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突然见鬼了》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1 “咯咯咯……”凌晨五点，废品站那只叫大花的公鸡准时开嗓，它稳稳地站在二楼的窗台上开始演唱会。 拖长的高昂尾音还没结束，窗户猛地由内向外被推开，大花被撞飞，扑扇着翅膀飞下地，落在竖立在地上的招牌上，上面写着‘收废品’几个字。 刚才没有发挥好，正准备再来一嗓子，“咯”刚起头，还没睁眼的李双双随手摸到一个稍微有点硬度的东西就从窗户扔了出去，是本书。 然后就听见大花“咯咯咯咯咯……”地抱怨着迈着小短腿跑远了。 “爷爷，我好了。”十分钟后，李双双站在了门口。 她的起床气散得差不多了，齐耳的短发还滴着水，刘海儿又长了，耷拉在眼睛上。 她脚边放着一个大竹筐，看起来比她人还要宽一倍，里面装了各种瓶装水或是饮料。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儿从房里走了出来，身穿一身白色的太极服，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把木剑。 李双双戳了戳老头的头发，硬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戳进去，嘴角抽了抽，“浪费发胶！” 她背起脚边的竹筐，手机和收款的二维码挂在胸前，迈步向山上走去。 “哪像你，小小年纪，不修边幅。”老头也跟在她身后。 “乖丫头，你怎么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呢？” “你看看人家小女生们，一天天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多活泼，多青春啊！” “乖丫头，年轻人，要多笑笑嘛……” 李双双的话不算多，表情也不算丰富，耐心更是没有，于是她走得更快了。 路还是平的，上坡路，她背着一大筐水，腿脚走得很快几近于小跑，连大气都不喘一下，只闷头赶路。 走了一段平路后，就要开始爬山了。 天也渐渐放亮了，火红的太阳伴着朝霞探出了头。 陆陆续续就能看见一些人影，都是不用上班的中老年人出来晨练。 有散步的，有爬山的，有跳广场舞的，还有耍剑练太极的，还有打坐的…… 他们有的就在山脚下活动，有的会找个山腰处的平台，有少数人会一直爬到山顶。 四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山里空气很好，是天然的氧吧，特别是太阳初升的这段时间最是养人。 六点钟不到，他们就到了山顶。 像十几年来的无数个早晨一样，李双双将二维码挂在一边的树上，如果有人需要买饮料，自己扫码就可以了。 而她就会在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的威逼利诱和哄骗下，跟着一起打太极，或是拿根树枝跟着耍剑的比划。 李双双也搞不懂，为什么她一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要跟在这支队伍里做老年广播体操。 可能是习惯了吧，毕竟从五岁就开始了。 六点半，李双双背着剩下的半筐水下山，不等她爷爷了，这个点山下人比较多，矿泉水销量比较好。 而下山途中还会遇到一些熟人，都会跟她打个招呼，或是买一瓶水，她话不多，只点头笑笑就跑，显得很腼腆。 她五岁的时候，李老头就对她进行了经济方面的启蒙。 “爷爷没啥本事，奋斗了一生，只会捡破烂，我们家太穷了，所以，双双啊，我们要抓住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不能错过任何有价值的破烂。” 所以从五岁开始，李双双就背着小竹筐登山卖货了。 那时候小，李老头儿还年轻，他背了个大框，李双双背小框。 等她十岁之后，就缓过来了，再后来，李老头干脆换了个更大的框，他自己一点东西都不背了。 反正孙女年轻力壮，能背得动。 用爷爷的话说：“年轻人嘛，就是该多吃点苦头的。” 七点钟，太阳已经出来了，她回到废品站，而她的竹筐也空了。 她上二楼自己房间换上校服，外套的胸口处印着‘开阳市第一中学’的字样。收拾好书包，却发现语文书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飞快跑下楼。 果然，书在大花的窝里，鸡不在。 那本书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为大花鸡窝的柔软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碎纸上残留着鸡屎，依旧可以看出鸡屎糊的是苏某词人，还有鸡爪从周某人先生当胸划过的痕迹…… 看了看表，“快迟到了！” 李双双先咽下这口气。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2 李双双骑着自行车在灿烂家园小区的巷子里穿行，熟练地避开路上的坑洼，自行车也是捡破烂的时候淘的二手货，虽然总是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但还算结实。 学校就离小区三四公里的样子，李双双骑车二十分钟就能到。 出了小区大门，就看见朱一鸣像往常一样在等她，黑框眼镜耷拉在脸上，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却耸肩塌背，瑟缩着脑袋，像只小鹌鹑。 “老大，早上好！”朱一鸣说。 李双双没有回答，也丝毫没有减速，朱一鸣立马骑车追上去。 朱一鸣家搬到灿烂小区十年了，朱一鸣这人有点奇葩，在邻居和同学之间都不受欢迎，甚至经常被欺负，只有李双双偶尔理他一下，和他说几句话，甚至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少年们的心中，李双双那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江湖好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从小到大，在这一片的孩子中，没有人能从她手里讨得了好。其实在李双双看来，她不过是走在路上，看到一只小鹌鹑掉在坑里飞不起来又爬不出来，顺手拉了他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了，就是举手之劳，并不当回事。 而朱一鸣后来有事没事就喜欢跟在她屁股后头，有一点想欺负他的人可能就不欺负他了，非常想欺负他的人可能就欺负得没那么狠了，李双双也从未反对过，她也没做什么，只是默许他跟在屁股后头而已，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朱一鸣是李双双的跟屁虫了，虽然他们两个人统共都没讲过几句话。 “李双双，”朱一鸣一边卖力地踩着自行车踏板，一边抽空歪头看她，说道，“你今天脸色好差哦，黑眼圈好重，昨晚没睡好吗？” 李双双不说话。 他继续道：“虽然我们今年要高考了，压力很大，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身体好才是本钱，我妈说我们青春期千万不能熬夜……欸，等等我啊……” 又炫妈…… 李双双加速往前冲，朱一鸣累死累活地在后头追。 少年人，还是有些争强好胜之心的。 为了飙车爽快，李双双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而且小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松树林，一路上都是林荫，完全不会晒到太阳。林子里，在杂草的掩映下，还能看见错落的墓碑。 朱一鸣一进这条路就犹豫了，压根不想再往前骑，看到李双双越来越远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脚上踩得更快了。 所以说，一分钱一分货呢，就算李双双体力再好，架不住人家车好，还是被朱一鸣这只四眼弱鸡追上了。 朱一鸣拼了小命，只感觉踏板越来越重，自行车前进得越来越艰难，与李双双的距离又慢慢地拉开了。 朱一鸣喘得厉害。 李双双得意地笑了一下，突然减速，这下子，朱一鸣就超到她前面去了。 李双双却陡然一惊，朱一鸣后座上什么时候载了个女孩子？ 朱一鸣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没停过车，这女孩什么时候上的车后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女孩看起来也很年轻，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起，虽然看不见脸，也觉得是十分养眼。 但是李双双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朱一鸣看她减速了，就停下动作让车慢慢滑行，顺便休息一下。 李双双追上来，问道：“朱一鸣，她是谁？” “什么？”朱一鸣满脸问号。 “你后座上，载的谁？” “我没有载人啊……”朱一鸣的声音突然顿住了，表情变得惊恐无比，脖子僵硬地向后扭，扭到一半就停住，眼神斜着瞟了一下身后，好像是有个东西在后面，还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啊”地大叫一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而那个女孩子也轻轻巧巧地落地，还是面朝路的前方。 自行车倒在地上，车轮在原地转个不停。 朱一鸣之所以不受人待见，就是因为他从小时候起就经常一惊一乍鬼吼鬼叫地吓到别人，而且还会自言自语，他的母亲刘彩云也时常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反正大家都说他有神经病，妄想症，狂暴症，是个疯子，他为此遭受了不少鄙夷与唾骂，也由此性格软弱，胆子很小，总是一副神经兮兮又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更加惹人厌烦了。 李双双被他这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不过已经习惯了，急刹车停下，长吁一口气，并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 朱一鸣跳车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又立马站起来躲到了李双双另一边，把头埋在李双双背后，像一只把头缩在壳里的乌龟。 李双双已经预判到了这只乌龟的举动，只问他：“不是你让她上车的吗？” 朱一鸣拼命地摇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黄裙女孩，又看着李双双，惊奇地问她：“你能看见她？” 李双双又看了眼黄裙女孩，“不然呢？” “那她是……是是真的人？” “不然呢？” “这次不是幻觉啊……”朱一鸣松了口气。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3 朱一鸣稍微放松了一点，整理了一下黑框眼镜，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对黄裙女孩说道：“这位同学，你想搭顺风车就提前说一声嘛，一声不响地就上人家的车，这样不太好吧。” 黄裙女孩并不理会他们，仍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李双双不高兴了，直接走过去掰她的肩膀，想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们。 她的手一伸出去，朱一鸣就“妈呀”一声，掉头就跑。 却见她根本没有抓到黄裙女孩，她的手直接穿透了黄裙女孩的身体。 她根本没有触碰到实物的感觉，手上只传来一股阴寒之气。 李双双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汗毛倒竖，吓得直直地后退几步。 “什么玩意儿？” 这时，女孩如她所愿转过身来，李双双看到了她惨白的脸，这绝对不是一张活人的脸。 可是下一秒，黄裙女孩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李双双真是又惊又怕，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女孩她认识的。 就是一个月前因病去世的同班同学王倩倩。 她下意识地也掉头就跑，一回头，又立马急急地停住。 只见不远处，王倩倩正趴在朱一鸣的背上的书包上，朱一鸣拼命地往前跑，好像跑得多快一样，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就像在跑一台高速的跑步机一样。 “这下真的见鬼了。” 一个接受了十几年教育相信科学的高三学生，怎么能相信这世界有鬼呢？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现在的情况，还有别的解释吗？有也等以后再说吧，先离开这里。 以前都觉得这条小路好乘凉，现在才发觉阴森之感。 李双双真想自己跑掉算了，但看着朱一鸣那惨样又觉得于心不忍，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看他那样子，像是被困住了，不管怎么样，先让他摆脱跑步机吧，不然非得累死不可。李双双这样想着，咬着牙跑过去，对着朱一鸣的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也穿透了王倩倩。 朱一鸣被踹飞了出去，王倩倩又消失了。 “还是有效的。” 李双双扶起朱一鸣，拖着他赶紧走，刚回到自行车那里，王倩倩又出现了。 乌龟又缩到了李双双身后。 李双双心里也直打鼓，说道：“王倩倩，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别缠着我们了。” “王倩倩？”朱一鸣好奇地扫了她两眼。 王倩倩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可是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王倩倩表情有点着急，接着抬起右手指向前方。 既然是认识的，朱一鸣就没那么害怕了，他的乌龟脑袋从李双双背后伸出来，企图翻译，“你要往那个方向去吗？” 王倩倩点了点头，手还是继续指着那个方向。 朱一鸣继续问：“你要去哪里呢？学校？” 王倩倩激动地点头，又指了指自行车。 朱一鸣道：“你要我们载你去学校啊？” 王倩倩继续点头。 李双双问：“你去学校做什么？” 王倩倩又是一副伤心的表情。 朱一鸣道：“她可能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同学一场，我们帮帮她吧！” 李双双道：“你对这种事情很熟吗？” 朱一鸣没有回答，只说：“让李双双载你吧，她骑得快。” 李双双白了他一眼，“你逞的英雄，为什么让我来背锅？” 谁知王倩倩却摇头了，表现出害怕的神情，用手指着朱一鸣。 “你好像很怕我啊！”李双双说着向前走，果然，王倩倩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往后飘。 “怕我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王倩倩还是用手指着朱一鸣。 “人家是专程来搭你的顺风车的，祝你好运。”说着李双双就推起自行车准备撤了。 “老大，等等我啊……”朱一命赶紧扶起自行车。 出发前又说：“先说好啊，我把你带到学校，你就不许再跟着我了。” 王倩倩感激地点点头。 这条小路走完都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一转到大马路上，车多人多，阳光普照，世界一下子喧闹起来。 王倩倩痛苦极了，不断地缩小缩小，最后变成一股烟钻进了朱一鸣的书包。 而李双双却想了很多。 她想到朱一鸣那疯子一般的行为，什么妄想症，他是不是一直都可以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她自己今天突然也能看见了呢？ 这是什么传染病吗？ 到了学校，两人分开去了各自的班级。 王倩倩在教学楼的角落里现身，显得非常痛苦。 李双双随便叫住一个人，指着蜷缩在角落的王倩倩说：“你看到那边的美女了吗?” 那个男生上下左右扫视一圈，“哪有美女？” 李双双放开他，“哦，她已经走了。” “什么毛病……”男生咕哝着走开了。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4 李双双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而且精神特别差，像是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一样。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她听在耳朵里全都是王八念经。 关键是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还拖堂，又讲了一堆安慰高三学子的心灵鸡汤，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李双双急吼吼地想要去找朱一鸣，她想问他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先走了。 有人却比她更着急。 朱一鸣等在她的教室门口，一手拎着书包带子像拎着只死老鼠一样嫌弃。 她一出门就被朱一鸣拉走了。 来到厕所后面的树林里，朱一鸣将书包扔给她，说道：“你看看。” “看什么？”李双双一边说一边拉开拉链，一打开书包，就看见里面王倩倩的死人脸，一把就将书包扔出去老远，书包里的东西洒得到处都是。 说实话，再见到王倩倩的鬼脸，李双双并没有觉得有多可怕，她只是没有准备好，被突然出现的鬼脸弄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朱一鸣，”李双双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活腻了想去给王倩倩作伴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着急没说清楚。”认怂的速度倒是很快。 这时王倩倩出来了。 朱一鸣双手合十对着她拜道：“不是说好了把你送到学校你就走吗，怎么还缠着我啊？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别缠着我了……”说完，又去捡书包和散落的东西。 “求求你们，帮帮我吧！”王倩倩突然发出了声音。 “你能说话了？”李双双道。 “白天阳气太盛，我的力量很弱，能在白天出来已经是很冒险了，更是没办法让你们听见声音,现在天快黑了，比白天要稍微强一点。” 朱一鸣道：“所以你才一整天都躲在我的书包里啊！” “嗯，”王倩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然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你也可以躲在别处啊，为什么一直缠着朱一鸣？” 朱一鸣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下来。 王倩倩急着解释：“不行啊，我一离开他身边就感觉我的灵体要散掉了……我听其它鬼魂讲，朱一鸣体质特殊，他身上有种气息，会特别吸引我们。” 这个“我们”，自然说的就是鬼魂一类了。 李双双问朱一鸣：“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吸引鬼还能伤害鬼？这跟你从小能看见这些东西有关吧？” “嗯。”朱一鸣点了点头，身体瑟缩着，像只鹌鹑。 李双双：“到底是什么东西，扔掉不就行了？” 朱一鸣：“这……这说来话长了……” 李双双：“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能看见她了。” 朱一鸣：“其实我今天也想过这个问题。” 李双双：“然后呢？” 朱一鸣摇头，“我想不出来。” 见李双双面带不悦，忙又说：“之后我再跟你详细地说说我的情况吧。” 李双双这才放过他。 王倩倩说道：“朱一鸣，以前，我是说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怪怪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能看见……看见我这样的……” “对不起啊朱一鸣，平时我对你不算友好，我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但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了，如果你不帮忙的话，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帮我为止。” “喂，”李双双打断她，“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李双双道：“好了，到底什么事，先说出来，我们再看能不能做。” 朱一鸣赶紧跟着点头称是。有老大就是好。 王倩倩叹息一声，说道：“我死了以后，总是能感受到我妈妈，她非常痛苦，就算我已经没有心跳了，也能感受到那种被刀子捅进心脏的感觉，有个老鬼告诉我说，如果有活人的念想太过强烈，就可以与鬼魂建立连接，感受到生人的情感，我知道，我妈妈一定过得不好，我好想去看看她，可是我的力量太弱了，根本没办法离开松树林，今天刚好看到你们路过，不由自主地就跟上了朱一鸣，没想到跟着他我能飘得更远了，更加没想到你们竟然能看到我，你们一定可以帮到我的。” 李双双问：“所以你就是想去看看你妈妈？” 王倩倩又说：“不止，我希望你们去帮我拿一封信，然后给我妈妈送信。” “什么信？”李双双问道。 “是写给我妈妈的一封信，被赵老师当成情书收走了，应该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他收走的情书都放在那里，如果妈妈能看到那封信的话，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一定会慢慢振作起来的。” 朱一鸣道：“这事多简单啊，明天我们去跟赵老师说，他肯定会把信给我们的。”鹌鹑终于站直了一点。 王倩倩直摇头，“我等不到明天了。” “我已经收到通知，明天就要去投胎了，如果错过的话就再也没有投胎的机会，今天看见你路过，才会在大白天拼了魂飞破散跟上来的。” 李双双道：“你投你的胎，我们保证给你把信送到。” “不，我想亲眼看着妈妈读我的信才能安心上路。我从小就有心脏病，为了治病花了家里好多钱，我爸早就想放弃我了，是妈妈一直坚持着，后来爸爸也跑了，只有妈妈一个人守着我，为我治病，把我养大，结果我还是没能活到十八岁……我真的希望能看到妈妈开心一点，不然我没办法安心上路！” 王倩倩“嘤嘤”地哭了起来，却没有眼泪，只能干嚎，在空旷又昏暗的树林里，鬼哭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你别哭了，”朱一鸣说道，“我答应你，现在就去帮你拿信。” 李双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王倩倩不是说他体质特殊么？ “去吧，小鹌鹑，注意一下，天快黑了哦！”李双双淡淡地开口，“听说你很有吸引力。”说完，李双双转身就走。 朱一鸣赶紧追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不行啊老大，见者有份。” 李双双默默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我还要去打工。” “我包你一个月的中饭，不，两个月。”朱一鸣妈妈就是开餐馆的。 “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 朱一鸣咬咬牙，“再加一个月的家庭作业。” 李双双皱眉。 朱一鸣又说：“我跟你讲我这些年看到的东西，事无巨细。” “不要任何加工。” “不加工。” 最后他们以这些价码达成了合作。 李双双跟李老头说了要去咖啡馆打工，李老头自然不管她。 朱一鸣跟刘彩云说要去李双双家做作业，刘彩云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跟在李双双屁股后头混的，也欣然同意了。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5 学校占地广，本就偏僻，磨磨蹭蹭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整所学校除了大路上的路灯，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李老师办公室在三楼，楼梯设在教学楼中间，还好楼梯间留了灯。 上到三楼，两边的走廊都很长，楼梯间的灯光照不到远处，看不到走廊的尽头，他们此刻就像是站在无底深渊的入口处，而左右两边的教室窗户更像是深渊中张开的巨口。 “老大，保佑我。”朱一鸣紧张地拉住李双双的衣角，顺便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李双双“嗤”他一声，“是谁接的活来着？” 李双双打开手机灯照明，右转，赵老师的办公室在最末尾靠近厕所的一间。 朱一鸣也想开灯，被李双双制止了。 “黑灯瞎火的，灯开多了会被人看见的。” “谁会看见啊？” “保安，在学校留宿的老师和同学，马路对面的派出所……” “……行吧！” 这所学校属于旧城区，有些年头了，墙灰掉了也没补上，墙面斑驳，手机灯光一晃，惊鸿一瞥之下，视觉上总感觉能看见某些奇形怪状的黑影。 朱一鸣在心底吐槽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本身就是个倒霉的祸害体质，还非得大晚上来探险，真是醉了。 门也是老式的木门，旧得都掉漆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还上个锁，也不知道防得住谁。 李双双只一下就把锁牌扯掉了，几颗钉子落到地上，她弯腰找到后揣到兜里。 他们也不敢开灯，毕竟做贼心虚的。 办公室里就三个座位，赵老师坐中间。 朱一鸣拿着手机照明，李双双翻找，还特意将光压得很低。 赵老师办公桌的抽屉锁就是个摆设，他们很快发现了一堆信件，五花八门的信纸和信封，还带着香气，估计收了不少学生们的情书。李双双一个个翻给王倩倩看。 “谁在那里？”突然一个声音像炸雷般响起，强光手电照过来，吓得两人一激灵，手机灯的光晃得更欢了，连王倩倩都抚了抚自己早已不存在的心。紧接着就听见“踏踏踏”急步上楼的声音。 “是老王，门口的保安，要不我们走吧！”朱一鸣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行，先找信。”王倩倩急了。 李双双索性把抽屉里的信全部装进了书包里。 “还是会撞上，老王快到二楼了。”李双双说道。 朱一鸣想到什么，突然说道：“王倩倩，鬼打墙，快去。” 王倩倩支吾道：“我我我……我不会啊……” 李双双也鼓励道：“去试试。” “好吧！”王倩倩马上飘走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老王上来三楼的声音，想是王倩倩成功了。 他们赶紧撤，李双双没忘了将锁头重新安回去，门框的木头已经很烂了，她用发夹轻而易举地将螺丝拧了进去，就三个螺丝，轮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李双双马上弯下腰去找。 楼下依旧传来“踏踏踏”的声音，就是不见老王上来。 朱一鸣也帮着在找螺丝。 李双双手在地上到处摸，正有点急躁，就看见那颗小螺丝从她的左边滚到了手边。 应该是朱一鸣不小心踢过来的，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完成未做完的工作。 下楼时，两人都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也不知道王倩倩能支撑多久。 他们就站在三楼下二楼的楼梯上，看见老王正要从二楼下去一楼，心想老王是不是要走了，就跟在后面下楼。 李双双在前，朱一鸣紧跟在后面，他们不敢发出声音，走得很慢，到了二楼，正要下去一楼，胜利在望，就看见老王又在往上爬，三人同处于一条楼梯上，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做贼心虚的两人心里一紧，僵在原地。 李双双想着要不直接冲过去，朱一鸣打着算盘要怎么编瞎话，却发现老王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俩一样，仍是“呼哧呼哧”地往上爬。 两人赶紧往边上挪，给老王让出道来。 却见老王爬上了二楼，一看门牌号，骂骂咧咧着说：“又是二楼又是二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一个二楼还走不下去了……”说着从两只石雕身边路过，继续下一楼，然后再爬上二楼，再下一楼，周而复始…… 楼梯间里还传来老王的叫骂声,“狗日的鬼打墙，老子才不怕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草他妈的……” 两只石雕刚开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老王那样，等他们顺利到达一楼，出了教学楼，瞬间松了口气。 这时王倩倩也过来了，说道：“我们快走吧，困不住他多久了。” 离开学校后，王倩倩指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致”。 “我上课的时候写的，还没写完，就被赵老师收走了。 李双双翻开信封，里面的信纸还在。 他们找到王倩倩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她家在一个老旧的单元房小区里，小巷子很多，路也不好走，比灿烂小区还要破旧。 王倩倩家就在一楼，为了让她不用爬楼梯。 “你们找谁啊？”董丽霞开了门。 两个人看着她都有点吃惊。 开阳市是个小地方，就那么几所学校，小初高升上来，学生们不是小学同学就是初中同学，还有同学的同学，就算不认识也都脸熟，有的甚至是从幼儿园一起读上来的，王倩倩的妈妈也见过好几次了，印象中这个中年妇女风韵犹存，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可是如今再看，她大半的头发都白了，瘦脱了像，神情凄苦，苍老了不下十岁。 “妈妈……”王倩倩忍不住叫道，想要拥抱自己的妈妈，可是她却直直地从妇女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一再尝试，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她，便又幽幽地哭了起来，发出“呜呜”的鬼嚎。 李双双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阴阳相隔，这是生与死的距离，永远都无法汇聚到一起。 朱一鸣一看到董丽霞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鼻子一酸，差点当场跟着哭起来。 李双双道：“阿姨，我们是王倩倩的同学。” “啊，是同学啊，是看着有点眼熟。” 朱一鸣把眼泪憋回去，说道：“阿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董丽霞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们有心了。” 李双双亮出手上拎着的水果，董丽霞忙把他们请进屋，说着客气话，“你们能来看看我就很好了，何必破费呢，都还是孩子呢！” 屋子比较小，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布置也很温馨。大厅里摆着王倩倩的灵位，遗像上的女孩子非常漂亮，露出甜甜的微笑。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6 王倩倩飘过去，对着自己的遗像发呆。 李双双和朱一鸣都上了三柱香。 董丽霞忙着给他们倒水，王倩倩跟着她飘来飘去，想多看几眼自己的妈妈。 朱一鸣看着董丽霞的脸色还算平常，便说道：“阿姨，其实还有件事，”他拿出那个粉色的信封，“王倩倩有封信落在教室了，我们帮忙送过来。” “哦，这样啊！可能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漏掉了，真是谢谢你们了。” 董丽霞接过信，诚恳道谢。 朱一鸣道：“阿姨，您千万要注意身体啊，王倩倩也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的。” 董丽霞眼眶一红，说道：“同学，谢谢你……抱歉，我先失陪一下……”说着抹着眼泪进房间去了。 王倩倩也跟在妇女身后飘走了。 李双双看到朱一鸣又红了眼眶，便道：“怎么，你也要哭了？” “你看到这种人间惨剧难道毫无触动吗？” “还行。”李双双愣了一下下，淡淡地开口。 朱一鸣瞪大了双眼：“就，就还行？你可真是冷漠。” 李双双喝完一杯水，说道：“毕竟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孩子，所以，就还行。” 朱一鸣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挽救这样的尴尬，只好往自己身上扯。 “其实我家的情况跟王倩倩挺像的，我也是从小就身体不好，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一直都能看见那种东西，小时候体格弱，经常生病，十天有八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后来我爸爸也走了，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他从衣服领子里掏出一个吊坠给李双双看，“十年前，有位高人给了我这个护身符，我的情况才好了一点，我也慢慢有了点希望，我一定要努力过得好一点，才不算辜负我妈妈这么多年的辛苦。” “是挺像的。”李双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双双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摸了摸他的脑袋。 反正她有什么事，爷爷就是这样摸她脑袋的。 朱一鸣红着脸躲了开去，小声问她：“你，你你是在安慰我吗?” 李双双拿着那个吊坠研究，它是透明的，不知道是玻璃还是很琥珀，里面还包裹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很认真地在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嘘！” 朱一鸣话未说完，就被李双双打断了，然后他们就听见从房间里传出隐约的哭声。 朱一鸣急道：“怎么回事，王倩倩不是说她妈妈看了信会高兴吗？” “去看看。”李双双率先走过去。 房间门半掩着，哭声更加清晰地传出。 “呜呜呜……” “倩倩，我的倩倩啊……妈妈对不起你……” “呜呜呜呜……” “妈妈做错了……妈妈对不起你啊……” 李双双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就看见妇女蜷缩在床边，一边哭，一边像说着胡话，王倩倩站在一边，想去触碰自己的妈妈，可是根本办不到。 朱一鸣也进来了，看见妇女这模样，连忙上去安慰。 一张漂亮的信纸躺在地上，已经被揉皱了。 李双双捡起信纸读起来。 她也不管隐私不隐私的，不看看内容，怎么知道她妈妈为什么哭成这样？ 看完信，她有点吃惊地看了看王倩倩。 朱一鸣安慰无效，求助无效，只得又来问她：“信上写了什么呀？” 李双双说道：“大意是，王倩倩天生心脏病，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不少，父亲跑了，母亲被拖累，生活困苦也不愿意放弃她的生命，母亲为了她付出了一切，现在她长大了，也该为母亲做点什么，就是帮母亲拿掉那颗挡路石也就是她自己，而且她自己也累了，想求个解脱，这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希望母亲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幸福快乐，以及一大段鼓励母亲去寻找自己的人生的话。” “什么，她是自杀的？”朱一鸣震惊地看向王倩倩。 这是一封遗书，自杀前的遗书。 董丽霞听到李双双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不断地重复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做错了”这些话，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 朱一鸣还在说，“要不要送医院啊？” 李双双看了看董丽霞。 可是，王倩倩不是手术失败死亡的吗？并没有听说是自杀啊！ 而且这封信的目的，也是想要去宽慰失去孩子的母亲吧，看了信之后的反应也应该是“我的女儿你太惨了，怪妈妈没用，妈妈会好好活下去”之类的，怎么会是自责和忏悔呢？ “哎，太惨了……”朱一鸣完全沉浸在母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中，“肯定是阿姨之前不知道她是自杀，现在突然知道了，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会这样，哎，要怎么安慰她才好呢？” 这时，王倩倩飘了过来，盯着朱一鸣说道：“你想帮我吗？” 她的眼神跟白天不太一样了，看起来有点阴冷，似乎还带了点怨气。 朱一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王倩倩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帮我吗？” “当然了，”朱一鸣下意识地点头，“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啊?” 王倩倩盯着他的胸口道：“把你胸前挂着的东西取下来。” 朱一鸣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啊？不行不行，为什么要取下来？” 李双双看出王倩倩现在有点不对劲，挡在了朱一鸣的身前，问道：“取下来之后呢？” 王倩倩又换成原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借他的口，跟我妈妈说几句话就好，你们看我妈妈现在的样子，都快哭死过去了，朱一鸣，求求你了，就说几句话，让我安慰安慰她，说完我就把身体还给你。” 李双双悚然，面色不善地道：“你是要夺舍？” “呀，说漏嘴了。”王倩倩下一秒钟又变了脸，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就是一副恶鬼的模样。 朱一鸣二话不说就往外跑，王倩倩立马追上去。 这种东西他见过不少，但凡超级变变变的鬼，都是要害人的。 这种场景他就算经历再多，还是会被吓得半死。 朱一鸣冲到客厅，冲到门口，想要开门出去，可是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真是急得要命。 “你不拿下来也没关系，就算是拼了魂飞破散，我也要强行占了你的身体。”王倩倩突然就冲向朱一鸣。 “啊！不要啊！”朱一鸣面朝门板，徒劳地抵抗。 李双双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剧情？” 李双双想起早上刚刚碰到王倩倩的时候，只要她一触碰到灵体，王倩倩就会消失，但是看她现在似乎厉害了很多，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此时王倩倩一边奋力地朝朱一鸣的身体里钻，一边又好似痛苦极了，想是护身符在起作用。 而朱一鸣也被某种力量压在门板上，眼镜蹭掉了，脸都挤变形了。 这王倩倩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李双双的预估，她都可以影响到人的世界了。 不管那么多了，李双双也冲上去，伸手捏住了王倩倩的后颈。 李双双顿时惊呆了。 她本来以为碰不到实体的，没想到，她的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皮肉，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触感，就觉得异常冰凉，手指还感觉到一丝丝麻痒，像是触电的感觉。 李双双抓着王倩倩的后颈，一下子将她扯离朱一鸣的身体，牢牢地控制在手心。 王倩倩依旧是张牙舞爪的。 突然，李双双身后的桌子翻了个跟斗，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手一松，王倩倩就跑了。 她的头磕到地上，顿时眼冒金星，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脸上，掀开桌子，但还是晕头转向的站不起来，手在脸上一抹，一手的鲜血。 而朱一鸣的情况也不好，王倩倩硬上了他的身，只见他正两眼翻白，全身抽搐个不停，这种情况在持续了大概半分钟之后停下了。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7 朱一鸣的表情非常痛苦，他踉跄着走进房间，动作从刚开始的僵硬，到逐渐顺畅起来。 董丽霞已经停止了哭泣，只喃喃地念叨着那几句话。 他坐在床上妇女的身边，顶着朱一鸣的脸，神态和语气却活脱脱就是王倩倩，说出的话也是王倩倩的声音。 “妈妈。”朱一鸣叫了一声。 董丽霞愣了一下。 他又叫了一声，“妈妈。” 董丽霞侧头看向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 “妈妈，我是倩倩呀！”朱一鸣说着扑到妇女怀中痛哭起来。 “你说什么？” “妈妈，我是倩倩，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叫你妈妈啊！” “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倩倩吗？” “真的是我，我回来看您了，妈妈，我好想你啊！” “是这位同学把你带回来的吗？真是太好了！” 两人抱头哭了许久才分开。 李双双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真觉得好辣眼睛。 董丽霞问他：“倩倩，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妈妈叫我回来的啊？”朱一鸣幽幽地说。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妈妈天天都在想我，念着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就来了。”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妈妈，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啊。” “我的时间不多了，您先听我说完。” “妈妈，您过去的十八年都给了我，我希望您以后的几十年都留给自己。” “妈妈，我会一直看着您的。” “我喜欢看妈妈笑，您笑起来最美啦！” “我喜欢看妈妈穿漂亮的连衣裙，特别是那件黄色的，很显白，那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不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而是因为我喜欢看妈妈穿。” “我还想看妈妈去海边玩，记得要拍美美的照片给我看哦！ “我记得您曾经说很向往云南，我也觉得那里的风景特别美，一定要去看看哦，要多拍照，多吃好吃的，多发朋友圈……” “对了，张叔叔人还不错，上次带我们去海洋馆，还偷偷跟我说，让我多帮他说说好话，呵呵，我答应他了，还收了人家一双球鞋，妈妈，这礼得还啊。” “妈妈，往后的人生还很精彩，我希望您能把我来不及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妈妈，真的很希望您能幸福。” “妈妈，要好好的啊！” “倩倩啊……” 董丽霞听着这些话，早已泣不成声，她一把抱住朱一鸣，呜咽着说道：“倩倩，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妈妈，您没有对不起我，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朱一鸣的声音突然趋于平淡。 “不不，不是的，我是个坏妈妈，我该死……”董丽霞说着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朱一鸣眼神诡异，“妈妈为什么这样说？” “呃啊……”董丽霞仿佛陷入了癫狂。 “妈妈，为什么呀？” “是我拔了你的氧气管!是我亲手杀了你啊！” “倩倩，对不起，对不起，你带着妈妈一起走吧！” 到了最后，董丽霞还在嘟哝着，“是我杀了你……” 朱一鸣悲哀地看着她，“妈妈，为什么呀？”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太累了，你也太累了，倩倩，我们都累了……” 朱一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流着泪说道：“是啊，我们都太累了。” 他伸手将崩溃的董丽霞抱进怀里，“妈妈，我不怪你。” 妇女一怔。 “其实我打算自杀的时候就非常愧疚，因为妈妈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要临阵脱逃，我只想着自己解脱了，却把您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是我抛弃您了。那时您拔掉了氧气管，其实我是想跟您说声谢谢的，是您让我不至于那么愧疚，但是另一面我又觉得是妈妈要抛弃我了，所以才执着地要回来问问妈妈，问您一句，为什么。” “倩倩，你怎么那么傻呀！” “妈妈，我不怪您。其实不管您给我怎样的答案，我都会说，我不怪您。” 说完，朱一鸣便直直地栽倒下去。 王倩倩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 董丽霞还在喊，“倩倩，倩倩……” 李双双赶紧过去查看，发现他还有气，安心了一点。 王倩倩说：“他没事的，我这种力量薄弱的小鬼，对他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他还有护身符。” “那他为什么会晕倒？” “总得病一场吧！” 董丽霞问李双双，“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倩倩？倩倩，倩倩你在哪啊？”说着便摸了出去，到处找自己的女儿。 李双双这时才发现王倩倩的灵体越来越淡了。 “你是怎么回事？”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触碰她，可是这一次，她又什么都没有摸到。 王倩倩苦笑道：“那个护身符对我的伤害很大，我可能，就要散了。” “值得吗?” “能再看妈妈一眼，完全值得。”她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淡然。 “真是个傻子！” “在我走之前，给你提个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见我的，但是今天晚上在学校，有个很厉害的家伙在。”她一边说话，灵体越来越淡了。 “是谁？” “不知道，我没有见到，或者说，我被压制住了，连它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保安老王就是被它整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们。永别了。” 李双双眼看着王倩倩的灵体慢慢消失，最后，那个坦然的笑容也消散开来。 她彻底消失了。 董丽霞还在满屋子寻找自己的女儿，精神堪忧。 朱一鸣硬挺挺地躺在人家的床上。 李双双颇为无奈地打了120。 李双双给医护人员开门的时候，人家被她那糊了满脸的血惊呆了，死活把她摁在担架上抬走了，她用手指了指屋里说：“里面还有人。” 然后陆续又从屋里抬了两个人出来，一人打了镇静剂，一人高烧不醒。 这阵仗把邻居们都惊动了，都伸着脑袋看热闹，问了一圈到底出什么事了，都七嘴八舌地乱说一通，实际上都什么也不清楚。 到了医院，李双双做了检查，有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脑袋上裹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一屋子横着拖出三个人，怎么着都得惊动派出所。民警询问了唯一还能说话的李双双，她给出的解释就是：王倩倩去世了，他们作为同学来看望王倩倩的母亲，但是董丽霞思女心切，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不小心撞翻了桌子砸到了李双双，而朱一鸣就是感冒生病了，高烧不退，所以才睡在人家床上休息的。 虽然民警还是满脑袋问号，但是也找不出不对的地方也就罢了，通知了两位未成年的家长和王倩倩的那位张叔叔来接病人，然后就离开了。 李双双用这套说辞打发了三位病人家属，然后坐着李老头的电动三轮车回家了。 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8 朱一鸣是在第二天的傍晚给李双双发消息的，说明他已经醒了。 李双双去医院看他，他现在还在发烧，一天一夜都没退，烧得浑身疼，好像身体被掏空一样虚弱，也就嘴皮子还动得欢。 “最后怎么样了？听说王倩倩的妈妈精神不太稳定，需要心理治疗，不过今天已经出院了，后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啊？王倩倩呢，她去哪儿了？她投胎去了吗？” “你全都不记得吗？” “我只记得我被王倩倩附身了，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是在医院了，就直接找你了。” 李双双简单地讲述了一下王家母女的事情，让朱一鸣好一阵感慨。 “就是说，王倩倩本来是准备自杀的，结果在自杀之前，就被自己的母亲给杀了……” “总结得很好。” “天哪！”朱一鸣又快哭出来了，“这，怎么会这样？” 朱一鸣又想到什么，不解地问：“那为什么她还要让我们送那封遗书呢？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或许王倩倩执着的并不是那封遗书，她的执念，是想要亲口问一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做。” 王倩倩，大概也是带着恨意的吧——我都愿意为了你去死了，为什么你还要杀我呢？多令人心碎啊！因此她才想让母亲看到那封遗书，让她后悔吧！ “那她问了吗？” 李双双想起朱一鸣抱着董丽霞叫妈妈的场景，实在不愿意直视他的脸。 “问了。” “那她妈怎么说的？” “……不重要了，因为从她一见到自己的母亲开始，她就已经选择原谅了。” “所以呀，还是爱压过了恨。” “王倩倩自杀，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母亲，她母亲杀她也一样，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王倩倩。这很现实，她们那种情况，王倩倩的确是选择死了更好。”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朱一鸣有些激愤，他很少会有这种情绪。他想起小时候，他们被困在大火重，母亲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慰，“妈妈在，妈妈在，小猪不怕，妈妈永远都在，我们可以过去的……” “没什么对或不对的，选择而已，每个人承受程度不同，她们也只是在做自己的选择。” “那是杀人，犯法的！” “你可以去举报的，打个电话就行。” 朱一鸣不说话了，他看着李双双，像看一个陌生人，“你真是，太冷漠了。” 李双双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道：“这就是现实。” “那王倩倩呢，她最后去哪儿了？” 李双双回忆起最后那张带着笑意消散的脸，说道：“她去投胎了，听说是个很好的人家，一生无忧。” 高三（六班）的教室里，赵老师正在讲课，王倩倩坐在最后一排，给自己的母亲写信。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自我了断了。 她将信放进粉色的信封，准备写上“致亲爱的妈妈”几个字，心里正在幻想，没有了她的拖累，凭妈妈的本事和勤劳，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很幸福，还有张叔叔可以照顾好妈妈，简直太好了，不禁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谁知刚写了第一个字，就有一只手抽走了她的信。 “啊，赵老师！”她惊呼一声。 赵老师将信收走了，还没等她把信拿回来，第二天她就倒下了。 医院下了病危，几个小时之后就要做手术。 她躺在病床上，周围都是仪器和管子。妈妈在旁边睡着了。 她摸出手机，给赵老师发了条信息，说那封信是给她妈妈的，等她去世后，请赵老师转交。 赵老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读了那封信，一看就知道这是遗书，便马上赶到医院想劝劝这个傻丫头。 他找到病房的时候，看见董丽霞在外面正跟医生说着些什么，好像情况不太乐观，她去看了看王倩倩，却看见她自己拔下了氧气罩，他立马冲过去给她重新戴上。 王倩倩睁开眼，眼泪流了出来。 赵老师说：“倩倩啊，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她点了点头。 然后赵老师就等在病房外，纠结着要不要把这封信交给董丽霞，孩子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还是得让家长知道啊！但是这样一来，不是更加惹人伤心嘛！哎，太难办了！ 而董丽霞在跟医生聊完后，带着沉重的心事，失魂落魄地回了病房，并没有看见赵老师。 赵老师最后还是决定将信给董丽霞。 他走向病房门，正要推开门，却在门上的玻璃口看到，董丽霞正把手伸向了孩子的氧气管…… 王倩倩的呼吸逐渐微弱，最终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董丽霞，嘴唇轻颤，喊了声，“妈妈……”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屏幕上的心跳信号变成了一条直线，警报器的响声很尖锐。 董丽霞把氧气管放回原位。 然后就是医生呜啦啦地跑过来，看着年轻的女孩子直摇头。 赵老师早就离开了，他躲在楼梯间红了眼。 这封信，还是不给家长了吧。 总是疑神疑鬼 到了周一，朱一鸣跟学校请了假，出院后回家继续躺着，李双双照常上学。 李双双其实早就意识到他们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学校教学楼里的监控。她只能寄希望于夜晚太黑，监控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等着学校的处分，半夜溜进老师办公室偷东西这件事可大可小，交到对门的派出所处理也是可以的，但是三天过去了，她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是发现保安室里的老王这几天身上都贴了很多奇怪的符纸。 而李双双也开始慢慢了解，朱一鸣那些怪异的举动是从何而来。 比如，她正走在路上，一个小男孩把皮球踢到了她的脚边，她顺手捡起来，却发现皮球在她手变成了一颗人头，还张着嘴大笑着说：“哈哈哈，我找到你喽！”她一把将人头扔了出去，小男孩将头捡起来装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此后这个皮球就经常滚到她的脚边，她有时候会直接当作没看见，有时候会一脚踢开，有时候会捡起来给小男孩装回去，就是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渐渐地小男孩觉得她没意思，就不再缠着她了。 她回想起曾经见到的一幕，也是在小男孩出现的那个地方，朱一鸣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似乎想甩却怎么也甩不掉，吓得吱哇乱叫。 这就是小鬼的恶作剧而已，他用皮球试探路过的人，谁能看见他的皮球，他就吓唬谁。 朱一鸣的话，自然一吓一个准。 再比如，她路过一个公园时，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人在玩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小女孩抓不住了，吓得大哭起来，直喊“妈妈，救命！”她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准备救人，刚跑了两步，却发现小女孩的额头上正冒出缕缕黑气，她脚步一顿，就看见那女孩手一松，小小的身躯飞了出去，直接掉在地上摔断了脖子。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出现在秋千上开心地晃荡起来。 所以，你见到的人是真的活人吗？你见到的场景是真实的还是灵异产生的幻觉呢？ 李双双出了一身冷汗，真真假假，她分不清楚。 那朱一鸣呢？他能分得清吗？ 她似乎见过朱一鸣在这个秋千架的前面，跪在地上痛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都说他就是突然大喊大叫地就哭了起来，像个疯子。 她还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马路上狂奔，一边喊着：“让让，大家让让，我老婆要生了，我赶着去医院……”而路上的车辆从他的身体里穿行而过，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在前方几百米远，出了严重的车祸，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被抬上了救护车。 类似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李双双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隐隐觉得，她本来就应该是可以见到这些东西的。 而王倩倩在消散前提醒过的那个很厉害的家伙，她也没有见到过。 但是她突想起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学校偷完信要锁门的时候，她跪在地上找螺丝，最后一颗螺丝从她的左手边滚过来的，她以为是朱一鸣踢过来的，再回想，那时候朱一鸣明明在她的右边……李双双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控制得很好，不会像朱一鸣那样一惊一乍的，而且她也逐渐发现，她不会像朱一鸣那样吸引那些东西，反而那些东西会下意识地离她远一点，她开始怀疑，朱一鸣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很喜欢跟在她屁股后头的。 朱一鸣在家休养了几天，虽然还是很虚弱，但高三学业很重要，马上到了月底就要进行摸底考试了，他还是赶紧回学校上课了。 李双双现在跟朱一鸣有了相同的经历，觉得他还是挺惨的，于是对他多了些同情和照顾。 朱一鸣兑现承诺，现在中饭都是带着李双双一起去他妈妈的彩云餐馆吃的，而且离学校很近，比较方便。 晚自习下课后就在李双双打工的咖啡厅帮她做作业，过了几天，作业的事情被老师发现了，于是改成教李双双做作业，就像是在给她补习一样。朱一鸣虽然长得像个鹌鹑，但是在学习这一块，李双双还是服气的。 高三的日子照常过去，李双双依旧凌晨爬山，上学下学，周末会去咖啡馆打个工赚学费，有时候帮李老头一起捡破烂。 月考成绩下来了，李双双的成绩依然不上不下的，在年级排不上什么名次，但是在他们高三（6）班里算得上名列前茅。 而朱一鸣虽然病怏怏的，但是成绩却一直都很好，是高三（1）班的尖子生呢。 这天他们俩又在彩云餐馆吃午饭，中午正是最忙的时候，厨师老谢正左右开弓，把个铁锅炒得咚咚响，刘彩云和一个零时工小妹就在端盘子收桌子忙得不亦乐乎，小餐馆里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现在都是扫码点菜，一个个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吃什么套餐，点完餐的学生就在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次月考的情况。 朱一鸣看了看连一个眼角都没分给他的老母亲，默默地点完餐，也和李双双说着月考的事。 在王倩倩事件之前，他还只是李双双屁股后头的跟屁虫，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自从两人有了共同奇异的经历后，似乎距离也拉近了。 他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就正常发挥。” “我这次考得不太好，可能前几天请假了，就落下了，不过我只要勤快点，还是能追上来的。” “嗯。” 朱一鸣微微笑了笑，又说：“你知道这次年级第一名是谁吗？” “不知道。” 朱一鸣刚要开口，就听见旁边桌有个男生夸张地说道：“周呈皓啊！真没想到周呈皓居然考了第一名，太震惊了！” 然后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就是，听说他能进1班还是走的关系呢！” “他成绩不好吗？” “哇靠，你不知道他吗？周呈皓啊，他很有名的，听说他爸是市里的大领导，他妈是开公司的老板，家里很有钱的。” “屁！他出名不是因为这个，他出名是因为老跟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鬼混，听说还被抓进去过呢……” “咦……” 那几人一阵唏嘘，“就这样还能待在1班啊，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说人家关系硬啊！” “那这次成绩不会是假的吧？” “诶，别说了，人多嘴杂……” “哎，饭来了，快吃饭吧！” 那几个学生就开始小声地咬耳朵。 李双双问道：“周呈皓考第一名很奇怪吗？” 朱一鸣说：“他的成绩在我们班算中上，能考到第一确实很难，不过他很聪明，就是智商非常高的那种，就那种平常不怎么学习也能在我们班混个中上，而且他最近学习非常认真，可能人家突然发奋图强，说不定还报了补习班也不一定，考个第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彩云给他们端来饭菜，“别跟着瞎起哄，赶紧吃完把位子腾出来，好多人排队呢！”说完就脚不沾地地走了。 吃完饭，两人各回各班。 朱一鸣想到中午听到的那些话，不自觉地瞥了眼最后排趴在桌上的周呈皓，恍惚间看见他身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再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不禁暗骂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后来周呈皓从他身后经过的时候，他又从窗户玻璃的反射中瞥见了周呈皓身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他又吓了一跳，好歹没有表现出来。 我知道你看见我了 九点钟下晚自习，李双双说要写完一张英语卷子才能走，朱一鸣就在校园里找了块石头，靠在上面玩手机，等着李双双。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李双双说可以走了，他站起来，发现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个人在晃荡，正是周呈皓，也不知道他在那儿里干嘛。 周呈皓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走，他转了个身，朱一鸣忽然吓得浑身一抖。 只见有个东西跟在周呈皓的身后，那东西有着人的模样，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青色长褂，脑后拖着长辫，是清朝人的装扮，他正张开黑漆漆的嘴，有白烟一样的东西从周呈皓的身体里流出，被这个东西吃了进去。 他连忙转身不敢再看，不停地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都是幻觉……” 可是还是没能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真是吓破了胆，只见那个东西的眼睛完全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此时也正冷冷地回视着他。 朱一鸣掉头就跑，不停地在心底默念，“幻觉，都是幻觉，眼不见为净……”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左肩，他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那玩意儿追上来了。 “朱一鸣，你跑什么？” 是李双双的声音。 朱一鸣的魂魄又回到了肚子里。 他给李双双讲了自己看见的东西，正好看见周呈皓从面前走过。 周呈皓直接无视他们，出了校门。 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个辫子鬼。 第二天白天周呈皓还比较正常，晚饭后，教学楼还没什么人，朱一鸣上完厕所，刚出厕所门就撞上了周呈皓。 周呈皓的脸色是颓败的青灰色，眼周是一片很深的乌青色，形同槁木，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从坟地里刨出来的干尸。 昨天看见他还没有这么恐怖的！ 朱一鸣“哇”地叫了一嗓子忙往后退，下意识说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周呈皓并不理他。 “周呈皓，等等。”朱一鸣看着他的死人样，又联想到那个东西从他身上吸食白雾的场面，虽然自己也不能确定什么，转念之间，还是叫住了周呈皓。 他看着对方毫无生气的脸害怕极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最好去做一下体检，有个东西……有个东西……”他想了一下措辞，“他在吃你……” 周呈皓突然就动了，双手牢牢地钳制他的肩膀，死死地盯住他。 朱一鸣浑身颤抖，在周呈皓的脸孔中，他还看见了那张死白死白的辫子鬼的脸，两张脸叠加在一起了。那个东西咧开黑漆漆的嘴，露出锋利的锯齿，说道：“我知道你看见我了。” 他完全动弹不得，一是被周呈皓的双手死死地钳制住，二是他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那东西的脸与他近在咫尺，说话间他甚至能感觉到森森寒意，不禁毛孔竖立，冷汗直冒。 他快哭出来了，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我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存在……” 这时候，清朝鬼的头从周呈皓的身体里探出来，突然张大嘴巴，嘴巴张开的弧度早已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极限，一口向着朱一鸣的脖子咬去。 这一口却没能咬下去，那东西动作一滞，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而周呈皓还站在原地，身体却似乎软了下来。 朱一鸣只感觉胸膛一阵发热，钳制自己的周呈皓突然松开手，他马上推开对方，逃命般地跑了。 他一整个下午都胆战心惊地坐在教室里，再也不敢单独出去，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来自最后排的那股阴凉的视线。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想着求李双双过来救场，可是周呈皓却先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跟李双双说今天晚上不想待在外面，觉得不安全，提议去他家里写作业。 李双双答应了，约在校门口见。 可是她等了很久，学校的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到朱一鸣。 连最后几个喜欢放学后打篮球的学生也都出来了。 “李双双，”其中一个男生走了过来，“你在等朱一鸣吗？” 是叶棋语，这个初中同班，高中同校，从小就认识，却不太熟悉的人。 “嗯。”李双双冲他点头。 “我刚看到他跟别人走了。” 朱一鸣没什么朋友，“跟谁？”李双双问。 “一个黄毛，好像是外面的小混混。” 李双双皱眉，持续地看着他，“还有呢？” 叶棋语心里想，哪有人这样问问题的，嘴上却说道：“十五分钟之前，路过篮球场，大概是往体育馆去了，是周呈皓，他们应该有三个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 李双双推着车就要走。 “如果需要帮忙……”叶棋语一只手搭在了自行车把手上拦住她，表示边上篮球队的同学可以帮忙。 “不用了，谢谢你。” 李双双知道叶棋语喜欢打篮球，跟篮球场上很多同学关系都很好，十七八的男孩子，一个个人高马大，光是站在那里也能威慑对方，但是她和朱一鸣遇到的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上什么忙。 “行。”叶棋语的语气有些失望，松开了手。 朱一鸣是在去自行车棚的路上碰到的肥仔。 肥仔是校外的小混混，经常在学校周围欺负中小学生，肥仔其实特别瘦，染了一头黄毛，朱一鸣对他有点印象。 他拿了一本李双双的笔记本，朱一鸣就轻而易举地跟他走了。 这时候都放学了，体育馆里并没有什么人，只篮球场那里有几个人每天放学后打篮球。 朱一鸣一进来就被两个人捂着嘴拖进了男厕，随即他们锁上了门。 朱一鸣被推搡着，一进到厕所就觉得喘不过气，下意识要跑，那两个拖他的男生堵了门，无处可逃。 周呈皓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正等着他，而辫子鬼正跟在他的背后吸食他身上的白雾，那双漆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朱一鸣。 “你们要干什么？” 他被推倒，肥仔叫他老实点，扇了他一巴掌，眼镜掉在地上被踩碎，发出“咯吱”的声音。 他们将他身上完全搜了一遍，将所有物品都扔掉了，手机也扔到了马桶里。 只有胸前挂着一块用红绳穿着的石头，刀砍火烧怎么都取不下来。 另一个男生用皮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按趴在地上，被扇过的脸在潮湿的瓷砖上摩擦，生疼。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初中那个光线昏暗的女厕，记号笔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写着最恶毒的汉字，戒尺一下一下抽打他的身体，他不觉得疼，只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死掉都行。 就像现在这一刻，他宁愿死了，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不想面对目前的处境与现实。 他无声地哭了起来。 按着他的男生突然笑了起来，“哟，看看，看看，”说着抬起他的下巴，“都被欺负哭了，哈哈哈哈……” 旁边看戏的肥仔猥琐地说：“周宏，你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 周宏盯着朱一鸣说道，“肥仔你别说，这小子看起来一副怂包样，仔细瞅瞅，其实长得不差，瞧这眉眼，这细皮嫩肉的……”他越说越兴奋，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甚至掐了一把他的腰，身子也越来越重地压上来。 “草，真他妈恶心，真膈应。”肥仔马上远离他们。 “你是没玩过男人，不知道上男人的滋味……”说着又掐了一把朱一鸣的屁股。 “别别别，我又没那方面的兴趣。”他又退了一步，像是有点怕这个周宏。 朱一鸣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激烈地挣扎起来，大声喊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周呈皓道：“吵死了。” 肥仔找了块抹布塞进朱一鸣嘴里，于是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宏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腮帮，“小样，叫得真好听。” 朱一鸣气得浑身发抖。 周呈皓对周宏道：“说变态还是你变态。” 肥仔问道：“皓哥，你想怎么玩？” 周呈皓似乎有点纠结，还是说道：“还没想好，先揍一顿吧！” 周呈皓拿着高尔夫球杆走过来，直接一杆打在朱一鸣的背上。 朱一鸣闷哼一声，紧接着第二杆就到了…… 周呈皓身后，辫子鬼吸食的白雾越来越稀薄了。 朱一鸣想，周呈皓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一命换一命 周呈皓捏着他脖子上的石头吊坠研究了一会儿，说道：“你自己把这东西取下来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原来是为了我的护身符吗？他是怎么知道护身符的作用的？ 他是知道了辫子鬼的存在，想要护身符保命吗？ 可是，他不能。 朱一鸣摇了摇头，“不行。” 于是球杆又一下下打在他身上。 辫子鬼飘了过来，在他耳边说，“让我吃了你，我帮你打回去。” 其他人都看不见辫子鬼，朱一鸣也直接无视他了。 又挨了好几下，朱一鸣的声音越来越小。 “草，别给玩死了。”肥仔道。 周宏道；“哪那么容易就玩死了，让他清醒清醒。”说着将他拖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他的脸。 “唔唔……”朱一鸣又开始挣扎。 周宏一手将他的脸按在水槽里，哈哈大笑，一手重重地拍打他的屁股，“妈的，叫得老子都兴奋了，哈哈哈哈，继续叫啊！” 辫子鬼也跟着一起趴在水池里。朱一鸣满脸都是水，连鼻腔里也灌进了水。他看见辫子鬼那张恐怖的脸正蛊惑般地说道：“让我吃了你，我再帮你吃了他们。” “够了。”周呈皓发话了。 周宏只好将他拎过去扔在周呈皓的脚下。 周呈皓从辫子鬼的身体里穿行而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脚踩着他的脸，说道：“你是在等你的小情人来救你吗？李双双？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我倒是希望她能来，这样我就可以当着你的面上了她，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婊子。” 朱一鸣一下子激动起来，却又爬不起来，只能拿头去撞周呈皓的腿。 三个人看到他滑稽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周呈皓继续说道：“说真的，那个小婊子的皮肤真是白啊！” 朱一鸣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抹布，想叫想骂又说不出来，想站起来，每次一起身就被他们踢倒在地。只要一想到这些人说的话，他就想要拼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希望某些人去死。 他倒在地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周呈皓还在说，“你跟那个小婊子睡过了没？” “唔？看你小子这怂样，应该还没有吧。那婊子可真够辣的，看她揍人那架势，啧啧啧，力气真大啊，玩起来应该很爽啊，哈哈哈哈……” 三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辫子鬼躺在他的身边，与他脸对脸，说道：“你想不想让他们死啊？” 朱一鸣嘴里塞着抹布，他在心底呐喊，想的，想的，想让他们死。 “咦，你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忘记你不能说话。”周呈皓说着拿掉他嘴里的抹布。 “来，想说什么，大声说出来，哈哈哈哈！” 朱一鸣的眼神绝望又恶毒，他又哭又笑，神经质一样地说着：“我又看到他了，哈哈哈，又看到他了……他在吃你，你马上就要死了……” 周呈皓的脸上有了一丝恐惧，他四周观望，并没有看见什么，“叫你胡说！”一脚踢在朱一鸣肚子上，怒吼道：“把这块破石头给我！” “哈哈哈，你也看见他了是不是，你看见了，你在害怕，”朱一鸣依旧边哭边笑，状若疯魔，“我不是疯子……终于有人也看见了……” “疯了吧！”肥仔问道：“皓哥，他在说什么，看到什么啊？” “闭嘴！”周呈皓恶狠狠地打断道，“他就是个疯子。” 周呈皓不想让两个跟班听到这些话，把他们赶了出去。 辫子鬼又飘回到了周呈皓身后，说道：“一命换一命。” 周呈皓浑身一震，突然面带惊惧，浑身发抖。他听到了这句话，一命换一命。 朱一鸣想，这话是说给周呈皓听的。 紧接着，辫子鬼伸出发黑的指骨指向朱一鸣，说道：“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周呈皓满眼狰狞，喘着粗气，比辫子鬼更像恶鬼。 “哐当”一声，从他身上掉下一把水果刀。 “去啊，杀了他，你就不用死了。” 周呈皓捡起了刀，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艰难地迈出步子。 他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惊慌，似乎是精神力受到了影响，正在努力恢复清明。 “去啊，杀了他，就算吃不到他的血肉，也可以吃掉他的魂魄，等我吃饱了，我就放了你。” 辫子鬼飘在空中，绕着朱一鸣转了一圈，咧着嘴角，涎水流出来又变成黑烟散掉。 “真香啊！” 可是周呈皓却迟迟不动，脸上神色挣扎不休。 辫子鬼怒了，咆哮着，“去啊，杀了他！” 周呈皓本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虽说经常打架斗殴，欺负人也是很常事，见血也见多了，但是还真的没有亲手要过人命，他缓缓地举起了刀，却始终下不了手。 “他死了，你就能活。”辫子鬼继续蛊惑道。 “我太饿了，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吃了你啊……” “不行……”周呈皓握刀的手颤抖着，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没有放下也没有刺下去。 辫子鬼怒吼，挥起袖子打向周呈皓，却直接从他身体穿过，似乎并不能直接对人体造成物理伤害，只能泄愤似的从周呈皓身体中吸食白雾，而白雾已经非常稀薄，他似乎不能满足，发狂般地怒吼着，引起一阵阵冷风吹过，厕所的门被吹得“哐当”作响。 辫子鬼再也等不及，猛地飘向朱一鸣，一张大嘴瞬间就到了他的面门处，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然后立马被弹开。 朱一鸣的胸口又在发烫。是他挂在脖子上的那块护身符在保护他。 又是一命换一命 李双双飞快地赶到了体育馆，她开了灯，四处寻找朱一鸣，故意弄出动静让周呈皓知道有人找来了。 突然有人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上，又一人冒出来，拿着绳子就要捆她，正是叶棋语说的黄毛。 她一脚蹬在正往前冲的黄毛的小腹，黄毛顿时萎靡地倒在地上，疼得喊都喊不出来了。 她一个翻身将扑倒她的人反压在底下，抬手就揍，拳拳到肉，打得对方直喊饶命。 叶棋语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两个都是校外的小混混，黄毛叫肥仔，还有一个一脸狠厉，叫周宏。 周呈皓有钱，他们就听他的话，帮他干点见不得光的事。 得知朱一鸣和周呈皓还在一楼的厕所，李双双也顾不得其它，将这两人一捆，就去厕所找人。 叶棋语什么都没说，只是执意要跟她一起去，并报了警，打了120。 “朱一鸣！”她冲到男厕门口，拼命地拍门，捶门，“朱一鸣，你听见了吗？”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了。 她又开始撞门，用脚踹，甚至搬来灭火器砸门……那门就是纹丝不动。 “让开。”叶棋语沉声走过来，一脚踹过去，那道门顿时“轰”地一声四分五裂，动静有点大，像是爆炸。 李双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刚刚好像看到有一道光闪过，看花眼了吧…… 门一开，她就看见朱一鸣躺在墙角，浑身是血，而周呈皓跪在他身边，右手举着一把刀。 “朱一鸣。”李双双喊道。 朱一鸣看见熟悉的身影，忽然就松了口气。刚上初一那年，也是面前这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他的前面，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可是，这个人好像已经忘记了。 李双双来不及多想，立马冲向周呈皓，就要一脚将他踢飞，可是周呈皓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一道黑影，卷起一道狂风，直接将她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又摔在地上，李双双顿时便爬不起来了。 另一边，叶棋语趁机将周呈皓放倒了。 周呈皓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胡话，显然意识不太清楚了。 辫子鬼现身，掐着李双双的喉咙将她拎了起来。 朱一鸣挣扎起来，“放开她……” 叶棋语刚要动，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是周呈皓，这时候的周呈皓面如死灰，双眼通红，全身都萦绕着黑气，他突然变得力气奇大，叶棋语一时半会竟然挣脱不开，两人扭打在一起。 辫子鬼对朱一鸣说道：“一命换一命。” “你不想她死，就用你自己来换，我很公平的。” 辫子鬼黑漆漆的爪子捏着李双双的脖子，越收越紧。 “当然，作为食物，我还是更想吃你，如果你是自愿献祭给我的，那就更好啦，这个小姑娘来得太好了!” 辫子鬼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换还是不换啊？” 朱一鸣的双手还被反绑着，他看着快要断气的李双双，靠在墙上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 “你放开她，我跟你换。” 他的脸上并没有日常出现的恐惧的神色，只有淡淡的忧伤和不舍。常年耸肩塌背的鹌鹑，却在满身负伤的时候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没有了厚重的近视眼镜片遮挡，双眼也难得地发出微光来。 终于轮到我保护你了，在我死之前，也能硬气一回，来个英雄救美也不错。他这样想着。 “你先放下她。” 辫子鬼垂涎地盯着朱一鸣，就像恶狼盯着一块到嘴的肥肉。 “当然可以，”辫子鬼慢慢将李双双放下来，“让食物保持心情愉快，肉质也会更加鲜美……” 辫子鬼的声音戛然而止，动作一顿。 一把短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刀柄正握在李双双的手里。 “吃屎吧，你这老怪物！”李双双恶狠狠地说。 辫子鬼似不能相信一般，松开了李双双，拔出短刀，伤口处不断地冒出黑气，身形越来越淡，似乎受伤不轻，最后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了。 而周呈皓也跟着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 李双双因为缺氧，大口喘着气，晃晃悠悠地朝朱一鸣走了两步，脑袋一晕，就顺势朝他撞了过去，把他抵在了墙上。 “朱一鸣，英雄救美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她的头还是晕乎乎的。 警察终于来了，救护车也到了，家长老师们都请来了，学校里好一片混乱。 朱一鸣被抬上了救护车，缓过来的李双双陪着刘彩云跟上去了。 叶棋语的家长也来了，配合民警调查，都去了派出所。 医院里，朱一鸣做完检查，护士在给他上药，叫得鬼哭狼嚎的。 叶棋语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李双双躲了好远才接。 叶棋语告诉她，周呈皓和肥仔被派出所扣住了，有个叫周宏的小混混跑掉了，警察还在找他。那两个小混混都有前科，抢劫，偷盗，而且还贩毒，周呈皓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据说是嗑药了，肥仔已经被交到市公安局去了，看到警察接了个电话，估计是周呈皓那个当官的爹打过招呼了。 另外，叶棋语夸了她那把短刀不错，当时李双双忘记捡了，他就先收了起来，说以后还给她。 李双双没说什么，跟叶棋语道了谢，将他的电话号码存了起来。 其实李双双也很疑惑那把短刀的来历，就是有一天掉了支笔到床底，她跪在地上找笔，手在床底下摸的时候就捞出来这把刀。 这把刀很小巧，跟水果刀差不多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身都是黑魆魆的，蒙了一层灰，也不起眼，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从刀鞘里面拔出来，刀刃上也都是一道道痕迹像是被磨花了一样，估计是生锈了，她以为是李老头收回来的破烂，被大花抓出来玩的，只是刀柄上雕刻了一只小动物，像是只小狗，她觉得挺可爱的就想自己留下来，放在别处都会给大花翻出来，于是装进了自己的书包。 晚上去找朱一鸣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将刀装进了裤子口袋，想的是，壮壮胆也好。 当时被辫子鬼掐住了脖子，感觉马上就快要断气了，就在他放松的那一刹那，她摸出了短刀刺进了辫子鬼的胸膛。本来也只是濒死前的挣扎而已，并没有想到真能起什么作用，没想到却一刀将辫子鬼了结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呈皓快死了 朱一鸣又住院了。 谁都没有对刘彩云透露辫子鬼的事，但是儿子接连出事，让她有很不好的预感，于是干脆将小饭馆关几天，专门在医院陪着朱一鸣。 李双双从叶棋语手里拿回了那柄短刀，关于辫子鬼的事，李双双不说，叶棋语也不问，两人之间保持着非常神奇的默契，默契地沉默着。有时候两人在学校碰到，也只是保持以前那种点头之交的状态。 原本以为辫子鬼死了，周呈皓去改造了，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谁知过了几天，却听说有人在派出所门口看见周呈皓被抬上了救护车。 放学后，李双双跑到派出所去一问，被告知已经是前一天的事了，周呈皓的确是身体出了问题，他突然晕倒，就送到医院去抢救了，医院那边一直有警察守着呢，据说是生命垂危，已经住进了重症室，医生都通知他的父母准备后事了。 李双双又跑去了医院，她总觉得这个周呈皓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怎么跟那个辫子鬼扯到一起的，她觉得还是亲眼看看他的好。而且她非常怀疑这是他那个官老爹耍的把戏。 李双双乘着电梯上了三楼住院部，两边一看，有一间病房非常显眼，因为门口守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 有一对中年男女正在门口争吵，可能是周呈皓的父母。 女人有点激动，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男人，“每次让你关心关心儿子你就说忙，忙忙忙，谁不忙啊？让你去学校参加家长会你没空，让你看看孩子成绩也没空，让你跟孩子聊聊天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抽个空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小皓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男人小声劝慰着，似乎说了什么，女方顿时炸毛，“小皓离家出走，跟着那些王八蛋学坏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你……”她突然顿住，不再往下说，只道，“你就不配做父亲……”说着呜呜哭起来。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有护士过来说。 男人对护士道了歉。 “眼睛都哭肿了，去洗把脸。”男人说着便扶着女人离开了。 这对夫妻一走，李双双才看见后面的朱一鸣，有点吃惊。 他伤成这样怎么跑出来了？ 朱一鸣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呈皓，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门口的小警察被吓了一跳，跟着看向房内，却什么都没有，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朱一鸣。 朱一鸣慌张地解释说：“我……我就是站久了，腿有点麻了，哎，腿麻了。”边说着，边用仅剩的一只手扶着腿坐到旁边的长凳上。 小警察颇为无语，说道:“受伤了就好好在家躺着，都是小孩子，打个架而已，多大的仇怨啊，不用非得跑到医院来看着他咽气吧！” “我我我，不是……哎！”朱一鸣想解释什么，虽然编瞎话的水平提高了，但被害人顶着个猪头来探施暴人的病，的确是找不到什么好托词，也就算了。 小警察又劝道：“走吧走吧，赶紧回去，把自己的伤养好最重要……” 话音未落，李双双也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啧，又来一个……” “你怎么来了？” “同学，探病。”李双双说。 朱一鸣怔怔地看着她。 周呈皓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真的是个死人样，全身皮肤是颓败的灰白色，眼眶凹陷，看起来是有点吓人。 很多管子从他的身体连接在仪器上，其它的仪器她不认识，但是测心脏的屏幕她还是知道的，只见那道线的起伏小得可怜。 “真的快死啦？”李双双喃喃地说。 小警察道：“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非常微弱，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所以说啊，年轻人一定要热爱生命，别动不动就打架知道了不？” “他是什么病啊？”李双双问警察。 小警察耸耸肩，“暂时还不知道。” 小警察觉得这两个学生都很奇怪，一个明明被犯人打得很惨，还跑过来探望，一来就盯着犯人看，像是一定要看着人家断气才肯罢休的样子，还有一个来探病，空手来的，也没有任何关切的表情，听说人快死了也一点都不伤心，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冷血了么？还是他已经年纪太大了呢？ 这时，又一个人站在了病房门口。 是叶棋语。 他隔着玻璃看着死人一样的周呈皓，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李双双问道：“你来干什么？” “同学，探病。” 朱一鸣表示疑惑，“哈？” “怕你为了给小弟报仇，冲进去捶他两拳，”叶棋语对着病房抬了抬下巴，“他恐怕禁不住。” “我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么？” “挺像的。” 朱一鸣就坐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 两人都双手环胸站在门口，连姿势都差不多，盯着里面快要断气的人，盯了有十分钟，得到了一个结论，周呈皓确实是不行了。 警察无语了，“多大仇多大怨呐，非得盯着人家断气呐，走走走，别在这儿杵着。” 于是他们只好离开，顺便将朱一鸣送回病房，正好碰到刘彩云打饭回来。 两人离开医院后，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 李双双刚要上公交车，看到朱一鸣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却是刘彩云的声音。 “双双，小猪是跟你们在一块儿吗？” “没有啊。” “小猪刚才在吃饭，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几分钟的事，回来人就不见了，饭也没吃完，刚买的手机也没带，我还以为他跟你们在一起呢!” “阿姨，有没有别人看见过他？” “正要问呢，先不跟你说了，谢谢你啊！” 挂了电话，李双双就开始往回奔。 “怎么了？”叶棋语问。 “朱一鸣不见了。”李双双边说边跑远了。 叶棋语赶忙追上去。 李双双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周呈皓，却发现周呈皓还是跟先前一样，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甚至连头略微歪向左边的角度都一样。 她又去朱一鸣的病房，刘彩云坐在病床上，难掩焦急的神色。 “你这孩子不去上学，怎么又跑回来了？” “我帮您一起找人。” “我刚才问了一圈了，都没有人看见他出去，医院现在正在查监控，要等他们的消息。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快回学校去吧！” 正说着呢，李双双突然看见病房门口闪过一道人影。 如果没看错，那是周呈皓吧！ 她马上冲了出去，却再也看不见那道人影了。 叶棋语匆匆跑过，留下一句：“他进电梯了。” 李双双叶赶紧追了上去。 来到电梯间，就看见一间电梯的门口有一群人在吵吵嚷嚷，说有个神经病，把别人都从电梯里赶出来了…… 而那个电梯一直向上，数字不停地跳动，最后停在了最高处12楼。 叶棋语道：“他上楼顶了。” “追。” 叶棋语拦在她的身前，“那个长辫子可能没死，你想清楚了。” “你好像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一点都不吃惊，”李双双一边说，一边走向一个上行电梯，“但是他说他要吃了朱一鸣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叶棋语跟上她，“你不害怕吗？” 他们挤上电梯。 李双双说道：“有点吧，但是还好，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只能说你天赋异禀。” 很快电梯里的人就只剩他们两人了，电梯还在继续向上。 7，8，9…… 李双双看着叶棋语说道：“我倒是对你更加好奇。” 叶棋语轻轻笑了笑，说道：“最开始是朱一鸣，然后是你，再后来你发现周呈皓也接触到这些怪事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世界上可能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东西吗？” “嗯，”李双双点点头，“你说得对。” “叮咚！”12楼到了。 再往上爬一段楼梯，就看到通往顶层的门。 这时，那道门大大地敞开着，门上生锈的锁链被硬生生扯断了。 李双双默默地掏出了那把小黑刀。 你是天使还是妖怪 此时白天过去，黑夜即将到来，夕阳早已下沉，只在暗灰色的天空留下一大片血红的残色，而那抹红色穿过顶楼的门，给两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红光。 两人一走上顶楼，唯一的门就“哐”地一声关上了。 周呈皓站在护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身后几步远就是高空。 顶楼上很空，并没有什么遮挡物，他们没有找到朱一鸣。 “周呈皓，朱一鸣在哪？”李双双走近几步，这才发现周呈皓脸上都是恐惧之色，他像是极力在控制着什么。 周呈皓哭着开口：“救我……” “我不想死啊！” 他说着朝李双双伸出一只手，脚步却是慢慢后退。 李双双皱眉道：“周呈皓，你到底怎么回事？” 周呈皓一边哭一边说道：“有个道士给了我一支毛笔，说是个宝物，还说只要滴血认主，好好供养，就能保佑我每次都考第一名……” 他还在向后退，脚已经踩向了虚空。 “我妈说，要是我这次考试得第一，就回来陪我过生日，我爸说，要是我成绩能好点，他说出去也有面子……” “我只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在一起，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救我……” 他的眼睛里尽是绝望，朝后倒了下去。 李双双快步向前，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半个身子探出高空。 叶棋语忙稳住李双双，帮着一起拉人。 周呈皓还在哭：“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救救我……” 突然，周呈皓用力地握住了李双双的手腕，就在这时，他的脸突然变成了辫子鬼的脸，露出阴森的笑。 李双双预感不妙，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手中的人突然带着一股千钧之力，拉着她和叶棋语一起向下坠落。 早已准备好的短刀刺向周呈皓的手，李双双只觉得手腕一松，周呈皓率先砸向地面。 李双双知道，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了，她肯定会摔成一滩烂泥，她这样想着，但是预料中坠落失重的感觉并没有到来，她看到自己和叶棋语漂浮在空中，诧异了一下，怎么回事？ 马上她就有了答案。 只见叶棋语背后的校服都被撕裂了，从中伸出了一对巨大的金色羽翅，正扑扇着带着他们回到楼层上。 李双双瞪大了双眼在观赏并研究他那对金光闪闪的翅膀，羽毛顺滑松软，每一根毫毛都流淌着金色的微光，看起来流光溢彩。她看着翅膀收了回去，仍继续盯着他后背裸露的蝴蝶骨，甚至上手摸了摸他的蝴蝶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棋语被他看得有点脸红了，咳了一声，躲开她的手，说道：“还找不找朱一鸣了？” 李双双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仍处于极度的震惊中。 “你是……妖怪？” “天使？” 叶棋语：“……” 李双双总觉得，如果不抓着他了解更多些那可就亏大发了，于是她又问道：“那个玩意儿，是鬼吧？你有办法解决他吗？” 叶棋语摇头，“抱歉啊，我还真做不到。” “你不是天使吗，天使不就是超度亡魂的嘛……” 叶棋语颇为无语地说：“我不是天使，他也不是鬼魂，而且超度是和尚干的活……哎，说不清楚。” 见李双双一副不信的样子。 叶棋语咳嗽一声，继续道：“我修为不高，所以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东西，更加没办法搞定他了。等我一下，我找人问一下。” 接着叶棋语打了个电话，不到一分钟，又皱着眉头挂掉了电话，看着李双双摇了摇头，说了句，“朱一鸣可能有危险，先找人吧！” 李双双暂时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追究，但是眼神还是经常忍不住瞟向叶棋语的蝴蝶骨。 他们趴在护栏边朝下看，底下聚集了不少人，但是并没有看到血腥的尸体。 李双双心想却在想，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魔幻了，身边的家伙一个比一个怪胎，现在连她自己也是个怪胎，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奇怪的人和事，这该不会是个梦吧！想着便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真疼啊！ 她麻木地跟着叶棋语下楼，眼神一直瞥向他的后背。 听见看热闹的人说，有人跳楼了，也不知道是从几楼跳下来的，一点事都没有，爬起来就跑了，怪吓人的，也没人敢追上去看，就报警了。 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蜿蜒着向医院后面去了。 李双双可是用小黑刀划伤了周呈皓。 这种事情，警察来了也没用吧！ 两人跟着血迹追了上去。 医院后面几百米处是原先的旧楼，已经弃用好几年了，杂草丛生，非常残破。 他们打着手电，已经看不到血迹，但是旧楼处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能看到地上清晰的脚印进了门诊部。 仔细观察一圈，不止一个人的脚印，甚至还有拖拽的痕迹。 李双双道：“你之前是不是说，有个叫周宏的还在逃？” 叶棋语点头，“朱一鸣很可能在这儿。但是，我建议你等警察来。” 李双双又想起辫子鬼那幅想把朱一鸣生吞活剥的样子，毫不迟疑地跟着脚印进了门诊部。 废楼里漆黑一片，空旷又寂静，脚步声有着“哒哒”的回音，他们尽量放轻声音，往里没走多远，就似乎听见有声音飘飘荡荡地传出来了。 两人停下脚步，凝气听了一会儿，就选了个方向，静悄悄地赶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 “皓哥，这杀人可是死刑，不看到现钱，我怎么敢下手呢？不然这样，你现在去取钱，反正这小子在我手里也跑不了，正好趁这空当，老子跟他好好玩……” 话音嘎然而止。 李双双和叶棋语在ct室门口，正好看见一股黑气从周呈皓的身体里席卷而出，包裹住周宏的全身。周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要喊，却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而在ct室的墙边，一个病号服躺在那里不知死活，身上的衣服有着不太好看的痕迹，甚至连裤子都被扯下了一半露出半个屁股。 没过多久，黑气回到周呈皓的身体里，而刚才还活生生的周宏，此刻却变成了一堆散落在衣服里的白骨，浸泡在鲜血里。 “被……吃掉了……” 李双双差点吐出来，她感到一阵恶寒，看到这样的场景，虽然惊惧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愤怒，甚至内心里涌起了一股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杀意。她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杀了那个辫子鬼，一定要杀了他！手里的小黑刀不禁拽得更紧了。 真是有点逞强 叶语棋面色凝重，刚才他也被吓到了，他又何尝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但是叶棋语还是说道：“李双双，我们真是有点逞强啊？” “要是怕了，你可以先走。” “走了就不叫逞强了！我来拖住他，救了朱一鸣就赶紧跑。”话音刚落，叶棋语就张开了那对豪华的羽翅，金光闪闪地朝周呈皓冲了过去。 李双双立马反应过来，跑到墙边，探到病号服还有气，扛起他就要跑。 这时辫子鬼已经完全从周呈皓的身体里喷涌出来了，包裹着叶棋语，想要将他也吞噬成一堆白骨，那张诡怖的脸在黑气中时隐时现。 叶棋语双翅围拢将自己保护起来，周身萦绕着一层金色的微光在抵御黑气，但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叶棋语大喝一声：“快走！他好像变强了！” 他再也抵抗不住，没办法再拖延时间了，拼尽全力展开双翅，挣扎着想要冲破黑气。 黑气趁机进攻，叶棋语顿时感到压力倍增。只要黑气一近身，他就觉得身体如千刀万剐般疼痛，他可能马上就会落得像周宏一样的下场了。 他咬着牙，手指掐诀施展术法。 “羽刃。” 就在这当口，金色双翅中迸射出无数根像利刃一样的羽毛射向辫子鬼。 “你太弱了！”黑气翻涌着，辫子鬼嚎着又猛地给了他重重地一击。 叶棋语被击落在地，双翅收回，呕出一大口鲜血。 黑气也凝聚成了辫子鬼的模样，正要再上前解决掉叶棋语，却发现李双双带着朱一鸣快要逃出这栋楼了，于是扭头便去追他的口粮了。 李双双扛着朱一鸣逃到了大厅，还差几步就能走出这栋楼了，甚至能看到远处晃荡的手电光，想是保安或者警察找过来了，朱一鸣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也快要折腾醒了。 就在这时，门诊楼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这一下，似乎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李双双停下脚步，直冒冷汗。 她缓缓转身，果然辫子鬼正在身后盯着他们，像是豺狼盯着两块肥肉。 辫子鬼突然就动了，下一个瞬间就到了李双双面前。 “朱一鸣身上有护身符，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李双双脑海里一边冒出诸如此类的念头，手上条件反射地将朱一鸣拖到自己身前一挡，果然，朱一鸣胸口一阵白光发出，吓得辫子鬼不敢再进一步。 之后辫子鬼又尝试进攻了几次，李双双都用同样的老鹰捉小鸡，母鸡护小鸡的方式护住了自己。 “早知道就不来救他了，看他倒霉悲催的，其实命真硬，可能我自己搭进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李双双在心里吐槽着。 朱一鸣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辫子鬼那张惊悚的脸，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真恨不得自己再晕过去才好。 叶棋语扶着墙出来时也见到了这滑稽的一幕，于是也加入了小鸡的队伍中，和李双双一左一右躲在朱一鸣身后。 局面就此僵持住了。 朱一鸣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成为坚强的护盾的那一天，虽然吓得半死，还是挺了挺小胸脯，晃动一下胸前发出光芒的护身符。 叶棋语对那块石头护身符非常好奇，盯着看了老半天，眼看着辫子鬼不敢贸然进攻，便忍不住用手拿起石头细看。 “啊，是佛骨舍利，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呢，难怪可以压制……”随着他话音渐落，护身符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场中几人包括辫子鬼都有些呆住了，想着它还会不会再亮起来，等了一会儿，护身符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糟了……”叶棋语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突然道，“快跑。” 李双双在听到那个“糟”字的时候就知道要糟，还没等他说完呢，就和叶棋语一人一边驾着朱一鸣开溜了。 李双双喊道：“叶棋语，这行你比较熟，快点喊人救命啊！” 叶棋语苦笑道：“我已经试过了，没有信号。” 辫子鬼直直地冲着朱一鸣而来，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朱一鸣。 他操控周呈皓，一边将两人引到楼顶，想将他们害死，如果叶棋语没有那对夸张的翅膀，估计两人已经摔下十二楼了。另一方面又叫来周宏，许下重金，让他将朱一鸣杀了，谁知那个小流氓动了色心，只是将人绑走戏耍了半天，甚至要先收钱才肯动手，他才一气之下直接将周宏吃得只剩白骨。 此刻护身符失效，辫子鬼极其兴奋地扑向他垂涎了许久的美餐。 “妖血会玷污舍利，是我大意了。”叶棋语说道，眼看着躲不过去了，他在狭小的甬道里张开金色双翼，将两人护在身后。 金色与黑色缠斗在一起，辫子鬼满目狰狞，到嘴的肉怎么能被别人夺走？ 很快，叶棋语就败下阵来，染着血的金色羽毛散落得到处都是，掉在地上，然后消散开去，最终，叶棋语重重地摔在两人的面前，惨兮兮地倒了下去。 朱一鸣再也忍不住地站了出来，虽然瑟瑟发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要吃的是我，放了他们吧！” 辫子鬼扯着嘴嗤嗤笑了下，“食物也配谈条件？”说完他的脖子伸出老长，刚刚还在说话的嘴下一刻就出现在朱一鸣的面前，嘴角裂开成脸盆那么大，露出满口尖牙，涎水滴落，眼看着漆黑的大口就要将朱一鸣的脑袋吞掉。 而朱一鸣流着眼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捧着失去光芒的护身符，仿佛认命了一般。 辫子鬼一口咬下，却没有品尝到期待已久的美味，原本应该是朱一鸣脑袋的地方，却变成了李双双一只手臂。 李双双看着辫子鬼突然袭来，而朱一鸣傻了一样站在那，情急之下左手一把将他推开，右手举着小黑刀条件反射地照着辫子鬼的面门刺去，只是没想到辫子鬼的嘴太大了，竟直接吞掉了她半个手臂。 想到周宏的结局，李双双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这一下绝对比李老头嗦鸡腿还要干净，这截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李双双的血流了出来，她还在奇怪，这么尖利的牙齿，怎么不直接给她胳膊咬断得了。 紧接着，辫子鬼突然露出痛苦地表情想要撤退。 “被刺卡住了吧，我帮你拔出来！” 幸好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 趁着辫子鬼撤退的时机，李双双握紧了小黑刀，用力划拉…… 她也不知道能给对方带来多重的伤，反正凭手感，是划开了一堆粘腻的物体。不能回忆，太恶心了！ 辫子鬼的脑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抱着头痛苦地嚎叫起来，嘴里吐出浓厚的黑气。 而李双双的手臂也被辫子鬼的利齿刮出了几道很深的伤痕，校服袖子已经成了碎片，血淋淋的。 朱一鸣也被吓到了，他也想到李双双的手臂可能会被嗦得只剩骨头，已经做好了要把自己的手赔给她的打算，希望她不要嫌弃，此刻看到她的胳膊血呲啦呼地吊在那儿，不由得问道：“你手怎么样？” 她看着手臂上的伤，转动了一下手腕，说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叶棋语躺在最后，松了口气，说道：“运气不错。” 李双双轻轻一笑，“感谢这把小黑刀吧！” “找死……”无暇闲聊，辫子鬼又重新攻了过来，这次他带着满腔怒火，完全是冲着李双双来的。 刚才那一刀完全是胜在出其不意，此刻辫子鬼动了真怒，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直接变成黑气将李双双笼罩起来，就跟吃周宏的时候一摸一样，而且黑雾的范围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 两个男生也看不见里面李双双的情形，只听见她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声。 朱一鸣根本无法靠近，叶棋语挣扎着张开翅膀冲过去，直接被辫子鬼咬穿了一边翅膀，金色的羽毛落了一地，叶棋语也晕了过去。 是物妖秦松 李双双裹在黑雾里，被托到了空中，她只感觉全身都在被啃噬，每一寸血肉都在疼痛，她疼得大声地喊叫着，连小黑刀也握不住了，她只想赶紧死掉结束这痛苦，可是这酷刑偏偏还在继续。 她的身体一边遭受千刀万剐的痛苦，同时脑中也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是一间间狭小的格子间，似乎是古时候科举的场景，考生们鱼贯而入，正是清朝时期的装束。 李双双看到自己手拿起一块铭牌，写着“秦松”二字。 她看到自己手握毛笔，奋笔疾书，字迹工整漂亮。 “这是……辫子鬼原身的记忆？” 他挤在人群里，看到“秦松”二字榜上有名，周围的人都拱手道“恭喜秦举人。” 他意气风发，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算命的老道，一时兴起去算了一卦，谁知老道却批：“文采斐然，却不享文运，此路不通，劝君回头。” 他少年心性，却偏不信邪。然后就是噩梦一般的重复的会试，从青春少年至华发满头，他读呀读，写呀写，为了证明那老道说错了。他文采斐然，为何走不得文路？ 爹妈下葬了，妻子儿女饿死了，他还是一个举人…… 最后一场考试，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看了看披散着的白发，终于一口鲜血喷洒在手中的毛笔上…… 而后，这支毛笔辗转流落，渐渐生出神智，化出人形，正是秦松离世前的样貌。 脑中幻象消失了。李双双想，终于要结束了吗？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在想，现在不止一只胳膊了，整个人都要被嗦干净了吧！ 朱一鸣趴在地上，依然艰难地向黑雾的方向爬行，嘴里哭喊着，“双双，双双……” 他害怕得不行。 跟以往被灵物吓得一惊一乍的害怕不同，这一次，他感觉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光亮没有了，他就要被抛弃了。他拼了命地向那团黑雾靠近，向李双双爬过去。 终于，黑雾中女孩的叫喊声停止了。 朱一鸣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害怕的东西变成了现实，他又开始后悔。 明明辫子鬼要吃的是他，却让李双双挡在前头。 可是，李双双就是一直一直挡在他的前头的啊！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每一帧都带着他深深的悔恨，如果他没有把李双双牵扯进来，如果他没有做她的跟屁虫，如果从一开始，从初中的女厕开始，他们就没有牵扯…… 李双双是不是就不会死啊！ 朱一鸣呜咽着，不过没关系，自己应该马上也要死了吧，坚持了十八年，终于还是熬不过去了吗？ 就在朱一鸣心如死灰的时候，黑雾中突然透出几束光亮来，那光亮的范围越来越大，将黑雾慢慢驱散开去。 而那光亮的最中心，一道身影显露出来，她盘腿而坐，身后九条雪白的狐尾发出莹白的光，摇曳而立，像神女身上的飘带。 她的脸是李双双，但是她又不是李双双。 她面带威严，左手兰花指印，右掌向前轻轻一推，喝道：“孽畜，休得放肆。” 只这一下，黑雾尽散，秦松现出身形，被凌空禁锢，被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 “李双双”又开口道，“小小物妖，被凡尘怨气侵染，罪孽深重，留你不得！” “上仙饶命……”秦松哀求道。 “咦？”“李双双”右掌向上一翻，一团拳头大小的黑雾从秦松口中飘了出来，落在她的手掌上。“九幽煞气。” 她手掌合拢一抓，那团黑雾瞬间消弭于无形。 而物妖则褪去了狰狞的表象，逐渐变成了秦松去世前的人类模样。 “虽说你是被九幽煞气引入邪途，但你本身依仗主人执念而生，本就极易入邪，又多年引诱人为你供奉文运，善蛊惑人心，早已是邪魔外道，不过，本座也不是那等自诩清正的迂腐之辈，念你以物化形，修行不易，尚且留你一命，废你修为，你且重头修炼吧！” 物妖秦松连忙匍匐下拜，“多谢上仙。” 话音刚落，秦松便消失在原地。 只听“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朱一鸣身边，他没空去管，只痴痴地望着空中那道身影，一时间呆住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李双双”低头，对他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眼神带着警告，轻声说：“嘘！” 随即朱一鸣便陷入一阵迷糊。 然后光亮消散，李双双晕了过去，缓缓地落到地面上。 门诊部旧楼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那条缝隙一连通外界，这片寂静的是非之地仿佛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里。 门外灯光闪烁，朱一鸣感觉有点刺眼，稍微清醒了些许，还是意识模糊。 他彷佛看到许多人影在晃动，听到的声音很嘈杂。 有警笛声在响。 有人在施工，发出“兹拉”的金属切割声，警察准备从窗口进入。 男人在骂骂咧咧，女人在哭，似乎是周呈皓的父母。 还有人在驱散围观群众。 有警察在汇报情况，“医院本来在查监控，是在找一个叫朱一鸣的高中生，他被人弄晕了，用轮椅带走了……逃犯叫周宏……楼顶没有监控……还不清楚……” 一个高昂的女声激动地说：“本来我儿子就是被他们打伤了才住院的，那两个孩子也在帮着找人……” 朱一鸣嘴唇轻轻动了下，“妈……” 然后又是一片激烈的争吵声和警察的劝慰声，直到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门开了！” 嘈杂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 然后那个声音用喇叭喊道：“门开啦！” 外面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又更加闹腾起来。 男人女人哭着叫着往里冲，被警察拦住。 有几个警察率先走来，却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个警察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后，警笛声逐渐远去，门诊部旧楼门口唱大戏一般的人群散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那个最后出现的人影。 世界又重新恢复成寂静。 朱一鸣眯着眼，恍惚间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听见他咕哝着，“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橙色级别的警报 王沐阳最开始也只是看到社交平台上的新闻，说有人从医院十二楼跳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又直接跑掉了，但是没有了后续的更新，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了眼蓝色的灵力波动警告，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等吃完饭再说吧，毕竟餐桌对面的美女在浪漫烛光的映照下还是很养眼的，身材也非常哇塞，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对美女微微一笑。 用餐结束后，他召来服务生扫码买单，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去，给美女留下一个绅士的背影。 他跳上改装过的白色货车，打开音乐，慢慢悠悠地前往医院，百年难得一见地遵守交通规则，不超速，不闯红灯，礼让行人，等待老奶奶先过马路…… 等他终于远远地看见医院旧址，便看见门诊部旧楼外面罩上了一层浅淡的光芒，他不屑地“呲”了一声，说道：“还能结成灵界，也算是条小鱼，比小虾米强一丢丢。” 突然，他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刚才还是蓝色的警报现在已经变成橙色的了，直接跳了两级，位置不变，他再抬头一看，刚才薄弱的灵界，也在几秒钟之内直接变成了红色。 “怎么搞的！”他骂了句脏话，一脚油门窜到旧楼处。 医院旧址这边已经很多人了，他把车开到无人处，一个急刹车，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直冲门诊部旧楼而去。 这里大部分是公安，还有几个男男女女的在哭闹，胆大的吃瓜群众也不少，听说有个逃犯绑架了个孩子在里面，还有几个高中生，之前那个跳楼的也在，不少人已经在开始编排故事情节了，吵吵嚷嚷的，热闹的很。 这是妖气吧！这么大只妖，橙色级别的，恐怕他也对付不了啊！ 他在外面兜兜转转尝试了老半天，急得满头大汗，果然是连门都进不去…… 正想着要不要放下面子求援，刚拨通陈国栋的电话，就突然听见有人喊“门开了”。 果然，警报的信号也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大妖就这么走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还不好说，要是被这么多人看见，传到网络上，又是件麻烦事。 他直接摁断陈国栋，又给公安局的领导打了过去，必须清场。 之后，他就见到了胡乱躺在地上的几名高中生。 他拿起手机，对准几名高中生拍了照，点开特办处的系统软件，是个类似水蜜桃的图标，他每次点这个图标都会蹦出一两句国粹。 好歹是个国家单位，却整的跟个黄色网站一样，技术部那帮死宅！ 三张图片上传就费了些时间，他看着loading转圈圈，又憋出几句脏话。 好不容易系统反馈了消息，朱一鸣和李双双只有人类身份证的信息，而叶棋语除了人类还显示出妖类的身份，是只乌鸦精。虽然警示器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应，说明只是修为浅薄的小妖，但是他不能确定这小乌鸦与那橙色大妖没有任何联系。 他又拍了些照片传给陈国栋去查，包括朱一鸣脖子上的护身符，地上的毛笔，女孩身边的小黑刀，看起来都不太简单的样子。 再四处查看一番，没想到里面还躺了个快断气的，瞧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明显就是给灵物献祭了，玩得挺花还这么爱找死，他也怀疑是不是这个找死 的把大妖藏起来了。再一查之下，居然还是个官二代，真是不好写报告啊！ 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他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他给陈国栋打电话，“果冻，我这边有点情况，需要你帮忙，老地方见。” 他把这些人啊妖啊全部都打包塞到车上去了。 尊贵待遇 李双双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半夜，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基本看不到其他车辆，月色下能看见两边都是山和海，她半躺在副驾上，系着安全带，还被贴心地盖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跟车厢里挤成一团的三个货相比，这待遇简直是尊贵的vip了。 车里放着不知名的民谣，司机哼着歌，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掐着烟头搭在车窗上。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窝深邃，眼底发青，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 “哟，醒啦！”