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恶婆娘,我有万能超市》 第1章 无痛当娘 “打!给我狠狠的打!敢在我刘老三的赌坊出老千,你个死老太婆,不要命了!!!” 好一番拳打脚踢教训完,刘老三将地上妇人的钱袋抢走,还顺便狠狠推了一把! “砰!” 侧脑勺撞到尖锐处,妇人眼瞳骤缩!随后渐渐的涣散,瘫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 只是须臾间,那地上的妇人又睁开了眼。 那双眼里,写满了茫然。 钱木木打量着四周,入眼皆是一片猩红,脸上黏黏糊糊的,伸手一摸,才发现是血。 脑子钝痛!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袭入大脑中! 过了半晌。 钱木木一脸的无语。 她居然魂穿了。 还是穿到一个嗜赌如命,极品恶婆娘身上...... 这到底该有多倒霉,才能碰上的事儿? 既来之,多思也无益。 钱木木循着记忆,走出巷子。 朝着县外走去,一路向西。 停停歇歇的走了一整夜,直到大清早,才走到这具身体的家门前。 钱木木将气喘匀,推开院门。 在院中忙碌的几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在看到她脸上的血迹斑斑时,不禁纷纷面露惊骇。 大儿许家连慌得快步走过来,眼中满是担忧的问:“娘,您这是伤到哪里了?!” 走了一夜的路,什么东西都没吃,嗓子又涩又燥,钱木木扶着门框,虚弱的差点甩到,“快...快别说那些废话了,我要喝水。” 许家连一见,作势去扶。还不忘扭头冲院里几人喊:“快去端水来!娘说她要喝水。” 几个孩子互相对视。 都没动。 唯独搓洗衣物的许小宝,急忙扔下手上的活儿,手忙脚乱的端来一碗水,哆哆嗦嗦的递过来,“娘,您喝水。” 扫了眼许小宝,钱木木伸手接过。 一口将水给喝完,井水冰冰凉凉的,瞬间将嗓子眼的燥热给压下去,她咂吧咂吧嘴,端详起这院子里的人。 原身跟她一样的名儿,都叫钱木木,比她大个十岁。三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当上了六个孩子的娘,五个儿子和一个小闺女。 想想还真是魔幻,她一个中医药医生,业界号称千手观音的神医,居然会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再醒来就到了这农妇身上。 这无痛当娘...... 还挺爽的,是肿么回事? 目光却在触及到那泥糊的墙,茅草盖的顶,四面漏风,隐约摇摇欲坠的房屋,再一想到这个家分文也无时,那一抹窃喜荡然无存! 钱木木:“......” 救命!!! 快点让她回去!!! 眼角余光扫向院中的那棵梨子树...... 她一个箭步猛冲! 莽头就撞上去! “咚!” 一记闷哼响起。 钱木木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耳边响起好几声激动呼喊,紧接着她就昏了过去。 再一醒来,已是中午。 肚子咕噜噜的叫,钱木木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上缠着白纱布,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擦干净。 推开房门,几个孩子正张罗着午饭,见自家娘亲起床,许小宝展露出一个腼腆而讨好的笑,“娘,您起来了,饭刚熟,小宝正想着去叫您呢。” 瞥了眼桌上那几碗加了野菜,乌黑的苞米糊糊,钱木木咬着微颤的下嘴唇,心里暗暗流泪。 呜呜呜...... 她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见娘亲不肯搭理,许小宝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又喊:“娘......” 她是家中老幺,爹爹给她取名小宝,四哥哥说爹爹是当她作宝,才取这个名字的,可她在这个家,却是个连家畜都不如的存在。 后来四哥哥又说,是因为她刚出生没多久,爹爹就出意外去世,娘认为她是个会带来灾祸的扫把星。 因着这般,娘对她不是打就是骂,有时候激动了还会叫她滚出这个家,但她不敢反抗,更不敢动手还回去...... 心里头郁闷至极,钱木木态度有些冷漠,摆了摆手,“我不饿。” “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许家连担心的站起来,作势就要过来查看。 “吃你的,不用管我。” 待在房檐低矮的屋子里闷得慌,钱木木烦躁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七月的艳阳天晒得脑仁疼,她随便找了块阴凉处坐下,放眼望着一片一片连接着的稻田,这天干物燥的,地里头一点水也没有,怕是收成不会好。 正这么想着,一道尖锐声炸响: “这不许钱氏嘛!真稀罕呐!你居然不在赌桩.....哟!脑袋还破了,该不会是出老千,让人给打了吧!” 钱木木抬眸,看着来人。 这是同村的张家婶子,性格泼辣,前些年和原身因为一块田分均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后面还是里正出面才给解决的。 也在那之后,两人互看都不顺眼,只要逮着对方一点错处或是破绽,就可劲儿的奚落嘲讽。 张婶子的嗓音尖锐,且还在不停的嚷嚷,在田里边扯草的人们一瞧有热闹可看,纷纷聚拢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啧啧啧,这许钱氏不是嗜赌如命的嘛,一出去就好几天都不带回来的,能瞧见她还真挺稀奇的。” “还能是啥,肯定是兜里没钱了呗!家里那点碎银,估计全让她给糟蹋完了。” “许秀才要是知道她把家糟蹋成这个鬼样子,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哈哈哈......” “......” 听着那些闲言碎语,钱木木没什么反应。 原身好赌,性格又泼辣,不是个善茬,在村里名声很不好。为人处世又尖酸刻薄,爱嚼舌根,很喜欢占小便宜...... 这样的恶婆娘,就是狗见了都得嗷上两声,更别提相识的村里人了。 她支着下巴,事不关己的打了个哈欠,残损的记忆,却再一次浮上大脑。 原身十八岁进的许家门,嫁的是个秀才。 秀才名叫许闻书,在五年前一次出门半路遇上山贼,自此下落不明。 好几年了无音讯,大家伙包括原身都当许闻书死了。 为了祭奠秀才爹,自家人还给弄了个衣冠冢。 望着这些围成堆指指点点的人,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当她是动物园的猴呢?! 一个个的,说个没完。 第2章 难道这就是穿越人士,必备的金手指? 将那喋喋不休的恶言恶语忽视掉,钱木木拍拍屁股站起来。 伸出乞丐手,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开口就是道德绑架:“大家伙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家没粮食可吃,你们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好心人给借点儿?” 议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面露狐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操作。 随机挑选个幸运观众,钱木木凑过去,舔着脸笑的很灿烂,“许大伯,咱们家关系那么好,你发发善心借点儿?” 这几年地里头的收成不好,庄稼人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也就原身非要把陈粮都给卖掉,拿着卖粮食的钱去赌庄,搏那一夜暴富的梦。 她打包票。 这么做,绝对能恶心到这帮凑热闹的! 果不其然,那被叫许大伯的面露惊恐,连连摆手后退,拉开彼此的距离,扯着嘴角强笑:“许钱氏,你这说的什么话,大伯家哪有什么粮食可借你......” 钱木木失落了下,又希冀的望向另一个大娘,不停挑着眉头,贱嗖嗖的理所当然:“徐大娘,我记得你跟我婆婆关系特好,你总不会眼睁睁的看我们活活饿死吧!快给借个十斤好大米,我一定烧香拜佛的感谢您!” 徐大娘扯着脸皮,要笑不笑的,“大娘家也困难的抠脑壳,都快揭不开锅了......啊!我突然想起我家地里头的杂草还没扯干净呢,我得赶紧去忙了!好忙好忙......” 嘴里嚷嚷着,徐大娘溜之大吉! 其他人见状,也怕被讹上。 赶紧做苍蝇状的散开了。 就张婶子还站在那里,双手叉腰,颇为神气,一副‘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给你粮食’的模样。 钱木木嫌弃的甩了下手,作势就要离开。 张婶子一瞧,不干了! 长手一拽! 将钱木木拽过来,面对着。 “诶!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别人你都求,唯独不求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狗日的,你今天必须求!” 钱木木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竟然让别人求她...... 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她决定一吐为快。 “你脑子是不是有泡?” “你才脑子有泡!”张婶子急声反驳,气得跳脚,转而又有些不自在的问:“你家真没粮食了?” 钱木木也没端着。 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咋?你要接济我家啊?” 张婶子愣了那么一下,仰天大笑着嘲讽:“哈哈哈......真是活该啊!真是报应!谁叫你把粮食给卖掉,痛快!真是痛快!”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不想搭理这人。 转头就往山上去。 想要寻找个安静的地方。 仔细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沿着一条路迹爬上山,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安静会儿了,却不想山里全是挖野菜的人,吵吵闹闹的。 一直走到临近深山处,才渐渐的远离人潮声。 选一根断裂的枯树坐着,双膝曲起。 满头愁绪解不开之际,一阵强烈的饿意骤袭! 她揉了揉完全干瘪下去的肚子,从昨天下午醒来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不饿才怪! 目光在周围左右搜寻。 一株硕果累累的刺莓树,闯入眼帘。 那双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步走过去,手刚摘下一颗刺莓,一个萌萌哒的声音在脑海中乍响。 【滴滴滴!恭喜宿主触发网络超市!我是为您服务的222号系统。】 【现在为您检测手上的东西...检测中...检测完毕。很遗憾一颗野生刺梅还不足以满足兑换,请多多采摘,以便换取更多的金钱。】 钱木木挑眉。 诧异了那么一瞬。 难道这就是穿越人士,必备的金手指? 一颗颗的摘多麻烦,她直接握住刺梅的根儿。 萌萌哒的声音,再度响起: 【滴滴滴!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刺梅树一棵,价值十个铜板,宿主要兑换的话,就在这上面点个要哦~!】 声音刚落,眼前浮现出一个面板。 类似于她那个世界里的投影仪,投射出来的虚拟画面,等到她的手摸上去,页面却是可以触碰到的。 点下【要】。 右上角的q版钱包,立即响起“哗啦啦”的声响! 就跟玩欢乐斗地主,虚拟金币入账一个声儿。 q版钱包显示出余额,虚拟页面也紧跟着跳转,入目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上头写着:美食专区。 在上边划拉了下,也就上边第一排亮着,下面一排排的图片全是灰色锁住的,写着‘尚未解锁’四个大字。 左边序列的一排,也只有美食专区可点。 【宿主请不要气馁哟!专区和品类只是暂时锁定住,到后期您的收入上涨后,都会一一解锁的哟~】 【若是您收入涨得飞速,还会有额外奖励哟!友情提示:绝对是超乎您想象的奖励,请努力赚钱吧!】 钱木木眼睛一亮! “是可以回去的奖励吗?!” 【不是哟~在那个世界中,您的尸体已经被您的好友顾小鹿火化了哟~您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世界哟~为今之计,只有好好在这个世界养儿育女哟~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钱木木:咬牙切齿.jpg 拳头硬了。 好想打人。 【go~!go~!go~!】 “啊嘞啊嘞啊嘞!~” 钱木木几乎没过脑子,就接了茬。 等她反应过来,脸瞬间沸腾! “别闹了!你给我安分点。” 嘴上这么说,她忍着脸红,在网络超市里买了一份牛肉盖浇饭,吭哧吭哧的吃完,又点下垃圾回收。 肚子填饱,她也有了干劲! 既然已经确认回不去,秉持着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安家的原则,钱木木很快接受了现实,埋头在周围找起来。 只要是能卖钱的宝贝,全都不放过。 途中,还遇上一条竹叶青。 声东击西的虚晃一招,徒手擒住那条蛇的七寸! 狠狠拿捏! 从蛇的颈部到肛门处对折,掏出网络超市买的小刀,在蛇腹中间稍微往后处划上一刀,轻轻松松的取出蛇胆。 大拇指与食指捻着蛇胆,仰头放进嘴里。 从嗓子眼一路滑进肚子里,就跟生喝鸡蛋似的,口感极致顺滑。 【.....看不出来,您还挺变态。】 第3章 什么青梅竹马?你讲清楚 钱木木扯着嘴角。 “你懂个屁,这是大补。” 她无父无母,明面上是中医院的医生,背地里却是给暗杀组织,提供病患情报的工作人员。 从她三岁起就生活在野生丛林里,被训练员摁着头,逼迫认识各种草药,要是答不上相关的药性,就会被扔进蛇窟中关三天。 蛇是无毒的,可却会咬人。 最重要的是,被关在里面三天两夜,不会给任何食物,只有一把小刀。 小时候她就是靠吃蛇胆,生吃蛇肉活过来的。 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钱木木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又很快振作起来。 将钱包充实到一百二十三个铜板时,她停了下来。 叼着根小树枝,双手枕在脑后。 翘起二郎腿,悠悠闲闲的。 山林高耸,枝丫茂密。 郁郁葱葱的,将外头的烈阳尽数遮去。 待在树林里还挺凉快的,四周静悄悄的,困意也渐渐来袭,钱木木歪着脑袋,眼皮子耷拉着,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在山上一直赖到下午,才懒懒散散的爬起来。 她刚要准备下山,又想起那个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都已经占用了这具身体,就要负起该负的责任,在网络超市买上十斤大米,又买了一大袋蔬菜,和一条厚切五花肉。 网络超市贴合时代,东西都是用麻袋装的。 一手扛着大米,一手提着肉和菜。 ‘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沿路碰上一两个同乡的,看着钱木木提着的东西,感到诧异之际,又带着些许鄙夷。 许钱氏这样大手大脚,也不怕把日子给过死了。 要知道现在才七月初,地里头的稻谷要八月初才收割,眼下吃好了,后边可就要遭老罪咯~ 旁人在想什么,钱木木丝毫不关心。 走到家门口,扔下大米。 刚要推开门,里头传来说话声。 “娘还没回来,我们还是去找找吧?我担心娘会出事儿。”许家石排行老二,呆头呆脑的,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是个很调皮的孩子。 “她还能去哪里?肯定又是去县里赌坊了。她早就不管我们了,这个家对她而言,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许家复排行老四,最是喜爱读书,遇上麻烦时也总是头脑最清晰的那个。 “要是爹爹在就好了,这样娘也许就不会去赌,咱们这个家也不会四分五裂的了......”许小宝一脸的惋惜,还只是个小花苞就已渐生苦相。 “ 是啊......爹在的时候,咱们家和和乐乐的。无论是什么事情,爹也会依着娘,宠着娘。”许家连排行老大,也是最得自家亲爹真传的,对自家娘百依百顺,生不出任何反叛之心。 “三哥,隔壁张家婶子不是和咱们家关系很差嘛,她怎么会送粮食来呀?”许家齐在家中排行老五,扬着一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快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懂得人情世故。 被叫三哥的小男孩儿却并没说话,而是径直走到院门前,一把将门给拉开。 投过来的的视线很淡很淡,眼神却啐着侵骨的冷光,仿佛要将人原地冰冻住。 钱木木眼中掠过一丝惊艳,这个小孩儿不简单啊...... 许家凌侧身而站,看向许家齐。 “这个问题,或许你应该问她。” 看到钱木木回来,手上提着肉和菜,脚边还放着一袋米,几人有些不敢置信。 又很快反应过来,几个孩子齐声叫:“娘......” 许家凌和许家复,却是一言不发。 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五年的折磨和漠视,已经让他们的心早就冷成凛冬的雪。 这个女人三天两头的不归家,从来不会往家里带半个铜板子儿,今儿个早上回来满脸的血。 出去一趟又带回这么些粮食,还买了过年才会吃的猪肉......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会闹什么幺蛾子! 