽到一旁与自己同坐,“朕知道。” 信儿上了茶水与点心便率众人退居殿外,只留了赢德的御前宫女与太监留在殿内。 赢德轻轻抚着她的青丝,依旧轻柔顺滑,像上好的锦缎,“你也与余恕相处过一些时日,对此事你如何看?” “皇上心中自有决断,又何必来探夕九的口风。” 话一出口,赢德动作募然一僵,面前的女子却波澜不惊,转过头目光直视,“夕九从未对余将军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她是女子还是男子,对夕九来说不过都是个将军罢了。” 那双眸子自然坦荡,毫无遮掩之意,他轻睨她,“你在营中送了余恕什么?” 九君听后却并未露出预期之中慌张的表情,反而从容一笑,“钗子。” 赢德皱了一下英眉,抓住她的手腕,有些恼怒,“谁的钗子?” “斛冶国银舫堂十两银子买的。” “她那时还是个男儿身,为何要送她钗子?” “我从见她第一面起便知道她是女儿身。” 赢德一顿,“你为何不告诉朕,你可知知情不报,同是欺君之罪论处。” 九君低头淡淡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半玩笑道:“所以皇上要不要现在就定夕九的罪,将夕九抓起来关进大牢?” “你……..”赢德语塞,目光触及被自己牢牢抓住的手腕,才发觉自己的力气大了些,急忙松手可惜还是在那细腻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了红印,赢德心头一软,有些心疼的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抚了抚那红印,眼底有多了几分疼惜,将她揽入怀中,“夕九,你明明知道朕舍不得,你还说这些话来气朕。” 九君抿了抿唇,点到为止,若真是将他惹怒了,余恕的事情怕又要耽搁了,“当时战局紧张,若是我说了,只怕反而更加扰乱军心。” 赢德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她,“夕九,如今朝中分为两拨大臣,一边让朕降罪余恕,另一波让朕看在余恕的功劳上饶过余恕,吵得朕是焦头烂额。” 九君笑了一下,“夕九只知道,旁人再怎么吵最终决定的还是皇上,只是夕九觉得,还好余恕将军是女子。” 赢德一顿,奇怪道:“此话怎讲?” “先不论这余恕欺不欺君,余将军身上的军功可是数不胜数,军权更是被她牢牢握在手中,夕九知道皇上心中有统一天下的宏图之志,那必然要掌握军权,若是余将军是位男子,皇上要想将军权要回,可要花上那么一番心思,就算余将军想给,皇上也要想办法堵住天下人的嘴,现在好了,余将军是位女子,就算皇上收回其军权,卸了其军职,天下人也无话可说,若是皇上还看在余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不计较余恕的欺君之罪,认为义妹封她一个毫无实权的护国公主的称号,天下百姓也定然会对皇上赞不绝口心服口服。” “护国公主?” 九君点点头,“我之所以建议皇上将其封为护国公主,其一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其二,皇上刚刚打下斛冶这块肥肉,其他各国皆虎视眈眈,尤其是北方邻国,更是在边境躁动不安,可他们为何还是迟迟未动手?那边境的敌军将领哪个没吃过余将军的苦头,不就是忌惮于骑虎将军的威名吗?皇上论罪处置了余恕反而合了那些人的心意,若是将余将军封为护国公主,何为护国公主?即可去其实权,又可留其威名,震慑边境。” “可是朝中那些大臣又该如何?” “夕九斗胆,敢问皇上要求降罪于余将军的是朝中哪些大臣?” 赢德叹了口气,“不过都是些迂腐的老臣,整日里仗着自己曾侍奉过先皇在朕这里卖劳苦功高罢了。” 九君摇头轻笑,“那便更简单了,余将军的义父威蕐将军退居田园不知可安好?要比起这上一辈劳苦功高,有谁又能比得过威蕐将军?想来先皇在世时,都对威蕐将军颇为尊重,若是皇上将威蕐请来,那些老臣又有何话可说?” 九君说罢,赢德嘴角微翘,直直的盯着她,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一闪而过,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的话题竟三言两语被她轻而易举的给化解了,夕九啊夕九,你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若不是这次被逆贼刺伤为她所救…………想到这儿,他便不愿去想,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九君一僵,这又是怎么了? 只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夕九,遇见你,真好。”悱恻缠绵 ,柔情蜜意。 薄暮的余晖轻轻的普撒在宫殿金黄色的碧瓦之上,镂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光芒,将屋内的光景映的别样温柔。 次日 赢德在朝上力排众议,降旨念在余恕战功累累为启诃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饶恕其欺君之罪,但收其军权,卸其军职,认为义妹,封为护国公主,更有威蕐将军重回朝堂之上,怒骂其迂腐之臣,情绪激动之时更是跪地叩首说其教子无方,请求皇上降罪,让那些仗着年事已高的老臣无话可讲。 信儿在与九君兴致勃勃的说这些时,九君正在院中的树下下棋,黑白两子在一个棋盘中绞的不分上下,九君手执白子,停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看来又变成一盘死棋了。 信儿说的眉飞色舞口干舌燥,却见九君只一门心思的放在棋盘上,埋怨道:“姑娘,奴婢说了这么半天,您都未听一句。”相处多日,信儿也摸清了九君的脾性,比起其他宫中阴晴不定的主子,眼前的这位脾气极好,自打她进了宫里,还未曾见她对谁横眉冷对,虽有些冷淡,像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有什么好物也大都赏给下人,待人也是随和。 九君轻笑了一下,随手将桌上她刚刚沏好的茶递给她,“我也觉得你说的有些累了,快喝些茶解渴吧。” 信儿赶紧摆手道:“不可不可,这茶是皇上特地命人从青庐山送来最上等的茶给姑娘品的,据说这一两茶叶就是黄金万两呢,姑娘懂茶,可奴婢品不出什么滋味,只得解渴如同白水并无区别,着实可惜了。” 九君挑眉看她,笑道:“茶叶再贵,也还需将其融进水里才得以散发其香气,既然有水,那便是用来止渴的,懂茶之人用来品,品出茶叶之香,口渴之人用来饮,解其口舌之燥,有何不可?” 信儿挠了挠脖子,犹豫道:“信儿虽不能完全理解姑娘的话,却也能听出一二,只是………” “信儿,这样好的茶,你家姑娘让你喝,你却这般推辞,那倒便宜我这个后来之人了。”说话间,一只手趁其不备迅速掠过九君手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颇为豪气。 二人抬头,只见她手中把玩着精致青瓷花纹路的茶杯,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信儿方才口中赫赫有名的护国公主。 看到来人,信儿福了福身急忙道:“参见余将军………不,参见公主。” 一听此称呼,余恕显得颇为无奈,如今她早已换了女装,虽比往日里的装扮有些繁琐,但也尽量从简,显得干净利落,眉梢间的英气未减,更添了几份别样的味道。 “得得得,从皇上议事厅那里到你这里我听了一路的公主了,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走到棋盘的另一侧与九君相对而坐,像是个多日不见的老友一般,“信儿,我这走了一路快渴死了,我尝着这茶不错,再帮我沏些来。” 信儿一努嘴,埋怨道:“公主倒是不客气,这茶是皇上特地找人送给我们姑娘的,珍贵的很,像公主这般豪饮,只怕我们姑娘还没品就要被公主喝光了。” 余恕也不恼怒反而嗤笑一声,吓唬道:“你这丫头,几日不见,脾气越发大了,定是让你主子这个脾气好的给给惯坏了,小心哪天你主子不要你了,将你送给我,我定让你到我府中吃些苦头。” 信儿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姑娘才不会不要信儿,公主就莫想了。” “嘿……你…….” 看二人斗嘴,九君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叹了口气,无奈道:“公主你好歹也是在沙场横扫千军之人,怎么到我这儿到与我这半大不小的丫头贫起嘴了,信儿,再去沏壶茶吧。” 信儿笑着福了福身,应道:“是。”便退下了 余恕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盘,黑白相间,压根不懂,于是无奈的抬头道:“还不是多亏了咱们的好皇上,往日里在军营中跟兄弟们比武喝酒多带劲,如今换了这女装,天天跟宫里的嬷嬷学礼仪,差点逼疯我,今日偷闲,来你这里找信儿这丫头贫个嘴,解解闷。” 九君抬眸轻笑:“如今你应该改口唤皇兄了。” 余恕一拍脑门,“啧啧”两声,“对对对,皇兄,皇兄,让我改口还一时真改不过来。” 九君将目光再次放回棋盘上,“到最后,你还是用了我的办法。” 余恕似非似笑,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悠闲道:“那晚后,我回去仔细考虑过了,你的方法虽有些冒险,但却不失为是最佳的解决方法,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九君笑而不语,淡声道:“公主倒是自信。” 第48章 离开 第四十八章 余恕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今日去拜见皇兄,他跟我提起封妃之事,相信不久封妃的旨意便会下达,皇兄还说要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封妃大典让你开心,看来皇兄真的对你用心了。” 九君表情平淡,未起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她这副表情反倒是让余恕沉不住气了,从她手中抢过刚刚拾起的黑子,“你啊,到底如何打算的,火都烧到眉毛了,还有心情在这里下棋。” 九君气若幽兰,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滑过一丝讥讽,缓声道:“我只是在想,皇家毕竟皇家,若放在寻常人家,不过就是纳个妾罢了,搞得这般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封后呢。” “嘘!”余恕急忙阻止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你啊你,小心隔墙有耳,明知自己身份特殊,如今各宫哪个不是对你这歆夕殿虎视眈眈,若不是皇上明令禁止各宫来人打扰你,你这歆夕殿那里还有这般清静,只怕早就被踏破了门槛,你竟还这般说话,小心让人抓到把柄。” 九君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轻笑,摇了摇头道:“不必紧张,我早已有了对策。” 看她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像是早已计划周全,心中的石头也慢慢落下,只是却油然生出一种失落感,想来宫中无趣,唯一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便是来她这里坐坐,护国公主之事后她早在心中把她当成好友,若她一走,她也是舍不得,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有想要留下的可能,如今看来,你是必走不可了,这么多日的相处,我还以为你会对皇兄……” 九君抬眼反问,“对皇上怎样?” 二人对视,余恕未从她眸中读出一丝不舍与无奈,她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就这般坦荡的看着自己,那一刻,余恕忽然明白她不是因为害怕失去自由而选择离开,是这座皇宫里根本就没有可以留住她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可惜,皇兄被爱情迷了眼睛,根本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注定要承受失去之痛。 她淡淡叹息道:“夕九,你始终未爱上我皇兄。” 看她这般惆怅,九君嗤笑,“你这表情,倒像是你懂得爱情有过心上人一般。” “有啊。”她淡淡一声,让九君要往往棋盘上放棋子的手蓦然顿住。 再看她时,她秀唇勾出一条微浅的弧度,却隐隐泛着苦涩,九君敛下眸子不动声色,继续将手中的动作,似漫不经心道:“既然公主有心上人,为何不告知皇上让他为你赐婚。” 余恕望着院中墙角处几支海蓝落棠花,幽暗深邃,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睛,她收回目光摇摇头,到显出几分落寞。 九君不解,“何意?” 她转眸看她,“你相信这世间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种族的存在吗?” 九君目光微动,点头道:“信。” 余恕意外看她,“你竟相信?” “为何不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并不是世间的全部。” 她眸光中略显感动,“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说这种话的人。” 九君将棋盘上的棋子归整,棋盘再次一片清明整洁,她简短一句,“愿闻其详。” 余恕目光渐起波澜,淡声道:“夕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兄会喜欢你了。”善解人意,乐于倾听,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十岁那年,我在西江旁与几个伙伴戏水,不知为何,忽然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缠住了脚,一时挣脱不开,只得任由自己渐渐下沉,在生死危难之时,我在水下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九君目光淡淡,挑眉道:“人影?” 余恕点点头,轻皱眉头,略显沉思,“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是人身鱼尾。” 九君放棋子的手突然顿住,悬在半空中,片刻之后,又继续放下,若是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她如今平静如水的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错愕,“公主莫不是溺水看错了?” 余恕摇了摇头,“我曾经也是以为如此,因为他将我救上岸后很快就不见了,那时我太小,跟大人提及此事时,大人只当我是溺水受了惊,胡言乱语罢了,至于我到底是如何被救大人们却从来闭口不提,久而久之,我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更加确定,那年的事情绝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前几年皇上曾准我回朝省亲,路过一个小县时,因天色尚晚,于是就在当地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本不欲打扰当地官员,也不知那县官是从何打听来的消息,竟在我一入县之时,便带人迎接,我推辞不得,只得应了他的盛情邀请,饭后茶余,这县官竟要向我进献宝物,不由分说的将我带到一个池旁,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他,他的手腕被人用铁链锁起,长发披散,身通蓝色,像是受了伤一般。” 九君抬眸道:“若真如公主所说,此事已经距你溺水之时已经过了十年有余,公主又如何所知,他就是当年所救你的那个人。” “眼睛。”余恕道:“他的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就像蓝色的宝石一般,总是让人过目不忘。” 九君笑了一下,“单纯是靠一双眸子判断公主未必太过武断了。” “若是单纯靠那双眸子,我自然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让我确定的,是他右侧手臂的那个标志。” 九君顿住,“什么标志?”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很奇怪的一个标志。” 九君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回,将白棋子推到她的面前,“公主不妨摆出让我看上一看,夕九虽说不上见多识广,但行走江湖多年,奇人怪事也是略思所见,略有耳闻的。” 余恕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往日里她对何事都显得漠不关心,很难见到她对什么事如此积极。 在她的目光下,她慢慢拿起棋子,回忆着当时记忆中的标志,慢慢的在棋盘中摆出, 完整的标志慢慢在棋盘中显现,九君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弯曲,成半握状态,果然…….果然是他,九君低头轻睨,不动声色道:“公主确定两次所见的标志都是一样的。” 余恕点头,目光也放在棋子所摆出的形状上,“我确定。” “好,这个图案我记住了,若是以后有机会看到,我定然会告知公主。” 余恕轻笑客套回道:“多谢。”人形鱼尾,想要见到又如何容易,她也权当是她在宽慰自己罢了。 话语刚落,身后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声,“皇上有旨。” 众人跪地,余恕急忙起身,九君不慌不忙,淡然站起转身,其公公走上前笑道:“老奴参见公主,见过夕九姑娘,皇上有旨,还请夕九姑娘接旨。” 余恕跪地,却看身旁九君迟迟未跪,不禁皱了皱眉,小声提醒道:“夕九,跪下接旨啊。” 其公公听后急忙道:“公主,皇上有令,以后夕九姑娘在这后宫中除先皇祖外可对任何人免跪。” 余恕顿住,惊讶从脸上一闪而过,免跪,想当初能有此殊荣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皇上的生母,様妃,据说当年先皇在位时极为宠爱様妃,并特下诏令,除先祖外,様妃可不跪任何人,就连当年的皇后都无此殊荣,后来先皇还不顾众臣反对将様妃封为皇贵妃,与皇后平起平坐,共同执掌后宫,莫非皇上是想…….. “歆夕殿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夕九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危难之时与朕有救命之恩,深得朕心,着册封为夕妃,赐红雪玉佩一对,如意翡翠一双,琠彩金钗一支,琉璃宝玉数件,三日后行册妃大典,钦此。” 齐公公将圣旨递上,一脸笑意,“夕妃娘娘,老奴先在这恭喜了。” 九君接过圣旨,“多谢其公公”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只精致的玉竹翡翠,成色极佳,“公公辛劳,还请公公笑纳。” 齐公公深居宫中多年,一看便知道是好物,假意推脱道:“夕妃客气了。” 九君不卑不亢,“公公客气。” 齐公公也就不再推脱,将玉竹翡翠收入袖中,笑道:“那老奴就谢过娘娘打赏,稍后便会有宫人来为娘娘测量准备大典上的衣物首饰,不打扰公主与娘娘谈心,皇上还等着老奴回去复旨呢。” 九君轻笑,温婉尔雅,“公公慢走。” 待其公公走后,余恕看了看九君,欲言又止。 九君将圣旨交给沏茶回来的信儿,又回到棋盘前的座位上,“有话便说,这宫里的规矩倒养成了你这支支吾吾的性子。” 余恕撇了撇嘴,也跟着她回到了原处,信儿沏好的茶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袅袅升烟,“既然你要走,为何还要讨好那其公公,据说他可是和当今皇后走的很近。” 九君不紧不慢的将棋盘的棋子收好,“我知道。” “你知道?” “若想在宫中生存,无权无势,若是没点依傍,又如何立身。” 余恕气极,“那你还…….” “余恕,帮我两个忙。”她打断她。 余恕抿唇,大约摸猜出她的想法,“你说” “信儿带回你府中,自打来这里后,她对我不错,我不想让此事拖累她。” 余恕点点头,她早就猜到她会如此。 她接着道:“还有,帮我找个人。” 余恕顿住,看她一脸认真,“找…..找谁?” “我。” 余恕感觉被她搞混了,“你?” 九君点点头,肯定道:“我。” 余恕盯着她的目光,过了片刻,她脱口而出,“你想找人代替你。” 九君没有回答,但从她微微挑起的眼角,余恕已经确定了答案,低声道:“你疯了,会被发现的。” 九君却并不着急,反而淡淡抬头睨她,“你见过我吗?” “我…….”余恕语塞 九君目光平平,却透着股犀利劲儿,“没有吧。” 余恕沉默,是啊,自她见她起,她就从未摘过面纱,只觉得那双眸子明亮动人,后又从她谈吐之间隐约觉得她必然是位绝色女子。 “皇上也未曾见过,我与皇上有规定,册妃大典的当日,我才会摘下白纱,所以找个与我身形举止相似的女子又如何被发现?” “这……..”余恕皱眉。 九君看她,“很难?” 她摇头,犹豫道:“难倒是不难,只是……你为何不直接离开?我知道,以你的武功绝非难事。” 九君笑了一下,抬眼看她,“我的确可以不管不顾离开,可若是我走了,以赢德的个性,这整个歆夕殿只怕都要跟着遭殃,毕竟信儿他们是无辜的。” 余恕恍然大悟,心中却又对她多了一丝敬佩,点头中肯道:“好,此事我回去差人去办。” 殿宇深深,细小的微尘在柔光之下沉起落浮,像是飘荡无疑的游魂,寻不着去处,二人在棋盘前相视一笑,映着袍角浮潜出一片幽然。 三日后,歆夕殿妆点了红帐,满屋的金银首饰被奉到此殿主人的面前,只可惜,来来往往的宫人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殿中的主人早已换做他人。 九君站在启诃国不远处的城墙,将整个启诃皇宫尽收眼底,从高处往去,在宫中行行匆匆的宫人密密麻麻小的像是蚂蚁一般,瑰鸟忽然从身后出现,表情甚是严肃,出声道:“殿下,怒潭谷传来急报,治垩病情危重,怕是快要不行了。” 九君面起波澜,收回目光,转过身,将一片繁华抛掷身后,“走,回怒潭谷。” 光华落影,人间的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稍不留神,就会溜走,夜幕降临,繁灯落幕,只剩佳人,镜前梳妆。 赢德在殿中饮了些酒,虽有微醺倒也还算清醒,他平日里不爱饮酒,唯独今日多饮了几杯,可见他比往日的心情的确要好上许多。 第49章 暴露 第四十九章 一路来到歆夕殿夕九的卧房,看到奴婢正在伺候镜前的人儿梳妆,镜中之人虽依旧面带白纱,可今日却换上一袭粉色罗裙,顿显婀娜身段,娇媚动人,乌黑如泉的长发披肩,让人忍俊不禁。 赢德阻止了宫人的传报,接过他命人打造好的礼物,想象一会儿她见到惊喜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愉悦之情溢出,走进卧房,被卧房伺候的奴婢看到,急忙行礼道:“参见皇上。” 终是引起了坐在镜前人的注意,赢德噤声的手指还未放下,只得无奈的看了出声的奴婢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粉色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微微行礼,“参见皇上。” 赢德眸中尽是温柔,轻轻将她扶起,“夕妃免礼,都说过了,你在这宫中不必行礼。”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从容淡定,不言一语。 赢德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本想将她拥入怀中,手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却忽然顿住,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让他有几分陌生,见他忽然愣在原地,女子不解抬眸试探道:“皇上?皇上?” 赢德缓过神,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 “皇上,您怎么了?”女子关心道。 赢德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她,眼前的人儿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的夕九吗?怎么到了这一步,自己反而胡思乱想了呢,许是她身份变了,自己一时适应不过来罢了,又或许是自己今晚着实饮的多了些,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握住她的柔荑,目光平稳柔和,“夕九,你说你嫁给朕时才会揭开白纱,如今你已然是朕的妃子,可以取下面纱了吧。” 女子莞尔一笑,附和道:“自然,夕九遵命。” 白色面纱落下,露出姣好的容颜,白如膏脂的皮肤,蜜色的双唇更是让人想一亲芳泽,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美人儿,只是面纱揭开的那一刻,赢德心中却涌起淡淡的失望,他在心底问自己,莫不是自己真如书上说的那般,天下帝王皆无情,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喜爱? 女子看到赢德望着自己的容颜失神,她只当他和其他寻常男子一般被自己的容颜所迷住,所以一时没了话语,眼中的骄傲一闪而过,毕竟从小到大,多少人称赞过自己的长相,难免让她有些自恃清高。 而她忘了,她眼前的这位男人并不是普通的寻常男子,而是识人无数九五之尊,尽管掩饰的再好,她眼中的那抹小情绪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赢德微微眯起眼睛,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眼前的女子虽然身形长相连声音都跟夕九极为相似,可她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模仿的太过明显,最重要的,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埋藏很深的东西,欲望。 赢德知道自己之所以喜欢夕九,除了她的胆识和才华,更重要的是因为他自小身处宫廷,早已对形形色色的争斗厌恶,可生在皇家,身处泥潭,你若不争,下一刻便可能万劫不复,你无意害人,可却不得不防别人害你,于是,每个人眼里都开始有了欲望,生存的欲望,争权夺利的欲望,永无止境的贪欲,就连他自己都无法逃脱,直到夕九的出现,她的那双眸子风轻云淡,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毫无波澜,能折射出你最美好的样子。 赢德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措手不及,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女子,勉强牵起唇角,“今日是大喜之日,朕送你一样东西如何?” 女子优雅一笑,“皇上赏臣妾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臣妾惶恐。” 赢德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越发冷笑,将盒中的手链拿出,红色的琉璃石依旧夺目,而曾经断掉的地方以玄金珠相连,更添华贵之气,此物正是那日九君在军营中遗失的那条。 女子目光一顿,眸中的情绪再次不小心泄露,毕竟身为女子,纵然见过的宝物再多,可如此罕见又光彩夺目的首饰,还是令人眼前一亮,皇帝的温柔,宝物的炫目,让她一时昏了头,将余恕进宫前的警告全然抛在脑后,她伸手接过,爱不释手,笑意盈盈道:“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她并未注意到,赢德的眸中了无暖意,只剩寒眸宛若冰霜,他忽然伸手,嘴角勉强牵起,“给朕,朕帮你戴上。” 女子满心欢喜,将手链放在赢德掌心,白嫩纤细的手腕伸到他的面前,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手链,玄铁浮现的影光包裹着玄金珠与红色的琉璃玉石所衬,显得异常飘渺,像是抓不住的美景。 赢德忽然收紧五指,将手链牢牢的握在手中,女子一是错愕,奇怪道:“皇上?” 话语刚落,便感觉颈间一紧,眨眼间便被赢德扼住喉咙,女子才恍然清醒,赢德目光似腊月寒霜,颈间青筋微微凸起,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加重道:“你是谁?” 女子感觉呼吸困难,抓住被他扼住喉咙的那只手腕,还心存一丝侥幸,明明方才还柔情蜜意的,怎么忽然就变成如此,她略带哭腔不甘心道:“皇上,您怎么了,我是夕九啊,您的妃子夕妃啊。” “夕妃?”赢德歪过头轻睨她,手劲却并未松半分,反而越抓越紧。 她感觉快不能呼吸了,像是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点头。 “你撒谎。”赢德冷声,“这串手链是夕九遗失的,你当朕是傻子吗?” 女子的脸色越发苍白,姣好的容颜上也浮现出濒死前的恐惧,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想挣脱眼前人的魔爪,“皇…….皇……上饶命……” 千钧一发之时,她感觉颈间的力度一松,空气再次涌入肺中,赢德松开了手掌,她跌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如纸,早就没了开始那般从容优雅,剩下的只是狼狈和惊吓。 余恕得到宫人传报时,匆匆赶道歆夕殿,便见到的是这幅场景,卧房内一片凌乱,宫人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赢德靠在椅上表情有些颓然,而那个女子跌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用手护着颈间,精致的脸上布满泪痕,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让人看了楚楚可怜,但她对面的男子人显然将这一切无视。早在夕九离宫前,她便派人寻找,在众多女子中挑出一位蒙上面纱和九君七八分相像的女子,可惜动作说话的方式可以学,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怎样也模仿不出,余恕知道她终究有一天会露馅,只是心中抱着一丝饶幸,想着能拖一天便是一天,所以特地安排人进了歆夕殿,一有事情发生立刻来通传,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余恕在心里默默打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女子,她终究还是没有听进去自己劝告,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贪念。 贪念让她忘记了,她是一个代替品,时时刻刻应该小心不要露出马脚的代替品。 她暗自摇了摇头,移步走到赢德面前道:“参见皇兄。” 卧房之内一片寂静,余恕迟迟未得到回应,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皇兄……”欲言又止,想开口劝,又不知如何开口,在痛失心中所爱面前,所有的言语都不值得一提。 “余恕。”面前的人忽然开口,只见赢德双目微红,手中紧紧握着那条手链,玄金珠上的纹路咯的他手疼,可他却怎么也不愿放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的夕九去哪了?” 余恕语塞,心中不忍,还记得上一次见他这副表情的时候是様妃病逝,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一二岁少年,她随义父回都奔丧,自己自幼与他交好,先皇命自己前去安慰,只记得当时他躲在様妃的宫中也是这幅表情,那是他第一次饮酒,他酒量不佳,自己的酒量却早已在军中练出,没两杯,他就酩酊大醉,还记得当时他也是跟自己这般说话,“余恕,我的母妃去哪了?” 余恕抿了抿唇,终是开口劝道:“皇上,她不属于这里。” 赢德紧紧的握住拳头,盯着她咬牙道:“她是朕的,她只能属于朕!来人!给朕去找,朕就不相信找不到她!” “皇上!”余恕微微皱眉开口道:“她不会回来了,以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若是她会回来当初就不会离开,皇上难道不怕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赢德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啊,她若是想留下,当初为何又要走。 时间宛若流沙一般一点一点消失。 半晌,他再次开口,只是这次他的声音异常冰冷决绝,毫无温度,“来人。” 余恕微微皱眉,表情凝重,他知道,越是沉静,越是需要发泄,他已经动了杀念。 很快便有御前士兵进入卧房,赢德漠然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歆夕殿的宫人失职一律处死。” “皇上饶命”哀叫声此起彼伏,宫人们纷纷求饶。 余恕急忙道:“皇上不可!” 赢德目光转向她,咬牙道:“余恕!你放肆!”随后拉近二人距离声音低沉“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夕九离开的事情跟你脱不了干系,朕念在你我自小的兄弟之情上,饶过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余恕抿了抿唇,从袖中拿出最后一张王牌,如今只能一赌,赌皇上会不会念在对夕九的情意上饶过这几十条无辜的人命。 赢德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纸条片刻,才慢慢接过打开,入眼是一行娟秀的字体,“繁花惜梦,夕落有时,得君惜之,愿君忘之,君心中之志,绝非儿女情长。” 赢德只觉心像是被活生生的割去了一块肉一般,指腹轻轻拂过纸上的字体,任由眸中的情绪流露,夕九,原来你一直都明白朕为你起的名字,夕九惜九,朕愿意用一生护你周全给你安稳,惜你此生,可你终究是不愿意给朕这个机会。 半炷香后,他慢慢起身,唤来身边太监,“徐酖” “奴才在。” “传朕口谕,歆夕殿夕妃贤良淑德,举止端庄,深得朕心,特令,封为贵妃,待其产下子嗣,立即封为皇贵妃,与皇后共掌后宫,歆夕殿宫人伺候有功,一律嘉赏。”说罢,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夕贵妃日后凡是在宫中就不许摘下面纱!特别是在朕面前!” 徐酖道:“嗻,奴才遵旨。” 赢德抛下众人跌跌撞撞的离开歆夕殿,月亮躲进了云层,看不得一丝光明,那个金黄色的背影融入这般夜色渐渐消失,全无往日的意气风发,整个显得失魂落魄。 徐酖还在复述着赢德的口谕,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脸上的泪痕还未消失,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一朝天堂一朝地狱,就在刚才她还以自己会一命呜呼时,竟然莫名其妙的当上了贵妃,若是产下子嗣还能和皇后并驾齐驱,而这一切的殊荣皆来自于另外一个女子。 看着众人跪地谢恩,从山脚一下回到了云端,权利的驱使让她忘记了方才的恐惧,如今也只剩满满的喜悦,而那喜悦的面具之后便是贪欲。 贪欲,是通往地狱之门。 余恕摇了摇头,她终究有一天会懂,而且相信这一天并不远,无权无势却一朝封妃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已是危险,如今封妃第二日又荣升贵妃,产下子嗣更可以变成了皇贵妃,这样的殊荣启诃国从古至今也不曾有过,连当年圣宠一时的様妃都不及,様妃当年对外称病而亡,可终究为何,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又怎会不懂,这是他的怒意,对夕九对自己的怒意,而这个女子,最终也会为了自己贪念而付出代价。 第50章 醉酒误事 第五十章 九君回到怒潭谷时,鹤析刚刚在浅情殿为治垩做完疗伤,接过身旁龙侍递来的手帕净手,许是耗费了些精力的缘故,额间竟生些薄汗。 看他从屋内出来,九君上前唤道:“鹤析。” 闻声他顿了一下,转身看到来人微微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九君挥袖,“不用多礼,里面的人如何了?” 鹤析摇了摇头,忧虑道:“伤势太重,怒潭谷的灵泉也不足以治愈,现在已然全是靠着续命之物,若是能将他放回海中变回真身,倒还能勉强撑过一段时日,可他不愿回海,殿下还是早日将他心愿完成让他离开吧,那东西虽能续命,可这般活着着实痛苦。” 九君微微蹙眉,慎重点头道:“多谢,快去休息吧。” 鹤析走后,九君推开屋门,走进阁房内,躺在床上的人异常安静,连呼吸都有些浅薄,像是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她悄然上前,床上的人像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一样,睁开双眸,以前都未怎么仔细观察过,听余恕说后,如今一看,果然如那深海的蔚蓝色一般,通透无暇。 看到来人,治垩先是微微一顿,随后道:“殿下。” 重病的缘故,他的嗓音异常沙哑,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九君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肯回海,莫不是怕被擎昂发现?以我龙族的实力,那擎昂还是不敢动你的。” 治垩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隐隐透着苦涩,“治垩麻烦殿下的事情够多了,殿下仁义,愿帮擎昂,已是大恩大德,现在龙鲛二族关系紧张,不能在此刻挑起事端。” 九君沉默了片刻,才缓声道:“你有没有在西江救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事情发生了太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他犹豫道:“西江表面河流平稳,暗流之下却深藏漩泥,前些年凡间极易发生凡人溺水而亡之事,而西江离海极近,父王为了锻炼我曾派我去查看,我便在那里盘踞了几日,经常有人在此戏水,且大都是孩童,我便出手相救。” 果然如此,九君心中暗道。 治垩疑惑,“殿下为何会问此事?” 九君清澈的杏眸再次看向他时,心中却多了几分思量,说与不说,说了便成牵绊,不说便会是遗憾。 两种想法在九君心中相互抗衡,最终,她还是做出妥协,将事情的原委从头道来。 听后,治垩的表情先是震惊逐渐慢慢化为平淡。 九君站在一旁打量着他的变化,承诺道:“你若是想见她,我可以安排你二人见面。” 眼前的人并未回答,反而微微皱着眉宇,眼中满是思量,最终他还是微微摇头,“我现在这副样子,见了又有何用?她已然成为公主,凡间的皇帝也定然会为她寻上一门好亲事,她不该记得我,我宁愿她只当我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可是你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你对她的情意,你为了她所做的一切?你这般默默无闻的付出,她又如何能回应?” 床上的治垩笑了一下,连唇角的弧度都不再有力气勾起,“殿下从未有爱上过谁吧。” 九君身体一僵,爱?是啊,爱是什么呢?她记得儿时母君将她揽在怀中告诉她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它神圣,高洁,不容玷污,就像父君对母君一般,她那时候便想,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人,一定会和母君一样幸福,可惜上天终究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后来她来到凡间,见过了太多的虚情假意,爱恨情仇,她忽然又觉得庆幸,于是她安慰自己,你看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和母妃说的那般,它虽然神圣高洁可却又让人痛苦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治垩的声音气若游丝,“如果殿下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爱情里是没有付出和回报的,剩下的只有心甘情愿,放手,割舍还有祝福,你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开心,你便会开心,她幸福你就会更加幸福。” 九君听后沉默片刻,才低着头缓声道:“不是从未爱上,是无法爱上。”语气晦暗难明。 治垩不解,“殿下是何意?” “你可还记当日我们定下的约定。” 治垩点头,“殿下已然完成对治垩的承诺,现在治垩也应遵守诺言。” “若是我要你的情根呢?”九君抬眸 治垩愣住,脱口而出:“情恨?殿下要情根有何用?” 九君却并未回答,而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他忽然就想起她方才的那句话,“不是从未爱上,是无法爱上。”他面露惊讶,“殿下你……….”这怎么可能,她是龙族公认的继承者啊。 半晌,他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殿下,若是你需要,便拿走吧。” 九君眉宇轻蹙,“你当真愿意给我?” 治垩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喉咙之间满是腥甜之气,许是刚才气息不稳,加重了伤势,他知道自己已然是快要离去之人,如今能护住鲛族的人也只有龙族,而九君又是龙族对外公布的继承人,这个秘密决不能被外族人知道,若是龙族失势,鲛族失去了依靠,以擎昂带领的鲛族必然最终走向灭亡,他不能让父王的希望毁灭,更不能让鲛族灭亡,他闭上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过,轻轻抬手覆在他的额间,他闭上眼睛的样子已然做好了准备,九君眸光微动,终是狠下心来,眨眼间,一抹淡黄色出现在九君的掌心,她心中一动,是痴,默默痴心念佳人。 九君随手化出情简,将这抹淡黄色小心的放入简中,情简的黄色由暗灰色渐渐散发光芒。 将情简收好,九君叹了口气,再看向床上的人时,他竟没了反应,九君一顿,伸出两指定于他额间,心中一惊,不好,元神涣散。随口唤道:“瑰鸟!” 瑰鸟立刻入内,目光在二人之间停顿了一下,“殿下。” 九君皱眉,忙道:“去叫鹤析!治垩的元神要散。” 情况紧急,瑰鸟却迟迟未动。 九君心急如焚,怒道:“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瑰鸟抿了抿唇,开口道:“殿下,在您不在谷中的这些日子,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凡是使用续命之物时间越长便越是痛苦,治垩王子迟迟不肯放弃,就是想等您回来了解心愿,早在您回谷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离开的准备,他将鲛王印交给了龙君,现在又实现了你们二人之间的诺言,如今只剩下一项了。” “是什么?” “在他元神散去后,将他的鲛心珠取出妥善保存,待余恕垂暮离世之时,将他的鲛心珠与她葬在一起。” 九君的手慢慢垂下,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就这样亲眼看着治垩的元神一点一点的散去,屋里忽然安静的让她窒息,她觉得现在自己更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怎么也挣脱不出去,可她表面又平静的吓人,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她慢慢起身,向外走去,瑰鸟目光里透露出担忧,“殿下。” 九君罔若未闻。 瑰鸟心中放不下,殿下自小就是这般,越是遇到事情,就越是平静,可心中的惊涛骇浪就越是翻涌,她在压抑,她在使出全身的力量把那股气息压下去。 他随她的步伐慢慢走出去,直到走到浅情殿的院内的浅情树前,九君才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望着满树的枝杈,忽然开口唤道:“瑰鸟。” 突然被提名的瑰鸟猝不及防,恍然回神应道:“殿下。” “你说感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区区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也能如此相爱?” 瑰鸟轻轻抿着唇,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缓声道:“有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也不能爱上对方,可有的人,一眼便是一生。” 鹤析阁内,荼乜身着墨色衣袍,腰系玉带,手执锦丝玉扇,盘腿坐于毛毡之上看书,鹤析将晒好的草药细细归类,便交给龙侍拿去保存。 他净了手,走进屋内。 屋中之人听到响动,微微抬起墨色的眸子,又缓缓放下。 鹤析的目光在他手中的书皮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坐在木椅上,倒了杯茶水,才出声道“”“治垩元神散了。” 荼乜翻书的手一顿,又慢慢将此页翻了过去,冷峻的眉宇微微蹙起浅浅的沟壑,“小九没事吧。” 鹤析看他,“殿下觉得呢?” 荼乜不语,但光从他皱眉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忧虑。 鹤析摇头,他们兄妹二人自小都是这般,一个脸上写着情绪却不肯说,另一个脸上无半点情绪更不会说,“七情是情感宣泄的出口,无七情之人,没了宣泄的出口,情感会被压抑,就像蓄积待发的火山,时间一长,会出事情的。”每一次的情感波动,都会加快隐藏在她身体里那只的恶魔爆发。 荼乜将书合起,看向鹤析,“鹤析,如果有一天我元神要散了,你会不会给我用续命之物?” 鹤析沉默片刻,敛下眸子,杯中的水反射出自己的轮廓,他淡声道:“不会。” 听到答案,荼乜松了口气,微微勾起唇角,“谢谢。”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他更希望自己可以毫无痛苦结束。 “我会用尽我毕生之力,哪怕以命抵命,也将你的元神重新凝聚。”鹤析接着道,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眸中坚定的却让人相信他此番说得真切。 荼乜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腹轻轻磨砺这书页的边角,屋外起了阵微风,将院内的药香味带进了屋内,融进了这诡异的气氛之中,鹤析忽然将目光转向一旁,“九殿下送来的茶不错。” 荼乜再次将书打开,低头心不在焉,“嗯,小九对茶一向挑的很。” 光影散落,方才的那阵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何而落,无处安放。 晨曦初现,九君睁开双眸,入眼的是屋顶的玄龙梁柱,她眨了眨眼睛,自己昨日何时睡着的?这不是自己的房间,看装饰应该是浅情殿的客居,自己为何会睡在这里? 摇了摇头,刚想起身,忽然发现床边趴着一个熟睡陌生的男子,九君恍然顿住,这……..昨天发生了什么? 愣了半响,九君才晃过神,昨日自己去青鸢那里,见青鸢不在,便拿了些酒自己来喝,她一向酒量极好,可这两壶酒竟让她醉了一宿,问题是第二日醒来床旁还趴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不对!浅情殿的仙侣早就被自己遣散了,剩下的自己大都认识,看他的穿着也并不像普通的龙侍,九君歪过头看了看他熟睡的容颜,睫毛宛若蝶翼,修长浓密,鼻梁微挺,算不上极品,姿色也绝对不差,只是,他到底是谁? 九君揉了揉两边的穴位,努力回想昨日的情景,自己不会在喝醉的时候欠了什么风流债吧。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半跪在床旁的人突然醒了,看到九君坐在床上盯着自己发愣,唤了声:“殿下,你醒了。”声音温暖如昔。 九君回过神,眨了眨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场面异常诡异,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虽然还尚完整但也乱七八糟,对方又趴在自己床边,难不成自己喝醉以后酒品如此之差?仗着比人家法力高竟强行欺凌了人家?看他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着实难受,九君抿了抿唇,心虚道:“额……..你….先起来吧.”说罢伸手便想要扶他。 不巧的是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九君伸手的动作一顿,稌野不知从何而来,看到九君时目光闪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转眼又看到床边正要起身的衣衫不整的男子,眼神募然一暗,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心中泛起一股酸意,连表情都成了冷笑,“九君殿下大早晨的真是好兴致。” 第51章 交易 第五十一章 青鸢听到响声,跟随而入,入眼的场景……很难不让人误会。 九君扶额,自己不过是昨日郁闷,找了些酒喝,如今一觉醒来,怎么就让人千夫所指了。 青鸢顿了一下,错愕道:“殿下,你怎么在镞臻房内?” 九君只得朝他苦笑,却有口难言,心中念道,青鸢,我说我也不知你可相信?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九君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那个…….稌野,你怎么来了?” 显然接话之人并不怎么领情,声音生硬冰冷,“怎么?我不能来?” “你!”九君无缘无故让人噎了一口,着实有些生气,可介于场面过于尴尬,着实不是个还嘴的好地方,只得平心静气,懒得与他计较。 青鸢看了二人一眼,打圆场道:“殿下,稌野殿下是来处理治垩王子之事的,知道您在谷中,于是顺道来拜访。” 又转头对稌野道:“稌野殿下,您看既然我们殿下已经找到了,就先请您先去前殿稍候,待我们殿下梳洗后再前去前厅会客如何?” 稌野面无表情的在九君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轻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九君气极,指着他离去的背影对青鸢道:,“唉!他他他!甚是无礼!” 青鸢叹了口气,上前道:“殿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浅情殿的人找您都快找疯了。” 今早瑰鸟来找自己突然说九君不见了,据龙侍来报,殿下一夜未归房内,想起昨日发生之事,青鸢有些心惊,怕九君出什么事,立刻命人寻找,恰好遇到稌野来处理治垩之事,看浅情殿的人慌慌张张,于是问起,青鸢便将此事告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九君无奈,一边起身一边道:“我也不知道,昨日从你那里随手顺了两壶酒,竟全然无了记忆,你那什么酒?” 青鸢扶额,“殿下,下次您拿酒好歹知会我那里的龙侍一声,您拿的那是酒仙最近调制的红尘忘,酒劲极大,平日里就连酒仙自己都不敢多饮,您倒好,直接喝了整整两壶。” 九君整理好衣衫,“我说呢,我只记得当时我在浅情树下喝酒,再睁眼就来到…….” 说到此处,九君忽然想到房间内一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许是他太过安静,从头到尾一声不发,自己差点将他忘了,她转头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男子回道:“禀殿下,我叫镞臻。” “镞臻?”九君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自己殿中有叫镞臻的人吗? 看九君一脸疑惑,青鸢出声提醒道:“殿下,他就是跟治垩王子以假乱真掩人耳目的那条灵蛇。” 九君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有些心虚道:“那个……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镞臻看到她这副表情忍俊不禁,人人都说龙族女殿下流连花丛,情事不断,身边的男子更是数不胜数,自己受伤被救到怒潭谷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事情并非如此,加上她今日的表现,哪像个流连花丛的情场高手,倒像个情窦初开不知所措的女子。 九君脸色蓦然一红,竟然有些结巴:“你你你你……..你不许笑!” 镞臻收了笑意,低头回道:“镞臻不敢,昨日殿下喝醉了,闯进客居院中的凉亭睡着,的逢被镞臻遇到,只得将殿下带回屋中照看。” “我……你……..那个……..我没怎么样你吧?” 镞臻反问道:“怎么样我是何样?” “……………”九君语塞,这让她怎么解释 ? 镞臻抿了抿唇,竭力隐藏唇边的笑意。 九君轻咳两声,微微皱着眉,对一旁的青鸢道:“那个……这边先交给你,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说罢转眼不见了身影,落荒而逃。 浅情殿内,九君按了按两鬓,依旧感觉头皮有些发紧,显然是酒后之症,接过青鸢递过来的一盅醒酒汤,饮下后稍感舒适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换了衣服梳理了头发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青鸢将青瓷盅递给一旁的龙侍,道:“殿下,稌野殿下还在殿前等候。” 想起方才的场景,不禁让心情平复的九君又恼了起来,愤然道:“这个人,对人时好时坏,时冷时热,现在又莫名其妙冲我发脾气,着实不好相与。” 青鸢劝解道:“得知殿下不见,稌野殿下当时着急的表情并不像假的,也是一番好心,殿下就莫要与稌野殿下生气了。” 听了青鸢的劝告,九君心中的火气倒也减少了几分,罢了罢了!自己与他置什么气呢?难得他也是担心自己,想到此处,九君摇了摇头,随口道:“走吧。” 来到前殿,稌野坐在椅上,身后跟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深褐色的缎子衣袍,腰间搭配深色腰带,与坐在他前面的稌野穿着相比,倒是有种少年老成之感。 稌野看她一进门便盯着自己身后的坞辰,心中更加不悦,出言讽道:“殿下,可看够了?” 九君回过神,察觉自己的失态,倒也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明明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却打扮的如此老成,给她的感觉倒更像是螽斯偷穿了青鸢的衣服,装扮成大人。 九君坐下,很快有龙侍上了茶,用过茶后,她看了台下脸色抑郁之人一眼,抿了抿唇道:“今晨之事,有劳殿下费心了。” 稌野慢慢抬起红眸看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九君不知他哪来如此大的气性,纵然是早晨的画面确实有些尴尬,她在她仙侣的屋内住了一夜,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吧?怎么他那表情倒像是自己被他捉奸在床似的! 九君不愿与他纠缠,叹了口气道:“稌野殿下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治垩的鲛心珠事?” 说起正事,稌野心中虽有不快,但也还是怏怏开口道:“是。” 九君不动声色,“稌野殿下想要怎么做?” 稌野睫毛微眨,举止间不经意流出一股优雅,“毕竟是他最后的心愿,我想将鲛心珠拿走,待那凡间女子垂暮之时,将鲛心珠与她合葬。” 九君低头略作思考,慢慢抬头道:“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稌野不解,“为何?” 九君的表情显得有些惆怅,“我曾答应过余恕,有朝一日,我若是能找到她心里的那个人,定会告诉她,我不想她离世时带着遗憾。” “她心里的人?”稌野有些疑惑。 九君便将事情的原委从头道来。 “殿下当初如何知道救她的人就是治垩呢?世间鲛人可并不在少数。” 九君笑了一下,开口道:“那个标志,那是鲛族王族之人才有的特殊标志,我曾在治垩的身上见过,鲛王只有两子,擎昂并不是个会对旁人施以援手之人,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治垩,后来我也曾像治垩证实。” 稌野听后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看向她颇为诚恳道:“既然如此,我信你。” 九君看他,眉角微微挑起,方才的不悦也一扫而空,难得两人之间不再剑拔弩张,于是道:“至鲛王印之事……” 稌野抬手制止她,道:“鲛族本就隶属于龙族,我帮治垩也是为了他的出手相救,既然他托付我的事情已经妥善解决,至于鲛族之事,我相信龙君定然能妥善处理,我不便插手。” 看他态度明确,九君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鲛族之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她还怕他贸然插手,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九君点了点头,语气也柔和了起来,颇为豪气道:“好,稌野殿下痛快,稍后我在殿中设宴款待殿下,就当是以前那些误会一笔勾销,从此你我二人便是朋友。” 稌野笑了一下,眉眼微挑,心情也莫名的舒畅了许多,轻声回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殿中气氛尚好。 可惜这气氛还未维持片刻,殿外忽然一片吵闹,便被突然闯入的镞臻打破。 看到来人,想起今晨之事,稌野面色再次一沉。 九君有些不悦,对跟着进来青鸢道:“青鸢,怎么教的如此没有规矩,没有看到我在招呼客人吗?” 青鸢有些无奈,作了一揖道:“殿下,这镞臻一向有礼,方才不知为何,一定要见殿下,拦也拦不住。” 镞臻跪在九君面前向她叩了一礼抬头道:“殿下,此事十万火急,镞臻才无礼,望殿下恕罪。” 九君看他俊秀的脸上带着急迫之色,跟清晨之时判若两人,于是道:“有何急事?让你这般没规矩?说来听听。” 镞臻又再次叩首,抬头道:“此事与殿下也有关系。” “跟我也有关系?”九君疑惑,“说来听听。” “殿下可是要去寻找灵蜜?” 九君一顿,眸光顿然冷了三分,出声道:“放肆,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镞臻低头,“殿下息怒,是殿下让龙使整理藌窤的资料送来之时,不小心被镞臻看到,想来那藌窤最大的用处便是能够迅速找到灵蜜,可那藌窤生性狡猾,旁人很难寻到,殿下让龙使调查藌窤定然就是为了那三万年才出一次的灵蜜,再加上推算时间,镞臻不难猜测。” 九君挑了下眉,目光淡淡,“好,就算我要寻找灵蜜,与你又有何关系?” 镞臻不卑不亢,“想来殿下看了那么多藌窤的资料,也知道那种恶兽极难寻找,就算找到也极易被他逃脱,但镞臻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九君挑眉,饶有兴致的看他,“据我所知,你蛇尾被断,已然没了灵力,现在也只是能勉强维持其真身,你又如何帮我?” 镞臻勉强的笑了一下,脸色略显苍白,“正是因为镞臻没了灵力,恰好能帮殿下。” “说来听听。” “殿下可知,我们灵蛇族与藌窤那种恶兽是天生的死敌,不瞒殿下说,我被人断尾,也是藌窤所为。” “所以呢?”九君看他,“你怎样能找到那狡猾的藌窤?” 镞臻摇摇头,“不是我来找他,是他们来找我。一条没有灵力无任何反抗之力的灵蛇,对于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殿下只需拿我当诱饵,便可以找到藌窤夺取灵蜜。” 九君心中一动,却还是有些犹豫,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帮我救回妹妹。” 九君继续问道:“你妹妹在何处?” 镞臻的表情略显沉重,“被藌窤掳去,现在还不知生死。” “可是就算我们找到藌窤,也未必知道你妹妹在何处。” 镞臻摇了摇头回道:“殿下不知,灵蜜于藌窤而言,乃是攸关族群性命的宝物,他们新出生的族人若是不能吃上灵蜜,便活不过百日,所以只要殿下夺得全部灵蜜,那藌窤一族定然会现身。” 九君眯了眯眼睛,似还在犹豫,她的确需要灵蜜,三哥的伤势也的确需要灵蜜救治,可按照鹤析的说法也只需取少许即可,虽可能引得藌窤记恨,倒也不至于威胁藌窤全族引起太大的轰动,可她这几日也曾派过不少龙使去打探藌窤的消息,皆是无果,自己前去也可能如此,眼看离灵蜜出现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样耽搁下去,绝不是办法,可若是答应他,藌窤那种恶兽族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自己派人打探过,这种恶族臭名远昭,一旦惹上,定然纠缠不休,加上他们族群人数稀少,又不经常出现,一般族群都不愿招惹他们。 看九君犹豫,镞臻心中着急,又重重的朝九君叩了一首,“殿下不知,今年灵蜜出现的时间要比往日早了一些,再者镞臻并不是要殿下拿走所有的灵蜜,只是想让殿下用那些灵蜜救回自己的妹妹,若是能救回妹妹,殿下叫镞臻做什么镞臻都在所不惜。” 九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真假难辨,“你此话当真?” 镞臻点头,“绝无虚言,这是我落难前族中的长辈告知我的,今年皇蜂出现的时日绝对要早上几个月。” 第52章 丢失的手链 第五十二章 九君微微眯眸,心中掂量,那如此算来,还要空出找藌窤的时间,就算自己现在马上动身,也未必来得及,如果真如他所说,带上他倒也不失是一种方法。 再三思量后,九君点头允诺,“带上你不是不可,但是我有条件。” 看她有松口的迹象,镞臻一顿,立刻道:“殿下请说。” “这一路不管怎样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擅自行动,我说过会帮你救回妹妹,只要你妹妹活着就一定会帮你救回,但若是你擅举妄动,别说你妹妹,连你我都不能保证。” 镞臻回道:“镞臻知道。” 九君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你先下去吧。” 镞臻退下后,九君对一旁的青鸢道:“去查查镞臻的底细,稍后给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青鸢领会,跟着退下。 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九君竟差点忘了殿中还有稌野的存在,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却遮掩不住她眼中的忧虑。 稌野自镞臻来到殿上目光一直就没离开她,看她心中有事,于是淡声道:“殿下需要灵蜜可是为了荼乜殿下的伤势?” 九君顿了一下,稍后点点头,“鹤析说需要制一粒解毒丸,需三两灵蜜作为药引。” 稌野沉默了片刻,抬头道:“此番我与殿下同去吧。” 身后的坞辰一顿,侧身出声提醒道:“殿下。” 稌野皱眉,目光朝身后淡淡的瞟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九君有些错愕,脱口道:“你去?” 稌野点点头,“我们魔族与那藌窤过去有些情分,也许可以助你。” 若是有人相助自然是好,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也自然好说话,但是…….九君心中纠结,祖父一向不允自己与天魔二族任何一族走的太近,若是让他知道了……… 稌野看她犹豫不决,出声劝道:“再者,荼乜殿下的伤势也是因治垩而起,我助你也是应该,如今擎昂又是虎视眈眈,三殿下快些养好伤势,也防止落人话柄。” 他此言的确让九君有些心动,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了。此事若能妥善解决,九君定然不甚感激。” 稌野似笑非笑,眼角微微上挑,肌肤白皙似雪,极为魅惑,“殿下严重了。” 九君的目光落在那双红眸上,心中感叹,这双眸子真真生的极美,连她都要自叹不如,心中也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你我既然成了朋友,殿下来殿下去也是别扭,你唤我阿九,九君都好,往日里一些朋友都是这般唤我。” 稌野点点头,心情又好了几分,“那你便唤我稌野吧。” 九君抿唇一笑,高雅出尘,却是夺人心魄。 在浅情殿用过餐后,回去的路上,稌野显得心情极好,连眉眼都有些柔和的风情,坞辰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努了努嘴,叹了口气。 稌野回头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说。” “殿下不是不知道我们魔族与那藌窤的关系,殿下此去就不怕引火烧身?魔君知道了,只怕是…….” 稌野微微蹙眉,“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无需多言。” “殿下如此帮助龙族只是因为治垩王子的事吗?” “自然。” 坞辰敛下眸子,“殿下知道就好。” 稌野再次抬眼看他,不言一语,眸子里却有些不悦。 “殿下,上次您贸然来到怒潭谷替九君殿下解围之事已经被魔君警告,我们魔族与藌窤的关系如此,若是这事被魔君知道了只怕……..” 稌野情绪未有波动,一双眸子更是波澜不惊,“既然我答应她了,我就有承担后果的能力。”说罢,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者,藌窤一直以来都是祖父的一块心病,此次前去,我也是为了我们魔族的利益。” 坞辰撇了撇嘴,将唇边的那句“假公济私”又悄悄的咽了回去。 天界的晨光总是别样夺目,司命在是非阁中醒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感觉浑身都酥软了,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 最近完成了几个重要的话本,都颇为满意,又将名字都认真的核对了一遍,才恍然发现有一个话本竟忘了在最后填写真身,啧啧啧,司命赶紧提笔,在最后一页加了一个名字,肇霆君神。提完最后一笔,司命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这个话本他最是为满意,心里还极为高兴,想来君神归来后,定然也会为了自己的手笔夸赞自己一番,到时候抱紧了肇霆神君的大腿,菾琤是帝君最宠爱的孙子又如何?