他摁灭了烟头，扔出窗外。 “你是谁？”李双双坐正身子，哑着嗓子问道。 她右手手臂绑着绷带，刚才碰到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衣服口袋里，你找一下。” “哈？” “我的证件。” “哦。”李双双在他的外套里摸了半天，终于在内衬的口袋里找出一个红色的本本，已经很旧了，打开一看，照片还挺帅，抬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特别办事处，第七处处长，王沐阳。 李双双将红本本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说道：“这本本是真的吧！” “嗬！”王沐阳将本本抢回来，扔到抽屉里，“我从来不骗小姑娘。” 李双双丝毫不信，“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是你，是你们。” 王沐阳将后车厢的灯打开，李双双扭头，隔着玻璃看到堆在一起的三个大男生，然后他又将灯关掉了。 “你的同学们都在，你可以放松一些。” “你到底要干什么？” “算了，反正到时候你们也什么都不记得。我跟你说啊小姑娘，像你们碰到的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呢，就是交给我们这种专业人士来处理的。” “你说捉鬼吗？” “嗯……算是吧！” “你是道士？和尚？看着也不像啊……” 王沐阳又拿出红本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官方的，国家任命的捉鬼大师……啊呸！国家任命的特殊事件处理人员，公务员，有编制的。” “算是警察吗？警察抓人，你们抓鬼？” 这么高端的职业，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抓鬼的了？ 王沐阳有些郁闷，还是说道：“聪明，总结得很精辟。不过，人犯了法警察才抓，灵物也一样，他们犯事了我们就会去解决。”不过特办处的级别甚至要高于公安部门，如果特办处办案，公安都要避让。 “灵物？”李双双问道。 “这世上可不只有鬼，人们常说妖魔鬼怪，奇怪的东西多着呢，我们统一称为灵物。” 李双双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是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前，她还是不太信任他。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警察要查案，我们也一样，昨天晚上发生了特殊事件，要弄清楚来龙去脉，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只是带你们回去问话而已，不出意外，明天白天就能送你们回家了。” “问话为什么要去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特殊事件，当然要去特殊的地方处理，而且你的同学们，那个姓叶的小帅哥受了伤，那个官二代都快断气了，医院可救不了他们。” 连他们的身份背景都摸清楚了，真是国家单位的吧！ “你可以救他们？” “我们现在要去找的人可以治好他们，欸，你这小姑娘还挺谨慎，这挺好的。别害怕，我又不吃人。” 真是多余说最后几个字。 李双双一听这话就想起了秦松吃周宏的画面，不禁又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一点。国家单位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王沐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哝道：“我长得也不赖吧，怎么总被当成坏人呢？ 接着他又询问了关于这次事件的始末，他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车上，李双双给王沐阳讲述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从她某一天早上醒来突然看见了王倩倩的鬼魂开始，以及朱一鸣从小就能看到这些灵物，一直到秦松对周呈皓的控制，以及追杀朱一鸣，却唯独隐瞒了叶棋语那对豪华的金色翅膀。她已经猜到叶棋语可能也是某种灵物，而她无法确认面前这个公务员会不会对他不利，所以先不说吧。她的脑子里也存在太多的疑问，她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也希望王沐阳能够给出一些答案。 李双双喝着王沐阳的保温杯装咖啡，说道：“当时我在黑雾里面，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再睁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你并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们。” “不知道。” “那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咯？”王沐阳一只手在座位地下摸了摸，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李双双。 李双双一看，是一只毛笔，她突然想起，在黑雾中时，她在秦松的记忆里见过这只毛笔，秦松就是从毛笔变出来的…… “妈呀！”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立马将毛笔扔回给了王沐阳。 真晦气。 王沐阳笑了，“看来是真不知道。” 李双双不满地说：“这带着这东西干嘛，不怕辫子鬼又出来吗？” “他出不来了。” “为什么，他死了吗？” “他不是鬼，是妖，一只笔妖，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被打回原型了，但是还没死，别担心，他已经害不到人了。” 看样子，是那只大妖的出现救这几个孩子，而且放了秦松一条生路，大概是位慈悲的主，但是再慈悲的妖也是要登记入册的。 达到橙色级别并且在册的，官方都明确地知道他们的活动范围，开阳市附近绝对没有这样的存在，那就一定得搞清楚他是谁。 这年头，妖也得办个身份证啊！ 李双双又问：“为什么有的人能看见这些……灵物，有的人却看不见？为什么我之前看不见，现在却能看见了？” 王沐阳道：“怎么说呢，按照科学的说法，其实灵物就是一种能量，灵物是否能影响人类世界，就看他能量的强弱了，有些灵物能量太弱，想让人看见都做不到，而有的却能实体化，像你和那位朱同学这样的，可能是你们也沾染了某种能量吧！” 李双双沉思不语。 王沐阳又说：“没关系，如果你想恢复正常生活，我可以帮你。” 白色货车在一个岔路口下了高速，左拐右拐地上了一条海滨公路，刚开始还能看到零星的灯光，后来就完全没有一丝烟火气了，又开了好一会儿，就看见前方空地上停了一辆车正打着双闪，旁边还站了一个人，货车笔直地开了过去。 车还没停稳，一个嘻哈风格的小胖子就急切地跑了过来，一头卷毛被海风吹得翻起，特别滑稽。 王沐阳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大，货呢？”小胖子问。 第19章 这一天真够乱的 “老大，货呢？”小胖子问。 “这么着急，看来有好东西啊！”王沐阳不紧不慢地说。 “那当然了，我跟你说啊，这批货都是有些来历的，就那把小黑刀，别看它个头小又脏了吧唧的，你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小胖子语速很快。 “别卖关子，快说。” “我查了好久的资料，一直追溯到上古时期，好多神仙啊妖怪啊都用过类似的小黑刀，似乎不止一把，具体出自哪里就不知道了，毕竟太久远了。”他一边说，一边翻手机上的照片给王沐阳看，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还有那人脖子上挂的吊坠，那可是佛骨舍利啊，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僧那么大方，还是说那人与佛家有什么渊源？” “这些先放在一边，那支毛笔呢，有什么来历吗？” “关于毛笔的记录比较少，不过还是查到一些相关的线索，卷轴上记载，依主人秦松的执念物化为妖，擅迷惑心智，喜食人文运，就这些了，不过十几年前，这支毛笔被当做古董拍卖，是被一个收藏家买走了，”他翻到那个买家的照片，“还好我机智，我又继续往下查，果然，这个买家与玄门道家有关。” “具体接触的是谁呢？” 小胖子瞥了眼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李双双，“我可是查了很久哟，就这么大剌剌被人听去吗？” “不伤大雅，”王沐阳一巴掌拍过他的卷毛，“快点说，人命关天，跟笔妖有关的那孩子都快断气啦！” 小胖子理了理自己的卷毛，说道：“暂时就这么多了，这不赶着出来见老大你嘛！” “后续可能还得继续往下查，那小子明显就是被算计了才自愿献祭给妖物的，不知道是不是冲着他老爹去的，大小也是个市领导，回头再说吧……欸，你摸我干什么，别tm占老子便宜！” 王沐阳话没说完，小胖子已经开始上手在他身上摸索开去了。 “老大，那些好货你放哪了，给我看一下呗，我就看一下下！” 王沐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那支毛笔扔给他。 “不，不是，老大，还有呢?” “急什么，先看看人再说。”说着，王沐阳搂着小胖子的肩膀走向货车后面，打开车厢门，露出里面非常紧凑地堆在一起的三个大男孩。 王沐阳抬抬下巴，“喏，最右边那个，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小胖子爬进车厢，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周呈皓的身体情况，说道：“生命力已经被吸干了，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到现在还没死也是他命好，不会是什么神仙转世吧！” “少贫嘴了，能救不？” “他最多还能活五分钟，要不是胖哥我在这里，也没有人能想出这么完美的idea了。” “少废话，快点干活！” “我只是想出了n a，具体还需要老大你来操作。” 王沐阳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耐心已经耗尽。 “哦哦哦，是这样，他是因为把自己献祭给了笔妖才被吸干了生命力，现在没死估计也是因为笔妖被打回原形了，相当于他的生命力被封存了笔妖那里了，保持了相对的平衡，如果不出意外，他俩会一直这样平衡下去，当然现在有了外力的干涉，如果我们让笔妖对他认主，签下血契，那他就能共享笔妖的力量，有了妖力的话应该就能活了，笔妖以他的生命力为食，而他又依靠笔妖的力量而活，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循环，他和笔妖就会互相成为对方的主人，互相制约，又互相依靠生存，这个方法简直完美，我真是个天才……”小胖子一口气说完。 王沐阳问道：“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当然没有，所以才说我是天才嘛！” “确定可行吗？” “不确定啊，那能怎么办呢？反正这官二代还有两分钟的时间，足够老大你施展傀儡术了。” 王沐阳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自己的亲部下！ “薛烛。”王沐阳喊道。 话音刚落，一道灵体出现在他身边，男人长发披肩，身着广袖长袍，轻轻说道：“烛，听召。” 小胖子笑着打招呼，“薛大傀儡师，你好呀，好久不见了！” 薛烛垂眸，算是还礼了。 王沐阳指着周呈皓说：“薛公子，劳烦你让他与这小妖签下血契。” “得令。”只见薛烛十指微动，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周呈皓便缓缓坐了起来，然后睁开了眼睛，只是行动间像是提线木偶般僵硬。 周呈皓双手掐诀，手印变幻，嘴巴微微一张，说道：“以吾之血，缚尔之魂，死生效忠，不得有违。” 他抬起一只手，一个五芒星图案正在他的掌心亮起，随即像是有一道丝线划破了他的手掌，五芒星中间涌出鲜血来，他将手掌印在毛笔上，那一瞬间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为之一震。 “追魂血契，结！” 仪式完成，周呈皓立马又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小胖子欢呼道：“薛公子，干得漂亮！” “烛，告退。”薛烛对着王沐阳施了一礼，然后消失不见了。 “这个薛烛，真是个社恐，每次都溜得那么快。”小胖子说道。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王沐阳看着周呈皓说道：“不知道这小子今后会怎么样，不过，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只能先这样了。” 小胖子又把眼光投到朱一鸣的身上，看着他胸口的舍利两眼放光，“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呐？”手已经伸向舍利了，刚要碰到，又立马缩了回来，“握草，舍利被污染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暴殄天物了，这得给和尚念经超度一下才能用吧……” “行了行了，以后再说吧！这一天够乱的了！” “反正也没那么快醒的，”小胖子打了个哈欠，“接下来就交给老大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欸，果冻你等等，”王沐阳拦着他，“还有个伤号，你给看看呗！” “哪个？” “中间那个小白脸，是个鸟妖，他的伤有点奇怪。” 小胖子给他检查了一遍，“咦”了一声，突然他的瞳孔变成了金色，又仔细瞧了瞧，说道：“还有我胖哥没见过的东西，不行，我回去得查一查。”说着，他跑回到自己的车上取了点东西，又跑回来，拿出针管，在叶棋语的手臂上抽了两管血，放进冷冻盒。 王沐阳问道：“什么情况啊？” 小胖子道：“这伤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这物质我没见过，弄回去研究一下。” 接着小胖子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放进叶棋语的嘴里，说道：“吃了我的特效药，保准这小鸟明天天亮的时候就活蹦乱飞的了。” “行吧！” “老大，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啊？还有只妖呢，总不能全都用橡皮擦咔擦掉吧，就算现在抹除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已经沾染了这些东西，今后还是会碰到灵物的。” “你是不是又想说，把他们招入麾下啊？” “知我者，老大也！咱们七处人手本来就不够，你看看这一个个的，与妖连结性命的官二代，身上有着未知物质的鸟妖，戴着佛骨舍利的凡人，还有一个看见薛烛不会害怕的人类丫头，一个比一个奇葩，这种人才多适合咱们七处啊！” “你可拉倒吧，老子有你们这几个奇葩就受够了，再弄一堆小奇葩，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小胖子不死心地说：“我也是心疼你，你太累了，你真得好好睡一觉了。” 王沐阳一脚踹到他的屁股，“滚滚滚，别啰嗦！” 胖子边躲闪着跑掉，一边跑一边说：“老大你考虑一下呗！” 王沐阳对着他挥了挥手，看着他上车走了。 李双双全程看着两人的操作，从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明白两人是在救人之后便坦然接受了，再到薛烛出现时有过片刻的惊奇，然后就麻木了，她非常乖巧地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虽然中途好几次想开口搭话，比如她的小黑刀原来是个古董，她想问下值多少钱啦，比如周呈皓会不会变成妖怪啦，比如王沐阳是不是早就知道叶棋语是只鸟妖，会不会抓他去做研究啊，她其实最想问的是，有没有办法让她和朱一鸣以后看不见这些灵物了……但是那两人忙得团团转，陈国栋一张口就能哔哔出一篇作文来，她实在是没法见缝插针提出这些问题。好不容易等他们忙完了，陈国栋送走了，李双双就要去找王沐阳百度百科。 李双双刚走到王沐阳面前，就见他坏笑了一下，她有了片刻的愣神，回过神来，却看见王沐阳的神情有些奇怪。 王沐阳没有给她百度的机会，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了句，“睡一觉吧！” 然后李双双就真的睡了过去，肩膀上贴了张符纸。 王沐阳将她抱回副驾驶座，还贴心地给她调了个舒适点的姿势。 只是李双双不知道的是，在她愣神的那一秒钟里，王沐阳戒指上的红宝石发着光，正好将她笼罩在里面。她的时间被凝固了，其实现实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秒。 就在那一百秒里，王沐阳本来是想要删除她那些跟灵物有关的记忆的，橡皮擦符箓都贴在她脑门上了，可是却失去了效用，王沐阳有点懵。 只有对方修为很高的时候，橡皮擦不起作用，但李双双显然不是。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 王沐阳再次拿出一张橡皮擦贴在她的额头，这一次，橡皮擦直接无火自焚，烧成了一堆黑灰，而李双双的额头上，有个红色的印记一闪而逝。 果然，她身上已经被人施下了与记忆有关的法术，并且比橡皮擦要高阶很多。那个施术的印记他也不认识。 看来这小丫头也不简单呐！ 没办法了，先放着吧！ 他摆烂地想着，撤掉了时间之眼。 第20章 初升的朝阳 朱一鸣这一觉睡得好忙，梦中见到的尽是各种妖魔鬼怪，好不容易见到李双双了，还是在被辫子鬼追杀，他拉着李双双的手要跑，却只握住了一截白骨的手臂，而李双双被卷入黑雾中，还在呼喊着：“朱一鸣！” “朱一鸣，醒醒。” 他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叶棋语那张略显苍白的俊脸。 叶棋语微笑着说：“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朱一鸣一愣，又有些羞涩，奇怪他怎么突然就这么关心自己呢，只回了句，“还，还好。” “这是你的睡觉习惯吗？” “啊？什么？” “一定要握着别人的手入睡？”叶棋语说着举起了手。 朱一鸣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那是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一只属于叶棋语，已经被捏得发白了，还有一只紧紧地扣住叶棋语的手，正是他自己的。 这时候叶棋语又说了句：“你喊着双双，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呢？” 朱一鸣的脸瞬间涨红，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抽出来，结果因为太用力时间太久，手指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了，一时半会竟然分不开。 真是尴尬到了极致！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辆货车的车厢中，前座没有人在，车厢里面除了他们两人，还躺了个不省人事的周呈皓，旁边还堆满了杂物，三个大男孩在里面躺了一夜，也怪挤的。 好不容易抽回了自己的手，朱一鸣刚想伸伸蜷缩了一夜的腿，却发现他的右脚上戴上了镣铐。 “不用看了，我们三个都被拷上了。”叶棋语道。 “我们这是被绑架了吗？” “可能吧！” “人贩子？我们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卖到山里给人家做儿子吧……难道是倒卖器官的？？” 这时候，车厢的门突然被“哐”地一声打开了，朱一鸣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开始操作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穿着白色衬衣，外搭黑色的风衣外套，看起来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此时正拿着个刮胡刀“嗡嗡嗡”地刮胡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派人物。 朱一鸣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正是他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人吗？他的思绪正在慢慢地回到脑子里。 “哟，早上好呀，小朋友们！”那人随口说着。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朱一鸣的cpu就转得快要烧起来了。这人几句话就让警察全都撤了，肯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但是却私自把他们带走，而且还锁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而且最近周呈皓也与辫子鬼有关系，叶棋语那对大翅膀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会是什么变态的科学怪人，要把他们抓去做研究吧，囚禁，解剖，电击…… 朱一鸣简直不敢想象后果，紧张地质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呀呀呀，这位小朋友，凡事不要总往坏处想嘛，如果我说署叔我不是坏人，你信不信呐？” 这么变态，这还不像坏人？朱一鸣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他胆子小，你别吓他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双双走了过来，扔给他们两瓶水。 “双双……”朱一鸣一看见她就安心多了，想过去看看她，无奈脚被拷上了，根本出不了车厢。 “可以帮他们松开吗？”李双双问道。其实她一早醒来查看这几位同学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被锁住了，但是王沐阳说，一定要确认他们的安全性之后才能松开。而且李双双还看到车厢里那些狰狞的划痕，以及地上可疑的黑色的污迹，总会有不好的联想。 王沐阳观察了一下两个男生，点了点头，扔给李双双一把钥匙，说道：“另外一个先别管。” 李双双也担心周呈皓是不是快要变身了，自然同意先锁着他。 开了锁，重获自由的两人跳下车厢，才发现他们身在海边，此时太阳正从海面升起，湛蓝的天空和海水映照着万丈霞光，清爽的海风一吹，带了点咸湿的味道，也让他们更加清醒了。 “这是哪啊？”叶棋语问道。 “好美啊！”朱一鸣感叹。 “如你所见，海边。”王沐阳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吸溜吸溜”地嗦着面。 他的面前摆了张折叠桌，桌上煮了一锅面条，里面还放了些火腿蔬菜之类的食材。 李双双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摆了个马扎坐着吃。 王沐阳叹道：“还是养闺女好啊，煮的面都特别香！” 他又招呼两个男孩，“别愣着啊，快来吃面，吃完我们好上路。” 朱一鸣乐颠颠地过去吃面，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叶棋语说道：“大概是回开阳，我们又不是出来旅游的。” 几人围在小桌旁吃面，王沐阳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问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两人的说法与李双双说的大相径庭。 朱一鸣想起那个炫酷出场将秦松秒杀的“李双双”，有些担心，想着向专业人士咨询一下，可是与此有关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来，写也写不出来，又想着她最后做的那个噤声的手势带有很大的威胁性，一时间又犹豫了，众人看他在那里瞎比划又说不出话，只以为他是噎着了。朱一鸣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他自己日后多注意一下李双双的情况吧！ 就着初升的朝阳与海风吃完早餐后，三名高中生又在海边拍了些照片，给家里人报了平安，李双双和叶棋语家里还好，只说没事就好，刘彩云在电话那头哭了很久。 终于准备回城，民谣的吉他声响起，白色货车又上路了。 中途周呈皓醒过来一次，能利用秦松那点微薄的妖力却控制不住，整个人都不太稳定，把他自己吓得够呛，叶棋语只好将他的两只手也上了锁链，才发现这车厢好像专门就是为了囚禁人而设计的。 朱一鸣窝在角落里，看着叶棋语教周呈皓控制那股妖力，心里暗暗在想，要是我也有这种力量就好了，就不用害怕那些东西了，就可以保护妈妈，同伴有危险的时候也可以帮上忙。他也没有想到，昨天还张牙舞爪地说要吃掉他的周呈皓今天突然就跟他们和谐相处了，此刻他那副我很柔弱，我需要帮助和保护的表情让朱一鸣怎么也没法适应。 李双双依然坐在副驾，拿回了自己的小黑刀在那儿欣赏，只要一想到王沐阳说这把小刀价值不菲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但是又想到王沐阳说它是无价之宝，不建议卖钱，就又愁眉不展。 王沐阳哼着小调，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哟，老五，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你在哪？”电话那头是个低冷的男声。 “正在回开阳的路上，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怎么啦？” “看新闻。”电话被挂断了。 王沐阳一边开车，一边刷手机，各大新闻网还有小视频软件都被刷屏了，开阳市第一中学昨晚又有女生自杀了，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是因为这已经是这所学校这个月以内第三起自杀事件了，死的都是高三的女生。因为快要高考了，学校和教育局担心会影响到学生和学校的名誉，前面两起都掩盖住了，但是第三个女生的家里正好跟媒体有关，一口咬定就是学校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事，说什么都不肯罢休，直接把事情闹大了。 网络上说什么的人都有。 “难怪这所学校升学率那么高，把人逼死的教育方式嘛！” “这学校不会是闹鬼吧！！！” “可能是被诅咒了。” “有没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青春少女，让人有很不贞洁的联想……” “……” 一到开阳市，王沐阳就将几个小鬼赶下车，白色货车跟冒火了一样飞速跑了。 几人回到学校后，果然到处都在讨论女生自杀的事。 第21章 新来的体育老师 r 第22章 被扔进了女生宿舍 李双双还是把这件差事想得太简单了。 她以为只是需要她到同学中间去打听消息而已，结果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她接到了李老头的电话。 “丫头啊，你们校长亲自打电话来，夸你学习进步非常大，要是再努力一点，肯定能考个一流大学，校长说，希望你一心用在学习上，千万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强烈要求你从今天起就开始住校读书，我的乖孙女终于独立自主了，你的行李我都已经送到门卫处了，吃完饭记得去拿哈！” 李老头的声音非常欢快，带着一种终于把她掀出去了的欣慰。 门卫处告诉她，她的行李已经被送到女生寝室503号房间了，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双双的脑子已经麻了，还没有转过来，在去女寝的路上碰到了王沐阳，不禁眉头一跳。 “你安排的？” “是啊，周到吧，床都给你铺好了。” “你们特办处真是手眼通天。” “过奖过奖。”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目的是挖掘内情，其余的你自由发挥就好。哦，对了，给你点提示，前三个死者的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是住宿舍的。” 所以直接把她扔到女生寝室去了。 李双双很想打他，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只能按捺住自己的火气。 “再给你一点提示，可以重点关注这个人，方圆圆，昨天下午请假回家了，可能不在宿舍，但是她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才那么害怕。” 李双双面色不善，“嗯”了一声算作听到了。 王沐阳拉住她，又正色着说道：“这次是我把你扯进来了，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说着他给了李双双两样东西。 一个符箓，和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如果被困在灵界里，手机是没办法打到外界求救的，所以我们想了各种办法来连通灵界内外，万一你遇到危险，可以烧掉这张符箓，有三十秒的时间可以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就在你附近，可以马上赶去救你。” “这把伞是保命用的，你打开看看。” 李双双听话地撑开伞，就见一道淡淡的红光将她整个罩住了。 “好了，快收起来，”王沐阳帮她收了伞，继续说道：“躲在这把伞下，几乎可以隔绝所有的灵力攻击。” 李双双心中一喜，要是早点拥有这把伞，也不至于被秦松揍得那么惨。 “但是呢，这把伞的电量只能维持一分钟。” 李双双心里骂了句娘，还是咬着后槽牙收下了红伞，心里的怨气总算是消了一丢丢。 她进了女生寝室，上了五楼，遇到同学询问503的方向时，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直到有一位好心人忍不住告诉她：“503就曾经是李雪燕和周芳住的房间。” 本来是六人间，接连出事后，其余的人要么搬去别的房间，要么直接回家了，所以这间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 李双双站在503房间门口，对王沐阳的怨气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王沐阳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的灵物，不可能运气这么好出现在她面前的，如果真的出现了，那倒省事了，直接把他叫上来捉鬼就行了。 她看着503的门牌号，做了个深呼吸，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嚓”一声，门开了一条漆黑的缝。 周围有无数双探视的眼睛和窃窃私语声，都是女生们在暗中观察她是不是真的要进入这间房，包括之前从503搬出去的人。 拼了。她猛地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走廊的光只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地方，显得房间里更加黑暗，窗帘关上了，房间的气氛沉甸甸的压抑得透不过气。 她摸到开关， “哒”地一声，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下面是书桌衣柜，上面是床铺，房间有些凌乱，显然那几个女生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必需品，最里面有一个铺位空着，而空位对面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手提袋，正是李双双的行李了。 李双双正准备进去，一个胖胖的女生拉住她，是隔壁七班的，很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 “你真的要住这里吗？” “嗯。”李双双点头。 胖女生脸上带着恐惧，指着里面的空铺说:“那个位床位以前是周芳的，她跳楼自杀了，”她又指着李双双的手提袋说，“那个以前是李……你知道的，她也是跳楼自杀了，你都知道的吧？” “我知道。” “你知道还住进来啊！你不怕吗？” “还是有点怕的。” 胖女生很无语，突然凑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别人都说我们这间宿舍受到了诅咒，你要小心点哦！”说完就跑开了，跑了老远才灵活地闪身进去一个房间。 其实李双双最近见过不少灵物了，对这些东西没有那么恐惧了，怕就怕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吓人，而且现在不知道情况，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她尽量不去脑补某些画面，放平心态走进去，关上门，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让新鲜空气进入房间，外面有个小阳台，装了防盗网，楼下就是马路了，这个点了，偶尔有车辆路过。台子上摆着几盆多肉，她拿手摸了摸肉肉的叶子，粘了一手灰。 她已经恢复了镇定，把行李收拾好，洗澡，晾衣服，上床睡觉。 入睡前，她看着对面的空铺，想着，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大早，女生们都有意无意地瞟着503的门，当看到李双双这个大活人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时，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 胖女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李双双摇了摇头，“我睡得很好。” 这一晚上真的是非常安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倒是巴不得出点什么状况，这样子风平浪静的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胖女生马上将消息传了出去。 到了中饭的时候，连朱一鸣和叶棋语都来问她这件事了，她只说是为了专心学习才住校的，跟王沐阳的交易却只字未提。 方圆圆今天还是没有来上课，电话关机，问了家长，也说没有回家，不得已又报了警。 警察和家长都来学校，查了监控，发现她根本没有出学校。 询问了很多跟她关系好的同学，都说她昨天没来上课，有一个同学说前天看见她跟一个女生一起吃过晚饭，接连打听之后得知，那个一起吃饭的女生叫刘心怡。 这是最后一个见过方圆圆的人。 刘心怡精神萎靡，说话支支吾吾的，说她们就一起吃了顿饭就分开了，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方圆圆。 问她方圆圆有没有说什么，也只说方圆圆说她不想住宿舍，晚上要回家。 王沐阳作为老师陪着这些学生接受询问，一一观察他们。他知道，这个刘心怡没有说实话。 警察又在学校里搜寻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方圆圆，只好先撤了。 到了晚上，503的原住民，那四个女生就都搬回宿舍了。 李双双很想跟她们聊一下已经不在了的两位室友，但是她一提到这两个名字，房间的氛围就特别怪异。 “不要在学校说这个名字，特别是在这间宿舍里。”有人这样阻止了她。 熄灯后，大家都安静地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匀缓了。 唐心柔，也就是昨天晚上与李双双说过话的胖女生，她的床位与李双双的挨着。 她头朝着李双双这边，李双双的腿长，脚都快顶到人家脑袋上了。 唐心柔招呼她调个头，她就照做了。 唐心柔对她耳语道:“我知道你是来搞调查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唐心柔又招呼她下床，蹑手蹑脚地去了阳台，两人蹲在多肉旁边。 “我看见你跟那个体育老师走得很近，他是警察的卧底吧！那你就是线人了。” “你警匪片看多了！” “我这人有个特别的长处，就是特别的不引人注意，说白了就是太普通太透明了，所以一般人如果不是特意地去找我，就会忽略我的存在，所以我经常能看到和听到很多事情，比如那个体育老师在到处打听消息。” “所以你知道很多事情。”李双双抓住了重点。 “是的，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也希望能找出真相，不能让她们死得不明不白，我也不希望更多的人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唐心柔停顿了大概十秒钟，才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第23章 我才是受害者 好家伙！ 李双双也停顿了十秒钟，“说说看。” “如果我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告诉警察，然后让我爸妈知道的话，我可能会被送到精神病院。” “李雪燕和周芳原来是我们宿舍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前吧，我看到李雪燕和周芳吵架，李雪燕打了周芳一巴掌，好像是为了一个男人。我好几次闻到周芳身上有烟味儿，有一次还看见她脖子上有那种印子，就那种，你知道吧！” “那段时间学校开始传出一些关于李雪燕的谣言，说她滥交，什么样的男人都睡，还搞大了肚子，她月经弄到裤子上，都会有男生问她是不是流产了。” 李双双回忆起来，确实有段时间经常听人聊李雪燕的八卦，她很少关注别人，现在说起这个人，她就慢慢想起见过她的一些画面了，因为就在隔壁班，经常能看到那张脸，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一头长发，爱说爱笑，泼辣又大胆，男生女生都能玩到一起，她对李雪燕印象不错，所以并没有在乎那些八卦，反而不太愿意听，觉得脏耳朵，只是之后在碰到她的时候会对她点头打个招呼。 是啊，这样鲜活的一个人。 唐心柔继续说：“有些追过她但是没得逞的男生，也会传一些难听的话，说什么她那天那样瞪着我，想勾引我，不过我怎么可能会上当呢，那么脏的个婊子。” “还有的说，有一天我从她旁边路过，她还拿胸蹭我呢，真他妈不要脸啊……” “真不要脸啊！” “她的脸被p到各种裸照上，到后来，连她前男友手机上的私照都被传出来了。” “最后她成了瘟神一样的存在，每天都被指指点点，很多人在她的社交号上骂她，在她的桌子上放死老鼠，把她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的父母，学校通知了她的父母这些事，他们觉得丢人，要给她退学，但是她不肯，她一直在哭在闹，她说，我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走，我才是受害者……我需要你们帮我……帮帮我……” “她的父母也不管她了，那天她躲在宿舍的厕所哭，一直在说，我才是受害者啊……” “那天晚上她就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警察判定是自杀。我跟警察说，李雪燕不会自杀的，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呢，警察不相信，我跟她的父母说要再查查，她的父母觉得丢人，只想快点赔钱了事，但是我敢肯定，李雪燕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我怀疑这事跟周芳有关，于是那之后我一直盯着周芳。” “李雪燕死了之后，周芳成天恍恍惚惚的，好像老是在躲避什么人一样。有一天我看到周芳偷偷在烧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画满了红色的玫瑰花，那是李雪燕的，第二天她又拿着本一摸一样的笔记本在发呆，然后着魔了似的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我偷看了一眼，发现她一直重复地写着：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 “那个字迹，就跟日记本上之前李雪燕写的一模一样，我很害怕，试着叫了声，雪燕，周芳回头看了我一眼，哭着说，我才是受害者啊！我敢肯定，那神情，那语气，就是李雪燕的鬼魂回来了，我当时太害怕了，所以逃走了。” “就是那天晚上，下晚自习后，周芳没有回宿舍，一个人坐在角落神神叨叨的，等教学楼都空了，她抱着日记本上了顶楼。我跟在她后面，刚爬上顶楼，就看见她人影一闪跳下去了……” 唐心柔的声音发颤，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虽然怀疑她，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死在我面前。” “我报了警，可是我不敢跟警察说李雪燕鬼魂的事，我只说周芳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我担心她出事才跟着她的。她本来最近就学习压力大，好朋友自杀也对她影响很大，同学们也都证实了她这几天确实精神恍惚，后来周芳也被定为自杀。”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目前为止，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李双双道。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我跟周芳的死有关，才故意拿鬼魂说事呢，没想到你也相信这个世界是有鬼的。” 李双双问道：“李雪燕的日记本呢？” “日记本消失了。” “消失是什么意思？” “我明明看见周芳抱着日记本上楼的，可是后来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它，还有，那时候我明明看见她把日记本烧掉了的，结果第二天它又出现了，日记本很可能就是关键，这就是我最后要告诉你的事情，日记本消失了很多天以后，有一天突然看见赵小丹拿着它，后来赵小丹也死了，然而今天，我看见它在刘心怡的手上。” “刘心怡，高三（3）班，”李双双念着这个名字，“就是最后一个见到方圆圆的人。”王沐阳刚刚才叮嘱过她，要多关注下刘心怡。 “就是她。” “她住在宿舍606。” 李双双立马起身，一边走一边给王沐阳打了个电话。 “刘心怡可能有危险，我现在去她宿舍找她，对了，要找到一本红玫瑰日记本。” 唐心柔跟在她后面，还在说：“我就知道你们身份肯定不简单。” 李双双也不管她，想着她知道很多事情，带着就带着吧。 宿舍已经熄灯了，楼道里一点光都没有，她们打着手机电筒摸到六楼，敲开606的门，遭到被吵醒的女生们好一阵抱怨，然后有个女同学给她们开了门，告诉她们刘心怡洗完澡就又出去了，不知道窜到哪间宿舍去玩了。 李双双找她要了刘心怡的手机号，给她打电话。 水果手机嘹亮的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了起来，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好像是在七楼。”李双双说道。 “六楼就是最高一层了，哪里来的七楼！”唐心柔说道。 刘心怡的室友弱弱地说道：“上面还有两层楼梯间，然后才是顶楼。” 李双双二话不说就往铃声的方向走去，唐心柔赶忙跟上。 水果手机的铃声越来越响了，果然是在这里。 她们到达楼梯处时，铃声刚好停下了。 李双双手电照着脚下，顺着楼梯向上爬，爬着爬着，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东西在动，手电光向旁边一晃，就看见一个人吊在那儿，从上面的楼梯吊下来的，离她们不超过一米远，伸长了舌头，翻着白眼，还在挣扎着。” “啊啊啊！”唐心柔吓得尖叫起来，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李双双拉了她一把，大声说道：“还活着，快救人！” 第24章 冰柜里的女尸 王沐阳蹲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已经是抽的第三根烟了。 从李双双电话里说去找刘心怡开始，他就在这儿蹲着了，学校所有的窗户阳台都装上了防盗网，他在心里盘算着破开大门和破开防盗网哪个性价比比较高。 李双双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可是他手机里的警报却响了起来。 蓝色警报，可是位置却并不在这栋楼里。 这时，李双双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我刚刚救了刘心怡，她说日记本在赵婉婷手里，要赶紧找到她，她放学后就没有回过宿舍。” 赵婉婷是谁，他没什么印象，但是蓝色的警报正在移动，就在校园里。 李双双表示她那边暂时安全，王沐阳二话不说，马上去追那个蓝色警报的灵物。 是个穿着校服的女鬼，正在外面晃荡，手脚翻折，脸上身上都是血，脑浆都挂在外面，他翻出李雪燕的照片比对了一下，确定这个女鬼就是她。 这应该就是她跳楼临死前的模样吧！ 好好的花季少女！ “李雪燕，”他喊了一声。 李雪燕愣了一下，缓缓扭头，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王沐阳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便签簿，粉色的纸上早就画好了鲜红的符文，他撕下一张，熟练地翻折起来。 “跟我走吧！”王沐阳说，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只粉色又很小巧的纸飞机，又叫了声，“李雪燕！”右手向前一挥，纸飞机带着一道红光飞向李雪燕。 李雪燕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低吼，周身黑气猛涨，纸飞机在接触到黑气后就再也不能前进半分，最后烧成了一堆灰烬。 “这个级别的小鬼，而且才死没多久，照理说不该有这种力量啊！”王沐阳自言自语道。 李雪燕猛地朝他冲了过来。 王沐阳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她，扣动扳机。 这是为了对付灵物而特制的手枪。 一颗子弹带着强烈的光波射出，直接将李雪燕打飞。 李雪燕还想反击。 “本来想收了你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直接超度了吧！”王沐阳一边装进一颗子弹，一边这样说着。 李雪燕却突然停止了行动，掉头就跑了。 “这个小鬼还真是能伸能屈。”王沐阳追了上去。 他看见李雪燕进了学校的食堂，他拆了一扇门才得以进去。 食堂大厅比较大，长凳都倒放在餐桌上，李雪燕就站在餐桌的中央盯着他，看到他进来了，就转身慢慢飘走。 “这什么套路啊？”王沐阳疑惑了。 李雪燕看他还杵在原地，又回头看他，也站在原地等他。 “这是要带路？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样！”王沐阳跟了上去。 他们进了后厨，继续往里走，最角落里放了两个超大的冰柜。 李雪燕伸出自己骨折变形的手指着其中一个冰柜。 王沐阳走过去打开冰柜，里面全都是冻得硬邦邦的肉品。他不解地看了眼李雪燕。 谁知李雪燕还是继续指着冰柜。 他把那些冰肉坨子一点一点地扒拉出来，扒着扒着，他就愣住了，他看见了一只人的手。 他继续深挖，终于从那堆肉里把人挖出来了。 是个女生，坐着蜷缩在冰柜的最底层。是赵婉婷吗？ 他看向李雪燕，这个女鬼咧开嘴对着他诡异地笑了一下，好像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王沐阳很生气。 刚开始看到女鬼指路，还以为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告诉他，还想着看能不能帮逝者了却什么心愿，结果人家却只是在炫耀：瞧，我又杀了个人，你阻止不了我！ 他举起了枪。 李雪燕似乎早有准备，她发出“咯咯咯”的鬼笑，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手，手枪被甩飞了出去，紧接着那如利刃般的指甲就要割向他的喉咙，王沐阳死死地钳住李雪燕的手臂一拧，将她面朝地面往下一压，李雪燕身体不动，脑袋却突然转动一百八十度对着王沐阳，沾着鲜血和脑浆的头发猛地飞起，又长出老长，死死地缠住王沐阳的脖子。 王沐阳憋得脸颊通红，一只手摸出打火机对着头发点燃，头发被火一燎，果然松动了一些。 手枪就在不远处，他一边烧着头发，一边拿脚去够那把枪。 真恨自己腿不能再长一点！费了好大劲才把枪扒拉过来。 他收了打火机，猛地下蹲，捡枪，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金色的光波直接将李雪燕打散了。 最后，她艰难地说出几个字，“还没结束。” 王沐阳喘了口气，摸着自己差点被勒断的脖子转了转脑袋，放松了一下。 当然还没结束，这不还得擦屁股嘛！ 他看了看那具冰尸，无奈地蹲在旁边开始抽烟。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等天亮了再让公安局拖走吧！ 李双双也没有再给他打过电话，估计也没什么情况了。不过他还是给李双双发了条消息：安否？ 李双双回了句：明天见面聊。 于是他隔着一层冰柜，与那具冰尸背靠背打起盹来。 第25章 还没有结束 李双双这边，被抢救回来的刘心怡也说出了一个秘密。 当时她被救了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可是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怎么把跳绳绑到楼梯上，怎么把自己的脖子放进绳圈的，对于这些，她却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上吊了。 楼梯间里，她哭个不停，嘴里还喃喃地说：“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 李双双等她稍微冷静一些，问她：“日记本是在你手上吗？” “什么日记本？” “李雪燕的日记本，封面是红色的玫瑰。” “不，不，不在我这里，赵婉婷今天来找我了，她说那个日记本一直跟着她，她给我看了那个本子，说是李雪燕回来找我们了，她很害怕，我碰都不敢碰……”她还在哭，有些语无伦次的。 李双双想到赵婉婷可能会有危险，马上通知了王沐阳。 而唐心柔两只手突然搭在刘心怡的肩膀上，说道：“最近死了这么多人，你一定很害怕吧！” 刘心怡抹着眼泪点头。 “这件事原本并不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要你们来承担后果呢？明明该死的是那个男人呐！你们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替那个人去死呢？” 刘心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很多，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他，你们为什么不揭发他，好让李雪燕的怨气平息呢？” 刘心怡一听到李雪燕三个字就充满了恐惧。 唐心柔继续说道：“李雪燕是你们害死的吧！” 刘心怡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是唐心柔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出来。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哭着说。 “那是谁呢？” “是周芳，是周芳把她推下去的，我也不想的！放过我吧……” 李双双在一旁皱眉看着这一切，显然唐心柔并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唐心柔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刚开始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憨憨的小胖妞，后来同李双双聊了那一番话想要找出真相，让她觉得这个小胖妞思维缜密，还有些热心肠，现在再看，就觉得她心思深沉。 “为了个男人，值得吗？你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你回想一下刚才的感受，你的脖子，套在绳子里，痛苦吧？” 眼看着刘心怡快要崩溃了，唐心柔继续说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不行，我不能说，说出来我就全完了……” “你想想这些人，李雪燕，周芳，赵小丹……” “够了！”刘心怡大喊着。唐心柔每说一个名字，她的脸就更白了一分。 “你有什么苦衷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他，我们会帮你的。” “你们真的会帮我吗？” “当然了，我们刚刚不还救了你嘛！李双双很厉害的，她也会帮你的。” 刘心怡望向李双双，看到李双双点了下头，哭着说道：“是刘明孝，他就是个禽兽。” “教导主任？”李双双吃惊地说。 刘心怡痛苦地回忆着。 “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弟弟四岁，我妈把她新交的男朋友带回了家，那个人男人就是刘明孝。有一天我妈不在家，他就趁机侵犯我，整个过程都被他拍下来了，他威胁我说如果敢告诉别人他就把视频传到网上去。而且那段时间我弟弟也出事了，我妈本来就很伤心，我更加不敢把这事告诉我妈。后来他们分手了，他离开开阳我们就再也没见过，直到一年前他来我们学校做教导主任，然后又……” “我妈这些年常年在外地经商，也没有人管我，直到有一天李雪燕找到我，告诉我，被刘明孝侵犯过的女生一共有七个人，我们必须站出来揭发他的恶行，阻止他，让他受到惩罚，否则以后还会有更多女生受害。” “她说的这些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其他几个受害者是谁，但是我不能说啊，还有视频在他手里，我不敢，我曾经有想过报警，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李雪燕找过我几次，我都拒绝了，后来我被邀请参加了七人的聚会，是李雪燕组织的，她一直在劝说大家勇敢一点站出来，如果那时候听她的就好了，可惜已经没有后悔药了。” “可是李雪燕不知道，其实我们有更多的聚会是六个人的，是周芳组织的，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把柄在刘明孝手里，如果这件事一旦曝光，我们的把柄也会被公之于众，但是为了稳住李雪燕，不要让她狗急跳墙在外面胡说八道，让我们暂时先哄着她，然后再想其他办法，最后，我们决定先抹黑李雪燕，败坏她的名声，这样的话，就算她乱说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这个计划的效果非常好，果然李雪燕成了人人唾弃的婊子，就算她在校长办公室声称被人强暴，也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李雪燕最后一次集合七人，是在教学楼的顶楼上，她原本只约了周芳一个人的，看到大家都到了也有些吃惊，她说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日记本上，包括周芳干的事，在周芳和她抢夺日记本的时候，周芳失手把她推了下去。周芳威胁我们不许说出去，这些事情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份，谁都逃不脱。周芳说我们的把柄不止刘明孝知道，她也知道，要是我们不听话就大家一起死，于是我们都保持了沉默……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做恶梦。” “你们确实每个人都有份，这不报应就来了！”唐心柔冷冷地开口。 “我知道错了，我应该早一点说出来的，要不然李雪燕也不会死，也不会死后面这么多人，我好后悔啊……”刘心怡哭着说。 “所以死的全都是那七个女生中的人？”李双双问道，“哪七个人？” 两人看向她。 “李雪燕，周芳，赵小丹，这是已经确定死亡的，还有谁？” 李双双问的是刘心怡，却听见唐心柔冷冰冰地念出了一串名字:“方圆，赵婉婷，许冰冰，刘心怡。”她的声音在漆黑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诡异。 刘心怡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唐心柔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凶手。” 这时，李双双收到一条消息，是王沐阳发来的。 “安否？” 刘明孝这个禽兽，绝对不能让他逃脱，他手里捏着那些女生的把柄，她们宁愿继续被侵犯也不希望被人知道，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事得交给警方处理。 王沐阳似乎很能说得上话。 她回了句:“明天见面聊。”然后又补发了几个字:“你那边什么情况？”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李雪燕不会再回来了。” 接着他又发了张图片过来，“认个人。” 是冰柜里的女尸。尸体覆盖了厚厚的冰层，不知道冻了多久了。 李双双很无语。 难到真的没有考虑过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吗？ 不过她还是认出来了，毕竟是同班同学。 她回了消息，“方圆圆。” 方圆圆找到了，那拿到日记本的赵婉婷呢？ 李双双在心里说，还没有结束。 第26章 一个都逃不过 凌晨三点了，后面也没发生什么事，把刘心怡送回自己的宿舍后，李双双和唐心柔也回去睡下了，这一次两人脚对脚躺着。 李双双睁着眼睛睡不着，盯着对面曾经属于周芳的空铺。 室友们都说她们俩曾经关系非常要好，还展示过她们互相给对方拍的照片。 就像李双双此刻的姿势一样，她们穿着睡衣，侧躺在各自的床上，微笑着给对方拍下一张照片，还发了朋友圈。 所以李雪燕被周芳杀死，变成恶鬼回来复仇，当晚身在顶楼的人都成了她复仇的对象。为什么唯独放过了那个男人呢？ 李雪燕日记本上写的周芳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疯狂到亲手把昔日好友推下楼去？ 刘明孝握在手上的把柄周芳是怎么知道的？周芳和刘明孝是什么关系？ 唐心柔来找刘心怡似乎就是为了问清那个男人的身份，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呢？ 她似乎非常痛恨这六个人，对这几个名字也非常熟悉。许冰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唐心柔是从哪里知道的？李雪燕生前告诉她的吗？她跟李雪燕又是什么关系？ 失踪人口方圆圆已经找到了，那赵婉婷呢？ 李双双的脑子很乱，她睡不着，起身出了宿舍。 操场上的阴影里，她瞥见了一个烟头的红光，隐约看到个人影靠在篮球架旁抽烟，认出是王沐阳。 王沐阳也看见了她，“哟，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啊！” “你在这儿干嘛？” “你不是让我找赵婉婷吗？” “你找到啦？” 他指了指篮球架上方，李双双抬头一看，上面吊了个死人，已经死透了。 李双双毫无准备，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捂着心后退了三步。 “你以后干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只是个高中女生，这样吓我会把我吓死的。还有，那种限制级照片也请你打码了再发给我。” “别侮辱高中女生了，你比我爷们，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直接吓尿了都，而你只是后退了三步，老子服你。”王沐阳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李双双又抬头看了眼吊死的女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还挺新鲜的，可能就几个小时之前吧！” 然后王沐阳给她讲了李雪燕恶鬼出现的事。 他当时一直很奇怪，李雪燕为什么要带他找到已经冻成冰棍的方圆圆，直到他打了个盹醒来后又失眠了，出来随便走走碰到了吊死的女尸，查出她是赵婉婷，才猜测李雪燕很有可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因为她那时候正在杀赵婉婷，可能赵婉婷的脖子都已经套进绳子里了，可是王沐阳来了，只能先把他引开。 照理说一个新死的小鬼不该有这样的力量，也不该有这样的智商！ 王沐阳又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指着不远处种满榕树的道路说:“我那时只顾着追李雪燕了，从路上跑过去时余光都没有扫一下操场这边，可能我经过的时候这个孩子正吊在上面呢！如果我能稍微停一下说不定就能救下她了。” 李双双看出了他的自责和内疚，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一下他才好，不过这不是她的强项，一时间有些踌躇。 王沐阳幽幽地说了句:“人生就是这样啊，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我们不要总纠缠于过去，最重要的是未来，还是要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结果人家立马就给自己安慰妥帖了。 真是瞎操个什么心呐！ 李双双说道:“按照时间上来看，李雪燕本来是要杀刘心怡的，结果刘心怡被我救了，于是她就去杀了赵婉婷，而方圆圆是两天前就失踪了，很有可能两天前就已经死了的。” “不错。”王沐阳赞许地点了点头。 李双双还以为他在赞同自己的逻辑，谁知听到他又说了句，“你能救下刘心怡是真不错。” 李双双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还行吧！” 她接着说:“不过有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接下来她给王沐阳讲述了刘孝明和七个女生的事，王沐阳抽着烟，皱眉听着，到了最后说了句:“有的人，比鬼更可怕。” 李双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芳杀死了李雪燕，人家变成鬼了回来报仇也是正常的，那几个女生虽然都参与其中，但也罪不至死，她赶尽杀绝的做法也确实太过火了。 李双双说道:“而且我总觉得唐心柔不简单，如果不是我知道这世界上有灵物的存在，我简直都要怀疑唐心柔是凶手了。” “她也是确定了你相信有鬼才敢在你面前表露出来的。” “现在李雪燕死得连鬼都没有了，刘心怡和许冰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但愿吧！” 天还没亮，警察就把两具尸体拖走了，没有让学生们看到这一幕。至于怎么跟家长和群众交代估计会很头疼吧。 王沐阳接管了刘明孝的案子。 特办处着手处理的案件为最高级别案件，公安系统不得干预，或是应要求全力配合，这是在医院旧楼门口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可是刘明孝失踪了。 他在学校里有一个单人间的宿舍，在开阳市区租了套公寓，警方搜查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他，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且他住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显然是被精心清理过了。 警察分别找到许冰冰和刘心怡了解情况，一是周芳杀害李雪燕的过程，另一方面是刘明孝的犯罪过程。她们都承认了实情，刘心怡依旧情绪不太稳定，而许冰冰却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沉静。 这天是周六，周天放假，下午放学后住校的学生们也都回家去了。 中午起就开始下暴雨了，也有少数学生懒得回家，就还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包括李双双，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住宿舍挺方便的，比如这么大雨的时候就不用骑车回家把身上都淋湿。 唐心柔也在宿舍。 李双双现在也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已经快晚上十点多了，她听着外面的雨声，坐在桌前刷题刷得昏昏欲睡，却被突然的警报声惊醒。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这几天听到过无数次，是110的警报声。 她打了个激灵站起来，走到阳台上，雨点溅了她一脸，她看见一辆警车从楼下经过。 又出什么事了呢？是学校吗？ 不是对面派出所的车，那个方向过来的警车应该是市局出来的。 果然这事还没完！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唐心柔躺在床上，也伸了个脑袋下来，她问道:“这么晚了，谁呀？” “是我，刘心怡。”门外的人说道。 李双双去开了门，刘心怡飘了进来，冰凉的手抓住李双双的胳膊，说道:“我看到警车出来了，我实在是害怕，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睡吗？” 唐心柔“呲”了一声说道:“你住这间房就不怕了吗？” 于是唐心柔将李双双的胳膊拽得更紧了，求救似的看着她。 “随你啊，你想住就住。”李双双说着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找了件雨衣出来，一边穿上雨衣一边佩服李老头有先见之明。 唐心柔问道:“你要出去？” 李双双“嗯”了一声，又打开衣柜，取出那把红纸伞背在背后。 虽然李雪燕已经湮灭了，但是她总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她把这话跟王沐阳说了，王沐阳说他也有同感，这就是开了灵智的人对灵力场的感应，有点像动物对危险的感应一样。 也不知道王沐阳忙什么去了。 唐心柔连忙找了把伞，跟在她后面出去了。 “你还在怕李雪燕的鬼魂回来报复？”李双双问道。 “嗯。”刘心怡点头。 “她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今天在警局见到了许冰冰，她说李雪燕来找她了。” 李双双皱眉，怎么会呢？ “她还说了什么？” 刘心怡摇头，显得有些心灰意冷，“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我们一个都逃不过，这都是报应。” 第27章 推了她一把 刚走出女生宿舍大门，天空就被一道闪电劈开，随后雷声炸响，噼里啪啦的雨声也更加清晰，李双双缓步走着，仔细辨别着雨声之外的嘈杂声，循着声音和警灯找到了紫藤花长廊，就看见一群穿着雨衣的警察在忙活着。 周围拉了警戒线，下这么大雨，除了被突然叫过来的学校领导和路过报警的人，并没有什么人围观。 长廊的尽头是个凉亭，凉亭下原本是个不到大腿深的小池塘，池塘中央立了块石碑，上面的字体是红色的，刻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但是因为下了一天的暴雨，此刻有两个警察在水里打捞尸体，水位已经到了他们腰间。 白光手电照到了尸体的脸上，本就非常紧张的刘心怡突然“啊”地惊叫一声，伞也扔了，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雨夜中。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学生在这儿？叫她们回去……”有人喊道。 李双双只好去追刘心怡。 天太黑了，而且大雨遮挡了视线，李双双完全找不到刘心怡的身影。 突然她听到一声尖叫，在教学楼的方向，她在大雨中飞奔过去。 闪电落下的那一瞬，她看见前方有个人影坐在地上，连忙跑过去。 “刘心怡！”李双双喊道。 刘心怡背对着她，坐在一个水坑里，李双双渐渐接近，听见她发出“嘤嘤嘤”的哭泣声。 “刘心怡，你没事吧？” 刘心怡缓缓地转过头来，她满脸都是血，血水混杂着雨水仍不断地往下淌，她看着李双双，神情凄凉，“许冰冰也死了，终于轮到我了，真的一个也跑不掉。” “你受伤了，我们先去医务室。”李双双看到她的额头有个伤疤，血水就是从那里流下来的。 “我以为上次你救了我，我就算逃过一劫，没想到她还是找来了，李雪燕来找我了……” 李双双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抱着个笔记本，于是从她手里抽出来，封面上满是红色的玫瑰花，还沾上了她的血。 刘心怡的手里一空，双手顺势交握在胸前，她跪坐在大雨中，仰面看着李双双，姿势犹如忏悔。 雨水还在持续地冲刷着她脸上的伤口，而她仍在神经质地说话。 “我不小心摔倒了，它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每个拿到笔记本的人都死了。” “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就是李雪燕摔死的位置。” 李双双知道她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李双双，你知道我就算被刘明孝侵犯也不能说出来的秘密是什么吗？” 她自顾自地诉说着，“那时我十三岁，我弟弟四岁，我爸妈离婚了，妈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她总是很忙，忙工作赚钱，忙着交男朋友，而照顾弟弟的责任就落在了我身上，其实我很爱我弟弟，可是有时候我也会很烦，特别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那天我们下楼的时候，他一直吵着闹着非要我抱他下去，我一生气，就推了他一下，那么小小软软的身体，就那么轻轻地一推，他就摔了下去，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刘明孝就在楼下看着这一幕，他还在笑，他说我弟弟已经死了，他把我拖到房间安慰我，趁机侵犯了我。” “是我亲手杀了我弟弟！” “真的，都是报应……”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带着这样的秘密活了这么多年，也很痛苦吧！ 李双双对这个杀害亲弟的凶手并没有什么厌恶之情，毕竟她也不认识那个无辜死掉的孩子，之前她还挺看不上刘心怡的懦弱，此刻听到她将真相全盘托出，反而觉得有点心酸。 “真可怜！”李双双叹息道，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可怜。 “你身上都湿透了，还有伤，我们先去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再说其他的。”李双双正要扶她起来，只见刘心怡突然瞳孔放大，满脸惊恐，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将李双双推开。 李双双一屁股坐到了水里。 “轰！” 从天而降的黑影炸裂开来，变成四分五裂的碎石，雨水、碎石、血肉混合在一起，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刘心怡的身体像一颗被爆打的柠檬一样烂在地上，雨水将这些残骸冲刷得到处都是。 李双双感觉心脏停跳了一下，而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丝缝。 她愣了好几秒钟，被眼眶里流出的热泪烫了一下，渐渐回过神来，抬头望向教学楼楼上，一片漆黑。 而她脑子里刚刚裂开的那一丝丝缝隙却引导出一股奇异的力量，让她的感知力变得更强更远。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黑暗。 “轰隆！” 伴随一声炸雷，她看见了教学楼楼顶上的一道身影，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她甚至感应到那个人此刻正在楼顶上，不，他移动了，藏到了某个房间里。 李双双顺着楼梯慢慢往上爬，现在即使没有灯光，她也能轻松地感受到台阶的位置。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她也很少有感受，而且她跟刘心怡也没有多少交情，就是普通的同学而已，虽然她从来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但是亲眼看见同学被砸烂在面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过的。可能正常人早就被吓晕了，但是她能有一些难过已经是很大的反应了。 可是，坏就坏在刘心怡推她那一把。 刘心怡死的前一秒，下意识的反应是救她的命啊！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感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反正就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那个黑影，把他从楼上扔下来，扔到刘心怡旁边。 她脱掉了碍事的雨衣，觉得有些冷，今天教学楼里的温度似乎格外低。 突然，她感觉脚下的楼梯晃了一下。还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更加强烈的震动来了，就好像这栋楼突然打了个冷颤一样，墙灰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她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紧紧地抓住了扶手才勉强停住，却也落了个灰头土脸。 不过以前的施工质量是真的牛，这么老旧的楼房了，依旧抗造。 地震了？ 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一股黑气从地底直接喷涌上来，将整栋楼都笼罩进去。 王沐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比她更加灰头土脸，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的泥萝卜，那颗萝卜还在冲她喊叫着什么。 噢，她终于听清楚了，萝卜叫她快跑，快离开这儿。 第28章 可怕的鬼王 王沐阳白天在警局看见许冰冰时，就觉得她不太对劲，于是一直悄悄地跟着她，直到看见她拿出那个红玫瑰日记本。 日记本是属于李雪燕的，拿到日记本的人最后都死了，他本以为李雪燕彻底消失后日记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但是现在日记本又出现了，这背后的黑手，是人是鬼总得拉出来溜溜。 他听见许冰冰在给一个人打电话。 “我知道你是谁了，刘辉。” “你就是个魔鬼！” “对，我没有证据，你大可以试试。” “你现在被警察通缉很不好受吧，现在还只是个强奸的嫌疑犯，如果被人知道你还是个杀人犯……” “把所有的视频和你那些所谓的所有女生的把柄都交给我，如果有任何泄露，那你的秘密也保不住喽，我们就玉石俱焚好了！” “今晚十点，我在阅览室等你。” 王沐阳无奈地摇头。 勇气可嘉，这孤注一掷的气魄也令人钦佩，但是，真是个小姑娘啊！ 她以为凭自己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拦住了许冰冰，“同学，去冒险之前还是选个搭档比较好哦，这事我比较擅长。” 果然就是个小姑娘，王沐阳哄骗了几句，她就把自己的计划全都招了。 许冰冰喜欢摄影，她是在一次摄影展上认识周芳的，后来从她口中得知，儒雅的教导主任刘明孝竟然是展出作品中的一位摄影师。 后来她和周芳一起去刘明孝校外的家里看照片。 她是被迷奸的，过程同样被拍摄了下来。 事后，刘明孝说他知道许冰冰母亲过世，父亲生病住院，是个无底洞，他说，他很喜欢许冰冰，只要许冰冰听话，他每个月都给她一笔钱。 许冰冰就这样默认了，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那天她应李雪燕的邀请去参加那个聚会，见到了另外六个女生，才开始醒悟过来，刘明孝是那么可怕，他在试图控制她们的身体和精神，而且他马上就要成功了。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要揭破他的真面目，可是除了召集她们的李雪燕，其他人根本不敢反抗。 她找到刘明孝，说不想继续下去，还想劝他放过其他人，可是刘明孝威胁她要把这事告诉她爸爸，“我要怎么跟他说呢，你的女儿为了给你续命，不惜用自己的肉体去换钱，你的命是你女儿做婊子换来的。” 于是许冰冰又妥协了。 她开始调查刘明孝，一直没什么成果，突然想起她的手机里有一张女生的照片，那是有一次在刘明孝家里看照片时，刘明孝走开了，她无意间点进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单独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总觉得这个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鬼使神差地把那张照片拍了下来。 十几年前网络还没有这么发达，她爸爸喜欢收藏报纸，她突然意识到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在某张报纸上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 她把女孩的照片给她爸爸看，没想到他真的还记得。 她爸爸说，因为他自己也有女儿，所以他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那是十五年前，开阳市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性侵事件，一个叫文雅的高中女生被她的班主任侵犯，结果被同班的五个男生撞见了，班主任为了让他们保密，劝说他们一起实施暴行，或许是自身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或许是已经对文雅垂涎已久，总之男生们被说服了，他们兽性大发，在施暴过程中将女孩折磨死了，然后六个人在慌乱中将女孩埋在了学校后面的林子里。后来这几个人接连离奇死亡，有个男生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说出了真相，结果还是死在了警察局，但是有一个男生全家一起逃走了，一直没有抓到，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早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许冰冰又查到了十五年前文雅所在的班级，找到一些旧照片，直到最近才查出刘明孝就是那个逃跑的嫌疑犯刘辉。 他整了容，改了名字，回到这个他犯下罪孽的地方，开始反复犯罪。 他就是个变态，是个魔鬼！ 他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她考虑过报警，可是这么久了，也没有证据了，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而且那几个女生死都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可能会曝光，她们人都已经死了，让这些事暴露在人前真的好吗？ 反正她收到了日记本，估计李雪燕马上就要来杀她了，不如同归于尽吧。说不定李雪燕还会帮她一把呢！ 她就是抱着必死的想法，想要拉着刘明孝一起下地狱的。 她准备好了乙醚，这是在刘明孝家里偷到的，她选的埋骨地是阅览室，先把他迷晕，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怀着一腔孤勇来谋划这件事情。 王沐阳对她说:“计划照旧，但是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见他，这个人比鬼还可怕，你把他引出来就行了，我来逮他，不管法律治不治得了他，不管天收不收他，既然叫我碰上了，我会亲自送走他。” 然后王沐阳让陈国栋也查了文雅事件的卷宗，特办处能查到的信息当然更加全面。 当年文雅本就死得很惨，怨气极重，她被弃尸的林子又是片遗留下来的乱葬岗，她化为厉鬼，在乱葬岗吞吃了那么多补品，修炼成一方鬼王，回来找那几个害她的人报仇，手段也极其残忍，这是新闻报纸上不敢报导的，死掉的人，都是五官移位，四肢折断，头被生生扯了下来，并且看着自己的身躯。 刘辉的父亲与玄门有些渊源，找了位大师来挡灾，自己带着一家人跑路了。 那位大师有些本事却也没有很大的本事，没能阻止鬼王杀人，最后只能摇人了，一共召集了七人，合力摆出七星降魔法阵，也只能将鬼王封印住，而这个封印就在开阳一中的教学楼底下。 时间还早，王沐阳找到了通往地下的暗门，底下是一口井，他顺着绳子往下大概十几米深就到底了。 脚下踩到一片黏腻，打开手电一看，井底铺了一层厚厚的淤泥，可能以前是有水的，现在已经干了。 他又发现了一个洞口，原本洞口是用石头堵住的，现在已经松动了，石头掉落出来，露出了一个大洞。 王沐阳将洞口剩余的石头推开，就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甬道。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甬道，大概十分钟后，到达一间石室。 石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空悬浮着七星降魔法阵发出金色的光芒，但是那光已经非常黯淡了，因为已经有五星被怨气所侵染而失去了效用，只有余下的两星还在苦苦抵抗。 王沐阳仔细瞧了瞧那五团怨气，依稀还能看见她们生前的模样，正是李雪燕，周芳等人。 原来背后是这个叫文雅的鬼王在搞鬼。 棺材里可能装的就是文雅的尸骨，将原身封印，也只能将鬼王困在这一方天地中，是这鬼王太厉害，还是当年那位大师太水了呢？ 王沐阳想了两条路，一是祛除怨气，修补封印，可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万一某一天又出了什么变故，那这几天发生的事又得重演了，另一个办法就是毁掉她的原身，让她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投胎大概是不能了，只能就此消散了。可是这女孩生前就极其可怜，他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他想毁掉就毁得掉么？万一原身没毁掉，还激怒了她呢？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到了棺材旁。 要不先看看她的原身是什么样，估量一下毁掉的把握有几层。 他打开棺盖，看见了里面的骸骨，他觉得很难过，那白骨四肢断裂，头骨也碎了，不知道生前经历过怎样的磨难，十七八的青葱少女，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 他眉头紧锁，突然有点不想管这件事了。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说道:“双腿是打断的，手臂是被吊起来的时候扯断的，头部还好，是死了之后，他们看到我的脸太害怕，不敢搬动尸体，才把我的脸打烂的。” 王沐阳正自感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去，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乖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淡淡地看着他。 第29章 七星法阵被破 r 第30章 去找大boss求个情 王沐阳叫李双双快跑。 李双双下意识回头看向教学楼的出口，不由得傻眼了，出口处弥漫着黑气，根本看不到外面了，而且从黑气涌出来开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停了，李双双只感到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笼罩着整个教学楼，然后也感知不到那个凶手的位置了，就好像信号被屏蔽了一样，而在教学楼里，可见度不超过三米远。 王沐阳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又是橙色警报。 之前几年都不见一个橙色警报，怎么最近这么频繁？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依旧没有信号。 “好强大的灵界！”王沐阳说道。 “还跑吗？”李双双询问道。 “哎，太迟了，跑不掉喽！” “了不起！这次又整出了什么东西啊？” 王沐阳点了根烟，说道:“这次这东西我也整不过，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那位大姐的心情了。” “哪位大姐？” “算是你学姐，看她会不会看在你们是校友的份上放你走吧！” 随后，他们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在楼上。 “大概是刘明孝被逮到了吧！”王沐阳说。 二人摸索着向楼上爬去，王沐阳顺便给李双双简单介绍了一下文雅的来历，李双双也顺便给他讲了水里捞上来的尸体，以及被天降石头砸扁了的刘心怡。 “所以你说的那个七星法阵需要凑齐七道怨气来破解，之前死的那几个人都是文雅为了收集怨气害死的，最后两个就是刚刚死去的许冰冰和刘心怡，刘明孝杀了两人，反而帮文雅破阵逃出来了，而文雅破阵而出就是为了杀掉这个十五年前被遗漏的仇人。” “就是这样，你说他是不是个天才。” “人家正在楼上寻仇呢，我们这样上赶着爬上去凑什么热闹？” “我总觉得文雅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而且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真的等着人家放我们走吧！以我从业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好事发生的概率是零。”王沐阳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听到楼上有脚步声，有人正在下楼。 他们偷偷藏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向下跑，王沐阳立马冲上去将人摁住了，却发现那人是个女的。 那人吓得呲哇乱叫，却听见李双双喊了声:“唐心柔？” “你认识啊？”王沐阳放开她。 李双双又拧住了她的手，“唐心柔，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又想起刘心怡推开她都那一幕，眼神都透出一股暴虐。 唐心柔吃痛，被李双双的样子吓到了，连忙说道:“我是跟在你们后面出来的，看见刘心怡一个人乱跑，就跟着她一直到了教学楼这边，然后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教学楼，我怀疑他是失踪的刘明孝，就跟着他进来了。” 王沐阳说道:“这位同学是有什么跟踪癖吗？” 李双双放开她，“她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可以让别人都注意不到她，所以喜欢偷偷跟着别人，偷窥别人的秘密。” 唐心柔却突然红了眼，“你以为我想吗？我从小就长得不好看，学习又不好，不管在哪里都不受重视，没有人看得到我，我就跟个隐形人一样，才慢慢演化成现在这样的。只有李雪燕关心过我，可是连她也被人害死了……”她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王沐阳赶紧扯开话题，“你比我们先进来，你刚刚有看见什么吗？” 唐心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惊呼起来，咋呼着说道:“有鬼啊，真的有鬼，太可怕了，快走，快离开这儿！” 李双双制止她，“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我本来跟着刘明孝爬到了楼顶，他用钥匙打开了天台门，然后就搬了块石头扔下去了，他本来想离开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地震了，然后就突然冒出很多黑气，从黑气里面走出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那女人一边走，手啊腿啊一边断掉了，头也好像被人锤瘪了一样一点一点地变形了，整张脸都没有了，太吓人了，我就赶紧跑了，我跑的时候还听到他的惨叫声……” 那是文雅临死的惨状吧！ “我们还是快走吧！”唐心柔哆哆嗦嗦地说完，就想拉着李双双赶紧离开。 李双双说道:“走不掉的。” “啊？什么意思啊？” 王沐阳说道:“通俗点来讲，这栋楼现在被那个鬼封锁了，这里都是她的地盘，她不开门，我们都出不去，你地明白？” “鬼打墙？”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 “那怎么办？”唐心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王老师，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你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对吗？” “你这小姑娘眼光真不错，不过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普通人不假，救你们出去可不一定能办到。” 李双双白了他一眼，说道:“还能说风凉话，看来情况还不太糟糕。” “诶，这就是你不了解我了，一般情况越糟糕，越是能体现我幽默的个性。” 李双双:“还走不走？” 王沐阳:“走，当然走！” 唐心柔:“你们要去哪儿？” 王沐阳:“反正又出不去，不如去找大boss求个情，说不定她看你可爱就放你走了呢！” 唐心柔:“啊，不会吧？我不去，我再也不想看见那种东西了。” 李双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自己走，或者跟我们走。” 唐心柔:“李双双，你都不怕吗？” 李双双:“怕啊，但是怕又怎么办？等着别人来救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唐心柔赶紧闭嘴，跟着他们又朝上走。 楼顶的天台上反而没有了遮蔽视线的黑气，没有雷电，没有暴雨，没有风，天空漆黑，圆月明亮，只是除了教学楼以外，周遭的其他事物一概看不见了，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一栋孤零零的教学楼一样。 文雅正是一副恶鬼的模样，正如唐心柔形容的那样，手脚都断了，头脸都被毁了个稀烂，黑气像一只只巨大的触手对准了蜷缩在角落的男人，却在离男人的身体十公分处停了下来，不能再进一步，因为此刻男人身上有一道金光正保护着他。 刘明孝一看见文雅就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他这一生杀的第一个人。 在那个禽兽班主任的引导下，他的暴力因子完全释放出来了。 他曾经肆意地伤害过她的身体，他在她身上咬出过血痕，他折断过她一只细弱的手腕，他排在那个禽兽班主任后面捶打过她美丽的脸，那一下连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那一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瞧，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可以握在手上，轻轻一捏，就没了！ 那种一手握住别人生命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临死的模样。 可是后来她又回来报仇了，虽然他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但是他看见了其他同伙被杀害的现场照片，他们的四肢和头颅都被硬生生扯下来了，双腿又放回躯干处摆放成一百八十度，双手捧着五官移位的脑袋正对着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对文雅施虐时，也是这样一边虐待她，一边掰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玻璃窗，看她自己被人凌辱的画面。 他被那些现场照片吓坏了，狂吐不止，他知道文雅不会放过他的，还好父母带他逃走了。 可是他还是怕啊！ 后来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保证他不会再被鬼怪损害所害，他才慢慢放心。 可是后来他一直忘不了那种一手掌握别人性命的快感，他又虐杀过几个女人，就好像上瘾一样，慢慢地，他不能满足于掌握人的生命，控制人的精神让他觉得更加刺激了。 他对后来杀的那些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唯独对他杀的第一个人深怀恐惧。 母亲告诉过他，那个恶鬼已经被镇压了，再也害不到他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今天突然就出现了呢？ 刘明孝蜷缩在角落里，害怕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文雅，只口中呜咽着说着“妈，救我……” 第三十一章 王沐阳死了 李双双问道:“那金光是什么？” “五、六、七……”王沐阳嘴巴还在数数，“那是功德金光，十世功德啊，草特马的，造孽啊，这种玩意儿怎么会有十世功德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十世善人？” “你们在说什么金光啊？”唐心柔看不见。 没有人理她，两人都看着那个男人皱紧了眉头。 刘明孝抱头缩在角落里，地上还有一滩不明液体，那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风度翩翩的教导主任的影子！ 李双双是很想冲过去把他扔下楼给刘心怡陪葬，却又不敢贸然行动。而王沐阳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么个烂人怎么会是十世善人！ 正当几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刘明孝却慢慢站了起来。 他裤子都尿湿了，哭爹喊娘的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在那儿龟缩了半天都没动静，于是回头一看，发现文雅根本奈何不了他，才发现他老娘说的是真的，妖魔鬼怪真的害不到他。 他慢慢站起来，因为腿蹲麻了身体颤颤巍巍的，嘴里发出得得意的尖笑声，比文雅更像个鬼。 “十五年前你杀不了我，今天你还是奈何不了我，你死都死了，还回来干什么呢？变成这样的脏东西很好吗？你怎么就是死不干净呢？” “你回来又有什么用，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哈哈哈……” 几人以为文雅要发怒了，谁知那些呈攻击状的黑气全都退了回来，她又变回了那个穿白裙的女孩。 文雅转头看向王沐阳，淡淡地开口道:“你说那个是功德金光？” 王沐阳一看，有戏啊！ “没错，我也想不通，但那的确是十世功德的金光，只有十世善人才会有的，所以你的鬼气不能近身。” “哦，难怪我每次让李雪燕去找他都无功而返。” 唐心柔看到这个没什么杀伤力的女孩就没那么害怕了，听到李雪燕的名字便忍不住问道:“李雪燕现在在哪儿呢？” 文雅看了她一眼，说道:“是你呀，我认得你，李雪燕杀了周芳之后就不肯再听我的话继续杀人了，是你把日记本放进了下一个人的书包，于是诅咒生效，李雪燕才继续她的复仇之路。” “你……你……别胡说！”唐心柔还想否认。 文雅的注意力回到王沐阳身上，继续同他探讨功德金光的事。 李双双突然记起，那本日记本正揣在自己的怀里呢，她落在最后，默默地翻看日记本。 王沐阳还在说:“我才疏学浅，实在看不透这其中的奥秘，不过我有个同事叫果冻，他知识比较丰富，如果你能撤掉灵界让我与他联系，说不定他很快就能给我们答案。” “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摸摸地给李双双比划，让她趁机逃跑。 “不过我帮了你，你放我们走，这要求不过分吧，毕竟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仇怨。” 文雅点头。 刘明孝趁他们在交谈，默默地往边上挪，想要趁机溜走。 唐心柔出声提醒，他撞开唐心柔，却被后面的李双双一脚踹飞。 李双双想揍他想了很久了，这下子再也不忍了，又走上前去狠狠地补了几脚。 文雅盯着李双双揍人，说道:“原来是这样。” 王沐阳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明孝这垃圾货也太特马天才了！每次都在他破局的关键时候给他掉链子。在井底的时候他就快修好封印了，他杀了两个人让封印彻底死机了，现在也是，好不容易让大boss松口愿意打开灵界，他又来作死，这下子，大boss要解锁新的知识点啦！ 如果她占据了某个人的身体，不用鬼气，凭着物理力量自然也是能杀死就刘明孝的。人死了，命格没了，这功德金光也就没有用了。 果然，文雅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双双看，喃喃地说道:“正好我也还想体验一下血肉之躯的感觉呢！” 王沐阳大叫一声:“双双小心……” 李双双一听到王沐阳的声音就知道要糟，她想拿背后的红纸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抬眼看去，文雅已经到了面前，脸已经挨上了她的脸，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李双双只感觉到一团冰冷的令人极其厌恶的东西挤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她的意识被挤成小小的一团扔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她看不见了，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突然她听见一个声音怒喝道:“什么脏东西，滚出去！” 然后那团冰冷的东西就离开了，等她再次找回自己的身体时，她的手中正撑着那把红纸伞，而文雅站在她面前，一只手伸向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却怎么也穿不破红纸伞下散出的光芒。 文雅又把眼光看向唐心柔。 王沐阳说道:“你看你这位学妹也没用，光凭蛮力，她可杀不死一个变态男。” “那你呢？” 王沐阳苦涩地一笑，“真可惜，我只能算半个人类，可能也杀不了十世善人。” 她又看向李双双。 李双双心里叫苦，这把伞的电量只能撑一分钟。 王沐阳又说:“或者不必那么麻烦，让我们双双直接帮你杀了他不就得了！” “不，我必须亲自动手才能消除我的怨气与仇恨，否则我会被怨恨吞噬，没办法继续修炼，才会真的变成一个恶鬼。” “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请外援帮忙？” “不必了，这把伞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糟糕，她看出来了。 “你看看，何必闹得这么僵呢，大家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赏月喝茶多好呀……”王沐阳话音未落，突然发难，右手持枪，毫不犹豫地对着文雅的胸口连开数枪。 文雅被打得后退了几步，白裙被打出了几个洞，黑气逸散出来，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沐阳当然没想过这样就能击败她，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才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也知道他们力量悬殊很大，但是没想到差这么大！ 紧接着他的手中出现一把宝剑，吞吐着青光朝文雅刺去。 文雅伸手来接，宝剑直接穿透而过，她的手瞬间变成黑气消散了。 文雅“咦”了一声。 王沐阳再出一剑，将她当胸斩过。 文雅被斩成两半，又化作黑气消散了。 突然数道黑气攻来，打得王沐阳措手不及，而每一道黑气中都走出一个文雅，伸手抓向他身体各个部位。 那些被文雅复仇杀害的人的死相从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手中宝剑青光更盛，将这几个文雅一一斩灭。可是这治标不治本啊，只能阻拦她一时片刻，根本杀不了她，完全就是蜉蝣撼树。 看来还是得毁掉她的原身才行。可是谈何容易！ 青光宝剑夹杂着各种宝物符纸攻向文雅，都只能阻拦她片刻。 最后，红纸伞失效了。 李双双手中握紧了那把小黑刀。 文雅现身，说道:“好了，不陪你玩了。”话音刚落，一掌就将王沐阳打飞出去。 她转身走向李双双。 王沐阳爬起来，持剑又冲了上来，背后跟着三张符纸化成的火龙。 黑气与火龙互相绞杀僵持着，文雅又一掌将他拍飞，他撞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李双双心里着急，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王沐阳，你走吧！”李双双喊道。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应该能逃走吧！ 黑气最后还是扑灭了火龙。 王沐阳擦了擦嘴角，仍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丫头，把你牵扯进来。” 说完他再次冲上来，文雅几下卸了他拿剑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轻轻一拧，“咔嚓”一声，王沐阳便瘫倒在地上。 他死了？ 就这么死了，被个女鬼轻轻松松地捏死啦？ 李双双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 第32章 自己的身体自己抢回来 王沐阳一直都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李双双还以为他说的什么他整不过，可能会死在这儿，要找大boss求情之类的话都是些胡说八道的垃圾话，却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就是越危险越爱说笑啊！ 可是他明知道自己整不过，为什么要留下来送死呢？就为了救她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吗？ 今天第二次了。 刘心怡推开她的样子。 王沐阳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的样子。 这些场景深深地烙在她的脑子里。 文雅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身体里住了个什么东西，但是她刚才为了赶走我，好像受了不小的伤，现在应该也没办法了！”说着她又准备强行附身。 李双双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态，拼了命地迎上去，像是要拥抱她一样，在那股熟悉的冰冷刚一靠近，小黑刀快准狠地捅进了文雅的身体。 文雅附身失败，用力拔出小黑刀，伤口处有黑气不断地溢散出来，她用手去抚摸伤口，却不像之前恢复原状，怎么都不能阻止黑气的消散。 李双双还想再补一刀，却看见文雅渐渐地变了脸，那副恶鬼怪物模样出现了，白裙消失，变成黑气围绕在她的身体周围。 李双双见势不妙，开始后撤。 文雅一只手猛地朝她抓去。 一个人突然蹿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前，一道金光闪过，文雅未能得逞。 竟然是刘明孝，他是被唐心柔扔过来的，而此时唐心柔正呆呆地站在一边，像在梦游一样。 这时候，王沐阳却突然动了起来。 他的脑袋一歪，恢复原位，手臂也复原了，再一次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放松筋骨地左右歪了歪脑袋，发出“咔咔”地响声。 “王沐阳，你没死啊！”李双双感觉又诡异又惊喜。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他捡起青光宝剑，又对李双双说了句:“小黑刀要拿稳哦。”说着便朝着文雅而去。 在王沐阳与文雅缠斗时，李双双不知道怎么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速度完全超过了她平时的极限。她猛地冲向缠斗的两人，抬手，下劈，动作毫不犹豫，小黑刀直接就断了文雅一条手臂，文雅发出凄厉的怒吼声。 李双双惊呆了。 她怎么了？这并不是她自己的动作啊！ 来不及思考，发狂的文雅突然消失了，整个天台都被浓厚的黑气覆盖。 李双双与王沐阳背靠背防备着。 黑气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插入了王沐阳的身体。 文雅现出身形，非常不解，“假的！” 王沐阳一笑，带着血色符文的宝剑刺进她的身体里。 李双双看着他的伤说不出话来。 他慢慢地倒在地上。 文雅受了伤，只想附上李双双的身好快点杀掉刘明孝，然后回去修炼养伤，就在她再次尝试占据李双双身体时，一道透明的网挡住了她的去路。 李双双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她甚至飞了起来，远离文雅。 这时她才发现，黑气中有无数道银光闪过，仔细辨别才发现那是无数根极细的银丝。 她见过这些银丝的。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薛烛？” “烛在。”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广袖长袍的男子灵体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刚刚倒在地上的王沐阳随即便消失了。 薛烛道:“别担心。” 李双双瞬间安下心来。 那个海边见过的胖子曾叫他薛傀儡大师……那么，刚才那些诡异的行动，比如唐心柔拿刘明孝做挡箭牌，比如她都起飞了，这些都是薛烛的功劳吧！ 真是个让人安心的存在呢！ 无处不在的银丝似乎限制了文雅的行动。 薛烛道:“我也困不住她太久，希望他动作快点。” “刚才那个不是真的王沐阳吧，是你的傀儡吗？”李双双皱眉。 两次了，她两次都以为王沐阳要死了！还非常伤感呢！ 薛烛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第一次被打飞的时候。” 李双双很不高兴，白感动了！ 薛烛继续补刀:“傀儡是用他的血气做的，他也能通过傀儡看到这边的情况。” 于是李双双更加不高兴了。 “王沐阳他干什么去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文雅突然发狠，疯狂地撕扯着银丝布下的天罗地网，随着银丝根根断开，薛烛也受到了伤害，仍是坚持着操纵银丝。 文雅一边撕扯着银丝一边怒吼着:“你们……怎么敢……” 随着银丝的断裂消失，薛烛的灵体也越来越淡了，又撑了几分钟，最后，薛烛还是消失了。 失去了傀儡术的控制，唐心柔和刘明孝失去意识晕倒在地上。 文雅狠狠地盯着李双双。 她灵活地躲避着文雅的攻击，虽然文雅对小黑刀颇为忌惮，但仅凭着把小黑刀，最终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她的体力逐渐耗尽，几道黑气缠住了她的手脚。 现在，她逃不掉了。 小黑刀被打落在地，身体再次失去控制。 又来？ 李双双又感觉到了那团冰冷的令人厌恶的东西挤进了身体，她的意识又被扔进了那个漆黑的地方，这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突然有个声音跟她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抢回来。” 然后她的感知就回来了，只是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 她看见自己的右手握着小黑刀，正要捅向地上的刘明孝，她下意识地不想这么做，在刀尖挨上刘明孝的心口时，她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了，可是她的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向下，一点一点地把刀送进了刘明孝的身体里。 血涌出来了。 刘明孝确实该死，但不应该死在她的手上。 好不容易，她的左手似乎能动了。 左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右手不让刀尖继续向下。 她的身体就这样被两个意识操控着，一个要动，一个不让动，于是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僵持住了，同时也动不了了，就看哪方取得胜利，就能掌握主动权。 正在这时，刘明孝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面前造型诡异的女孩，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本来小黑刀也没扎多深，他一下子就从刀下钻了开去。 他环视一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最怕的女鬼似乎也不在了，又看李双双一动不动，想到她要杀自己，于是恶意再起，准备先下手为强。 他捡了块小石头扔向李双双，砸破了她的额头。她好像真的不能动。 也不管什么原因，这样最好了。 刘明孝又找了块大点的石头，慢慢朝李双双靠近。 李双双看着刘明孝便她靠近，却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眨一下眼镜都做不到，只能心里干着急。 文雅在的时候，刘明孝是个只会喊妈妈救命的怂包。但是只要没有了文雅的威胁，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生命的恶魔。 刘明孝已经在想象那种血腥的场面了，他会用石头砸烂这个女孩的脑袋，一下不行就多砸几下，只可惜她不会动，如果能挣扎几下就更好了！ 他这样想象着，拿起石头就砸了下去。 第33章 李双双请阻止我 王沐阳刚才被文雅打飞，趁她注意力在李双双身上时，趁机让傀儡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他溜走就是为了去找文雅的原身，井底的那堆骸骨。他本来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没这运气。 他已经找不到之前那个入口了。 这里现在是文雅的灵界，她要玩些把戏把东西藏起来太简单了。 但是地下石室的确是存在的，不可能消失，文雅要保护自己的原身，骸骨就一定在灵界之内，就算看不见，也就是些障眼法而已，就是看他能不能找到了。 也不知道天台上的情况怎么样了，薛烛能够撑多久！ 灵界之内黑气弥漫，一旦文雅反应过来，他很快就会被发现。 没多少时间了。 障眼法就是蒙蔽视觉而已，不看就行了。 风衣的帽子很大，直接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回到起点处，教学楼一楼楼梯口，蒙住了双眼，他凭着记忆慢慢摸索着，左拐，右拐，有个偏门出去…… 他感觉就是这儿了，摘下帽子睁开眼，还是不对。 他记得井口处的花草长得没有别处好，由于墙壁倾斜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缝隙，他闻到了从地底冒出的一点点阴气，这才找到入口处。但是此刻在文雅的灵界内，阴气无处不在，他能闻到个屁！ 王沐阳叹了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开始第二轮摸索。 直到第三次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到那口井。 井底有他来过的痕迹，确实是这个地方。 他找到骸骨，果断地放了一把火。 李双双眼看着石头砸下来，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血溅当场的结果了，突然感觉文雅对她的控制松动了些，她用尽力气向旁边一滚，躲开了刘明孝的袭击。 可是，在她能动弹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她感觉自己被大火包围，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不禁大叫着在地上乱滚。实在太痛了！ 刘明孝一击落空，看李双双的模样却更加兴奋起来，他狞笑着又朝李双双冲过去，却看见文雅那五官扭曲的脸突然之间从李双双身上飞了出来。 刘明孝顿时吓得逃走了。 文雅一离开，李双双被火烧的痛苦便慢慢消失了。她依旧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才置身火海的感觉太真实了，她好像真的被烧死过了一回！ 再看文雅，这个女鬼才是真的烧起来了，围绕在她身上的黑气都变成了黑色的火焰，她痛苦极了，转瞬间从天台上消失了。 王沐阳蹲在火堆旁，看着骸骨一点点化成灰烬。 应该来得及吧！他想。 他可是用了所有的火元素符箓呢！ 速度再快点就好了。 于是他又甩了张火龙进火堆。 文雅痛苦的叫声传来，她咆哮着冲向火堆，想要救出自己的原身，可是已经太迟了，她愤怒地冲向王沐阳，可是还没靠近他，她的身体就慢慢地消散开去了。 最后，这个鬼修和自己的骸骨一起化成黑烟消散了。 王沐阳再次回到天台，刘明孝不知去向，唐心柔还在昏睡，李双双睁着大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黑气慢慢散去，文雅灵界的寂静终于消失了，喧闹回来了。 天快亮了，却并没有放晴的意思，只是雨下得小了些，天空依然扯着闪电，不远处的学校大门挂着昏暗的灯，对面的派出所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执勤。 冰冷的雨水让李双双稍微清醒了些，那种求死不能的灼烧感才终于褪去。 王沐阳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淋雨。 她的那种超常的感知力又恢复了。 她听到有人声向教学楼这边靠近，是警察。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刘心怡。 都被雨冲得差不多了吧！她想。 “趁着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撤吧！”王沐阳说。 李双双起身，看见想要偷偷溜走的唐心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谁都没有发觉，确实是个隐形人呐！ 她想起了李雪燕的日记本。 里面记录了李雪燕与刘明孝的相遇，后来被下药遭受侵犯，以及发现了周芳是同谋的真相，后面更是发现其他几个女孩都是在周芳的帮助下才被刘明孝糟蹋的。 日记里说，周芳已经被刘明孝洗脑，完全失去自我了。 李雪燕不仅想要救自己，想要救那几个女孩，也想把周芳拉出泥潭。 可是谁能想到，最先被抛下楼的却是她自己，而她曾经想要救赎的那些人一个个冷眼旁观，她们都曾伤害过她，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每天都会走过的教学楼摔下去却无动于衷。 唐心柔曾经说她们都是凶手，这话倒也没错。 “我只想让周芳付出代价。” “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 “周芳死了，我复仇了。” “我不想再杀人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有个人或许能帮我。” “李双双，请阻止我。” 这些日记的时间都是李雪燕死后的了。 最后这句话的日期正好是她和朱一鸣半夜偷信那天。 李雪燕死后只想找周芳复仇，并不想伤害其他人，可是文雅给日记本的诅咒却是名单上的所有人，名单上的一个接着一个拿到日记本，然后就会被李雪燕追杀。 周芳，赵小丹，方圆圆，赵婉婷，刘心怡，许冰冰。 她即使变成了鬼，受制于文雅，仍是不想这么做，可能偶然间发现了李双双的不同，于是想要向她求助。偷信那天晚上帮他们把保安老王困在楼梯间的应该也是她吧！ 在文雅的眼皮子底下，她只能把日记本送到李双双手边，结果却被唐心柔发现了。 唐心柔本来就在周芳那里看见过日记本，又看到了上面的名单，也许只是尝试一下，也许只是想吓唬一下她们，于是，她把日记本给了名单上的下一个人，赵小丹。 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想，赵小丹死了。于是她将保证这次诅咒的顺利实施。 李双双叫住她。 “唐心柔，我看了李雪燕的日记本。” 唐心柔莫测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呢？” “你当时发现周芳的异常就怀疑是李雪燕的鬼魂回来了，你没说错，确实是她，她的确还有鬼魂留在人间的。” “她在哪儿？我怎样才能见到她？”唐心柔有点激动。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什么意思？” “如果日记本的诅咒没有继续下去，如果她没有继续杀人，也许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李双双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她了，径直离开天台。 唐心柔看过名单，她知道赵小丹之后还有方圆圆和赵婉婷，可是她却让李双双先去找刘心怡，只想着也许还没有轮到刘心怡，还能见到个活的，可以从活着的人口中探知那个男人是谁，这就是她的目的，她压根一点也没想救她们。 唐心柔还在追问她是什么意思，李雪燕在哪儿之类的，李双双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她。 她杀人了吗？ 没有，她没有杀一个人。 可是她又杀了很多人。 刘明孝好不容易逃出教学楼，被外面的警察抓住了，不过最后还是移交给了特办处。 王沐阳后来告诉李双双，那个死变态就是个妈宝，他自己倒是喜欢折磨别人，稍微给他上点硬的就喊妈妈救命。 他也交待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是偷了别人的。 十五年前文雅变成鬼王回来复仇，他老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说是请了高人来诛邪，哄着他老爸带着一家人逃走了，后来刘明孝看了现场照片后每天担惊受怕的，他老妈就找到了十世善人，偷了人家的命格安在自己儿子身上。 “还能这样！”李双双震惊了。 “当然不行，会遭天谴呐！所以代价就是他老爹的命，估计他老妈也好不到哪儿去，施展这种邪术，反噬肯定很严重。” “你们会怎么做？” “刘明孝肯定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我们会想办法取出命格还给那个倒霉的十世善人。他老妈那边也得查一查，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指不定害过多少人！” “像这种命格被人家偷了的，会怎么样啊？” “可能十世的倒霉事都会发生在他身上吧！喝水噎着，走路摔跤，扶老太太过马路被讹，买盒牛奶过期的……” “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活着吗？” “哎，难说！” 第34章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李双双跟唐心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觉得怪难受的，而且唐心柔总是不停地追问她李雪燕的下落，偏偏她就是不想告诉唐心柔实情，就是想吊着她，看她一边咬牙切齿又一边讨好询问的表情，最后她自己先受不了了，过了两天就搬回家去住了，免不了被李老头一阵嫌弃。 有一天大半夜的，李双双睡得迷迷糊糊的，死去的七个女生趴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想把她们都掀下去，却发现自己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突然耳边一阵铃声和震动把她叫醒了，是王沐阳打来的电话，还给她转了一笔钱，说是特办处给她的劳务费，鼓励她继续跟着他干，还说她脑瓜子里的封印他们暂时没查到，让总部去查了等等。 李双双脑瓜子嗡嗡的，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劳务费？她是他的员工么？怎么就继续跟着他干呢？意思是还得继续跟这些神神鬼鬼打交道呗！ 被文雅夺舍，被大火焚烧，这些经历她想忘都忘不了，偶尔还会做噩梦，真的以后还要继续经历这种事情吗？ 还有她两次被文雅夺舍时都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她问过王沐阳，他并没有听见，虽说她两次出声都救了她，但是她到底是谁呢？难道她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吗？ 她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突然感到一阵迷茫和恐慌。 她正要把王沐阳拉黑，他的消息又来了：你灵识已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学点本事。 哎，想想也有道理，总不能一直任人宰割吧！ 中午，彩云饭店挤满了吃饭的学生，李双双还在练习控制她那超强的感知力。刚开始她很不习惯，上课的时候她的神识一放出来，全校的老师讲课她都听到了，整个头都大了，甚至隔壁班的同学偷偷摸摸吃薯片她都知道了，晚上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百米外的两口子吵架摔东西吵得她实在睡不着…… 这个世界太喧闹，她得习惯！ 