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秦淮河》 第一章 秦淮魅影 做旅游业的生意,口碑好不好倒是其次,会吸引人才重要。 早几年,夫子庙里面几家稍微讲究点口碑的老店,全被搬去了老门东,景区里剩下的尽是些“石子店铺”,一抓一大把。本地住户便再也不会刻意为了找老店而往匾额里面走,夫子庙的故事也就像游客一样,一日一新。 张磊这天不值勤,想吃蒋有记锅贴了。于是他哼着小曲,在大中午时晃到了夫子庙里面,顺着贡院街走着,直到看见“科举博物馆”的牌子才想起来:旧地翻新,老铺子都搬走了。 他抓抓脑袋,这几年当警察确实辛苦,家就住这边儿上都没空往里走。他还是想吃那黄灿灿、饱着汁儿的牛肉锅贴,和鲜到麻嘴的牛肉粉丝,于是挨着秦淮河边走,准备到老门东去。 这时,“香居客”饭店门口突然涌入了大量看客,还有人边走边挤边嚷着:出人命了! 张磊神经一紧张,也往前挤过去。他伸手一摸口袋:警徽没带。张了半截的嘴又给闭上。 香居客在江南贡院收费处不远,门面不大,招牌也是古色古香,在此处经营小吃买卖多年,从未出过事。 张磊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到的个人正扶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脸色铁青,眉头紧拧着,一手捂着嘴仿佛要吐;另外几个人堵着一个女的,挥胳膊握拳头的仿佛要打人。 张磊见势掏出了电话:"大刘,派个人到贡院街来,有点儿情况……” “张队!” 张磊举着电话呢,大刘的声音从听筒内蹦到外边儿来。 “你这小子神啊,我这刚给你打电话呢。” “什么啊!有人报警!” 急救人员也赶到了,三下两下地把老头儿送上救护车,一群人在警察赶鸭子似地赶之下,才渐渐围远了点,但仍堵在周围观望。 “景区门口车不好进,耽误点功夫。”大刘笑笑。 “你这都他妈跟飞一样了,别废活了!什么情况,走,进去问问。”张磊照着大刘脑袋上来了一掌。 大刘穿着制服,打了前阵,他们进去扫了一眼,看着那个先前被围着的女人说:“谁是老板?” “我是。”那女人答应着。 “怎么回事?”大刘掏出笔记本。 “刚刚有位顾客吐了。”老板娘不慌不忙。 张磊和大刘一听见吐字,立刻垂眼看见桌子、地上大滩呕吐物,紧接着又闻到一阵阵恶臭。老张捂了下鼻子,大刘则一脸嫌弃:“吐了怎么搞这么大动静?” “菜里有死老鼠吧?” “闻着像死了什么东西……” 在座的还有些顾客,正等女警蒋姝进行简单询问,他们一听大刘问到这话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张磊把老板娘拉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这时,后面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从帘子后面钻出来:“那老头吃的我做的菜。” 大刘让他继续说,边让检验员收集污秽物送检。 “我们的菜都洗干净、餐具消过毒了,不可能出问题的。" “他吃了什么菜?” “刚上了一道素什锦。” 张磊招呼检验员去后厨收采样本,自己则拽过蒋姝手里的手套,戴上,蹲下,捻起一小撮呕吐物:“这是芦蒿吧?” “哇,老张你什么眼睛啊真牛逼。”大刘玩笑归玩笑,却不靠过去。 “是的,他们还点了一道香干炒芦蒿。”老板娘终于开了口。 接下来,蒋姝从小护士那里听说,送急救的老人家紧急洗了胃在吊水,受了点罪而已,没什么大事。大刘和张磊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便准备收队。 “叫食品安全那边的人来吧,多半是食品卫生不到位,我们没啥事了。”张磊想摸烟盒,又搓搓手作罢。 “市里那微生物检测的不是三天两头到夫子庙这儿来么?这回那张局长头得疼了。” 张磊摇摇头。店里小伙计得到检验员同意后把桌子地砖清理干净了,但张磊仍闻见了一股刺鼻子的臭味,说不定是这地下几十只老鼠商量好一起死了。 到底是旅游胜地,每日观花走马的都是不同样的人。香居客的“食物中毒事件"很快就被遗忘了,在上面批文下来之前,暂停营业而已。 