肇霆还是帝君最宠爱的儿子呢,有他的撑腰,菾琤君神看在他叔叔的薄面上也不能为难自己了,想想以后的日子,司命觉得春暖花开一般。 第二日,九君临行前,被告知龙君召见。 九君让青鸢告知在怒潭谷外的稌野先行一步,自己稍后便到,转身去了皆安殿。 一入殿门,便看到龙君,九君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参见祖父。” 龙君正与渥丹说话,闻声转过头笑道:“九儿,快快起来。” 九君轻笑了一下,看他身态挺拔,龙威未减,她也安心了许多,于是道:“祖父身体今日可好?” 龙君一双鹰眼明亮,不怒而威,让寻常人看到心生忌惮,却在看在九君的那一刻,眸中流露出慈爱,像一个寻常人家见到自己孩子老头一般乐呵呵道:“九儿来了。” 九君上前,渥丹看到他微微作了一揖,“殿下。” 九君急忙制止,“阿叔莫要多礼。” 龙君给了渥丹一个眼神,渥丹会意,“龙君,殿下,渥丹还有要事,就先告退。” 九君露出笑容,“阿叔慢走。” 待渥丹走后,龙君抬眼慢慢打量着眼前的孙女,微微蹙眉忧心道:“九儿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在人间未吃好?怎么回来没让青鸢叫浅情殿的龙侍做些可口的?” 九君知道爷爷又泛起了操心的毛病,笑道 :“哪里瘦了?人间美食太多,倒是真真把我喂胖了。” 说起人间,龙君才恍然道:“治垩的事情处理妥善了?” 九君点点头,“还差些,不过很快便好。” 龙君倒也并不担心,“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比你三哥要靠谱许多。”说起荼乜,龙君的目光又开始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听说你要去寻灵蜜。” “是。”九君并不否认,“三哥伤势所需。” 龙君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惆怅,“九儿,你从人间回谷未有多长时间,又要去寻灵蜜,太过奔波,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派人去寻便是。” 九君眸光微闪,开口道:“爷爷,若是我们派出的人能寻到,我们也大可不用等到现在。” 龙君一时语塞,他这个孙女哪儿都好,唯独说话直戳要害,从不知要婉转一些。 “其实以鹤析的本事,你三哥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不一定非灵蜜不可,再者那藌窤是狡猾多端的恶兽,自古凡是有些门面的种族,都不愿与他们纠缠,爷爷怕你吃亏。” 九君却道:“我自然是相信鹤析的医术,可是拿到灵蜜却能让三哥伤势好的更快,如今鲛王印还在我们手中,那擎昂更是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应尽快将一切解决,不要留下把柄。” 龙君仍不死心,“可是再过数月就是你的生辰,如今你马上便要成年了,这个生辰极为重要,你父君和母君都会回到谷中为你庆生,我怕你耽搁时间。” 九君无奈轻笑,祖父三番四次阻挠自己去寻找灵蜜,太过刻意,自己想不发现都难,于是开口道:“爷爷,离我生辰还有数月,不急的。” 龙君眸光微转,像是在绞尽脑汁想出更好的理由。 九君叹了口气,直接一语道破,“爷爷,对于稌野,我有分寸。” 面前的老人先是一顿,心里的那点事被人揭穿还是自己亲孙女,瞬间像是个戳破的气球一般慢慢泄了气,在心里嘀咕了句,这么好的孩子说话这么直白到底随谁呢? 随后面带正色,轻咳了一声,“这小子最近往怒潭谷跑的有点勤了。” 九君揶揄道:“哦,我记得以前菾琤跑的也挺勤的。” “那能一样吗!你这丫头从来都不搭理他,他只能往我这跑!稌野这小子是一溜烟的就往你浅情殿里钻!” “爷爷!”九君无奈,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 “切”龙君不屑,“当年我追你奶奶的时候,你奶奶还把我当成兄长呢!最后不照样乖乖嫁给我?” 说罢,神情中还带点自豪。 九君:“…………”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还以为他担心的是天魔龙族三族之间的平衡关系,合着自家爷爷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生怕人家对自己不轨,一时间哭笑不得,心里却很是感动。 感动归感动,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不管,于是九君开口道:“此次我去寻找灵蜜,稌野会随行,我们未与藌窤这种恶兽打过交道,但他们却与魔族有颇深的渊源,有他的帮助,难度会减少很多。” 龙君撇撇嘴,“可我还是觉得那小子对你心怀不轨!” 九君无奈,“爷爷!” “好好好!”一向说一不二的龙君唯独在自己孙女面前服了软,“爷爷不说了,我们九儿办事,爷爷一向放心。 九君摇头,却颇为忧心道:“至于天族那边……..” 龙君反而显得并不在意,一脸惬意“无妨,有你爷爷我给顶着,若有长舌妇敢说三道四,我定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九君点点头,宛若吃了定心丸,安心了下来,他在她自小就这般,答应她的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九儿,听说你此次去要带着那叫镞臻的?” “嗯”九君点头,“他跟藌窤一族有些关系,应该能帮助我尽快找到,节省时间。” 龙君略显沉思,“你们此次去皆是小心为主,人多不宜,瑰鸟便留在谷中吧,我还有些事让他去办。” “哦?”九君有些奇怪,往日自己外出祖父总是让自己一定要带着瑰鸟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次倒是转了性子,看他极为严肃想来应该也是重要之事,于是点了点头,“好。” 告别了龙君,九君出了皆安殿看到青鸢跟镞臻在门口等自己,九君习惯性的笑了一下,却不知为何笑容忽然顿住。 看到九君笑颜青鸢本回以一笑,可看她笑容忽然僵住,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之事,上前道:“殿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九君伸手去摸自己的左手腕处,果然如往常一般空荡荡的。 她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青鸢,却未开口,自己这几日忙于治垩余恕之事,竟没发现爷爷送自己的手链早已遗失,自己平日里一向不甚喜欢带些首饰,除了爷爷最近送的那一条,自己带于腕间却未曾在意,许是不习惯的缘故,以致丢失了也未曾发现,方才从皆安殿出来时才恍然想起,只是手链是何时丢失?九君却忆不起了,莫不是遗失在了人间?。 青鸢看她眉头紧蹙,不知低头在想些什么,再次唤道:“殿下?殿下?” 青鸢的唤声打断了九君思绪,定了定心神,这手链之事可大可小,只要不是被有心之人捡去拿来做文章,自己此去凡间的事情便不会被抓住把柄,再者就算被人拾到,知道此物归属于自己的的更是寥寥数人,若不是寻找灵蜜之事迫在眉睫,九君定会亲自在去凡间寻找,只是现在灵蜜之事已经被提上日程,耽误不得,于是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青鸢,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让瑰鸟托龙使去人间帮我寻件物品。” 青鸢自然应下,“不知是何物?” 九君幽声道:“前几日爷爷送我的那条手链只怕被我不小心遗失在人间。” 青鸢一顿,也微微蹙起眉宇抬眼看她。九君知道他的忧虑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安慰道:“此事可大可小,叫瑰鸟告诉龙使和他手下的人做事小心些,切不可走漏了风声,再者就算寻不到也无妨,多半是被凡夫俗子捡取,当成不值钱的小玩意,若是有一两个识货的,也只当是哪个大匠打造出的宝物,只要不被天界的人发现,多半是落不下什么把柄,再者我带了没多久便遗失了,平日里也藏在宽大衣袖中未曾露出,想来知道那手链属于我的不过寥寥数人,大都也只是谷内人罢了,只是念到它是祖父赠予,心中着实有些不舍,你告诉瑰鸟能寻到便寻,若寻不着也切莫引出太大的动静。” 第53章 好男风? 第五十三章 青鸢点头称是,交代后,九君安了心,便带着镞臻动身去追稌野,刚刚出谷不远,便看到了站在一处的两个身影,近处一看竟是在等自己的稌野和坞辰。 九君挑了下眉,来到他俩面前,镞臻紧随其后。 “不是让你们先行吗?怎么在这儿等?” 稌野轻轻的睨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之人,挪开视线故作云淡风轻道:“无妨,时间还早。” 身后的坞辰在心底不屑的轻嗤了两声,不知道谁,本意欲先去探探路,结果听闻青鸢说此行他和瑰鸟不会跟随,只有九君带着镞臻前去找他们汇合,迈出没两步的脚又停下,还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 九君的目光在稌野身后的坞辰脸上停留了一下,看他面上表情甚是奇怪,好心的问了句,“你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一抽一抽的? 稌野淡淡的倪了身后人一眼,“无妨,他自小就这般时常间接抽风。” 九君恍然大悟,又一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螽斯,还好她养大的孩子比较健全,摇摇头惋惜道:“唉,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坞辰:“………….” 稌野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番,“你就打算穿这身去?” 九君低头看了看,今日她如往常一般,穿了一件青色外衫,腰间束着玉带,脚穿一双锦文绣花白靴,整个人清爽利落,并无奇怪之处。 稌野叹了口气,“就我们几个人的这身打扮到了那,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去找灵蜜的。” 九君蹙了下眉,她到是真把这点忽略了,“那我们该如何?” 稌野的目光转了转,只是道:“跟我走吧。” 到了临近边疆的一个小镇上,寻了一家客栈住下,稌野命坞辰去买了四身衣裳回来,各自去换上,九君换了人间寻常男子的衣服,却将一头青丝披在身后,着实不是她愿,寻常里她多半都是梳个女子的发式,偶尔觉得新奇了,便让青鸢给自己束个男子的发式趣上一趣,自己是真真的不会,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的叹了口气,只得走到门口想要唤镞臻来束,谁知刚一开门便看到稌野从隔壁房间走出,九君微微一顿,她还以为住在她隔壁的是镞臻,于是开口问道:“镞臻呢?” 稌野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住,肌肤如脂,眉若青烟,清新淡雅,星眸流光,水色潋滟,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丝丝慵懒散漫,高雅出尘又无限风情,普普通通的一件寻常麻衣,竟让她穿出了仙裙的味道。他喉咙一紧,赶紧转开目光,双颊蓦然一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怎么不束发……..这般出现在男子面前…….成何体统。” 九君轻笑一声,若这话从天族的哪位殿下口中说出,她倒不觉得奇怪,而这话从魔族殿下嘴里说出来倒是真真的变了味道,想来谁人不知,魔族的女子皆以百般风情闻名,就说他姑姑赜玅那妖娆舞姿和风情谁人不知,莫说披落青丝,就是半露香肩于男子面前都是常有之事,这位自小在魔族长大的殿下,怎么保守的像是个从未见过的纯情男子般。 看九君轻笑,稌野微微蹙眉,“你为何要笑?” 九君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意却并未止住,只是道:“我不会束人间男子的发式,本想唤镞臻来帮我束,不知他人在何处?” 稌野听后眸光蓦然一暗,莫不成她往日在浅情殿都是由她那些个仙侣为她束发?想到此处连声音也清冷了一些,“他与坞辰去买了些我们用的东西,想来还未归来。” 九君也不知他为何不悦,只得点点头,道:“罢了…..” 还未说完,面前那人再次开口,语气却略显别扭,“你…….若不介意,我可以为你束发。” 九君乐得轻松,本来她还想自己随便束一束了事,像不像的另说,但又怕太过滑稽,如今有人愿意帮忙,自己哪有拒绝之理,笑意晏晏道:“那就有劳了。” 那笑容宛若三月花开,骤然绽放,让稌野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到镜前,九君坐下,稌野关上房门,来到她身后。 九君将桌前的梳子拿起随手递给身后的人,稌野伸手去接,却不小心碰到她,指尖相触,宛若被烛火烫到一般,让他快速收手。 九君还保持着递木梳的动作,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稌野抿了抿唇,摇摇头道:“没事。”快速从她手中拿过木梳,轻轻梳理她如瀑布般的青丝,长发在指间穿梭,细腻柔滑,镜中倒映出的人影,不禁让他一时恍了神,连窗外街道的那些繁杂之声都入不了耳,整个房间,一人坐于镜前窈窕身影,一人立于身后英姿勃勃,倒真是一幅美景让人赏心悦目。 待他将发束好,再起身时,九君已经是一个眉眼清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她起身在镜前转了转,觉得甚是好看,不禁回头问道:“如何?” 稌野唇角也微微泛起笑意,颇有些宠溺的味道,“嗯,好看。” 九君摸了摸头发赞道:“没想到堂堂魔族的殿下,束发的手艺竟这般好,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九君急忙止住了话语,尽管如此,还是被稌野听到了,目光轻睨着她,“还以为什么?” 九君在心底吐了吐舌头,她还以为他殿中美姬成群,束发这种小事,怎会自己亲力亲为,多半让贴身伺候的人做了而已,方才一时得意,差点将心里的话托盘而出,幸好及时止住,她颇为尴尬的笑了一下,“无事无事。” 稌野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魔族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要比天族和其他种族来的开放,她对自己有这种印象也并不奇怪,他本不用与她解释,可是心底却不知为何并不愿让她误会自己,嘴上道:“我不喜陌生女子靠近自己,所以殿中至今并无姬妾。” 他不解释倒罢,一解释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九君惴惴不安的看了面前的人两眼,心中暗道,莫不是好男风?魔族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荒唐,就算真有此事,也并不奇怪,也难怪包括上次擎昂来怒潭谷挑衅时自己与他逢场作戏,还有后来几次会面他皆都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原来是事出有因啊,九君在心底默默想到,只可惜这副花容月貌,不知要引多少痴情女子叹息,边想着边摇了摇头。 在一旁的稌野看她微妙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莫不成她不相信自己说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只是打死稌野也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解释到让自己在她眼里成了好男风之人,若是他当时知道,定然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到底好的男风还是女风。 不一会儿,坞辰和镞臻便回来了,两人手中分别拿着两包东西,九君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去买了何物?” 坞辰将添置的熏香和蜜油都拿了出来 ,放在桌子上,对稌野道:“殿下,你让准备的东西都已备好。” 九君随手拾起一小块熏香,在手中掂了掂,转头问道:“买这个作甚?” 稌野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回道:“那藌窤纵然是不易对付,你以为那产得灵蜜的蜂皇便是善主儿了吗?” 经他提醒,九君才回想起龙使呈上来的书中确实有这么一段,每三万年蜂皇产一次灵蜜,便要与藌窤一族恶斗一番,也对,自己的蜂皇辛辛苦苦的产的灵蜜,如何就能被别人轻轻松松夺取,若是常人被那狂蜂蛰上一下,一命呜呼,唯独这藌窤,虽不惧蜂毒,可却也挡住不千万只狂蜂毒性,虽说他们打的是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可真若是被那狂蜂不小心蛰上了一下,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细想之下,九君懂了他的用意,颇为赞同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身上便带上一些。” “还有一事。”稌野接着道:“我们还需买几匹骆驼。” 九君不解,“要骆驼作甚,我们飞过去不就行了。” “那藌窤神出鬼没,再加上善于地遁,你在天上飞来飞去,如何找得到他们?再者就算我们能飞,镞臻毫无半点灵力和修为,你让他如何飞?而且我们也需保留体力,光是藌窤就够我们对付一阵,再加上蜂皇,只怕我们都要顾不过来了” 想起镞臻九君有点惭愧,自己一心只想快些找到灵蜜,竟将镞臻的伤势忘了,同时心里又暗暗佩服稌野心细如发,考虑事情面面俱到,心想此行将他带上真是明智之举,于是爽快道:“那便走吧。” 许是在边境的荒野地带,这个小镇上的人并不算多,可却是不乏来来往往贸易的商户再次安顿停歇,九君一路看到好几家饲养骆驼的商户,却均不见稌野停下来与其商谈,前几次她以为是稌野看不上前几家的骆驼,可是已然过了数家,依旧不见他停下,于是问道:“不是说要买骆驼吗?” 稌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骆驼也分好坏的,这个镇上的人从不会将年轻力壮的骆驼卖给外来人,方才你看的那几只都是染了病的,只不过现在吃喝尚给的足给,暂时没有什么表现,一旦在沙漠中几日不吃不喝,便会纷纷倒下。” “是吗?”九君奇怪,“他们为何不卖年轻力壮的骆驼?” 稌野抿了抿唇,“这是他们的祖先与荒漠之间的约定。” “约定?” 稌野点点头,“上古时期,人间有一片极其富饶之地,据说那里没有饥饿,贫苦,死亡,人们有的只有丰收,富裕,祥和,那是令人向往之地,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此处,安家落户,然后渐渐就开始出现了战争,破坏,互相残杀,这片富饶之地也随着那千千万万的冤魂的逝去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开始渐渐退化,曾经的土地变成了沙子,曾经良田变成了荒草,曾经肥美的牛羊也变成了骇人的尸骨,这里开始了饥饿,疾病,他们的族人开始渐渐死去,曾静所有的宝藏和秘密,均被掩埋在了这一片风沙之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才知道自己的罪孽触怒了天神,将一切的美好化为虚有,这里的人们开始悔过,开始告诫自己的后代,许是他们悔过打动了上天,并没有收走全部的恩赐,给他们留下了最后一个栖息之地。” 九君环顾四周,“你说的栖息之地可就是这个小镇?” 稌野笑了一下,答道:“是。” “可是据我所到的,这个小镇的土地也并不适合种植。” 稌野摇了摇头,“小镇只不过是暂时的居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不会种植,他们只是靠的那条沙漠之桥生存。” 九君觉得有趣,“何为沙漠之桥?” 稌野看她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浓而密的睫毛像羽毛般撩拨人的心弦,不禁心中一动,假意看向别处,嘴上却继续解释道:“就是以沙漠为桥梁连通两个国度的来往,那片沙漠有一条特殊的航线,是这里世世代代生活的人们用生命为他们的子孙留下最后的财富,沿着那条航线穿过这片沙漠就可以将这个国度的物品带到另一个国度,换取金钱和其他物品,而这条特殊的航线只有这个小镇上的人可以找的到,若是其他人盲目的乱闯,将会死在那片没有水源漫天的风沙之中。” 九君还是不解,“那跟他们卖不卖骆驼有何关系?” 稌野指了指几个过往的商人,“你看看他们,有哪个是在这里买骆驼的?凡是正经的商户都知道这镇上的人绝不会卖自己的骆驼,所以他们大都是带着自己的骆驼再去雇佣镇上的一个领路人,但是心怀不轨的人就未必了,曾经有人想挖掘这片荒漠之下的宝藏,在这里买了骆驼,雇佣了领路人,只可惜几日后,只见领路人归来,却迟迟不见那几人的踪影,所以你贸然去买这个镇上的骆驼,不仅买不到好骆驼,还会被人怀疑你心怀不轨,别有用心,然后领着你找不着东西南北。” 第54章 吃醋 第五十四章 九君点了点头,眉宇微微蹙起,“既然如此,那我们又该如何买到骆驼?” 稌野看了坞辰一眼,坞辰会意,“九君殿下莫急,稍后我们就到了。” 九君挑了下眉,看来这两个人早有准备,心中又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熟悉?但她却并没有问出口,只是点点头,随和道:“出门在外,无需叫什么殿下,跟镞臻一样唤我阿九就好。” 坞辰眼睛一亮,毕竟是少年心智,当下叫道:“真的?阿九……” 忽然间他感觉一冷,发现来自于身旁某人的红眸传投来的冷意,默默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加了俩字“姑娘。” 九君噗嗤一笑,像长辈一般拍了拍坞辰的肩膀,“想想老身活了九万年,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罢了,罢了,你这孩子着实会哄人开心。” 坞辰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发现某人脸色更黑了,于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不动声色的朝她相反的方向挪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稌野目光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鼻腔却轻哼一声,扭头朝前走去。 九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二人的脸色,一个闷闷不乐,一个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这是怎么了? 忽然想起方才在客栈之事,她一拍脑门,她怎么给忘了!在背后观察这两个人身影,莫不是吃醋了?这个稌野也太过小气了些,自己不过与那坞辰多言了两句,竟如此霸道,不过连出门都要将坞辰带在身旁,想来对这坞辰定然是宠爱万分,自己跟人家喜欢的男子有说有笑,还跟人家有肢体接触,难怪人家不悦! 稌野心中不悦,却又不知气从何来,她怎能这般,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男子便可唤她乳名! 走了两步却不见身后的人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一脸懊悔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撇了撇唇,出声道:“还不跟上。” 九君顿了顿,急忙满脸歉意的笑容,回道:“这就来,这就来。” 七转八转终于在一家门前停下,此人家跟其他人家并无区别,左右都是是沙土筑的房子,有些破旧,坞辰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人儿,目光在他们一行人之间穿梭个来回,才问道:“你们是何人?” 稌野的表情倒是严肃了起来,“我找舵伯。” 只听院内传来一声,“虎儿,让他们进来吧。”沉重带些嘶哑。 名唤虎儿的小孩才将门打开,稌野点头算是谢过,带着九君一行人进了门。 院内还算整洁,一张木桌几个破旧的板凳,一口井,而此行的重点,自然是院落左侧栏栅里的那几匹骆驼,正悠闲的吃着干草,好不惬意。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烟斗白发苍苍的老人儿便从屋中走了出来,在看到稌野的一刹那,不知为何,布满褶皱的眼角微微发红,颤颤巍巍的要跪地行礼,“参见殿下。” 还好稌野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他扶住,“舵伯,你我不必如此。” 舵伯却有些热泪盈眶,抬头望着眼前的稌野,“想不到老儿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殿下。” 稌野微微一笑,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对谁露出这般尊敬的表情,“舵伯,我们进屋说吧。” 舵伯急忙点头,“对对对,进屋说。”说罢又转头对那虎儿道:“虎儿,给客人们冲些茶水来。” “知道啦~”虎儿摇着冲天辫一晃一晃的去厨房烧水。 稌野的目光在那离开的孩童身上定了定,“虎儿都这般大了。” 舵伯面露笑意,颇为慈祥道:“是啊,只可惜太过顽皮了些,殿下这般大的时候可是样样都精通了。” 九君听后一顿,目光在舵伯和稌野二人身上流连,从一进门她便看出,这舵伯并非凡人,尽管他身上的凡人气息浓厚,想来是常年生活在凡人群居地方所致,骗骗凡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道士还行,可到了她这儿一眼看出他分明就是一只到了垂暮之年的树妖,而那个虎儿,虽已化作人形,也无半点人气,只是不知是用了何法,九君却看不得他真身。 屋内也颇为简单,四面皆是土墙,一方木桌,几把小木椅,还有一个土硬榻。 舵伯笑了一下,“贫苦之地,各位莫要嫌弃。” 稌野随手找了个板凳坐下,九君几人也随着他找了几个板凳入座。 舵伯的目光在九君的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稌野道:“殿下的信,老儿前几日便收到了,特地选了几匹精细的骆驼好生饲养,只是不知殿下此行为何?” 稌野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舵伯皱着眉,浑浊的眼球带着一丝惆怅,“若真如殿下所言,此行必然要与他碰面,殿下的身份特殊,我只怕他会多想。” 稌野却并不觉得如此,开口道:“他本也是我祖父的一块心病,我们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终日拖下去,双方皆是痛苦,倒不如一次解决,舵伯您守在这里的时间也够长了,该跟我回去享福了。” 舵伯摇了摇头道:“殿下觉得这里是凄苦,可我老儿却觉得这里是清净之福,年轻之时渴望地位,争权夺势,老了才恍然大悟,全都不过是尔尔浮云,只是苦了虎儿这孩子,伴我这老东西这么长时间,还不知自己与亲生父母骨肉分离。” 稌野抿了抿唇,抬眸道:“所以此行我想带着虎儿。” 舵伯拿烟斗的动作一僵,随后又慢慢垂下,眼中却含着欣慰,“虎儿年纪见长,也确实应该回到他的身边了,只是殿下”他忽然抓住稌野的手,目光直视道:“你们的恩怨年岁已久,不论解与不解,都希望殿下护住虎儿,那孩子秉性纯良,老儿着实不愿他受到伤害。” 稌野目光微顿,回握住老人干皱的手,“这是自然。” 舵伯听后像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一脸欣慰道:“我的殿下长大了,如今有了当年老魔君的风范。” 稌野表情有些复杂,“舵伯,待我将此事处理后,你跟我回去吧,你们许久未见,祖父也应该很想你这位老友了。” 舵伯只是摆手,未答应也未拒绝,将话题转移到一旁,“若是你们此行带着虎儿,就不用再找镇子里的引路人了”说罢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门外那个蹲在炉旁烧水的孩童,“不知是不是骨子里流淌着这样的血液,这孩子在沙漠中的方向,要强过这个镇上的任何一个人。” 稌野的目光追随着舵伯朝屋外看去,破旧的院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摇晃着冲天辫轻声哼唱着当地的童谣,天空几只秃鹰低低滑过,扑起几土黄沙,临行前还不忘回过头窥上一眼,然后天高地远。 告别舵伯后,九君一行人骑着骆驼浩浩荡荡出了小镇,进入了荒漠区。 灼烈的太阳将金色赏给了这一粒粒的沙子,也将它的灼热一并赐予,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骆驼的掌印留下一串串行走的印记,起伏的沙丘更像是大海中的波浪延绵,一层层的望不到尽头,直到将人淹没。 行了半日,纵然九君有法力护体,可天生偏爱水性的蛟龙体质这般热浪依旧让她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毫无半点修为的镞臻更是面露颓色,已经快将一羊皮带的水饮尽了,反观稌野和坞辰二人骑着骆驼,一路上也未见他们饮水,倒像个没事之人一般,那虎儿骑着骆驼更是欢快,更像鱼儿得了水一般,全然不见疲乏。 九君将一切收进眼底,默不作声的将羊皮袋的水饮了一口,叹了口气,低着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她忽然明白为何派来的那些人均是无疾而终了。 眼前乍然出现一只水囊,九君先是一顿,慢慢抬起头,撞进一片火红色的深渊,稌野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将他的水囊递到她的面前,脸上却毫无表情,她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晃了晃羊皮袋中分量不多的液体,道:“还有一些,看你一路未饮水,这般热的天气,还是饮一些吧。” 稌野却不容分说的将水囊塞到她的手中,魔界的罗门岩浆火要比这儿热上千倍,稌野有时为了修炼会把自己关在那里几天几夜都不会出来,所以这点程度,对他自然算不上什么。 看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逞强,九君咬了咬干燥的嘴唇,将水囊收好,算是默认。 稌野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目光停留在被她轻轻咬住的唇瓣,线条分明,饱满柔和,竟让他一时挪不开眼,玉唇轻启,许是刚刚饮过水的缘故,如同带露的娇嫩花瓣,让人欲罢不能,稌野感觉喉咙一紧,逼着自己迅速挪开目光,却感觉热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全然无了方才的冷静自然。心底暗暗骂道自己一向不喜女子过于亲近,怎么每次碰到她却偏偏失控,这个女人莫不是真的有毒? “殿下?殿下?”许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坞辰唤自己都未及时听到。 闻声抬眼看他,只见他指了指虎儿,却见那孩童忽然停下,皱起小脸,一脸凝重的看着远方。 稌野上前来到他的身旁,虎儿招了招小手,让稌野靠近些,小小手腕上的银铃铛,散发着悦耳的响声。 半响,稌野抬起头朝不远处的天际看了看,看似平静漫眼的黄沙隐隐浮动着一层蠢蠢欲动的不安,他翻身而下,走到九君身旁仰头道:“前面不远处有小镇上的人搭建的临时休息区,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九君微微皱了下眉,顺着他所说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他,心中暗道,天色明明尚早,他为何却突然停下?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她略作沉思,点了点头,还是选择相信,“好。” 稌野的嘴角轻轻的翘了一下,很快恢复到原来的弧度,回过头朝虎儿点了点头,在虎儿的带领下,没走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所谓的休息区。 说是休息区倒不如说是由几块巨型岩石搭建的地洞,九君翻身下了骆驼,轻快利落,走到地洞前拍了拍洞穴口的岩石,沉重干燥,细细触摸可以从指尖清晰的感受到它粗糙的纹路,应该是这片土地在没有被沙子掩埋之前就有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小镇上的人经没让它掩埋在沙漠之中,反而利用它创造出了一个躲避风沙的地方,九君轻笑了一下,凡人纵然渺小,可却是有智慧的族群。 稌野走近,看她抚着石头一脸笑意,像沙漠之中盛开的花朵,“在看什么?” 九君闻声,收回手臂敛下眸子摇了摇头,出声道:“凡人弱小,可却不乏智慧,是个躲避沙尘暴的好地方。” 稌野一顿,暗红色的眸子中流露意外,“你……你怎么知道?” 只见眼前的女子俏皮一笑,笑意在眼中蔓延,轻声道:“秘密。” 看着二人下了骆驼,虎儿坞辰和镞臻也跟着下了骆驼,九君看了看几匹慢悠悠的骆驼,问道:“我们进了里面,外面的骆驼怎么办?” 稌野刚想开口,却被坞辰抢了先,爽快道:“阿九姑娘不用担心,只要将它们拴在这块石头后面,这石头乃是天然的风屏,保它们无恙。” 九君恍然,点了点头夸道:“你小子还挺聪明的嘛。” 第一次被女子夸奖,还是被这么漂亮的龙族女君夸奖,难免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寻常的红晕,挠了挠后脑勺,腼腆道:“嘿嘿,哪有啦,阿九姑娘过奖了。” 这边还未开心完,就听身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开心吗?” “当然开……….”坞辰转头看到一个黑面神,瞪着一双红眸冷冷的看着自己,吓得自己一个激灵硬是将那个心字咽了回去。 稌野轻哼一声,“这么开心,还不去栓骆驼?” 坞辰苦笑了两声,老老实实闷头去牵骆驼,心中暗暗叫苦,一不小心又打翻了自己家殿下那个大醋瓶子。 第55章 出洞 第五十五章 这边九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却见他拿着一双红眸冷冷的睨着自己,不禁让九君汗颜,莫不是这位魔族的殿下控制欲如此之强?连跟他喜爱的男子说句话都让他心中不悦?看他这副要吃了自己的表情,九君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强行扯开话题,回头招呼镞臻和虎儿,“哈哈哈,镞臻虎儿,大家都别干站着了,进去吧进去吧。” 虎儿一溜烟跑进了岩洞,镞臻意味深长的看了消失在洞口的虎儿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九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纹丝不动的人,“你不进去?” 某野沉默了片刻,很傲娇的轻哼了一声,俯身进了岩洞。 九君:“…………”罪过罪过。 在九君他们全部进入时,稌野用法力轻松将洞口的岩石移动堵住,若是寻常凡人,想要移动那块石头,估计也需要三五人的强壮男子一起才尚可,洞口一被堵住,也带走了里面的唯一一道光源,稌野想要捏出几个火团被九君制止。 稌野不解的看向她,九君不言一语,纤细的手腕一转,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黑暗的岩洞内,忽然出现了金色的光点,宛若置身于会黑夜的繁星之中,坞辰叹道:“哇,好漂亮啊。” 虎儿本就是孩童心性,笑嘻嘻的追着几个金色的光点跑。 九君朝身旁的稌野扬了扬眉,“这地穴之中本就空气稀薄,你若是再燃出火团,只怕我们还未躲过沙尘暴便被活活憋死。” 金色的光点围绕在她身旁雀跃舞动,将这片黑暗撕扯的破残不堪,稌野的红眸静静的睨着她微翘的眉角,心中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絮,闷闷的轻柔。 果然,半炷香的功夫,灰朦朦的一片从天空的西侧压了过来,狂风大作,炽热太阳挣扎被挣扎的淹没,一会儿,便见远处黄龙腾起,声如牛嚎,向前滚动,越来越宽,十分壮观。 而洞内确是一片宁静,只能隐隐听到外面狂风呼啸,还有沙砾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几个人许是赶了路都有些劳累,九君稌野还好,镞臻没有法力早就倚着石壁睡闭眼睡着了,坞辰毕竟也不过一万年的功力,放在人间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罢了,看着也有些疲惫,全然没了方才的兴致勃勃,敛着眸子耷拉着眼皮假寐,唯有虎儿像是不知疲倦,还在努力的一蹦一跳的抓着金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笑嘻嘻的晃着脑袋上的冲天小辫跑到九君面前,将胖乎乎的小拳头展开,刚才被他抓住的金点却消失不见,他小脸一皱,似是疑惑,刚才他明明抓到了啊。 看他一脸疑惑的小表情,九君不禁噗嗤一笑,合着这小家伙把这些光点当成了萤火虫,这光点本就是儿时她三哥荼乜为了逗她开心教给她的最简单追光术,就是利用肉眼看不到的光源,将它们收集在一起,转化成光点,若是被人捉到拿在手中自然也就消失了,看他一脸郁闷的小表情,九君心中不忍,随手化出一颗小小紫光球,递给他,毕竟是孩子,虎儿的目光很快就被紫光球吸引,将光点的事情抛在脑后,拿着紫光球一屁股坐在了九君的身旁,低头研究。 稌野看着二人的互动,轻声道:“看来,他很喜欢你。” 九君笑了一下,转过头道:“沙尘暴的事情,是虎儿告诉你的吧。” 稌野并没有否认,只是点头道:“是,虎儿对沙漠中存在的危险总有特殊的感应。” 九君微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是个好天赋。” 一夜过后,外面的风沙也归于宁静,九君不知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当时有些困顿,便想着不如打坐消磨时间,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正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而虎儿仰在自己怀里露着肚皮呼呼大睡。 九君蓦然一顿,心中大叫不好,应该……..不会吧……… 她小心翼翼抬头,一不小心撞进一潭深渊,九君蓦然顿住,他……..这是什么眼神?愤怒?嫌弃?不像啊……..怎么看着还有点含情脉脉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刻被九君否定了,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再抬眸时,那双红眸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看着不远处,于是某君更加确定了一定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而早早睡醒的坞辰眨了眨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男子英俊潇洒,女子柔情似水,二人相互依偎,再加上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儿,这完全就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嘛……… 九君急忙想要拉开距离,却感觉怀里一沉,才想起虎儿窝在自己怀里正睡得香甜,无奈苦笑一声,将虎儿搂在怀里,慢慢的直起身来。 稌野面无表情的收回防止她后脑勺被岩壁咯到的手,许是一夜不敢动弹的原因,手臂竟有些许的酸麻之意,可心情却是异常晴朗,竟破天荒的打起了招呼,红眸微转,带着一丝风情,“醒了?” 九君一顿,诧异的看着他,心中暗惊道:莫不是要找自己秋后算账? 干笑两声,开口想解释,“嗯,呵呵呵,那个…….昨天…….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稌野学着她的动作俏眉一挑,将昨日那句“秘密。”又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你……….” 稌野起身,略微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顺便道:“把虎儿叫醒,我们该走了。” 九君:“…………” 洞口的岩石被移开,一束光亮立刻填了进来。 九君颇有耐心的将虎儿唤醒,一行人人才出了地下洞口,太阳似乎又恢复到了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似乎是忘了昨日的挣扎,拴在外面的骆驼安然的吧唧着嘴巴,感觉像是永远的在咀嚼着什么,显然昨夜的沙尘暴并未让他们受到什么影响,坞辰设的那副屏风上有一层细细的细沙,坞辰撤去屏障,将几只骆驼牵了过来。 虎儿将昨夜九君给的紫光球揣在怀里,一溜烟跑到了骆驼背上,招招小手,意思让大家跟着走。 九君骑上骆驼后,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盯着虎儿的背影。 看她一脸沉思,稌野骑着骆驼上前,来到她身边,感受到他的目光,九君回头看他,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却只是冲她摇摇头,道:“走吧。” 九君点头,骆驼前行。 沙漠中的天空却是异常的干净,几只秃鹰弯着佝偻的脖颈盘旋飞过将自己想象成翱翔的雄鹰,俯瞰着地面上的蝼蚁,九君眯起眼睛,仰头看了一眼,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一行人又行了半日,到了晌午热度达到了最甚,镞臻的嘴唇已经浮现一层干裂的苍白,蛇族的皮肤本属温凉,虽不及蛟龙爱水,可着实也受不得炎热。 稌野仰头看了看日头正旺的太阳,回头对九君道:“休息一会吧。” 九君余光淡淡扫过不远处微微耸起的包丘,嗤笑一声,笑容意味不明,却不曾拒绝,“好啊。” 几人翻身下了骆驼,镞臻已经很是虚弱,下骆驼时竟差些不慎摔了下来,却被九君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小心。”声音温和悦耳。 镞臻勉强撑起笑容,“多谢殿下。” “是阿九”她纠正他,有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镞臻顿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浮现淡淡的无奈,“阿九。” 九君笑了一下,“来,坐在我身边吧。” 镞臻不明所以的看了不远处盯着他们二人稌野一眼,却未见他表情淡淡,未有半点怒色,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一路上他明明看出这个魔族的殿下对九君甚有好感,怎么看九君对自己如此亲密,竟会无动于衷呢? 碍于两人的身份,他知自己也不便多言,任由九君扶着坐下。 稌野不动声色,却弯腰将虎儿抱在怀中,在他们不远处也坐了下来,敛着一双红眸,让人看不出表情。 坞辰看着怪异的几个人,他家殿下是怎么,看九君殿下跟那条蛇那么亲密,也不生气?场面太过怪异,让坞辰着实摸不着头脑,可殿下方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再告诉自己不要多事,坞辰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边牵着骆驼一边安静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九君忽然从手中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匕身精美无比,镶嵌宝石,手柄更是镶嵌了密密麻麻的水晶碎石,让人眼花缭乱,且不看这里面的刀刃如何,就是刀壳外的那些宝石随便扣下一颗,都足够换取凡间一座宅院,绰绰有余,九君将匕首拔出,露出刀刃,比起他外表的华丽,里面就显得有些黯然无光,看似像是普通的玄铁打制,却又像是用最低等的余铁制成,刀刃也不够锋利,以至于那些外表的宝石,倒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九君挑着眉看了一眼身旁的镞臻,“这匕首如何?” 镞臻抿了抿唇,实话道出:“外表极为精美,只是这里面却是……..” 九君笑了一下,将匕首抛向空中,只见匕首在空中立身旋转两圈手柄又落回九君的手中,丝毫不差,反复几次,到显得像是她在拿着匕首消遣,正当镞臻迷惑九君意图为何时,九君的眸光一闪,匕首刚刚落回手中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扔了出去,只是这次不是在朝上方,而是前面不远处的沙面上。 镞臻的目光顺势望去,起初并无异样,只有那把匕首斜斜的矗立在沙堆之中,可不过片刻,沙堆之下开始有东西躁动,沙子不断滑落,沙面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束缚住,不得脱身,开始只是微微挣扎,渐渐的动作大了起来,随着沙子的不断滑落,竟露出一条巨大的尾巴,而那把匕首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他的尾端,以至于他像是被钉住一般不得脱身。 九君拍了拍手,起身望着那个渐渐浮出沙面的怪物,似非似笑道:“跟了我们一路,你倒是耐得住性子。” 沙面下的东西知道自己暴露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索性也懒得再想这逃跑,慢慢的从沙下钻了出来,气势汹汹的瞪着一双小眼傲气的瞅着九君,“你个女人,快把老子放了,老子饶你不死。” 九君不怒反笑,笑盈盈的瞅着眼前的怪物,围着他走了两圈啧啧两声边摇头便感叹道:“天,人生第一次见这么丑的家伙。” 藌窤生平最讨厌人家说他丑,立刻露出獠牙,恶狠狠的瞅着九君,“丑女人,你有本事再跟老子说一遍!” 看到藌窤真面目的那一刻,镞臻脸色一白,本能驱使着他想要逃走,却硬是让自己稳住心神,心中安慰道自己,九君已经将他钉住,应该没事,可又担忧的看了将他尾部钉住的那把黯淡无光的匕首,怀疑到,这把旧匕首怎么也不像是能钉住他的样子。 九君轻哼一声,挑衅道:“听不懂?好,那看我的口型,丑~” 身后的稌野抱着虎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坞辰都有些忍俊不禁。 都说龙族的女君桀骜不驯高不可攀,谁又能想到她气起人来,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听到笑声的藌窤更是愤怒,动起尾巴,想要摆脱那把匕首,给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颜色,可那匕首却全然像是长在沙里一般,任自己如何摆动,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挪不动它半分,不仅如此,很快他就发现,每次用力感觉体内的一部分灵力就会被吸走,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住,防止更多的灵力被吸走,只见他抬起头来恶狠狠的问道:“臭女人,你对那把破刀做了什么?” 九君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却并未理他,反而唤来身后镞臻,一脸语重心长的道:“镞臻啊,人间有个词叫华而不实,我一直觉得也未必就是真理,这世间有的呢长的好看,用着也好用,就比如这把匕首来说吧,有的人不识货,觉得就是一把华而不实的玩物,可实际呢,却恰恰相反。还有另一种呢,就有点惨了,长的不好看,还没什么本事,诺,就比如趴在地上的这只。” 第56章 战争创伤 第五十六章 奇耻大辱!藌窤觉得受到自己有生之年的奇耻大辱!此刻眼神中充满杀意,若不是现在动弹不得,只怕早就一跃而起跟眼前这个女人拼命了,“臭女人,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九君懒得跟他废话,盯着他蠢蠢欲动的尾巴道:“我劝你还是安分些,这把匕首手柄上的吸灵晶石已经三千年没有喝过一丝灵性了,现在就像这片饥渴的沙漠遇到了水一样,你动一下,它便会吸走你两成的灵力,只怕你还没来及挣脱它,灵力就要被吸光了。” 这只藌窤听后果然身体一僵,反而没了开始的愤怒,警惕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九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与其关心我们是谁,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哦~对了”她做恍然状,半挑眉道:“我忘了告诉你,这刀刃上被淬了毒,一旦沾上,不出半日之后必然毙命。” 眼前的蜜罐却嘲讽一笑,得意道:“只怕你要失望了,我们天生体内可解百毒。” “解百毒?”九君饶有意味的看着他,面上却故作惋惜,“可惜……我这毒在百毒之外,不知你能不能解的了?” 藌窤一顿,忽然感觉一股晕厥之意袭来,莫不是此次真的要栽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身上?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大意了,这几个人一在沙漠中出现,他便注意到他们了,与其说注意他们,倒不如说注意到跟在他们身边的那条毫无修为的蛇,沙漠资源匮乏,前不久才找的一些食物又被别的强大的同族抢去,现在饥肠辘辘的他见到这条灵蛇宛若见到了一顿大餐一般,可他也怀疑过,一条灵蛇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荒漠,莫不是他身边的那几个人都是高手,跟随他们一路,可竟察觉不到一丝法力的气息,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没想到他们几个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是全部将修为隐藏了起来,跟他扮猪吃老虎呢! 晕厥感一阵一阵的袭来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镞臻看着昏死过去的蜜罐有些担心道:“阿九,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修为不高的蜜罐,如今他死了,我们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九君挑眉看他,似笑非笑道:“谁说他死了?” 镞臻顿住,“您不是说………..” 九君一脸笑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吓唬他的,这世间百毒之外的毒哪里有那么好找?就算找到我也不舍得用在这么丑的怪物身上,这匕首不过是用鹤析制得麻药梦里见淬过,晕过去了而已。” 镞臻才慢慢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九君笑了一下,走上前去,将那把匕首从他尾巴上拔了出来 ,手柄上的吸灵晶石微弱的闪了两下,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撒娇,点点血迹沿着刀刃滑了下来,在刀面上变浅渐渐被吸收,吸了血的刀刃也变得有光泽了起来,九君并没有去擦拭,反而无奈道:“好了好了,渴极不宜急饮,知道你没吃饱,日子长着呢,跟着我委屈不着你。”语气竟有哄孩子般的宠溺。 那把匕首也显得极为有灵性,像是听懂一般,手柄上的吸灵晶石也不再闪烁,刀面也渐渐恢复到那副黯淡无光的样子。 九君将匕首收起,又随手化出困兽绳,伸手招呼坞辰。 站在骆驼旁的坞辰走上前去 ,九君将困兽绳扔给他,坞辰愣愣的接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愣着做什么,把他绑了,结实些。”随后又淡淡的补了一句,“不结实也无妨,至今能从我三哥编出来的困兽绳里逃出来的恶兽寥寥无几。” 坞辰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上前将那个昏睡过去的蜜罐绑了起来。 稌野抱着虎儿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若有所思的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 九君挑眉看这个从一开始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看够了?” 稌野唇角微微扬起,“若是让天族的那些人知道,当年令三界多少族群都闻风丧胆的上古邪器哧血刀在你堂堂龙族殿下的手中,只怕又是一片讨伐之声吧。” 九君却不屑嗤笑,“看不惯我龙族的人多了去了,可自开天辟地到现在,几百万年了,又有几个真正能撼动我龙族地位的?我说它是哧血刀,它便是哧血刀,我说它是我用来削果子皮的小刀,它便是一把普普通通水果刀。” 看她目光狡黠,轻狂的模样中却带着莫名的俏皮。稌野知道她这是强词夺理,可那又如何?世人皆知,位高权重者,才有指鹿为马的权利。 几个人又开始了路程,当然,这次坞辰的骆驼上多了一只昏死过去的藌窤。 烈日炎炎,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噗通”一声,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九君心中暗叫不好,回过头,果然看到镞臻体力不支从骆驼上栽了下来。 她立刻翻身下了骆驼上前查看,两指在他额间轻探,元神还好,只是是虚弱加上脱水所致,将水囊打开给他喂了些水,又渡了些灵气与他,他脸色才稍显好转。 稌野听到声音自然也下了骆驼,走到二人身边。 九君的表情略显沉重,低声问道:“还有多久?” 稌野淡淡打量了躺在地上的镞臻一眼,“我们早已偏离了沙漠之桥的轨道数里,再行一段,前面就会有一片水源区,那里是藌窤们经常聚集之地。” 九君暗忖,难怪开始还能遇到商客的马车,后来就干脆渺无人烟了,只是以镞臻的状况就算到了水源区真的能再用他来吸引出藌窤吗? 躺在地上的人轻轻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声音嘶哑道:“阿九。” 九君眸中的担忧自然也被稌野收进眼底,他不动声色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镞臻的身体确实不能再赶路了,对于稌野的善解人意,九君投去感激的一笑。 镞臻似是察觉到自己拖累了大家,俊秀的眉宇微微蹙起,可却无法抗拒身体的那份无力感,他不禁闭上眼睛,咬起干裂的嘴唇,传来微麻的痛意,如果他没有被断尾失去修为该有多好,他睁开眼睛忽然扫到坞辰骆驼背上的那只藌窤,目光骤然变的阴暗了起来,都怪他们,全部都是她们的错! 将几个人安顿好,九君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满眼金灿灿的沙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甚至没发现稌野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而坐的。 九君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扫了身旁的人一眼,只见他目光放在远处的天际,阳光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打出完美的阴影,配上那双别致的红眸,撩人心神。 “别担心,来得及。” 他轻轻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心事。 九君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你………” 的确,此行停停走走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眼看离灵蜜出现的时间越来越近,自己面上为表现可心里难免会有些着急。 最终她如同他一般,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无奈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眉毛很漂亮,但是,不皱眉的时候会更漂亮。” 闻声,她蓦然顿住,转头看他,发现他早已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自己,四目相对,距离之近,不知为何,九君的脸颊微红,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蓦然在心中化开,像是一滴闯入的水珠突然打乱了湖面的平静,只是她却不知这感觉是从何而来?一时间,她竟乱了心神。 她本能的去拒绝这种错乱之感,于是慌忙撤回目光,低头岔开话题,“这里怎么会有水源?” 稌野看她闪开自己的注视也只是淡然一笑,他并不着急,如果说在以前他还搞不定自己对于她到底是什么情感的话,那么这一路以来,他分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他曾以他只是敬佩她果断、决绝、守信、义气,欣赏她的聪慧、心思通透,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的长相自然而然的也会给人提高几分好感。可他们一路走来,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由她控制,靠近她时,他会紧张,心动,看她靠近别人时他会不悦,会生气。他不仅喜欢上了她优点,连她偶尔透露出的自信,狂傲,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点桀骜,他都觉得可爱,他知道,有一股情绪在心底慢慢化开,占有欲,他记得他的那位无比妩媚的姑姑告诉自己,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占有的欲望,便是爱念之花在心里悄然盛开的时候。他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可每次见到她,他身上的每一丝气息都在不安的蠢蠢欲动着,就像明知道那是无底的深渊,他也甘愿坠落,哪怕永无葬身之地。 他一向都是敢作敢当之人,既然确定了,也不必遮遮掩掩,只是对于九君,他知道,急不来,细水长流也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他敛了心神,出声道:“其实这片广袤无垠的荒漠也不过只是表象罢了。” 九君掀起漂亮的睫毛看向他,淡声道:“嗯,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这回,倒是轮到稌野惊讶了。 九君点点头,分析道:“从我们离开沙漠之桥这一路以来,除了被我们逮到的那只傻不拉唧的藌窤,其他却从未见到一只,而且这只修为并不太高,只是修得人语,却连人形都化不出,更别说什么隐藏修为了,可见,他应该是藌窤族内排位最底层的,藌窤一族一向行事小心,绝不轻易的出现在人类或其他种族的面前,只是这里条件艰苦,又到了这个季节,资源更加匮乏,难免有事物短缺的时候,想来他完全是可能未找到事物或者找到了被更强的同族掠夺,饥饿难耐才出此下策,到了水源以外的沙漠,想要试试运气,结果………”说罢她顿了一下,朝不远处还趴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藌窤看了一眼,“显然运气不佳。” 趴在地上装睡的藌窤在心底撇了撇嘴,可不是运气不佳怎么着?妈的,这什么破绳子,自己偷偷咬了半天了,都咬不断,还磨的牙疼! 九君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底 ,却并不揭穿,收回目光,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造成这一片繁华变成荒漠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人们触怒了天神吧。” 稌野心中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双红眸饶有意味的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九君目光清澈,干脆透明,“造成这幅场景的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天族与魔族的那次混战吧。” 看她直言不讳,一语道破当年的密事,眼中却毫无惧色,一副坦荡的样子。 只见她不屑的轻笑一声,目光都略带讽刺,“可笑至极的是,当年天魔两族明明是为了一己私欲混战,想吞并对方的力量,却非要找两个相爱之人为由头引发战争,两族之战,受害的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好好的一片适合栖息的土壤,却硬生生的变成了荒凉之地,当年的肇事者却在事后都双双拒不承认,将一盆脏水都泼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他也是为了他亲手创造的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竟硬是全数默认了下来,溺爱出逆子啊,只是看近些年来,天魔两族又开始有了小动作,若不是碍于我龙族,只怕早就打起来,真是可惜了他的良苦用心,还有………”她看向他,目光复杂,“你的父母。” 稌野僵硬的抿了抿唇,表情略显复杂,往事被揭开,她却说的分毫不差,当年两族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牺牲的却是他的父母。 他沉默不语,撑在地上的手背却传来一阵温热细腻之感,他低下头看到她将手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抬眸看她,她目光清澈,无一丝轻佻之意。 第57章 水鼏藻 第五十七章 她开口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要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如果有一天你当了魔君,你会挑起天魔两族的战争吗?”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荑,又转而看向她的眼睛,目光带着淡淡的惆怅道:“我当不了魔君,魔君不会允许有带着天族血统的人掌握魔域。” 九君抬眼看他,“若我说假如呢?” 稌野眼帘微掀,片刻才缓声道:“你还记得当年在我身上看到的那抹印记吗?” 九君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奈何桥边初见时的场景,“那是我还在襁褓之时天魔大战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每每到某个特定的时刻它便会发作,便觉周身疼痛难忍,仿佛被恶兽撕咬,四肢百骸,体内更是有两股力量相互撕扯着我,这种痛苦我这辈子都摆脱不掉,我不希望这世界有第二个孩子从小受这种痛苦。” 第一次这样直观的在他的眸底看到了坚定,她的一抹笑容在唇边乍现,慢慢盛开,“好,我信你。” 她想要收回手,却感觉掌心一紧,他反手将她握住,九君微顿,“你………” 却被他打断,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嘘…….”示意她看远处,九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太阳像是疲倦似的渐渐开始沉落,而当它开始沉没的时候,却又射出更加璀璨绚丽的光芒,像是被人用了法术一般,时而红,时而又在浅蓝中夹杂着金色,直到它完全在地平线上消失,所有的景象都融进了一片苍茫之中,它也结束了它最完美的落幕。 饶是看过无数美景的九君也不禁淡淡的叹了一声,“真美。” 稌野转头看她,光影为她绝美的五官侧面打下的弧度,堪称完美,他眸底蓄着柔情,“嗯,真美。” 夜幕开始在这片广袤的荒漠中肆意的挥洒,太阳的落幕,给了黑夜崛起的机会。 镞臻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直躺着一动不动的藌窤一眼,“阿九,它不是中了麻药吗?怎么现在还没醒?应该没事吧?” 九君的目光淡淡的瞟了一眼地上那团灰不溜秋的东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手拿着水囊,慢悠悠的走到被捆的像只麻虫趴在地上的藌窤身旁,脚尖踢了踢装死的恶兽,“装死装够了就起来喝点水,一天没喝水了,只怕咬绳子的力气都没了吧?” 趴在地上的藌窤才懒洋洋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大概是一天没喝水的缘故,声音都有些尖细的嘶哑,“臭女人,这到底是什么破绳子?” 想来他们藌窤一向引以为傲的獠牙,连千年蟒蛇的蛇皮都可以穿透,竟会败在一条小小的绳子上,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九君嗤笑一声,半挑着眉道:“我劝你还是收了那念头吧,这绳子从古至今只被一种神兽咬断过。” 藌窤立刻睁大眼好奇道:“什么族的?” 九君站起身来讪讪的看着他,吐给他一句,“龙。”说罢,转身直接把水囊扔给了不远处的坞辰,一边摸了摸耳朵,眼神中满是嫌弃道:“喂他点水再把他扔过来给我说话,本来就够丑了,现在哑的说话声音都刺耳。” 藌窤:“……….” 坞辰:“……….”拿着水囊磨磨唧唧的走上去,心中郁闷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我也是有审美品位的好吗? 九君一屁股坐在了稌野的身旁,看着不远处的坞辰一脸郁闷的给藌窤喂水,而藌窤一直保持趴着的姿势,尽管别扭,却依旧没能阻碍他急切需要水源的动力,伸着舌头哪还有半点恶兽的威严,分明就是人间的小狗。 稌野淡淡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开口道:“东海的那位不是以小气闻名吗?如今倒是舍得,将他海底最好水鼏藻都舍得拿来给你们编绳子玩?” 水鼏藻的韧性乃是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是不能比拟的,就连九君手上那把无往不断的哧血刀都也只能伤了它的表面,却不能真正的砍断它,只是这种水鼏藻世间少有,极难培育,如今到了现在,也只有东海的环境,能培育一二,极为珍贵。 九君目光里蓄着笑意,想起三哥那张气的扭曲的脸,漫不经心道:“自然是 美色当前,红颜祸水啊。” 闻言,稌野目光蓦然幽暗了起来,沉声道:“早些年听闻东海的大太子因见了某位惊世容颜的女子一面便非她不娶,却被东海的那位臭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这大太子却执迷不悟,一向偏爱大太子的那位竟生生狠了心将他软禁在东海,闭门不出,从此有人传言这大太子是患上相思病,病卧东海,不知和这水鼏草的由来和这个故事有没有关系?” 