后来她慢慢能控制了，只要不是特意去感知，她也可以做到和正常人一样的，但是只要她脑子里有意识地想要知道，她就能感应到。 就比如现在在彩云饭馆里，她正埋头干饭，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似乎听见了周建军的名字，此人正是周呈皓那个当官的老爹，她不由得关注了一下下，那一瞬间意识一放开就直接穿过吵闹的人群，听见是电视机里的新闻，说城建局局长周建军接待了来自新岛国的商团，会联合开阳市的几大开发商一起开发云顶山深处，有望打造出国家5a级景区，带动开阳的经济发展。 且不论经济发不发展，这景区真能开发出来吗？ 李双双对云顶山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小时候经常听到大人恐吓小孩:“你要是再哭，就把你扔到云顶山里去！” 这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名词。 所以她听见这则新闻时，诧异地抬头瞄了眼电视，就看见电视里的周建军顶了一脑袋黑气，印堂黑得不能再黑了。 所以现在不止是走哪都能看见灵异，连电视上也能看见了？ 现在灵物已经这么普及了吗？ 还是像王沐阳说的，一旦接触过灵物后，这些东西会自然找上门来呢？ 她问朱一鸣:“周呈皓最近在干嘛？” 朱一鸣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说道:“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变了好多，以前的少爷脾气都改了，对我也客气了一些，他最近从家里搬出来了，就住在学校附近，说是还控制不了体内的力量，怕吓到家里人。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李双双摇摇头说:“没什么。” 她都自顾不暇了，并不想多管闲事，。 朱一鸣更是离这些东西越远越好。 她看了看朱一鸣那衰样，还是忍不住说道：“虽说你撤销了对他的指控，他也表示要和你冰释前嫌，但是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深有体会，所以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变了很多啊，对我也挺友好的……”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毕竟你在那些妖魔鬼怪的眼里就是个补品或者点心。” 朱一鸣打了个寒颤，不说话了。 话虽难听，却是实话。 下了晚自习，李双双和朱一鸣像往常一样骑车回家。 他们一上高架桥，就觉得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这座高架桥是他们上学的必经之路，只是今天晚上格外安静，以前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还需要躲避一下散步或者夜跑的行人，今天竟然畅通无阻。 朱一鸣骑得非常畅快，仿佛脚下踩的不是自行车，而是风火轮。 李双双却没那么轻松了。 天空灰蒙蒙的，那么好的天气，却看不到月亮，就连平时明亮的路灯也像是蒙了一层灰一样。 她已经感应到了灵力波动，嗅到了一股腐臭味，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有朱一鸣那憨货，还跟在她后面开心地哼歌呢！ 终于朱一鸣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们逐渐慢了下来。 朱一鸣对着旁边的李双双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桥格外的长呢！往天骑这么久已经下桥了吧……” “你也发现啦，真是聪明！” “不会吧……”尾音还在微微发颤。 “危险！”李双双突然感知到危险，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下意识地急停下来，顺手拽住了朱一鸣。 两人扔了自行车站在原地，李双双感觉身后一阵凉意，那股腐臭的气味越来越重。 她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了小黑刀。 自从这小黑刀救过她两回后，不管走到哪都带着它。 “来了！”她浑身汗毛倒竖。 “什，什么来了……”朱一鸣惊恐万分。 李双双猛然回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他们身后，她扎了个马尾辫，长得真是玉雪可爱，只是浅蓝色的连衣裙染上了大片鲜红的血迹。 是恶灵。 “我弟弟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弟弟吗？” 小女孩慢慢朝他们飘了过来。 “最近这里发生了好几起车祸，死了好几个人，估计都是她干的！” “我们快走吧！”朱一鸣拉着李双双就要继续朝前跑，可是李双双却抓紧了他不让他动。 她能感知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在。 “我们已经闯入了她的灵界，能往哪儿逃呢？” 她又想起了王沐阳的话，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时小女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冷哦，你们来陪我玩吧！” 李双双突然问道:“你听不听我的话？” “啊？”朱一鸣懵了，这哪跟哪啊？ “听不听？”她很严肃地又问了一遍。 “听。” “站在这里不要动。” “啊？”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好！”朱一鸣虽然不明白，但是他信任她，也听她的话。 小女孩朝他们伸出手，“你可以带我去找我弟弟吗？” 如果真的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求助，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吧！ 可惜她不是。 她牵着李双双的校服衣袖，拉着李双双向他们之前的方向走去。 “我弟弟就在前面，快带我去吧！” 可是李双双却纹丝不动。 “你怎么不走啊？”小女孩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小熊。”提起弟弟，她又变回了那个无辜的小女孩。 “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他怎么会走丢呢？” “他被坏人抢走了，呜呜呜……我找不到他了……弟弟……”她哭了起来，哭声凄厉，她的眼角也流出鲜红的血泪，红色占据了她眼眶。 “把弟弟还给我！”她朝李双双扑了上来。 李双双一脚踢在小女孩的肚子上，将她朝前踢飞出去好几米远，让她有种在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小女孩消失了，随即又从他们身后飘了出来，猛地冲上来，大口撕裂开来，露出尖利的獠牙。 什么小朋友这么不可爱！ 李双双举起小黑刀刺过去。 这把刀似乎天生就克制灵物，小女孩一看见黑刀袭来，脸上竟然露出害怕的神情，连忙躲了开去，避开李双双，转而攻向朱一鸣。 她呲着尖牙朝朱一鸣扑了过去。 “大哥哥，你闻着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朱一鸣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别动！”李双双喝道。 于是朱一鸣听话地站在原地，即使腿抖得像个筛子，两只脚仍稳稳地立在原地不肯挪动半分。 真是听话！ 眼看着小女孩扑了上来，朱一鸣闭上了眼睛，心想，我果然就是个当点心的命啊！ 李双双却没能让他实现当点心的愿望。 她跑起来速度飞快，一下子就追上小女孩，左手抓住她的马尾辫用力往地上一砸，右手小黑刀就要刺进她的身体，这一下却刺空了，小女孩逃走了。 第35章 我弟弟叫小熊 凄厉的哭声传来。 “呜呜呜……” “把弟弟还给我……” “我知道你弟弟在哪，你过来，我告诉你。”李双双说道。 小女孩又出现了，眼神恶毒地盯着李双双，却又忌惮小黑刀，不敢离她太近。 “我弟弟在哪？”她嘶吼道，露出恶灵狰狞的面目。 李双双朝她身后一指着，“就在那儿。” 小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李双双趁机冲过去，一刀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成了恶灵，也依然很好骗。 小女孩又流出了血泪，她的脸裂了开来，身体也正在破碎。 空中好像有一层纱被慢慢揭开了，露出了天上一轮弯月。 小女孩还在艰难地说:“弟弟……” “好，我帮你找。” 李双双说完，小女孩终于变成黑色的灰烬消散了。 高架桥旁的路灯一下子就明亮了。 “嘀……”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出现。 “双双小心！” 刚刚是在灵界，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李双双才发现自己正身在马路的正中间，一辆车从她身边呼啸着开过。 又一辆车减速而来，司机按下车窗，叫骂道:“突然跑到路中间，找死啊你！”然后又马上开走了。 而朱一鸣这边，他身后就是高架桥的边缘，栏杆之前就被撞塌了，原本遮挡危险区域的围栏和警示牌都倒在一旁，他们的自行车前轮已经伸在半空中了，只要朱一鸣再往后退一步就会掉下去…… 朱一鸣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差点站不稳掉下去。 李双双拉着他胸前的领子将他拽了过来，又将自行车拖了出来，报警，回家。 洗完澡，李双双躺在床上搜索关于高架桥的新闻，几张图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星期前，一家人经过桥上，一个小女孩突然冲到马路上被车撞死了，照片是肇事车辆和出事的地点，不过在评论区翻到了一些现场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马尾辫。 李双双还在翻开评论区。 一个叫作开阳老司机的网友自称是这家人的邻居，“这家人都他妈是奇葩，这女孩还有个弟弟，这家人重男轻女，父母对女孩很冷漠，爷爷奶奶还会偷偷打骂她，弟弟也学着大人对女孩使用暴力，连我个大老爷们都看不过去。” 底下多了很多回复。 “看不过去怎么不去帮帮人家？” “都什么年头了还重男轻女呢，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这弟弟长大了绝壁也不是什么好人!\" \"爷爷奶奶真的动手打了吗？可以报警的！” “……” “我跟他们一个小区的，我见过这个女孩，刚开始还以为不会说话，后来发现她可能有点自闭，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对着一只公仔说话。” “就这样的家人，能不自闭吗？” “好多女生因为原生家庭不幸而抑郁……” “更奇葩的在后头呢，这家人为了让撞人的司机多赔点钱，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女孩好好安葬，骨灰还摆在家里呢，时不时抱着骨灰上人家司机家里闹！” “真是醉了……” “司机好像已经赔了二十万了，他们嫌少。” “自己没看好小孩，能怪得了别人。” “司机：我多无辜啊！” 评论区里一片骂声。 李双双打电话给王沐阳，跟他说了高架桥上发生的事。 一个小时后，王沐阳发来一段视频，是出事那天的监控。 那天是星期天，一家人正走在桥上的人行道上，男孩在前面跑，母亲在后面追，父亲在玩手机，小女孩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公仔跟在最后。 小男孩却突然掉转头抢走了姐姐的公仔，姐姐不依，两个孩子开始抢夺起来。 爸爸很不耐烦，打了姐姐一耳光，一把抢过公仔就扔给了弟弟，弟弟拿到公仔却直接扔到了马路上，于是姐姐冲到马路上去捡公仔…… “小女孩到死都惦记的弟弟，可能并不是那个间接害死了她的亲弟弟，很可能是那只小熊公仔。我有点后悔给了她一刀，好像真的欺负了一个小朋友。” 王沐阳还告诉她，“自那以后，经常有开夜车的司机路过高架桥时遇到怪事。” “比如会看见马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刹不住车撞了上去，回头却什么也没有。还有的为了躲避小女孩，急转弯撞到护栏上或是撞到别的车辆。还有人说，他在桥上开了两分钟都没有开下去，到最后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变成逆行了，还与别的车辆撞在一起……到现在已经死伤十几人了。” “虽然这个孩子生前很可怜，但这与你无关，她已经是恶灵了，你只需要知道，你杀的是恶灵，如果你不杀她，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会因她而死，你做的事是没有错的，大可不必愧疚。” 李双双表示认同，又问：“虽然她生前可怜与我无关，但是我答应过她要找回小熊的，你觉得去哪里找比较好？” 王沐阳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真的很有特办处探员的特质，非常欢迎你加入七处。” 李双双无语了，“这个特质就是多管闲事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 “你要是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挂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 “拜拜……” “诶诶诶，你可以去事发地周围找找看，当时被收到警局的证物里并没有小熊公仔，说不定是留在现场了。”说完，王处长自己先挂了。 监控视频里，小女孩被撞飞后，小熊也飞了出去，估计不在桥上了，否则会被警察搜罗走的，那就可能掉到桥下面去了。 第36章 有的人比鬼可怕 第二天，李双双没有去爬山，天擦亮就一个电话叫醒了朱一鸣，叫他帮忙到高架桥下面去找那个小熊公仔，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草丛里找到了。 她一接触到小熊，突然就打了个激灵，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五岁生日，家人都围在她身边开心地庆祝，大着肚子的妈妈送给她一份礼物，打开一看，正是小熊公仔。 然后弟弟出生了，家人们转而都围着弟弟转了，还会嫌她碍事，她只能抱着小熊躲在角落里哭。 弟弟一天天长大，她也很爱弟弟。可是后来生日只给弟弟过，好吃的好玩的也都先给弟弟，爷爷奶奶对她越来越不好，趁妈妈不在的时候，奶奶还会偷偷掐她，直到最后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奶奶也敢推她打她，而爸爸妈妈后来也习以为常，就连她最爱的弟弟也有样学样，骂她，咬她，打她…… 于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小熊，她把小熊当成了她的弟弟。 她不说话，就算被欺负了也不哭不闹，就跑来跟小熊诉说，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给了小熊。 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只剩下了，一个抱着小熊公仔的阴森的女孩。 而家人们却慢慢发现，他们在她身上造成的伤，都会不动声色地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比如，奶奶在她后腰上掐出了青紫痕迹，第二天奶奶的腰就扭伤了。 比如，弟弟用玩具砸伤了她的额头，第二天弟弟就摔倒磕破了头。 再比如，爷爷把她推倒了，第二天爷爷洗澡的时候就滑倒了。 …… 刚开始大家都还没有注意，但是时间一长，次数太多，而且她又老是闷不做声的，外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总之怎么看都觉得她不正常，他们就开始怀疑，这个阴郁的孩子是不是个魔鬼，她是个怪胎，她太邪门了！ 因此，家人更加讨厌她了。 弟弟长大后，知道家里人都是偏帮他的，他知道姐姐非常重视这个公仔，于是经常把小熊扔掉或是藏起来，看姐姐伤心难过地到处寻找，以此来取乐。 而这一次，他也只是像往常一样，一把夺过小熊扔掉了而已。 而在幻境中，李双双却看见，小女孩被撞飞的那一刹那，小熊身上发出了一道白光，替女孩挡住了致命的撞击。女孩当时还没死，但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只是弟弟被吓到了，哭得很大声，奶奶在哄弟弟，爸爸和爷爷拉住司机让赔钱，只有妈妈还算留了一点点关爱，跪在她身边，哆哆嗦嗦地想要打120。 女孩嘴角溢出了鲜血，发出艰难的声音：“小熊……” 妈妈想起她抱着小熊公仔躲在角落的阴郁模样，以及家人对她的“怪胎”、“魔鬼”的谩骂，最终还是崩溃了，那个绿色的拨号键始终按不下去，手一抖，手机摔落在地上。 最后还是后面围上来的群众叫的救护车，但是因为抢救不及时，小女孩最后还是死了。 而小熊当时被撞飞，掉落在桥下的草丛里。 幻境消失，即使李双双情感方面再迟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很想做点什么。 朱一鸣非常气愤，也只说着，“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李双双说道:“有的人，比鬼可怕！” 她看着手里的小熊，脏兮兮的，而且破败不堪，内里的棉絮都已经掉出来了，估计是那一次撞击才破成这样的。 她把小熊带回家，仔仔细细地缝补好，又清洗干净，她似乎在小熊黑溜溜的眼睛里看见了感激。 最后她在外面套上了一层喜羊羊的外衣。 网友们真的很能扒，她在评论区知道了这家人居住的小区，幼儿园，连大人的工作单位都扒出来了。 这个点，幼儿园的小朋友该上学了吧！ 她骑着自行车，车篓里放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喜羊羊公仔。 前面幼儿园门口一个老太太突然摔了一跤，当然也是出自李双双的手笔。正好摔在朱一鸣自行车前面，于是他停了下来。 结果老太太往地上一横，抱住他的自行车，硬说是朱一鸣撞到她了，哭喊着叫朱一鸣赔钱。 周围还有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纷纷侧目。 朱一鸣说:“真不是我撞的……” “哎哟痛死我啦，你撞了人还不承认！” “真不是我撞的，我看见是一个小女孩把您推倒的。” “你还想狡辩，你看看这里哪有什么小女孩，我告诉你，你别想跑！” “真的有个小女孩，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扎了个马尾辫，手里还抱着个棕色的小熊玩具，就是她推的您，您真的没有看见吗？” 朱一鸣越往后说，老太太神色越是慌张。 “她把您推倒了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藏起来了，这里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说不定您还认识她呢！” “我不认识她！”老太太炸毛一样，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要不我们去找找她，让她赔钱给您吧！” “不不不，我不认识她……” 她神神叨叨地拉着孙子就走了，也忘记了找人赔钱，似乎连送孩子上幼儿园都忘记了。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早就说了那丫头是个怪胎，这下好了，怕不是要回来寻仇……得赶紧埋了……” 而小孙子手上，赫然抱着那个喜羊羊公仔，正是李双双趁刚才混乱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正好被他捡到并占为己有。 物妖：虽生为死物，但因太多感情倾注其身而生出灵智，是为物妖。 后来，听说这家人运气很背，总是会不小心受伤，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断手断脚的。到李双双去把小熊找回来时，他们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其实小熊只是有这样一个特性，它身上的伤可以随机转移给碰过它的人，如果他们好好爱护小熊，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如果像那个弟弟那样，今天踩它一脚，明天割它一刀，就当然就家无宁日了。 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孩子，后果自负。 后来小熊还救过李双双一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37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两人干完这件事就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朱一鸣仍旧不能释怀，他追赶着总是领先一个车轮的李双双，“也不知道这家人最后会怎么样？” 李双双说:“你相信吗？” “信的，”朱一鸣点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双双说道:“天若不报，我自己来报！” 朱一鸣为之侧目，愣神的这一下，落后更远了，他拼命地踩着踏板追上前去。 李双双的书包侧面口袋里，一只小小的蚂蚁爬呀爬，终于冒出了头。 自行车趟过坑洼，一个震荡，小小蚂蚁掉到了地上。 一双黑色战地靴走了过来，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那只蚂蚁就乖顺地爬上他的手指，继续往上，钻进了他的袖口里。 这个人身材高大，穿着墨绿色的冲锋衣，宽松的深蓝色牛仔裤，头戴黑色的鸭舌帽，戴了个墨镜，脑后还扎了个小辫儿。 无线耳机里传出一个激动的声音。 “这丫头太对我胃口了！老五，我没说错吧！你觉得怎么样啊？”是王沐阳。 墨镜男人还没说话，耳机里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第一次见到这小妹妹就觉得她不简单，看见薛烛出现，还看到他施展木偶操控术，硬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当时就有预感她绝对会是我们团队的一份子。”陈国栋说。 又一个女声说道:“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判断准确，下手果决，胆大心细，难得还颇富正义感，有怜悯之心，却又不会妇人之仁，的确是个人才。” “五哥没说她什么不好，这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啦！” 耳机里又传出几个不同的声音，七嘴八舌地说着李双双的好处。 王沐阳道:“最近灵物异动频繁，各地发现的灵气波动越来越多，总部预测将会有大事发生，特办处人手本来就不够用，现在各地都在培养新人以备不时之需，我们也要赶紧行动起来，要不然好苗子都被别人挖走了就太可惜了。现在我决定招收李双双为我们七处的专员实习生。” 老五声音低沉，说道:“她从灿烂小区出来的，那是特办处都不能插手的地方。” 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王沐阳说道:“老五啊，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之前那件事，但是现在灵异事件越来越严重了，我们或许能通过李双双与灿烂小区产生连接，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甚至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各位，我们现在需要助力。” 老五“嗯”了一声，退出群聊。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散会！”王沐阳一锤定音。 李双双账上又收到了一笔钱，她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串数字，数了一下，四个零，十五万块钱。 不会是诈骗信息吧？ 然后她收到了王沐阳的消息。 “高架桥上这一单干得漂亮，初阶灵异事件奖金五万，上次文雅事件上交的笔记本经鉴定为灵异物品，奖金十万。” 李双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慢慢回过味来。 她虽然话少，但是内心活动可谓极其丰富多彩。 所以高架桥上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咯？ 他一直在跟踪她吗？不对，那时候她并没有感知到王沐阳在附近。这是特办处的手段了？她突然对这个机构来了兴趣。 那她和朱一鸣在幼儿园门口演的那一出应该也瞒不过他了，他会阻止吗？ 还有那所谓的灵异笔记本，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笔记本这么值钱，难道是有什么特殊性吗？ 她又联想到了那个可以转移伤害的小熊。难不成那是灵异小熊？岂不是老值钱了？要不要去偷回来换钱呢？ 不过王沐阳是怎么回事啊，真的把她当成他王处长手底下的员工了吗？她什么时候同意的？虽然她也是没有反对过…… 可是银行卡上这么多零真的还蛮吸引人的，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着落了，爷爷的养老金也有着落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给王沐阳回了条消息:“那个灵异小熊值多少钱啊？” “那个小熊已经生出了自我意识，不是灵异物品，算是妖类，比灵异物品更值钱，而且可以替主人阻挡一次致命攻击，可以救命的，但是有可能会反噬主人，就是有副作用，价值在两百到五百万之间吧，具体要看副作用是什么。” 李双双整个人都沸腾了。 几百万的东西，她说送就送了，虽然她也没安什么好心。 可以后悔吗？她恨不得立刻去把小熊再偷回来。 不过王沐阳似乎已经摸准了她的心思，又说:“既然你已经送出去了，就让它在那儿待着吧！是你的，总会回到你身边的，不急于一时。” 李双双的心思千回百转。王沐阳果然知道了，而且他叫她不要拿回来，他是同意她这么做的。 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然后就麻木了。 “算了，该是我的总归是我的，跑也跑不掉，百万小熊，我们有缘再见。” 自那以后，李双双就开始了她七处专员实习生的生活，就是偶尔下了晚自习之后，只要她察觉到王沐阳在附近，就会悄悄地走向那辆白色货车，被拉出去干活，然后分钱，这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沐阳也会教她分辨灵物，使用各种灵器。 而且她慢慢地发现，她身体的体质，力量，灵敏度都绝非常人可比，甚至在缠斗中不知不觉地会用上打太极耍剑的动作，这都是从小被广场舞熏陶出来的，却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于是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她李双双就是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 跟着王沐阳出过几次任务之后，她也觉得非常劳累，但是当她看到银行卡里面那串精彩的数字之后，任何怨言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离高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习也不能落下，毕竟她累死累活的最终目标是要上大学的，因此这段时间过得格外辛苦。 第38章 半夜敲门的疯子 最近红旗村出了件怪事。 有好几户人家都说半夜曾有人来敲门，已经好几个晚上了，而且每天晚上敲的门还不一样。 因为太晚了，大多数人都懒得理会，果然敲门声响了一会儿，见没人应答，也就没有了后续。 有的人脾气很大，骂骂咧咧地去开门，刚想臭骂对方一顿，结果门一开，门口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有的人比较谨慎，被吵醒了，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也只看见个脏乱的人影，只当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也不去理会。 村民们都在说，有个疯子跑进了村里，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去敲人家大门吵人清梦。 于是年近六十的老村长组织了七八个青壮年，准备到了晚上就逮住这个疯子。 当天晚上，被敲响的是老鳏夫张三顺家的大门。 村长已经提前跟大家通过气了，敲门声一响，张三顺就给村长打电话报告了。 结果等村长带着那群青壮年赶到时，并没有看到那个传言中的疯子，而张三顺躺在血泊中，浑身上下都是被撕咬过的痕迹，就死在自家的堂屋里。 众人都被吓傻了。 原以为只是个疯子，没想到还是个凶残的杀人犯，说不定还是个通缉犯，就是为了躲避警察才逃到他们村里来的。 于是大伙果断报警，说不定抓住逃犯还有奖励呢！ 第二天警察就来了，把村里整个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凶手。 他们猜测，凶手可能晚上还要来敲门的，告诉大家如果半夜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开门，报告给村长就行。 于是警察晚上留在了村长家，等到了午夜，终于接到有村民战战兢兢地报信，说敲门声又响了。 村长带着警察找到那户人家，手电光一晃，照到凶手的身上和脸上，那张脸烂得只剩一半了，脸皮都卷起来了，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是依旧能看出穿的是一身寿衣。 村长当时就吓得差点厥过去，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警察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是毕竟是人民公仆，自有一身正气，只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警察拔腿就冲上去把凶手摁住了。 那凶手身材矮小，乱糟糟的头发稀疏又花白，像是个老太婆。 众人一凑近就闻到一阵恶臭，几欲作呕。 这老太婆力大无穷，警察只能忍着恶心牢牢地控制住她。谁知还是让她硬生生地挣脱开去。 一名高个儿警警察眼看老太婆要跑，眼疾手快朝她一抓，却还是迟了一步，只抓到了她脸上。从此以后，这一幕将成为高个儿一生都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黑暗中他明明已经抓到了那个敲门鬼，谁知她还是跑了，而且一个闪身就跑来老远然后消失不见了。 另一名青春痘警察目睹了全程，嘟哝了一句，“见了鬼了！” 高个儿只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还有点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手电一照，却看见自己手里抓着一堆腐烂发黑的肉块，那股臭味比刚才强烈了好几倍，那堆烂肉里赫然还有个眼珠子，甚至还有蛆虫一拱一拱地在蠕动。 “哇……” 高个儿拼命地把这堆东西甩开，一边撕心裂肺地呕吐，手一边在衣服上乱蹭，恨不得把手剁了才好。 他一个警察，恶心的东西见了不少，最次也是隔了一层手套的，还真没亲自拿手摸过！ 过了很久，村长才抖着腿晃过来，告诉他们，那个凶手是前些日子已经入土为安的陈婆婆。 红旗村地方偏僻，穷乡僻壤的，人们的思想比较守旧，村民们还坚持着土葬的习俗，陈婆婆就埋在后山里。老人家没有家人，还是豆腐坊的红姑帮忙操办的后事。 夜晚不好走山路，为了确认真实性，第二天一大早，村长特意带着警察去检查陈婆婆的墓地，结果却看见坟墓被刨开了，棺材板也被掀在了一旁，看痕迹，坟墓是由内向外打开的。 村长还想着去请个大师来压一压。 警察警告村长，这事还没有定论，先不要声张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村长也只能擦着汗答应了。 警察一看，这不是他们的专业啊！ 最后这个案子转到了王沐阳手里。 李双双下午就逃课了，跟着王沐阳赶到红旗村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在火红的夕阳下，白色货车离红旗村越来越近了。 他们已经了解过事件的始末了，连警察的问询记录都看过了。 王沐阳问她:“你有什么疑问吗？” “总共有九户人家听到敲门声，三人开了门，为什么只有张三顺被杀死了呢？” “好问题。”王沐阳点了点头。 “那个陈婆婆为什么会选这几家敲门呢？” “好问题。”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随机的，但是一旦联想到灵异事件的话，其中必然会有某些联系。” “说得对。” 李双双瞥了他一眼，“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几家听到敲门声的人家，你看出什么联系了吗？” “暂时没有。” “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啦！” 那个高个儿警察被留下来配合王沐阳工作，正在村口等着呢！ 经过昨天晚上那一幕，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显得很没精神。 村子里铺着石板路，货车开不进去，高个儿领着他们走路进去。 正碰到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在村里转，电动车上绑着个大喇叭在喊:“最近有杀人犯来我们村了，晚上睡觉要锁好门窗，不准外出，不准串门，谁敲门都不准开门……” 高个儿警察名叫杜海洋，二十五六的样子，王沐阳收到的资料里自然也有他从凶手脸上抓下来一把肉的事，他拍着高个儿的肩膀说:“兄弟，辛苦你了，这种事有了经验就慢慢习惯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杜海洋就感觉手心瘙痒，仿佛那蠕动的蛆虫还残留在手里一样，又是一阵恶心。 李双双看他那样也觉得头皮发麻。 第39章 吃人的妖怪 死者张大顺是个老鳏夫，无儿无女，这人生前是个泼皮无赖，村里人也不待见他，邻居们都住得远远的，这么大一块地只有他的一间旧瓦房。 三人在瓦房里细细地搜查了一圈。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跟个垃圾堆没什么两样。 堂屋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血迹，昭示着这里刚死过人。 这一切都跟资料上显示的一样。 他们又去查看了陈婆婆生前的家，走访了那几家曾经被敲门声骚扰过的村民，然后回到村长家，等着午夜降临，敲门声再次响起时，就可以抓住传说中那个早已入土为安的陈婆婆了。 王沐阳和村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闲聊。 杜海洋靠在一边继续犯恶心。 李双双歪在村长家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耳朵还在听他们说话。 老村长吐着烟圈，在一旁唉声叹气，“多少年没出过这等怪事了，多事之秋啊！” 王沐阳:“村里以前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当死人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灾祸降临。” 村长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又继续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的，那是一百多年前了，有一年夏天，先是连着下了一个月的暴雨，山洪暴发，遇龙山里冲出来一个妖怪，还有人说看见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人从山里爬出来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都在说，一旦有死人从土里爬出来，就会有灾祸降临。” “人们还没有开始细究这件事，大旱就开始了，遇龙山周围的植物一夜之间全部枯死了，哎，那个年代原本就物资匮乏，老百姓都是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旱灾一起，寸草不生，直接就断了老百姓的生计，附近的村庄都没了口粮，人跟人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 老村长语气沉重，“那场旱灾持续了将近一年，死了很多人！” “被饿死的还算是少数，哎……”他长叹一声，“大多数人，都是死于人类自相残杀啊！没想到到了最后，这场灾难的源头不是那个从山里爬出来的怪物，也不是旱灾，而是人类自己。” 李双双听到村长讲故事就来了精神，开口问道:“是什么怪物？” 杜海洋也听得聚精会神。 村长没有接话，继续说:“刚开始是发现有人被咬死了，脖颈处的大动脉被咬穿，身体里的血一滴不剩。当时也没人真的见过什么怪物，那种情况，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为，是有人开始吃人了。” “这种事只要有了一例，人们就开始争相效仿。易子而食，不单单是历史书上的几个字而已……” “但是到了最后，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却说的是山中出了吃人的妖怪。” 气氛很沉重，压得人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村长简单的几句话，却能想象出当时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这里曾经寸草不生，人人饿得面黄肌瘦，有些人饿死了，有些人被怪物咬死了，而更多的人，却是被人吃掉了，我吃你家的孩子，你吃我家的……最后自欺欺人地说，那都是被妖怪吃掉了。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妖怪什么的，应该也没有人在意了吧？”李双双说。 “是啊！人们都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找口吃的，哪里还记得遇龙山上发生的事。” “那时候的天是阴沉的，雾是灰色的，不刮风，不下雨，也没有太阳，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活着的人都变成了怪物，这里好像被世界遗弃了，只剩下一片混沌。” 王沐阳道:“杀孽太重，有违伦常，天地不容，重归混沌，而混沌之气会让人失去理智，逐渐变成怪物。” 杜海洋道:“一百多年前离现在也没有很远，都是一个县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过这件事？” 李双双:“可能因为太过惨烈，不让记录这些真相吧！” “这些后话就留给年轻人去猜吧！”村长点点头，“说实话，这个故事我也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就在我们脚底下这片土地发生的事，知道了总是会觉得心寒，我本来都已经忘了的，突然又发生陈婆婆这样的事，就又慢慢想起来了，正好兴起，就想跟人说一说，你们就当个鬼怪故事听一听得了。” 三人缓缓点头。 王沐阳问:“后来呢？现在这里恢复了生机，应该是有人出面解救吧！” “不错……” 村长说着激动起来，呛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人都等着他的下文。 他缓了一下，继续说:“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像是从画上下来的一样，孤身一人走进了村子。这样一个人，在当地那些不人不鬼的村民眼里，简直就是一盘香喷喷的肉啊！” 李双双为那位姑娘捏了一把冷汗，“然后呢？” 王沐阳:“那姑娘不是个普通人吧？” 杜海洋:“你怎么知道的？” 李双双也看向王沐阳。 “村长不是说了嘛，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什么外人能闯得进来呢，自然不是普通人。” 三人一起看向村长。 “是也不是。” 三人一脸疑惑。 “那姑娘的确不是普通人，却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她就那样在村子里走了一遭，也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因为她所到之处，天色复明，雾气消散，阳光倾撒，天地之间逐渐恢复了清明，人们都说她是天上的神仙，是来拯救他们的。” “那位仙女呼风唤雨，降下甘霖，这片土地很快恢复了生机。当地人想要为那仙女娘娘建庙立神像，她却始终不肯，最后只得作罢。” “哈？” “就这样？” “这就完了？” “那么严重的灾害，神仙一出来，就解决了？” 村长两手一摊，“我爷爷给我讲的就是这样咯！” “那位神仙美女是谁，总得有个名字吧？” “这个结局也太草率了吧！” 村长道:“我只是看到死人复生，和这个故事的开头有些相似，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咯！” 三人唏嘘了一阵，都觉得这个故事虎头蛇尾。 第40章 非要用蛮力 李双双突然一愣。 王沐阳发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有邪物靠近。” “她敲门了。” 果然，村长接到了电话。 王沐阳:“走吧，丫头带路！” 杜海洋本就奇怪特办处办案怎么还带个小姑娘，这时候才发现这姑娘似乎不简单啊！他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蹲在远处观察那个敲门的陈婆婆。 王沐阳说:“似乎只是一具普通的行尸。” 李双双:“腐烂得有点严重。” 杜海洋:“月……” 行尸的脸已经快烂透了，一只眼眶只剩下一个黑洞，这当然是杜海洋的功劳，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陈婆婆见无人应答，便僵硬地转身朝别处走去，一边寻寻觅觅地像是在嗅着什么。 李双双说道:“她好像在找东西。” 李双双感知力极强，听见陈婆婆的喉咙里发出几个晦涩的音节，她仔细分辨，“什么铃……玄，音，铃……” 王沐阳:“玄音铃？” “那是什么，你知道？” 王沐阳摇头，“没听过，大概是某类法器吧！” “她要走了！”李双双当先追了上去。 陈婆婆虽然行动僵硬，但是速度却很快，一步就踏出好几米远，王沐阳和李双双勉强能跟在后面，杜海洋却连他们的后背都看不见了。 却见陈婆婆又停在一户人家门口，“咚咚咚”地开始敲门。 “想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得先抓住她才行。双双，上！” 李双双刚要往前冲，又硬生生顿住，“你怎么不上？” “给你个机会锻炼一下。”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李双双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冲上去了。 她一到陈婆婆跟前，那腐臭味更加明显，简直不用对方动手，她自己就能被熏死，难怪杜海洋一直在作呕。 不管了，先把她摁住了！ 陈婆婆也发现了李双双，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声，伸手就向她抓来，那五根爪子上长着漆黑尖利的指甲，像金属一样泛着光，可想而知要是被抓到，少则皮开肉绽，多则开膛破肚，现在知道张三顺是怎么死的了。 李双双赶紧躲开，顺势钳制对方的手臂就把她往地上摁，没想到陈婆婆力气那么大，一下子就把她甩出老远，而且似乎被激怒了，攻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边李双双和陈婆婆缠斗成一团，而王沐阳却走到了那户人家门口，盯着什么东西在看。 “是桃木枝。”这时候杜海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解释道:“这是这边的风俗，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放桃木用来辟邪，有的会用桃木做成门槛，有的会放根桃木在门边，还有的会挂在房梁上。” “要不是这家直接挂在大门口，我还发现不了这个风俗呢！” “这有什么特别吗？” “张三顺家没有桃木枝。” 杜海洋一惊，“是一直没有，还是被人拿走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家家户户都挂的桃木，年轻人都会遵守的习俗，这是我们从小就培养的意识，就跟过年要贴春联一样的习惯，张三顺家怎么可能会例外？” 且不说桃木有没有这么强大的辟邪力量，但事实就是这样，因为这个例外，只有张三顺死了。 是有人故意把桃木拿走了，故意引来陈婆婆，拿什么东西引来行尸呢？自然是玄音铃！ 李双双慌忙躲开袭来的爪子，趁机一脚踢在陈婆婆的肚子上，她感觉到那一脚踢断了对方几根肋骨。 陈婆婆被踢得后退几步，身上又掉下来一些内脏肉块…… 李双双彻底能理解杜海洋了。 王沐阳:“傻丫头，让你锻炼一下就不用脑子了吗？定身符，缚灵索都可以用，干嘛非要用蛮力呢？” 李双双翻了个白眼，不早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心里也认为着实是自己太蠢了，便没有回嘴，直接念起咒语，祭出缚灵索。 “缚。” 黑色的锁链一头牵在李双双手里，一头向着陈婆婆身上缠去。 陈婆婆一手抓住了锁链，硬生生将锁链从身上剥开，用力一扯，李双双便一个踉跄，陈婆婆欺身上前，另一只手就要抓向李双双胸口。 李双双赶紧放开缚灵索，后撤一步，同时驱动索链。 只见索链另一头不断延长，像一条灵蛇一样绕上了陈婆婆向前伸出的手臂，又惚地向内收紧，连着身体一起捆了起来。 陈婆婆另一只手还在拉扯索链，见怎么也扯不掉，于是双脚一蹦，跳出老远。 李双双见她要跑，一边追，一边打出数道定身符。 “定。” 陈婆婆被其中一道定身符打中，浑身一僵，倒在地上。 王沐阳看得直摇头，“符箓有你这么用的吗，这败家孩子……” 当李双双把村长带到捆得跟个粽子一样的陈婆婆面前时，村长慌得跟什么似的。 前一夜还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却是能断定这具自己跑出坟墓的尸体就是陈婆婆。 陈婆婆脑门上贴了张符，神情呆滞，身上绑着缚灵索，只留出两条腿走路。 李双双牵着索链的一头，像放风筝一样，往哪个方向拉线，风筝就被牵引着朝哪边移动。 村长叹息:“死人复生，不是好兆头啊！” 王沐阳又向村长打听，陈婆婆是否有一个类似铃铛的东西。 村长摇摇头，“陈婆婆一向独来独往，只红姑偶尔会来看看她，要说她有什么物件，红姑应该是最清楚的。” 王沐阳:“红姑又是什么人？” “这……说来又有一些不大好听的传闻……” 李双双:“还有什么事比你们村死人起尸闹出人命更不好听的？” 王沐阳差点笑出声来，口中却说:“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懂事！村长，您别介意啊，小孩子家家的，口无遮拦。” “不不不介意，只是这事千万别往外传啊！”村长冒出一身冷汗，这事要是传出去，村民们做的手工、农产品还怎么销得出去哟！愁死个人了…… “村长，您请放心，我们都不是嘴碎的人，不过为了尽快了结这件事，还请您积极响应组织的号召，尽力配合我们工作才是。” “当然当然！” “那红姑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41章 豆腐坊善人 村长擦着汗，开始组织语言。 “哎，说起来这要提到另外一个人了，你们也都看到了，红旗村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不仅是红旗村，周边山里的村子也都一样，而几十年前，红旗村出了一位教书先生，他教书育人，分文不取，他也不挑学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想学的他都教，这一片山区几乎七八成的人都是他的学生，他这一教就是三十年呐！” “这三十年里，读书识字的人渐渐多了，从书里长了见识，就该走出去了，走出去的人多了，带回来的东西也就多了，人们的日子这才慢慢好了起来。你们现在看到的虽然依旧是穷乡僻壤，但是要知道，三十年前这里的人可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现在有文化的人多了，大家就都有了读书的意识，就知道娃娃是应该上学的，孩子们在读书，年轻些的在外头打工挣钱，年纪大些的留在这里种菜、养家禽，卖到外头都有不错的收成，这些都是从学了知识才有的，所以在我们这儿，这位老师就是圣人。” “他叫张大年，红姑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他的妻子。红姑是带着豆腐坊嫁给他的，他经常帮助吃不饱饭的学生，这其中红姑和豆腐坊帮了很大的忙，他也非常感激红姑的支持，夫妻二人多年来都非常恩爱，只是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直到十年前，村里来了一个女人，她叫陈秋萍，她看起来大概三十岁的样子，长得极其漂亮，跟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说是张大年的远房亲戚，而张大年也给她安排了住处。” “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就传出一些风言风语，都说红姑无所出，这女人是张大年讨的小老婆。” “还有人说看见他们出双入对的，孤男寡女从山林里出来的……” “后来红姑就闹起来了，又是上吊，喝农药，又是跳河，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张大年名声扫地，连累红旗村也被人耻笑。有一次红姑是真的跳河了，大冬天的，张大年把她救上来了，红姑倒是没啥事，可是却把自己搭进去了，人就这样没了。” “一个大圣人，却因为情事而死，这事在我们这儿成了一桩丑闻，大家都不太愿意提起。”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秋萍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每天该干嘛干嘛，也很少跟乡亲们打招呼，喊她也不说话，成天闷在自己屋里。”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陈秋萍刚来红旗村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可是后来大家都发现她老得特别快，过一年仿佛就老了十岁，所以人家都给她起了个花名叫陈婆婆，她知道是叫她呢，也就应一声。张大年死了之后，她老得更快了，人们都在说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而红姑看她一个人生着病，孤零零地怪可怜的，还时常带着东西去看她，人没了，红姑也看开了，算是仗义的。” “就在上个月，红姑发现陈秋萍在家里断了气，还急吼吼地去请大夫呢，最后也没救回来，我去看了一眼，她头发全白了，全身都干巴巴的，就像活过了一百岁的样子。” “最后还是红姑出钱出力把后事给办了，是她亲自给陈秋萍收殓的遗体，村里人都夸红姑人好，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呐！” 三人吃了一肚子瓜，有些撑着了。 王沐阳:“陈婆婆就算变成了没什么智商的行尸也要找到玄音铃，它对陈婆婆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有很大可能玄音铃都是贴身放的，那么最有可能拿走玄音铃的就是这位红姑了。” 他们立马转去豆腐坊找红姑，虽然有点晚了，但是还是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豆腐坊的门口放着好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村长说，是因为每天都很多人来买豆腐，熟人碰见了免不了聚在这里家长里短地闲聊，这些石块就是给人坐的。 这些石头看着杂乱无章没有什么规则，但是整体看去，王沐阳却怀疑这是个阵法，特别是配上屋檐上挂着的镜子，不是对人的，而是针对邪物的。 王沐阳一把揭了陈婆婆脑门上的符纸，将她推进石块中，只见陈婆婆在里面转了一圈，又走出来了。 “果然如此，是个迷魂阵。”王沐阳又把符纸贴了回去，然后支使杜海洋，“杜警官，麻烦你去敲门吧！” “你不说这是迷魂阵吗？” “迷鬼又不迷人，没事的，去吧！”说着一脚将他踹进去了。 李双双:“真的不迷人吗？” “当然是真的，只是有些不确定嘛……”看到杜海洋径直走到了门口，“现在确定了，确实不迷人。”说着也走了过去。 杜海洋用力拍了拍门，拍了好几下都没动静。 村长喊道:“红姑，快开下门！” 无人应答。 李双双道:“屋里没人。” 几人强行进屋，检查一番，确定红姑是带着行李走了，至于是什么时候走的还得去打听一下。 杜海洋:“这是……跑了？” 李双双:“不是大善人吗，跑什么？” 王沐阳:“心虚吧！” 村长:“……可能是出门有事吧！” 李双双:“你们信吗？” 杜海洋摇头:“以我做警察的直觉……” 王沐阳:“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找到红姑的事就交给杜海洋了。他们还有其它的麻烦。 陈秋萍虽然身上绑着缚灵索，头上的符箓也能让她行动和意识迟缓，但是自从她被带进豆腐坊之后，一直在剧烈地挣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看着她额头上的符箓就烧起来了，然后她变得异常暴躁。 “玄，音，铃……” 这一次，这几个字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无比清晰。 第42章 玄音青铜铃 “吼！”她四处张望，因为行动不便，发出暴躁的叫声。 王沐阳道:“玄音铃可能就在这里，双双，放开她。” “啊？不行不行……”村长大惊。 李双双闻言，果断收回缚灵索，只是非常谨慎地注视着陈秋萍，以防她突然暴起伤人。 不过他们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陈秋萍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获得自由，就立刻开始在屋里到处翻找，几人连连躲避，生怕碍着她了。 最后陈秋萍跟门口的石门槛死磕上了，她几拳砸开门槛，从一堆碎石里面捡起了一个铃铛。 那是一个有些年份的青铜铃铛，不到十公分大，上面镌刻着细小的图案，看不出来是文字还是花纹，整体看起来精巧又古朴，现在被做成了一个挂饰，不细看的话会认为这就是个钥匙扣。 陈秋萍拿到玄音铃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拿着玄音铃摇摇晃晃的，但是铃铛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坏掉的铃铛？”几人都面带疑惑，注意力完全放在铃铛上了。 而陈秋萍却突然出手，如钢铁般的爪子一下子就伸进了自己的胸膛。 几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村长“妈呀”的一声叫喊，陈秋萍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血……心，头，血……” 只是那颗心脏已经不再鲜活，只是一坨乌黑的腐肉，被她一捏，彻底变成了一堆肉渣。 没有一滴鲜血。 陈秋萍凄厉地叫了起来，像是愤怒的呐喊，又像是悲伤的哭泣。 她变成行尸也要寻找的玄音铃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沐阳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具行尸，竟然能发出这样的悲鸣。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呼应她的叫声，玄音铃突然动了，发出淡淡的光晕，自动飞到了半空。 李双双离得最近，一看玄音铃飞起，下意识就伸手去抓了。 “叮铃！”浮在空中的铃铛自己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声。 李双双一碰到铃铛就感到一阵眩晕，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石洞里面，眼前是一汪清水，水里显映出一些画面，画面中的人全都身穿铠甲，扬鞭策马，刀枪箭矢穿肠而过，正在无声地上演着一出战场厮杀，她身临其境，仿佛飚溅的鲜血就要溅到她的脸上一样，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瞥见水中倒影跟着一动。 可是那倒映的人似乎不是她。 她再次看向水面，只见水中人也微微睁大双眼，正在回看着她。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浓眉大眼，小嘴巴嘟嘟的，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正垂在水面上。 她震惊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水中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不，这不是她！ “秋萍。”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又来偷窥水镜了。”声音里满是责备。 李双双回头，看见一位清丽绝伦的女子，她面容姣好，却是一头白发，身着水绿色的汉服，像是魏晋时期的装扮，行走间衣带飘飘，自带一股仙气。 而她自己也是同样的装束。 李双双发觉自己在说话:“师父，人为什么要杀人，同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女子开口:“因为欲望。” “欲望是什么？” “欲望……就是你没有的，却想得到的，不属于你的，却想抓住的。” “就像是，我想去水镜里面的世界，师傅想去先祖们的世界，对吗？” 女子抿唇一笑，微微点头。 “师父，你说他们打来打去，杀来杀去，最后谁会赢呢？是那个穿黄衣服的还是那个扎小辫儿的呢？他们看起来都挺厉害的，都有好多人听他们的话。” 那时正是元宋在打仗。 “看看也就罢了，总是与我们无关的。” 李双双回过神来，她现在是变成陈秋萍了，并有了陈秋萍的记忆。 她从小就生活在在这片石窟里，这里是小玉山。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水里游鱼，山间花草，应有尽有，只是，这就是她的全部了，她只拥有这一方小小的石窟。 画面一转，她来到了小玉山的核心处。 这里是一个冰洞，一位身着青衣的神女在寒冰里沉睡，她叫女魃。 在陈秋萍的记忆里，她生来的使命，就是守护女魃沉睡，直到找到消灭太阳神火的方法。 上古时期，太阳神火现世，即将摧毁人间界，驱风御雨的神女女魃自告奋勇，前去消灭太阳神火，可是她想了很多办法，太阳神火都灭不掉，人间等不起了，最后关头，她一口吞掉了神火，意图以神女之身封印太阳神火。 可是这只解了当时之困，女魃拯救了人间，却救不了自己。 她一边得到了太阳神火的力量，一边又压制不住这股力量，她被烧得面目全非，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神火焚烧带来的巨痛，想死却死不了。 每当神火压制不住时，她就会变成一个全身焦黑的怪物，将方圆百里都化为一片焦土，后来她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旱魃，神人共愤，被神族和人族驱逐，带着一身伤痛到处躲避追杀。 “神女救世，何至于此！”西王母可怜女魃，派遣三青鸟来救她。 三青鸟带来了三件法宝。 她先是用九个玄音青铜铃，施展玄音铃阵，让女魃陷入沉睡，借此免去神火灼烧的痛苦，也避免了神火力量外泄而累及苍生。 而后将女魃带到了一方天地，正是小玉山石窟。 这本是玉山上的一位仙人闲来无事照着玉山刻的一块石雕，见西王母喜爱，便献给了她。西王母又将石雕点化为一方天地赐给了三青鸟，正好用来收留女魃。 于是三青鸟将女魃和小玉山带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隐藏起来。 三青鸟还带来了十二枚昆仑玉胎。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化解太阳神火的方法，恐三青鸟寿命有限，于是十二枚昆仑玉胎必须延续三青鸟的使命，继续留在小玉山守护女魃。 每当上一任守护者寿命将近，就会取出一枚玉胎，将之炼化成女胎。 而陈秋萍正是最后一枚昆仑玉胎。 昆仑玉胎生来玉肌仙骨，极具灵气。陈秋萍现今正是两百岁，已是法术有成。 而陈秋萍这个名字，还是她在水镜看到人间的话本子，自己照着人间女子取的。 第43章 昆仑玉胎的使命 李双双着实有些无语，陈秋萍这操作……这不跟小时候追剧，顶着爸妈的衣架皮带，姓王的非说自己叫王语嫣，姓吴的非叫自己吴阿哥一样么？ 陈秋萍这性格，跟昆仑玉胎的气质不太搭调呢！也难怪她一直向往人间界了。 李双双细细地观看立于冰中的女魃，神女很美，神情安详，似乎正在做着美梦，她的双眼紧闭，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突然那层冰霜颤动了一下。 李双双的心脏也跟着“嘭”地一跳。 还以为女魃要醒。 女魃一醒，赤地千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一看，九个青铜铃还好好地悬浮在女魃周围。 还好还好，没醒呢！许是她看错了。她拍了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然后，她就看见女魃睁开了眼睛。 睫毛上的冰霜融化，大火朝着她涌了过来。 李双双以为自己又要被烧死一回了，结果下一个瞬间，场景又变了。 那时候正值忽必烈入主中原，陈秋萍在水镜里看到了元朝的结局，正在讲给师父听，“没想到这些扎小辫的人看起来挺厉害，结果不到百年，地盘还没捂热就又被别人抢跑了，也就这么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师父寿命已至，陈秋萍看着师父慢慢闭上了双眼。 师父只活了一千多岁，是前面十一位昆仑玉胎里存活得最为短暂的一位。 也许师父自己并不想活着吧，毕竟她老人家的愿望就是与先辈们团聚。 昆仑玉胎的魂魄乃是天上灵气凝聚而成，师傅的魂魄化为灵气重归于天，肉体化身为玉复归于地，至此，小玉山中只剩下陈秋萍一个人。 陈秋萍叹气，“那我呢，我该何去何从呀？” 她想，自己未来的结局应该就跟师父一样吧！ 李双双却是知道，陈秋萍最后变成了一具肉身不全的行尸。可是，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时间过得飞快，陈秋萍真的把职场摆烂发挥到了极致。 “那么多的玉胎先辈，经过了数万年都等不到一个破解之法，难道我一个几百岁的孩子就能成功？”她对着女魃说。 “不不不，我做不到的。我还是个孩子！” 可是她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又不能像别的前辈那样，无聊了就开个玉胎出来玩玩。 于是她就去找女魃玩。 她摸索出了一个法术，能进入女魃的梦中，也明白了九重铜铃的真正意义。 原来每一个铜铃都是女魃的一层梦境，而她在梦境里也只是沉睡，她在九层梦境里看到了九个沉睡的女魃。 “这就是九层枷锁呀，这也太可怜了。” “反正有九层梦境，我打开一层，应该不打紧吧！” 于是她在第九层梦境里唤醒了女魃。 陈秋萍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了一个伙伴。 刚开始她只是缠着女魃说话，跟她讲小玉山里的东西，后来小玉山的事情讲过了三遍之后，又跟她说人间界的事情，她把自己在水镜里看到的事情都讲给女魃听。 而女魃从来不嫌她聒噪，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有时候给她一点反应，或是微笑，或是惊讶，陈秋萍收到她的反馈，于是更加收到鼓舞，说得更带劲了。 陈秋萍也算是个天才，她又自创出了造梦术。在梦境中，她把小玉山复制出来了，女魃非常高兴。 她又把在水镜里见到人间景象都打造成梦境给女魃看，女魃也为自己能这样“活着”而感到高兴。 后来女魃也给她讲自己的事，讲冒死封印太阳神火，讲焚烧之痛，讲被亲人驱逐之苦…… 她问女魃:“你可曾后悔？” “不悔。”女魃摇头回应。 两人就这样相伴了很长一段时间，五百年的光阴无聊又有趣，直到又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五颜六色的人种大混战，整个世界都乱了。 人间妖魔肆虐，也不知道是哪个的妖物修炼引来了天劫，一个天雷劈下来，原本就因为年久失修岌岌可危的小玉山彻底坍塌了。 更可怕的是，玄音青铜铃有八个被天雷劈成了齑粉，只剩下唯一一个独苗苗。那个独苗苗还是她造梦的第九个铜铃，也幸好如此，才抢救出了一个，但是也损坏了。 果然，一个坏掉的玄音铃支撑不了多久，就算她造的梦再精彩，女魃还是忍不住醒来了。 李双双想:那一次，应该就是村长讲的故事里，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旱灾了，估计就发生在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 小玉山毁了，那个石雕被埋在坍塌的山石之下，成为一堆死物。 女魃从山石底下爬出来，重见天日之时，暴雨骤歇，草木枯死，土地瞬间干涸，所见之处，大地之上再无一丝色彩。 女魃后悔莫及，眼泪还来不及流出来就已经蒸发掉了。 她请求陈秋萍想办法让她再度沉睡。 陈秋萍重新建造了一处灵界，直接施展造梦术，她的确成功地让女魃处于梦境中了，可是她必须一直守在女魃身旁施法，梦境一中断女魃就会醒，于是她一边为女魃编造梦境，一边尝试修复唯一的玄音铃。 一年后，玄音铃终于修好了，虽然只剩一个了，但也聊胜于无，有了玄音铃，她就轻松多了，只要她一直守护着女魃，断不会再让她苏醒了。 可是她看了眼人界，就再也没办法安心待在灵界里了。 这时的遇龙山一带，一片焦土，饿殍遍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同类相食，血亲相残，伦常败坏，天地不容。 杀孽滋养了怨气，令浊气吞噬空间，天地间的清气荡然无存，使天地融合，重新归于混沌。 这里已经分不清天地了。 此时的人们已经在开始变成怪物了，更何况还有妖魔夹杂在其中横行，简直分不出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炼狱。 陈秋萍没法坐视不管，趁女魃熟睡，她走出灵界，踏足人间。 以前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很向往人间界，是因为那里热闹、有趣，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踏上人界的土地时，却是这样一种光景，脚步所到，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废墟焦土。 陈秋萍感到万分自责。 她终于明白，昆仑玉胎的使命不仅仅是守护女魃这么简单，更是要防止太阳神火的力量为祸人间。 小玉山不仅仅是收留女魃的庇护之所，同时也是她的牢笼。 师傅离开得太早，好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教给她。 她看守不力，是她失职了。 若不是她沉溺于第九层梦境，天劫到来时，她本是可以避开的。 她行走在混沌中，感受到死去的怨灵们的滔天怒意和对这片土地最恶毒的诅咒。 陈秋萍泪流满面。 她一边走，一边将所有的怨气引到自己的身体中来。 昆仑玉胎可以承接住这波怨力！ 她又抽出自己的仙髓化为雨露，洗净浊气，滋养大地，很快，天地恢复清明，土地又重新长出了嫩芽。 第44章 永恒的梦境 活下来的人们都欢欣鼓舞，朝她叩拜。 陈秋萍却不敢领受。 她把这场灾祸归咎到自己身上，她只是在挽救自己的过错，不敢居功。 她回到灵界，继续守护女魃，希望用昆仑玉胎的灵体来净化怨气。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能令天地重归混沌的怨气岂是那么好消化的？ 就像女魃吞掉的太阳神火一样，最后只能终生相随。 她尝试了很多办法来化解这股怨气，可是都失败了，而且怨气在身，每时每刻都咆哮着要把她撕碎。 她一边承受着这痛苦，一边幻想着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消磨这怨气，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怨气跟着她进入梦境，开始对女魃产生影响了。 这绝对不行！ 但是如果不去管它，这股怨气必定会落到这片土地上，给这里的人们带来灾祸。 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于是她开始用自己的修为来度化怨气，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直到她修为即将耗尽，才将这股怨气彻底度化，只是最后的诅咒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早已失了仙髓，又失修为，如今沦落为凡胎肉体，就连灵界也快要撑不住了。 她原以为师父是昆仑玉胎里寿命最短的，没想到她自己才是。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女魃该怎么办呢？ 她最终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用玄音铃开辟出一个灵界，让女魃在玄音铃中沉睡，她的肉体快要死了，但是她的魂魄还在，她要把自己的魂魄和玄音铃炼化在一起，这样她就可以继续为女魃造梦，只要玄音铃还在，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女魃也会永远沉睡在梦里。 她为自己的想法欢欣雀跃，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个化解太阳神火的命定之人。西王母真是神机妙算，是算准了她这个最后的昆仑玉胎能成功吧！ 李双双却在想:那她自己呢？ 这场悲剧的制造者是禁不住太阳神火的女魃，人间变成这样是因为自身的贪婪与罪恶，她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呢？ 她把仙髓赐给了人界，修为度化了怨灵，魂魄为女魃修筑永恒梦境，那她自己呢？ 她有没有想过，陈秋萍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她想过自己的，她想去人界走一遭，这是她最初的想法。那时候她还小，觉得人界的东西很新奇，人类复杂又有趣，她很想去看看，于是成天对着水镜发呆。那时候师父还在，女魃未醒，她还可以做个孩子。 陈秋萍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到后来，她的灵界也坍塌了，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 孩子说他叫张大年，是猎户的儿子，爹妈被野兽吃了，他也在山里迷路了。 于是陈秋萍收留了他。 她在专心炼化自己的魂魄，也需要一个人护阵，而且往后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可能会需要他的帮助。 于是她收这孩子为徒，教他法术，只不过孩子愚笨，法术并没有学到多少，但是识字读书还不错，而且非常孝顺。 陈秋萍闲来会给他讲女魃的故事。她告诉孩子，她在为女魃打造一个永恒的梦境。 可是她却不说，这个梦境将会以她的灵魂为代价。 等到张大年长大，又开始想念山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又认识了豆腐坊的红姑，此后陈秋萍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李双双知道，张大年回到家乡后，看到村民们懵懂无知，日子过得穷苦，于是起了念头要传授知识给他们。 他的这种想要救大众于水火的情怀也传自陈秋萍，她还能怎么办呢？ 特别是他还遇见了红姑，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是真的。 可是陈秋萍的炼化之路特别艰难。 师傅临死时都保持着盛年时的容貌，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在慢慢老去，她经常会感到很疲倦，一不小心就会睡着，她担心如果自己睡着了，没人管的女魃醒了怎么办？ 她只好出山，去寻求张大年的帮助。 这时候张大年已经快五十岁了。 他惊异于陈秋萍的变化，因为在他跟着陈秋萍的十几年里，她一直保持着二十岁的样貌，可是三十年后再见，陈秋萍衰老了。 他抱着陈秋萍痛哭，“你是神仙啊……你是神仙啊……”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把他养大的女人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就算没有他的陪伴，神仙依旧是神仙。 可是现在神仙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他却什么都不懂。张大年觉得非常愧疚。 他在村里给陈秋萍找了个住处安顿下来。 陈秋萍需要他的帮助，于是把真相告诉了他。 她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肉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一定要在死亡之前完成这件事。可是我控制不了这具躯壳的衰败，所以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请你代为照看玄音铃。” 张大年震惊之余，流着泪郑重地答应了她。 她衰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天都会多几根白头发，体力也越来越差，甚至还会生病，就好像她真的变成了一个人一样。 短短七年，她看起来就像和张大年差不多的年纪了。 张大年也心急如焚，更加不遗余力地帮她，由于损耗太大，他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她的魂魄开始与玄音铃相融了，但是昆仑玉胎的灵气也终于耗尽，她每次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也因为村里的流言蜚语，于是他们再次进山了，寻找灵气充沛之地施法。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红姑终于受不了流言蜚语，经常缠着张大年闹。 李双双叹气，红姑的反应也算正常，这么多年了，自己的男人天天跟别的女人泡在一起，还一句解释都没有，是个女人都得拼命。 这一次他们足足在山里待了五天，是张大年将陈秋萍背出来的。 红姑之前寻死觅活好几次都是吓人的，这一次她是真的存了死志。 她毫不犹豫地跳了河，张大年一听说，放下陈秋萍就赶去救人，河水湍急，他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拼了命把红姑托出水面，自己却再也没有力气游上来了。 陈秋萍好不容易醒来，看到张大年湿淋淋地站在她的床前。 “师父，我只能陪您走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您自己保重。” 陈秋萍疲惫地挥了挥手。 张大年就消失了。 第45章 我如你一般坚定 以后的路她得自己走了！ 陈秋萍看见红姑的笑脸下隐藏的怨恨，她知道红姑接近她是别有目的，是为了弄清楚她和张大年的关系，寻找一个答案，也是想伺机报复，总有人要对张大年的死负责，而这个人就是陈秋萍。 她不在乎这些，她全心全意地在融合魂魄与玄音铃，她还愿意应付一下红姑只是因为她是张大年的遗孀，是徒媳，是亲人。 这几天陈秋萍预感到她就快要成功了。她的魂魄已经可以完全进入玄音铃了，但是还需要身体的连接，再过些时日就能彻底融合，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双双或者说是陈秋萍的魂魄再次进入玄音铃，槁木一样的身体躺在床上呈假死状态。 红姑进来了，她摸了摸陈秋萍，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拿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陈秋萍的头顶。 躺在床上的陈秋萍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是魂魄想回到身体里，可惜太迟了。 银针封穴，切断了魂魄与身体的连接，魂魄回不去了，只能继续待在玄音铃里。 而她的身体也在慢慢地变硬、变冷，这具衰败的肉身最后以这样一种方式真正地死去了。 陈秋萍感到万分悲怆。 “就差一步了，就只差一步啊……” 就只差昆仑玉胎的一滴心头血了！ 努力了那么久，连魂魄都交出去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真是造化弄人！ 好不甘心啊！ 李双双感到一阵悲凉，因为她知道，就连玄音铃之后也被红姑夺走了。 陈秋萍把仙髓给了人界，修为给了怨灵，魂魄给了女魃，她的肉身会带着执念下葬，然后变成行尸，最后衰败腐朽成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到了最后，她不仅失去了自己，就连唯一的玄音铃也失去了。 原来她什么都没有。 李双双感受到了陈秋萍刻骨的愤怒，还有那在命运中挣扎不休的不甘与执着，她恍然明白，当那具破破烂烂的行尸依靠着仅剩的一点本能，终于在豆腐坊找到了玄音铃时的狂喜，在满怀希望地挖出自己的心脏取心头血，却只看到一堆碎肉渣时的万念俱灰…… 难怪一具凭本能行动的行尸会发出那么绝望的悲鸣！ 李双双的意识随着陈秋萍的魂魄进入了玄音铃。 陈秋萍现在与玄音铃成为一体，只是没有昆仑玉胎的心头血，她不再是陈秋萍，而只是玄音铃的一部分而已，她现在只是拥有陈秋萍记忆的铜铃，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意识会慢慢涣散，这份记忆也会逐渐消失，等到她完全忘记自己是谁，陈秋萍就会永远消失了。 而现在，作为玄音铃，她唯一的使命就是为女魃打造出永恒的梦境，于是她开始疯狂造梦。 她把自己记得的想象的以及想要分享给女魃的场景统统呈现在梦境里。 在一个梦境里，陈秋萍从来不曾到过女魃的第九层梦，她也不会造梦术，她一个人守着小玉山，每天都到冰洞里，对着冰封的神女说话。 还有一个梦境里，陈秋萍消灭了太阳神火，女魃不会再受焚烧之痛，她从九层梦境中苏醒过来，人间没有毁灭，她们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小玉山里。 还有，陈秋萍的计划最后成功了，她会在玄音铃里永远守护女魃，永远为她编织梦境。 …… 还有一些梦境是陈秋萍在水镜中看到过的场景，她印象深刻，一直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去到那些地方。 在那里，她不是昆仑玉胎，女魃不是神女，她们只是自己。 三月里，江南河堤两岸的垂柳都绿了，同时也染绿了河中春水。乌篷船缓缓漂过，两名女子对坐在船舱内，谈笑宴宴。 陈秋萍调皮地趴在船舷边，伸手去够垂在水面的柳条儿，女魃端坐着，看着她摇头微笑。 辽阔的草原上，两名女子策马狂奔。 陈秋萍冲在前面，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女魃，你太慢了！” 女魃一下子就超了过去，大笑道:“输的人要请客吃饭！” …… 梦境太多太多了。 师父说，这是欲望……就是你没有的，却想得到的，不属于你的，却想抓住的。 陈秋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有些场景她已经造过梦了，可是她忘记了，于是又重复地编造着，像一个记性不太好却又尽职尽责的故障机器，勤勤恳恳地把自己记得的一切都编造成了梦境，以至于到后来，她在造梦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已经是身在梦中了，所以玄音铃里的梦境一层套着一层，成千上万的梦境叠加在一起，女魃早就已经在里面迷失了。 可是李双双不能迷失啊！她得找到出路，她要从梦中醒过来。 她记得在进入梦中陈秋萍的身体之前，她是摸到了玄音铃的。她借玄音铃入梦，也得借玄音铃出去吧！ 幸好李双双在梦境中是陈秋萍的身份，这本就是她的造梦术，因此她才得以能够在梦境中穿梭。 再次经历了无数个场景之后，她找到一个有小玉山的梦境，进入冰洞，果然见到了女魃和九个铜铃。 可是这个梦境似乎在坍塌。 是陈秋萍的意识快要涣散了。 那之后，千万重梦境都会一个一个消散，最终女魃还是会醒来。 只是不知道玄音铃可以坚持多长时间。 李双双不再耽搁，伸手触到玄音铃的同时，她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是在王沐阳的货车副驾上。 李双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依旧沉浸在陈秋萍破烂般的千年岁月里，那重重叠叠的梦境也让她头晕脑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醒啦？”王沐阳在飙车，皱着眉头还抽空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着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双双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眶还是湿润的。 她现在有点明白朱一鸣为什么总喜欢蜷缩着了，当情绪低落到谷底，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的时候，这个姿势确实会给到一些安慰。 她一点都不想说话。 她还在想陈秋萍。 她在梦境中化身陈秋萍，虽然她李双双的意识还在，但仍旧觉得这千年时光似乎都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 她想起张大年死后，陈秋萍再次入女魃的梦境时，女魃看到她眼里的悲伤，于是问了她一个老问题，这是陈秋萍自己也曾经问过的。 女魃问:“你可曾后悔？” 陈秋萍轻轻摇头说，“我如你一般坚定。” 第46章 做了个很长的梦 王沐阳看出她不对劲，“丫头，你怎么了？” 有的人通常都是很坚强的，再多的苦再多的痛都能够自己一个人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和安慰，因为她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可是一旦真的有人过来关心了一下，问一句:诶，你怎么了？她就会立马破防，现在的以前的所有的委屈都会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李双双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带着陈秋萍的情感在身。 她突然就崩溃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把王沐阳吓得够呛。 他一脚刹车停在路边，检查了一下李双双的身体，又一脚油门继续上路了。 “哭声这么嘹亮，看来没什么问题。”他还不时地抽空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脑袋。 李双双哭了一阵，情绪发泄出来后就慢慢冷静下来了，这才觉得真是丢人。 这时候她感觉手里有个东西硌得慌。是玄音铃。 竟然一直在她手上。 王沐阳问她:“我说丫头，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一下晕了好几个小时，抓着那个破铃铛怎么都拿不掉，我车都飙到起飞了，想着赶紧送你去抢救呢！”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你是说你这段时间都在睡觉？” “我是被玄音铃拉进梦里的……” 李双双又问:“陈秋萍那具行尸怎么样了？” “哎，没了。” “什么意思啊？” “就是没了的意思。她脑门上扎了根银针，那是个灵异物品，就是那个东西让她起尸的，银针一拔出来，她就变成了一滩泥……” 那是真的没了。 李双双听了很难受。 她本是昆仑玉胎，失了灵气，又被邪物玷污，最后只剩下一滩泥啊！ “红姑抓到了吗？” “警察找到红姑了，她确实是想逃走，不过被抓住之后就招了。” 张大年为了救红姑去世之后，红姑仍旧放不下陈秋萍的事，这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她一把年纪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完这辈子。于是她借机接近陈婆婆，想知道更多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要找出一个答案，更是为了给丧命的陈大年讨个公道，在她心里，张大年的死，陈秋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后来陈婆婆似乎也生病了，这几年老得很快，眼看着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 红姑觉得很慌，要是陈秋萍先她一步下了阴曹地府，那不是正好去跟张大年团聚了吗？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开始打听一些奇人异事，想要找到一个办法让陈秋萍死后去不了阴曹地府，结果还真被她找到了。 她辗转买到了一根银针，卖家告诉她，只要把这根针插入将死之人的百会穴，那人的死后魂魄不能离体，自然去不了阴曹地府，而且还会永不超生。她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花一千块钱能让那个贱人永不超生还是很值的，她决定赌一把。 陈秋萍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经常好几天都不出门。 有一天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答应，心想:坏了，贱人不会已经死了吧？那个卖家说要将死未死的时候施针才有效啊…… 于是她闯进陈秋萍的家，发现她躺在床上，过去一看，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但是身体还是热的，估计刚死不久，她不再犹豫，拿出银针就插进了陈秋萍头顶。 陈秋萍犹如槁木一般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吓得不轻，赶紧跑掉了。 跑出去之后定了定神，就开始大喊，说陈婆婆不行了，要去找大夫…… 她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陈秋萍早就凉透了。 而红姑正好凭借这几年跟陈秋萍走得近的关系，揽下了给她办理后事的活。 她在为陈秋萍收殓遗体的时候，看见她手中还紧紧地抓着那个小铃铛。 死了都还抓着这个铃铛…… 还说他们之间没什么？ 她一气之下偷走了铃铛，塞到门槛下，就是为了让万人践踏，好宣泄自己心中的怨恨。 陈秋萍下葬后一段时间，偶尔听村民们提起半夜敲门的事，她刚开始还没在意，后来听得多了，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些被敲门的人家都是家里有人去过她豆腐坊的，于是她多留了个心眼，又发现那些曾经在豆腐坊的门槛上坐过的一阵的人，就会听到敲门声。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那个铜铃，继而想到会不会是陈秋萍的鬼魂回来找这个铃铛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找到豆腐坊来呢？ 记得张大年曾经说过，豆腐坊门口的石堆不要挪走，这样摆放是有讲究的，可以让邪物远离这里。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决定做个试验。 她有了人选，就是张三顺那个老人渣。 自从张大年死后，张三顺总是趁着买豆腐的间隙来调戏红姑。 那天张大顺又来豆腐坊了，他们在门槛处徘徊了很久，然后红姑偷偷把他家门口辟邪的桃木枝给扔掉了，本来以为这个风俗就是个吉祥的意思，没有了桃木枝，最多也就是撞个邪，倒个霉的事，哪想到第二天就听说张三顺横死在家里，而且死相特别惨，她去看了一眼现场，吓得不轻，成天提心吊胆的，特别是看到警察就怕了，心虚之下就逃跑了。 李双双把梦境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王沐阳。 王沐阳也感慨万千。 “陈秋萍是因为那根银针才死的。”李双双说。 “嗯，我知道了。” “张三顺的死，也是因为没有了门口的辟邪桃木枝，行尸才能进门杀了他。” “当年旱灾过后，还有一些灵物在这附近游荡，于是陈秋萍让每家每户都挂上桃木枝辟邪。就连豆腐坊门口的石头阵也是她教给张大年的。” “没想到传自她手的这些辟邪物品，最后防范的也是她自己。” 红姑是在特办处判的刑。 那个把银针卖给红姑的卖家，特办处也还在继续调查。 李双双并不关心她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也不关心她知道自己杀死的人其实是张大年的师父之后有没有后悔，因为不管怎么样陈秋萍都已经不在了，人都没了，身后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李双双为陈秋萍感到不值。 她就是有一种牺牲奉献的精神:我可以为了别人把我的一切都交出去，而且我不图回报。 包括女魃，那两个女人都是，为了别人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一切，自己没落下一点好。 真是傻得可怜！ 女魃不知道还能在玄音铃里面睡多久，总之玄音铃最后被送去了特办处总部，就留给那些伟大的能够救世的人们去想办法吧！ 她李双双只是个跑腿的小丫头，能拿点奖金就喜笑颜开，能多吃几块肉就觉得此生无憾，大事就留给大人物去烦恼就好。 第47章 朱一鸣这衰仔 从红旗村回来后，李双双就有点抗拒继续跟着王沐阳出去办案了。 而且这段时间挣的钱已经足够支付她和爷爷未来两三年的生活费和她的学费了，她已经有了金盆洗手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王沐阳，他在那样悉心栽培她，于是决定先缓一缓。 “我是个高三学生，我的理想是考大学，高考不到两个月了，我最近功课都落下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给我放个假吧！”这是她跟领导王处长请假时给的通知。 王沐阳只吐槽了句:“你是我领导！”然后就同意了。 于是李双双又开始找优秀学生朱一鸣补课。 朱一鸣最近这段日子都不太好过。 自从高架桥事件之后，李双双觉得朱一鸣这货实在是太衰了，又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唯一的护身符还失效了，于是把那把小黑刀送给他了。 现在灵物们都不安分，灵异事件层出不穷，这个世界这么诡异又危险，他说不准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真的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现在他与周呈皓和叶棋语走得很近，多多少少受到他们的庇护，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要一直依靠别人活着吗？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李双双把小黑刀送给我，一定也是在鼓励我，要我能够自立自强，能够保护自己。 而他自己也非常希望在有事发生的时候能够帮上忙，甚至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同伴。 他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李双双被秦松卷进黑雾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冲上去把她救出来呢？ 朱一鸣这段时间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最近碰到灵物的频率越发高了，真是衰得不行，就好像这些东西都扎堆出现在开阳市一样。 比如他偶然看到学校的清洁工老爷爷身后跟着个老婆婆，她不停地在说话，可是清洁工却根本听不见。 老婆婆似乎是发现了朱一鸣，于是飘到他跟前来。 “小伙子！” 朱一鸣假装没看见她。 “小伙子，我知道你看见我啦！你身上阴气很重哦！” 朱一鸣要跑。 老婆婆卷起一阵风，清洁工的垃圾车突然冲向朱一鸣。 于是朱一鸣同学摔进了垃圾车里。 清洁工赶紧跑过来扶他，“哎哟，不好意思啊同学，这车怎么突然就动了，我明明停好了的……” 老婆婆笑着说道:“小伙子，我不想吓到你，但是能不能请你帮忙带句话给我们家老头子啊？” 朱一鸣见她慈眉善目的，想着也走不脱了，也就点头同意了。 “麻烦你跟老头子说，我的私房钱藏在一张银行卡里，就放在床头的被子底下，老头子从来不晒被子，肯定找不到，密码就是六个一，太复杂我怕我记不住，还有老大一家说下个月要回来的，我已经做好了熏肉、香肠，就放在冰箱最上层，他们走的时候记得给他们带上，还有，我的手机昨天拿去修了，就是老田店里，说过两三天才能修好，要记得去拿回来……还有还有，他肺不好，老咳嗽，一定要少抽烟……” 朱一鸣耐心地听着老婆婆絮叨，一边把这话转达给清洁工。 清洁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老婆婆身后出现了一道光，那是一扇发着光的门。 老婆婆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感慨道:“哎，我跟了你一辈子，虽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总归是得你照顾了，我现在要先走一步，留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自己多保重……”说着说着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光门中。 朱一鸣说完这番话，清洁工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显示是医院打来的，然后就开始抹眼泪。 “老婆子走了……”他哽咽着说道，“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朱一鸣想说:最后一面见到了的，老婆婆来见你了。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掉了。 生离死别，人之常情，老人家更有体会，他帮不到什么。 再比如，他连续好几天晚上都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家门口徘徊，后来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那个孩子在外面干什么。 孩子指了指家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委屈地说：“我想回家，可是它们好凶哦，不让我进去。” 朱一鸣去敲门。 一个憔悴的女人开了门，“你找谁？” “您好，我叫朱一鸣，请问你们家小孩最近是不是出事了？” 女人皱起眉，警惕地看着他，“我们家孩子生病了，附近邻居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您别误会……就是这个……”朱一鸣犹豫了一下，难道我要告诉她我看到你家孩子的鬼魂了吗？ 女人看他吞吞吐吐的，更加怀疑他不是好人，就要关门。 “欸，等一下！”朱一鸣拉住门，“你家孩子魂丢了……” 还没等他说完，女人就爆发了，要赶他走，“骗子，赶紧滚，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学神棍骗人，滚滚滚！你这种骗子老娘见多了……” “不是，我想帮你们，”他拉着门插空说道，“把你们家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用东西挡一下，孩子就能回去了……” 女人叫起来了，“你再不走我就报警啦！”女人一激动，还在他脸上挠出三道血印子。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第二天晚上朱一鸣又从这里路过，脸上还贴着创可贴，一个老太太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仙呐，我孙子醒了，真是太感谢您啦！”说着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一个果篮，“真是太感谢您了，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孩子没事就好。” 朱一鸣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果篮。 老太太又说：“您昨天走了之后，孩子妈一跟我说完，我就想试试，我用布把狮子罩住了，果然今天一早孩子就醒了，您真是活神仙呐！昨天是孩子妈态度不好，孩子病了，请了几位大师都没看好，她也着急，年轻人毛毛躁躁的不懂事，如果冲撞了您，您多担待啊！我已经严厉批评过她了……” 朱一鸣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的……”被老太太几句“活神仙”喊得落荒而逃。 回到家，刘彩云一翻果篮，底下压着一摞厚厚的人民币。 朱一鸣把这事儿跟妈妈说了，想把钱还回去。 刘彩云说：“听你说孩子奶奶诚惶诚恐地把你当神仙了，你要是把钱还回去了，他们会以为你不肯原谅他们，说轻了，以后过日子担惊受怕的，说重了，但凡有个不顺心的，都会以为是你这位活神仙在报复他们。” 吓得朱一鸣赶紧把钱存起来，以后都不敢从那户人家门口走了。 第48章 帮帮人帮帮鬼 朱一鸣也跟妈妈交待了，最近见到的灵物有点多，但是自从他经历过几次后，现在没有那么害怕了，而且他慢慢发现，也不是所有的灵物都是那么可怕的，有些甚至还很可怜，只要不是用恐惧的心态去看他们，甚至还能发现他们的故事。 其实有一部分灵物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当然也碰到过一些恶灵。 比如他在彩云饭店见到了一个疯狂吃饭的女生，吃空的盘子叠起一座小山，她的肚子已经鼓起很高了，就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她还在不停地进食，他看出有一只饿死鬼上了她的身。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向王沐阳请教。 王沐阳给他推了一个微信，头像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杯咖啡，非常文艺，微信名叫力拔山兮，他认为对面网友一定是一位非常有品位的硬汉。 力拔山兮秒通过，了解情况后给他叫跑腿送了两张符箓。 一张拌进饭里了，女生狼吞虎咽的直接就吞进肚子里了，不一会儿就有了反应，饿死鬼从女生的身体里跑了出来，朱一鸣就等这一刻，立马将第二张符箓贴在了饿死鬼的身上，最后在力拔山兮的微信遥控下，用小黑刀了结了饿死鬼。 最后女生获救了，但肚子里多余的食物呕出来喷了朱一鸣一身…… 还有马路上出车祸横死的恶灵，想要找替死鬼的；老人死了不肯离开，缠着自家后代子孙的；码农加班猝死后，心怀怨气，在公司里大闹的…… 他总是会遇到这些事情，就好像是故意找上他的一样。 难道真像王沐阳说的一样，身上沾染了灵异之气，就再也逃不掉啦？ 王沐阳偶尔会抽空来拉他一把，他更多时候会给力拔山兮打电话求救，得到她的遥控指挥，也是这才知道力拔山兮居然是个女的。好在最后麻烦都解决了，但是他每次都没有落下什么好结果。 但是他已经很满意现在的进步了，比起以前他看见灵物却只知道躲避，现在他还能帮帮人帮帮鬼，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飞跃。 他很想跟李双双分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但是她好像也很忙，总是没说几句就匆匆分别了。 他把李双双送的小黑刀给刘彩云看，说：“以前我看到这些东西，都只是一味的害怕，我越害怕，他们就越欺负我，但是我不能永远都做个缩头乌龟，永远跟在李双双的屁股后头，我也想有一天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妈，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你。” 刘彩云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感到欣慰又担忧，只是拍着他的肩说：“好，妈相信你。” 但是刘彩云依然十分担心，因为他这些天多多少少有些衰，比如摔进垃圾车，带着一身臭味回来，比如脸上被挠出的血印子…… 于是她开始打听高人，想尽快把他的护身符修好。 也不怪刘彩云担忧，虽然多数时候只是一点磕磕绊绊，但是还是会遇到非常凶险的时刻。 有一次，朱一鸣看见两个醉汉在路边调戏一个女人，他只看见了那女人的背影，她穿着紧身的红色连衣裙，那身材曲线真是惹火。 他不敢多看，赶忙骑车走了。 第二天看到新闻，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两具男尸，就是那两个醉汉。 朱一鸣感到一阵恶寒。 到了晚上，他又看见了那个曲线玲珑的红色连衣裙，正挽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 男人一脸痴迷地望着女人。 他忍不住往那边瞟了一眼，只见男人正痴迷望着的脸赫然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这些东西为什么总是找上我啊？”他无语问苍天，苍天也觉得无语。 “不要管，不要管，快跑……”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的自行车把手一转，直直地向着那对正深情对望的男女冲了过去。 “你没长眼睛吗，不看路啊……”被扰了兴致的男人破口大骂。 朱一鸣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看着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得把这蠢货赶走才行啊！ 于是他也回骂道：“这大街是你家开的吗？大庭广众的，在这儿卿卿我我的，真是不知羞耻。”他没骂过人，话说出来稍显底气不足。 男人没见过撞了人还理直气壮骂人的，懵了一下。 朱一鸣又转向无脸的女人，心肝儿颤了颤，鼓起勇气骂道：“你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街上就跟男人亲热，伤风败俗，不知检点，不要脸……”简直用尽毕生所学。 无脸女人也懵了，还没有哪个男人见到她是这种态度的。 朱一鸣找到了感觉，继续骂道：“呀，你还敢看我，你看什么，就你长成这样怎么不羞愧得一头撞死，真是个丑八怪，脸上没肉，就是个寡妇相，被你看一眼都嫌晦气，不要脸呐，还不快滚，赶紧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完全是心里话。 无脸女人扔下男人，手一挥，男人就晕过去了。 她朝着朱一鸣走来，似乎对他产生了兴趣。 “小弟弟，你看起来更好吃哦。” 嘴巴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朱一鸣一看苗头不对，知道那个男人今晚暂时是安全了，但是自己可不一定。 他一边后退，一边继续说：“停停停，你站住，你不仅长得丑，身上也臭死了，我不跟你玩。” “那可难办了，你对我没兴趣，我可怎么吃你呢？” “那你还不打扮得好看一点，身上弄香一点。” “哦，你不喜欢我这张脸么？真难过。”她摸着自己没有五官的脸说，“我可是照着张曼玉和王祖贤整的呢！” 朱一鸣心里一动，“现在已经不流行张曼玉和王祖贤了，她们都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刘仙女的脸蛋，杨米米的眼睛，赵丽丽的鼻子，杨越越的嘴……” “你等着……”说完骷髅头就背过身去捣鼓了。 第49章 谁才是猎人 朱一鸣当然不可能等着她，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溜了。 他“呼哧呼哧”地踩着自行车，眼看着快要到小区了，背后突然一阵凉风，一个声音飘在他脑后。 “小弟弟，你再看看，我好看吗？”红裙女人就飘在他背后。 朱一鸣一咬牙，假装听不见，拼命地往前冲。 “小弟弟，你看看我呀！” 魅惑的声音直穿进朱一鸣的脑中，让他动作一滞。 然后一阵奇异的香味飘来，朱一鸣看见好多粉红的爱心，脑子里面一阵迷糊，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我好看吗？”那个女声说。 朱一鸣闻声看去，一张绝美的却又虚假的脸，硬生生拼起来的脸，美则美矣，却没有灵气，他猛然间清醒了一瞬，眼前的美人脸突然之间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五官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他吓得身体一僵，粉红爱心不见了，轻飘飘的感觉也消失了，女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他，正要亲上来。 “妈呀！”他大叫着给了无脸一拳，急忙挣脱开。 “你看到的不是幻象？”无脸都被打得凹了一个洞，她冷冷地说，“这张脸真是整给瞎子看了。不过不要紧，你这样的补品，就算不吸精气，哪怕只是喝血吃肉也是香的。” 她说完就冲了上来，不待朱一鸣反应，一把抱住他，没有五官的脸突然咧开一个口，露出两排尖牙，咬住他脖子上的动脉。 无脸吸着血，发出满足的叹息。 朱一鸣双手被困住，就算受伤拿着早已掏出的小黑刀也无济于事。 他痛极了，感觉血液在快速流失，身体变得僵硬又寒冷。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认命……” 但是他毫无办法。意识已经模糊，就这么等死吗？ 无脸还在他颈边欢畅地吸血。 “反正要死了，你吃我，那我也吃你好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猛地扭头死死地咬住无脸的耳朵。 “啊……你做了什么？”无脸突然就停住了。 朱一鸣是真的发了疯。 无脸挣扎，朱一鸣像一只咬住猎物的饿狼，死都不松口，无脸一掌将他扇飞，他顺势咬下了无脸的耳朵。 “啊……你怎么敢……”她摸着自己的耳朵，退后几步，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你怎么敢……”张大的嘴巴里流出大滩的鲜血，也不知道是朱一鸣的还是她自己的。 凭什么都是你们吃我？ 难道不知道，猎人有时候也会被猎物吃掉吗？ 朱一鸣咽下了口中之物。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看看，现在是谁在吃谁？ 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朱一鸣满脸满身都是血，流着泪，红着眼，像个疯子，更像妖魔。 无脸还在吐血，朱一鸣上前，把小黑刀插进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无脸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消散。 朱一鸣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晕乎乎地捡起小黑刀。 自行车骑不了了。 他踉跄着向小区里面走去。 他是第二天在医院醒过来的。 他一醒，护士就催他快点出院，说医院床位紧张，他就是低血糖，不要占床位。 刘彩云松了一口气，连忙去办出院手续。 后来他听刘彩云说，他晚上晕倒在小区里，被邻居送到医院，刘彩云还是后来才赶到的。 当时他全身都是血，但是身上又没有伤口，医生做了检查，就说可能是晕血或者是低血糖。 一回到家，他就慌慌张张地跑进卫生间照镜子，脖子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昨天晚上的事他多多少少都还记得，他抠着喉咙想把那团吞下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吐出来，却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那个无脸是什么东西，他生吞了她的肉，而且她还是人形的……这真是极度可怕又恶心的一件事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就好像他变得和那些吃人的妖魔鬼怪一样了，他是不是也变成了怪物？ 他会变成什么东西？他还是朱一鸣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厌恶自己。 这件事他不敢告诉别人。 他躲在卫生间偷偷地哭，一边纠结一边给李双双打电话。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结果遇到什么事，还是只会往李双双身后钻。 这时候李双双还未从玄音铃的梦境中出来，正躺在王沐阳的副驾上不省人事。王沐阳要带她回基地救命，车飙得都快冒烟了，自然也没空管她的电话。 李双双没接电话，这一次他必须自己面对。 他把无脸的样子画了下来，发给力拔山兮，向她请教这东西的来历。 “这是无脸怪，是在地狱深处长出来的怪物，以七情六欲为食，善于用幻术迷惑对方，你碰到的那只应该是喜欢吃情欲的，你没有受她的蛊惑，说明小弟弟你真的……非常纯情呢！” “呵呵，谢谢夸奖……” “……哈哈好孩子！” “所以她是妖怪咯？” “世人常说妖怪妖怪，把妖和怪混淆在一起了，其实妖是妖，怪是怪，比如说，你家养了一条狗，它口吐人言，修成人形，这就是狗妖，再比如，一个地方大地震，无数人惨死，怨气得不到疏理，就会在那个地方形成一个特殊的气场，吸纳世上的污秽之气，从中衍生出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这就是怪。” 朱一鸣不愧是学霸，很会抓重点，“吸纳污秽之气，从污秽之气中生出来的……” “没错，在天地未开之时，世间一片混沌，浊气中衍生出无数怪物，那些远古时期的怪物可不是无脸怪这种低劣肮脏的东西可比的。” “低劣肮脏……”朱一鸣觉得自己脏了。他摸了摸肚子，他为什么没有拉肚子？ 力拔山兮话锋一转，“不过，这种怪物一般在乱世或是天灾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都是成群出动的，你们开阳市这么太平怎么会有无脸怪出现呢？你还有没有见到其他的？” 朱一鸣摇头，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讲电话，对方看不见，忙说:“没有了，每次遇到灵异事件都找你帮忙，我最近遇到过的灵物全都告诉你了。” “好，这事我得跟组织汇报一下，开阳市可能暗地里不太平，小弟弟，就你这弱鸡又衰仔的体质，最好多练练，遇到事了不说反抗，起码要能跑吧！” “……好，我记住了……” 第50章 做梦嘛当不得真 与力拔山兮通完电话，朱一鸣更加不好了。 他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不上学，不吃不喝，不想面对现实。 他突然觉得肚子巨痛，胃里像是有一团火，是那怪物的肉吗？ 那团火愈烧愈旺，从胃部出发，一直向他的身体四肢蔓延，他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最后烧到了他的脸上。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他的脸一片平整，不管怎么摸都摸不到自己的五官了。 眼睛呢？鼻子呢？我的嘴呢…… 他吓得心胆俱裂，跑到卫生间，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的无脸怪！ 他吓得用尽全力，一拳砸向镜子。 镜子碎成了无数片，却仍挂在墙上，里面映出了无数个无脸怪，他的手被割伤了，鲜血在破碎的镜面划过，染红了无数张无脸。 “啊啊啊……” 朱一鸣惨叫起来。 “我不想变成怪物啊！” 妈妈怎么办？ 他一想起妈妈，无脸就变成了刘彩云的脸。 他又想去找李双双，无脸就变化成了李双双的样子。 “不不不……” 他又想找王沐阳求救，镜子里又出现了无数张王沐阳的脸…… 他崩溃了，蜷缩在墙角痛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抬眼看了眼镜子，希望有奇迹发生，结果还是看到了无数张无脸。 突然，那些无脸伸出尖利的爪子一齐向他抓来。 “不要啊，走开，你们走开……” 他疯狂地反抗，爪子还是抓住了他，将他拖向无脸的世界。 他拼命地抓住一切能抓到的东西，手指甲在地板上抠出了血迹…… “不要啊……”朱一鸣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做了个梦，浑身都汗湿了，脸上满是泪痕。 他走出房间，刘彩云不在，应该是去饭店了。 他隐隐觉得肚子胀得难受，又不是吃撑了，现在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他都会联想到吞掉的那块肉上去。 “可能是我多心了。” “不行，我不能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了……”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起风了，鸟贴着地面飞过。 “胡贝贝，老娘最后喊一遍，快点滚回来吃饭！”邻居家的胡嫂子在喊熊孩子回家吃晚饭了。 “好像要下雨了，先收衣服吧！”他听见妇女嘟囔道。 “诶，小猪啊，”胡嫂子叫住他，“快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呐！” “啊，谢谢。”朱一鸣朝她点点头，快步离开，生怕她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的变化。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废品站。 李双双正坐在二楼窗台出神，风吹得她的短发都飞起来了。 两人同时看见了对方，都是一怔。 “你怎么没去上学？”两人同时开口。 李双双又说:“本来想找你来着，没想到这么巧你自己过来了。” “找我什么事啊？”两人又同时说道。 “你们怎么都不去上学？”李老头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他们，扯着嗓子喊了声，“现在的孩子，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朱一鸣被李老头吼得挺难为情的，尴尬地挠了挠头。 李双双对着朱一鸣笑了一下。 李老头又说:“还有脸笑，吃饭了，快点下来。” “哦！”李双双“噔噔噔”地下楼了。 “小朱同学，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朱一鸣稀里糊涂地就被祖孙俩请进屋了。 刘彩云把朱一鸣照顾得很好，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蹭饭，还特意跟刘彩云报备了。 很简单的四菜一汤，朱一鸣吃得很愉快，这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个可怕的梦。 吃完饭，李老头就去跳广场舞了。 李双双和朱一鸣坐在屋顶的阳台上吹风，顺便消消食。 朱一鸣想:果然要出来走动走动，肚子好像不涨了。 李双双开始提要求，“朱一鸣，从明天开始帮我补习吧！” 朱一鸣:“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吗？” 李双双:“是啊，我最近成绩落下一大截，得赶紧补上，要不然就上不了大学了。” 朱一鸣:“好啊……可你不是在跟着王处长打工吗？好像挺忙的样子……” 李双双:“已经跟他请假了。” 朱一鸣:“这样啊！” 李双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一鸣:“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在特办处实习怎么样了。” 李双双:“还行吧！” 朱一鸣:“还行？” 李双双“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而且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要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朱一鸣点头，“说得也对。” 李双双:“我最近做了个梦……”她还在想应该怎么措辞才好，又怕吓到这只鹌鹑。 朱一鸣还在等着她的下文。 李双双继续说:“总之是经历了些可怕的事，有个不太好的结局。” 朱一鸣神色一黯，也说道:“我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结局很惨……” 李双双:“有多惨？” 朱一鸣忍了忍，还是说道:“我梦见自己变成了怪物，吃人肉，喝人血……”这让李双双想到了遇龙山旱灾时的场景，不由得表现出厌恶的神情。 朱一鸣感觉自己的心一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变成了怪物，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李双双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嘲笑道:“做梦嘛，都是假的，千万别当真。”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朱一鸣，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朱一鸣的内心里凄风苦雨的，面上露出苦笑，“你说得对，梦里的事不能当真。” 李双双:“别笑了，真难看。” 朱一鸣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为什么没上学啊？” 李双双:“昨天晚上跟着王沐阳去打僵尸了，累着了。” 朱一鸣:“没受伤吧？” 李双双摇头。 又问他:“你呢，你今天为什么没上学？又生病啦？” 朱一鸣:“昨天低血糖晕倒了，今天就先休息一天，明天就去上学。” 李双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明天学校见。” 第51章 上正席 开阳这边天气就这样，到了雨季，一场雨就会连着下好几天，感觉身上就没干过，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心情也好不起来。 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正在公路上疾驰，车窗阻隔了大雨的喧嚣，司机正跟着音箱里的民谣歌手拖着低八度转高八度的尾音。 “砰砰砰！”隔着后车厢的玻璃窗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王沐阳回头，一张狰狞的人脸正贴在玻璃上，双眼满含怨气地瞪着他，乍一看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玻璃窗被暴力拉开。 “别嚎了，杀猪呢！” 秦凤娇吼道。 王沐阳还在挣扎，“想当年我可是差点出道成了歌手的，唱片公司都准备出二十万跟我签约出专辑了，就我这把嗓子，你们能免费听我唱歌那是你们三生有幸！” 秦凤娇：“我忍你很久了！” 陈国栋也在抗议：“哪个瞎了眼的唱片公司，我陈果冻后半辈子绝对不听他家出的歌。” “啧，还真是……伤人自尊心！”王沐阳听话地关掉音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传了进来。 车厢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嘻哈小胖子陈国栋，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还穿着旧时的花衬衫和肥大的九分裤。 陈国栋对着电脑，正噼里啪啦一顿猛敲。 “搞定！” “我黑进了装修公司的内网，找到了酒吧的设计图纸。” “小果冻真厉害！”秦凤娇由衷表扬。 “那当然了。”两人愉快地击了个掌。 电脑屏幕上赫然正是一栋建筑的立体图像，正是他们此刻正在监视的heaven club。 而屏幕的左上角还有个小窗口，是一幅地图，显示的正是附近这片区域的地形，能看到heaven club附近有个显眼的哈喽凯蒂的图标，字样是:老子在这儿。 秦凤娇对陈国栋的设备很好奇，这摸摸那摸摸，更是指着他的哈喽凯蒂奇道:“小果冻啊，你这标志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呢？” 陈国栋一脸傲娇，“那当然，这可是我的专属图标，我自己做的，有个性吧？” 秦凤娇看着自己手机上那个普普通通的红色圆圈点点头，“是挺有范儿的，还是果冻有本事，你帮我也弄一个吧！” 陈国栋最听不得人夸。 “好啊！您想要什么图案的？” “我上次刷那个小绿书，看到一张图片觉得挺好的，还给人点赞了，我翻给你看哈！” “哎妈呀，美少女战士啊！凤姨真有眼光啊！” “是吧，我也觉得。”秦凤娇高兴极了。 王沐阳在前面一阵无语，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微型耳机，“老五。要不我出去陪你？” “不必。”非常冷漠。 王沐阳那二十万的金嗓子又痒了，忍不住唱道:“在这无人雨夜街头，寂寞如水悄悄流走……” “砰！”玻璃窗被暴力地关上了。 此刻，老五穿着黑色雨衣，正端坐在车顶上，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而他的小可爱们正爬行在heaven club的各处角落里，所到之处，犹如他亲眼所见一样。 这是七处搬到开阳以来的五年里，第一次五人齐聚，只不过现在还差一人还没赶到。 他们能聚齐也是因为开阳市最近太不正常，才把本来分散在各地办案的高级专员们都召回来了。 昨天晚上，王沐阳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周呈皓发的:救命，然后发给他一个定位。 他看了看灵异警报器，周呈皓定位的地方确实有灵力波动，刚好他就在附近，于是向后勤人员说明，他去处理这件案子。 