这天晚上十点多,已经是四月的天还凉飕飕的。香居客老板娘和她“犯了事儿”的厨子在店后门抽烟。 厨子靠墙角站着抽,一阵风顺着面前的秦淮河吹过来,阴阴的,臭臭的,厨子蹲了下来。 秦淮河臭了很多年了,今晚似乎格外臭。 厨子想。 “李姐,我想辞职。”厨子抽了一口,把烟头扔地上,用脚踩灭。 李香君看着他不说话。 厨子觉得没啥意思,也就没好意思继续开口。他从安徽农村过来的,能找到个工作不容易,女朋友还想在南京落户呢,他不能没这个工作。他庆幸李姐没搭理他,悻悻地又扒拉出一根别在耳朵后面的烟来抽。 对这事儿他自认为问心无愧,只是觉得给他李姐添了麻烦,心里过意不去。但他现在是决心留下来了,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站起来把烟头扔进河里。这时,又一阵风迎面吹来,厨子用劲嗅了嗅,他十分确定这一股恶臭并不仅仅是他闻惯了的河水臭味。 厨子往前走去,石阶上潮湿腻滑,他每走近一步,臭味就更张狂一点。他往石阶下走了一截,台阶旁边有个阴沟排水口,一团黑乎乎的、似乎又在反着光的东西漂在水面上。 厨子回头看了李香君一眼,李姐应该也闻到了。 他小心地伏着台阶上,伸手去够那团东西。他的重心拼命往后赖,生怕滑进去河里。 当厨子回过头来,那惊恐的表情,李香君这辈子也忘不了。 厨子拽上来一顶泛绿的草编帽。 但厨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发慌,后背发凉,他突然大起胆子继续将手伸进沟里摸。这下可好了,他抓住一团绒绒的东西,但却拽不上来,给堵在排水口的铁栅栏后面了。 厨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另一只手掏出来手机打开了手电,这往里一照,回头便露出了让李香君难忘的表情。 李香君丢掉烟头,扶着厨子的肩往下看过去。 一张泛绿的、腐烂着露出骨头的、被水泡发的脸,因被厨子拽着长长的头发,而紧紧贴着排水口栏杆。眼皮消失不见,眼珠晃荡,似乎马上就要脱离下来。 厨子的手哆嗦着,伴随着李香君的尖叫,他将手机和那撮长发一股脑儿地丢了回去。 第二章 戏子 “唉,不对啊!排水沟里有死尸,他们洗菜的自来水怎么会被污染呢?老张你看这报告,那老头儿吐出来的芦蒿,居然检测出了死尸的dna。”大刘从蒋姝手里接过报告。 张磊接过报告:“dna跟数据库里的对比了吗?”大刘说了一声还没查到。张磊翻翻报告,觉得案子已经不像是一桩残忍的杀人案了,他皱起了眉头:“我觉得得把那家店里里外外都查一遍。” 张磊和大刘昨天晚上接到报警的时候,还以为是白天洗胃那老头儿的家属故意闹事,因为下午协商赔偿的时候他们很不满意,但每第二天就要回程,也没办法。异地他乡,自认倒霉。 但是这两位人民警察大半夜看到打捞上来的尸体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接到报案是22:40。通常来说,23点以后,景区就会落了门。打捞队他们费了半天功夫才把排水沟的栅栏锯断,再抽干排水沟的河水找尸体。 不过水沟里面倒是比想象之中宽敞,前后宽约有个一米一二,高也差不多,像个立方体空间。靠岸这侧的墙上有根成年男子小臂粗细的管子链接后面的房子,管子还在不停往外排着污水。尸体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外面的栅栏也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于是这个排水沟形成了一间密室。 死者被捞上来搁在防水布上。 与其说他是死者,不如说它是个毫无尊严的物件。除了被脏水泡发泡烂了以外,尸体还非常嶙峋。脸上黑乎乎的,非常斑驳,身上破破烂烂的碎布所剩无几,几乎一丝不挂。尸体臂膀和大腿上的肌肉都零零挂挂要往下掉。张磊从骨盆骨头的形状初步判断死者是名男性,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严重影响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张磊估计他至少已经死亡超过一个星期了。 “秦淮魅影啊。”大刘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地上那玩意儿远远地。 “这男的。”张磊掏出了蜡往鼻子底下继续抹了抹。 “这么长的头发,我以为是女的呢。”大刘受了蒋姝一枚白眼,转过来笑嘻嘻地说,“小蒋同志,你怕不怕?” 短发小女警用纸巾堵住鼻子,正协助检验员给现场拍照片,没好气地叫了刘大副队一声,让他过来帮忙。 忙活了大半夜,大刘接到了检验科加急赶出来的报告。张磊布置检查“香居客”的里里外外。活没干完,天都快亮了。大刘看见小蒋抱着相机坐在角落里,头埋着一声不吭,故意嚷着说饿了,让老张陪他去前面大四福巷街口吃小摊儿上的炒面。张磊说你真是猪,看了那玩意儿还会饿,我没胃口我不去。 蒋姝听见了,生生放下手中的相机,要给他买宵夜去。 大刘笑笑,脸都红了。 张磊替他不好意思起来,他摸出一根烟点燃了,说:“我看小蒋倒挺喜欢你啊,别辜负人家。” “你闭嘴吧!让你陪我你不肯!”大刘假装推了张磊一下,“我怕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就不……” 张磊三口两口吸完了烟,往地下一啐,还手打了回去:“你他妈要点脸呗?”这他妈的大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家里又不是负债累累,不就是个拆迁户、未来的富二代吗?这又怎么了,还跟抬不起头一样。 大刘倒真没啥架子,稍微有点洁癖,但张磊比他更严重。张磊的洁癖无药可治,也没有女人受得了他,所以他一直单着。唯一的解药就是工作,工作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就说昨儿白天,那根大爷吐出来的芦蒿,你让大刘隔着样品袋子他都不愿意拿一下,更别说直接沤中取物了。 为了不影响景区营业,他们把“香居客”封了店,并且禁止了一切的游船项目,其他一切照常不变。他们把游船售票处当成了临时办案点,成立了专案组。 张磊看着桌子上成堆的报告,心中烦闷不堪。死者是谁呢?香居客的水管子里怎么会出现尸体的dna?死者又是怎么被放进排冰沟的? 法医小王那边出具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男性,42岁左右,死因是溺水。死前遭受长期的折磨,已严重营养不良。那顶和尸体一同打捞上来的草编帽,原先是折叠成小块塞进死者嘴里的。用来捆绑尸体手脚的绳子浸水而脱落,在河底已经找到了更多绳子。厨子的手机也捞了上来,估计他是不敢再用了。 此外,死者身高一米七二,如果在排水沟的立方体空间里,是站不直的,必须一直弓着腰,还要让脑袋浮出水面,最后可能因体力耗竭而被淹死。 张磊让蒋妹走访周围其他店家,他自己则跑到河对岸往这边观察。 香居客的后门两侧,一家快餐连锁店,一家特产礼品店,排得很紧。快餐店没有后门,礼品店只有一扇狭小的后窗。排水沟很隐蔽,铁栅栏像小窗一样潜在河水里,只露出了半个。 张磊想,凶手一定是利用了这个排水沟的绝佳地理位置,如果不是楼上饭店发生了什么事,让污水掺杂着尸体的d.n.a进入自来水营道,这具尸体或许还要有些时日才能重见天日。 他一想到水牢一般的囚笼可能将这名男子囚了上星期之久,他多少有些害怕了起来。 秦淮河岸一直比较闹,水沟所在的河道还一直进行着水上游船等观光项目,如此都没有人发现这名“囚犯”? 张磊打了一个寒噤。 “大刘,你害怕么?”张磊坐在临时办公室里,抽起烟来。 “讲实话,那天晚上打捞的时候,吓得不轻。但小姝都没怕,我也不能露怯啊!不过刚刚趴这儿打盹我就做噩梦了。之前让她去买炒面也正好让她缓缓,那炒面我可一口都没吃……”大刘耷拉着脑袋,摆弄几张照片。 “什么人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变\态!” 张磊以为大刘又不正经了,随手打了大刘一下,大刘认认真真指着洗出来的现场照片和分析报告,说:“我没骗你,这真是变态!尸体脸上那脏兮兮的东西,是唱戏的涂脸用的油彩!” 