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谈话,以及原身的记忆加持,让钱木木对这几个孩子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双茶色的眸子,扫过在场的人。 老三许家凌和老四许家复是双胞胎,长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其中的不同。 老三眉宇阴厉,双目锋利,嘴唇白如纸,十岁的年纪,最是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孤寂,似一匹游走在荒漠之中的独狼。 老四的眉眼则是柔中带刚,哪怕嘴角耷拉下去,也给人一种好似在笑的错觉,浑身带着些许书香卷气,一看就很爱读书,是个性子内敛的,但童年该有的活泼和稚嫩却还未褪去。 这两人的未来,不可小觑。 这是钱木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感慨了下,便要提着大米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 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本想直接在山上吃了下来,但又想到家里头还有几个小不点,她还是决定空着肚子,和这家人试着相处一二。 要是不行,她就溜。 反正天大地大,去哪儿都能生活。 【宿主,这恐怕行不通哟~站在您跟前的这两个孩子是书中大反派。尤其是许家凌,将会是杀死您的关键人物。如果您不趁着他们年纪还小,把原身给洗白,纠正两人的性格,等到他们二十二岁,将会是您的死期哟~】 钱木木:“???” “我就想问,还能再狗血点吗?” 魂穿成恶婆娘也就算了。 居然还是穿书...... 还真是狗血给它妈开门,狗血到家了。 【为方便宿主观测两个反派对您的好感度,特为您开启好感卡槽哟~!另外友情提示:原身埋下的祸根,是青梅竹马哟~】 钱木木一脸懵。 “什么青梅竹马?你讲清楚。” 她想问个明白,可那系统却不肯吭声。 什么洗白! 什么纠正反派性格! 头疼死了! 啊!!! 钱木木瞅着两个小不点,一个计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突然头皮好痒。 伸手使劲刺挠着。 她估计是要长脑子了...... 第4章 这人挺难搞的 看着钱木木,许家凌和许家复的脸色不禁齐齐一寒。 这个女人看他们的眼神,一点也不像看自家人,反而像是在估量一件商品的价格......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浮上心头。 她该不会是要卖掉他们吧?! 每次她手里头没了赌资,就会回来拿家里边的东西出去卖,去年的陈粮和屋顶砖瓦都被卖了个干净…… 现在这是要把手,伸到他们这里来了吗? 因为怕他们反抗闹到满村人皆知,所以想着买肉买米回来哄着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卖掉....… 这样一来,一切反常就说得通了。 原来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许家凌与许家复面面相觑。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如果这个女人敢提半个要卖掉他们的字眼,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娘......” 小五许家齐叫了声,举手投足间尽是察言观色,小心的窥探着钱木木的脸色,把手上的小麻袋递过去,“这是隔壁张婶子送来的,说是施舍给咱......” 钱木木闻声,视线落在那麻袋上。 踱步上前。 许家齐瞳孔一缩,瑟瑟发抖的想要后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满眼恐惧的看着愈发靠近的人。 蒙尘的阴影,再一次浮现上脑海中。 他和小妹是龙凤胎,在他们出生一年不到,爹爹出门就出了事儿,落得个尸骨无存。 自此以后,娘对他和小妹的态度就变了,当他们是晦气的源头,扔在家里全然不管,要不是有爷爷奶奶,他和小妹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从小肉丁的手上拿过麻袋,钱木木看了下。 里头装着三斤的苞米面,有些发霉变质,在粮食紧缺的当下是可以吃的,不过...... “你们几个,把这些东西提进厨房去。” 扔下这句话,她扭头就去了张家婶子门前。 抬手敲响! 里头传来动静。 “谁啊?” 紧接着传来脚步声。 院门打开。 “呀!这不许家婶子嘛,你咋来我家,是有啥事儿吗?”张家小儿媳笑着,眼中却难掩鄙夷。 钱木木神情有些木然。 “你婆婆呢?” 这村里边对原身心存不满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挨个儿都要生气一遍,那她是别想好过了。 正准备进屋的张婶子,听见这声儿扭头走过来。 歪着脑袋瞥见是钱木木,她拍了拍自家儿媳的肩膀,“准备开饭了,你去把厨房的饭菜都端桌上去。” “是。” 张小儿媳嘴上应着声,临走时还看了眼钱木木,微不可察的讥笑了声。 看着钱木木手上的小麻袋,张婶子颇为骄傲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不用谢我,我这人可不像你,心肠硬如铁石......” 说着,张婶子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神忽闪着,满地找理由的说:“你可别自作多情,我这是可怜你那几个孩子,不是为了你!” 其实在她刚嫁来这路山村的时候,跟这钱许氏关系是最好的,那时候她们俩做个啥都是结伴。有时候她和当家的吵架了,许钱氏还会帮着她一起臭骂当家的。 实在吵得凶了,她不想回家,也是许钱氏将她带去许家,把许秀才赶出去,她俩躺一个被窝...... 虽说后面因着一些事儿,关系给闹僵了。 但在她心里头,她始终当许钱氏是最亲的闺友。 作为组织的一员,需要具有一定的情商,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所以心理学一类的专业知识,钱木木也有所涉猎。 早在今儿中午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张婶子是个心好的,只是嘴巴不饶人。 望着那双清澈中带有善意的眸子,钱木木的眼睫轻颤了下瞥开,握着小麻袋的手微微收紧。 “那就谢谢了。” 如此坦率的被说谢谢,张婶子愣了下。 眼眶有些微湿,她撇过头去。 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谁稀罕你说谢谢,快点儿走。” 说完,反手就关上门! 钱木木摸了摸鼻头,有些失笑。 这人挺难搞的。 但是...... 也挺可爱的。 回到家里。 无视掉那几束探寻的目光,钱木木撸起袖子。 借着外头的黄昏,打量起这许家厨房。 房梁上悬挂着几个竹篮,里边装有晒干的野菜。 半旧不新的灶台,角落里放着一个原木柜子。最高的一台上边,放着一把粉条,小簸箕里还放有七八枚鸡蛋。 第二台子上,放着两个罐子。 一个盐罐子,一个油罐子。 第三个台子上,则是碗筷。 最下头堆放着几个发芽的土豆,还有三两个蔫了吧唧的红薯。 她刚要伸手,去拿鸡蛋。 衣角却被一只小手给攥住。 许家石仰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没有说话,却满眼是恳求与希冀。 许家连也走过来,舔了舔干涩的唇,忐忑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利索。 “......娘,这,这这几个鸡蛋,您拿去也卖不到几个钱,求您留给弟弟妹妹们补身体吧。” 另外几个孩子都没张口,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环顾一圈,钱木木挑了下眉。 揉了揉许家石的脑袋,弯腰直视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石头,帮我烧火?” 许家石的眼睛划过一丝涟漪,就如漫天璀璨星空‘唰!’的亮了起来。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 在点头时,那额上的碎发随之飘动。 一抹皱巴的疤痕,忽闪而过。 钱木木蹙眉。 虎口张开,捏住许家石的脸颊。 将碎发拨弄开,左右扭动了下。 清晰的烫伤,从额角一直到脖颈。 这种轨迹明显的烫伤,只有人为。 “你这是谁弄的?” 此话一出,空气中响起一声嗤笑。 她抬眸看过去。 许家凌眸色清冷,嘴边带着很深的讥讽,“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可是你撒气的杰作,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钱木木眼神一凛。 许家复也不肯罢休,将许家齐扯过来。 “你不妨再听听五弟的声音?” “他的嗓子因为被你逼着喝了半碗烫水,险些就要命丧黄泉,要不是三爷爷救治的及时,他早就去见爹了......” 说到这里,许家凌几乎哽住。 他侧过身去,强忍着心酸。 这个家,在爹去世以后,就变得分崩离析。 娘不再像娘,家也不再像家。 如今这个女人要卖掉他们了,才有心思关心起二哥的烫伤...... 多讽刺啊。 第5章 两个小反派,很明显排斥原身 钱木木沉下一口气。 原身这五年的记忆大多是在赌场,以及一些不堪的画面,再往前有秀才爹的那些记忆,像是被一层雾罩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接收太多记忆,脑袋会疼。 所以她只接收了很小一部分。 简单搜寻了下,果然找到了! 两个小肉丁受伤的时候,正是原身得知秀才爹死去的那一天。 一家的顶梁柱骤然去世,原身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神情涣然之际,几个孩子哭得惹人心烦。 原身本来脾气就暴躁,看到几个孩子跟哭丧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发疯似的折磨几个孩子。 如果原身记忆没混乱的话...... 她抓起许小宝的手,手背上偌大的烫伤。 许家连的手臂内侧,也有好几块椭圆不规则的疤痕。 至于许家凌与许家复,她直接忽略而过。 两个小反派,很明显排斥原身。 她还没傻到要去自讨苦吃。 不过想也知道。 怕是无一例外。 伤害已经造成,说再多也无法挽回。 钱木木抿唇。 揉揉许家石的脑袋,动作轻柔。 “小石头,烧火吧。” 许家石咧着嘴,高高兴兴的坐到灶孔边。 吹燃火折子,点燃干松针。 没一会儿,火升起来。 钱木木一刻没停的忙。 淘干净的米倒入锅里。 五花肉洗净切成片儿。 鲜豇豆切成食指长短。 茄子切成块儿用盐腌。 敲五颗蛋进碗里绞散。 又切上三个大番茄丁。 全部准备工作做好,大米也煮的差不多。 把米都捞进簸箕,分离出米汤。 然后重新把大米倒进锅里,用小火焖煮。 许家石干活利索,手脚麻利。见米饭开蒸,就赶紧把木柴都转另一口大锅里。 钱木木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许家石笑得眼眯成一条缝,乐得找不着北。 看到小不点这样,钱木木反而有些五味杂陈。 这小子心思挺单纯的,哪怕被原身烫得毁容,都没生出什么肮脏心思,或是出现厌恶心理。 真的很难得。 许家烟囱飘出股股炊烟,为冷清寂静的家添了一丝暖意。 嗅着空气中阵阵的饭香味,许家齐吸溜着青鼻涕,眼中闪烁着对美食的欲望和渴求。 “娘做的饭好香好香呀~好想快点吃到!” 许家连把一块柴放在木桩上,微微笑着说:“小五,你出生的晚,想来是没吃过娘正儿八经做的饭......” “娘她最会做饭也最喜欢做饭,就连咱们爹也夸娘的手艺好!爹那时候还说,他就是被咱们娘做饭手艺给俘虏去心肝儿的,自此甘愿与娘共持一生。爹还为娘写了好多首诗呢!” 坐在屋檐下看书的小四许家复,也不免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爹和娘就如蜜里调油,甜到让村里好些妇人羡慕嫉妒。有些个未出嫁的姑娘,还专门钻进草丛,想要勾引爹爹呢。” 他讨厌变成如今的娘没错,但爹和娘的感情好是真的。 那时候娘的脾气也很容易就炸,时常为着一些小事暴跳如雷。但是只要有爹在,娘总是会被安抚下来。 许小宝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眼眶红彤彤的。 “我好想爹爹......爹爹在的话,娘就不会......” 爹爹在的话...... 娘就不会打她,也不会嫌弃她,更不会指着她的鼻子,叫她滚出这个家。 娘也许会把她抱在怀里,逗她开心,会像许小猪的娘一样,温柔的摸她头。 在树下练拳的许家凌收起拳式,面冷如霜。 “你们说这些往事,是为多添一份寂寥吗?” 话音落下,几人都没再说话。 许家凌单手背在身后,像极了大人。 “记住,爹已不再,娘也今非昔比。” “娘痴赌成命,家中存粮已被悉数贱卖,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如今家里分文不剩,而娘手头没钱了……你们以为娘要怎么做,才会来钱快?”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 将几人打得脑袋都懵掉。 许家连眼中写满不敢置信,声音有些不稳。 “娘,娘该不会是打算卖掉我们吧?” 许家齐用袖子擦了下鼻涕,可怜巴巴的。 “我......我不想离开这个家。” 这话干涩而简单,却也是小五内心最真挚的想法。 许小宝咬着颤抖的下唇,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嘴角溢出阵阵呜咽声。 爹爹...... 爹爹,你为什么不在。 许家复攥紧小拳头,低头沉默不言,眼中却满是厌恶和憎恨。 他真的恨透了现在的娘! 看着哥哥弟弟妹妹们脸上的落魄,许家凌身侧的手收紧,心里也不好受到了极点。 太阳西落。 黄昏渐散。 一抹残阳从房檐上掠过,四面环山的路山村,逐渐陷入黑夜之中,就如一块幕布,将其罩在其中。 堂屋里的灯笼点亮,泛着朦胧的光。 家里头人多,钱木木每样菜分量做的都很大。 两菜一汤,全是用大瓷钵装着。 西红柿鸡蛋汤分量做的太多,还分成两个瓷钵。 钱木木:她能承认是水掺多了吗? 那不能。 “娘,碗。” 许家石扬着笑,小手递过来一个碗。 钱木木抿唇一笑,接过碗挨个盛饭。 这孩子,她还蛮喜欢的。 一个递碗,一个盛饭。 分工明确。 不一会儿,一家七口的饭就盛好了。 长木桌的两边,分别坐着三个小布丁。 钱木木作为一家之主,被迫坐上主位。 饭菜都已上桌,却无一人动筷。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热气腾腾的饭菜,勾得人馋嘴,搞不懂这群小鬼好好的饭不吃,钱木木也不想去理会。 夹了一筷子的豇豆炒五花肉,放进坐在右手边的许家石的碗里,她笑着夸赞:“小石头,烧火辛苦你了。” 许家石捧着碗,笑眯眯的摇头。 “我喜欢给娘烧火。” 他拿着筷子,埋头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饭菜吃进嘴里,眼眶却渐渐泛起猩红。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 悄无声息的落入碗中,融进米饭里。 之前娘说,他是个拖累无用的。 现在娘叫他烧火,是娘需要他。 需要他...... 是不是说明他也还有点用处。 并不是个只会拖累娘的空油罐子? 第6章 我不信,娘会卖我们 见小不点吃得那么快,钱木木还以为是他很爱吃豇豆炒五花,又给连着夹了好几筷子。 “吃慢点儿,喜欢明儿我再给你做就是。” 许家石头都不敢抬,埋首在碗里。 激昂的点头! “嗯!” 小肉丁这么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钱木木咬着筷子,心里特别得意,当初要不是被组织发现特长,搞不好她会当上个厨子。 组织培养一个人才,会全方位教化,以备不时之需。但人有长处也有短处,她因在辨识药材和银针方面的能力出众,被重点培养成为一名中医药医生。 直到饭都快吃完,几个家伙都不动筷子。 钱木木眼轱辘一转,搜寻了下原身的记忆。 才想起原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家里下过厨。 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本来想放任不管。 但又想到那个二货系统说的什么,反派好感度卡槽。 一想起这个事儿,她心里边无语的想要捶人! 昏黄的烛光,照在几人脸上。 面黄肌瘦,头发枯黄。 补丁衣穿在身上,就跟穿在骷髅身上,空荡荡的完全撑不起来。 那叫一个骨瘦如柴,一阵风就能刮走。 她端起盘子,饭菜挨个分进碗里。 “没有下毒,放心大胆的吃。” 说完这话,她就端着脏盘子去了厨房。 简单把卫生收拾好,去卧房里把秀才爹以前很喜欢坐的躺椅搬出来,坐在院子中央,拿着把蒲扇扇风。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地面上。 漫天的璀璨明星,闪烁着微茫的光。 钱木木有些陶醉的闭上眼,这可是在她那个高楼大厦的城市里,看不到的光景。 “娘......” 一声很弱的喊叫,似清风般钻入耳朵。 钱木木掀开眼眸,看着眼跟前的许家石。 对待这样讨喜的小孩儿,她多了点耐心。 “有事儿说。” 许家石憨憨的,小眼神却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家娘亲的反应,生怕自己说的话会惹娘不快。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那细眉挑了挑,她欣然点头。 “当然可以。”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看来原身带给这一家子的阴影不小。 