他几脚油门飞快地赶到事发地。 那是在一个高档小区里面，他的货车被保安拦在门口不让进，拉扯间，一辆警车开过来了。 因为经常有案子需要出一份看起来正常的报告给公安用来安抚群众，都已经混得脸熟了。 双方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核对了一下各自的目的地，果然是同一栋。 王沐阳车也不开了，蹭了警车跟进去，就是有点挤。 他们到的时候这栋别墅里已是血流成河。 是邻居女人报的警，刚开始听到动静，还以为就是两口子吵架摔东西，这很正常，结果后面越闹越凶，家里孩子都给吵醒了，她就站在窗边想看看什么情况，想投诉到物业，但是隔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所以她就用手机放大了看，并拍摄下来这一段。 确实非常诡异，虽然视频不是高清，通过窗户拍到的画面也不完整，但是依然看得出来男人脑袋被砍掉了一半，女人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都拖在外面，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还在厮杀，怎么看都觉得后背发凉。 王沐阳在两层小洋楼里转了一圈，死了五个人，二楼也有很多血迹，墙上还有几个血手印，不过尸体都集中在一楼，到处都是血和肉块，惨不忍睹。 死了一男四女，互砍至死，怎么看都像是充满了爱恨情仇的狗血剧情。 关键是死的还是一位市领导，城建局局长周建军。另外几位，一个是他的太太，还有两个保姆，还有一个，王沐阳心里有数，大概率就是那个金屋藏的娇了。 之前因为官二代周呈皓被坑的事，王沐阳对这位领导略微上了点心，就派人去查了查，特办处的手段自然不比寻常，很快就发现了这位周局长秘密养了个小三，连儿子都六岁了，不过并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什么灵异现象。本来就人手不够，也不能一直让人盯着他，就暂时先不管他了。 谁知还是出事了！ 只是周呈皓和那个私生子在哪儿？ 王沐阳给周呈皓打电话。 电话打出去了，响了几声没有人接，正当王沐阳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喂！”是一个小孩的声音，似乎刚睡醒还不太清醒，“是哥哥吗？” 王沐阳疑惑了，没有说话。 小孩又说:“哥哥，你在哪儿啊？” 是那个私生子。他叫什么来着？之前查周建军的时候资料上有写，不过他忘记了。 王沐阳问道:“你在家吗？” “嗯！”小男孩下意识回答，又说，“你不是哥哥。”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王沐阳看去，是那个小男孩，他在二楼。他穿着小狗图案的睡衣，身上蹭到了血迹，小脸挤在两根栏杆中间，看着楼下这一片血色之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第52章 诡乐手高朗 王沐阳和几个警察刚才就已经把整间屋子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活人的踪迹，他是从打哪儿冒出来的？ 后来他在二楼一个房间找到了一个自动伸缩的楼梯，通向一个小阁楼。 这设计真是巧妙！ 孩子当场被吓晕了过去。他拿着周呈皓的手机，脖子上还挂着耳机，里面放着重金属音乐。 可以想象，当时情况危急，周呈皓甚至只来得及给王沐阳发两个字，救命，然后把这个私生的弟弟藏进了阁楼，把手机给了他，怕他听到动静自己跑出来，于是给他戴上了耳机。 周呈皓能找他求救，必定是与灵异有关的。这个案子交给了特办处。 他把孩子带回七处在开阳的办事处，检查身体后看他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估计需要心理疏导。他请了个后勤的小姐姐帮忙照看着，然后继续追查凶案。 他把邻居女人拍的视频给陈国栋，分析后发现了藏在阴影中的一个人影，看他那动作，是在拉小提琴。 陈国栋:“利用小提琴的音乐声乱人心智，让人自相残杀，这个作案手法……” 王沐阳:“是诡乐手高朗。” 陈国栋:“甲级逃犯呐！很凶残的那种哦！” 一查高朗最近的行踪，就发现高朗与盛世集团走得很近，而这个盛世集团正是要夺得云顶山开发权的热门选手，听说很有些手段，挤掉了好几家竞争对手，现在看来，这场看似自相残杀的谋杀还是与云顶山有关啊！ 陈国栋:“这云顶山……” 王沐阳:“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负责把犯了罪的灵物找出来。” 再一番调查，就查到heaven club这家酒吧了，并发现有好几个在逃犯都聚在一起，还有一些没有登记过的灵能者，他们似乎聚合了一个罪犯组织。 于是几人一合计，不如一起出动，把这个犯罪窝点直接扫了，就当作重聚的团建吧。 耳机里传来老五的声音:“对方人员估计二十个，两个甲级逃犯，其他都是小喽啰。” 陈国栋:“两个甲级？除了高朗，还有一个是谁啊？这些危险分子，可不能掉以轻心。” 王沐阳:“高朗被定为甲级并不是他自己有多厉害，而是他的灵能的原因，在一些人多的场合，比如车站、商场，一旦他要搞事，那都是大面积伤亡。” 老五:“另一个甲级一分钟之前突然离开了。” 王沐阳:“那先不管，派人盯住动向就好。” 老五:“老大，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为什么会聚在一起？” 陈国栋:“不是盛世集团吗？” 王沐阳:“能把这么多灵能者聚集到一起的绝对不是普通人，盛世集团的背后肯定还有大瓜啊！” 秦凤娇:“那咱们先把今天的瓜摘了吧！” 老五:“里面还有很多普通人类。” 王沐阳:“都先放晕了了事！” 王沐阳知道老五有话没说完，便私聊他问道:“还有一个甲级是谁？” 老五回说:“阴山鬼母，江丽华。” “老熟人哟，不过她消失这么久了，怎么会来开阳？” 老五知道这个问题不是在问他，没有回答。 王沐阳又说:“先别告诉罗兰，等酒吧里的事了了再一起想办法对付她。” 老五没有回答，表示认同。 王沐阳又骚扰罗兰:“兰姐，您老到哪儿嘞？” “到开阳了。” “咱正席都要上了，您啥时候过来呀……” “你们在群里聊天我都听见了，你们先开席，不用等我。” 王沐阳心里“咯噔”一响，警铃大作，她会不会知道江丽华在这儿？ “您刚到开阳，人生地不熟的，这是要赶着去哪儿啊？” “王处长，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容后再议，只是你之前指给我的那个小废物点心似乎遇到点麻烦，你要是再啰嗦，他被人一口炫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得了，您老忙着！嘟嘟嘟……” 王沐阳无力吐槽:“好精的老娘儿们！我就多问了一句……” 陈国栋举着手机，躲在玻璃后一脸鬼笑，“我都录下来了哦！” “真是粑粑的好大儿啊！”王沐阳一手薅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抓到前面，让他看自己手机里保存的各种裸着的果冻，从小果冻到大果冻都有，“看看我们小果冻，一直都没有长大哦，多可爱呀……” 秦凤娇也笑着点头同意道:“是啊是啊，我们果冻从小到大都这么可爱！” “哇啊啊啊……老大，我错了……” 第53章 一锅一个龟儿子 白色货车直接开到了酒吧门口。 “老大，酒吧内部监控搞定。” 王沐阳和秦凤娇异口同声: “我儿真厉害！” “小果冻真厉害！” “真是……谢谢了……” 王沐阳指着酒吧的监控画面跟秦凤娇确认方位:“这里是舞池，人最多，投个十来颗，这边是卡座，人稀稀拉拉的，下一阵平均雨吧，还有这边两个房间，似乎是他们内部的活动范围，多投一点，虽然这药对灵能者影响不大，但是能让他们动作迟缓也是好的……” 这是刚改良过的蒙汗药丸，投出后直接汽化，无色无味，不知不觉地就被人吸进去了。 这个版本还没投入过实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秦凤娇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只见她抓起药丸，一把一把地扔进自己的平底锅。 在酒吧内部看来，却是天花板上掉摇头丸了…… 掉到哪里了呢？ 掉下来就找不着了！ 你怕不是磕多了？ 可能是磕多了，头晕得很…… 舞池里蹦迪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老五，咱小可爱们找到周呈皓了吗？” “还没，对方有一个蛊师，不过似乎先前就受到了反噬，我先把他干掉。”老五率先进入酒吧。 “凤姨，老规矩，一锅一个，给那些龟儿子都装回来。” “没问题。”凤姨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陈国栋狗腿子似地竖起大拇哥儿，“凤姨不愧是七处业绩担当！” 凤姨的身影也消失了。 “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那是必须滴……诶凤姨的第一个龟儿子来喽！”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王沐阳从监控里看到，酒吧里的灵能者都被惊动了，普通人类都已经被药倒了，现在还站着的就是灵能者了。 来支援的兄弟们也都到了，是个五人小组，一窝蜂冲进去捞人，食堂放饭都没这么积极过。 听说高级探员全来了，这一拨进去，哪里是捞人呐，简直就是捡现成的红票子嘛！也就他们组正好在附近才接了这活儿，别的组都眼红得紧。 顿时酒吧里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真的是，干活干得热火朝天，打工打得喜笑颜开，真乃世间奇景…… 舞台中央还有个金毛狮王在喊麦，似乎台下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他的发挥。 秦凤娇的耳机里漏出重金属摇滚混着金毛狮王狂炸般的声音: “这注定是个狂欢的night，我赌你看不到明天的sky，dance dance crazy dance，最后进来一个穿裤衩的奶奶……特办处的朋友们，欢迎光临heaven clu……” 王沐阳差点准备给他鼓掌了，想当年他要是有这股执着劲……哎，不想了…… 但是他最后那个club拖得有点长了，那个b还没有说出来，王沐阳就听见一声“奶尼玛的头！” 秦凤娇一平底锅飞过去，金毛狮王就消失了。 “忍你很久了！” 王沐阳打算以后再也不在秦凤娇面前瞎嚎了。 heaven club的后门口，停着一辆辆特殊制造的囚车，专为抵御灵能而造，因其造型很像乌龟，所以得名小乌龟。 随着金毛狮王执着地唱出最后一个b，他的身影也出现在小乌龟里了。他哭着唱:“原来是我见不到明天的sky……” 秦凤娇的灵能是空间系的，她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人的身后，平底锅一扫，那人就出现在囚车里，然后小乌龟立马开走，下一辆补上来。 这就是默契！ 今天的目标是：大丰收，装满小乌龟。 老五的小可爱们还在到处搜寻周呈皓，可是对面那个皮肤黝黑得像是偷渡过来的蛊师看起来不太好惹，小可爱们对付不了，要放大可爱了。 王沐阳在所有的监控画面里都没有找到高朗，似乎一发现特办处入侵，他就消失了。 但是各个出口都守住了，他一定还在酒吧里。 “果冻，找下高朗在哪儿。” “好嘞！”他调动了酒吧所有的监控，但还是没有找到高朗。 “啧！”王沐阳却突然道:“真是灯下黑！” 果然，在那堆倒成一坨的普通人类里面，有个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那里。 “全体都有，戴耳机。”王沐阳命令道。 所有特办处专员的动作齐齐一顿，马上给两只耳朵都戴上提前准备好的耳机。 “e some music！” 王沐阳打了个响指。 陈国栋点了开始键。 国歌的号角声一起，热血沸腾，这一下，场子更热了。 这时，高朗也走到了台上。 他优雅地站定，缓缓地拉动琴弓，优美的乐声响起，不过没有人能听见，也没有人敢听，舞台明灭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像一位真正的忧郁的艺术家。 有专员想要冲过去阻止他，却发现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的周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保护罩一样。 陈国栋吐槽道:“不知道特办处的耳机质量怎么样，能够撑多久……” 王沐阳也进了酒吧。他举着青光宝剑就刺向高朗。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防御的宝物，王沐阳也攻不进去，而他一到高朗近前，小提琴的声音猛然拔高，几个音符漏进了他的耳朵，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他知道自己差点中招，慌忙退开。 又隐约听到一些小提琴的乐声，胸中戾气陡然暴涨。 他都有点顶不住，其他人肯定状况更糟。 果然，王沐阳看到已经有专员的表情不对劲了，而且那堆普通人里面，也慢慢有人站了起来，红着眼，一副要暴走的模样。 “新版蒙汗药丸不太行啊！”他感慨道。 “薛烛。” “烛在。”薛烛应声出现。 “有没有办法让他停下？”他指着舞台上的演奏者。 “尽力一试。” 结果薛烛的傀儡线也穿不透那层屏障。 陈国栋在耳机里提醒道:“老大，大家都不对劲。” 此这时酒吧里开始乱了，受到灵异小提琴的影响，人们开始混战，有的人见人就打，空着手的就用拳头、牙齿，有的操着酒瓶、椅子腿，服务生还有水果刀……专员们情况也不太好，两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也会拼了命地打起来。 出人命就是早晚的事。 第54章 一首歌的时间 “果冻，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对抗这小提琴？”王沐阳怒气冲冲地问，显然也是受到影响了。 “我刚刚就在查……确实有几件能与之相抗的灵物，但是，要么在总部仓库，要么不知所踪……” “要你有个屁用？” 陈国栋已经明显感受到王沐阳的暴躁了，可能就在崩溃的边缘，他赶紧找补道:“还有一件东西，高朗手上的那把灵异小提琴，其实还有另一半，是一架钢琴……” “钢琴个头大，所以能把小提琴压死？” 陈国栋欲哭无泪，后悔没早点查到这些，“是这样的，这两件乐器曾经分属于一对恋人，女生弹钢琴，男生拉小提琴，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合奏贝加尔湖畔，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到了老年，男人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带着小提琴要来找女人，想要最后再合奏一曲，结果还没赶到就病死在路上了，他执念太深，让这把小提琴变成了灵异物品。只要听到小提琴的演奏声的人，就会激起心中的暴虐疯狂杀人。而女人一生未嫁，最后也没有等到心爱的人，她以为男人失约了，带着遗憾，最后弹奏着贝加尔湖畔而死。只要听到这台钢琴弹奏的声音的人，都会抑郁自杀。”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只要这两件乐器能够再次合奏一曲贝加尔湖畔，了却他们的遗愿，这两件乐器将会升级成灵器，可以净化怨气。” 暴跳如雷王处长:“所以要合奏，钢琴在哪儿，让凤姨去搬来！” 战战兢兢小果冻:“这架钢琴目前被总部掌控了，就在清风剧院，因为一次演出，剧院里出了集体自杀事件，总部就直接把剧院封了，钢琴也留在里面。” 王沐阳立马找到秦凤娇，先避开大混战的主战场，躲在卡座包厢里，“凤姨，清风剧院去过吗？” 秦凤娇的灵能有个特点，想要定点空间传送，必须是她自己到过的地方。 “帝都的老剧院了，很多名伶都在那里登台表演过，我可是资深老戏迷。” 好在她对那里很熟。 “那里有一台钢琴，麻烦您现在搬到这里来。” “这么远的距离，有点难……” “凤姨！”这一声喊得，着急上火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凤姨:“我试试吧……” 他凤姨试过了，“诶？怎么不行？再来一次！” 他凤姨又试了一次，“不行不行，有人对钢琴下了禁制，搬不走。” “大爷的……” “凤姨，您可以把我传送过去，保持空间与这边相通吗？我只要一首歌的时间。” 秦凤娇斜眼看他，“我不想听你唱歌。” “凤姨！”又来一嗓子。 秦凤娇的白眼差点翻不回来了，“别嚎了！还一首歌的时间……做不到！这样，要么传活人，只能嗖地一下，要么维持空间相通，一首歌的时间。” “不能你一直开通空间，我嗖地一下穿过去，你继续开着吗？” “没试过。” “那我们试一下。” 秦凤娇将平底锅在空气里一砸，仿佛砸到了一面墙上一样，然后就见那面墙从中间撕裂开来，露出墙另一边的景象。 那是一个音乐演奏厅，被酒吧的灯光照过去，能看见一排排空旷的观众席，舞台中央正是一架钢琴。 秦凤娇声明:“先说好啊，你这嗖地一下过去了，空间缝隙可能就直接关闭了，你想回来的话就得买机票了，对了，你身份证带了吗？” 王沐阳刚迈出的腿又默默地退了回来。 舞台上的小提琴独奏更加激昂了。 对，就像这样，愤怒、怨恨，把内心所有的不快都释放出来，尽情咆哮，撕碎一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挡在你前面的都是尘埃…… 舞池里的大混战愈演愈烈，刀枪棍棒都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了。 此刻人人都是疯子，人人都把自己心底的野兽放出来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 王沐阳犹豫了。 要是真的回不来，酒吧里这个烂摊子可咋整？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演奏厅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大步走到钢琴边，长风衣一掀，露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然后坐了下来。 她手指舞动间，贝加尔湖畔的旋律响了起来。 秦凤娇赞道:“哟，还有后着啊！” 王沐阳仿佛没有听见，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边空间里的女人。 这可不是他安排的。 出现得也太及时了！真是救星啊！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他高低得跪下来给她磕三个。 钢琴的声音也传到了酒吧的舞台上，渐渐地，小提琴的演奏也跟上了钢琴的曲调。 一个在开阳市的酒吧里，一个在帝都的音乐厅，此时两个空间相通，两件乐器也在交流，仿佛那一对恋人终于得以重聚。 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的贝加尔湖畔深沉悠扬，更加打动人心。 刚才还在混战的人们都停下来了，他们沉浸在音乐里，受到感染，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边哭边笑，状若疯魔。 一首歌的时间。 王沐阳甚至看见那些曾经惨死在剧院的怨灵们，直接被净化超度了。 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一曲合奏结束，空间关闭了，王沐阳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江湖救急的女人是谁。 专员们忙进忙出的，都在善后，不停地把人往救护车上送，并不断地解释大家都喝多了发酒疯来着，还征求王沐阳的意见要不要用橡皮擦直接抹除他们的记忆。 王沐阳却说:“不用了，最近灵异事件越来越多，照这个趋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他们知道一点端倪，有了防备，能自己避开或是逃生，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哪怕有点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最后高朗也投降了。 他说:“我悟了。” 小胖子陈国栋说:“难道这就是音乐的魔力？” 第55章 记得多放点肉 高考冲刺的最后阶段，老师上课已经很少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学生们自己在复习、刷题，当然也包括李双双。 连续下了几天雨，朱一鸣感觉自己都要长毛了，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李双双倒是干劲十足，她说要把成绩提上来，就真的在努力学习，就算是星期天也没有松懈。 不过这几天没有那些灵物来烦他们，也算是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她按着朱一鸣在彩云饭店待了一整天了，外面下很大的雨，大晚上也没什么人外出，饭店里也没有其他人。 李双双写完一张试卷就让朱一鸣帮着讲解错题，讲完数学讲英语，讲完英语讲物理，现在他们正在死磕一张化学试卷，化学是李双双的死穴，此时她已经被那些原子离子氧化性还原性折磨得没了耐心，那些字母组成的元素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万花筒，她痛不欲生。 朱一鸣还在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他答应了帮她补习就真的非常尽责。 而这时候李双双的脑子里却在想旁的，比如朱一鸣这两天就只是给她补习了，学习以外的事一概不提，以前总喜欢干些傻事，说些垃圾话来引起她的注意的，现在也不会了，像个多功能学习机，真是别扭…… 刘彩云看不过去了，拿了两罐可乐给他们，让他们休息一会，自己坐在门口的空位上看雨。 李双双趁刘彩云不注意，偷偷去冰箱换了一罐冰的。 朱一鸣看见了，想说女孩子不要总是喝冰的，以前这话都是刘彩云说的，这一次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刘彩云也算是个长辈，他算什么人呐，哪有资格管她！ 这时，一个美艳的女人出现在饭店门口。玫红色的深v连衣裙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躯，把她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白。 她一手撑了把黑伞，另一只手却抱了个婴儿在怀里，显得不合时宜。 她娇声说道:“您好，请问可以进来避雨吗？” 刘彩云忙回道:“可以的，快请进。” 她把伞放在门口，迈着步子走进来，大波浪卷发随着高跟鞋的脆响有节奏地荡啊荡啊…… 李双双看直了眼，朱一鸣满脸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一个劲地吸他的可乐，然后发出可乐见底的“呼哧”声。 女人看了他们一眼，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假装做题去了。 女人坐定，刘彩云给她倒了杯姜茶，说道:“下这么大雨，怎么还一个人带孩子出来呀？” 其实刘彩云是想说，抱着孩子呢，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还是下雨天，也不怕把孩子摔喽！ 女人说:“本来是司机开车出来的，但是车子坏在路边了。”她精致的下巴朝门外扬了扬。 刘彩云朝外面一看，马路对面果然停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 “司机去找人修车了，我看到这条路就你们家还亮着灯，就进来躲躲雨了。” “怎么可能，这才九点不到呢，虽然宵夜摊不能出了，但不至于大家都不营业啊……”刘彩云不信，边说边走到门口去瞧别家的店铺，雨本来就下得很大，也看不到太远，但是入眼处果然别家店铺都没有营业，全都熄灯了，只剩路灯还亮着。 刘彩云嘟哝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都不做生意啦！” 女人甜甜地笑道:“有几个人能像大姐你这么勤快的呢？” 刘彩云也对她笑了笑，在她身边招呼，“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女人看向刘彩云，“你们的招牌来一份吧，我喜欢吃肉，记得多放点肉，现在去做。” “好啊。”刘彩云应了一声，木然地走向后厨。 李双双和朱一鸣还在假装做题，看到刘彩云去后厨忙碌，想是女人点餐了。 女人又甜甜地开口了，“小哥哥，我的姜茶喝完了，可以再倒一杯吗？” “哦，好的。”朱一鸣应了声，拎着水壶走到女人那边给她续茶。 朱一鸣瞥了眼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奇怪为什么包得那么严实，也不怕孩子闷着。 女人又开口了，“小哥哥，你人真好，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朱一鸣看向女人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恍惚，答应道:“什么忙啊？” “孩子的奶瓶落在车上了，外面太黑了，我害怕，你能陪我去拿一下吗？” “好啊。”朱一鸣答应了一声，木然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撑起伞，等着女人走过来。 李双双一直在关注他们，眼看着朱一鸣神情呆滞地走了，女人站到了伞下，挽住朱一鸣的胳膊…… 李双双又看了眼后厨的刘彩云，肉都已经把砧板堆满了，她还在不停地切肉，那呆滞的目光跟朱一鸣一个样。 李双双这才发觉不对。 她有很强的感知力，这次没能发现端倪，说明对方比她高明，而且高明很多很多的那种。 她还是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一男一女站在黑伞下，已经走进了雨中。 雨太大了，李双双一出去就全身都淋湿了，她脸色很难看。 女人突然回头，鬼魅般笑了。 “小妹妹，你没事干的话，就帮我照看孩子吧！”说着将她怀里的襁褓扔给了李双双。 李双双下意识接住，包布掀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婴儿。 只见婴儿皮肤铁青，紧闭的嘴巴里还露出了两颗小小的獠牙，李双双一抱上手，那婴儿就突然睁开眼睛，双眼血红，透着凶光，瞪着李双双。 “什么鬼东西！” 李双双赶紧把它扔了出去。 这下子，婴儿的全貌露出来了，它小小的，全身都是青色的，而且皱巴巴的，四肢在地上爬，五指一张，露出尖利的爪子。 “宝宝，这个姐姐陪你玩哦！”女人说完便带着朱一鸣向马路对面的小轿车走去。 李双双这才注意到，这整条街上的店铺只有彩云饭店还亮着灯。 已经好几天没有碰见灵物了，还以为这些事会逐渐离他们远去，真是想多了！ 哪有什么清静日子啊？ 今天碰到的这一茬，也不知道是他们俩中的谁倒霉引来的，或许都有吧。 第56章 大花轿 青面獠牙的鬼婴向李双双冲了过来，它个头虽小，速度却飞快，在大雨中变成了一道青色的残影。 李双双看着那对男女走远，顿时急了。 “朱一鸣。”她大声喊道。 朱一鸣恍若未闻。 鬼婴袭来，她看准了鬼婴的方位，一拳重重击出，鬼婴却避开了，一下子闪到了她的身后，又立刻扑到她的背上，张开大口露出两排细碎的尖牙，直接咬上了她的右边肩膀。 “啊……”李双双吃痛，她穿着白色长袖t恤，肩膀被咬伤，血被雨水一冲，整个后背都是红的。 鬼婴一到她的背上她就有所准备了，在鬼婴下口的同时，她反手一张符箓贴在鬼婴身上。 鬼婴身上冒出烟来，像是被烧着了一般，呲哇乱叫地掉落在地上。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符箓被淋湿的原因，效果大打折扣，鬼婴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李双双唤出缚灵索。 “缚。” 一条银蛇般灵活的索链向鬼婴缠去，鬼婴又闪开了，张着嘴乱叫乱跑躲避缚灵索的追击。 朱一鸣已经打开了后车门。 “朱一鸣，停下……” 李双双想要冲过马路。 女人嘲笑般看着焦急的李双双。 又有两只鬼婴爬上女人的身体，其中一只踩着她的胸坐上肩头，对着李双双威胁似地呲牙吼叫。 女人爱怜地抚摸着鬼婴的脑袋，“小宝，你想跟这个姐姐玩吗？去吧！” 两只鬼婴同时冲向李双双。 她现在习惯了鬼婴的速度，当先冲来的那只被她一脚踢飞，后面那只已经来不及管了，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她只好抬起右手一挡，鬼婴咬住了她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冲力让她退后了两步才稳住。 这东西力气真大！ 她左手抓着一把符纸一股脑全甩在它脑门上。 鬼婴愣了一愣，突然脑袋上就噼里啪啦地火花四射。 李双双将它甩下来，踢足球一样一脚踢开去。 就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朱一鸣已经钻进车里去了。 先前被她一脚踢飞的鬼婴又冲了回来，李双双也不去管它，只用力狂奔向轿车，想要把人拦下来。 眼看着女人也要上车了。 来不及了！ 朱一鸣要被带走了！ 她一边跑，一边厉声问道:“你是谁？” 就算人没了，也得知道仇家是谁。 “小小蝼蚁，不配知道。” 女人留下这一句话，关上车门。 李双双的手就快要摸到车门了，就差一点……车门关上了，车子发动了。 李双双却发现，汽车的驾驶座上根本就没有司机。 朱一鸣这一被带走，估计就活不成了。 她还没有放弃，疯狂地追了上去。 一只鬼婴还非常尽责地拖咬着她的裤脚，牛仔裤都被撕烂了。 可是下一秒李双双就绝望了。 只见小汽车开着开着突然飞上高空，在雨帘中变成了一顶大红花轿。 李双双目瞪口呆地看着花轿飞走，有种不真实感。 她抹了一把脸。 这是在做梦么？ 朱一鸣上了一个女人的大花轿？ 朱一鸣这下子彻底凉了吧！ 她也想把他抢回来，可是她不会飞啊…… “江丽华！”虚空中突然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 “留下来吧！” 紧接着，李双双就看见雨夜的空中有无数道银光闪过，飞在高空的花轿四分五裂地炸开了花，红色的碎片像雨滴一样落了满地。 江丽华撑着黑伞，在一阵红雨中带着无知无觉的朱一鸣落到地上。 “又是你！”江丽华的眼神透着恶毒的光。 “许久未见，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李双双回头。 只见从身后的雨幕中走出一个人，宽大的黑色雨衣也遮不住她女子的身形，兜帽挡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鲜红的嘴唇。 又一个她完全感知不到的人！ 江丽华却好似撒娇般地说，“每次遇上你准没好事。” 黑衣女人道：“能让阴山鬼母都不愿意见到我，还真是荣幸。” “大喜的日子，毁人花轿，真是不讲究。” 黑衣女人突然笑了，嘴唇漾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哦，大喜啊，和这小子吗？” 江丽华将朱一鸣往自己身边拉近一点，“怎么样，我这新郎官还不错吧，百年难遇的阴人都被我遇上了，真是天都要帮我了！” 黑衣女子“啧”了一声，“看来你十年前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啊，不然也不会找阴人与你合修了！这一次，说不定，是天要收你了！” 江丽华终于变了脸色，想起十年前被特办处一群人围攻，身受重伤，阴山老巢被毁，又被这个女人追得四处躲藏，始终没有好好疗伤，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好，一口恶气始终哽在胸口。 她恶狠狠地盯着黑衣女子道：“待我功力大成，这小伤自然不在话下，十年前你们以多欺少才让你们占了便宜，今天这里可就你一个人，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 说着，她的黑伞下，缭缭的黑烟中又爬出一堆鬼婴，对着黑衣女人呲牙咧嘴。 黑衣女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呵，”她冷笑一声，“看来你这些年也没闲着，又搜罗了不少鬼婴啊！” 江丽华娇笑着，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是呀，又戳到你的心窝子了吧，你好好看看我这些孩儿们，看看哪一个是从你那小心肝儿的肚皮里扒出来的！” “我会一个一个地送走它们，”黑衣女人脱下雨衣，一张堪称完美的脸暴露在雨水中，长发高高地束起，编成辫子垂在背后，修长的手指间还把玩着一把细小的刀，“我也想看看这些年我长进了多少，毕竟亲手解剖你是我的夙愿。” 江丽华却生了退意，她并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与她纠缠，毕竟她手里有阴人，不仅能助她功力大涨，就连鬼婴们也能更进一步，在这里浪费时间简直就是愚蠢。 “可惜了，人家现在急着入洞房，要不然，新郎官可要生气了。”她说着话，尖尖的手指摸上朱一鸣的胸口。 “你都多大年纪了，就这样抢走小鲜肉啊，想老牛吃嫩草，也不过问人家家里的长辈，合适吗？”黑衣女子步步紧逼。 “他妈都同意了，你管得着吗？”说完转身就走。 第57章 破败的玩偶 黑衣女子突然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便出现在江丽华的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你走了吗？”她冷冷地盯着江丽华，“真没礼貌，江家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真是千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你住口！”江丽华怒了。 “你还是老样子，只长年纪不长心，脾气差，品味也差，领口开这么低是方便喂奶么？” 她在故意激怒对方。 “也是，当年你自己的孩儿可是一口奶水都没吃上就被江家除掉了的……” “闭嘴！” “说你狗改不了吃屎吧，还真是，两百年前你就抢了个鬼物回去做你的鬼丈夫，现在又抢了个小鲜肉，也不怕你那鬼丈夫生气！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那鬼丈夫已经被你亲手给灭了……” “贱人，去死吧！”江丽华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数道鬼影从黑伞下钻出，猛地冲向黑衣女人。 江丽华把朱一鸣往旁边一推，几个鬼婴接住人，驮着他一溜烟儿跑了。 黑衣女人的手中如天女散花般发出数道银光，只一瞬间就将那几个鬼影打散了。 她几步走上前，长筒靴在雨地上踩出飞溅的水花，其中夹杂着闪烁的刀光，同时手势一变，也是刀光绰绰。 江丽华的黑伞一挡，一圈细长的小刀停在伞前，仍是往前冲的架势，兀自不肯退去。 而正要对黑衣女人发动群攻的鬼婴们也全都被小刀打中眉心，化成黑烟消散了。 “你敢伤我孩儿！”江丽华的黑伞下源源不绝地钻出更多的鬼影。 两人交战，一时之间都奈何不了对方。 另一边，李双双解决掉那只咬着她裤腿的鬼婴，立马拔足狂奔，她要去追朱一鸣。 “缚灵索。” 索链自上而下飞来，直直地落向朱一鸣。 可是鬼婴们速度也很快，缚灵索只来得及缠住了朱一鸣的一只脚腕。 李双双赶到，一手握住索链一端，被拖着往前滑行好一段才堪堪停住。 鬼婴们被绊住，扒在缚灵索上，想把索链咬断，尖牙磨得铮铮响。 可是缚灵索哪是这等小小鬼物能损坏的？ 李双双看到有只鬼婴正盯着朱一鸣被绑住的腿，心道不好，果然就看见它准备下口咬断他的腿。 李双双一抖索链，扒在上面的鬼婴都掉了下来，朱一鸣也被她甩得飞了起来，她冲过去接住了他。 江丽华的黑伞已经破了几个洞了，她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冷冷地下令，“杀了她。” 一群鬼婴蜂拥而上，全都朝着李双双而来。 黑衣女人掐诀念咒。 “攻。” 两人干涉完这边，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争斗中。 却见缚灵索一抖擞，浑身光芒乍现，忽地就动了，如飞龙过境，扫荡处，鬼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婴们被打散，乱叫着到处躲避。 缚灵索仿佛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越战越勇。 李双双看着它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将十几只鬼婴全都解决掉了，一脸震惊。 然后它回到李双双的身边等着她的夸奖，那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 李双双的嘴角抽了抽。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缚灵索。这是她的缚灵索吗？ 跟她在使唤的时候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吧？ 可是，那个黑衣女人怎么能驱使它的？ 在她手中是条虫，到了别人那里嘎嘎是条龙啊！ “是条好索！”她夸奖道，还轻轻拍了它两下。 另一边，江丽华冷静下来，再次生了退意，趁着黑衣女人被鬼影牵绊住，直接冲过来抢朱一鸣。 李双双正在想办法唤醒他，甚至给了他两个大耳光，看到江丽华过来，下意识挡在朱一鸣前面。 江丽华一爪子将李双双掀开，在她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她的手刚抓到朱一鸣，就感到一道凉意贯穿了她的身体。 是黑衣女人的小刀。 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躲。 “好厉害……” “多谢赞赏。”黑衣女人缓步走来。 江丽华松开了朱一鸣，捂着胸前的血洞，黑伞在前，呈防御姿态。 李双双趁机将朱一鸣拖走了。 朱一鸣突然动了，他木然地看着李双双。 “朱一鸣，”李双双一喜，随即又皱眉，“你醒了？” 下一秒，朱一鸣突然抱住了她，同时将小黑刀送进了她的胸口，以此来回应她的问题。 紧接着，朱一鸣将小黑刀拔了出来。 李双双的血溅到朱一鸣的脸上、身上，他的神情依旧麻木。 他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不让她逃离。若放在一般时候，外人会误以为这是一对甜蜜拥抱的情侣。 “朱一鸣……李双双揪着他的衣领，“醒醒……”她尚未反应过来，第二刀就到了…… 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飞快地戳在李双双的身上。 “不好……”黑衣女人这才发现那边不对。这个阴山鬼母阴险狡诈，她刚才全副心思都放在敌人身上，雨声很大掩盖了那边的动静，待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刚才江丽华抓到朱一鸣，一定是趁机对他做了什么。 “缚。”她只好操纵缚灵索，先把朱一鸣捆起来。 江丽华却突然动了，黑伞一挥，将缚灵索挡开，抓了朱一鸣就跑。 “哈哈哈哈哈……”江丽华疯狂大笑，得意至极，“我的新郎官可真乖啊……” 猖狂的声音逐渐远去。 黑衣女人想要再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双双，最终还是放弃了。 雨水不停地冲刷着血液，染红了一条街道，李双双像是躺在一条血河里。 她浑身上下有无数个血洞，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有鬼婴咬的，江丽芳抓的，最触目惊心的是朱一鸣捅的，用的还是她送给他的小黑刀。 她此刻就像个破败的玩偶被丢弃在了血色的河流里。 李双双幽幽地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这口气叹出来了没有，眼神逐渐涣散。 她想起了刘心怡。 也是在这样的雨夜，那个女孩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被砸成了肉酱，也是像这样，血流成河…… 现在轮到她了。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好的结局？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灵物？ 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还没考上大学呢！ 好不真实…… 真像一场梦啊！ 如果真的是梦，就让我醒来吧……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女人走到她身边，将奄奄一息的女孩子抱了起来…… 随着她的离开，这条街区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雨照常在下，店铺也都照常在营业，理发店门口还闪着霓虹，服装店里音响开得震天响，烧烤店里还时不时地传来男人女人大声的呵斥声…… 刘彩云向门外张望，奇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第58章 生机断绝 heaven club酒吧里，高朗扔下了小提琴，瘫坐在舞台边，佝偻着背，一边哭一边说:“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有一个非常相爱的恋人，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奋斗，我追逐金钱名利权利，可是到头来，却把她弄丢了，我被这世界的繁杂迷了眼，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她临死的时候对我说，你不是你了……我之前不懂，现在才明白，为了这些东西，丢了爱人，丢了自己，不值得……” 后来高朗告诉了王沐阳一些事情。 他对杀害周建军一家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有哪些人参与了，包括南洋蛊师对周建军用蛊术控制他，盛世集团是什么样的角色，以及哪几家竞标者是盛世集团的同党…… 这期间，王沐阳的手机不断有消息提醒，他想着无非是些善后的杂事，一会儿再说也行，就没去管。 因为高朗快要说到重点了。 “你们搞这么多事就为了云顶山？” “没错，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云顶山……”他话没说完，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喉咙里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 “高朗！”王沐阳过去看他。 “没用了……”鲜血像是无止境一般，不停地从他的喉间涌出来。 “周呈皓在哪儿？” 高朗猛地抓住了王沐阳的衣领，他的双眼瞪大到了极致，仿佛死死地盯着王沐阳，又仿佛盯着别处。 “破……晓……” 这两个字伴随着鲜血一起吐出，话音一落，周呈皓便断气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变化为一阵黑烟，就这样消失在王沐阳的眼前。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结束了。 王沐阳点了支烟，猛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吁出来，“魂飞魄散……好毒的诅咒！” “盛世集团的背后，破晓是吧，放心，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王沐阳走出酒吧时，他的高级专员们都挤在同一把伞下，围在他的货车旁边讨论着什么，个个都神色异常。 陈国栋最先看见他，“老大。” “出什么事了？” 老五：“李双双死了。” 王沐阳不解。 陈国栋憋不住话，“刚才兰姐打电话来，说在彩云饭店遇到的是江丽华，李双双被杀，朱一鸣被抓走了，她去追……老大，你去哪儿啊？” “彩云饭店。”王沐阳边说边跳上了驾驶座。 陈国栋连忙跟着爬上副驾，老五和秦凤娇见状也跟了上去。 彩云饭店门前的马路上已经围了很多人。 人群中央，刘彩云抱着个血人嚎啕大哭。 她已经摸过了，这孩子血都流干了，心跳呼吸早没了。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被一阵雷声惊醒过来，就发现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厨房的砧板上堆满了切好的肉，她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走到门口向外张望，雨渐渐下得小了，各家店铺也照常营业，只是因为天气原因，街上没什么行人，等她视线再转回来，却发现马路边多出了一样东西，用一块黑布盖着。 刚才明明没有的，而且又没有人经过…… “我眼花了？”她仔细瞅了瞅，猛然间看见一双脚露在黑布外面，吓得“哎唷”一声叫出来。 “好像是个人呐！” 她一个人带孩子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自己开店的，早就泼辣惯了，当下就撑了伞走出去看个究竟。 那块黑布似乎是件黑色的雨衣，规整地盖在这个人的身上，头脸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刘彩云心跳加速，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水洼里躺着的这个人她应该是认识的。 她的眼睛发酸，一把掀开雨衣。 “孩子啊……”她惨叫一声。 她扔了雨伞，颤抖着双手去摸李双双惨白的脸。 “双双……双双啊……”她哭着喊着。 那张毫无生气又冰冷的脸上，双眼紧闭，没有丝毫要回应她的迹象。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全身都是伤，连血都流干了。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啊……” 怎么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她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了？ 她刚才还坐在店里和儿子写作业呢，那么较劲，皱着眉头咬着笔，因为化学太难而苦恼，那么生动的人现在就躺在这里了？ 对了，朱一鸣呢？ 李双双躺在这里，朱一鸣去哪儿了？ 已经有人发现动静围过来了，见状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王沐阳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这时候警察也到了，把人群驱散开。 他给刘彩云看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特办处的，人交给我吧！” 王沐阳抱起李双双要走。 刘彩云追了两步，“朱一鸣呢？” “已经有人去救他了，放心。”王沐阳抱着李双双跳进后车厢。 陈国栋安慰了她几句，也跟着爬进车厢。 老五在开车，准备先回办事处。 车厢里，陈国栋亮出了黄金眼，正在查看李双双的身体情况，两个眉头皱得快要打结了。 王沐阳在旁边躁动不安，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话，“外面雨停了。” 陈国栋知道他心里急，他知道了也只能跟着一起急，真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他急。 陈国栋不耐烦地喊了句，“小点动静！” “哦。”王沐阳一看陈国栋那死德性就知道李双双情况不妙，还是赔着小心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右肩都被咬烂了，当胸的五道血印子是被利爪划拉开的，这两处只是皮肉伤，胸腹部中了六刀，都是致命伤，兰姐已经第一时间用蛛丝把伤口缝上了，血也止住了……但是……” “但是？” “但是，兰姐说，捅她六刀的人是朱一鸣，凶器是一把小黑刀。” “李双双的那把小黑刀神器？” “估计是。” “那她……” “被神器所伤，她体内早已生机断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留着一口气。” “朱一鸣这死衰仔！”王沐阳忍不住骂道。 “国栋啊，”他又语重心长地说，“李双双不能死。” “对不起啊老大，我也想救她，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这口气还能撑多久？” “这，这不能确定……” 王沐阳微一沉吟，“送她去总部。” 陈国栋附和道：“对对对，总部总比我们办法多。” 老五道：“总部也很危险。” 王沐阳：“那也比她死了强，我来跟总部联系，凤姨，你直接把她传送过去……” 货车突然一个急停。 “老五，怎么了？” “前面有人。” 王沐阳透过玻璃看向前方，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站在那里。 他跳下车，大步跑过去，“李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啊？” 李老头说道：“听人说，我孙女被你们拉走了，我来带她回家。” “这……我们正在想办法救她，多耽误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 “不劳烦各位，我自己的孙女，要死也得死在我跟前。” 看老人的态度，王沐阳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把李双双交给他。 李老头一言不发地背着李双双走了。 “李先生……” 王沐阳叫了声，跟了几步，还是停下来了，看着那爷孙俩走远了。 第59章 狐狸精 李双双在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她周身散发着微光，还是濒死时的模样，正像一抹幽魂。 “我这是死了吧！” “果然这份实习工的工资虽高，风险也大，一条小命这儿快就交待了！” “我死了之后爷爷怎么办啊？工资卡都没有交待清楚……” 不知道飘了多久，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地上是软的，她用手摸了摸地，抓起了一把沙子。 完全没有方向。 “这里就是地狱吗？” 她还沉浸在临死前的那一刻。 她非常理智地没有责怪朱一鸣，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这笔账得算在江丽华头上，但是她只要一想起朱一鸣捅她的场景就觉得非常痛心，甚至只要想起朱一鸣这个人就觉得很难过，因为实实在在地拿着刀的人是朱一鸣，捅了她六刀的人是朱一鸣。 那六刀是真狠呐，刀刀致命。 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怪他的: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会受到别人的控制呢？ 还好是现在感觉不到身体的痛了。 “哎……”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悠长的叹息声。 “谁？” 她到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幻觉吗？” “哎，”结果那个声音又说道:“死得太惨了些。” “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打了个哈欠。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在文雅夺舍的时候帮了我一把。” 她突然察觉到，这个地方就是文雅附身时她的意识所在地，难怪一直觉得很熟悉。 当时她一直很好奇是谁在暗中帮她，后来一直都很忙就没工夫想这些了，没想到这一次她又出现了。 “小姑娘倒是有点良心。” “你到底是谁？” 一团光晕出现在李双双面前，那是一头雪白的小兽，浑身都毛茸茸的，九条尾巴拖在身后。它在地上舒展开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用两只前爪垫着嘴巴趴在地上，懒洋洋的。 “你是……狐狸？” “算是吧！”狐狸口吐人言。 听她声音，李双双还以为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没想到是只狐狸。 “狐狸精？” 狐狸掀开眼皮瞧她一眼，“这是人类骂人的话吧……不过也没错了，我是九尾妖狐，叫我九尾即可。” “妖？”李双双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活物了，管它是人是妖，“这里是什么地方？” 活物有点嫌弃她，“此处是你的识海，怎么到现在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双双摸不着头脑，“……我应该知道么？识海是干嘛的？” “啧，身处险恶之中，你的师父又没有好好教导你，难怪死成这副德行！” “……”死成哪副德行啊？李双双又想起那六个血窟窿……是挺难看的。 李双双惊觉她在一只狐狸的脸上看到了无奈的表情。 只听狐狸说：“算了，我讲给你听吧，反正我们也需要互相帮助。灵识一开，就有了灵力，而识海正是你的灵力吸纳汇聚之所。” “灵力？好像听王沐阳提过。”李双双努力感受了一下…… “你有没有发觉，你现在跑动的速度更快，揍人的力气更大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力气一直都挺大的，没太在意。” “这么说吧，你可还记得，上次进来时，这里是什么模样？” “跟现在差不多吧，乌漆嘛黑的。” 狐狸摇头，“不是黑，那时你的识海是一片空白，虽然开了灵识，却没有任何灵力，因此识海中空无一物，连光也没有。” “那现在……” “我看见你的识海逐渐成型，刚开始有了风，有了沙，后来有了一片沙漠，光也出现了，再后来，有几颗种子发芽了，有了三株嫩草，和一朵鲜花。” “那……那……” “现在你的光消失了，花草也枯萎了，因为你快要死了，人一死，识海自然就不存在了。” 狐狸伸出爪子，一道白光飞向空中，将识海照亮，让她看到了枯萎的草叶。 李双双惊异，“我现在还没死？” “没死，但是也快了，还剩最后一口气，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没救了。” “所以，你是来救我的？” “不是我救你，你需要自救。” “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兵器伤的你，我可以立马就让你好起来，只可惜，伤你的那把小黑刀是上神打造的神器，你不过肉体凡胎，它足以让你神魂俱灭，而我寄居在你的躯体里，也一并被它所伤……” 难怪九尾看起来病恹恹的。等会……“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这个说来话长了先放在一边，再说你该如何自救。虽然我被你连累着一起受了伤，但还是在最后关头为你护住了一口真气，你还不算彻底变成死人，只是也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你随时都可能会挂掉。”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怎么听起来像是救了又像没救！ 狐狸继续说:“被神器所伤，自然需要同等级或者更高级的神器来救。而你的身体内，正好放着一个神器。那个神器已与你神魂相连，算是你的本命之物，一旦启用，神器的力量自然会护住你。” “等等等等……”知识点有点过于多了，她可没有朱一鸣的脑子那么灵光。 我的身体里住了一只九尾狐妖，还放了一个神器，还有我自己的灵识，偶尔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想要夺舍进来挤一挤……我是什么三室一厅的房子精吗？ “可是，我这里面，”她指着自己的平胸，“为什么会有个神器呢？” 狐狸摇头，“不知。” “那是谁放的？” “不知。” “那个神器是什么?\" “不知。” “一问三不知啊！” “或许你很快就能自己找到答案。” “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感知到它？” “那是因为你没有灵力，我观你体质，其实你从小就踏入修行一途，而且资质尚可，至于为何你一直以来识海空虚，不能使用灵能，这不是你自身的问题，而是有人给你下了一个封印，这个封印极其特殊，能让你的灵力只进不出，相当于把你十几年的修行成果存放到了一起。” “这就等于让我挣钱存钱就是不让我花钱……” “差不多这意思。” “那为什么我最近又可以使用灵力呢？” “那是因为，那层封印正在裂开，你还记得你的同学被石头砸死的时候吗？” 李双双回忆起那个血色的雨夜，“嗯，她叫刘心怡。” “那时，你突然有了感知力。” “原来是那个时候……” 第60章 你什么身份 狐狸说：“就是从那时起，你开始挣脱封印，也开始从封印的裂缝中汲取到一些灵力了，虽然非常艰难且缓慢，但是是有效果的，否则你的识海也无法被滋养。” “你说我从小就修行……难不成，每天凌晨的爬山，舞剑还有广场舞……” “这就得去问你们家那个老头儿了，他可不是普通人。” “爷爷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让我修行却又不能使用灵能呢？” “依我所见，一般这种桥段呢，都是为了隐藏你的身份的。” “什么身份？天选之子？异族圣女？末日救世主……” “不好说。你要是想知道真相，等你醒了，自己去问你爷爷呗！现在没时间给你想这些有的没的，就在刚才，你爷爷彻底解除了你的封印，也就是说，你积攒了十几年的灵力全都放出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动灵力，试着与神器建立连接，得到神器的认可，然后你就可以获取神力了。” “还要获得认可？我的身份不管用吗？” “你什么身份？” “我……”李双双噎了一下，败下阵来，“怎样才能得到它的认可？” “神器有灵，当你找到它时自然就知晓该怎么做了。抓紧时间吧，你看看你的手。” “怎么会这样？”她的手已经淡得只剩下一个虚影。 “都说了你快死啦！”狐狸像人一样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九条雪白的尾巴像一把扇子一样打开，“你要静下心来，感应神器，找到它，与它产生连接。” 李双双也只好照着它的样子盘腿坐下，静下心来。 这里是她的识海，她不用眼睛就能看到这里所有的地方，就像狐狸说的，这里只剩下一片干涸的沙海。 她试着调动灵力，识海里突然起了一阵微风，吹起了一小撮沙子，她控制着风沙打了个卷儿，然后飞向空中，一把将沙子扬了出去。 她真的可以控制识海的灵力了！她的内心一阵小小的雀跃。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一道庄严的声音传入灵台。 她顿时惊醒，也不去分辨是谁在说话，只是照着去做，凝神静气，意识再次游走在识海里。 狐狸静静地守在一旁，不打扰，也不相帮。 这里是她李双双自己的地盘，她不信找不出个神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渐渐地，李双双能感受到此刻她的识海里灵力充沛，她感受着识海里的每一处。 一粒一粒细小的沙子，沉寂的、舞动的、消散的、还有新生的…… 她还看见沙子底下深埋的种子，正努力地向上生长，似乎正在等一个机会发芽。 更深的底下有暗泉在涌动，假以时日，必然会生出一汪绿洲。 更远处还有丘陵，高的，矮的，形状怪异的…… 比丘陵更远处的天边，透出丝丝微光，天光乍现，是天要亮了！ 好广阔的世界啊！ 这是她的识海世界正要复苏的迹象。 她感到欢欣鼓舞，因为这一些些小小的生命力而感到无比兴奋。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那个庄严的声音又出现了，逼着她沉寂下来。 她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 “我在干什么？” “我在找神器啊，怎么开小差开到哪儿去了！” “可是每一粒沙子都翻过一遍了，为什么找不到呢？” “还有哪里没有找过？哪里被我遗漏了？” 李双双苦思冥想，神识再次放远了。 在这里，根本不知时光几何。 她的意识升入高空。 识海的世界果然广袤无垠，根本望不到边际。 她看着李双双和九尾在隔空对坐，看着她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遥远、渺小，然后与沙子融为一体…… 忽然间醍醐灌顶，她好像被雷劈了一下。 “我找遍了识海，却唯独没有在自己身上找过啊！” “这里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灵力也好，沙海也罢，都是因为我而存在的，一切的能量都是由我自身而发，神器既然是我的本源之物，其实也就是我自己的力量吧……” 她这样想着，神识一下子就从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收回来了，全都专注到自身当中。 果然，所有的能量都汇聚在她自身当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胸口的一团金光。 金光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想看清楚点，于是下意识离得近了些，这下子她可以看到那个东西有一个脸盆大了。 那是什么怪物？ 它匍匐在那里，乍一看像个乌龟，仔细一瞧却又不是。 李双双离得更近一些，那个类似乌龟的怪物看着更大了，已经有一人高了。 它的龟壳有着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群。它有着鸟类的头，龙蛇一样的尾巴，四爪厚重又锋利……这到底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乌龟”越来越大，李双双离它越来越近了，李双双亲眼看着它从一人高变成一栋大厦那么高，到最后她抬头仰望而望不到顶。 她正站在兽首的面前，光它的鸟喙就有三层楼房那么高了。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怪物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她却没有一丝恐惧。 因为它一动不动，像一座石像。 也因为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压迫感。 突然“乌龟”动了。 它的眼睛处，石头裂开、剥落，露出漆黑的眼球，缓缓一转，盯住李双双。 “准备好了吗？”一个古老又空洞的声音响起。 “嗯？”李双双疑惑地看着它。 更多的石块脱落，露出里面真正的鸟喙像尘封已久的宝藏终于得见天日。 鸟喙缓缓张开，李双双看见里面有个小小的东西悬浮在中央，对于面前的庞然大物来说，那个巴掌大的东西真的太小太小了，稍不注意可能都看不见。 旋龟金印。 这个称谓自动印入她的脑中。 “这就是那个神器吗？” 她能看见，那个小东西有着四四方方的底座，底座之上雕刻着山峰一样的脊背，鸟首蛇尾，正是面前的这只“乌龟”。 “哦，旋龟。” 她走进鸟喙深处，走近旋龟金印，伸手去拿。 “你准备好了吗？”那个古老空洞的声音再次询问。 她的手顿了一下，依然不畏地向前伸出。 就在她触碰到旋龟金印的那一刹那，鸟喙忽然闭合，她只听见“轰”地一声，眼前一黑。 第61章 我会杀了你 朱一鸣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在梦里，他上了一个女人的花轿。 那个女人对他说，去杀了李双双，他就真的拿着小黑刀把李双双杀了。 他还记得李双双看他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到愤怒，到无奈，最后失去焦点。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简直扯淡…… 他从噩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间点满了红烛的房间，还有江丽华笑盈盈的脸，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裙子，在红烛中显得更加鬼魅。 “这噩梦怎么还没醒……”朱一鸣嘟囔着，又闭上眼睛躺回床上。 “老公，”江丽华娇滴滴地喊道，“咱们都已经拜了天地了，下一步就是入洞房了，你害什么羞嘛？” “快醒过来，醒过来……” 江丽华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了，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老公，这可不是春梦。” 她抓住朱一鸣的手，强迫他摸向自己的身体，“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摆在你面前，你看都不看一眼吗？” “啊啊啊……”那真实的触感，朱一鸣觉头皮发麻，挣扎着要跑。 江丽华轻轻松松地拽住他，将他按在床头，“还没有男人能拒绝我。” “本来我是想着洞房嘛，还是有点反应的好，就解了你身上的鬼影术，既然你不肯配合，我只好再把你变成听话的木头桩子了，你是想主动配合呢，还是想乖乖听话，你自己选，你喜欢哪一种？” 朱一鸣停止了挣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淋下，他的眼眶发红，手都在抖，“那些……那些，都是真的？” 江丽华放开他，娇媚地一笑，“你是指什么事呢？” 朱一鸣被迫说出来，“我，我，我杀了李双双啊……”说完他就痛哭起来，“这是真的吗？” “哦，那个小姑娘啊，是你的心上人吧！她死得很惨呢，全身上下都是血窟窿，血流了一地，是你亲手一刀一刀地把她宰了的，你忘了吗？”她一字一句地说，一边握住朱一鸣的手，作拿刀刺向自己的动作。 是的，朱一鸣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他用李双双送给他防身的小黑刀，连续刺了她六刀，正如江丽华表演的那样。 他还记得她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死的时候有多痛啊！ 被自己信任的伙伴杀死，得多痛啊！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就是一场噩梦，是这个女人耍的手段，那一定是假的，可是他又能清晰地记起李双双的鲜血溅到他身上时的温热，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那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你看看你自己，你身上还沾着她的血呢，你尝一下看，是不是她的味道？哈哈哈……” 朱一鸣低头，他的身上、手上，果然还沾着血，沾血的地方似乎正在发烫。 他快崩溃了，痛苦地抱着脑袋。 “少年人呐，总是一腔热血，她那么拼命地要把你抢回去，我拦都拦不住，敢同我抢东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也不例外！” “双双……”朱一鸣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这就怪不得我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是阴人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他哭喊着。 江丽华充满嘲讽地一笑，“亲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很伤心，很痛苦吧？不过这伤心呢，也持续不了多久，你就会慢慢忘记她了。就像当年，我亲手杀了我的丈夫，刚开始我也很伤心呢，但是时间一长，人就麻木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呢，哪里有时间伤心呢，你说对不对？” “我要杀了你！”他依旧抱头坐着，喉咙里蹦出几个字，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不过看到你这么伤心我也就开心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再把你变成木头桩子呢！” “我要杀了你。” “哈哈，”江丽华像听到什么笑话，“你到底是想求死，还是要杀我呢？” “我会杀了你。”他只是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不像是在回应江丽华，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会杀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想让一个人死。 江丽华也收起了笑脸，“好了，不陪你玩了，春宵苦短，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说着，她手中的黑气凝成一道人影，就要打到朱一鸣的身上。 这是鬼影术。 朱一鸣突然抬头，却见他双瞳赤红，在红烛的映照下犹如两潭岩浆，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两个黑色的角，头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长，嘴唇一张，露出两颗獠牙，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嘶吼。 “我会杀了你。”他的嗓音嘶哑低沉。 江丽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朱一鸣突然弹起，朝江丽华扑了过来。 他的速度很快，力气极大，张口就要咬断对方脖子的架势。 江丽华迅速反应，一掌将他推开。 随即鬼婴们受到召唤全都涌了进来，呲牙咧嘴地冲向朱一鸣。 朱一鸣的身体还在发生变化。 他的肌肉一块块隆起，骨骼拉长重组，发出咔咔的声音。变化还在持续着，他脊背的皮肤裂开，椎骨一节一节凸起，身体上长出坚硬的黑色鳞片，他身高一直长到了三四米，身后还拖着一条尾巴，全身衣服都被撑破了。 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 他看着冲过来的小小鬼婴，伸手抓住一个，用力一捏，鬼婴当场就被捏爆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锋利，黑色的鳞片正爬满他的手臂，像一层盔甲。 有只鬼婴扒在他身上，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根本就咬不穿鳞片。 他一把将鬼婴扯下来，两手一拍，像碾死一只蚂蚁。 “力量！” “杀！”朱一鸣说。 他几下子拍开鬼婴群，径直朝着江丽华而去。 江丽华皱眉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变身的高大的怪物。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62章 黑鳞甲怪物 r 第63章 是真还是梦 最先赶到山坳的人是罗兰。 她因为救治李双双而失去了江丽华的踪迹，一晚上都在到处找他们，查了很多线索，大概知道她躲在山里的某一处，但是太难确定位置了，直到看到灵异波动的提醒，这才率先赶了过来。 特办处的人还在路上，罗兰当先赶到那个山坳时，整个村子都已经烧起来了。 她在附近的草丛里捡到了赤条条的朱一鸣，他浑身是血地昏死过去了，身上却没有伤口。附近还有些碎尸块，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人头被直接撕扯掉，还有一边破破烂烂的黑伞，确认死的就是江丽华。 罗兰曾经收养过一个女孩，后来女孩为了一个男人跟她决裂，过了几个月，女孩大着肚子回来找她，她却因为还未消气就骂了女孩一顿，就在那天夜里，女孩打电话向她求救，她却没有接，等她再见到女孩时，她已经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了，未足月的孩子也被取走了。 她追查了很久才查到江丽华，于是那些年一直追着江丽华的脚步，试图杀她报仇，但是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十年前，她答应了特办处的人合作，才终于攻上阴山，虽然最后江丽华还是逃了，但是她受到了重伤，老巢也毁了，有的特办处的帮助，她迟早会亲手杀了她。 如今她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块，也只能苦笑，没能亲手将她千刀万剐，还是觉得非常遗憾，但是看到她死无全尸，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安慰的。 那时她为了找到江丽华，多方查探她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她出自玄门世家江家，原本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嫡系子孙，大好前途，却偏偏性格刁钻，抓了个男鬼回家玩，却玩出了感情，私自跟男鬼结婚，还怀上了鬼胎，为了养护鬼胎，逐渐走上鬼修一途。也因她天分奇高，鬼修一道竟也大有所成，江家视其为奇耻大辱，利用鬼胎逼着她亲手杀死了鬼丈夫，最后鬼胎也没有保住。她性子偏激，竟然把自己的孩子炼制成了鬼胎到处害人，后来她的孩子也被江家收了，她就开始盯上了别人的孩子，看到大肚子的孕妇，也要把别人的孩子剖出来制成鬼胎。因为怨气越强鬼胎的力量越大，剖腹时，孕妇都是醒着的，这两百年里她就这样活生生地剖出了无数个婴孩…… 实为大恶！ 江丽华作恶多端，有这下场，算便宜她了。 只是，她是怎么死的呢？是谁杀了她？ 罗兰的目光移到了朱一鸣身上。 朱一鸣仍是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那衰样，看起来已经被…… 他先是被控制着杀了李双双，后又被强迫做了新郎官，江丽华一死，鬼影术自然就失效了，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怎么样！ 还是个高中生呢！ 罗兰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一丝同情。 等特办处的工作人员们到场，灭了火，又在房屋废墟里扒拉出几十具当地村民的尸体，每家每户男女老少都有，还有数不清的鬼婴残骸，这场景真是人间炼狱！再加上山坳的地势让怨气徘徊不散，这个村子很快就会变成一处鬼域灵界，于是只能将这块地区封锁了。 等收拾完残局，天都已经亮了。 罗兰因为同情朱一鸣，直接把他送回了彩云饭店。 刘彩云一整晚都待在小饭馆等消息，罗兰扛着装尸袋进来时，她正趴在桌边打盹。 罗兰放下人就走了。 刘彩云一睁眼就看见装尸袋里奄奄一息的朱一鸣，差点晕过去，过去摸了摸才发现儿子还在喘气。 没过多久，朱一鸣也醒了。 他浑浑噩噩的，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一晚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他都还有印象，就连那个身披黑甲的怪物他脑子里都有个模糊的影子，他没办法解释这些事情的合理性和逻辑性，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说这是做梦才能解释事情发展吧！但是有些情绪又深深地刻进他的骨子里了，例如对李双双之死的悲愤，例如那深刻的想让某个人死的恨意，这种情绪直到现在都在他心头弥漫着，这又让他觉得这些事情分外真实。 刘彩云看出儿子不对劲。看见他一丝不挂地裹在装尸袋里被送回来，她就知道儿子肯定是经历了什么。但是他此刻似乎不太清醒，神情中又充满暴虐，这是她从来不曾在儿子身上见到过的，不由得异常担忧。 “小猪……”刘彩云尝试着喊了声。 “妈！”他安慰刘彩云，“我这是在做梦呢，梦醒了就没事了。” 刘彩云也没多说什么，找了几件工衣给他套上，就把他领回家了。 朱一鸣仿佛在梦游一般，他回家洗澡，吃早餐，然后上学，还抽空去配了副在现实里不敢戴的时尚眼镜，决心要把这个梦做完。 放学后他跑到七班门口等李双双一起回家，同学告诉他，李双双生病请假了。 他想起之前李双双已经被他杀死了，难道梦中的剧情也是连贯的吗？ 于是他给李双双打电话，却没有人接，他骑着自行车去废品站找她。 废品站异常安静，就连那只气宇轩昂的大公鸡也没精打采地缩在窝里。 他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想着反正是做梦，也不用讲礼貌什么的，于是自顾自地上二楼李双双的闺房了。 只见李双双躺在地上，还穿着那件满是血迹和泥水的白色上衣。 真正的……浑身的血窟窿！ 她的身下铺满了画着红色符咒的黄纸，她裸露出的皮肤上也能看见红色的符文，七窍处放着铜钱，头顶上还点着一盏灯。 而李老头正盘腿坐在她身边，双手捏着法诀，一只手中牵引着一根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正好没入李双双的额头。 怎么在梦里，李双双的爷爷都变成做法的大师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梦境？ 李老头突然高声诵道:“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朱一鸣如遭雷击，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64章 魂牵梦萤 r 第65章 没有回头路 朱一鸣跟着小纸人继续往前走，灿烂小区的巷子早就看不见了。 此地迷雾浓重，不见天光，周遭一片寂静，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手执魂灯，勉强能看到脚边的路和前方那个一蹦一跳的小小影子，也能听见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只是这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忐忑，倒是更显得孤寂，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声音飘渺，只觉得这里天宽地阔，他行走在其间，显得何其渺小。 他的脑子里还在想很多事情。 比如他被鬼婴们拖走时，缚灵索缠在他的脚上，李双双拼了命地想留下他；比如他拿着小黑刀毫不客气地捅李双双那六刀，那些场景没有一刻从他脑子里消失过。 还有在那个点满了红烛的房间里，他似乎看见了一个身披黑麟甲的怪物，那怪物一爪捏碎一个鬼婴，后来怎么样了他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那个怪物的出现，他才能幸免于难吧！ 他就这样一边想东想西的，一边机械地行走着，他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都停留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是什么，只知道李双双在那里，他要去把她带回来，只怀着这样的信念，他便能一直走下去。 这条路注定孤独。 走了大概三十分钟，才看见远方雾气渐渐稀薄，透出些许青绿色的光亮。 朱一鸣稍稍松了口气，能看见东西就说明他不是在原地踏步的。 他加快脚步朝着光亮处走去。 一座高耸的牌楼渐渐呈现在他眼前。 朱一鸣远远地就看见了鬼门关三个大字。 鬼门关牌楼足有二十层楼房那么高，巍峨森严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朱一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真的有鬼门关啊！” 小纸人已经蹦跳着过去了，朱一鸣咬了咬牙，快速地通过了鬼门关。 这一过去，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里仍然是雾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天空透出青绿色的光，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左边有河，隐隐约约能看见有船正在驶来。 他终于看到了其他的……不能算人了吧！ 其他的鬼！ 右边有一栋建筑，门口也堆满了鬼。 游魂们一个个表情木讷地飘过，有的身上背着包袱，有的直接抱着满怀的金元宝，也有空手的，还有死相不太好看的散发着凉意擦着他飘过，他们还在咿咿呀呀地交流。 一个妇女:“你怎么死的？” 老太婆:“我是被气死的。” 妇女:“真巧啊，我也是被气死的，你是被谁气死的？” 老太婆:“我儿子三十了还不肯结婚，我是被儿子气死的。” 妇女:“哎呀，我结婚十年，是被老公气死的。” 老太婆:“……” 朱一鸣:“……” 边上吃瓜的亡灵:“不结婚气死娘，结婚了气死媳妇儿，反正总得气死一个呗！” 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我老婆跟人偷情，我在抓奸夫的路上被车撞死的。”一边说一边把肠子塞回去。 周围爆发出一阵嘲笑的声音。 一个年轻人:“我连续加班一个月，猝死的。” “哎，真可怜……”嘘声一片。 “我老公想抢我父母的遗产，我是被他害死的，嘤嘤嘤……” “我们那里发了传染病，我是病死的。” 一群亡灵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都是一起来的……” 活像个火车站。 朱一鸣吃瓜吃得胆战心惊，连忙躲到角落给他们让路。 虽然从小到大看过的鬼怪不少，但是如此大规模出现，像晚饭后在广场集体遛弯的壮观景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赶路。 朱一鸣再回头看时，鬼门关的牌楼已经消失了。 看来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有的游魂会研究他手里的魂灯，朱一鸣不想引起注意，于是把魂灯放进了布袋里。 这时，小纸人被一个阔嘴尖牙的大头鬼抓住了，就要被一口吃掉了，朱一鸣赶紧拦了下来，一脚踢飞大头鬼。 附近的游魂们再看朱一鸣时，就带了些畏惧的神色，“噫噫噫”地飘远了点。 不过好在真的没有人发现他这个活人混进来了。 小纸人好像吓坏了一般，藏进朱一鸣怀里就不肯出来了。 朱一鸣也随它去。 他躲躲闪闪地避让，已经被挤到河边了。 就看见水里伫立着一块石头，刻着“三涂河”三个字。 河面上有雾，看不太远，但是仍然能看见几艘小船飘在水面上。 朱一鸣感觉左手手心一阵发热，还以为是魂牵梦萤有反应了，拿起来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心里直打鼓，“这蛊虫会不会坏掉啊，靠谱吗？” 他可是完全靠魂牵梦萤来找人的。 接着一艘船靠岸，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下船走上渡口，那男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装，胸前绣着龙形图案，腰间系了一条腰带，让他显得利落又英武。 紧接着一群新的亡魂一个一个地从船上下来了，冷面男人手里牵着一根绳子，把他们拴成了一串，这让朱一鸣想到了糖葫芦。 “难道这就是鬼差？” 糖葫芦当先的是一个中年医生，手套上还沾着血，后面跟的一个穿着病号服，脑门上开了个洞。真是人间悲剧，估计医生和病人一起死在手术台上了。 鬼差催促着拉着这一串糖葫芦往前走。 糖葫芦里还有人哀求道:“使者大人，慢点嘞！” “你们等会还要赶路，动作快点！” 第66章 黄泉站1 朱一鸣跟着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鬼群。 只见他们进了那栋建筑物，门口写着“登记处”。 朱一鸣偷偷往里瞧，里面有五个窗口，就像银行柜台，里面坐着三个穿正装的小姐姐。 他跟着的那个鬼差还是使者正等在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姐姐窗口前，糖葫芦们正排队等着。 黑框眼镜抬眼看了看使者，“原来是苍龙使啊，好久不见了，近日可好？” “托福。” 医生在最前面，黑框眼镜在电脑上劈里啪啦地一顿操作，核对身份信息，然后拿着摄像头对医生扫描，然后盖了几个章，麻利地把几张纸交给使者，还说了句，“哟，这位功德挺高啊，可以领一张火车票直达酆都。” 使者对她点头，“多谢。” 等这一串都登记完了，黑框眼镜喊了声:“下一个！” 苍龙使领着他们出来后，把他们交给另外一个长得同样英俊的鬼差，只是他们衣服上得纹饰又有区别了，他把手续也都交给同事就离开了。 而他的同事则带着亡魂们到一个队伍后面排队，交待了几句之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朱一鸣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队伍前面也有一个鬼差带队，估计是凑够人数了就会离开。 他看了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李双双，他一个黑户，就姑且跟着大部队走吧！ 他偷偷摸摸地缀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没过多久，果然又有其他鬼差带来一串亡魂，把他们排到朱一鸣之后。 黑户做贼心虚，站在前面扭扭捏捏的。 鬼差过来扯了他一把，把他摆到队伍里站好，喝道:“站好了，要是掉了队了你就等着死吧！” 一前一后两个鬼差就带着这支队伍出发了，还是跟之前遛弯的是同一个方向。 朱一鸣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感慨：这些鬼差一个个都这么帅哦，做了鬼打个工都这么卷的吗？ 他跟在队伍里前行，前后的亡灵隔得不远不近，道路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黑色的岩石长得张牙舞爪的，似乎是在警告亡灵们不得越界。 山崖上隐隐有黑影晃动，薄雾中透出两点红光，不知道是什么鬼怪在窥伺。 前方的鬼差从腰间取下打鬼鞭，朝空中抽去，只听见“啪”地一声响，黑影便忌惮地朝后退去。 朱一鸣想起出发前鬼差的话，“要是掉队了你就等死吧！”原来这话不是威胁他的，他连忙跟上。 他看了看左手手心的蝴蝶印记，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里那么多游魂，却完全没有李双双的消息。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队伍在往前推进，有的亡灵是飘着的，有的新死的亡灵还是习惯走路。 朱一鸣觉得这简直就是红军长征。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那些木讷的游魂们突然兴奋起来。 朱一鸣歪着头往前看。 只见远处能看见一片五彩斑斓的灯火，像一个小村庄，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牌坊，“黄泉”两个字正在上面闪烁着绚丽的霓虹。 “黄泉啊！”朱一鸣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啊！” 进了黄泉地界后，鬼差招呼大家聚过来，有事要说。 “黄泉到了，我哥俩就护送大家到这里了，前往酆都的路，接下来各位就得自己走了。火车三天一趟，最近一趟是明日，有车票的新魂看好时辰，别错过了火车，不然就得再等三天。没有火车票的，有钱的打车，没钱的走路，得自己想办法去酆都了，包车最好去黄泉站里面的柜台办理，毕竟是官方渠道，虽然价钱贵一点，但是靠谱，脑子都得放灵光一点，可别上了不该上的车，在酆都之外，被别的鬼吃了卖了都是没地儿说理的。” “还有，一定要记住，在黄泉站，戌时之后千万不能在外面逗留。” 有新魂发问了:“要是没钱投宿咋办嘛？” “那就去黄泉站，那里可以收留无处可去的亡灵过夜。” 接着鬼差往身后一指，继续说:“前往酆都的路就在那儿，希望诸位都能安全抵达酆都，早日投胎转世。” 朱一鸣顺着鬼差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一直延伸到天际，仿佛没有尽头。 两位鬼差告辞了。 亡灵们分散开，自由活动。 有的大款已经自己去找车上路了。 没有火车票又没有钱的，也要找路子去酆都，也有结伴而行的，或是想办法赚钱的。 朱一鸣到处逛逛，看能不能感应到李双双的残魂。他也不太敢跟别的亡灵搭话，生怕被别人发现他是其实是个活人，拆穿他是个黑户。 这里像一个热闹的集市。 中心是一个大型的古风建筑，匾额上写着“黄泉站”三个字。屋顶上还有个巨大的圆盘，类似于钟表，只是刻度标的是子丑寅卯等。 所有的亡灵都要从黄泉路过，每三天一趟火车，很多亡灵都会在这里滞留，当然也有一些并不是新魂，只是都有自己的目的而留在这里。 以黄泉站为中心，周围发展出一片商业区，冒出了各种做小生意的店铺，但是并没有规划，东一家西一家的，各式各样的房子都有。 有豪华的中式复古风，也有简易的移动板房，为了吸引顾客，每家店都用尽手段在灯光上做文章，看久了之后朱一鸣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而且各商家审美不一样，风格都不一样，有的炫酷，有的阴森，还有的怎么看都像大保健风，等等，还真的是家大保健…… 看来幽冥界的生活也很丰富嘛！ 还有人举着个牌子在鬼群里穿梭，牌子上写着“黄牛”二字，来回跟亡灵们搭讪，问需不需要火车票。 朱一鸣有点诧异，“这么明目张胆的黄牛吗？” 就有个黄牛飘了过来，还是个大姐，“这位小哥哥，今儿刚到的吧，需要火车票吗？” 朱一鸣连忙摇头。 “不要紧，需要美艳鬼妇吗？我这边认识人，可以给你打折！” 朱一鸣摇更用力地摇头，“不用不用。” 黄牛大姐“切”了一声飘走了。 第67章 黄泉站2 朱一鸣路过一个卖小吃的小店，服务员在门口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帅哥，来吃烤串啊！” 这家叫老哥哥烧烤，生意非常火爆，他看了下客人桌上的菜品，奇形怪状的东西没一样是他认识的，但是他下意识地就犯恶心。 听到边上等位的亡灵在讨论，“听说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在铜柱地狱司工作的，下岗了才开的烧烤店。” “哟，那手艺肯定很绝啦！” 服务员自豪地比了个耶:“那是当然，我们老哥哥烧烤可是今年的鬼市美食排行榜第二名哦！” 前面有个小摊，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摊主还在激情地讲解。 “这是狗牙，过恶狗岭的时候戴在身上，狗狗们就以为你是同类，就不会咬你啦！” “这个是瞌睡虫，如果有野鬼要吃你，把瞌睡虫扔他身上，他就会睡着了。” “……” 朱一鸣简直大开眼界，不过也更加认知到，去酆都的路上真的危机重重，他不由得更加担心李双双。 这片区域最气派的是两家酒店，一家是非常的现代化的楼房，叫“黄泉酒店”，看起来生意很好，朱一鸣一时好奇数了一下，足有十八层楼。 酒店外墙是电子显示屏，里面有一排长腿美女在跳舞，是在宣传艳鬼时代的演唱会。 接着又播放一则广告，“滴答滴打车，竭诚送您投胎。” 朱一鸣吓得掉头就跑。 另外一家是一间古香古色的阁楼，挂满中式的红灯笼，既美观又大气，只是没什么鬼光顾，叫作“黄泉客栈”。 这时他听见黄泉站的广播响了，在重复播报:“离戌时还有十分钟，请各位旅客尽快进入室内，尽快进入室内……” 然后就看见商铺开始关门歇业，绚烂的霓虹灯一家接着一家熄灭了，亡灵们慌慌张张地找地方投宿，没地可去的就涌进了黄泉站大厅里里。 朱一鸣受到当时气氛的感染，非常慌张，同时也很好奇。 戌时过后会怎么样？如果不进来会怎么样？ 朱一鸣打算听鬼差的劝，去官方地盘比较稳妥，着急忙慌地跟着鬼群挤进了黄泉站，顺便吃了个瓜。 旁边奋力向前游的大妈们还不忘碎嘴，“听说每个月的十五、十六两个晚上，戌时过后就算入夜了，噬魂怪会游荡过来，今日正好是十五，咱们做鬼的最怕这种怪物了。” “呸，还做鬼呢，没到酆都城，咱都算不上是个鬼！” “那不迟早的事嘛，我说说又怎么了？” “明明就不是鬼啊！” “我就说我就说……” “别吵了，走快点！”后面的开始催促了。 朱一鸣终于挤进来了，里面空间很大，有三层，像个小商场，开了很多店铺，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比外面的商圈要更高档一些。 朱一鸣看了一圈，发现这里还有托梦工作室、银行、滴答滴黄泉分店、灵器交易所、当铺…… 还有鬼差在巡逻。 一会儿功夫黄泉站大厅里就挤满了亡灵。 广播再次响起，“请各位旅客关好门窗，戌时已至，倒计时十秒。” “当！”洪亮的钟声响起，同时，鬼差在关闭大门，灯也全都熄了，然后逐渐有红色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 大厅里一片死寂。 钟声还在继续。 “入夜了。”有亡灵小声道。 正在这时，朱一鸣的左手手心却突然像火烧一样滚烫，一只蓝色蝴蝶飞了出去。 朱一鸣心跳加速。 是李双双的残魂出现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怎么办？ “当！”钟声已经是第八声了，大门就快合拢，朱一鸣不再犹豫，冲向大门口。 “不要命了？”正在关门的鬼差见状呵斥着要拦他。 “放我出去，不要管我……”朱一鸣仍是拼命地要冲出去。 鬼差见他影响了关门，这可是在拿大厅里所有的亡魂在冒险，便不耐烦地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虽然是入夜了，但是外面并不黑，天空透出丝丝红光，像是被指甲抓破的划痕。 十分钟之前还热闹非凡的市集全都打烊了，死气沉沉的。只偶尔见到一两个鬼影子飘过，都是没来得及找到地方投宿的新魂。 朱一鸣似乎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找到蓝色蝴蝶，赶紧跟上去。 突然听见拍门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亡灵来不及进大厅，此时正在门口疯狂砸门，哭声哀求，“开门啊，求求你们了，开门啊……” 紧接着他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一根黑色的触手黏在他的额头，只一下子他就消失在原地。 一个黑影从巨大的圆钟上爬了下来，类似人形，却没有脑袋，身体臃肿，四肢细长，那个抓魂的触手就是它伸长的手，它的身体上有无数个红色光点，再仔细一瞧，那哪里是光点，那怪物的身躯上布满了无数张人脸，那分明就是无数双发着红光的眼睛。 朱一鸣眼睁睁地看着它原本是脖子的地方张开一个豁口，把那个亡灵吸了进去，而后就看见那怪物的屁股上长出了一张跟亡灵相似的脸，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这是……噬魂兽吗？ 他又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哭声，在他的头顶上。 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上也出现了一坨黑影。 朱一鸣二话不说，抬腿就跑，在空旷安静的小路上，“哒哒哒”的脚步声显得特别突出。 好在噬魂兽走得并不快，它从屋顶上跳下来后，就晃晃悠悠地跟在朱一鸣身后。 朱一鸣刚庆幸完，就看见前方一个房屋后面有个影子在晃动。 前面也有一只？ 果然又一只体型更大的噬魂兽冒了出来。 两只噬魂兽都朝着他而来。 朱一鸣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他看见蓝色的蝴蝶飞向黄泉客栈，从一个缝隙里钻到里面去了。 后面跟着他那只噬魂兽对他伸出了细长的手，朱一鸣慌张躲了过去，脚下绊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滚到了大只噬魂兽的脚下。 第68章 大手笔1 大只噬魂兽还没反应过来，后面那只已经再次出手。 朱一鸣看准时机往旁边一滚，袭击他的那只手就黏到了大只噬魂兽的身上，随即吸走了一张人脸。 大只噬魂兽发出响亮的啼哭声，似乎非常愤怒，扔下朱一鸣，径直和那个抢食同伴的家伙扭打在一起。 朱一鸣趁机溜了，可是却发现，从鬼门到黄泉牌坊的方向，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正在向这边移动。 越来越多噬魂兽过来了，得赶快。 商铺的位置毫无规则，他做贼一样，东躲西藏地向着他的目的地黄泉客栈前进，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可能会撞到街溜子一样的噬魂兽。 朱一鸣心念一动，从布袋里拿出隐形披风当头罩下。 又一只噬魂兽迎面走来，狭路相逢，他也不确定这隐形披风的效果。 不如试一下吧！ 他迎着噬魂兽慢慢走去。 对面那只噬魂兽还在慢悠悠地晃动，并没有表现出发现猎物后的兴奋。 真的有效！ 逼仄的巷子里，朱一鸣决定与它擦身而过！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快要绕过去了……朱一鸣心跳加速，却看见噬魂兽的身体上有两个小耳朵抖动了一下，他心道不好，吓得重重地喘了口气，下一刻，噬魂兽的手就朝朱一鸣伸了过来。 朱一鸣就紧挨着噬魂兽，躲都没处躲，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恰好撞倒了一块靠在墙上的木板。 谁知木板后面藏着个亡灵，他又看不到朱一鸣，木板一倒，他就看见了噬魂兽，吓得尖叫一声。 朱一鸣卡在中间，就看见噬魂兽细长的手一伸，将他另一边的亡灵一口吞掉了。 朱一鸣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噬魂兽身上有无数只眼睛，但是它们很可能是靠听觉来确认猎物方位的。 他坐在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慢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果然噬魂兽在那里徘徊了一阵就走掉了。 朱一鸣把隐形披风收起来，不再狂奔，尽量放轻脚步。 这时，他经过的一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叫骂声，似乎又马上被人捂住了，随即有摔打东西的声音……附近的噬魂兽都被吸引过来，围住了屋子。 朱一鸣也在包围圈内。 太衰了吧！ 他看见已经有噬魂兽爬到屋顶上去了。 出路都被堵住了。 要不，爬到对面的屋顶上去？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尽量不发出声音。 好在屋顶不高。 他看见那个被围起来的屋子，因为房顶承受不起噬魂兽的重量，轰然塌陷下去，扒在顶上的噬魂兽掉进屋里，朱一鸣眼睁睁看见一男一女两只亡灵被吞噬。 朱一鸣也有点担心自己的脚下。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见“咔嚓”一声，他脚下一空，在人家房顶上踩出了一个洞，他差点摔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脚下却是噪音不断。 他不禁冷汗涔涔。 原本围在隔壁屋的噬魂兽这时齐刷刷地转向朱一鸣这边。 真要命！ 再等下去这群怪物估计就会把这里围住了。 朱一鸣不再犹豫，从屋顶跳下去。 此时他离黄泉客栈也不远了，绕过这几家商铺就到了客栈门口的广场，也不管有没有动静了，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他不管不顾地朝着黄泉客栈狂奔而去。 附近的噬魂兽听到动静，全都朝他围了过来。 可是他一看到黄泉客栈紧闭的大门，就想起方才在黄泉站叫门的亡灵，暗道不好，但还是一刻不停地往那边冲。 可惜他最后还是没能到达黄泉客栈的大门。 从黄泉客栈的后面也走出来几只噬魂兽，彻底截断了他的去路。 朱一鸣生生顿住脚步，他累得半死，心跳和呼吸怎么也缓不下来，噬魂兽都在朝他这里晃悠着过来了。 完了，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被噬魂兽吃掉，那真的就死得干干净净了吧！ 可是李双双还没有救回来，这一次到了绝境，他一点也不想妥协。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朱一鸣在布袋里掏了掏，摸到一个球，记得好像是冥火珠来着，也管不那么多了，掏出球就朝前方挡路的噬魂兽扔去，可是冥火珠飞到空中却突然定住了，然后直直地飞向上空，落入一只手中。 却见黄泉客栈的楼上开了一扇窗，窗边坐着个穿着古装的少年郎，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探着身子往下看，笑嘻嘻的，像是在看热闹一样。 他收了冥火珠，扔了根绳子给朱一鸣，“抓住喽！” 朱一鸣赶紧抓紧绳子，楼上的少年轻轻一拽，他就被拉了上去，翻过窗子进屋，身后还跟了一条噬魂兽的触手，少年手起刀落，将触手斩断，马上关上窗户。 断落的那一节触手瞬间化成一滩烂泥。 楼下发出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朱一鸣的紧张感还未消退，指着窗户担忧地说:“它们……不会……” 少年打量着他，声音轻快，“放心，这里是黄泉客栈，那些小东西进不来的。” 朱一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少年仍旧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一张脸单纯无害，他拿出那颗冥火珠把玩，“你可真是大手笔，这冥火珠一旦引爆，别说外面那堆噬魂兽了，就是这家小店也会被付之一炬，你自己也会被冥火卷进去，你这招可是同归于尽啊，就这么想不开吗？” 朱一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威力这么大。” 少年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上，脸上虽然一直带笑，但表情有些玩味。 “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问道。 “我叫朱一鸣，就是一鸣惊人的一鸣。你呢？” “朱一鸣啊，”少年只笑不答，“你冒险从噬魂兽群中穿过也要来黄泉客栈，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吗？” “啊？我……”他也没想到少年会直接问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那样很可能会暴露他是活人。 谁知少年摆了摆手道:“不方便说就算了，只是你脸上写着别有目的四个大字，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朱一鸣面不改色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本来就是要来这里住的，就是动作慢了点来晚了而已。” 这少年明明在楼上观察他很久了，看到他狼狈不堪，看到他陷入绝境，运气好一点在他看热闹的时候他就被吃掉了，但是直到他扔出冥火珠才出手相救，虽说人家没有义务救他，但总觉得让人不舒服。 “原来如此，”少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这屋宽敞，哥哥若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将就一晚如何？” “不用了，刚才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前台开间房就行了。”这声哥哥他可不敢领受，他俩指不定谁比谁大呢！朱一鸣说着就要往外走。 少年拦在前面，笑嘻嘻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没什么坏心思的。” 他越这样，朱一鸣就越想跑，“你刚刚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们不熟，我这人社恐，不习惯跟陌生人共处一室，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着又要走。 “欸，”少年又叫住他，将冥火珠抛给他，他慌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 “我叫阿道，”少年又说:“你会回来找我的。” 第69章 大手笔2 朱一鸣发现黄泉客栈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空，不知道是不是房客都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转了一圈，一直下到一楼，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当然，他魂牵梦萤的蓝蝴蝶也没有找到。 一楼柜台处坐着个人正在打算盘。 朱一鸣到柜台处，想要先订一个房间。 那人一抬头，竟然又是少年阿道。 “阿道，”朱一鸣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阿道摆着张臭脸，冷冰冰地说:“我不是阿道，我叫不一。” “不一？”朱一鸣懵了。 “蠢货才分不清我和阿道？”有点刻薄。 “哦，你们是双胞胎吧，难怪长得那么像。”他们衣服颜色都不一样。 不一冷哼一声，不再解释。 他丝毫不奇怪朱一鸣为什么会从楼上下来，只是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啊……对对对，要间房。”他还要留在这里找残魂呢。 “只剩天字一号房了，一天一千万，”不一把房牌拍在柜台，“现金还是刷卡？” 朱一鸣震惊了，“什么房要一千万？” “我们黄泉客栈就这价位，要是嫌贵，大门这边，您请走好。”反正生意这么差，少一个也不算少。 “……” 他这是被宰了吧！ 外面还有那么多噬魂兽在游荡呢，他傻了才会出去。 朱一鸣拿出一枚硬币，“你看这个可以吗？” 不一眼睛一亮，一把夺过硬币，在灯下仔仔细细地研究一通，立马变脸，他嘴角一咧，谄笑道:“大主顾啊！有这冥帝钱，您在小店住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您有任何需求小店都会尽力满足您。”说着赶紧将硬币收起来，一边上上下下将朱一鸣打量了个遍，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几个窟窿出来。 “这么说来，我确实想打听个事儿。” “客官您尽管问来。” “你们店里今天有没有进来一片魂魄碎片？” 不一暗道:就这客栈的生意，鬼渣渣都没见到，还碎片呢！但是如果直接说没有，这只肥羊跑了怎么办，他身上那只布袋必定内有乾坤，不把他榨干净绝对不能让他走出黄泉客栈。 于是不一笑着地说:“这来来往往亡灵太多，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们老板阿道，可以去问问他，这黄泉客栈里面来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全都知道。” “阿道是这儿的老板？” “是啊是啊！” 这下子朱一鸣后悔没有跟人家共处一室了。 “客官，客房在三楼，我先带您上去。” “好的，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这里房间里都住满了吗？” “那是自然。” “鬼魂们都很有钱啊！”朱一鸣感慨。 不一面不改色地带他走到天字一号房门口。 没想到就在阿道房间的隔壁。 等不一告辞离开了，朱一鸣就敲响了阿道的房门。 房门自动打开，阿道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就说你会回来找我的。” 朱一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你是这里的老板。” “哎，想帮你省钱都不行！” 谁说不是呢，朱一鸣也正在后悔呢！ 阿道两根手指夹着那枚硬币，“这可是好东西，冥帝硬币，有价无市，买命都够了，你居然拿来住店，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已经是阿道第二次说他大手笔了。 朱一鸣更加窘迫。 这才知道李老头交给他的东西一件都不简单，不由得对李老头的身份更加疑惑。 “刚来幽冥界，不懂这里的规矩很正常，不过，你也算运气好，因为你遇到了我。” “那你可以帮我吗？” “冥帝硬币我都收下了，当然会帮你啦。” “我……” 朱一鸣想说什么，阿道却阻止了他。 “你跟我来。” 他们又回到一楼，大厅平台处挂着许多字画，他们穿过这些字画走到最里面，阿道请他看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鬼面大将，身披红袍，手执长枪，枪指着一个满面惊恐的女鬼。而这幅图的背景，赫然便是黄泉客栈。 角落里还有题字:朱染怒斩赤鬼图。 原来是个名场面打卡点啊！ 朱一鸣看着画上的男子，虽然是个二次元，但依旧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气，如果是真人放出来，不知道怎样吓人，希望永远不用面对他。 阿道有些期待地观察着朱一鸣的表情。 却听朱一鸣说了句，“这人看着好凶，希望我不会碰到他。” 阿道一脸失望，还是微微一笑，“你再仔细看看。” 朱一鸣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又把画完完整整地欣赏了一遍，又用力地盯着朱染的头顶。 “那是……”那里本是黑色，可是仔细观察，能看到淡淡的蓝色荧光。朱一鸣伸手在那处一碰，蓝色蝴蝶飞了起来，又落回原处。 双双的残魂在画里。 朱一鸣一阵惊喜。 他拿出魂灯，残魂似乎有所感应，一团白色的光晕从画里飘出来，飘飘荡荡地落入了魂灯中。 第70章 黄泉客栈 朱一鸣前来幽冥界的任务总算有了进展，他高兴极了，拉着阿道一个劲地道谢，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残魂？” 阿道说:“不一不是说了嘛，这黄泉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事，进来了什么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这抹残魂前脚刚飘进来，你后脚就顶着噬魂兽直奔而来，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朱一鸣看着他，越看越觉得阿道和不一实在是太像了，就算是双胞胎也没有这么像的，他非常怀疑这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再一看，不一还趴在柜台那里打算盘呢。 阿道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不一是木头人，完全照着我的样子做的。” 朱一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不一，“木头人能做得这么逼真吗？而且很自然，比现在的ai都牛啊！” 不一发觉朱一鸣盯着他看，嫌弃道:“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他指着不一，“看吧，这就是真人。”恨不得上手去摸一摸，但是又不敢。 阿道说:“一点机关术加法术，跟科技不是一种概念。” 朱一鸣:“阿道，你懂的可真多。” 阿道:“哪里哪里，总共有四个木人，其他三个现在在别处，不然也可以让你见见。” 不一又不开心了，“那三个偷懒跑了，你也不管管。” 阿道:“反正现在客栈也没什么生意，他们想出去走走就让他们去嘛！” 朱一鸣:“没生意吗？不一还说都住满了呢？” 阿道失笑:“这不为了挽回点声誉才这样说嘛！” 不一毫无愧色，“要不是对面的黄泉酒店，我们客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也不想想办法把客户都拉回来！” 阿道:“现在清闲一点不是挺好的嘛！咱们是老字号，幽冥界里但凡有点资历的老鬼都还是记得咱们的，早些时候九殿下不是还来这里歇脚了么？” 不一:“我只想搞钱。” 阿道:“对了，九殿下和新娘娘的合照打印出来了吗？这一对可真是养眼，一定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一翻了个白眼，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相框。 阿道笑嘻嘻地接过相框，“咱们客栈也算得上是一处景点了。” 不一听了这话眉毛一竖，“可是我收门票你都不让。” 阿道:“今日你收门票，有几个新魂愿意花钱进来逛客栈啊？” 于是不一抱着手不说话了。 朱一鸣在旁边看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话，一个笑脸盈盈，一个横眉冷对，觉得非常有趣。 他一时好奇，就凑到阿道身边去看他们口中九殿下的照片。 阿道还在指给他看。 “这位是新上任的平等王景亦空，才在任四百多年，已经收获所有酆都女鬼的芳心了，是不是俊朗不凡呐？他旁边这位是是他的新娘娘，听说这次回酆都就准备办婚礼了……” 朱一鸣一把夺过相框，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照片上的平等王穿着黑色西装，身边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短发齐肩，表情淡淡的，正是李双双。 朱一鸣大受震撼，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得知她的消息！ 他的表情变幻莫测，一时因为找到李双双的踪迹而欣喜，又因为她要跟别人结婚而感到难以接受。 “她在哪儿？你见过她对不对，她在哪儿？”朱一鸣指着照片上的女孩急切地问。 “怎么，你认识她吗？”阿道问。 “我要找的魂魄碎片就是她的，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朱一鸣着急，阿道却是不慌不忙，“噢，难怪我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原来魂魄不全啊！” “阿道……” “欸，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一提到这个，朱一鸣整个人都蔫了，皱眉不语。 阿道忙说:“哎，你别哭嘛，我不问就是了。” 朱一鸣狡辩，“我没哭。” “好好好，你说没哭就没哭。她是你什么人呐？” “是我同学。” “同学？”阿道一脸不信。 朱一鸣的眼神紧盯着他，阿道仍是一脸无辜相。 朱一鸣最终还是把他用小黑刀杀死李双双的事情说了。 不一耳朵都快怼到朱一鸣身上了，一脸八卦相。 阿道:“难怪！” 不一看朱一鸣的眼神都变了，“六刀……” 朱一鸣:“阿道，事情就是这样，双双的魂魄碎了，我必须要把她们全部找回去，时间有限，”他伸出手腕给阿道看那根红绳，小铃铛此时已经快走到三分之一了，“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 阿道投降，“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我听见这位九殿下跟这位姑娘说，要回酆都举办婚礼，答应她的事也会办到，他们乘双头雕走的，估计已经在酆都了。” “我要去酆都。” “你怎么去？” 朱一鸣想起在黄泉酒店门口看到的硬广，“打车，滴答滴打车。” 阿道笑着摇头，“你是看到对面的广告了吧，你打车是到不了酆都的。” “为什么？” “恶狗岭，金鸡岭，野鬼村，你会途经这些地方，出租司机是不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你可能还没有到酆都，就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火车，火车可以直达酆都。” “你有火车票吗？” 朱一鸣突然抓住阿道的手臂，“你有办法对不对？” 阿道定定地看了看他，撇了撇嘴，“办法是有，看你出得起什么价位了。” 不一歪着脑袋看阿道:“老板转性了？” 朱一鸣从布袋里又掏出了三枚冥帝硬币。 不一看得眼睛都直了，“哇哦！” 阿道叹息着，“真是大手笔啊！” “这钱也不是我的，是她爷爷交给我的，说穿了，还是她的，我拿她的东西去救她，好像我也没出多大力。” 不一想的事情很简单，“这姑娘家世可不一般……” 朱一鸣叹了口气，“这弥补不了我对她的亏欠。” 不一:“亏欠……” 阿道摇头，“你以活人之身，只身闯入幽冥鬼界，只为了帮她找全魂魄，没有人能说你没有出力。” 不一跳了起来，“活人，你是活人？活人是怎么来幽冥界的？” 阿道:“冥帝钱一出手就是四枚的人，能找到法子让阴人入幽冥，也不是不可能嘛！” 朱一鸣震惊地看着阿道，“你……你都知道啦？” 阿道:“我若是连活人死鬼都分不清，那也枉费我在这黄泉待了千年了。” 朱一鸣:“那你，那你还……” 阿道:“可能是我与你一见如故吧！既然答应帮你了，”阿道从他手中拿走一个硬币。“一个硬币，一张火车票。” “好，”朱一鸣收起剩下的两枚硬币。 “哎哎哎……”不一看着另外两枚硬币肉疼得直叫唤，也没人去管他。 朱一鸣:“阿道，谢谢你。” 阿道:“拿钱办事，不必客气。” 朱一鸣真诚地说:“我来的时候，在鬼门关看到火车票是根据功德来算的，我知道，这极有可能不是钱能买到的，但是你肯帮忙，真的非常感谢你。” 阿道:“那这份恩情你就记下吧，以后如果我有什么请求，你可不能推辞哦！” 朱一鸣:“好，我答应你，日后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阿道:“打住，男人的誓言一般都算不得数，还是算了吧！” 不一:“你得逞了之后就抱着姑娘回人界了，你俩两不相干，能帮上什么忙呢？” 朱一鸣:“我是真心的。” 不一:“男人发誓的时候都是真心的。” 阿道:“不一，别逗他了。” 朱一鸣怎么都觉得这天聊的，打开的方式不对啊，还是打住吧。他问:“明天火车什么时候来啊？” 阿道:“说不好，得看它心情。” 朱一鸣:“看谁心情？” 不一:“腾蛇喽！那家伙脾气不好，总是脱轨……” 朱一鸣一脑袋问号。 阿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朱一鸣:“那些噬魂兽怎么办？” 不一:“不用管它们，它们五更就会离开。” 阿道:“但是如果明天火车发车前，车票还没到手，那我也没办法喽！” 朱一鸣:“我明白，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的帮忙。” 朱一鸣在房间休息，阿道给了他一瓶丹药，告诉他不能吃幽冥界的东西，丹药是从别处得来，他饿了渴了都可以吃，他用手秤了秤，分量不轻，还有一股药香味，于是就拿着当巧克力豆吃了。 他睡得也不踏实，偶尔打个盹，睡不了多久就起来看看外面的噬魂兽走了没，偶尔四处眺望，想看看火车会从哪个方向驶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终于挨到天空的颜色变成了青色，再也看不到噬魂兽的影子，他才马上去隔壁房找阿道，结果阿道不在房里。 黄泉客栈里一片安静，只听见他“哒哒哒”下楼的声音。 大门已经打开，不一正在勤勤恳恳地擦他的柜台，那张九殿下和李双双的合影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朱一鸣趁不一不注意时把照片正面朝下放倒了。 “阿道呢？”朱一鸣问。 “早就出门了，这不要给贵客您办事呢嘛！”自从不一知道朱一鸣捅死李双双这件事后，他都是一种阴阳怪气的态度。 朱一鸣只能感慨，这木头人造得这样以假乱真，真是神乎其技。一方面觉得阿道很厉害，另一方面又感激他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 于是朱一鸣坐在黄泉客栈的门口等。 等阿道带着火车票回来。 等火车进站。 他已经不记得吃了几个巧克力豆了，阿道还没有回来。 这时，火车进站了。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不一说的腾蛇是什么梗了。 他只看见一条大蛇在空中飞来，黄泉站那边拉响警铃，大蛇在黄泉站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飞低，冲散了地上的亡灵们，最后停在了站台处，直弄得亡灵和工作人员都乱成一锅粥。 最后，朱一鸣眼睁睁地看着腾蛇变成了一列火车的模样，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不一走过来，“这腾蛇祖宗就这样，不受管束，想几点上班就几点来，三天一班列车，只要今天来了就成。” 朱一鸣收回惊掉了的下巴，“所以，坐火车是坐在腾蛇的肚子里？” 不一:“可以这么理解。” 朱一鸣:“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不一:“你自己都说了，可以打车嘛！” 朱一鸣:“那是最后的办法了。” 不一:“不对，走路才是你最后的选择，如果真的有必要，你走也要走过去，我很希望你能救回双双姑娘。” 朱一鸣有些诧异，“为什么？” 不一:“因为收门票这个赚钱的法子是她教的。” “……”朱一鸣:“啊，原来如此！” 他又问道:“腾蛇，我是说火车，一般停留多久就会开走？” 不一:“检完票就发车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喏，已经开始检票了。” 果然就听见黄泉站那边的广播声传来，“旅客们，你们好，由黄泉开往酆都方向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请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到检票口检票，指定站台上车，请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车票和通关文书。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朱一鸣有些急躁，“可是阿道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啊？” 不一 :“阿道只是有点厉害，他又不是万能的。” 又过了一会儿，黄泉站的广播已经停止那种机械化的播报了，而是有个大粗嗓子在那儿喊:“快点嗷，老子马上就开了，一个个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那个瘸腿的，说地就是你，赶紧滴，别磨叽了，还有那么淌水滴，你脑子宕机啦，叫你上车没听见啊……” 朱一鸣再次震惊，“这，这是在干什么？” 不一:“腾蛇祖宗嫌停车时间太久，不耐烦了呗。” 朱一鸣:“这个说话的是腾蛇？” 不一:“可不嘛！” 朱一鸣更着急了，开始跟不一找话说。 “这些亡灵为什么都要去往酆都呢？” 不一:“没有经过十殿阎王判处的，都只能算亡魂，不是正经鬼，是幽冥界的黑户，慢慢就会消散了，还可能被其他恶鬼吞噬。” 朱一鸣:“难怪，所以他们要去酆都上户口。” 不一托腮思考，“这个解释很不错。” 朱一鸣:“所以一入鬼门关之后，都在尽力赶往酆都。所有的亡灵都在酆都啊，那酆都得多大……”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阿道回来了。 朱一鸣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怎么样，拿到车票了吗？” 第71章 火车票 阿道笑着把车票递给他。 朱一鸣激动地接过车票，看起来跟人间界的火车票差不多，是黄泉站到酆都站。 阿道又交代道:“黄泉全是幽冥边陲，此处又都是新魂，都不会管别家事，所以你还算安全，但是酆都那边的鬼都比较有见识，还有很多很厉害的老鬼，很容易看出你是活人，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朱一鸣乖乖点头。 “另外，腾蛇很可能感知到活人的存在，会直接把你扔出去，所以你上车后，要去到第一节车厢，把这个交给腾蛇。”阿道说着递给他一个酒壶。 “因缘酒庄。”朱一鸣念着酒壶上的字。 “腾蛇收到这壶酒，会让你留在火车上的。” 不一皱着眉头哼了一声，“这酒可贵！” 朱一鸣很感动，“我知道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阿道爽朗地一笑，“下次见面再谢我吧！” 