第三章 春游(上) 油彩……油彩…… 张磊看着报告,不知不觉抽了大半包烟,不知道该想到点什么。 将近劳动节放假,夫子庙景区人多了起来。 张磊让蒋姝端了一杯水递给李香君,接着问她:“李小姐,你的饭店底下有座水牢你知道吗?” 李香君被带回警局问话,除了开口要了一杯水,其他的不是摇头,就是说不知道。隔壁大刘讯问厨子也是毫无进展。 张磊是怎么突然决定要请这两人进去喝茶的呢?一方面是因为本来就要请报案人做笔录;另一方面是因为张大队长想不通除了“香居客”以外,被害人还能从什么地方被人放进去。 他和大刘一合计,认为“香居客”有暗道,但他们搜查半天也没有个结果,这才决定讯问李香君和她的伙计。 “李老板,饭店的平面图纸有吗?” “没有,这铺子是我租的。”李香君低着下巴。 “租的谁的?租了多久?”张磊不急不缓地连续发问。 “租了十多年了,跟景区签的约。”她声音平缓,配合着张磊。 张磊放下笔,站起来活动了身子,换了种语气套李香君的话:“李小姐今年多大了?成家了吗?其他亲属在南京吗?” 李香君轻轻抖了一下,但被张磊捕提到了。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正常语气,说:“我老家江宁的,到这儿做生意没多久和男人离婚了。没有小孩,今年端午过后就四十周岁了。” 蒋姝写着写着张大队长和李香君的对话,忍不住抬头着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四五月的天,她依旧穿着黑白相间的针织线衫;脸上涂了淡淡一层粉和朱红色的口红;摆弄水杯的手上有着几丝皱纹,而脸上却掩饰住了。女人的年龄果然得看手,蒋姝想。 “李老板,最好别让我们搜到什么东西,你说是吧?”张磊歪着身子,一手扶着桌子。 “反正出了这么大事,我也开不了店了,不是吗?”李香君最后这句话带了点儿江宁方言的尾音,她十分认真地看着张大队长,几乎让张磊信以为真:她十分期待案件能水落石出。 张磊把人放了,在等搜查队的再次努力的成果时,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往三楼法医实验室跑去。 张磊找到了法医王丹:“王姐,向你请教一下呗,这d.n.a炒熟了,还能检测出来吗?” “张队,警察学校白念了我看你!蛋白质变性了怎么测?你测给我看看。”王丹洗了一个苹果准备啃,“要我看,芦蒿上的d.n.a没那么简单,桌子上采集的菜的样本里没有检测出d.n.a,倒是有那种下水道的污水,细菌超标多少啊!难怪人吃了要吐……对了,你们那具尸体的d.n.a不是在数据库里匹配到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张磊本来还在想d.n.a的事,忽然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王丹。 “你来之前不久啊,分析员在那整理报告呢,我看了一眼。估计他以为你在现场,刚跑去给你送了吧。” 张磊二话不说,也没顾得上和王丹多讨论讨论dna的事,立刻打电话把分析员叫回局子里面来。 “张队,我以为你在现场呢,呐,这是dna对比的结果,还真有匹配的!” 张磊打开一看,和尸体d.n.a相似比极高的那一份档案,属于一个叫张久贤的混混。档案来自原白下分局:张久贤是一个街头小霸王,干过小偷小摸、街边斗欧的鸡毛事进了好几次局子。有一回贩.毒还差点把人打死,事迹恶劣,蹲了两年不到。他的d.n.a样本正是那时候录进系统的。 “愣着干啥?赶紧给我把这个张久贤找过来!”张磊一伸脚就要踢小伙子,小伙子一个闪躲,说:“还用张队多说吗?人还在局里蹲着——盗窃,半年刚蹲了一个月。我们等您老一起过去呢。” 张磊见完张久贤,碰了一鼻子灰。 这个榆木脑袋重新进局子非常不适应,眼神闪闪躲躲还睁不开。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抓耳挠腮、直冒虚汗,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大刘来火了,要动点“私刑”,张磊给拦了下来:“你看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进来了没东西抽,处在戒断状态当中。