就连许家石这样的傻憨憨,都跟个受惊的小猫咪一样。 看得出来,小石头是喜欢原身的。 想要亲近她这个当娘的,但又害怕再次收到伤害。 得到肯定的回应,许家石的眼睛就如黑曜石,一闪一闪的发着耀眼的光芒,火急火燎的去搬来小凳子,隔了两步的距离放下。 规规矩矩的坐着,十分乖巧的双腿并拢。 眼角余光瞥见小家伙一脸紧张的模样,钱木木有些好笑,她拍了拍他的头,“放松点儿,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许家石眯着眼笑,乖乖的答:“好~” 堂屋里。 饭菜的香气化为一把钩子,勾得小五许家齐肚子咕咕叫,嘴里疯狂分泌着唾沫,他咽了咽口水,不管不顾的拿起筷子,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许小宝忍耐的也很辛苦,见五哥开吃,她也忍不住抱住碗,一点一点的吃起来。 “我不信,娘会卖我们。” 说完这句话,许家连也拾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塞饭。心里又酸又涩,娘早已就不是以前的娘,到底会不会卖掉他们,其实他......他也不知道。 许家凌舔了舔唇,淡淡的说:“吃吧,不论接下来是好还是坏,总要填饱肚子才有体力面对。” 许家复颤抖着手,拿起筷子。 “吃!” 大米很香软,菜也很美味。 几人却吃得如鲠在喉。 极其不是滋味。 吃完饭,几个家伙端着各自的碗出来。 就看到钱木木和许家石坐在院子里,地上的影子挨在一起,和乐融融。 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不知为何,许家凌心里堵堵的。 他并未察觉,只暗暗冷嗤。 径直走进厨房。 许家复跟在后头走着,眼睛就跟黏在那院子里的两人身上一样,一直到进了厨房才收回。 门槛旁,许家连的脚步踌躇着。 他很想当面问娘,是不是真的打算卖掉他们。 但,他又害怕知道答案。 洗了碗出来,许小宝咬着嘴唇。 也去搬了根凳子,想要坐过去。 眼前忽地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许家凌冰冷的眸子,似冬日的雪从不见停。 “小妹,你要做什么?” 许小宝垂着眸,眼神忽闪着。 “屋里热,我想坐外头。” 许家凌下颚动了动,说着残忍至极的话。 “小妹,好好看看你手上,那会陪伴你一生的疤痕。” 眼光落在拿着凳子的手背上,那扭曲而丑陋的烫疤,她的眼睛像是被灼了下,瑟缩的避开。 手一松,凳子也跟着落地。 “哐当!”一声。 听着动静,钱木木下意识的扭头瞥了眼。 那双冰冷的眸光,寒射过来。 四目相对。 钱木木挑眉。 这眼神就跟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难怪会是反派之一。 她率先收回眼神。 摸着下巴琢磨。 二货系统说的青梅竹马,大概率是同村的哪家丫头,陪两个反派长大,情谊很深厚,但被原身给害了,或是时常受原身刁难,然后埋下祸根,十二年之后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青梅竹马。 是一人一个? 还是就一个? 看来还是得摸清楚其中的全貌,才好对症下药。 夜深了。 卧房里又闷又热,根本不能睡。 钱木木用家里仅剩的一点水,简单冲了个凉水澡,躺在院子里,迷迷瞪瞪睡到后半夜,气温渐渐转凉,才抱着薄毯子进了房里。 结果大清早又被热醒,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打着哈欠,把椅子搬到屋檐下。 双手抱臂,侧卧接着睡。 一直睡到太阳升到上空,临近中午才清醒。 一脸餍足的伸了个懒腰,砸吧砸吧嘴坐起来。 “娘,你醒啦!” 许家石颠颠儿的跑过来,扬着太阳般的笑容。 “娘你瞧!我挖了好多野菜。” 看了眼地上的篮子,野菜多的都快冒出来。 再一看小肉丁满头的汗水,她抬手给擦了擦,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 “天儿这么热,咱们吃凉拌菜吧。” 第7章 讨好 凉拌菜是什么? 许家石满是疑惑,却笑着点点头。 “好!” 院门外,许家连挑着两大桶水走进来,全倒进水缸里,揪着衣领擦汗水。 正巧对视上钱木木看过来的目光,他那被晒得赤红的脸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娘,您起来了。” 钱木木颔首。 “嗯。” 原身这个大儿子,是受秀才爹影响最深的。 可能是因为受影响太深,在几个孩子中他是最孝顺听话的,原身说一他不敢说二。卖粮食的时候,也是他帮着扛上板车,拉着去卖的。 孝到这种程度,都能称之为愚孝。 盲目且无知。 而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死脑筋。 许家连又是一个腼腆的笑,随即便挑着扁担出去了。 他得趁着现在快要到中午,村里大家伙都在忙着做饭,没什么人去挑水的时候,赶紧多挑两桶,下午还得上山去砍柴。 懒散的打了个哈欠,钱木木站起来。 左右活动了下身体骨骼,慢慢悠悠的走进厨房。 掀开木制的锅盖,抵靠在墙上。 准备做饭。 昨晚她煮米饭,一锅煮了小半袋。 本来还想着剩了之后,今早起来吃蛋炒饭。 结果一点儿没剩,全都给吃了个精光。 想想也是,家里六个孩子。 年纪轻轻,都还在长身体。 又加上从早到晚干体力活,吃得多消耗的也多。 半瓷钵的米下锅煮,小二许家石坐在灶孔前。 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笑意,好似有开心不完的事儿。 洗着擦了盐防坏的五花肉,钱木木不禁被感染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石头,你今儿上山碰见啥开心事儿了?说来给我听听。” 许家石摇摇头。 “没有啦,只是和娘待在一起就很开心。”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就这么开心? 这该是多缺父母陪伴...... 把洗干净的五花肉从水里提起来,放在菜板上,专注于手上的菜刀,五花肉切成薄厚适中的片。 “娘,我刮好土豆了。” 许小宝端着比她还宽的簸箕,颤颤巍巍的放在桌子上,小手攥在胸前,林中小鹿似的眼睛,单纯而纯洁的望着她。 钱木木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谢谢你。” 这丫头一看就是怕她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小丫头放下戒备心,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只要笑,总没错。 许小宝瞳孔瑟缩了下,低头抿着唇。 娘笑得好勉强,和对二哥哥笑得完全不一样。 娘果然还是在介怀她害死爹爹的事儿吗...... 看着那像是丢了魂的失落背影,钱木木歪了下头。 满眼的迷惑,完全搞不懂小丫头怎么就不开心了。 小孩子,果然是个神秘生物。 小石头很会烧火,也很有眼力劲。 时刻配合着钱木木的操作,火时而大时而小。 火力全程掌控的超级好。 因着小家伙的加持。 钱木木炒菜时的心情,都好了几倍不止。 堂屋里热得人根本坐不住,钱木木索性让许家连把桌子搬到院角落里的梨子树下边。 饭菜上桌,钱木木拉着许家石坐下。 许家连踌躇了下,也跟着落座。 许小宝坐在尾处,低头扣着桌子边儿。 许家齐吸溜了下鼻涕,一边朝桌子走,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亲娘。 剩下的许家凌和许家复,却僵持着不肯过来。 钱木木挑眉。 “你们两个是哪儿来的贵客吗?” 言下之意,要人请才肯上桌? 这弦外之音,聪明如许家凌,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嘴唇微抿,抬脚走了过去。 见自家三哥动了,许家复也不再愣着。 人都坐齐,钱木木也不搞老人那一套挨个喊请。 端着碗,自个吃自个的。 吃到中途,一双筷子映入眼帘。 许家石笑得腼腆且害羞。 “娘,肉给你吃。” 钱木木抿唇一笑,把碗递过去。 两片五花肉落进碗里的那一刻,许家石高兴的无以复加,眼眶却也止不住的红起来。 他想告诉娘,他是有价值的。所以,能不能喜欢一下他? 礼尚往来,钱木木也夹了一筷子的凉拌野菜,作为奖励放进小家伙的碗里。 “这是我的得意之作,你多吃点。” 举动再随意不过,落在许家石的眼里,却是如此的浩大声势,而又振聋发聩! 他飞快的将野菜塞进嘴里,都来不及咀嚼咽下,便迫不及待的回应:“娘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不清楚小石头这是怎么了,但自己做的菜有人喜欢,钱木木还是挺开心的,她又笑着给夹了其他菜。 坐在下位的几人,默默的吃着饭菜。 眼角余光一刻不停的,关注着那上位人的举动。 他们庆幸自己清醒,不像二哥那么傻,送上去让人卖,可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高空之上的太阳,就像是快要燃起来。 炙烤着大地,空气都被晒出阵阵波浪。 几个孩子吃完午饭,又收拾一通之后。 下地扯草的扯草,上山砍柴的砍柴,去挖野菜的挖野菜,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闲着。 顷刻间。 许家屋里的人。 几乎全都出去了。 这样的大热天儿,钱木木压根不想出门。 搬着椅子坐到树下头,她打着扇子仰头看天。 光影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折射在地面上,外头的蝉鸣声喧闹刺耳的很,热浪阵阵袭来,树下的清凉被卷走,转而是让人浮躁的热气。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叫声。 “姓钱的,开门!” 躺在椅子上的钱木木不想起,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门没锁,进来就是。” 门被轻轻推开。 张婶子站在院门檐下,腰上别着一把柴刀,羞赧的挠挠脖子又抓抓脸,好像浑身刺挠的很。 “上山砍柴去啊?说不定还能碰上野果子啥的。” 将张婶子的局促看在眼里,钱木木沉吟了下。 从椅子上离开,去厨房拿上柴刀跟捆柴麻绳。 关上院门。 走在曲折的小路上。 一些在地里头拔草的人,看到钱木木和张婶子走在一起,眼睛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大,眼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第8章 你们娘也要卖掉你们吗?好可怜...... 这村里出名的两大泼妇,居然和谐的待在一块儿,看样子好像还打算去山上? 一个老妇人,仰头看了眼晃人的天。 旁边的小妇人问:“婆婆,您瞧啥呢?” 那老妇人嘟囔着:“我寻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瞅瞅。” 周围顿时一片喧笑声。 听着那就如嘲弄般的笑声,张婶子有些局促不安。 瞥着走在旁边的人,其一脸的淡定,丝毫没被影响到。 她顿了顿。 “许钱氏。” 随手扯了张大叶子遮住发烫的头顶,钱木木闻言鼻腔震了下。 “嗯?” “你好像变了。” 钱木木侧目。 “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可能是这时候你本该在赌桩,却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我觉得还挺不可思议的。” 钱木木双手一摊。 “兜里没钱了呗,去赌桩也只会被人打。” 张婶子收回眼,垂着眸子看地面,双手攥着衣角,紧张的声音有些微颤: “你非赌不可吗?” “赌真的不会让日子富起来,你为啥就是不信我的呢?” 钱木木未想半分,便答:“所以我打算以后不赌了。” 她本就对赌博一事不感兴趣。 更何况,作为组织重点培养的人员,最忌讳的就是过度沉迷于娱乐,她也一直遵守着规矩,节制的活到至今。 听到这样的回答,张婶子征愣了下,有些羞赧的喊:“木木,你要是实在困难,可以来找我。” 以前她们就是互称名讳,谁能想到她们会因为一些小事儿而闹僵。 年轻时候不懂事,现在想想。 不过是多一寸少一尺的事儿。 钱木木僵了下。 点了下头。 “行,谢谢。” 组织都是叫她的代号,医院里也是以姓氏互称,生活中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的好朋友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 感觉,还不赖。 沿着明显的路迹上山,山上熙熙攘攘的。 人还挺多。 张婶子在村里人缘也不是很好,那些个妇人避她们俩如蛇蝎,围成堆儿的说闲话。 细细碎碎的声音落入耳里,张婶子气不过。 摆出一副凶狠相,想要上去理论。 却被钱木木抓住胳膊。 那些个说闲话的,见张婶子作势要过去吵吵,纷纷露惊恐状,不愿惹事儿的东窜西溜跑没影了。 张婶子狠狠跺脚,恨铁不成钢。 “你刚才干嘛拦我?!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要上去撕烂那几张碎嘴!” 钱木木眸色淡淡的。 “没必要,嘴长别人身上。” 说完,她转头就走。 见人离开,张婶子往那帮人离去的方向,一脸不屑的啐了口唾沫,随即快步追上去,伸手嘴里喊着:“诶!你等等我啊!” 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钱木木坐了下来。 张婶子愣住了。 “咱是上山来砍柴的,不是来歇着的。” 钱木木点头道:“我知道啊,你砍你的就是。” 张婶子无奈的摇摇头。 “你个懒货,真是没救了。” 说罢,她也不再管。 挑了棵手腕粗的松木,手起刀落的砍着。 坐了会儿,钱木木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周围转一圈,你先砍。” 张婶子忙中抽空看了眼,随口应了声。 拨弄开脚边的灌丛,钱木木四处张望搜罗着宝贝。 来都来了 ,不充实下钱包都说不过去。 抬头就看见一棵布渣叶树幼苗,她眼前一亮。 快步走过去,手握在上面。 【滴滴滴!检测布渣叶幼苗,价值二十七个铜板哟~要兑换的话,宿主点要哟~】 钱木木咬着牙。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头打爆。” 【222这么可爱,宿主你怎么忍心.....嘤嘤嘤~~~】 “你说话就说话,别整那死出。” 钱木木额角突突的跳。 三句不离哟哟哟,动不动就要嘤嘤嘤。 好歹是个男娃子,怎么就跟个死娘炮似。 沿途发现了好几样药材,她全都卖给了网络超市。 抬脚继续往前走,耳畔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仔细辨认,就发现那声音。 不是家里头几个孩子的嘛。 刚要过去,却意外听见话题的中心就是她..... “哎呀!四哥你别拉我嘛!” 许家复没用几分力,小五许家齐很轻松的给挣脱开,走到牛小庄跟前,“小庄,你姐之前是咋被卖掉的?” 牛小庄咬着手指头,“开春那会儿,家里头没钱买今年的稻子苗,爹为着这事儿犯愁好几天……然后一天早上,我姐跟我爹去镇上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村里头的人都说,我姐是被我爹给卖掉了,我爹也让我以后别在我娘跟前提起我姐,说我娘听见了会伤心。” “去镇上......”小五许家齐呢喃着,拍着胸口似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咱们娘没让咱们去镇上,娘不会卖掉咱们!” 小四许家复扯了下嘴角。 “你怎么就确定她是不提,而不是还没找到时机提?” 这话一出,许家齐脸色一僵,开始害怕的起来,六神无主的问:“那,那怎么办呐?!我不想被卖掉。” 许家凌面无表情。 “等,等看她何时提。” 许家复点头。 “只要她敢提,我们就跑去找爷爷奶奶做主!只要有爷爷奶奶在,她就不敢胡来。” 牛小庄眨着眼,“你们娘也要卖掉你们吗?好可怜......” 许家复狠狠甩手! “我们才不会让她卖掉!” 牛小庄嘟着嘴,“那你们可要注意了,我姐被卖掉的前一晚,我们家吃的特别好,就跟过年似的。杀了鸡炒了腊肉,那晚上的鸡腿,我一个都没吃到,全都给了我姐。” 话音落地,三人瞳孔地震! 许家凌咬着后槽牙,攥紧拳头。 愤恨的砸树,相撞的肉闷声响起! “我猜得果然没错!” 许家复惊讶的虚掩着嘴唇,这个事实三哥已经告诉过他一次,可在得到确切答案时,他还是深受震撼。 娘...... 居然真的打算卖掉他们。 许家齐更是出现了应激反应,着急忙慌的去抠嗓子眼。 “呕——yue——” 中午吃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胃里空空如也,嗓子燥得很,看着地上的一滩呕吐物,他心头好一阵难受。 第9章 我不会卖,不要紧张 听着那边零零碎碎的哭泣声,钱木木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扒拉开眼前的树丛,穿梭在寂静的林子里。 忽而站定。 摩挲下巴,琢磨着。 突然的改变,看来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原身做的那些恶事,在几个孩子心里头扎根已深。 她平时还是得注意点,古代一般都封建,太过反常搞不好会被当成是什么邪祟上身。 走了一段路,和张婶子汇合。 随便砍了一捆柴,拖着下山。 在自家门前,与张婶子分开。 许家连坐在院子里,手上编着一个竹篮子,见自家亲娘回来,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娘,您回来了。” 钱木木微一颔首。 砍来的木柴还是生的,得放一段时间干之后,才能拿来当柴烧,许家的柴都是靠立在侧面墙上,让其自然风干。 她刚要抱起那捆柴,也放着靠上去,许家连连忙跑过来,“娘,还是我来吧。” 钱木木顿了下。 “好,那就你来。” 