朱一鸣点头称好。 他连忙赶到黄泉站去赶火车。 腾蛇已经停止了发疯，广播里又变回了那个甜美的女声。 “由黄泉开往酆都方向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请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到检票口检票，指定站台上车，请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车票和通关文书。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朱一鸣在检票口排队，他前面只有五六个亡灵了。 他看到有的亡灵想要混上火车的，被工作人员直接打得魂飞魄散了。 他对幽冥界又有了新的认知，逃票是死罪！ 站台分两处，朱一鸣跟大多数的亡灵一样，被分去了甲站台，而戴着镣铐还有鬼差护送的恶灵则被发配到最末尾的乙站台。 火车内部跟人间界的高铁也差不多，朱一鸣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是个靠窗的，他的邻座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穿着工整的寿衣，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寿终正寝。 没过多久火车就出发了。 火车速度飞快，而且非常平稳，窗外的景色逐渐开阔，远处有一些黑色的山包，路山包前是一片奇形怪状的树木。 朱一鸣摸索着去一号车厢。 刚走过两节车厢就遇到了列车员小姐姐，让他不要到处走动，检查了他的车票后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又尝试了两次，都是同样的结果，连周围的亡灵们也开始关注他了。 怎么办？他可能随时都会被清除出去。 只能赌一把了。 他从布袋里拿出酒坛，直接就掀了酒封，顿时一阵酒香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既然阿道教他用美酒贿赂，腾蛇定然是个酒虫。 果不其然，他没法去找腾蛇，腾蛇就来找他了。 朱一鸣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坐在座位上，周围车厢内的景物都在飞快地向他身后退去，过山车一样一直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景物突然定格在一个车厢里，朱一鸣还坐在他的座椅上，只感觉头晕目眩，要不是他这两天没怎么进食，估计就要吐出来了，而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骂瓶开封过的酒，一滴未漏。 “好香的酒啊！”车厢里传出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然后朱一鸣就看见一个头发胡子雪白的老大爷出现在车厢里，他穿着背心裤衩凉鞋，拿着个芭蕉扇，一步步晃了过来，蹲下身来，拿通红的鼻子使劲嗅他的酒坛。 这就是腾蛇啊，年纪挺大了呀，还在打工开火车，也挺不容易的……朱一鸣这样想着，就把酒坛往他那边送。 “老人家，请您喝酒吧！”朱一鸣说。 腾蛇顺着声音抬头看向他的脸，“咦”了一声，吃惊地后退了一步，拿出个老花镜又仔细瞅了瞅他，表情有些伤感，点点头，说道:“好小子，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朱一鸣心想:这老人家老眼昏花，恐怕把我认成别人了，说不好还是家里的子侄晚辈，老人总是会多愁善感一些，就不要扫他的兴了，于是也没有否认，只说道:“因缘山庄的酒，特意孝敬您的。” “你请的酒，老子从不浪费一口。”腾蛇一把夺过酒坛，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喝完砸吧砸吧嘴，“好酒，不愧是天下无双！哈哈哈哈哈……” 朱一鸣又学到个知识点，原来这酒叫天下无双啊！ 腾蛇又灌了一口，情绪高涨，就连火车都开得更加风风火火了。“自你走后，老子再也没喝过这酒了，这都多少年了……” 朱一鸣这才反应过来，阿道是不是知道腾蛇会认错人才让他来送酒的？ 那边腾蛇酒兴大发，把酒坛扔给朱一鸣，邀他共饮，朱一鸣没喝过酒，尝试性喝了一小口，只觉得嗓子眼都要辣麻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腾蛇哈哈大笑着抢过酒坛，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怀地说道:“你毕竟不是他了！” 腾蛇一边灌酒，一边说着一些朱一鸣听不懂的话，仿佛他是太寂寞了，看到朱一鸣，喝到天下无双，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黄泉里的那小子竟然也还记得，难得！” “记得那时候在九幽深处，刚打完一场硬仗，损失了好些冥兵，老子正愁得不行，你也是这样走过来，扔给老子一壶酒，还说了个文邹邹的名字，天下无双，哈哈哈……” “老子看着你一步步做到冥府第一帅，老子比你自己还高兴……” “当年地狱司恶鬼作乱，你我于百万鬼众中救出小冥神，你抱着小冥神走出尸山血海那一幕，老子还能再吹一万年……” “那时你独挑十殿阎罗，老哥哥我……我没有勇气站在你这边，老子有愧……” 腾蛇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朱一鸣听得心惊肉跳，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人是谁，似乎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腾蛇挥了挥手，“哎不说了不说了，老子跟你个鸡毛大的孩儿说什么！” 朱一鸣:“……” “老子现在有了盼头，继续等着你回来就是。”说完，腾蛇大手一挥，朱一鸣就又坐着过山车回到家原本的车厢。 邻座的老太太还在读那本书的第一页，仿佛他从来没有去见过腾蛇一样。 朱一鸣看着窗外的风景，受到腾蛇情绪的影响，他也有一些惆怅，想到李双双生死不知，自己前路未卜，不由得更加心酸。 隔壁老太太拍了拍朱一鸣的肩膀，“小伙子，你多大了？” 朱一鸣:“十八。” “这么年轻啊！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很难过吧？看你的样子，一定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吧？” 一个寿终正寝的老人家，安慰一个刚成年就死掉的孩子，朱一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生死有命，”老人继续说:“别看我活到到这么大岁数了，其实我跟你本质上是一样的，不管活多久都会留下很多遗憾，人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只有在真正要断气的那一刻才会幡然醒悟，一辈子那么短，其实我本可以让自己更快乐一些的，可是却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有些时候应该去做的却说了很多错话，有些时候应该去说的却做了很多错事，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想说的话没有说，想见的人没有见……” “多遗憾呐！”老人叹息着，又问道:“你有心上人了吗？” 朱一鸣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李双双，他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嘴。 老人呵呵一笑，“好了，你已经回答了，你刚才想到的那个人，她应该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吧，你连死后都不敢告诉一个陌生的鬼魂，那是万万不敢在生前告诉她本人的。” 朱一鸣羞愧得面红耳赤，但是不敢让老人看见他的面色，只好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老人还在感慨，“只有在死了之后才明白，及时行乐才是真理。” 而朱一鸣却在想，才没有，他对李双双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感情深厚，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朱一鸣算什么东西啊，一个阴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哪里有权利喜欢别人！ 想着想着，不禁眼眶又湿润了。 这时窗外的景色变了，火车似乎是在一处悬崖峭壁上行驶，两边都是浓雾笼罩的深渊，车身都已经扭到悬空了。 腾蛇大概已经喝大了吧！ 虽然朱一鸣相信腾蛇不至于让列车出事故，但这么看着还是挺危险的，他甚至都有点恐高了，真的就是过山车啊！ 这时广播响了:“各位旅客，前方即将到站，望乡台，停站时间……嗷！！！” 广播还没结束，火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然后响起腾蛇粗犷的大嗓门:“望乡台到站啦！” 广播女音继续播报:“旅客在望乡台可以看见人间界的种种，心里默念你最惦记的人的名字，就能看见他现在的状况，让我们在这里与亲友们做最后的告别吧！” 随即火车里响起一片鬼哭声，哭爹喊娘，叫老公老婆的什么声音都有。 有个妇女在大骂:“你个杀千刀的，老娘才刚走，你就等不及把狐狸精带回家了……” 有个年轻男人也在哭喊:“老婆，别哭了，要好好生活啊……” 也有人面带笑意，“看到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朱一鸣也看到了刘彩云，李老头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她也对朱一鸣来救李双双的事表示赞同，但是仍是担心得茶饭不思。 朱一鸣不再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李双双带回去，然后他自己也要回去。 广播又响了。 “请旅客们看下自己手中的车票，到达望乡台站的旅客请注意，您将会被动下车，到达望乡台站的旅客请注意，您将会被动下车……”一直报了三遍。 就在朱一鸣还在思索被动下车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火车再次开动了，而那些持望乡台站车票的亡灵则被留在了原地。 这是，直接被火车清除了吧！ 旅程还在继续，后面还经过了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每个站点也都有些做生意的鬼，至于打着什么招牌做什么生意，朱一鸣就摸不准了。 一批又一批的亡灵被留在了那些站点，后面的路他们必须自己走到酆都，他们将会一遍一遍被啃食，被恶狗撕咬，被金鸡啄食，被野鬼缠身……等他们到达酆都时，可能连魂魄都不完整了。 朱一鸣看见之前留在那些站点的亡灵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他们有的还在顽强抵抗，有的在赶路，依旧在朝着酆都的方向前进。 还有一些滴答滴打车的出租车都被损毁了，司机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难怪说司机是不会保护乘客的。 所以没有积攒功德的人，死后受到的待遇会差很多。 朱一鸣突然想起阿道说过，打车的话可能到不了酆都，原来是这样。 他又问老太太:“那些戴镣铐的恶鬼会怎么样？他们好像没有下车。” 老太太说:“听说恶鬼会直接带到十殿审判，投入地狱司，他们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朱一鸣悚然，“还是做个好人比较好。”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火车里的亡灵已经少了一大半了。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偶尔遇到一两只残缺的亡灵，他们追着火车跑了几步然后就放弃了。 火车又开了很久，久到朱一鸣都靠在车窗上睡了一觉，突然听见车厢里嘈杂起来。 窗外的景色变了，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边开满了鲜艳的红色花朵，还能看见远处有一座弧度美观的拱桥。 广播又响了起来:“各位旅客，您现在看到的是幽冥界最着名的景观之一，忘川水、奈何桥，忘川边灿若云霞的花海，就是曼珠沙华。” 亡灵们都在窃窃私语，显得异常兴奋，因为这里将会是所有亡灵的终点，是他们投胎转世的最后一个站点。 随着忘川的景象逐渐远去，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 酆都到了。 酆都就像一头体型庞大的巨兽一样，匍匐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 酆都越来越近，不知不觉中，火车就已经进入了酆都的地界，外面明显热闹起来，屋舍、亡灵都多了起来。 第72章 酆都 腾蛇号列车不走寻常路，要么飞檐走壁，爬上高楼，从人家屋顶上爬过，要么在大道上横冲直闯，游魂和车马像被破开的海浪一般翻向两边。 过了好一阵，酆都城的市民们才骂骂咧咧地回到先前的状态，大道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华。 酆都站一到，所有乘客都被清除出火车了。 车站内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给新魂看的告示，大致是说，新来幽冥界的亡灵需要尽快去阎王殿核算功过善恶，那之后才能在酆都城落户等候投胎，否则只能算孤魂野鬼，魂魄也快就会散了。另外去阎王殿办理业务需要提前预约，官方建议线上预约更加方便，屏幕右下角有个二维码，并告知了人工预约服务台的位置以及营业时间。 然后就是阎王殿办理业务的导向宣传片，主角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朱一鸣觉得他有点眼熟，看了半天突然想起这不是小时候刘彩云很喜欢的某位男明星吗，那时候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画像，没想到在幽冥界他依然炙手可热，可见人家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视频里还在宣传，如今阎王殿的流程已经改版了，变得非常便捷，不再是十殿分开逐一审判，而是统一一个窗口提交个人资料，系统会自动筛选，不同的业务会分别提交到各个阎王殿，等十殿的公务员全都审查判决完毕后，系统会自动进入下一个程序，通知申请鬼再来现场接受奖惩，办理入户等。所以新魂提交申请后只需要等候就行了，需要三个工作日。 视频最后是几个硬广。 例如: “每个鬼都应该拥有一台亡灵手机。” “法力上网卡，简称法网卡，有月卡、季卡、年卡……年卡还送一周年法力通话卡哦，上通黄泉，下至九幽，走遍幽冥我不怕。” “十殿通爱屁屁，新用户下载送酒店优惠券活动，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酆都大酒店，环境优美，交通便利，服务一流。” “……” 朱一鸣恍然生出一种他已经回到人间界的错觉。 这幽冥鬼司……挺潮流的！ 似乎与人间差不多啊！ 但是当他走出车站，站到了酆都最繁华的街道上时，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这里简直比人间界更潮啊！ 这条街上都是现代化建筑，有大型商场，商场门口守着两只两层楼高的恶鬼，时不时地动一下眼珠子，张嘴吼叫一声，朱一鸣都看不出来那是真的恶鬼还是只是雕塑。 商场另一边的广场上有个喷水池，一排长腿小姐姐站在水里边唱边跳，是他曾经在黄泉酒店的广告屏上见过的艳鬼时代，他数了一下，共七个人，再仔细看去，水都直接从她们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她们并不是真人，只见一面镜子悬浮在半空中，艳鬼时代犹如真人一般的身影都是那面镜子投射出来的幻影。 朱一鸣简直就要鼓掌了。 周边还有各种特色店铺。 有的店铺上空有彩色的字体飘过，是打的广告；有的高楼外面一条龙盘旋而上；还有家气派的楼房门口，有个比楼房还要高的美女在跳钢管舞…… 朱一鸣甚至分不清，这些到底是科技还是法术。 他停留在一家店铺门口，“奇妙展览馆。” 门口的大屏幕上在介绍当天展出的变异鬼怪，展馆内部建造得犹如仙境一般的绿色花园，却在透明的玻璃罩中关押着各种奇特又恶心的怪物。 还有一家奶茶店，爆珠珠孟婆汤奶茶，朱一鸣看见宣传单上得爆珠珠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眼珠子，还有多种口味可选，腐香味，炙烤焦香味，血腥鲜香味…… 朱一鸣快吐了。 还有特色咖啡厅，一对对小情侣依偎着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很好。 还有一家丛林探险餐厅，朱一鸣从门口看进去，就觉得里面的氛围十分暗黑诡异，顾客吃着饭呢就会有鬼怪突然窜出来发动攻击，主打的就是在无聊的等待投胎的漫长时间里，给酆都城市民来点刺激感。 他彻底服了。 看了看红绳，铃铛已经过半了。 他找了个过路鬼打听平等王的住所，得知是在老城区，打车过去很贵，但是有公交可以直达，獦狚一路的最后一站就是老城区区委会，在那儿下车就行。 朱一鸣一路走来，不时听鬼魂们聊起九殿下新婚的事，顺便说起了那位新娘娘，听说叫追鱼娘娘，还是九殿下亲自赐的名字。 朱一鸣觉得难以置信。 连名字都被人改了，李双双真的能忍？ 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呢？ 他找到公交站牌处，獦狚站的站牌上是一只正在奔跑的狼形妖兽，赤首鼠目，跑跳如风。 獦狚一个急刹车到站，朱一鸣才发现这只染了红头发的狼比人间界的公交车还要大上一圈。 獦狚靠近站牌那边的两条腿往外伸出，变化成一道阶梯，前腿的阶梯上客，后腿的阶梯下客。 朱一鸣穿上了隐身斗篷，也跟在队伍后面溜上了公交车。 座位在獦狚的背上，都是它的毛皮所化，坐上去感觉软软的，而且这公交还是敞篷跑交。 獦狚是真正的奔跑如风，朱一鸣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双手死死地揪住獦狚的皮毛才不至于掉下去。 这一路上朱一鸣又见识到了许多非凡的景致，现在他看见什么都不会太吃惊了，他已经麻了。 但是让他在意的是，越靠近老城区，就看到越多关于九殿下景亦空和李双双婚礼的宣传照，几乎刷屏了。 照片上，景亦空还是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就贵气逼人，君临天下的气势。李双双的短发微微盘起，戴着王冠，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晚礼服，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洁白如玉的肩膀，礼服的上半身镶满了钻石和珍珠，映得她的脸都散发着一层光晕，下半身的裙摆像花朵一样层层包裹着花芯一直拖到地上。 大厦外墙上，高楼的楼顶上，出租车的车窗玻璃上，公路边的超大广告位上…… 他都能看到他们的合照，那是一张动态3d图，有着真人效果，两人相互举杯，相视淡淡一笑，真是一对璧人。 她站在景亦空的身边，气势上丝毫不输，就好像她自身也隐隐存在着一股威势。 这一对新人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仿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朱一鸣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李双双。 他在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时就觉得很震撼，内心被重击了一下。 他觉得李双双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就应该像女神一样，光芒万丈地站在高台上被膜拜，而不应该在开阳市肮脏的中学女厕里拯救一个被扒光的男同学，也不应该在灰尘滚滚的马路边帮他揍小流氓。 他甚至还在幻想，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自己…… 算了算了！ 悲伤那么大…… 途中不停有鬼魂上下车，朱一鸣也没心情关注，直到青色天空逐渐变暗，最后变为全黑，再然后，天空出现一道道红色的光芒，朱一鸣知道，这是幽冥界的日夜交替。 獦狚一路大概跑了两个小时，朱一鸣看见越来越多的古风建筑，高楼大厦基本上看不见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老城区了。 这里住的鬼应该都是存在了几百几千年的老鬼吧！ 阿道说需要小心一些的。 随后，獦狚停在区委会总站。 总站里还有很多别的兽类，都是干公交车司机的。 朱一鸣穿着隐身斗篷走到大路上，左手手心一烫，一只蓝色蝴蝶飞了出来，朱一鸣追了上去。 这里的住宅都是高门大院，就像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条巷子走十分钟都走不到头，那只是人家家里的一堵墙而已。 蓝色蝴蝶飞呀飞，终于飞进了一处院落。 但是他不会飞呀！ 怎么办？爬墙吗？ 他尝试了一下，院墙外有一层透明结界，他根本进不去。 他又围着院墙转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了一个偏门。 门口停着一辆纸扎马拉的车，后面还跟着几辆装着箱奁货物的车辆。 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妇人从车上下来，两名蓝衣少女赶紧来扶。 妇人手执拜帖往门上一放，门就自动往两边打开了。 朱一鸣在心里吐槽:既然是仿古，怎么还搞个电子锁自动门！ 门内出来个冥兵。 一个蓝衣少女走上前去，“我们是锦绣坊的，来为追鱼娘娘送嫁衣的。” 冥兵道:“原来是锦绣夫人，娘娘正等您呢！” “不敢当。”锦绣夫人欠了欠身，赶忙带着车队进去了。 什么追鱼娘娘，真难听…… 朱一鸣也趁机混了进去。 朱一鸣觉得这一趟简直太顺利了，既然是给李双双送衣服的，跟着她们就行了。 但是他不敢大意，府里很热闹，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是鬼影，男的都是身穿甲胄的冥兵，女的都是飘着红蓝色纱衣的侍女，就怕一不小心跟他们撞上。 冥兵领着锦绣夫人和车队，一直进到了内院他才离开，又有一名红衣侍女飘过来接引她们进了一处院落，并指使其他的小侍女们一件件把箱奁搬进去。 朱一鸣也跟着她们走进去。 这个院子装点得富丽堂皇，大红灯笼挂得满满当当的，两排侍女在屋外候着。 红衣侍女推门进屋，将锦绣夫人迎了进去。 朱一鸣迫不及待地跟进去，差点撞到红衣侍女。 只见她疑惑地嗅了嗅，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朱一鸣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轻轻地移步，离她远一点。 他终于见到了李双双。 他原本以为他需要一片一片地把李双双的破碎的灵魂拼凑起来，却没想到还能见到她一抹略微完整的魂魄。 她并不像黄泉客栈柜台上的照片那样穿着白色连衣裙，也不像酆都城盛传的宣传照那样穿着紫色的晚礼服，她还穿着临死时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全身都是窟窿，都是血。 她坐在窗前，表情有点呆呆的，手指正在逗弄一只蓝色的蝴蝶。 再次见面，仿佛隔了一辈子一样。 朱一鸣差点哭出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在心里呐喊。 他又想起那个雨夜，她拼了命地想救他，而他呢，拿着她送的小黑刀，还了她六刀。 朱一鸣卑微地想:其实我也想保护你啊！ 朱一鸣很想冲过去直接带她走，但是依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他不能这么做，只好先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红衣侍女飘到李双双身边，“娘娘，先前那一批衣服您都不喜欢，锦绣夫人已经送来新的一批了，奴婢帮您试穿一下可好？” 李双双木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侍女们从箱奁中搬出一套又一套嫁衣，有古代大红色的宫装，也有现代雪白的婚纱，一件比一件华丽。 李双双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弄。 每穿好一套，红衣就引她看向镜子，可是李双双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满。 之前锦绣夫人也问过她，“娘娘，您自个儿喜欢什么样式呢？” 李双双却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这可把锦绣夫人为难坏了。 眼看着这一批嫁衣又快要试完了，这位追鱼娘娘还是不满意。 一个小侍女飘过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派冥兵传话，这一批要是再没有合娘娘心意的嫁衣，就要把我们全都扔进寒冰地狱去。” 显然是说给李双双听的。 但是她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时锦绣夫人却换了个思路，“看不上衣服，咱们先挑挑首饰好了。”说着亲自端来一盘珠翠给李双双看，又示意侍女们把其它的首饰拿过来。 李双双的视线停留在一支金凤簪上。 “凤凰。”她拿起那支凤簪，在自己脑袋上比划，“凤凰。” 朱一鸣这时终于发现她不对劲。 她双眼无神，丝毫没有往日的灵气，似乎是有些痴傻的模样。 这个什么景亦空，欺她痴傻，就哄骗她嫁给他？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 朱一鸣气得握紧了拳头。 第73章 嫁衣 李双双魂魄不全，什么都不记得，景亦空让她试嫁衣，她就试试，但是没有一件能让她满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的嫁衣不应该是这些样子，没有一件是对的。 当她看到那支金凤簪时，她的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些画面。 有一个女子也曾戴过这样一支金凤簪，她一身青褂红裙的嫁衣，衣服上绣了八团嘉鹤的图案。 她觉得自己的嫁衣应该也是这样的。 她似乎已经穿上了那身嫁衣。 该扣上盘扣了。 李双双看着镜中的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她的手从领子处开始，一颗一颗慢慢往下扣上盘扣。 锦绣夫人看到她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什么，对着她带来的蓝衣侍女说了几句话，那名侍女马上就跑出去了。 朱一鸣看她那痴傻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带她走。 可是紧接着景亦空也来了。 “追鱼，嫁衣挑得如何了？”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西装，但并不像照片上看到的那么严肃，现实中看着更加随意一些，但是却比照片更加英俊。 李双双仍旧痴痴地站在镜子前。 锦绣夫人赶紧向景亦空禀报:“妾大约知道娘娘的喜好了，请殿下和娘娘稍候，新的嫁衣马上就送来。” “嗯，我的礼服跟着追鱼的来就行了。” 锦绣夫人心想，殿下真是宠爱这位追鱼娘娘。 他走到李双双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落座，望着她的眼睛里全都是喜悦。 “你终于选好啦，我都等不及想看了，你选了件什么样的嫁衣呢？” 李双双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他用手指挑了一下李双双的下巴，“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想起了，嫁衣。” “哦？你年纪轻轻，应该没嫁过人才对，是看别人穿的吗？就算变成现在这模样也还记得，是得多美呀！” “很美。”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穿了。” 李双双伸出一只手，“魂魄。” 景亦空把她那只手按下去，“不是说过了吗，成了亲就给你。先前的一片魂魄说好了跟我回酆都就给你的，我没有食言吧？” “没有。” “对吧，我是不会骗你的。” “嗯。” “追鱼，我们今日成婚，应该高兴一点，来，笑一个。” 李双双机械地让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真乖！”他摸了摸李双双的脑袋。 就在朱一鸣忍不住要跳出来跟景亦空单挑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了，“前院还有宾客需要招待，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好。” 景亦空走后，李双双说了声，“休息。” 红衣连忙将侍从们都赶了出去。 而李双双并没有休息，她在屋里走了一圈，面瘫终于带了些疑惑的表情看向朱一鸣的方向。 朱一鸣脱了斗篷，现出了身形，手上还拿着李双双的魂灯。 李双双伸出手，“魂魄。” 原来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残魂。 朱一鸣马上把黄泉客栈找到的残魂送到她体内，明显地看到李双双的眼睛亮了一瞬。 “双双，”朱一鸣满怀期待地上前，“你怎么样了？” 李双双木然看着他，“双双……” “双双，你……” “双双……我是李双双……” “是啊，你是李双双，你把自己都忘记了吗？” “你是谁？” 朱一鸣有点崩溃，“我是朱一鸣，你是李双双，我们住在灿烂家园，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我们是同学啊！” 李双双摇了摇头，“不记得。” 朱一鸣苦笑，“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我要带你回家。” “家。” “你家里还有爷爷啊，还有一只大公鸡，叫大花。” “还有呢？”她似乎很喜欢听他说这些。 “还有，你跟着王沐阳打小怪兽，赚了好多钱，如果你只是每天上山卖水或是去咖啡店打工，是永远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还有，你说爷爷的三轮车太旧了，噪音很大，你想帮他换辆新车，谁知他死活不肯换。” “爷爷经常抱怨人老了不中用了，其实就是为了指使你干活，他老人家跟老太太跳广场舞的时候可精神呢！” 李双双微微笑了一下。 有反应了！朱一鸣简直感动到不行。 “双双，真的很抱歉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朱一鸣哽咽着说，“爷爷还在家里等你，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好。” “你的魂魄碎片在景亦空手里对不对，他以此威胁你嫁给他？我去帮你拿回来。” “黑瓷瓶……” 李双双说完这几个字就立马掀开斗篷将朱一鸣罩在里面。 下一刻，红衣飘了进来。 “娘娘，嫁衣到了。” 侍从们又端着一套套衣服鱼贯进来，一件件摊开来给她看，这一批全部都是晚清时期褂裙的款式，有的绣着凤穿牡丹，有的绣着龙凤呈祥…… 这一次，李双双没有去纠结她记忆闪现中的青褂红裙，她随便选了一套，试过之后，面无表情地表示满意。 锦绣夫人赶紧让侍女将对应的青色长衫给景亦空送过去。 追鱼娘娘嫁衣选定，这一屋子侍从就不用去寒冰地狱了，大家都大喜过望，丝毫没有在意隐身的朱一鸣一阵风一样地溜了出去。 锦绣夫人亲自为李双双簪发。 她这一头短发在锦绣夫人手中竟然被奇迹般地盘起来了，戴上一顶厚重的凤冠，最后簪上她选定的金凤簪，盖头一盖，等着抬过去拜堂就成。 两个景府侍女在前头飘，锦绣夫人的蓝衣侍女捧着新郎官的礼服跟在后面走，朱一鸣隐身跟在蓝衣侍女的后面。 他们又到了一处院落，这里正是景亦空住的地方。 前院突然响起一阵喧嚣，接着奏起了欢天喜地的喜乐，吹拉弹唱样样不少。 有冥兵进院子里发通知:“殿下正要回来更衣，一炷香之后开始拜堂。” 侍从们开始忙活起来。 朱一鸣却在想，不如趁景亦空换衣服的时候去找残魂，不过那得近距离接触，风险很大，但是值得一试。 没过多久，景亦空就回来了。 他似乎喝多了点，进屋时走的都不是直线。 他换衣服的时候，朱一鸣就小心翼翼地在翻查他的旧衣服，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再看他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朱一鸣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瞥见床榻边放着一只小巧的黑色瓶子。 难道这就是李双双说的黑瓷瓶？ 他默默地走过去想拿那个瓶子，谁知道斜地里一只手先一步拿走了瓶子，正是酒后的景亦空。 朱一鸣惊吓中为了躲避他的手，不小心撞到了灯柱上，灯柱上得蜡烛一歪，正好掉落在朱一鸣的身上。 青蓝色的火瞬间将隐形斗篷点燃了。 第74章 抢亲1 朱一鸣一下子就露出了身形。 “你是谁？”在场的侍女都有瞬间的错愕。 景亦空“咦”了一声。 朱一鸣无奈脱下烧起来的斗篷，看到周围惊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啊，打扰你们了。” 趁机用上神行符，只一两步就瞬移到了门口。 景亦空马上反应过来了，喝道:“抓住他！” 侍女们瞬间清醒，一窝蜂飘过来逮他。 而朱一鸣早已冲了出去。 侍女又吆喝门外的冥兵拿人，敲锣打鼓地喊抓贼，引起好一阵热闹，而众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一道影子飘走，跟在后头追了上去。 朱一鸣也没想到这神行符这么厉害，他刚开始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一冲出去就撞翻了一窝冥兵。 整个景府跟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冥兵们四处捉贼，所有通道都有冥兵把守，朱一鸣被堵得慌不择路，到处乱窜。 随后巡逻的冥兵越来越多了，好像有一部分还在追别的什么人。 朱一鸣只想找到李双双带她走，本来还记得路的，但是被冥兵追堵，早已偏离了原先那条路线，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了。 渐渐地，神行符的时效也到了，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冥兵们很快就围了过来。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冲撞了娘娘的花轿！” 朱一鸣在混乱中听到这样的话。 花轿？李双双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清晰。 他一边躲藏，一边向着锣鼓声的方向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一队红彤彤的送亲队伍正在移动。 他想也不想地就向着花轿冲去。 斜刺里却突然冒出两个戴鬼脸面具的人，他来不及收步，三个人一下子就撞在一起滚作一团。 冥兵就要上来捉他们，只见其中一个鬼脸麻利地跳起来，“黑风拳！” 一拳打出，一道黑风扫过，最前面的冥兵全都被扫飞，撞到后面的冥兵，顿时好一通叫骂声。 朱一鸣叫了声“厉害”。 另一个鬼脸咋咋呼呼地喊着，“别喊口号了，注意隐藏身份。” 黑风拳鬼脸回头，遮脸的面具落了下来，冲着朱一鸣憨憨地一笑，好像被表扬的小朋友一样高兴。 朱一鸣又是一惊，这不是阿道么？ “你面具掉了！”咋呼鬼脸急道，连忙冲过去帮他戴上面具，“快点戴上，阿道不让我们暴露身份的。” 朱一鸣眼看着花轿要飘远了，而冥兵又冲了过来，他虽然见到这两个奇葩觉得很意外，但是现在也顾不上别的，先去追李双双要紧。 四方都有冥兵冲过来阻拦他。 朱一鸣拿出了飓风扇。 这还是刚才的黑风拳“阿道”给他的灵感。 他试着扇了一下，前面的冥兵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哎呀，飓风扇得这么用！”咋呼鬼脸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把抢走飓风扇，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扇面上发出一层白光，他一扇之下，顿时飞沙走石，真犹如飓风过境，冥兵都被风卷跑了。 朱一鸣目瞪口呆，“威力好大啊！” 咋呼鬼脸把飓风扇还给他，虚弱地说:“但是也不能老用，威力虽大，但是也太耗灵力了。” 眼看着又一波冥兵要来，朱一鸣赶紧收好扇子，“还是赶紧走吧！” 咋呼鬼脸道:“对对对，快走快走！” 两个鬼脸连忙跑起来，正是花轿的方向，朱一鸣也赶紧跟上去。 偶有小撮冥兵前来阻拦，都被黑风拳扫走了。 朱一鸣也看出这两个鬼脸语气和动作都跟阿道有很大的差别，也不知道他俩来这里的目的，便问道:“你们是阿道的木人吗？” 黑风拳“阿道”闷声道:“哎呀，还是被发现了。” 咋呼鬼脸道:“小子，你很聪明嘛！” 朱一鸣想说，挺好认的啊，但还是把这话咽回去了，只说着“还好还好。” 咋呼鬼脸:“你认识阿道？” 朱一鸣:“算是有点交情吧！” 咋呼鬼脸:“这样的话咱们就算是熟人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不二，他是不三，我们是来抢亲的。” 朱一鸣:“抢亲？” 咋呼鬼脸:“阿道说，那个景亦空诱拐未成年少女，那个新娘子还是个孩子呢，而且魂魄不全，神志不清，景亦空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连她都不放过，我们是特意来救她的。” 黑风拳补充:“而且不能暴露身份。” 咋呼鬼脸:“所以你千万不能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知道吗？” 朱一鸣点头，心想:阿道知道我要来找双双，会不会是故意让他们来帮我的呢？ 就听咋呼鬼脸喊道:“就在前面了，那里是喜堂，他们要行礼了，快点过去。” 而前厅宾客满棚，把守的冥兵又多了许多，听到动静全都如临大敌地注视着他们。 冥兵中走出一人，像是他们的头领，很厉害的样子。他大声喝道:“不二不三，你们不好好待在黄泉客栈，跑这里胡闹什么？” 黑风拳不三:“糟糕，被他发现了。” 头领无语，“我老远就看见你那阵黑风了。” 咋呼鬼脸一把扯下面具，面具下又是一张和阿道一模一样的脸。他叉着腰，“发现就发现，老子怕了不成？” 不三也摘下面具，学他叉腰，“怕了不成？” 头领朝他们走来，“看在不四的面子上，你们要是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你们。” 不二把不三往前一推，“三儿，交给你喽！这货厉害得很，你要加油哦！” 不三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 趁着不三与头领打起来，不二也陷入重重冥兵当中，朱一鸣紧跟在他身后。 不二乍舌，“小子，你跟着我作甚？” “抢亲。”朱一鸣道。他拿着飓风扇，只能保持不让冥兵近身。 “你是刚刚听我讲那位姑娘的遭遇，也要见义勇为吧？真是个侠肝义胆的好青年啊！我为你点赞！” “……”朱一鸣又扇开几个冥兵，“谢谢你。” “兄弟，你值得在我不二的心中留下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一鸣。” “好，朱兄弟，我记住你你了……” 围困他们的冥兵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在前厅把守的比较厉害的冥将也赶来了，他们根本没法再向前一步，朱一鸣越发着急。 “入洞房喽……”吵闹声传来。 朱一鸣心急如焚，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手上摸到的冥火珠已经用力地扔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啥动静。 不二问道:“朱兄弟，你刚刚扔了个啥？” 朱一鸣也不太确定了，“冥……冥火珠？” “什么？” “冥火珠。” “我嘞个……”不二话没说完，拉着朱一鸣就跑。 无声无息地，景府里开出了一朵紫色的妖异的花。 花瓣所到之处，无数的冥兵都被火焰吞噬进去，瞬间化作灰烬，而紫色的火焰还在继续向外蔓延。 第75章 抢婚2 还有更多的冥兵没有被烧尽，但是身上粘到紫色的火焰，他们发狂般地奔跑、打滚，想要扑灭火焰，最后还是在惨叫中化成了灰烬。 现场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 “救命啊！”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已经死过一次的鬼了还会喊救命的。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不二拉着朱一鸣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首领紧急撑起了一道防护罩才将不三和一群冥兵护在身后。 火势还在蔓延，有的冥兵已经开始施法灭火了，但是效果并不理想，紫色的火焰有一种要把整个景府都吞掉的气势。 前厅里参加喜宴的宾客们都被这动静惊动了，然而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火焰也已经蔓延到前厅去了。 景亦空穿着旧时的长衫，身上还挂着代表新郎身份的红花。 他施法灭火，火刚灭下去，可是不一会儿就又烧了过来。 有一些宾客见状，赶紧相助灭火，有些还在一旁观望看热闹。 “这看起来像是紫薇天火啊！”宾客里也有见识不凡的老鬼看出了门道。 景亦空大惊，“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九殿下莫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角色？”看热闹的群众中发出一声嘲讽。 “还是先灭火吧，不然这紫薇天火会一直烧下去的。” 这群宾客都是幽冥界有头有脸的鬼，有的看不下去的在施法灭火，不嫌事大的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在默默撤离，一群尊贵的客人一下子作鸟兽散，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景亦空知道，他虽然顶了个平等王的头衔，但是却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实力和体面，面子上的东西都是虚的，平常可能还没什么，一旦出了问题，他们的态度就显现出来了。 他颇为无奈，还是得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指挥手下行动，努力保住即将保不住的景府。 朱一鸣万万没想到这冥火珠这么恐怖，他自己也有些后怕，看到无数冥兵都被火焰烧成了灰，他就开始后悔了。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找到李双双。 不二却是兴奋得很，恨不得拍手称快，还一直在吐槽，“这个景亦空，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在人界的时候是天皇贵胄，到了冥界还总摆那副臭架子，修为也不高，冥神大人提拔他做平等王，还不就是看中他那张小白脸，媚上的家伙……” 朱一鸣被逼着吃了好大的瓜。 景亦空忙得焦头烂额，让红衣带李双双去安全的地方，李双双扔掉了红盖头，执意跟着景亦空。 她就是出于本能想要回自己的残魂，只是她神智不全，景亦空还得分心保护她。 比如此刻她正痴痴地看着那紫色的火焰，口中说着“好看”，然后还想用手去摸紫薇天火。 景亦空吓得哇哇叫了声，忙去拉她，这一打岔，他刚刚压下去的一簇火苗就又烧起来了。 “红衣。”景亦空掏出小黑瓶，扔给红衣，“看好她。” 果然，李双双的目标就放在了红衣身上，她向红衣伸手，“给我。” “抱歉，娘娘，等大火平息，殿下会把它给你的。”红衣正准备将小黑瓶收起来。 李双双却直接出手去抢。 红衣反应也很快，迅速地后退一步躲开去，她诧异地看着李双双，这才发现，这位追鱼娘娘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双双！” 正在这时，朱一鸣和不二也找到李双双了。 不二大义凛然地站到李双双面前，“你就是景亦空抢回来的新娘吧？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李双双懵然看着不二。 朱一鸣直接拿出了玄冥幻镜，对着红衣一照，红衣当时便陷入了痴呆状，不知道进入了什么样的幻境中。 朱一鸣夺走她手中的小黑瓶，拔掉瓶塞，一抹残魂飘溢出来，立刻被李双双吸进体内。 李双双皱着眉头甩了甩脑袋，脸上又多了几分神采。 不二大叫道：“哦哦哦，难怪你魂魄不全，原来景亦空用你的魂魄要挟你呀，真是太无耻了！” 朱一鸣找到李双双，这才感到放心了一些。 可是红绳上的金铃还在移动，他们时间有限，魂灯依旧没有变成黄色的迹象，魂魄碎片还没有收齐，他们还得继续寻找。 朱一鸣牵住李双双的手，魂牵梦萤在手心微微发热。 “双双，我们还要继续寻找残魂。” 李双双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你是说，你的残魂在那个方向？” 李双双点头。 朱一鸣笑了，李双双在慢慢恢复了。 “好，那我们就往那边走。” 不二大惊小怪地看着他们，“哎哟喂，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难怪你说要来抢亲了，早说嘛……哎，你还认识阿道，这阿道是不是故意让我和不三来的……” 朱一鸣觉得不二能想到这一点，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算了算了……”阿道想不出结论，也就放弃了， 朱一鸣说道：“不二，我们还要去继续去寻找双双的魂魄，这就要走了。” 不二想着自己的目的就是把新娘子救出去，他们并不冲突，于是说道：“我送你们出去。” 他们混迹在乱糟糟的宾客中，跟着大众一起向大门口跑去。 此时景府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冥兵阻拦，他们很快就看见了洞开的大门。 不二还在感慨：“朱兄弟，你这冥火珠用的可真是妙啊！一把火烧起来，行事方便多了。” 就在这时，景亦空却突然出现在前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两个小贼胆子不小，放火烧我府邸，还想带走我夫人……咦，那个二百五，你是不四的弟弟吧？” 不二气得跳脚，他宁愿做二百五也不愿做弟弟的。 “我是哥哥，我是他哥哥，不许说我是弟弟！” 景亦空懒得理他们，看向李双双，他已经看到李双双是自愿跟他们走的了。 “追鱼，到我身边来。” 李双双不动。 朱一鸣上前一步挡在李双双身前。 景亦空冷冷地看着他，“小子，又是你！” 第76章 不二是老大 景亦空这时候才认出来，这个牵着他老婆手的人不就是先前趁他醉酒，出现在他寝殿里的小毛贼么？ 景亦空怒极，他盯着朱一鸣，已经隐隐显出森罗鬼相。 朱一鸣被激出了无限的勇气，“她不会嫁给你的，我要带她回家。” 景亦空怒吼，声音犹如一道炸雷：“你大可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这道门！” 毕竟是一殿阎王，景亦空一发怒，原本还有一些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小鬼被吓掉了魂，尽数逃离现场。 景亦空伸出手掌，隔空朝朱一鸣重重地一拍，朱一鸣便被压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了。 李双双眉头一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过去就去推景亦空的手。 景亦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依然压着朱一鸣不放，用另一只手对付李双双。 李双双打也打不过，反而景亦空抓住了。她木着一张脸，张口就朝他的手臂咬下去。 景亦空疼得“嘶”了一声，觉得又气又好笑，无奈道:“追鱼，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你蛮，但没想到你蛮成这样！” 不二还在一边煽风点火，“啧啧啧，我看着都疼！这姑娘路子够野啊！” 李双双紧咬住他不放，还伸手指了指地上趴着的朱一鸣。 景亦空:“我们刚拜完堂，我才是你的丈夫，你这样吃里扒外，我很难做的！” 不二吃瓜吃得很过瘾，“是啊是啊，你头上都绿得冒烟了。” 朱一鸣郁闷死了，没想到李双双都这样了，还是沦落到要靠她来救自己。 景亦空又说:“追鱼，真的不松口？” 李双双依然不为所动。 景亦空手上用力，朱一鸣发出痛苦的惨叫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样。他一动也不能动，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凭别人折磨，这痛苦又屈辱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朱一鸣觉得好无力。 他为什么这么弱呢？ 李双双赶紧松了口，看向朱一鸣。 不二蠢蠢欲动，“喂，过分了啊！” 朱一鸣挣扎着说，“双双，别怕……” “追鱼，”景亦空道：“我答应过帮你找齐魂魄的。” 李双双看着他：“我自己找。” 景亦空：“你可是在怪我？” 李双双点头，“有一点，你拿着我的魂魄，对我提条件。” 景亦空苦笑，“这么做确实不该，本来刚开始只是想逗一逗你的，没想到后来我自己都当真了。” 李双双再次去推他压制朱一鸣的手，“请你让路。” 景亦空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双双，“你似乎比之前更清醒了，看样子你又收回了一些残魂，我想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妙人儿，就算神智不全都让我……有点招架不住，真是期待你神魂恢复后的模样啊！” 不二趁机揶揄他，“没看见人家小两口正好一对嘛，你还要强行把人家拆开不成？以前只知道你卑鄙无耻，没想到你还这么变态！” 景亦空道：“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追鱼也是我骗回来的，跑了就跑了，只是我刚刚拜了堂的新婚妻子就这样被你们带走，我很没有面子啊！” 不二道：“那你想怎么样？” 景亦空道：“追鱼想走，我不阻拦，只是这小子放火烧了我家，他恐怕是走不了了。” 不二叫骂道：“说白了你还是要棒打鸳鸯啊！真是无耻啊！朱兄弟，你放心，这家伙交给我就行，你们放心大胆地走！” 不二说着就冲向景亦空，口中还在叫嚣，“早看你不顺眼，想揍你很久啦！” 景亦空要应付不二，这才终于放开了朱一鸣。 还好朱一鸣并没有真的受伤，刚才景亦空只是想折磨他罢了。 趁两人斗在一起，李双双扶起朱一鸣就要溜走。 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景亦空趁着空隙一挥手，大门又重重地合上了。 不二跑过来，用力捶门，又踹了几脚，大门纹丝不动。 景亦空看得哈哈大笑。 “让开。”朱一鸣对不二说，他掏出一张九天雷符，“九天神雷，听我召唤。” 准备直接将大门劈开。 不二拉着李双双慌忙躲远，“哇，老兄，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啊？” 景亦空又怎么会让他得逞，于是过来想要阻止朱一鸣。 可是待景亦空一到近处，朱一鸣手一转，雷符直接贴到了景亦空的身上。 原来朱一鸣一开始就是打算了要劈景亦空的。 一连串的“轰隆”声过后，景亦空被劈得全身焦黑。 不二看的哈哈大笑。“朱兄弟，还是你厉害哟！” 眼看着景亦空还在动弹，朱一鸣催促不二，“有没有办法把门打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他看起来很快就会醒了。” “哎，乐死我了……”不二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门口有架飞行艇，已经设置好了目的地，启动后会直接飞到黄泉客栈。” 说完他直接拎起朱一鸣和李双双，将他们扔出门去。 景亦空恢复过来，吐出一口黑气，刹那间就冲到了不二身前，一拳将他轰开，然后踹开大门，就看到朱一鸣和李双双已经坐上了飞艇。 下一个瞬间，景亦空就追到了飞艇边，刚要出手，不二也赶到了，落地的瞬间一脚将他铲飞出去。 朱一鸣焦急地问：“启动密码，一直提示要启动密码啊？” 不二回头一笑，一边脸鼓起老大一个包，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了。” “密码是什么？” 不二大喊着：“不二是老大！” 只是发音不是那么的标准。 飞艇还在语音提示：“请说出启动密码，请说出启动密码……” 不二又喊了声：“不二是老大！” “请说出启动密码，请说出启动密码……” 眼看着景亦空又冲了回来。 朱一鸣硬着头皮说道：“不二是老大。” “嗬嗬！”不二得意洋洋，与景亦空打成一团。“小弟，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飞艇语音：“密码正确，准备启航，请系好安全带。” 飞艇的翅膀快速地扇动起来，很快他们就飞向了高空。 朱一鸣不得不再次感叹造物的奇妙。 这架飞艇看起来像是快艇与飞机的结合体，但是主体是木制的。 他想起阿道所说的四个木人，他已经见到了三个，机关术与法术的结合，真是太神奇了！ 第77章 酆都分店 此时两人飞在幽冥界的上空，天空近在咫尺，像是红黑两色的浓墨晕染而成，脚下是庞然大物一样的酆都城，李双双坐在他的身边，脱下一身新娘装后，就安静地观望着外面的景色，朱一鸣只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分外不真实。 他回想起先前的种种，觉得自己是有多幸运，才能找到她，此刻还能和她安静地坐在一起。 “双双，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啊？” “大乌龟。” “啊，什么？” “大乌龟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说完这句，她就又不说话了。 大乌龟？不是我把你送来的么？朱一鸣一脸懵。难道她在暗戳戳地骂我？ 就在他以为李双双不会再开口了，却听见她突然说:“爷爷，水卖完了。” 是想起在金鸡山挑筐卖水了。 接着她的双手动了起来，口中念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爷爷，石大叔每天都打错……” “你，你想起来了？” “双双，你记起我了吗？”朱一鸣问。 “朱一鸣。”李双双看了看他然后说道。 “对，我是朱一鸣。”他一阵惊喜以为她终于想起来了。 谁知李双双仍是摇头。 看来只是想起了某些片段而已。 朱一鸣看了眼她浑身的血窟窿，安慰自己，想不起来也好，万一她记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决定不再引她回忆，至少在幽冥界是这样。 朱一鸣心想：虽然她这样子不太正常，也挺让人无奈的，但说实话，这样的李双双真的还蛮可爱的！ 就是不知道李双双清醒后，知道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打死他！ 朱一鸣本以为他们会去黄泉站的那家黄泉客栈，没想到目的地却是黄泉客栈的酆都分店，只是这分店看着几乎是独占了一片山头，极为阔气豪华，朱一鸣只懂得感叹一句：真有钱啊！ 他们在半空中，老远就看见楼顶上几个闪亮的大字：黄泉客栈，酆都分店。 等到离得近了，从亭台楼阁之上飞过，他们看见底下湖光山色，金碧辉煌的建筑与自然美景融合在一起，又夹杂着欢声笑语，一派歌舞升平。 亭子里的雅士们推杯换盏，吟诗作对，谈笑晏晏；湖边清客抚琴吹笙，乐声悠扬，歌声绕梁；楼阁之中，一众美人纤腰摆柳，娇笑连连，彩袖飘飘，风姿绰约；更有十二高台撑起盘鼓，其上有十二美人踏鼓而舞，脚上的铃铛随着节奏发出清脆的声音，摄人心魄…… 朱一鸣看得呆住了。 这哪里像是幽冥界，分明就是仙境！ 飞艇直接落在了一个院子里，离那处“仙境”还有段距离，因此这处院子被衬托得有点荒凉了。 两人从飞艇上下来，看见远处有一个人正朝他们走来。 那人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他穿着白色条纹针织衫和灰色休闲裤，一头清爽的短发，也是顶着一张“阿道”的脸，却表情冷漠，目光深沉。 “不四？”朱一鸣忍不住问道。 这四个木人性格迥异，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只是想看看，多年不管闲事的阿道想要保住的究竟是谁。”不四一直盯着他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 “啊哈哈，”朱一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次的确要多谢你们了，不二不三也帮了大忙。” 不四并不接他的话，只说：“原来如此。” 朱一鸣被他的话闹得摸不着头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李双双却突然指着一个地方。 而朱一鸣的掌心也飞出一只蓝色的蝴蝶，朝同样的方向飞走了。 “啊，在那边。” 不四也看向那边，“你们要去那儿？” “嗯。”朱一鸣点头。 “我先带你们出去。”不四领着他们穿过穿过一个花园，走过几条小路，还穿过了一片树林，最后出了一道门，这才走出黄泉客栈。 路上，不四告诉他们：“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是还魂崖，喝了孟婆汤还不能清洗记忆的鬼魂，就会扔到那里去，只有当他们完全忘记了，才能从还魂崖走出来，那里环境恶劣，还有很多因执念而转化的恶鬼。” 朱一鸣打了个寒颤。 “你们还要去吗？”不四问。 “嗯，要去的。” “祝你们好运。”不四说着关上了门。 蓝色蝴蝶还在奋力地飞向远方。 两人执着地向着同样的方向前行。 越往前走，土地越发贫瘠，有颜色的植被越来越稀薄，渐渐地连一点都看不见了，满眼望去，只剩下干涸的沙地和形状各异的土石堆。 却也没想还魂崖看着就在那儿，这段路走起来却这么长，蓝色蝴蝶和李双双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忽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只见一匹马正朝他们奔来，只是更为奇特的是，那是一匹骷髅马。 骷髅马到了他们跟前就停下了，嘶鸣一声，像是在催促。 朱一鸣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好奇这匹马为什么来找他们，他绕着骷髅马打量了一圈，在马屁股的一节骨头上发现了黄泉客栈的印记。 他松了一口气，猜想是不四让它来的。 他想的没错，不四送走了他们之后，原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半路返回，没想到他们还真是固执，于是便放出了坐骑送他们一程。 骷髅马奔跑的速度比獦狚还要快上许多，两人骑着马，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却听见头上传来鸟鸣声，紧接着，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 朱一鸣抬头一看，一只双头巨鸟正在他们头顶上空，鸟背上还坐着一个人影。 “景亦空来了。”李双双道。 朱一鸣想起阿道曾经提到过的双头巨雕。 “好马儿，快跑。” 骷髅马也不知道是听了他的话还是感受到了头顶上的威胁，速度明显加快了，朱一鸣死命抓着马鞍。 但是双头雕仍然稳稳当当地飞在他们头顶。 这时，景亦空拿出来一根钓竿，竹竿一甩，鱼线就无限延长垂到了地面。 朱一鸣刚开始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陡然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鱼钩在他们头上晃悠，几次想要勾住他们中的一人，但尚未得逞。 第78章 还魂崖 双头雕上的景亦空一点也不着急，兴致勃勃地控制着手上的钓鱼竿。 他最初见到追鱼时，就是在三涂河中央垂钓，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小船上等一条鱼怪上钩，却没想到钓上来一只残缺的鬼魂。 他要在原地等鱼怪，而她要驾驶小船离开，二话不说就一脚将他踹下河了。 后来才知道，她的一抹残魂被鱼怪吞了，她追着鱼怪，唯一的意识就是收回自己的残魂。 而现在，她的意识已经开始苏醒了，仍旧忙忙碌碌地要把自己补充完整。 景亦空的鱼钩一直在绕着两人打转，像是在戏耍他们。 最后他玩够了，鱼线猛然绷直，鱼钩准确无误地勾住了李双双的后领。 李双双直直地被带到了空中。 朱一鸣也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李双双。 两人就这样被一起钓了上去，险险地落在双头雕的背上。 “哟，买一送一呢！”景亦空乐不可支。 朱一鸣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一把火烧了我家，还用雷劈我，这在你们人界可是杀人放火的重罪，你说我想干什么？” 朱一鸣无话可说，虽然事出有因，但做了就是做了，不能不认。 他下定决心一般，突然跪在了景亦空的面前。 景亦空也有些诧异。 李双双好奇地看着朱一鸣。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恳求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帮双双找全了魂魄，要杀要剐随你怎么处置。”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挺讲情义。”景亦空收起了顽笑的神色，定定地看着朱一鸣，看了良久，久到朱一鸣都觉得奇怪了，他才碎碎念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路子啊？追鱼也是，你也是，怎么现在遇上的人我都看不透来龙去脉了呢？难道是我修为退步了？看来我得闭关去了……” 朱一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景亦空又道:“我玩腻了，懒得再跟你们较劲，底下就是还魂崖，把你们扔下去，就当做对你们的惩罚吧！你们好自为之，后路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景亦空手一挥，朱一鸣和李双双就真的被扔下去了。 失重感突然袭来，朱一鸣立马抓住了李双双的手。他们一直向下坠落，直到被卷入一场黄沙漫天的沙暴中，顿时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最后连李双双的手也抓不住了…… 他不知道这场灾难持续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埋在黄沙里面，一只蓝色的蝴蝶停在他的指尖，而李双双正在卖力地刨着沙子，想要把他挖出来。 灰头土脸的两个人站在荒地之中，茫然四顾，这里只有黄沙漫地和怪石嶙峋，天空阴暗，气温严寒，时不时卷起的风沙刮在身上，像是要把皮肤割裂。 李双双似乎已经感应到了残魂的位置，朝一个方向走去，而且越走越快。 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鬼魂飘荡在风沙中，有的会目光呆滞地看他们一眼，然后就飘走了，有的一脸哀怨，在呜呜地哭泣，也有的会露出凶光，像是要随时扑上来将他们吃掉一样…… 朱一鸣非常警惕，拿出飓风扇，如果有恶鬼攻击的话，随时准备反击。 从前他是一只躲在李双双身后的鹌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越往深处走，风沙越来越大了，能见度很低，走得也很艰难，朱一鸣紧紧地牵着李双双的手以防走失。 他们前方的一个鬼魂突然惊恐地掉头跑了起来。 然后有越来越多的鬼魂朝这个方向奔逃。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就看见大片黄沙竖起四五米高，像浪潮般席卷而来，而黄沙之中不时地伸出一个狼头，一口咬住前面逃命的鬼魂，拖进黄沙之中，然后就听见从黄沙里传出痛苦的惨叫声。 “沙狼，沙狼来了……”有鬼魂惊恐地叫着，然后被黄沙中探出的狼头拖走了。 涌动的黄沙中隐约间能看见半人高的沙狼在撕咬鬼魂。 两人扭头就跑，也加入了逃命的队伍。 朱一鸣在布袋里摸索，想找出什么能帮助他们获救的法宝。 最后扔给李双双一把一米长的大刀。 回想当时李老头把这把大刀塞进布袋里的时候说:“这把是斩鬼刀，虽然看着有点高调了，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拿出来也可以唬一唬敌人，即使不会用，这么大的刀随便砍两下也是有点威慑力的。” 谁知李双双一拿到斩鬼刀，回头对着黄沙一刀斩下，一颗沙狼头掉落下来，瞬间化成了一堆沙子。 “好厉害。”李双双在夸刀。 “好厉害……”朱一鸣在夸李双双。 沙狼似乎发现这边的不同，都疯了似的全往他们这边涌来了，大多数沙狼都堆积到这边，争先恐后地要吃掉这两个人。 跑在他们前面的鬼魂也发现了这恐怖的一幕，眼底露出一抹邪恶之色。他猛然转身，将两人朝沙狼狠狠地推了一把。 果然，沙狼都围了过来，张大了嘴，准备迎接这顿美餐。 这样一来，其他的鬼魂都得以逃脱了。 李双双把斩鬼刀挥舞到了极致，一下子砍死最前面的两只沙狼。 朱一鸣也用尽全力扇动飓风扇，一直狂扇了三下，勉强让杀狼群后退出一点空间，而他自己也已经是筋疲力尽。 两人还是被卷入了黄沙之中。 黄沙遮天蔽日。 两人被黄沙裹着，一边被卷走，不由自主地随着黄沙浪潮移动，一边还要对付沙狼。 李双双一刻不停地挥舞着斩鬼刀，将冲上来的沙狼一一斩杀。 可是沙狼本来就是黄沙所化，她费了老大的劲杀了几只之后，却发现狼群后面又有新的沙狼从黄沙中站起来了，这样根本就杀不完啊！ 这还怎么玩？ 眼看着李双双挥刀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最后连刀都朱一鸣也急得不行。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责怪自己思维太过局限。 以前他总是习惯性躲藏，只想着躲在哪里才安全，比如躲在李双双身后，比如藏身在隐形斗篷里，现在他终于站起来反击了，却也只想着用什么方法攻击反抗。 人嘛，就应该看清形势，该打就打，该躲还是得躲。 朱一鸣掏出一把红色油纸伞，把李双双拉到身边，一把撑开了伞。 红色的光芒为两人筑起了一道屏障。 第79章 苏醒 还在往前冲的沙狼都撞到了红光屏障上，难以再前进一步。 只是红伞不大，朱一鸣只能把李双双圈在怀里才能让两人都栖身进来。 红伞外黄沙滚滚，沙狼在咆哮，伞内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红光照在李双双的脸上，让她惨白的面容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朱一鸣的心怦怦直跳。 李双双似乎也感受到了他鼓动的心跳。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我没有。” 朱一鸣心中一痛，眼睛也跟着胀痛得厉害。 上次他这样抱着她时，捅了她六刀，刀刀致命。 “等你回家了，你也会有的。”朱一鸣说。 “这把伞很好。” “这把伞本来就是你的。你爷爷说，他还做了改进，本来只能抵挡灵异攻击的，现在只要不是太过强大的敌人，所有攻击都能阻挡，以前只能维持一分钟，现在可以维持五分钟了。” “我爷爷这么厉害啊！” “是啊，很厉害，我也没想到……” “朱一鸣，你也很厉害。”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夸他厉害呢！ “双双也很厉害。” 两人都笑了。 终于又看见活灵活现的李双双了。 朱一鸣知道，李双双的意识在苏醒，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你一定能回家，见到你爷爷的。” “嗯，我要回家。你说，五分钟之后要怎么办呢？” 这是李双双第一次向他询问怎么办吧！ 难过的是，他也不知道。 “等五分钟到了再说吧，说不定就有转机呢，大不了我们跟它拼了！” “好，拼了。”李双双大受鼓舞。 朱一鸣却在心里想:要么送你回家，要么和你死在一起。如果救不了你，我也不回去了。 五分钟还没结束，沙狼见一直久攻不下，就索性放弃了，随着黄沙浪潮去追前面那波鬼魂了。 黄沙裹着沙狼呼啦啦地远去，扔下红伞中的两人留在原地。 李双双惊喜道:“你说对了，真的有转机。” 朱一鸣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还在强做镇定，这口气一松懈下来，他感觉自己腿都软了，握着伞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酸得不行。 举目四望，他们也不知道被沙狼卷到什么地方来了。 却听李双双说道:“魂魄碎片就在附近。” 李双双飞快地向前跑去。 朱一鸣也赶紧跟上。 跑了没多远，他们就看见这一望无际的荒凉沙地上，竟然奇迹般地冒出了一片绿洲。 他们先是看到了一条河，顺着河流往下游走，就看见绿色的草木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了花鸟，然后他们踏上一片草地，像是进入了一座美丽的花园。 这里有高大的树木，枝叶茂盛，有低矮的草丛，到处都长着鲜艳的花朵。 他们顺着小路走了进去，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出现什么恶鬼凶兽，后来发现这里只有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地上跑的兔子、狐狸、梅花鹿等看到他们也不害怕，天上飞的鸟儿们在喳喳叫唤，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石头缝里流出清澈的小溪，一直流淌到铺满了鹅卵石的池塘，池塘清澈见底，可以看见一群小儿在鹅卵石上游来游去，池塘边有几株荷花，荷叶上还趴着几只青蛙，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 渐渐地他们放松了警惕。 小路把他们带到了花园深处的木屋前。 木屋搭得比较简陋，外面围了一圈栅栏，栅栏里面是一大片花田，木屋周围的土地上、木屋的墙上、屋顶上，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每一朵花都开得极为鲜艳，修整得整整齐齐。 鲜花丛中，一个驼背的老头正在修剪门前的枝叶。 他穿着一身老旧的中山装，看起来就是乡下务农的小老头。 他工作得非常认真仔细，像一个辛勤的园丁。 朱一鸣总觉得这一幕出现得分外不和谐。 “双双，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后魂牵梦萤就没有再给提示了，你能感应到你的残魂在哪儿吗？” 李双双指着那个木屋，“那里。” 驼背老头似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扭头看过来，笑得憨厚，说道:“好长时间没有来客人了，两位不嫌弃的话就进来歇个脚，顺便赏赏花。” 残魂在里面，是龙潭虎穴也都得闯进去了。 朱一鸣礼貌地回道:“好啊，谢谢大叔。” 驼背老头继续埋头他的工作。 朱一鸣和李双双走在花田中。 里面有一条极窄的石子路通向木屋，小路的两边就是花田，鲜花枝叶茂盛，都伸到中间来了，朱一鸣尽量控制自己不碰到那些植物，李双双也照葫芦画瓢，走得小心翼翼。 驼背老头看到他们的样子，不满地说:“你们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娃娃，还怕我这花朵朵上的肥料弄脏了你们哟！” 朱一鸣忙解释道:“没这回事，我们是怕弄伤了您的花。” 驼背老头呵呵一笑，“哎哟你个男娃娃还蛮细心的嘛！” 朱一鸣夸道:“您这些花长得这么漂亮，弄坏了就太可惜了。” 朱一鸣刚才被这眼花缭乱的花朵迷了眼，只知道满园子的花，根本没有细看是些什么花，直到他现在站在木屋门口才注意到，他认识的那几种花应该是不同季节开花的，怎么会同时出现还混种在一起呢？ 而且木屋墙上爬满了的花是牡丹，土里长出了荷花…… 这里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朱一鸣开口问道:“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驼背老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不知道？” 朱一鸣摇头，“不知道。” 驼背老头:“那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朱一鸣:“我们遇到了沙狼，被沙狼带到这附近，就这样走进来了。” 驼背老头:“既来之，则安之，你们能来到这样仙境般的地方，也是一场缘分。” 第80章 她就在这儿 朱一鸣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好地方，还是找到残魂赶紧离开为好。 李双双原本一直蠢蠢欲动地要冲进屋里找残魂的，但朱一鸣觉得不能太莽撞，因此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跑，现在他也想尽快离开，稍一放松，李双双又想往里冲。 李双双似乎看见木屋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两眼一亮，甩开朱一鸣，三两步径直冲进屋里去了。 朱一鸣只比她晚了一步，等他也进到木屋里，发现这间屋子不大，陈设简陋，一眼就望到底了，却是压根没有看见李双双的身影。 “双双，你在哪儿？” 朱一鸣在屋里找了一圈，但是这么间小屋，还能怎么找呢，李双双确实不见了。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 难道他又把李双双弄丢了吗？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这屋里唯一的活物就是角落里趴着的一只三眼青蛙，此时三只眼睛看着他一闪一闪的。 “呱！” 朱一鸣悲催地想:不会吧，李双双不会变成青蛙了吧！难道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演一出青蛙王子吗？这可不是青蛙王子，这是青蛙公主了…… 他试着叫了声，“李双双？” 青蛙一动不动。 对着一只青蛙叫李双双，他瞬间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要不我吻一下这只青蛙试试，看能不能把李双双带回来……” “呱！”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李双双怎么可能会变成青蛙！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先把三眼青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一出木屋就看见驼背老头在捉花上的虫子，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儿？”朱一鸣急忙问道。 驼背老头平淡地回答道:“她就在这儿啊！” “双双……” 他大喊着，把木屋周围也搜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他指着驼背老头吼道:“是灵界还是什么，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驼背老头阴恻恻地笑着，“她就在这儿啊！” “她就在这儿。” 朱一鸣拿出斩鬼刀，发泄似的对着他周遭的花圃一阵乱砍，“把双双还给我！” 而他惊讶地发现，被斩鬼刀砍坏的地方，本来应该是残花断枝的地方，都消失不见了。 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朱一鸣拿起斩鬼刀对着驼背老头，“双双在哪儿？” “呵呵呵……她就在这儿啊！” 还是这句话。 朱一鸣气极，挥起大刀猛地朝驼背老头砍去。 驼背老头却不躲，依旧是那副诡异的表情。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驼背老头的身上。 但是他好像无知无觉一样，“你想见那个女娃娃吗？可以满足你！” 下一秒，驼背老头就跟刚才那些残花断枝一样消失了。 然后花圃里的植物开始疯长，花朵全都在瞬间开放，一朵开成两朵，两朵又变成四朵，就这样，色彩绚丽的花开得密密麻麻的，这还不止，花茎在渐渐拔高，绿色的枝叶也长得更加茂密，整片花田都被浓墨重彩的颜料填满了，朱一鸣只觉得刺眼得很。 而他口袋里的三眼青蛙却不小心掉了出来，正往木屋那边蹦跶。 朱一鸣好心把它捡回来，重新塞进了口袋。 突然，他在万花丛中瞥见了一张人脸。 “双双。” 她被玫瑰花枝包围了，身体都被花丛淹没了，一根带刺的藤蔓绕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她说不出话。她的身体被刺扎得血迹斑斑。 而玫瑰花还在继续向上生长，将李双双也一点点吊得更高。 朱一鸣被挤在花枝中，行动艰难。 他疯狂地用斩鬼刀开辟出一条路。 可是他砍得越多，花枝就长得越快，他拼尽了全力，依然到不了李双双的身边。 李双双拼了命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手臂上鲜血淋漓，似乎在向他求救。 “朱……” 李双双还在渐渐地被带向高处。 等到朱一鸣终于到达李双双的身边，他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那只血手，想要阻止她被带走，可是那只手已经冷得像块冰了。 “不不……” 他的内心慌乱到了极致，抬头看了眼李双双的脸，只觉得一阵眩晕。 那张熟悉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惨白色，跟被他六刀捅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居高临下，双眼死灰般盯着他，仿佛在质问他，“你怎么不救我呢？” “啊啊啊……” 朱一鸣崩溃地哭嚎起来，仍舍不得松开那只冰块般的血手。 玫瑰花丛还在继续向上，朱一鸣不想放手，一边大哭，一边扑上去紧紧地抱住花枝。 “朱一鸣，”身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你在干嘛？” 朱一鸣一怔，茫然地回头，就看见李双双站在他的身后，还是那一身带血窟窿的白衫牛仔裤。 他大吃一惊，再去看他怀里抱着的尸体，却哪里还有李双双，花枝裹着的分明是根木头，他手里紧紧抓着的也是根树枝而已。 “哇！”他吓得倒退几步。 是幻觉吗？ 可是这触感也太真实了。 而且刚才他也真的是急昏了头，李双双现在是个鬼魂，又怎么会流血，还会被勒死呢？ 但是这一幕是假的，多少让他宽慰了一点。 他快步走向李双双。 “你抱着玫瑰花哭什么？”李双双嘲笑着问。 朱一鸣却突然脚步一顿。 “双双，你刚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我一直都在这儿啊！” 朱一鸣还是慢慢向她走近，“双双，以前都是你罩着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这次我一定带你离开这儿的。” “好啊，朱一鸣，你也是很厉害的。” “是你让我强大起来的，有些话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上初中的时候，我被一群人关在厕所里欺负，是你救了我，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小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老记着。” “当然得记得了，我每次遇到什么事，都是你挡在我前面，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记？” “谁让我是你老大呢！” “嗯，你永远都是我老大。” “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好。” 说着，李双双就带头朝一个方向走去。 朱一鸣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斩鬼刀抬起又放下了。 接着，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第81章 看一眼 朱一鸣出了木屋的栅栏，他不知道李双双在哪儿，魂牵梦萤完全没有反应，他对这个地方也完全不了解，他要先去转一转，先了解这个地方，可能更有机会找到李双双。 刚才那个“李双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总之那绝对不是李双双。 她问他“你抱着玫瑰花哭什么”的时候，那个嘲讽的表情，那是灿烂小区的李双双才有的表情，那是正常的李双双，不是幽冥界的残破鬼魂。 初中厕所那件事，这么多年了，李双双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谁，而他因为太过耻辱，一直在刻意地遗忘这件事，甚至经常会欺骗自己，李双双很在乎他，她就是特意去救他的。 他能肯定，这个“李双双”，是根据他的记忆造出来的，可能因为李双双现在魂魄不全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所以她也没有李双双的记忆。 他有想过要不一刀砍了算了，但是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没头苍蝇一样在花园里乱窜，这里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那么平静又和谐，却又说不出的怪异。 脚边的草每一根都绿油油的。 瞧，这就是怪异的地方。 现实中，怎么可能所有的草都长得这么健康？ 除非，那是假的！ 他蹲下来，抓起一把草，用力地拔了出来。 没有根。 他又拔了一朵花，还是无根。 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继续朝前走。倒想见识一下，这到底是是个什么奇诡的世界！ 前方出现一条小路。 他避开了，专门走不像是路的地方。 可是过了不久，那条小路又出现了。 反复三次后，他终于踏上了那条小路。 “这么想让我去的地方，就去看看吧！” 他顺着小路大概走了十分钟，最后一个拐弯，他看见了一间熟悉的房子。 他的心跟着一颤，眼睛酸涩，差点流下泪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段，但还是忍不住感伤起来。 他知道，现在他最好回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但是他忍不住。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栋房子慢慢走去。 大门口挂着红底白字的招牌，彩云饭店。 不过这并不是开阳市的那家彩云饭店，而是十几年前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他的爸爸妈妈一起开的，用他们家自己的两层小楼房改装起来的，彩云饭店。 “说不定能见到爸爸呢！”他竟然怀着一丝期待，全然不顾目前的困境和危险。 “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了……” 他走进了饭店。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小孩，那是他六岁时的模样。 他看见爸爸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戴着白色的厨师帽，穿着深蓝色的灶衣，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油烟味。 这一幕真像是在做梦啊！ 他一个阴人，天天都能见到鬼，但是这么多年了唯独没有见过爸爸的鬼魂，他一直觉得特别遗憾。 而此刻这个场景真的就显得特别梦幻。 爸爸路过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出门。 他听见屋外传来关闭车门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跑出去，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装满了饮料的货车，爸爸正在给司机发烟。 “爸爸……”他大喊大叫着冲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这件事情十几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那时候他都没喊，但现在就是想喊出来。 他刚冲到货车边，货车上的箱子突然全都倾倒下来砸向他。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跑，想要冲到爸爸身边。 可是爸爸却先他一步冲了过来，把他牢牢地护在怀里。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爸爸怀里，爸爸当场就断气了…… 这画面跟六岁那年一模一样。 朱一鸣蜷缩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爸爸，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将这最不堪的一幕展现出来，让他重新经历一遍。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这鬼地方的阴谋，没想到还是这么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了大人。 他依旧蜷缩着，像只鹌鹑。 “你想要什么？”他哭着质问。 “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又在发生变化。 彩云饭店还是彩云饭店，只是现在变成了开阳市的那家。 黑天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这时候，李双双找了过来。 “朱一鸣。” 她扶起朱一鸣，用力地拥抱他。 “朱一鸣，你醒醒。” 朱一鸣推开她，他要确认一下，这个李双双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李双双并没有给他时间反应，一把小黑刀插在她的胸口，她的白t恤上氲出大片大片的血迹，她揪住他的衣领，“朱一鸣，醒醒……” “双双，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眼中泪水不停地涌出来。 但是他还是放开了这个“李双双”。 他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开阳市的那条马路，只有彩云饭店亮着灯，雨下得好大，跟那个晚上很像，很像…… 他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起来。 “我一直在猜你想要什么，想杀我？那不是很简单！想把我引到某个地方，那又何必玩这么多花样，也不是，你偷窥我的记忆，让我重历这些痛苦的回忆，除了看到我痛苦以外，你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你就是想让我痛苦而已。” 这时，眼前的景象散去，“李双双”也消失不见。 他又回到了那个木屋前的花圃里。 没有疯长的植物，也没有吊着“李双双”的玫瑰花丛，还是最初见到的那片灿烂整齐的花田。 驼背老头从屋里走出来。 “哈哈哈哈哈……”驼背老头怪笑着，“真可惜啊，被你识破了，好不容易进来个美味，没想到这么聪明，精神力也很强，吃不到更多，可惜，可惜！” “你吃的是什么？我的痛苦？情绪？” “果然聪明。”老头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差不多吧，我喜欢吃别人的回忆，伤心，遗憾，愧疚……越痛苦越美味啊！” 第82章 苦海幻境 那只三眼青蛙又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朱一鸣又固执地将它捡了回来。 驼背老头还在继续说，“人死后变成鬼，鬼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就可以去轮回转世了，可是有些鬼啊，执念太深，连孟婆汤都不能让他忘记，这样的鬼就会被送来还魂崖。” “还魂崖一片荒地，鬼魂在这里时时刻刻都在游荡，每粘上一粒沙子都是在切割他们的灵体，有的鬼走着走着就忘记了，他就可以走出去了，而有的鬼走着走着，执念却更加深重，于是变成恶鬼，还有的鬼，想忘却忘不掉……还魂崖，噬魂之地，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回忆，什么爱呀恨呀，得不到，放不下的，全是刻骨铭心的回忆。由此，这里衍生出了一只专门以回忆为食的魇魔。” “于是还魂崖有了一个传说，在荒地深处有一个地方叫做遗忘秘境，只要找到那里，就可以忘记一切，可以去轮回转世重新做人了，而且，去过以遗忘秘境的鬼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一定是去轮回了。” “哈哈，这些鬼魂可真好骗，去过遗忘秘境的鬼魂从来没有回去过，他们怎么知道是去轮回了呢？” 驼背老头伸出两指，指着一丛牡丹，只见牡丹花朵分开两边，一个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鬼魂，已经是半透明状态，全身都长满了植物的根茎，或者说是根茎都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将他包裹得像个蚕蛹。 朱一鸣感到一阵反胃。 他看着这满园的花田，震惊得无以复加，“难道，这……” “哈哈哈哈……没错，花田底下全部都是。” 驼背老头手一抬，一个个蛹状的鬼魂从地里长了出来，浮在那些娇艳的花朵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没有去轮回，全都留在了这里，成为我的食物。我吃了他们的回忆，可是没关系，我可以制造幻境，让他们再想起来，让他们一遍一遍地重新经历过往，这样我就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了。” “你真是个怪物。”朱一鸣骂道。 “曾经有个人也这样骂过我，”驼背老头把他的食物们放回土里，“那人有着无限痛苦的回忆，那是我曾经吃过的最美味的回忆了。” 驼背老头仿佛在回忆那种滋味，舔了舔嘴唇，“我特意打造了这座花园，想把她永远留在这里，没想到，令我念念不忘的那顿美餐不过是她扔出的诱饵，到了最后才发现我自己才是猎物，这座花园也变成了我牢笼。从此之后我不能离开这里，只能等，等着猎物自己跑进来。” “我原本以为你的回忆已经很可口了，那个小姑娘根本没有记忆，一点用都没有，于是我把她扔到苦海幻境里去了，猜猜怎么着？真是太有趣了，我已经等不及要和你分享了……” “苦海幻境？” “是啊，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驼背老头说着率先离开花田。 朱一鸣赶紧跟上，“那是什么地方？” “苦海幻境可以映射出人内心的黑暗，可能是埋藏在深处的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也有可能是最恐惧的噩梦。” 那李双双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魇魔突然跟他说这么多，是什么目的？ 朱一鸣暂时想不出答案，只好先听话地跟着他。 还是先找到李双双再说。 他们来到了池塘边。 正是他们刚进来时路过的荷花池。 只是原本清秀的景色现在却是一片肃杀，清澈的池塘里显现出血腥的一幕。 那是一幅水中幻境。 朱一鸣看见了李双双。 她像是在一个村庄里，正在被一群巨大的怪物围攻，她东躲西藏，想要躲进屋子里去，结果门一开，屋里走出的还是怪物。 她一直在注意躲避大型的怪物，却忽略了背后隐藏的小型怪物，最后她躲在一个角落里，被一只小怪物抓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啃食殆尽。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小怪物先是在她的肚子上咬出了一个洞，又一点一点地吃她的内脏，然后扯掉她一条腿抱着啃…… 整个过程李双双都是醒着的，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点点蚕食，活不成也死不掉。 朱一鸣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吐出来。 这是什么？ 这不是真的吧？ 李双双被怪物吃掉了？ 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这不对，这绝对不是真的！ 耳边传来驼背老头的笑声，“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每个人心中都有至暗之地，那是一处深渊，不仅别人不知道，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苦海幻境知道。” 小怪物吃了很久，当朱一鸣以为幻境就要结束的时候，画面一转，李双双又出现了。 “只要身在苦海幻境，这梦魇就会一直一直出现，千次万次地循环，啊，恐惧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朱一鸣再也忍受不了了，他跳进池塘，妄图冲进李双双的幻境中。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困局。 朱一鸣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野草半黄半绿齐膝盖高。草地的远处，一边是一片树林，树叶枯黄，都掉得差不多了，另外一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河，而更远处地势稍高，坐落着一排瓦房，这应该是他在旁观时看到的那个村庄。 “双双，双双，你在哪儿……”他在草地上狂奔，想要找出李双双的身影。 他跑得满头大汗，始终没有找到李双双，却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红色的小皮鞋，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头上还戴着个花环，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公主，却是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地草丛里打过滚的。 她背对着他，定定地望向幽深的树林。 这里是李双双的幻境，难道这是李双双小时候？ 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李双双穿小裙子呢！ “李双双。”朱一鸣试着喊两声。 小女孩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然望着树林深处。 朱一鸣慢慢走到她的身旁，“小妹妹，你在看什么？”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 朱一鸣确定，这个女孩就是李双双。 他跟李双双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张脸跟她一模一样。 可是小女孩的眼神却幽暗阴冷，只一眼，就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用阴冷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几岁女童的眼神，但是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感受。 小双双没有说话，她左手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娃娃，右手拿着一把小刀。虽说是小刀，但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还是显得太大了。 她抬起右手，用刀指向树林，“嘘，里面有东西。” 朱一鸣顺着她指的方向也看向树林深处，并没有看见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朱一鸣问道。 女孩又嘘了声，“小点声，怪物听见了会来抓你的。” “林子里面有怪物？”朱一鸣小声问。 小双双又不说话了，继续盯着树林看。 又过了许久，她突然大声尖叫起来。 朱一鸣吓到了，俯身去抱她，“双双，你怎么了？” 小双双还在不停地尖叫。 “怪物来了，快跑啊，快跑啊……” 朱一鸣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小双双用力推开他，转身跑掉了，连花环都掉在草地上。 他捡起花环就去追她。 没想到她小小的人，力气大，跑得也快，一下子就蹿出去老远。 朱一鸣这才知道她说的怪物是什么了。 小双双在前面跑，他跟在身后，而他们中间的草地上却无端出现了几个硕大的脚印，正追在她的身后，看样子马上就要追到她了。 “双双……” 原来真的有怪物！ 朱一鸣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脚印出现的位置扔了过去，就看见一个五六米高的怪物凭空出现在眼前。 那怪物扭头看了眼朱一鸣，并不理他，继续去抓小双双。 朱一鸣又捡了几块石头不断地往它身上扔，怪物被惹怒，回过头来想要踩死朱一鸣。 朱一鸣撒腿就跑。 眼看着被追到了树林边上，就看见参天大树无风自动，树林被搅动了，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 朱一鸣躲进了灌木丛，看着无数的怪物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有体型庞大的，有空中飞来的，还有在地上跑的…… 朱一鸣藏在灌木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出了一身冷汗。 而怪物全都朝着小双双和远处的村庄涌了过去。 几只体型巨大的怪物就要路过小双双身边了，可是她似乎是被吓到了，呆呆地坐在地上无法动弹，可能马上就要被碾成肉泥了。 “不，双双不能死。”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朱一鸣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从这群怪物眼前救走李双双。 他不管不顾地狂奔向小双双。 “快点，再快点！” “我需要力量……” 不知不觉中，那个身披黑甲的怪物从他的身体中释放了。 他一个大跳冲到小双双面前，叼住她小小的身体，又继续向前奔跑。 他把小双双甩到他的脊背上，低吼着吐出人言：“我带你走。” 小双双似乎惊呆了，又马上回神，四肢紧紧地扒在他的背上。 黑甲怪发足狂奔，一跃而起，奔出老远。 他们来到了村庄里，想要找间房子进去躲避，可是那些明明是泥瓦房，到了近前却都变得有三四层楼房那么高，屋内的黑暗在扭动，敞开的大门就像一张张怪物的嘴等着他们自动送上门。 “别进去，我害怕。”小双双说。 黑甲怪听话地停留在外面徘徊着，真的就看见屋内有怪物的身影一闪而过，甚至有的躲在门后边正在窥伺。 而树林里出来的那群怪物也越来越近了。 小双双好不容易看到一间房子里透出了些许光亮，于是指挥黑甲怪进了那间屋，却发现那些光亮是因为房顶已经被破坏了，原来屋内早就已经遭了怪物，他们看到头顶都是怪物的身影。 他们藏身在暗处的草垛后面，眼见着怪物铺天盖地般朝涌过来，小双双吓得失声尖叫。 黑甲怪冰冷的爪子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裹在怀里说：“别怕，我带你走。” 她将小双双放在背上，想要冲出重围。 肚腹处火光闪烁，黑甲怪张嘴吐出火球。 尾部的尖刀也在抵抗。 他杀出一个缺口，以为能从那里逃走，却还有更多的怪物围了上来。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他将小双双藏了起来，自己把怪物引走，直到他筋疲力尽地倒下，被一只巨型怪物踩在脚下，他知道，他又输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藏在角落的小双双被一只小怪物咬开了肚子…… 黑暗来袭，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 原来他曾经看到的那只覆满黑甲的手，竟然是他自己。 魇魔带他来苦海幻境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看清了这一切都是幻境，就不会那么痛苦，这达不到魇魔的要求，于是就是想让他陷入李双双的幻境中，因为这会让他更加痛苦，他必然吃的更欢畅。 当黑暗过后，光明再现，他又出现在了那片半黄半绿的草地上。 他熟练地走到树林边，果然看见穿着肮脏公主裙的小女孩在盯着树林发呆。 他们现在陷入了循环的困局。 村庄里，树林里，这里四处都是怪物，哪里才是安全地带？ 是不是从怪物口中救下李双双才能破局？也不一定，可能还有下一次循环。 那要如何离开这里呢？ 苦海幻境，这里就是一处异界，是一处可以把记忆和梦境现实化的异界。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树林里的怪物又开始出动了。 他带着李双双慌张逃命，到处躲藏，可是，根本无处可逃。 第三次，他决定进树林，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还没等他开口说这件事，小双双就率先走进了树林。 朱一鸣一脸疑问地跟过去。 “双双，你为什么要进来？” 李双双又用刀指向前方。 朱一鸣看过去，不仔细确实看不见，只见前面十米远的地方，一个小东西一蹦一跳地在前进，正是那只三眼青蛙，而三眼青蛙的前面，还有个走得大摇大摆地小纸人，正是他入鬼门关的引路纸人。 他已经完全把这两个小东西抛诸脑后了。 朱一鸣越来越懵了，它们无声无息的，跑进这满是怪物的树林干什么？ 第83章 回家吧 从树林里抬头看天，天空是深灰色的，一轮巨大的银白色月亮悬挂在天上，从密林间只能看见月亮的一部分。 诡异的树林里出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小纸人打头，后面跟着一只三眼青蛙，再后面是小双双，最后是朱一鸣，这个奇怪的组合穿行在密林中，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怪物开始出动了。 可能是因为这些怪物是由李双双的梦境造就的原因，朱一鸣发现，这些怪物的主要目标就是李双双，如果他阻止怪物袭击，或者送到跟前了，才会成为攻击对象，而小纸人和三眼青蛙如果保持静止则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否则也会遭到攻击。 而这个梦都是以李双双被吃掉为结局，然后再开始新的一轮，又是一个全新的站在树林外的小双双为开端。 然而他们这些外来者，包括小纸人和三眼青蛙，似乎都还记得前面几轮发生的事，也还坚持着它们要去的地方。 他们第一次进树林，没有意外地，朱一鸣变成黑甲怪战死，李双双又被吃掉了。 再一开端，纸人又往树林里跑，朱一鸣抓住了它。 “你要去哪儿？” 小纸人挣扎着跳下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在里面画了四个小圆圈，最后画了个箭头指向圆圈外面。 朱一鸣一下子就看懂了。 那四个小圈不正好代表他们这人人鬼鬼的四个嘛！ 它这是要找寻出路啊！ 也许李双双爷爷一开始就让小纸人引路是有道理的。 朱一鸣直接抱起小双双就跟上了纸人，他希望能在怪物出动前能够多走点路，多了解一点树林，最后却发现小纸人要去的地方就是怪物的老巢，朱一鸣还没来得及逃跑，怪物就醒了，开始倾巢出动。这次，他知道从开局到怪物苏醒，隔了十分钟的样子。 第五次，一开始朱一鸣就直接带着小女孩，纸人和三眼青蛙来到了怪物的老巢。 虽然他不知道纸人具体要怎么做，总归是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他可以帮它多争取点时间。 大大小小的怪物都在这里沉睡，小纸人还在给他带路，他看见小纸人从巨型怪物的身上爬山一样爬过去，他不小心踩到怪物的尾巴，还从翅膀下面钻过去，似乎时间没到，这些怪物就不会醒。 他们进入了密林深处，这一片被怪物塞得满满当当的，小纸人还在继续向前。 这时，有一只怪物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怪物开始苏醒了。 小纸人吓得飞奔起来。 朱一鸣也变成了黑甲怪，带着小双双一边逃命，一边追向纸人的方向。 最后，在他倒下前，他似乎看见了一堵黑墙，但是他不确定，因为那墙还离得很远，他能看见只是因为黑墙非常高非常高，差不多与天的颜色融为一体，很难察觉到，他只瞥到了一眼。 小纸人被怪物撕得粉碎，三眼青蛙也被踩成了肉酱。 第六次，朱一鸣一开始就变成了黑甲怪，熟练地将布袋挂在脖子上，背着他的三个同伴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怪物老巢，径直来到了那堵墙边。 时间还剩五分钟。 这堵墙不知道有多长，站在墙脚下一眼望不到边，也看不到顶，而且有的地方被植物覆盖了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在密林深处，一堵墙立在这里，就显得特别突兀。 小纸人冲到墙边，对着墙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就歇菜了。 要穿过去吗？ 朱一鸣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却引得大地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然后听见一声怪物的吼叫。 怪物要醒了。 原来时间没到，黑墙有异动，怪物还是会醒来。 得抓紧时间了。 朱一鸣不停地击打着黑墙。 而怪物也要过来了。 小纸人和三眼青蛙吓得抱成一团。 小双双也急道：“快点。” 朱一鸣越来越急躁。 而一只鸟类怪物最先过来，张着尖尖的鸟喙直接俯冲向小双双。 朱一鸣与这些怪物战斗了这么多次，已经很有经验了。他直接握住鸟喙，将它用力地砸在了黑墙上。 鸟怪掉在地上，在黑墙上留下一滩血迹。 下一个是那只人形巨怪，体型巨大，速度快，力气也大。 朱一鸣赶忙将小双双护在怀里。 他们站在黑墙前，朱一鸣全身肌肉绷紧。 等到巨怪一掌拍来，朱一鸣瞬间弹跳而起。 巨怪一掌拍在了黑墙上。 又一阵剧烈的地动，黑墙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朱一鸣跳起后又落到巨怪的肩膀上，只借了下力，又立马跳开。 而他刚走，又一只鸟怪的攻击就落到的巨怪的肩膀上。 朱一鸣落回到地面，动作丝毫不停，一团火球直击向裂痕处，给黑墙多加了几道裂纹。 两只怪物还在缠斗。 那鸟怪抱住了人形巨怪的头，巨怪看不见，想要将鸟怪扯下来，可是鸟爪插进了他的肉里，每扯一次巨怪自己也很不好受。 朱一鸣看准时机，溜过去给巨怪使了个绊子，于是巨怪摔倒，直接倒向黑墙。 这一砸，黑墙终于开出了一个洞来。 墙那边的光透了过来。 朱一鸣通过洞口看出去，就看到了熟悉的另他放松的景象。 墙那边是河水，但是看那边红黑两色的天空，那是幽冥界的夜晚。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能看见幽冥鬼司的天而打心底里高兴。 这堵黑墙并不是李双双的幻境边界，可能是遗忘秘境的边界啊！ 这里就是异界的出口了。 赶来的怪物渐渐地多了起来，朱一鸣还在应付它们。 小纸人欢欣雀跃地跳到洞口准备跳出去了，结果却被弹了回来，掉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墙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阻隔。 遗忘秘境的边界不是黑墙，而是黑墙外的结界。 三眼青蛙也试了一次，同样被弹了回来。 “我来。” 这时，小双双从朱一鸣怀里跳了下来了。 朱一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慌忙阻拦，却被小双双灵巧地躲了过去。 而朱一鸣还要对付怪物，在这期间，小双双爬到洞口处，拿出了她的小刀。 利刃出鞘，仿若一道月光倾洒下来。 小双双对着洞口一刀划下，然后伸出小手去试探，没想到真的成了。 “月神刀。”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小双双捡起奋力向上攀登的小纸人，从裂口处把它扔了出去，下一个是三眼青蛙。 回头看朱一鸣。 朱一鸣正一边对抗怪物，一边往这里赶来。 在怪物的夹击中，朱一鸣抱着李双双从洞口跃了出去。 而在小双双离开之后，幻境里的怪物也瞬间消失了。 只是在苦海幻境外的魇魔观赏这一切，像看了一场电影，一边观看，一边细细地咀嚼着猎物的苦痛。 当他看到小双双用月神刀划破秘境结界时，不禁变得狂喜起来。 “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他兴冲冲地也跃进了苦海幻境中，妄想着自己也能从那处破损的结界逃出这座牢笼。 只是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李双双的幻境了，而是他魇魔的幻境了…… 朱一鸣一群四个掉入河水中，却没想到这河里也危机四伏。 水下暗潮汹涌，一入水他们就被冲散了。 李双双一出幻境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朱一鸣紧紧地抓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而且水中还有鬼怪，朱一鸣还是黑甲怪的样子，李双双几次都差点被啃几口，也是在慌忙逃命，好不容易顺着水流漂到了岸边。 岸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花海。 远处还能看见奈何桥。 朱一鸣终于恢复成人形，好在布袋里有衣物，不然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光屁股跑，那真的丢人丢到幽冥界了。 那是一件灰色的僧袍，已经很陈旧了，而且还打了几个补丁。 真是难为他，发生了这么多事布袋还没有弄丢。 两人疲惫至极，遗忘秘境中发生的一切，其实是对他们精神上的摧残，他们仿佛在那里度过了几辈子了。 生生死死这么多次，朱一鸣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苍老又憔悴。 他们躺在花海中，望着红黑色的天，一动也不想动。 朱一鸣说：“双双，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李双双说：“不知道。” 朱一鸣道：“它叫曼珠沙华。” 李双双随手摘了一朵，拿到眼前欣赏，夸道：“很漂亮。” 朱一鸣道：“这里大概是忘川。”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金玲就快走到尽头了，可是李双双的魂魄还没有收齐。 李双双突然道：“我在那个地方……死了很多次，如果可以，我想忘掉。” 在苦海幻境里，虽然每次开局都是一个新的李双双，但是出了幻境，所有的一切她都还记得。 朱一鸣岔开话题，“当时在那个木屋前，我看到你一进木屋就不见了，当时发生什么了？” 李双双道：“我本来是想进屋的，但是还没走进去，就被带到池塘边了，那个老头说他是魇魔，说我没有记忆不好吃，就把我扔进了苦海幻境了。”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那时候起，我看到的就是假的了。” 李双双又道：“朱一鸣，你说幻境里发生的事是真实的吗？我真的被怪物吃掉了吗？” 朱一鸣以为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去想，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也许只是你做的噩梦，魇魔说幻境里东西很可能是梦里的，你想啊，要是你小时候就被吃掉了，又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呢？” 李双双闭上眼睛，其实她现在是个鬼，不会觉得困，“朱一鸣，我累了。” 朱一鸣知道这种累，是心累。 他从布袋里拿出魂灯，“到魂灯里休息一下吧，魂魄也是需要养护的。” “也好。”李双双听劝地进了魂灯。 朱一鸣已经做好打算了。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可是李双双的魂魄还没有找全，等会他会把红绳放在魂灯上，只把魂灯送回去就行了，好不容易把李双双拼凑了大半，能回去就回去吧，否则，继续在这幽冥界游荡，到最后可能真的连渣都不剩了。 剩下的残魂，他自己一个人寻找就可以了。 至于找不找得到，最后结果如何，全看天意了。 他就此打定了主意。 这时，他的手心里又飞出一只蝴蝶。 原来不是魂牵梦萤失效了，而是秘境限制了它的作用。 只见蝴蝶飞呀飞，没飞多远，就歇在了一朵花上。 朱一鸣跟了过去，看着那朵曼珠沙华，心里一阵激动。 曼珠沙华的花芯里，有丝丝灵光流转，正是一缕残魂。 朱一鸣将这缕残魂投进了魂灯。 然后坐在地上，满怀期待地看着魂灯，希望它能变成暖黄色。 可是这份期待注定会落空。 红色的花海中，一人一灯对峙了许久，魂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决定放弃了，打算将红绳放到魂灯上了。 这时，李双双从魂灯里出来了。 她隔着魂灯与朱一鸣相视而坐。 “双双……”朱一鸣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退缩了。 果然，他听见李双双说：“朱一鸣，我想起来了。” 朱一鸣逃避着她的眼神。 “真的蛮疼的，”李双双捂着胸口的血窟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朱一鸣那一瞬间又充满了希冀。 “但是，”李双双接着说，“的确是你这个人亲手拿着刀刺进来的，朱一鸣，太疼了，我只要一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你捅我的六刀，太疼了，一看到你，我就会痛……” “好了，我知道了，”朱一鸣含着泪，努力挤出一个他觉得无所谓的笑，“我明白的……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不能奢求更多，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叮铃！”金玲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这是什么？”李双双问道。 朱一鸣没有回答。 他把红绳取了下来。 “叮铃！”第二声响起。 朱一鸣把红绳放进了她的手中。 “双双，回家吧！” 虽然也不知道她魂魄不全，到时候醒来后是痴还是傻，但总比死了强。 接着，金玲在李双双的手中发出了第三声脆响。 “叮铃！” 李双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惊恐地张了张嘴，“朱一……” 话还未说完，李双双就在原地消失了。 第84章 老宅 魂灯依旧发着青色的微光，朱一鸣提着魂灯，在望川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像个真正的鬼魂。 打着补丁的灰色僧袍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显得更加凄惨。 他还要独自前行，继续寻找李双双的残魂。 魂牵梦萤还没有给出指示，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但是又不想待在原地，因为只要一安静下来，他就会想到李双双的话。 “太疼了，我只要一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你捅我的六刀，太疼了，一看到你，我就会痛……” 他觉得李双双说的是对的，但是他还是很难过，说不出的难过，难过到想去找孟婆讨一碗孟婆汤。 手掌一阵发热，魂牵梦萤有动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心里想着去找孟婆，蓝色蝴蝶飞向了奈何桥。 朱一鸣赶紧打起精神，跑着去追蝴蝶。 这奈何桥看着就在眼前，没想到走过去还挺远的。 还没走近呢，就看见桥上的鬼魂已经排起了长队，鬼魂们在窃窃私语，有个鬼差在维持纪律，另有三个鬼差围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朱一鸣默默地路过，就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孟婆不在，已经去找了之类的话。 而蓝色蝴蝶并没有停留在奈何桥，它飞过桥，向着更远处飞去了。 在桥的另一边，远处的一座山峰上似乎有灯火，蓝色蝴蝶就是朝着那儿去的。 朱一鸣怕鬼差拦他，鬼鬼祟祟地想要溜过去。 鬼差们都在忙着，他只希望不要有鬼差发现他。 就快走到桥头了，他看见边上停了一辆粉色的冰淇淋餐车，只是窗口并没有在卖冰淇淋，而是站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举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暂停营业”四个字。 朱一鸣竟然在那恶鬼脸上看到了无辜的表情，不禁啧啧称奇。 “喂，站住。” 他果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是被发现了。 他刚想直接冲过去，却已经有个鬼差挡在了他的前面。 却没想到那个鬼差双手合十，恭敬地对他施了一礼。 朱一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吓般往后退了一步。 “佛子怎么到这边来了？” 那三个吃瓜的鬼差听说了也都围了过来，“佛子，佛子”叫个不停，桥上顿时热闹起来。 “佛子好多年没出山门了。” “佛子近来可好？” “佛子来奈何桥是有什么事吗？” “佛子有没有需要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 真是，太热情了！ 朱一鸣都懵了。 他们肯定是认错人了，难道是因为他身上这件僧袍？ 朱一鸣道：“我恰巧路过而已。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又一鬼差问道：“佛子要去哪里啊？” 朱一鸣只想赶紧脱身，指着远处的山峰道：“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朱一鸣溜得飞快，最后听见几个鬼差又讨论开了。 “佛子去找孟婆啦……” “刚刚才有无极魔主现身的传言出现，孟婆就不见了，佛子下山找孟婆难不成与这事儿有关？” “看来又是多事之秋啊！” “不太平啊……” 朱一鸣却在想，李家爷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随手塞进来的衣服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然后他开始回忆，他以前在老人家面前应该表现得蛮乖的，大约是没有得罪他老人的，随即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是以前是没得罪，但是一得罪就是个大的，他可是杀了人家孙女呢！ “哎！”朱一鸣垂头丧气地赶路。 他望了眼远处山峰上的灯火，山间一条羊肠小道弯弯绕绕地攀上云霄，路还远着呢，还得爬山，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只剩下那盏透着青光的魂灯相伴。 虽然他不认识佛子，但一路上都在口中念叨着，希望佛子保佑，不会出什么意外。 直到天空泛起青绿色的光，朱一鸣才爬上那座山峰。 他在山下看到的灯火出自于一座老式宅子。 而蓝色蝴蝶也是飞进了这座宅子里头。 山峰上芳草萋萋，就只这一座孤零零的老宅。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怎么看都像个恐怖片。 朱一鸣忐忑地走到门口，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门缝里，把朱一鸣吓了一跳。 白脸上涂着两坨大红色的胭脂，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一张口，是个女童的声音。 “嘻嘻嘻……你找谁呀？” 朱一鸣想起在奈何桥上听见鬼差说孟婆在这里，于是便随口诌了句，“孟婆在吗？” “嘻嘻，在的在的，我带你去找孟婆。”说着，女童打开门将朱一鸣迎了进去。 朱一鸣这才看清，女童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大红色的长袖长裤，可是行动间动作僵硬，竟像是纸糊的一样。 朱一鸣跟在她后面穿过两个院子，一边走一边寻找蓝色蝴蝶，这宅子并不太大，很快就到了正房前。 女童跑过去把门拍得咚咚响，“孟婆，有小哥哥找上门来了！” 屋里传来女子暴躁的声音，“蠢货，谁来找都领进门吗？要你有什么用？” 女童委屈巴巴地说：“是你说的，年轻的小哥哥可以直接带过来的。” “蠢货。”孟婆又骂了一句，打开了房门。 朱一鸣看见一个绝色美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件金色锦缎旗袍，黑色长发齐腰，即使横眉冷对的模样也好看的很。 她看到朱一鸣，先是愣了愣，然后又问了句，语气倒是平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一鸣。” “找我何事？” “我……”朱一鸣话还没说完，屋内有一团红光朝他飘了过来。 朱一鸣躲闪了一下，红光就一直围绕在他身边。 孟婆道：“你跟我进来。” 纸人女童正要跟进去。 “你滚回去看大门，谁都不准进来。”说完，孟婆突然一记飞脚将她踢出了院子。 女童只发出一声“哎哟”的惨叫就不见了踪影。 孟婆的冷眼扫了一下朱一鸣。 朱一鸣打了个寒颤，心想，原来是叫我进去啊！ 他屁颠屁颠地进了屋。那团红光一直跟着他。 桌上放着个皱皱巴巴已经烂掉的小纸人。 这不是李爷爷给他的领路纸人吗？ “呀，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一把拿起纸人细细地看，纸人已经完全不动弹了，估计是从遗忘秘境出来时在水里泡烂了。 他这一路上出生入死，这纸人都一直陪着他，而且最后要不是纸人的帮助，他们可能没办法从遗忘秘境逃出来。 看到它落得这样的下场，朱一鸣还是很伤心的。 紧接着，那团红光转了一圈，没入了纸人里面，随即破烂的纸人在朱一鸣的手中动了起来，它伸了伸胳膊腿，跳到桌上，又跳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底下，使劲拽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第85章 花灵 朱一鸣这才知道，原来那团红光就是纸人。 