照他这样,根本数不清家里有几口人,更别说知晓尸体的身份了。” 于是从分局出来,张磊同大刘一起,找到了张久贤的家。 张久贤父母双亡,一直跟着爷爷住在小火瓦巷里。据老爷子所说,他那不学好的混账孙子很久没回来过了。张磊本想拿出被害人的照片给老人直接辨认,但尸体面目全非不但看不出来什么,还会吓着老人家,只好转着弯儿问: “大爷您孙子有亲属失踪了吗?” “啥?没有。那小子就我一个亲人了。二十多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那您呢?”大刘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开了口。 “我?我……”大爷不说话了,大刘指着照片上两个小孩和一大人说:“这是您吧,您和谁家俩小孩呀!” “我的两个儿子。”大爷叹了一口气,“大的,久贤他爸,死了。小的,估计也死了。” “这话怎么说?”张磊来了兴趣。 “小儿子前两年说要去搞什么投资,下海经商,再也没回来,也没个信,我就当他是死了。” “您报过案吗?那他身上有什么标记吗?” “没吧,他从小就没有痣也没有胎记。托人找过他,有次还请我去局子里认尸体了,但不是他。”大爷停了下来,看着照片里那两个十来岁、只穿了个裤衩的小男孩。 “大爷,那他唱戏吗?”大刘冷不丁突然开口发问,张磊听见“唱戏”二字则反应过来了。 大爷越发觉得这两位警察有点奇妙,说:“不唱呀。” 临走前张磊问大爷要了几根头发收入证物袋,想来那具男尸是不是张大爷的小儿子张秋白,对比一下就能知道了。 大爷把两个小伙送到门口,握住张磊的手,说:“我本来就当他是死了,如果是他,还要麻烦张警官告诉我老头一声。”张磊点了点头。 连着两晚,老张和大刘都待在现场的办案点,一边吹牛一边讨论案情。案发地的勘探队在隔壁作业,都快把饭店的墙拆了,终于发现了点线索。 张磊和大刘一阵欣喜,刚要过去,只听见旁边快餐店里传来一声尖叫,和数声急促地敲打声。 第四章 春游(下) 张磊一脚蹬开快餐店的大门,发现一楼没有人,他大手一挥,带着两个人上了二楼。 一男一女站在二楼卫生间门口,丢了魂一般地打颤。张磊利索地拉过两个人,然后绕着整个二楼巡视了一遍。基本确定排除了危险之后,张磊收起了配枪。他转过来看着这一男一女,问:“刚刚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都上了一定岁数,是给快餐店打烊的小时工。女的惊魂未定,张开嘴却出不了声。男的一把拽下员工帽,擦了擦汗,往后倚在墙上,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我到平江府路上帮经理进货了,店里只有杨姐一个人在泡地,她负责外场打烊的。我们在外面等进货的司机开车送货,那个我回来拿香烟,就听见二楼传来她的尖叫声。我跑过来一看才发现她在那个厕所里,门从外面用椅子抵上了,吓死我了。” 大刘听得皱起眉头,一言难尽。张磊转来问那位女员工。 她哆哆嗦嗦地说:“我在厕所……换垃圾袋,出去再进来,那个里面隔间的门给锁上了,从里面锁的……我以为有人进来了就说‘我们打炸了’……也没人理我,我就低下头看……结果里面根本没……没人!我再想出去,厕所外面门给人堵上了……” 张磊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两把椅子,听后他琢磨了一下,说:“你们经理呢?” “他……他应该还在外面点货。我去叫他。”男的自告奋勇。 “别,老实呆着,我叫人去。”张磊打断了他。 快餐店的值班经理一路小跑赶回店里,张磊又问了一遍,经理如实说在马路边上进货,不知道店里出了事。大刘插了一嘴:“为什么在马路那头进货啊。离店挺远的。” 经理说:“景区的石板路经不住几吨重的货车压上来,我们都是在景区入口那个门那边下货,工人用推车推进来。” 张磊轻轻挽了一下大刘,拉上他和经理走进办公室,问:“监控有吧?”经理点了点头,往电脑里面输入密码,准备调出监控。 大刘又插了一句:“那你在那进货,不会有人看你不在,进来偷东西吗?