许家连大手一伸,轻轻松松的就将柴给立起来,放稳当之后,他松开了手,挠挠头有些局促,主动汇报起下午干过的活。 “娘,我砍了三捆柴,地里的草也扯得差不多,我才想着回来歇会儿。” 他说这些,是想告诉娘。 他没有偷懒,他很勤快。 钱木木眨了眨眼。 “哦。” 想歇就歇,跟她说什么? 末了,她觉得有些太过冷漠。 又追着说了句。 “辛苦了。” 许家连神情滞了一瞬,嘴角渐渐的咧了起来,有些害羞的摸着后脖颈。 “这些活儿是儿子该干的,不辛苦。” 爹没了之后,他是家里头最大的。理所应当的成为新顶梁柱,他无怨无悔。 钱木木坐到树下头,又一次瘫在椅子上。 蒲扇微凉的风扇着,蝉鸣声声如摇篮曲。 迷迷瞪瞪的,她又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经黄昏时刻。 白云被残阳给映照的五彩斑斓,就像是颜料泼洒上去一般,绚烂而夺目。 揉着眼角的眼屎,撑着坐起来。 几个孩子都已归家,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儿。 许家连编着竹篮子,许家石洗着野菜。 许家凌举着斧子劈柴,许家复在屋檐下看书。 许家齐捡着地上的柴垛,成抱的码到墙角下。 许小宝扯下晾干的衣服,有模有样的叠起来。 椅子上的人一有动静,几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纷纷往这边看了眼,又收回眼神继续干活儿。 本来放松而和谐的气氛,在她醒过来之后,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就像是一根弦被拉着。 钱木木也没在意,站起来活动着四肢。 这家里头,打心里愿意亲近她的。 就只有许家石。 人与人之间要想建立起信任,只有脚踏实地的慢慢来。 尤其在信任已经崩塌时,更得谨慎且小心。 否则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站在厨房里,思量着今晚的菜色。 蔬菜还有些,但不多。 昨天在网上买的肉已经吃完。 几个孩子都还在长身体,一餐还是得有肉菜才行。 至于山上听到的那番话,她又没有要卖孩子的心。 自然是心里没鬼,走夜路也不怕。 肉,肉,肉。 啊......突然好想吃炸鸡。 她记得这许家是有养鸡的,好像就养在后院里边。 想到这里,钱木木出了厨房。 往后院走。 许小宝一见,立马就慌了。 急忙追着跟上去,像条小尾巴。 钱木木扭头,看着身后的小丫头。 “你跟来干嘛?” 许小宝小手攥在胸前,紧张兮兮的。 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只相处一天的钱木木,根本猜不到这丫头的心思,见人不愿搭理她,也不作勉强。 走到后院,扫了一圈。 一个简易的棚子里,传来咯咯哒的声音。 她心下一喜,抬脚走了过去。 这一举动落在许小宝眼里,她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想要上前去阻拦,却又怕被娘臭骂。 只能亦步亦随的跟上去,小嘴巴张了又张。 却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 拉开棚子的小门,钱木木走进去。 里头的几只鸡鸡被惊得到处流窜,生怕被抓住。 抓牲畜的事儿,钱木木很有一手。 三两下就抓到了两只鸡,随手扯了两根稻草,把鸡的翅膀捆住,扔到外边去。 复又弯着腰钻进棚子深处,在鸡窝里找到六枚鸡蛋。 用衣做兜装起来,她抬脚走出来。 抬眸就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钱木木顿了顿。 把棚子的门给关上,弓腰蹲下来。 带了点耐心的说:“有话就讲。” 许小宝咬了咬嘴唇,十根手指全绞在一起。 显然是内心纠结到了极点,但又有些难以启齿。 钱木木沉吟了下。 “那等你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吧。” 她不喜欢去猜人心思,真的很麻烦。 站起来就要走,裤腿却被一只小手抓住。 她侧过身去,低头看了眼那只手。 小手手骤地缩回,许小宝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其中泛着无辜而胆怯的亮光。 “娘......” 声音小的就跟蚊子似的。 钱木木挑了下眉。 又蹲了下来。 鼻腔震动。 “嗯?” 许小宝低头含胸,噘着嘴问:“我说了的话,你会不会打我或是骂我?” 钱木木摇头。 “不会。” 小眼神望着,再三确认过后,许小宝才指着鸡棚,旁边的那处死角。 “那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小丫头这么紧张和害怕? 好奇心驱使下,钱木木抬脚往那边走。 待到走近,才发现是一只小土狗。 趴在简陋的草垛子上,奄奄一息。 左前肢断了一截,血淋淋的。 那杏眼凝了下,许小宝以为自家娘亲是生气了,急得冲过去,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揉搓着祈求的说: “娘,小狗狗受伤了,只要它一活过来,我就会放了它,绝对不会留在家里......求求你,不要卖了它,它不值钱的。” 她和这只狗狗一样。 不值钱…… 把鸡蛋放到一旁,钱木木把小丫头从地上抱起来,还顺便拍了拍膝盖上沾的灰。 “我不会卖,不要紧张。” 第10章 这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许小宝呆呆的。 有些不可思议。 长这么大,这还是娘第一次抱她。 娘的身上味道好好闻,好香好香呀~ 安抚好小丫头,钱木木伸手为小狗检查腿伤。 伤口的切面破碎不堪,一看就工具太钝。 不能一刀砍断,就接连砍了好几刀。 她也杀生,但从不虐生。 这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钱木木眼神一凛,扭头跟小丫头说:“我们把小狗抱到前边去,这里环境太差,它的伤口一感染会死得更快。” 许小宝连连点头! “好!” 轻手轻脚的抱起来,钱木木朝着前院走。 几个娃挤在厨房边儿,观察着后院的动静。 见人过来,急忙散开。 各自忙着,目不斜视。 将那些个小动作看在眼里,钱木木心里有些好笑,却也并未多言,看向许家连,带着询问的口吻。 “大连,你编的篮子让我使一个成不?” 许家连急忙挑了个最大的,放在地上。 她低头又看着许小宝。 “小宝,你去拿件不穿的衣服来,铺在里头。” 小宝...... ‘砰!’的一声,许小宝心里绽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她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开心得都快要飞起来! 她一定是在做梦! 只有梦里。 娘才会温柔的抱她。 才会叫她小宝。 这个梦真的好美。 许小宝满眼陶醉,晕乎乎的走进屋里。 拿了件衣服出来,在看到小狗那血拉呼哧的腿时,那一抹喜悦被暂时的压了下去,转而化为无尽的担心。 把小狗放在篮子里,钱木木为其清理伤口。 周围沾血的毛给剪掉,然后又从许家石挖来的野菜里,挑出蓟草给捣碎,敷在伤口上。 蓟草具有止血的功效,起码对人是这样的。 对狗狗会不会起效果,钱木木心里也没底。 她治人倒是有一套,医狗属实是超了范畴。 不管怎么样,做人事听天命吧。 把狗狗给安顿好,她又去后院把鸡蛋拿进厨房。 锅里掺水,许家石生火烧着。 钱木木拿着砍刀,坐在院子里。 手起刀落,两只鸡全都给宰了。 利落且干脆,一点不带犹豫的。 看着地上的鸡头,几人暗暗心惊。 娘这手法,真是吓人。 水烧开,倒进盆子里烫鸡毛。 趁着这个空隙,钱木木把米饭给蒸上。 鸡毛烫得差不多,她叫了许家连当帮手。 拔干净鸡毛,全都开膛破肚。 一只用奥尔良腌料给腌着,一只宰成小块儿。 现杀的鸡新鲜,血也放得干净。 钱木木直接下锅炒,加入去腥三件套。 又调过味后,她加入土豆焖煮。 两口锅同时进行,饭菜很快就熟了。 受伤的小狗狗需要营养,钱木木留了只鸡腿。 用白水煮煮至软烂,撕成丝儿放在盘子里,煮鸡腿的汤,也装进碗里,让它自个吃。 夜晚的月光泛着冷光。 饭菜上桌。 蚊虫多,坐不住。 几人散落在院子里,各自端着碗吃。 钱木木坐在狗狗旁边,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着狗狗。 小狗耷拉着眼皮,动了动。 缓缓站起来,虚弱的舔着汤。 只要能吃,就能有八成活的希望。 钱木木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展开。 她承认,她医治这个狗狗的目的并不单纯。 家里头几个孩子对她存在很重的防备心理,要想攻克只能一个一个的来。 刚才她光是想碰这个狗狗,小丫头就紧张成那样,足以说明小狗在小丫头的心里很重要。 要是医治好这个小狗,小丫头对她的印象也会有所改观。 许小宝坐在旁边,满眼担忧的问:“娘,小狗狗能活吗?” “能。” 声音轻快而肯定。 许小宝闻言,展露了笑颜。 “那真是太好啦!” 钱木木也笑着。 点了点头。 “嗯,真是太好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小狗给伤成这样的。 要是让她知道,非得给那人一点教训不可。 许家石拿着小凳子,坐过来。 看了眼小狗狗,他吃着饭。 好像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 才记起来。 “娘,这个狗狗我认识。” 钱木木惊讶的挑眉。 “仔细说说。” 许家石急忙把嘴里饭菜咽下,徐徐道来: “刘大壮家的老母狗前些时候生了一窝的崽,刘大壮的爹就拿去镇上卖,其他狗狗都卖出去了,唯独这只狗没卖得出去,一检查才发现是个瘸腿的,样貌又不好看。” “刘大壮说他爹本来想带回来,养一段时间后杀了吃,但又嫌浪费粮食,直接给扔出去不要了......这个狗狗还挺坚强的,在外头活到了现在。” 钱木木思索了下。 “那你知道是谁,把这个狗伤成这样的不?” “那就不晓得了。” 许家石咬着筷子,“这个狗就是个小野狗,谁都能欺负。不过,王狗蛋他们那帮人,每次遇见还会冲狗狗扔石头......” 问因无果,钱木木也不再纠结。 吃过晚饭,卫生留给几个孩子收拾。 她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懒散的没个正形。 几个孩子都已习以为常,把厨房和院子里收拾利索,各自找事儿做。 许家凌在院墙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练拳。 许家复借着蜡烛的亮光,认真的看着书。 许家连编织着竹篮子,脚边还堆放着好几个编好的。 许家齐手上拿着本三字经,艰难的牙牙学语,时不时的还要请教作为四哥的许家复。 许小宝则是捏着针,把一块布缝在破了洞的衣服,针线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像一条蜈蚣在上边爬。 快六岁的小丫头拿着又尖又细的针,钱木木看得心惊肉跳,提出要帮忙。 但许小宝却十分坚定。 明确表示自己可以,不用她插手帮忙。 拗不过对方,钱木木只好默默留意着。 见人针线使得还算利索,她也没再管。 悠悠闲闲的瘫在椅子上,仰望着星空,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钱木木忽然觉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正这么想着,耳畔传来频繁吸鼻涕的声响。 她扭头一望。 就见窗边的许家齐,脸颊红彤彤的,嘴唇泛着白,气色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第11章 断绝母子关系 细眉一蹙,钱木木站起身。 走到窗外,胳膊倚靠在上头。 阴影倒映在书本上,遮了半截的光,许家复掀起眸子,却不小心撞进那双茶色眸子中。 那握着书的小手骤紧,嘴角微抿。 强忍住想要质问的念头。 冷声说:“你挡住光了。” “哦,抱歉。” 钱木木嘴上敷衍了句,身子探进去,想要摸许家齐的额头温度,却被一个后缩给避开了。 许家齐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避开,他脸上的神情滞了那么一瞬间,有些哑然的想要说两句为自己找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了眼悬空的手,钱木木有些悻悻的。 收回手,抿唇带着些许友善的意味。 “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发烧了没。” 听钱木木这么说,许家复仔细的观察了下,果然见其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鼻涕水也一直淌。 他伸手一摸。 烫得惊人。 许家复顿时紧张起来。 “小齐,你发热了!” 许家齐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钱木木,惶然和恐惧在内心交织着。 他又给娘惹麻烦了,娘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他又要被烫了...... 嗓子受伤历历在目,许家齐恐慌的摆着手后退。 “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发热。” “我不会发热,我很——”好。 眼前景色晃了那么一下。 许家齐白眼一翻,倒头昏了过去。 钱木木心一凝,直接从窗户爬进去! 弯腰蹲下去,想要把许家齐抱起来放床上。 却被一只手,给狠狠推开! “你想要做什么?!” “走开!” “我不会让你伤害小齐的!” 许家复张开双手紧紧护着,跟母鸡护小鸡崽子似的,身体紧绷,紧张到了极点,眼中啐着浓浓的恨意。 外头的几人,听见动静走进来! 就见许家齐瘫在地上昏迷不醒,而许家复又一脸紧张的模样,几乎都没问,就下意识的以为是钱木木干的。 对视上许家石的眼睛,钱木木忽觉嘴唇有些干涩,她舔了舔唇,走了两步上前。 “小石头,你信我吗?” 许家石欲要上前,却被拽住。 许家凌眉眼冷竖,伸手一推! “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小齐都已经很小心不靠近你了……” “你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你已经把我们往死亡路上推了,你还不知足吗?!” “如果今天小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钱木木被推的,往后跌了两步。 做不来有嘴,却不说的角色。 她试着开口解释: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 “不是你,还能是谁?!” “走开!!!” 许家凌却连听都不想听,一把将其给推开。 着急的去将地上的许家齐给抱到床上,扭头冲许家连说:“大哥,去叫三爷爷来!要快!” 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娘亲,许家连转头跑了出去。 旁边的许家复,有些焦急的说:“小齐发热了,很严重。” 把许家齐身上的外衣脱掉,许家凌用自己的额头去抵着探了下温度,果然很烫。 许小宝闻言,掉头出去。 不一会儿,端进来一盆水。 许家凌拧干帕子,为许家齐擦汗。 看到几个孩子,有条不紊的忙着。 想给小家伙看病的心思歇了下来。 钱木木很自觉,也不碍人眼。 默默地出了屋子,坐到树下。 打着扇子,面色淡淡的。 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那小五一看就是发烧,加上惊吓过度。 一时承受不住,给吓晕了过去。 念及此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身的脸,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不不不。 恐怕不是原身长相的问题,而是原身做的那些事情,给几个孩子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只要看见她这张脸,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儿。 阴影太深导致家里头,只要有谁出点啥事儿。 而她在现场的话,她就是罪魁祸首。 这种事儿,真是不好办呐。 “唉......” 幽幽的叹了口气,微凉的风吹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院门被推开。 一个鬓角花白的小老头被迎了进来,肩上挂着药箱,步履蹒跚。 看到坐在树下悠悠闲闲的钱木木,小老头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这许钱氏只要一回家,他这几个侄孙就定会出事儿! 将那抹厌恶尽收眼底,钱木木没生恼意,反而饶有兴致的站起来。 跟在小老头身后,一起进了卧房里。 几个孩子本就不想见到许钱氏,这人还不知回避,非要凑上来,小老头心中不满,很想说两句,却也知眼下不是教训人的时候。 许秀阳走进来,许家凌见状急忙往旁边让去。 “三爷爷,您快帮着瞧瞧!” 许秀阳应了一声,撩开袖子坐下。 屏气凝神的,为其诊脉。 稍一诊脉。 他便收手,捋着胡须。 “小齐这是发热又惊吓,才昏了过去。我待会儿回去抓副药来,煎上以后喝上两日便可。” “只是这大热天发热......小齐的身子骨还是太弱了,平日里还是需得补上一补才可。” 说着这话时,许秀阳看向站在门边,双手环抱着胸,一脸百无聊赖的人。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这是在点她?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发烧。 谁能想到那小子,会被吓得晕过去。 她也很无辜的,好吧! 再说,这两天好肉好菜的伺候着。 还要多补? 