他再一看，它拽出来的不就是那只三眼青蛙吗？ 朱一鸣感到一阵惊喜。 李双双走后，他总觉得幽冥鬼司这么大，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同伴在的，他顿时觉得有些欣慰。 没想到，他们在水中分开后，这两个小家伙都到了孟婆这里。 他把小纸人和三眼青蛙一起抱起来，才发现三眼青蛙的脑门上隐隐泛着蓝光。 他用手指抹了一把，这蓝色很熟悉啊，这是魂牵梦萤蝴蝶身上的萤粉吧！ “出来吧！”孟婆说道。 于是那团红光从纸人中飞了出来，落在孟婆手上。 孟婆冷着脸对朱一鸣说：“它说，谢谢你送它回家。” “回家？原来它家在这儿啊！倒是我该谢谢它才是，一直都是它在给我带路来着……” “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朱一鸣真诚地摇了摇脑袋。 孟婆走进里间，拉开屏风，只见床上躺着个红衣姑娘。 孟婆说道：“她生于曼珠沙华，前些日子去人界历练，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花灵，自己没本事找回来，就在这儿给我装死，确实该多谢你把花灵带回来。” 朱一鸣看着孟婆手上的红光，“这就是花灵？” “你们是遇到魇魔那小子了吧！我感应到关押魇魔的结界出问题了，刚修好结界，就看见三眼青蛙背着个小纸人在忘川里逃命，呵，难为小花灵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还记得回家的路。不过，花灵离体太久，生出了灵智，始终不愿意融入主人的身体，刚才它见到了你，确认你平安之后就安心了。” 朱一鸣又是一阵感动。 孟婆不再说什么，扬手将花灵放入红衣姑娘的天灵处，就见花灵慢慢地爬进了她的身体中。 “那，它还会记得我吗？” “不知道，看红儿想不想保留它的灵智了。” “红儿……”朱一鸣念着这个名字。 孟婆细细地瞧着他，“你认得她么？” 朱一鸣茫然地摇摇头，“不认得，我没见过她。” “她叫朱红。” “哦，朱红，跟我一个姓呢！” 孟婆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像是有些失望。 朱一鸣赶紧问，“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只蓝色的蝴蝶？” “魂牵梦萤么？” “啊，对对对，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在哪儿啊？” “捏死了。” “啊，什么……” “真受不了你这副傻样儿……”孟婆嘟哝着，她似乎很不想看见他的脸，转过身去，手指一弹，将一抹散发着莹白光晕的残魂投入了魂灯之中。 朱一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魂灯逐渐由青色变成了暖黄色。 他不敢相信般，“这，这……这就成了？” “不然呢？你以生人入冥府，就是为了这残魂吧？” “啊，为什么都能看出我是活人啊？” “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 “太好了，终于聚全了。”朱一鸣正高兴，也不大在意她说什么。 孟婆看了眼魂灯，“是已经聚全了，需要尽快归入肉身。” 朱一鸣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难题。 “不知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送你回人间界？” 朱一鸣诚心诚意地点了点头。 孟婆没有回答，却问道：“送你来冥府的人，是不是姓李？” 朱一鸣再次震惊了，没想到李爷爷居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孟婆啊！ “昂。”他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你认识李爷爷吗？” “爷爷？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孟婆冷笑一声，“何止认识，他那蹩脚的纸魂术都是我教的，虽然很不想承认。” 朱一鸣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听她这么说，他们关系应该很好才对，不然怎么会教李爷爷本事呢？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那你们……”朱一鸣心痒痒的，很想吃瓜啊！ 不过孟婆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问他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帮你啊？” “这个，主要不是我，”他指了指魂灯，“是因为他孙女。” “这残魂是他孙女？” “是啊。” “真没用，连个孙女都护不住。” “……其实，这都怪我……” 孟婆也懒得听他啰嗦，便说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你得帮我带一样东西给他。” 朱一鸣当然举双手双脚同意了。 孟婆消失了一会儿就又回来了，然后将朱一鸣带到一道门的前面。 这道门是一个牌坊，在一处悬崖边，上面写着“六道”两个字，门的那一边就是峭壁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朱一鸣问。 “你不是要去人间界吗？再投个胎就能去啦！” “什么？”朱一鸣一惊一乍，“六道……六道轮回……” “是啊，”孟婆威胁似地说道，“下辈子，你想做人，还是做猪狗呢？” 说着，孟婆就把他往门里拉。 朱一鸣还在挣扎，“不，我不去，我不投胎……” 可是他哪里犟得过孟婆呢！ 他们直接跨过六道门，朱一鸣闭上眼睛“啊”地惨叫起来，他以为自己会掉下悬崖，结果却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面前还有两个鬼差像是活见鬼一样看着他。 孟婆嗤地笑了一声，“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朋友了。” 有个鬼差客气地问道：“不知孟婆大人来轮回司有何贵干啊？” 孟婆道：“走个后门，去趟人界。” 说着驾轻就熟地带着朱一鸣往里走。 两个鬼差互相扭捏着推搡了一阵，都不敢拦。 “你去。” “我不去，你去。” “我百年前被揍的伤还没好，这次你去……” 孟婆回头看着他们，随便指了个鬼差，“你，过来帮忙。” 那个鬼差马上一脸谄笑着跑了过来，“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他们来到了一口井边。 鬼差笑着问：“孟婆大人要去人界的哪里呢？” 孟婆推了一把朱一鸣。 朱一鸣支支吾吾地告诉鬼差开阳市灿烂小区的位置。 “好了。”鬼差拿着个罗盘设置好了方位。 孟婆把一个信封扔进了朱一鸣的布袋里，“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朱一鸣知道，她说的自然是李爷爷。 “行了，去吧！”孟婆道。 朱一鸣还在扭扭捏捏，“可以不投胎吗？” “蠢相！”孟婆真受不了他这样子，一脚给他踹下了井。 旁边的 鬼差“哎哟”一声，“这一脚可不轻，可能会偏离原本的位置哟！” 第86章 魂归 李双双见到了自己的尸体。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房里布满了红线和铜铃。她一身的血窟窿，正躺在一堆符纸上，皮肤上用朱砂勾画出鲜红色的符文， 她回来的时候铜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李老头守在她的尸体边，仿佛比上次见他的时候苍老了十岁。 他叹了口气，“哎，回来了！” “可惜，魂魄依旧不全，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李老头并起两指，点在尸体的额头上。 “魂归其位。”只见一点白光没入她的额头。 李双双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想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稍稍动一下手指头。 无数记忆涌来，不同的画面组成一个一个小格子，又混杂在一起，脑袋里面仿佛是个万花筒，cpu都要烧起来了。 从哪儿说起呢？ 那只大乌龟！ 旋龟金印。 这不过是旋龟金印对她的一场试炼。 当时她魂归幽冥，魂魄裂成好几片，是九尾在她魂飞魄散之前保住了大半的魂魄，并给了她一个念头。 “找回自己的残魂。” 她在碎裂之前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去到幽冥之后才没有真的变成个白痴被其他鬼怪吞噬，才会一心一意地去寻找自己的残魂。 残魂四散飘零，离她最近的就是三途河里的一片。 那片残魂在河面上飘飘荡荡，被一条鱼怪一口吞了。 她追着鱼怪在河里游了很远，直到不小心挂到了景亦空的鱼钩上，被他当成大鱼拉到了他的小船上。 她急着找回自己的残魂，而景亦空还在那里口若悬河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垃圾话，她直接一脚将他踹到河里去了。 她抢了小船就去追那鱼怪。 不过最后还是景亦空帮忙抓到的，好在残魂还没有被消化。 那时她没有记忆，没有脑子，痴痴傻傻的，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要找回残魂。 但是景亦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以帮她找残魂为由，将她哄骗到了酆都，还骗她成亲…… 李双双现在想来，做鬼做到跟白痴一样，真的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了。 她那时是真的跟景亦空拜堂了，也不知道做鬼的时候干的荒唐事，现在做人还算不算数。 不过幸好朱一鸣出现将她带走了。 想到朱一鸣…… 他为什么不一起回来？ 他把自己留在幽冥界，是想继续寻找她的残魂吗？ 朱一鸣这人，平时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实际上，一旦认真起来就真的很执拗。 李双双有些懊恼，又非常后悔最后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可是她现在魂魄回归身体，却又缺了那么一点，死也死不掉，醒也醒不过来，真是糟心！ 然后她又想起了在遗忘秘境被怪物啃噬的画面。 那片树林，那个村庄，那是她的梦，还是曾经真是发生过的记忆？ 幽冥一游之后，她也知道王沐阳曾经说的，她脑袋里那个与记忆有关的封印是什么了。 因为在此之前，她早就已经误入过幽冥界了，那时她被百鬼追杀，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是朱一鸣出现带她回家的。 对了，也是在那次，她带出了九尾。 那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她就见到了朱一鸣后座上的鬼魂王倩倩。 原来是这样啊！ 她全都想起来了。 只是这段记忆被封了，是谁封的？九尾，爷爷，还是那个男人？ 她现在可以不管这么多，只是非常急切地想把朱一鸣从幽冥鬼司捞出来。 “九尾，九尾……” 她在脑海里不停地喊着九尾，希望她能再次出手相助。 “九尾，你死了吗？” 没有回应。 怎么办？ 李双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绝望。 她想喊爷爷，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口。 她还没有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样的话这具肉身不要也罢！ 魂魄又有离体的迹象。 铜铃震颤，发出叮铃的声音。 她已经感觉自己要漂浮起来了，可是一股大力又重重地把她压了下去。 “乖乖待着。”她听见爷爷的声音。 “朱一鸣那小子吉人自有天相，我给他算过命，算不出来，他自有造化，绝不是短夭的人。你安心躺着吧！” 李双双看似死人一样躺在那里，脑袋里却是活跃得很。 她回忆着朱一鸣那含泪苦笑的表情。 想起他在遗忘秘境救她时变身的那个大怪物，她扒在他的脊背上，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她又想起，有一次朱一鸣跟她说过，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怪物……哎，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怪物，当时她怎么没上心多问一嘴呢？ 她又想起他倔强地要从景亦空手里带她走的样子，在沙狼群中努力地与她并肩作战的样子，在百鬼追逐中背着她往家跑的样子…… 原来她记得这么清楚，就算她现在有点缺，这些细节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那个藏在她背后的小鹌鹑，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走到她身前来了。 第87章 见鬼的前一夜1 李双双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那天晚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那天她在咖啡店加班，回到灿烂家园小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那天的小巷特别昏暗，周围异常安静，有些经常晚睡的人家窗户里透的光也没有了，微弱的路灯仿佛特别遥远，又好像被套上了一层罩子，蒙上了一层雾。看不见路，但是没关系，就这段路，她闭着眼睛都能避开路上的坑洼。 她一直感觉头顶上方有黑影忽闪飘过，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小巷子里只有她自行车叮叮当当的动静，她觉得自己多心了。 突然脑子里咯噔一响！ 不对呀，这个速度，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才对啊…… 好像雾气越来越浓了，前方的巷子更加朦胧。 怎么骑了这么久，还在巷子中间啊？ 她感到一股凉意，本来因为骑车热出来的汗瞬间凉了下来。她更加拼命地踩着踏板。 好安静啊！ 整条巷子里只能听见自行车的叮当声，和她自己的喘息声。 她的心脏狂跳，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为什么还没到？ 她猛地刹车停了下来，脚点在地上。 前方，依旧深不可见。 回头，来时路也看不到头。 就三四百米的距离，平时骑车一分钟就到了的，刚才她骑了多久啦？ 有五分钟了吧…… 以她的速度，五分钟能穿过灿烂家园的所有小巷了。 难不成，她遇见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运气没这么好吧！ 她腿软了几秒钟，手也在抖。 那时的李双双还什么都不懂，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其实那时候的小巷就已经处于异界中了吧！再联想到爷爷的本事，说不定都是有所关联的。 “不管了……”脚一蹬，李双双继续向前，嘴里喃喃地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地藏王菩萨……满天神佛，随便哪位保佑一下啦……” 又拼命向前骑了五分钟的样子，巷子路突然结束，前方豁然开朗，温度骤然下降。 “兹！”刹车片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她急刹车停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脸上，她用手一捻，手感像是纸烧完的灰烬。 她现在身处一片空地上，隔着朦胧的雾气，仍可以看见红黑两色的天空挂着一轮红色的圆月。 周围雾气弥漫，看不出来这片区域有多大，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但是她能确定，这里不是灿烂家园小区附近的任何地方。 这里好冷，不像是南方四月份的气候。 回头看，来时的巷子已经消失了。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害怕得全身僵硬，脑补着电视电影里面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恐怖情节，比如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搭上她的肩膀，比如有人突然蒙上她的眼睛，在她耳边问：“猜猜我是谁？”再比如有什么奇怪的触角从浓雾中探出来将她拖进黑暗…… 李双双恐惧又谨慎地观望着，就是不敢回头看身后，全身汗毛倒竖，她原地僵了快两分钟，只感觉凉风嗖嗖，全身毛孔扩充到极致，却什么都没有出现，绷紧的后背和握着自行车龙头的手心全是冷汗。 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试着给爷爷打电话，还打了幺幺零，根本打不通。 “怎么办？” 她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个人都没有……” “是人是鬼出来溜溜啊……”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她壮着胆子小声喊道：“有……有人吗？”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什么情况啊？异度空间？外星人绑架？” 她慢慢放松下来，观察着两边的环境，准备推着自行车走出去看看情况， “喂，丫头！”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间在她身后炸响，吓了她一跳。 “啊！”是真的吓得她跳了很高，像一只炸毛的猫，连自行车都不要了。 她回头看，是个很魁梧的中年男人，蓬乱的头发扎个小辫儿，一脸胡茬。脸上就写着：老子是坏人！ 他穿着一套山寨耐克运动衣，那logo太显眼了，李双双一眼就看到了夹克上那个棱角分明的勾勾和niki四个字母。 人贩子？倒卖器官？劫财？劫色？ 她脑补了很多，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一边往后退，摆出一副难看的笑脸，“你……你好……” 是人是鬼，见面三分笑，总是没错的。她李大爷教的。 明明隔了两三米的距离，那人只迈了一步就走了过来，拎起她的后领子，像拎小鸡仔一样，瞬间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么宽的地方，好像她挡了别人的道一样。 她家养了只大公鸡，叫做大花，大花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拎它的。 李双双趁他放松的时候，猛地抬腿踢他小腹，踢完一脚，也不管效果，果断转身，飞奔逃命。 空地上除了浓厚的雾气，什么都没有，她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撞到什么或是踩到什么，等发现真的空无一物，便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再雾气里横冲直撞起来。 在她自己的眼里，她一直在朝前跑，她就不信，这个地方没有终点，她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肯定能跑出去的。 男人看着她在那里狂奔着转圈圈，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语道：“怎么就让个小姑娘跟进来了呢……” “不过下脚还真他妈重啊！”他的下腹还在疼。 “这丫头跑得还挺快，是把逃命的好手……”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怕她继续这样跑下去会累死，又一步迈出来到她的身后，拎着小鸡仔的后领子退到刚才的位置。 李双双一看见男人，立马拳脚相加，小时候咬人的招数都用上了。“我跟你拼了……” 到了一定要拼命的时候，必须先下手为强。她李大爷教的。 男人见她一个凡人丫头，也没真的想还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拳头也挺硬，受了她两拳加一口，疼是真的疼。 “好了好了……你属狗吗？”他大手抓住她一只手腕，稍微一翻，将她的手压在背后，瞬间将她钳制住了。 李双双一挣扎，胳膊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别动了。”男人冷声道，“还想回去吗？” 一听这话，李双双便乖乖不动了。 男人放开她，“要是想回去，就乖乖听我的话。” 现在换成李双双戒备地看着他了。 但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自己还走不出去。 “嗯。”李双双很识时务地乖乖点头。 “还真是个能伸能屈的丫头！” “过奖。”她冷静下来了。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又。” “还挺谨慎！” “大叔你呢？” “叫大叔。” “大叔更谨慎。” “多谢夸奖。” 李双双扭头，不想搭理他。 但是不行，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呐！ 形势压死人！ 李双双又道：“大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男人调侃似地一笑，“丫头，你怕鬼吗？” 李双双的心又凉了下去。 男人两指并拢，指尖发出一道白色光芒，在她的额头画了什么，然后两指在她双眼一抹，她只觉得眼睛一阵发烫，赶紧闭上，过了一会儿，热感渐渐消退，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面前的景象。 原来这里并不是空无一物。 第88章 见鬼的前一夜2 这里像是一个夜市，他们附近的人还比较少，只稀稀拉拉地不成规则地摆了几个地摊。 前面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延伸向上，不知道有多远，尽头是一座九层高塔。 而这条路的两边，又整齐地排列着一家家商铺，还夹杂着地摊，推着小车或是挑着扁担行走的商贩…… 各种颜色的灯笼将这一片照得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特别是尽头处的那座九层高塔，九层琉璃瓦更是发出斑斓的光芒，映照着夜市的每一处角落。 乍一看，就像是开阳市市中心的步行街。 但是再看一眼，那些摆摊的小贩，路上的行人，正在砍价的买卖双方……这都是些什么呀？ 离她最近的那个地摊老板，有半张脸已经没有了吧！ 那老板感觉到她在看他，抬起头朝她一笑，下巴掉了下来…… 还有刚才从她面前飘过去的女人，胸口是插了一把刀的吧，还在流血呢！ 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飘着飘着，脑袋掉了下来，他淡定地捡起脑袋装上去，继续飘走……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队身穿铠甲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直接冲上道路，破损的铠甲里包裹的是白骨，连马也是一具骨架…… 道路上的行人都被撞翻，顿时好多人被撞散架，急急忙忙地去捡自己的残肢。 有的人捡错了，拿了别人的部位装在自己身上，被发现了，又是好一阵喧闹。 还有那人身鸟头的怪物，长了三个脑袋的巨人，拖着蛇尾的妖怪…… 李双双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切。 万圣节么？ 做梦么？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疼！ 肯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闭上眼，数了三下，再睁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倒吸一口气，立马向后退，那鬼就上前一步向她靠近，悠悠地说：“姑娘，你好面善，似曾相识……” 中年男人一巴掌将他扇开，“恶心的色鬼，滚开！” 李双双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大叔，送我回家。” 男人摇摇头，“现在还不行，进了这里，至少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后才能出去，而且，我还有要事要办，如果你想出去，就必须等我一起走。” 李双双绝望了。 “你就当在做梦吧，就像那个日本的动画片一样。” “你说千与千寻？” “差不多。” “我很难说服自己。”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是一件红色的斗篷，戴上兜帽，将她全身上下都罩起来了。 “这里大多数都是妖魔鬼怪，你是生人，血气会吸引他们，这件斗篷会遮住你生人的气息，千万不要脱下来。” “这并不能安慰到我。” “哎，那你先跟着我吧。”他很为难地说。 他们穿过那条街道，李双双更近距离地从那些妖魔鬼怪的身边擦身而过，不断地挑战着自己的极限。 有只肠穿肚烂的鬼怪似乎闻到了什么，耸着鼻子往她身边凑，她吓得屏住呼吸。 还好那鬼怪最后还是拖着自己的肠子走了。 玩的就是心跳！ “丫头，你放松一点。” 她感觉手上晃了晃，是她把大叔的手腕掐得太紧了。 “不好意思啊……”她改成拉他niki牌夹克的袖子。 “你看多了，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风凉话。”她只敢小声抱怨。 “就当这里是鬼屋嘛，万圣节，你们小年轻不都喜欢玩吗？” “比鬼屋好一点，最起码这些鬼怪不会贱嗖嗖地专门追着人吓。” “有的鬼其实胆子很小的，”男人指了指一个小货柜前的商贩，拉着她过去。 那个小鬼浑身肤色青灰，双眼血红，额头上还长着两个触角。他的腹部插着把小黑刀，只留出个刀柄在外面，还有鲜血不停地渗出来。 货柜上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一个干枯的龟壳，一把残破的木梳子，掉漆的拨浪鼓，一束头发…… 感觉她李大爷捡的破烂都比这些要强。 男人什么都没瞧上，只指着小鬼腹部的刀，“我要那个。” 小鬼只会“咿咿呀呀”的，连忙摆摆手，表示不卖。 男人也不管他，出手很快，一下子就把刀拔下来了。 于是小鬼又“咿咿呀呀”地嚷了起来。 男人瞪着他，右手拿起那个龟壳一捏，龟壳碎了。 “咿……”小鬼的声音马上弱了下来。 男人扔了一颗石头在货柜上，拉着李双双走了。 李双双看得瞠目结舌。 “这……明抢啊……” “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不是付了灵石嘛！” “灵石？那块石头吗？我看到别人拿出来的灵石都是会发光的，你的那块石头……” “啧啧啧，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李双双赶紧住嘴。 但是经此一事后，她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怕这些鬼怪了。 迎面走来一个长舌鬼，肩上扛着类似冰糖葫芦样的东西在卖，一串一串的。 她一时好奇，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头买了一串，嗦了一颗下来，竟然是一颗眼珠。 那小鬼头一口一口地嚼着眼珠，汁水四溅…… “月……”是没那么怕，但是，物种不一样，还是会恶心！ 接着，男人带着她左拐右拐，从大街小巷穿梭而过，最后，在一家角落的铺子门口停下来，铺子旁边还长着一棵老槐树。 男人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却没有人。 “自动门？” “别说话。”男人拉着她进屋，门自动关上。 里面阴沉沉的，跟夜市外面的五光十色完全是两个世界。 李双双看到有什么东西一片片地悬挂着，就落在他们面前，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敢乱碰。 有的薄如蝉翼，有的是动物毛皮，还有的看起来很坚硬，就像是做窗帘的店里展出的一块块布料。 她跟着男人穿过这些布料往里走，里面更加阴森，直到看到一个类似服装店里面的服装展架，他们停了下来。 展架上面挂满了衣服。 难道这是个服装店？李双双在心里问。 一个鹤皮老人弓着背走了出来。 男人恭敬地说：“鹊婆婆，托您办件小事。” “给钱就行。”老人的声音像两块瓷砖的摩擦声，李双双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她突然觉得她李大爷也没那么老了。 “这丫头我带着不方便，托您照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来把她领走。”说着拿出一个袋子，倒出一堆金光闪闪的灵石。 李双双看得呆住了，这才是真正的灵石啊！一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为了她，出手很阔绰嘛！ 李双双感动不已。 老人摇了摇头，“不够，凡人。” 男人无奈，又拿出一袋灵石。 老人拿出一个沙漏，“一个时辰。” 男人点点头，对李双双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说话，不要乱跑，两个小时之内我来接你。” 临走前，想了想，将那把从小鬼身上拔出来的小黑刀给了她。 昏暗的室内，鹊婆婆点了盏油灯，安安静静地坐着缝衣服，她的对面还坐着个人影，但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 李双双也不敢去打扰，老老实实地蜷在一个角落里。 身体不敢乱动，于是脑子开始活泛起来，就懊恼怎么会掉进这个地方，掉进来之后还刚好碰到了这大叔。 第三巷那条小巷子她走过千万遍了，为什么就今天走岔了呢？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在科幻杂志上看到的，就像你现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或者是躺在床上，以为这个世界这个节点这个位置只有你一个人，其实，可能你的对面还存在着另一个人，只是另一个人身处的空间不一样，所以你们互相看不见，互不影响。 但是进入这样的空间需要打开一扇门，或者一条通道。 那为什么进来之后，这大叔刚好在附近呢？ 那极大的可能就是，这大叔打开了通道，而她李双双不小心走进了通道里。 她就是被连累的，这样一思考，整件事其实都是那大叔的问题喽！ 说不定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觉得很愧疚，所以才把她带在身边，还花了两袋灵石请鹊婆婆照看她的。 李双双冷哼一声，踢了那一脚再加咬了一口，还是太轻了些。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 还得靠他出去呢！ 她度日如年，内心煎熬，看了看电子手表，结果才过去二十分钟，有点困，又不敢打盹，于是从书包里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她先画了中年男人，画他夹克上的niki。 又画了第一眼看到的夜市，灯火阑珊的街市，以及大道尽头的九层琉璃塔。 然后又画了最开始把她的小心脏都吓得跳出胸膛的鬼怪们。 那个摆地摊鬼，一笑起来下巴都掉了。 还有那个被大叔抢走刀的小鬼，那把刀还在她手里，可能是把还不错的刀吧！ 还有那个卖眼珠糖葫芦和吃眼珠的小鬼头。 …… 她这样一个一个画下来，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竟然还觉得挺好玩的。 最后她画下了正在缝衣服的鹊婆婆。 她又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脚都麻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她一时好奇，慢慢地在屋里走动起来，研究一下那些悬挂着的布料到底是什么料子。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胆子也渐渐大了点，还用手去摸了摸，始终搞不清楚。 然后她走到了那个展架那里。 “鹊婆婆，我可以看看吗？”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女性一样，看到衣服总要扒拉着看一下的。 “请便，若有合眼的大可穿上身试一试。”跟世界上所有服装店的老板一样，只是说话的腔调却很奇怪。 她摸到一件皮草，挺舒服的，取下来仔细看。 这件皮草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她把皮草挂在墙上，两只手撑开，发现四肢和尾巴都在，像是玩偶服。 她将帽子从背后翻过来，一个完整的兽类头颅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兽张着大口，眼睛还发着红光。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退了好几步。 鹊婆婆道：“此乃虎妖之皮，穿上它，你便可以伪装成虎妖，并获取它的力量。” “啊……我，我不用……”她似乎闻到了一阵血腥气，赶紧把这件皮草挂回原位。 “难道，这里都是动物的毛皮吗？” “除了动物的，也有恶鬼的皮。” 李双双打了个寒颤。 她又害怕又好奇，又菜又爱玩，眼光从一件件“衣服”上扫过去，看到了狐妖的皮，还有鸟类的，说不定穿上就能飞了，还挺感兴趣的……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件相对比较简单轻薄的衣服，手贱地扒拉出来一看，一张带着长发的女人脸顿时晃瞎了她的眼，甚至还能看见皮上坠着两颗女性特征的脂肪。 “月……”三观又被刷新了。 “这一件可是杨玉环的皮，我这里还有许多上乘的美人皮，小姑娘可有兴趣？” 李双双连忙摆手，“没……没兴趣……” 想到这个触感，又看看外面悬挂着的“布料”。 鹊婆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道：“不错，那些也是人皮。” 她刚刚为了研究“布料”，摸了好久来着…… “姑娘若是没钱的话，也可以用自己的皮来换的，你这皮……看起来相当不错！” 听着鬼气森森的话，她赶紧摇头。 李双双只想离这些皮远一点，于是她离鹊婆婆缝制衣服的地方靠近了些。 看到他们正在缝制的，也是一张人皮…… 而鹊婆婆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笨拙地帮鹊婆婆牵扯着“皮料”。 这男人是古时候的打扮，看起来比较憨厚。 李双双实在好奇，一时嘴贱地问道：“你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说话？” 鹊婆婆道：“他不会说话。” “啊，原来是个哑巴。” “他以前很会说的，太会说了，现在才让他开不了口。” 李双双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想到什么，悚然问道：“他……是活的，还是死的？” 第89章 见鬼的前一夜3 李双双似乎打开了鹊婆婆的话匣子。 “他是死的，也是活的。” “如果他是董永，那就是死的，如果他是人偶，那他就是活的。” “……什么，董永，人偶……” 人偶披着董永的皮？ 那个这个老态龙钟的鹊婆婆，不会是七仙女吧？ 不会吧不会吧…… 李双双心里大为震撼，不由得步步后退。 鹊婆婆继续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是王母对我的惩罚。” “你……你真的是……” “闭嘴，”鹊婆婆恶狠狠地说，“我不想听见那个称呼。” 像是很多年没有开过口了，她又接着说：“那时候，天河两岸，每年七夕鹊桥相会……王母说，你不介意他凡人之身，寿命短暂，可是，你可曾想过，如果调换一下，他会不会介意你呢？” “王母给了他长生，令我快速苍老。” “我一年比一年老去，每次鹊桥相会，我都会老去一点，直到……后来，我在天河架起鹊桥几百年，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我把他的皮剥了下来，制成人偶，这样，他就可以天天陪着我了……” 鹊婆婆伸手抚摸着人偶的脸，平静地说着这个故事，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妙的回忆中，满是沟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少女才该有的娇羞。 李双双感觉不太妙，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反派讲完废话，就要开始撕人了。 她看了看手表，还剩五分钟就两个小时了，大叔为什么还不回来？ 鹊婆婆又叹息道：“许多年没有与人说这么些话了，说出来，心里顺畅多了。” 李双双讪笑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可以做别人倾诉的对象，别人说完，我也立马就忘记了。” “无所谓了，”鹊婆婆看看沙漏，“一个时辰马上就到了，接下的活计完成了，之后的事……呵呵，难说啊！ 鹊婆婆说着，贪婪的眼神时不时地瞅向她的脸。 果然不怀好意！ 可是她身上有什么？ 人皮？ 她这身皮值几个钱？就她胸前那两颗芝麻，不至于吧！ 连杨玉环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吧，何必！ 还剩三分钟，她握紧了大叔留给她的刀。 还有两分钟。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穿过悬挂“布料”的区域，那些“布料”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发出阵阵尖锐的哭嚎，仿佛他们正在接受剥皮的痛苦。 皮子上渗出鲜血，糊了她一身，一张人皮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阻挡了她的脚步。 她感到一阵窒息，脑袋发晕，甚至来不及感受人皮的触感，本能地一刀划过去，人皮尖叫着退开。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去开门，可是门怎么也打不开。 “去他妈的自动门……”李双双气得对着门踹了两脚。 “时间到了……”鬼气森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李双双回头，鹊婆婆已经拿着带血的刀冲过来了。 “皮子，留下吧。” 她顺手将面前一张料子一扯，没想到掉下来了，还挺重，正好砸在鹊婆婆身上，将她挡了一挡。 她逃进“布料”中间，跟老太婆玩起了捉迷藏。 她找到那个坚硬的料子，好像是某种外壳，太重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下来，对着鹊婆婆砸了过去，然后立马逃到房间里面，抓起董永的人偶，用刀抵在人偶脸上。 “啊……”鹊婆婆尖叫起来，“放开他，把他还给我……” 李双双吓了一跳，手一抖，刀划破了董永的皮…… 这一下，鹊婆婆彻底被激怒了，满屋子的皮子跟着鬼吼鬼叫起来，直吵得李双双头疼欲裂，七窍都开始流血。 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变成一条条色块扭曲得像个万花筒。 她快要站不住了。 她看见鹊婆婆扭曲着脸一刀砍来，本能地挥刀挡了一下，也不知道挡住了没有，脑子里只剩一滩浆糊。 最终还是腿一软，倒了下去，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手心一烫，像是火，连忙扔了出去。 “好烫啊！” “呀！烧起来啦……” “着火啦！” 周围的皮子都烧了起来，发出尖细的喊叫声，一道道黑影混乱地穿梭在其中。 她闻到恶心的焦臭味，听见各种各样刺耳的叫喊声，类似哀嚎，类似叹息，类似解脱，有人类的，有兽类的，还有鬼物的…… 怎么会起火？ 吵得她的头好痛啊！ 她依旧头晕目眩的，意识也不太清醒，看不太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好像到处都是火在烧，好多黑影在游荡，他们在窃窃私语，她听不太清，她的耳朵也好痛。 “离开这里，快跑！”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说。 “是谁？” “快跑啊！” “快跑……对，跑……” 她扶着快要炸掉的脑袋，艰难地向前移动。 周遭的景象如此荒诞，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哪里，也找不到出口在哪里，只感觉到一股力量推着她向前走，不停地向前…… 然后，门开了，她被推了出来。 她神智还没恢复，浑浑噩噩地走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就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身上的黑色斗篷被火烧出了几个洞，她的七窍在流血，生人的血气散发出来，引起了所有妖魔鬼怪的注意。 一队骷髅武士骑着白骨马从她身边奔驰而过，同时也驱散了正要对她下手的鬼物。 为首的骷髅武士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奔去。 街道的另一边，中年男人一身狼狈，惹了浑身的伤，正被撵得走街串巷，到处躲藏。 他一边躲过骷髅武士的搜寻，一边偷偷摸摸地接近鹊婆婆的铺子。 终于到达时，却傻眼了。 这家角落处的“服装店”，一场大火烧得正旺。 他挠挠头，似乎不太确定，想着会不会搞错了地方，一看旁边，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地矗立在地。 这时，骷髅骑兵追来了，预计三秒后就能抓住他。 他不再犹豫，飞奔向那棵老槐树。 骷髅骑兵举起长矛，用力投掷。 只见老槐树那里人影一闪而逝，长矛插进树干。 中年男人穿过老槐树，凭空出现在第三巷的路口，却没想到，他的面前，一个老头儿正紧紧地盯着他。 中年男人汇报情况：“那几个尾巴我都解决掉了，其中一个逃往鬼市，我也追过去杀了，他们能拿到鬼市的门票，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一查。” 李老头并不接茬，只说道：“有个丫头误入了你的灵界，她现在在哪儿？” “坏了。”刚才他自顾不暇，把那丫头落在鬼市了。 “纪山河，你知道她是谁吗？” “啊？”纪山河有点怕这个老头子，“是是谁啊？” 李老头压下怒火，“是我的孙女。” “老爷子，真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她是您孙女……” “难道普通的孩子就可以把她自个儿扔在鬼市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老头眼里透着满满的失望。 纪山河慌张地说：“我想办法，我回鬼市去救她。” “不必了。”李老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这次允许你进入灿烂家园已经是破例了，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那那那个丫头呢？” “不劳你操心了。请吧！” 李老头态度坚决，纪山河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这次鬼市开的是阴市，开在了幽冥鬼司，一时半会也弄不到鬼市的门票，只能找人去闯幽冥界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朱一鸣。 一身入两道，可通阴阳，是为阴人。 可以送他进幽冥，让他把李双双带回来。 李老头一打定主意，立马偷溜进朱一鸣家，把睡死的小伙子偷了出来。 李老头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很少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叫醒朱一鸣，告诉他李双双现在的情况，并且也给他科普了鬼市的人文风貌。 李老头问他：“你怕不怕？” 朱一鸣老实回答：“怕。” 李老头说：“那你愿意为了双手去冒这个险吗？” 朱一鸣非常坚定，“我愿意去。” 李老头赞道：“好小子，不怪双双从小就护着你。” 朱一鸣又说：“李爷爷，其实您也没有给我说不的机会吧，否则，把我偷出来之前您就该问我愿不愿意了。” 李老头哈哈大笑，“还挺聪明，谁再说你读书读傻了才是真傻。” 李老头先在李双双房间里找了些她的头发用来施法，给两人种下魂牵梦萤的蛊。 他告诉朱一鸣：“当你内心非常牵挂对方，真心想找到对方时，魂牵梦萤就会给你指明方向。” 李老头抓来公鸡大花，给它放了几滴血，用来浸泡红绳。 他把红绳的一端系在大花的爪子上，另一端系在朱一鸣的腰上。 “找到双双后，跟着红线就可以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他的手心里真的飞出一只蓝色蝴蝶，他一直跟着蝴蝶，不知不觉地就走入一片黑暗中。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是怎么来到鬼市的，当他看到那些光怪陆离的鬼怪时，他就知道，这里就是李老头描述的地方。 李双双一直都在逃命。 她在鬼市里放了一把火烧了人家的铺子，骷髅武士在追捕她。 她意识不清，撞翻了几个摊位，老板们要找她赔钱。 而更多鬼怪们嗅到了生魂血气，全都扑上来想啃一口。 她只觉得有人帮她挡了挡，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逃命路，然后又马上被堵死了。 身后大群鬼怪穷追不舍，有鬼物扑上来，也不知道被什么挡了回去。 “继续跑，上房顶。”那个帮她的声音说。 她三两步蹬上房顶，确实是甩掉了一批鬼怪，但是仍锲而不舍地追她的也不在少数。 而且她上蹿下跳的，更累了。 就算她体力好，也耐不住这样造啊！ “啊跑不动了……” 朱一鸣觉得找到李双双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 因为她实在是太扎眼了。 她在房顶上玩跑酷，身后跟了一大群妖魔鬼怪，想不注意她很难额！ 最让他发麻的是，李双双的背后还背了一个长头发女人，只是那个女人也太瘦了，像是只有张皮一样…… 哪里是像？他看清楚了，她背着的分明就是张人皮！ 那人皮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扭头朝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差点没给他送走。 朱一鸣跟在最后面，就看着那一人和一大群一溜烟跑没影了，过了会儿有呼啦啦地跑回来了。 李双双终于看见了下面对她疯狂挥手的朱一鸣。 有那么一刹那她也在怀疑，朱一鸣怎么在这儿？ 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带着那张人皮一起跳到了他的怀里，顺带着领着一大群形形色色的鬼怪扑面而来，朱一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怵得浑身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虽然从小就见惯了这些鬼东西，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真的太刺激了！ “朱一鸣，快走，我实在跑不动了。” 其实也不用她说，这阵仗，傻子才不跑！ 只是李双双背后的人皮让他很是在意。 却见那人皮对着身后的群鬼吹了口气，追兵们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 人皮开口道：“傻不傻，快跑啊！” 朱一鸣欲哭无泪，被一张皮说他傻…… 真是又恐怖，又憋屈。 他二话不说，背起李双双就跑。 他还能感觉到红线在抖动，像是大花在振翅飞翔一样，又像是他这条上钩的鱼终于要被钓鱼的人拉上去了，红线有明显的牵扯感，让他快速地向前移动。 接着，他又进入了一片漆黑之地。 不知不觉地，他感觉背后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的背慢慢地被压弯了，像背了一座山。 怎么回事？ 他想回头看一眼。 突然听见李老头喝斥的声音，“别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硬生生停住了正在向后扭的脖子，腰快断了，脚却不敢停。 他跑得越来越快，他知道这是那边红线在拉他，红线最后一个用力，一把将他带出了黑暗。 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还没看清眼前景象，就先听见了李老头的声音。 “大花，快飞，飞快点……” 第90章 两个小和尚1 r 第91章 两个小和尚2 虽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都这个年代了，连条像样的路都修不出来的村子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当他们到莲湖村时，还是被当地的落后震惊了。 这里还保留着旧社会时期的建筑，家家户户都只有最基本的生活设施，有的人家里还是用的井水或是挑水做饭。 自称族长的老人将他们带往事主家里，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口，看他们的眼神里都是警惕。 而且他们发现这里有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残疾。 嘴歪眼斜都是轻的，也有断手断脚的，身材矮小的…… 宗余在朱一鸣耳边悄声道：“我听镇上的人说了，这个村落比较特殊，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姓严，听说祖上是贵族，为了保持香火血脉的纯洁，不允许与外族人通婚，所以这个村里都是近亲结婚。” 朱一鸣恍然大悟，唏嘘不已，又有些同情他们。 其实他们并没有在莲湖村待太久。 事主家只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叫严明。 来的路上族长就给他们讲了，严明的女儿翠翠前几天病死了，之后村里的人都说见到了她的鬼魂，最近还害死了好几个人，请法师来就是希望能超度亡灵，让它不要再打扰活人生活了。 这村里人的嘴都很严实，族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那个严明也问不出一个字。 宗余只好把他们都赶走，等到晚上那个叫翠翠的女鬼出现后，点了回溯香，看到了翠翠生前在这家发生的事情。 翠翠也是近亲结合的产物，生来就是个傻姑娘，母亲走得早，十来岁就开始被村里的男人侵犯，严明知道后，并没有阻止，反而开始坐在门口收钱。 而严明在一次酒后，也侵犯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那之后不久，翠翠竟然有了身孕。 看着翠翠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村里的人全都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出来认领孩子，任由母子俩招摇过市。 严明终于忍受不了了，因为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于是某一天，严明将翠翠带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带回来了。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人说话。 谁知过了几个月，翠翠抱着个孩子回来了，而那个孩子，简直就是个怪物。 她兴高采烈地把孩子给严明看，“爹，您看，我给您生了个儿子！” “我不是他爹……”严明失控之下将母子俩一起宰了，到了半夜，一张帘子一裹，拖出去埋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 人虽死，冤魂不散。 此后，翠翠每天都抱着个孩子，找到以前曾经侵犯过她的人，问他是不是孩子爹，就这样，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有一个甚至才十几岁。 于是村里面开始人心惶惶，侵犯过她的人有多少呢？看有多少人在害怕就知道了，看那几个去了镇上不敢回去的人就知道了。 “宗余，你要帮他们吗？”朱一鸣问。 “上天有好生之德，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既然碰上了，那必须得救啊！” “哎，心里怪难受的。”朱一鸣觉得很恶心，“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人伦道德观念，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哥们儿，我知道你不得劲，”宗余拍拍他的肩膀，“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这就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黑暗。” “你见过很多吗，这种事？” “见过一些吧，不算多，我师父倒是给我讲过很多故事，他早年间四处游历，应该是见过很多的。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但是我师父说，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我们要把阴影掀开，让阳光照进来。” “存在的意义……”朱一鸣突然觉得心窝里一暖，顿时热泪盈眶。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这些年他因着特殊的体质，胆怯，恐惧，自卑，逃避，自怨自艾，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其中的含义。 “原来，原来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宗余又说：“听说这个村子传了几百年了，难得这么久了都没有出事呢！” 朱一鸣道：“想想也知道，这个村子的人都是一致对外的，很难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他们抱成一团，一整个大家族，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报警了也没用。” 宗余非常肯定地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世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朱一鸣点头认同，“警察管不了，总有人能管。”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宗余道：“因为我们的到来，让这里发生了改变，因为他们做的恶事，就会发生恶果。你看，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朱一鸣尚未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宗余就将翠翠的鬼魂收进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阻止她继续害人。 他给特办处报了案，并说明受害者可能不少，参与施害的人可能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份，而且他进村时路过莲湖，湖面上鬼气森森，明显还有其他灵物，请特办处多派点人手。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就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摩托车，三轮车，骑马的……什么交通工具都用上了。 这次领头的正是罗兰，她从摩托车上下来，依次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最后把目光转向了宗余。 两人单独做好了交接，还加了个微信。 朱一鸣瞠目结舌地看着宗余加上的好友，那熟悉的手拿咖啡杯的头像，力拔山兮。 他在线上拜的师父啊！ 罗兰并没有理会他，一到场就开始干活去了。 宗余告诉他，罗兰还派了个员工送他们回开阳。 “这位姐姐真客气，人美心善大长腿，真好……” “你别忘了你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也有欣赏美的权力。”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和尚！” 第92章 终于回来了 宗余又开着拖拉机上路了。 车厢里坐着朱一鸣和那个即将要给他们当司机的特办处专员，是个年轻开朗的大男孩，说叫他小杨就行了。 到了镇上后，终于换上了特办处的商务车。 小杨一车拉了两个小和尚。 有了拖拉机作对比，小杨觉得这开了十几年的商务车还算不错的。 回开阳的路上，小杨显得对宗余特别关注，三个男人一台戏，一路上聊得热火朝天。 小杨：“小师父，您在开阳有地方住吗？” 宗余也不太确定，“我这次是要去拜访一位故交，应该，可以住他家吧！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就问问。” 宗余本来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听就是帝都口音，混熟了之后，那股子大碴子味儿就蹦出来了。 小杨：“如果朋友家不方便的话，可以住我们特办处的酒店，房间都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宗余并不意外，“哟，你们特办处办事就是周到，难怪我师父老夸你们了。” “哎呀呀，不敢当啊不敢当，”小杨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兴奋极了，车飙得飞起，“一点小事，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宗余：“看吧，人嘛还谦虚！” 小杨更兴奋了，“哈哈哈，小师父过奖了。我们老大交待了，在开阳您想吃什么，玩什么，有什么需求就直接开口，特办处一定都帮您办妥当。” 宗余：“哎，那多不好意思啊！” 小杨：“我们老大说了，灵宝寺是特办处的朋友，招待朋友嘛，尽心尽力都是应该的。” 宗余：“小杨你说的太对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四海之内皆兄弟，都是好哥儿们。” 小杨：“对，都是好哥儿们！” 朱一鸣却很意外，他们这是在干嘛？这小杨的社交属性也太强了吧？这哪里是随便指了个司机，这明明是早就安排好的三陪嘛，陪吃陪聊陪玩…… 他们老大不就是王沐阳吗？他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 朱一鸣小声问道:“宗余，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宗余一笑，“我哪有什么来头，还不是看我师父面儿！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去了。” 小杨又道：“小师父，这次你是一个人过来这边吗？” 宗余道：“是啊，你们特办处的情报准确率挺高的。” 小杨呵呵一笑，也不尴尬，直接摊开了说了：“说实话，我们也不太确定，只知道是宗大师的小徒弟下山了，至于是谁，长什么样儿，我们可一点情况都不了解，毕竟灵宝寺的保密工作做得可不赖，要不是你们有心放出消息，恐怕这位小徒弟下山的消息我们也不可能知道。” 宗余：“哎，这就要感谢我师兄了，生怕我在外面受欺负，这消息恐怕是他特意漏给特办处的。” 小杨：“所以啊，这消息给谁不好，偏偏给了特办处，这说明什么？” 宗余：“说明我们是哥们儿喽！” 小杨：“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就快到开阳了，小师父，确定住哪儿了吗？” 宗余：“我师父那位故交回我了，可以住他家，老人家的故交嘛，看一次少一次，我也想去跟前尽尽孝。” 小杨点头，“没错，是这个理儿，地址在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呗！” 宗舍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开阳市老城区灿烂家园西区第三巷12号废品站。哟，这位前辈还是搞资源再生的呢！” 听到灿烂家园这几个字，小杨就开始冒冷汗了，朱一鸣也觉得挺巧的，再听见后面的门牌号，朱一鸣就觉得，这特妈也太巧了点吧！ 宗余看向朱一鸣：“干哈咧，瞅我干啥？” 朱一鸣道：“就是挺巧的，我也住灿烂家园。” 宗余眼睛一亮，“哦，那你认识我刚说的那家子吗？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呐？” 朱一鸣的表情很难看，“就一位老人家，我都叫他李爷爷，还有个孙女，但是……” 宗余忍不住道：“但是啥呀，说话说全乎地。” “那女孩叫李双双，她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去了就知道了。” “还搞这么神秘……”宗余也不继续追问了。 “李双双？”小杨问道：“是我们王处新招的实习生吗？前些日子还听到王处到处夸她呢，最近怎么了？” 朱一鸣一脸苦相。该从何说起呢？ 小杨干笑一声，只是情况不好，人没死，应该是受伤了，“没事，不方便说就算了，专员出任务受伤是常有的事，放宽心哈！” 车里气氛一度十分沉闷，好在开阳也快到了。 小杨开了近四个钟头，终于在灿烂家园的小区门口把两位乘客放下来了，还不好意思地跟宗余道歉，“抱歉啊，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小师父，我估摸着您也看出来了，我就不兜圈子了，我就是领导专门派来服务您的，之后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我就行。”小杨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宗余也没所谓，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他也没法交待，“没问题，保持联系。” 朱一鸣领着宗余直接走到了废品站。 朱一鸣走得极快，宗余拖着个行李箱，抱怨地“啧”了好几声，他都跟没听见似的。 接着他跑起来了，宗余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把行李箱抗在肩上，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起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到了废品站，朱一鸣直接进屋，上楼，一气呵成。 “你咋不回自己家啊？”宗余话还未说完，朱一鸣就已经冲到李双双房间了。 宗余喘着气爬上楼，就看见朱一鸣把一盏暖黄色的魂灯递给了李老头，同时还看见地上躺着个浑身血窟窿的女孩。 “呀！”宗余惊呼一声，下一秒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朱一鸣那么着急了。 李老头跟他打招呼，“嗯，来啦！” 宗余乖乖问好，“李伯伯好。” “你俩都出去。”李老头开始撵人。 朱一鸣看着李双双舍不得走。 李双双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被他强行送回，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伯伯要救她，别在这儿碍事。”宗余将他硬拉走了。 朱一鸣满脑子都是李双双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还有望川边上，她从魂灯里出来说：“朱一鸣，我想起来了。” “朱一鸣……”宗余叫了他很多声，“你想啥呢？” 他如梦初醒。 宗余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吧，有李伯伯在，她死不了的。” “嗯。”朱一鸣感激地朝他点头。 宗余又问：“李双双，你女朋友啊？” “啊，不是。”朱一鸣连忙摆手。 宗余无奈摇头，“啧，大男人还脸红，你喜欢她咯！” 朱一鸣的脸更红了。 宗余：“切！” 第93章 哈几米 宗余缠着心情低落的朱一鸣，恳求他带着参观一下这个小区。 这时刘彩云从厨房走出来了，一手拿刀，一手还拎着只翅膀被绑住的鸡。 “小猪，你回来啦！”刘彩云激动地扑过来，却发现没有手去抱儿子了。 “妈。”朱一鸣含着泪笑了笑，抱住了母亲。 刘彩云非常开心，“李先生说你今天应该能回来，一早上就喊我过来做饭呢！锅里炖着排骨，还烧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妈，那这鸡咱们就不吃了吧！”朱一鸣赶紧救下大花。 落入轮回井时，他也想起鬼市那一夜的事了。 大花可是救命恩鸡，杀不得呀！ “这鸡养了十几年了，皮糙肉厚的不好吃，我没想杀它，就是嫌它烦人，想把它绑起来。” “……啊，这样啊，交给我吧！”朱一鸣没想到英武的大花会被嫌弃成这样，稍微有点同情它，于是把它关进了鸡窝里。 “欸，这儿怎么还有小和尚？”刘彩云这才看见一边的宗余。 小和尚乖巧地叫了声：“阿姨，您好呀！” “欸！”刘彩云甜甜地接应着，“你好你好。” “我是朱一鸣的朋友，您叫我小余就行。” “小鱼啊，这名字好，猪跟鱼都一起上桌了，能交上朋友也很正常。” 宗余没太听懂她的话。 刘彩云接着说：“小鱼，你这身装扮挺新潮哈，是叫考死不累对不？” “阿姨，您也很新潮嘛，年轻人的玩意儿您都懂呢！”说着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刘彩云的胳膊，“阿姨，您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朱一鸣稍不注意，他老妈就被别人拐走了。 而朱一鸣在大花的鸡窝里发现了李双双的语文书，数学练习册，英语试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准备高考呢？”朱一鸣对大花说。 接着，他又从鸡窝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是个手绘本。 而二楼房间里，李老头把魂灯里最后一片残魂补进了李双双的身体，却并没有唤醒她。 “九尾。”李老头唤了一声，声音威严。 一只九尾白狐的灵体从李双双的身体中走了出来。 娇滴滴的声音道：“我保了你孙女一命，你就不能客气点吗？” “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跟着她出来，必定有所图。” “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地喜欢这姑娘，单纯地想帮帮她么？” “几千岁的妖了，别侮辱单纯这个词了。” 九尾软绵绵地哼了一声，“不近人情。” “嗬嗬，”李老头嘲讽道，“你倒越来越似人了。” “谁说不是呢，老不死的人越来越没有人情味儿，老不死的妖却越来越像个人，真是讽刺呢！” “狐妖，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最初我观你失了肉身，你跟着双双也有段日子了，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打算，想来你只是想借双双神器之力重修肉身，你既没有害人之心，老头子留下你又何妨！但如今你连人形都化不成了，想来是为了救双双所致，老头子还是很感激你的。” 他这样一说，九尾倒是不好意思了，“感激就不必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场豪赌而已，只是我的赌筹有些重了，若是我赌输了，那我就和这姑娘一起没了，若我赢了，重修肉身，指日可待，再说了，如果没有神器的帮助，我只剩一张皮子，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散了的好。” “一码归一码，你的豪赌是一回事，你救了双双是另一回事，虽然姓朱那小子去幽冥收集残魂了，但终归还是太迟了，双双等不了那么久，是你用仅剩的一点修为护着她，你全力相助，老头子还是拎得清的，否则绝不可能撑过这三天。大恩不言谢，今日你有我老头子一句话，祝你早日得道。”李老头说完，拱手对着九尾缓缓一拜。 “不敢当。”九尾没想到他说拜就拜，这高人一拜，她一妖物，要吃多少业果？ “大师快快请起。”她赶忙伸出一只前爪扶住李老头的手，阻止他继续下拜。 九尾双眼发亮，知道自己是赌赢了，至此，她的运道大概是与李双双绑在一起了。 只是李双双命格奇诡，以后少不了要为她保驾护航了。 李双双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识海。 她魂魄聚全，总归是得到了旋龟金印的认可，虽然这里面水分颇多。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胸腔里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灵力，通向她全身，不仅将她身体上的伤痕一一修复完好，就连曾经碎裂的灵魂也逐渐融合完整了。 她将胸腔内的力量之源取出来，旋龟金印变成小小的一块，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她全身灵力充沛，这感觉太好了。 这就是神器带来的力量啊！ “你可算回来了！”九尾也出现在她的识海里，她的灵体已经变得很淡了，周身的光芒黯淡，她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之前还翘得老高的九条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我这就通过考核了？是不是有作弊的嫌疑？毕竟这里好多人帮忙咧，你帮我保住了大半魂魄，朱一鸣跑去幽冥鬼司收集残魂，连景亦空都帮我找回一片……” “婆婆妈妈的，”九尾不耐烦地打断她，“有人相助，也是你本事的一部分。” “你说的太对了。”李双双被劝服了，不再自我怀疑，“狐狸姐姐，这次真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两次三番相救，这次我可能真的就挂了。” 九尾趁机道：“要谢我别光用嘴说啊，拿出点实际行动出来。” “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为了救你散尽修为，我现在要重新修炼，需要依靠你体内神器的力量，所以我要继续留在你体内。” “没问题。” 李双双知道，九尾现在非常虚弱，而她自己正是力量充盈的时候，她若是不允，九尾不可能附在她身上。 “另外……哎，算了，你多找些灵药灵草给我补补吧！” “……好的。”虽然她还不知道九尾说的灵药灵草是什么，先答应着，日后再去帮她找吧！ “我喜欢甜口的，太苦的东西我不吃哦！” “喔！” “好了，我需要休息，你不要待在这里了。” “好的。” 李双双随即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我的识海吗？我是养了只哈几米吗？ 第94章 嫉妒 李双双几乎是闻着饭菜香睁的眼。 她现在感知力又上了个台阶。 人还未动，就已经“看见”楼下天井里摆好了桌凳，两个大男孩抢着从刘彩云手里端汤端菜，一个是朱一鸣，还有一个不认识，大花在餐桌下打转，今天不知怎么显得特别乖顺，李老头乐呵呵地拎着两大瓶饮料回来了。 李双双被这烟火气熏得睁不开眼。 “爷爷！您回来啦！”李双双从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 “欸！”李老头应道，就像往日无数次应答一样，“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其间听到朱一鸣想走，被那个陌生男孩拦住了，他们还打赌，刘彩云下一个菜是炒牛肉还是炒土豆，结果朱一鸣赌输了就走不成了。 李双双觉得好笑。 她十分钟之后坐上了桌。头发擦了个半干，脑袋上还顶着条毛巾。 桌边四人正在等她，都微笑着招呼她。 这一幕好不真实！ 她坐在李老头和刘彩云中间，对面是朱一鸣和那个陌生男孩。 朱一鸣一直躲避着她的视线，看起来有点忐忑。 谁都没有提李双双在生死间走了一趟的事。 刘彩云忍不住啰嗦：“双双啊，女孩子不能老湿着头发。” “阿姨，我好饿，吃完饭我马上就吹干。” 刘彩云说归说，还是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 李老头拿起筷子，“预备，动筷。” 说着当先夹了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 大伙也赶紧埋头苦吃。 李双双一边炫饭，一边认识了宗余。 大家手上和嘴里都忙得很，无暇多说什么，不过李双双还是对宗余光头加大金链子的造型刮目相看。 听到刘彩云连着喊小猪小鱼的，又看到桌上摆着猪肉鱼肉刚好放在他俩面前，不禁失笑。 李双双夹了块排骨，“猪肉不错。” 刘彩云吃了块鱼，“鱼也好吃。” 李老头也适时插话道：“是两盘好菜！” 宗余这才明白刚才刘彩云说的猪和鱼一起上桌交朋友是什么梗。 刘彩云笑得前俯后仰。 朱一鸣看宗余的眼神却不算和气，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总是争着抢着夹一个盘子里的菜。 刘彩云又给李双双盛了碗汤，一边数落两个抢菜的男孩，又夹了好几块肉堆到李双双碗里，生怕她抢不过男孩子。 李老头一直笑呵呵的，吃得满嘴油汪汪。 直到五六分饱了几人动作才慢下来。 宗余非常懂事地给大家倒可乐，受到一致好评，然后挑衅地看向朱一鸣。 朱一鸣又输了一仗，于是马上给每个人分发纸巾，轮到宗余的时候，纸巾刚好没了。 李双双在心里吐槽:两个幼稚鬼。但是有人服务，当然要好好享用。 李双双道:“纸巾在杂物间柜子第二层抽屉里。” 两个男孩同时起立。 宗余一只手搭在朱一鸣肩膀上，硬生生把他摁在凳子上，“那里现在是我房间了，我去拿就行。” 朱一鸣毫无反抗之力。 李双双指着宗余的背影问李老头:“什么意思？他住我们家？” 之前李老头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说宗余是老朋友家的孩子，并没有细说。这时李双双问了，李老头便说道:“是啊，宗余在我们家小住几天，你们都差不多大，要好好相处，不要打架哟！” “什么老朋友啊？我见过吗？” “应该是见过一回，不过你那时候年纪太小，可能都已经忘记了。” “李伯伯，”这时宗余拿了纸巾回来落座，双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神采，“您当真让我住那个杂物间？” 杂物间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刚才拿纸巾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什么杂物间，那明明是个宝库！ 李双双和朱一鸣各怀期待地看向李老头。 “是啊，不是说好了嘛！床都给你铺好了！” 李双双和朱一鸣都各有各的失望。 宗余强压着不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高。 “李伯伯，谢谢您收留我，来，我敬您一个。” “好好，来碰个杯。” 李双双刚才有点不满，纯粹是不喜欢家里住进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男生，毕竟是青春期的女孩子，这方面还是敏感的，这时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伯伯？”李双双诧异地问，“为什么叫伯伯？” 宗余接口道:“你爷爷跟我师父是朋友，不叫伯伯叫啥咧？”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不小心比你们长了一辈，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完全没有看出他来不好意思。 朱一鸣“嗤”了一声。 他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曾经在心里怒数宗余四大罪状。一是宗余在他对着鸡窝发呆的几分钟之内搞定了他老妈，这一大桌子菜有一半是宗余点的，他已经成功成了刘彩云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就是第二点了，这才发现宗余也不是个正宗的和尚，还是个俗家弟子，而且要跟李双双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就让朱一鸣更不爽了；第三点是他朱一鸣喊爷爷的人，他宗余居然是喊伯伯，这也太欺负人了；还有第四点，宗余脱下了那身僧袍，换回常服，他才发现这人身材极好，那腹肌那二头，他一男的都忍不住摸了几下，再对比自己…… 简直不敢比！ 朱一鸣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就是嫉妒了。 李老头开怀地说:“哎呀，人小辈分大，这种事经常有啦，来来来，快给你余叔叔敬杯可乐。” 李双双不情愿地陪了一杯可乐。 宗余大笑着受了。 李老头看小丫头吃瘪就觉得很好笑，又说道:“宗余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大老远来看我，还给我带了礼物呢！” 刘彩云不愧是开店当老板的人，眼珠子一转立马接话，“哟，带什么好东西啦？” “当然是各种补品啦，吃了他送的那堆补药，少说多活二十年，老和尚果然懂得养生之道，不佩服不行！” 刘彩云惊呼道:“哎哟，那确实是好东西啊，给长辈都送这么大的礼，不知道小余给晚辈带了什么呀？我真是太好奇了！” 朱一鸣在她老妈一接口的时候就想到这茬了，而李双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李双双道:“余叔叔，我也很好奇哦！” 第95章 该有的样子 宗余摸了摸光头，脸色有点尴尬，他可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李双双，心想你家那么多好东西，还惦记我这点家当干嘛？但是气氛都到这儿了，不给似乎说不过去了，于是大手一挥，“大侄女，第一次见面，这见面礼不能含糊了，我随身带了几件宝物，一会儿你自个儿挑去。” 李双双甜甜一笑，“先多谢余叔叔了。” “哎，不客气，不客气，快吃饭，多吃点肉，瞧这瘦的……” 李双双腹诽:还真拿自己当叔了！ 宗余性子豪爽，嘴皮子也活泛，又讲了许多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他从北方游学过来，一路南下，拜访了许多名山古寺，也遇到了很多奇人异事。 开阳这边是有些年代历史的地方了，他最近几天都住在南塘古镇的寺庙里，拜访了几处历史遗迹，也就是在那里听说了莲湖村的事，也讲了与朱一鸣相遇的事。 以前他都只是听他师父讲故事，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故事了。 李双双本来对有点意见的，也被他的故事吸引了。 刘彩云更是听得连连惊叹。 就连李老头也不住地夸他，“好孩子”，“好本事”之类的。 朱一鸣的心境却是兜兜转转，从嫉妒转变为由衷的佩服。这个人，不管从能力还是见识上都非常优秀，不，除了穿搭。 他打从心底里认为:这是我坐火箭也追不上的人。 而宗余也觉得很诧异，他师父说起这位李伯伯总是非常钦佩的，那个朱一鸣也就算了，怎么他自己养的孙女也什么都不知道，被他的故事唬得一愣一愣的，搞得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牛逼吹太大了。 而刘彩云似乎有点心事，她问了句：“小鱼，你今年多大了？” 宗余答道：“今年十九啦。” 刘彩云接着问：“听说你姓宗，是哪个宗啊？” 宗余道：“祖宗的宗，多余的余。” 刘彩云道：“这个姓比较少见，我以前也见过一个姓宗的人，还挺巧的。” 宗余也奇道：“那是挺巧哈！” 李双双问道：“宗余，你去过帝都吗？帝都是什么样啊，好玩吗？” “帝都啊，”宗余道：“咋说咧，路上挤着车，地上挤着房，房里挤着人，天上挤着飞机，地下挤着地铁，抬头望不见天，低头脚下中空……” 饭桌上的其他四人都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宗余一笑，“不过，吃喝玩乐的地儿倒是很多，你们啥时候去帝都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招待你们呗！” 李双双点头道：“好，我要去帝都上大学。” 朱一鸣没想到她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没有忘记她这个宏伟的愿望。他这个学霸都快把高考这件事给忘光了。 李老头不高兴了，“双双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天南海北的，这么远，多不方便啊！” “王沐阳说，天下最厉害的人，特办处最厉害的专员，全都在帝都。我想去见识一下。” 李老头吹胡子瞪眼的，“他放屁，没见识的东西，当小姑娘面瞎吹什么呀？” 朱一鸣也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老头故作高深地说道：“能被人知道的那都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呢，真正厉害的顶尖的存在，都是藏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哟！” 朱一鸣，刘彩云，宗余三人都看着李老头两眼冒光。 李双双还在傻傻点头。 李老头又问：“双双，还要去帝都吗？” 李双双：“当然要去。” 李老头：“以你的成绩可去不了帝都哦！” 李双双：“朱一鸣会帮我补习。”她给对面的朱一鸣使眼色。 朱一鸣：“啊，可以是可以……” 刘彩云：“没问题，压力给到朱一鸣。” 朱一鸣：“……”我能说什么呢？ 宗余：“那朱一鸣呢？朱一鸣想去哪里？” 朱一鸣：“还不知道。” 宗余：“不如你也去帝都吧，我到时候也会去帝都上大学，多热闹！” 朱一鸣偷偷看了眼李双双，“我考虑一下。” 宗余“啧”了一声，无奈摇头。 李老头气得“哼”了一声，继续吃菜。 一顿饭下来，桌上的菜都被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小伙子又抢着表现自己，李双双在一边瞎指挥。 李老头把刘彩云叫到一边喝茶。 “让这几个小的自己折腾去吧，孩子大了，活儿得自己干，路得自己走，不能一直帮他啊！瞧我乖孙女，成绩这么差还嚷嚷着去帝都呢，也不怕闪了舌头，随他去吧，这么年轻，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几斤几两总要自己掂掂才知道。” 刘彩云道：“李先生，这么多年，您劝过我好多次，希望朱一鸣能学些本事保护自己，以前是我愚钝，总想着我能保护他，我能照顾好他，却把他养得胆小怯弱，可是最近看来，您才是明智的，我确实不可能永远护着他，我也护不住他了，那天他拿着双双送给他的刀，说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我才真的意识到，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只是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迟了。” “嗬嗬，”李老头轻笑道，“不迟不迟，人生很漫长，他们这才刚开始而已，看他们，青春年少，含苞待放，多好啊！他们的将来有无数种可能性，前提是，要把他们放开啊！” 刘彩云暗暗点头。 她又问道：“那个姓宗的孩子……” “你想的不错，他的师父就是宗舍。” “所以，十年前你们就是商量好的？” “没错，十年前宗舍突然找我，说他救下了一对母子，孩子是个阴人，托我庇佑你们母子二人，我答应了，于是你们刚到开阳那天，就很巧地碰到了一个中介，又很巧地在灿烂家园租到了房子。” “先生大恩，我……” 李老头摆摆手，“不必挂怀，各人自有缘法，命运都是交错的，就像是，如果你们不住在这里，今天就没有这顿丰盛的晚饭了。” 刘彩云本就是个聪明人，不去计较这些，只用心记住这些恩情。 第96章 好孩子 刘彩云又说道：“那位宗舍师父带出来的徒弟，应该也很厉害吧？” 李老头笑着说：“确实还不错，人品不错，能力也还过得去。” “哎！”刘彩云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想着，要是早点让朱一鸣学本事就好了，这次连累李双双差点死掉，朱一鸣亲自去鬼界捞魂，真是让她白了半个头。其实那时候李双双是真的死了吧！她发现的尸体，那都凉透了的人竟然都救活了，看来这位李先生真的很厉害，要抱紧这条粗壮的大腿。 她的心思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却听见李老头还在说： “说个实话吧，朱一鸣这孩子这次去幽冥界，是有时间限制的，可是时间一到，只有双双尚不完整的魂魄回来了，他自己却选择留在幽冥界继续寻找，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在幽冥界经历了什么，但是能想象到，那必定是各种危机。前路未卜，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且坚持找全双双的魂魄，除了需要莫大的勇气之外还需要坚定的意志，这份心志和毅力少有人及。我们之前都看错这孩子了，朱一鸣，其实非常坚强。” 刘彩云一阵感动。 她之前把朱一鸣看得太紧，一点风吹草动就生怕他出事，总以为他弱不禁风，吃不得一点苦头，听李老头这样一说，她瞬间觉得他的儿子还是很棒的，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孩子。 李老头看着厨房里打闹的三个孩子，“年轻人，未来可期。” 三人干完家务，李双双就催着宗余要去挑她的礼物了。 他们来到曾经的杂物间现在的宗余房间。 这间房其实空间很大，杂物堆成了一座小山，瓶瓶罐罐，破布衣衫，破铜烂铁，什么玩意儿都有，李双双把这里当成李老头的工作室，从不轻易踏足。 李老头说收拾出来了，其实只是把那座小山移到了角落里，给了宗余一个安身的地方。 宗余从他的行李箱里面翻出几件东西，摆在床上，一样样介绍给她听。 他指着个巴掌大的玉牌，“这是明王玉牌，可以暂时获得明王的力量，降伏邪魔。” “这是菩提手串，戴上后可以让人凝神静气，一般的妖邪之物不敢近身。” “这个是金刚杵，是一种攻击法器，可降妖除魔。” “莲花香炉，我们经常会碰到灵物或是去到不干净的地方，身上沾染了妖气鬼气的，用这香薰一薰，可以净化邪气。” “还有这个，”他拿着一盏小小的紫砂茶壶，“这是如意壶，含有深厚的法力，收妖用的。” 李双双看了一圈，最后选了那串透白的菩提手串。 宗余问道：“你为什么选这个啊？” 李双双道：“我又不想降妖除魔的，要那些东西没用，我只想让那些东西离我远一点。” “有道理。”宗余深以为然。 李双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在莲花香炉上，“可以借这个香炉玩两天吗？” 宗余奇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李双双拽着朱一鸣的衣服把他的坠子拿了出来，“宗余，你给看看，听说这是佛骨舍利，但是被妖血污染了，这个香炉可以净化它吗？” 宗余一开始还不相信，“你们怎么可能会有佛骨舍利？我都没见过。” 他凑到朱一鸣身边一看，还真是！ “怎么弄成这样的？这等佛门圣物都能被玷污，真是有才！” 李双双和朱一鸣对视一眼，都有点惭愧。 李双双说道：“说来话长，你看能浓好吗？” 朱一鸣道：“之前也到寺庙找过几位高僧，但是，作用不大。” “香炉对舍利的帮助不大，”宗余道：“需要法力高强的人诵经净化舍利，我可以试试，不过需要点时间，你把它留下来吧！” 朱一鸣面带难色，“可是，取不下来，这是一位老和尚给我戴上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老和尚？”宗余仔细研究了一下，挂绳上确实有灵力流转，“谁家老和尚把佛骨舍利随手送人呐，我家老和尚咋就没那么大方咧？” 当晚，朱一鸣也留了下来，和宗余挤在那间杂物室里。 宗余洗澡去了。 李双双和朱一鸣在人家床上玩那堆宝物，还在吃零食。 李双双把那几件宝物都盘了个遍，突然说道：“朱一鸣，谢谢你。” 朱一鸣不知所措，“啊？谢什么？” “当然是谢你拼了命把我从幽冥鬼司带回来。” “我只是在补救我自己的过错而已。” “朱一鸣，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朱一鸣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李双双知道他还是会继续责怪自己。 “朱一鸣，在忘川边，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完……” “双双，”朱一鸣打断她，他害怕她说的那番话，什么一看到他就觉得很痛那种话，他不想听，“双双，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说完，朱一鸣仓惶逃了出去。 碰上洗完澡出来的宗余。 宗余不知道在跟谁视频，讲话完全大碴子味儿。 他一把勾住朱一鸣的肩膀，“这是小猪，我新认识的朋友。” 朱一鸣看见手机那头是个圆润的光头和尚，他双手在胸前合十，“施主您好哇，劳烦多照顾我们小余昂……” “大师，您好……” “叫啥大师啊，跟小余一样，叫师兄哈！” “欸，师兄。” 宗余马上接话，“二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有啥消息没？啥时候出关呐？” 圆润的光头摇了摇，“估计还早着呢！” “都闭关一年了，我出门前还交待让我来看看李伯伯，我现在就在李伯伯家。”他拿着手机转了一圈给二师兄看。 “哎哟，你见到李大师啦！那你可要在那儿多住些日子，不用急着回来昂！你小子，运气真好！” 这时，李双双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宗余把手机对着她，“二师兄，这位是李伯伯的孙女，叫双双。” 李双双猝不及防跟一个大光头打了个照面。 大光头热情地打招呼，“小侄女，你好呀！” 然后视频就被迫挂断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罗兰姐姐。”李双双念道。 第97章 小小世界 “哈？”宗余把手机转回来，果然是罗兰打来的电话，连忙示意两人不要说话，走进房间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罗兰开口就是：“刚刚有点忙没接到你的电话，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莲湖村的情况。” 毕竟是从他手里交接出去的，问一下也无可厚非。 于是罗兰开始跟他讲述。 宗余开了外放。 正像他们用回溯香看到的那样，翠翠这悲惨的一生，经过翠翠的指认，所有曾经侵犯过她的人都抓起来了。 另外，宗余提醒过莲湖的问题，他们派潜水员下去，发现了一处水下乱葬岗，已经捞出了一百多具尸体，有的估计至少有两三百年了，有的还是新死的，女人和小孩居多，现在还没有捞完，她刚才就是在忙这件事。 尸体一捞上来，族长就什么都说了。 三百多年前，他们家族受到诅咒，不管男女，如果与外族通婚，就会全身溃烂，活活疼死，因此一直延续至今，他们都是族内通婚，如果生下不健康的婴儿，就沉到莲湖里去，这已经成了莲湖村的传统了，久而久之，那里就形成了一个埋尸地。 到后来，人口越来越少，甚至还出现了直系亲属通婚的情况，生下的畸形儿，不想要的就沉到莲湖底下，母亲死活不同意的话，就把母子俩一起沉湖。 罗兰说：“莲湖那一片怨气太重，正在被混沌之气侵蚀，幸好你上报给特办处，这个村子包括莲湖在内都已经封闭了。” “这个村的人长期生活在聚阴地，早就扭曲了，算不得正常人，特办处会安排好他们的去处。” 三人听得唏嘘不已。 李双双一愣，这让她想起了红旗村。多年前，红旗村也是发生了灾祸，怨气令天地重归混沌，是一枚傻乎乎的昆仑玉胎，把仙髓给了人间，用修为度化怨灵，才挽救了那片土地。 如果这次不是宗余和朱一鸣恰好去了那儿，又非常聪明地招来了特办处，继续发展下去，是不是也会跟红旗村一样？ 李双双不由得问了句，“莲湖村的诅咒是谁下的？” “你是李双双？”罗兰问。 “你认识我？” 电话那头的罗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片刻，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们知道，她是要去查这件事了。 李双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以前的世界很简单，她活的也很简单，但是命运使然，她揭开了遮盖这世界的一小块布，见到了某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的真相，疑惑，不解，恐惧，迷茫，不甘…… 朱一鸣，阴人，行走在阴间阳世，会变成身附黑甲的怪物，他到底是什么？ 爷爷，从小不动声色地领着她修行，还让她没有半分察觉，在她生死一口气之间把她拉了回来，能封印她的记忆，解封神器……他是什么人？ 而她李双双，有个诡异又可怕的梦，身体里住着一堆乱七八糟地玩意儿，她又是什么？ 她的世界观已经完全颠覆了。什么妖啊，鬼啊，特办处，幽冥界啊…… 她感觉要窒息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两声。 是王沐阳发来的消息。 王沐阳：醒了？ 李双双：你不是说特办处无所不能吗？我醒过来的消息怎么现在才知道？ 王沐阳：笑哭笑哭笑哭。 王沐阳：也不是那么的无所不能嘛！ 李双双：莲湖村的事你知道了不？ 王沐阳：知道了哦！ 李双双：联想到红旗村事件，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是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王沐阳：小孩子满脑袋在想什么东西？ 王沐阳：就算天塌了也有高个儿的顶着，小矮子赶紧睡觉好长个儿。 李双双没有再回了，放下手机，口里喃喃道：“我都快一米七了，我才不矮。” 她盘着新得的菩提手串，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识海。 九尾正在等她。 才过了一天，九尾就看起来精神一些了。 她的识海里也长出了几棵小草，还有一棵小树苗。 “小丫头，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的睡觉时间都是练功的时间。” “哈？为什么，我不用睡觉吗？而且我得到了旋龟印的力量，还要练什么啊？” “旋龟印的力量只是放在你的身体里而已，你可以取用，但终究不是你自己的力量，如果你不会用，就会有别人觊觎你的力量，这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这股力量运用自如，转变成你李双双的力量。你放心，练功对你只有好处，不会累死你的。” 李双双点头，对她好的事她还是拎得清的。 “好吧，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先坐下。”九尾吩咐道。 李双双听话照做。 “从你之前就已经会引用灵力来看，你爷爷应该是教过你功法的，你好好想一想，感受那股力量，怎么才能控制它。” 九尾说完就消失了。 李双双一个人待在识海里抓耳挠腮。 她确实感受到力量了，来自旋龟金印的灵力，这件屋子里其他人的灵力，甚至还有远处金鸡山中的灵力。 她只会不断地吸收灵力进来，根本不懂得如何控制。 早上起来的时候，确实是精神饱满，但是有点精力过剩了，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才好。 一大早，四人一鸡围在桌边吃早饭，三个男人一只公鸡就感受到了她的滔天火气。 李老头拉着她上山打了三遍太极才稍微平息下来，然后再去上学。 她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高三女学生。 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她开始非常认真地学习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那串菩提的缘故，她现在专注力也很强，学习成绩也在进步，而且真的没有灵物来滋扰她了。 要是九尾知道她把这归功到菩提手串上，估计要伤心了。明明是九尾帮她吓退了一众灵物，为她开辟出了一块净土，而且她现在定力越来越好，也是因为她每天晚上督促她练功的原因。 总之，她对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按照这个学习进度，去帝都上大学不是梦。 上完大学，在大城市里找份工作，可以做个白领，做个文员，秘书或者程序员什么的，这就是她的计划。 第98章 你是谁 李双双死过一次后，总觉得心境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她睡不着，感知到爷爷就在天台，就眼巴巴跑了上去，坐在李老头身边。 “爷爷，您就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丫头，你想知道什么呢？” “比如，您是什么人？” “人人都知道，我就是捡破烂的李老头。” “那您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是你爷爷。” “爷爷，别装傻。” “你觉得爷爷是什么人？” “隐世的高人，爷爷，你很厉害的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丫头，你要知道，一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他是谁，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也不是由别人说了算，是要看他在做的是什么事。我在救人，那我就是个大夫，我在杀人，那我就是个杀人犯，我在捡破烂，那我就是个捡破烂的，我累了困了走不动了，那我就是个小老头而已。所以，我是什么人呢？” 李双双吁了口气，“你是我爷爷。”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是想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事对吧？” “嗯。”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呢？” “爷爷，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很害怕。” “因为看见了世界的一角，开始怀疑这世界的真实性，以为自己以前过的日子都是假的，所以想看看，真实的过往是什么样子，想知道，过去发生的哪些事情与自己有关，也想知道未来哪些事情会对自己有影响，很好奇，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爷爷，您都知道。” “丫头，我总说，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知道的越多，想得越多，做得越多，错越多。人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时机未到，一切都是白搭。我且问你，你知道了一件过去的事，然后呢？你能做什么？” 李双双想到了苦海幻境里她被吃掉的那一幕，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确实，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吗？还不如不知道。 李老头又问：“就算你知道了未来某个人某件事会对你有所影响，比如，如果再来一次，你提前知道了那天晚上你会被捅死，你还会不会冲上去救朱一鸣？” “我会把朱一鸣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阴山鬼母找的就是他，你阻止不了阴山鬼母。” “我去求别人帮忙……” “世间万物的运转不会改变，你或许可能改变自己的行为轨迹，但是万事万物整体的方向事不会变的，比如，就算你让一百个人把朱一鸣看起来，他可能会因为某件事情自己跑出去，虽然可能过程出现偏离，但是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冲出去救他吗?” 李双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有些事，就算知道结果不尽人意，也是必须要做的。” 李老头嗬嗬一笑，夸道：“好孩子。” “可是这样说的话，也有矛盾啊！比如说，如果我高考的结果是，我考不上帝都的大学，那不管我现在怎么努力学习都没有用喽！如果结果是我能考上，那我不管努不努力都能考上喽，那我还学个屁啊！” 李老头照她脑袋扇了一巴掌，说道：“所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要抓住现在啊。其实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跟好坏没有关系，有可能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但并不是件好事，可能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也不是件坏事。用你的例子来说，如果你现在努力了，高考分数肯定比不努力要高，哪怕去不成帝都，别的大学也有更好的选择权，如果能照你的心意去帝都上大学，分数高一点，对你选专业是不是更有帮助？” “有道理。” “现在的努力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选择不就是为了结果吗？” “你去帝都上大学是一个选择，去工地搬砖也是一个选择，如果是现在的你，你选哪条路？” “我可以找个咖啡馆……” 李老头又给了她一巴掌。 “如果是高考之后的你，又会选哪条路？就算你在别的地方上大学，大学毕业后的你，又会选哪条路？” 李双双无言以对。 “所以你现阶段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呵呵，有个人也是这样说的。那爷爷您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孙女想上大学，我得多捡几个矿泉水瓶，好攒钱供她上大学啊……” 那天晚上和爷爷聊了很久，她心中的恐惧和迷茫减少了许多，更加专注眼前的事，不再抓着那些离奇的过往和飘渺的未来不放了。 她现在再看李老头，他确实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而已。 这几天李双双都在埋头苦学，其中王沐阳来学校看过她一次，看她没什么事，倒真的松了口气，也没有再揪着她去干活了。 朱一鸣有一次被罗兰拎走了，说他上次被阴山鬼母抓走，不知道有没有给他留下点什么，要做个体检，最后结果一切正常。 宗余倒是把自己的窝收拾整齐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两口红木箱子和一个柜子，把那座小山一样的杂物都放了进去，李双双想看看他还不让呢，看得紧紧的，像谁要抢他的破烂一样。 他还在李双双最喜欢的顶楼放了个蒲团，有事没事就在那儿打坐，要不是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倒是挺像个和尚的。 宗余似乎对金鸡山后面的云顶山脉很感兴趣。 李双双告诉他：“开阳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那里是禁地，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宗余嗤之以鼻。 第99章 我还捡得动 到了周末放假，李双双拉着宗余去爬金鸡山，山上耍剑的老头老太太都特别喜欢这个小光头，都排着队摸他脑袋。 李双双看得好笑，“下次给你挂个收款码，一块钱摸一下。” 宗余说：“老人家的钱挺好挣啊！” 他站在金鸡山的山巅，就对着远处那延绵不绝的山脉出神。 “你看啥呢？”李双双问他。 “那边灵气充裕，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妖物？” “小时候就经常听大人吓唬小孩，不听话就扔到云顶山喂妖怪，这话传了这么多代人，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李双双说完，放出灵识。 站在高处，视野开阔，山脉辽阔，灵气充沛，她一下子感受到了无边的自然气息，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只觉得自己的神识覆盖处，灵力都可以为她而动。 她被这个想法惊呆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自觉地，她的灵识越跑越远了，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感应到多远。 咦，丛林里有东西！ 难道真是妖？ 她忍不住让灵识下放，钻进茂密的树林，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突然抬头，李双双就对上了一张血糊糊的脸和一双阴毒的眼睛。 灵识瞬间收回，李双双呕出一口鲜血。 “李双双，你怎么了，李双双，快说话……”旁边的宗余一直在唤她。 “我没事，就玩脱了。” “还没事，你看看你自己。”宗余开了手机自拍功能对着李双双。 她看了一眼，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不仅仅是嘴角挂着血，她现在是七窍都在流血，跟个鬼一样。 李双双赶紧拿手擦脸上的血。 宗余道：“我刚刚看到你七窍流血啊，怎么叫你都不答应，大姐啊，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双双道：“我只是放出了灵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宗余却是一脸艳羡，“灵识外放，你还有这功能！不过你玩太久了，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这样会很危险的。” 李双双一脸无辜，“什么危险啊？” 宗余一脸严肃，“可能会收不回来哦！” 李双双皱眉，“还有这种事？收不回来会怎么样？” 宗余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人没了意识会怎么样？植物人呗！” 李双双觉得有点后怕，“那是有点严重哈！” 这时她脑子里响起了九尾的声音，“放心，你没这么不中用。” 李双双稍微安心。 宗余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李双双道：“没什么，就头有点头晕恶心。对了，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人，他好像发现我了。” 宗余只觉得糟心，“赶紧回去吧！” 五月份南方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回到家，宗余给她喂了两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补药，李双双就觉得翻涌的气血顺畅了很多。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 楼下传来李老头三轮车的声音，李老头拖回来一车废品，正在卸货。 有书本纸张，有五花八门的金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居然还有一台厚重的老式电视机。 李双双看着李老头佝偻的身影，连忙下去帮忙。 她很想告诉爷爷，她做兼职赚到了一些钱，足够养活他们爷孙俩了，糟老头子可以不用这么劳累的。 这份工作的奖金挺丰富的，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去拼命的。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个实习生，不过很快就可以转正做一个降妖除魔的公务员了，有编制的，铁饭碗，国家管吃管喝，死了管埋……这样说会不会被打死？ 哎，算了，趁老人家现在身体还硬朗，让他老人家多活动活动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李老头今天买了很多菜，有鱼有虾有肉，极其丰盛，李双双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三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啊，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呀！ 不过随即就释然了，怎么着还不能改善生活啦？ 爷孙俩开始忙活起来，洗菜，切菜，放油，下锅……太香了！李双双忙得不亦乐乎。 间隙李老头开口道：“我前两天碰到香婶儿，她说看见有个开货车的男人到学校找你。” 李双双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做兼职的事爷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李老头这个老人精！ 要不自己承人吧！ “爷爷，其实我在外面打工，除了咖啡馆，还在其他地方打工。” “哎，丫头啊，你在外面打工辛不辛苦啊？” “爷爷，不辛苦的，我年轻，有的是力气，一点都不辛苦，而且老板给的挺多的。” “哎，都怪我没用，收废品赚不了几个钱，让你从小就没过什么好日子。”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 要不，我还是继续配合一下？ “爷爷，您别这么说，是您一个一个矿泉水瓶把我养这么大的，您宁可自己挨饿受苦，也从来没有让我缺衣少食的，还把我养得这么壮实，我觉得我挺幸福的。”她对自己这段台词非常满意。 宗余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段话，觉得这种煽情的场景，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在场比较好，于是默默地回房间了。 “丫头，你真的长大了，我很欣慰啊！” “爷爷，您放心，我现在能赚钱了，您以后不用再捡破烂了，我给您养老。” “没关系，我还捡得动……” “不行，爷爷，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享清福了，从明天开始，您就不要再出去捡破烂了，那辆小三轮也给您换了……” “不不不，吃饭的家伙还得留着。” “爷爷，您是不相信我吗？” “那当然不是……” “那您就好好享受生活就行了，想跟哪个老太太跳舞就约，想买哪个牌子下发胶就买，等我放暑假了，还可以陪您出去旅游。” “钱要赚，但是破烂也还是要捡的，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一松散下来，可能就不行喽！” 怎么就劝不听呢？ “你现在也能自己谋生了，我就放心了一半，你自立门户的日子指日可待，老头子我高兴啊，离我解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今天这一大桌菜，就当咱们就提前庆祝一下！” “……”是为了庆祝这个吗？李双双无语，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宗余躲在房里听墙角，越听越不对味儿，最后忍不住跑出来说：“大侄女，我也是这样被掀出来的，哈哈哈哈……” 第100章 做人要懂点礼貌 李双双正在炒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她突然感应到王沐阳来了。 王沐阳之前每次来接她都把车停在灿烂家园外面老远处，他也从不进入小区的范围，都是李双双跑出去找他。 李双双刚开始很不理解，“你就不能多开点路吗，我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王沐阳却说：“你家那个小区路难开，两条腿走路更方便。” 反正后来李双双就习惯了。 可是他最近都没有找她干活了，来这里做什么呢？ 李双双随即接到了他的电话。 李老头正在摆弄碗筷，问道：“是谁呀，饭点了还找？” “我老板，可能有什么事吧，吃完了再回。” “老板啊，那请他进来吃口饭呗！做人要懂点礼貌。” 电话还没挂，电话那头的王沐阳愣了一下，说道：“好嘞，多谢老爷子，我这就来。” 李双双：“……” 她说什么了吗？ 貌似那通电话也没开外放啊！ 货车里的王沐阳冷汗直冒。 老爷子这话确实是在邀请他吧！ 做人要懂点礼貌？ 是在点我吗？ 是在怪我没有经过家长同意就把人未成年的孩子带出去打工吗？ 都打了这么多次工了也没说什么，这难道不是默许的意思？为什么现在才来点我呢？ 是因为李双双这次差点挂了，把账算到他的头上了吗？说起来他确实有责任，因为李双双深陷灵异圈是他一手拉进来的，既然带她入门了，却又没有保护好她。说实话，那天他看见李双双的尸体，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让她涉入太多到底是对是错。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次邀请，是对特办处的敲打，示威？还是可以当做对特办处的示好呢？ 王沐阳带着这些沉重又复杂的心思下了车，战战兢兢的，一步步走向小区。 灿烂家园，这个在特办处系统里查询结果为“特办处无权干涉此地”的特殊区域。 曾经有灵物和灵能者逃犯逃入过这里，虽然专员们不被允许进入，也不知道他们逃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在小区外守了一个月，硬是没有见到逃犯出来，而且此后再也没有了那些人的消息。 在正常的地界，特办处办理案件的权限远大于一般公安系统，但是在灿烂家园，普通的小民警能随意进出，处理一些比如偷鸡摸狗，街头斗殴等案子，而特办处专员却不能介入此地。 曾经有很多专员对此产生疑问，但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问就是:不能管，不能进。 也有专员不信邪，在抓捕逃犯的过程中试图闯进小区，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物逃进了小区，而他到了小区的地界处却一步也迈不进去。 刻着“灿烂家园”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的牌坊就矗立在眼前，他在牌坊底下停了下来。 他此次受邀进入灿烂家园，仿佛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跨越。 他代表的是特办处，是官方，如果这次进入小区顺利，真能与他们产生连接，他们将有机会获得灿烂家园的支持，这对于特办处甚至是整个人界都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他有些不确定。 他是被邀请的，真的能进去吗？ 他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不管了。 他迈开长腿跨了进去。特别顺利。 李双双家的住址他知道，灿烂家园西区第三巷，几号他忘记了，反正是最后一家。 他走进了小区，灿烂小区分东西两个区，中间由一条马路隔开，左边就是西区。 从第十二巷开始，往后走，就是第十一巷，第十巷…… 小区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他也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 只是两手空空。 “做人要懂点礼貌。”老头子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现在出去买礼物也来不及了吧！特办处的同事也送不进来吧！ 他只好一边走，一边翻自己的乾坤袋。拿点什么比较合适呢？ 灵器？总不能送刀枪剑棍吧…… 灵异物品？那都是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华子？也不知道老爷子抽不抽烟…… 补品？倒是有些灵芝人参什么的，都是几十年份的，算是比较好灵药，强身健体还是不错的，这些都应该可以吧……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抬眼一看，有户人家窗台上的几盆兰草养得不错，再仔细一瞧，一声国粹脱口而出。 有两盆，那是三生石草吗？那个能无限延长寿命的三生石草，就这样大剌剌地摆在窗台上？ 再看另外一家开辟了一小块菜圃，里面种的些绿色的葱苗蒜苗长势喜人。 不过那中间夹杂的是什么？ 跟葱和蒜一起种的，那是梦境回溯草？ 旁边泥土地里插了个摇摇晃晃的稻草人，插在地里的枝干有些特别呢！ 那是……定魂枝？ 还有那家人门槛边看似野花的，那是五彩霓神花吧！ …… 他在这里见识到了很多只有在书上读到过的东西。 “我要怎样才能把这些宝物带走呢？” 他被自己冒出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 特办处专员不能介入此地，其实是对特办处的一种保护吧！ 他现在看到的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一些灵植，只是冰山一角，任何人见到这些东西摆在眼前，都会想到：那里面呢，看不见的里面还有些什么呢？是不是有更珍贵的宝物啊？ 但凡有异能者进入，看到这些宝物，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据为己有？ 怕是远远不够，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贪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恶果。 所以，从外面闯进来的不管是灵物还是异能者，应该都出不去了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这里真的还是人界吗？ 他看向那些小区的居民。 正在晾衣服的大妈。 挂着鼻涕玩滑板车的小孩儿。 背着婴儿在菜地摘菜的年轻妈妈。 坐在门口抽烟的大爷。 两个躲在墙角吃雪糕的女孩儿。 …… 他们真的只是普通人类吗？ 一旦产生邪念，他恐怕永远也走不出这里了吧！ 这里的所见所闻，绝对不能传扬出去。他这样告诫自己。 他突然又想到，这一次的邀请，是不是也是对他的试探和考验呢？ 还好他的贪念一冒出头就被他掐掉了。 幸好幸好！ 他不敢再看这些灵植，也不敢再到处打量，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他也打消了要送礼的心思，跟这里种的野花小草相比，他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显然没有。 “我就是去同事家里吃顿便饭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一想，他反而轻松了，不再苦恼空手上门会不会失礼这个问题了，连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不计较得失，没有太多功利，反而更加轻松，让事情变得更简单。 一阵风吹来，王沐阳闻到一阵酒香。 光是闻一闻，他都觉得自己飘飘然要醉了。 “好酒！”他感慨道，顺着味儿就找了过去，拐进了一个巷子里，走了十几米，就看见一户装修古朴的人家，门口伸出一面红底黑字的招幌，是狂草的书法，一个飘逸的“酒”字。 门口挂着个牌匾，上书“因缘酒庄”。 这户人家并不像别的商户那样摆着琳琅满目的酒坛，只在屋子中央放着一人高的酒缸，那醉人的酒香就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 一个老太太还没有酒缸高，手里拿了个瓷白色的小酒壶，站在个竹板凳上打酒，颤颤巍巍的，王沐阳真担心那老太太站不稳掉进酒缸里去。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的，说道：“年轻人，来壶酒？” 王沐阳想也没想地答道：“好呀！”随即又后悔了，他突然想起，这里是灿烂家园，也不知道这里的酒他买不买得起。 “您这是什么酒，怎么卖的呀？” “今日的酒，名叫大无畏，价格一万块人民币一壶，另加一两勇气，二两精神力。” 王沐阳有点懵，这些词汇他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能开在这里的店铺自然不是普通商家，一万块钱那么一小壶酒虽然有点贵，但他还买得起。 “年轻人，你买还是不买呀？”老太太笑着掏出了收款码。 他又闻了闻酒香，忍不住道：“买！”掏出手机扫了一万块钱，并三道光丝落入了二维码之中。 老太太的手机“叮叮”响起，机械的女声播报：“即时到账，人民币一万元，勇气一两，精神力二两。” 老太太又开始颤颤巍巍地打酒出来。 王沐阳看不过去，说道：“老人家，我来帮您吧！” 老太太点头，“好呀！” 王沐阳走过去，他打酒就不用踩凳子了，接过酒壶和酒舀就开始干活。 他看了一眼，酒壶底下还刻了“因缘”两个字，跟招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那么小个酒壶，他以为几舀就能装满了，结果舀了已经二十下了吧，酒壶仍未满，他这才知道，这小小酒壶内有乾坤。 他不禁问道：“老人家，这酒壶到底有多大？” “你的心有多大，酒壶就有多大。” 王沐阳笑了笑，“您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明白。” “总有明白的那一天的。” 他舀了大概五分钟才将酒壶装满，这小酒壶也真神奇，不管他怎么晃，里面的酒都不会洒出来，他带着一壶酒，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也是一场机遇吧！ 他这样想着，回头看去，刚才插着“酒”字招幌的店铺已经不见了，目光所及，全都是一栋栋普通的居民楼，巷子里还有孩子们的滑滑车和自行车穿过的吵闹声。 他走出巷子，刚好碰到朱一鸣，他手上端着个砂锅。 朱一鸣看见他挺高兴的，“王处长，好巧啊！” “不巧，我特意过来看李双双的。” “她没事，身体都好了，不用担心的。” “你这是？” “我妈炖了只鸡，还挺多的，让我送一锅过来。” “哦，那一起去吧，正好带我认个路。” “好啊，她家很好找的。”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废品站。 一只大公鸡守着门，呈斗鸡状态，谨慎地盯着陌生人。 两人都有点无奈。 “大花，吃饭了。”李双双在屋内喊道，还有几声清脆的敲碗声。 大花立马放弃了自己看门的职责，冲进屋干饭去了。 李双双给了大花放了一碗小米在地上，它啄得正欢，朱一鸣就进来了。 饭桌还是摆在天井里，顶上搭了凉棚，又透风，比屋里清爽。 宗余怕热，不知道在哪个旮瘩里翻出个电风扇，洗干净，摆弄了一下，发现还能用，只是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 “我妈让我给你们送个菜，”朱一鸣说道，呀，你们今天也很丰盛啊！” 李老头说了句，“你妈妈真是有心了。” 