九君一顿,眼里有些不解,这水鼏草明明是东海龙王的女儿看上了她家三哥,偷偷从她父王那里偷来的讨好荼乜的,怎么又和那个什么大太子扯上关系? 九君只知道外面如何传她花天酒地,偏爱男色,名声不佳,却不知具体是传的什么故事,这东海的大太子便是她“不贞”一条罪证,而显然,她这个当事人并不怎么清楚,四海的龙王皆是他们龙族的嫡系分支,当年平定三界之乱时他们在她爷爷龙君手下也立过不少功劳,此战结束后,圣祖便将东西南北四海分别赏赐给这四支嫡系分支供他们的族人以及后代居住繁衍。 稌野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困惑接着道:“想来堂堂龙王的太子,虽不说比的上那些天神,可也是身份显赫,又听闻那东宫的大太子又一表人才,因天资聪慧深受东海的那位喜爱,着实想不通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东海的那位说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这样的话来?” 九君歪着头,一表人才吗?可能吧,她只记得见过他一面,还是四海的龙王每百年便要来怒潭谷祭献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却着实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只是这和水鼏草有什么关系?九君越发疑惑了,“可是这是东海的那位公主为了讨好我三哥从她父王那里偷来的,跟那位大太子又有何关系?” 稌野表情一怔,嘴角莫名其妙的轻轻微挑,似笑非笑,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像是太阳穿过了乌云,骤然晴朗了起来,却还故作风轻云淡将目光转向一旁道:“哦,是吗?” 九君看着他神秘莫测变化多端的表情,犹豫的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念道:魔族人的情绪都这么起伏跌宕吗? 而另一旁,藌窤:“唉,臭小子把水囊抬高点,里面的水老子喝不到了。” 坞辰冷笑一声:“呵呵,那你就渴成孙子吧。” 藌窤喝饱了,挺着个肚皮躺在地上又在那里哀嚎着喊饿,九君随手摸出一颗果子准确无误的扔进它张开的嘴里,成功堵住了它的聒噪。 藌窤一溜烟将果子下腹后还意犹未尽的吧唧了两下嘴,挑着眉问道:“唉,臭女人,果子还挺好吃,还有没?” 九君斜着眼看它,“没了。” “切,小气。”藌窤显然对于她的回答很是不满。 “水也喝了了,东西也吃了,现在该办正事了吧?” 藌窤不解,“什么正事?” 九君直言不讳,居高临下的看着它,“我要灵蜜。” 藌窤先是一怔,惊讶于她的直白,狡猾精小的眸子转了转,又慢慢警惕了起来,“你们要灵蜜干什么?” 九君将它的小动作看在眼底,轻哼一声,“救命。” 藌窤心中盘算,近期灵蜜马上就要出现,这几个人摸准了灵蜜出现的时间,又知道灵蜜的功效,更轻易的抓住自己,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余光忽然看到他们一行人身后那只毫无灵力的断尾蛇,于是心中生了一计,假装为难道:“灵蜜是我们藌窤族最珍贵的东西,每三万年灵蜜出现时,我们都需要跟蜂皇一族以命相搏,换取灵蜜为我们的后代留下存活的希望,你让我带你们去找灵蜜,那我岂不成了藌窤一族叛徒?” 九君不动声色,依旧冷漠的从唇畔吐出一句简单的,“只取三两,解毒即可。” 藌窤心中不满,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这分明是我求着你来拿灵蜜的态度!!!什么人 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食物,它忍! 只见它装模作样的冥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看你们千里迢迢也着实不易,毕竟也等着拿来救命,而且只取三两而已,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九君饶有意味的盯着它,想看它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挑着眉点点头,经爽快道:“好啊,你说。” 看她如此爽快,藌窤心中窃喜,臭女人果然上当了。 “喏,首先你要把捆我的这条破绳子解开,第二嘛…….”它目光朝九君身后的镞臻看了一眼,“我饿了,你把那条臭蛇给我吃,我就答应你,带你们去找灵蜜。” 九君目光微闪,眼里仍带着笑意,配上她倾城的容颜,明媚的笑容更像是光芒,照亮了无边的黑夜,“真的?” 藌窤微微一愣,差点迷失在她的笑容里,其实…….这臭女人长的真的还不赖……… 为了证明它的话真实性,还特意挺了挺胸膛,想拿出一点威武的雄姿,可惜被绳子绑着,反而显得滑稽,“当然了,我说话算话。” 九君面不改色,脸上的笑意未减且更甚,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微微勾起的眼角,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只可惜,显然眼前的这只藌窤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在以为九君陷入自己的圈套中沾沾自喜。 “好啊。”九君轻轻一句,让在场的坞辰和镞臻皆是一愣。 唯有稌野微微眯着眼睛坐在一旁,眼中意味深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惊讶于九君的爽快,藌窤还以为她会跟自己讨价还价,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快把这破绳子给老子解开!”像是感觉捏住九君的把柄,连语气中都带着命令。 呵,还真是张狂。 九君笑意不减,再次将哧血刀从手中化出,抽出刀柄,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用那把匕首割断绳子的时候。 不远处稌野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越开越有意思了~ 窤的尾端,场景莫名的熟悉,像是才跟白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准确的来说连跟上次伤口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刚刚才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藌窤觉得撕心裂肺的疼,“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嘴上叫嚣着,可身体却被牢牢的捆着,动不得半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笑吟吟的女人,他要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哪是笑容动人!这分明是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九君脸上的笑容变了味道,眸中的嘲讽也展露无疑,“你倒是大胆,敢跟我谈条件?我记得上一个跟我谈条件的人,好像被我挖了心脏,特别漂亮,像颗夜明珠一样,只是后来我送给了谁?”九君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鬓角,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的人,装作一副恍然大悟道“哦,对了,送给了你嘛,稌野。”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叫他名字,有点轻浮,婉转中又夹杂着妖娆,还有一点危险的气息,几种感觉混合在一起,竟让人隐隐嗅到一丝暧昧。 稌野眸子有些深沉,唇瓣扬起的弧度就一直未曾垂下。 “知道我为什么送给他吗?” 藌窤瞪起了眼睛,挖了心脏?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可她周身奇怪的气息还是逼他摇了摇头。 “嗨,因为他长得比那颗好看的心脏还要好看呗,你不知道,我啊,最喜欢好看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她目光开始慢慢将它从头打量到尾,“像你这么丑的恶兽,心脏好不好看呢?” 九君的目光让藌窤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连尾巴上的伤痛都忘了。 第58章 好一出大戏 第五十八章 看已经快要达到效果了,九君知道还差一把火候,于是出声道:“稌野啊,我送你的那颗心脏,现在怎么样了?”声音阴凉的瘆人。 稌野更是风轻云淡,直接将话甩给了一旁的坞辰,“哦,我忘了,坞辰,怎么样了?” 坞辰接到目光,立刻明了,正好这只臭藌窤喝个水刚刚还一堆毛病,把自己气的不轻,于是冷笑三声,“您忘了,前些日子您说您皮肤不好,我就让人磨成粉给您敷脸了。” “哦,是吗?”稌野恍然大悟,顺便还配合的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脸颊,“难怪我觉得近日皮肤好了不少,还有吗?这几日的环境太过干燥,等到回去我一定要再敷一些,保养一下。” 坞辰装作为难的样子,“您不知道,那东西珍贵的很,磨出来也寥寥无几,存货着实不多了,不过……. ”他也将目光投向了藌窤,“我看阿九姑娘应该马上会为您再寻一颗的。” 藌窤:“…………”妈妈咪呀,拿心脏敷脸,这群变态! 三个人一唱一和,硬是在这藌窤面前搭了一出好戏,九君玩味的看着眼前吓破胆的藌窤,“怎么样?还有兴趣跟我谈条件吗?” 藌窤一双小眼叽里咕噜的转着,赶紧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女王,女神,天仙,女大侠,您饶小的一命,小人的心一点都不好看,黑布隆冬的,也没有美颜的效果,还会污了您夫君的脸,您可千万别挖了我的心脏。” 看着它终于收起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样,小心翼翼跪地求饶的样子,九君颇为满意,只是………等一下………夫君?夫君是什么?谁夫君?她的? 显然稌野也注意到了,唇瓣刚刚平缓的角度又勾了起来,这小子,还算有眼力劲。 九君反应过来,脸颊微不可微的一红,哪还有方才的半点雷厉风行,竟还结巴了起来,指着藌窤道:“你……你……你胡说什么!哧血刀,给我吸,把这只丑八怪的灵力给我吸完!” 早就对藌窤体内灵力垂涎欲滴的哧血刀收到命令,磨刀霍霍想,准备大干一场,却被一个声音打断,稌野起身,慢慢走上前,“好了,阿九,留着他我们还有用。” 吓得一身冷汗藌窤一听有人帮它说话,立刻顺着杆麻溜的往上爬,“可不是嘛!女侠,各位大侠,留着我一条小贱命,我带你们去找灵蜜!” 九君瞟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它尾巴上的匕首拔出,只听又是一声惨叫,藌窤一脸崩溃,生无可恋,“女侠…..你给我个反应的时间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兮兮的把自己尾巴蜷在怀里,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好歹给我包扎一下吧…….” 九君轻哼一声,将匕首收回,“不必,刚才给你吃的那个果子,就是止血用的。” 藌窤:“………..”你大爷的!合着你早有预谋!只是为了他可怜的尾巴,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毕竟,他不想等会尾巴变成剪纸窗花。 坞辰“啧啧”两声,看着前一刻钟还气势昂昂的远近闻名的恶兽,这一刻却被九君吓得像是像个碰到恶人委屈巴拉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孩子,不禁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家殿下的背影,目光都带着些同情,前途堪忧啊…… 而此刻当事人却毫不知觉,无动于衷,甚至浅浅的目光中竟然还带了那么一点点…….欣赏?! 没错,此刻的稌野不但没有反感九君的手段凌厉和残忍,反而更加欣赏她的果断凌厉,真正的恶人是不会被感化的,打败恶人的方法就是变成比他还要残忍的恶魔。 夜里的温度倒是降了许多,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稌野四面化了风屏将众人保护起来,正当大家要休息时,虎儿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九君的面前,冲天辫依旧高高悬起,他忽然开口对九君说了第一句话,“娘亲,抱。” 一句话让众人皆是愣住,连稌野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九君愣住,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娘亲。”虎儿的声音糯糥的,软的戳心窝子,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真让人想回应他一声。 许是震惊过头,九君反而笑了起来,伸手逗了逗他胖嘟嘟的双下巴,“为什么叫我娘亲?” 似乎是困极了,这次虎儿不愿回答了,又打了个哈欠,伸出那只短藕般的小手,“抱。” 真有些螽斯儿时的模样,她也不再计较,只当他是困极了,想找个人耍赖的孩儿童心性罢了,于是伸手将他抱进怀里,难得换了一副颇为温柔的表情,“乖,虎儿睡吧。” 虎儿在九君怀里很快安睡,而将他护在怀里的九君也闭眼思寐,周围除了风吹动沙粒的声音,一片静悄悄的,坞辰悄然走到稌野的身旁,眼中尽显担忧,“殿下,虎儿他不会认母了吧?” 稌野的眉宇微微皱起,沉声道:“很难说,按理说虎儿还未到束澧时,不应该这么快认母的。” “可是……..”坞辰顿了一下,目光向身后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音,“可是他认错了!这若是让那个人知道了,我怕他对殿下误会!” 稌野叹了口气,“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事情俨然到这个地步了,我们此行将虎儿还给他,也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只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夜已深,荒漠的天空不见月光,宛若天空也被隐藏在了荒漠的层层沙海之中,一片荒芜,九君默默的睁开眼睛,宛若黑暗中的星辰,目光触及背对着众人并肩而坐的二人,她忽然意味深长的低着头看了怀里的虎儿一眼,手指轻轻的抚着他眉间的位置,谁都没有发现,那原本白嫩的皮肤,忽然在她手挪开的位置出现了一枚暗红色印记,九君勾起唇畔,眼中划过晦暗不明的笑容,魔族的封印,难怪……… 当九君再次睁开眼时,新一轮的太阳已经冒出了半个圆弧,尽管只有半寸光芒,也足以让这片廖广之地冒着热气,她本想起身,却忽然感觉怀中沉甸甸的,才想起虎儿还在自己的怀中。抬眼打量了周围一圈,稌野早就醒了,立身靠在骆驼旁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材高挺,如珍珠一般白嫩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双红眸蓄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就连清晨的光芒都像是独独偏爱他一般,在他的五官上打出一片天然的阴影,连修饰的妆容都省了。 九君抿了抿唇,却没挪开眼睛,想来她浅情殿的美男子也曾是千姿百态,只是头一次停下来这般欣赏一个男子还是第一次,难得在这荒漠之中出现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是颇为迷人,她这般想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却不曾注意那人早就发现自己已经醒了多时,还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稌野几不可见的敛下眸子里的一抹笑意,走到她身旁,“醒了?”连声音都要比往日多了三分柔和。 九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幻觉?但还是下意识的点头。 修长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方向指了指,“不远处就是水源区了,水源区后面就是蜂皇生活的地方,若是我们想安然无恙经过水源区,你最好先把把镞臻的真身隐匿起来。” 九君应了一声,“隐匿镞臻的真身好办,但是我们能进入水源区?那里毕竟是藌窤生活的区域?” 稌野解释道:“藌窤他们和蜂皇不一样,蜂皇是群居的种族,但是藌窤却是独来独往的,说是一起生活的区域,其实不过是因为这里只有那个地方的水源充足,所以才会对外来之人造成群居的假象,而实际上,他们是互不来往,也懒得搭理对方,甚至有时候看不对眼,还会互相残杀,所以我们用手里的这只藌窤做假象,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九君疑惑,“他们的族长不管吗?” “族长?”稌野嗤笑一声,脑海中滑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怕他们里面大多数藌窤都从未见过他们的族长。” 还有这样的族群?九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稌野说了,她照做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渐渐的她已经开始选择信他,依赖他。于是她将虎儿小心的放在他怀里起身道:“好,我先去准备。” 稌野接过虎儿,冲她点头,从头到尾,两个人默契异常。 许是察觉出从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中被挪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稌野再低下头时,虎儿已经睁开了两个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孩子讹人的脾性也跟着出来了,小人儿的心里莫名开始委屈,小嘴一瘪,眼圈开始泛红,“我要娘亲。” 稌野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你娘亲。” 显然怀中的小人儿并不吃这一套,“我要娘亲。”眼看明晃晃的两颗大水珠就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了。 稌野不吃这一套,“再说一遍,你有娘亲,但不是她,还有,不许哭!” “哇~~~”事实证明,怀中的小人儿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稌野:“………..” 九君刚刚用法力将镞臻的气息隐匿了起来,就听到某人怀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她走回去,看到某人一脸阴沉的瞪着怀里哭闹不休的孩子,无奈一笑,伸手接过,“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闻到九君身上熟悉的味道,虎儿才趴在九君的肩头渐渐收了哭声,却依旧抽抽搭搭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稌野抿着唇角,不悦道:“他太依赖你了。” 九君却不以为然,一边轻轻拍着虎儿的后背安抚一边随口道:“嗨,孩子不都这样么,再说你这样凶巴巴的吓人家,要是我我也不喜欢你。” 稌野却忽然靠近她,“我看起来很凶吗?” “………” 看着他突然放大的俊脸,九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也………还行。” 某人才满意的往后撤了两步,“我去看坞辰准备的怎么样了。”临走前还阴森森的看了眼九君怀里的孩子,臭小子,我还没抱过呢! 眨眼间,一行人来到了水源区,九君早已将绑住藌窤的绳子改成了只绑住它的前两只大黑爪,还不忘踹了它屁股一脚,沉声道:“带我们走出水源区。” 藌窤摸着自己被踹的屁股连忙点头,脸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心底却打起了别的算盘,想要灵蜜?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九君默默的倪了它一眼,看它狭细的眼睛溜溜的转着,知道它又没安什么好心。 惊悚的声音在藌窤耳边响起,“别耍花样…….不然,你知道的。” 它心中一紧,抬头看某个女人正兴致勃勃的拿着那把破匕首在指尖把玩,目光却阴沉沉的盯着自己,他咽了口唾液,堆起一脸的笑容,“不敢,不敢。” 九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不敢就快走。” 藌窤赶紧夹着自己的尾巴向前走,模样竟有点像只丧家犬,坞辰看了这副场景,暗暗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藌窤一族的脸,快让你丢尽了………. 水源区倒是显得比外面生机勃勃了许多,虽然比不上人间其他的地方的沃土,但是跟这几日的漫无边际的黄沙来比,这已然成了人间仙境,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朵死命从沙土混合中钻出来荒漠之花,也显得极为娇艳,别生趣味。只是九君却没看到一只藌窤,偶尔匆匆有一两只警惕的露个脑袋,在他们周身打量了一圈,一晃眼,转身钻进地洞消失在了地面。 九君手握困兽锁顿了顿,转头问稌野,“他们为何对我们视而不见?” 第59章 灵蜜现世 第五十九章 稌野目光沉着,脸上的表情颇为冷静,却并未回答。 九君将目光放到了被自己牵着的那只藌窤身上,心中念道,莫不是因为他们身边跟着这只藌窤? 稌野打量了一周道:“如果我没猜错,灵蜜出现了。” 九君一僵,表情也凝重起来,“何以见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今年的灵蜜真的要比任何三万年都要早。 稌野声音低沉,“这里的藌窤太少了。”刚才他用灵力探了一番,这片水源区里绝不超过数只,能让藌窤如此集体消失,只有一种可能,灵蜜的出现。 九君不解,转头问道:“你不是说藌窤不是群居生活在一起的吗?” “那如果这个灵蜜关系到他们的后代呢?藌窤的数量本身就不多,藌窤天生能解百毒,那是因他们自身天生就带着一种可以抗百毒的毒王,若是到了束澧的藌窤不能吃上一口蜂皇的灵蜜来压制住这毒王,不出百日,这藌窤便会被毒王反噬必死无疑,所以每三万年,灵蜜出产一次,也就是藌窤最齐心协力的一次。” 九君点了点头,颇为感叹,“还以为他们这不惧百毒的能力是上天的恩赐呢。” “恩赐?”稌野嗤笑,表情淡淡的一双红眸却流露出意味深长,幽声道:“只怕不是恩赐,是诅咒。” 九君没听清,“你说什么?” 稌野摇摇头,敛下眸中的情绪,“没什么。” 九君还以为在水源区这一路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一行处处小心,生怕这只没安好心的藌窤给他们设下什么陷阱,反较稌野倒显得坦然的许多,仿佛跟平日里走的路没有什么区别,眼看被自己用困兽锁捆住的藌窤带着一行人绕绕拐拐避开了许多地穴的洞口,正大光明的出了水源区,此刻,藌窤忽然停了脚步,本能怯怯的朝不远处的矮木林看了一眼。 稌野的动作也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跟着他住了脚步。 九君心中一沉,心中明了看来传说中的蜂皇之地到了,只是没想到,藌窤和蜂皇这两族万年的宿敌,竟会居住的如此之近。 似是看出了九君的疑惑,稌野开口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藌窤和蜂皇虽是宿敌,可皇蜂的攻击力受到限制,虽说他们可以群起而攻之,但是论起单打独斗,还是比不过藌窤的,蜂皇所产的灵蜜受外界窥探已久,若是想进入蜂皇之地还需经过水源区,藌窤为了灵蜜也不会让外族轻易进入蜂皇之地,也就是说……..” 稌野目光留在不远处顿了一下,九君接着道:“也就是说,水源区的藌窤也是蜂皇之地的保护圈。” 稌野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点点头,算是默认。 九君的目光在那片密密丛丛的矮木林流连了片刻,才转头出声对稌野道:“你们留下,我自己进去。” 却被身旁的人捉住手腕,九君转过头,看他目光沉若深潭,面上的表情硬是冷了三分,“阿九不信我?” 九君微抿唇畔,摇摇头,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出,反将手中的困兽锁递到他手中,“藌窤与蜂皇已然开战,纵然我们都去也无用,人多反而会引起注意,倒不如我一人先去探一探风向如何,说不定饶幸可以趁机夺取一些,再者,当初你答应与我同行,本是为了藌窤一事,一路上你已经出手相助多次,全然没有让你为我族一事冒险的必要。” 九君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尽然是挑不出什么错的,可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却又是沉冷了许多,只见他挑起眉梢自嘲一笑,手中的力度都不自觉的紧了一些,“龙族殿下如今倒是分的清楚了。” 九君察觉到他的不悦,也自然知道他为何不悦,她本意是不愿让他涉险,但话已至此,多做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方才她的一袭话,让他清楚的明白,纵然一路她与他互生好感,也只停留在一个浅表的层面而已,她并不信任他,也不想亏欠他,所以她宁愿自己孤身犯险,也不想让自己帮助她,虽然他知道她的心防难解,也做好了长时间的准备,可想到这儿,他还是不禁油然在心底浮现颓然的挫败,心中叹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事到如今,迫在眉睫,九君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转身交代了几一句,便跃身消失在矮木林中。 稌野的目光随着那抹消失的倩影,也更加深沉了起来。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矮木林显得神秘而危险,稌野垂下睫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掌上,还残留着一丝方才的余温。 九君进入矮木林后,尽量屏住气息,隐藏身形,林间是不是的都能听到监察蜂群的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好几次遇到九君都险些躲了过去,方才那群从一棵矮木前飞过,九君立身于矮木的背侧,松了口气,矮木林里有迷障,找不到方向,如此下去绝不是办法。要想到达真正的蜂皇之地的中心,还需另想办法。正当九君苦心思考时,一只手忽然从身后出现,九君惯性还手,身后的人像是知道她的招数似的,将她还击的手钳制住,向后一拉,九君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她募然一顿,淡淡的火焰泥土的雅香在鼻尖蔓延还混杂着一股蜜油的香气,这种浑然的雅香三界之中很少遇到,因为它全然不是靠熏香得来,而是在魔族的魔狱之火中需修炼数万年,日积月累才能慢慢沉淀而来,尽管这般少见,九君却恰好认识一位,那就是这一路相伴而行的魔族殿下。 知道了对方身份,九君怕引起注意,也就未在还手,等他放手问他究竟。 可身后的人像是没抱够似的,迟迟不肯撒手,九君不禁皱起眉宇,想要挣开,“你……..” “嘘”从头顶传来一声,“小些声,方才那些还没飞远,在附近徘徊。” 九君一听,急忙屏住心神,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稌野敛下眸子,看着自己怀中高度紧张的人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挑,半揽着她娇柔的身躯,鼻尖尽是她青丝的淡淡香气,纵然是这般环境,也竟让他有些舍不得放开。 过了片刻,确定那群监察蜂已然飞远,他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怀中的人儿,怀中也尽沾染了她身上的味道。 九君微微蹙起眉宇,“你怎么来了?坞辰他们呢?” 稌野淡然回道:“我让坞辰留在原地保护虎儿还有镞臻和那只藌窤,我来帮你。” 九君表情严肃,“你不必如此。” 稌野看着她抗拒的表情却罔若未闻,轻飘飘戳破她的窘境,“迷路了?”蜂皇之地的迷障若不是是用些手段,很难走出,他一路悄无声息的跟着她,却看她在林间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方向。 “……….” 这点九君确实无法反驳,迷路是事实,心底却又生出一种被人戳破心事气急败坏的窘迫,她将目光投向一旁,不再看他,赌气道:“不用你管。” 话一出口,九君自己便顿住了,方才自己的那句话声音婉转,竟让人有种撒娇的错觉。她的脸颊瞬间染上红云连带着耳朵都染上了浅粉,发现自己遇见他以来,事事都变的奇怪。 稌野盯着她浅粉的耳廓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控制住自己想上前轻咬一下的念头,心中却又叹道,简直是过分可爱。 片刻,稌野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中化出一只火色的萤虫,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绕了一圈,飞向空中,他自然的牵起她的柔荑,“跟着它走。” 九君不安的看向四周,皱眉道:“你疯了,会被发现的。” 稌野却淡然一笑,轻声回道:“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就不会。” 他的声音比往日多了柔情,说不出的温暖,九君看他一脸胸有成竹,丝毫没有紧张感,俊俏的脸颊上尽是平和,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不知为何,她自林中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竟然渐渐落了下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方圆几里果然未再看见监察蜂群,九君心中奇怪,几次欲开口询问,却看身旁的人一脸惬意的走着,又默默咽下了疑惑,纠结到任由自己被牵了一路都未曾发觉。 稌野手中一路上捏着软若无骨的小手,心情甚好,用余光轻轻瞟了一眼身旁之人,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心里像是钻了一只火萤虫般,挠的他直痒痒。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这一路没有再遇见监察蜂群?” 他忽然出声,倒是让九君一顿,尽管百般不情愿,但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点了点头。 稌野轻嗤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块蜜油还有一块熏香,熏香并未点燃,所以闻不到香气,蜜油却能自然散发味道,九君知道蜜油虽带着一个蜜字,却着实不被虫类所喜,蜜油是从人间一种树上提取,据说这种树所产的果子被虫类所喜爱,为了保护自己的果子,它们的树干在阳光的照耀下会沁出一股松油,这股松油在常人闻来不过是淡淡的松香之气,却让虫类避之不及,于是人间经常有人从这种树上提取蜜油凝固成块带在身边驱赶虫类。 九君努了努嘴,原来这就是他让坞辰他们买熏香和蜜油的原因。 稌野随手化出火苗,将熏香点燃,很快他们周围香气更甚,连方才偶尔听到的翅膀扇动的声音都闻不到了,他笑了一下,伸手快速的在她鼻尖轻点了,让九君猝不及防的愣在原地,“你………” “知道你心急,可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怎么又会轻易的让你进入这蜂皇之地。” 他的话语声柔和,伴着穿梭在林间轻柔的风挥洒在九君的耳朵里,任由它化在心头。 九君默默接过熏香,“你方才为何不给我?” “若是方才便给你,你定然又要把我赶走,自己贸然前行”更不会任由我牵着你走到这里,只是这后半句,他没有说。 她垂下睫毛,面上略显冷漠,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忽然不知该如何言语。 稌野也不在意她的漠然,继续牵着她跟着火色萤虫走,低着头,九君才发现自己竟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任由他牵了一路,手掌传来的丝丝暖意不禁让她急忙想要抽回,对方像是提前透晰了她的用意,加重了手里的力度,九君微挣,没有挣开,再挣,他的手依旧毫无松动的痕迹,她抬头却撞进他眸中红色的深潭,宛若烈焰里的红浆,灼人、炽热。 “嘘…….”他轻声哄道,“快要到了,你听。”连表情也慢慢凝重了起来,全然无方才的淡雅之色。 九君不愿在关键时刻与他计较,屏气凝神,果然不远处传来乱糟糟的打斗声,有无数蜂皇疯狂的扇动翅膀的声音,也有藌窤的哀嚎声,九君大惊,“他们每三万年便会如此?” 稌野并未回答,脸色却陡然变得异常沉重,转头对九君道:“你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九君哪里肯,他很少露出这般表情,如此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反手抓住刚刚握住她的那只手,“不行!要去一起去!” 稌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握住她的肩膀尽量平和气息,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不行!你乖乖带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说完忽然将她搂进怀里,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只听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和说话声,低沉的磁性,“等我回来。”。 片刻,不等九君反应,他转身便消失在矮木林间,她想动身,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下了定术一般,两条腿在原地纹丝不动,想起刚才那个拥抱,九君敛下眸子,方才被握住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空荡荡的,她愣了半响,才慢慢垂下,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她的眸子晦暗难明,心中念道,稌野,你觉得我不信你,你又何尝信过我? 第60章 锋皇 第六十章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听到的声音越发真切,漫天的蜂皇疯狂的扇动翅膀,发出令人恐怖的嗡嗡声,连同藌窤尖声的嘶叫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乐章。当稌野越过最后一排矮木林时,终于来到了蜂皇之地,虽已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入眼的景象还是让他错愕不已,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在蜂皇之地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矮木,它身形巨大,粗壮的树根牢牢的抓着土壤,这棵万年古树在这蜂皇之地一众矮木树种显得极为突出,而它的枝干之上繁茂的枝叶衬托着一个巨大的蜂巢,而此刻藌窤不顾成片蜂皇的疯狂袭击,一波又一波的上前,浑身已然被蜂皇扎成了筛子,可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而这一切只为蜂巢里的灵蜜,稌野立身于暗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受伤死亡的藌窤,还有成片死去的蜂皇,终于他目光一定,在那片混乱之中找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微微蹙眉,脸色略显沉重,隔着棕色的麻衣却遮挡不住他黝黑的肌肉。稌野刚想上前,忽然“嘭”一声,稌野蓦然转头,愣住,谁都没有想到,悬在那棵巨大矮木树上万年之久的蜂巢忽然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刻,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许是太过震惊,蜂皇和藌窤早已愣在原地,忘了方才的争斗。 半响,那个挺拔的身影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怪异的嘶吼,藌窤们纷纷回神,拼了命的向后撤,全然没有方才想要拼死拿到灵蜜的冲动,可还是晚了一步………… 掉落在地上蜂巢在原地静默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炸裂,灵蜜宛如火山爆发之势一般,喷洒在蜂皇之地的各个角落,片刻之间,天地大变,沾染上灵蜜的蜂皇宛若疯了一般,毫无规律的成片探寻,遇人便蜂拥而上,没有章法,没有节制,甚至不惜同归于尽。挺拔的身影不断嘶吼,脸色铁青,身影却未退半分,一边与那发了疯的蜂皇打斗,一边掩护其他藌窤逃跑,场面极为混乱,稌野亲眼看到从那个巨大的蜂巢的裂缝中慢慢探出两根巨大的探须,接着便是一双透明的巨大翅膀,像是人间的百米的屏风,要比其他的蜂皇整整大上百倍,那一刻,稌野忽然明白,蜂帝醒,藌窤亡,世间再无灵蜜,原来,他留下的诅咒,从未消失。 蜂帝现世,威力绝不是那成片的蜂皇可以比拟。 眼看来不及撤离的族人渐渐死去,被封印几十万年的蜂帝苏醒,轻轻扇动翅膀,便掀起一阵威力十足的旋风,那个挺拔的身影眉宇一蹙,化出真身,一只巨大的藌窤发出尖声的嘶吼,蜂帝疯狂的扇动翅膀,发出加大的嗡嗡之声,引得无数疯狂的蜂皇攻向那只巨大的藌窤,数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显然那只藌窤早已做好拼死到底的准备,眼前却忽现一张火网,涌来的蜂皇还来不及停下撞在熊熊烈火之上眨眼就被烧成了灰烬,魔狱的烈火像一只贪婪的大嘴,吞噬着一片片蜂皇,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味道,那个硕大身影先是一顿,抬头看到了一个身影落在自己的身边,如同天降魔主,许是太久未见又或许是太过意外,竟让它一时失了神,全然忘了自己身在危险之境,它目光触及他的身影,尽管他今日身着一身布衣,却依然遮挡不住他的器宇不凡,眉眼之间皆有他父母的影子。 焦灼的味道激怒了蜂帝,“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才将藌窤拉回了现实,它神情复杂,开口道:“殿下……..” 稌野屹然不动,目光随时观察蜂帝的动向,“你若想保住族人,其他的莫要多说。” 巨大的藌窤抿了抿唇,终是将千言万语咽了回去。 蜂帝被激怒的后果,那双巨大的翅膀煽起剧烈的狂风,发出更加强烈的响声,像是要吞噬万物,矮木林中的矮木纷纷被卷入狂风之中,修为不高的藌窤还有蜂皇也尽被卷入其中,修为略高的藌窤苦苦支撑,可剩下的蜂皇像是更加兴奋一般,拼命的袭击着苦苦支撑的藌窤,双重夹击,加重了藌窤死去的数量,稌野用法力阻挡狂风的袭击,朝身旁的人吼道:“獡隷,这样下去不行!” 名唤獡隷的巨大藌窤自然也知道,只是光抵御狂风已是举步难行,如何要靠近蜂帝?面前的火网也渐渐在飓风之下也渐露颓势,看到火网渐渐有衰退的趋势,蜂皇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击,獡隷咬了咬牙,暗灰色的眸子浮现了一层决然,硕大的身体忽然跪下,发出一声巨响,让稌野猝不及防一愣,一边分神加强火网抵御飓风,一边怒道:“你干什么!” 獡隷抬头目光里带着坚定与决然,“殿下,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我苦苦支撑,终是逃不过自己犯下的罪孽,这是我们族人的惩罚,纵然世间沧海多少年,也依旧洗不清我们身上的罪恶和双手沾满的鲜血,我别无他求,只求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护住虎儿一生安稳,我此生无憾。” 稌野暗叫不好,“你想干什么!” 獡隷毅然起身,冲破了火网朝蜂帝冲去,那一刻,稌野在他眼中看见了“同归于尽”四个字。 稌野怒吼道:“獡隷!你给我回来!”心中暗自着急,却被一群蜂皇缠住脱不开身,这个蠢货!他以为以他的实力能跟蜂帝同归于尽? 如稌野所想的一样,獡隷迎面冲向蜂帝,却被蜂帝轻易的撞到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上,那颗矮树骤然倒塌,显然对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蜂帝与藌窤这种恶兽不同,它是万年古兽,面对这种弱小的恶兽自然不屑一顾,蜂帝的力道极重,獡隷被撞的半天未能爬起,勉强撑起身体扶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已满是血腥之气,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定在了蜂帝那硕大金黄色的腹部,而他的目标就是腹部尾端黑色的刺,众人皆知,蜂类一生只能攻击一次,它腹部的黑刺毒性异常,倒刺入体,受刺之人必死无疑,可蜂帝也将命不久矣。所以獡隷也抱着这个心态拼死一搏,显然蜂帝也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在他面前如蝼蚁般的恶兽显然还不值得它用的上它的武器。 獡隷不死心,吐了一大口血水,手掌落于地面,暗发发力,大地恍然开始抖动,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开始出现一个巨大坑,他面带慎重之色,悄然一跃,便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遁地之术。 蜂帝看着那片缺失的地面若有所思,紧接完整的土地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笔直的朝蜂帝袭来,蜂帝显然猜透了獡隷的心思,扇动翅膀想要飞起,却还是晚了一步,最后一刻被獡隷抓住了足部。 蜂帝大怒,拼命的想摆脱缠住自己的獡隷,却被獡隷死死的抓住,如何都不放手,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蜂帝的实力,纵然它了原形体态巨大,可依旧被蜂帝带起,虽有所缓慢,可只见蜂帝越飞越高,显然想把它从高处摔死,獡隷咬了咬牙,松开一只手想要去抓黑刺,却被蜂帝看准时机,在空中急速盘旋,獡隷失了力气,从空中掉落,它认命的闭上眼睛,那个高度足以让它气绝而亡。一声龙吟划破天际,眨眼间,天空中出现一条青色巨龙,獡隷感觉身体一沉,稳稳的被接住,没有预期的剧痛,让獡隷睁开了眼睛,化了真身的九君在接住獡隷的那刻还是不禁向下一沉,“啧啧”两声,“丑胖子,你下次能少吃点吗?真沉。” 虽然不合时宜,獡隷还是老脸一红,结巴道:“啊……好……..谢谢” 九君将它安全带回地面,也化回了凡身。 她的到来,转移了蜂皇的一部分的攻击目标,她不慌不忙划出无数金粉抛向空中,在光芒之下竟显得极为耀眼,却在触碰到蜂皇的那一刻迸发出金火烧成灰烬。 方才一声龙吟带着龙威,龙威之下让蜂帝本能的屈服,竟一时忘记扇动屏风般的翅膀,九君的出现让一部分蜂皇转移了目标,致使稌野这边的蜂皇数量锐减,压力也小了许多,几招便收拾了剩下的蜂皇,落身于九君的身旁,皱眉道:“你怎么…….” 九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似非似笑有嗜着浅浅的嘲讽,“定身术还困不住我。” 方才暂时被龙吟声唬住的蜂帝也渐渐回了神,龙威不在,自然也没有了压迫,看着在九君和稌野手中成片成片死去的蜂皇,蜂帝暴怒,漫天飓风终于引起了两个相互斗气的人注意,二人将目光放回蜂帝的身上,不屑道:“这小昆虫真是不知好歹,看我化了真身好好教训教训你。”龙族是上古神兽,如同蜂帝这种万年古兽不把藌窤这种恶兽放在眼里一般,九君自然也未把那小小的蜂帝放在心上,只是她还未动就被一旁的稌野制止,方才心里还窝着一口气,这会儿没处发泄,被稌野这么一拦,九君心中更是不悦了,语气不善道:“有何贵干?” 稌野自然也听出她心中的不满,默默的叹了口气道:“你化出真身用龙威压它,它必然乖乖不敢造次,可这里是凡间,龙威一出,时间久了定会被其他人察觉,你当真想兴师动众,叫三界皆知你在这里?”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语速刚刚好,却准确的说到了点上,方才一时心急,到也都忘,龙族的一举一动皆受世人关注,若是在此释放龙威,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九君目光看向那只庞大的蜂帝抿了抿唇,像是在心底做了某种决定,拔出哧血刀,转头对稌野道:“你可曾受伤,可还有力气?” 稌野似是参透了她的想法,回道:“我去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后面就交给你。” 九君默契一笑,转身要走,却发现忽然被身旁的人拉住袖口,疑惑回头看他,只见他一双红眸透着慎重,口中却唯有简单二字,“小心。”语调回转,任谁听了里面都承载着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九君默了两秒,唇线微动,“你也是。” 二人身影极快,如同云箭,一前一后朝蜂帝攻去,蜂帝的注意自然先被前方的稌野吸引,扇动翅膀想要攻击,却被稌野灵活躲过,按理说,虫类向来以娇小灵活为优势,可这只蜂帝身形巨大,虽然力量无穷,同时也丧失了其他虫类的优势,稌野自然是看出这一点,三番五次的轻易躲开蜂帝的攻击,偶尔还趁空隙时超它扔一两球火团,虽然不能伤及其根本,只是这虫类天生畏火的本性,还是让它本能躲开,一来二去,这蜂帝渐露疲态,九君躲在其身后,伺机而动,眼看时机成熟,握紧手中的哧血刀道:“哧血,这次看你的了。” 哧血刀似是受到感应,刀壁竟隐隐泛起红光,在九君手中摇动,像一个迫不及待出征的战士,这是它作战前的最佳状态。 九君跃身而去,笔直的冲向蜂帝的尾端,身影极快,让一直与稌野苦苦纠缠的蜂帝措手不及,只是利刃入腹,还是让九君感到了阻力,这让她有些意外,以哧血刀的功力上古神兽的鳞甲都破得,却未能一朝斩断那黑刺只是深深的插在了它尾端的腹部,目光触及那黑黄相间的腹端,她诧异,难怪!方才觉得些眼熟,竟是当年闻名三界的铉簖甲。 尽管有铉簖甲的护住腹部,可哧血刀也是上古神器,虽多年隐蔽未曾像当年那般腥风血雨,少了一股凶煞之气,可威力却也不容小觑,牢牢的插在腹部的尾端,蜂帝感觉尾部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才知身后被人偷袭,腹部是其根本,灵力之源尽在其中,沉寂多年的哧血刀如今像是发了疯一般,任九君如何施力,都未能将其拔出,刀拔不出,黑刺也尽是未能斩断,被人伤了根本的蜂帝此刻已然红了眼,露出巨大的黑刺笔直的朝九君袭来。 第61章 核晶 第六十一章 九君距离太近,注意到蜂帝袭击自己时虽能后撤,却速度却也不及红了眼蜂帝,眼看黑刺不管不顾笔直的朝自己冲过来,近在咫尺,九君一咬牙打算侧身而过,心中盘算,如此一来,虽极有可能被黑刺划伤沁入毒液,只要护住心脉,等回到怒潭谷再让鹤析解毒也总比让黑刺直接刺入体内强的多。 思及还未行动,却见一抹身影越过蜂帝朝自己而来,速度宛若闪电,待九君看清来人时已陷入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鼻尖轻轻的抵着他厚实的胸膛,周围瞬间被那熟悉的雅香所笼罩,“刺啦”一声,有锐利之物割破皮肉的声音,头顶上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哼,九君感觉被他搂在怀里在半空中旋转落地,带起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矮木叶。 一滴,两滴,他还未松手,她被他在怀中护着,目光却牢牢的被盯在地上那片被血染红的翠叶上。 手臂上的巨大伤口已经开始渐渐被毒液入侵,对于已有的疼痛更是雪上加霜,看到怀里的人毫发无伤,稌野才慢慢松了口气,放开怀里的人却见她盯着地上被自己的血染红的翠叶发怔,心想莫不是被吓到,捂住手臂上的伤口,轻声唤道:“阿九,阿九。” 九君回神,这次转而盯着被他捂住的伤口道:“你受伤了。”声音干涩,晦暗不明。 左臂单薄的布料早已被血浸湿,血也因毒液的缘故开始渐渐变成了黑色,她不知从何处化出一枚黑丹,不由分说塞进他口中,低声念道:“用法力护住心脉。” 稌野点点头,屏住心神,凝集法力,不知是不是刚才吞进的黑丹起了作用,疼痛之感竟慢慢消失,稌野用法力将心脉护住,又探查了一番,发现毒液入血后本气势汹汹,现在却像中了定身之术,在原地屹然不动,任多少血液流过,它却像是不溶于血水的滚油一般,这让稌野松了一口气。 因为速度太快,蜂帝撞到了那棵最大的矮木之上,矮木受到巨大的撞击,连根拔起,轰然倒地,周围的矮木竟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落败枯萎,那万年古树所在之地是蜂皇之地的灵气之源,灵地与灵木本是相生,灵木倒灵气散,这些常年被灵气所滋养的矮木自然也会枯萎,倒地的蜂帝又再次起身,摇晃着毛茸茸的脑袋,寻找着方才失手的目标。 九君起身,往日清澈的杏眸中如今却如一潭冷冽的寒水,任那刺骨的寒气肆意蔓延,周身寒气过重,声音却更加千回百转的悦耳,可只有熟悉她的人方知,她心中越是盛怒那声音就越是如丝竹之声轻灵悦耳,面上的笑容便越是绽放,如忘川河旁的彼岸花,诡异之极。 “哧血,你这般不受管教,想来是想念那被几大神力一同封印在嗤躎河谷的日子了。” 正在疯狂的吸食着蜂帝的灵力的哧血刀像是干涸万年的土地遇到了水源,不顾一切,意念早已消失,匕身泛起的红光也毫不留情的倾泻进了那蜂帝的体内,混沌之中,一股冷冽之音从天而降,让它本能一震,它本就是极恶之物,所持之人极易沾染它的恶力进而产生恶念,反而受它掌控,九君将它从嗤躎河谷解封时,恶念微弱,想来是多年未曾吸食灵力所致,她自拿到后便很少拿灵力喂养,偶尔让它尝些灵力的滋味,足以维持微弱之力即可,若是让它大量吸收难免会不受控制,开始哧血刀也曾想将反噬她的意念,却不曾想九君将它戴在身边多日却丝毫未受影响,其实恶念皆由七情六欲起,无情之人何来欲念之说,再加上九君的脾气怪异的很,世间多少人将它视为宝物,曾想把它占为己有,虔诚供奉,唯独她丝毫未把它拿宝贝来看,莫说杀人,就连血都不曾让它沾上半分,没事还拿自己削一削果皮,雕一雕木头,甚是惬意,让人摸不透本心,可是若是她喂养灵力时它偷偷多食了几分,每每都会被发现,她便会将它钉在窠榇木上几天几夜,不管不顾,窠榇木乃是死木,又被称为假死之木,平日里若是被栽在没有灵力之地,便会呈现假死之泰,可若一旦让它接触到灵力,它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你的灵力吸光,枯木逢春,当它被钉在此木几天几夜灵力被吸的寥寥无几奄奄一息时,她又会适时的出现将自己取走,几番下来,哧血刀对这个新的主人是又敬又怕。 九君摇摇头低念了一声,“真是不乖,想我几百年将你带在身边也该沾染些灵性,没想你终是恶性难抑。” 她不过轻声一句,哧血刀周身却泛起了淡淡的青色,那血色的红光消退,哧血刀属火性,通灵,却感觉匕身泛起冷意,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而且绝不是那几次偷偷多食了一些灵气所能比拟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它不敢抵抗来自九君的那股寒意,用尽全力从巨大的腹袋抽身,在空中滑过一条弧线,落到了九君的脚旁,红光早已消失,只剩匕身漫布青光颤颤巍巍,像是古老的青铜铁器。 哧血刀突然抽出,在蜂帝的腹袋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九君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没有看到脚旁的哧血刀一般,笔直的跃了过去,飞身朝蜂帝攻去,眼前之人青丝随风散乱,飘起的衣角因方才的打斗也有些破碎,可扑面而来强大的气势还是让蜂帝本能的躲开,九君化出无数青光蜉蝣漫布而来令蜂帝无处可藏,宛若稠丝,宛若极光,毫不留情的钻进了蜂帝的体内,画面唯美竟让人看不出半分杀戮之色。 有人说,龙族之人善用金麟之光,对战之时漫天金色光点,像是破碎的光芒,又像是白日的星辰,杀人于无形,却让人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更甚让人沉醉于此。 稌野看着这漫天青色的蜉蝣不自觉的轻抿着唇畔,他想,那是因为他们不曾看到,青色的蜉蝣轻盈的在周围浮动,像是误入了空灵之境的精灵,让人深深的体会到死亡为何会与美丽并存。 蜂帝满身被青色的蜉蝣缠住,痛苦的扇动翅膀,却挪不得半步,九君目光冷意不减,周身散发一股强大的势气,对着天空伸手,口中道:“哧血。” 被抛在一旁的哧血刀像是受到感应般,像一道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飞快的回到她的手中一刹间,她也飞身而起,直逼蜂帝而去,刀光之中,两片轻翼落地,失了翅膀的蜂帝宛若僵虫,痛苦不堪,却无法了却性命,只能感受这锥心之痛。 与此同时,青色蜉蝣散开,渐渐回到了九君的周身,影影绰绰,直至慢慢消失,她依旧手执哧血淡然的站在那血淋淋的蜂帝面前,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睨视它,“你伤他手臂,我毁你双翼,这账不亏的。” 她的目光又挪到了它腹部灰黄相间的铠甲,凝视半久,却忽然笑了,唇畔的笑容诡异之极,“铉簖甲当年被他配于手腕之处也曾闻名一时神器,却不想竟让你这小兽得了便宜,想来他对那件事也并非像大家说的那般沉得住气,心中若不是太过愤怒,这般好的东西,怎么会又白白便宜了这小兽,他这般决绝,看来已然下定决心定是要将你们藌窤一族赶尽杀绝了。” 她没有回头,却让人感受到她此刻是何等的凌厉与决伐,稌野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宇,他自知她聪慧超于常人,却不想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竟被她悉数猜透。 她慢慢回过头看向他,二人目光对视,她缓缓开口,声音却宛若冰霜,“稌野殿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了吧。” 稌野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唇,哑声道:“阿九,我………” “大人不必再逼迫殿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对话,獡隷不知何时恢复了人身,捂着受伤的胸口慢慢站起,轻咳着走到二人面前,“这一切都是我们藌窤当年犯下的罪过,怎能让当年不过几百岁的殿下替我等忏悔,小殿下……..也不过是是当年的受害者。” 九君将目光放到此人身上,黝黑的皮肤,发达的肌肉,壮实宽厚的肩背,四方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民间的屠夫,除了头上那中分的几绺头发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他来到九君面前,单膝跪地抱拳,“在下獡隷,是藌窤一族的族长,谢谢龙族大人的救命之恩。” 九君只是淡淡一声,“客气,起来吧,难得虎儿聪明伶俐讨人欢喜,我自不会置他亲人与生死之间不管不顾。”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表情,却让对面的二人均是一愣。 稌野诧异后又是淡淡的苦笑摇头,原来,她早就将一切看破。 獡隷扶着伤口慢慢起身,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此事还要从当年天魔一战说起。” “女君所站的这片土地原来叫罗尼城,这里曾经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最清澈的水源还有……….最神秘的灵矿。” 九君微微挑眉,“灵矿?” 獡隷点了点头,“传说罗尼城是开元之际与盘古圣祖一起出现的祖城,也是圣祖最早生活的地方,而这地下的灵矿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没有人知道这灵矿从何而来,连盘古圣祖都无从得知,可谁都知道它有无限毁灭的能力,于是,盘古圣祖为了防止当时最有野心的天魔两族为此而征战,便将毫无威胁的人族安居于此,历代守护,可那时恰逢天族老主归元,当今新主上任野心勃勃,魔族更是不甘屈居于神族之下,大战一触即发,可是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圣祖当时还未归元,若是在他眼底下贸然起事,难免会引起圣祖的怒气,于是,两族将目光放到了罗尼城的灵矿之上。” 回忆起那场战争,獡隷似乎有些激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只是无缘无故,谁也不能贸然派兵前往,于是天魔两族打起了人族的主意,暗地派人引起了人族之间的战争,然后堂而皇之的派自己的人以防止人族破坏祖地的名义进驻于此。” 九君不解,“圣祖不管吗?” 獡隷苦笑,“不是不管,是天魔两族分明看准了时机,选择圣祖在潞安崚闭关之时进兵罗尼城,两兵对峙,皆为灵矿而来,却是苦了最无辜的人族。” 九君嗤笑一声,“你们藌窤善于遁地之术,当年魔族派来的便是你们这支吧。” 獡隷语重心长的点了点头,“当年我们藌窤一族乃是魔君手下的直系亲兵,在魔君还是太子时便由他亲自管理,后来成为魔君后对我们一族也是更加重用,加上我们天生善于遁地,也因此将寻找灵矿之重任交给我们一族。” 九君微微眯起眼睛,“这灵矿里到底有什么?” 獡隷顿了顿接着道:“我们藌窤一族在此处徘徊多日,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谓地下灵矿也不过是一块深埋于地下水晶矿石,可真正的宝物是埋在这片水晶矿石最深处的核晶,据说那核晶可映出世间万象,时空万象,天地混元更有毁灭万象之能。” “所以你们得到那核晶了?” 獡隷摇摇头,“何来容易,我们虽千辛万苦找到,那天族派来的又怎回是善茬,就在我们发现此处的当日,天族的人也找到了此处,核晶问世,必然引来两族的争斗,可这世间毕竟不只有天魔两族,再加上此处乃是人族领域,若是没有合适的由头,这一仗打起来,任谁都会说他们分明是窥探于先祖之地的核晶。” 九君抿了抿唇,眸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合适的理由,呵,魔君之子私自拐跑帝君爱女也算是合适的理由?” 第62章 解毒 第六十二章 “若是当时天族发下的颁诏真的像大人所说,这仗怕是如何打不起来的,当年小殿下的父母明明是情投意合,奈何两族渊源颇深,于是才想到了私奔之举,二人逃入凡间隐蔽多年,还生下了小殿下,本一家人和和美美,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还是成了两族权利之争的刀下魂。” 九君皱起眉宇,她记得此事曾听阿叔说过,当年天族下颁诏令,说魔君之子强行掳走帝君爱女,将她残忍囚禁于人间并强迫君神与自己苟合,君神本肝肠寸断打算自行了结,怎奈发现自己身怀骨肉,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苟且偷生,诞下一子后便悲愤而死,帝君心怀仁慈,虽心中为了爱女之死已是悲恸不已,但却不忍看自己的女儿的亲生骨肉流落,告知魔君之子若是将此子还给天族可念在两族之好既往不咎,可谁知那无知小儿顽固不化,不顾两族之谊,竟私自将天孙带回魔族,实在是欺人太甚,引得天族众人之怒,才出兵对抗。 世人皆认为天族如此之举已经算得上仁慈,可九君当时听后却觉得可笑,堂堂天族之女说强行掳走便能强行掳走,若真是不情不愿何必等到被掳走后才想着自行了断,再者为何要等了君神生了孩子之后天族才想着追究此事?这世间的舆论便像是那随着风向的雨,有人刻意去引导风向,那雨便也有了方向,一有了方向,便人人都觉得自己是那洗刷人间苟且污浊,出淤泥而不染的露珠,却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泼人的脏水罢了。 如此看来,只怕当年那位君神的死因都是个迷,九君在人间呆惯了,世间沧海,改朝换代,她早已看厌那些深居高位之人对权力的无限渴求,为了权力,父子可以相杀,手足可以相残,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说远嫁便会远嫁,情有的时候终究斗不过一个利字。 “天魔两族有了合适的理由,便掀起了一场混战,罗尼城也从人间极乐之地变成了地狱之门,战争也从罗尼城蔓延到了各地,人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亡灵,只是两族忙着打仗,人族忙着逃命,天地大乱,没有人曾注意这些亡灵最后去了何处,直到有一天,罗尼城出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 九君挑眉,“特殊的力量?”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核晶吸收了无数的亡魂怨念之灵,创造出四只混元凶兽,饕餮、穷奇、梼杌、混沌,这四只凶兽胃口极大,以仙魔人三族为食,危祸三界,连帝君和魔君出手都被打伤,二族终于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再潜心于争斗而是正视起了这四只凶兽,只可惜为时已晚,这四只凶兽皆是由亡灵怨念所化,力量之大,让三界毫无招架之力,不过好在,圣祖提前出关了。” 九君叹了口气,“只怕看着自己曾经亲手创造三界被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孩子弄成这副样子,他心中的愤怒远不及对他们的失望吧。” “如大人所说,据说当时帝君与魔君二人双双跪在圣祖面前请罪,圣祖却未曾看上二人一眼,便起身离去,这件事也让圣祖深刻的认识到,人族一味的想要靠着天魔两族的庇佑也是不妥的,于是他亲自在人间选出了一位在这场混乱之中还不忘守护同族的人族领袖,并派出自己御下坐骑龙族与其一同征战,终于在一次次的苦斗中取得了胜利,四只凶兽又被封印回了核晶之中,可也因此搭上了龙族和人族无数人的性命,圣祖怕以后此核晶再遭人利用,便亲手将它取出,用尽半生修为将其制成玉镜,只是玉镜制成还需有人守护,所以………龙君为了天下之大义,将此任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子琉筠殿下。” 九君恍然,喃喃道:“原来那块核晶便是皆灭玉镜。” 獡隷偷偷的打量了九君一眼,“事后,圣祖有意想要收回帝君与魔君的权力,却被龙君劝说,才就此作罢,只是却赋予了龙族更多的权利,帝君与魔君也是签订了协议,自己领了九九八十一日的天雷与狱火之刑,只是他们手下的人却不曾这么幸运了。”说罢,他眼底滑过一丝苦涩与淡淡的自嘲,“天道轮回,我们亲手惹下的罪孽心甘情愿受罚,当时我也曾想以死谢罪,却不想竟也成了奢望。” 九君抿了抿唇,一时无言,是啊,死了大不了魂飞魄散,哪怕魂入荒泅受那永无止境的绝望之苦也要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族人们的后代一个个夭折而却束手无策来得强,留下灵蜜可将藌窤后代解救一二,看起来是他对于罪孽之人最后一丝仁慈之举,却是让这种折磨延长了期限,若是千年的光景死光了也便罢了,偏偏留下那么一两个希望,然后一遍遍的看着希望破灭,硬生生的让这期限延长了数万年,如今期限到了,灵蜜毁了,对于他们藌窤一族来说既是绝望又是解脱。 想到此处,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如今灵蜜已经毁了,自己这趟算是白走一遭,三哥的毒还是另想他法吧,于是化出一颗药丸递到獡隷的面前,“你且先把它吃了,能暂时止住你的伤口,如今你们二人都有伤,此处也并非良地,我们还需……..” “爹!”稚嫩的女童打断了九君的话。 一个娇小的身影快速的跑到獡隷的身旁,抱住面前的男人满是哭腔:“爹,你吓死念儿和娘了。” 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女声,“獡隷!”语气中也尽是焦急之音。 九君转过头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女子,头戴布巾,身着粗布麻衣,鬓间已略有白发,着装倒像是人间普通人家的妇人,獡隷因受伤只能单手搂着女儿,皱眉对走来的女子道:“胡闹,你怎么带着念儿来这般危险的地方,元廓呢!我让他无论发生什么都务必护住你们母子,他是怎么做事的………咳咳咳咳咳。”还未说完,便因牵动伤口再次咳了起来。 小女孩慌乱了起来,“爹,你流了好多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又蓄满了泪光。 九君将一直停留在女孩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再次将手心里的药递了上去,淡声道:“先吃了吧。” 獡隷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稌野,“还是给小殿下吧,毕竟他伤的…….”只是他还没说完,九君便强硬的将药丸扔进他嘴里,“吃个药磨磨唧唧,这是止血药,能要他命的是毒。” “呃….”獡隷只好作罢,谢道:“多谢龙族大人。” 话还未说完,又有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来,“夫人,族长。” 獡隷皱了皱眉,“元廓,我让你护住夫人和小姐你是干什么的!” 名唤元廓的男子急忙跪地,“族长,元廓甘愿受罚。” 身旁的妇人却道:“你怪他作甚,是我和念儿执意要来的,出了这般大事,你竟想一人独抗,若不是小殿下和龙族大人出手相救,你真想丢下我们母子二人吗?你莫要忘了我们的儿……” “你住口!”獡隷忽然怒道。 许是方才太过激动,忘了还有旁人在场,妇人才讪讪的住了口。 九君给的药很是灵验,不但血止住了,力气也恢复了少许,他慢慢起身道:“龙族大人,如你所说,此处不是谈话的佳地,殿下如今受了重伤,不如我们先移步在下的陋居再作打算。” 九君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昏迷的稌野,点了点头,慎重道:“也好,不过獡隷族长不必总是唤我大人,听着着实别扭,唤我九君便好。” “九君…….九君?!”獡隷蓦然一顿,莫不是…….是啊,方才一时慌乱,龙族何时出过女子?唯有她了,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獡隷眼拙,竟未看出是鼎鼎有名的龙族女君。” 