许家凌眼中浮现一丝讥讽,很快淡了下去,毕恭毕敬的向许秀阳鞠躬,“谢谢您,三爷爷。” 这个女人做好的给小齐补身体? 除非天下红雨。 她巴不得赶紧把他们给卖掉,好有赌资去赌桩继续下注。 也就这两日做戏,才做些好吃的。 要不了几日,就会原形毕露。 许秀阳摆摆手。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说完话,他捂着唇咳嗽两声。 佝偻着腰往外走,药箱挂在肩上,显得沉重无比。 看着这个小老头,钱木木突然想起她的师父。 教她学医辨药的也是个小老头,也是常年佝偻着腰,走三步咳嗽一声。 后来她才知道,师父是年轻时候一次执行任务肺部受伤,落下了病根...... 第12章 试探 几乎是下意识的,钱木木伸手将药箱接过。 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托起小老头的胳膊。 肩上的药箱被拿走,许秀阳惊了下。 看着许钱氏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拒绝。 走在幽静的路上,空气中只剩时而响起的咳嗽声。 许秀阳咽了咽口水,润润嗓。 “许钱氏,收手吧。” 钱木木闻言,将手给收回。 猝不及防,许秀阳趔趄了下! 身形不稳,险些跌倒。 钱木木又赶忙将人扶住。 “放了,会摔。” 突发意外,许秀阳的心脏都不稳了下。 “我说的不是这个收手,你这耳朵在听什么...咳咳咳......” 好不容易将气给喘匀,许秀阳叹了口气。 “我晓得大侄儿去世,你心里苦不堪言,自觉从此天便塌了下来,可这日子该过的还是得过,你作为一个母亲,总不能逃避不管吧?” “如今几个孙侄还小,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等到几个孩子都大了,那时候你是生是死,那可就是真的无人管了。” 他咳嗽了两声,又接着道:“你已然走错了路,千万别一条道走到黑啊.......俗话说得好,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许钱氏,收手吧...收手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 “嗯。” 简短的回答,没有任何狡辩。 许秀阳愣了下。 “你听进去了?” 钱木木注意着脚下,声音淡淡的。 “觉得对,就听进去了。” 许秀阳嘴边勾起一抹笑,“听进去了就好,你回头再仔细琢磨琢磨我说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三叔不会害你。” 能感觉得到小老头话中的真挚,钱木木认真的回答。 “嗯,我会的。” 把小老头送到家。 走进内堂。 看着一排排的药柜,钱木木绕到柜台后边。 挨个的摸过去,闭上眼睛感受着。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味道。 让她有些沉醉在其中。 她自己的家里地下室,有个超大的药物橱储柜。 里面装着各种珍稀药材,千金难换一片。 突然猝死,又来到这个世界。 她最舍不得和惋惜的,就是那个地下室。 写完药方,许秀阳抬起眸子,就见钱木木站在药柜子里头,他眉头不悦的皱起。 “你在里面做什么?” “难不成你还懂得识药?” 思绪被打断,钱木木绕过柜台,随口找着理由:“我曾外祖以前是个赤脚老中医,您不认识他,或许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他姓顾。我小时候在他那里住了段时间,耳濡目染学到点东西。” “那时候我曾外祖还夸我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后来没过多久,他就骤然去世了……现在突然看到这些药箱子,有点感慨。” 原身曾外祖的确是个村医,在那时候还挺出名的。 十里八乡有啥病痛的,都会去原身曾外祖家。 原身的娘亲在怀她的时候,害喜害的厉害。 本来还以为是个带把儿的,却不想生了个丫头片子。 生前和生后带来的落差感,加上怀孕期间所受的那些苦头,导致原身的母亲对原身极为不喜。 生下来后不愿意管,扔进雪地里,想让野狼直接给叼走,还得亏原身的曾外祖给捡了去,一直养到十二岁。 直到曾外祖去世,她才被自家亲娘给接回去。 本来以为收获到的会是满满母爱,却不想等待她的干不完的农活,吃不饱的肚子。 听到钱木木这么说,许秀阳惊讶的挑了挑眉。 顾老医师,那可是个很有本事的! 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医治,甚至在灾难年代,还为十里八乡的难民敞开胸怀,免费义诊救治看病…… 那等格局,是他等俗辈所不能比的。 把手中刚写好的药方子递过去,他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你可会抓药?” 抓药是严苛训练当中,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事情。 扫了眼药方子,钱木木心中已然有数。 拿过小杆秤,按照单子上的药材。 一一抓取。 只是须臾之间。 一副药材,便抓好了。 检查了下药,没有一样抓错,克数也是对的。 就跟发现了一颗蒙尘已久的珍珠般,许秀阳的眼睛里点起一盏明灯,激动万分的说:“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本事呐!你也真是笨,这么厉害的才能,你居然隐瞒至今,只字不提。” 小老头的试探,钱木木不是看不出来。 拿起桌上的药包,放了几块铜板。 她抿着唇,笑了笑。 “我对行医不感兴趣,小齐还在等我把药拿回去,我先走了,三叔。” 只有这么解释,才能圆之前原身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会行医的本事。 “诶!别走——” 许秀阳追出去,却发现人早没了影。 他又急又气的跺了下脚,太过激动,惹得接连咳了好几声。 不行! 明儿个得去大侄儿家,再好好说道说道。 这么厉害的本事,若是不能发挥出来,那不就等于白白浪费了嘛! …… 夜空繁星点点,琼月高挂在上,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照亮了前方的路。 仲夏夜,沿路旁。 萤火虫发出微茫的荧光,忽闪忽闪飞舞着,为夏天增添了一分风味。 树影婆娑,清风拂过。 惊起藏在稻谷中一闪一闪的小精灵,群星晶亮都朝着星空飞去。 目光追随着那群小精灵的远去,钱木木眼中倒映着闪烁的光芒,她勾唇浅淡一笑。 收回眼神,垂着头看向手腕内侧。 那上面,是错叠交横的疤痕。 有一道,是极为深的。 她相信,原身伤害几个孩子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悔恨至极,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 原身这样的行为,已经能够算得上是重度精神分裂了。 想到刚才许家凌说的那些话,还有许家复满是防备的眼神,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这个家,还真是千疮百孔。 哪哪儿都得补…… 走到家门前,迟疑了下才推开。 门的旁边,传来一声叫喊。 “娘。” 许家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急切的解释着说:“娘,刚才我是想说我相信你的,但是被三哥给挡住了才……” 钱木木笑了笑。 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我知道,不要怕。” 一推门小家伙就叫出声,看样子应该是从她出门起,就一直等在这里。 等了这么些时间,就为跟她当面解释,她有啥可不信的? 在她这里,真诚能敌过一切。 第13章 你不恨我吗? 去厨房把熬药的罐子翻出来,用清水涮洗干净,药材倒进去掺水煎上,钱木木拿着把小蒲扇,守在旁边,把控着火候。 不一会儿,许家院里。 飘起了淡淡的苦药味。 闻着味儿差不多,从药罐里盛出一碗。 刚出的汤药太烫嘴,稍微放了段时间。 她才端起来,走进卧房里。 许家齐已经醒过来,看到钱木木出现,他害怕的躲进许家凌身后,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受惊太过的小兔子,随时可能再度昏过去。 许家凌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钱木木看过来的视线,眼中带着浓烈的冷意。 许家复一脸同仇敌忾,攥紧小拳头,大眼睛死死的瞪着她。 许家连站在窗边,眼睫低垂,在看见手臂内侧的烫伤时,他抿紧了唇,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许小宝攥紧衣衫,低头看着鞋尖。 许家石小手拉着自家亲娘的衣角,看了看哥哥弟弟妹妹们,又仰头看着钱木木,弱弱的叫:“娘......” 钱木木揉了揉那圆滚滚的脑袋,无声告知小石头她没事。 把药放在桌上。 转头就出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本也不指望,一时半会儿的就将这帮小肉丁给感化。 把熬药小炉子里的火给熄了,钱木木躺回椅子上,扇着凉风,悠悠然然的。 许家石坐在旁边,不声不响。 只是默默的陪伴着。 钱木木扭头,看着小不点。 招了招手。 “过来点。” 娘亲的召唤,许家石哪里会拒绝。 眯着眼笑,拖着凳子完全挨近。 她抬手,又在他的脑袋上揉揉。 心里突然很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你不恨我吗?” 许家石摇摇头。 眼中满是真挚。 钱木木微一挑眉。 “为什么?” 许家石抿唇笑着。 “秘密。” 钱木木灿然一笑。 “这么神秘?还不愿意告诉我。” 许家石还是笑。 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记忆慢慢回溯。 那时候脸颊和脖颈被烫伤,很疼很疼......他险些都以为自己会死掉,他当时不懂,为什么娘会这么对他。 他与小凌和小复一样,恨透了娘。 恨娘心狠手辣,歹毒不已。 可是有一天,他看到娘亲双膝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狠狠扇着自己耳光,一脸的痛不欲生,手腕还在不停的冒血。 那一刻,他突然就不恨了。 他觉得,在娘的内心深处,肯定也是爱他们的。 只是爹的骤然离世,带来的打击让娘完全承受不住,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 “娘。” 许家石忽然叫出声。 钱木木侧头。 “怎么了?” 许家石站起来,摸摸她的头。 钱木木愣了下。 有些哭笑不得。 “你干嘛?” 许家石抿唇。 “可怜。” 钱木木怔住。 手腕内侧的伤,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把脑袋上的那只手给拉下来,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十二岁的许家石,手小小的,又糙糙的,食指边儿还有一道皲裂,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手。 眼底蔓延起一丝心疼,她抿着唇。 真是个鬼灵精怪的小孩儿。 ...... 翌日。 雾霭沉沉,被一缕阳光给刺破。 一道道朝霞,点缀着昏暗天空。 清凉的微风,吹动着天边白云。 钱木木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眼周是淡淡的青黑,困得要命。 昨晚深夜,几个孩子都睡以后。 她不放心,又去看了眼许家齐。 结果就发现小家伙发起高热,她又把小家伙抱到自己这屋子里,忙里忙外的给人擦身体降温,一直到凌晨才降下去。 人是没事儿了,她快累毙了。 “邦!邦!邦!” 敲门声响起。 声声大如雷。 都不用过脑子,也知道肯定是几个孩子见许家齐不见,紧张的来找了。 钱木木穿着鞋子,去把门打开。 眼疾手快的站到一旁。 她可不想再被推开。 几个孩子齐刷刷冲进来,见许家齐躺在床上,睡得一脸香甜,摸了摸额头,烧也已经退下去了,他们放下心来。 几双眼睛看过来,带着质疑问询的意味。 钱木木懒懒的咂吧嘴。 “小齐昨晚半夜发高热,我担心吵醒你们,就抱到我这屋给擦身体降温。” 扔下这句话,她也不去管那几个怎么想。 抬脚走出去,舀水洗漱了下。 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也有些泛花。 心头巨震! 她得赶紧补觉。 要是又猝死就糟了。 瘫在椅子上,左右扭了扭。 找到个舒服的位置,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站在屋檐下的几人,都弄不明白她这是想做什么。 许家凌走下台阶,站在树旁。 注视着躺椅上的人,目光扫到那眼下的青黑时,他抿了抿唇。 脚步下意识的放轻,去厨房拿上柴刀朝山上去。 其余几人,也各自忙了起来。 不约而同的,注意起手上力道。 ...... 这一觉,钱木木直接睡到大中午。 咸鱼似的翻了个身,懒懒散散的掀开眸子。 一张被无限放大的脸! 出现在眼前! “!!!” 钱木木吓得往后一缩! 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你到底还要自甘堕落到什么时候?!” 呵斥声乍响! 带着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那人双手叉腰,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走着,嘴里喋喋不休的嚷着声:“你是非要把我们许家的脸都给丢尽败尽,你才甘心是吗?!我儿当初夸你如何如何好......如今看来他真是看错了人!” 刚睡醒的脑子还是懵的,一段记忆骤袭。 刺得脑袋发胀,钱木木有些受不了。 晃晃脑袋,撑着扶手站起来。 本还在嚷嚷的妇人,见人起来,瑟缩的往后退了退,稍收张牙舞爪的姿态,神情有些不自然,轻颤着声,似纸糊老虎的强调: “说话就说话,不准动手!” 以前她和这许钱氏吵架,输的那个人总是她。 有时候吵得凶了,还会动手揪头发。 这许钱氏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尊老爱幼,只要是占理,就必然不会让上半分。 想起前些年撕架,许钱氏硬生生从她脑袋上,揪下一小把的头发,她到现在都还头皮发麻。 她真是怕了这许钱氏。 第14章 还真是冤家 好好的,动什么手? 钱木木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搭理,去舀水洗了把脸。 这才有功夫,看向树下的老太太。 这是原身的婆婆,长得慈眉善目,应该是个讲理的,但貌似只要碰上原身,就会变成个暴躁老太太。 也因为两人水火不容,互相怼个不停,家里从来没个安静日子可过,原身的公公和秀才爹夹在中间,帮谁都不是,时常左右为难。 万般无奈下,秀才爹与原身公公细细商量过后,决定分出去单住。 想起那些闹剧,她心里有些好笑。 这原身和这老太太,还真是冤家。 “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问起这事儿,许老太想起来此的目的。 心里边腾升一股火气,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居然想卖掉我们许家血脉,我真想把你的心肠挖出来,好好瞧上一瞧,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你怎么能如此丧尽天良?!” 钱木木神情淡淡的。 “人的心脏都是红的。” 重击出拳,却打在棉花上。 软绵的回答,让许老太愣了下。 “你是不是睡一觉,把脑子给睡傻了?” 不对劲啊。 这真是许钱氏? 怎么会这么冷静? 要搁平常她这么说,许钱氏早就炸得跟发了疯的野猪似的,莽头到处乱闯。 今儿,这是咋地了? 一早上没吃东西,钱木木饿的慌。 没心情与人争论,伸着脖子喊: “小石头,来烧火。” “来啦!” 窗边看书的许家石,急忙放下书。 跑出来抱了一捆柴,走进厨房坐下。 往盆里倒入半袋的米,淘洗干净后倒入锅里,钱木木拿菜扭头要去洗,就见许老太还在。 想也没想,就把装满菜的簸箕递过去。 “来都来了,留下吃个饭吧。” 大脑转不过弯,许老太几乎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老实巴交的走出去,蹲在排水沟旁边洗菜。 洗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 菜一扔! 撑着膝盖站起来! 冲进厨房,刚想要开口理论。 正忙着把昨晚腌好的鸡拿出来,钱木木眼神都不给。 “大晌午了,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我凭什么听你的?!” 许老太咬牙跺脚,一脸的不服气。 却在对上许家石那双纯真的眼睛,顿时软了下来。 好嘛! 为了孙儿,她忍就是! 锅里的米煮得差不多,钱木木全捞出来。 装进甑子里头,木桶蒸出来的米饭更松软。 米汤沥出来,她盛了好几碗。 眉眼弯弯,笑着递给许家石。 “先喝这个垫垫肚子,仔细烫手。” “好~” 许家石乖巧的应声,双手接过。 轻轻吹拂了下,嘬了一小口。 清香的米汤,在嘴里蔓延开。 滋润了五脏六腑,抚慰着饥饿。 他舔了舔嘴边的米汤渍,笑得很甜。 “娘,米汤好好喝呀~” 看到小家伙喜欢喝,钱木木脸上的笑意加深,又端了碗递给小老太太。 看了眼许钱氏,许老太往身上擦擦水渍,小心的接过米汤,脸颊有些泛红。 “谢谢嗷。” 钱木木轻笑。 这小老太太还挺有意思的。 另外几碗,她放进托盘,一股脑端进堂屋,放在桌上,扔下一句“米汤, 要喝自己端。”就进了厨房。 锅铲在一个大罐子里,挖上好几坨油扔进锅里头,在火力的升温下渐渐化开升温,钱木木瞅准时机,把腌好的鸡往里头放。 这是她花五十个铜板,在网络超市买的起酥油,用来炸鸡超级香! 鸡肉在锅里炸着,冒出‘滋滋滋’的声响,就如钢琴师在演奏着美妙的音乐,悦耳动听。 