或者偷你的货?” 张磊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道:“这不有监控呢吗!” 大家都没想到,结果,监控显示没有网络,连接不上。经理慌了,赶快打开保险箱清点钱款,发现没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监控能修好吗?”张磊第一时间问经理。 经理这才缓过神来,理智重新占领大脑,说:“以前也会这样,得给我们总部报修,他们会派专业工程师过来修网络。主要是隔壁出了那么大事,我以为有人盯上我们了呢。” 张磊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也太巧了。于是他走出办公室,来到餐厅大门口。他摸出一副手套戴上,拉过一张桌子,爬了上去,检查了一下这一枚镶在门口处的监控摄像头,然后跳了下来,对经理说:“给你们总部通报吧!确实给人盯上了,玻璃镜头都不反光了这监控,早让人给涂黑了。” “啊!他们白天开店还好好的呢!”经理吓得脸色煞白。 “别紧张啊,钱不是没少吗。”大刘笑嘻嘻地,或是不合时宜地安慰起了经理。 接着,张磊带上赶来的检验员去了二楼的事发地。张磊蹲下来检查卫生间隔间的门锁——搭扣式的门锁似乎只能从里面关上和打开,但是外面连接用的螺丝上却有几道划痕。 检验员对比了一下,发现是“一”字螺丝刀的痕迹。 张磊把那位女员工叫过来,解释道:“大姐,你也别害怕了。你看这儿,门是叫人从外面用螺丝起子给锁上的。社会太平,没有鬼的。”他拍了拍杨姐的背,“大姐,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进来的动静?”杨姐瞪个眼睛直摇头。 接着,张磊看见蒋姝在楼梯口叫他,于是拍了拍手,安排人手搜集指纹和脚印,自己则拉上蒋姝和大刘走到了外面。 “小蒋,怎么了?”大刘假装一本正经。 “张队,”小蒋扭过头,着重痕迹地来了一声,“刘队!隔壁勘探队有情况,想等您这儿忙完请您过去。” “好!” 他们扭头便来到了“香居客”。地上稀碎的石板和土堆在一起,一直延伸到后厨,大刘撩开厨房的帘子,勘探队队长举着个手电站在那把我们大刘吓了一跳。 “哎呦!”大刘往后一退,碰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你踩我脚了!”蒋姝毫不客气地把大刘往前推,大刘一个踉跄,勘探队队长急忙把大刘拉了回来。 “张队,刘队,”队长把手电照向地上的窟窿,“我们原先没发现地下有暗室,但用超声波检测出其实是有地下室的。我们前两天挖了好几处但都没有收获,直到刚刚才发现:这地上可能在装修的时候铺了两层石板,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挖到暗室。” 张磊和大刘面面相觑,一齐看向那个深渊。经过这一晚上的闹腾,张磊现在很确定:有人想要故意扰乱警方的视线。 第二天太阳大好,蒋姝冒了一头的汗,刚迈进门,就把大刘桌子上的茶缸端起来一饮而尽,说:“我问过阿黄他们了,昨天一晚上,李香君都没有出家门,不是她。” 大刘坐在会转的椅子上转了个180°,手撑着手说:“除了她,我猜不到别人了。而且昨天什么指纹都没找到。那大姐打烊可够仔细的!地板上倒有脚印,也全是我们的人的。” 说话间,张磊从外面赶回来,摘下墨镜往桌子上一扔:“监控在被人涂黑之前就断网了。我刚去店里查完监控,下午六七点晚餐高峰就断网了,估计是趁乱干的,监控什么都没拍到。对了蒋姝,你那情况怎么样了?” “李香君没出家门。真跟闹鬼一样!”蒋姝又倒了一杯水,“我昨天都准备回家了又赶回来,今天别叫我,晚上不值班,我要回去睡觉。” “瞧你那懒样!”大刘抢在张磊前面,严肃又不失活泼地批评了她,“你外婆怎么样?好点没?” “嗯,没什么大碍,过两天能出院了。” 张磊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咳:“你俩谁,赶紧给我弄一面线索墙出来,不然没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