李双双没说话，朱一鸣最近老躲着她，她也懒得理他。 宗余道：“朱一鸣，来得正好，一起吃吧。” 李老头也招呼朱一鸣坐下。 宗余拉着他坐自己旁边。 看到后面还跟着王沐阳。 “王处长，你们一起来的？”李双双招呼道，“快来吃饭吧，饿死了。”推着他到李老头对面的凳子上。 王沐阳道：“正好半路上碰到了。” 朱一鸣道：“是啊，好巧哦！” 小天井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双双，好久不见了。”王沐阳瞧了她一会儿，确实是活过来了，而且似乎气色比以前更好了，完全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同时也安心多了。 李双双道：“好像也没多久吧……” 王沐阳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王沐阳上次见到她，她还是一具满身窟窿，血流干了的尸体。 中间隔了生死，就感觉隔了好久。 李老头坐在上首，呵呵笑道：“王处长是吧，欢迎欢迎，蓬荜生辉啊！” “不敢当不敢当，”他把因缘酒庄的酒壶摆到桌上，“来的路上闻到酒香，就顺道买了壶酒，您老可别嫌弃啊！” “哈哈哈，”李老头笑道，“哪里的话，说什么嫌弃不嫌弃，欸，还站着干什么，快坐啊！” 王沐阳这才落座。 李双双奇怪地发现，这王处长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拘谨。 第101章 大无畏酒 王沐阳看着宗余道：“这位就是宗大师的弟子吧？” 宗余道：“我叫宗余，叫我小余就行，你就是小杨说的王处长吧，久仰久仰。” 这两人还在互相客气。 李双双好奇地拿起酒壶研究，“因缘酒庄，这家店在哪儿？怎么从来没见过？” 李老头道：“那是你没见识，因缘酒庄的酒可都是极品，也不是谁都能喝到的。” 宗余也抢过酒壶研究，”真的假的？” 李老头道：“小崽子别不信，今天正好让你们几个小家伙开开眼界。” 王沐阳道：“说实话，我也没喝过这家的酒，这家酒庄看起来很神秘，我也是机缘巧合才遇到的。” 李老头道：“珍贵之处就在于这机缘巧合，能得一坛因缘酒，必然是有机缘之人。” 王沐阳不解，“什么机缘？” 李老头两手一摊，“这我哪知道呢，又不是我的酒！” 李老头又问：“对了，你这酒可有名字？” 王沐阳道：“说是叫大无畏。” 李老头不停地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王沐阳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宗余好奇心爆棚，谄媚地看向王沐阳，“我可以尝尝吗？” 王沐阳失笑，“你满十八岁了没？” 宗余得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本人今年十九岁。” 王沐阳又说：“这酒已经送给李先生了。” 宗余又看向李老头。 李双双受不了他这么磨叽，直接抢走酒壶，把木塞拔出来了。 顿时一股奇异的酒香弥漫开来，还没喝呢，就已经迷醉了一样。 王沐阳奇道：“这酒……不简单呐，这因缘酒庄到底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老头说道：“这其中还有个故事，相传有位远古大神酿出了一种酒，叫作千年醉，酒方流落人间，演变成了千日醉，据说这酒可以让人在睡梦中提升修为，后来又被一只因果兽得到了这酒，因果兽乃上古神兽，一双眼睛洞穿千古，望穿未来，可以看到万事万物的前世今生，它一眼看透人一生的本质，将他的七情六欲融入酒中，制成因缘酒，因缘酒庄由此而来。” 王沐阳问道：“所以因缘酒庄的主人是因果兽？” 李老头说：“这因缘酒庄的传说已经有成千上万年了，只有有缘人才得一见，很多人甚至都不相信它的存在，更加无法得知背后的主人家是谁了。” 宗余嘴快，“李伯伯，您见过吗？” 众人都一脸八卦地看向李老头。 李老头说：“你猜。” 李双双小声嘟哝道：“猜个屁。” 讲故事的功夫，她已经给几人都倒了一杯。 却没想到，三个小的一杯就倒了，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王沐阳喝了三杯，也是微醺的状态，只觉得有一股热气在体内游走。 反观李老头，却是越来越精神。 “果然是好酒。”李老头赞道。 王沐阳道：“李先生喜欢就好。” “王处长……” “别别别，您老别这样称呼我，我压力大，您叫我小王就好了。” “呵呵，小王啊，双双跟我说过，她的领导特别照顾她，老头子要谢谢你啦？” 王沐阳瞬间酒醒，冷汗直冒：这是又点我呢还是点我呢？ “哎，您这么说我就更惭愧了。” 李老头又说：“双双算得上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就这水平，动不动落个魂飞魄散，你这做老师的确实该惭愧。” 王沐阳汗颜：“是啊是啊……啊不不，我不敢称她的老师。” “怎么不是，她是你领上路的，出了岔子，你连老师的名头都不敢认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双双是您老的孙女，我哪敢自称她的老师啊！” “她虽是我养大的，但是我可没有把她往这个圈子带，说起来这一切还是你的功劳，让她经受这些考验和磨练。” 王沐阳想起，当时在废弃医院捡到他们时就查出来李双双和朱一鸣出自灿烂家园，在查校园案件时他的确是怀了别样的心思，想要试探她的，没想到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把李双双往这条路上带的，目的就是想与灿烂家园产生连接，探探这个地方的底。但是后来……后来他是真心想让她长点本事，至少要有能力自保啊！ 只是没想到一没看好她，就捅出这么大篓子。 “是我的错，我不该拉她入局的。” 李老头叹道：“哎，这也是她的命！我看护了她这么多年，虽然知道她总有一天要走上这条路，但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王沐阳道：“老爷子，我并不是有意要针对你们，现在局势越来越乱了，虽然我还不清楚灿烂家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身份的人，但是我必须要知道你们的立场。” 李老头道出实情：“特办处内部分化，八大家蠢蠢欲动，现在又多出一个邪派组织在制造麻烦，眼看着灵异事件越来越多，恐怕千年前灵界降临的灾祸又要重现，真是好大一场劫难，特办处腹背受敌，又无处着力，势单力孤，难办！” “您都知道？”王沐阳惊异于他从不离开开阳，却对局势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虽然年纪大了，又没有离开过开阳，但不至于老糊涂。灿烂家园的立场，不是早就摆得很端正了吗？” “恕我愚钝，还请老爷子讲明白些。” “你思虑太重，反而迷相了。我放任双双和朱家小子同特办处亲近，这不就是我的立场吗？” “哈哈，”王沐阳大喜过望，一拍自己的脑门，“是是，您说的是，是我想太多了，我疑心重，总怀疑别人用心不纯。” “特办处现在最需要的是解决内部矛盾，壮大力量，才有可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波。如果真的出现灵界降临，这将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您说的是，所以特办处一直在招收灵能者，甚至已经开了特别训练学校了。” 李老头摇头，“不够。” “老爷子有什么想法吗？”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大势所趋，千年前原本由纪家统领灵能界，一场灾难让结盟分崩离析，这一分就是一千年，而现在如果把这股力量重新收归到一起……” “您是说，特办处需要出面做这件事？” “不是需要，是势在必行。” “可是，总部现在的局面……很难！” “王处长，你在开阳待得太久了！” “是啊，也许我该回帝都了。” “帝都需要你。不过，眼前就有件棘手的事要办。” “您是说云顶山脉？不要紧，虽然现在已经有灵能者在窥视着开阳，但都是些乌合之众，贪生怕死，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先行踏入禁区。” “今日双双已经看见有人进去了。” “什么，怎么会？是谁？” “双双不认识那人，不过说他满脸鲜血，估计也没讨到好，只是有人进去了，后面观望的那些人可就按捺不住了，你要早做准备。” “我明白了，有您做后盾，我安心了很多。” “这些年你在开阳辛苦了，我也省心不少，以前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个处长当得非常不错。” “欸您要这么夸我我可就受着了。” “哈哈哈……” “对了，双双是怎么看到禁区有人的？” “这孩子感知力超常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只是没想到已经这么厉害了。难道她这次遭难，有什么际遇不成？” “算是吧。” 既然老爷子不想说，他也就不追问了。 “老爷子，我现在越来越好奇您的身份了。” “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你查不到的。” 王沐阳看着宗余道：“对了，听说这位光头小师傅的本事挺不错的。” “你有本事的话自己弄去干活呗！不过双双最近在全心全意地准备高考，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我明白。这酒确实对提升修为很有帮助，可惜他们几个酒量浅……老爷子，我可能得闭关几天，先告辞了。” “你去吧。” 王沐阳走了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 确认灿烂家园是与他同一战线的，他安心了很多，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肤浅了，这位老爷子不仅仅是站他这边，他为的是天下苍生，与他所代表的特办处刚好目标一致，因此才能同行。 而且几杯大无畏酒下肚，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他得赶紧把事务安排好，花几天时间来渡过这个关口。 饭桌上，又过了半个小时，三个年轻人才陆陆续续转醒，面面相觑，就着冷菜冷饭吃了个稀里糊涂的中饭，却在不知不觉中，修为正在精进。 李双双最近学习的势头很足，信心满满地在准备高考。 而朱一鸣除了上学之外，和他那网友师父罗兰联系上了，只要有空，就跟在她身边干活，没空也要抽出空来，比李双双学习还要勤快。 王沐阳选了特办处大院的地下室来闭关，在他进去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哪位？” “我是叶棋语，我来为你护法。” 王沐阳闭关后，就把到处出差解决灵物的工作就交给了罗兰，于是罗兰骑着摩托车，拉着她的小徒弟东奔西走。 而最近从外地涌入开阳市的灵能者越来越多了，免不了发生摩擦，特办处专员们全体出动，要盯梢，要解决这些纠纷，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就连老五的小可爱们都加班加得快要猝死，陈国栋心爱的电脑都快冒烟了……秦凤娇只好多做点好吃的给这群加班狗补补。 宗余这一趟，本身也是为了云顶山脉而来，王沐阳请他帮忙注意禁区的动静，他自然乐意，于是也开始忙前忙后了。 一切表面上看似井井有序，但是水就要开了，只是泡沫还没有浮上来而已。 平静的表象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六月雨季到来，李双双感觉自己快要长毛了。 后天就要开始考试，高三学生都放了假，事到临头，她反而学不进去了。 她窝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把大花圈在怀里，撸掉了好几根五彩油亮的鸡毛。 “九尾。”她唤了声。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狸从她体内飘了出来。 李双双听了爷爷的话，每天给九尾喂自己一滴血，果然，她的修为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快要修出实体了。 “怎么了？”九尾懒洋洋的。 “我感觉这几天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是整个开阳都不对。” 九尾想起李老头专门交待过，开阳最近确实不太平，不要让李双双跟着瞎参和，她的任务就是看好李双双。 “你想放神识出去看看？”九尾问。 “嗯。”李双双点头。 前些日子李双双就问过她，“上次在云顶山神识被人发现，遭到反噬，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办法避免这种情况？” 九尾差不多摸清楚李双双的性格了，某件事情你越阻止她，她反而越要去干。 于是九尾告诉她：“这个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了，像你之前那样，灵力呼啦啦涌过去，稍微有点警觉的灵能者都能发现啊，你要能控制得更小心一些，灵识流过，细如发丝，小如尘埃。” 于是这些日子李双双在九尾的指导下练习了很久。 恐怕今天是拦不住她了。 李双双还是放出了神识。 虽然下着很大的雨，但开阳市的的各个地方都多了很多奇怪的人。 他们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说着不同的方言，绝对不是本地人，细心一点还能看到衣服里鼓鼓囊囊的，是带着武器的。 一个小巷子里，两拨人马打了起来，剑光和雷火齐飞，马上有特办处的人出现，设下小灵界，三方人马一起消失了。 云顶山脉里面多出了很多人，有的就在山林间厮杀，有的结伴进入禁区，地上还散落着几台冒烟的无人机。 李双双甚至看到了宗余，他跟特办处专员在一起，在一旁抱着手，默默地看戏。 李双双很好奇，这云顶山脉深处的禁区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只见远处禁区那一片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雷云。 她想放神识过去看看，可是没飘多远就听见九尾的声音。 “李双双，回来。” 她瞬间回到自己的身体。 又流鼻血了。 九尾道：“有些地方设有强大的灵力阵法，神识是不能进去的。” 李双双擦着鼻血，“我知道了。” 第102章 无极魔主 这种大范围操作神识太伤身了，她恐怕近期都没办法再做第二次。 李双双总算安生了。 但是人太灵敏了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李双双现在就因为开阳这不同寻常的气息所影响，变得焦躁不安。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九尾道：“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九尾姐姐，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 “难道你不好奇吗？” “我在鹊婆婆那间小小的皮子店里待了上千年，这人间的事早已不清楚，不关心，况且跟我没关系，管那么多作什么？” “有道理。” “你马上就要考试了，要么复习功课，要么让你的脑袋休息一下，别瞎操心了。况且你爷爷交待过了，不让你出门。” 于是李双双又拿出试卷刷题，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又开始打坐，坐着坐着神识又忍不住飘走了。 她没有跑多远，就在自个儿家里。 如果能让爷爷也发现不了，那是不是就妥了？ 李老头正躺在大厅的摇椅上打瞌睡，戴着耳机，穿着拖鞋的脚还在打拍子。 神识凑近，耳机里放的是凤凰传奇。 李老头猛地睁开眼睛，双眼精光四射，却又突然变得柔和。 “滚回去。”他说了声。 李双双灰溜溜地收回神识。 她想看看朱一鸣在干嘛。 朱一鸣不愧是学霸。 就要考试了，还在看书，那么认真，还真看得进去。 李双双在他房间转了一圈。 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学习。 那些书全都是什么《妖怪大全》，《世界上有几种妖怪》，《妖怪是如何诞生的》…… 他是想查清楚自己变成怪物是怎么回事吧！ 这件事即使朱一鸣不说，李双双也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虽然她也很想知道，朱一鸣到底是不是个妖怪。 只是李双双也想明白了，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他都是她的朋友。 虽然朱一鸣从小就是个怂包，但是她知道，其实人家聪明着呢，心里有主意。 所以，除非是朱一鸣跑过来跟她说：李双双，怎么办，我需要帮助。 然后她就会问他：你需要什么帮助呢？你不想做妖怪，还是不想做人？还是仅仅是不想做人妖？ 不管他需要什么，她都会帮他的。 其实她私下里问过李老头，现在李老头在她心里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她把朱一鸣变身后的黑甲怪画出来，给李老头看。 结果连李老头连连摇头，表示他也没见过。 李老头问她在哪里看到的。 她就说，是在幽冥界的一个幻境里看到的npc。 心里却在想，也有老爷子没见过的世面呢！ 后来李双双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一聊。 说一下在幽冥界没有说完的话，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再变过身之类的。 但是朱一鸣一直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别别扭扭的，又跟着罗兰东奔西走的，李双双懒得理他，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这时看到朱一鸣，突然想起，她身边不就有个几千年的老古董吗，不问她问谁？ 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那幅黑甲怪的画找出来给她看。 “卧草！”九尾配合地飙了句国粹。 “你最近学到的新词挺多呀！是不是短视频刷太多啦？” 九尾近来确实迷上了刷手机，一刷两个小时不带停的，还要给李双双拍视频，被她拒绝了。 “这画儿哪儿来的？”九尾问道。 “我画的。” “你见过他？” “嗯哼！”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所以来问你啊！” “你在哪儿见过他？” “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你认识他？”李双双这才终于有机会问出来。 “丫头，告诉我，你在哪儿见到的他。”九尾认真了。 李双双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九尾可能真的认识黑甲怪，但是事情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在幽冥界的时候，遇到了魇魔，困在他的幻境里，里面好多怪物，这是其中一个npc，因为他最猛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跟给李老头的说辞一样。 她可没有说一句假话。 九尾狐松了口气。 “他到底是谁啊？”李双双追问。 “一个大魔头，无极魔主。” “魔头？”李双双听得胆战心惊，“听着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 “是你非要问的，怎么，听到他的名号就被唬住了？” “没有的事。” “呵，神话故事也不一定是虚构的。” “他到底什么来头啊？你讲讲呗！” 九尾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开始讲故事。 “诸神时代，混沌之气被关押在九幽深处，到了后古时期，诸神逐渐隐落，世间出了个大魔头，就是无极魔主。他想放出混沌之气，让世间万物成魔，最后一个神族联合人，妖，幽冥等各界，打败魔族，杀了无极魔主，将他埋骨在九幽。但是千年前，无极魔主突然复活，在幽冥界大开杀戒，并打开九幽之门，令混沌之气重新降世，引来一场浩劫，听说最后也是几族联合起来才将他消灭了。” 李双双的脸色很难看，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真的假的，这就是故事吧！故事都是骗小孩的……而且，我画得可能不像，会不会认错了……” “千年前，我见过无极魔主，才……只剩下张皮子，被鹊婆婆捡了回去，我又怎么会认错呢？” 李双双很慌。 朱一鸣…… 朱一鸣他是无极魔主？这怎么可能呢？ 他就是人类的小孩儿长大的啊！ 难道他是无极魔主的儿子？孙子？重重重孙子？ 或者是远房亲戚所以长得有点像……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吼…… 九尾用两只前爪捧着她的脸，“丫头，说实话，你是不是见到他了？” 李双双的脸都挤变形了，嘟着嘴否认道：“都说了，在幻境里看见的。能在他手里逃出来可真不简单！” 也是，要是她真的见到了这个大魔头，还能好生生地站在这儿？ 九尾暂时相信了她的话。 李双双又问道：“我八卦一下哈，这个大魔头，他结过婚，有过后代吗？” 狐狸的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还是回答道：“这倒是没听说过。” 而李双双的心慌意乱丝毫没有减少。 她要不要告诉朱一鸣呢？ 第103章 暴雨1 李双双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去找朱一鸣。 刚下楼，看见大厅里李老头还躺在摇椅上，正一晃一晃的。 李老头问道：“上哪儿去啊？” “我有几道题不懂，去找朱一鸣探讨一下。” “下这么大雨呢，打电话就行了，不用出去。” “可是……” 李老头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老爷子的眼神甚至都没有放在她身上，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一股压力压在身上，有千斤重，她一步都迈不开。 她两腿发抖。 “好的，爷爷。” 那股压力一松，她慌忙爬上二楼去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缓下来。 “太可怕了！” 大厅里，九尾狐道：“老爷子，您刚才吓到她了。”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幽冥鬼司都去过一趟了，还是不知分寸，但是这种时候，她最好待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让她瞧点颜色，不晓得厉害。” “又没有走出这小区，没这么严重吧！” “你又怎么知道，小区里面就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九尾语塞，她确实没想到这茬。 李老头又道：“妖的心思确实比人心简单得多，这怪不得你。” 九尾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爷子好像对她有点失望。 “你现在修炼全都靠她，向着她也是应该的，这一点我很欣慰。” 她又听不懂了。 是字面意思吗？ “她长大了，需要学着自己分辨，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是纵容，什么是为她好。” 到了晚上，李双双准备跳窗出门，却发现外面布下结界。 她被关起来了？ 这么严重吗？ 外面到底怎么了？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出去。 人出不去就算了，没想到连神识也出不去了。 李老头太狠了吧！ 李双双很无奈。 不过她也知道爷爷在担忧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身负神器，又没有能力自保，要是被居心不良的人发现这件事，恐怕倒霉的就是她了。 第二天，雨好不容易下小了一点。 她在家关了一天，晚上吃完饭想出去透透气，就这样走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的结界牢房是什么时候撤掉的。 当然李老头也不是真的要关她，只是想让她心里有数，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 到了高考那天，又开始一整天的暴雨，而且电闪雷鸣，阵势吓人。 开阳的空气越来越沉闷。 她考完下午场的考试准备回家。 一出门，身上就没干过。 在路上，两个穿着雨衣的人飞快地走过，她无意间听到了几个字。 “天有异象，估计就这两天了。” “得赶紧去云顶山守着，不能让别人抢先……” 有辆白色的小汽车在按喇叭。 是刘彩云。 这几天暴雨，彩云饭店没有营业，她来接朱一鸣回家，顺便也捎上她了。 到了晚上，又听见李老头在打电话。 似乎是宗余在跟他报告情况。 她没有专门去听，但是还是有些字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就听见什么“修蛇出世……” “林家和杨家打起来了……” “屿君山的师兄受伤了……” “还在外围就闹起来了，好热闹啊……” 这该死的感知力！ 李双双知道开阳肯定是乱套了。 云顶山有大事发生。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探听这些事。 她完全相信李老头。 既然李老头要把她择出来，她就做个局外人好了。 就是控制好自己的八卦之心嘛！ 高考第二天，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街面上的积水都已经没过膝盖了。 电视新闻里都在提醒市民，要注意防范洪涝灾害，呼吁大家尽量不要出门。山里地势较低的村子也都出去移居避难了。 到了下午，市区的雨好不容易小了点，有的人就出来透口气。 学校里铃声响起，考生们一窝蜂涌出校园，朱一鸣挤在中间走出来，看到刘彩云的车停在路旁，却没有见到她人。 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他的前方，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他三四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很精悍。 他的手上举着个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正是：儿子。 那是刘彩云的手机。 朱一鸣慌忙朝那人挤过去。 “站住！” 那人却在人群中消失了。 朱一鸣茫然四顾，发现他又出现在不远处。 他挤开人群追过去。 “你是谁？” 每当朱一鸣就要抓到他时，他就消失了，然后又出现在另一个位置，而且总是能不偏不倚地保持离他五米远的距离。 朱一鸣知道，他是故意在把他引走。 但是他不能不去，刘彩云很有可能被他抓走了。 果然，他们越走越偏僻。 最后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两个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拿个麻袋就要往他头上套。 他最近跟着罗兰混，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提高了很多。 早就留了个心眼。 当即躲开去，一拳一脚将那两人挡开。 其中一人咋呼着喊道：“不是说他是个怂蛋吗？” 两人再想冲过去按住朱一鸣。 江渺大喝一声：“都住手。” 两人虽然不满，但还是停下了。 江渺对朱一鸣说：“我不想动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朱一鸣这才看见巷子口停着一辆车。 “去哪儿？” “去见你妈。”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去了就知道了。” “我要先看看她。” 江渺打了个电话，然后他收到了一段视频。 他把视频给朱一鸣看。 那是在户外拍的，是在山上，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刘彩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还贴心地给她撑了个雨棚，而她的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悬崖边风很大，她的头发全都贴在脸上，雨棚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那把绑人的椅子也没多稳当。 “你们疯啦……”朱一鸣怒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 “请你冷静一点，你的怒气没有一点用处。” 朱一鸣恨恨地盯着他。 忍耐。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生气也没用。 刘彩云应该是在学校门口被掳走的，她不会提前很久来接他，所以她被抓走的时间不长，她所在的位置应该离市区不远。 可是视频中看到的景色很陌生，不像是这附近的山。 江渺说：“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就用这种态度请人帮忙？” “我们没时间大费周章，这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江渺说着拿走了朱一鸣的手机。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吧。” 第104章 暴雨2 朱一鸣没办法，只能跟他们上车了。 他刚打开车门，就被人打晕了。 动手的还是江渺。 “渺哥，不说不动手吗？”拿麻袋的小弟问道。 “打晕了安心一点，免得误事。” 朱一鸣醒来时，就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 一个女孩关切地问道：“小哥哥，你醒了？” 朱一鸣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他躺在地上，一惊之下坐起来，脖子上的索链哐当作响。 “你是谁？”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厂房。 旁边还围了一群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个脖圈，一个彪形大汉手中牵着索链，只要他一动，大汉就使劲拽他。 像是被拴起来的一条狗。 女孩甜甜地说道：“我叫江柳儿。” 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顶着头粉色的头发，穿着露脐装，喇叭裤，看起来就是个青春活泼的美少女。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朱一鸣，“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朱一鸣嘲讽道：“你们请人帮忙的方式倒是很别致。” “你没有权力拒绝哦！” “哎，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没办法，谁让你跟罗兰走得近呢，说句实话，其实因为你是最好抓的，嘻嘻……” 朱一鸣无法反驳，“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江柳儿坐在折叠椅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朱一鸣。 “我哥哥跟罗兰姐姐有点误会，被她抓走了，你看啊，我没有哥哥很可怜的，你去跟她说说情，让她放了我哥哥好不好？”她哀求道。 原来是想用他来威胁罗兰，看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安心了一些。 可是，罗兰会为了他受人威胁吗？这可不好说。 “好啊，我可以帮忙，你先放了我妈。” “你没有权利讲条件哦！” “想不想见见你妈？在那边。” 说着她指向一个角落。 一个手下拉开帘子，就看见刘彩云被绑在椅子上，她的眼睛被眼罩蒙住了，嘴也被堵住了，背后还有块绿幕。 绿幕？ 视频里她身后的悬崖的特效吗？ 刘彩云似乎是听见了朱一鸣的声音，身体被绑得死死的动不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而几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正吐着信子在她脚下游走。 “你疯了……” 朱一鸣急了，想冲过去。 大汉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拎着他的颈子，让他跪在地上。 “乖一点哦。”江柳儿拍拍他的脑袋。 朱一鸣厌恶地躲开。 她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知道吗，狗要是不听话，是要挨训的。” “你越乖，你妈受的罪就越少，你考虑一下！” 那几条小蛇已经爬到了刘彩云的身上。 刘彩云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身上的东西凉凉的，滑腻腻的，惊恐地呜咽着。 朱一鸣也慌了。 “你别伤害我妈，我都听你的。” 江柳儿冷哼道：“人呐，都是贱种！” 她从江渺手中拿过一个手机，对着朱一鸣的脸解锁，然后给罗兰打了个视频电话。 罗兰此时正在特办处的大院，忙着调配人手。 王沐阳不在，这活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最近开阳涌进很多灵能者，云顶山里也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矛盾冲突不断，特办处的专员们到处擦屁股都擦不过来，人手不够用，她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时接到朱一鸣的电话，一副你最好有事的表情，结果却看见朱一鸣不太对劲。 “朱一鸣，你在哪儿？” “兰姐，他们抓了我妈……” 江柳儿给了朱一鸣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画面一转，视频里出现个粉色脑袋。 罗兰柳眉倒竖，看到这个粉色脑袋就闹心。 “江柳儿，怎么又是你？” “罗兰姐姐，别生气嘛！拿这小子换我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这么说，这人你是不要啦？” “我讨厌受人威胁，而且，小贱人，你把普通人牵扯进来，已经触到底线了。” 江柳儿突然发疯，“我不管，你把我哥哥放了……” 一个电话打进来，打断了这场视频谈判。 来电显示：老大。 江柳儿拒接了。 然后“老大”又打了过来。 江柳儿火冒三丈，“这个老大是谁呀，不开眼的玩意儿！” 她气呼呼地接了电话。 “喂，你谁呀？” “打错了吗？”电话那头的李双双惊讶了半天，“没错啊！” “你是谁啊？朱一鸣呢？” 朱一鸣猛地冲过去，对着电话大声喊道：“双双救我……” 大汉猛地将他拽回来，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 江柳儿对着电话吼道：“朱一鸣死了，你不要再打来了。” 挂了电话，江柳儿扇了大汉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个废物都看不好。” 大汉赶紧低头认错。 她又扇了朱一鸣两巴掌，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心。 “不听话的狗，可是要受罚的。” 朱一鸣被关进了一个大型的玻璃鱼缸里，鱼缸底部还有尚未完工的人造景观。 一架摄影机正对着鱼缸。 江柳儿一声令下：“放水。” 朱一鸣这才发现假山中间还有出水口。 这时水慢慢流进玻璃缸里。 朱一鸣皱眉看着他们，用力地拍打玻璃。 “喂，你们要干什么？” 江柳儿再次下命令，“准备开机。” “三二一，开始。” 朱一鸣更用力地拍打玻璃，“放我出去，你们这是违法的……” 周围的人爆出一阵大笑。 “快放我出去……” 刘彩云更加不安。 朱一鸣在玻璃缸内挣扎了一阵就慢慢放弃了。 他身上的物品全都被搜走了，根本没法徒手打这层玻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水越来越多。 他再一次感到绝望了。 他想着，罗兰会来救我吗？她知道我在哪儿吗？ 李双双会来救我吗？她赶得及吗？ 为什么每次都只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呢…… 虽然他知道，这些人也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但是，真的很憋屈啊！ “江渺。”女孩喊道。 那个将朱一鸣带来的男人走了过来。“大小姐。” “视频发给那个女人了吗？” “已经发了。” “她怎么说？肯不肯放了我哥？” “……大小姐，她没有回复。” “什么？她怎么敢！”女孩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水量加大，继续发给她看，我就不信她真的不管这个徒弟了！” “叫外面放哨的警醒一点，别让人给一锅端了。” 她还是担心罗兰直接杀过来的。 “这个罗兰，她怎么敢这样对我们，她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江渺想说，还不是你们兄妹俩先招惹的人家。 哥哥见色起意调戏人家，又技不如人，被人揍了一顿抓起来了。 妹妹嫉妒人家漂亮，一再挑衅…… 哎，这兄妹俩…… 但是他一打工的，这话他只能咽下去。 “大小姐，咱们是江家的人，料想特办处不敢对公子怎么样的。” “但是修蛇就快出世了，我们要赶紧进山去布置，要快点把江勋救出来，要不然到时候神迹一开，我们怎么抢得过别人？” 江渺暗暗叹气。 这对二货兄妹是江家二房的，他们听说了这次行动，争着抢着要参与进来，家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家主无心这次争抢，只是意思意思，表示有活动，大家都来，咱们也参与一下。 家主同意把任务交给他们，也算全了二房的面子，江二爷也清楚这点，所以才派了处事老成的江渺在一旁帮衬着，只要不捅出大篓子就行。 但是江渺非常头大，因为他也没想到这对兄妹依仗着江家，在帝都作威作福惯了，到了外面，也依然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该惹的不该惹的全都惹了一遍，他这个保姆做得分外艰难。 虽然江家不怕特办处，但是为了点小事就得罪人家，真的得不偿失。 江渺甚至都在怀疑，罗兰把江勋关起来，又威胁江柳儿不要在云顶山胡闹，是不是江家上面的人授意特办处的，要不然，这兄妹俩出来一趟，就快要把整个灵能界人都得罪光了。 而且大小姐性格要强，包括绑架朱一鸣母子来威胁罗兰这件事，怎么劝都不听。 他看了眼正在给鱼缸放水的江彬。就是他怂恿大小姐抓来朱一鸣母子的。这样的人离主子太近，不是什么好事，回去后得把他弄走了。 江渺还想劝她，“大小姐，既然这小子留着没什么用处，不如就放了吧？” “不行，”江柳儿怒道，“我一定要把江勋捞出来，当初是他哭着喊着要来的，到时候修蛇出世，神迹洞开，他这个闹剧的主角却不在场，传出去太丢脸了，二房丢不起这个人！” 江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这时，有手下过来禀报。 在云顶山外围驻守的人都有动作了，估计大部分人今天晚上会动身进入禁区。 江柳儿着急了 她该进山了。 “江彬，”她吩咐道：“留几个人在这儿，一定要把我哥救出来。” 江彬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吧！” 江家来的人，大部队都在云顶山里。 江柳儿带了一队人赶往云顶山。 江渺自然是要跟着保护她的。 江渺道：“大小姐，这小子……” 江柳儿又嘱咐了一句，“这小子陪他玩玩就行了，别下死手。” 江彬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厂房里留下来的十来号人，自然是给江勋留的。 要是他们能把江勋捞出来，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如果捞不出来，能折磨一下朱一鸣，给主家出出气，领功劳的时候也有说辞啊！ 鱼缸里的水已经装了一大半了，朱一鸣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 上面的盖子锁住了，他也出不去。 鱼缸里空气越来越少，朱一鸣只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江家人看着鱼缸的水慢慢装满了，只露出一个空隙，让朱一鸣刚好能把脸露出水面。 等到氧气吸完，朱一鸣块憋不住的时候，就把盖子上的小孔打开，让他喘口气，然后再把他摁进水里，盖上盖子。 如此反复，他们玩了无数次，乐此不疲。 江彬问道：“都拍下来了吗？” “拍了。” “发给罗兰看看，哈哈哈……” 江家人都围着鱼缸，戏耍朱一鸣，而被绑在角落的刘彩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了绳索，看到儿子被这样折磨，操起根木头棍子就冲上来拼命。 他们都是练家子，有人躲闪着，有人绊了她一跤，都是在故意逗弄她。 旁边的人看得哈哈大笑。 “这老娘儿们挺虎啊！”有人调笑道。 “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嘛！” “这娘儿们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挺带劲儿啊！” 一群人发出一阵淫笑。 在水缸里憋得快要炸掉的朱一鸣拼命地拍打着玻璃。 “妈……” 他对着玻璃拳打脚踢，但是无济于事…… 刘彩云气得发抖，红着眼睛想把这些人赶开。 她不要命的打法总归是让有的人吃到了苦头。 “摁住她！”不知道谁说了句。 四五个男人冲上去，将她扑倒在地上。 “这娘儿们力气真大……”还有人在吐槽。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突然都散开了，有点惊慌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 只见她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刀。 “谁干的？” “不是我……” “我没有……” 几人都在否认。 没有一个人前去施救。 刘彩云的血流了一地。 嘴里也呕出大滩鲜血。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这群人，颤抖着……然后逐渐没了声息。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江家人措手不及。 “妈……” 而朱一鸣已经在水缸里泡了很久了，鱼缸的盖子也很久没有打开了。 他吸不到氧气，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他眼看着刘彩云躺在地上，渐渐地没了动静。 “妈……” 江家人看了水缸一眼。 有个人动了，想去把朱一鸣放出来，却被另一人拦住了。 “死人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这小子看见了，他也活不成了……” “怎么办？” “埋了呗！” “就说他们自己跑了，跑到哪儿去了我们怎么知道……” “对对，就是这样。” 第105章 好戏1 云顶山脉跨越两个省份，总面积接近180万平方公里，目前已知的人类能到达的区域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大半那都是危机重重，曾经有不少探险队想要探索那片未知的区域，有国家派遣的队伍，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也有国外的探险家慕名而来的，因为地势、气候、有害生物等各方面的原因，无数人死在探索路上。 云顶山里有一个地方叫作断魂渊，据说人只要一踏足这个地方，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曾经有探险家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牵着绳索走进了断魂渊，却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眼前，只拉出来一条空的绳索。 曾经有许多人前赴后继地赶来挑战断魂渊，无一例外，他们就这样消失在了大山深处，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这断魂渊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绝对的禁区。 开阳市下面许多个村镇都是依山而建的，不过都是依的云顶山最外围的山群。 譬如灿烂家园小区后面的那座，李双双从小爬到大的金鸡山，就是属于云顶山外围的一座小山。 就是这样一片危机四伏的山群，最近却迎来了一波旅游高峰期。 而这波游客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他们都是灵能者，甚至还有灵物混在其中。 三个月前，灵能界就有传言流出，云顶之上，年半之时，修蛇出世，神迹洞开。 可能普通的灵能者不理解，但是像八大家这样有些底子的玄门，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关于云顶山的传说。 传说中，上古时代就有神族在此地盘桓，算是一处神族遗址。而这修蛇，就是神迹的守门灵兽。 如果传言是真的，修蛇出世，趁它新生，那就有机会降伏它，成为契约灵兽。 与妖兽签下血契，可不单单是凭实力降服它，同时也要看机缘的，如果真能得到修蛇，那灵能者就算是多了一张王牌在手了，几乎可以在灵能界横着走了。 而且说不定运气好，能捡个漏呢！ 再说，修蛇带着神迹再现，神族居住过的地方，里面必定有很多灵器宝物，谁又不想来分一杯羹？ 随即，云顶山的事就传开了。 只是这断魂渊险恶。 流言一起，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进入云顶山探查了，但是几乎都是有去无回，各家都折损了许多人马。 当时破晓也想进入云顶山，只是因为不方便露面，才让盛世集团打着开发的幌子介入的。 但是人的心态就是这样，越难得到的东西，那一定是越珍贵的。 这批人不行，那就让更厉害的人去。 刚开始大家伙还互相谦虚，也只是私底下动作。 这家的人说：我们没那个福气。 那家的人说：太危险了，我们就不跟着掺和了。 还有人说：我们现在都没那个野心了，盛世太平，安稳度日便好…… 眼看着年中之时就快到了，结果全都按捺不住了，全都朝着开阳集结而来。 而最近天有异象，修蛇出世，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连日暴雨，山中多泥石流。 虽然断魂渊周围已经设出了界碑，但也只是个大概的范围，谁都不知道断魂渊具体有多大。 各家从不同的方向进山，都不敢贸然闯山，只能找个周边的小山头安营扎寨，一边慢慢探索，向断魂渊推进。 云落山就是云顶山脉其中一座小山。 特办处根据他们的分散地，分了好几拨人在群山中驻守，以便维持治安（收集情报），于是把大本营安在了云落山上，结果青源山和屿君山两家的人马在附近集结，看到他们，就跟在屁股后头也扎了营。 然后就是好几个小门派的人，看到两位龙头大哥坐镇在这儿，也就跟着混饭吃了。 只是特办处大本营的位置没选好，偶遇山洪暴发，一口气冲刷掉这么一大群人。 所有人都落荒而逃，躲进了一个山洞。 此时山洞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分拨坐着。 还好山洞够大。 还有一些人本来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因为山洪暴发，也被逼上了云落山，宿命般聚在了一起。 很多人都开着手电，照着山洞里的光影一晃一晃的。 坐在最中间的是特办处的一批人。 老五，陈国栋，秦凤娇都在，还有一队专员围在他们身边。 就连宗余也在他们之中。 四周又分了好几拨人。 有人在别的队伍中看到熟识的，就互相打招呼。 还有的相互怒目而视，似是有仇。 各家都在自家范围内小声交谈，一时间山洞里都是嗡嗡声，显得热闹又诡异。 情报源头陈果冻在给他们科普这些人群。 他示意大家戴上耳机。 因为他也只敢小声嘀咕，偷瞄别人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所谓八大家，就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玄门八家，三山五姓。” “那边那些穿青色道袍的，是青源山的，像我们用的那些咒术，符箓，气功拳法，修炼心法等等，都属于青源道术流派，他们不仅自己修炼，要是有外人想学，而又品行端正，他们都是会教的，所以青源道术的使用范围在灵能界是最广泛的，他们的弟子也是最多的。而且现在很多新出的小门派，像什么天涯阁，紫霄观，扶摇宗这些，他们的创始人都是师从青源山，觉得自己出师了，就出来创业了。” “青源山已经传了太多代了，连我都分不清他们的辈分，可能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 “比如那里面年纪最大的那个。” 众人随着他说的话看过去。 那里面有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头发稀疏，在脑后扎了个小丸子。 “那个是已经成名的高手，青竹剑，叶青。” “他身边两个年轻的俊男靓女。” “男的叫孔相凡，女的叫孟旭冬，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挨着他们坐的，是屿君山的人，一个个仙气飘飘的，真养眼呐……” “哇，灵能界的女神迟晓萱哦，居然舍得放她下山，也不怕被人拐跑……” “果冻，擦一下你的口水。”秦凤娇说道。 “好的。” “那对双胞胎姐弟是李长欢，李长喜。” “那个戴帽子的帅哥应该是风瑞，他们的大师兄。” “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可能就是来凑数的吧！” “看，那边那群人……” 众人低调地转移视线，跟随着他的眼神一起瞟到青源山的反方向，那是与大家距离最远的一群人。 “看他们的服饰，是少数民族的吧！而且他们说话完全听不懂。”宗余道。 “那是兰云区的杨氏，他们那边以女子为尊，孩子都跟妈姓，他们不常来内地走动，比较神秘，五哥应该知道他们，对吧，五哥。” “嗯。” “他们以巫蛊毒术出名，跟青源山隔着珞珈湖，以前就经常干架，现在关系也不好，有隔夜仇……看他们坐得，离那么远，都隔出个珞珈湖了。” “请看那边，一群文静的女孩子，真好看！” 他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 “那是林家人，琴棋书画都到齐了，真是大饱眼福啊！” 有人问道：“不是八大家吗？还有几家呢？” “还有几家不在这儿，可能在别的山头吧！” “那其他那一些是什么人呐？”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像那边穿红袍的是天良教的，角落里那几个画烟熏妆的是青蛇会的，那几个像野人一样的是御兽协会的……” “可能有些还是邪修……” “之后你们还会见识到很多听都没听过的帮派名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果冻，你知道好多啊，太厉害了。”宗余赞道。 “呵，小意思。” “雨停了！”洞口的人喊了声。 一部分人出了山洞。 然后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声。 “那是什么啊……” 所有人都跑出去了。 外面还有些毛毛细雨。 只见远处一座山峰上，厚重的黑云堆积起来，遮盖了半座山头，云中不时有闪电穿过，直直地劈下来。只是那座山头被黑云遮住了，没有人能看清其中的景象。 叶青惊叹道：“那是劫雷啊！” “啊，劫雷……” “莫不是修蛇要出来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场开始喧闹起来。 各家各户聚在一起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陆陆续续地，都下定决心，要进入断魂渊了。 于是都开始打点行装，清点人手，准备出发。 陈国栋那边也接连收到消息，西北唐家三十分钟之前已经出发了，帝都江家也正在做准备，似乎还要等江家那两兄妹。 他把消息报给罗兰，却意外地收到了王沐阳的回复。 “特办处所有专员，外围待命，保持监视就行，不得进入禁区。” 陈国栋把指令传达下去。 宗余觉得很奇怪，“你们准备了这么多装备，不进去分一杯羹吗？” 陈国栋说：“反正我们听领导安排。” 宗余纠结了一小会儿，坦然坐下来，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然后陆续又有消息传来。 杨家和青源山为了抢占先机，已经打起来了。 唐家在断魂渊里面发出了求救信号，屿君山的人进去救人了。 林家碰到了正在赶路的江柳儿，看她身边没多少人，把她揍了一顿。 …… 王沐阳正开着他白色货车赶路，听到这些消息，简直被逗乐了。 “好戏才刚开始呢！” 李双双几乎是电话一挂断就开始搜寻朱一鸣了。 魂牵梦萤显示了他所在的方位。 她放出神识，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他，看到了那个废弃工厂。 她知道那个地方。 她看到朱一鸣被浸泡在水缸里受尽折磨，刘彩云被绑在椅子上，几条花蛇在她身上游走。 她当时就在想，如果神识所到之处，她本人也能一起到达就好了。 后来当她找到朱一鸣时，想要实现这个想法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以至于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她真的实现了这个想法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悔恨，要是她争气一点，早点学会这个技能该有多好！ 可是这时的她，与朱一鸣相隔了二十公里的距离，这个距离说不上远，但也真的很远，足够朱一鸣在鱼缸里憋死，也足够刘彩云被毒蛇咬死。 “爷爷！”她大喊着冲下楼，李老头神通广大，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可是爷爷不在家。 大晚上了，爷爷去哪儿了？ 她来不及想这么多，骑着李老头的三轮车就上路了。 她一路狂飙。 三轮车虽然看着破破烂烂的，但是还真给力，硬是被她飙出了赛车的架势。 那家工厂位置偏僻，离公路很远，是连出租车都不愿意开进来的地方，更加没有路灯，到了晚上更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真是个违法犯罪的宝地！ 李双双赶到厂房门口时，人还没进去，就看见门缝里涌出的黑色的血。 她已经感应到了门后面血腥的场面。 厂房里面的灯都灭了，很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一头高大的怪物。 它的皮肤下有火光闪烁，尾尖上燃起一道绚烂的火焰。 是朱一鸣变身的黑甲怪。 但是又不像。 李双双只在苦海幻境里见过朱一鸣的黑甲怪，那时他虽然外表是个怪物，但是骨子里还是朱一鸣，他会为了她拼命，一心想要带她逃离幻境。 那时她都觉得这不算什么，毕竟妖啊鬼啊见得多了，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因为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朱一鸣啊！ 但是看到现在这个，李双双不敢确定了。 门内的怪物正将一个人撕成两半，咬下了他的一条腿，咽了下去。 暗中有个人想要逃出来，但是黑甲怪挡住了门，他可能是吓疯了，不顾一切地冲向门边。 黑甲怪岿然不动，尾巴一甩，尾刺穿透了那人的喉咙，然后将他拖到身边，又是一口新鲜的血肉。 他还是朱一鸣吗？ 她想到了九尾说的那一位，无极魔主。 怎么会这样？ 李双双捂住嘴蹲了下来。 她在哭，却不敢哭出声。 这怎么可能是朱一鸣呢？ 她突然记起，有一次朱一鸣问她的话。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怪物，吃人肉，喝人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变成了怪物，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表现出很嫌恶的样子，说做梦嘛，当不得真。 她还说朱一鸣笑得难看…… 第106章 好戏2 李双双还是推开了大门。 黑甲怪看了过来，野兽的眼睛像两滩滚烫的岩浆。 他的喉咙里发出低吼，喷出的气息里带着血腥味，慢慢朝她走来。 “朱一鸣。”李双双喊道。 “朱一鸣，你清醒一点。” 黑甲怪不为所动，他摆出攻击的姿态，完全没有认出对面的女孩。 那个雨夜里，也是这样，李双双叫他清醒一点，他用小黑刀捅了她六刀。 只是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够够的了。 “缚。”李双双朝他一指，缚灵索瞬间缠在他身上，将他牢牢地捆住。 现在李双双使用缚灵索的手段，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菜鸟可比的了。 黑甲怪半天没有挣脱开来。 只是李双双能困住他也很吃力，估计缚灵索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双双纵身跃起，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黑甲怪的脸上，直打得他歪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朱一鸣，你醒了吗？”李双双厉声喝问。 接着又一脚踹到他胸膛上。 不给他时间反应，她双脚踩在他身上，左手扒着他头上的角，右手猛地抽了他几个耳光。 “认出我了没？” “认不出的话就打到你认出我为止！” 黑甲怪怒了，直接带着她向墙上撞去。 一面墙被撞塌了。 李双双滚了好远。 九尾狐现身。 她现在已经修出实体了。 九条尾巴在身后散开，漂亮极了。 但是看到黑甲怪，狐狸还是惊叫了一声。 “oh my god！” 李双双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她玩手机了。 “无极魔主啊！”九尾想跑。 李双双一把拽住她一条尾巴。 九尾在她怀里一顿乱挠。 “臭丫头，你骗我，你不是说只在幻境里见过吗？” “哎……他不是无极魔主，他是朱一鸣。” “还想骗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真的是朱一鸣。” 九尾看着那个从破墙洞里钻出来的怪物。 “你仔细看看，无极魔主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我小小一根缚灵索困住。” “……说的也是。” “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变回来啊？” “哎呀，不好！”狐狸喊道。 只见黑甲怪盛怒之下，直接把缚灵索挣断了，然后朝着她们扑了过来。 李双双和九尾立马闪开。 “万钧符。” 李双双躲开的一瞬间，顺便甩了张符箓在他身上。 就见黑甲怪被压趴在地上。 他试着站起来，尝试了两次，没想到还真的站起来了。 “佩服。”李双双说道。 黑甲怪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一样，弯着腰，但还是固执地朝着李双双靠近，每走一步，大地都发出一阵震颤。 他恶狠狠地呲着牙，露出威胁的咆哮声。 “杀，杀……” 此刻的他，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李双双在他眼里，只是猎物而已。 九尾在李双双身边，看着黑甲怪直摇头。 她一跃而起，一只爪子伸向他的脑袋。 “九尾……”李双双担心极了，生怕九尾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 只见一点白光点在了怪物的额头。 他准备攻击九尾的爪子还没完全碰到她，沉重的身体就直接倒下去了。 九尾道：“放心啦，只是让他晕过去了。” 然后她们看着黑甲怪慢慢变回了人类的身体。 正是朱一鸣。 厂房里遍地都是尸体。 有那些对他施虐的人的，已经都不成样子了，不知道朱一鸣醒来后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还有刘彩云的尸体。 她找到了朱一鸣的书包，以及那把差点要了她命的小黑刀。 还在地上找到了一个正在录制的摄像机。 从朱一鸣在鱼缸中被虐待，刘彩云脱困然后被调戏，然后再被杀死，他们商量要把母子俩埋了，朱一鸣水中逐渐昏迷，崩溃，然后变身，打破鱼缸出来，杀了一个又一个人，直到摄像机被撞翻，看不到画面了，只能听见惨叫声……几乎把一切都录下来了。 刚才她们在跟黑甲怪周旋的时候，有一个幸存者跑出去了，还有一个，藏在那堆架子后面。 “九尾，”李双双说道，“不能留活口。” 九尾冷笑一声，“外面那个你去追。” 说完，她优雅地朝着架子那边走去。 李双双神识一开，很快就找到了逃跑的那个人。 她在摄像机里看到了，当时刘彩云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但那把刀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是在一边看戏的人，极快地甩出一把飞刀，直接插进了刘彩云的心脏。 摄像机里还录进去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那个女孩叫他，江彬。 江彬正屁滚尿流地往前跑。 李双双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站住。”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出现，江彬就真的站住了。 李双双追了上去。 她觉得很神奇。 就好像，她的神识，可以真的影响到别人了。 这点发现令她自己都觉得恐怖。 江彬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他刚从怪物口中逃脱，急于逃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能动了，这诡异的一幕和从怪物口中逃生一样刺激。 李双双走了过来。 江彬吓得瑟瑟发抖。 “你，你……” 李双双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小黑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心脏。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一个人。 她感觉到人体组织的柔软，骨头的坚硬，心脏慢慢停止跳动，生命，逐渐消逝，如此脆弱…… 她捡到了江彬的手机，用他的指纹开锁，发现他刚给一个人发了消息。 是偷拍的黑甲怪发狂杀人的一小段，只有几秒。 翻了下记录，得知这个人属于一个叫破晓的组织，他怂恿江柳儿抓朱一鸣，只是为了挑起江家、特办处以及灿烂家园的争端，而且这个他们的最终目标不是最近异常热闹的云顶山，而是灿烂家园。 她把江彬的尸体拖回厂房。 “离火符。” 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朱一鸣还昏迷着，身上盖着块布。 刘彩云的尸体躺在他旁边。 她又把录像看了一遍，那个下命令的女孩始终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她用手机录下了女孩的声音，然后把摄像机扔进了火场里。 九尾道：“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儿？” 哪种事呢？ 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不，第一次。”她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 “令人发指。” 她看着柳彩云的尸体，“他们该死。”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这时候女主角不是应该说，我们不能杀他们，应该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这种话吗？” “我又不是那种圣母白莲花。” “九尾，朱一鸣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轻重，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朱一鸣被绑架是因为罗兰，她听到过这个名字。 只是她不明白，罗兰为什么不救他们？ 李双双拖着母子俩回家了。 她问九尾：“你能看出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他可能是得到了无极魔主的部分能力才演化成这样的，类似于……现代的一个词，基因突变。” “我没有骗你，我上次见到他变身的确是在苦海幻境，他为了保护我，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还保留着人的意识，这次……” “你们在幻境中拼的是精神和意志力，他还能保留自己的思维，但是在现实中，完全凭实力，他自身太弱，所以没办法控制这股力量，就会反过来被力量控制，沦为只有杀戮本能的傀儡。” “那该怎么办？” “他必须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当无极魔主的力量占据他的身体时，他必须要让自己的意识占据主导地位，这个得靠他自己了，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可是他似乎做不到。” “多练一下呗！练熟了就好了！” 李双双疑惑，“这样吗？” “……可能吧！” 朱一鸣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 李双双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朱一鸣，你看我是谁？” “双双……” 李双双松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什么，我为什么会在家里啊？” “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在水里，我看到我妈被他们杀了……我喘不上气，我也死了……我为什么会在家里？” 他完全不记得变成怪物后的事了！ “我妈呢？” “双双，我妈在哪儿啊？” 这时，刘彩云推门进来了，微笑着递给他一杯水。 朱一鸣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接过水杯，一口把水喝完。 刘彩云说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考试呢！” “噢，好的，妈……” 刘彩云转身出去了。 朱一鸣还没有回过神，有点搞不清状况。 李双双问道：“朱一鸣，你怎么了？” “我看到……我看到我妈死了啊！我也死了啊……”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做梦吗？又是幻境吗？” 他忍不住摸了摸李双双的脸，是温暖的。 李双双拉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朱一鸣吃痛，忙缩回手。 “是幻境吗？” “是是真的啊……” “朱一鸣，看着我，”李双双掰着他的肩膀，“你没死，我从废弃工厂里把你们救出来了。” “嗯，我没死。” “朱一鸣，睡一觉吧！” 朱一鸣听话地躺下睡了。 九尾进来了，“这样骗他真的好吗？” “我担心他看到他妈妈的尸体又会暴走。” “他总会知道的。” “先过完今天再说吧！”李双双拿走了水杯，“这安眠药药效真快。” “他已经睡着了，回家吗？” “今天就守在这儿吧！” 已经是考试第三天了。 早上八九点，天还没亮。 也不能说天没亮，而是开阳的整片天空都被乌云遮盖了，就跟夜晚一样。 路上的汽车还开着车灯，就连考场教室里也开着灯。 这天倒是没下雨了，只是刮很大的风，身量稍微轻一点的人都担心被风卷走了。 这么大的风，却吹不散天上的云。 到了下午，李双双和朱一鸣出了考场。 电闪雷鸣一整天了，人们都觉得这天气太邪门，都不敢出门。 学生们考试完也都赶紧回家了。 朱一鸣也想赶紧回去。 他今天早上都还没见到刘彩云就被李双双拉走了。 但是李双双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们上了金鸡山。 李双双把他带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双双，我们来这儿干嘛？” “朱一鸣，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 “那你站在这儿别动。” “呵，双双，你想玩什么，我们以后再玩好不好。” “别动。”李双双说着，一步步向后退去。 “双双……” “七杀牢笼，起。”她手上捏诀，催动法阵。 平地突然升起一道光幕，将朱一鸣围在里面，光幕中又射出几道光线，缠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令他动弹不得。 “双双，你干什么？” 朱一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 李双双从书包里抽出一套干净衣服放在边上。 她看着朱一鸣，似是有些不忍，还是说道：“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朱一鸣，我希望你能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啊！” “九尾，交给你了。” 九尾出现在她身边。 “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朱一鸣还记得她那九条莹白的狐尾。 在李双双快要被秦松杀害的时候，是她现身救了李双双，可是却让他无法对别人提起。 李双双不再犹豫，毅然出了山洞。 “双双……” 她听见朱一鸣还在叫她。 七杀牢笼不仅仅是个困阵，还会让困局人受尽折磨，却又不会死。 但是她必须这样做。 朱一鸣只有能自己控制无极魔主的力量之后才能离开这个山洞。 九尾狐会照看好他。 远处云顶山深处的天空劫雷滚滚，还透出几分不详的红。 她不想凑这个热闹。 而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从江彬的手机上查到，破晓在开阳集结了大批灵能者，大多是邪修，他们故意在云顶山活动，引起特办处的注意，实则主力人员还留在开阳，目的就是灿烂家园隐藏的秘密，他们的行动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灿烂家园确实有秘密，可是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尽心守护着这个秘密，而且守护得很好，连她在这儿住了十几年都不知道的秘密，肯定是有原因的，就让它一直成为秘密吧！ 这些她不管，她只知道，那个给江彬下命令，抓走朱一鸣母子的破晓高层，他很该死。 而且，江彬把黑甲怪的视频发给他了……他真的该死！ 第107章 好戏3 李双双的书包很重，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从宗余房间里搜罗出来的灵器。 她慢悠悠地朝山下走去。 依稀能听见朱一鸣的惨叫声，很快就被九尾隔音处理掉了。 手机上‘天字无敌军团’的群里不时发出消息。 奔放的野狼：“三点钟方向来人了。” 团长秦小雨：“金大壮，你的群名称怎么还没改？@奔放的野狼” 奔放的野狼金大壮：“是个女的，妈呀，香水味太重了。” 金大壮还发了张照片。 背景是一栋烂尾楼，砖瓦石块堆得到处都是，夹杂着胡长的野草，而烂尾楼前却出现了一个长发女人的背影。 可能是因为女人移动速度比较快，照片拍到的是重影，在灰暗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 金三丫：“金大壮你在拍鬼片吗？” 奔放的野狼金大壮：“我故意的，吓尿你。” 团长秦小雨：“请不要在群里聊与任务无关的话题。” 与烂尾楼相距三十米左右的马路对面，是一所小学。 因为学校的原因，周边各种餐馆小吃、文具店、培训班等生意都很好。 而此时，已经放学的时间，却还有不少孩子在这里逗留。 团长秦小雨是天字无敌军团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五岁了。 此时他蹲在一个文具店门口在看漫画书。 这群烂尾楼荒废十年了，地形很复杂，有商场，也有写字楼，里面的小路四通八达，很容易迷路。 烂尾楼外的空地被孩子们利用，改造成滑板练习场。金大壮就在这群滑板少年中。 而烂尾楼另一边几百米远处，是一个商场。 门口一群大姨在跳广场舞，还有开小火车的，遛孩子遛狗的，乘凉的…… 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金三丫正坐在麦当劳里，对面坐着她五岁的四妹，正在做作业。 她是金大壮的妹妹，加上金二壮，是三胞胎，他们今年十三岁了。 她一边啃汉堡，一边在群里发消息。 金三丫：“两个男的进去了，是邪修的气味，真可怕！” 金三丫：“他们身上还有种奇怪的气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藤紫罗推着个小推车，里面坐着个叼奶嘴的奶娃娃，正在灿烂家园外面的小路上溜娃。 藤紫罗给奶娃娃拍了几张漂亮的照片发到群里。 藤紫罗：“特办处的公务员太显眼了。” 藤紫罗：“我能认出的灵能者只有这些，可能还有更多隐藏在普通人里面。” 金三丫：“我小妹真是太可爱了，好想吸一下哦！” 藤紫罗：“我帮你吸。” 李双双：“八点半换岗，换胡贝贝巡逻，还有三十分钟，藤紫罗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李双双：“照计划行事，等我的指令。” 藤紫罗：“收到。” 胡贝贝：“收到。” 李双双：“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金二壮@花苗苗” 金二壮：“蓝花儿果然自己解毒了，我来搞定她。” 花苗苗：“我的苗苗还在观察中，目前只有两家解毒了，我能搞定。” 花苗苗：“老大，玄冥幻境太好玩了。@李双双” 李双双：“首要条件是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所有人” 所有人都回复收到。 李双双想到这个军团，不由得莞尔。 自从李双双的感应能力意外解封后，她总能在无意间听见一些原本不该她知道的事。 例如隔壁花婶婶家的大宝脑袋上又发芽了。 例如隔了两条巷子的秦老爹家的孙子尾巴藏不住了…… 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留心身边的人，那些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爷爷奶奶们，他们做惯了人类，掩饰得很好，可是小朋友就不一定了。 她慢慢发现，原来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是这样一个地方，身边围绕的邻居都是伪装成人类生活的灵物。 她跟其他人一样，依旧也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如往昔一样，麻木又社恐地喊声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您吃了没有，依旧每天跟着去打太极、舞剑，即使看出他们拳风和剑气里灵气流转，也只当做看不到。 从红旗村回来后，她虽然开始抗拒跟王沐阳出去办案了，但是也发现开阳出现了很多陌生人，而且恶灵凶煞不断出现，她感觉很不好，所以才把小黑刀送给朱一鸣的。 她偶然间听到了几个小学生嗑辣条聚会的聊天内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真的不能小看小学生。 他们的情报能力不比吃瓜大妈弱，而且因为是小孩，别人对他们没什么防范之心，所以更容易暴露。 王小胖说小区门口卖的叔叔对着他流口水。 秦小雪说扫大街的奶奶可以变成漂亮姐姐。 胡贝贝说烤鸡翅的老伯伯手心里会冒火。 …… 于是她偶尔会拎着大包辣条雪糕，收集一拨小家伙，坐在中间嗑八卦。 天字无敌军团成立的初衷其实是为了零食和八卦。 最初，这个群的名字叫：辣条雪糕瓜子。 后来只要李双双的塑料袋声音在巷子里响起，辣条雪糕瓜子群里马上就会响个不停。 然后李双双会找个凉快的地方，和这群小家伙们待老半天，比如金鸡山上的三棵大榕树。 而孩子们为了零食，更加卖力地获取情报消息…… 李双双下山的时候，刚好看到群里的消息，胡贝贝上岗了。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两颗药丸吃了。 这也是从宗余房间搜出来的，九尾说可以短时间提升修为。 从灿烂小区出来的时候，顺手在路边的菜园子里摘了几棵草，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好像是什么仙草来着，这时候掏了出来。 仙草应该不会用天然肥料浇吧！ 她用瓶装水冲了一下，就当沙拉吃了…… 因为药效，全身暖烘烘的，检查了一下书包里的家当，满意地点点头。 她在群里发了消息：“烂尾楼附近的队员现在全部撤离。@团长秦小雨@奔放的野狼金大壮@金三丫” 看到三人都回了消息。 李双双开始出发了。 她从金鸡山下来，是走的另外一边，并没有经过灿烂家园，她在步行，黑暗中不会有人发现她。 九点五十，灿烂家园小区外面，夜市还开着，只是今天生意比往日差了很多。 胡贝贝吃了十个烤鸡翅后，拿着第十一个鸡翅，走到一个特办处专员身边。 “叔叔，给你。” 专员不明所以，刚想拒绝，胡贝贝直接把鸡翅塞到他手里，“烤鸡翅的老伯伯让我送给你的。” 说完就跑开了。 五秒后，那个鸡翅在专员手中直接燃烧起来，瞬间把专员的手点燃了。 专员痛苦地大叫起来。 有同事过来，专员指着鸡翅老板大喊，“他们动手了！” 全场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王沐阳在控制台，连忙说道：“先等等……” 还没说完，突然“轰隆”一声，一个大排档那里发生了爆炸。 有人喊了声：“动手。” 隐藏的灵能者全都炸出来了，开始攻击特办处专员。 “王处长？” 这下子想等也等不了了。 王沐阳只好下令，“行动。” 灿烂家园小区外面，特办处和灵能者的战斗开始了。 王沐阳觉得很奇怪，按他的计划，并不是这时候行动的。 “破晓的主力军都没到，怎么突然提前动手了？” 他实在想不通。 九点五十五分，李双双收到了一张照片。 宗余发的。 照片乌漆麻黑的，但是李双双一眼就认出，那是三棵大榕树。 宗余在三棵大榕树没有看见李双双，只好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大侄女，是这儿吧？你只带我走过一次，黑灯瞎火的，我还怕找错地儿呢！” “没错，是这里。”电话那头传来李双双的声音，“树上有灯，你可以找一下开关。” “你人呢？你到了吗？” 宗余听话地走过去，果然看到很多小彩灯，顺着线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开关。 “还挺好看，打架还搞气氛，你这人，还怪讲究的……” 李双双轻笑一声，“我没说我要去啊！” “啥？”宗余大呼小叫起来，“你要我帮你揍人，你自己不来啊？” “所以才要你帮我啊！”说得理直气壮。 “大侄女，你这可不厚道。” “余叔叔，加油哦！” 李双双挂了电话。 “卧……”宗余简直无语了，国粹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过来了。 来人也是个光头。 也是个和尚。 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看起来面容很和善。 但是，宗余连咬死李双双的心都有了。 这个和尚他认识。 不仅他认识，估计很多人都认识。 李双双说他是个大坏蛋一点都没有夸张。 特办处的甲级通缉犯，魔僧普善。 宗余在心里大骂李双双，你才是个大坏蛋。 被坑惨了！ 魔僧普善，曾经师从拉亚山，因不能成佛而陷入魔障，杀了出家前所有的血亲家人后，被拉亚山囚禁，后又杀害了自己的三个师弟，然后逃出拉亚山。不仅被特办处通缉，而且被师门追杀。 任宗余再聪明，也想不通李双双怎么会跟这样的人结上梁子。 但是，现在这个梁子似乎已经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一看见普善就想跑。 普善一看见他就问道：“江彬呢？” “谁？什么彬……” “你是谁？”普善又问。 “我啊……我就是我啊，我在这里乘凉乘得好好的，你干嘛要扫人兴致呢！不过这里乘凉确实很舒服，你要是喜欢，就让给你吧！” 宗余说完就要走。 普善挡在他身前，“是你约我来的？” 宗余后退一大步，“当然不是啊，我又不认识你，我约你干嘛？” “不认识？那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想跑？” “哪有跑啊，这里好多蚊子，我本来就想走了。”宗余决定装傻到底。 “你是哪座山上的和尚？”普善问。 他看了看自己的运动衣，大金链子，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 “谁告诉你我是个和尚的?” “你的身法、步伐告诉我的。” 要不还是跑吧！ 宗余拔腿就跑。 普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是你把我骗来的？” 宗余诚心诚意地说：“真不是我。” 普善手下用力。 宗余只得反抗。 普善道：“有点像拉亚山的，但又不完全是。” 两人又过了几招。 普善还只是在试探而已，“这招又非常像了。” 宗余冷汗直冒。 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李双双无情无义，坑害亲叔叔。 烂尾楼对面的小学门口有两个石狮子，一个石狮子正处在路灯的阴影中。 而李双双此时正蹲在阴影中的石墩子上。 十点，一只大鸟的黑影停在了教学楼上。 叶棋语收起自己的翅膀。 耳机里传来李双双的声音。 “你的翅膀还是那么金灿灿啊！” “李双双，你到底想做什么？” “都跟你说了啊，杀人，放火。” “呵，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要是看到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了，就使劲揍他，打死了也行。” “里面都是什么人？” “灵能者，已知的在特办处有记录的排得上名号的，陆顺，精神控制系，印红燕，擅长幻术，韩冰，控影术。还有一些其他的，就不知道喽！” 高考的最后一天，李双双一边考试，一边做了很多事。 前一天晚上，通过江彬手机上的信息，以及特办处的通缉名单，她已经知道那个破晓的高层是就是魔僧普善。 普善在收到江彬的视频后不久，就激动地回复了消息，问江彬知不知道这是谁，他在哪儿拍到的，甚至还给他打了个电话…… 李双双直到凌晨时分才回了句：今晚十点，金鸡山南峰三棵大榕树下，带你见他。 而破晓组织计划的行动时间是十二点。 然后她回到废品站，李老头依然不在家。 她在宗余房间里搜罗了一大包东西。 宗余天天看宝贝一样守着那堆垃圾，李双双就算再迟钝，也知道那堆东西不简单了。 在九尾的帮助下，她吸收了很多关于灵器珍宝的知识，在李老头的垃圾堆里淘出了好几本这方面的古籍，日夜研读。 当大家都以为她在备战高考时，却不知她在研究宝物。 她让九尾狐把那一大包宝物先藏到了金鸡山的山洞里。 这个山洞还是她小时候不小心从山坡滚下去时发现的，洞口小，大人都不知道，她一直把这里当作秘密基地。长大后，她自己把洞口扩大了，隐藏得很好，连李老头都不知道。 第108章 好戏4 她给宗余打了个电话。 可怜见的他那边云顶山里信号太差，只能用了传音符。 她一口一个“余叔叔”，叫得宗余不知如何是好。 “大侄女，有什么事你就说，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都会考虑一下。” “我被人欺负了。” “谁干的？” “一个超级大坏蛋，余叔叔，帮我揍他。” “他厉不厉害？” “应该挺厉害的。” “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应该比你厉害一点点。” “你对叔叔这么有信心，叔叔还是很开心的，要是我揍不动他怎么办？” “余叔叔不要妄自菲薄，没让你真的揍他，让他揍你也行，只要拖住他就可以了。” “……啧！” “你房间的东西随便挑。” “啧……” “我爷爷就我这么一个孙女，他的就是我的。” “啧！” “晚上十点，金鸡山南峰三棵大榕树下见。” “我还没……” “一直到破晓时分，余叔叔，不能让他离开金鸡山，还有，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你这个约架不靠谱啊……” 她早上出门买早餐，在小区楼下碰到 了叶棋语。 叶棋语也看见了她，热情地打招呼。 “李双双，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 自从秦松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李双双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他那对金光闪闪的大翅膀。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搬到这边来住了。”叶棋语笑着说。 “哦，欢迎。” “我前段时间跟姑姑出去旅游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发现李双双似乎并不感兴趣，明显心不在焉。 “嗯，那你回来考试吗？” 李双双问完就去接早餐店老板递过来的包子油条，扫码付钱。 至于叶棋语回答了什么，她压根没有注意听。 李双双说：“我先走了，拜拜。” “好。” 李双双转身离开。 叶棋语又叫住她，“如果你有什么麻烦……” “我能有什么麻烦？” “……如果有的话，都可以找我的。” “好，谢谢你。” 她原本打算晚上独自行动的，但是既然有个自动送上门的…… “九尾说的对，有人帮忙那也是我的能力。” 上午场考完，中饭时李双双和朱一鸣一起去吃自助火锅，还叫来了叶棋语。 朱一鸣见到他也很高兴。 趁朱一鸣去取菜，李双双约叶棋语晚上到烂尾楼。 “李双双，你到底想做什么？” “杀人，放火，你敢不敢做帮凶？” “为什么不找王沐阳商量？” “自己家里的事，老找别人帮忙也不合适啊！” “也许王沐阳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等别人打上门，然后再等他来做救世主吗？” 叶棋语沉默了。 “你似乎不太信任他。” “我不信任特办处。” 李双双接着说：“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的掌控中呢？” “而且，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可控的吗？” “我们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呢？” “叶棋语，你也是从灿烂家园走出去的，那里也是你的家。” “我们总要有守护自己家园的能力和勇气，不能每次都只能等着别人来帮忙，那也太可悲了。”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等着敌人打上门了再防守呢，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 “可是，人很多时候就是需要朋友的。”叶棋语说。 “确实，我们很多时候都需要朋友，但是我们更需要有权利去选择朋友。” “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不再是朋友，你该怎么办？” “特办处确实可以成为朋友，但朋友也有不靠谱的时候，我们不能总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所以，叶棋语，你会来做我的帮凶吗？” 叶棋语没有回答。 但是晚上十点，他还是出现了。 李双双蹲在石墩子上。 她的灵界已经将烂尾楼包围了。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真实情况，里面的人看不到外界。 现在这栋烂尾楼就是一座孤岛。 她之前一直以为旋龟金印是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神器。 直到她告诉九尾，她的神识好像影响别人了。 于是九尾终于想起旋龟金印到底是什么了。 九尾告诉她，“旋龟金印是上神用神兽打造，是天地间最为厉害的空间系神器。别的空间系灵器可能就是储存东西，或者令空间放大缩小之类的。但是旋龟金印不同，只要你灵识覆盖之处，就可以打造成你的灵界，只要你的精神力够强，你的神识可以掌控这片区域里的任何东西，比如，你可以让一颗种子发芽，或者长成一棵大树，你可以让一个人定住不动，或者直接让他消失，你可以让一颗石头突然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或者让一个人甚至一群人消失再出现……这完全取决于你的能力，你够不够强。” “那在这片空间里，我岂不是成了神？” “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 李双双想:如果我真能做到，当时神识找到朱一鸣之时就可以救下他了，刘彩云就不会死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激发了她的潜能，才让她发现，外放的神识也能控制人。 哎，现实总是有那么多遗憾！ 只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只能维持住这个灵界而已。 她在宗余的房间里发现了五颗冥火珠。 感谢朱一鸣，让她见识到冥火珠的威力。 她用起这些灵器可谓是毫不手软，直接把五颗冥火珠一股脑全塞进了包里。 而此时，这五颗令幽冥九殿下焦头烂额的冥火珠全部投进了对面的烂尾楼群。 叶棋语这时才知道，她说的杀人放火完全就是字面意思。 她的灵界就是为了防止冥火蔓延到烂尾楼以外的地方，也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 不过有些比较厉害的灵能者，应该还是有能力打破灵界的，之后的事情，就看叶棋语的了。 李双双今天太忙了。 给天字无敌军团排班，帮宗余和普善约架，找叶棋语当帮凶，把朱一鸣扔进山洞了，给王沐阳整了场措手不及的小乱子，给灿烂家园的大人们找了点小麻烦…… 对，还参加考试了。 真厉害！ 烂尾楼很快就被紫色的火焰吞噬了。 阻拦李双双神识的屏障终于消失了。 她的灵界不再只是围住外围，她可以探见楼里的情况了。 他们大部分人都集结在一个密室般的会议室里，大概有四五十号人。 没想到这烂尾楼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会议室倒是装得很整洁。 会议室里面还有一个隔间，一个大块头从里面出来了，还护着一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男人，男人手上拎着个箱子。 隔间里面像是个实验室，李双双在这里找到了幽兰草。 在外面巡逻的人都已经被烧死了。 那冥火就像一朵紫色的花，很漂亮。 紫色的花轻轻地包裹在人的身上，很快就将他们吞噬殆尽，只剩下一堆飘散的灰。 生命的消逝，也是轻轻的，很漂亮。 会议室里有空间系灵能者，暂时阻止了冥火烧进来。 但是会议室的门和墙都在燃烧，他们看见外面的人被烧死的场景。 会议室里面的灵能者全都慌神了。 那个空间系灵能者保护不了这么多人！ “冥火，这是冥火。” 外面传来阵阵哀嚎声。 “快跑啊……” “救我……” “救命啊……” 外面一个已经被冥火点着的人似乎发现了会议室是安全地带，拼了命地想要挤进来。 “救我……”他哀求道。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他。 “救救……” 都冷眼看着他慢慢变成了灰。 心神激荡的时候，最好使用精神控制了。 “撤掉空间！” 这一声呵斥犹如神音，直令心神震颤。 会议室的保护空间瞬间坍塌，紫色的花飘了进来。 堆在边上的人瞬间被点燃，然后火势又慢慢往里面的人群中传下去。 办公室里的人全乱套了。 刚才他们都慌了神，现在反应过来，就开始哭喊、逃跑，各自使出自己的灵能，能跑的就跑，踩着别人也要跑，跑不了的再拖一个下火海…… 叶棋语在高空中，他也听见了里面的哀嚎声。 “觉得我残忍吗？”她问叶棋语。 叶棋语没有说话。 李双双笑了声。 “朱一鸣被操控着捅了我六刀，这也很残忍，他为了这件事很内疚，内疚到做出把自己放逐幽冥的选择。” “我在幽冥鬼司一片一片把自己的残魂捡回来，我也觉得很残忍。” “朱一鸣说，他被阴山鬼母抓走的时候，他变成了怪物，这也很残忍。” “朱一鸣亲眼看着他妈妈被杀了，这也很残忍。” “这个世界就是很残忍啊！” “谁都一样。” 陆顺不愧是精神控制系的，他很快就摆脱了李双双的干扰。 使用空间灵能的是一个老头。 “老张。”陆顺掰着他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老张，空间打开，我们出去。” “好。” 老张眼睛一亮，开始施法。 如果让他成功，他们就不知道会逃到哪里去了。 李双双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的灵界也在干扰老张的空间。 两人消失了一瞬，结果再出现的时候，直接出现在了火海里。 李双双的唇边带着笑意，“好玩吗？” 还好老张反应快，出现的一瞬间又撑起了保护罩，这才没有被冥火烧死。 “原来还能这么玩！” 李双双又发现了新的用法。 有的灵能者用上了自己的防御灵器，冲出会议室，走了几步，却突然一脚踩空。 可是刚刚这里明明有路的，怎么会变成…… 变成了高空。 他惨叫着摔下楼。 这是老张给的灵感。 果然还是要向前辈多学习啊！ 有的人已经快要逃出这栋楼了，结果一出门，才发现又回到了另一处火场。 还有的人跑进了楼群更深处。 还活着的人都分散开了。 老张道:“这里已经变成灵界，而且空间被打乱了。” 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刚才一直被大块头保护着，而且很冷静，李双双都忽略他了。 “普善大师呢？”他问道。 身边的 人都面面相觑。 只有陆顺回答他，“大师先前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他沉吟片刻。 “陆顺，让他们都冷静下来，不要乱跑。” “是，林博士。” 林博士，这个人是谁？可以号令陆顺。 李双双本来以为把普善骗出去之后，他们群龙无首，没想到居然还藏了个领头人物在。 接着，李双双就感应到了陆顺强大的精神控制力。 “冷静一点，别乱跑，我们要团结起来才能冲出去。”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都慢慢冷静下来，就连正在被冥火烧死的人都变得安静了。 “原来这就是精神控制，不知不觉中就能引导或者操纵人的情绪。” 李双双在学习。 “骗子！你们出不去了！” 这一声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响。 有人喊了出来，“骗子！” “他是骗子，他骗我们。” “我们出不去了，死定了……” 有人甚至自己冲进了冥火里。 陆顺怒极，眼神变得阴狠。 林博士问道:“怎么回事？” 陆顺道:“对方也有精神控制系。” 林博士:“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不可能是灿烂家园的人，特办处还没有查到这里，到底是谁？ 眼看着楼房就要塌了。 陆顺道：“林博士，无论如何，先送您出去。” “我会让张顺竭尽全力开辟出一条通道，其余人保护博士，跟在后面。” 陆顺控制人心，灵能者们齐心协力保护林博士冲出去。 李双双发现，林博士身边的大块头也非常厉害，他拳风刚猛，行动迅疾，而且似乎有特殊的护体宝物，大块石头砸到他身上，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非常全面地保护着林博士。 老张的精神完全被陆顺控制，他完全释放灵力，打开新的空间通道，李双双竟然无法干涉。 还是她的力量太弱了。 她只能把外界的灵界加强，不让他们冲出来。 灵能者还在不断死去。 林博士被一群人护着，他们终于冲出来了。 逃出来八个人。 而此时他们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他们还困在灵界里面。 第109章 好戏5 老张还在试着撕开李双双的灵界。 高楼在倒塌，紫色火焰包裹着钢筋水泥砸下来，几人慌忙躲避。 “快点。” 陆顺给他喂了颗药，在他耳边说:“你一定要打开。” 老张吐了很多血，却还在坚持。 “你们帮帮他。”林博士道。 其他的灵能者也在攻击李双双的灵界。 李双双感觉自己在作弊，毕竟她拥有的可是神器的灵力。 不过她也扛不住了。 “也好。”她笑着，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打开了，快走。” 老张倒在地上，没有人再管他。 可是他们刚跑出来，天空中就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 不，那不是雨。 叶棋语身在高处。 “羽刃。” 死里逃生的几人慌忙防御躲闪。 “是要赶尽杀绝吗？” “到底是谁？” 李双双没有回答。 她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她缩在阴影里面，开始嗑补药。 她消耗过大，烂尾楼外面的灵界还维持着，不让冥火烧过界。 这场金色的雨不一会儿就停了。 大多数羽刃都插在地上。 对面有三个人被羽刃所伤，其中一人被羽刃刺入了身体。 叶棋语：“绽放。” 所有的羽刃在一瞬间爆炸，一朵一朵的蘑菇云连接起来，组合成一场更为恢弘的壮丽景象。 烟火散去，现场不见人影，只留下一个石头疙瘩。 接着，石头疙瘩动了。 它缓缓伸出了四肢，慢慢站立起来，变成了一个石人，露出了它刚才护住的四个人。 而石人逐渐变成了那个大块头。 林博士道：“这招没见过呢！看来我们的情报系统还做得不够啊！” 陆顺连忙道：“林博士说的是，该向组织反应了。” 印红燕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林博士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得知道对方是谁吧！而且，我对他们的异能很感兴趣呢！” 而李双双也在和叶棋语商量对策。 李双双道：“那个大块头有点难搞啊，爆炸都炸不死他，而且他反应速度也很快。” 叶棋语道：“这几个人都很厉害。” 李双双道：“他们是这栋楼里最厉害的几个。” 叶棋语道：“大块头咱们肯定是打不过的，陆顺，韩冰，印红燕，这三个你跟我说过，也不能小看，那个戴眼镜的不知深浅。” 李双双道：“把他们的老窝都端了，今天已经够本了，给他们找点麻烦，我们就撤吧！” 叶棋语抱着李双双的书包，里面装满五花八门的灵器，有的上面还贴着小纸条写明了名字和作用，不知道是她怕自己记不住，还是专门给叶棋语准备的。 他飞上高空，将那些攻击性灵器一个个往对面砸。 林博士五人正在商讨怎么让对方现身，就看见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叶棋语最先扔出去的是十万伏特闪电蛋，没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它的造型是皮卡丘。 然后是吃人麻袋、毒蛇藤蔓、冰冻球、天女散花、五雷球、臭屁蛋、恶魔音乐盒…… 对面五人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韩冰忍不住破口大骂:“是八大家的傻比二代吗？把灵器这样扔着玩？” 陆顺道:“二代？不止了吧！” 印红燕道:“反正是傻比孙子！” 林博士摆着手喊道:“不玩了不玩了，我们认输了。” 韩冰也喊道:“敢不敢出来亮个相？” “你都把我们逼到这份上了，好歹让我们知道是败在谁手里了吧？” 李双双刚刚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他们知道她在对面，刚才已经有人想冲过来，但是都被叶棋语拦住了。 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想逼她现身。 可是她现在又是七窍流血，让他们看见，估计就走不掉了。 烂尾楼烧光了，李双双撤掉了灵界。 “我们走。”李双双对着耳机里的叶棋语说。 叶棋语又扔出了一个毒雾弹，然后回到地面，抱起李双双飞走了。 等到毒物散去，那五人咳嗽着咽下解毒丸，才发现对面的人已经离开了，烂尾楼群也整个消失了。 林博士不见颓废，反而兴奋起来。 “刚才我们的对手只有两个人，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韩冰憋着口气:“肯定是八大家的人。” 林博士摇摇头，“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手段，说不定是灿烂家园出来的呢！毕竟我们对这个地方了解有限。” 陆顺却是精神一振，眼睛里闪着精光，“这样的话，我就更加理解林博士为什么一定要拿下灿烂家园了。” 韩冰道:“可是现在我们人手都没有了，还怎么……” 林博士微微一笑，“谁说我们只有这么点人的？” 李双双和叶棋语回到灿烂家园。 天字无敌军团群里的成员们还在更新消息。 小区里的大人们全都放倒了。 金二壮还在逼问蓝花儿她的目的。 秦小雨几个撤离的路上被特办处截住了。 果然，他们人还没到小区，李双双就注意到秦小雨他们和特办处的人待在一起，四个孩子挤在一条长板凳上，王沐阳在问他们什么。 特办处已经把小区外面盯梢的灵能者全都清除了。 而小区里面一片寂静，一整个晚上，除了路灯，家家户户没有一家的窗子是亮灯的。 王沐阳一开始也没有关注到这一点，他一心只等着破晓打过来，后来不明不白地跟破晓盯梢的灵能者打起来了，收拾完他们后，才惊觉小区里面才更奇怪呢！ 但是特办处人员进不去小区，正想找李双双问问情况，可是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连朱一鸣也找不到。 后来他发现了这几个孩子鬼鬼祟祟地溜回来了，于是逮住他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这群孩子，大的如秦小雨，也就十五岁，小的如金四宝，才五岁，他们要是胡说一通也还好，结果他们视死如归，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这让王沐阳更加肯定其中有猫腻，明知道灿烂家园出问题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进去。 看到李双双来了，孩子们从板凳上跳起冲向她。 “双姐……” 李双双对王沐阳说:“王处长，这么晚了还在办案吗？” “这么晚了，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李双双指了指旁边的叶棋语，“约会。” “高考一结束就等不及了，你们这些年轻人！” 李双双道:“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不好意思啊，约会嘛，有点忙，没接到。” “算了，没关系。” 王沐阳盯着叶棋语的眼神不算友好，“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双双没有接他的话。 “王处长留下这些孩子，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吗？” “你没发现灿烂家园里面有什么地方不正常吗？” 李双双看了眼小区，“很正常啊，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吧！” 王沐阳无话可说。 “开阳已经完全乱套了，特办处的灵能定位系统都瘫痪了，外面很危险，小孩子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噢，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回家了，这几个小的也领走了。” 王沐阳神色复杂。 “去吧！” 李双双走了几步，又被叫住。 “双双，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的。” 李双双淡漠地回头，“暂时我还可以自己解决。” “哟，大晚上的，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说话的是韩冰。 没想到他们只剩五个人了，还是来了。 李双双示意四个小家伙赶紧进去。 特办处全体戒备。 王沐阳都懵了。 “破晓？” “你们五个？” 林博士道：“怎么王处长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是担心我们实力太弱，不能和灿烂家园两败俱伤吗？” 王沐阳道：“当然是觉得肉太少，不够塞牙缝的。” 林博士咧嘴一笑，“听到了吧，王处长果然胃口很大，不仅想要破晓，他在这里一待，到时候在灿烂家园捡现成的漏，还能送一份人情，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王沐阳嘿嘿笑了几声，问道：“恕我眼拙，这位……斯文禽兽怎么称呼？” 林博士毫不介意他的话，文质彬彬地推了下眼镜，“初次见面，我是林仲夏。” “仁心妙手，林中仲夏。林家说你死了，没想到却加入了破晓。” “假死嘛，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很简单的。” “嗯……那你猜一下，今天你会不会真死！” “哈哈，王处长，太过自信绝不是件好事。” 李双双没想到和这五个人这么快又见面了。 可是他们老窝都被端了，进攻灿烂家园的计划不是应该结束了吗，还来干什么？ 难道他们就凭他们五个？ 李双双心里一紧，灿烂家园的人，现在除了他们这帮孩子，可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难道蓝花儿已经把小区里面的情况告诉他们了？ 李双双问金二壮：“你有没有告诉蓝花儿，小区所有人都被放倒了这件事？” 金二壮回复说，“绝对没有。” 金二壮又说：“刚才蓝花儿收到一条消息，是通知让她行动的。” 灿烂家园里很多人都跟蓝花儿接触过，可能跟她的行动有关，但是这次行动注定没办法实施了。 那边王沐阳和林仲夏还在斗嘴。 林仲夏的脸色慢慢不好看了。 李双双知道，他在这里拖延时间，恐怕是在等蓝花儿的行动吧！ 他们肯定对小区居民做什么手脚了。 李双双在天字无敌军团里发消息：“全体备战，守护小区。” 第110章 天字无敌军团 天字无敌军团是怎么成立的呢？ 有一次听金三丫说，她曾经在一个男人身上闻到了蓝花儿的气味，只有亲密接触过的人才能沾上那么浓厚的气味，那肯定是蓝花儿的男朋友。 李双双只得费力地给小孩子们混淆亲密接触的意思。 李二丫还拍了那个男人的照片。 李双双一看，这个人她眼熟啊！ 在特办处大院见过。 是个通缉犯，听说搞什么邪教组织。 当时并没有在意。 可是过了几天之后，她就发现金二壮不对劲了。 她留了个心眼，发现金二壮经常在蓝花儿家附近徘徊。 金二壮被她抓了个现行，只好告诉她：“我一直暗恋蓝花儿，那天听说她交男朋友了，就忍不住去偷看她，结果发现她在偷偷培育一种毒草。” “什么毒草？” “幽兰草，这种植物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但是保持头脑清醒，不知道她种这种东西干什么？” 金二壮又跟了她几天，仍然没有进一步的发现。 于是李双双给他出了个主意。 “既然从蓝花儿自身找不出原由，那就从与她接触的人身上去找呗！” “我也不能整天跟着她，怎么知道她都跟谁接触过呢？” “你嗅觉比较灵敏，有没有一种东西，只有你可以闻到气味，又可以把气味传染给别人的？” “还真有……” 金二壮是狼妖，他家就有一种祖传的香，本来是用来追踪的，沾到身上后可以保持一个月，就算死得只剩一具骸骨了香味都还在，所以又叫作识骨香。别人只要在那人周围待上一会儿，也会沾上香味，但是这种味道一般人闻不到，只有金家狼妖才能闻到。 然后他就把识骨香从家里偷出来了。 他拿给李双双闻，李双双果然什么气味都闻不到。 他自己却能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找机会把香粉倒在了蓝花儿的身上。 可是还没等他们找到答案，金二壮就看见李双双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是被她爷爷背回来的。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灿烂家园的居民全都在看李老头。 有的打着伞，站在路边，看着他背着李双双从身边走过。 有的坐在自行车上，有的站在门口，有的透过窗子…… 全部都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那时金二壮和秦小雨也混在路边的人群中。 秦小雨想过去看她，金二壮把他拦住了。 “她死了！” “怎么可能？今天早上还碰到她了……” “我闻不到她的生气了。” 金二壮哭了。 有孩子喊了声“双双姐”，被大人捂住了嘴。 有孩子想要过去看李双双，被自家大人拉回家了。 有孩子的哭声逐渐远去。 此后，辣条雪糕瓜子群的群名变成了：双姐走好。 孩子们一度沉浸在再也没有人抖着塑料袋喊他们磕辣条的具大悲伤中。 谁知过了几天，塑料袋的声响又在巷子里响起来了。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错觉，直到李双双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三棵大榕树见。” 群里顿时炸锅了，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问候李双双，聒噪得很。 李双双：“谁改的群名？” 群里顿时安静了。 李双双：“金大壮你是不是皮痒了？” 奔放的野狼：“双姐，我爱你。” 奔放的野狼被群主移出群聊。 李双双：“大家快来。” 三棵大榕树在金鸡山南峰，是孩子们的根据地。 小伙伴们再见到李双双，都非常高兴。 此后金二壮也开始继续调查蓝花儿的事。 越往深处查，越是疑惑。 不仅很多灿烂家园的人沾上了识骨香，后来更是发现外来灵能者身上也有这种气味。 刚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金二壮想要去跟踪那个灵能者，李双双阻止了他。 李双双想用自己的神识去探索，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结果到了烂尾楼那里，她的神识就被阻隔了。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孩子们开始关注烂尾楼的，也发现了更多外来灵能者。 更令人心惊的是，灿烂家园里有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出现识骨香的气味。 甚至连王小胖和花苗苗家的大人身上也有了香味。 他们从那时候起就意识到了危险。 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大人们到底在筹谋什么。 但是无疑他们与烂尾楼里的那些邪修是一伙的，他们想干什么呢？ 他们不知道谁可以相信。 现在好像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相信了。 伙伴们一致决定，他们在这个群里讨论的一切都不能告诉大人，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关注大人们的动向，直到确认安全。 于是他们给自己取了个无比霸气的名字：天字无敌军团。 李双双后来一直都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接受这个名字的？ 她觉得这个名字太羞耻了，她胜任不了天字无敌军团团长一职，于是自称老大，选了秦小雨做团长。 前夕，李双双得知破晓组织要攻占灿烂家园的消息，忙前忙后做了一系列部署，包括在小区水源里下迷药。 他们知道的信息是，蓝花儿跟破晓勾结，而小区里的很多人也跟蓝花儿是一伙的，但是他们也分不出这伙人都有谁，干脆无差别待遇，全部药倒得了。 虽然有点粗暴，但是这不重要。 藤紫罗很能干，她下的是无色花的花粉，可以让灵物昏迷一天一夜。 而花苗苗的小苗苗长满了灿烂家园的各个角落，全程监视他们，万一有人提前醒了，花苗苗会保证让再次迷晕他们，当然，除了花苗苗自己是迷药外，玄冥幻镜也帮了不少忙。 最开始，成员们是犹豫的。 但是李双双问他们：“你是宁愿他们失去抵抗，还是希望他们亲手毁掉自己的家园？” 成员们没有多想，他们表示对灿烂家园的大人非常失望，都自愿加入了这次家园保卫战。 第111章 围困 李双双决定不让他们再继续拖延了。 “王处长，我爷爷说十二点之前他会赶回来，你们再撑一会会哈！” 说完，她就拉着叶棋语往小区里面走。 林仲夏问道：“这位小姑娘的爷爷是？” 李双双回了句，“我爷爷是捡破烂的。” 林仲夏道：“哎，我原本的计划是让灿烂家园的妖物们自己打自己的，但是似乎计划失败了。是你做的吗？” 李双双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你说是就是喽！” 王沐阳也是面带惊异，这件事他可毫不知情。 林仲夏又说：“烂尾楼对面的人就是你吧！” “烂尾楼已经没有了。” “哈哈，果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们就只剩五个人了还敢来。” “谁说我们只剩五个人的！” 林仲夏面色一冷，“韩冰，抓住她。” 随即王沐阳也动了，对手下专员使了个眼色，接着对林仲夏出手。 李双双到底做了多少事啊？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跟他说了？ 两名专员出动阻止韩冰。 大块头迎了上来，对上王沐阳。 韩冰擅长的是控影术，只要人的影子被他的影子捕捉到，就会受他控制。 两名专员毫无准备，不慎被韩冰偷袭得手，开始互相攻击对方，很快就倒地不起。 其他专员还没反应过来，韩冰就已经追进小区里了。 李双双看着韩冰的影子像蛇一样爬过来了，撒腿就跑。 她跑了很远，跑进了小区，东拐西绕的，韩冰一直追着她后面，他的影子变得又细又长，转了好几道弯。 突然，李双双站住了。 韩冰正在奇怪。 她拿出一个罐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蚕蛹。 韩冰预感不妙。 只见她捡了根树枝，从蚕蛹挑出一只肥美的蚕宝宝。 “你认识食影蚕吗？专门为你准备的。” 韩冰面露恐惧，急忙收回影子。 但是他的影子收回得可没那么快。 李双双把蚕宝宝放到了他的影子上。 韩冰惨叫一声，抱头痛哭。 食影蚕在一点点啃噬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想要躲避食影蚕，到处乱蹿，已经完全打结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因为我就是你说的傻比二代啊！” “啊啊啊……是你……” “真是，笨死了！” “家当丰厚就是好啊！” 叶棋语正坐在一棵树上看热闹，李双双爬上去和他一起看。 小区门口，特办处跟破晓余下的几人正打得火热。 小家伙们在群里吵吵。 秦小雨问：“老大，我们的保卫战还打吗？” 金大壮：“都没什么参与感啊！” 胡贝贝：“我准备了那么多屁弹都没派上用场，黄豆白吃了。” 藤紫罗：“金小妹哄睡成功，放到家里了。” 她还发了一张狼小妹睡觉的照片，肉嘟嘟的很可爱。 金三丫：“金四宝也睡我腿上呢！” …… 李双双：“守好各自的岗位，不要懈怠，等待指令。” 众团员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连连称好。 李双双看着底下的局势，破晓那几个确实厉害。 大块头护着林仲夏在跟王沐阳对战，双方都没有讨到好。 竟然连王沐阳的青光剑都伤不到他！ 李双双在想，要是陈果冻在的话，说不定能看出大块头的破绽。 其他专员在围攻印红燕和陆顺。 这两个人，如果分开看，可能只是一般厉害的人物，但是他们一旦组成组合，所造成的威力将会成倍放大。 陆顺进行精神攻击，印红燕制造幻境，两人相辅相成，真是绝佳搭档。 那边的特办处专员被他们迷惑，有的在抓心挠肺地哭喊，有的已经崩溃了，有的在自残，还有的在自相残杀……简直惨不忍睹。 李双双道：“刚才还好没有跟他们硬刚。” 叶棋语道：“如果你碰到那两个人，有什么办法破局？” “先杀一个。” “杀不掉呢？” “直接硬核攻击，砍他几刀。” “这种精神攻击都是悄无声息的，可能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中招了。” “那该怎么办？” “这种攻心的灵能，没有办法，只能修炼自己的心，要是你比对方更强大，他攻不下你，自然就会遭受反噬了。” “这种灵能真可怕。” 确实也有专员没有中招，转而攻击二人。 这下子，印红燕和陆顺就开始遭殃了。 叶棋语道：“差不多快收场了吧！” 李双双神色凛然，“还没有。” “嗯？” “好多人过来了。” “什么人？” “不知道，很多很多灵能者，不同方向，都是从市区过来的，正在向这里聚集。” 李双双盯着林仲夏。 后者时不时地会吹一下哨子。 “你想杀了他？” “是。这么明显吗？” 林仲夏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这还不明显吗？他都感觉到你的杀气了。” “哼，真可惜，我现在没空。大批灵能者就要到了，按他们的速度，大概一分钟后就到了。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招。”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其实我很慌，他们人数太多了，大概有两三百人，但是我们的战斗力是一群孩子。” “我们也还是孩子。” “呵呵，我们是很厉害的孩子。” 李双双开启群通话，开始分配任务：“金二壮，秦小雨，藤紫罗，现在去废品站。” “好！” “大批敌人一分钟之内到达。” “金大壮，现在封你做先锋队长，带领军团其他成员在陷阱处迎敌，不得擅自越线，听到我的指令就立刻撤退。” “收到！” 李双双又对叶棋语道：“这里就麻烦你帮着挡一挡了。” “没问题，这里也是我家。” “伙伴们，请你们坚持五分钟。” 大家齐齐说好。 一分钟还没到，先头一批灵能者就已经到了。 有专员来报，四周出现大批身份不明的灵能者。 王沐阳堪堪停手后撤。 “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灵能者？” 有专员趁机扫描他们的面部，“王处长，这些人的身份都是普通人类啊！” “看他们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 王沐阳看向林仲夏，“是你们搞的鬼？” 林仲夏两手一摊，“不然呢？” “本来他们藏得好好的，没想这么快就用到这张王牌的，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地步！我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小区。” 特办处已经跟那群灵能者混战在一起了。 特办处大院剩下的人不能动，王沐阳也在紧急召回云顶山的人手。 他们就三四十号人，本来就是预留下来对付破晓的，也只是危急关头帮把手而已，却没想到小区里面出了问题，从头到尾只见到了几个孩子。 天字无敌军团的成员们既紧张害怕又激动兴奋。 金大壮大喊一声:“守住我们的阵线。” 那些灵能者一个个双眼血红，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血丝，没有任何征兆地，直直地接冲入灿烂家园。 他们不仅想要冲破防守大门口的特办处，还想要翻越小区四面的围墙。 有的入侵者被特办处专员拦住了，有的还是冲了过来。 但是他们的脚步在小区地界线前面齐刷刷被阻拦了。 只见小区周围一圈突然爆长出无穷无尽的藤蔓，它们张牙舞爪地直蹿上天际，然后铺天盖地地向着入侵者袭来。 那些妄图穿过围墙的灵能者，有的被绞死，还挂在围墙上方，有的被藤蔓扯成两截，有的被拖入地下做了肥料…… 金大壮蹲在一个高楼的屋顶上，他打了个冷颤，“藤紫罗布置的藤杀阵也太恐怖了！以后还是不要得罪她了！” 花苗苗身在树林中，她满眼兴奋和崇拜，“紫罗姐姐好厉害哦！” 滕紫罗回应道:“多亏了双姐的木灵催肥奶。” 李双双:“谁起的名字？” 金大壮连忙打岔，“紫罗和双姐都好厉害哦……” 入侵者死了一批，下一批又继续跟上，他们好像没有感情一样，不怕疼，不怕死，只知道向前冲，前仆后继地赶上来送死。 而藤蔓不仅可以攻击入侵者，还把围墙加高加固，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叶棋语在高处，偶有漏网之鱼混进了小区里面，他的羽刃就会出手。 冲过来的灵能者越来越多，眼看着藤杀也拦不住他们了。 金大壮下令:“胡贝贝，到你的屁弹出场啦！” “好嘞！” 大家不用说，都非常默契地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防毒面罩。 胡贝贝藏身在一棵大树后，拉动一根线，只见小区的四面围墙底下滚出一颗颗小球。 入侵者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还在疯狂地翻越围墙。 而那些小球全都一起炸开来，一股青色的气体弥漫开来。 高空的叶棋语动了动鼻子，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厉害！” 而翻墙的那些灵能者可就惨了。 有的直接被熏晕了，有的摔下来，哇哇吐了起来…… 胡贝贝得意至极，“请叫我屁王。” 这时候，两百多号灵能者全部到场，已经将小区牢牢地围住了。 他们人太多了，特办处的专员们被这批灵能者攻击，纷纷倒地，伤亡无法估计。可是王沐阳依旧咬牙坚持着。 围墙处有陷阱可以挡一阵，他只需要守住大门。 林仲夏道:“王处长，你这么坚持有什么意义呢？” 王沐阳不管他，出手救下两名专员，继续奋战。 林仲夏嘲讽地一笑，把注意力放在小区上。 “废物们，冲进去呀！” 他下了死命。 围墙上爬满了灵能者。 金大壮道:“就是现在，点火。” 所有的团员手里的火符纷纷飞向围墙。 有藤蔓，有毒气，火星一碰上去，围墙上瞬间燃起一条火龙。 正在翻越围墙的入侵者都烧了起来。 林仲夏看得直皱眉。 王沐阳也很吃惊。 就好像，他们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所有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来一样。 其实李双双哪里知道这么多呢！她纯粹就是感知到灿烂家园会有麻烦，这群小屁孩又精力旺盛，而她又正好看了些书涨了些知识，于是领着他们做一些社会实践而已。 这里的陷阱他们做了很久，直到前一天晚上才确认要投入使用，大家可都非常期待效果呢！ 此时灿烂家园的这群孩子们看着腾起的火龙，热血沸腾，眼里都是火光。 林仲夏推推眼镜，“有意思。” “大力神，去拆了围墙。” 大块头听话地过去了。 此时李双双和另外三个少年少女正在她家的天台上。 天台中间有一块空地，那里常年铺着一层水泥板，李老头经常会在上面晒吃的，比如柿子、辣椒、玉米、桂圆、陈皮……还晒过小双双。 空地上方支着个架子，此刻还有几条腊肉挂在上面。 李双双移开腊肉，带着几人把水泥板一块一块掀起来，露出底下被岁月磨平棱角的纹路来。 另外三个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秦小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四方盘龙大阵。” 李双双在烂尾楼消耗太大，今天已经没办法再次开启灵界了。 她在这家里住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每天摆着簸箕的地方竟然藏了东西。 这还是宗余告诉她的。 