鸡肉要炸个十来分钟,才能熟透。 钱木木又往碗里倒入面粉,用水稀释。 调成面糊糊,裹上小石头挖来的野菜。 喝完米汤,许老太就被使唤着切土豆丝。 鸡肉炸熟,捞起来放到一旁控油,钱木木放入裹上面糊的野菜进锅里,滋滋声再次响起。 小石头好奇的伸着脖子张望,钱木木急忙出声提醒:“别看,小心油蹦你脸上!” 小石头闻言,听话的缩回脑袋。 野菜确保炸熟过后,钱木木才捞起来。 把面糊全倒进土豆丝里,打了两颗鸡蛋,霍霍搅拌均匀。 分成雪饼大小,放进锅里边炸。 院子里。 手上端着碗米汤,许家凌几口喝完。 看着空碗底,不知在想什么。 嘴唇轻启,询问起昨晚的事儿。 “那个女人,昨晚有做什么伤害小齐的举动吗?” 经过昨晚钱木木熬药,以及半夜擦身体的事情后,许家复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 他闻言,缓缓的摇摇头。 “我能发现小齐发热,都还是从她嘴里得知的。当时小齐忽然昏倒过去,她直接从窗户外爬进去,我以为她是又想伤害小齐,才激动的大喊。” “现在想想,是我错怪了她。”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了头,心里边有些五味杂陈。 端着碗的手微微收紧,许家凌不知该作如何感想。 伤害他们五年之久的女人,如今做得这些。 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昙花一现。 他也不清楚...... 喝完米汤的碗放到一旁,许家连扬起斧子劈柴,本来是想着干活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可是连着劈了好几根,却是越劈心越乱。 他是尊敬娘的,也是真心想要孝敬娘。 以前他为了娘,什么事儿都做了。 一退再退,迁就再迁就。 可如今,他和弟弟妹妹们已是身处悬崖边,再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若是娘真的打算卖掉他们,到那时他又如何? 是继续做个孝子。 还是为弟弟妹妹们奋勇抵抗? 蹲在狗窝旁的许小宝,内心也乱的不行,尤其是在触及到狗狗绑着的绷带上,更是眼眶一红。 哥哥们都说,娘会卖掉他们。 可是昨晚娘才抱了她,还第一次开口叫她小宝。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梦吗? 那这个梦,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她才刚刚得到点关爱,就要被强硬的叫醒。 今儿也是个艳阳天。 饭菜做好后,依旧是在院子里吃。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只整头的鸡,奇形怪状的炸野菜,黄灿灿的土豆丝饼。另外还有蒜蓉小青菜,腊肉炒干辣椒,一大钵的鸡蛋汤。 第15章 她最讨厌热脸去贴冷屁股,也最是不喜讨好别人 饭菜丰盛,冒着诱人的香气。 除却许家石开心的合不拢嘴,其他人皆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钱木木懒得去猜那些人都在想什么,拉着许家石坐下,撕下一只鸡腿,放进小家伙的碗里。 “这是我做的炸鸡,你尝尝看。” 都还没吃上一口,许家石就急着夸赞:“娘做的,都好吃!” “你小子......” 钱木木有些失笑,温柔的揉了揉他脑袋,“好了,快吃。” “嗯!” 许家石拿起大鸡腿,一口咬下! 鲜嫩的汁水在嘴里流淌着,肉又香又软。 他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好吃,真的好好吃!” “喜欢,下次我多做点。” 嘴上应和着,钱木木把另外一只鸡腿撕下来,放进小老太太的碗里,“洗菜切菜辛苦了。” 自以为不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可却被这样郑重的道谢,许老太太心里有些开心,面上却是不显。 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鸡腿,那双半阖着的眼睛微睁! 许老太虚掩着唇,满是惊艳的看着鸡腿。 有点甜又有点咸,味道奇奇怪怪的。 但是,是真的好吃! 将小老太太的表情尽收眼底,钱木木嘴角扬起一抹笑。 把两个翅膀都撕下来放进自己碗里,对于这样幼稚且自私的行为,她没有感到丝毫脸红和不好意思。 她做的鸡,她当然有权利优先选择。 至于其他的孩子—— 想吃,自己拿。 又不是没手。 她最讨厌热脸去贴冷屁股,也最是不喜讨好别人。 尤其还是在知道对方,对自己存在很深误解的前提下,她是绝对不可能去犯这个剑的。 对于钱木木的冷漠,许家几个孩子不是感受不到。 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将中间这层隔阂给撕开。 就这样,一方懒得说好话。 一方呢,又不知该怎么办。 饭桌上的气氛,分为两派。 靠近主桌那边,和乐融融。 就跟一家人似的,有说有笑。 靠近尾桌那边,冷冷清清的。 一双浑浊的眼珠,将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许老太站起来,为每个孩子都夹了菜。 在到钱木木这里,她的心咯噔了下,手有些微微哆嗦,但还是壮着胆子把菜放了进去。 看着碗里的炒青菜,钱木木挑了下眉。 没多说什么,夹起来送进嘴里。 见到对方肯吃自己夹的菜,许老太松了口气,接着吃碗里的饭。 昨儿个她听村里的人说,许钱氏这两日没去赌桩,买了肉又买了菜回来,突然大手大脚的花钱,她本来觉得还挺奇怪,想要上门来问个清楚,却被老伴儿给拦住。 结果今儿一早,又在牛家老婶子那里听说,许钱氏这次回来,是打算要把她许家几个孙子都给发卖出去! 结合昨天和今天听到的,她当时就坐不住了。 二话不说就冲了来。 但似乎......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许钱氏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呢? 炒菜炸物。 米饭汤类。 全都有。 这个午饭,钱木木是吃舒心了的。 身处异乡,还能吃到在那个时代的食物,她真的很满足。 歇在椅子上,钱木木打着扇子。 许老太轻咳两声,作为掩饰。 搬着板凳,在旁边坐下。 “许钱氏,我问你个事儿。” 吃到炸物,钱木木心情不错。 耐心也跟着多了几分。 侧着头,眸色带笑。 “有事儿就说。” 笑容似三月春风,眼前的景色晃了下,许老太的眼睫颤了颤。 她这大儿媳的容颜,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长着一张圆脸,快四十岁的妇人,还跟二十多岁的似的, 一点也不显老。 眼睛又大又圆,就跟李子一样大。 鼻子也翘翘的,嘴唇红润似蜜桃。 她有理由怀疑,当初她那大儿子,就是被这许钱氏的脸蛋给勾去了魂的。 啊不对! 她今儿来,是为几个孙儿来的! 念及此处,许老太迅速回神。 “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卖掉我那几个孙儿?” 钱木木轻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去的谣言,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以后也不会有。”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不如说,在这个老太太找上门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大致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许老太太愣了下。 狐疑的小眼神,盯着钱木木。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去赌场了?” 双手枕在脑后,钱木木满眼感慨。 “做了五年的梦,是时候该醒了。” 这句话是送给原身的。 做了五年的发财梦,真的该醒了。 听到这句话,许老太太忽然之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不言也不语的离开了。 可在出门转弯时,用袖子拭泪的动作,还是被钱木木给看了去。 这五年对原身来说,何尝不是大梦一场呢...... 只是虚幻的梦,终有一日要醒。 也不知道原身在即将去世的那一刻,是否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凳子都搬进堂屋里放好,许家石手背着背篼,嘴角抿着笑意,“娘,我上山捡柴去啦!” 钱木木稍稍坐起身。 “你小心点。” “嗯!我晓得!” 许家石一蹦一跳的往外头跑。 许家凌,许家复面色各异,垂着头出了门。 “娘,那我也下地去扯草了。 ”许家连扛着锄头,冲她腼腆的笑。 钱木木微微顿首。 “嗯。” 态度说不上多冷淡,但也绝无热情。 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许家连犹如丧家之犬的离开了。 许小宝背着背篼,手上拿着弯刀。 在院门口踌躇片刻,扭头往这边看了眼,逃也似的走了。 钱木木全程没什么表情。 院门就那么微敞着,她也懒得起身去关。 天边云卷云舒。 知了蝉鸣声吵闹不已。 清风穿堂而过,带着丝丝凉意。 惬意的让人放松下来,不禁泛起困意。 “娘......” 一声虚弱喊叫,从堂屋门那儿传来。 钱木木掀起眼皮子,扭头往那边望去。 许家齐站在堂屋门内,手扶着门框。 气色还有些惨淡,但已经好了许多。 第16章 主动亲近 钱木木起身,踱步走近。 在三步之遥处站定。 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你能吃得下东西吗?” 许家齐微不可察的点头。 “那好,你坐着等会儿。” 扔下这句话,她走进厨房。 把锅里一直煨着的小米粥,装了半碗。 把在网络超市买的榨菜,倒进小碗里。 又用开水,化了一杯感冒灵。 一并放进托盘上,端到堂屋里。 没有贸然靠近,她站在桌子对面。 汤药跟小米粥,慢慢的推到他跟前。 “吃吧。” 抬眸观察了下钱木木,许家齐咬了咬唇,小手揉着肚子,拿起勺子小口的吃了起来。 看到小家伙有力气进食,钱木木也没再操心。 “吃完小米粥,记得把药给喝了。” 跨过门槛,走到树下。 悠然的坐下,仰头举手遮着眼前。 透过手指缝隙,望着光影穿过的轨迹。 这种慢节奏,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要是可以,她真想这辈子都粘在这把椅子上。 坐在凳子上,许家齐嘴上吃着粥,眼睛却斜着看外头树下边的人。 昨晚他烧得迷迷糊糊,浑身烫得不行。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去见爹爹的时候,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那个黑影的手,放在额头上软软的。 忽梦忽醒之际。 他看见了。 温柔的抱起他,眼中写着焦急与担心,不停擦拭他身体降温的那个人—— 就是娘。 昨晚的娘,哄着他的时候。 温柔的让人觉得好不真实。 也许,那就只是个幻梦吧。 一个,他为自己编织的梦。 一碗小米粥都吃完,许家齐站起来。 拿着一个小凳子,心惊胆战的朝着树下靠近。 见人看过来,他瞬间被钉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 将小家伙的紧张看在眼里,钱木木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 “我不是鬼,我不吃人。” 说完这句话,小家伙却还是僵在那里。 她顿了顿。 收回眼神,看向别处。 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喜欢小石头。 大大方方,又可可爱爱。 对她不设防,也不讨好。 就是简单而自然的相处。 过了不知多久。 她耷拉着眼皮,意识混沌之际。 一声很轻很轻的落凳响,拂过耳畔。 她微微侧头,眯着眼去瞧。 小家伙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发现,脸上扬着窃喜,开心的八瓣牙齿都露了出来。 她勾唇,浅笑。 这小孩儿还蛮可爱的。 不动声色的,又扭头过去。 全神贯注的留意着,旁边人的动作。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椅子上的人,许家齐抿着下唇,紧张的连口水都不敢咽,心脏‘咚!咚!咚!’的跳着,轻声的喊了声。 “娘?”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明显呼吸声。 见人完全熟睡过去,那双黑漆漆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小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生怕沾上一点汗渍。 颤颤巍巍的朝着,那放在扶手上的素手靠近。 钱木木掀起细缝,看着那个小家伙。 小拇指忽然被捏住。 慢慢的。 整只手都被托起来。 手心翻着朝上。 紧接着,一张小脸凑了上来。 梦里熟悉的温软,在现实中重现。 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鼻腔,刺激得眼眶红起来,许家齐依恋的闭上眼,泪水似残线的珍珠,颗颗饱满,潸然滚落。 娘。 娘...... 娘,我好想你。 看着那哭得肩膀耸动,却死死咬着嘴唇,哪怕咬到嘴周围泛起了白色,都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钱木木眼睫轻颤。 放轻了呼吸声。 她想, 小家伙大概是怕吵醒她吧。 也怕吵醒这个美好,而不可易得的梦。 就在一大一小,谁也没动之际。 外头传来喊叫声。 “许钱氏!你在家吗?” 话音刚落,手心上的脑袋,迅速离开! 那眉头一蹙,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撑着坐起来,扭头看着那抹飞逃,消失在卧房门边的身影。 残影之下,那耳根红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的揉搓手指。 摸到一抹湿润。 她低头看着。 勾唇笑了笑。 仰头冲外头没好气的喊: “干什么?!” 张婶子推开门,晃了晃手上的篮子。 “挖野菜去。” 又看了眼那个屋子,钱木木站起来。 拿上背篼和小锄头,跟着走了出去。 艳阳晒得头皮发麻,她直接把背篼倒顶在头上,遮挡着阳光的直射。 张婶子有些无语凝噎。 “以前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你脑子不太灵光。” 钱木木扯着嘴角。 “别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舒服。” 起码在她这里是这样的。 太过在意别人,等同于扼杀自己。 听着这话,张婶子愣了下。 表情有些呆呆的,似乎在琢磨这句话。 一路爬上山。 山林间,热热闹闹的。 挖野菜,不能凑在一起。 不然很容易因为谁先看到的,而产生纠纷和争吵。 想到这里,钱木木凝眉说:“咱们分开挖吧。” 张婶子显然也有这个想法,张望了下四周,指着上边那棵被菟丝花缠绕着的松树,“待会儿太阳下山,咱们就在那里汇合。” 钱木木点了点头。 表示没问题。 兵分两路。 各自散开。 钱木木往上爬。 在人多的地方,一般都发现不了什么宝贝。 就算发现了,她也不能用网络超市兑换。 还不如找个无人的地方,寻求个安静和方便。 往深处爬了段距离,喧闹声渐小。 在周围找了一圈,兑换到五十来个铜板。 今儿她本不想上山的,但又想到待在家里头,弄不好那小家伙会一直提心吊胆的。 长时间紧张会导致心理压力太大,到时候要是又晕倒…… 她可不想又被误会一次。 家里头的菜都已经吃完,是时候买菜了。 点开网络超市的购物界面,钱增多之后,品类解锁不少,少一半的种类都能购买了。 选上一只肥美的野山鸡,又买了一袋子的野杨梅,以及一袋子的野杨桃。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钱木木还让二货系统查了下,确保这都是山上会有,并且七月会有的果子,她才放下心来。 往山下走的时候,还发现了好几小堆的野葱。 这可是无论凉拌还是炒腊肉,都超级好吃的存在。 钱木木兴高采烈的,全都给挖起来,扎成小捆扔背篓里。 今儿个上山,收获还不赖嘛! 第17章 被欺负 有了喜人的发现,钱木木埋头,沿着山路又找起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人潮声热闹的地方。 脚下一顿,她掉头朝反方向走,身后忽然传来推推嚷嚷的响动。争执声小,但能听得出场面有些激烈。 素来不喜欢管闲事儿,更不喜欢凑热闹的钱木木,想也没想就继续走。 “不准你这么说!” 一声大喊,似一股疾风掀过! 钱木木猛地站定,扭头朝着声响处望去。 这声音,是小石头那家伙的。 未经犹豫,她拔腿就冲! 扒开眼前碍事的树丛,急速往那边赶,闲言碎语源源不断的钻进耳朵。 “你就是个丑八怪!看看你脸上和脖子上的疤痕,真是丑死了!” “咦~好恶心啊,我看见许家石脸上的疤痕,今晚肯定会做噩梦的!” “滚出这里!你个丑八怪!你不准来这个森林,真是讨厌死了!” “......” 一字一句似针扎。 血淋淋的伤疤,又一次被撕开。 许家石气得满脸通红,攥紧拳头,满眼怒意的瞪着这帮人。 为首的男孩儿呲着个大牙,一脸的坏笑,带着满满恶意的在许家石周围绕了一圈,手还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啧啧啧......” 男孩儿侧身,戏谑的问着那群伙伴,“你们说,是不是丑爆了?” 随之响起的嘲笑声一片。 “哈哈哈......” “啪!” 许家石将那手给拍开! “别碰我!” 他嫌恶心。 