九君却摆摆手不在意道:“虚名罢了,让你的人背着稌野,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是。” 九君默默的打量着四周,虽有些简单,却简洁物品安置有序,想不到这片水源的地下竟是如此风景。 躺在地塌上的稌野闭着眼动了动眉宇,却依旧是没有醒来的样子,方才又喂了他一粒鹤析的解清丹,虽能暂时压抑蜂皇之毒,但还是需尽早将他带回怒潭谷的好。 “不可以!我们只剩这一点了…….虎儿还未束澧……” “殿下对我们是救命之恩,如今他有难,我怎能不顾?你莫要说了!” 忽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九君的思路,接着便看到走来的獡隷夫妇二人,一个微微蹙着眉一脸严肃,一个却是红着眼眶。 九君站起身,疑惑道:“这是……” 獡隷朝九君揖了揖手,“女君,殿下中了蜂皇之毒,这里还有三两灵蜜。” 九君目光淡淡扫过他手中小半琉璃瓶的金黄色的液体,又看了一眼他身后一脸着急的妇人,开口道:“据我所知,你们的儿子虎儿还未束澧吧,如今灵蜜已毁,你们也只有这些了。” 獡隷一脸凝重,“虎儿…….我会再想办法,如今殿下的病情才是当务之急。” “獡隷…….”身后传来妻子的哀求声。 “你莫要多说了,你我心知肚明,虎儿束澧需要服的灵蜜可不止区区三两,如此倒还不如救了殿下的性命,我对君上也算有个交代!” 妇人却激动了起来,“你对他有交代!他何曾对我们有过交代!数万年了,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看着自己族中天真可爱的孩子们一个个死去!精挑细选只能在那些孩子中留下几个最好的!连我们刚出生的儿子都要离开我们身边送到他安排的人那里长大!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对他忠心,可他却时时刻刻防着我们叛变,当初明明就是他下的命令………” “好了!”獡隷转头怒道,“在龙族女君面前,你怎么敢这样放肆!” 九君沉默的听着妇人的控诉,像一个绝望的母亲最后的哀怨,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君,当年她和父君离开怒潭谷时,也是紧紧的抱着自己许久才松开,她问她,“母君,你和父君为何要离开阿九,是阿九不乖吗?” 那时母君拉着她的小手告诉她,“阿九最乖,因为母君的阿九太优秀了,以后是要当上龙君继承这怒潭谷的,所以阿九要待着这里变得更优秀。” 小小的九君抿着嘴巴不肯松手,“可是阿九不想离开母君和父君,龙君有爷爷就好啦,阿九不想继承怒潭谷,阿九只想跟着母君和父君。” 最后母君还是走了,自己被阿叔抱在怀里亲眼看着母君双眼通红被父君揽着离开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有些事情,你无论做再多都是无法改变的。 她收回思绪,不知为何近些日子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谁告诉你灵蜜可以解蜂帝的毒?” 獡隷一愣,“不能吗?”不是说灵蜜解奇毒吗? 九君轻笑摇头,“那蜂帝的黑刺本就是为你们藌窤一族灭族而准备的,若不是我们俩出现打乱了计划,只怕如今你们藌窤一族早已灭绝了,你觉得他会拿灵蜜当解药吗?” “………….”獡隷一阵沉默,忧心道:“那可如何是好?” “现在他气息不稳不宜挪动,待我给他喂的解清丹控制住体内的毒性,我就将他带回怒潭谷,谷中有位解毒的高手,应该能有办法。” “怒潭谷……”妇人忽然喃喃道:“怒潭谷……..女君说的可是鹤析公子?” 九君微微挑眉,“夫人知道鹤析?” 只见妇人脸上忽露狂喜之色,噗通一声竟当场跪了下来,“请女君救命。” 九君一愣,疑惑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只见妇人面露哀色,“女君想必也知道,我们藌窤族的孩子若是每百年便会束澧,束澧之时若是不能吃上十两灵蜜,便会被体内中的毒王吞噬而死,如今灵蜜已毁,而我们手中也仅剩这三两灵蜜,不足以对抗虎儿体内的毒王,鹤析公子的医术天下皆知,只是他从不肯为龙族以外的人诊治,还请殿下开口救虎儿一命。” 第63章 镞臻 九君不解,“可是你们藌窤一族的毒不是诅咒吗?” 妇人却摇头道:“不是诅咒,而是圣祖让巫族种下的蛊毒。” “蛊毒?”这让她有些意外,“圣祖竟还用了巫族的人?” “女君不知道吗?”妇人道:“当年种蛊毒的人便是你们龙族大…..” “还不住嘴!”一直沉默的獡隷忽然冷喝:“圣祖的事怎容得你一个妇人胡乱言语!” 妇人面色一惊,似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低着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九君也察觉他们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便也未曾追问下去,只是颇感意外,如此说来,当年种下蛊毒的巫族竟与龙族有关系?她却从未听族中之人提起。说话间,身旁的人动了动,似是有转醒的迹象,九君俯身给他输送了些灵力,防止他真气乱窜,牵动心脉。 半晌,稌野微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了两下,像是扇动的蝶翼,但依旧未曾睁开。 忽然外面有人来报,“族长。” 獡隷皱了皱眉,转头问道:“何事?” 名唤元廓的男子奉上一缕衣布,“方才有位族人带了这缕衣布,说是有十万火急的重事相告。” 此刻的獡隷却显得有些焦虑,“什么重事!没看我现在忙着的吗?” 九君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一缕残破衣布,转眼的功夫忽然一顿,起身道:“等一下!” 她一句话,让在场众人皆是愣住,她伸手道:“给我。” 元廓疑惑的看向獡隷,显然这位族长也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让他将其奉上。 九君接过那缕衣布,放在手掌之中,拇指和食指轻轻触摸,没错,她没有记错,这是虎儿衣服上被人撕下来的布条,难道虎儿有难?不对,稌野跟自己说过,他随自己进入蜂皇之地前,曾命坞辰保护好虎儿,族人…..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被他们抓住的那只藌窤,难道是镞臻? 思及此处,九君心中暗叫不好,对元廓道:“让那人进来。” 元廓再次看了獡隷一眼,似有些犹豫。 獡隷虽不明情况,但看九君一脸慎重,于是朝元廓点点头,“去吧。” 元廓领命而去。 不一会,便带着那只藌窤上来了,显然这只藌窤段数太低,未曾见过獡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请安,“参见族长。” 獡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起来吧,龙族女君有话问你。” “是”他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九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指着她道:“你你你…….” 九君无心跟他多做解释,伸手晃了晃手上的布条,“我问你,虎儿呢?” 提及虎儿,让獡隷夫妇二人皆是一顿,什么意思?虎儿不是一直放在老树妖那里一直由他照看吗? “女君,虎儿怎么了?” 九君摆了摆手,“此事我稍后会给你们夫妻二人再做解释,先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獡隷也是心急,一把将那藌窤拎起,“快说!” 藌窤浑身的汗毛抖了抖,硬逼着自己开口颤颤巍巍道:“族长,那个女人是和那条臭蛇一伙对的,她跟榻上的那个男人进入蜂皇之地后,那条臭蛇就袭击了小公子和那男人留下的侍卫,他取了小公子身上的一缕布条,让我来报信,将他妹妹还回去,要不他就要小公子抵命。” “不对!”九君眉头一皱,“虎儿额上有魔族的封印,身上又常年沾染了人气,若不是法力高深之人根本察觉不出虎儿是藌窤,连你一路都未曾察觉出,镞臻身无法力如何知道?” 藌窤呲了呲牙,“我怎么知道!他跟我说那个冲天辫就是我们族的公子!说不定就是你告诉他的!” 獡隷一脸复杂的看向九君,难道真如这个族人所说,他们是跟绑走虎儿的人是一伙的? 妇人也是一脸着急,“女君,我们藌窤一族与你们龙族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儿?” “灵蜜!她是来偷我们的灵蜜!”藌窤指着九君一脸激动道。 九君表情淡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被人拆穿的愤怒,看着一脸怀疑的几个人,她只是道:“獡隷,我说的话你可信?” 獡隷此刻心情复杂,前一刻她还是救自己乃至整个藌窤族的恩人,下一刻她摇身一变就成了绑走自己儿子的同伙,“女君什么意思?” 九君不急不缓,轻笑了一下,“你若是信,我便解释,你若是不信,我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在心里你已将我定罪。” 獡隷看着眼前目光毫不避讳正大光明的看向自己的女人心中一番纠结,那眼神太过犀利,反倒像自己才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他抿了抿唇,“女君请讲。” 九君点点头,便将事情的原委从头道来。 “事情就是如此,我的确需要灵蜜来入药引,可这并不代表我会龌龊到需要拿一个小孩子来做威胁你们夫妇的工具,只是此事发生的蹊跷,我一时心急,也未考虑周全,才发生此事,也有过错。” 獡隷听罢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素来知道龙族的人一向光明磊落,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于干这些苟且之事,只是如今小儿落入贼人之手,该如何是好?”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事情。” “女君请问。” 九君眸光微转,“那镞臻乃是灵尾族的后人,来这前他曾言之凿凿说他的亲妹落入你们藌窤一族的手中,生死不明,不知你们藌窤一族与灵尾族可有什么过节。” 此话一出,夫妇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妇人眼中情绪复杂,“獡隷……” 獡隷摇了摇头,无奈叹道:“夫人,陈年旧事,说了就说了吧,丫头也大了。” 妇人的眼眶微微泛红,想起现在落在他人手中的儿子,最终狠下心来点点头。 “女君,当年我们藌窤一族被贬到此处,看着这里曾经的繁华圣地如今变成了荒凉之境,还有那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族心中满是愧疚,这些都是我们犯下的罪孽,如今回到这里也便是来赎罪,就与他们的祖先做了约,只要我们藌窤一族在这罗尼城一天,便守护他们的子孙后代,土地荒瘠了,我们便为他们在茫茫沙海之中找到了一条贸易生路,没有居住之地,我们便开辟出一方小镇,供他们生活,渐渐的生活在罗尼城的人族生活也安稳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城里泛起了蛇灾。” “蛇灾?” 獡隷微微皱起眉宇,慎重道:“一小分支灵尾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处,人心惶惶不说,他们还伤了不少人。” “于是他们的祖先便请你们替他们解除蛇灾?” 獡隷点了点头道:“的确,开始我们也只当是没有什么灵性普通蛇类,却不曾想竟是几条早已化了人形的蟒蛇,几番争斗下来,我们藌窤也是仗着数量多的优势险胜,若不是那带头的灵尾本身就身上带伤,恐怕我们也要损失不少,此战后,那几条灵尾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唯有一条母蟒明明身受重伤却还拼命的往城内跑,我怕她伤人,就一路追随,发现她在一处破败之地停下已然断了气息,而在她不远处的沙堆里埋着一颗半大的蛇蛋,我本想将那蛇蛋毁掉,却见它不知何时已有裂开的迹象,转眼看到那母蟒虽死依旧还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心中竟也升起一时不忍,便将那蛇蛋带回族中,打算与夫人商量,只是刚回到族中,那小蛇竟已破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我夫人,后来………”说到此处,獡隷顿住,有些犹豫。 “是我让族长留下丫头的。”身旁的夫人开了口,似是忆起那段日子,眼神中竟带了几分特别的柔软,“是我族长留下的,那时候我们藌窤一族被贬到此处,獡隷毕竟当过他的亲信,知道魔族太多秘密,魔君生性多疑,便以荒漠艰难为由派出身边的心腹树妖留在城中帮我们照看亲子,直到他束澧才可回到我们身边,期间不可相见,说是照看其实还不是拿住我们的命脉监视和威胁,孩子不能在母亲身边长大,这种痛苦只有我们做母亲的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痛,那时我思儿之切,却不得相见,而这小蛇破壳后竟软绵绵的贴在我怀中,怎样都赶不走,我挪一寸,她便跟着挪一步,我知道,她把我当成她生母了,那时我便将作为一个母亲不能对孩子表达的爱意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后来丫头渐渐长大了,我们便更不舍下手了。” 九君挑了挑眉,当初见到那女孩时便觉得她真身蹊跷,一个灵蛇的后代竟叫藌窤父母,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渊源,“你们就不怕她将来知道了真相恨你们?” 妇人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中略带苦涩,“女君若是将来做了母亲便会懂,这么多年了,虎儿不在身边,她早已不是虎儿的代替品,在我们心底,她就是我们真真切切养大的孩子,早就将她视为亲子了,她恨我们又如何?作父母的,哪有因为孩子是什么样的感情,就不去爱自己的孩子了?” 听后,九君沉默良久,抬头道:“带上丫头,我们去救虎儿。” 一行人在那只藌窤的带领下来到了离水源处不远的一个隐蔽的沙丘,九君目光所及之处,轻而易举的看到了镞臻,他怀里搂着昏昏欲睡的虎儿,身后还有被困兽锁绑住的坞辰,她皱了皱眉,獡隷也发现了虎儿头顶上那显眼的冲天辫,但显然他要比他身旁的妇人冷静的许多,紧紧的握住夫人发抖的双手,摇摇头目光传递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镞臻”九君出声提醒他。 闻声,镞臻默默抬起头,柔和的脸颊带着病态的苍白,看到来人,微微牵了下唇角,目光平平的看着她,回了声,“殿下。”声音异常嘶哑,连他原本纯净的嗓音都被覆盖。 她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孩子,只身一人走近,向他伸手,“把虎儿还给他们,我给你渡些灵力,你若再这般下去,元神就要散了。” 镞臻听后轻轻一顿,眸中些许错愕,或许是没料到她竟能一眼就看出自己真实的状态,转眼间又释然淡淡一笑,“殿下,如今我这元神好似漏斗,你渡我再多灵力,都将会散掉。” 九君微微蹙眉,有些无奈,“我知道,总要先护住元神,回到怒潭谷我再找人保你元神。” “殿下”镞臻打断道:“怒潭谷高手如云,医者更是无数,可这世间能保人元神的圣医唯有鹤析,他却是非龙族之人并不出手相救。” “我会想办法。” 镞臻抬头看她,见她眸光清澈,却散着一股让人莫名会让人相信的力量,心中微动,却逼自己敛下眸中的情绪,“有殿下这句话,这份情谊镞臻记在心里了。” 九君抿了抿唇,声音微凉,“好,镞臻,你不为自己着想,你总要为你在乎的人着想吧?獡隷!” 闻声,獡隷微微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犹豫的看了一眼被元廓抱在怀里的女娃,叹了口气,从他怀中接过,身旁的妇人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痛苦道:“獡隷……..”眼中尽是纠结。 獡隷摇了摇头,一狠心,将妇人的手拉开,朝九君和镞臻走了去,怀中的女孩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因为缺乏安全感,紧紧的躲在那宽厚的臂膀间,两只小手死死的抓着獡隷的衣袖。 他们来到二人的面前,九君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才将目光转回到镞臻的身上,而眼前人目光早就被怀中的女娃吸引去了,紧紧的盯着怀中的女孩,一时间情绪复杂,惊喜,惊讶,错愕,泪目,嘴里喃喃道:“很像,真的很像。” 獡隷怀中的女孩乖乖的趴在他的怀里,两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男人,心中却冒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他是谁?是那个漂亮姐姐的朋友吗?他看到自己为何流泪,他看起来好虚弱,他是生病了吗? 第64章 联姻 第六十四章 獡隷将她从怀中放下,她有些不大情愿,獡隷只得哄道:“丫头乖,听爹话。” 女孩看着爹爹一脸认真的表情,也收了想耍赖的性子,乖乖的自己站在地上,身体却还是牢牢靠着獡隷,继续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镞臻看着那个紧紧贴在獡隷身旁的女孩,那是孩子对亲人一种本能的信任,而她那稚嫩的容颜和母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她叫丫头,他不禁伸手,眸中温柔似水,“丫头,来。” 女孩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糯糥的叫了声:“爹” 獡隷压下眸中的情绪,勉强牵起嘴角,“丫头听话,去吧,爹爹在身后守着你。” “可是……..”女孩望了一眼那个朝自己伸手的人,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气息,她有点想去,可也有点害怕。 獡隷揉了揉她的毛绒绒的秀发,“没关系,他不会伤害你。” 女孩懵懵懂懂的朝男子走去,才发现他臂膀之中竟还有一个沉睡的男孩,她仰头看他,看他总是用那般她看不懂的目光看自己,才鼓起勇气的问道:“你是我哥哥吗?”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连她面前的镞臻都错愕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爹爹和母亲说,我其实是有一个哥哥的,只不过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等到他长大了,就可以回来跟丫头玩了。” “是么?”镞臻翘起唇瓣,笑的温柔,却有一股血腥之气翻滚而来,强忍住咳意。 “当然啦,丫头希望哥哥回来,然后像小茹她哥哥背着她一样背着丫头,跟丫头玩。”女孩说的眉飞色舞,随后忽然一顿,目光渐渐又黯淡了下来,“而且爹爹和娘亲都很想哥哥的,娘亲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每次我都看她偷偷在背后抹泪,丫头有点心疼。” 獡隷听后,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忽然有些后悔将丫头带来,其实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镞臻笑道:“丫头很喜欢你爹爹和娘亲吗?” “当然啦!”丫头理所应当道:“爹爹娘亲是这世界上对丫头最好的人了,还有元廓,以后还有哥哥会对丫头好的,丫头可开心啦。” 镞臻的脸色越发苍白,只是这刻似乎连话都有些说不出了,九君看得出,他在强压着胸口的那股气息。 丫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啊,我总觉的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而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静的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屏着气息等待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可他停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不是。” 丫头顿了一下,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父亲,又再次回过头有些失望道:“不是吗?可是我感觉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镞臻抿了抿唇,将怀中的虎儿与她看,“他才是你的哥哥。” 丫头好奇的看了他怀中熟睡的男孩一眼,担忧道:“哥哥生病了吗?” 镞臻摇摇头,“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哦哦”丫头若然所思的点点头,哥哥没事就好,“你是送我哥哥回来跟我和爹爹一起生活的吗?” 镞臻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是。” “真的?太好了!”女孩眉眼开朗了起来,全然无了方才的害怕,朝身后的獡隷招手,“阿爹,哥哥要回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獡隷犹豫地向前走去来到他的面前,脸上尽是不解,镞臻并不多言,反而慢慢将虎儿交到他的怀里,淡声道:“他玩累了,自己睡着了,稍后便能醒来。” 獡隷看了怀中的儿子一眼,安心了许多,有些复杂的看向眼前的人,“你……..” “谢谢。”他的道谢突如其来,情理之外。 “…………”獡隷沉默良久,“你该恨我的。” 镞臻摇摇头,“我也以为是这样,但看到丫头的那一刻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镞臻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连声音都飘渺了起来,“他说的没错,我们本就是因果,当初一步错,现在步步皆错。” 獡隷皱眉,“谁?” 镞臻并未回答,反而朝丫头伸手,柔声道:“丫头,来。” 丫头依旧有些犹豫,可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何,让她莫名的想要靠近,她认真的抿了抿小嘴,走上前去,“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镞臻眼中尽是温柔,轻轻的抚着她毛茸茸的齐肩秀发,“丫头,你要记住大哥哥说的话,不管你将来知道了什么,或是以怎样的身份在这世间存在,要善良,要爱那些爱你的人,那些前尘往事皆与你无关,永远不要被仇恨蒙住双眼,永远不要。” 丫头似非似懂的点点头,乖乖道:“好,我记住了。” 镞臻微微一笑,“去吧,找你的爹娘。” 丫头懵懂的朝獡隷身旁走去,小心的牵住阿爹的衣袖,獡隷一只手抱着怀里的虎儿,另一只手握着她软软的小手,向一脸着急的妇人走去,丫头犹豫的转过头又看了那坐在地上的人一眼,看他目光依旧在自己的身上,尽管心中疑惑,可依旧紧跟着爹娘的身后离开了。 而许多年后她才知,这是她看在这世间的所剩的唯一亲人最后一眼。 獡隷一行人离开后,镞臻如也耗尽了力气,身体向后仰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九君敛下眸子看他,目光微凉,尽是无奈,“我带你回怒潭谷。” 镞臻唇间微翘弧度,她总是这般,对于说过的话总是要说到做到,认定的便是责任,对于欺骗只字不问原因,他轻轻握住她手,看向那双波光如水的双眸“殿下,你从未学会放过你自己。” 九君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响,才开口道:“我答应过你,会护你周全,跟我回怒潭谷。” 他在她怀中轻轻摇头,眉宇间早已释然,他将握着她的手放于额间,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一根紫色琉璃乍然出现,九君目光一怔,“镞臻,你做什么!” 镞臻释然一笑,“那日你醉酒,误将我当成青鸢,说了很多话,无意间知道了殿下的秘密。” 九君哑然,怔怔望着手中的紫色一时无言。 镞臻像是真的困倦了一般,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我曾听离开的水狐说过一句话,那时不曾懂得,现在倒也明白了。” “什么?” “他说他很羡慕瑰鸟和青鸢。”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能被像她这样的人信任的感觉该有多好。 “………..” 九君没有问为什么,他也不解释,慢慢闭上双眸,“殿下,小心巫族。” 广袤的沙海伴着死亡的沉寂,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的熊熊焰火烧灼着人的每一寸皮肤,烈日骄阳漫无目的的沿着特定的轨线游荡在那金色的天边,几只秃鹰鬼鬼祟祟的在热浪中盘旋,偶尔落下,又飞起,卷起散落的沙土,微微波澜,却尽是荒芜。 九君带着稌野离开的时候关于镞臻的事情只字未提,没人知道她将他安置在何处,獡隷夫妇也默契的没有再问,对于他们来说,儿女都在身边,足矣,临行前,九君带走了最后的几两灵蜜,而也同样给出了她的承诺。 稌野体内的蜂毒蠢蠢欲动,解清丹的药效有限,快压制不住他体内的蜂毒,她以最快的速度带他回到怒潭谷,却遭到了鹤析的拒绝。 “殿下,请回吧,在下无能无力。”蜂毒开始蔓延,受伤的地方宛若滴墨在水,以伤口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鹤析却熟视无睹。 九君敛下眸子,让人看不清眸光里的情绪,“鹤析,我知道你的规矩,但说到底他是为了三哥的药引才会受伤。” 鹤析执杯淡淡浅饮,却丝毫不为所动,“规矩便是规矩,万般理由,不是龙族之人,我不救,这灵蜜不要我可以用其他药引代替,虽说效果不及,但却不能坏了我的规矩。” 九君抬眸皱眉,“治垩你都能出手救得,为何他不可?” 鹤析不以为然,眉宇微挑,漫不经心道:“龙鲛开元之时本就是同族,我救他自然也不算坏了规矩,再者 ,我看这小子不顺眼,所以我不救。” “你……….”九君语塞,“你当真不救?” 鹤析肯定,“不救。”态度坚决。 二人对峙半响,九君眉眼轻挑,嘴角滑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是不是只要是龙族的人你就会救。” 鹤析点头,“自然。” “好”九君点头,眼底一片了然。 “好?”鹤析不解 她不再多言,走到他的身旁,看了眼他手臂上伤口的蜂毒渐渐蔓延,倾身附上他双唇。 “…………..”鹤析愣在原地,眼中滑过愕然,“你……..” 九君起身,目光平平,“我们早已私定终身,稍后将此事我便会禀告祖父,定好良辰吉日,便正式成亲,那么他现在的身份是龙族九殿下未成婚的夫君,龙族的姑爷,如此,你可以救了吧。” “………….”鹤析先是沉默,后却轻声哼笑,渐而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停不住一般,“像,真的很像。” 九君看他眼中的笑意蔓延,像是无奈更多的却是怀念,或许是他眼中含的情绪太过复杂让她不解,“像什么?” 他却摇头,止住了笑意,“好,冲殿下这份决绝,这人我救了,但也请殿下信守承诺,不要坏了我的规矩,希望有生之年能喝到殿下和魔族小子的喜酒。” 九君唇瓣微抿,沉声道:“自然。” 稌野留在了鹤析那里疗伤,九君出了鹤析阁便看到了早早站在外面的青鸢,“殿下。” “派人送坞辰回魔界了?” 青鸢点头,“是,他本欲留下照顾魔族殿下,只是此事也并非小事,还是要回去通报一声。” 九君轻嗯了一声,“这几日我不在谷内,一切可都还好。” 青鸢略作沉思,“其他还好,只是瑰鸟……..” 九君挑眉,“瑰鸟?瑰鸟怎么了?” 青鸢叹了口气,“瑰鸟要成亲了,阿叔亲自像龙君求得赐婚,如今谷中人尽皆知。” “哦?”九君先是一怔,随后有恍然想起似乎在人间的时候听过他好像是有喜欢的人,莫不是这般速度,自己不在谷中几日,便和那女子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平日里看起来那般木讷,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九君笑了一下道:“这般喜事,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想来你我他我们三人自幼从小一起长大,你俩都如我兄长一般,我还曾想,你年长于我们二人定然要早过我们,却如今竟是他最先娶妻生子,不知是哪族女子?” 青鸢略显犹豫,“是…….” “唉,罢了,我问你作甚,我还未向他道喜,他现在身在何处?我此次回来还未见他身影,可是在忙婚事?” “殿下……..”青鸢欲言又止。 九君转头看他,却发现 他脸上毫无喜色,有些不解道:“青鸢,你怎么了?” “殿下还是先去见龙君吧。” 看他一脸的慎重她渐渐收起了方才的开心,“不对,青鸢,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瑰鸟娶亲的对象是鲛族。” “鲛族?什么意思?” “是鲛族的三公主,也就是擎昂的亲妹妹。” 而回答他的,是宛若死寂的沉默。 半响,九君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疯了,你们都他妈疯了!” 皆安殿内,传来九君清冷而坚决的声音,“不行!坚决不行!” 龙君收回目光,沉声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容不得你说不行。” “这就是你们想出所谓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瑰鸟呢?你们将瑰鸟置于何地?”九君不自觉的握紧了袖中的手,“阿叔,他是你亲儿子,难道你就忍心白白牺牲他的一生来换取这所谓的权宜之计?” 第67章 爱而不得,得而不爱 第六十七章 渥丹面色略显沉重,沉默半响,才缓声道:“殿下…….瑰鸟,他愿意的。” “愚忠!”九君面含如霜,“好,既然如此,不过区区一个擎昂,我现在就带人去灭了整个鲛族。” “九君!”龙君皱眉怒道:“你现在说话越发没有分寸了。” “那你们牺牲瑰鸟便是有分寸了?” “你放肆!”龙君怒拍案牍,起身道:“往日你处事不惊皆以大局为重的性子跑哪里去了?怎么从人界走了一趟,变得这般无理取闹!” 一句话让满腔怒火的九君忽然冷静了下来,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彻底浇灭了环绕在她心头的烈火,祖父说的没错,若这事放在是以往,她纵然也不会同意牺牲瑰鸟,却也绝不会这般出言顶撞,而会用更加冷静理智的方式去解决此事,可自己方才却像个任性胡闹的孩子,而且自打去了蜂皇之地后,自己行事越发不像以前的自己,被情绪牵引,偶尔竟毫无理智可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看她站在原地发怔,龙君目光复杂,方才一时气极,说话着实重了些,叹了口气才放缓声音道:“九儿,瑰鸟是你阿叔的孩子,也是在我眼底下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若不是情非得已,我断然也不会做出这般决定,况且那鲛族三公主卿洳对瑰鸟确实有意,我见过那孩子,她跟她哥哥不同,天真善良,也算是良配,再者………我们的确需要有人进入鲛族帮我们盯着擎昂。” 大殿内忽然静的像是能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半响,九君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瑰鸟若是愿意你们就随意吧。”便要转身离去。 “九儿” 九君停住脚步。 龙君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那个纤细的背影,“明日,便是他们二人成亲之日,我会亲自主持婚礼。” 先斩后奏,九君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似自嘲似悲哀,难怪………难怪自己离开时一定要瑰鸟留下,难怪鹤析对灵蜜为引的态度毫不积极,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把自己支开罢了。 “好。”仿若厌倦了眼前的一切,多一个字她都不想再说。 九君离开后,龙君沉沉的叹息,又缓缓的将目光转向一旁,“渥丹,委屈你了。” 渥丹摇头道:“龙君,那孩子的心思从小就来的沉,但我这个当父亲的却一清二楚,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让他断了对殿下的那份心思,鲛族公主,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我心里总归不是些滋味。”想起九君方才离开时脸上的冷漠,苦笑一声,只怕自己这次的做法,要让她失望了吧。 渥丹看出了他的情绪,回道:“殿下说话时冲动了些,但也是无心。” 龙君皱起眉摇头,“渥丹,我总觉得这次九君回来后哪里变了。” 渥丹抬眸,“有吗?” 龙君沉思道:“从前纵然多大的事情,她脸上都从未泄露半分情绪,纵然再多不满,也不会大发雷霆,可方才你看她的表现,分明像是个耍性子的小丫头。” 渥丹抿了抿唇,想开口提醒,如果按照正常年纪来说,九君的确处于毛躁丫头的年纪,只是常年的深沉,让周围的人都忽略了这点。 “莫不是在收集情根的过程中遭到了反噬,被情根影响?”渥丹猜测 龙君点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你没觉得她方才的表现很像她吗?” “龙君!”渥丹蓦然一怔,环顾四周,慎重提醒道:“龙君慎言!此事决不能在九君殿下的面前提起,半个字都不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君捏了捏眉间凹起的丘壑,“我知道,大概是年纪大了,总是回忆旧事罢了,老了,终是不顶用了。” 尽管不愿承认,在她说出灭了鲛族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和脑海中的那个影子重叠。 第二日,怒潭谷热闹了起来,今日鲛族公主与龙族坐下第一护卫鹤麟一族未来的继承人也就是瑰鸟成亲之日,这两族的婚约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大就大在他们二人的婚事由龙君亲自主持,众族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纷纷送上贺礼,连天魔两族也派人送来了东西。 出谷前,比起往日的黑褐棕衣,今日的瑰鸟一身红装,身姿挺拔,他目光环绕在场一周,依旧没有见到那个期盼的身影,苦涩一笑,她终究还是未来。站在一旁的青鸢似是看出了他的期待和失落,淡淡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别找了,殿下不会来了。” 瑰鸟僵硬的点点头,“她在气我。” 青鸢看他,“是,但她更多的气你不打一声招呼就答应了龙君的要求,连反抗都不反抗,气你根本不信任她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青鸢,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殿下在浅情树下许的心愿吗?” 想起那个夜晚,青鸢才微微勾起嘴角,那时多好啊,没有责任,没有牺牲,没有烦恼,“记得,她说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护住整个龙族。” 瑰鸟勾起嘴角,“你知道那时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什么?” “帮殿下达成她的愿望。” 所以他做的这一切,他都心甘情愿。 瑰鸟出谷的那一刻没有再回头,他怕一回头便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决定。 九君始终没有去送,她一袭墨兰色的云纱立于浅情树下,风将衣摆牵动,卷起,落下,跌跌浮浮,缱绻难舍。 很多年后的九君曾想,若是那时自己去送他,会不会所有的结局都不一样。 热闹的喧哗越来越远,在谷中落下了帷幕,青鸢在树下看到一个消寂的身影,他抿了抿唇,走上前去,“殿下。” 九君恍然从思绪中抽离,沉默半响,出声道:“他走了。” “是。” 九君点点头,回头看他,目光深沉,“青鸢,你还会想那个人吗?” 青鸢微怔,立刻摇头道:“不想。” 九君轻声一笑,淡淡摇头,“青鸢,我还没说她是谁。” “…………”青鸢沉默。 九君回头望着浅情树干上的褶皱,深深浅浅,像是陈年的经历都刻在了上面,她微微叹息道:“罢了罢了,若是他愿意,那便随他去吧,我只是可惜,我视如兄长的两个人,一个爱而不得,一个得而不爱,终归是遗憾。” 似是不愿再沉浸再这般情绪,她转身道:“陪我去趟鹤析阁吧。” 青鸢点点头道:“是。” 二人转身离去,浅情树枝干上细绿的嫩芽忽然绽开一朵青色的骨朵,毫无声息的绽放,宛若一朵青莲,亭亭玉立于枝干之上,只是在这庞大的枝干上它太过于渺小,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找到它,所以也未曾有人发现。 人间有个传说,在罗兰树下许愿的人,愿望会被罗兰神听到,当一个愿望实现时,罗兰树便会开出一朵青色的花。 鹤析让小童将熬好药送去给稌野后,净了手,就在园中的摇椅上坐了下来,长发散开零零落落的散在椅背上,惬意十足的等着身旁的人洗茶沏茶。 荼乜伤势大好,虽说以鹤析的医术这药引并非灵蜜不可,可加上三两灵蜜自然是锦上添花。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鹤析,将沏好的茶水递到他跟前,“这般惬意,只怕稍后小九就要来找你算账了。” 鹤析拿起茶杯放在鼻尖不远处轻嗅,摇头道:“无妨,骗她的又不止我一个。” 荼乜抿唇,无话反驳,他自己也算一个。 二人话还未说完,便有小童来报,“公子,殿下,九殿下来了。” 鹤析将茶水饮尽,才从容起身,毫无慌乱,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对身旁的人道:“小九这孩子,总是不撑念道。” 青鸢跟着九君进入鹤析阁的园中,九君淡淡的扫了一眼园中的二人,鹤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彬彬有礼,“殿下安好。” 荼乜缓缓起身,目光略显复杂道:“小九……你…….” 只是话还未说完,眼前的人像是无视一般转身朝稌野疗伤的地方走去。 荼乜:“………..” 鹤析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在一旁“啧啧”两声,“看来这次阿九这小家伙气的不轻。” 荼乜叹了口气,何止气的不轻,简直就是被人砍去了右手,还是被自己的亲人,荼乜无奈,“看来这次离她消气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鹤析却饶有兴致的摇摇头,漫不经心的坐了下来,“也未必。” “怎么说?” “小九这性子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我们骗了她,你觉得她会这么轻易的翻过篇去?” 荼乜挑眉,“那她刚才……” 鹤析给自己满了茶水,“要么就是有更大的招数在后面等着你我二人,要么就是…….” “什么?” 鹤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有求于我。” 九君进入房间后,看见小童正打算将药碗收拾妥当,躺在床上的人闭目沉睡,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口,以白色轻纱相覆,周围也没有毒物蔓延的痕迹,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小童微微行礼后轻声道:“九殿下,他吃了药便睡下了。” 九君点点头,“你暂且先下去吧。” 小童行礼告退。 九君走到他床旁,比起平日里那双妖娆的红眸,此刻长睫低垂,安静沉睡,光线轻柔流泻在他清隽侧颜,肆魅出尘。 九君敛下眸子,将他的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中,才转身离去。 浮游在空气中的尘埃像是被撕去一块,九君转身离开的那刻,背后那双红眸悄然睁开。 来到园中,看到二人还在园中,她走上前去,盯着鹤析良久。 鹤析抿唇一笑,“瑰鸟之事,我自知对殿下有愧,虽说是龙君之令,但论我个人,此事确实办的不妥,算是鹤析亏欠,殿下若想问什么便问,鹤析此次知无不言。” 九君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却极为僵硬,“藌窤身上的毒。” 鹤析点头,原来如此,“倒不是无药可救。” 九君冷笑,“他下的诅咒你都能这般轻飘飘的解开?那劳烦鹤析公子开张方子,我且派人送去。” 鹤析不羞不恼,一脸从容反问道:“说告诉殿下这是诅咒?” “什么意思?” 鹤析回道:“藌窤一族身上中的是巫毒。” 九君愣住,“巫毒?” 鹤析点头,“是。”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巫族有千蛊,千蛊产万毒,而有一种能生生不息繁衍万年的蛊毒名为生毒,此毒与其他毒物不同,此毒乃是由一种蝇火的蛊虫变化而来,蝇火隶属火性,数量稀少,在极热干旱的火山之中生存,想要取其极为不易,且若是不慎被沾身,便会浑身如着火一般,瞬间化为灰烬,传说巫族的先祖也曾为了这一只蝇火损失了不少族人,后来被巫族人捉住的一只蝇火产卵,以毒虫的卵入蛊,乃是巫族常用的习俗,后更甚有人发现,这种蛊虫的卵生生不息,延绵不绝,甚至可以通过血缘遗传给后人,因此取名为生毒。” 九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说藌窤一族中的是蛊毒,而并非诅咒。” 鹤析微微一笑,“殿下,这世间并无诅咒,唯有怨念。” “那这蛊毒要如何解?” “本是无解,却也有解。” 九君看他话中有话,却不想跟他绕圈子,直言道:“有话直说。” “藌窤一族一向以灵蜜为解,其实灵蜜不过只是让他们身上的蛊毒暂时沉眠,可根基未除,依旧可以传到后人身上,蝇火乃属火性,要想真正的将它除去还需天下流冰。” “流冰?这是何物?” 鹤析笑容有些神秘,“殿下竟然不知,东海有宝,唯有流冰。”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东海宝物虽多,可唯有流冰居上,流冰乃是当年女蜗补天之时不甚掉落在东海的碎屑,只是你莫要小看这片碎屑,传说当年女娲娘娘造出五彩石不甚伤了玉指,血偏偏落在了这小片的碎屑上,落入东海后日积月累,成为极有灵性的宝物,这蝇火的火毒也只有这流冰能驱散。” 第68章 东海大王子 第六十八章 九君不以为然,“既是东海之物,东海乃属我龙族嫡系分支,那东海的三公主不也钟情于我三哥吗?如今我三哥伤势已好,不如让他卖点色相讨来便是” 荼乜在一旁哭笑不得,鹤析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丫头若有仇不报,定然是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别人。 鹤析微微挑眉,“非也,非也。” “嗯?”九君不解 “这流冰既不在东海老龙王手里,也不在那东海公主的手里。” “那在谁手里?” 鹤析敛着眸子,面上模样恭谦,嘴角却微微一挑,“东海大太子。” “大太子?”九君挑眉,“他不是得了什么病天天闭门不出吗?不然你去东海瞧一瞧,他算是龙族的人,也不算坏了你的规矩,治好了当讨个人情?” 鹤析笑容玩味,“殿下,若是这病能治,那东海的老龙王何必要等到现在,早去向龙君求了恩典,这病我治不了。” “这天下还有你治不了的病?” 鹤析微微摇头,“殿下,相思病也是病。” “相思病?他得的是相思病?”九君觉得有点无奈。 “是,这东海大太子得的就是相思病。” 九君扶额,有些心烦意乱,“那这要怎么办?你可知他相的谁的思?” 鹤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殿下与其在这儿这般苦恼,倒不如去东海走一趟,不就全都明白了。” 九君沉思了一下,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罢了,我就走一趟吧。”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接着道:“瑰鸟的事情没这么简单,里面的人给我照顾好了,若再出什么意外,新账旧账我定然要与你们俩一起算的。” 鹤析欠了欠身,从容道:“殿下放心。” 九君又凉飕飕的瞅了荼乜一眼,“我们俩的账以后慢慢算。” 荼乜:“………..” 九君走后,荼乜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叹了口气,“她若是知道你又把她哐去东海,只怕她回来就要掀了你的鹤析阁。” 鹤析不以为意,重新坐下道:“我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者,她的确需要流冰,这蝇火的火毒非流冰不解。” “是”荼乜淡淡的揭穿道:“顺便帮你还一下东海龙王的赠药之情。” 鹤析轻笑摇头,“他也算是你的表叔,那药也是为了你的伤势。” 荼乜不屑的“切”了一声,“最后还不是为了他那儿子打的我们家小九的主意。” 鹤析纠正,“算起来东海的大太子你该叫表哥。” “是,我几百年见不着一次大表哥打我们小九的主意。” 鹤析拿起茶杯微微叹息,不再与他争辩,这兄妹俩,见面就闹,可暗地里护犊子一个比一个护得紧。 九君觉得自己的突然到访可能略显唐突,但临时再让礼节的龙使准备拜帖她确实也没有什么等待的耐心。本做好了东海众人措手不及的准备,却不想她刚进入东海时便有蟹兵来领路,看他一脸淡定的边领着路边吐泡泡倒让她倍感意外。 到了龙宫前,蟹兵停了步子,九君回过神,抬头才发现东海的龙王带着一批人已经等候在了宫前,一看到九君便迎了上来,作揖道:“参见九殿下。” 九君扶住龙王道:“龙王客气了,你我本是同族,按族谱我还该唤您一声叔父的。” 龙王却摆手道:“殿下乃是帝君亲封的君神,我等不可越矩。”此话虽是跟九君说的,九君却觉得后面四个字语气像是被加重似的,余光也略显涣散,反倒更像是说给他身后某个人听。 九君顺势朝他身后的人望去,黑压压的一群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莫不是自己多心了? 跟在龙王身后的一位模样尊贵气质端庄的女子道:“龙王还是快将殿下请进宫内说话吧。” 九君将目光转到她的身上,“这位是…….” 龙王道:“这是王后。” 女子微微一笑,从容大方,施礼道:“见过殿下。” 九君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说话间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入龙宫内,虽传闻东西南北四海数东海最富饶,物产丰富,环境适宜,极为舒适,且海底宝物更是数不胜数,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九君颇为感叹。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参观东海,虽不及怒潭谷的灵气逼人,庄严磅礴,却多了几分异域风情,用琉璃珠做成的琉璃盏更是数不胜数,饶是怒潭谷,也未曾敢这般奢侈的将上万颗琉璃珠如此装饰宫殿。 殿内的墙壁上以采轩为图,万颗琥珀镶嵌,让人眼花缭乱,脚下的透朿玉做成的地面,更是通体碧润,仿若虚设,宛若玄虚行走在海水之中。九君在心中暗叹,这般奢侈,单是这大殿内一处就价值连城,难怪会让其他三海眼红。 “殿下请入座。”龙王笑道。 九君点头,“龙王也请。” 入座后,很快便有侍女送上茶点,装茶点的器具皆为碧玉,雕刻精美,九君轻睨着手中的碧玉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人间财主家的模样。又暗自摇头,这也难怪每百年祭祖时东海所进献的物品永远都最上等的。 龙王开口道:“殿下,这是胡龄果制成的甜点,是上乘的养颜圣品。” 九君目光转向眼前的桌上,琳琅满目的甜点摆在桌上,摆式讲究,甜点的卖相也极好,不禁让人食欲大开。执起一块放入嘴中,入口即化,香甜酥软,果然美味。点点头道:“嗯,不错。” 龙王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茶叶喝了,甜点也吃了,九君打算步入正题,只是现在不可过于直白,思量再三才开口道:“我此次前来……” 还未等她说完,龙王就抢先道:“殿下来之前,鹤析公子就给我们传书,殿下此次是特意为了犬子的病而来,本王不慎感激,有劳殿下了。” 九君:“……….”这个鹤析,怎么没听他提起早已跟龙王知会?莫不是他心中有愧在帮自己?她轻睨了眼龙王那客套但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何她隐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她敛下心头的情绪,客套道:“龙王言重了,不知王子现在身在何处?” 龙王却道:“殿下莫急,此次舟车劳顿,殿下初到,还是先行休息。” 九君眉宇微动,自己御风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东海,何来的舟车劳顿之说,可既然龙王这般推辞,自然有人家自己的道理,九君也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于是点头说道:“有劳。” 酒席过后,九君被侍女带到了园外,施礼后便缓缓退下,却不曾进入园内。 九君心中怪异,抬头看到园上的匾牌,九天揽月,字体清秀沉稳,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悲凉。 进入园中更是繁花似锦,与方才的大殿有之过无不及,不禁让九君又默默感叹了一番,有钱果真任性…….. 只是园中的侍女不知为何皆一身白衣,以白纱遮面,言行举止让九君略感恍惚,似是从哪里见过,倍感熟悉,走姿步态说话语气步调皆是如出一辙,莫不是东海培养出来的侍女皆是这般清清冷冷的脾性?九君被引入屋内休息,侍女临退前,九君问道:“园中的侍女为何都要以白纱遮面?” 侍女反而奇怪的看了九君一眼,又觉得自己似是越矩了,敛下眸子缓声道:“这是王子定下的规矩。” 九君奇怪,“不知是哪位王子?”竟然定下这么奇怪的规矩。 侍女不卑不亢,“自然是大王子。” “………….”莫不是这大王子平日里见不得其他女子?才定下这般规矩,鹤析不是说他患了相思病吗?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除了那女子外其他女子皆不想看见?想到此处,九君默默的打了个寒颤,但终归还是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自己才好下手。 “你们大王子为何要定下这般规矩?” 侍女却低着头闭口不言,显然之前有人特意嘱咐过,九君看她不说话,心想也对,毕竟是自家主子的隐蔽之事,何来能肆意妄论,于是道:“你下去吧,我休息片刻,便去园中逛逛,你不必跟着。” 侍女微微施礼,便退下了。 九君闲来无事,在屋内坐了片刻便去了园中,想着随意走走摸摸情况,却不想,这九天揽月竟如此之大,自己不过闲闲散散的逛了一个时辰竟找不到回去的路,漫眼的珊瑚和海藻让九君有些无奈,自认算是个方向感极好的人,却竟迷失在了东海的园区内,说出去也只怕让外界耻笑。 九君倒也不急着,心想着等会遇见路过的侍女问问便是,于是依旧踏着不急不慢的步子慢慢逛着,转眼间来到一座小苑前,九君步伐一顿,园中苑,倒是来的别致。心中来了些兴致,步子也走了前去,一进门便被园中的装饰吸引,这金碧辉煌的园中竟还有这般清雅的小苑,倒是别生趣味,苑中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茶香,九君竟一时嗅不出是何种茶叶,苑内也是空无一人,好奇的打量了一圈,才发现一间阁的门半敞着,九君微微探头,却被阁内的画惊在原地,这是………. 阁内的四壁挂满了画卷,画上的女子皆为一身白衣,秀雅绝俗,却皆是白纱遮面,肤光胜雪,双瞳剪水,头顶的乌发挽出一个漂亮的发髻,余下的柔丝被披在身后,唯有一只青玉簪斜斜的插在发髻上。 九君不由走进阁内,看着这画中的女子,那初入九天揽月时的熟悉感又再次袭来,她盯着画上的女子半晌,忽然眸光一顿,这画中的女子诚然便是自己往日的装扮!难怪自己会感到这般熟悉!目光触及到画像的眼眸,不对!这并不是自己!纵然外表是极为相似的,可自己的目光何曾这般温柔似水,缱绻缠绵过?这分明是看到了倾慕之人的目光。 九君敛眸,目光投向角落处的影子,淡声道:“客人到了,主人为何避而不见?” 帷幔后的影子微顿,才慢慢走了出来。 入眼是一身雪白的真丝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系一块羊脂白玉,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九君微微挑眉,“你是谁?” 男子目光之中滑过一丝怅然,“你终是忘了。” 九君不解,回道:“我忘了什么?” 男子从袖中拿出一支青簪,“那它你总该记得吧。” 九君接过,觉得这钗的确是有几分眼熟,簪面用通碧的畑玉而制,材质极好。 九君端倪了一下,微微反过看了一下侧面,玉钗上的云尾处竟刻了个九字图,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凡是九君用的首饰皆有怒潭谷的礼官统一刻上九字图送到九君的住处,九字图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暗记标志,龙族之人皆有,是为了以防有人将沾有龙气的东西偷偷带出谷,如此看来,此簪确实是自己殿内所处无疑,只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呢? “你这簪子从何而来?” 男子眼中怅然更浓,“殿下所赠?” 九君活了几万年,倒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稀奇事儿,不管自己如何回想,都不记得自己何时赠过这男子簪子。 男子看九君疑惑的表情,苦涩淡笑,“殿下莫不是忘了,那是不是也忘了殿下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 “你说你再见这簪子时,便是嫁我之时。” 九君错愕,转而回神道:“一派胡言,小事纵然我可能记不清楚,可这般大事我怎会忘记?” “是啊。”男子眼中似有诉不尽的凄凉,“我也曾想,这般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忘记,所以殿下到底是忘了还是不愿意承认了。” 九君颇感无力,他那又是什么眼神,倒像是真真有那么一回事发生似的,无奈道:“我怎么就不愿意承认了?”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光芒,“那你便是承认了?” 第69章 回忆 第六十九章 “我压根没做过承认什么?”九君觉得现在场面如同一团乱麻,总要先搞清眼前男子的身份吧,“你到底是谁?” “施?。” 九君彻底愣住,不可置信道:“你是东海大王子?” 光线在小小的院落间影影绰绰,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屋内弥漫的香气更浓,却越来越不似茶香,反而更像是用茶香拼命掩盖住原本的的香气,眼前的影像开始重叠,九君心中暗叫不好,屏住气息,身体止不住的发软,不得不扶住一旁的桌子,眼神却越发凌厉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做了什么。” 男子的目光却出奇平静,更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也不让我见你,簪子我保存的很好,龙祖堂内你说的话我也全都记得,但失信的人却是你。” 龙祖堂…….九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没能熬过那强烈的香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施?上前将她拥住,揽在怀中,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目光温柔似水,轻语道:“殿下,我们龙族的人是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九君醒来时,自己身处华丽的阁内,四处皆是贝壳珊瑚珍珠制成的用物,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女子的房间。按了按发紧的额头,周身的软弱无力让她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 门口传来异响,一位白衣女子慢慢走近,九君抬眼望去,不禁蹙眉,又是白纱掩面,这个东海的大王子到底变态到何种地步!竟要阁中侍女处处扮成自己的样子。 “你醒了。”女子站在她不远处轻轻开口。 乍听声音竟有几分耳熟,不禁让她再次抬眼细细打量,眉眼清澈,双瞳通海碧蓝之色,这眼睛………她分明才是画上的女子! “你是谁?” 女子沉默半响,才默默摘下面纱,平静的望向她,“阿九,好久不见。” 九君先是一顿,似有些不可置信道:“乐箩?” 乐箩点头,慢慢的走到床旁坐下,说道:“当年怒潭谷一别如今快过万年,果真时光易逝。” 九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依旧毫无力气,便也放弃了挣扎,淡淡道:“你跟施?到底想干什么?” 乐箩苦涩淡笑,“他想见殿下,我便助他见殿下,他想将殿下留下,我便助他将殿下留下。” “你们当真是爱的痴傻不成,我走前整个怒潭谷都知我来了东海,若我不见,你觉得怒潭谷会放过东海?” “殿下。”她表现的极为平静,“我已经扮成您的样子离开东海了,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殿下常年游历与凡间,踪影难寻,一时找不到人也是情理之中吧,再者您离开东海时人证物证俱在,怒潭谷就想找麻烦也许有个合理对的理由吧,还有,您现在不在东海,在西海。” “乐箩!”九君莫名有些恼意,声音不禁提高了三分。 但看着她不起波澜的表情,明明眸中波澜涌动,像是万般情绪,面上却显现不出丝毫,有那么一瞬间九君忽然冷静了下来,“刻意模仿别人的样子,很辛苦吧,乐箩,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九君不知她轻飘飘一句话,轻易的打破了她这么多年来固执的伪装。 龙族每万年便会有有一次祭祖,就是龙族的四大分支东西南北四海的龙王需带着礼品觐见怒潭谷的龙君,并在龙祖堂内拜祖。 当年九君和乐箩相识,便是因为十几万年的那次祭祖。 那时九君与乐箩也不过两万岁的小丫头,她刚刚被封为龙族未来的继承人的称号,本是借着这次祭祖由龙君带着让众人觐见的,却在祭祖的前一天因为和三哥贪玩不小心弄坏了西海进贡的琉璃蟾羽簪被龙君罚去跪祠堂,那时的九君又如何是能呆的住的性子,跪在偏僻的祠堂内兴致恹恹,这时一抹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里,一双水蓝色碧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处,像是迷路的小鹿,又像是四处寻找什么,软糯糥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 小九君颇为好奇,拿出了一副小主人的架势,背起小手道:“你是何人?怎能擅闯祠堂?” 小乐箩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微微张了张嘴才结巴道:“我……..我叫乐箩,是…….西海的公主,请…….问你….是……...九殿下吗?” 九君觉得甚是好玩,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瑰鸟青鸢和三哥那样的玩伴,不是中规中矩沉默不语的就是狡猾的让人牙痒痒,像这种看起来有啥有好欺负的看起来还挺好玩的,于是沉了嗓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嗯 ,是本殿下,你有何事?速速说来,本殿下还有事。” 小乐箩两只小手不安的在搓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九君一眼,“那个…….听说……你把我们西海进贡的蟾羽簪弄坏了。” 九君一愣,莫不是这小家伙因为这事儿来找自己麻烦的不成?故而心中有些不悦,“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面露不悦之色,小乐箩更着急了,急忙摆手,话也说不完整了,“我…….不是……我……那个…..” 九君无奈,懒洋洋的趴在座子上,“你到底要说什么嘛!” 小乐箩咬了咬嘴唇才慢慢道:“那是…….我母妃…….的嫁妆,你如果…….不要了…….可不可以还给我?” 九君歪着头奇怪,此次四海进贡的物品中确实有一批是给自己的,算是为自己被封为继承人的贺礼,只是这些都是经过礼部的,昨天礼部送来了一批首饰,让自己在四部分里都挑一件,龙君带着自己祭祖时需要将四件首饰皆戴在身上,以表示未来龙位继承人对四海的信任。九君也是随便挑选了几件,当时见那簪子不错,便留下了,只是没想到它竟是西海王妃的嫁妆。四海之中西海一向不比其他三海,又听闻前些日子不知惹了哪路神仙遭了难,不曾想西海为了撑面子已经到了需要进贡嫁妆的地步,也是不巧,与三哥打闹时不慎碰到了梳妆柜的盒子,簪子滚落在地上有了裂痕,这便有了被祖父罚跪祠堂的状况。 “那簪子上有了裂痕,你要它干嘛?” 小乐箩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是我母妃很喜欢的一支簪子,可是……..父王说如果这簪子能得了九殿下青睐对西海的未来是不可言喻的。” 九君有些唏嘘,这西海的龙王也太扯了些,不过是一支小小的簪子,怎么就影响到西海的前途了? 小眼珠转了转,心中生了一计,“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嘛,只不过……” 听到九君松口,小乐箩眼睛一亮急切道:“只不过怎样?” “喏~”她微微递了个眼神,“我现在被祖父罚跪又不能去给你找簪子。” “那…….怎么办?”乐箩的眼神暗了暗,想起母妃无奈又心疼的表情,她心里有些着急。 “不如这样……”九君走到她身旁,“我们俩来换一换啊?” “换一换?”小乐箩一脸无辜。 九君点头,“我们俩把衣服换过来,你假装我跪在这里,我去给你找簪子,如何?” “这……..”乐箩犹豫了,“那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你就穿上我的衣服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我替你找到簪子就回来,很快的,不会被发现!”为了让乐箩信任自己说的话,她还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小乐箩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母亲的簪子,就只好咬牙点点头,“那好吧,你找到簪子就要回来哦。” “当然啦!”一看小家伙上钩了,九君心里窃喜,这小丫头也太好骗了吧。 二人换了衣服,九君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可爱小丫头,而乐箩则一本正经的穿着身白色花纹的礼服老老实实的跪在祠堂内,九君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还不忘围着乐箩转了一圈,摸着小下巴“啧啧”了两声,随手将头上的钗子去了下来插在了乐箩的头上,顺便将她头上的金钗取下,随意的插在了自己发髻上。 乐箩一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九君撇撇嘴,“金钗在仙界乃是俗物,你父王舍得进贡琉璃蟾羽簪这样好的东西,竟不舍的给自己的女儿买件象样的首饰,难怪西海在他手中会日渐衰败。” 乐箩敛下眸子,抿了抿唇低声抗议道:“不是那样的……父王他只是……” “只是不务正业,天天寻花问柳!”早听闻西海龙王作风欠佳,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乐箩摸了摸头上的玉簪,通体碧润,温凉细腻,一摸便是极等的仙玉石制成。 九君看她惶惶不安的表情忽然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穿着我的衣服还带着金钗跪在这里一眼便露馅儿了,这钗子还算拿得出手,你我也算是有缘,当交个朋友这钗子我送你了。” 乐箩急忙摆手,“我不要。” 九君努嘴,“你是不要跟我交朋友,还是不要这钗子啊?” “不是…..是…..”乐箩不善言辞,一着急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我要跟你交朋友,不要钗子。” “交朋友就得要钗子。”九君颇为豪气的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为了以防万一,九君还随手化出一面白纱,递给面前的人。 看她一脸不解,九君难得耐下性子继续解释道:“我偶尔喜欢戴着面纱,谷中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你且戴着,若是有人来,你戴着面纱也不会露馅。” 乐箩点点头拿起面纱小心翼翼的系上,九君临走前她还忧心忡忡的嘱咐道:“你要快点回来哦!” 九君摆手道:“放心,放心,很快的。”然后蹦蹦跳跳的消失在了祠堂的门口,转眼便气势汹汹的去找荼乜算账去了。 而小乐箩还乖乖的低着头跪在祠堂里等着她回来。 后来九君回到浅情殿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看到礼部的人又送来新的首饰才恍然想起祠堂的小人儿,找人拿来那支带有裂痕的簪子才急匆匆的跑去祠堂,只是那时候哪还有人影,九君想着或许她等着急了自己先走了,回到浅情殿便差人将簪子送去了礼部让人将裂痕修好再送去怒潭谷的客堂西海公主的房间。 后来因忙于祭祖之事,九君与乐箩也不过是匆匆打过几个照面,连句话都未曾说上,自然也没有问她母亲的那只簪子可曾收到? “那支玉簪是你给东海大王子的吧?” 乐箩轻敛美眸,柔和之中带着几分孤傲的清冷,从侧面看去倒真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她并不否认,“是。” 九君皱眉,“为什么?既然爱慕于他,为何还要以我的名义赠簪于他?” 乐箩苦笑,眉眼中带着绝望的凄凉,“殿下以为我想吗?你可还记得那日在祠堂你走后发生了什么?” 九君抬眸,问道:“什么?” 乐箩却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殿下,你好生休息吧。” 说罢,起身便要走。 “乐箩!”九君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可知擅自绑走我的代价?” “代价?”那单薄的背影有些落寞,她抬头看着茫茫的一片清澜,幽蓝的眸子此刻更像是空洞,“是让整个西海陪葬吧。” 