宗余说，天台四角的龙形雕塑，还有地上的符阵，这叫四方盘龙大阵，是个非常古老的守护法阵，阵法启动后，需要四个人各守一方，以灵力催动大阵运转，四方神龙就会攻击想要强行闯阵的人，一般是古代门派用来守护山门的。 李双双又去请教了九尾，大概知道怎么启动大阵。 而启动阵法的阵眼是一块四龙环绕的玉石，整体是方形的，李双双最后是在自己书桌底下找到的。 这个小东西灰扑扑的，上面的龙饰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她以为就是块石头，就拿去垫桌角了。 四人在四方位坐下。 李双双开阵。 “天地万物，四方有灵，龙神速显，神鬼不侵。” 四龙玉飞到中间，灰扑扑的表层逐渐褪去，变得莹白，散发着微光。 其他三人也催动灵力，跟着着她一起念咒。 可是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灵力太弱，四灵玉始终只有莹莹微光，根本不像是能启动大阵的样子。 几人努力了很久，个个都出了一身汗，还是毫无进展。 藤紫罗道:“他们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李双双对着耳机道:“金大壮，再撑两分钟。” 金大壮信心满满，“没问题。” 第112章 路的两头 云顶山那边依旧电闪雷鸣，厚厚的云层一点也没有散去的意思。 断魂渊里，修蛇还没有找到，前来寻宝的玄门中人已经死伤过半。 丛林里到处都隐藏着未知的毒虫，美丽而又致幻的花，瞬间把人腐蚀成一具白骨的沼泽，来去自如的的毒藤，更别提那些已经妖化的异兽…… 他们跟着劫雷来到了一片湖泊，修蛇就是在这里降生。 本以为刚出生的修蛇宝宝柔弱不能自理，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收服它。 没想到哪怕只是一条刚出生而且刚经历过九道劫雷的小蛇，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玄门贵胄依然被打得狼狈不堪。 修蛇发怒，杀死了很多人。 湖泊都被血染红了。 最后关头，是李老头阻止了修蛇继续杀人。 而修蛇也躲进了传说中的神迹里，李老头追了进去。 那些人带着贪欲而来，损失惨重，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也跟着进了神迹，怎么着也要找到一两件神器，要不然太亏了，回去怎么交代？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一处妖族遗址，或者说是妖族的墓地。 山洞里，朱一鸣还困在七杀阵中。 在七杀阵的折磨下，他已经在人和怪物之间来回转换了无数遍了，但都是被迫的。 九尾想要的，是要让他自己找到变身的规律，让他自己控制这种变化。 朱一鸣变回人身，光溜溜地躺在地上。 “狐狸，让我休息一下。” 狐狸扔了两颗药丸给他。 “中场休息十分钟。” 金鸡山上，宗余把普善溜得满山跑，得亏他抗揍又能跑。 普善也追得气喘吁吁。 当两人再次回到三棵大榕树的时候，都摆着手要求歇一会儿。 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相对而坐。 宗余道:“我发现你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哦？怎么不一样？” “传闻中的魔僧普善，凶神恶煞，杀人如麻，血盆大口，一口一个小娃娃。” 普善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世人多妄言，你又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宗余说:“首先大师你看着就不像个恶人，而且我被你揍的这几顿，撵得满山跑这些时间，你要是想杀我的话，我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普善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宗余又说:“可是你为什么不杀我，还心甘情愿在这里让我拖延时间呢？” 普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感慨地说了一句，“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谁呀？” “在我离开拉亚山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本来想抓我，但我们一番交谈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说，我跟他所知道的魔僧普善有所出入，他要抓的是魔僧普善不是我。” 宗余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 普善又问道:“灵宝寺宗舍是你什么人？” “嘿，被你看出来了啦！正是家师。” “宗舍确有几分可敬。” “你认识我师父？” “有过一面之缘。”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师父？” 普善点头，“没错。你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也不算他提起的，就是有一次我们师兄弟聊到你了，师父就说，一个人做人还是做孽，成佛还是成魔，都是自己选的，人分善恶，路有两头，就算别人把你往一边推了一把，但是腿长在自己身上，再走回来就好了，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花点力气嘛，这有什么的！难道别人推了你一把，你就顺势过去了吗？” 普善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 宗余继续说:“我师父还说，有的人一生顺遂，有的人历尽苦难，个人有个人的道要走，你要去路的哪头，不要受别人影响，自己说了算。” 普善回忆起宗舍的模样。 那时他抱着宗舍的双腿痛哭，“可是我的佛抛弃我了，我找不到去它那头的路了。” 宗舍道:“你怎知你现在这条路不是去向佛那边的？佛永远不会抛弃你，除非是你抛弃了你的佛。” 普善面带苦涩，“是我抛弃了我的佛。” “什么？” “小友，你很有趣，不过我还有要事要办，没空陪你绕圈子了。” 宗余发觉了他眼中的杀意。 两人都站了起来。 宗余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这里，但是既然答应了别人，我还是得拼一拼的。” “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吗？” “那倒不至于，那位朋友没说让我拼命呢，她告诉我，他们邻居家的孩子们有时会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想让大人发现，就全都藏在山里了……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总之，他刚才被打趴在树下的时候，发现了树洞里藏着的一大包小玩意儿了。 想起上次李双双带他路过这座山头时说的:你相信吗，这里有宝藏。 他当然不信！ 但事实上，不由得他不信。 他最先玩的是一副飞行棋。 地图画在一张羊皮上，每个序号都对应不同的关卡，有跳格子游戏、跳皮筋游戏、翻花绳、脑筋急转弯、数独大考验…… 当然也有不那么儿童的游戏，比如打地鼠游戏，当然，玩家才是地鼠；还有僵尸消消乐、找不同…… 也有更加危险的游戏，如怒火救援、和警察叔叔一起拯救人质、公主的屠龙勇士、刀山来客、外星人风暴…… 很像是某一位无聊的家长做给自家小朋友玩的。 如果不是要用来对付普善，这副飞行棋他自己都想体验一下。 这些关卡都刻在一张张木牌牌上。 当时溜着普善兜圈子的时候他就把木牌牌撒在山里的各个地方，游戏环境会根据实际场地生成，他没有时间挑选地段，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普善逼近，宗余一步步后退。 终于，普善再走一步，脚下出现一个光圈。 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欢迎01号玩家进入游戏，游戏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宗余实在忍不住坏笑起来。 普善还没反应过来，宗余手里的骰子一扔，掷出一个六。 普善直接消失了。 宗余拿出地图寻找。 “六，六是个啥？啊，跳皮筋啊！应该不难吧……” 第113章 退守 王沐阳还领着特办处的人守着灿烂家园的大门。 大力神走到一处围墙边，那里的尸体比较少一点。 围墙上的藤蔓在燃烧，他全身都变成了石头，不惧普通火焰，一拳一拳砸向围墙。 有专员过来阻拦，都被他一一打倒。 终于，围墙被开了一个缺口。 大力神又回到林仲夏身边保护。 灵能者全都涌向这个缺口。 这时，叶棋语过来了。 他从空中俯冲而下，金色的翅膀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羽刃，飓风。” 由金色的锋利羽刃组成的飓风席卷了突袭的人群，刚刚想由缺口进入小区的灵能者全都被搅碎。 林仲夏还在催促他们。 “给我上啊废物们！” 这些无知无觉的灵能者们像是一把无用的棋子，扔掉之前，还可以用来砸一下敌人。 已经进入小区的灵能者开始大肆破坏。 金大壮率先冲了出来。 他从楼顶一跃而下，直接扑倒一个入侵者，亮出尖牙，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沾了血，灵物的凶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大力神又打开了一处缺口。 入侵者疯狂地涌入。 大门口特办处也拦不住了。 秦小雨的妹妹秦小雪也跳出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无数个分身，分别迎向那些入侵者。 躲在树后面的胡贝贝被抓住了，毕竟只有七岁，他吓得吱哇乱叫，变成了一只灰毛狐狸。 小灰毛一个屁崩出，那个抓他的灵能者顿时弯腰吐了。 小灰毛赶紧开溜，碰到花苗苗被人抓住，他冲上去咬伤了那人的手，花苗苗得以逃脱，他自己却被打了一拳，差点晕过去， 花苗苗赶紧抱起他逃跑。 金三丫变身成了一头四蹄踏火的狼兽，浑身毛皮火红，背上还背着她的四妹金四宝。 她飞快地奔跑在围墙后，看到有人闯入就跳过去，一爪子掏出敌人的心脏，就算被灵能者打伤也毫不停歇。 背上的四宝也龇牙咧嘴地吐着火。 林仲夏紧盯着小区内的情景，整张脸上都是病态的狂热。 “给我攻下这里，我一定要攻下这里……” 金大壮喊道:“叶棋语，掩护” “全体成员，退守第二线。” “好！”叶棋语应了声。 他的翅膀一扫，就将好几个入侵者打飞。 想起他还征用了李双双的几个宝贝，在口袋里摸了摸。 “雷暴？” 翅膀一扫，那个雷暴小球就落入人群。 一声炸雷在地面响起，把一群人劈成了焦炭。 “水牢笼！” 那是一颗乒乓球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叶棋语看了眼大力神，确实勇猛无比。 很适合他。 水牢笼对着大力神砸了下去，在掉下去的过程中越变越大。 大力神本来在林仲夏身边保护，他一把将林仲夏推开，独自承受了水牢笼。 水牢笼罩住了大力神以及他附近的两个灵能者，而且一接触地面水晶球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被罩住的三个人仿佛真的落入水中一样，旁边那两个灵能者浮起来了，连动作都变慢了，而大力神却拼命地挣扎起来。 废品站天台上，四龙玉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李双双心里焦急。 现在小区里除了他们这几个为非作歹的孩子，其余人全部都被药倒了，万一那些人闯进来，后果真是不敢想象啊！ 门口也快抵挡不住了。 怎么办？ 他们已经用了那么多灵力供养四灵玉，还是没用！ 难道是在报复她用它垫桌角吗？ 李双双冷汗涔涔。 灵器灵物还能怎么养？ 对了，李老头曾让她每天用血滋养九尾狐，还说心头血最佳，每月一次就行了，但是她怕疼。于是改成指尖血，每日一滴。 当时她还想给月经血来着，反正都是血，被九尾教育了一顿，说月经血没用。 李双双叹了口气。 掏出一把细长的尖刀，对准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就是疼！ 反正不会死就是了。 其余三人都吓呆了。 秦小雨急了，“李双双……” 金二壮大声叫道:“李双双，我们都还没放弃呢，你怎么就绝望到要自杀了？” 藤紫罗却反应过来，“快闭嘴，她在取心头血。” 果然，李双双缓缓抽出小刀，疼得直抽气。 她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接流出的血，生怕浪费了。 然后把血抹在四龙玉上。 真的有效果了，只见四龙玉发出的光越来越强，越来越亮…… 再度施法开阵。 “快了，继续布阵。” 小伙伴们还在围墙的两处破口处艰难奋战，听到耳机里响起李双双的声音:“再坚持一分钟。” 门口特办处人员也听到一个声音:“退进来。” 王沐阳知道，那是李双双。 可是她的声音是怎么传来的。 下属过来询问，“王处长，这个地方不是禁地吗，我们能进吗？” 是啊，能进吗？ 李双双有邀请他们入内的权力吗？ 王沐阳还是说了声，“退。” 特办处人员且战且退，从大门进入小区。 “真的进来了……” 外围的小伙伴们和特办处人员都分散在小区不同区域，都在且战且退。 不少人负伤，还在顽强抵抗。 金大壮下令道:“所有人准备退到第二线。” 就连特办处人员都被嘱咐过了。 “倒计时准备，五，四，三，二，一！” 所有人同时后撤，退到了第一排房屋线上。 这就是第二道防线了。 金大壮下令:“小胖，开陷阱。” 王小胖用力地踩下一个机关，围墙以内，第一排房屋以前那片地带瞬间凹陷下去，在小区外围出现了一个十多米宽的巨坑。 所有追过来的入侵者都掉进了坑里。 底下传来痛苦的惨叫声。 花苗苗早先在陷阱里埋下了无数的寄生子，是一种在血肉里生长的植物。 此时寄生子正发疯似的往人的皮肉里钻，吸取血肉中的养分，快速生长，填满人的整个身躯，很快，人就会变成一截干瘪的木头，枯萎的皮肤上会开出一朵朵红黄相间的小花。 “这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有个特办处专员有人说了句。 没有人回应他。 “没有这恶心的东西，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吗！”金三丫道。 外面还有大批入侵者依旧虎视眈眈，碍于这个大坑，被寄生子唬住了，暂时没有过来而已。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寄生子太危险了，不能长时间放在外面。 “吼！” 一声龙吟突然响起，震彻云霄。 所有人都在张望。 “那是什么？” 有人喊道。 “这个小区也太诡异了吧！” “吼！” 接着又陆续响起几声龙吟。 大地都在震颤。 只见灿烂家园外围的四个角落里亮起一道道金光，然后金光相接，组成了一道光幕，将整个小区罩在里面。 成员的耳机里传来李双双的声音:“这是四方盘龙阵，他们暂时进不来了。” “花苗苗，寄生子不能久留。” 花苗苗脸上还带着委屈，她哦了一声，念起咒语，寄生子连带尸体上的小花全都消散了。 “金大壮，小区里还有混进来的敌人，全都抓起来。” “好嘞，伙伴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干活呢！” 他嗅觉灵敏，对地形很熟，很快又抓住了十几个人。 特办处的专员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区，这个他们从来不被允许进入的禁地。 “啊，那是……” 一个专员指着人家窗台上的花盆惊呼起来。 王沐阳拍了拍脑门，哎，真麻烦！ 他命令道:“所有专员，不许碰这个小区里的一草一木，哪怕一块石头都不许捡，听见了吗？” “是。” “好的，王处长。” 但是，也有人眼里已经露出贪婪的光。 第114章 破晓 他们把在小区内抓到的十几个灵能者带到废品站旁边的空地，关进了一个笼子里。 伙伴们都在夸王小胖挖坑挖得好。 王沐阳奇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小区的大人呢？” 金大壮道:“睡觉呢！” 有个专员道:“闹成这样还睡得着呢？” 金三丫梗着脖子道:“睡眠质量好呗！” “你们这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沐阳阻止他们继续发问，“李双双在哪儿？” 金大壮收到李双双的消息，让他把王沐阳带上楼。 王沐阳仔细交代了一番，叫特办处的人不要乱跑，看紧这些灵能者，然后跟着金大壮进屋了。 天台上的四个人都不太好，盘龙大阵维持得非常吃力。 特别是李双双，胸口还在淌血，小脸煞白。 王沐阳脸色很难看。 拿了瓶药粉往她身上倒。 “丫头，你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 “等这件事情结束了，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说的，王处长。” “但是现在还是先顾眼前吧！” 王沐阳两手一摊，“行吧！” “那些灵能者是怎么回事？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李双双问。 王沐阳:“没有太多意识，像是被别人操控了一样，潜能都被激发出来了，这样一来，就算今夜不死也废了。而且，我们查到他们的身份全部都是普通人类。” 李双双:“也就是说，大批量的普通人突然变成了灵能者，而特办处却毫不知情？” 王沐阳:“看起来是这样。” 李双双:“你这个处长当的……” 王沐阳:“现在不是吐槽我的时候吧！” 李双双:“……” 李双双:“我怀疑控制他们的人是那个林仲夏，他手上有个哨子。” 王沐阳:“你确定吗？” 李双双:“猜的。” 王沐阳:“我想想办法。” 李双双:“得快点，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王沐阳:“我明白。” 金二壮却突然说道:“是不是抓到了几个灵能者关在附近？” 金大壮道:“就在楼下。” 金二壮:“他们身上有幽兰草的气味。” 金大壮:“幽兰草是什么？” 金二壮:“先别管是什么，蓝花儿很有可能知道这些灵能者是怎么来的。” 李双双:“王处长，审问这个活儿你最在行了。” 王沐阳:“蓝花儿是谁？” 李双双:“幽兰草是她种出来的，而且她与破晓有联系。她现在被捆在家里，大壮，带王处长去找她。” 两人离开后，李双双问藤紫罗:“五色花你能解吗？” 藤紫罗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会需要点时间。双双姐，你想让他们都醒过来吗？” 李双双道:“没想到维持盘龙大阵这么费劲，我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大阵一破，如果还没有找到对付那些灵能者的办法，小区的人就很危险了，虽然有部分人与破晓勾结，但更多的人是无辜的，不该让他们不明不白地被害死。” 秦小雨道:“所以，一旦我们撑不住了，就要尽快帮大家解毒是吗？” 李双双点头。 滕紫罗道:“这件事情可以交代给花苗苗，我会教她怎么做。”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有人上来了。 是特办处的一个专员，很年轻，长了张娃娃脸。 李双双看他有点眼熟应该是在特办处大院打过照面的。 娃娃脸说道:“王处长担心小区里还有破晓的人潜伏着，担心你们的安全，让我来给你们护阵。” “不用了，你待在楼下就行……” “这是什么法阵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威力这么大的阵呢！”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研究着地上的图纹，“这几条龙的形态，似乎是很古老的雕刻风格啊！这法阵有些年头了吧！” “你懂的挺多呀！” “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在特办处混呢！” 他在研究地上的图案，慢慢挪动着，到了李双双身边，却突然抽出一把尖刀对着李双双刺下去。 李双双反应不及。 却是坐在她对面的藤紫罗空出一只手，往前一伸，五指变成五根藤蔓瞬间将他击倒。 藤蔓继续追击他，娃娃脸无处可逃，小刀根本挡不住藤蔓，他被藤蔓缠勒住了脖子，感觉脖子马上就要断了，紧急之中，他掏出一把枪，对着滕紫罗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会引起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他不再犹豫，再开一枪，直接打中了那块四龙玉。 “遭了！” 几人都是一惊。 娃娃脸目的达到，立马跳下楼逃走了。 而四龙玉碎了。 藤紫罗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小区外的光幕消散，盘龙大阵就这样破了。 他们赶紧去看藤紫罗的情况。 特办处的枪都是专门针对灵物的。 她伤得很重，秦小雨赶忙替她疗伤。 李双双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耳机里的小伙伴都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正在审问蓝花儿的王沐阳也赶了过来。 李双双下了楼，告诉了他们这个不妙的消息。 “王处长，你的人，你们自己处理吧！” “破晓已经渗透进特办处了……” 特办处的一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还有，蓝花儿说什么了？” 金大壮道：“她说林仲夏有一个异能，是能夺取别人的能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些红眼的灵能者全都是他人为改造的，他们成为摄灵人。由于剥夺灵能和接受灵能的双方都需要保持脑子清醒但是身体又不能反抗，所以用到了幽兰草，而蓝花儿最初帮他培育幽兰草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也是一个摄灵人。而摄灵人的力量是林仲夏给的，所以他能控制这些人。”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摄灵人呢？他们可能马上就会杀进来了。” 王沐阳道：“林仲夏是通过一个哨子控制他们的，也就是声音，或者我们可以用声音扰乱他的操控。” 关在笼子里的十几个摄灵者开始躁动起来。 李双双道：“林仲夏开始发动进攻了。” 王沐阳：“你们找一些可以发出噪声的灵器，声音越大越好，总得试试。” 小伙伴们赶紧去找家伙。 李双双神识覆盖，那些红眼的摄灵者果然在门口涌了进来。 “站住！” 她从没有试过一次性对这么多人使用神识命令。 摄灵者本就意识不清，这样的精神干扰的确奏效了。 他们突然停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干嘛。 可是李双双就没那么好了。 她的七窍又流出血来。 林仲夏不停地吹着口哨，催促摄灵者前进。 那些人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又重新找回了目标，继续向小区涌来。 李双双想，治标不治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她的神识命令直接下到了林仲夏身上。 虽然这种精神控制能力用在比自己强的人身上很容易遭到反噬，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放下哨子。” 林仲夏停顿了一下。 有效。 “放下。”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仲夏身上。 果然，林仲夏缓缓地放下了哨子。 他的手在发抖，似乎还在抵抗。 突然，李双双感觉自己被压制了。 她的神识猛然间收了回来，呕出一大口血。 只有叶棋语在她身边，看得心惊胆战。 “别声张。”她说。 是陆顺…… 看来行不通啊！ 他们就要进来了！ 李双双手上握着一块玉牌。 在幽冥界的时候，当时她和朱一鸣被景亦空用鱼钩拉到了鸟背上，景亦空把他们扔下去之前，将这块玉牌塞到她手里，并告诉她，这是阴兵符，只要叫一声景亦空老公，他就借阴兵给她。 太羞耻了！ 李双双又默默地把玉牌收起来了。 胡贝贝找来一面铜锣，敲敲打打的。 王小胖也翻出一个唢呐。 小伙伴们各显示神通。 还给特办处的专员们找来了笛子、葫芦丝之类的乐器…… “嘭……” 漆黑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团烟花。 是金大壮找来的烟花。 接着无数朵烟花陆续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笼子里的摄灵者依然暴躁，这些声音并没能阻挡林仲夏的指令链接。 小区外的那些摄灵者被烟花吸引，停顿了一瞬，还是继续向前。 “没用啊……”小伙伴们非常失望。 烟花还在继续，把他们脸上的失望照得五颜六色的。 金三丫道：“不行的话，就跟他们拼了！” 李双双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进入了识海。 大山一样的旋龟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喂，你不是神器吗？怎么这么没用啊？” “尔乃凡人之身，用吾神力的十之二三已是大限，若是所用神力再多，尔肉身将毁。” “别咬文嚼字的！要是我需要用到六层力量，会怎么样？” “肉身将毁。” “我会死吗？” “这……倒是不会，神力不会让你死去。” “能一次性说清楚点吗？不会死，但是肉身没了，怎么，我会变成鬼吗？” “还能重铸肉身，但是会吃点苦头。” “吃苦而已，我又不是没吃过……” 她从识海退了出来。 金三丫还在说那句话：“不行的话，就跟他们拼了！” 呵，居然还能凝滞时空！这旋龟够厉害，只可惜落在她手里，变得狗屁不如。 她一直背对着众人。 这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回头看了眼身后忙碌的伙伴们。 牺牲她自己，还是欠景亦空一份人情。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旋龟，助我。” 李双双觉得身后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神力犹如汹涌的海浪在冲击她的身体，又犹如野兽在撕扯她的血肉，又像是一团火焰想要把她烧成灰烬…… 难怪旋龟说她肉体凡胎承受不住！ 哎，真的受不住啊！ 趁意识还在。 神识覆盖。 摄灵者们已经冲进小区了，还好外围的那个大坑阻拦了他们一下，他们有的是直接跃过来的，而大多数还在坑里往上爬。 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就是这样，也蠢得很。 这一次，她的神识一动，陆顺就呕了一口血，拉着林仲夏急急忙忙地后撤。 他倒是知道自己不是敌手了。 陆顺慌张地跟林仲夏在解释什么，李双双也懒得知道，她时间有限。 她俯视着底下破晓的人，他们犹如蝼蚁。 让他们死吧！彻底消失吧…… 哎，算了，李双双又想。 “关押。” 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袭来，神识覆盖之处，所有的摄灵者一齐消失了。 而陆顺和林仲夏正坐在一口棺材里，看着他们的摄灵者就这么消失不见。 林仲夏可能只觉得对方能力很强。 最后一瞬是林仲夏拿出的法器棺材，他们躲了进去，才避过这一劫。 但是对于精神控制系的陆顺来说，他才是彻底崩溃了。 棺材里传来一阵尿骚味。 林仲夏无比嫌弃，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大力神和印红燕没有受到棺材的保护，也消失了。 这一战，破晓仅剩了两人。 林仲夏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放弃了。 而废品站门口，有放哨的特办处专员向王沐阳报告了外面的情况，他听得惊疑不定。 小伙伴们有的沮丧，有的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李双双安静地站在最前面。 只有叶棋语看见，李双双在流血。 她站在血泊中，像是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一样，全身都沁出了血迹。 “李双双！”叶棋语一把抱住她。 她的身体似乎有一刹那分崩离析了，像马赛克，然后马上又合拢了，拼凑在一起，像拼图…… 只那么一瞬间，叶棋语以为自己看错了。 “啊，痛！”她控制不住地喊道。 叶棋语看到她的皮肤一寸寸皲裂开来，像一件碎裂的瓷器，更多的血涌出来。 叶棋语紧紧地抱着她，好像只要他抱得足够紧，她就不会碎。 王沐阳急忙跑了过来，只看到一个快要碎掉的血人。 她拉住王沐阳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们欠我们的……” 小伙伴们也围了过来。 “啊！” “双双怎么了……” “怎么搞成这样啦？”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惊呼…… 她看着叶棋语，“走。” 叶棋语明白她的意思。 这副模样，不该被人看见。 他抱起李双双，张开翅膀，往前冲了两步，脚一点地，用力地飞上高空，带着李双双飞走了。 破晓，天蒙蒙亮。 连日暴雨之后，东边的天空终于得见一层金光。 金鸡山上，普善和尚玩了一夜的飞行棋，好不容易破解了全部关卡，发誓要把宗余捉进去一起玩一局。 两人又在山里溜了两圈，气喘吁吁地对坐着，狼狈得像两个野人。 “宗余？” 却见山上走下来一人一狐。 “你怎么在这儿？” 人是朱一鸣。 狐是九尾狐。 宗余终于见到了亲人，抱着朱一鸣嚎啕大哭。 “我太难了！太难了呀！” 朱一鸣问道:“这人是谁？” 九尾狐轻声一笑:“破晓。” “朱一鸣，也该试一下你这一夜的成果了。” 第115章 结束 普善死的时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个把他叫来这里的人说要带他见视频里的怪物。 他知道，那个怪物很像是传说中的无极魔主。 自他逃离拉亚山后，一直在寻找一种古老的功法，就是这种功法与他家人和师弟的死有关，他要证明这种功法存在的证据以及破解之法，所以他才要找古神迹，见无极魔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只要能查到一点消息。 他亲眼看着那个年轻人变成了古籍里无极魔主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他不是。 万万没想到却是为了他把命丢在这里了。 云顶山里，只有少数人走了出来。 修蛇失去了踪迹，古代神迹里除了暴走的大妖什么都没有。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吧！ 总有人偷偷带出了一些东西。 玄门众人都回到开阳城里休整。 死了很多人。 玄门中气氛诡异地沉重。 各门派之间相互交好的人也只是小聚一下、交换情报，谈起断魂渊中的事，都很沉默。 有仇的人……也没心思再寻仇了，都折损了那么多人，何必再徒增伤亡！ 三天后，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场，离开了开阳。 但是有一个人还没走。 一家茶楼的包厢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拿着紫砂壶倒茶。 王沐阳推门进来，大剌剌坐在他的对面。 他更加憔悴了，黑眼圈简直没法看，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几天没刮了。 他端起年轻人刚倒好的茶。 “欸，小心烫……” 话还未说完，王沐阳就一饮而尽，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茶汤烫嘴。 唐小和道：“王处长是因为破晓的事才这么劳累吗？” “找我有事吗？”王沐阳直接开口。 “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唐小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王沐阳。 王沐阳打开纸袋，从中掏出一个羊皮卷轴。 “这是我在遗址找到的，上面记录了古代某一时期妖族覆灭的全过程，当时妖族与人族大战，可是人族得到仙界的帮助，妖族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发明了一种可以提升功力的药物，结果用了药的大妖逐渐丧失了本性，就连同类都杀，最后妖皇没办法，向人类投降，仙界出手镇压了这群妖，关在了这个遗址。上面还有妖族的实验记录……” “你把这卷东西交给我的意思是？” “王处长，有人从遗迹里带出了点东西。” 王沐阳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潘多拉的魔盒彻底被打开了，之后局面会变得如何，恐怕特办处需要早做准备，家主说，掌控大局这种事，最终还是需要特办处来做。” 王沐阳点了点头，“多谢。” “对了，”王沐阳提醒道，“破晓无孔不入，你们内部最好也查一下。” 唐小和只错愕了一瞬，他这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估计是破晓渗入特办处了。 “好，我会向家主禀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还有个事儿。” 王沐阳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是点私事，是我妈交待的，她说与灿烂家园的李老先生有点交情，让我一定要去他家里拜访一下，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其实我在遗迹里已经见过李先生了，老人家……老当益壮，还救过我，但是我妈说一定要买点礼品送上门去，要不然会很失礼，但是，最近这几天灿烂家园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禁止外人入内，所以想跟你打听一下情况。” “他们最近……是有点忙。” 王沐阳想了想，还是给李老头打了个电话。 “喂，王处长……” “有双双的消息了吗？”是朱一鸣抢过了电话。 “……还没有。” 电话还给了李老头，“那王处长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罗兰已经停职了，她曾受过江家恩惠，所以……” “特办处的内务，就不必跟我一个老头子讲了！” “有个叫唐小和的年轻人，他想见您。” “叫他直接过来吧！” 电话挂断。 灿烂家园里，蓝花儿承认了，大部分人都是被催眠洗脑了。 破晓行动那天晚上，本来是没有准备动用那些摄灵者的，而是让小区里面的灵物们自相残杀。 那群孩子不分轻重将所有人药倒，虽然令大家陷入了危险当中，但同时也避免了自相残杀的结局。 这几天，小区里一直忙着叫醒那些被催眠的的人。 而且，围墙烧了，王小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也得填起来…… 唐小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灿烂家园小区的时候，表面上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他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废品站去。 有几个孩子四仰八叉地坐在废品站的门口，脸上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树上一只公鸡，窗台上一只九尾狐，每根毛上都写着“烦恼”二字。 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规规矩矩地坐在墙角，他眼里尽是深不见底的哀伤。 母亲去世已经火化了，骨灰就摆在家里。而李双双依旧下落不明。 他的手心里飞出一只蓝色的蝴蝶。 朱一鸣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只蝴蝶了。 哟，魂牵梦萤啊！唐小和有点惊讶。 可是蝴蝶飞来飞去都只是在他头顶上绕圈圈，最后消散了。 另外几个孩子也在偷偷关注着他，看到蝴蝶消失，都唉声叹气的。 魂牵梦萤如果找不到对方，一定是另一只蝴蝶不在了啊！ 人没了，魂也没了。 唐小和突然有点伤感。 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和他的另一只蝴蝶而伤感。 唐小和进屋，他和李老头在云顶山里就见过了，因此也不觉得陌生，就像见长辈一样，随意聊着些家常。 却看见门口有几个小脑袋在往里凑。 他看得好笑。 便聊起了墙角那个用魂牵梦萤找人的男孩。 “他找的是谁？” “他在找我的孙女。” “呀……抱歉啊！” “无妨。” “可是……还找得到吗？” “也许找人这个行为，也是一种情感的出口。” 唐小和点头认同，觉得自己不应该久待，于是起身告辞。 他出门的时候，朱一鸣刚好看到他，眼神有点迷茫，多看了他几眼，嘴唇张了张，最后苦笑。 唐小和离开后，乱七八糟的一堆孩子们就在讨论。 藤紫罗问：“刚那个人是谁啊？” 大家都面面相觑，说不认识。 金二壮道：“估计是他家亲戚吧，老表啥的，闻着像是有血缘关系呢！” 朱一鸣自言自语道：“难怪看着他的脸，觉得有点像呢！” 第116章 夏令营 都只知道叶棋语带走了浑身是血的李双双，可是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连叶棋语也联系不上。 灿烂家园的妖族和特办处的专员都在寻找他们，三天了，没有一点线索。 叶棋语从小是跟着他姑姑叶红英长大的，前些日子他们离开开阳市，是去了一处无人的海岛修行，叫连石岛，叶红英猜想他们有可能是在那儿，于是跑了一趟，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又过了两天，叶棋语狼狈地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追问他李双双的下落。 叶棋语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把她弄丢了……” 叶棋语之所以选择连石岛修炼，是因为岛上有个仙人洞，是真的古代的仙人留下的洞府。 “我把她带到了连石岛，她的身体一直在裂开，然后又被神力强行修复，就这样裂开重组持续了一整天，她痛得受不了，求我杀了她……” “她体内神力外泄，引来了妖物的觊觎，我就走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就不见了。” “我把那个岛都翻遍了，海里也找过了，近处的妖族都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她……” 后来朱一鸣也上了连石岛，岛上也没有居民，就他和叶棋语两个人，每天不是这个在岛上转悠，就是那个坐着个小船在海里漂着，过得像野人。 两人很少交谈。 主要是朱一鸣不肯说话。 他从小到大，亲人一个个离世，吃尽了苦头，被同类欺压，被灵物伤害，他的世界那么小，就只剩下那么两个人，一个照顾他长大，会永远把他护在怀里说小猪别怕；一个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前方，把伤害挡掉。 刘彩云去世，李双双失踪。他连怪谁都不知道，连个可以泄愤的点都没有，听他哭的人都没有。 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沉默。 很多个夜晚，他独自对着一轮银月和满天星河，漂在海面上，躺在沙滩上，坐在悬崖上，想象着李双双像条美人鱼一样从海里跃出来，亦或是像松鼠一样从树洞里钻出来，她从月亮上下来，从星星上下来…… 他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脑补的画面终究不会实现。 他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只觉得他与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连接了。 就好像地球的引力对他失去了作用，他要飘走了，也没有任何东西来拉他一下。 李老头总说李双双命不该绝。老人家不像年轻人那样偏执。他又说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但是他还是担心两个孩子在岛上寂寞，有次让人给岛上送物资的时候把九尾狐和大花扔岛上了。 于是岛上除了两个野人之外又多了两只野兽。 之后，天字无敌军团的其他小伙伴们也陆陆续续地上岛了。 金家三兄妹把他们一岁的小妹都背来了。 连石岛日渐热闹起来。 岛上搭起了很多小帐篷，每天晚上都有篝火晚会。 小岛周边的漂着的小船也多了起来。 失去了大人们的管束，这群妖族的孩子彻底释放出天性，跟疯了似的在海岛上撒欢。 朱一鸣连日以来的矫情被孩子们的吵闹打断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供他消沉意志的海岛变成了暑期夏令营。 带队的还是他自己。 有时候为了让他们消停一点，学霸甚至压着他们把暑假作业也做了。 又过了快一个月，有一天晚上，朱一鸣从海上回来，顺便带回一条海鱼给孩子们做生鱼片，看到他们都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她吗？ 她回来了？ 会不会又是脑补的画面？ 他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地确认。 他不敢相信。 那个身影转过来，真的是李双双的脸。 他刚想走过去，就看见那个人形态一变，变成了另外一张脸，虽然也是绝色之姿，但那不是李双双。 朱一鸣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果然不是李双双。 是他看错了吗？ 就听见孩子们在起哄，“再变一个！” 变什么？ 就见那个美女形态再变，变成了李老头的模样。 朱一鸣都愣住了。 原来刚才的李双双是她变化出来的。 那这个人还是妖的，到底是谁啊？ 然后李老头就说道:“不玩了不玩了，我刚化成人形，让我休息一下吧！” 接着，李老头变成了九尾狐。 朱一鸣恼怒极了，扔下海鱼，自己回仙人洞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但就是，好像他的心被人狠狠地揉搓了一把扔到地上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没醒，他带了些粮水，跟叶棋语打了个招呼，就独自驾船离开了连石岛。 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把这周围的线路摸得熟透了，甚至连螃蟹妖住哪块礁石下他都知道。 但是他没有目的地，就这样在海面漂着，漂到哪算哪。 到了夜晚，又是繁星满天。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他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救命……” 一开始还以为幻听了，结果又听见一声。 “哎，朱一鸣……” “我看见你啦……” 有气无力的。 但是，这不是李双双的声音吗？ 她在哪儿看见我了？ 见鬼了不成？ “李双双，你在哪儿啊？” “三点钟方向……” “我就来。” 他的船行驶了大概五海里才找到李双双。 她趴在一截木头上，严重脱水，已经晕过去了。 估计是感应到附近有人，用了最后的力气找到他，告知他方位。 要是他再晚一点点找到她，估计她就被海浪卷走了。 朱一鸣觉得他是何其幸运。 真应了那句老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双双缓过来后，两人安静地躺在小船上，看着月色星河，李双双简单地讲述她这段日子的遭遇。 “我是被一个糟老头子带走了，他把我扔进了一个特殊的水潭里，我就在里面……脱胎换骨吧！” 她简单地用了四个字来形容肉身的重塑。 其实她在水潭里泡了两天就恢复好了，但是老头告诉她:“虽然你肉身已经复原，但是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使用神力，还是会再经历这种痛苦。” “说下您的建议？” “建议你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再继续泡个十来二十天的，彻底脱胎换骨，就可以使出全部的神力了。” “二十天？” “我怕是说的少了点。” “老头，你知道在这里泡着有多痛苦吗？” “可以想象，剥皮抽筋拆骨，再一点点给你长回来，当然痛！” “……” “那你泡还是不泡呢？” “泡！” “哈哈哈哈，好孩子！” 期间她无数次痛晕过去，老头还给她喂了很多药，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这些她都没说。 她只跟朱一鸣讲道:“结束之后，老头就给了我一张竹筏，他说这就是他的交通工具，就让我滚蛋了。后来我找到了最近的岛屿，语言又不通，也不知道身在哪里，辗转上了个黑岛，落到人贩子手里，然后跳海逃了出来，漂了三天了，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 “朱一鸣，幸好遇见你了！” “是啊，幸好。”他感慨道。 幸好他今天出海了。 “那个老头是谁啊？” “不知道，我就叫了声老头，他就说自己叫老头，怪有个性的……”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朱一鸣，一个人在海上漂三天很可怜的。”说着，她拉住朱一鸣的衣角，“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我困了，你要好好看着我，别让我再漂走了……” 李双双看着满天星月，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朱一鸣盖住她的手，轻声说，“好。” 第117章 飞机事故1 朱一鸣已经走了很久了。 现在是晚上，雾很厚，灯光透不进来，周围的景象都看不真切。 他在这个地方转了很久，左拐右拐怎么走都不对。 他知道自己是迷路了。 他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三庄镇。 他想起这个地名。 那是他北方老家的小镇，他出生的地方。 他还在不停地走，可是怎么走都不对。 他开始烦躁起来。 “小猪。” 背后有人叫他。 朱一鸣转身，就看见刘彩云的身影慢慢从浓雾中走出来。 “妈。”他惊喜地跑过去。 太好了，终于有人给他带路了。 刘彩云只微笑着看着他，“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妈，我迷路了，快带我离开这儿。” “你想去哪儿啊？” “……” 朱一鸣愣了一下。 是啊，他是要去哪儿来着？ 三庄镇的家早就没有了，他到这里来做什么的？ 刘彩云说:“人有目的地，但是找不到路，这才叫迷路，连目的地都没有，只能叫瞎晃悠。” 朱一鸣苦笑，“妈，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刘彩云像他小时候一样牵起他的手，穿过浓雾，向前走着。 刘彩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着他了。 朱一鸣完全不认得路。 他们最终回到了彩云饭店。 是开阳市里的那家彩云饭店。 刘彩云系上围裙，给他做了一碗海鲜面，雪白的鱼丸堆得满满当当的。 “好香啊！” 朱一鸣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刘彩云放下面碗，坐在他对面。 朱一鸣从小就最爱吃海鲜面，但是自从他知道，刘彩云每次做海鲜面时都会想起他爸，他就再也不让她做了。 此时他看着这碗面，心里五味杂陈。 刘彩云依旧微笑着看着他。 朱一鸣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妈，怎么了？” “你长大了，妈妈很欣慰，小猪，你是个好孩子。”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妈妈是想告诉你，不要怕迷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其实你一直都在自己的路上，而且走得很好。” “妈……” “小猪，不要怕啊！” 刘彩云摸了摸他的脸，“吃面吧！” “好！” 他鼻子一酸，眼角流出一颗泪珠，忙把脸埋进碗里。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颗鱼丸，刚要送进嘴里，却突然朝后倒了下去。 朱一鸣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鼻腔里海鲜面的香气久久不能散去。 才想起，刘彩云已经不在了，那碗海鲜面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来不及遗憾，飞机舱内已经乱做一团。 他要送刘彩云的骨灰回山东老家安葬，李双双也一起，买的凌晨的红眼航班，中途还转机了，两人折腾得够累，只能在飞机上呼呼大睡。 但是客舱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吵嚷起来，朱一鸣的座位靠走廊，刚才还被人撞了一下，打断了他吃面的好梦。 李双双也被吵醒了，正盯着那乱作一团的人。 “这人疯了吧……” “哎呀，真是造孽……”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快把他们拉开，都快出人命啦！” “快摁住他，真是疯了！” 狭窄的走廊里，一个年轻女孩倒在地上，身边围了三四个人，还有人正在给她做急救，边上一个男人捂着脖子在咳嗽，脸憋得通红。 还有两个美女空乘歪倒在走廊，像是受了伤。 旁边的人正在讨论。 “她男朋友刚刚突然发疯，一直撞自己脑袋，女生不让他撞，他就掐女生的脖子，你们没看到啊，那女生脸都紫了，旁边的人喊他放手他理都不理，去掰他的手也掰不动，看那女生舌头都出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诶你少说几句！”可能是同伴在提醒。 “哎妈呀，太刺激了，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呢！” “你看，就是那个男的把女生救出来的，他自己都被掐成什么样儿了！” “就是，下手太狠了，谁来劝架就掐谁，掐住就不放手，太狠了……” 前舱那边，那个发疯的男人此时被几名热心男乘客压制住了，但是还在奋力反抗，那几位大哥满头大汗，眼看着就快摁不住了。 朱一鸣和李双双对视一眼，“是恶灵。” 又一个穿条纹衫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去帮忙摁住发疯男人的时候，他却啪地在发疯男人的脑门上贴了一张黄色符纸。 “喂，你有病啊！” “不帮忙就算了，捣什么乱啊！” “这么年轻，怎么是个神棍啊！”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骂声中，发疯男人却突然痉挛起来，然后一道黑色的影子正挣扎着想从他的身体里逃出来。 “啊啊啊……” “鬼啊……” 恶灵被迫现形，却被符箓封在了人身之内。 那几个热心乘客看见了狰狞的黑影，吓了一跳，纷纷撒手，屁滚尿流地躲开老远。 客舱里彻底乱套了。 离发疯男人比较近的乘客全都解开安全带，堆到后舱来了。 而李双双一看那条纹衫的手法，就知道他是特办处专员了。 发疯男人还在痉挛。 条纹衫手里拿着一把锤子，就像平时家用的用来钉钉子的普通锤子一样。 他也不管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只死死地盯着想要冲破符箓的恶灵。 就在这时，符纸燃烧，恶灵冲破了桎梏。 等的就是现在。 条纹衫猛地抬手，锤向恶灵。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飞过来，正好打中了他的手臂。 他手一歪，一下失了准头，恶灵立马逃走了。 他扭头一看，打中他手臂的是一块被啃了一口的鸭脖子。 他怒目扫视一圈，分辨不出是谁出的手。 很明显这恶灵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而人群都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恶灵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吓死人了，你看我们干啥咧？” “哎呀，鬼都跑了，你赶紧去抓啊！” “对呀，别磨蹭了，快抓鬼啊！” 人群里叫嚷起来。 李双双刚才已经看到，是一个猥琐的地中海大叔扔出的鸭脖。 在飞机上放恶灵，相当于恐怖分子了吧！ “啊，杀人了……” 这时，头等舱那边也传出了尖叫声。 条纹衫转身跑向头等舱。 李双双对朱一鸣使了个眼色，朱一鸣也悄咪咪地跟了过去。 地中海不动声色地瞟向一个人。 却是刚才受了伤的空姐。 看来幕后不止一个人啊！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那个空姐也走向了头等舱那边。 李双双放出神识。 机舱内所有人的行为都尽收眼底。 头等舱里，恶灵附在一个贵妇身上。 她咬穿了一个人的脖子，刚做的美甲挠花了另一个人的脸，此时正掐着一个空姐的脖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拼命地用拐杖打她。 敌人虎视眈眈，条纹衫顾不了许多，一冲进来，二话不说，直接一锤子锤向她的额头。 锤子上火花直冒，恶灵被打出人身，又想逃走。 条纹衫追到了乘务员的休息间。 他掏出一颗手指长的铁钉，扔向恶灵。 只见那铁钉一碰到恶灵就牢牢地吸附在它身上。 恶灵还在逃窜。 条纹衫却不管它，只拿起锤子，对着空气就锤了起来，就好像在把铁钉锤进去了一样，每锤一下，恶灵就颤抖着发出一声惨叫，缩在角落里动不了了。只三下，恶灵就停止挣扎，慢慢消散了。 第118章 飞机事故2 就在条纹衫解决恶灵的时候，那个空姐也来到这边，默默地走到条纹衫的身后，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朵大红色的花。 随即红色的花瓣在空中散开，一股脑飘向条纹衫。 条纹衫感知到背后杀机，急忙回头，就看见漫天红色花瓣笼罩过来，已然来不及抵挡了。 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将花瓣尽数吹走。 却是朱一鸣用飓风扇挡下了这一击。 空姐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呵，居然还有帮手。” 条纹衫看到空姐就升起一股怒火来。 “谢芙，又是你！恶灵是你放的？” “很明显了，不然怎么把你引出来呢？” “草菅人命，真是屿君山的败类！” 空姐呵呵一笑，“夏芷兰，要怪就怪你藏得太好了，我只查到你上了这架飞机，要不是用这种办法，还真找不出你来！不过，小妹妹，你变成男人的样子还挺帅的，人家都心动了呢！” 朱一鸣听着两人的对话，似乎两人早就有过节，但是殃及无辜就太不该了。他又很好奇这个长相干净的大男孩怎么就是个小妹妹了。 “你在太湖害死了我两个同伴，还敢追过来，真是胆大妄为。” “所以呀，我怎么能让你回去呢？” 夏芷兰冷笑，“屿君山的人害死特办处专员，抢夺灵器，我已经上报给特办处了，就算你杀了我，这事也没完。” “天真，”谢芙嘲讽道，“你确定接收你消息的人是特办处的吗？” 夏芷兰陡然一惊，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么可能？” “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特办处没有人来接应你？” 夏芷兰心凉了半截。 是啊，他们一行三人在太湖找到灵器，谢芙带人围堵他们，支援迟迟不到，另外两名同伴都先后牺牲，他们拼死让她带着灵器逃出来了，可是谢芙还在追杀她，特办处收到消息怎么不派人营救呢？她当时就怀疑过……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凭着变形的异能逃过了追杀，没想到还是追上来了！ 谢芙继续说:“而且，没有证据，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谁说没有证据？” “真可惜，马上就要没有了。” 夏芷兰脸色惨白，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她不仅要抢灵器，很可能还要灭口。 她转头对朱一鸣说道：“小兄弟，我们素不相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事你不要管了。” “呵呵，”谢芙讽刺地笑道，“太晚了，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了。” “无耻！”夏芷兰不再废话，挥着锤子就对谢芙出手了。 谢芙接了她几招，引着她的锤子一下子锤到了飞机的金属墙上。 “嘭！” 一阵电火花闪过，刺耳的摩擦声盖过了飞机的引擎声，飞机震颤了一下，机舱里的灯光全都闪了几下。 客舱里的乘客都惊呼起来，胆儿大的已经在往这边走了，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谢芙装模作样地惊呼道:“哎哟，好吓人呐，小心一点，飞机出事了，大家都没命。” 夏芷兰知道她是故意的，原本就有生死大仇，现在却不得不停手。 她气得脸色通红，“你是用飞机上这一百多条人命在威胁我？” “傻姑娘，现在才知道吗？” “飞机毁了，你也得死。” “那可不一定哦！” “你……”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们特办处不是一向自诩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当英雄，你要是自己乖乖了断了，我就放过这一飞机的人，怎么样？” “我，我……” “要不然，咱们也可以再打一场，反正你也逃不脱，到时候机毁人亡，让这些人给你陪葬，如果他们的家人问起，飞机为什么会出事呢？哎还不是一个叫夏芷兰的女人非要在飞机上打架，害死了一百多个人呢！” 夏芷兰的眼圈都红了，恨恨地盯着谢芙。 谢芙又露出了轻蔑地笑容，“我查过乘客名单，这架飞机上总共有一百九十个人，你想把他们全都害死吗？” “给你个选择，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让这一百九十个人跟你一起死啊？给你十秒钟考虑一下。” 夏芷兰急得哭了起来。 正值天人交战的时候，朱一鸣突然道:“抱歉，我插一句，你不会真的听她的话吧？” 夏芷兰绝望地说:“可是这么多人……” 朱一鸣说:“不需要跟着她的思路走啊！只要不毁坏飞机，还能把她控制住就行了。” “我……我做不到！” 谢芙恶狠狠地说:“十秒已经到了，你还不快点自裁！” “别听她的。”朱一鸣打断他们。 谢芙调转矛头，“还有你小子，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着她率先对朱一鸣出手了。 她取下发髻上的一朵小花，朝朱一鸣扔去。 小花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抛花给心上人呢，却不知这是朵要命的食人花。 只见小花快速变大，等到朱一鸣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脸盆那么大了，重重花瓣像尖利的獠牙，对着朱一鸣的脸咬下。 而朱一鸣早已经今非昔比。 他在山洞里经历了一整夜的修罗历练，被逼着经历了千百次怪物和人身的转变，以此来掌控无极魔主的力量，他走出山洞的时候，已经能自己控制大部分力量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终于发现导致他变异的原因。 源头就是无脸怪的一块肉。 他曾经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吞吃了无脸怪的一只耳朵，后来在古籍中查到，无脸怪的元珠就在耳朵上。又记起他肚子不舒服，在李双双家吃了一顿饭之后身体就好了，联想到李老头的神秘，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此时朱一鸣的两只手变成利爪，黑鳞一层层覆盖在手臂上。 他只一拳就将食人花打烂了。 夏芷兰和谢芙都有点意外。 谢芙哼了一声，“夏芷兰，看来他已经帮你做出选择了，索性一个都不留了。” 而谢芙出手在空中一挥，像是洒出了什么东西，隐约间能看见细碎的光。 “不好。”夏芷兰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朱一鸣退出休息间。她在太湖的时候就见过这种东西了。 有几个乘客已经循着动静过来了，看到对峙的三人一下子无法理解。 花粉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从休息间开始，一直飘散到飞机各处，然后在空中开出了一朵朵粉色的小花。 这一幕浪漫极了。 休息间外面的那几个人最先看到这场景，都看得呆住了。 还有人伸手接住了小花。 但是下一刻，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 粉色的花朵一接触到地面就变成了脸盆大的食人花，闻着人的血气就扑上去撕咬。 客舱里的乘客这才知道，漂浮在空间里的花朵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丽。 他们推搡着、哭喊着、躲避、反抗…… 机舱里充斥着一片血腥与混乱。 而喝饱了血的食人花慢慢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连体型都长大了近十倍。 李双双一脚踩死一朵食人花。 她是坐不住了。 殃及无辜，这些人做的太过了些！ 她从旋龟空间里拿出一瓶花露水。 空间系灵能的就是有很多好处，比如，出门都不用拖行李箱的。 她把花露水对着食人花喷了一下，短短几秒钟，食人花就枯萎了。 她如法炮制地又灭了几朵食人花，救下几个人。 对方看得目瞪口呆。 “花露水还有这作用？” 当然这不是真的花露水。 当时她和藤紫罗研究寄生子的时候问过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被人用花粉孢子之类的东西攻击，我该怎么抵挡呢？ 于是藤紫罗给了她这瓶花露水，并告诉她，这种药水是植物系的天敌，是他们家摆在展柜用来教育小孩的，让他们闻到这个气味就赶紧跑。 李双双要走花露水的时候，也没过有一天真的会投入实用，而且见效很快。 她决定搞到配方，多备一点。 很快，客舱里的食人花就灭掉了大半，花露水也快见底了，她还想着搞配方呢，舍不得用完。 剩下的大家齐心协力，捡起手边顺手的东西都招呼食人花了，总算没有太大的伤亡。 李双双注意力再回过来，发现那个一直待在客舱的地中海不见了。 而朱一鸣这边，夏芷兰拉着他退到头等舱，之前受伤的人都已经包扎好了，那个被恶灵附身又被锤了一下的贵妇还在昏迷中。 食人花一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谢芙也过来了。 无辜的乘客们不时发出一阵惨叫。 谢芙道：“夏芷兰，你听听，他们可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夏芷兰一脸愧疚。 “我听不下去了，”朱一鸣又打断了她，“你放的食人花，你做的坏事，怎么就怪到别人头上，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朱一鸣说完，也不客气了，先把这个女人摁了再说，两人又斗在一起。 头等舱的乘客也被食人花害得苦不堪言。 有的拿着餐盘做武器，有的拿着电脑在砸，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拐杖挥得虎虎生风。 夏芷兰看朱一鸣丝毫不落下风，赶紧去帮忙消灭食人花。 一朵食人花咬住了老太太的拐杖，她怎么甩都甩不掉，而她身后，又一朵食人花过来了。 “小心！”夏芷兰连忙冲过去，给了那朵偷袭花一锤，又帮她把拐杖上的食人花弄掉了。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道谢。 夏芷兰心里有愧，也不多说什么，背过身继续干活。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感到一股凉意穿透了身体，锋利细长的剑尖从她的前胸穿透了出来。 这股凉意还没有消失，透体而出的剑尖却已经收了回去。 好快的剑。她在心里想。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哆嗦着倒在了地上。 第119章 飞机事故3 夏芷兰变回了女孩的模样，短头发，大眼睛，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看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慢悠悠地把细剑收入拐杖里。 “喂……”朱一鸣眼看着夏芷兰被刺穿，想要赶过去救护，谢芙却难缠得很。 老太太不满地瞥了谢芙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年轻人办事就是拖沓。” 夏芷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 老太太蹲下身，开始搜她的身。 “杀人越货，多简单的事啊，偏偏那么多废话！” 谢芙还在和朱一鸣对战，应付得有点吃力了，还是抽空吼道:“这是杀人的情趣，老太婆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夏芷兰染上鲜血的手紧紧地抓住老太太的手臂，“哈……你找不到的……” “嗬，还有力气呢……”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就往夏芷兰头上拍去。 朱一鸣抓起一朵食人花朝老太太扔去，阻挡了她下毒手。 他也终于知道这些人毫无底线，手下便不再留情。 朱一鸣一旦使出全力，力量之强，谢芙近身战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朱一鸣几下将她打倒在地，就要过去救夏芷兰，谢芙又拿出不知什么带毒带刺的花，朱一鸣根本不给她机会，手掌中冒出一个火球，直接连她的手臂带花一起烧掉了。 谢芙骇得尖叫起来，打着滚想扑灭火焰。 老太太见势不妙，拖着半死不活的夏芷兰一步步后退。 夏芷兰流了很多血，飞机地毯都被鲜血浸透了。 她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知道自己恐怕是生还无望，对着朱一鸣艰难地开口，“图……不能让他们拿到……” 这时地中海也过来了，他站在朱一鸣身后，对老太太说:“你找图，这小子交给我了。” 他出手如电，身法鬼魅，两只手总是从出其不意的角度攻击人的穴位，一旦被他的手触碰，朱一鸣就感觉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特别是穴位处，左手臂不小心碰到他，整条胳膊好几秒钟完全动弹不得，这还是有无极魔主的力量护体，若换了是普通人，碰一下估计人就直接失去意识了。 而且他滑不溜手，每当朱一鸣快要打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这个人很危险！ 朱一鸣一时想不到对付他的好办法。 李双双在他们对峙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时谢芙已经晕过去了，一整条右臂烧成了一截黑黢黢的枯炭，旁边的坐椅起了一簇火苗。 老太太正在扒夏芷兰的衣服，嘴里还在碎碎念，“臭丫头，到底把图藏哪儿了？” 朱一鸣拖住地中海拦在中间。 李双双勾起嘴角，“好办。” 她开启灵界内的空间通道，拿出两张符箓。 一张飞出后就消失了，然后出现在老太太身后，直接贴在了她的背后。 “朱一鸣，接着。”她把第二张符箓给了朱一鸣。 “这什么？”朱一鸣抽空接住符箓。 “你拿着就行。” 就这个空隙，地中海又碰到了朱一鸣的右边肩膀。 朱一鸣已经被电了好几下了，对电流都快有阴影了。 但是这一次，预计的痛楚并没有到来。 反而是另一边的老太太浑身一抖，瘫坐到地上。 “老泥鳅，你打我干什么？”她右半边身子动不了了。 大喊冤枉，“你说啥？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没想到你还真叫老泥鳅！”朱一鸣也不明所以，但是趁他分神之际踹了他一脚。 地中海反应也是快，被踹飞出去之前还摸一把朱一鸣的小腿。 然后就看见白发老太太直接躺倒了，开始抽搐起来，像在抽筋一样。 “咦？怎么回事？”老泥鳅这时候也发现了问题。 朱一鸣立马反应过来，大概是李双双给的那张符箓起作用了，能够把对他的伤害转移到老太太身上。 他开始兴奋起来。 这下子就好玩了。 “朱一鸣，十分钟。”李双双说。 朱一鸣心领神会，“没问题。” 现在他只要能抓住老泥鳅，或者把他打残也行。 他毫无顾忌地朝老泥鳅攻了过去。 而李双双走入空间通道，出现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被电了两下，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来，接着又被电了一下，全身都在抽搐。 夏芷兰的血都流干了，命在旦夕。 李双双先给她喂了颗药，又帮她包扎伤口，很快她的胸膛有了起伏，但是也只能暂时吊着她一口气，想要救她，还得送去医院才行。 她身上的东西都被掏出来了，散落在一旁。 李双双捡起了特办处特制的手铐，那是可以限制灵力的，还有特制脖圈，也是可以限制灵力，但是戴上的灵物还能自由行动，只是脖圈主人手上有一个按钮，可以控制里面的灵能炸弹，而且还有定时的功能。 她给老太太戴上手铐，又把谢芙绑在座椅上，那个脖圈，是留给老泥鳅的。 头等舱的乘客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就跑光了，只那个被砸了脑袋的贵妇还昏迷着。 夏芷兰醒过来了。 李双双过去看她，“你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但还是非常虚弱。 “你们是什么人？”夏芷兰声音微弱，李双双要凑很近才能听清。 “路人而已，看不过去，就顺手帮帮忙。” “你好像对特办处很熟？” 她看到李双双摆弄手铐和脖圈了。 “算是吧，我曾经做过特办处的实习生。” “曾经？” “现在不干了。” “为什么？” “跟领导闹掰了呗！” “你的领导是？” “王沐阳。” “是他！”夏芷兰有点激动。 李双双无语，赶紧摁住她，“王沐阳怎么了？你都这样了还八卦这些事干嘛？” “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 “很多专员都以王处长为偶像的……”话没说完，她一口气上不来，开始大口喘气。 “那也没必要激动，先顾好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落地，我们现在可是在飞机上！”李双双又给她喂了一颗药。 夏芷兰气色好了很多，中气也足了些。 “他也是我的偶像，你在他手下，为什么要走呢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虽然王沐阳已经解释过，那时他在闭关，正是紧要关头，破晓袭击特办处大院，刚好碰上内部防守空虚，连叶棋语都被派去看护大院了，王沐阳差点被杀，薛烛为了保护他都差点被打散，还一直在稳固魂体，后来王沐阳要来灿烂家园，于是给罗兰下了死令，不得离开大院。而江柳儿搞出的一场闹剧，罗兰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她有信心江柳儿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料到江家人里面混入了破晓的卧底…… 但是刘彩云实实在在是真的死了，骨灰就在这架飞机上呢。 杀她的人也被李双双亲手杀了，烧成了灰。 但是这股伤心，这股怨气，总得有个出处。 那就怪在特办处头上吧！ 毕竟江柳儿就是为了对付罗兰才绑架他们母子的。 李双双想起这些破事儿，但她并不准备给夏芷兰解释这些。 她说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吃的药只能暂时保你一口气而已。” 夏芷兰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我可能随时都会死，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交代清楚。” “你是说那什么图吗？” “嗯，”夏芷兰示意李双双凑近点，“虽然你现在已经不为特办处工作了，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万一我真的死了，还是要麻烦你拿到图，帮我交给特办处。” 李双双犹豫了一下。 她不想管这档子事。 看到屿君山的人毫无下限地抢图，她下意识就觉得那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如果她知道那什么图的下落，一旦这个消息走漏出去，那么今日的夏芷兰就是明日的李双双了。 可是夏芷兰看到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并不贪图这份宝物，于是更加想得到她的帮助了。 因此她不管李双双同意不同意，直接她耳边说出了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这下子，她想拒绝也拒绝不掉了。 “王处长带出来的人，我相信你。”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大家萍水相逢，你一下就拿出两颗保命的药给我吃了，你知道你这两颗药放在市面上是金钱都买不到的吗？”夏芷兰笑了笑，“我不笑你傻就算了，要是这样的人真的骗了我，那我也认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变得虚弱了。 李双双让她躺下歇会她也不肯。 这时，飞机突然开始震颤起来，舱内的警报响了，几秒钟后，飞机直直地朝下俯冲而去。 李双双叫了声糟糕。 “忘记驾驶舱了。” 第120章 飞机事故4 驾驶舱也混进了食人花，两名飞行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袭击，得亏两人身强力壮，才能奋起反抗，然而在搏斗的过程中一人受伤太重已经倒下，生死不知，还有一人浑身是血，还在坚持。 其他的机组人员都自顾不暇，他们的呼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食人花在争斗中破坏了操作台，飞机在摇晃震颤。 唯一的飞行员大腿上还挂着一朵食人花，在一点点蚕食他的血肉，而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还有一朵呼地贴在了他的脸上，他连痛都喊不出来了。 而飞机在倾斜着向下坠落，在气流中摇摆不定。 他什么也看不见，在生命最后的流逝中，他的双手还在操作台上摸索，只想要挽救飞机上一百多号人的生命。 李双双注意到驾驶室的情况，赶过去的时候，这名飞行员已经快要不行了。 她处理了食人花，最后一颗药丸喂给了飞行员。 飞机坠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像一颗流星。 飞行员报告给塔台当前的状况，但是操作台失控，他也没有办法。 乘客们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叫喊，有些人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行李散落，很多人都被砸伤了，有些人反应比较快则死死地抱住一切能抓到的固定物。 朱一鸣最后还是抓住了老泥鳅，却没能给他戴上脖圈，为了防止他再害人，只好一拳打断了他的脊骨。 夏芷兰狠狠地撞在了座椅上，又被一个水杯砸到，差点又背过气。 朱一鸣不放心，扛着她到驾驶室找李双双。 透过前面的玻璃，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了。 底下是城市！ 此刻已经是晚上，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就在眼前。 几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飞行员的眼里是深深的绝望。 “最起码，不要在市区啊……”他哭着说。 客舱里，有的人在尖叫，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还有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想什么，在想着谁？ 一座高楼烂在前方，马上就要撞上去了。 朱一鸣看着李双双，强忍住拉着她逃走的冲动。 要不要逃？有一瞬间这个念头也在李双双的脑子里面闪过，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 她在开通灵界通道。 朱一鸣看到她的动作，却突然放松下来。 他想：我陪着她就行了。 就在飞机撞到大厦前，窗外的景色突然一变。 高楼大厦就这样消失了。 就好像刚才看到的城市只是一场幻觉。 此刻他们进入了一片山区，周围是一片漆黑。 飞行员傻眼了。 李双双道：“底下是树林。” 飞行员突然反应过来，开始死命拉操作杆…… 如预料的一样，剧烈的撞击还是来临了。 但是因为有树林的缓冲，非常幸运地，飞机在铲平了半座山的树木后，最终停住了。 救援队至少要一个小时后才到。 客舱内有很多人伤亡，但是好在大多数人都存活下来了。 夏芷兰完全没有想到，她还能睁着眼睛从飞机上下来，虽然是被李双双背出来的。 她状态非常不好，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劫后余生的人们流泪，“都怪我！” 李双双指着不远处被朱一鸣看管起来的三个灵能者，“应该怪他们。” 夏芷兰悠悠地叹了口气，握住李双双的手，虚弱地说道:“我是特办处苏城分部中级专员夏芷兰。” “我知道。”李双双把她散落的东西都捡回来了，包括她的证件。 她这个样子，就算救护队来了可能也救不回来了。 “我知道我不行了，如果不是你的两颗药，我可能撑不到现在，但你这样看着我……哎，干我们这行不都这样吗？不必难过。” 她还在安慰李双双。 “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她的手机已经在打斗中损坏了。 李双双把手机给她。 她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这年头，除了自己的手机号，很少有人还能记住别人的号的，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李双双不禁想，要是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想到谁？ 那一定是爷爷。 她看了眼朱一鸣。 又马上把视线收回来。 从什么时候起，这小子也变得这么重要啦？ 她想着自己的小心思，那边夏芷兰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她遗憾地放下了手机。 夏芷兰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李双双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轻轻摸了摸她的背。 夏芷兰从证件的塑料膜里面摸出了一个戒指，放到李双双手里。 “我未婚夫叫卫岚，在总部任职……”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但是眼泪却越发汹涌，像是卯足了劲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分钟之内流干。 “上次见面，我们吵架吵得很凶，还打了起来……我一直在生他的气……” “瞧，多可惜呀！千万不要学我这样啊！” 李双双听着她的话也觉得万分难过，一股劲堵在心里憋得难受。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麻烦你带句话，就说我不生气了。” 李双双说：“好。” 她看着李双双，最后说了句，“图……” 李双双说：“好。” 夏芷兰就这样死了。 李双双觉得，人命真的太贱了！ 她在尸体边坐了很久，一直在发呆，时不时地扭头看看屿君山的三个人。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三个垃圾呢？ 为什么好人死了，坏人却活着？ 谢芙没了一条胳膊，老泥鳅估计已经瘫了，白发老太倒是没什么大碍，三人被李双双盯得毛骨悚然。 朱一鸣扛起老太，一手拖着一个走向黑暗处。 李双双跟上，“你干什么去？” “这边人多，动手不方便。” “你不是说把他们交给特办处定罪比较好……”她突然住嘴。 朱一鸣是因为她才想杀人的。 是她暴露的杀气太明显了。 她连忙拦住朱一鸣，“会有人收拾他们的，他们会得到比死还痛苦的下场。” 第121章 老家1 呼啦啦的救援队赶来了，不出所料都是特办处的人马，就连医护人员都有灵能。 大批媒体闻风而动，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是夜晚山间路难行，他们比特办处来得晚些。 还有人在给亲人朋友打电话控诉飞机上发生的事。 特办处的人一边在救人，一边询问事件经过。 有专员已经在讨论使用橡皮擦的事了。 “不是说要慢慢让群众知道灵物的存在，这样他们才会有自保的意识吗？” “话虽如此，但只能慢慢来，这次事儿闹太大了，飞机上的人五湖四海的，一旦传扬出去，全国都得乱。” “有道理，我跟领导汇报一下。” 李双双和朱一鸣跟他们的小队长简单说明了情况，队长挺惜才的，还有意招揽。 但是两人都不想跟特办处纠缠，简单说明情况后，李双双就开始装晕。 他们果然对生还者使用了橡皮擦。 粉色的粉末从空中飞洒下来，人们都表情都变得有些迷醉。 一个女孩子柔声说道:“恐怖分子挟持飞机，在飞机上施放毒气，大家都中毒产生了幻觉，身上的伤也是恐怖分子故意制造出来的，现在坏人已经落网，大家都安全了。” 人们重复着她的话，把这番话当做真相。 这就是特办处掩盖灵物真相的手段。 李双双对此很熟悉，不过这招对灵能者没什么用。 他们在医院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坐了三个小时大巴才到三庄镇。 从汽车站走出来时，一个高瘦的老头叫住了朱一鸣。 “姥爷。”朱一鸣喊了声。 老人背手站在那儿，年纪很大了，却依然腰背挺直。他表情很严肃，却掩盖不住眼中的悲痛。 “嗯，回来了？。” “回来了。” “走吧，先回家。” 这是刘彩云的父亲。 听说刘彩云是独女。 十几年了，刘彩云偶尔还会回老家看看父母，给朱一鸣他爸扫扫墓，但朱一鸣只能留在开阳，从来没有回来过。 朱一鸣父亲那边还有几门亲戚，但朱一鸣这体质，那些人早就和他们断绝往来了，只外祖还照看一下他们，但也有限。 自从刘彩云把他带到开阳后，他也没怎么见过这两位亲人，两位老人家倒是去南方看过他两回，平常也只是视频的时候打过照面。 他们不止不熟，简直非常陌生。 所以老人开着车，朱一鸣坐在副驾抱着自己的书包，李双双一个人坐在后排感受这诡异的氛围。 他姥爷明显也不善言辞，而且习惯性黑着一张脸，朱一鸣看起来挺怕他的。 最终还是老人打破了沉默，估计也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你那书包装的是金子吗抱那么紧？” “啊……装的我妈。” 沉默震耳欲聋。 李双双忍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她用上了这辈子最甜美的嗓音，外加南方软糯的口音加持。 “爷爷，您看起来好威风啊，您是做什么的？” 刘姥爷“嗬嗬”一笑，声音嘹亮，“我是个军人。” “哦，难怪，我就说您跟一般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您往人那儿一站，就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啊！” “哈哈哈……”刘姥爷大笑起来，“我叫刘金虎，只有部队的老战友才喊我老虎。” 李双双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我退休了，也老了，老虎也是头没牙的老虎喽！” “哪里，您看起来还年轻得很，我爷爷腰杆都没您挺得直，要不是辈分摆在这儿，我差点就叫您叔了！” “哈哈哈你们南方小姑娘就是嘴甜。” 车里沉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 朱一鸣快要被自己的鸡皮疙瘩淹死了。 李双双难得地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女高中生，他很不习惯。 刘姥爷感慨了一句，“还是姑娘好啊！” 本来说的是李双双，结果又想起了自己家姑娘，不由得又伤感起来。 李双双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聊闲话的人，但是被架在这儿了，不说点什么她真的觉得浑身难受。 “我爷爷都没夸过我呢，他老说我没有别人家孩子活泼开朗，不像个姑娘家。” “哼！别人家孩子！别人家孩子哪有自家的好，别听你爷爷胡说。” “刘爷爷，您说的很对，我听您的。” “你爷爷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了？”刘姥爷问道。 “我爷爷是捡破烂的，多大年纪……他老人家自己都忘记了，我也不清楚，肯定很老了吧！” “这么大年纪还捡破烂呢？你爹妈呢，也不管管？” “我都没见过我爸妈，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就死了，我妈跑了才发现有了我，我五岁的时候我妈不要我了就把我扔给爷爷带。” 朱一鸣很震惊她的身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都没听你说过。” “哎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我太小，这些事都不记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李双双又加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而前面的祖孙俩却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丫头看似轻松，内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从小没有父母疼爱，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啊！ 刘姥爷的语气更加柔和，“双双丫头，你多到刘爷爷这儿来，爷爷奶奶疼你。” 李双双心里一阵感动。 “好啊！” 朱一鸣却在心里想:谁是你亲孙子哦？都没这么柔声细气地跟我讲过话咧！ 李双双又小声道:“其实彩云阿姨也说过这种话。”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好不容易捱到家。 那是马路边的一栋两层小房，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这正是朱一鸣记忆中童年时期的家，父亲出意外的地方。 因为死过人，也因为朱一鸣这尊瘟神，这栋房子卖不出去，除了血亲的外祖，没有人愿意接手打理。 刘姥爷一边领他们进去一边说道:“之前我跟你姥住在市区，偶尔过来打扫一下，几年前我们嫌市里太吵了，就搬到这边来住了。” 房子一楼以前是用来做生意的，完全打通了，空间很大。 “这边环境还不错，超市医院都很近，老房子敞亮，冬暖夏凉住得也舒服。” 这时朱一鸣的姥姥也出来了，她看起来很憔悴，脸色也不太好看，接口道“老朱家那边有些亲戚见我们老两口住得好，还想把房子抢过去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年彩云儿求他们帮忙的时候干嘛去了……” “行了，当孩子面别说这些。”刘姥爷打圆场道。 朱一鸣叫了声“姥姥”。 老太太没有理会，看都不看他一眼。 朱一鸣知道姥姥的态度从何而来，只低头不敢说话。 刘姥爷接过他手上的包轻轻地放在香柜上，又摸了摸。 “老婆子，先吃饭吧！吃完饭去墓地。” 老太太也看着那个书包，两眼泛起泪花，“那是……那是……” “是彩云儿。”刘姥爷点了点头。 老太太仿佛在梦游一般，他推开刘姥爷，打开书包，打开包裹的布，露出里面木质的骨灰盒。 她的手颤抖着想掰开骨灰盒，想要打开看一看。 刘姥爷拦住了她。 “老婆子……”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骨灰盒上。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这么犟呢！” “我快两年没见到她了，就告诉我她死了，给我一盒骨灰，告诉我这是我女儿？” “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她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刘姥爷在一旁细声安慰，显然已经见多了她这副样子。 朱一鸣红了眼眶，咬着牙不哭出来。 老太太还在呜咽着诉说，“我早就说了，这个孩子生不得，生不得，她非不肯听啊……” “她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怎么这么犟呢？” 朱一鸣低着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的，这就是姥姥对他的态度。 刘彩云刚怀上他时，姥姥就不肯要他，执意让刘彩云打胎，刘彩云不依，她甚至给孕妇下过落胎药都没能打掉胎儿。 事实证明姥姥是对的。 他出生以后，家人相继死于意外，后来去了开阳情况才慢慢好转。 而最终，刘彩云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第122章 老家2 老太太哭过一阵后，还是把饭菜端上桌，几人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刘金虎间歇地问朱一鸣一些学业上的事，又问他以后想做什么，朱一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双双是原本成绩就一般，高考那几天又多事，朱一鸣最后两场考得稀烂，后来李双双又失踪……总之最后连志愿都是李老头填的。 他们只知道自己即将如愿以偿地去北京上大学，至于哪所学校，什么专业，已经没有什么期待，更不想知道了。 听说两个孩子都报了北京的大学，刘金虎还有点欣慰，“有个伴也好，还有个照应。”心里却在想，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实则鬼得很，连媳妇儿都已经套牢了，算盘打得贼精。这小姑娘看着怪机灵，心眼子还是不够，有个小子照看也挺好，便稍微觉得有点欣慰了。 还没吃完饭呢，就有人吵上了门。 是朱一鸣老爹的亲戚，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自称是朱一鸣大伯，但是这些人朱一鸣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朱一鸣。 一帮人拿着棍棒，上门就闹，说刘金虎抢他们家房子，十来张口不停地吐出脏字，还想硬把人赶出去。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刘金虎虽然不怕，但是对方骂得难听，他被气得火冒三丈。 老太太也气得心肝疼。 老两口曾经也想过放弃这个房子，他们也不是没地方住，但是这里是女儿的家，只要家还在，他们总归还是会回来的。怀抱着这个期待，老两口硬生生留下来了。 刘金虎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整张桌子都散架了，碗碟碎了一地。 对方明显被震慑了一下，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带头人大喊道:“大伙儿别怕，他不敢动手。” 刘金虎怒吼:“混账东西，从我家里滚出去！” “还好意思说你家，这房子姓朱，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要滚也是你滚！” “快滚！” “滚出朱家。” 李双双问朱一鸣:“你姥爷挺厉害呀，这一拳头直接秒杀一个壮年男人呐！怎么这么忍气吞声呢？” 朱一鸣道:“姥爷是军人。” 刘金虎一头上过战场的老虎，敌人都不知道歼灭了多少，对一帮无赖老百姓却是束手无策。这是他作为军人的底线。 对方很有经验，就是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才这么一次比一次有恃无恐。 李双双和朱一鸣对视一眼。 李双双默默地掏出手机打了幺幺零。 “你们快来呀！” “他们好多人呢，还拿着胳膊粗的棍子，好可怕啊，嘤嘤嘤……” “你听你听，还要把我们赶出去……”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默默地挤到了人群近处。 “他们报警了！” “报警有个屁用，老子怕警察吗？” “把电话抢过来……” “嘤嘤嘤……别抢我电话，哎哟别打了……” 是朱一鸣动手了。 用无极魔主的力量对付普通人朱一鸣都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但是他好意思直接这么做。 那帮无赖自然讨不了好，而且受的都是暗伤。 老两口都看呆了。 刘金虎却是在心里不住地喝彩。 喧闹过后，最先来了两个派出所的小民警。 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人家门口，朱大伯还在嚷嚷:“你以为就你会找帮手吗，老子特么找人弄死你！” “你要弄死谁啊？”中年警察开口问道。 那些流氓一看到警察，恶人先告状。 警察没理他们，只问，“谁报的警？” 朱大伯赶紧说:“我报警我报警，他们打人。” “是个小姑娘报的警。”旁边的年轻警察说。 “是我报的警。”李双双扒在门边说。 那群人就又开始吵吵，说他们要报警，这家人抢人房子，还打人…… 还有人看到警察来了就想偷溜。 李双双指着偷溜的人嚎了一嗓子:“他们想跑，快抓住他！” 一群流氓，也不知道里面几个是有案底的，一听要抓他这话，应激式想撒丫子逃跑，警察下意识就拦，有些个反抗激烈的，把年轻警察也撂倒了……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过了十来分钟，朱一鸣家门口来了两辆警车，下来近十号人。 队长进屋了解情况，就看到一屋狼藉，还有怯生生的小姑娘，快要断气的老太太，气得满脸通红的老人家，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孩子…… 这房子本就是朱一鸣家的，本地人都知道，现在人家爹妈死了，就欺负孩子年纪小想把房子抢过去，还纠集了这么多人打上门，太欺负人了。 队长一声令下:“全部带回队里。” 到了市区公安局，朱大伯才知道眼前这个大男孩就是他口中的大侄子，他以为这孩子命贱早就夭折了，没想到还能长这么大，还那么能打。 朱一鸣这才知道这位大伯是他父亲的一个堂兄，也没什么正经工作，这群人里面有亲戚，有流氓，冲着墙上那个拆字，想把房子据为己有。 警察抓了袭警的和几个有案底的流氓，至于其他人，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破坏，而且确实也挨了顿揍，让他们赔礼道歉再赔点钱，希望能和解。 警察私下跟朱一鸣说:“你看你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以后出去上学、工作，老人自己在家，惹上了这些地痞流氓总归是你们吃亏。” 朱大伯眼看这房子的事怕是没戏了，但是被打了一顿，就想讹钱，看朱一鸣露出和解的意愿，态度更是嚣张，气得老太太在警局就想冲上去扇他巴掌。 最后这事还是被当成家务事不了了之了。 结束后，他们又去了墓地，将刘彩云与丈夫合葬。 老两口在那儿回忆女儿的一生，说得泪如雨下。 朱一鸣也在跟李双双咬耳朵。 “我见过那么多灵物，怎么从来没见过自己父母的鬼魂呢？” “你想见她吗？” 朱一鸣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他们还得赶路去投胎，毕竟那段路也挺长，挺不好走的。” 他这样说，好像他的爸爸妈妈还没死，只是要去另一地方，要去赶路而已。 “也许她已经偷偷看过我了，只是不想我知道，不想我太伤心，看到她的尸体已经伤心过了，她的鬼魂来看我又得经历一次，何必呢？” 李双双默默地拿出一块玉牌，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起来了。 第123章 老家3 朱一鸣家的楼房二楼有两个房间，姥姥姥爷住一间，李双双住一间，朱一鸣蜷在沙发里，腿都放不下。 小镇上人都睡得早，九十点钟，街面上就基本没什么人了。 李双双一骨碌爬起来，来到客厅，正好跟朱一鸣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用神识看了下，姥姥姥爷也睡着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门。 躲进一个小巷子里，李双双把九尾叫出来。 九尾现在的修为突破进入了瓶颈期，成天躲在她的识海里睡觉，突然被叫醒，非常不耐烦。 “干嘛cue人家？” “我们玩点好玩的。” 朱一鸣知道她想做什么，却道:“倒是不用麻烦九尾了，一点小事而已。” “好吧，”李双双见他胸有成竹，就让九尾滚回去继续睡觉去了。 “走吧！”朱一鸣率先离开。 “去哪儿？”李双双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朱一鸣说。 “切，还卖关子。”李双双几步跟上。 他们来到一个有陡坡的十字路口。 朱一鸣解释道:“我在网上查过，说这里经常发生车祸死人。” 李双双嫌弃地撇嘴，“很明显啊，那么重的怨气，而且怨灵都被缚住了，阳气稍微弱一点的人晚上很难从这个路口走出去。” “那我们也就当做点好事吧！” “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缚住了怨灵。” 朱一鸣也环视一周，“我也看不出来，等会问问吧！” 朱一鸣点燃一支香。 “引魂香啊！” “嗯，等着吧！” 很快，原本空无一人的路口，渐渐现出一道道身影，大概三四十只怨灵。 只是，没有一道人形是完整的。 而且有的怨灵还是复古风，显然从几十年前这里就开始不断有人丧命了。 怨灵被引魂香吸引，都慢慢朝他们飘来。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鬼把别的鬼都挤开，抢在最前头，显然是比较强的一个。 她吸了几口烟气，猛然抬头看向朱一鸣。 “阴人。” 旗袍女鬼张牙舞爪地朝着朱一鸣冲过来。 朱一鸣右臂长出黑甲，右手成爪，直接捏住了女鬼的脖子。 女鬼骇得把一张黑漆漆的嘴张大到极致，尖声求饶。 后面的鬼物顿时不敢再上前，又舍不得引魂香，于是在不远处徘徊观望。 “饶……命！” “帮我办件事，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女鬼赤红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当……真？” “嗯。”朱一鸣点头。 “好。” 朱一鸣放开她。 女鬼连连后退，真是怕极了。 黑甲上那股气息，实在太可怕了！ 李双双却对着她微微一笑，小手一招，“别怕呀，过来，说说你被什么东西缚在这儿了？” 女鬼觉得还是这个姑娘看着更亲切些，于是飘到李双双跟前。 女鬼伸出青白的手一指。 那是路口的一个商场，商场门口有一座麒麟雕像，可能是出自风水师之手，有镇压邪祟的作用。 “要把雕像打碎吗？”李双双问。 女鬼点头。 朱一鸣面色为难，“那得赔很多钱吧！” 女鬼恨不得翻个白眼才好。 怎么现在的高人都怕赔钱？ 李双双道:“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朱一鸣道:“咱们也不懂风水……” 李双双神识一放，这个路口都笼罩在她的灵界里了，灵物、灵气、怨气都尽收眼底。 “这里的气场很乱。” “不对。”她皱了皱眉，地底有东西。 她探究地看向女鬼。 女鬼以为她要做什么。 李双双却说:“我去把麒麟拆了。” 女鬼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胜利了似的望着麒麟。 李双双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老槐树，你过来。” 女鬼下意识就飘过去，飘着飘着，突然刹车，面带惊恐地看着李双双。 “呵！”李双双笑了声，“你演技可以啊，比我好多了。” 女鬼犹不犹豫，扭头就跑。 她就是凭着小心谨慎才能活到现在的。 可是马上她就绝望了。 因为不管她往哪个方向，不管她跑多远，那个女孩都在她的前方等着她。 这是什么？鬼打墙？ 啊呸，她就是鬼啊，还是妖鬼！ 女鬼看着女孩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李双双道:“抓住她。” 于是朱一鸣又把她捏住了。 她刚开始还觉得她人好来着！ 朱一鸣问:“怎么回事？” 李双双开口道:“因为这里气场很乱，我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麒麟的作用并不是镇压邪祟的，而是挡住邪气而已。” “老槐树又是什么？” “既然不是麒麟，那我就找找看是什么缚住了亡灵，结果我看到这地底下有团黑气，是棵老树桩，而且已经有长出来的趋势，似乎是棵老槐树，我刚刚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她那么容易就露馅了。” “虽然有点聪明，但也不是那么聪明。”李双双看着女鬼说道。 “大仙饶命！” “交代吧，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李双双道。 “先放了我才说。” “直接捏死她吧，反正我也不感兴趣。”李双双也不看她了。 朱一鸣手上用力。 “不要……我说我说……” 那要说到很久以前了，这棵老槐树在这儿长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她妖化生出灵智是在六十年前，三庄镇还是个穷乡僻壤的村子，路口的老槐也成了当地的地标。 经常有货郎摇着拨浪鼓在这儿歇脚，娃娃们喜欢在树下游戏，也有人在这儿支个凉棚摆摊卖茶，妇人们喜欢在树下碎嘴聊天…… 她那时候还是个女童，也喜欢混在人堆里，把自己当成个人，白天出来玩，晚上回树里睡觉。 可是有一天，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在树下吊死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尝到被人的怨气滋养的味道。 大概也是受怨气的影响，而且年纪也小，想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拿的。 于是从那之后，时不时就会有人死在树下。 上吊是最常见的，也有喝毒药殉情的，还有被杀的，都在这棵树下发生。 死在槐树边的人，灵魂被禁锢在此，而树妖的力量也一天比一天强大，成长得很快。 有一天，一个瞎子路过，说这里有邪气，村民们便提到这棵树，最后一致同意将这棵树砍了烧掉。 谁知树根太深，还是留下了一个老树桩，树妖得以留下妖魂。 不过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再出事，又经过灾年，村民们就都忘记了这回事。 直到后来人口越来越多，村子变成了镇，一年年过去，以前的老土路变成了石子路，又变成了水泥路，一层一层地覆盖上去，到了现在，那棵老树桩已经被深埋地下，如果不继续害人吸收怨气，老树桩根本就无法在地底存活，老树桩一死，她也就真的灭了。 所以这个路口的怨灵，其实都是被这棵槐树桩禁锢了，想要摆脱禁锢，只能听话害更多的人，甚至很多新死的人连鬼魂都被吞噬了…… 李双双道:“还真是个祸端。” 朱一鸣手上用力，直接将树妖捏散了。 第124章 老家4 围观的怨灵们瑟瑟发抖，全都跪下来磕头，嘤嘤嘤地求饶。 朱一鸣道:“虽然妖魂暂时散了，但树桩不灭，估计她还会再卷土重来。” 李双双说:“那就留给该操心这事的人去操心吧！” “嗯，也对。”朱一鸣表示同意。 李双双又看中了一只小鬼，是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让她想起了学校附近公园里那个捡脑袋的孩子，挺亲切的。 她举起引魂香，对小鬼招了招手，“过来。” 小鬼忍不住飘了过来，狠狠地吸了几口香。 其他怨灵看到，也都聚拢过来。 老槐树的妖鬼灭了，这棵老树桩再也困不住他们了。 但是明天特办处会来把老树桩处理掉，届时这些恶灵全都会消散。 李双双说:“想请诸位帮个小忙。” 有只凶残的恶灵挤到最前面，猛吸引魂香，“帮什么忙啊？” “去给人带句话。” “不去。” “好说。” 朱一鸣直接将他捏碎了。 恶灵们吓得齐齐退后。 李双双暗自给朱一鸣颁了个“最佳打手”的奖杯。 李双双冷冷地道:“谁不肯去就是这个下场。” 恶灵们想跑，李双双的灵界直接将他们关押了，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李双双头次感觉到，原来欺负人这么爽！虽然欺负的是鬼。 不过这些恶灵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李双双又对那小鬼招招手。 小鬼害怕，又不敢反抗，还是瘪着嘴飘到她面前。 李双双掏出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好几个人名和地址，是在警局的时候抄的。 朱一鸣也看见了，所以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李双双把朱大伯的名字和地址写在符纸上，然后烧给了小鬼。 “你去找这个人，就跟他说一句话，就说，刘彩云托我给你带句话，不许欺负我家里人。来，说一遍试试。” 小鬼稚声稚气的跟着学，说了几遍之后就记住了。 鬼物里，就数女鬼和小孩鬼最难缠了，得让那老赖吃点教训。 “你就顺便吓吓他，别吓死就行。” 说着她又拿出一支引魂香点燃，专门给小鬼的，小鬼吸得正欢，其他恶灵看得羡慕不已，已经有恶灵表示他也可以去传话。 引魂香还剩一半，李双双掐灭了香，“等你把话带到了就回来找我，剩下的半柱香也是你的。” 小鬼恋恋不舍地走掉了。 其他的恶灵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眼巴巴地瞅着李双双手上的香。 “你们办完事再回来领香。”李双双毫不客气地说，“要是想跑……” 只见李双双手中拿出一张符箓，她人也没动，符箓往虚空一放，就贴在了距她五六米远处的一个恶灵身上。 恶灵在惨叫声中烧成了飞灰。 她刚才听见那只恶灵在怂恿周围的恶灵逃跑来着。 在场的其他恶灵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全都被震慑住了。 “想跑的下场你们看见了。” 恶灵们纷纷跪下叩拜，乞求饶命。 难怪鬼物们喜欢吓人，是挺好玩的。 李双双把那些流氓的名字和地址都烧给他们，还给他们分组，分批去找不同的人，分工合作，轮流去带话。 已经能想象那群流氓屁滚尿流的样子了。 “我能看见你们哟！” 李双双威胁地说着，手一挥，恶灵们仓惶逃走，这一次，他们真的离开这个路口了。 半个小时后，小鬼追着皮球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双双问他，“好玩吗？” “嘻嘻，好玩，姐姐让我说的话我说了三次哦！”他邀功似的比了个ok的手势。 “还做了什么？” “还让他帮我找皮球，他都找不到，笨死了！嘻嘻……” 李双双点燃了剩下的半柱香，看着他乖乖地吃香。 李双双问道:“这里就你一个小孩吗？” “以前还有别的孩子，都被那些大人吃掉了。” 怨灵被绑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只能互相吞噬来增强力量。 她又问:“那你怎么没有被吃掉呢？” “刚开始我把她当成我妈妈了，因为我妈妈也喜欢穿旗袍，她也同意我叫她妈妈，但是后来我妈妈找来了，我就知道她不是我妈妈，不过她不让别的大人欺负我，我还叫她妈妈。”小鬼说完又埋头吃香。 李双双理解过来，她说的那个妈妈就是老槐树的妖鬼吧！ “那你自己的妈妈呢？” “被她吃掉了。” 李双双感到挺心酸的。 想象着一个身穿旗袍的母亲，孩子死在了这个路口，可能某一天她再次路过这里，孩子叫了声妈妈，虽然阴阳相隔，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于是痴痴地等在这里不肯离开，结果被妖鬼吞噬。 她轻轻地拍了拍小鬼的脑袋。 小鬼似乎也没那么怕他们了。 李双双又给他点了根香。 她神识一扫，其他的怨灵也在陆续完成任务中。 白天那几个流氓，有的在家睡得好好的，被怨灵整醒了说给人带句话。 “刘彩云托我给你带句话……”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结果不断地有鬼来找他，这特么哪儿还睡得着啊？他吓得躲在被子里念阿弥陀佛，结果那鬼好死不死地还跑进被子里，在他耳朵边念叨。 “刘彩云托我给你带句话……” 还有的人连家人都惊动了，一家人在家里被吓得鬼哭狼嚎的，等鬼走了，刚以为这事结束了，结果又来了另一只鬼…… 还有在外面喝多了的走夜路回家，直接被吓晕过去了，然后又被下一只鬼叫醒，继续传话…… 李双双微笑着点点头。 朱一鸣问:“还满意吗？” “干得不错。” 警察说的不错，他们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这些流氓，但是神鬼之事总归是让人害怕的，有了畏惧之心，自然不敢再惹事了。 说话间，已经有怨灵完成任务回到路口，也有怨灵飘到别处在寻寻觅觅，可能是想看一眼生前的家人。 李双双暗自叹息，没去管他们。 他们也过不了今晚了。 他们已经通知特办处这个路口的情况，估计清洁工清扫大街以前，就会有专员来清理这里。 李双双点了把香，不过这都是普通的供香了。 回到路口的怨灵都吃得很愉快。 他们被困在老槐这里，根本没办法得到香火。 她又点了几把香插在路口，看了眼那个小鬼，然后和朱一鸣转身离去。 她刚才一个午夜凶铃般的电话把李老头吵醒，咨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这些怨灵。 李老头没好气地给出了明确的答复:“没办法，除非妖鬼还在，妖鬼主动放他们自由，就不会被老树桩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可是妖鬼已经被他们杀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一鸣说道:“让他们消散，也是还他们自由。” 李双双回头看了眼，怨灵们吃香吃得正欢，像一群正在聚餐的人。 那个小鬼正笑着对她挥手，像是告别。 第125章 老家5 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李双双就“看见”有两个人来到了路口。 没有再多看，她和朱一鸣偷偷摸摸地回到家，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朱一鸣早早地就被他姥爷抓走了，晨练、买菜，出了一身汗。 刘金虎看到一向孱弱的外孙如今长得强壮了，非常欣慰，什么米、面、肉都买了一大堆，全让朱一鸣扛着。 朱一鸣抹了把汗，心想幸好有无极魔主的力量。 好在李双双没人管。 她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拉开窗帘一看，阳光直晃眼睛。 她的神识去路口查探了一番，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个大坑，周围都被围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两个专员用的什么爆破手段。不过老树桩倒是没有了。 可见昨天那些怨灵也都消散了。 那帮无赖昨晚应该吓破胆了吧，大概不会再来骚扰两位老人家。 不过姥姥姥爷是朱一鸣仅剩的亲人了，他应该会想留在小镇陪他们多住几天。 她正琢磨着，就看见朱一鸣扛着一座小山回来了。 然后李双双接到一个电话。 是宗余打来的。 “好久不见啊，小侄女！” “有事吗？”他们平时偶尔会发消息联系，但宗余突然打电话过来，肯定有事，李双双还是挺好奇的。 “其实我不是找你，我找朱一鸣那小子，你爷爷说你们在外地，但那家伙一直不接电话，只好找你了。” 李双双看了眼楼下朱一鸣身上的大包小包，说道：“你等一下。” 李双双叼着牙刷下楼，让朱一鸣接电话。 朱一鸣一脸疑惑地接完电话，又一脸疑惑地说给李双双听。 “他邀请我去灵宝寺玩。” “哈？去东北？”李双双也很诧异。 “他说他们遇到了一点麻烦，我能帮上忙。” “什么麻烦？” “不知道，没说。” “那需要你做什么呢？” “不知道，说去了就知道了。” 李双双也觉得无语。 但他们都觉得宗余不可能坑他们。 李双双给李老头打电话说了下这事儿，李老头也让他们尽量帮忙。 于是中饭的时候，朱一鸣就开始跟他姥姥姥爷告别了。 他们买好了最近一趟飞往东北的航班，当天晚上就要出发。 那天下午，朱一鸣带着李双双在小镇上溜达，回忆着在这个小地方所剩无几的童年生活。 他们路过了朱一鸣曾经读过书的幼儿园，那里已经荒废了。 铁门已经变形，锈迹斑斑，当年幼小的他一直觉得这扇门异常高大，他被关在铁门后面，被同学嘲笑，被强壮的大孩子欺负，这是一个他逃脱不掉的牢笼，但是如今再看，那歪歪斜斜的铁门，他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推倒。只不过，现在的他也不屑于这么做了。 他们在一家便利店买了两瓶可乐。 朱一鸣指着便利店旁边树荫下打瞌睡的老头说道：“以前这里是个小卖部，那个老爷爷每次见到我都给我塞一颗糖。” 他没有过去打招呼，默默地走掉了。 他们这样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人，还是不要沾惹普通人为好。 朱一鸣给李双双讲述道：“从我记事起，我就能看见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脏兮兮的小孩在天花板上爬，浑身骨折脖子都断了的人还在马路上走，裙子上全是血的大肚子女人，还有一些人是我认识的，比如我的爷爷奶奶，他们总是会出来保护我，还有邻居家为情自杀的小姐姐，夏天去河里游泳再也没上来过的小学同学……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树上掉下的一团光，会走路的泥娃娃，能穿墙而过的耗子，背着lv直立行走的猫……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很多，都是别人看不见的。”朱一鸣说着笑了一下，想是也觉得有些东西很有趣。 “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别人可以看见的，哪些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于是会害怕，会惊奇，还会拉着别人一起看，我说，你快看，那只猫背着lv在走路额，人家就会骂我神经病。” “还有的时候，一张鬼脸突然冒出来，我吓得尖叫起来，旁边的人就会马上远离我，说我是个疯子，而那个鬼脸呢，还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话，说我好香，要一口吃掉我，那我当然就真的要发疯了。” “有的东西我只是能看见而已，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但是有的可就不一定了，它们发现我能看见之后，就会缠着我，故意吓我，也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会吓病，当然还有最可怕的一种，就是那些想要吃掉我，或者想要附身的恶鬼，往往会要我的命。”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以后，我的身体素质就非常差，就算没有那些脏东西的影响，我也经常生病。爷爷奶奶在我出生不久就相继去世了，他们的鬼魂为了保护我也不肯去投胎，”他有些伤感，“刚开始还会帮我赶走一些恶作剧的小鬼，但是又不能在我身边待得太久，也会对我的身体不好，就这样在人间飘飘荡荡的，终于在一次恶鬼的爪牙下救了我，他们自己也被恶鬼吞掉了。”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我爸妈带我看过神经科，看过心理医生，也看过各式各样的神婆神棍，寺庙道观也去了不少，爸妈的一点积蓄哗啦啦地流出去，但是都没什么用，可能解决了当时的困境，但是过段时间之后，又恢复成原来的状态。 “我的邻居们都骂我神经病，疯子，妄想症，狂躁症……我爸本来是政府的公务员，也因此弄丢了饭碗，于是爸爸妈妈一起开了家小饭馆。” “爸爸的手艺很好，妈妈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爱说爱笑的很能揽客，小店生意还不错，他们总是说，路一步一步走，日子一天一天过，坎也要一道一道地迈过去，他们一直都很乐观，充满希望，一边给我治病，一边过着小日子，就这样，又磕磕绊绊地过了一年，我记得那年我六岁。” 朱一鸣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哽咽，李双双知道这里肯定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又接着说：“有一天，送饮料的货车到了，司机开了车厢门准备卸货，爸爸过来递烟给他，我很高兴地跑过去，想要一支我最喜欢的橘子汽水，就在这时，货车上的箱子突然全都倾倒下来砸向我……” “等我再睁眼时，就躺在爸爸的臂弯里……我爸当场就断了气。” “有个大头鬼，站在货车上，呲着满口尖牙朝我笑。” 第126章 童年1 他们走到一处湖滨公园，有一群老人围在一起下棋。 他们找了凉快的地方坐下来，两人都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也很乱，据说后来那个大头鬼被一位法师收走了吧！” “那你后来见过你爸爸的鬼魂吗？” 朱一鸣摇了摇头，“当时我还在想，如果能够再见到爸爸的话，也算是我这项倒霉技能唯一一个好处了，可惜，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也好，他可能已经去投胎了吧！” 李双双忍不住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朱一鸣躲开，“你为什么喜欢摸人脑袋啊？像摸小狗一样。” “也不是……”李双双其实是想说，她爷爷就经常摸她的脑袋，但是好像不太合适，感觉像在占人家便宜一样，她又没有认孙子的习惯，她又想说，她也不是摸小狗，而是在摸鹌鹑，似乎也不合适，就干脆闭嘴了。 “你还想不想听了？” “想的，想听。” 朱一鸣本来在讲自己糟心的过往，心情大悲大痛的，看到李双双吃瘪，没来由地起了一阵欣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那件事之后，小饭馆也关门了，毕竟死过人的地方，别人都觉得晦气，邻居们也都对我们家指指点点的，主要是攻击我，说我自己疯就算了，还是个扫把星，连累了我爸这么好的人。” “我妈很担心我，收到他们的赔款后，就带我离开了小镇，去市里生活，也是想着城市里人多热闹，有人气，阳气足，可能那些妖魔鬼怪会少一点。” 李双双突然想起了爷爷说的一句话，“人死了就变成鬼喽！人是活着的鬼，鬼是死去的人。” 人多的地方，自然鬼也多。 她已经预感到，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我们每搬到一个地方，住不到一年就又要搬走，都是因为我。” “我已经尽量不出门了，但还是要上学的，我妈一直都是尽最大的努力让我过正常的生活，久而久之，邻居、同学老师们还是知道了我的问题，城市里的人比镇上的人更可怕……反正我们经常搬家转学，妈妈就开了个便利店请人照看，她自己就专门照顾我。” “直到我十岁那年，我们在一个小区租了个房子，小区环境也很好，附近还有小学，初中，妈妈很介意房子的风水，那个中介说，前一家租户是因为儿子上学才住在这里的，住了好多年，直到今年儿子考上重点高中了才搬走的，妈妈一听就很喜欢那个地方，当下就定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房子着火，我就要被烧死了，每次都会被吓醒，我把这件事跟我妈说了，我妈就开始打听这房子和小区的来历。” “原来那个小区以前就是那种旧的单元楼，十几年前整改重修，有一栋楼合起伙来搞事要加钱，成了钉子楼，那个年代那帮搞建筑的都是黑社会，大半夜的跑来放火，本来也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们的，结果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收不住了，那几个放火的人一看不对头立马就溜了，而当时这块地是工地，本来就没几个人在，等消防车赶来时已经太迟了，几乎一整栋的人都给烧光了。” “后来那几个放火的人被抓到了，关了个几年就放出来了，是不是走的正常的法律程序咱也不知道。建筑公司也觉得被烧的那栋楼那里不吉利，原本是准备种树的，谁知在那片地方干活的人经常发生意外，请了大师来看，大师说那里汇聚了一百多号人的冤魂，怨气太重了，只能做法压制，又建议建筑公司在地基上再盖一栋民房，住的人多了，人气旺盛，怨气自然就慢慢的淡了。” 李双双问道：“所以你们就是住在这栋楼里了？” 朱一鸣点头，“我妈问了楼里其它人家，都住得挺好的，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就知道是我自身受不住，就想要搬家了。” “新房子找好了，就等着第二天搬家，那天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当年放火的那几个人虽然放出来了，但有的人就莫名其妙地被烧死了，都说是冤魂作祟，但是还是有两个人活下来了，他们听了风声，就赶紧逃到外地去了，然而有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不管不顾地跑了回来，还非常得瑟地在小区里晃悠，特别是在那栋楼那里骂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无非是说那些冤魂被埋在地下，而他在地上，在他们头顶上吃喝拉撒之类的，最后还在草地上撒了泡尿，当时很多人都骂他，他一点都不在乎，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天晚上，先是好冷，像是睡在冰箱的冷冻仓一样，我和妈妈一起睡，我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然后又被热醒了，好热好热，感觉我要烧起来一样，我睁开眼睛，原来不是做梦，我看到房子烧起来了，到处都是火，妈妈拉着我说，小猪，快跑。” “这一次，妈妈也看见了。” “我们看到的不是我们住的地方，而是那种老式的房子，绿色和白色组成的墙面，斑驳不堪，到处都是窟窿，大火就是从那里烧过来的，烟尘滚滚，四面八方都是火，根本逃不出去，我们往门口跑，跑过好几道门，却依旧被困在屋子里，我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逃了。” “我们被大火包围了，妈妈把我抱在怀里，我看到她的后背已经烧起来了，她忍着痛，还在安慰我说，妈妈在，妈妈在，小猪不怕，妈妈永远都在，我们可以过去的……” “我们快要死了，她还在对我说，妈妈也算知道小猪看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了，小猪别怕，你看，现在妈妈也跟你一样了哦……” “我妈经常说，就算是死，也不能放弃抵抗，也要怀着希望去死，她就是这样的人。” 李双双听得入神，她知道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因为那一年，他们母子搬到了灿烂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