男孩儿勾唇一笑,痞里痞气的单手插兜,看着许家石一脸羞愤至极的模样,他心里得意极了,又接着输出。 “你说你都长这么丑了,怎么还好意思出来吓人?要是把别人吓出个好歹,你还不得以死谢罪啊哈哈哈哈哈哈......” 许家石羞愤的咬着下唇。 疤痕已经长成,没有办法再消退。 今后一生,他都会与这疤痕同存。 他不恨娘,更不讨厌这个疤痕。 他厌恶的是这群口出恶语的坏人! 见人不反击,男孩儿更得意了。 嘴上也不加把门,话往狠了说。 “还有你那娘也是,听说最近这两天都在家呢,我还听牛小庄说你娘打算把你们都卖掉,然后好继续去赌......” “你娘就是个下贱胚子!不要脸的狐媚子!你说你爹要是知道他几个孩子即将被卖掉,会不会后悔当初娶你娘呢?” 许家石眼睛一瞪! 一拳头挥过去! 猝不及防,被打一拳。 男孩儿没感觉多疼,尊严上却备受侮辱,他没想到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动手打他,恼羞成怒下撸起袖子就开打! 周围顿时骤响起哄声! 许家石常年吃不饱饭,身高和力气都不占优势,没两下就被摁趴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动弹不得。 他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在叫嚷: “不准你说我娘!” “你就是个怂货!” “有本事放开我,接着打!” 膝盖紧抵着那薄弱的后背,男孩儿笑得颇为猖狂,“怂货说谁怂?!你个小菜鸟,也敢动手打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男孩儿扭头叫:“大根,桩子,过来!摁住他,今儿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被叫大根,桩子的两个男孩儿,搓着手坏笑走上来,双手死死摁住地上的许家石。 有人接替下,男孩儿站起来,撩开小袍子,解着裤腰带,脸上的恶笑延伸至眼底,就连嘴边的弧度都在彰显着他此时兴奋到了顶峰。 “爷爷我呀,今儿请你喝——” 话还未落,一道倩影飞速冲出! 小腿直接从臂膀处,狠狠撞击而过! 天旋地转,男孩儿完全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已经被撂倒在地上! 疼痛随着回神,清晰的传来,男孩儿面容五官皱成一团,握着被撞的地方,在地上打着滚,疼得死去活来。 钱木木一脸冷漠。 连眼神都没给,踱步走到许家石跟前,冰冷的眸子盯着许大根许桩子,没有说话,却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一股冷意遍布后背,两个小子面色惊恐,哪里敢与之唱反调,哆嗦着松开了手。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将许家石从地上扶起来,又给他清理了下头上和衣服上沾的树叶和渣滓。 看到娘亲的出现,许家石有些开心。 娘刚才保护了他。 娘好厉害! 目光落在那脸颊上的擦伤,以及嘴角的破损时,钱木木眼神一凝,歪了歪头,一抹很淡的戾气浮现眼底。 她连说重话都不舍得的小家伙,却被别人伤成这样...... 有意思。 转身看着地上扭蛆似的男孩儿,心中渐生怒气。 “站起来。” 疼痛缓了缓,男孩儿撑着站起来,激昂愤慨的叫嚷:“你敢打我?!你等着,我一定会跟我爹娘说的!” 钱木木活动着四肢,丝毫不惧。 “现在就带我去。” 男孩儿呆了下。 “去哪儿?” 钱木木勾唇。 “去你家。”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她还不至于对小孩子动手。 小孩子犯错,多半是大人教得不好。 既然是大人没教好,那她就让大人知道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男孩儿愣住。 复又反过来嘲笑着说: “你还敢去我家,你不要命了?我姐一定会撕了你的!” 你姐? 钱木木皱眉。 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但她也不想追究其中的深意,踹了下男孩儿,“少废话,赶紧走。” 男孩儿被踹,气得想要还手。 又猛地发现这不是许家石,而是作为大人的许钱氏,他缩了缩脖子,忍着气朝山下走。 贱人!等着! 我一定会叫我娘和我姐还回去的! 周围凑热闹的小屁孩儿们,见状也跟着往山下走。 摸了摸许家石的脑袋,钱木木温柔的笑着说:“你先回去,我去为你争个公道。” 许家石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急急的摇头。 “我要和娘一起去,我不在娘会吃亏的!” 钱木木刚要拒绝,但又想到当面看着欺负的人被教训,好像比较解气一点...... 想通这一点后,她遂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带着许家石要下山,眼角余光却瞥见树丛的对面,藏着两个小脑袋…… 第18章 这是许秀才的种,这就是证据! 许家凌,许家复满头大汗,面红的不行,小胸脯跌宕起伏,显然是飞快跑了好一段路程,才赶到没多久。 原是打算不出现的,但被人瞧见还躲着,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许家凌只好从树丛里走出来,许家复紧随其后。 “二哥,你还好吗?” 许家复问着,将许家石上下扫过,见人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暗暗的松了口气。 许家凌也满眼关切。 “没事儿吧?” 看着这两个弟弟,许家石眼中带着笑意,十分坚强的点点头。 “嗯!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我。” 前边的大部队已经走了一段路,走在最前头的小男孩儿站住,冲这边大声的喊:“喂!你到底还去不去?!该不会是怕了吧?!” 看了一眼下边的人,钱木木看向许家石。 “走吧。” “嗯!” 一大一小,往山下走。 注视着离去的背影,许家凌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望了望那牵着的双手,许家复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咬了咬嘴唇。 刚才他们也听见了动静,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这边,就看见二哥被人摁在地上欺负,刚要冲出去把二哥解救出来,却看见一个身影冲出来,带着无比的焦急。 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娘就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带着独一无二的光芒,为自己的孩子挺身而出。 不仅解救下二哥,还非常温柔的清理掉树叶。软声安慰着,像是害怕因这件事而给二哥留下阴影,眼下还要替二哥去讨个公道…… 可轮到他们时,除却发现他们随意的瞥了眼,娘后面就再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神情也自始至终都很淡漠。 两相对比,他们就像个陌生人。 只有二哥,才是娘的孩子。 ...... 一路往村里走,穿过大大的祠堂院坝。 又爬了一段坡,才走到那男孩儿的家。 钱木木端详着四周,原身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浮现。 男孩儿眼眶一红,雏燕归家似张开双臂,嘴上嚎着叫: “娘!有人欺负我!” 一道尖锐的声音,随之响起。 “哪个背时砍脑壳的,敢欺负我家疙瘩!狗日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许疙瘩抱住许刘氏的腰,在上面撒娇似的蹭了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却对欺负人的事儿只字不提。 “就是许秀才家的那个贱货!她踢我好几脚,可疼了!” 此话一出,左边耳房的房门豁得打开! 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双丹凤眼,五官尖锐,一看就不好惹的的女人走出来,眸子中染着浓浓恨意。 “许钱氏来了?!在哪里?!” 许疙瘩指着院外。 “就在外边。姐你要小心点,许钱氏最是阴损,小心她掐你。” 许菊花冷冷一笑。 “我会怕她?!” 说罢,她抄起门闩就冲了出去! 那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与之唤起的数不清的恨意,她面目狰狞,高高扬着棍子就砸过来! 钱木木往旁边一躲。 轻松避开。 转而灵巧的绕到后边,抬起胳膊肘—— 撞上许菊花的脊梁骨! 后背钝痛! 许菊花疼得倒吸好几口凉气,眉头都皱在一起,一手揉着背,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憎恶的盯着钱木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笑了起来。 带着讥讽。 “我男人就是被你给害死的,你个天理不容的灾祸!当初要不是你死活不肯和离,我男人也不会出事,你就是个灾星,你个死贱货!” 这些话就像是触碰到某个开关,脑袋剧烈的疼痛起来,钱木木眉头皱紧,抱着头使劲晃了晃。 许菊花得逞一笑。 “现在知道头疼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和我家男人才是真爱,而你只不过是个贱货!勾引人的下贱胚子!” 那年林间的鱼水,早已让许秀才融进她的体内,许秀才就不该与这样的灾星贱货成亲! 要不是许钱氏这样的灾星,又怎么会害得她的孩子刚出世就没了父亲,这一切都是许钱氏害的! 许菊花的嗓门声不小,周围很快就聚集起不少的人,手指着这边,小声的说着闲话。 记忆涌入大脑,那抹疼痛也渐渐消散。大致摸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后,钱木木勾唇,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家男人?”还真敢叫。 “你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也好意思说这话?我就想问我当家的有承认过你吗?还是有当众说和你发生过关系?张嘴就是你家男人......” “看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一样的不要脸皮。” “怎么没有?!” 许菊花说得铿锵有力。 “我家男人休书都写好了!五年前,他出门就是为了置办婚服,要不是你在他出发前,口出恶言诅咒他,他也不会半路遇劫匪,生生被夺去了性命!” 这人说的煞有其事,难不成是真的? 钱木木挑了挑眉。 两手一摊。 “证据呢?” “你以为靠一张嘴就能指证一切?要想让别人相信,就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菊花脸色一僵。 四顾却茫然。 “证据,证据......” 她很快反应过来,张口反咬:“要不是你害死我男人,我怎么会陷入如今的局面,我也不至于连证据都拿不出来,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钱木木瘪嘴。 “你说不出点新鲜的词儿了吗?” “你要证据是吧?!” 许刘氏快步走出来,指着她牵的小孩儿,理直气壮的说:“这是许秀才的种,这就是证据!” 钱木木:“???” 黑人问号脸.jpg 这是肿么回事? 古代未婚先孕,不都视为耻辱吗? 怎么还会把孩子给生下来? 这可真是炸裂呀...... 她弯腰,看着那个小孩。 “你几岁?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有些怯懦,躲在许刘氏的背后,小嘴唇动了动。 “你是个坏人,你是个贱妇,你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钱木木脸一沉。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就会骂人了,还骂的这么难听,振振有词的。 这家的大人,到底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许刘氏没有感到羞耻,反而双手叉腰特别神气,“都说小孩子心思单纯,最是分不清好坏的时候,却一见着你就出声辱骂,已经足以说明你就是个烂人,烂到透了的贱女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啪!” 耳光骤响! 第19章 我是人间版的活佛 那耳光忽闪而过,快到几乎无人捕捉到! 脸颊火辣辣的疼,徐刘氏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怒瞪着眼睛,浑身炸毛,张牙舞爪的就要反击! 钱木木却不给这个机会,咬紧牙关。 反手又是一耳光! “啪!” 声比炮仗还要响。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 有的人都不忍直视,光是听声儿都觉得疼。 那一耳光,直接将人脑袋都给扇歪! 钱木木眉角突突的跳。 从山上下来,她忍了一路。 还没完没了的往她枪口上撞,纯属找死! 被打一耳光也就算了,竟然还接连扇第二个耳光,许刘氏面目狰狞的伸着手,冲过来想要抓头发! “你个贱人敢打我!我要弄死你!” 旁边的许菊花,看到自己娘被人打,也坐不住的扑过来,想要来个两面夹击! 钱木木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越靠越近。 许家石眼中慌乱了一瞬,但还是勇敢的站出来,张开双手,想要用自己弱小的肩膀,为自家娘亲撑起一片天。 钱木木眉头一皱。 绕过小家伙,选择主动出击! 看到钱木木主动送上来,许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窃喜! 贱妇,今儿我非要让你瞧瞧苦头二字如何写! 就在手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眼前的人却骤然消失,许刘氏愣了下。 蓦地,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 “啊啊啊啊!” 许刘氏疯狂的大叫着,瞪大眼睛,整个头皮都被扯着,痛到她几乎不能呼吸。 钱木木攥着那把头发,面无表情的使劲。 “我看你挺喜欢拽人头发的,所以我让你也体验一下,不用谢谢我,我是人间版的活佛。” “你个贱人,放开我娘!” 许菊花嗷了一嗓子,举着门闩,高高扬起,朝着钱木木奋力砸下来! 在棍棒落下的那一刹那间—— 钱木木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拽着头发,瞄着准头。 往后狠狠一拽! “邦!” 那落下的棒子,正中靶心的敲在许刘氏脑袋上,直接将人给砸晕了过去,足以见力气用得有多大。 钱木木松开手。 许刘氏骤然间,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敲错了人,许菊花瞬间慌神,扔掉棍子,飞奔至许刘氏跟前,眼里写满担忧。 双手使劲摇晃着,急声叫喊:“娘!娘你快醒醒啊,醒醒......” 许菊花扭头,眸眼里淬着剧毒般的恨意,“你果然就是个祸灾!我娘会晕过去都是你害的!” 这种人到底是靠什么,生存到现在的? 难不成是靠城墙厚的脸皮? 钱木木有些好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在场的大家伙可是都看见了,是你用棍子想要偷袭我。” “我所做只不过是自保,谁知道你瞄不准人,给打到你自家人了......现在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啊啊啊!你狡辩!” 许菊花双眼充红,撕心裂肺的鬼叫,满含恨意的控诉: “我和我家男人本来可以相守一生,却被你害得我儿没了爹,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的这一生都是被你给毁的!” 钱木木嗤笑。 “难道不是你自己下贱,非要勾引有妇之夫吗?”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痛点上,许菊花神情一愣,莫名其妙的发起疯,眼中是明晃晃的憎恶,跳起来莽头就往这边而来! 钱木木眼一眯。 脑海中闪过小石头受伤的画面,她绷紧下颚,将人的手给擒住,左右开弓! “啪!啪!啪!” 声声脆响。 连着扇了十几个耳光才停手。 许菊花整个脸颊都肿成个血馒头,脸皮表面血丝浮现,看起来有些可怖。 她虚弱的挣扎着,刚开始还能嚷嚷两句,到了后头疼得她根本开不了口。 疼。 太疼了。 呜呜呜...... 泪水顺着眼窝流下,刺得伤口更疼了。 教训的差不多,钱木木扔垃圾似的撒开手。 许菊花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委屈的泪水哗哗流。 当家的,我好疼…… “许钱氏,你还真是歹毒。” 钱木木眉头一皱。 朝着声音出处看去,人群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是许刘氏的丈夫,许大。 许大是个五短身材,豆子大的眼睛,色眯眯的将人打量而过,还一脸邪魅的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品味。 他指着自家婆娘身旁的小男孩儿,一脸无奈又好像理应如此一般的说:“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这就是许秀才的种。他如今都四岁半了,还尚未上族谱,这个事情你必须担起责任,否则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也知道这样有违常理,可臭丫头就是心悦那死了五年的秀才,他打过也骂过,却还是毫无作用。 