九君有些无力,“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一声不可察觉的嗤笑,“那就赔吧,母妃已经没有了,西海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乐箩走后,房间里又变的安静起来,九君动了动手指,想要找回一丝知觉,可这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毫无一丝力气,不禁让她心中微恼,施?到底用了什么东西,自己竟半丝未察觉到?还有,那日自己走后在祠堂内又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的气流微微浮动,尽管周身不能动,可九君的感知还在,房间里还藏着别人,她立刻警惕道:“谁?出来。” 第70章 蛊种 第七十章 阴影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青丝束于无暇玉冠,一身红色锦服内紧外松十分合身,一双红眸极为魅惑,却被他额间的那抹泪痣喧宾夺主。他似非似笑,红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极为复杂,“阿九,多日不见,你可曾想为夫?” 九君看到来人心中一喜,“稌野?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欣喜的目光略让他这几日焦灼不安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微微挑眉,站在她不远处道:“阿九不希望我来?” 九君自然求之不得,催促道:“快扶我起来。” 稌野微微蹙眉,面带正色的走到九君身旁,顺手搭在了她的腕间,“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像是被下了什么药,全身软弱无力。” 片刻,稌野眯了眯眼睛,双指相并微微发力定于她天容处,九君刹时感觉颈间一麻,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蠕动。连稌野的动作也是一顿,红眸之中微微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九君动了动手臂,似是恢复了些力气,缓缓抬手捂住颈间,“是什么?” 稌野的表情略显复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魔族殿下大驾光临我西海,倒是本公主有失远迎了,只是不知为何殿下不走这西海的大殿之门,偏偏非要摸到我这西海公主的闺房来?”身后的声音蓦然响起。 前一刻离开的乐箩又返了回来。 稌野敛下眸色,恢复了一副淡漠的表情,转过身道:“倒也无大事,只是不小心寻到本君失踪多日的未婚妻被公主请来西海做客,怕她生性贪玩,忘了归家,便只好贸然前来,亲自将她带回去。” 乐箩看到稌野时,有那么一瞬间微微晃神,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若不是心中有了归属,只怕早已芳心暗许了,她稳了稳心神,“既然魔族殿下亲自出马,那便将九君殿下带回去便是。小女子无德无才,法力不及二位,自然阻拦不得,只不过………”她唇畔旁的笑容似是胸有成竹,“只不过如此,九君殿下怕是只能永远变成一个废人了。” 说话间,乐箩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便被人扼住咽喉,稌野目带冷光,宛若寒窖冰冻三尺,“把蛊母给我,否则我让你们整个西海陪葬。” 强烈的怒意使他周身带着强大的压力,压迫感让乐箩窒息,喉咙间的血腥之气蔓延开来,她却毫不在意,嘴角间带着淡淡的嘲讽,“殿下想杀便杀,整个西海又与我何关?” “你!”稌野忽然鬼魅一笑,“那施?那小子的命呢?你也不要吗?” 乐箩先是一顿,眸中闪过丝不安,转念一想又道:“殿下莫不是想哐乐箩见识浅薄不成,西海无能,如今全靠龙族各位祖先当年的情分才能勉强维系现在的脸面,可东海却是掌握四海财富之首,龙君都要给东海三分颜面,施?是东海龙王最宠爱的儿子,殿下纵然是魔族的殿下,魔族在三界却是处于敏感的地位,一言一行皆被众人看在眼里,怎会挑起战争?” “你很聪明。”稌野淡淡的看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乎西海,我会不会也压根不在乎魔族?” “你…….”乐箩错愕,不信道:“不可能…….你骗我。” 稌野却不屑一顾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在她耳边压低嗓音,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区区魔族,我还没放在眼里,魔域乱不乱与我何干,但若是有谁敢伤她半分,我便让那人生不如死。” 一股恐惧在心底化开,他压根不像是在说谎,这让乐箩开始慌乱,一双水眸惊恐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稌野渐渐松了他手中的力道,轻轻的睨着她,“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但是龙族生性喜水,火蛊噬心,只怕此刻你的心上人应该不太好受吧。” 门外一连串七零八乱匆忙而来的脚步声像是验证着眼前的人说的话,她瘫坐在那里,不知不觉泪水早已布满了秀颜。 小小的房间瞬间被人占满,西海的龙王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罪臣该死,管教不严,竟让小女不知天高地厚犯下如此死罪,还请殿下责罚。” 九君半靠在床上目光平平,未起什么波澜,也不曾开口。倒也不是她不想说话,方才提起的几分力气,如今消耗的差不多了。 西海龙王汗流浃背,九君又未做回应,转眼看到瘫坐一旁孽障,不禁怒火攻心,起身便扑向乐箩,“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只是还未碰到她一个手指头,便被一道红光掀一旁,以脸着地,稌野面无表情,红眸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嫌弃。 摔了个狗啃泥的西海龙王有些挂不住脸面,指着稌野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在西海如此造次。” 稌野看着他身后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人,轻哼一声,“龙族的女婿,九殿下的夫君,魔族的殿下,就是不知这三个身份,东海西海的二位龙王更喜欢哪个?” 众人回头,果然看到匆匆而来的东海龙王脸色晦暗不明,身后被扶着男子脸色苍白,他体内的火蛊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存在,更加兴奋了起来,施?只觉方才压制住的火蛊又在体内乱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白色的衣角,渲染出了一朵妖艳的红花。 东海龙王终是看不过去,越过众人走到九君面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殿下,此事确实是?儿执迷不悟犯下弥天大错 ,但能否看在我东海一支这些年对龙族龙君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儿一次,所有的过错,老臣一人承担。” 九君微微蹙眉,用尽半分力气才吐出两个字,“蛊母。” 引出自己体内蛊种,方需蛊母。 东海龙王一顿,不解道:“什么蛊?” 稌野冷眼看着他身后的施?,“那便问问你的好儿子,从何而来的觟蛊了。” 东海龙王猛然回头,全然没了方才的一脸悲痛的慈父表情,此刻脸上更多的是惊恐,“逆子,你的蛊从何而来!” 施?咬唇不言,目光只是一味死死的盯着床上的九君。 东海龙王攥住施?的衣领,目光悲痛,“孩子,告诉为父,谁给你的蛊种?你怎么会有蛊种!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知不知道蛊在龙族…….” “王兄不可!”西海龙王立刻出口打断,纵然平日糊涂,可关键时刻确实异常清醒。 东海龙王蓦然回神,似是惊醒,脸上的神情变换十分复杂,最终他像心如死灰一般,“交出蛊母,还能留住元神,否则为父都保不了你。” 施?却微微一笑,唇畔还留着鲜血,推开搀扶自己的人,慢慢的走向九君。 稌野怎会允许他靠近,挥袖间一道红光闪过结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微微轻晃,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稌野眉宇凌厉,刚想再次出招,却被乐箩抱住衣角,哀求道:“魔族殿下,我求你,你就让他去吧,问过了他便会乖乖服了鹤析公子给的忘情酒,从此再也不会与九君殿下纠缠了。” “稌野……”九君虚弱的声音传来,稌野转头看她,只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其实九君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到这般地步。 稌野抿住唇畔,目光再次冷了下来,甩开被乐箩抱住的衣袖,眉宇之间带着点点厌恶。 施?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九君的面前,他跪在床边,久久的凝视她,那双眸子一片清澈幽明。 他唇畔还有残留的余血,九君与他平视,目光淡淡。 勾起残血的嘴角,那笑容带着一丝凄苦,他伸手像是虔诚的信徒,目光里带着期待,“君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永远不会害你。” 九君疑惑,这人莫不是魔怔了不成,他何时对自己说过此话?可自己的手却宛若不受控制般,忽然有了抬起的力气,轻轻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众人见此景皆是诧异,九君心中亦是错愕,转念间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掌心,双眸通红,用尽力气嘶哑道:“你疯了!你竟然吞了蛊母?” 唯有蛊母可以吸引蛊虫,难怪他朝自己伸手时自己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体内的蛊虫在作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乐箩闻声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你骗我……你骗我…..”稌野面色铁青,红眸都让染上了阴霾,“找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给人以清幽雅淡印象的施?如今像是着魔一般,笑的歇斯底里,“蛊母蛊种同生共死,我若死了,君儿你又怎会独活?” 九君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事情俨然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稌野此刻面如土灰,一步上前,将他挥开,本来就勉强支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推出去,跌落在不远处 ,二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开,本半坐起的九君也像失了支撑一般,向后倒去,稌野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中,占有欲不言而喻,语气里盛着怒意,“东海,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东海龙王闻声恍然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稌野,方才那人的语气….太过熟悉……分明是……不对!这个念头一旦冒出立刻就被他在心里否决,怎么可能……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不会是他……不会是……. 稌野寒光依旧,声音却像是从地狱的极寒之地蹦出的一般,“我记得龙族有明文规定,凡是龙族之人擅用蛊者,将在族谱中出名,被打入荒泅元神永不得现世。” “不可以!”乐箩起身来到施?的身旁,跪在二人面前,“殿下,蛊种是我下的,和施?无关,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却被身后的施?推开,冷声道:“不用你多事,你不过是一个代替品,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全然没有方才对九君一丝温柔。 局面已然是一场混乱,九君却在此刻发出了一声叹息,更像是年过九旬的老者,看尽了世间的沧桑,“乐箩,他这般对你,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这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琂九,全部都是你的错!”此刻的乐箩更像是被逼近墙角拼死挣扎的人 “我的错?”九君窝在稌野的怀中,虽然力气全无,可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却极有安全感,乐箩的话让她不禁嗤笑,“你们联手害我,如今却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可知当年的那只簪子叫什么?” “什么?” “鸳梦簪” 九君愣住,“那是什么?” 只是话还未说完,施?面色一僵,捂住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更令人不解的是,血中竟有两只蛊虫。 就在此刻,九君自觉颈间一麻,血气翻涌也吐出一口鲜血,血中的蛊虫通身血红,挣扎了没两下,便僵死了过去, 一瞬间有暖流从丹田划过,身上的血液仿佛重新重新流动了起来,九君急忙运气,感受到了法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这不禁让她心头一喜。 而施?却没有那么好运了,两只蛊虫在他体内争斗,让他原本就重伤的身体摇摇欲坠,一下昏死了过去。 乐箩不顾自己的伤势急忙扶住施?,看着他吐出的两只蛊虫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两只蛊虫?” 九君眯了眯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稌野,“你的火蛊?” 稌野看着那二人轻哼一声,摇摇头,给她微微输入了一些法力,助她恢复,“我的火蛊虽名为蛊,却是由地狱火种演化而出,只是空有蛊的形态,除非是我收回,否则它绝不会自己跑出来,而且你看,那两只蛊虫的形态明显是一个蛊母和另一个蛊种。”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蛊母如果在寄宿中遇见的蛊种不是自己的,那它便会杀死蛊种,可显然他体内的那个蛊种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蛊种,甚至颇带杀伤力,于是两只蛊虫两败俱伤,一番大战却也让宿主经脉俱损。 第71章 鸳梦簪 第七十一章 稌野轻嗤一声,“自作自受。”专心的给九君疗伤,连眼神都不愿给他们,像是除了她,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九君总觉得他今天哪里不太对劲,和往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你有些奇怪。” 稌野敛下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闭眼运气,方才蛊种贸然离开,你的经络也有损伤。” “哦。” 语气过于霸道,若是放在往日,九君哪里会听,可今天不知怎么,她竟乖乖的闭上眼睛,窝在他怀里竟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而且这种感觉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过一般,莫名的熟悉。 鹤析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原本的僵局。 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大殿,九君动了动身体想从稌野的怀里出来,自己好歹也是堂堂龙族殿下,大庭广众之下怎能这般议事?显然对方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还义正言辞堂而皇之道:“九君殿下方才被蛊种伤了经脉,不易大动,就这般议事吧。” 众人:“…………” 鹤析轻咳一声,“在下是奉了龙君之命,特来告知让九殿下彻查蛊虫之事,东西二海两位龙王切不可有所隐瞒。” 东海龙王上前朝九君和鹤析作了一揖,“殿下,鹤析公子,我东海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小儿如今生死未卜,还请鹤析公子出手相救。” 鹤析不卑不亢,轻飘飘的将问题丢给了被某人护在怀里的“巨婴”,“这……..还需看九殿下的意思。” 九君目光淡淡的朝他扫去,低声道:“老狐狸。” 东海龙王急忙跪地朝九君叩拜,“殿下,老臣跪求殿下出手相救,他日我东海必然对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九君看着跪在地上的东海龙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只是蛊虫之事也绝不可就此作罢,于是道:“王叔,大王子自然需要救,但我要求知道事情的真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相?我来告诉你真相如何?”一身狼狈与颓然的乐箩忽然抬头,死死的盯着九君,一双清澈的眸子如今却满是恨意与疯狂。 九君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怅然,她第一次见那双眸子时,是那般纯净,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默然看她,“说罢。” 乐箩从怀中拿出玉簪,紧紧的握住,“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玉簪叫鸳梦簪。” 九君眉宇微蹙,“那是何物?” “笑话,我们高高在上的九君殿下,你自己的东西你竟然不知道?” 九君看向稌野,却见他红眸微闪,半晌才敛下眸子,“这玉簪是谁给你的?” 看他一脸凝重,九君更加摸不着头脑,“自然是龙族的礼部每年都会按例往各殿分发所用的首饰。” “那便更不可能了。” 九君疑惑,“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礼部应该有专门的验品师。” “是,他们的责任就是将各类物品首饰划出三六九等,以各殿的等级发往刻上小字,发往各殿。” “若是这鸳梦簪真的在给龙族的进贡品中,应该压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而是直接将它交到了龙君的面前。” “什么意思?” “鸳梦簪,名字起的极好,却是沾染怨念亡魂的至邪之物。” “邪物?” 稌野点头,“鸳梦簪的原名其实是怨梦簪,据说是当年哪位风流倜傥的上仙在人间一场情爱之后始乱终弃,却不想这凡人女子竟怀了仙胎,她凡身肉体自然是承受不起仙胎的,这仙胎在女子肚中日渐长大,也吸走了女子灵气,女子一夜之间竟从娇柔百媚的女子变成了银发鬓耳的老人,临死前她怀中的仙胎也不过三月而已,女子心怀怨恨,却遇见了一位巫女,巫女看中了她腹中的仙胎,与她做了一笔交易,女子死后她可用巫术将她的怨念寄于女巫头上玉簪之中,,这仙胎却被练成了蛊,却无人知那是何蛊,也大概是因果报应,那支玉簪辗转流落到了那位上仙的手中,从那以后上仙的梦境中时常出现初见那女子的模样,夜夜与其相会,夜夜梦魇缠身,竟变得痴痴颠颠的起来,最后走火入魔,毁了一身的仙道。” 九君眯了眯眼睛,眸光之中略带谨慎,“既然如此,这般邪物怎么会出现在怒潭谷?难道说怒潭谷出了奸细?” 鹤析脸色也略显严肃,“那倒未必,据在下所知,礼部凡是上呈给各殿主子的东西,都是极为挑剔,皆需由五位验品师共同检验,才可被刻上小字,发往各殿,验品师中有很多人都是怒潭谷的老人了,就算混入奸细,这般邪物,也绝非能被通过。” “既然如此,那它是如何被刻上我的小字的?” 鹤析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不如让礼部的人前来一问。” 九君慎重的点了点头,“如此,传礼部的领事前来。” 很快,礼部的人匆匆来到西海,跪在九君面前道:“参见殿下。” 九君给了鹤析一个目光,鹤析会意,将玉簪递上,这可是你们礼部送到浅情殿的首饰? 为首的领事将簪子拿在手中细细观察,片刻后回道:“回殿下和公子的话,小字是极像,却不是。” 九君挑眉,“哦?说来听听。” “禀殿下,以前龙族的确曾用过这种雕刻小字的手法,但自殿下出生后的那年,龙君便下令换了标记。” “我出生的那一年?” 领事点头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琉璃玉镯,上前道:“您请看,这玉镯是前不久刚刚筛出要往您殿里送去的,九字的下方有一处微小的标志,这个记号乃是出自礼部中的雕刻师闻言之手。” 九君似非似懂道:“也就是说,每个雕刻师在雕刻小字时都会在小字下面留下自己的专属符号。” 领事点头,“殿下英明,当年龙族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惹得龙君大为不快,外界有人拿着据说是从怒潭谷流出的沾染上龙气的玉器公然拍卖,一开始也是认为怒潭谷出了奸细,后来才得知那人拿的不过是一件赝品,只不过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知道凡是龙族之人用的东西都会刻上小字,只可惜那件玉器的小字刻的即为粗糙,绝非出自我龙族雕刻师的手,于是龙君才定下从规矩,凡是经过雕刻师刻下的小字皆需留下自己独特的标记,以防有不轨之人,而殿下您看,此玉簪的雕刻手法的确漂亮,此人的技艺绝可以和谷中大师媲美,却唯独少了专有的标志,所以此物绝非怒潭谷所出,只是……..”说话间他又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能有如此雕刻技艺的绝非寻常人,而且当年未改规矩前,雕刻师们的确喜欢用这种一深一浅的手法去雕刻小字,此人不敢说是出自怒潭谷,但绝对怒潭谷内部的秘密有所了解。” 九君眸光微闪,“如此说来,这个玉簪真正的主人确实和怒潭谷有关系了?” 领事急忙低头作揖,“臣惶恐。” 鹤析缓声道:“殿下,也未必就是从怒潭谷流出的,西海公主,在下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事到如今,乐箩倒也坦然,轻哼一声,“你说。” “请问公主,殿下是何时将这玉簪给你的?” 她略显不耐烦,“不说了么,祭祖之时在祠堂。” “那公主可曾弄丢过此玉簪。” “我自知这玉簪价值不菲,怎敢弄丢?”说罢,嘴角还带着半嘲讽的轻笑,“我父王还曾打过它的主意,后来得知它的来处,便再不敢再做半分打算。” 一句话让躲在角落的里西海龙王老脸一红,东海龙王看了一眼身旁不争气的王弟,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那公主是如何将这簪子赠给大王子的?” “自然是………”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 鹤析眸光凛冽,“自然是什么……..公主可否把那日的光景细细说来?” 乐箩显然也是察觉了有什么不对,正色道:“祭祖后按照规矩我本应该与父王一同赶回西海,却突然传来母妃病危的消息,我一时心急打算偷偷溜出怒潭谷回西海,但却知道怒潭谷守卫森严,寻常人不可随意出入,我父王那人何等虚荣,巴不得得了龙君的垂青,定然不会让我在此这番重要的时刻回去,于是我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九殿下,便拿出了那日她在祠堂与我交换的衣物,心想这或许可以蒙混过关,果不其然,也是巧合,恰逢碰到有人在谷口闹事,守卫顾及不暇,自然对外出的人也放松了警惕,却在出了怒潭谷不久不知道被何人攻击,晕了过去,当我再醒过来时,看见的正是施?。”说到此处,她的眸子里出现一丝柔情,“我从未见过可以说话动作那般温柔的男子,他就像西海的明珠,皎洁纯净无暇,他告诉我他是东海的大王子,问我为何会从怒潭谷周围出现,我不能告诉他我是西海的公主,不经允许擅自跑出怒潭谷必然会牵连西海,我只能冒用九殿下的名字,并告诉他我是为了办事私自出来,让他切不可声张,他也是傻得,竟然真的相信了,我心中愧疚,自然知道这份恩情是要还的,便将头上的玉簪送给他,想着有朝一日定然要去东海道谢把误会解释清楚,告诉她我不是什么九殿下,我是东海的公主,只是………” 鹤析淡声接道:“只是你再见他时,他只识九君,却不识你。” 乐箩一双泪眼朦胧,痛苦的捂住脸颊,“我告诉他,我是才是那天他救的那个人,可他不相信,说是他父王拿来蒙骗他的手段,连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的,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明明那天那个人就是我,明明那天他看我的眼神那般温柔,为什么如今他眼里只有她!” “那你又如何知道你手里的那支叫做鸳梦簪呢?” “我………” 鹤析的突然发问,让她蓦然顿住。 鹤析轻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鸳梦簪这种邪物,能见到的人寥寥数几,魔族的邪录书上有记载,但邪录书却从不轻易向外族展示,除了稌野殿下在场的人中只怕无人知道吧,敢问公主常年深居西海宫中,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的疑问也引发了众人的好奇,东海龙王将视线转向了乐箩,“是啊,乐箩,你是怎么知道此簪就是鸳梦簪呢?” 乐箩闭口不言,一直用沉默代替。 “公主既然不想说,那在下便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何?”鹤析冷眼看她,“有人告诉公主大王子之所以如此对九殿下念念不忘,全是因为此簪为鸳梦簪,而告诉你的这个人和予你蛊虫的是同一个人吧,这世间知道邪录书上所记邪物的除了魔族,还有创造此物的主人,巫族,只是这蛊虫却只会出自巫族一族之手。” 众人恍然大悟,东海龙王不可置信,一气之下指着乐箩道:“乐箩你!你咋能如此?枉我如此信你!原来你在本王面前说的那些污蔑九殿下的话全是一派胡言,我东海一向与怒潭谷交好,对龙君更是忠心耿耿,龙君怎会让九殿下以如此手段害我儿,你这分明是想挑拨我们怒潭谷与东海的关系,让我们心生间隙,你们西海好趁机上位!” 躲在一旁的西海龙王急忙道:“王兄,误会误会,何出此言啊?王弟自知才疏学浅,仗着祖宗的福荫庇护才在西海得过且过,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是……对!都是这孽子一人所为!说,孽子,谁给你的权力,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九君看着痛哭流涕表着忠心的西海龙王眼中流出淡淡的不屑,关键时刻只懂得自保连女儿都不去护的西海龙王,难怪西海在他手中会日渐衰败,也难怪……..乐箩会变成如此…… 第72章 心甘情愿 第七十二章 乐箩早已习惯了那个毫无担当的父王,她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是,一切都是我的阴谋,是我嫉妒施?眼中只有九殿下,是我想挑拨东海与怒潭谷的关系,与西海无关,只是…….施?他对此事并不知道,全程只是个被蒙在鼓里受害者,念在他对殿下用情至深的份上,殿下能否救他一命。”她跪在地上,倔强的仰头看着她,四目相对,九君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东海龙王却道:“你不必假情假意,我儿我东海自会救。” 九君觉得此刻宛若一团乱麻,不禁疲倦的皱眉,声音也提高了三分,“好了,乐箩你只需说出指示你的那个人是谁,此事我自会妥善处置。” 乐箩抿了抿唇,却依旧低头不言。 鹤析嘴角噙着浅笑,看着温文尔雅,目光却直透人心“在下可否再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回到西海后可发现王妃有何不妥?” “只是受了些寒凉,比我与父皇离开西海前加重了些。” “那为何会有人传给您消息,说王妃病危?” “大概…….大概是下人误传吧…….” “误传?”鹤析宛若听了一个笑话,“王妃病重如此大事,竟能被误传?” 乐箩犹豫,“这………” 其实此事她当时也怀疑过,只不过后来忙着照顾母妃,也自然将此事抛在脑后。 “公主有没有想过,龙族之名威慑天下,平日里怎有小族敢靠近谷口半步,怎么偏在公主偷偷溜出谷时就有人敢不怕死的公然闹事?若说是巧合,那再问公主,为何传王妃病重的西海之人只告诉了公主?按理说,此事 不应该直接禀告西海龙王?最后还有一问,为何公主一出谷便受到了袭击?莫非这些都是巧合?” “我………”经鹤析这么一问,乐箩恍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更像是被人一步一步安排好的。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乐箩。 东海龙王一声叹息,“乐箩,莫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将此事都向九殿下坦白吧,龙君深明大义,说不定还能看在我们四海曾为龙族效力的份上网开一面。” 乐箩抿了抿唇,面带些许凝色,终于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总是身穿一身巫袍带着面具,是她自己找到我的,告诉我施秊对九殿下年年不忘的原因全是因为那支玉簪本就是邪物,西海日渐衰败,龙君有心想将西海纳入怒潭谷麾下,而东海又财富惊人,势头正盛,龙君对东海龙王忌惮,所以想用此物控制他最宠爱的大王子,给我簪子,我受到攻击,甚至让我与施?相遇都是九殿下一手安排的。” “一派胡言!”九君手指慢慢收紧,长睫遮掩了眼中的神情,叫她的白皙的脸庞之上有一种莫辨的压抑之色,很是瘆人,“祖父一向教导我四海皆为我族兄弟,唯有团结一心,才是保三界安定之法,怎会如那贼人所说一般。” 乐箩低头,咬唇道:“是我傻,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后来她又给我蛊虫,告诉我…….唯有簪子的主人一死,才能破解鸳梦簪的诅咒。” “那蛊虫的蛊母为何又到了施?的手中?” 乐箩的眸光一掠,眼底有些黯淡,再次沉默。 东海龙王上前一步跪地道:“是臣罪该万死,自祭祖回来之后,施?便常常梦魇,竟放出狂言唯殿下不娶,殿下位高权重,是龙族未来的继承人,天族魔族两位殿下都被拒之门外,怎会看上区区东海王子,开始臣本以为只不过是在祭祖之时惊鸿一瞥,被迷了心智,过些日子便会好,却不想他如同着了魔般,无心东海事物,日日作画,画中皆是殿下,甚至将自己的殿中的宫女皆办成殿下的模样,后来又听信乐箩一面之词,再加上此簪上面的确刻着殿下的小字,心生怀疑,但也有所顾虑,答应将殿下哐来东海,却也有所防备,告知乐箩蛊母需交到臣手中,不想被暗地里的施?听去,偷了蛊母,甚至服了下去。” 鹤析皱眉,神情微肃“东海龙王,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残害龙族殿下该当何罪?” 龙王叩拜,“臣罪该万死,听信一面之词,稍后便负荆请罪,求龙君赐罪。” “好了,好了。”九君道:“这些都是后话,也就是说,在乐箩晕倒时,那簪子就被人掉包了?” 鹤析点头,“如此看来,应该是相差无几。” “那人是何人?巫族一向与我族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要挑拨我龙族之间内部矛盾?” 鹤析目光幽深,眼眸一转,冷光闪动。眼中滑过一丝异样,像是隐藏了无数的秘密,“这……..还需找人再调查。” 九君皱眉,被人暗算的感觉极为不好,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鹤析却在此刻转开话题,“殿下,眼前这局面还等着您处理。” 九君看着眼前的众人,站的站,跪的跪,叹了口气,“罢了,鹤析,你先为施?救治吧。” 鹤析领命,走到他身旁将手置于他的腕间,半响,皱眉看向乐箩,“你给他喝了什么?” 乐箩有些紧张的看着施?,“三两忘情酒而已……就是你给我的忘情酒啊。” “一派胡言,我给你的忘情酒乃是酒神赠给龙族的,怎会有情蛊?” “情蛊?”众人大惊 “莫不是你非但想让大王子忘了殿下,还想让他钟情于你?” 东海龙王怒不可遏,“妖女,你竟然加害我儿!” “不是的……..我真的没有!”乐箩泪流满面,“我爱他万分,怎会对他用蛊?” 东海龙王显然不信,冷哼一声转身急忙问道:“鹤析公子,我儿可还有救?” 鹤析微叹一声,蹙眉道:“大王子体内的两蛊不相容,争锋相对,逼得对方同时离开宿主,但大王子却因两蛊相争,伤了经脉,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却也是因为有鸳梦簪在前耗了他的灵气,如今蛊虫相争在后,已经伤了元神,元神残缺不全,便会进入体内的升浮域,呈默息之态,以我的功力也只是能暂时吊住他的躯体命脉,后续就算派人用灵药悉心照料,但……..最多也不过百年,且元神留在升浮域,无法回归本体,一直昏睡。” 乐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宛若睡着了一般的男子,拼命挣开束缚,跌跌撞撞的跑他身边,轻轻的抚摸着他清秀的脸庞,“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你不是想见殿下吗,殿下不是来了吗?只要你醒来,我立刻走,我去求龙君,我去求殿下,让殿下带你回怒潭谷,你醒醒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声泪俱下,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东海龙王面上露出悲痛的表情,“别无他法了吗?纵然是奇珍异宝若是能救我儿性命,我也在所不辞。” 鹤析沉思片刻,略显迟疑道:“确实还有一法…….只是……..。” 东海龙王急忙跪地道:“还请鹤析公子全力相救,他日我东海必定以重礼相谢。” 鹤析却摇了摇头道:“此次前来也是受了龙君和殿下的嘱托,龙王想来也知道,凡是和蛊沾上关系的,连让在下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龙王老脸一红,“殿下,鹤析公子,老臣惭愧,还需鹤析公子言明。” 鹤析沉默片刻,吐出三个字,“鸳梦簪。” 众人皆是一怔,“鹤析公子是何意?” “我在抄撰的邪录书中看到过鸳梦簪虽是邪物,可却更是因爱生恨的产物,所谓爱虽能生恨,亦可化解,唯有至真至纯的爱意可洗涤这邪物上的怨念,这簪子被大王子带在身边已久,吸食了他许多的爱意,所以需要用与他所爱之人的鲜血注入灵力去召回升浮域残缺的元神,再由我们殿下用金鳞流光进入升浮域引路,说不定有可能召回大王子的元神。” 所爱之人,,,,,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金鳞流光也只有九君才能召唤,老龙王立刻道:“殿下,求您救救我儿。” 在一旁的乐萝闻言连往日的礼仪都顾不得,踉跄的爬到九君的脚下,一遍遍叩首道:“求殿下救救他,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待你一片真心,求殿下看在他情义的份上,殿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子,九君默了许久,“你先起来。” 乐萝不死心,“我知道龙君一脉金鳞之血珍贵无比,只要殿下肯救他,殿下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起来吧,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当年这误会也因我年幼一时贪玩而起,我自然会解决,但我需向龙王借一样东西。” 东海龙王立刻道:“殿下请讲,只要我东海有,我一定呈上。” “流冰。” 众人皆是一怔,东海无人不知,这流冰乃是大王子破壳的同一天,在东海问世的吉祥之物,传说是女娲娘娘补天时遗落在东海的东西,每每靠近此物,都觉通体舒适,宛若被灵力滋养一般,据说此物可解火毒,更有甚者说常年佩带之人延年益寿,总之众说纷纭,当年东海龙王对大王子寄予厚望,又与特将此物赏赐给他,只是如今九君开口讨要,虽不知道为何,可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犹豫,老龙王立刻道:“殿下若是能出手相救,我必然将此物呈上。” 九君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转头又对鹤析道:“开始吧。” 鹤析将鸳梦簪放到她手上,簪子似受到感应一般轻轻晃动,渐渐发出青色的光芒,九君垂着眸子,眼睫深深,握住簪子的尖锐处轻轻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白皙修长的手上,沾染到金鳞之血的发簪似乎有些兴奋,青色的闪耀光芒似乎越来越强,鹤析道:“殿下,去大王子身边,将鸳梦簪放到他身旁。” 九君缓缓的走向床边,将簪子放在了沉睡男人的枕边,正当众人以为一切顺利时,发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青色的光芒刹那间消失,众人皆是一怔,连九君都有片刻怔忡,抬眼有些疑惑的看向向鹤析,方才明明鸳梦簪微弱的感应到了大王子升浮域的元神,正当九君想用金鳞流光进入大王子的升浮域引路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失去了感应。 连鹤析都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老龙王道:“鹤析公子,这是,,,,” 鹤析微微蹙眉,“莫不是书中记载有误?” “不是书中记载有误,是抄撰邪录书的人未曾理解所爱之人的意思。”鹤析的话被冷声打断,“你救不了他。”方才消失的稌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眼前,鹤析微怔,九君抬眼看着他,“你知道这鸳梦簪?” 稌野点了点头,面色不佳,紧抿着的唇角,眉目之间生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戾气,“鹤析公子读的那本书因为是抄撰来的,受抄撰者的影响会有些偏差,而原本中并非是不是所爱之人的鲜血,是相爱之人的鲜血,毫无回应的爱意又怎么会化解执念,你爱他吗?” 九君摇了摇头,“不爱。” “所以你救不了他,鸳梦簪感应不到你的爱意。” 乐萝的手慢慢滑落,看着躺在那里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一瞬的恍惚,安静的像是一幅画,东海龙王着急看向鹤析,“鹤析公子可还有什么办法?” 鹤析微微蹙眉抿了抿唇,看向九君,恰逢九君也看向他,二人对视,在对方眼里默契的看到了答案,“看来殿下也想到了。” “的确可以一试,只是,,,,”九君转眼看向乐萝。老龙王在两个人眼里又像是看到了希望,“殿下和鹤析公子有主意了?” 鹤析抿唇不语,“殿下,这法子有些冒险。” 九君垂眸淡声开口,“那要看她愿不愿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打哑语一般,急得众人团团转,九君沉思片刻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乐萝和鹤析留下我有话说。” 第73章 永失所爱 第七十三章 众人有些不解之时稌野却道:“我留下。” 九君抬眼看他,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单靠鹤析的灵力很难完成。” 九君眉梢微挑,“你不阻止我?” 稌野轻哼一声,挑着眉宇半玩笑道:“阻止的了你吗?” 九君唇边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好像不能。” 稌野敛了敛目光,“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帮你做你想做的,我没兴趣当白莲花,拖女人的后腿。” 鹤析抬眼淡淡审视这着眼前的男人,他似乎可以察觉到九君的每一寸心思,他和九君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像是两个相伴多年的老友。 九君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丝丝愉悦之情,她对众人道:“他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老龙王犹豫了一下,“殿下,这,,,,” 九君看向他,“龙王,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如今有一方法或许能救大王子性命,只是涉及龙族隐秘,不便告知,你若是信我,我便愿意冒险一试。” 东海龙王看着眼前的女子沉思片刻,又看向不远处虚弱不堪的儿子,紧蹙眉宇,似是下定了决心应道:“既然如此,有劳殿下费心,我儿的性命就交给各位了”说罢深深的朝几人拘了一礼,便带人去外面守着。 待人走后,九君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乐萝,“你说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是真的吗?” 乐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殿下,我愿意的。” “包括让你永远不再爱他,你也愿意吗?” 乐萝表情一怔,疑惑的看向九君,“殿下,,,不再爱他是什么意思?” 九君默了片刻才缓声道:“我不爱他,鸳梦簪没办法感应到我的爱意,所以我没办法化解它的怨念,但是你爱他,所以,我需要让他们俩用足够的灵力将你的情丝取出注入我的金鳞之血让鸳梦簪感应到,进入升浮域,我再用金鳞流光将他元神唤出,他才能醒,只是情丝一旦被取出,便再也回不去,自此后所有情爱便再与你无关。” 乐萝闻言目光转向床上的人怔了片刻,喃喃道:“不再爱他吗?” 九君抿着唇沉默半晌道:“不只是他,从今往后,你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乐萝就坐在男人的身旁一句话都不说,目光流连在他的脸颊之上,像是想要记住他的样子,直到鹤析想要出声提醒,却被九君制止,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知道她在和她满腔的爱意做最后的道别。 “殿下。”乐萝平静的回过头,“我准备好了。” 九君眉宇微动,纵然已经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你想好了,至此之后,情丝被断,可再也回不去了,你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爱意,你和他的记忆也全部会消失。” 乐萝轻轻一笑,却似是解脱,“外界传言怒潭谷里殿下的仙侣无数,可殿下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爱吗?九君想起了那次荒漠里的心动,下意识的看向了稌野,恰逢碰到了稌野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她怔了片刻又在心里默默否定,不可能,没有情根如何感受爱意,她摇了摇头,“没有。” 稌野默默收回目光,平淡色的唇角微微落下,像是不带丝毫温度的雕像。 乐萝的目光再次转向床上的人,“殿下,爱很好,也很累,深入骨髓不得已,失魂落魄无所依,可爱而不得并非最大的苦楚,明知不得却又不舍才是最煎熬的。” 她的手轻轻的抚上他俊秀的脸颊,像是无数次在梦中那般,轻声吟唱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曲调婉转悠长,如怨如慕,如诉如泣,余音袅袅,如同黑暗中倏而逝去的最后一丝光亮,哀婉凄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一曲毕,乐萝安安静静的整理了自己的衣着,维持着一海公主该有的体面,朝九君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乐萝因嫉妒之心伤害了殿下,殿下却不计前嫌愿出手相救,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乐萝自知人微言轻,深知自己并无可取之处,可若殿下有什么乐萝需要做的乐萝定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九君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你不必如此,我救他也是有私心的,到时你的情丝已断,用过之后无法再续,与其让它消弥,不如让我带走吧。” 乐萝点了点头,“好。” 她答应的爽快,九君有些意外,“你不问我为何要带走你的情丝?” 乐萝垂眸一笑,“殿下答应我的事情已做到了,我又何必问其去处,再者,,,,”她顿了顿,苦笑一声,“我知道的,我对他的这份感情与我与他而言,已是负担,所以相忘于此,才是最好的结局。” 九君知道她心意已定,于是道:“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便开始吧。”她朝二人使了眼色,鹤析与稌野会意,纷纷使用灵力,一霜一玄落在了乐萝的额间,不出片刻,一缕绿色的情丝缓缓出现,九君轻轻抬手,情丝慢慢飘过落在了她的手心,是嗔,而被取了情丝的乐萝因不堪二人强大灵力的冲击暂时昏了过去,九君不敢迟疑她将自己的金鳞之血小心汇集于情丝之上,包裹鸳梦簪,鸳梦簪受到感应,发出比刚才更甚的光芒,鹤析眸光微亮,“殿下,就是现在。” 九君拿起鸳梦簪放到了施秊的胸前,鸳梦簪似是感应到了施秊沉睡的元神刹那间发出剧烈震动,只是正当九君想用金鳞流光进入他的升浮域为他引路时,鸳梦簪上的金鳞之血竟毫无预兆的与情丝分离,星星散散的掉落在了地上,几人皆是一怔,而那抹绿色的情丝竟完完整整的留在原处,融进了鸳梦簪里,九君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抬手使用金鳞流光进入他的升浮域,果然探到了他正在被鸳梦簪唤醒的元神,九君加快手里的动作,嘴里念道:“引。”鸳梦簪里的光芒迅速在他额间闪过,随后缓缓黯了下去。 九君看了看眼前还未苏醒的男人,又看了看鹤析,迟疑道:“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鹤析上前伸手去探施秊额间,精致的眉宇微微蹙起片刻又缓缓松开,似是暗地舒了口气道:“元神已回归本体,只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未清醒罢了,用些上好的灵品滋补,不出一日便可苏醒。” 九君这才放下心来,转眼又看到绿色的情丝离开鸳梦簪缓缓飘向昏倒在地的乐萝,在她额间徘徊,似是想回到本体,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眼看它就要消融,九君伸手用金鳞流光将它护住,似是察觉有人在保护它,它感应似的朝九君而来,九君伸手接过,垂眸看着掌心里那颜色已然淡了几分的情丝,一念嗔心起,千万障门开,她沉默片刻将情丝放入七情简中,刹那间七情简中的绿色亮起,九君收入怀中。 鹤析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是九君的金鳞之血,可是奇怪的是为何九君的血为何没有融进鸳梦簪呢?难道,,,,,他怔了片刻,九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看向稌野,“所以施秊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他爱的始终都是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所以我的血救不了他,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是因为只有乐萝才能救他,他们才是彼此相爱之人。” 稌野默了半晌道:“我们都被他骗了,不,他自己都被自己骗了。” 九君不解,“什么意思?” “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他第一眼爱上的就是那个戴面纱的乐萝,可乐萝用了你的身份,所以他见到你时,便将你当成了她,鸳梦簪会放大人爱而不得的怨念,也就加深了他对你的执念,对乐萝,他动摇过,他心里是有她的,否则单靠乐萝的情丝不可能与鸳梦簪融合,鸳梦簪更不可能排斥你的血,可惜他不相信自己的心,才会被鸳梦簪所产生的执念控制,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为何画了那么多画像,身边那么多侍者,都是第一次他们相遇之时乐萝的那身装扮。” 九君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似是有苏醒的迹象,两道淡淡的卧蚕眉像愁云一般紧锁着,“他醒来后就算认清自己的心也再也感受不到她的爱了。” 鹤析轻叹道:“只可惜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九君轻轻挥手,鸳梦簪便到了她的掌心,她垂眸看着刻在上面的九字,轻轻拂去,转眼间便化成了一个萝字,她走到乐萝的身边看着她沉睡的容颜,轻轻的将簪子别在她的发间,“鸳梦簪本是由爱意所练成,只是因爱生恨才成了邪物,如今它怨气被你的爱意所化,已然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你没了情丝,对爱意没了感应,便由它陪着你,当作我年幼无知时的赔罪。” 鹤析看着乐萝发间的那支玉簪,和以前那般淡雅冰洁,清婉动人,恍然想起了那年海棠树下,男人垂眸将它别在女人的发间,几片海棠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上,半掩不掩的有些模糊,女人一双大眼盈着水波满满的爱意,抬起一双手臂,搭在男人的肩头,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那时候多好啊,所有人都很好,鹤析默默想着竟在心底生出些许惆怅。 “鹤析?鹤析?”九君唤了他两声,却见他盯着乐萝发间的簪子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九君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簪子,“这簪子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鹤析默了片刻,摇摇头,“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如今大事已成,叫他们进来处理后面的事吧,施秊虽说元神已归位,可还需我用灵力施针,才能确保无虞。” 九君点了点头,“好。” 很快东海龙王带人匆匆进来,听闻施秊没事才松了口气,九君因蛊受了损伤到了偏殿运气疗伤,鹤析为施?施完针在东海龙王的陪同下走出殿门,与疗完伤的九君还有一同随行稌野迎面撞上,九君问道:“如何?” 鹤析点点头,“想来下午就可以醒了。” 九君欣慰的点了点头,“那便好,乐萝呢?” 鹤析道:“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灵力的冲击,已经被西海龙王带回西海了。” 一切尘埃落定,九君点了点头。 东海龙王唤来手下奉上流冰道:“多谢殿下,多谢鹤析公子救命之恩,流冰在此,还请殿下笑纳,我自知此次东海难逃罪责,待施秊醒后,我便亲自带他向龙君请罪。” 九君看了眼流冰,转头道:“施秊刚刚大病初愈,不易走动,再者事出有因,大王子也是因受了鸳梦簪的蛊惑,才误入歧途,我先回怒潭谷向祖父解释一下来因去果,祖父一向仁慈,想来不会太过震怒,不过此事关乎蛊虫,是龙族明文规定的禁忌,不能坏了规矩,想来祖父定然还是要略施惩戒以堵住四海悠悠之口,你还需修书一封请罪,待施秊转好时再带他上怒潭谷亲自告罪。” 东海龙王感激道:“殿下仁心仁德,龙族有殿下,乃是我四海的福分。” 九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王叔,乐萝,,她也是为情所困才做了傻事,你也知道西海龙王往日的行事作风如何,她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也是不易,看在她舍命救施秊一片痴心的份上,莫再怪她,如今有人恶意作怪,摆明冲我龙族而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们四海更应该团结一心,莫要生了嫌隙,让外人钻了空子。” “是,殿下开口我自然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我也会告知其他三海,一定要提高警惕,管好自己的海域,切莫再让这种事发生,重蹈覆辙。” 第74章 暗地较劲 第七十四章 随后九君将流冰递给鹤析道:“那还得麻烦你跑一趟,速速交到獡隷手中。” 鹤析将流冰接过,微微一笑,“放心。” 九君点了点头,“那我先行一步回怒潭谷,你自己小心。” 鹤析回道:“好,殿下慢走。” 待九君与稌野走后,东海龙王郑重的朝他拘了一礼,“多谢鹤析公子。” 鹤析看着手里的流冰淡声道:“龙王刚才已经谢过了。” 东海龙王道:“在下谢公子的是让殿下来东海,,,,” 话还未说完,便被鹤析打断,“龙王,我只帮了你救大王子的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懂了吗?” 东海龙王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 鹤析似是想起什么,眸光一掠,“还有,忘情酒里的情蛊从何而来?” 东海龙王迟疑了片刻“这,,,,,是您将忘情酒亲自从殿下的浅情殿带给的乐萝,这中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或许真的是乐萝私心,那人给了她两条蛊,她只给在下说了一条,如今事情败露她害怕更多的罪名,才没有承认此事。” 鹤析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一时又没有头绪,沉默半晌缓声道:“罢了,这事我以后再查,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先行一步,你也莫要高兴太早,蛊虫之事牵扯甚广,当年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乐萝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若是直接去怒潭谷禀明龙君,龙君看在你们一脉同根的份上还能不管你不成,也不会牵扯出后面这多般事,真是越老越糊涂。” 老龙王惭愧道:“为人父母者多思忧虑,施秊如此我也是一时被乱了心神,再者此事牵扯未来龙族继承人我怕,,,,,是我的不是。” 鹤析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龙君的惩戒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再过不久便是九君殿下的生辰,到时怒潭谷会邀请三界四海,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消失在他的面前。 东海龙王何等聪明立刻道:“多谢鹤析公子提点。” 临近怒潭谷,九君才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稌野道:“我快到了,你还跟着我进去吗?” 稌野看了一眼她身后,“又不是没去过。” 九君轻笑一声,明媚皓齿,得连眉眼都舒展了开来,“我请你进去是一回事,你自己擅自闯进去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稌野长发垂于身后,如锻般闪着幽暗的光芒。肤似寒冰眉如远峰,一双红眸里难得也存了笑意,“怎么?难不成还要像在奈何桥边那样再打一次?” 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九君眉宇轻挑,意味深长道:“奈何桥边?哦,倒是挺有意思的。” 二人相视而笑,他看着她,那浓墨般的眸子,宛若黑磁石一般卷着深不见底一般的漩涡,那样的眼睛看着人,仿佛漫天漫地都是他深黑的眸光,沧海之浪高达数丈,将人淹没。二人之间的气氛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九君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九君,你回来了。” 二人皆是一怔,稌野顺着声音看去,九君也回过头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菾琤?” 稌野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夹暗金绸纹直缀长袍,五官深邃,瞳深如夜,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明明笑容恣意,可是狭长眼角流出的波光却让他感觉到一丝冷冷的寒意,哪怕是十里之外,也能感受的到他敛藏的灵力威压,压迫的逼近让他本能的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九君眉宇微蹙,“天界没事可做了么?你又跑来作甚?” 菾琤将目光转向眼前的九君,方才的灵力施压一扫而空,仿佛从未存在,连目光都温柔了几分,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听青鸢说你去了东海,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总是安全些,好过麻烦别人。” 他嘴里的这个别人不言而喻,九君略显凉薄的目光扫过他,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衣袖。冷声开口道:“菾琤,你一个神族的神君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 对于九君的提醒,菾琤微微一怔,浅情殿以前放了多少名义上的仙侣,难免有些心里存了念想的,明争暗斗的戏码九君何尝看不懂,只不过大都当做看不见,只是时间一到,那些心里存了心思的人全都被外放出了怒潭谷,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明白九君的意思,若是还想安静的呆在浅情殿修养,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而她方才那句话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不要失了神君的风度,他敛了敛心神,转头解释道:“我的意思,还得多谢魔族殿下替我照顾九君。” 稌野眉宇微挑,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宇间充斥着一股子飞扬跋扈的味道,看人时仿佛一眼就能勾走人的魂魄,他袖下的手指收紧,“那倒不必,我没照顾她,是她比较照顾我。” 一来一往,硝烟弥漫。 “你俩没事请回吧,我回怒潭谷还有事。”她云淡风轻,袍裾轻扬,无视眼前之人留连的眼眸,毫不留情的赶人,扭头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稌野看着那抹消失的身影,红色的眸光里透着淡淡的无奈,心里暗嘲道,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无情。 正当他想转身离开时,菾琤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多年,你都未曾去天界拜会帝君,也不知魔帝是如何教导的你,果真是在魔族长大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稌野抬眸看他,眼中懒洋洋的光芒瞬间化为凌凌冷光,“我懂不懂礼数,轮不到你一个天族的人来告诉我。”菾琤却毫不避讳的审视着他,“再怎么样你都该唤我一声表兄。” 稌野浅浅地无声地冷漠地勾动精致的唇角,缓缓地仰起曲线优美的下颚,用一种讽刺的口吻问道:“你们天界的人都这么爱认亲戚吗?” 菾琤也毫不留情的反击,“你们魔族的人都这么六亲不认吗?你身上可是流着我天族一半的血,可惜我兮溕姑母本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却被你魔族父亲诓骗堕落,,,,” 他话还未说完,幽离暗香浮动,一抹凌厉的玄光冲向菾琤,菾琤也似是早有准备,蓝色光芒迸发而出,与玄光相抗,周围的草木皆因两股灵力的转动而激荡,千钧一发之时,一抹霜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了二人之间,青鸢缓缓的出现,二人皆朝他看去,只见青鸢面带笑容颇为有礼道:“打扰了二位殿下比试的雅兴,只是方才我家殿下有句话忘了说,让我特意到此用原话告知二位。”他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家殿下是这样这样说的,你俩要打滚回天族和魔族打,敢伤了怒潭谷周围的一草一木,我就去天界魔域拿火震球炸了你俩的殿宇,本君说到做到。”说罢,青鸢扯着嘴角又行了一礼,“殿下的话在下带到了,待殿下向龙君禀明东海之事在下还要陪殿下前去青丘,就不留二位了,告辞。” 稌野:“,,,,,,” 菾琤:“,,,,,,” 稌野轻哼一声,浓眉微挑,转身离开时面色亦明亦暗,如若空谷幽兰,一抹清冷散逸风中,心里却道,这臭脾气,以后有了情根可怎么得了。 皆安殿外,青鸢走到九君的身后轻声道:“殿下,话已带到,二位殿下已经离开了。” 九君盯着正殿前的云苓石半晌,侧脸微垂,眼睫盖住了一切神色,犹如眼前的这块云苓石般纹丝不动,“祖父叫我来可有说何事?” 青鸢回道:“应该是三皇子的事。” 九君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三叔?他不是要和青丘灵狐族公主成婚了吗?”当年龙族与灵狐族定下婚约,如今期限将至,婚约也理应提上日程。 “的确如此,所以龙君前些日子修书与青丘,希望二人可以尽快完婚,可灵狐族那边却迟迟未有回音,直到殿下去东海的近几日,青丘那边才传信来,说,,,,,”青鸢的话说到一半,有些迟疑。 九君蹙眉道:“有话便直说。” 青鸢抿了抿唇,“青丘那边说族中有事处理,似乎想推迟婚期,但字里行间像是有悔婚的意思。” “悔婚?”九君略显怔忡,“当年不是青丘公主自己在赏星会上对三叔一见钟情求着她父亲来找祖父定下婚约的吗?我还记得三叔年长她许多,她以前常常偷跑到怒潭谷找三叔,我还遇到过一次。” 那时她因需要去凡间寻找情丝,所以很少回怒潭谷,偶尔一次回来想去迷障林取些药材却碰到一只通体红色的迷路九尾小狐狸,因误入了怒潭谷的迷障林受到惊吓露出了原型,用毛茸茸的尾巴捂着眼睛不知所措的蹲在原地瑟瑟发抖,嘴里还带着哭腔振振有词念道着:“臭酃詹,也不来找我,坏酃詹,呜呜呜,吓死了。” 九君知道她应该是青丘的人,便入了迷障林想救她出去,碰到她的那一刻还因为惊吓被她的利爪抓伤了手,瞪着两个大眼睛怯懦懦的看着自己,“你,,,你是谁?是妖怪吗?” 九君心里觉得好笑,回道:“我叫琂九,龙族的人都叫我九君,没有人告诉你怒潭谷不能乱闯吗?你怎么会跑到迷障林。” “九君,,,,,”她嘴里喃喃,又似是想起来什么惊讶道:“啊,,,我知道了,你是酃詹的侄女。” 九君微微挑眉,“你认识我三皇叔?” 危机解除,小狐狸才放下心来,缓缓的舒了口气,轻咳了两声,“当然啦,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浔娾,是青丘族的公主,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三皇婶。” 九君:“,,,,,,”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中了迷障林里的瘴气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的圆滚滚的火色小狐狸,努力的在自己表现出长辈的模样,又想起三叔往日里老气横秋不苟言笑的模样,怎么也没办法把二人联系到一起,不禁轻笑一声。 浔娾以为她不信,急得直拿小爪子拽她的衣袖,“你别笑嘛,真的真的,你不信可以带我出去找酃詹,我真的是他未婚妻。” 九君垂眸看着眼前的小狐狸,“我知道,前段时间听闻三叔与青丘族的公主定了婚约,那你不去找我三叔,跑来这里做什么?” 浔娾看她相信了自己,才放下心来,可想起那个人,她又心情低落了起来,本来开开心心偷偷跑出青丘来怒潭谷找他,结果却看见他竟把别的女人带进怒潭谷疗伤,明明之前还告诫自己非龙族之人不得无故私自进入怒潭谷,纵然有了婚约也不合规矩,可他竟然偷偷背着自己将一个狐妖带进怒潭谷,她可是九尾灵狐!狐妖虽和她的本体同为狐狸,却大为不同,青丘灵狐天生自带灵根,修的乃是上乘仙法,而狐妖却是游荡于三界阴暗处靠吸食凡人的精元为生,狐妖的修行之法一直为狐族所不耻,他们连进入青丘的资格都没有。可酃詹竟然为了一个低等的狐妖赶自己出去。 九君看她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想来是自己那个不解风情的三叔又惹这个单纯的青丘小公主生气了,刚想说些什么,浔娾看到她手上方才被自己因害怕抓伤的血痕有些愧疚道:“那个,,,对不起啊,,,,刚才我太害怕了,才抓伤你的,,,大,,,侄女,,,” 九君:“,,,,,,,”这个青丘小公主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千岁,不过看起来她对这个称呼也着实有些别扭,于是道:“你唤我九君或者小九都好。” 浔娾看着眼前救了自己的清冷秀丽的女子,再加上她是酃詹的亲人,心里难免对她生了几分亲近之意。“那我就叫你小九了,你能带我出去吗,这林子里不知有什么,我待在这里完全用不了法力。” 第75章 迷障林 第七十五章 九君缓声道:“这是怒潭谷的迷障林,里面的樟树能散发天然的瘴气,瘴气会压制灵力,严重些还会错乱人的神智,但却是滋养灵药的生长的好东西,所以一直存留在此,在怒潭谷的龙族人都知道身上若不佩戴防瘴气的灵石此处不可乱闯。” 浔娾憋了憋嘴,委屈巴巴道:“我不知道,,,,我一生气就跑出来,,,,”话还未说完,九君便感觉一股风力翻涌而来,她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匆匆乘风而来酃詹,许是太久没见,二人皆是一怔,酃詹方才还阴郁面色缓了几分,九君打量着他身着木兰花暗纹滚金边深墨长衫,一头柔顺如墨的长发仅仅以墨色缎带随意地系上,眼眸清冷中略显疑惑道:“小九?”她轻声回道:“三皇叔,好久不见。” 酃詹微不可见的扬了下唇,“许久没见你回谷里了。” 九君笑了下,“最近有些事,三叔来这里可是找什么人?” 想起总在自己身边那个叽叽喳喳的身影,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我的确,,,”话还未说完,目光恍然落在了九君脚边露出边缘红色尾巴,九君顺着他的目光垂眸,微微一怔,在二人说话的空隙浔娾默默的躲在了自己的身后,酃詹霎了两下眼,微侧过头,眉宇之间,多了无奈,“浔娾,过来。” 九君却感觉自己的裙衫的衣角似乎被什么抓的更紧了,她无奈轻笑,“三叔莫吓她了,她方才误闯了这迷障林,又无灵石傍身,吸了瘴气,已经受了不少惊吓了。” 酃詹叹了口气,挥袖间躲在自己身后的红色小狐狸就被一阵清风拉了出来,眨眼间就到了酃詹的怀里,她依旧不死心的挣扎了一下,被酃詹轻轻的拍了拍脑袋,以示惩戒,“小九,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自己也莫在这迷障林里呆太久,虽说有灵石护身,周围也有封界,可这迷障林里偶尔也有灵兽出没,你自己要小心。”九君点了点头,“知道了,三皇叔。”而他怀里的小狐狸努力露出个脑袋撇了撇嘴求救似的看向九君,九君却无奈的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最终她只得耷拉着脑袋,被酃詹带走了。 后来浔娾还特意托人送去浅情殿一些上好的首饰和青丘特产的灵药以表歉意,只是那时自己未回怒潭谷,所以由青鸢代收了,虽说自己与浔娾不过一面之缘,却也能看出她心里极喜欢三皇叔,三皇叔面上不说,可自打九君记事起,他便一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做派,也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二人年纪相差虽大,可是像他们这种修炼灵力族群,样貌经久不衰,又如何会在意区区几万岁的差距,如今婚约就在眼前,为何会突然改变,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青丘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 青鸢点了点头道:“殿下料事如神,青丘那边最近似乎出了一些乱子。” 九君眯了眯眼睛,“可调查出什么?” 青鸢摇了摇头,“青丘那边消息守的很严,不过外界传言五花八门,只而且方才龙君刚刚接到青丘传来的书信,青丘族长广邀三界参加其多年流落在外的三子认祖归宗的盛典。” “第三子?” 青鸢点了点头,九君眉宇轻蹙,眸光微敛,“青丘族长夫人只生下一子一女,何时听闻她还有一子?莫不是,,,,” 霎时,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名字,蝃蝀。 九君问道:“是他?” 青鸢思忖片刻,点头道:“如果殿下所想没错,那应当是他。” 九君眸光微掠,恍然想起记忆里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年,当年他被救来浅情殿疗伤时,是被荼乜在怒潭谷脚下捡到的,据青鸢说,蝃蝀被捡到时,受了重伤,因为身上有狐妖的气息,所以荼乜当时并没有打算救他,妖族虽隶属于魔族,却是凡间牲畜偶然得了机缘炼化而来,因为不是天生具有修炼的慧根,再加上各种妖类并无系统的修炼之法,修炼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所以修为一直偏弱,魔族自当年一战受创之后,对于这种修为低微的族类也无心管理,任由他们四处定居,妖族自打诞生起便不受重视,离开魔界的妖族有的寻了一处庇护之所安稳定居繁衍子嗣,随着他们的后代越来越多,渐渐脱离了妖族有了自己的种族名字,而有的却靠修炼邪术吸食凡人精元来提升功力,这种修炼之法一直为三界不耻,因为他们祸害凡间,凡间便有了专门的凡人捉妖师门派,可这个蝃蝀虽身上有狐妖之气,额间却有青丘灵狐的专属印记,这让他不禁一时觉得奇怪,便随手救了回来,扔进了浅情殿,不过若此事是真的,蝃蝀离开怒潭谷不过载余年,弹指间,他竟能让青丘族长力排众议准许他认祖归宗,可见他的手段也不容小觑,她敛了敛神,“祖父可有回复?” 青鸢摇了摇头,“龙君收到信后便让我叫你去找他。” 九君眸光一掠,“三叔那边怎么说?” “三皇子听闻青丘有意推迟婚约一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听渥丹叔说,三皇子最近行事作风凌厉了许多。” 九君眸越发深沉,泊了层幽冰般清冷着,“罢了,我先去见爷爷回禀东海的事,其他的稍后再说。” 皆安殿内,九君将在东海所遇之事一一上报给龙君,老龙君表情异常凝重,紧抿着的唇畔几乎要僵在脸上,他略显混浊的眸光看向九君,“小九,你对东海之事有什么想法?” 九君思忖片刻才缓声道:“东海的事显然有人预谋挑起四海与怒潭谷的争端,而且从许多年前就布下棋局,可见他用心良苦,每一步都是针对我龙族而来,我们还需尽快找到始作俑者,否则此次未得手,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老龙君的面色不显,目光却意味深长,有种让九君说不出的复杂,“你觉得会是谁?” 九君眉宇微蹙,“此人善用蛊术,这三界之中善用蛊虫之人出自魔域麾下的巫族,只是听闻他们自大战后便被不知为何被魔君贬去了凡间苗疆一代隐居,莫不是我们龙族曾与他们有何过节?需不需要孙女去找人查一查?” 老龙君眸色暗过一瞬,摇了摇头道:“此事我自会再叫人去查,现在有另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九君目光在眼前的老龙君的脸上凝了片刻,才缓声道:“是青丘的事。” 老龙君点了点头,“听闻那个青丘族长的第三个儿子与你有过交集。” “的确,他曾在浅情殿养过伤。” “青丘族长书信与我,邀我龙族之人去参加此次回归宴,还在信中特别提到邀请你。” 九君微怔,“我?” 老龙君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那个三子在你浅情殿养过伤,所以特别提出此事,如今我旧伤未愈,谷中许多事还需我坐镇,着实不便外出,我思来想去还是派你与你三皇叔前去。” 九君思忖片刻,“祖父是想让顺便我去看看青丘对待三皇叔与浔娾公主婚事的态度?” “不止如此。”老龙君缓缓走到她面前表情凝重道:“青丘灵狐一族善于寻觅珍贵灵草,手里有的奇珍异宝,连天族都不能相提并论,而且他们又一向与我们龙族交好,如今突然改变态度,只怕与青丘小公主有关,我记得你曾出手救过她,她也曾给你送过谢礼,总归你去也是能与她说些话,你三叔你是知道的,纵然我询问多次他都不肯透露半个字,我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就算真的有什么误会,也应该由他们二人自己解决,而不是任由此事恶化下去,婚事可以不成,可青丘族毕竟是上古神族中的一支,我们不好与其弄僵了关系,还有就是这个青丘族长的第三子,你与他也接触过,有消息传说他的亲生母亲是一只水狐狐妖,按理说这种身份在青丘族应当是不被承认的,可青丘族长却一反常态竟邀了三界各族前来赴宴,我只怕里面有蹊跷,你做事一向稳重,思来想去,我觉得让你陪你三叔前去最为合适。” 九君若有所思道:“祖父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三叔是否愿意前去青丘。” 说起这个儿子,老龙君眉宇蹙的更紧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由不得他!我已经下了君旨,他还能抗旨不成,两族的关系乃是大事岂能让他因儿女情长所坏!” 九君看了眼老龙君劝道:“祖父刚刚初愈,莫再气坏了身子,我虽不懂男女之情,却觉得三叔心里是有浔娾,,,,”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老龙君似乎看出她的迟疑,抬眼问她:“小九?小九!” 九君回过神,老龙君疑惑道:“看你方才有些心不在焉,可遇到什么难事?” 九君缄默片刻,“的确有一事。” 老龙君拍了拍她的肩膀,拉她上一旁坐下,语重心长道:“我们祖孙二人许久未说话了,你有何难事不妨与祖父说说。” 九君眸光微敛,“祖父,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感觉。” 老龙君颇为意外的看着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小九最近有什么异常感觉吗?” 九君点了点头,取出怀中的七情简,已然亮了四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近些时日遇到一些事和,,,,一些人,总会有种异样之感,可是待我探究之时那种感觉又消失,这会不会和我随身带的七情简有关?” 老龙君垂眸看着她手中的七情简抚了抚下颚的白须,沉思道:“也有这种可能,七情简乃是上古神器,谁也不知道它的神力到底能到何种程度,你用情丝点亮了情简,或许它也会在潜意识里与你的情绪相感应,让你能感受到你所收集的情丝里的情绪,你如今已经收集了怨痴嗔仇,待剩下的集齐,我便召集族中长老尽快渡化与你,确保你万无一失的渡过十八道天劫。” 九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当真是七情简影响了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九君睫毛半掩瞳仁,纤长的眼睫浅浅地覆着在眼睑上方,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她还以为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特殊的感觉是因为喜欢,也对,自己没有情根,何来喜欢,她自嘲地轻轻一笑,眼底影影绰绰,尽是碧落惶然。 似是感应到她有些低落,老龙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小九。” 九君抿唇一笑,“祖父放心,我是龙族未来的君主,不会这么容易就丧气的,那明日我便与三叔一同前去青丘。” 龙君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的看着她道:“送给青丘的贺礼我会让渥丹准备好交给青鸢,他做事一向稳妥,让他同你和酃詹一起。” “是,爷爷,那我便先告退了。” 九君离开后,渥丹走了进来,行礼道:“君上。” 龙君的目光亦如沉霭暮色,宛若蒙了一层雾蕴,“青丘族长在信中特邀九君去参加宴会这件事你怎么看?” 渥丹回道:“方才您不是向九君殿下证实了,或许是因为她曾与那个青丘族的三子有交集。” 龙君眉宇间沟壑紧蹙,“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他怔忡片刻才问道:“找到她了吗?” 渥丹摇了摇头,“她有意躲着我们,她在暗,我们在明,君上,与其让她这么恨我们,总是针对我们,不如告诉她真相,毕竟殿下是她的,,,,” “不可!”老龙君硬声打断,深隽的眉宇掩饰不住的浅淡的倦意,“我答应过琉筠不要让九君知道她的身世,背负仇恨,平安快乐的长大,可惜天不遂人愿,金鳞为何偏偏选中了小九,若不是我龙族无人可继,我绝不会让她参与这些事中,纵然她无情根渡不了情劫又如何,如同那青丘公主一般当一个身份尊贵无忧无虑额的龙族公主,我怒潭谷如何护不住她?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这是命运对我惩罚,对于我当年拆散他们的惩罚。” 第76章 云雾湖 第七十六章 渥丹忙道:“君上是为了三界,是为了避免人间生灵涂炭,琉筠殿下乃是为天下大义,君上莫要这般说自己。” 老龙君缓缓的叹了口气,睨着远处,“是我老了,渥丹,是我老了,现在每每看到小九,我就想起了琉筠还是少年时的样子,他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渥丹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是高高在上的龙君,又何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当年自己父亲因大战而消陨,老龙君亲自将自己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自己同大皇子琉筠一同长大,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劝慰。 “好了,渥丹,你去准备一下明日酃詹与小九去青丘所需的贺礼吧,我有些乏了,休憩一会儿。” “是,君上。” 从皆安殿回到浅情殿的路上,九君有些心不在焉,青鸢提醒道:“殿下,前面有树。” 九君:“,,,,,,” 青鸢看了她一眼垂眸道:“殿下心里有事。” 九君淡淡的“嗯”了一声,“青鸢,最近谷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青鸢思索了一些,摇头道:“并无什么大事,,每个殿都有自己的结界,每个殿里的人没有特殊事情不经允许是没办法去谷中其他地方的,不过听闻荼乜殿下的伤也已经大好了。” “有鹤析在,荼乜那些伤早晚他也会想方设法给治疗好,我是说三叔那边,最近可听闻什么动静?” 青鸢略微思忖片刻,“谷中倒是没听说,只是听闻前不久有龙使去凡间办事时遇见了三殿下,禀明了龙君,据说龙君知道此事后将三殿下召回谷中叫去皆安殿发了好大的火。” 九君疑惑,“为何?” 青鸢犹豫道:“听说,,,,是因为一个女妖,据龙使说是个狐妖。” 狐妖,,,,九君微微眯起眼睛,难怪方才在皆安殿爷爷的态度有些奇怪,这青丘确实该走一趟了。 酃詹和九君带着贺礼到达青丘时,青丘已经在热闹的迎接来往的客人,据说此次青丘邀请了三界的大家氏族,场面盛大的就连当年的青丘族大公子的成人礼都不及,一个狐妖之子的认祖宴能办的如此风光,风光的有一丝诡异,九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酃詹,“三皇叔等会可要与我一同去拜会青丘族长?” 酃詹抿着的唇角动了动,才说了句:“我先安排人将行李带去我们住的地方,稍后自会前去拜会青丘族长。” 九君唇边紧绷的肌肉微微一松散,漾出一抹温和笑意,“好,那三叔慢走。” 酃詹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青鸢站在九君的身后看了一眼酃詹离开的背影上前一步道:“三殿下有些奇怪。” 九君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如同深海生波,“一同来的青丘却要自己去拜会青丘族长,奇怪的不能再明显些了。” “那我们要不要跟着三殿下。” 九君摇了摇头,“三叔法力不低,我们跟着他肯定会被发现,再说以他那个性子,宁愿受族法之刑都未吐出蛛丝马迹,爷爷都问不出什么来,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 青鸢有些迟疑,“那殿下可有什么计划。” 九君目光淡淡的扫了周围一圈,“看着三叔倒不如去探一下青丘族长的态度。” 青鸢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于是道:“那我陪殿下去。” 青丘族长名为留良,乃是当年圣祖身边上古灵兽九尾圣狐的一脉,九君今日见到时他一身云缎锦衣,身形清瘦,说不出的雅致,她不动神色的上前道:“青丘族长,幸会。” 青丘留良看见她时,眼底隐然惊艳之色,今日九君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龙纹锦衣镂金丝纽,行云流水花纹,色泽贵重而大气,他略显迟疑道:“阁下是,,,龙族女君?” 九君面不改色,唇边挽起了一个客套的笑意,“正是在下,龙君因谷中俗事不得脱身前来恭贺,所以特命我与三皇叔酃詹带着贺礼替他前来恭贺青丘喜事。” 青丘留良缓过神笑道:“见过女君。” 九君回道:“青丘族长客气了。” 青丘留良继续道:“还是几万年前在赏星会与女君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女君还是个孩童模样,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果然岁月不饶人,龙君日理万机,能让龙族未来女君来参加我青丘小小归祖宴已是对我青丘的重视。”说罢朝她身后环顾了一圈,九君自然知道他在找谁,于是道:“三皇叔先带人去安置行李,稍后再来拜会。” 青丘留良似是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方才去而复返的青丘族夫人诸葛漓打断了思路,“家主,这位姑娘是龙族女君吧?” 九君一怔转身看向身后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妇人,只见她脸若白雪,唇若红梅,一对眼眸若星辰般烁烁夺目,穿着沉香色暗宝相花纹锦裙,左手腕上盘着串菩提珠,慈眉善目,模样与浔娾有几分相似,她心中明了,“正是。” 她微微伏身,“见过女君。” 九君回礼道:“族长夫人有礼了。” 诸葛漓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深深,睫毛掀动间,偶尔掠起几许琉璃光色,清淡优雅却又荡人心弦,笑道:“早就听浔娾说起龙族女君乃是神仙般的人物,那时还笑她傻,如今见到真人,才发现浔娾所言非虚。” “族长夫人客气了,许久未见浔娾了,她过得可好?” 提起浔娾,诸葛漓明亮的眸子霎时蒙了几分暗色,恍惚间似是叹了口气,但非常细微,几乎听不见声音,又想起是在九君面前,勉强维持笑意,“她挺好的,只是最近受了些风寒,一直在房中修养。” 正说着一位侍者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老爷,魔域稌野殿下到访。” 青丘留良忙道:“快请。” “是。” 九君眸光一掠,笑道:“既然族长有客人,那我先告退了。” “女君何必这般着急,莫不是在躲着在下。”话音还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在自己家门口打架的稌野,九君语气寥寥,神情平静无澜,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稌野殿下说笑了,只是在下与你不熟,着实没有什么打招呼的必要。” 不熟?稌野眉宇微挑,眉间充斥着一股子飞扬跋扈的味道,依旧如寻常一般带着逼人的锐气,一双红色的眸子,看人时仿佛一眼就能勾走人的魂魄。 九君淡淡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敛眸,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无视他注视的目光,对青丘留良和诸葛漓道:“我先告辞了。”转身离开。 出了殿宇,等在外面的青鸢看到她迎了上来,“殿下,可有问出什么?” 九君语气寥寥,“还没问出什么就被不相关的人打断了。” “我什么时候成不相关的人了?” 九君抬眸,不偏不倚的撞进了跟着她走出来的人的目光里,稌野垂眸看着眼前这几日总是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人,光线恰好打在她挺秀的鼻梁,朱红而略微上阙的嘴唇配上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双杏眸凝视着他,目光淡淡,让他心中一动。 还未等他开口,她收回目光抬脚便要离去,稌野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意,不急不慢的跟着她的步子,终于在一个人少的地方,九君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稌野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躲着我?” 九君嗤笑一声,“稌野殿下真是自信,你凭什么觉得我躲着你?” 稌野唇角一翘,抬步突然向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于他的突然靠近,九君只觉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朝她袭来,她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微微蹙起秀眉,“你,,,你作甚?” 稌野垂眸看她,“还说不是躲我?嗯?”语调末梢带着的尾音,像箭枝射在靶心后尾羽的悠颤,九君仿佛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这七情简还真是白白扰人心神,她压着心头的情绪缓了缓神道:“青丘广邀三界大家氏族,你们魔域也在其中,我若是想躲你,压根就不会来。” 稌野唇角微微挑起,“阿九,我们想到一起了。” 九君:“,,,,,,”对于他这个称呼,她有一瞬都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蹙眉道:“你叫我什么?” 可眼前之人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甚至怕她听不清楚似的在她耳边道:“阿,,,九,,,” 九君:“,,,,,,,” 他看着她的眉眼微微一笑,“若不是知道你来,区区一个青丘还不值得我亲自来一趟。” 九君打量着他,语气寥寥道:“呵,你们魔域最近也很闲?” 还不等他回答她转身便要走,却被他拉住衣袖。她秀丽的眉宇再次蹙起,眸光扫过自己被他拉住的衣袖,有些烦躁道:“稌野,你到底想做什么?” 稌野却似是没看到她的不耐一般,“你不好奇你那个三叔去哪了吗?” 九君怔了片刻,“他不是去安排住宿之处了吗?” 稌野抿唇一笑,“那真是巧了,不知你们住宿的地方何时变成了青丘云雾湖。” 云雾湖,湖如其名,乃是青丘一处的湖泊,因湖面常年弥漫云雾,所以取名为云雾,看起来宛若仙境,只是越景色越美的地方越是充满危机,譬如怒潭谷的迷障林,虽有瘴气,却能滋养奇珍药材,里面万木峥嵘,林木青翠,林海浩荡,而林中未开心智的灵兽则以这些药材为食,这些食草的灵兽,生性胆小,偶尔会遇见体型较大的,若是受到惊吓也会冲撞伤人,不过概率很小,当年圣祖将怒潭谷赐给龙族世代居住于此时,曾询问过老龙君的意见,是否要毁掉迷障林,老龙君的回答是怒潭谷本就不只是龙族的,迷障林的灵兽比他们更早的存在于此,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毁掉它们的家,难道只是因为龙族身为上古族群比他们灵力更强,心智已开化吗?它们存在于此便是有这世间的真理,龙族之人没有决定它们生死的权力,所以只是将迷障林设了结界,避免龙族之人误入,亦可以保护那些盘踞于此无忧无虑的灵兽不受伤害。在青丘同样的云雾湖,据说湖水之下生活着蛊惑人心,变幻容貌的水妖,青丘以火灵为尊,此处也自然变成了青丘上了结界的禁地,只是历代青丘的族长为何没有将此处取缔,并不是因为青丘族长和龙君一般心怀苍生,不愿意打扰湖中生灵,而是这结界乃是当年圣祖亲自下的,纵然是法力高强的青丘族长也无法打开结界,除非里面的生灵想自己出来,当年圣祖做此决定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并未有像询问龙君一般尊重青丘一族的意见,于是这便成了青丘的禁地。 九君怔忡片刻,“云雾湖?他去云雾湖做什么?” 稌野点了点头,“所以你不想去看看吗?” 九君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片刻,“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三叔的事了?” 稌野轻笑一声,宝石般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我不关心你三叔,我关心的是你。” 九君:“,,,,,”眼前这个人什么时候从不屑一顾的冷傲变的这么,,,,轻浮了?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转头对青鸢道:“你先回住处等我消息,我去去就回。” 青鸢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稌野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低声道:“殿下自己小心。” 稌野轻笑一声,宝石般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我不关心你三叔,我关心的是你。” 第77章 水狐 第七十七章 九君:“,,,,,”眼前这个人什么时候从不屑一顾的冷傲变的这么,,,,轻浮了?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转头对青鸢道:“你先回住处等我消息,我去去就回。” 青鸢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稌野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低声道:“殿下自己小心。” 二人来到云雾湖时,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淡淡的云雾绵延不绝,阳光透过白雾,宛如一片其大无垠的五彩冰绡,笼罩着整个湖面,虚无缥缈,隔了不多一会,和风止处,湖上一片淡微微的香光飘荡,跟着便起了极柔和鲜明的祥雾,将全湖笼罩。美则美矣,可雾面之下,看似平静无波,却是波涛汹涌,隐约间听闻涛声汤汤,音若笙簧,令人不寒而颤。 九君刚想施展灵力一探究竟,却被身旁的稌野拦住,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用食指轻轻的抵住了唇畔,她身体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却见他示意自己朝不远处看去,九君定睛一看,层层云雾之间结界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这不是自己那个三叔酃詹又是谁?而他怀中的女子脸庞秀美,头发披肩,身穿一件青绸衣裳,把身体裹得紧紧的,在腰边系着一条水色的丝绸腰带,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环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九君不禁微微眯起眼睛,表情略显严肃,倒不是因为无意间撞到了三叔幽会,只是这女子可并非浔娾,而她的真身应当是一只狐妖。 酃詹冷着脸想将怀里的人推开,却感觉到身后有人窥探,下意识的朝身后看去,冷声道:“谁?” 九君深知自己这个三叔的脾气,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跟踪他他定然不悦,前因后果更无从查起,若想知道真相,那必然需放低对方的警惕心,她眸光一掠,当下做了决定,转身拉过一旁的稌野,他正要说什么,便看见她猝不及防的凑了上来。稌野只觉嘴覆上了一个软软的物体,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措手不及,脑海中一下空白,“????” 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伴随着唇畔柔软的触感与淡淡的凉意,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他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怔忡片刻间,那抹香气又刹那消失,让他忍不住抬手挽留。 “小九?”酃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如果自己没看错二人方才在此处接吻? 九君转过头缓缓看向他,脸上略带惊讶的表情却没有半分被撞见的窘迫,“三叔?” 酃詹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子,觉得有几分眼熟,目光停在他那双如宝石般红眸半晌,才道:“你是魔域的殿下,魔帝的孙子。” 稌野收回心绪,应道:“正是。” 酃詹微微蹙眉,“小九你们在这儿,,,,”身为长辈撞到小辈幽会,这场面也的确不知该如何说起。 九君却毫不避讳道:“三叔说笑了,孤男寡女,在这渺无人烟之地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幽会,不知三叔在这里和那位女子又在做什么?” 酃詹:“,,,,,,” “龙族女君果然名不虚传,如传闻中的为人直爽。”轻柔的声音从酃詹身后传来,那女子缓缓走上前朝九君微微行礼道:“参见女君,我名为尔若,乃是生活在这云雾湖的水狐。” 狐妖?九君抬眸看她,女子面对自己从容淡定,面不改色,可见这女子并非外表那般柔弱,九君目光凌厉了几分,四周金鳞之力渐渐四起,龙威骤现,九君不过施下小小威压,对于酃詹与稌野灵力高强之人来说,不足为惧,可对于这个没有灵力身体极为孱弱的狐妖来说却已是不堪重负,威压之下,她单膝跪地,弱得就像是一缕轻烟,只呵口气就能化去似的,酃詹急忙出手用灵力阻拦道:“小九,不可。” 探到她真正的实力,九君也没有和酃詹的灵力纠缠,缓缓收回金鳞之力,心里却也惊异于从未见过三叔这般护着一个人,“三叔你明知自己与青丘族小公主有婚约在身,却公然在青丘的地界与一个狐妖见面,你可知今日是被我遇见了,若是被别人看到,我龙族与青丘一族将如何相处?外界又会怎样传我龙族背信弃义?” 酃詹一脸凝重的沉默,空气有些沉默窒闷,九君叹了口气,他总是这般,难怪祖父纵然上了族法什么也问不出来。 可跪在地上的尔若却笑了,静静的笑淌了一脸,在那样苍白羸弱的面孔上,仿佛一朵摇摇欲坠的花。 九君蹙眉道:“你笑什么?你可知狐媚勾引龙族皇子是什么罪?你一个狐妖竟擅自出云雾湖结界,不怕被灵狐一族发现吗?” 尔若轻轻拭去唇边的丝丝血迹,“女君可知自我们的祖先脱离妖族定居于此后,便不再被称狐妖,因我们喜水,被外人称为水狐,常年生活在这云雾湖之中,只不过火狐一族出现后,他们因为天生具有灵根,而我们没有,就因为他们能修的仙法,而我们修不得,于是他们变成了灵狐,我们云雾湖之中的水狐便又成了大家嘴里的狐妖。” 九君闻言沉默片刻,才缓声道:“你说的没错,是本君的偏见,若是你在这云雾湖未曾去过凡间修炼吸人精魄的邪术,那你的确便只是水狐,只有那些跑到凡间修炼祸害凡人修炼邪术的狐族才被唤作狐妖,你身上没有凡人的味道,也没有吸食精魄的邪术之力,的确算不得狐妖。” 尔若眸光微动,弯眉笑了笑,像一汪清澈的泓泉,“蝃蝀总与我说龙族女君如何为人正直,深明大义,和外界所传并不相同,那时我还觉得他不过是对殿下情有独钟才会如此,如今看来他所言非虚。” 九君眉梢一动,“你认识蝃蝀?” 尔若回道:“我是他姐姐。” 九君怔住,蝃蝀是青丘族长的儿子,她是他姐姐,那她是,,,,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尔若笑道:“女君不必诧异,我与蝃蝀虽同母,却不同父。” 九君眼眸微垂,纤长的眼睫浅浅地覆着在眼睑上方,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可纵然你并非狐妖,也不应该在此处与我三叔相见,你们水狐一向与灵狐关系不融洽,若此事被灵狐一族知道了,龙族不过是受人非议,你们水狐一族纵然是躲在云雾湖一隅之地怕是不好过。” 一直不愿意开口的酃詹突然开口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 九君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三叔的错,你情我愿之事,三叔一个男人难不成还想将罪责全都推在一个女子身上?可是三叔有没有想过,若是此事传出去,三叔是龙族的皇子身居高位自然不过是被人诟病两句,待此事风头一过,娶妻生子亦可,可她不过是身份低微的水狐,他们在青丘都无立足之地,更何况再背上一个勾引龙族皇子和青丘公主未来夫婿的罪名,足够让她们一族名正言顺的消失在青丘。” 酃詹眉宇微蹙,将尔若扶起,“小九,你虽是龙族未来女君,可我也是你的长辈,我与她的事,你莫要插手。” 九君嗤笑一声,“是啊,三皇叔宁愿受族法三十道雷刑加身,都未曾向祖父透露过这女子半分消息,我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说罢甩袖离去。 九君走后,酃詹站在原地缄默不语,一双手拉住他,酃詹垂眸看向身边的尔若,她眸光里透着担忧,“你受刑了?哪里受伤了,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在凡间,,,” 酃詹却推开她的手,“尔若,我说了很多次,当年你出手相救为我断尾我很感激,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寻到续尾之法报答你,绝不会让你因此丧命,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容不下别人了,我爱她,我会娶她,你懂吗?” 尔若露出淡淡的苦笑,“是啊,灵狐族小公主,天之娇女,谁会不爱呢?而我不过是连仙法都修不得的低等水狐,如今连保命的尾巴都断了,又算的了什么呢?” 酃詹抿了抿唇,“我爱她,是因为她就是她,和她是谁无关。”他从怀中取出包裹递给她,“这是我从怒潭谷拿的一些阴寒滋养的药材,你回去好好修养,我会继续寻找续尾之法。”尔若伸手接过,酃詹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尔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包裹,方才脸上的柔弱转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邃隐藏的利光。 稌野一路跟着九君回道住宿之处,九君抬眼看他迟疑了片刻,“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稌野眼风淡淡地扫向她,并不出声,莫名散发出的气场压得空气有些沉默窒闷。 看着他的目光,九君才恍然想起方才的那个吻,嘴唇抽搐了几下之后,似欲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我方才是怕三叔发觉我故意跟踪他,情急之下才,,你别多想,,,”她看向别处避开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心虚,“是我的不是,你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与我说,算是对我方才的失礼,,,,哎”,话音未落,未曾有防备的九君只觉身体被一股力道拉走,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固的怀抱,稌野盯着怀里的女子,而九君也正仰脸错愕的向他看去,动作之间,两人的唇若有若无擦过,尽在咫尺,画面逼近,眼前男人分明的棱角在天空白寥寥的光线下变得含混,长密纤细的睫毛,如扇般覆盖在现出暗黑色阴影的眼底。挺直的鼻梁,清晰的唇紧闭着,明显下颌紧绷隐忍着情绪。就在她愣住的一刹那,他忽然低下头在她唇边似是惩罚般的轻轻咬了一下,那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异常的心跳声飘荡在她的耳边,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而她的唇畔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九君:“,,,,,你咬我?!!” 稌野毫无愧疚之意,理所应当道:“是,这是你利用我的惩罚。” “你你你你,,,,,”九君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玉兰似的双颊似乎蒙上了一层因震惊带来的红晕,她挣开他的怀抱,捂着嘴不可思议道:“你属狗吗,怎么还咬人呢!” 看着她的脸上那抹如破晓时分的彩霞,他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你害羞了?你会害羞?” 九君顿了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些发热,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害羞,是生气!这是被你气的!” 九君面上不自然的表情及渐变的细微褶皱落入他眼底,他眉目不动,唇边却还多出了一抹清淡温和的微笑,一双红色的血眸都因她的这种变化而柔和了。 九君有些恼怒,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全然无了往日的沉稳,命令道:“你不许笑!”话一出口,却带着几分小女生的娇嗔。 九君:“,,,,,”谁给她找个地缝她钻进去吧。 稌野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好,我不笑,我要与你说另一件事,关于方才那个水狐的。” 九君怔了怔脸色,“你觉得她有问题?” 稌野也严肃了许多,“是。” “可是我方才用金鳞之力试过她,她身上没有修炼的气息,而且她应该受过致命的伤害,肉身已然如落木飘零,活不过太久。” 稌野垂眸思忖片刻,缓声道:“可是,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隐藏起来莫名的气息,很熟悉,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并不是其他妖族吸食精魄之法,只是,,,,我现在还说不出,但直觉告诉我哪里不对,这水狐接近你们龙族的三皇子,我劝你对她还是小心些。” 第78章 再见面 第七十八章 九君凝重的点了点头,“方才是我一时心急,惹恼了三叔,否则应该能探出更多。” 稌野目光扫过她,“你最近情绪波动很大,与初见你时大为不同,方才你在云雾湖与你三叔说的那些话,若不是知道你情丝之事,我还以为你换了一个人般。” 九君抿了抿唇,“或许是因为七情简在潜意识的影响我的情绪,祖父说七情简乃是上古时期的神器,它的神力能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稌野眸光黯了黯,声音干涩得像一根拉紧的弦:“所以,你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七情简。” 九君抬眸,果然看到了一张黯然的脸,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门口的青鸢敲门道:“殿下,有人来访。” 九君眉梢微挑,“谁?” 青鸢略显犹豫道:“是蝃蝀。” 九君与稌野二人对视一眼,稌野朝她点了点头,显示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九君开口道:“让他在楼下厢房里稍等,我换身衣服便去。” 青鸢回道:“是。” 待青鸢走后,九君弯蹙的眉犹如新月,表情却异常凝重,“你觉得他这时突然来找我是何用意?” “或许是叙旧,又或许是有人让他来探你的底。” “他姐姐?” 稌野摇了摇头,“如今青丘迷雾重重,你若是探查真相,也不必只从你三叔那里寻找突破口,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九君认同道:“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很好机会。”经历了云雾湖的事,酃詹的态度太过坚决,想从他那里知道他与浔娾和那个尔若之间发生了什么难上加难,与其如此,倒不如去探探蝃蝀的口风,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了解到尔若的事,毕竟她是他姐姐,总归比现在自己在这里坐以待毙强些。 “你去吧,我去别处看看。” 九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却也猜透了他的想法“你还要去云雾湖?” 稌野轻笑一声,“你这么了解我,让我总有种我们似乎相识了许久的错觉,没错,我心里有疑惑之处,我需要去确认一下。” 九君知道他心里有了打算,于是从怀中拿出一片树叶式的东西递给他道:“那你自己小心,这是传音蝶,若是遇到危险,只需用点点灵力注入便可唤醒它,它便会飞来寻我,我便能找到你的位置。” 稌野垂眸从她手上接过,唇边荡起笑意,“你关心我?” 九君:“,,,,,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稌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笑意不减,她那个样子怎么都更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九君来到楼下的厢房时,蝃蝀已经坐在这里等候多时,看到她的一瞬,他幽深宛如深潭一般的双瞳亮了几分,起身微笑道:“好久不见,殿下。” 九君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与离开怒潭谷时不同,如今他身着一件华丽的锦袍,袍身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 墨黑的秀发,衬托出他额间的那抹水纹诗意光泽,尽显贵气。“好久不见,蝃蝀。”她缓缓在他对面坐下,“你如今成了青丘族的族长之子,不再是浅情殿的人,和其他人唤我女君便好,不必再唤我殿下。” 蝃蝀目光一黯,“殿下对蝃蝀来说,永远都是殿下。” 九君抿了抿唇,垂眸看到桌上的丰盛菜肴,蝃蝀莞尔一笑,眸光盈盈,像一汪清澈的泓泉,“还记得殿下喜爱甜食,所以特意叫人送了些甜品,殿下尝尝。” 九君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齿颊留香,果真味道极好,她缓缓放下筷子,抬眼看他,“在青丘过的好吗?” 蝃蝀垂眸一笑,“说来话长,好在也没辜负殿下的期望。” “你约我前来有事要说?” 蝃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晌,“我姐姐说遇到殿下了。” 九君毫不避讳坦言,“是。” 蝃蝀缄默片刻,“殿下莫要怪她,她被断了尾,,,命不久矣。” 九君闻言表情严肃了些许,“我很同情你姐姐,蝃蝀,但这并不是她破坏酃詹与浔娾婚约的借口,酃詹与浔娾他们俩的婚约并不仅仅代表着他们两个人,而是两个古老的氏族,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承担的责任,我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亦如当年我让你回到青丘,是因为你身上除了有水狐的血脉还有一半灵狐族的血脉,我希望你变成缓和两族之间的枢纽,而并非再次挑起两族战争的借口,当年大战的惨剧,给世人的教训还不够明了吗?我,,,,” 九君嘴边的话戛然而止,那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她,仿若笼着雾气,而那雾气当中,却藏着怎么也抹不去的哀伤,“殿下可知,我姐姐的尾巴是为了三皇子而断。” 九君蓦然一怔,“为我三叔而断?” 蝃蝀点了点头,“和殿下说说我的身世吧,还有荼乜殿下为何会从怒潭谷附近救了我,我母亲和姐姐的父亲都是云雾湖下的生灵,他们有一个女儿,就是我的姐姐,水狐与灵狐因为起源与属性数万年来一直不合,灵狐的祖先隶属于神族,天生具有灵根,可修炼仙法,灵力高强,而水狐的祖先则是由魔域妖族幻化而来,虽不具有灵根,无法修炼仙法,好在水狐性格一向温顺,勤劳朴实,纵然实力弱小,凭着历代水狐祖先的努力,也能繁衍生息,云雾湖里的小水狐自出生起便被告知不可以随意离开云雾湖的结界,水狐天性和善,孩子也大多且乖巧听话,从不敢做出头之事,但我姐姐自打出生时就比别的孩子顽皮,有一日她趁我母亲不注意不知用何方法偷偷溜出来结界,她的父亲和我们的母亲只能出结界寻找,他的父亲却不幸被灵狐的人发现活活打死,而我们的母亲不慎闯入青丘族长的住处,又因生的美貌被醉酒的青丘留良侮辱,可怜我母亲本想一死了之,又担忧我姐姐从此一人孤苦无依,只得生生咽下这份屈辱带我姐姐回了云雾湖,可惜造化弄人,她竟怀了青丘留良的孩子,拥有一半灵狐族的血统的孩子,是不会被水狐们所接受的,我母亲也想将我在腹中之时便杀掉,可最终还是因为心怀不忍将我留了下来,我出生后,额间的水纹图案与青丘留良额间的火纹一模一样,我母亲只得将我藏在家中,不让我外出,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被水狐的人发现了,他们将我和母亲还有姐姐赶出了云雾湖的结界外,而我们躲躲藏藏还是被灵狐族的人发现了,我母亲为了保护我们当场殒命,我姐姐带着我想要逃出青丘,尽管她已经身负重伤,可她依旧未抛弃我,四处躲避之时我们遇见了青丘族的大司法,她将我们送出了青丘。” 九君微怔,“大司法?” 蝃蝀点了点头,“她当年与我的姐姐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与她辞别之后,我姐姐便带我离开了,我不知道去哪,姐姐也不让我问,只是祸不单行,路上我们被几个捉妖师发现,他们看我们姐弟俩形单影只,又身负重伤,便想对我们下手。” 九君蹙眉,“可你们并非吸食人精魄的妖,按照凡间捉妖师门派的门规来说他们不应该捉你们。” 想起那天,蝃蝀的声音异常冰冷:“可是他们看上姐姐的狐尾,想要占为己有,于是强行污蔑我们是害人的妖,是三皇子路过出手救了我们,那几个捉妖师看打不过三皇子便假意求饶,三皇子身为龙族之人,自然不会去为难几个凡人,因此放松了警惕让他们离开,那几个凡人竟用散灵针暗算三皇子,三皇子避之不及之时,是我姐姐幻化出原型用尾巴挡住了散灵针,可是散灵针上有剧毒,若不断尾不出片刻毒素便会顺着狐尾行至全身,很快便会命殒,情急之下,三皇子一刀将我姐姐尾巴砍去,可是我姐姐也因此受了重伤,后来三皇子为了救我姐姐,将我们姐弟二人带到怒潭谷,可惜我半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三皇子只得先将我安置在怒潭谷的附近,先送我姐姐去谷中保命,再回来找我,后来殿下便知道了,三皇子离开不久,我便被荼乜殿下发现带回谷中的浅情殿内。” 九君面带些许疑色,“区区凡人捉妖师,怎么会有散灵针这种暗器?那可是三界之中少有的暗器,纵然是天族魔域乃至他们龙族都不多见,更莫说几个区区捉妖师,会拿来对付两个修为低微的水狐。” “我也曾调查过那几个凡人捉妖师,可是并未巡到他们的踪影,直到我在诸葛漓的手下身上发现了散灵针。” 九君诧异,“你是说,青丘族长夫人?” “不然还能有谁呢?那日我和姐姐逃出青丘时,定是有人看到我额间的水纹,怕坏了青丘一族的名声,她才让手下装扮成凡人捉妖师的模样想永绝后患。” 九君想起方才看到的女人,却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你离开怒潭谷后又是如何能让青丘族为你举办如此大的盛宴。” “是大司法找到我,青丘每一年都会有祭祀大典,这是青丘族的传统,据说祭祀大典之时会由青丘未来继承人亲自点燃狐火之灵,接受火狐祖先的认可,可是今年的祭祀大典,青丘留良与诸葛漓二人唯一的儿子青丘楚新点燃的狐火之灵灭了。” “灭了?” 蝃蝀点了点头,“历代的族长继承人都是由族长的儿子里挑选,谁能点燃狐火之灵,代表谁为继承人,可青丘留良唯一的儿子点燃的狐火之灵却灭了,证明继承人令有其人,也就是说族长还有其他孩子,而举行祭祀大典的大司法将我当众之下宣布了出来,说她许久前曾帮一对水狐族姐弟从青丘逃了出去,只因她在那个男孩额间看到了与青丘留良一样的图案,她那时便隐隐感应到我身上的狐火之力,只是我身份特殊再加上年幼这种力量并不清晰,她不敢轻易下断定,才助我和姐姐逃离青丘,以留退路。青丘留良这才想起自己醉酒之时的那段荒唐事,狐火之灵不承认青丘楚新,青丘留良若是不想青丘掌权人的身份从他这里断了,那便只能将希望放在我身上,所以力排众议,让我认祖归宗,开办认祖宴,为的就是让我点燃狐火,得到狐火之灵的认可,将他这一脉的青丘族长之名保下。” 九君眸光微敛,在茶盏边沿旋转着盏盖,喑哑而潮湿的摩擦声,“那青丘留良没有责怪这个大司法背着他暗地行事?” 蝃蝀嗤笑一声,“责怪?他感激她都来不及,若不是大司法及时出手救下我这个所谓的青丘继承人,只怕如今他这个族长位置不保,如今他又怎么会管我身上有没有水狐的血脉,只要能点燃狐火之灵,纵然我不是他的骨血他也会认下我,呵,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九君不解道:“可是为什么要广邀三界来参加你们青丘的认祖宴。” 蝃蝀回道:“是族中长老们的意思,一半火狐一半水狐血脉的孩子点燃狐火之灵本来就受到青丘火狐族内许多人的不满,如今青丘留良为了保住族长之位已经被青丘长老们逼到了死角,只得立誓,若是认祖宴中我未能点燃狐火之灵立刻退位让贤,另寻能点燃狐火之灵的人上位,长老们也是怕他出尔反尔,要求他邀请三界大家世族来做见证。” 九君微微蹙起眉,“所以你同意了?” 蝃蝀定定的看着她,双手在身边紧握成拳,复又放开,“我想试试,我不稀罕什么青丘族长,但殿下,我想像青鸢和瑰鸟那样,有一天可以有能力帮到殿下。” 九君无奈一笑,轻叹道:“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是狐火之灵选中的人,因为或许只有你当上族长,才能缓解火狐与水狐这上万年来的恩怨。”说罢她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大司法是何人?” 第79章 浔娾 第七十九章 蝃蝀道:“大司法是青丘族内掌握祭祀大典的人。据说她是青丘灵狐在建立时被狐火之灵选中的祭祀,能感应到未来之事,只是她常年黑袍加身,带着面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九君蓦然抬眼,“黑袍加身?” 蝃蝀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怎么了殿下?” 九君沉默片刻,“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蝃蝀道:“大司法平日里是见不到的,只有祭祀大典或者预测到青丘有什么灾难,才会现身。”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蝃蝀摇头道:“平日里就连族长与长老们都见不到她。” 九君垂着眸子,一双如蒙薄冰的眸子凝重如墨,嘴唇依然不轻不重地抿着,只是唇角的位置,比之前更往下拉低了一些,越是神秘越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东海乐萝嘴里的那个人还有治垩说的那个人都是一身黑袍看不清样貌,莫不是真的那么巧? “殿下?殿下?”蝃蝀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看她缓过神,他笑意温熙,“殿下先吃些东西吧,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殿下去。” 九君挑了挑唇角道:“改日吧,今日刚到,我还未休息,想回住宿之处小憩一会儿。” 蝃蝀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失望与落漠,很快再次被盈盈笑意双眸替代,“好,殿下若累了就先好好休息,待改日我再来找殿下。” 回到住宿的房间,九君手执茶盏,对着窗外出神,暖溶溶的茶水早已凉透,窗外延绵的景色映入她的眼底,连瞳仁都映出了碧色,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九君恍惚地望着他眉心殷红的那颗朱砂痣,茶盏自她手中滑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地青绿色的茶末。 稌野眸光划过地上的碎片,“吓到你了?” 九君抿了抿唇,揶揄道:“你们魔域都有门不走,走窗户吗?” 稌野笑了笑,进了房间,随手一挥,地上破碎的茶盏瞬间消失不见踪影,“先别生气,看看我方才去云雾湖找到了什么。” 说罢伸手放到她面前,九君垂眸看着他指尖蹭了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闻闻。” 九君鼻尖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胭脂粉的香气,只是比胭脂粉还要再淡些。 稌野缓声道:“这是我们魔域的遮息粉。” “遮息粉?” 稌野点点头,“有的时候我们魔域之人要去其他地方做些事情又不想暴露魔域的身份便会用遮息粉掩盖自己的魔域的气息,这种遮息粉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胭脂粉的香气,因为制作遮息粉中的一味名为蜀葵花的原料与胭脂粉相同,若不仔细去分辨,会被当做寻常的胭脂香气味道,不会让人起疑,可以涂在脸上身上手上,让人探不出自己身上的修为几何,出自哪里,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贴服于人肌肤,容易散落,方才我一直都觉得那个尔若有种气息特别熟悉,直到我在云雾湖方才那个尔若呆过的地方又查看了一番,看到了这种散落的粉末,正是遮息粉的味道。” 九君眯起眼睛,“你是说她隐藏了灵力和修为?可是她是水狐,根本无法修炼仙法,哪来的修为?何必隐藏?” 稌野抬眼轻笑,有些意味深长道:“这才是最可疑的不是吗?无法修炼却又用遮息粉掩去修为,她的修为又从哪里来的?” 九君抬眸,“她吸食了凡人的精魄!” 稌野微微翘起唇,“可是她被断了尾,狐族修炼灵力集中于尾部,没了尾巴,她如何修炼?” 九君怔忡片刻,“的确如此,没有尾巴,她又如何修炼呢?”转眼看向稌野,却见他似是想起什么眉宇紧蹙,表情略显沉重,“你有什么想法?” 稌野抿了抿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曾在魔域沉既录中看到过的一个史记,十几万年前妖族还在魔域的管理之下,曾出现了一种极为残忍的修炼之法,名为夐戮,就是将他人的修为抢夺而来的残忍功法,这种功法并非一日之功,吸食灵力需小心翼翼且需半年之久,被吸食者灵力越强时间越长,若是吸食者急功近利,会被反噬暴毙而亡,但对于被吸食者来说却是无比痛苦的折磨,每一丝的灵力被抽走,全便如割骨之痛一般,最后被抢去修为的人会因全身灵力尽散痛不欲生而亡,手段极其残忍,而练此功法之人需要不断吸食其他人的修为,才能维持住体内的灵力,当时的因为频频出现灵力散尽身亡之人,引起三界混乱,三界禁止再习此功法,将此功法封存,一旦发现将打入焸幽狱,魂魄被恶灵蚕食,后来这种功法便渐渐销声匿迹了。” 闻言九君也蹙起了眉,“方才我与蝃蝀交谈间得知,尔若接触过青丘族的大司法,巧的是他描述的这个大司法的装扮和乐萝嘴里的那个巫族人很像,而且行踪极为诡秘,很难找到的,如果按照你说的,尔若若是练习了这种叫做夐戮的功法,那定会出现被吸食修为的受害者的尸首。” 二人对视一眼,九君唤道:“青鸢。”青鸢听到九君的声音推门而入,看到稌野时微微一怔,“殿下这,,,,,”他一直守在门口未曾有人进入,而且稌野进入房间他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你找人去暗地调查一下,最近青丘有没有莫名其妙失踪或者灵力尽失离奇死亡的人,切莫声张,一定秘密行事。” 尽管心里有些奇怪,对于九君交代的事他一向不会提出质疑,刚想抬步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九君道:“殿下,还有一事,,,,是关于三皇子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殿下。” 说罢他打量了一眼稌野,九君会意道:“没关系,你说便是。” “方才见三皇子回来之时心情极其不佳,问过手下的人才知道,据说三皇子去见浔娾公主被拦下了,转眼便看见浔娾与一男子,,,,举止似乎有些亲密。” 九君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查我交代的事。” 青鸢领命而退,稌野看了眼青鸢离开的背影,转头道:“这事你怎么看?” 九君走到桌子旁拿起一个新的茶盏端倪了半晌,眉眼不动,指骨凸起处隐现淡碧的青筋,许久才略略放松,摩挲着茶盏的外壁,轻轻笑道,“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里一个不肯问,另一个又不说,就会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午日的阳光极烈,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九君将名帖递上交给浔娾的手下,青鸢在她身后不明所以道:“殿下若是需要递名帖告诉我我来就好,为何要亲自跑一趟,这青丘午日的阳光这般毒辣。” 九君抬眼看了看炽热的光芒,明晃晃的刺眼,抿唇一笑,“是啊,是挺毒辣的,但是喜热的灵狐最喜欢在这太阳底下修炼,吸取日光的力量。” 九君的语气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二人正说着,浔娾的人走了出来,恭敬道:“原来是龙族女君,失敬失敬,我们公主特意让我出来迎接你们。” 九君微微挑眉,“哦?浔娾公主在屋内?” 来的人笑道:“是呢,最近公主似是着了风寒,午时之前很少出来,实在在屋内呆的闷了,日头落了才会出来走一走。” 九君眸光微凝,“那就劳烦带路了。” 小厮有些受宠若惊道:“女君客气了,请。” 九君与青鸢跟着小厮走到屋内时,听到屋内传来阵阵嬉笑之声,九君微微挑眉,小厮也一怔,有些尴尬道:“公主,龙族女君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快请进来吧。” 小厮急忙推开门请九君进入,青鸢则留在了外面。 进门入眼便是一扇折屏,上面工笔绘制的流云缓缓浮动变幻,屏后三足香几上,一尊镂空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气。角落里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墙上挂着字画,是一幅山水画,烟雨蒙蒙,给人空灵缥缈之感,而浔娾坐在一旁欣赏着不远处的男子作画,九君眸光微凝,觉得那作画的男子身形有几分熟悉,笑道:“浔娾公主好兴致。” 浔娾眸光微转,看到九君微微起身道:“见过女君。” 九君扫过她的眉眼,“许久不见,你倒是客套了许多。” 浔娾笑道:“幼时不懂事,冲撞了女君,回青丘后父亲将我一顿责骂,还让我特意备了礼物以表歉意,想来女君都收到了吧。” 九君不动声色,“收到了,青鸢与我说了,只是我那时俗事缠身,未能与你亲自道谢,说起来我们也算颇有缘分,我许久未回谷一回谷便在迷障林遇到你,那时你因瘴气现出真身还在我的左手上留下了牙印伤痕,想想那时也是有趣。” 浔娾眸光微凝,眼前的女子,脂玉般白嫩的肌肤隐隐透出淡淡的红,如朝霞映雪,两道秀致而英气的眉,一双眼睛生的淡泊,明净,清冷,仿佛能看透一切,她禀住心神道:“殿下记错了,我咬的是右手并非左手。” “哦?”九君若有所思的睨着她,“是吗?我记得是咬的左手呢。” 浔娾笑容不改:“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咬的右手。” 九君微微一笑,“时间太久远了,真的是我记错了。” 浔娾察觉出她言语间的试探,“女君谷中事物繁忙,这种许多年前的小事记错了也理所应当,听闻殿下喜欢饮茶,我这里正好得了一位泡茶高手,女君要不要尝一尝?” 九君唇角微翘,“好啊,正好看看浔娾公主看上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浔娾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朝方才还在画画的男子示意,男子会意,放下笔拿起一旁的帕子净了手,走到桌前熟练挽袖,眼前的男子显然谙熟茶道,姿态流畅而优美,碾茶、煮水、加入茶末,杓去沫饽,三沸之后复浇,香气散开,均匀的斟入碗中,碧绿的茶汤色泽香气扑鼻,可谓色香味俱全,他将茶盏双手奉上,“女君,请。” 九君目光在男子的面上停留半晌,这男子的模样竟与三叔有几分相似,连穿着打扮都极为相似,难怪方才她在远处会觉得有几分熟悉,男子看九君迟迟未接,提醒道:“女君?请。” 九君敛眸一笑接过茶盏轻品,清新的茶香无孔不入,直浸到人的每一个毛孔里去,幽幽的香气久久不散。 浔娾也接过男子递来的茶水细品,问道:“女君,如何?” 九君笑道:“浔娾公主推荐的,自是不错,这公子长相也为上品,公主好福气。” 浔娾抿唇一笑,“女君说笑了,不过是一个伺候茶水和笔墨的下人罢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闻女君的浅情殿妙人儿门才叫一个秀色可人。” 九君也丝毫不见遮掩,反而坦荡道:“不过都是些胭脂俗粉罢了,要论得我心者还得是你们青丘的那个蝃蝀,相貌极佳不说,茶道更是在浅情殿无人能比,论起伺候茶水笔墨,比起浅情殿往日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浔娾面色一僵,紧抿着唇角却泄露她不悦的情绪。 九君心中一动,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眼前人因为她的话而瞬间僵硬住的表情,她的反应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她依旧装作似是未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般道:“公主怎么了?” 浔娾抿了抿唇道:“女君可知蝃蝀过了明日便是我青丘未来的族长继承人,将他与下人相比较怕是有辱我青丘的名声。” “哦?”九君假装惊讶道:“我且听说青丘未来族长继承人之位还未确定,蝃蝀也还未点燃狐火之灵,公主为何这么肯定他就是青丘族长未来继承人,据说你亲生哥哥青丘楚新都未能点燃呢。” 第80章 做戏 第八十章 浔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父亲如今就这两个儿子,我哥哥若不是狐火之灵定下的继承人那便自然是蝃蝀了,我也是听了大司法的预测之言才敢如此断定。” 九君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说起来还是我的失言了,还请公主包涵,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当真是心胸宽广,我听闻蝃蝀的母亲乃是你们灵狐族的死对头水狐,你还能这般维护他还真是令人钦佩。” 浔娾眉目之间多了几分警惕,她还真是小看了眼前这个龙族的女君,看似每一句话都不经意,可却句句带着试探,稍有不慎便会误入她的陷阱,她维持好笑容继续道:“他毕竟是我父亲的血脉,也就是我的手足,他也代表着我们青丘的脸面,在他人面前我自然是要维护的。” 九君抿唇一笑,“罢了,你们的家事我就不便过多询问了,此次来除了听闻公主前些日惹了风寒,身体不佳想着前来探望,还有就是代表我祖父也就是龙君询问一下公主对我三叔酃詹婚事的态度,若是公主真的对他无意,不愿意成婚,我们两族便取消婚约,好聚好散,切莫因为一时误会而伤了两族和气。” 闻言浔娾立刻换了一副惋惜的模样,“我自然是不愿意退婚的,只是你三叔那个人对我无情,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我如今也只能放手,大家各觅良人吧。” 九君眉峰一挑,“公主如何得知我三叔心有所属?” 浔娾看了她一眼道:“你与你三叔相处不多,可是以前年幼之时我便总是缠着他,自然对他的事要多知道许多,我知道他与蝃蝀的姐姐历经生死,相濡以沫,不仅将她带去怒潭谷疗伤,还在凡界因与她幽会被龙君惩罚,更重要的是他云游三界就是为了能找到治疗尔若伤势的药材,他对尔若痴心一片,我又如何能夺人所爱,只得放手,好在,如今也有人陪着我,我心里也好受了些许,待我们两族退婚,想来不过百年我也能将这段情窦初开忘了。”说罢含情脉脉的看了泡茶的男子一眼,男子温柔一笑,九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好一个移情别恋,她眸中划过阴暗的冷意,“如此说来,倒是我三叔的不是了,不过只是一个水狐,公主若心悦我三叔,不必龙君出手,我自然会解决公主心里的烦忧,龙族自然也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浔娾脸色一变,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宛若看见了一条毒蛇,眼神复杂面色微白,指尖微微发抖,“不必!不,。。不必,,”她语气微颤,“他心里有别人,若是因为我而伤了他心爱之人,只怕非但不能让他与我成婚,反而会憎恨与我,若是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反而会引起两族争端,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女君一片好心我心领了,但我已想清楚,待认祖宴事一过,我便让父亲写信与龙君说清楚,解除婚约,好聚好散,定然不会伤了两族和气。 九君缓缓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道:“既然公主心意已定,那我也不强求了,待认祖宴后我去禀明龙君,想来你情我愿之事龙君也不会强人所难。” 浔娾抿唇笑道:“还是女君通情达理。” 九君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道:“时辰也不早了,蝃蝀约了我去青丘转转,公主要不要一起。” 浔娾眸光微转拒绝道:“本是应该陪女君转转尽地主之谊的,只是我这病症尚未好全,明日又是认祖宴,我怕今日若是累着耽误明日的大事。” 九君坦然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先告辞。” 浔娾表情才似放松了几分,刚想说些什么,九君却又突然转声道:“还有一事,,,,” 她方才放松的表情又是一紧,牵起嘴角道:“女君还有何事?” 九君笑了笑,“说来也是惭愧,此次出来也是着急,没有带些茶叶,今日在公主这里品的茶着实不错,不知是否能向公主讨些带回住宿之处,也好解这几日未能品茶香之苦。” 浔娾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着人去给女君送些便是,来人,,,” 九君却突然按住她的手道:“怎么好麻烦公主的人,本就是我失礼,青鸢。” 青鸢闻声进到房间,“殿下。” “你且随公主的人去拿些茶叶。” 青鸢道:“是。” 青鸢离开后,九君拍了拍浔娾的手,起身道:“如此,多谢公主,我先行一步了,明日待狐火之灵点燃,我再向公主贺喜。” 浔娾起身回礼,“女君慢走。” 九君走后,浔娾坐回原处久久未动,身体绷得弓弦一样紧,半晌才察觉不知何时自己已冷汗涔涔,她缓缓地喘出一口气来。一旁的男子察觉出她的紧张上前道:“公主怎么了?” 浔娾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许说话,去画你的画。” 男子微微一怔,眸光黯了几分,缓缓回到方才的位置,拿起笔墨看着笔下的画不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擅长丹青,每每绘出的画都要惹她生气,浔娾沉思片刻,总觉得心头不安,“你派人去龙族女君的住处盯着,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来禀。” 男子看她一脸凝重,也不敢多问,只得应道:“是。” 许是方才精神紧绷,如今心绪紊乱,体内的灵力蠢蠢欲动的叫嚣着,“我要去休息片刻,和往日一样,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男子顺从道:“是,公主。” 九君与青鸢回到住宿之处后,垂眸细细的打量着手指上的粉末,靠近鼻尖处轻轻一嗅,“果然一模一样。” 青鸢有些不解道:“殿下说的什么一模一样。” 九君问道:“青鸢,你可还记得多年前我曾回怒潭谷的迷障林取药之时,那天谷里可发生过什么?” 青鸢回忆了一下,蹙眉道:“别的倒是没听说,,,,,”他顿了一下,“哦,我想起一件事,那日有人通传殿下回谷了,螽斯闹着见殿下,我拗不过带着他去寻殿下,殿下当时应当是有急事,未曾回浅情殿便离开谷了,我无奈又带着他去谷口附近看看能不能巧遇殿下,恰好碰到了三皇子带人往回走,我询问三皇子是否见过您,他说在迷障林时见过,方才在谷口好像也碰到了,只不过您走的匆忙未曾看到他,后来听龙侍说三皇子那天亲自送了一个狐妖出谷。” 九君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知道她伤的是哪只手而却不知道是如何伤的,倒还真是心思缜密。 她无声地勾动精致的唇角,笑得刺骨冷漠,“我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正要和殿下禀告,我们的人方才回禀,说青丘最近并未听说有什么失踪或者灵力尽失之人。” 九君微微蹙眉,“没有?”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不好!” 青鸢一怔,“怎么了,殿下。” 九君一脸严肃道:“去找稌野,立刻。” 说罢便要开门,一只青鸟却突然凭空出现在屋内,落到了青鸢的肩头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青鸢眉宇一蹙,阻拦道:“殿下稍等。” 九君微微一怔,停住了离开的脚步,“怎么了?” 青鸢表情凝重,有些警惕的看了看门口,关上门,又去窗外看了看,果然看到几个人毫无目的的在楼下走动,目光时不时的朝窗口的方向看来,他关上窗户对九君道:“我在我们住处周围设了鶄鴋之术,方才有鶄鴋来报,有人在四处盯着我们。” 九君冷哼一声,“动作还真是快。”她表情凝重如墨,沉思片刻,伸手幻化出一片金色的树叶,递给青鸢道:“让人交给稌野,他收到后自会明白。” 青鸢点了点头,九君继续道:“此次青丘宴会天族可来人了?” 青鸢道:“今日刚到。” 九君挑眉,“今日才到?” “听闻临时换了人,才耽搁了一日。” “哦?换了谁?” 青鸢抿了抿唇回道:“是菾琤君神。” 九君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既然她派人盯着我们,不如就让她看场好戏,派人去告诉蝃蝀,下午我在青丘的梨园听戏,然后再不经意间向菾琤我的位置。” 青鸢道:“殿下,这菾琤君神以前在浅情殿就有为难过蝃蝀,若是让他知道您,,,,” “怕什么,有我在我还真能让他俩打伤自己不成,这是在青丘的地界,菾琤再任性,手里也会有分寸的,我要的是转移视线。” 青鸢动了动唇,“是,殿下。” 蝃蝀接到九君的消息时一双瞳眸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惊喜,他抿唇一笑,“我知道了,让殿下稍等我这就去。” 青鸢笑了笑道:“我们殿下说她在青丘梨园楼等公子。” 蝃蝀答道:“好,多谢。” “那我先告辞了。” 送走青鸢后,蝃蝀笑意盈盈唤来手下,“将我那身蓝色水杉拿来。” 手下怔了怔,“公子不是最喜爱白色吗?” 他眉眼微动,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喜欢水蓝色。” 青丘的梨园上座满堂,九君把着茶盏,茶盏里新沏清茶轻晃。耳边传来阵阵戏腔,锣鼓管弦与同戏台下鼎沸的人声,不知什么人竟将凡人的戏园原封不动的搬来了青丘,着实有些意思,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殿下。” 九君抬眼看到走过来的身影,一身水蓝色玉锦袍子,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荔枝纹皮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有着一双犹如古潭般的眼眸,温文尔雅,看到她注视的目光,蝃蝀抿唇一笑,“殿下久等了。” 九君笑了笑,“坐,本来就是我今日闲来无事,突然找你。” 蝃蝀走到她对面坐下,“殿下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梨园了。” 九君抿了口茶笑道:“从前在凡间有梨园,去过几次便觉得有趣,这次来青丘竟发现也有人在此开了梨园。” 蝃蝀目光在楼下的戏台停留片刻道:“这家梨园的老板的妻子是个凡人女子,平日里喜爱听曲,可惜,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而他的妻子不愿意被做成傀儡,寿终正寝了,他回到了青丘,开了一家他妻子最爱的梨园。” “百年相伴,万年相思,这世间种种,唯有情字最伤人。” 蝃蝀看向眼前的女子,柳眉弯似月牙,却在眉尖染上了一片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朱唇噙笑,明明带着笑意,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笑意之后如深潭上寒烟笼罩,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散花水雾蓝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他动了动唇角,带着丝丝惆怅道:“是啊,情字最伤人。” 九君目光扫过不远处频频看向这里的人,表面不动声色,“你姐姐最近如何了?” 蝃蝀微微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九君为何会突然说起他姐姐,好一会儿才道:“姐姐一直在云雾湖疗伤,青丘白日里日光环绕适合灵狐修炼,对水狐来说却极为不适,就连我平时午日里都需带着帷帽出门,姐姐本来就因断尾而身体每况愈下,更不能让她擅自离开云雾湖。” 九君挑了挑眉,“哦,原来如此。” 话还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青丘后到处寻你,你倒是在这里玩的开心。”九君不用转头便知道这话出自何人,不急不慢的抿了口茶,她端起杯子慢慢吹着那热气,那新沏的茶极烫,袅袅上升的雾气仿佛轻烟一般,将她的眉目也笼得暧昧不明,她垂眸讪讪道:“这不还是被你找到了吗?” 菾琤轻哼一声,走到九君身旁坐下,瞟了一眼对面的蝃蝀,“若不是我碰巧遇到青鸢,又怎么会知道你躲在这里快活。” 第81章 鱼上钩 第八十一章 九君不用转头便知道这话出自何人,不急不慢的抿了口茶,垂眸讪讪道:“这不还是被你找到了吗?” 菾琤轻哼一声,走到九君身旁坐下,瞟了一眼对面的蝃蝀,“若不是我碰巧遇到青鸢,又怎么会知道你躲在这里快活。” 九君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敲着桌子,吊着眼梢睨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你,,,,,”菾琤语塞,狠狠的盯着她,许久未见她和往日一样,依旧肌如白雪,眉如翠羽,高鼻薄唇,天生带着一副薄情相,举止投足带着一股纨绔劲儿,“你可知我为了你临时改了行程,若放在平日,这种宴会都是品位低等的小神来代表天族走个过场足矣,何必我亲自到场,前几日我母君在天族开瑶池圣会,多少君神与上神都在,我特意邀你去你不去,这青丘开个小小认祖宴你上赶着来凑热闹。” 九君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置一词,菾琤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着一口气。 蝃蝀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片刻道:“是我和九君有约在先,君神贸然来打扰怕于理不合。” 菾琤冷笑一声,怒道:“区区一个狐妖,纵然你们青丘族的族长见了九君也得称一声女君,你却直呼姓名,本神君今日就是罚你以下犯上,你们青丘族长也不敢说些什么,又或许是当日浅情殿的日光不够毒辣,未能让你长些记性。” 蝃蝀闻言下颌紧绷,脸上的情绪像是翻动的波浪,一层一层地递进,菾琤仗着自己的身份与修为丝毫未将眼前这个灵力低微的男子放在眼里,他自幼便是天骄之子,名师教导,灵力仙法更是一点便通,再加上君神身份何等尊贵,想要什么东西唾手可得,从未受过什么挫折,身上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傲慢浑然天成,他挑着眉冷睨着他,眼底尽是不屑,“怎么?以前在浅情殿需要九君护着你,如今到了青丘不会在自己家门口还得需要旁人护着你吧?如今的青丘也不过如此,竟需将一个灵力低微半仙半妖之人上位。” 面对菾琤的羞辱,蝃蝀的拳头紧紧攥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要将他活剥生吞一般,九君目光在蝃蝀的脸上流连了片刻,却没有开口制止,她今日就是故意安排这个局,她了解菾琤的脾气,定然会挑起风波,她并不知道尔若的事蝃蝀是否知情,若是他知情且参与其中,那么他便不再是当年在浅情殿的那个心思单纯的蝃蝀,她不会去维护一个吸食他人灵力的人,再退一步讲若是他真的练了禁术,以他如今的灵力,她没有保他的必要,也不会保他,若是他没有参与其中,那也不用她保,自会有人按耐不住出手。 菾琤侧目瞟到九君在一旁敛眸不语,没有插手制止的打算,见她头一次默不作声站在自己这边,心情不禁好了几分,看着对面脸色不佳的男子,又觉得碍眼,小小青丘之子,竟也敢窥探他看上的人,“怎么,本君说的不对?你们青丘几万年前曾是我天族管辖的下属仙族,说起来就算你继任青丘族长,见到我还需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君神。” 蝃蝀咬着唇,目光触及一旁的九君,却见她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宛若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般,他眸光渐黯,九君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眸深处,支离破碎的失望散了一地。 “怎么?本君说的话不够明白?青丘留良如何教你的规矩,还不知道给本君行礼?需要本君教你吗?”说话间一道灵光闪过,直冲蝃蝀而去,只是还未到他面前便被另一道突如其来的赤色灵光截住,九君微掀眼帘,轻抿茶盏边缘的唇微微一翘,果然来了。 “天族的君神来我青丘自当是以礼相待,可君神对我未来族长如此冒犯也太不将我青丘放在眼里了,就算此事捅到帝君面前,殿下也是不占道理的。”一声清亮的女音响起,众人俱是回头,女子面带轻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可眸光清冷威严,菾琤目光扫过朝这边走来的女人,冷哼一声,“怎么,你们青丘之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女子缓缓走到几人面前,摘取面纱行礼道:“见过君神,女君。” 菾琤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身上绣着云纹,袖口绣有紫色的简单花纹,红色的香囊放在她的腰带上,有几分姿色,只是天族美人神女如云,在他眼里不过尔尔。 “浔娾?”蝃蝀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浔娾看了他一眼,“明日便是认祖宴了,纵然你想招待女君与君神也要量力而行,众多事宜还等着你学习,怎么贸然跑出来,耽误了明日的大事该如何是好?” 蝃蝀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九君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了,今日我恰好闲暇,才想着约昔日故人叙旧,我记得我午时曾与公主提起,公主还因身体不适唯有拒绝了我的邀约,怎么又突然来此了?” 浔娾面色微变,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继续道:“只是偶遇罢了,明日宴会有些事宜需要办,恰好看到女君与蝃蝀在此,便想着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看见这一幕。” 九君意味深长的笑笑,“巧遇啊,原来如此,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一同坐坐。” 浔娾刚想拒绝,九君继续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浔娾公主不会当众抹了我与君神的颜面吧?” 此话一出,浔娾面色又苍白了些许,连同九君身旁的菾琤都莫名其妙的多看了眼前的女子几眼,这女子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九君行为举止和往日里大为不同,浔娾知道若是她再拒绝,便当真没有将龙族与天族放在眼里,在旁人看来有些不识好歹了,她勉强勾起略显苍白的唇角,“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君不动神色示意服侍的人,“倒茶。” 四人在一个桌子各怀心思,九君看了眼窗外的,纵然已过了午时,阳光依旧刺眼,青丘的白日时间长于夜晚,日落总是来的缓慢,她转眼道:“平日里未见公主带面纱出门,今日怎么想着戴面纱了?这天气炎热,公主穿这么多不嫌热吗?” 浔娾眸光一掠道:“这不是最近着了风寒,迟迟不愈,怕着了凉,才会如此,至于带面纱是怕将病气过给他人。” 九君敛眸一笑,“原来如此,公主果真善解人意。” 浔娾笑容不变回道:“女君说笑了。” 九君默不作声的看向楼下的戏台,戏台上,白衣素裹的女旦拂动长长水袖,拖曳至面颊上,如纷飞的雪花散开,台上人唱戏,台下人做戏,不过都是心怀鬼胎罢了。 日头渐落,戏台也偃旗息鼓,九君算到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这梨园开在青丘果真另一番风味,多谢蝃蝀和公主的招待了。” 蝃蝀抿着唇没说话,浔娾笑道:“女君客气了,那我与蝃蝀先告辞了。”说罢微微行礼后便拉着一直沉默的蝃蝀离开了。 二人走后,菾琤一改方才的傲慢之姿,锋利的眉毛一剔,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九君。九君在这样的注视中叹了口气,“想问什么抓紧说。” 菾琤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半晌,缓缓吐出四个字,“你不对劲。” 九君:“,,,,,,,” 菾琤看她的表情才恍然道:“你是故意让青鸢引我来的吧。” 九君抬眼看了看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留下菾琤留在原地怔忡片刻,待反应过来,眼前的身影已经走出很远,一旁的神使上前道:“殿下,我们今日还回天族吗?” 菾琤轻哼一声,“回什么回,本君到要留在这里看看这青丘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值得她这么流连忘返。” 神使瘪了瘪嘴,也不知道是谁一来又嫌这又嫌那,说什么找到九君就离开。 菾琤看着那抹消失的背影怒道:“也就她敢这么利用本君,整个三界就属她最不识好歹!再有下次本君决不管她。”说罢又叹了口气,略显惆怅道:“在酒神那里带的酒给她送去,青丘的酒口感不佳,她那张挑剔的嘴定然喝不惯。” 神使:“,,,,,,” 回到住宿的地方,青鸢走了回来,九君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问道:“如何?” “稌野殿下收了您的消息便不知所踪了,方才有人传信,只有一个字,“可。”” 九君唇角微翘,“好。” 青鸢看着九君欲言又止。 九君有所察觉,“想说什么便说。” 青鸢沉默半晌才道:“殿下不觉得自己对稌野太信任了吗?” 九君手指敲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青鸢继续道:“往日里不管殿下交代我和瑰鸟何事,都需过问一遍,对别人更是不放心,凡事亲力亲为,但对于荼耶,您总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九君抿了抿唇,她没有矢口否认,但她对他的信任确实超乎常人,与其说信任不如说依赖,这个念头从九君脑海中出现,她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青鸢看她一脸沉默,劝慰道:“殿下也不必过于忧心,只是稌野殿下身份特殊,青鸢怕殿下受七情简影响,而失了自己的判断。” 九君目光沉了沉,点头道:“你说的我记住了,如今我们在明,又有人跟着,行动不便,所以才会委托稌野办此事,我们来拖着浔娾,以后我会注意,明日之事你再去准备下,确保万无一失。” “是。”青鸢领命而去。 月色弥漫,月光带着微微的蓝,整个长廊都笼在一片水蓝中,缭绕的雾气,自地下升腾宛转,九君拎着一壶酒缓缓的走在月色铺满的长廊里,抬眼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背对着她靠着廊沿仰头喝了口手里的酒,颀长的身影在没有温度的月色之下,显得那样萧索,夜色如同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浓厚的阴影。九君静默着走到他身旁靠着另一旁的廊沿坐下,看到来人,他只是怔了下,又恢复到方才的姿势,九君扔了酒壶的塞子,缓缓地垂下睫毛,幽长的睫毛在洁白的面容上映下两弯乌黑的阴影,发丝像是吸收了月的光华,如缓缓流动的溪水,她开口道:“这青丘真是有意思,三叔,你说是吗?” 酃詹睨了她一眼,依旧沉默。 九君并不介意,也喝了口酒,酒香味十足,端倪着酒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酒神酿的酒,她哈了口气,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你说这青丘白日里日光生辉如鎏金,适合灵狐修炼,到了晚上却是月光清灵如深潭,雾气环绕对灵狐没有丝毫用处,甚至会影响他们灵力的使用,所以到了夜晚,所有灵狐都闭门不出,以免灵力外散,但这个时候对水狐们却是疗养修炼的绝佳之地,你说它到底适合灵狐居住还是水狐居住呢?” 酃詹蹙眉看她,“你想说什么?” 九君看着雾蓝色的月光笑了笑,又抿了口酒,“我想说浔娾不要你了。” 酃詹:“,,,,,,” 九君眉峰微挑,“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 酃詹仰头喝了口酒,轻哼一声,“以前没发现,你这性格还真是不讨喜。” 九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多谢三叔夸奖。” 酃詹:“,,,,,” 九君有些惬意的晃着一条腿看着远处,明亮的眸子映着斑斓的星光,“游历凡间时,发现凡人喜欢拜佛拜仙,后来发现他们拜的是自己的贪婪,有时候我会想你说他们人生不过百年,竟总想奢求两全,但这世间哪有什么两全之策。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佛经也只不过是教人如何取舍,我自以为活的越久越懂得取舍,后来才发现活的太久反而更渴望两全,渴望生了执念,活的越久执念越深,执念织成迷雾心就会受困其中。” 第82章 夐戮 第八十二章 酃詹侧眸看她,半晌才缓声道:“那你觉得爱与情义如何取舍?” 九君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道:“那便想想万年之后哪种结局更让你心痛,爱这种东西啊,不会因为你的沉默而消失,但是会因反复失望而耗尽,犹豫不决,爱意尽然。”说罢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撇了撇嘴道:“可惜,酒尽人亦醉,醉不解千愁,罢了罢了,回去睡觉咯。” 起身便要离开,身后传来酃詹的声音,“小九。” 九君站定,停下脚步,她听到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九君轻笑一声,抬眼看着长廊外的朦胧月色,轻声喃道:“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晨光熹微,天色才蒙蒙亮,天幕上还留着一弯浅浅残月,只是已敛去所有光华,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东升,金色的光芒笼罩,青丘四处开始忙碌了起来,今日是青丘的大日子,九君换好衣服看着窗外的阳光,漆黑的瞳仁映着一簇细微的光,面无波澜。 门口传来青鸢的敲门声,“殿下。” 九君回眸道:“进。” 青鸢推门而入,入眼便是淡蓝色的身影,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一条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发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冷艳优雅。他出声道:“殿下,该走了。” 宴会之上,高朋满座,青丘宴邀三界,往日里这种级别的宴会神族魔族龙族这三大氏族都只会派使臣象征性的恭贺一番,就算是给了体面,如今,天族君神,魔域殿下,龙族女君一同出现在青丘,让这场宴会变的扑朔迷离,人们私底下纷纷讨论,这个未来族长继承人是何来头,竟让三位在三界举足轻重之人都来捧场。 九君坐在宴会的上位默不作声,而她右边坐着酃詹,偶尔有人上前敬酒,酃詹也大都挡了下来,知直到菾琤出现,引得青丘众人纷纷侧目,毕竟这传闻中天族受帝君宠爱的君神,平日里可不是想见便能见到,菾琤目光扫视了一圈,笔直的朝九君走了过去,中途偶尔有人大着胆子想上前问安,也被他身旁的神使挡了回去,感觉头顶有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九君缓缓抬眼,眉峰微挑道:“你怎么还没走?” 菾琤闻言眉宇一蹙,从她左侧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怎么,你能来参加这宴席,我参加不得。” 九君撇了撇嘴,随手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拾了颗荔枝端倪,她记得她在凡间吃过这种水果,名为荔枝,壳表面有细小的块状裂片,像是龟甲,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只是得去皮才方可食用,她抿了抿唇似乎觉得麻烦又放了回去,看她又不理自己,菾琤心里怄气,却又不自觉的拿起盘子里的荔枝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一点点的将皮撕去,嘴里念道:“你啊你,真是没什么良心,酒拿走了,就想着赶我走。”边说着边将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嘴边,九君看了一眼菾琤,目光又转向他递来剥好的荔枝,瓢肉饱满,晶莹、雪白如糯米汤圆,散发出浓郁的带有一股甜丝的味道的醉人的幽香,九君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送进嘴里,丝丝香甜,口齿生津,她挑了挑眉,这味道算是满意,亲眼看她吃掉,菾琤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一旁的神使心里默默擦了把冷汗,平日里连仙斋都懒得食之人,竟然能看见他不嫌麻烦的剥一颗荔枝,有生之年也算是开了眼界,只不过不知道要是被平日天族那些受冷落的神女们知道,不知道要为此伤心多久。 九君朝玉盘中吐了核,抬眼见看到一束目光朝自己投来,九君顿了顿,这目光并不出自别人,正是稌野,他不知何时到场的,也不知坐了多久,今一袭松色刻暗纹的长袍,腰间束了玄色锦带,显出清瘦颀长的身姿,白净的肌肤有一种明净的白皙,一双赤色的眼睛清冷如水,紧抿的唇尚是浅淡的颜色,两人目光交汇,觥筹交错之间,二人的气氛却一片紧绷,半晌稌野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一转,冷光闪动。九君眸光一掠,月眉星目,一双幽瞳深不见底。 认祖宴开始,青丘留良身着族长服饰感谢众人前来参加宴席,九君目光扫过台上众人,除了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诸葛漓和青丘楚新,满眼笑意的青丘浔娾,她的眸光最后定在了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斗篷的人身上,九君眯了眯眼睛。青丘留良邀大家举杯共饮后,在黑衣斗篷的示意下,点燃狐火之灵便正式开始了,蝃蝀手轻轻的放到一个外形极像狐狸的青铜圣坛壁上,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团红色的火焰在坛口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青丘留良如愿以偿的笑容,青丘浔娾野心勃勃的胜券在握,青丘楚新和诸葛漓面色凝重,正当贺喜声四起之时,九君眸光微敛,唇畔陡然一落,青丘楚新喊了句,“这狐火之灵不对。” 众人纷纷回眸,青铜圣坛里的狐火不知何时变成了熊熊烈火,火势越来越大,白色的光芒甚至超出了青铜圣坛,熊熊烈火开始蔓延,火花四射,在场的灵力高强之人纷纷竖起屏障阻挡。 “不!!”浔娾话的叫声刚一出口,只觉被一股力量拉着快速向后退去,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酃詹护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圣坛之上只剩下蝃蝀一人,措手不及的吼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听她话音未落,离圣坛最近的蝃蝀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扑面而来,正当众人以为他整个人要被大火吞噬之时,一道金色的光芒挡在了他的前面,火光撞到金鳞屏障的一瞬间宛若烟火绽放,流光溢彩,似幻如真,蝃蝀黑曜石般的瞳眸中簇起了一团光,似温暖的星火。下一秒,他转头看向台下纹丝不动的九君,九君亦在看他,她的面容如同栀子花般雪白,眼珠却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 不知谁喊了句,“快灭火,快灭火!” 青丘的长老却无奈道:“这是青丘狐火之灵扑不灭的,这是狐火之灵发怒了,发怒了!” 九君冷笑一声,微微抬手,不远处的一片水池之中,星星点点的水缓缓聚集,最终汇集成一条水龙,宛顺着九君手的方向撞向了圣坛,火势瞬间减弱,众人一看有效,纷纷学九君的模样施展灵力,火势最终被扑灭,众人皆是捏了一把汗,又议论纷纷道:“这是怎么了?” 火势被扑灭,金鳞屏障也渐渐消失在了蝃蝀的面前,浔娾挣开酃詹的怀抱,拼命的跑到蝃蝀面前,跪在地上左右翻看他的身上,紧张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蝃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她熟悉又陌生,他不禁推开她向后拉开距离防备的看着她,“你是谁?” 眼前的浔娾面色一怔,才发觉自己慌乱之中露出了破绽。 “这话问的极好,你是谁?”清澈明亮的声音在台下响起,在众人的目光中九君缓缓起身走到台台上,“装另一个人太久,是不是有时候你也忘了自己是谁?” 台上的浔娾脸色一变,目光微闪却勉强维持着镇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九君轻笑,“你不懂?有意思,那我要从哪里说起呢?”她手指沿着被烧灼成黑色的神坛边缘滑过,焦黑的痕迹在她白皙的指尖沾染,她轻轻抬起手指,展现在众人面前,“就从这个被做过手脚的神坛说起吧。”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微小的火光乍然出现在她指尖,众人皆是一怔,她微微攥拳,火光瞬间熄灭,她面带不屑道:“我看各位平日里是用灵力用惯了,没有灵力便自燃的东西竟能被称作狐火之灵,一个凡间街头卖艺的把戏,只怕连人间三岁的孩儿童都知道磷粉的存在,你们青丘竟然将它当做灵狐祖先的指引,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棍骗了这么多年,真是可笑。”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连青丘的长老们都错愕的瞪大了双眼,“这,,,,” 而那个所谓大司法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笼罩,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显得神秘又诡异。 九君并不着急,转头看向“浔娾”慢声道:“水狐擅长面容变幻之术,所以你这张脸是要我亲自帮你变回来,还是你自己来,尔若。” 眼前的“浔娾”面色僵硬,愈发显得苍白。 九君看着她继续道:“你一定很好奇,自己何时露出破绽吧?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过分的聪明,当年我在迷障林中的确让浔娾伤了右手,不过并非咬伤,而是抓伤,因为浔娾为灵狐,所以抓伤的地方并不容易轻易愈合,恰好我在迷障林寻药材,看到有止血的灵药便顺手敷在了伤口处,用身上的灵丝包裹遮掩了伤口,所以那日三叔送你从怒潭谷离开时,你只看到我离开时手上的伤,却未见过伤口是什么样的,我故意用左右手试探你,因为左右手可以记忆有差,可是受伤的方式绝不会记错的,你知道我是在试探你,可真正试探你的地方你猜错了,还有,,,,”九君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青鸢拎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扔了上来,正是这几日一直跟踪他们的人,“我说你很聪明是因为你选的时机很合适,青丘族长和族长夫人还有青丘楚新这些熟悉浔娾的人都在为狐火之灵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浔娾,而对其他人你便可以称病闭门不见,可是你没想到我会在宴会前突然拜访浔娾,其实你也完全可以拒绝我,但是你心里有鬼,你怕贸然将我拒之门外会引起我的怀疑,又心存侥幸想通过我让龙族和青丘的婚事作废,再者你知道我与浔娾只有一面之缘且并不算熟悉,所以冒险在我面前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只可惜你的贪婪与欲盖弥彰反而自己露出马脚,那日你说你因风寒而近日很少出门,我却在你的侍从嘴里听说你每日过了晌午才会出门,可灵狐明明是白日修炼,为何要等到日头快落山了才想着出去,其实哪怕我从你房间离开后我依旧不敢断定你就是尔若,直到我离开后你暗地里派人跟踪我,我便想若你是尔若如今你在乎的人还有谁呢?” 九君将目光缓缓转向蝃蝀,“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的眼线在告诉你菾琤与蝃蝀起争执之时,你便按耐不住了,哪怕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赶来梨园替他解围,可那日你的出现让我彻底确定了我的猜想。” 酃詹皱了皱眉,不解道:“小九,你在说什么?” 九君目光平淡沉定,“我昨夜在长廊下喝酒时便与你说过,执念太深,会让自己深陷迷雾,看不清眼前人。” 酃詹缓缓的转过头看向“浔娾”,不可思议道:“你是尔若。” 台上的浔娾沉默半晌,浅浅地无声地冷漠地勾动精致的唇角,笑得冰冷而又嘲讽,手掌缓缓的滑过自己的脸颊,露出她本身的面容,“是啊,我是尔若,所以你昨夜醉酒后在浔娾房间外那些感人肺腑之言我听的真真切切,可真是让人感动啊,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酃詹僵在原地脸色铁青死死的抓住她的肩膀道:“你身上为何会有浔娾的气息?” 一直未开口的稌野突然笑道:“好问题,一个水狐属系应当与灵狐截然相反,她的身上却没了水狐的气息多了灵狐公主的气息,我很好奇,魔域的遮息粉是谁给你的,夐戮这种吸食他人灵力的功法,连我这个魔域殿下都未曾见过你又是从何习来?” 第83章 揭穿 第八十三章 在场凡是年纪稍大之人听到夐戮二字皆是大惊,年纪稍小一些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诸葛漓全然没了方才的冷静,跑过去质问道:“你把浔娾弄哪去了!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却被尔若冷笑着出手用灵力阻拦,青丘楚新急忙拉住母亲,抵住她的灵力袭击,“母亲小心。”众人看的清楚,她发出的那股灵力分明是灵狐才有的,不禁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青丘浔娾公主只怕凶多吉少。 尔若面带冷色的看着他,“是,我是吸食了浔娾的灵力,可那又怎么样,那本就是你们这群自称青丘主人的强盗欠我们水狐族的!这万年以前本是我们水狐族的地盘,我的外祖父好心收留受伤的你们,你们呢,你们却恩将仇报,休养生息后仗着自己灵力高强,霸占我们的土地,伤害我们的族人,破坏我们辛辛苦苦的建立的家园!” 几个长老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一派胡言,来人,将这个疯女人抓起来打进大狱内!” “慢着!”九君却出声阻止道,“既然她是一派胡言你们青丘的几位长老慌什么,当年天魔大战中你们灵狐一族身负重伤突然消失,再听闻你们的消息便是几千年后在青丘繁衍生息,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云雾湖为什么突然被盘古主神上了结界,如今三界的大家氏族都在这里,不如长老们说说?” 几位长老的面色铁青,其中一位长老板着脸道:“你虽是龙族女君,却也无权干涉我青丘之事。” 九君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无权干涉你青丘之事,可龙族有权维护三界安稳,如今被禁的夐戮禁术再次问世,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让它再次流入三界,吸食灵力之术会再次席卷,那必然引起三界大乱,到那时你们区区几个青丘族的长老能负担的起吗?事从你们青丘起,自然要在你们青丘解决明白。” 九君话一出口,众人皆觉得有理,若是这种邪术再流入三界,当年多少被吸食灵力痛苦不堪之人让人不寒而颤,不禁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如今天族的君神,龙族的女君,魔域的殿下三大氏族都在这里,你们若真是问心无愧,何必怕她说些什么。” “你们!”青丘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仓惶的脸色却显得十分难看。 尔若推开酃詹冷笑几声走到众人面前,“好,既然诸位想听,那我便来讲讲火狐与水狐之间的那些是非恩怨吧,谁都知道当年我们的祖先曾为妖族,可惜我们水狐不是天生具有灵根,修不得高等法术,好在对一些面容变幻之术和铸造修缮寻觅追踪上有一些造诣,天魔大战爆发,三界不得安生,我们这种修为不高的妖族死的死伤的伤,为了活命只能离开魔域四散而去,我们的祖先脱离了妖族后带着为数不多的族人历经艰难终于找到了一处远离战争的世外桃源之地,便是现在的青丘,青丘白日强光,我们水性属系照不得强光,好在这里有一处云雾湖,虽面积不大,食物来源也不充足,却能供我们躲避白日的强光,而青丘的夜晚却是蓝羽月光极为适合我们水狐修养生息,所以那时我们的祖先白日里会躲进云雾湖休憩,到了晚上才会回到青丘活动,我们在这里修缮房屋,整理河道,生活也算安稳,渐渐的族人们也多了起来,而我的外祖也正是当年带领水狐寻觅到青丘的族长,我的母亲也是我们水狐唯一的公主,我们一直在这里安稳生活不曾打扰到谁,直到千年之后几个伤势极重的灵狐闯入青丘,那时天魔大战打了万年,我们在这一隅之地远离太久,若不是他们的闯入,我们似乎都要忘了战争的存在,我们水狐虽然灵力低微,可是也心地善良,明白战争带给族群的创伤,又念在本根同为狐族,虽属系不同,却也还是将重伤的几只灵狐收留下来,青丘白日的炙阳有利于他们修炼恢复伤势,我的外祖便将此处让给他们修炼,给他们我们辛苦采来的药草与食物,更将我们千年来辛辛苦苦修缮好的房屋与他们共享,待他们伤好提出想要留在此处,我们的族长和众人经过商量后也同意了下来,划给他们一些房屋供他们居住,希望他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可是他们做了什么呢,他们享用着我们的资源,却与那些流落在外的灵狐谋划将我们灭族,正大光明的谋取我们的土地,他们为了让自己的无耻的做法不被后人诟病,甚至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青丘二字作为姓氏,向三界喊着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而私底下他们仗着法力比我们高强,奴役肆意屠杀我们的族人,欺凌我们手无寸铁的妇孺孩子,我们族中有的人为了活下来,有的不得不逃出青丘到凡间同那些的妖族一般吸食人的魂魄修炼灵力,后来青丘留良继任族长,他们行为越发嚣张,竟然将我们水狐的人放在青丘的白日炽阳之下活活晒死,看着我们的族人在他们眼前痛苦挣扎供他们取乐,最后他们甚至连云雾湖都没打算放过,若不是我外祖父拼死跑到青丘外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圣祖,让他亲自为我们云雾湖下了结界,我们剩下为数不多的族人逃到此处避难,我们水狐早就消失在这三界了,可是经历了生死后剩下的族人却指责我的外祖当年收留那几只灵狐,我的外祖因为了给族人讨的一个公道,想向三界公布事情的真相,可惜在去的路上被他们灵狐的人发现惨死,我的母亲若不是由我父亲的保护,如何能在云雾湖之中活下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在抢这片来的土地上说着他们的信仰,举行着他们的狂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早年便听闻青丘曾发生一件大事,只是青丘之处远离繁华之地,没几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年圣祖亲自到了青丘划云雾湖为牢,原来是为了此事。 几个长老脸色铁青,青丘留良像是被人撕破了伪面,目光瞬的锐利起来,肃杀寒冬般的视线宛若利剑要穿透她一般,“一派胡言!给我杀了这个妖女。” 蝃蝀目光死死的盯着开口的男人突然开口:“我看谁敢动!”声音宛若一潭死水。 青丘留良冷笑道:“就凭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给我上,,,,”话音还未落,众人只觉胸口略感烦闷,青丘留良却是心口一阵翻涌,一股威压骤然而下,一口血喷了出来,显然这股威压便是朝他而去,青丘留良蓦然看向九君,这是龙族的龙威之术,龙威之下,俯首称臣,他咬了咬牙道:“琂九,你贵为龙族女君,却包庇残害我女儿的凶手,你是要龙族与我青丘为敌吗!” 满场气氛紧绷,唯有各人慌张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九君却莞尔一笑,眉梢9眼角边却流动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我这个人脾气一向随和,与人为善。” 众人:“,,,,,,”你与人为善你倒是把你的龙威撤了啊。 九君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这个人极为护短,见不得有别人欺负我的人,他算什么东西?他算我浅情殿救下的人,他的命是我浅情殿的,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我说的话便是整个龙族的态度,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登上青丘族长之位都要靠动手脚之人,有什么资格当着青丘子民的面前与我叫嚣,我龙族与三界各方氏族联姻为的就是团结各方势力,维护三界稳定,保护三界安宁,而不是为了让你这种人稳固自己的权力。” “你!”青丘留良捂着胸口被龙威压的动弹不得恶狠狠的瞪着她,转眼看到一旁的诸葛漓和青丘楚新怒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来帮我!” 诸葛漓看着眼前的男人,却阻止了想要出手的青丘楚新,青丘楚新看着母亲微微一愣,疑惑道:“母亲?” 诸葛漓一双湿润的眸子里却带着凝结的冷意,“这是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来还。”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青丘留良怒道:“诸葛漓,你竟敢背叛我!若不是我,你能坐在青丘族长夫人的位置上!” 诸葛漓却只是淡淡的睥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嗤笑一声,快意的嘲讽,怎么也掩不住,“族长夫人?你以为我愿意当你这个名存实亡的夫人之名?你做的那些肮脏之事是否还需要我替你说出来?若不是你这人好色成性,我的女儿如今又怎么会下落不明,都是你自己造下的冤孽,却让我女儿来还,好,今日我就在青丘子民面前揭穿你和这个大司法所谓的真面目!” “诸葛漓!”青丘留良怒吼,“你疯了!” 诸葛漓冷笑道:“我是疯了,我女儿不在了,你也别想好过。”她转头看向尔若,“你以为你母亲是无意间被他醉酒玷污的?哈哈哈哈哈,你太天真了,云雾湖一向有结界,不经你们水狐守门人的同意是根本出不来的,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何突然能跑出青丘?” 尔若怔了片刻,小时候她便与其他云雾湖其他孩子一般时常听人劝导,说什么不可以靠近云雾湖的结界处,外面有害人的东西,可是她常常因为当年的事被其他小伙伴孤立,直到有一次自己闷闷不乐跑到结界处看见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她好奇的跟上去,却发现往日里有人看守的结界今日竟空无一人,她看到结界外模糊的身影,便试探的去碰结界,发现自己竟然能出去,于是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试探的走了出去,竟然发现了另一片天地,再后来便是她父母为了找她发生的各种事,可若是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当年说什么也不会偷偷跑出去的。回忆起当年的事,她脸上一阵说不出痛苦与煎熬相互交映。 诸葛漓看到她的表情冷笑一声,“你觉得是因为你自己偷偷跑出云雾湖才让你母亲被凌辱,父亲惨死吗?你错了,你可知你眼前这个叫青丘留良的男人,从他见到你们母亲的第一面就惦记她,那时灵狐与你们水狐共用青丘之时,这个男人就看上她了,可惜,他对人家有情,人家心有所属可对他无意,两族的矛盾又日益加剧,所以他提出想娶你母亲时,你外祖父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并将你母亲要嫁给你父亲的事告诉了他,于是他怀恨在心,恰逢当年的青丘族长要在几个儿子里选继承人,他为了巩固地位,才会娶了我,当年青丘族长属意的继承人可并非他青丘留良,而是他弟弟青丘留,但青丘留与大司法一直不合,而他看中这一点,为了一己私利竟不惜和大司法密谋上位,后更是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他这种禽兽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可惜我当年什么都不知道真心错付,他坐到了族长之位便又开始惦记起他没得到的人,于是和大司法买通了你们结界的守卫,引你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出结界,你母亲定然也会出结界寻你,不仅如此,为了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他还特意派人看到你父亲一出现便将他灭口,还将你随身的首饰一路留下线索让你母亲一路寻你到他所居住的地方,不然你以为你父亲都未能逃过毒手,而你母亲为何偏偏能寻到他的寝殿,不过是他有意而为之罢了,他知道你母亲当年因为你外祖父的事情在云雾湖也受排挤,由你父亲护着,若是你父亲没了,你们孤儿寡母,你母亲又受了凌辱如何还能回到云雾湖?只能乖乖的接受他,呆在他的身边!” 第84章 挺身而出 第八十四章 她冷笑一声:“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计划,也低估了你母亲的坚持,纵然用强他依旧没能留住你母亲回云雾湖的决心,甚至当年你们逃出青丘的那出息都是他和大司法特意安排的,你以为这个大司法在帮你和你弟弟,殊不知整个青丘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若不是他的妙计,你父亲母亲如何会惨死?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司法会背着他搞这么一套,甚至不惜为了搞这么认亲宴拿当年之事威胁,所以你最该恨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眼前这个救你于水火的大司法和青丘留良!” 诸葛漓一番话简直如雷击霹雳连声,霞光暴涌,周围的人皆是一片噤声,而尔若更是久久愣在原地,她的心脏一阵绞痛,她紧闭了一下眼睛,半晌才缓过神,眼里已漾满了泪,她走到大司法面前拉住她的黑袍道:“不对,她说谎对不对,她骗我们的对不对?”明明她是除了母亲和父亲之外在这世上对她们姐弟最好的人了,危机之中救她于水火,给她温暖,怎么可能?黑袍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回应,尔若的手缓缓落下,怔怔道:“怎么会?你不是说我父母都是因为我偷偷跑出云雾湖才死的吗?你还教我功法,如何报仇,告诉我如何接近酃詹让我和弟弟寻求龙族庇护,你还帮我续尾,如今这些都是骗人的?”尔若的目光有些涣散,嘴里喃喃道:“都是骗人的,哈哈哈哈,全部是骗人。” 众人的目光都锁着了眼前的人身上,九君深邃清远的眸子盯住她,“她是骗你,她告诉你我三叔的行踪为的就是让你断尾为她后面的计划铺路,否则你以为区区凡人捉妖师莫名其妙为何会冲你们而来,身上又为何会有魔域都少见的散灵针这种暗器,因为那些暗器本就冲着你来的,为的就是让你断尾以命相救混进怒潭谷,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龙族!”她眸光一转,“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身份了吧,从鲛族到东海,如今你又千方百计将我引到此处,又是遮息粉,又是夐戮禁术,谋划多年将青丘搅得天翻地覆,到底为了什么?” 黑袍之下的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诡异的笑声,“为了什么,为了你们龙族给我死去的女儿偿命!” 说罢黑色的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九君袭来,九君微微瞑目冷笑一声,“不自量力!”金鳞屏障乍现,一下刻,往日牢不可摧的金鳞屏障竟宛若薄纸一般顷刻间化作无数破碎的鳞光纷纷扬扬洒落。在九君震惊的目光中,一道赤色的灵光袭向了黑袍,只是灵力还未碰到她的衣角便散掉了,好在这道灵光吸引了黑袍一部分注意力,九君趁机向身侧躲开,可还是被她伤到了手臂,九君捂着伤口,下意识的用金鳞之光对抗,却发现毫无用处,稌野的眼眸微眯,冷厉的脸线看上去是一片肃杀,死死的盯着她斗篷,“克卛衣?你竟然有克卛衣?克卛衣乃是魔域的宝物,你是你到底是谁?你和魔域什么关系?” 黑衣人的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嘶哑而诡异的笑声,“龙族女君,魔域的殿下,如今的功力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稌野攥紧了手指,她是魔域的人,他能感应到她四周魔气的翻涌。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那不如你来试试天族的君神如何?”说话间,一道青光划过,二人出手隔空相对,青光竟还胜了几分,尽管如此菾琤表情依旧凝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的人灵力醇厚,在他之上,他如今能险胜几分,是因为他修的是仙法练的正气才克制了她几分的魔性,削弱了她的灵力,若不是占据仙法的优势,他绝无可能。可眼前之人毫不不恋战,她目标明确就是九君,利用黑袍的优势避开菾琤,手中集中灵力笔直的朝九君攻去,九君捂着受伤的肩膀支撑着半跪的身体只觉恢弘的灵力已顺势扑来,气劲犹如无形的刀划破虚空,“阿九!”“九君!”稌野菾琤声音同时响起,可惜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去救她,千钧一发之间,只听嘭一声,九君只觉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鲜血浸红了他水蓝色的衣衫,随后肩头一重,接着眼前的人便倒了下去,九君下意识的扶住眼前的人,诧异的唤道:“蝃蝀!蝃蝀!”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是灵力低微的蝃蝀挡在了九君的身前,仿佛一扇坚不可摧的屏障,他看着眼前那张一向清冷秀丽的脸露出错愕的表情,周围的杂音消失了,只剩下胸口温热的膨胀。蝃蝀咽喉处一阵刺痛,红色的鲜血自他唇角涌出,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九君的怀里,像是即将破碎的光影,“蝃蝀别睡,你看着我!”九君一脸凝重,蝃蝀想伸手去碰她,却发现自己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要死了吧,胸口的疼痛肆意蔓延,他竟还能笑了出来,可真疼啊,像身体被穿透一样,不过还好,是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开口, 便感觉到炙热的血气从自己咽喉中泛上舌根, 声音嘶哑难以听清,“你看,,,殿,,下,,,我也和,,,也和青鸢,,,和瑰鸟一般,,,能保护你,,,我,,,”血再次从他口中涌出,他沉沉的昏了过去。 九君唤道:“蝃蝀!蝃蝀!” 稌野看到九君逃过一劫,心里的石头落下几分,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蹙眉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合力抓住这个人!” 众人才从一片惶恐中反应过来,纷纷施展灵力,纵然她灵力再高,双拳难敌四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看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佳攻击时机,她毫不恋战,释放灵力掩护自己逃离。 九君面色苍白,她深知方才那个人是下了必杀的决心,所以用的必然是杀招,金鳞屏障在她面前都薄如蝉翼,更何况生生用身体去挡,九君颤抖的手轻轻的在蝃蝀额间,却探到他的元神在渐渐消散,她抿了抿唇,集中金鳞之光凝在他的额间,不断输送自己的灵力凝结他的元神,尔若尖叫着跑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摸着他的脸,怔怔滴下泪来,犹自茫然地低喊,“弟弟,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不该相信她,是我的错,你别死,我没有亲人了,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我只有你了!弟弟!你别扔下我!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众人面色凝重,谁都见识过方才那人的灵力,纵然是号称坚不可摧的金鳞之屏都在那人面前不值一提,可见若是她下了死手,活下来的希望极为渺茫,如今元神还未散去,完全是靠着九君灵力输送凝结,可这种方法如同一个巨大的空洞,这边输送那边消散,毫无意义,众人各怀心思毫无动作,尔若像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不再求救转眸怔怔的看向眼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男人,看着只有九君不肯放弃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凝聚着他的元神,尔若半晌才反应过来,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灵力拼命的输给他,只可惜她本就练的是禁术,吸食他人的灵力还未转化,如今心神不稳,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根本聚不起灵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的元神一点点消散,如同当年亲眼看着母亲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却毫无办法,九君额间出了一层薄汗,她本就受了伤,如今不断输送灵力让她感觉到越来越吃力,可是她不愿放弃,咬了咬唇,转头对身后众人吼道:“还不来帮忙!”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愿意浪费自己的灵力去救一个将死之人,而且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将死之人,一个黑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九君身边,稌野伸手给他输送灵力,转头对九君道:“你先停下,再这么下去,你自己都保不住!” 看到他出现,九君心里松了口气,缓缓的集中精力凝结自己的灵力,经脉之中的灵力因为不断的流失躁动不安,半晌,菾琤也走了过来,看了九君一眼,半蹲下身体伸手在蝃蝀的额间探了探,蹙起眉宇,看着稌野摇了摇头,示意他停下,这样做毫无意义,稌野却看向一旁闭目凝聚心神的九君,没有说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一转眼,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九君睁开眼睛,看着稌野还在不断的输送灵力,她眸光微凝,菾琤深邃清远的眸子盯住她,微微瞑目,沉声道:“放弃吧,九君,没有意义了。” 在菾琤话音落下的时候,九君的声音便划破了空气,“不,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金鳞之血。” 菾琤表情一怔,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到底没忍住藏在心底的那股戾气,“你疯了,金鳞之血可是关联在你护心血脉络上的,怎么可以乱用,若放在平日里一滴两滴也便罢了,如今你本就受了重伤,经脉受损不说灵力也渡出去许多,他的伤如此之重,一滴两滴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你莫不成要用半身金鳞血去救区区一个狐妖?你这一身的修为还要不要了!你可是龙族的女君!” 九君双眼幽黑似夜,深不见底,声音冷的像一潭死水,“你可知若不是他,躺在这里的人便是我!” 菾琤寂然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一个狐妖的命怎么能和龙族女君修为相提并论,怒潭谷救过他的命,他自当以命相报。” 九君蓦地侧头,眸中是恻恻的冷意,“你若不想帮忙可以走!” “你!”他们两人对视,菾琤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太过愤怒,袖中的手都在极不引人注意的微微发抖,他赌气道:“好,你为了救这个男人不惜搭上一身修为,算本君多管闲事,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本君真是闲的没事才会屈尊降贵来这种破地方!神使,回天界!”说罢转身离去,神使面色僵硬的看了一眼众人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跟着菾琤离开了。 九君出声道:“青鸢!” 一道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青鸢环顾四周略显错愕,方才收到九君紧急召唤,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看到地上即将消散的蝃蝀,他有些怔然,九君道:“你来替他输送灵力。” 青鸢点头道:“是。” 九君转眼看向还一直为他输送灵力的稌野抿了抿唇,“多谢你,你走吧,让青鸢来。” 尽管长时间的灵力消耗让稌野面色有些苍白,他却没有停下,只是一双红眸默默的注视着她,“你决定了吗?” 九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看他表情凝重,她安慰道:“是,我会用金鳞之光护住心头血,不会伤及心脉,不过是修为有些损耗,不必担心。” 稌野没再说什么,朝青鸢示意,青鸢接过他,给蝃蝀注入灵力,青鸢发现蝃蝀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九君凝气禀神手指微微滑过自己的胸口之上,金鳞之光隐入胸前,她继续用另一只手划破手腕,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涌出九君用灵力凝集,宛若游龙轻轻的飞到蝃蝀唇边,缓缓输送,九君已经做好了伤及心脉的准备,金鳞之光能护住的心脉有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竟然未感到丝毫的痛苦和疲惫,反而有一股力量似泉水般缓缓流入自己体内,她猛然回首,看到稌野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用他自己的经脉血灵缓缓的注到自己体内,在心脉外形成一道屏障护着她的心脉,而因他的血灵不断的流逝,他的脸色也开始愈加苍白,乌黑的鬓发中渗着冷汗,一双赤眸就像被水浸透了似的闪着光,嘴唇紧紧抿着,正当她惊诧之时,不知谁喊了句,“你们看这圣坛!” 第85章 涂山九尾狐 第八十五章 青铜圣坛之上不知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青色的火苗,且火苗越烧越大,而坛体开始出现裂痕,青铜一片片碎裂掉落,露出了它本身的颜色,通身竟是碧色与赤色相互交融隐隐泛着黄色,巨大的灵气直冲天际,狐族中有位长老在震惊之余忽然跪拜喊道:“是涂山氏九尾圣狐!是九尾圣狐!九尾圣狐现世!天佑我狐族!天佑我狐族!” 青色的火焰不断燃烧竟幻化出九尾狐的模样,而在众人的错愕中,九君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回到自己的身体,而她面前的蝃蝀额间的蓝色水纹隐隐翻出光泽,忽然之间圣坛中的火焰朝蝃蝀翻涌而来,稌野下意识的拉住九君闪到一旁,火焰很快将蝃蝀包裹,缓缓升起,在半空中他身上的伤痕竟也肉眼可见的被愈合,而青色诡异的火焰依旧在他身边环绕,不出片刻,蝃蝀的身后竟出现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像九条巨龙一般飞舞着,透着强大的灵力,他的衣襟飞扬,长发尽数倾泻,眉目上清和跳跃出来,直逼众人的眼帘。在场的灵狐无不跪地叩拜,半晌蝃蝀缓缓睁开,一双眸子平静的看向众人,他缓缓的举起手,掌心的蓝色火焰闪动,他清淡雅洁眉宇间,一抹笑意亦如长空飞雪,凉而沉静,“沉睡了许久,竟被金鳞血唤醒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狐族,他缓缓落地道:“起来吧。” 青丘众人纷纷起身,青丘留良看到眼前的场景面色从震惊转为一丝窃喜,他指着蝃蝀笑道:“看到了吧,我的儿子是九尾圣狐,这证明当年我的族长之位名正言顺!”却被蝃蝀冷笑一声,挥手将他打晕了过去,“真是聒噪!” 众人面面相觑,蝃蝀看着众人继续道:“孤乃涂山氏九尾圣狐,乃水火妖法仙法双修,一直跟随圣祖多年,只是当年修炼之时误入歧境,导致一直水火相融的灵根分离,两系灵根相生相克,仙法妖法相互制衡,有走火入魔之兆,于是寻求圣祖帮助,圣祖为了保住孤的仙根与妖灵,将孤的两系灵根分别幻化出两种狐系,由于当时天魔两族的矛盾日益加剧,圣祖为了平衡两族便将一种火系仙根的狐狸留在了神族下的仙族,另一种水系的妖灵狐狸留在魔族下的妖族,本意是制衡两族的关系,待双系灵根经历万年修化之时便会得化一个机缘重新结合,让孤重新苏醒,只是在幻化水系灵根时因为天魔冲突致使凡间受洪水侵扰,圣祖为了顾及凡间洪水,便用孤的水系妖灵镇压,洪水虽镇住妖灵却不慎损伤,于是只得将拥有水系妖灵的狐狸先化作兽类留在凡间吸收日月精华慢慢修炼成妖族恢复,可是水系灵根的狐狸身上本就有孤的灵气,时间不久便幻化成了妖回到了魔族,后来天魔彻底开战,因为损伤了妖灵的水狐一直无法修炼高级法术离开了魔族来到此处躲避战乱,而火狐因灵根保存完整受到了神族的重用,却在大战中被重伤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处,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流着两种血脉的圣狐终于诞生了,这便是圣祖多年前口中的契机,而他体内的血脉因为金鳞血也被唤醒,召唤出了圣坛中沉睡多年的孤的灵体,作为孤选中的人,从今以后,他便是孤灵体的载体,也便是青丘族长,孤会在他体内沉眠,他继承孤的衣钵,替孤重振圣狐族,若是有人敢再作乱扰了孤的清修,孤再次苏醒之时可不会如今日一般,对自己的族人如此纵容了。” 众人恍然大悟,许是过去太久了,久的众人都忘记了涂山氏这个没落的古老氏族,亦或者说灵狐与水狐被分离的太久,大家渐渐开始忘却他们共同的祖先曾是跟在圣祖身边的那个曾经辉煌时期甚至与龙族不相上下的涂山氏的九尾。 面对绝对的灵力压制下,无人敢反驳,青丘众人纷纷道:“拜见族长!” 九君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若梦,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众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方才用了太多灵力与金鳞之血,她一直强撑着,如今放松下来,反而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重力,下一刻,她直接倒在了稌野的怀里。 天色渐明,黎明的霞光渐渐露出了,给群峰周围笼上了一道朦胧的亮光,亮光漫漫感染了四周那浅蓝的天色,天空中缓缓出现了金色的晨曦。九君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雕花木床,似是察觉到身旁有人,她侧目看向趴在她榻边的身影微微一怔,男人眉目清秀,眼睫密密地盖着, 从她侧面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小半边安静俊秀的侧脸,鼻息轻稳悠长,惟有鼻梁很挺直,睡着的时候非常地安静,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被他吸引,手指轻轻的触碰他额间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拂过,描绘着他的轮廓,无人察觉的温柔湿润逐渐在她眼中扩散开来,下一刻,她撞进了一双红色的眸子,俊秀侧脸迎上晨曦光彩,刹那间美得不可描摹。她下意识的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快一步牢牢攥在掌中,九君微怔抬眼看他,眼前的男人在她的目光中微笑起来,眼底闪烁着一丝调侃与得意,他声音有些沙哑,“不用偷看,正大光明给你看。” 九君:“,,,,,”她目光挪开,抽回自己的手,稌野看到她的表情抿唇一笑,笑声低沉如提琴般的嗡鸣,九君窘迫愈发,蹙眉道:“别笑了!”不满的语气中略带娇嗔,竟比往常淡然疏离的模样还要生动几分。 稌野翘着唇角道:“有什么不舒服吗?” 九君起身摇了摇头打量四周,“好多了,这是哪?” “青丘。”说罢他顿了顿,“你灵力损耗过多,加上金鳞血流失,体力不支已经昏睡了一日了,好在灵狐一族的那些长老们还算有些见识,送来了些压箱底上好的药材补品,让你的元气恢复了些许。” 想起昨日的情景,九君眼底轻漾着浅浅的波光,出神了片刻,“昨日你为何要渡自己的血灵帮我?” 稌野眸光黯沉如夜,“因为那是你确定想做的事,我不会强迫你改变,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帮你兜底。” 九君抬眼打量他,“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救蝃蝀你不生气?” 他悄然握住她的手,眸色愈发黝沉,隔了一会儿才开口,“生气,我气的是你总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我知道你救他一部分是因为他对你的救命之情,而更多是因为一旦蝃蝀身陨,青丘必然大乱,尔若定然会趁机倾其所有报复,灵狐与水狐必然要有一战,而他们代表的曾是天族和魔域,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是怕一旦战争起,天魔天族会以此为由在背后各自支持他们再次挑动战乱,让当年的天魔之战重蹈覆辙,这正合了那个大司法的意图,这三界各方势力小心翼翼的安稳了几万年靠的便是龙族多年来的周旋,你是想将导火索直接杀死在摇篮里。” 清风阵阵,窗外大树上树叶轻轻摇晃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透过窗棂映在九君的眸光里,她静默着,缓缓地垂下睫毛,幽长的睫毛在洁白的面容上映下两弯乌黑的阴影,稌野继续道:“我曾想过,怒潭谷乃是龙族重地,旁人进出都有严格的要求,为何龙君会默许龙族未来女君的殿中会有许多外族之人,直到今日我才明白,龙族这些年不论种族高低,不论出身,与三界各族联姻,与各界交好,为的就是三界安稳,你们一直谨记当年圣祖归元前所交代的嘱托,从未有一刻敢懈怠,至于我为何待你这般,我不信你不懂。” 九君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他的眼底,居然泛着满满的如月华般浅淡的温柔与心疼,她轻启薄唇,“我,,,,”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门外青鸢的声音打断,“殿下可是醒了?” 九君微微一怔,“是,进。” 青鸢推门而入,看到九君也松了口气,一直沉寂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只是目光触及二人相握的手时,不禁微微一怔,九君顺着他的目光垂眸看到自己还被他牢牢握在掌心的手下意识的收了回来,稌野在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停留了一下,很快收回目光抿了抿唇道:“想来青丘后面的事你还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九君点了点头,目光却停在他的脸上,正当他打算离开时,九君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掌心,“稌野。” 稌野身影微怔,回过头看她,九君眸子有微弱的暖意渗出来,“下个月便是我的生辰,来怒潭谷我有话与你说。” 稌野目光在她脸上凝了片刻,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好。” 稌野走后,九君收回目光,看向青鸢,“何事?” “蝃蝀族长方才派人询问您情况。” 九君思忖片刻,“我昏睡的这一日青丘都发生了什么?” 青鸢回道:“蝃蝀继任族长,改号为涂山蝃蝀,圣狐乃是当年圣祖身边的人,灵狐当年也是因为身为圣狐一脉后裔才能得了天族一些青睐,如今圣狐灵魄亲自现世,和历任普通灵狐族长继位不能相提并论,三界各大家氏族纷纷派人送上贵重贺礼,青丘有望恢复当年荣光,明日便是继任族长大礼,蝃蝀族长的意思希望您参加。” 九君目光沉沉,“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三叔去吧。” 青鸢有些奇怪,“殿下不愿去?” “众人皆知蝃蝀当年曾被龙族所救在我浅情殿中居住过一段时日,如今更是因金鳞血唤醒涂山圣狐,若是他继任大典我再出现,再不避嫌,只怕会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青丘身后是龙族掌控,从而引发外界的忌惮与猜忌。” 青鸢犹豫道:“殿下的意思,,,” “我们龙族这些年一向因为不偏不倚任何族群,才能得众族臣服,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我们已经对青丘雪中送炭,没必要再锦上添花多此一举了。” 青鸢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那我便备些普通的贺礼送去。” “我三叔现在在何处?” “自那日,三皇子与众人翻遍了青丘终于在浔娾公主房间的密室里找到了受了重伤的浔娾。” 九君抬眸,“她如何?” “她被吸食了灵力,奄奄一息,不仅身上灵力全无而且命悬一线,好在尔若初学禁术,还未敢大量吸食她的灵力,否则再晚些时日,只怕在无回天之力,三皇子有意传鹤析公子来救,但怒潭谷传信说鹤析公子去了罗尼城迟迟未归,九君挑眉,“还未归?我们来青丘四日有余,鹤析迟迟不归,莫不是遇到了什么?” 青鸢道:“荼乜殿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三皇子向蝃蝀族长求了婚约,迎娶浔娾公主为妻,留青鸢在此处守着您,便带浔娾匆匆回谷里了,谷内有消息传来说,,,,,” 青鸢看了看九君,“说三皇子逆天将自己的护心鳞强行取出给了浔娾公主,浔娾公主才保住了性命,只是三皇子也因此身受重伤,修为和灵力大不如从前,再想回到当初绝无可能。” 九君垂眸,细密睫毛纹丝不动地耷着,鼻翼几不可察地轻轻翕动,唇仍是抿得很紧。 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三皇叔终是做了选择。”她走到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鸟雀在花木间跳跃的声音,悉悉索索,倏而远去,“送贺礼时传话给蝃蝀,明日继任大典后我在云雾湖外等他,有话与他说。” “是。”青鸢领命。 云雾湖外,凉月东升,薄云散然,蝃蝀应对完继任大典的众人匆匆而来,九君站在云雾湖旁,湖水晶莹碧透,有如一块硕大的翡翠在月光下闪闪生辉,层层树影随风起伏,云雾湖的结界早已消失,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殿下。” 第86章 化解 第八十六章 九君转过身,不禁微怔,与从前不同,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眉眼糅合的仙气与妖气并存,清丽出尘中又掺杂了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连额间的水纹愈发动人。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让人挪不开眼,“你来了。” 蝃蝀点了点头,眸中一水的温柔,“青鸢说殿下为了避嫌不能参加继任大典,但殿下能来见我我还是很开心。” 九君看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以后你便是火狐与水狐的族长,青丘真正的主人,涂山氏的后裔,应当与我龙族后裔平起平坐,所以在外莫再叫我殿下了,叫我女君便好,否则被外人听去,会引起误会。” 蝃蝀眸光闪过一丝落寞,唇边的笑意带着苦涩,“我知道,身为青丘族长该唤你女君,可对蝃蝀来说殿下永远是蝃蝀的殿下,不论蝃蝀是什么身份都会救蝃蝀的殿下,这是我最后一次以蝃蝀的身份唤您殿下了。”从此他们二人再见,便是一个代表着龙族,一个代表着涂山氏,为了两族,在三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二人都要避嫌,那条蜿蜒的鸿沟向这漫天的星河,再无跨越的可能,人在高位之时,便身不由己。 九君侧眸看向云雾湖,“这云雾湖的结界是你打开的?” “是。”蝃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云雾湖,“圣狐的灵魄在我体内,我体内的灵根已经被唤醒,可以修炼灵力了,修为也比往常高了许多,且提升极为迅速,如今青丘百废待兴,火狐与水狐的矛盾解决并非一日之功,我还需一步步推进筹划。” “灵狐天生慧根灵力高强,水狐却因当年妖灵受损天生孱弱,相比之下,自然要受欺负,纵然你有心护住水狐族,只怕也有心而无力。弱肉强食本就是三界的法则,两族的矛盾并非因为你上位而轻易化解。” 蝃蝀表情严肃了些许,“我知道,所以今日继任大典我便重新公布青丘的法则,不允许私下恃强凌弱,重新规划了水狐与火狐的住处与时间等等。” 九君眸光微动,“光是这些恐怕还不够,法则只能强制两族的约束,却无法让两族真正的接纳彼此,万年的恩怨不是区区法则便能化解,更重要的是真正的促进两族的融合,说起来水狐与火狐两族本就是圣狐的同根之源。” 蝃蝀牵起唇角,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意:“殿下说的极是,我身上有火狐与水狐两种血脉,若是一味护着水狐,有所偏颇,时间一久也会遭到火狐的抗议,如今我不过刚刚登上族长之位,便有人打起了族长夫人的主意,不过我今日已经公开宣布,唯有拥有水狐与火狐两种血脉的人才有资格竞选族长夫人之位,同时也宣布了凡是拥有两种血脉之人可以改姓回涂山氏,并享有一系列的优待权,为期两千年,如今火狐几位长老正搜寻家中适龄儿女在与水狐适龄之人匹配,生怕自己的儿女错过这些往上爬的好机会,底下的人一看长老都如此,便纷纷跟着效仿,我相信不久,青丘便真的会一脉相通,恢复到涂山氏当年的荣光,这也是圣狐想看到的场景。” 九君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脸上露出一丝赞赏,“如此,我便放心了,今日是与你来道别的。” 蝃蝀方才还一腔抱负的面色闻言微微一怔,眼睫微垂,掩去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微不可觉的不舍,“殿下要走。” 九君点头道:“如今青丘事已了,我还有其他事自然要走,至于我三叔与浔娾的婚事,待我回谷中,自会禀明祖父,让他正式下礼为三叔求娶,这样一来,也能堵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其实,,,,殿下,蝃蝀还有一事,请殿下相助。”他面带难色。 九君看他,“何事?” 蝃蝀抿了抿唇,“殿下请随我来。” 说话间,他轻轻挥袖,云雾湖从湖面中央出现一条通道,九君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蝃蝀只是道:“殿下,请。” 九君随着他一路进了云雾湖,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有蚌壳做成的房屋,还有水草垒成的篱笆,路过之时纷纷有人朝蝃蝀亲切问安,看到九君脸上的表情,蝃蝀解释道:“这里曾是我们水狐的庇护之地,虽然青丘已经给水狐留出了领地,可有些水狐族的老人在这里住惯了,不愿搬出去住,于是便留了下来,年轻人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九君笑了笑,没说什么,直到二人在一处屋宇前停了下来,看守门的二人看到蝃蝀纷纷上前道:“族长。” 蝃蝀问道:“阿姐最近如何?” 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面带难色的摇了摇头,“时好时坏,记忆混乱不清,若控制不住之时依旧会伤害自己,大夫给的药也快用完了,只是大夫说过这药只能控制一时,绝不是长久之计。” 蝃蝀面色略显寂然道:“知道了。” 九君抬眸看他,悲凉的笑从他唇畔绽开,“这里曾是我母亲的住处。” 他领着九君进到屋内,九君环顾四周,屋内简洁淳朴却不失温馨,每一个物件都是被精心制作的,一看这间屋子里曾经的主人便用心布置过,看到了那个半卧在连椅旁的身影,与那时的尔若相比,如今她看起来更加不盈一握,像个支零破碎的花朵,只见她轻轻摇晃着连椅,双眼无神却满是温柔道:“母亲,你听弟弟又哭了,他怎么这么爱哭啊,我小时候也这么爱哭吗?” 没有人回应,她微微眯起眼睛不满道:“母亲,你为何不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只喜欢弟弟,都怪他,抢走了你陪我的时间,他是坏人的儿子!我讨厌你!”可下一刻她惊惶地勉力站起,凌乱的散发下眼眸中又蓄满了泪水,打量四周,眼波流转,樱唇微启,轻颤了颤却又抿口不言,似欲求助,又因绝望而放弃,楚楚可怜之状令人心生怜悯,“不,母亲别离开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偷跑出结界,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我恨了自己无数次,求你别离开我!我不讨厌弟弟了,我会保护他,我答应过你的,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九君看着她微微蹙眉,眼中神色略显不忍,蝃蝀眸光微动,“如殿下看到的,如今她被禁术反噬伤了灵识,修为全废,已然走火入魔,命不久矣,她听信谗言修习禁术伤了浔娾也算是自食恶果,我自知没有立场替阿姐辩解,可如今她深陷自己仇恨之中无法自拔,纵然她千错万错,一切也因当年两族之事而起,她也是可怜人,我不愿看她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还沉寂在仇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所以想请殿下相助,我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请不动鹤析公子为阿姐救治,只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询问殿下有何方法可减轻她的痛苦。” 九君轻轻低垂下眼,收住视线,像是在沉思。 蝃蝀看她未立刻回绝,只是面色凝重,于是道:“是不是有些为难殿下了?” 九君摇了摇头,“想让她忘记仇恨并不难,重要的是她自己愿不愿意忘记,或许,,,我可以试试。” 蝃蝀略显意外,“殿下?” 九君点了点头,“你可还有你母亲的衣物?” 蝃蝀思忖片刻,点点头:“就在这里,还有的。” “帮我拿来,我换上。” 蝃蝀面露诧异之色,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依旧按照她的嘱咐将衣服拿来,九君去内屋换好后走了出来,蝃蝀回眸,眸中惊艳之余片刻走神,她和印象中的母亲不同,记忆中的母亲温柔和气,眸子里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细腻温馨,而眼前那双眼眸,映透了万物涤清了万物偏还淡漠无尘,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 九君对蝃蝀严肃道:“接下来,我做任何事你都不要惊讶,也不要问,更不要与旁人说。” 蝃蝀看她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只见她走到尔若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念道:“若儿。” 坐在原地迷茫的尔若忽然眼睛亮了一下,抬眸看向九君,“母亲,,,是母亲。”下一刻抱住她泪流满面,“母亲,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错了,我犯了好多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怪我,别离开我。” 九君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被安抚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造化弄人,没有人怪你,你也不要恨你自己,你要自己走出来,我们放下仇恨好不好?” 尔若喃喃道:“放下仇恨,,,,放下仇恨,,,”正当九君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可她的眸光一变,紧紧的抓住九君的衣袖,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可是我好恨,恨他们杀了你,杀了父亲,我恨我自己偷偷跑出结界,我恨蝃蝀让我失去了你,我恨所有的一切!”她看着九君半晌,突然推开她向后退去,“不,你不是母亲,你和他们一样,你们都想杀了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九君眉宇微动叹了口气,只怕此举行不通了,蝃蝀看着眼前的尔若,紧紧的攥着袖子下的手指,眸子里的痛苦,如同被击碎了的白瓷,连痛楚都是苍白而破碎的,明晰而刺目,他缓缓走到尔若面前,伸手紧紧抱住她,声音嘶哑道:“阿姐,原来这些年来你这么痛苦。” 尔若却像疯了似的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蝃蝀却如坚硬的墙壁牢牢的将她护在怀里,“阿姐!从小便是你护着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们都将以前忘了吧,好不好,以后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渐渐的尔若放下了挣扎的手,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喃喃道:“弟弟,你是弟弟。” 蝃蝀强忍着泪水,红着眼眶点头道:“我是弟弟,你的弟弟。” 尔若看着他有些慌道:“你怎么哭了?蝃蝀,是不是别的小孩欺负你了,不哭不哭,阿姐保护你,帮你打回来,你是不是饿了,姐姐身上有吃的,阿姐给你找吃的,我们蝃蝀最乖了,不哭不哭。”说罢便四处摸索,蝃蝀拉住她的手,“阿姐,我们忘记这里的一切好不好,这里的回忆太痛苦了。” 尔若茫然的看着他,喃喃道:“忘记一切,对,忘记一切,忘记仇恨,太痛苦了。” 九君微微敛了眉,抿唇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道:“将你的恨意交给我,忘记一切好吗?” 尔若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将手缓缓的放在她的手上,九君用另一只手点了她的眉心,蓝色的情丝缓缓自她额间而出,而尔若也闭上眼睛倒在了蝃蝀怀里,九君沉默的将情丝收入七情简中,缓声道:“她醒来后便会忘记一切,但愿她剩下的日子能在无忧无虑中度过。” 听到她的话,他的唇边绽出一丝苦笑,眼珠漆黑地凝视着尔若,“多谢殿下。” 九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殿下!” 身后的声音让九君停住脚步,蝃蝀默了片刻抬眸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女君珍重,女君恩情青丘蝃蝀铭记在心。” 九君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眸光微动,她知道出了这道门后,便再无浅情殿九君与水狐蝃蝀,她莞尔一笑,淡声道了句“涂山族长,各自珍重。”便推门而去。 蝃蝀看着那抹消失的背影,尽是落寞。 离开青丘,九君唤来青鸢准备回怒潭谷,却见青鸢行色匆忙,九君眼眸微眯,“怎么了?” 第87章 肇霆君神 第八十七章 青鸢道:“鹤析公子那里出事了!” 九君蓦然抬眼,“怎么会?” “藌窤那里传来消息,早早便收到了鹤析公子的消息,便派人迎接,可谁知迎接之人迟迟不归,獡便派人去寻,却发现了自己派出迎接之人的尸体,鹤析公子与流冰不见踪影,荼乜殿下收到消息已经赶去了,我们要不要现在也去。” 九君沉思片刻,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动作一顿,目光所及是一片宛若淡黄色的落叶般轻轻煽动翅膀的的蝴蝶,九君心中一惊,传信蝶。青鸢显然也注意到了,怔了怔,“殿下,这,,,,” 她下意识的接住,手指轻轻的在蝶身上滑过,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是我给稌野的传信蝶,他发现了那个黑衣人的踪迹,在罗尼城。” 青鸢抬眸,“罗尼城?那不是鹤析,,,,” 九君沉声道:“青鸢,你先回谷内除了向龙君禀明我们在青丘发生的事,顺便去调查一下天魔大战之时,龙族里何人曾与魔域巫族有过交集,这个人我们不能再等了,若不了解她的过去,我们只能一直处于被动。” 青鸢犹豫道:“可是殿下你伤还未好,如今一人前去,若遇到她,,,,,,” 九君摇了摇头劝道:“我若真遇到她,就算你在,我们一样敌不过,还不如分头行动,就这么说定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快去吧。” 青鸢抿了抿唇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于是道:“殿下一定小心,我回谷中做完您交代的事,速速就回。” 九君到达罗尼城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獡,看到他一脸焦急的迎上来行礼道:“女君。” 九君抬眸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鹤析公子来尼罗城的路上被灵蛇族劫走了。荼乜殿下已经带人分头去寻了。” 九君黑眸陡然怔住,“灵蛇族?他们怎么又会出现在尼罗城?稌野呢?” 獡不可思议道:“殿下来罗尼城了?为何不见踪影?” 九君心里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从怀中唤出传音蝶,飞到空中在九君周围转了两圈,九君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传音蝶便朝北边的方向而去,九君道:“灵蛇族不会贸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只怕背后有人操纵,你且先随我去寻稌野,我怕他找到了背后人的踪迹有危险,否则他不会贸然与我使用传音蝶。” 獡急忙跟上,二人跟着传音蝶一路向北,竟越走越偏,獡犹豫了片刻道:“女君,再走便到了极境之地了。” 九君转眸看他,“极境之地?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极境之地吗?” 獡点头道:“就是当年核晶出现的地方,极境之地下有条恒古长河,自圣祖将核晶化成皆灭玉镜后便让你们龙族的长子琉筠守着玉镜沉眠于此,但是自圣祖归元后便没人在见过这条河,据说这皆灭玉镜中封印着四大上古凶兽,所以这里更被称为禁地,由天魔龙三族相互监督共同守护。” 九君眸光一顿,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慌,疾步朝极境之地而去,獡想要阻止却看人已经消失在眼前,于是无奈跟上,九君到达一片荒芜后果然看到了遭人破坏的结界,獡怔在原地片刻立刻看向九君道:“这,,,,这极境之地的结界竟被破坏了?” 九君目光四处流连,果然在结界被破坏的不远处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稌野,九君上前轻唤,却发现他周身竟散发着隐隐的魔气,与他寻常的气息不同,这魔气带着隐隐特殊的侵略之感,九君刚想伸手探查,却被一双手掐住了喉咙,地上的稌野不知何时醒来,他洇满血迹的手指紧紧的掐住她白皙的颈间,与此同时一双瞳孔彻底变成了血腥,无时不刻萦绕在周身的邪气迸发。九君只觉一股窒息之感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伸手去阻挡,可无论用何方法都挣脱不开,灵力落在他身上仿佛毫无作用,獡大惊之下赶紧帮忙阻拦,“殿下,不可!”却被稌野挥手重重的打到一旁,獡捂着胸口五脏六腑像是要碎了一般,九君发现他周身与他往日的灵力不同,如今他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身上的魔气冲天,让人近不得身,退避三舍。九君只觉喉咙随着他的力道越来越紧,灼痛火烧般难耐,仿佛喉管早已经生生碎掉。而他却纹丝未动,连眼睫毛都不曾有些微颤动。她艰难的吐出四个字,“稌野,,,住手,,,”,对面的人一双赤眸死死的盯着她,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竟有片刻的迟疑,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许,九君的颈间已经被勒了深深一道瘀痕,她终于得了一丝空隙喘息,目光流连到他破损的衣服,竟发现他后被肩胛处那诡异的图案如她许久前在奈何桥旁看到的一般,隐隐泛着血色的光,上一次在奈何桥下见他如此,他正用自己的灵力强行压制自己体内的魔气,如今这倒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突然一道光芒出现在稌野身后,强大的灵力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只见他缓缓的从自己面前倒下,九君诧异的抬起头,男人一身月白锦袍,乌发玉冠,朦胧似披了霞光雾色,而他身后跟着一群天族装扮的人,男人清冷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片刻,转眸对身后的人道:“拿下。” 九君看他衣着不凡,乃是天族君神才有的装扮,蹙眉制止道:“慢着!” 男人回眸,平静的看着她。 九君清了清嗓音缓缓起身道:“我乃龙族女君,不知阁下是哪位君神? 男人眸若繁星,如谪仙临尘一般,眸光微动似浮光掠影一般轻灵,嘴里淡淡吐出两个字,“肇霆。” 九君怔住,传闻肇霆君神乃是帝君第六子,虽是菾琤的叔叔,却没大他几岁,只是传闻这个人深居浅出,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却深得帝君喜欢,也正因如此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只是不知为何,九君方才看他竟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心里暗道莫不是在以前天族宴会上见过,她尽量维持住得体的笑容,“不知肇霆君神突然来此是为了何事?” 肇霆平静的眉目静若深山,垂着眸子凝着她,九君见他迟迟未回话,不禁抬眸看他,不经意间撞进一双乌沉的眼眸,九君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有些迟疑的提醒道:“君神?” 肇霆微掀眼睫开口道:“帝君收到密信,说有人擅闯无境之地的结界,让我带人来查看。” 九君顿时眉宇不自觉的蹙起,他目光朝她身后的稌野望去,“如此看来,密信上的内容为属实。” 九君面色微变,“肇霆君神此言差矣,还未查清事实真相怎能轻易下定论。” 肇霆看她,目光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安静,“那九君君神又在这里作甚?” 九君与他对视,目光交汇,“自然同君神一般追查此事。” 肇霆似是嘲讽般轻笑一闪而过,略显犀利的眼神转过,落到她的脸上,“九君君神这场面看着可不像来追查此事的。” 九君抿了抿唇,“此事一言难尽,不过君神,稌野绝不是擅闯极境之地的人,破坏结界的另有其人。” 肇霆目光不动,面上未起丝毫波澜,“如今结界已被破坏,现场也只有你们几个人,虽说结界乃圣祖当年亲自结下,纵然灵力极高之人也不能轻易破坏,可是与不是还需到帝君面前说个分明。” 九君眉宇微沉,“君神此话差矣,这结界乃由天龙魔三族共同看管,如今事情真相未查明,可不能单单由君神一人定论,就算他是真凶,他乃是魔域的殿下,此事必然要通知魔域,由天龙魔三族共同审理,君神贸然抓人只怕会引得魔域不满,激化天魔两族矛盾,再者若因此放跑了真正的凶手,君神在帝君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 肇霆目光冷了冷,“你在威胁我?” 九君眸色一凛,微微拘礼,“不敢,只是事出蹊跷,君神若想查明真相不妨听在下一言。”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且听你说说。” 九君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其一如今修复结界为重,其二君神可先在罗尼城留上几日,一来等稌野醒来了解前因后果,二来也可派人看着他,若他真是破坏结界图谋不轨的凶手,君神即可下令抓人,在下绝不阻拦。” 肇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才道:“既然九君君神如此说了,那本君便给九君君神一个面子,只是为期三日,若君神查不出什么,别怪本君不近人情。” 九君垂眸抿了抿唇,“多谢肇霆君神,獡。” 獡被稌野伤了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捂着胸口起身走到九君身边,“女君。” “给各位君神安排住处。”说罢她又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去魔域通知乌辰速来罗尼城。” 獡点了点头,犹豫道:“鹤析公子那里,,,” “我知道你担心虎儿,但现在我们毫无头绪,如今又是这番景象,只怕中了那人的陷阱,如今天族来人一旦问责,你们藌窤一族常年盘踞在此,只怕也难逃其咎,不如先安抚他们,回去后再做商议。” 獡思索了一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应道:“好。” 肇霆留下两个人修补结界,带着其他人随九君和獡带着稌野回了罗尼城藌窤族的居住处,刚回去,便看到有人匆匆而来,九君微微一怔,此人并非别人正是自己的三哥荼乜,看到九君他亦是怔了下,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人,走上前去,“你怎么来罗尼城了?” 九君唇角微抿,“一言难尽,可寻到鹤析?” 荼乜点了点头,“他受了轻伤,好在不严重,流冰也安全带了回来,正在里面给那孩子去毒。” 九君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一件让人觉得不那么糟糕的事了,荼乜看她面色不佳,“你受伤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九君摇了摇头,对身后的獡道:“你且先将稌野带进去吧,他受了伤,让鹤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里交给我。” 獡闻言流冰和鹤析都被寻回,心里一阵激动,怎奈几个大人物都在此处,只能按下心头的躁动,他忙道:“多谢女君和龙族殿下,我先行一步。” 直到獡带着稌野离开,九君才介绍道:“三哥,这是肇霆君神,极境之地的结界有一处被人破坏了,天族收到密信,帝君派肇霆君神来探查。” 荼乜打量着眼前的人,身段高而挺拔,双眉如剑,双目如星,神姿英飒,气度不凡,“原来这就是传闻中肇霆君神,在下乃龙族荼乜,有礼。” 肇霆对于这种表面客套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气质如平日般冷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有礼。” 天族人一向自视清傲,荼乜也并不在意,转头继续对九君道:“你说极境之地的结界破了?” 九君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荼乜缓缓蹙起眉,“这结界乃是圣祖亲自结下,按理说不应该能破了,难道是她?” 九君看他,“什么意思?” 荼乜道:“鹤析在带着流冰来的路上遇到了灵蛇族,他们有意取他手里的流冰,好在鹤析警惕性极高,虽过程有些曲折但也从他们监视下侥幸逃脱,并遇到了来寻他的我,我们二人打算速战速决将流冰交给藌窤一族再做决定,却不曾想在与我遇到了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她修为极高,更重要的是她竟能控制灵蛇族。” 九君愕然抬头,“控制灵蛇族?” 荼乜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那个化成人形的灵蛇在她的操控下化出真身,不惜以命抵命的方式也要阻拦獡派来帮助我们的藌窤,我们本不是她的对手,是稌野突然出现,出手救了我们,因为我们都受了伤,他让我们先行离开,再后来你们便知道了,可是你说稌野出现在极境之地,且魔气是往日的数倍,我确实不知这是为何,不过这让我想起了那几个拼死抵抗的灵蛇,以他们往日的修为绝非是藌窤的对手,可不知那个人使用了什么邪术,竟让他们几人目眦欲裂,修为大增,甚至不惜化出真身,最后暴毙而亡。” 第88章 傀魂术 第八十八章 九君眯起眼睛,寒芒倏的一闪,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傀魂术。” 荼乜微怔,似是没听清,“什么?” 九君收了目光,却没有继续解释,转头对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肇霆道:“肇霆君神,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件事疑点重重,还需进一步查明,不如我先找人带您和诸位去休息,如何?” 肇霆扫过她清秀的脸颊,深邃的眸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缓缓说了句,“九君君神别忘了,你只有三日。”说罢带着一众人转身离去。 肇霆一行人跟着藌窤族的人来到一处山岩殿居住处,看到这个天族的人露出略显不满的表情,他有些忐忑道:“各位神使大人多包涵,罗尼城本就物资匮乏,这一处已经是能寻得最好的去处了,若还缺什么和小的说,小的去准备。” 几人都看向肇霆,他们在天族一向舒适干净惯了,这里的环境的确让人有些不满,可毕竟君神还未开口,其他几个人都不敢说什么,只见肇霆眉宇的蹙起一闪而过,“都去休息吧。”说罢转身进了其中一间闭了门,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君神都开口了,他们又能说什么,只得叹息摇摇头,朝各自的住处走去,房间不算大,也算过得去,一位神使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这肇霆君神今日怎么想起管极境之地的事了?” 另一位神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点声压低声音道:“哎,说来话长,今日本是我手下的人突然收到密信,说有人擅闯极境之地,这信来源不明,我也不敢耽搁,便派人先去探查,结果回来的人禀告罗尼城最近人员复杂,龙族的人和魔域的人也在此处,更打探到龙族女君好像也要前来此处,我心想着别人也就罢了,龙族女君乃是帝君亲封的君神,地位非你我可比的,不能贸然下决定,这么多人聚集于此定然有事发生,所以直接将此事上禀给了帝君,恰逢帝君在与肇霆君神下棋,你知道肇霆君神一向不过问天族政事,所以我当时也没多想,谁想到自我说完,肇霆君神竟然主动请缨,要带人调查此事,我看连帝君都有些意外。” 一直低头听着的神使面露疑色,“确实奇怪,这些年肇霆君神一直深居浅出,听闻前不久刚刚去凡间历劫回来,修为更进了一层,不过听说不知为何他历劫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去司命那里,好像是司命给他做的历劫命书出了什么问题,后来便一直闭门不出,如今怎么想插手天族政事了?莫不是,,,有意未来帝君的位置?” “嘘!”方才的神使急忙道:“帝君属意谁这些年从不轻易表露,你切莫胡说,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去惹来口舌之祸。” “我自是知道在外面哪敢胡说,如今也不过是同你说说罢了,你说这肇霆君神也是,调查便调查,偏偏和龙族那个女君定什么三日之约,如今跑到这尼罗城穷苦之地受这劳什子罪,你看这漫天黄沙,气候着实让人不适,真不知道肇霆君神如何想的。” 神使看着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你莫要抱怨了,君神这般尊贵都住得,我们几个小小的神使住不得?不过就三日,忍忍便过去了,那女君毕竟是帝君亲封的君神,就是看在怒潭谷龙君的面子上也要给些薄面的。” 他身旁的神使却轻哼一声,“方才那人我看的清楚,分明就是魔域的人,龙族女君却处处维护,只怕他们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神使闻言蹙眉思考道:“许是怕有什么误会吧,龙君这些年虽说一直夹在天魔两族之间,却从不偏向谁,处理三界的矛盾也是就事论事。做事一向令人信服。” “那是老龙君,当年跟着圣祖打天下的人自然令人信服,可如今眼看老龙君年限将至,这位龙族新女君还不知道如何对待三界,要我说龙族也是怪的很,非得要什么金鳞之力龙君之相的人才能继承龙君之位,若不是这条规定,龙族多少男子哪个不比她强,这个九君君神毕竟是个女人,容易被感情左右,成不得大事。” 神使刚想再说些,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神使打开房门看到一直跟着肇霆的神侍不禁微微一怔,忙堆起笑意道:“不知神侍有何事?” 神侍眸光微凛,“肇霆殿下说,这里隔音不佳,二位神使若是不累不想休息的话可以去修补结界。” 二人面色一僵,立马露出尴尬的笑意,“是是是,我们二人这便去,打扰君神休息了,请神侍代我二人告罪。” 神侍目光平平只是微微屈了屈身离开了。 神侍离开后二人面露苦涩,“你看看你这嘴,都让你少说些话了。” “我哪知道这里隔音如此不好,罢了罢了,认命走吧,去修补结界。”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在屋内的肇霆坐在一旁缓缓垂眸,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红色琉璃石手链上的九字,眸色暗沉如夜。 鹤析为稌野诊治后净了手,本就受了轻伤,如今又马不停蹄的为他人诊治,脸色自然也好看不了多少,伸手拂去额上的一层薄汗,荼乜不由的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鹤析摇了摇头,笑着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九君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片刻,缓缓的收回目光,鹤析转身对九君道:“稌野殿下眼下并无大事,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稍后应该便能醒,但他体内有股力量蠢蠢欲动,若我看的没错,他肩膀后的印记应当是封印所致,往日里他应该强行用灵力压制过这种力量,只是不知遇到了什么触发了封印,才让那股力量控制了他。” 九君抬眸,“可能看出什么印记?” 鹤析蹙眉,“看着像是某种上古印记,只是具体是什么还需再找些典籍确认。” 九君目光沉沉,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一时理不清头绪,正在这时元廓匆匆跑过来,一脸焦急道:“女君不好了,念儿小姐晕倒了。” 九君蹙眉,“怎么回事?” “方才还好好的,鹤析公子为少主诊治后已经醒了,念儿打算去看看少主,只是不知为何,见到少主时她忽然头痛欲裂,发狂暴怒,甚至,,,,” “甚至什么?” 元廓抿了抿唇,“甚至现出了真身,还咬伤了族长。” 九君蓦然抬眸,“现出真身!” 元廓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她突然这么大反应,点头道:“是,,,,” 九君与荼乜相互对视一眼,傀魂术。 待众人赶到时,场面一片压抑,獡正在包扎伤口,其他人站在原地表情凝重,九君抬眼看到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念儿,与初见时比,她褪去了几分儿童的稚嫩,多了些许少女的灵动,只是紧闭的双眸和满额的汗水仿若陷入噩梦之中,看到九君前来,獡急忙起身,“女君,你快看看念儿吧,这孩子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不知怎么了,我找人看过了,也看不出什么。” 九君看了鹤析一眼,鹤析点了点头,上前查看,半晌面色沉重的看向元廓道:“最近她可有什么异常?” 元廓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念儿一直在族内未曾出去,,,,,哦,对了,昨日她去后荒采些荆棘花,因为荆棘花生的分散,所以她让我帮她找,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是去找荆棘花的,便在原地等她,可是迟迟未见她出现,于是我便四处寻找,在一处沙丘后找到她,当时好像是睡着了,我叫醒她问她为何在这里睡觉,她当时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只是有些困乏,似乎有些累了,于是我便带她回来休息。” 鹤析眉宇微蹙,转身对獡道:“藌窤族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獡看几个人的表情凝重,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于是点点头,几人到了外面,鹤析道:“如殿下所想的一般,那人对念儿下了傀魂术。” 九君唇线微抿,“可有什么方法?” 鹤析摇了摇头,“这种傀魂术是种族契约,应该是他们祖上曾与那人签订的契约,除非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否则根本无解,念儿应该是年纪还小所以这种傀魂术一直未发作,现在随着她年纪渐长,只怕是要表现出来了。” 獡怔在原地,“真的,,,,一点办法没有吗?那念儿最后也会像那些灵蛇一般,,,暴毙而亡。” 场面一度再次陷入沉默,正当众人都无解之时,一个人匆匆跑来,“族长。” 因为念儿的事,獡本就心绪不佳,不禁恼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到我与各位大人们商量事情吗?” 来人结结巴巴道:“回禀族长,,,方才,,,我们在巡逻之时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灵蛇,他说,,,,他说他要见您和女君,事关,,,,事关念儿小姐。” 众人皆是一怔,獡犹豫的看向九君,九君眸光微凛,还是点了点头。 獡得到了答复,于是道:“将人关押好,我们这便去。” “是。” 二人来到一处牢狱,里面绑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九君默不作声的站在獡身后打量他,獡看着他出声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抬头看着他,目光触及到他手上的伤口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圣女的傀魂术发作了吧?” 獡疑惑道:“圣女?” 男人轻咳了两声,“你放在身边抚养的灵蛇是我们灵蛇族族长的女儿,灵蛇族的圣女。” 獡眉宇微不可见的轻轻蹙起,“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灵蛇族乃是当年魔域的五毒门之首,为魔君曾经的大护法巫族所管辖,我们的祖先和其他毒门一样曾与巫族签订了契约,用毕生效忠于他们,只是天魔大战后,五毒门伤亡惨重,只剩下我们灵蛇族一门,巫族不知因何被贬,那时天下大乱,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不起眼的小种族根本无人管我们的生死,为了存活我们的族长也寻了一处幽静之地供为数不多的族人繁衍生息,当年我们灵蛇族强盛之时,的确野心勃勃,可是经历天魔大战,三界众多种族遭灭,我们灵蛇族死里逃生才留下为寥寥族人,后来三界渐渐趋于和平,我们才得以喘息,就这样平稳的日子还未过多久,那个人便出现了。” 九君的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巫族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圣女的父亲是我们的族长,母亲也是我们上一任的圣女,那个巫族的女人突然出现要我们听命于她,尽管我们的祖先与他们签订了契约,可是历经过生死大战,如今沧海桑田,我们灵蛇族早已脱离魔域已久,没有丝毫争斗的野心,只想安稳度日,族长便拒绝了那个女人,可谁曾想,她竟然用傀魂术强行控制我们,她用族长的儿子作为把柄,控制了族长和圣女,甚至不顾圣女身怀六甲强行逼迫他们带人闯进罗尼城。” 獡微怔,“所以当年灵蛇一族突然出现在罗尼城作乱是因为这个?” 男人点了点头,“我们世代有傀魂术的契约,一旦她用此术控制我们,我们纵然再不愿意也会拼死为她效力。” 獡不解,“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出现让你们扰乱罗尼城?” “为了引你们现身,她知道你们藌窤族尼罗城的人族达成协议,所以一旦尼罗城乱,你们必然会现身。只是她没想到,我们族长自继位来一直担忧我们祖上的契约,这些年来为了摆脱契约控制,潜心研究多年,终于发现了有可能摆脱控制的方法,只可惜还未实现便被她控制去了尼罗城,后来族长身死,她为了更好的控制灵蛇族,更是哄骗我们未来的族长少主去尼罗城为他父母报仇寻找他妹妹,害我们少主身负重伤,虽说幸得龙族所救,可惜我们少主还是命殒尼罗城。” 第89章 父母恩 第八十九章 九君抬了抬眸,“原来镞臻是你们的少主。” 男人点了点头,“正是。” 九君盯着他,“你说你们族长发现了毁掉契约的方法,那为何你们现如今还被她控制?” 男人抿了抿唇,看向她,“因为此法凶险无比,而且需用龙族的金鳞之光与神族的修灵术共同进行,这也是我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女君的原因。” 九君眼眸微眯,“你且说说。”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绢纸递上,九君缓缓接过打开,纸上密密麻麻记载了灵蛇族一切的相关信息,男人继续道:“这是我们族长临行前冒险交给我的东西,让我有机会一定逃出去寻得龙君求他救其他族人一命。”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怒潭谷找龙君,而跑来这尼罗城?” “自打我们群龙无首后,她便对我们控制极严,我几次想逃出去都未能成功,眼看族人们一个个因傀魂术身亡,我却束手无策,再者就算我成功逃出去了怒潭谷,以我的身份未必能见到龙君,后来我听说龙族未来女君也去了尼罗城,我们族长曾为了研究金鳞之光调查过龙族的历史,发现除了龙君外,龙族未来继承人也天生善用金鳞之光,所以我便装作对她忠心耿耿主动请缨,为的就是见女君一面。” 九君眸光一掠,“你具体说说有何方法可以摆脱傀魂术?” “如女君在这纸上所看到的,我们族长发现这天下种族皆有七情,七根情丝相互排列而成乃为情根,但情根里每种的情丝大小皆为不同,每个人心中有何情感,爱恨痴癫恩怨仇哪些为重,哪种情丝便为主。” 九君心下明了,难怪,这些年她收集的情根各不相同,原来不过是其中的一条情丝罢了,七根情丝汇集才能形成情根,“可是,这和傀魂术有什么关系?” “女君有所不知,寻常种族的情丝皆排列而成,但我们灵蛇族的情丝则是交汇融合而成,几种情丝更不容易分离,当年我们的祖先乃是巫族培育出中的五毒之中的一毒,所以认其为主,傀魂术便是在某一情丝中印下烙印,烙印在未被唤醒前一直处在沉睡状态,直到被唤醒,几日内会迅速蔓延到其他情丝,直至蔓延整条情根,从而以情感控制其身体,所以若想解除傀魂术,唯有在它被唤醒前或还未蔓延前取出被烙印情丝,只是我们因天生情丝构造复杂,想要取出被印上烙印情丝极为艰难,金鳞之光有包裹分离之力,而修灵术有修补之力,两者融合方可成。” 獡沉默了半晌,“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想救念儿需用女君的金鳞之力与神族修灵术?” 男人点了点头,看向九君,九君蹙眉道:“金鳞之力好说,只是修灵术乃是高阶神法,最低也要上神才能修炼,不论藌窤族还是灵蛇族都曾隶属于魔域,天族的人一向心高气傲,只怕就算是我出面他们也不会贸然同意,再者就算我去天族找到可以帮忙的人,这一来一回念儿也撑不了那么久,只怕那时只怕烙印早已蔓延。” “女君,,,,”獡犹豫道:“其实神族现在罗尼城便有一个。” 九君抬眸,肇霆,她思忖良久,如今也只能将希望放到他身上了,“我与他并不相熟,想请他出手并不容易,不过眼下这光景也唯有一试,不过与人谈判,也需筹码。”她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这事还需要你,你随我走一趟。” 九君来到肇霆一行人的住处之时,神侍拦在了外面,九君道:“麻烦神侍通传一声,九君有事求见。” 神侍对九君倒是极为客气,“九君君神稍等,我们殿下刚刚歇下,我先去通传一声。” 九君笑道:“麻烦神侍了。” 神侍回礼道:“九君君神客气了。” 不一会儿,九君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肇霆面前,她大体说了一下前因后果,肇霆目光未动,淡声道:“本君为何要帮魔域的人?” 九君抿了抿唇,“肇霆君神此言差矣,君神若是肯出手,我们便能将那人引出来,君神也好交差不是吗?” 肇霆的瞳仁虽是一贯的平静无澜,眉宇间却渐渐浮过清辉,“说说。” 九君面上滑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似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得到回应,看来这肇霆也并非如传闻中般清冷孤傲,她缓了缓神继续道:“引她出现也并非难事,她唤醒念儿的傀魂术,无非是想引起动乱,若君神与我联手将念儿治好,再由这个人将念儿傀魂术发作伤了众人的消息带回去,她必定要趁机发难,到那时我们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何愁抓不到她。” 肇霆盯着她,不言一语,半晌才若有所思道:“九君君神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九君微怔,有些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一向?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们以前见过?她试探道:“不知肇霆君神意下如何?” 只见眼前的男人垂下眼帘,眉目不动,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唇畔微启,“可。” 九君与肇霆去帮念儿去分离情丝之时,稌野醒了过来,坞辰看到稌野醒来上去扶他,“殿下,你醒了。” 伤口的牵拉让他胸口一阵钻心的痛,他环顾四周,“这是哪,你怎么在这儿?” 坞辰将发生的事都与他说了一遍,稌野眉宇微蹙,沉声道:“九君呢?” “自我收到女君的消息来此后便匆匆见过她一面,只是听说她近日和天族的肇霆君神走的很近。” 稌野的手指动了动,本就苍白的面色又冷了几分,“我去找她。” 坞辰急忙拦道:“殿下,你的伤,,,” 话还未说完稌野只觉肩膀传来一阵痛感,剧烈的撕扯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又坐了回去,坞辰叹了口气,担忧道:“殿下还是莫去了,,,,女君现在估计没时间见您,也不会见您。” 稌野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坞辰沉默,稌野恍然想起受伤昏迷时梦里的场景,猛然抓住坞辰的手臂,“我伤了她,是不是?” 坞辰垂着眸子,他来到罗尼城见到九君的第一面,尽管她颈间已被衣领遮掩,可还是难免露出了痕迹,后来听补结界回来的天族的神使闲聊中得知,那是出自殿下之手。 稌野面色沉寂如水,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快压不住了。” 坞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道:“殿下与那巫族女人可说了什么?” 稌野摇了摇头,“她一心想打开极境之地,唤醒皆灭玉镜,当年圣祖为了封印核晶,将密钥一分为二,一处封印在我身上,另一处却不得而知,若不是与她打斗中无意间被她发现了我身上的秘密,想来我早就死在她的手里了。” 坞辰不解:“她为何想打开皆灭玉镜?里面可是封着四大凶兽。” 稌野蹙了蹙眉,“除了四大凶兽,核晶可有未知的力量,据说它可让时空转移,万物起死回生,想来她是为了当年她与龙族琉筠那个早逝的女儿。” “可是当年龙族不是对外说琉筠的女儿是先胎不足之症才早逝的吗?” 稌野摇了摇头,“那时三界混乱无序,许多事只怕没那么简单,魔君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一直怀疑我身上封印着密钥,你以为他会向三界承认我魔域殿下的身份?这些年屡屡对我试探,我只能装作忘记那时年幼,双亲离世,遭受了巨大刺激,忘却了当时的记忆,说白了,不过是有朝一日,他怕密钥真的在我身上,我被天族拉去当做筹码罢了。” 坞辰压低了声音,“殿下不是一直怀疑当年圣祖将另一把密钥放在龙族之中,所以才有意靠鲛族二王子之事接近龙族女君吗,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可有什么发现?” 想起幼时之事,稌野不觉眉目悚动,他目光变了变,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当年我太小,大战之中父母拼死护住我的元神不散,只恍惚间记得,性命垂危之际,他将一把密钥封在了我身上唤回了我的元神,救下了我的性命,而另一把被龙君带走了,恍然间只是听闻他说对龙君说什么对谁的承诺,可是这几次我进怒潭谷,怒潭谷每个殿间都有结界,没有殿内主人的同意,根本无法靠近。。” 坞辰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殿下,我知道您对女君有情义,可密钥之事如今迫在眉睫,根据圣祖当年留下的预言,两把密钥本就相生相克,能留垂死之人性命,亦能夺人性命,一方密钥的反噬力量越来越强,代表着封印另一把密钥的人吞噬力量越来越强,两把密钥,若想二者合二为一,就必须有一人被密钥反噬身死为祭,而另一个人就会变成三界唯一的掌权之人,您接近女君虽说是想在被反噬前寻找到另一把密钥,明哲保身,可您对她的情义坞辰也是看在眼里,再者她又不是密钥封印之人,您不过是调查真相,想来女君一向豁达不会介怀。” 稌野抿了抿唇,“一开始我接近她的确是另有目的,如今,,,,,。”说罢他顿了顿,思忖片刻道:“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会尽快与她解释清楚,若刻意隐瞒,只怕反而会引起她的误会,在被密钥反噬之前我会尽快找出另一个被封印密钥之人。” 看他下定决心,坞辰终于缓了口气。 肇霆与九君将念儿的情丝分离后,从她额间取出被烙印的情丝,看着手中闪着微弱光芒的情丝,是恩,养育之恩深似海,九君动了动唇,目光触及床榻上的少女,原来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她明白自己与獡夫妇的不同,也懂得周围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可她依旧装作什么都不懂,她不敢问自己的身世,她怕她的父母伤心,她怕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她将一切都埋自己小小的心底。 看身旁的人盯着情丝沉默,肇霆目光微动,“怎么了?” 九君垂眸摇了摇头,唇角的苦涩还未褪去,“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的父君和母君,我似乎许久未见他们了。” 肇霆看着她,黑色的眸子如寂夜般沉默,半晌,九君听到身旁的人沉声道:“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天下为人父母者,爱子心无尽,他们也很想你,只是这世间事并非一个情字便能解决,相恋之情也好,养育之恩也罢,人处高位,总要以情字作为取舍。” 九君微微错愕抬眸,似是未曾能想到他能出口安慰,而肇霆早已收回目光,“按照你的计划,剩下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脚步平稳,步调从容,像是方才的一切不过虚无,而她,看着他清风朗月的身影,脑海中闪过一丝片段,她刹那间僵在原地,最后还是被一阵冷风吹醒了神智。 念儿的事情解决了,獡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如今儿女平安,他也无后顾之忧,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九君思考了许久,交代了灵蛇族男子一些事情,便让他暗地里回去了,她又让鹤析与荼乜带着虎儿与念儿回怒潭谷暂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荼乜当场拒绝,“不可,接下来尼罗城只怕会有一场大战,你身上还有伤,若让祖父知道我这个当兄长的一个人将你扔在这里,只怕回去得被老头子扔进雷窟里,再者我灵力不低,虽说打不过巫族的那个人,但帮帮你也是绝对没问题的,让鹤析带着两个孩子先回怒潭谷暂避,我留下。”说罢看向鹤析,鹤析沉默半晌道:“也好,一旦殿下的计划实施,只怕尼罗城不太平,我先将两个孩子带回去,将此事禀告龙君,多派些人手来帮你们。” 鹤析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九君回去整理了一下大体计划。 第90章 交谈 第九十章 刚想叫众人一起商讨,推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稌野,她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遮住伤痕,“你醒了?” 稌野的目光在她白皙的颈间停留了片刻,方才还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如今每个字都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她,看他没有回答,九君伸手探及他的额间,蹙眉道:“莫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下一刻,稌野拉着她的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九君身体蓦然一怔,一种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酥软微麻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升起,顺着血脉流向四肢百骸,她犹豫道:“你,,,,,” 耳边传来他鼻息的温热,“对不起,对不起,,,,”微颤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 九君怔了片刻,才缓过神,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稌野抬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颈间的伤痕瞬间又收回了手,眸中的压抑之色一闪而过,他从怀中掏出一盏琉璃瓶,“这是魔域的伤药。” 九君目光在他手里的琉璃瓶中停了一下道:“既然你来了,我正好有事同你说,先进来吧。” 稌野点了点头,随着她走进屋里,随着屋门落下,不远处的转角,肇霆一袭白衣,外披墨色宽袍,去而复返,微光投在他的瞳仁,莹亮清冷的颜色,看来居然有些落寞,他身后的神侍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方才的一幕皆落入他眼底,“殿下,这伤药可要给九君君神送去。” 肇霆平静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虚空,淡色的唇角微微落下,半晌神侍才听到一句,“扔了吧。” 稌野跟着九君进入房间后,入眼的便是一张尼罗城的地图,九君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另一旁的椅子上,“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背上的封印你可知到底是什么?” 稌野抿了抿唇,沉默半晌道:“巫族的那个人想打开皆灭玉镜的结界,而我身上的这个封印便是当年圣祖封印皆灭玉镜留下的其中一把钥匙。” 九君怔在原地,有些错愕道:“难怪,,,,你能出现在结界里,若是常人就算龙君帝君魔君三人共同亲自出面也未必能打开结界,,,可是,她为何想打开皆灭玉镜,那里面可是封印着四大凶兽,若是他们被放出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稌野沉声道:“这便要从当年天魔大战,你们龙族的一段秘闻说起了。” 九君抬眸,“龙族?”她忽然想起那女人似乎每每想致自己于死地,而且近些时日发生的事似乎也是冲着龙族而来,稌野点点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据说当年天魔大战以前,你们龙族的大皇子琉筠曾与魔域巫族蛊王圣女有一段情,传闻他们二人诞下一女,却是患了先天不足之症,性命垂危,后来天魔大战动荡不安,琉筠以身护三界和平,那女孩也随即便夭折了,而巫族传闻因为在大战中私通天界导致魔域大败被魔君贬下了凡,而蛊王圣女也随即消失不见了,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消失许久的蛊王圣女。” 九君不解:“就算她和龙族有这么一段往事,那和她想唤醒皆灭玉镜有何关系?” 稌野继续道:“皆灭玉镜由核晶演化而成,可有未知的力量,据说它可让时空转移,万物起死回生,想来她是为了当年她与龙族琉筠那个早逝的女儿。” 九君脸上表情凝重道:“她疯了?她想用皆灭玉镜复活她的女儿?甚至不惜用三界陪葬?” 稌野点了点头,“但圣祖当年封印皆灭玉镜的密钥不止我身上这一处。” 九君心中一凛,“你是说还有一把密钥。” 稌野默了半晌,才缓缓点头道:“是。” “那个密钥在何处?” 稌野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两把密钥相生相克,这些年我不断提高功力压抑密钥的反噬,只因为另一个拥有密钥之人的功力越强吞噬能力也便越强,直到我完全被密钥控制身死相祭,两把密钥相融,掌控三界,反之,若是他先身死,两把密钥便会在我身上融合。” 九君顿了片刻,“也就是说,若不能找到另一个封印密钥的人,你便会死。” 稌野点头,九君表情有些凝重,唇畔紧闭,半晌她抬眸道:“可有什么线索?” 稌野沉声道:“当年之事我还年纪尚小,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可龙君一直跟在圣祖身边,或许他知道一些密钥之事。” 九君目光微凛,“待这边事了,我回到怒潭谷,会询问祖父。” 稌野抿唇一笑,“多谢。” 九君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多言,只是你可曾想过,若真的找到另一个密钥之人,又该如何?” 稌野眸光微沉,“只得看看有何破解之法,我不愿意滥杀无辜,可是,九君,我父母拼尽一切才保住我的这条性命,我更不想白白丢掉。” 九君沉思道:“想来圣祖当年做出这个决定定然有他的用意,两钥相融,需有一人以身相祭,而另一人便会成为三界新的掌权之人,留下的那个人必然是有平衡三界之能,寻常人定然做不到,圣祖深知天魔两族积怨已久,绝非一两日便能化解,他去前知道自己无论选择哪一族作为未来三界掌权人,都不能真正让两族握手言和,所以才暂时让龙族平衡三界,可是外族震慑治标不治本,本质矛盾未解决危险便永远都在,在青丘之时,涂山灵狐选中了蝃蝀作为青丘的继承者,让火水两狐融合,而你身上有天魔两族的血脉,圣祖选中你作为密钥之一,也未必没有此考量。” 稌野眉眼不动,纤长有力的手指握紧琉璃药盏,指骨凸起处隐现淡碧的青筋,许久才略略放松,轻轻笑道,“先来上药吧。” 九君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瓶盏,“我,,,我自己来吧。” 稌野却握住她的手腕,顺势与她拉近了距离,轻声道:“别动。” 突如其来的气息让九君僵住,他轻轻将她颈间的衣领掀开,白皙的颈间一片青紫,他眉宇微不可见的蹙起,单手拿起一从里面剜了一小块药膏,手指颤颤抚上去,九君只觉一阵冰凉的触感在颈间化开,她不自然的挪开目光,动了动唇,声音变得有些低哑,“若是有一天你真成为三界掌权之人,你会怎样?” 涂药的手指微顿,这样说话,却闻到她颈间幽幽的暗香,淡淡的若有若无,却萦绕不去,他怔了怔随即继续方才的动作,“你觉得我会怎样?” 九君微微低了下头,恰逢碰上他抬眸,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甚至鼻尖都几乎快要触碰在一起,彼此眼底任何一丝最细微的情绪都无所遁形,稌野收回手,“你觉得我会挑起三界战乱吗?” 九君眼睫微垂,掩去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淡淡的,“我不知道,稌野,我并不了解你。” 稌野唇际忽掠过一丝笑,寂寥如月色,犹带一丝夜色的深沉,“当年人人都说,魔君之子掳走了帝君最爱的女儿兮溕君神,最爱的女儿,呵,不过是帝君醉酒后宠幸下等仙子怀了神胎,若不是我母亲被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嫡亲君神姐姐骗去游魂谷摘什么宥疗花遇到我父亲,只怕,她早就死在了游魂谷的恶灵手里。” 九君怔住,错愕道:“你是说,,,,兮溕君神的生母并不是君后?” 当年之事,九君并不清楚,只是如同旁人一般道听途说,外界传闻帝君嫡次女被魔君之子诱拐强行掳走,圣洁神女沦为玩物,帝君爱女心切,痛心疾首,连发三庭召书,怒斥魔界荒淫无度,刻意挑衅天族。 “君后只生了一个嫡女,那便是菾琤的母亲,就是骗我母亲去游魂谷的嫡亲姐姐,我母亲那种出身若不是需要利用又怎么会得君神之位,在与我父亲私奔前,她的地位连天族最底层的仙侍都不如,帝君将她视为醉酒后失德的耻辱,君后更是容不下她,将她母亲处死后又怕有一天东窗事发,遭人诟病毁了她的清誉于是将她扔在仙侍卧房内任其自生自灭,好在有一位仙侍看她可怜,暗中照顾她,她才得以平安长大,只是后来被菾琤母亲发现,自己长相天赋处处不如这个庶妹,心生妒念,将她调到自己身边以便折磨,我母亲为了活下去忍气吞声,浑身伤痛刚刚被罚完便被送到了游魂谷替那个女人找什么宥疗花,她本就未练过什么像样的仙法,面对恶灵束手无策,命悬一刻之际,遇到了我父亲出手相救,两个人相爱却深知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我母亲想放手,是我父亲态度坚决,宁愿舍弃未来的魔君之位也要带她离开,他们二人私奔,在人间荒野寻了一处僻壤之地,相濡以沫,生下了我,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却也幸福,若不是天魔大战前让天族在人间的神使发现我母亲假死脱离天域,为他们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挑起战争,不惜以我的性命逼迫我母亲承认是被我父亲强行掳走,可是他们却出尔反尔,在我父母伤痕累累之时趁机想了结我来消灭罪证,是来天族调查真相的龙君将我救了下来,将奄奄一息的我带到了圣祖面前,圣祖将我作为密钥容器才保住我消散的元神。” 原来如此,难怪他身上有神族的血统却从不肯回天域,“所以,你恨天族的人。” 稌野抬眸,“恨,如何不恨?我曾经巴不得天下大乱,所有人都去给我父母陪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他顿了顿,眸光微怔,“可是,,,,,可是后来,我为了寻找另一个密钥之人,云游四海,看到了太多像藌窤这样的种族因为当年的天魔大战而背负的累累伤痕,从魔族的藌窤灵蛇族到天域青丘的涂山灵狐族,还有那些提不起名字便消失的种族,甚至连凡间都还残留着当年大战后的痕迹,我在想,若皆灭玉镜再次开启,会不会还有无数像我这样的人出现,我是不是也变成了自己曾最痛恨的人。” 世间百战,三界皆苦,权力,野心,资源,到最后不过黄粱一梦。 九君盯着他半晌,此时他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到他斜插入鬓的剑眉,坚挺高傲的鼻梁,刚硬紧致的下颌,她淡声道:“你不会。” 稌野抬眼看她,九君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目光深邃专注,“我祖父说过,身居高位的掌权者除了要有非常人能及的手段、远见、能力,最重要的还需有一颗菩提之心。” 稌野喃喃道:“菩提,,,之心?” 九君点头,“苦难加身,生坚韧之意,再观他人之苦,才会生菩提之心。” 稌野抬眸看她,“那你呢?” “我?”九君尾音微扬,抿唇道:“我自出生起便被金鳞之力选中,他们说在我出生前许久没有人被金鳞之力选中了,我们龙族有个古老的预言,金鳞之力每一代中只会选定一个真正的继承人,如我三叔他们那一代,没有人被金鳞选中,好不容易到了我们这一代,终于再次看到金鳞之力,尽管他们也不懂为何龙族那么多男子,金鳞之力偏偏就选中了我这个女娃娃,但金鳞之力已选,纵然有些人心里芥蒂我身为女身,却也不得不拥护我为未来怒潭谷主人,因为希望这东西啊,有总比没有强,他们开始对我给予期待厚望,他们希望我变成他们期待中的继承者,继续维护着龙族的荣光,所以当我被母君养到三百岁时便要强制离开自己的父母身边,他们必须离开怒潭谷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继承人的第一课便是学会独立,放弃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