什么办法都试了,死丫头还是不肯回头。万般无奈之下,他这个当爹的也只能想尽法子,为女儿争取应得的。 而且他许大家的外孙,必须记在许家族谱上! 还必须是记在许秀才名下! 钱木木眉头皱成川字形。 真的是够了! 为什么原身的丈夫那些破事儿,也得她来收拾?! 那双杏眼中掠过一丝不耐,眼底更是浮现起淡淡的杀意,但又很快压下去。 “我说了,拿出证据。” “如果证据确凿,并且许家几位老祖宗都承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怕你们要大摆宴席,把你闺女嫁给我当家的做小妾,我都没意见。”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这许钱氏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我记得她与许秀才感情腻的都恶心,这人才死多久啊......” “要我说,这许钱氏就是被许秀才弄得寒心了,你想想之前感情多好,现在再一看,当初的那些美好,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反正我是受不了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共享,要是我那当家的敢娶小老婆,看我不撕了他!” “万一真是许秀才的种,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吧?我觉得许钱氏说的也没毛病啊。” “......” 将那些碎嘴的话听进耳朵里,钱木木神情淡淡的,没做什么反应。 踱步走到许家石的身旁,牵起他的小手。 “走吧,我们回家。” 许家石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娘。” 见人离开,许大双手拢成喇叭,从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大声喊:“这件事要是不给个结果,我们两家没完!你给我等着!” 对于这话。 钱木木连头都没回。 …… 第20章 上一刻海誓山盟,下一刻床上碰头 天空幽蓝而静谧,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晃了晃牵着的小手,钱木木询问着起因:“小石头,你和许疙瘩是因为个啥打起来的?” 许家石垂着脑袋,小嘴撅成个葫芦,有些委屈巴巴的控诉: “我背着背篼正捡柴,看见一只兔子在前边不远处吃草,我刚想要去抓,结果就和许疙瘩给撞一块,兔子被惊的跑掉了……” “我当时有道歉的,可是许疙瘩是缠着我不放。他在我跟前说个没完,我一时气不过,才动手推了他一下。” 说着说着,小家伙有些闷闷不乐,愤慨的嘟囔: “其实,我知道许疙瘩为什么老是为着一点小事死缠。这全是因为他姐怀上爹的孩子,却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一直上不了族谱。” “他们一家人心里边都有气,就总是看我们不惯,想尽法子的要找茬……真的好可恶啊!” 钱木木有些诧异。 “那个许菊花生的孩子,真是你爹的?” “才不是!” 许家石瘪着嘴气鼓鼓的,又有些诧异的反问: “娘你难道忘了吗?五年前你和爹吵架,爹被气的一晚上没回来。后来没过多久,许菊花的肚子就闹出了动静,那时候爹又正好出远门。” “许菊花就逮着这个机会,到处散播说那是爹的孩子,村里边的人大多长舌,这个谣言被传得煞有其事,跟他们在现场看过似的。” 钱木木挑了挑眉。 不予置评。 许家石却急了! “娘,你可千万别去信那些胡说八道的!爹他说过,这一辈子他心里边只有你,不会再对其他女子动心的,你要相信爹!” 钱木木扯着嘴角笑。 “信,我当然信。” 才怪。 男人说的话,是最不能信的。 上一刻海誓山盟,下一刻床上碰头,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仔细想一想,她还挺幸运的,魂穿到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身上,不用担心会有暴露的风险,更不用应付陌生男人的亲热。 不过,这原身和原身丈夫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事儿,还真是有够难处理的。 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还有山上那帮小兔崽子说的话…… 钱木木目光落在许家石额头的疤痕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想要祛除难之又难。 可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小家伙顶着疤痕过一辈子……是万万不能够的。 还是得想想法子才行。 这么可爱的傻小孩,怎么就会有个精神分裂的母亲呢…… “啧!” 钱木木烦躁的咂舌。 许家石身形一顿,仰头看着自家娘亲,眼里满是内疚和小心翼翼,咬着嘴唇。 “娘,我今天惹了麻烦,你是在生气吗?” 钱木木抿着唇,轻轻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我没有生你的气。这个事情错又不在你,我为什么会生气?我气的是那群人拿你的样貌说事……我很抱歉。” 这是原身造成的,但眼下顶替这具身体的是她。所以原身造下的因,带来的果,她也理应承担下来。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来气! 许家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眼睛里泛着柔柔的光,明媚而耀眼。 “娘,没关系啦!这个标记多特别呀,以后我要是在人群中走散,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我了啊!” “别的小孩想要,还不一定能拥有,这么一想,我还赚了呢!” 哇…… 这是哪里来的天使? 听着这话,钱木木更不是滋味了。 一时间心里边酸酸涩涩的,情绪有些复杂。 …… 推开院门。 几个孩子都回来了。 各自忙碌着,手头也没空闲。 见到两人回来,许家连率先走了过来,有些紧张的问:“小石,你没事儿吧?我听小复说你在山上跟人起了争执,有没有哪里受伤?” 屋檐下忙着补衣服的许小宝,一听这话急忙扔下手头的活,小兔子似的跑过来,急急忙忙的。 “二哥哥,你受伤了吗?” 许家石摆了摆手。 “没受伤没受伤。就是许疙瘩得理不饶人一直缠着我,才闹出了点动静。” 几个孩子聊着,自觉多余的钱木木,没有掺和进去,而是走到院角落那儿。 “我拜托你带回来的背篼,你放在了哪里?” 练武的招式没停,许家凌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厨房。” 钱木木明了的点点头。 “谢了。” 说罢,她扭头朝厨房走。 练着武的身形顿住,许家凌瞥了一眼,收起心思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家凌沉下一口气,做了个收尾的拳势,从屋檐下边角那儿抱上一捆柴火和松木针,走进厨房。 把柴块放到灶孔旁,坐在小凳子上,默默的烧着火。 钱木木微诧。 却也什么都没有问。 往锅里掺了水烧着,她从被兜里拿出那只野山鸡,还有两袋子的野果子,好几捆野葱。 厨房里传来动静,许家石这才想起该是他烧火的,跑进厨房却看到三弟坐在灶孔前。 揪了揪钱木木的衣角,许家石瘪嘴不高兴的问:“娘,不用我烧火,也没关系吗?” 烧火也要争? 小孩子占有欲都这么强的吗?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的安慰着说:“当然有关系啊。但是你今天在山上受了委屈,还受了伤,所以现在我奖励你去歇着,明天再给我烧火,好不好?” 娘说有关系! 娘还给了奖励! 郁闷的心情顿扫而空,许家石开开心心的点头。 “好!” 钱木木笑了笑。 “好了,出去玩去吧。” “好~” 许家石乐的跟个什么似的,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钱木木又想起那小家伙脸上还有伤,她走到自个卧房里,点开网络超市。 想说买点擦伤类的药,却发现医疗专区还是锁住的。 “二货系统,出来。” 【在的哟~宿主有啥事?】 “有没有啥办法,让这医疗专区提前解锁?” 【宿主稍微等等哈,我去给您查查……】 过了片刻。 脑海中再次响起软萌的声音。 【找到了哟~可以给您提前开放,但是事后您必须找到一株百年野人参哟~】 【如果您办不到,那么医疗专区将会强制下线,并且会对您进行一定的惩罚哟~】 第21章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怎么死也死不透 百年野人参…… 有点难找,但也还好。 钱木木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好的哟~现在为您开放医疗专区,但仅有十个品类开放哟~】 话音一落,左边序列美食专区的下面,出现医疗专区的选项。 她点进去,买上消毒酒精,棉签,红霉素软膏。 三样物品都是用瓷罐子装着的,是个很贴合时代的产物。 拿着三个东西,钱木木走到屋外,把许家石叫到跟前,仔细的清理完伤口,又擦上红霉素软膏之后,才放下心来。 许家石全程傻呵呵的笑,眼睛里亮晶闪闪的,心中更是开心的冒泡泡! 娘亲给他上药诶! 娘亲好温柔~ 烟囱炊烟袅袅,淡淡的青烟飘落进院里,许小宝眼睛微睁,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她跑进堂屋,费劲巴力的提着一个篮子走到厨房,放在地上,小眼神观察着钱木木的神色,嘴唇动了动。 注意到旁边的动静,钱木木扭头看了眼,那篮子上盖着一块布,里头是个啥根本看不到。 她也不想去掀开查看,提着鸡走到外头排水沟那儿,菜刀在磨石上磨着,准备一会儿杀鸡用。 许小宝站在门槛旁边,小手指抠着门框,弱弱的喊:“娘……” 以前每次娘只要回来,看见家里面哪里不顺心,就会拿火钳一直戳她。 有时候甚至没有说话,也会突然发火,拿竹鞭子抽她。 她害怕娘会突然动手。 但是,看到二哥哥被摸摸头,她也好想被娘亲温柔的摸摸头…… 钱木木停下手头的动作,闻声看过去。 “怎么了?” 这家里最怕她的,还得属龙凤胎兄妹。 说个话,做个事儿。 都是小心再小心。 生怕叫她挑出错处。 见人看过来,许小宝瑟缩了下。 “奶奶送来一篮子的菜,让我跟您说一声。” 小老太太送菜来做啥? 钱木木想了想,还是寻不着由头。 既然送上门来的好意,收下应该也没啥事儿。 “行,我知道了。” 把奶奶交代的事儿给办完,许小宝就跑开自个去找事儿做了。 刀也磨好,钱木木摁着野山鸡的脑袋。 扬手就是一刀下去! 干脆利落。 烫鸡毛的热水,许家连都弄好。 她直接把宰杀好的鸡,放进盆子里就成。 许家连用杆子戳着,让野山鸡的全身都浸泡在水里,“对了,娘,今儿下午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三爷爷来咱们家了,说是找你有事儿要商量。” 小老头还真来了...... “待会儿吃了饭,我去一趟你三爷爷家。” 说完这句话,钱木木捞起袖子开始拔鸡毛,这只野山鸡还挺大的,蓬松的毛拔干净以后,身上还有不少肉。 单手提起泡在水里洗干净的鸡,放在圆形的树墩子上面,锋利的菜刀从鸡肚皮划过。 掏出里面的五脏六腑,没有全都扔掉,分离出小肠大肠,这玩意洗干净,还能混进鸡肉里当配菜来炒。 清洗的工作交给许家连来做,钱木木肢解着野鸡的四肢,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组织里只要能力出众,听从上边安排,在福利待遇方面是非常占优势的,她为了不被关进蛇窟,不受各种折磨,可谓是拼了命的努力。 组织上下,她算得上是最刻苦的其中一个。 当然,后面能有那般的成就,和天分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看着钱木木眼也不眨的剁着鸡块,坐在树下边看书的许家复暗暗心惊。 以前爹在的时候,家里边宰杀畜牲的活儿都是交给爹来做。 如今看来,娘宰杀牲畜的手艺也是不差的……甚至比爹还要好。 鸡肉全都砍好。鸡肠也洗干净,钱木木切了两刀,一股脑扔进锅里焯水。 在送来的菜篮子里翻了翻,里头装着一把小青菜,分成三块的腊肉,三两根胡萝卜,还有小黄瓜。 菜都捡出来,给一并洗干净。 胡萝卜切成不规则块状,黄瓜切片儿,小野葱切短节,腊肉切成薄薄的片儿。 配菜都准备好,钱木木往锅里倒油,倒入焯好水的鸡肉,炒至金黄后,放进调味料翻炒两下,随后倒进胡萝卜,倒上半碗水,盖上锅盖焖会儿。 野山鸡的肉肥但会有点柴,煮得太久会很难嚼,钱木木眼看着火候差不多,就给盛了起来。 炒青菜。 鸡蛋炒黄瓜。 野葱炒腊肉。 一一炒好出锅。 饭菜都熟之后,钱木木拿出个碗,分出鸡肉和腊肉,装了满满一大碗。 老太太都表态了,她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眼下家家都困难,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块铜板恨不能把掰成两瓣使,哪能有闲钱买肉吃。 为了避免被外人给瞧见,又嚼舌根子,钱木木往上头倒扣了个碗,遮住全貌,歪着脑袋唤了声灶孔前的许家凌。 “你腿脚利索,跑一趟老宅那边,把这碗肉送去,怎么样?” 许家凌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的点头。 双手接过碗,扭头就要出门。 钱木木又追着叮嘱了句。 “早点回来,等你一块吃饭。” 许家凌闻言也没回头,眼底却卷了丝浅笑,脚步也变得有些轻快起来,朝着村里老宅走去。 ...... 许家老宅。 “二嫂,我说你们家晚上动静能小点儿不?就算是有啥病痛的,也不能日日都咳吧?这吵得我当家的都睡不好觉。”许家四媳马阿妹双手叉腰,身板瘦得跟麻杆儿似的,操着一口尖锐嗓。 “嘿!你这人还挺搞笑,我家儿子在自家咳呢,又没上你家坐床头咳,这你也要管,你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吧!”许家二儿媳刘小花探着脖子,站在自家院里,气得脸颊微红,半点儿不肯让的冲对面嚷。 马阿妹一脸不岔。 “是没来我家咳,可你那肺痨儿子成天的咳,就跟炮仗一样,声儿大的响个没完,你们一家子要围着他转,自然没人说什么,可吵到别人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说到这里,马阿妹还嫌不解气,梗着脖子小声的嘀咕:“许三叔还说没几年可活,我看这不活挺久的嘛。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怎么死也死不透。” 第22章 都怪我是个圆脑袋,才让你认错了人 对面的话说是嘀咕,却并不小声。 刚好让刘小花全都给听了去,那麻木不仁的眼珠猛地瞪大,她扒拉着隔在中间的院墙,尖声嘶吼着:“你说什么?!你个烂人, 你有嘴就给我再说一遍!” 大有敢再说一句,她立马翻过去撕烂那张嘴的架势。 刘小花生平最宝贝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男人,一个是自己那刚出生就被确认染上肺痨的小儿子。 这是她的宝贝,也是她的逆鳞。 马阿妹也晓得自己是触了刘小花的逆鳞,害怕真惹上一顿撕逼,当即就有些怂了,缩了缩脖子,却又不愿在气势上认输。 强撑着怒意,理不直气也壮的回怼:“我指名道姓了吗?!你就这么急着要咬我一口,是你自己非要把你那病秧儿子套进去,怪得着谁?” 说完,她就灰溜溜的跑回了房里去,独留刘小花一人在自家院里骂天骂地。 听着隔壁院的吵闹声,许老太太面上尽是烦躁,那是一点也不想管。 当初她真是昏了头,才让老二和老四把房子建在隔壁的地儿上边,本来是为了方便见孙儿们,现在反倒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真是要头疼死了。 愁绪满头,许老太太沉沉的叹了口气,微敞着的院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看到老大家的孩子主动上门来,许老太太眉眼间带了些许笑容,冲门口边招手。 “小凌,快进来呀。” 许家凌走进院里,把手上的碗递过去,一脸乖巧的说:“奶奶,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给您的。” 掀开碗里看了眼,许老太太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好孩子,奶奶家饭菜也快熟了,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吧。” 许家凌摇摇头。 “不了,家里边还在等我回去一起吃饭。奶奶,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 许老太太撑着膝盖起身,追到院门边儿,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呢,老大家居然还会往老宅这边送东西,可真是见鬼的稀奇。” 刘小花探着脑袋,眼睛盯了眼老太太手上的碗,阴阳怪气的讽刺着。 许老太太眼神一暗。 没说什么。 “人大嫂想尽一点孝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嘴。真是一听见你说话,我就头疼。”这是许家老二,许闻利,他手上修着坏掉的锄头,没好气的训斥着。 刘小花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的又瞥了眼老太太手上的碗之后,就端着一盆水进了屋。 ...... 黄昏将近。 村尾许家。 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是做好的饭菜,冒着缕缕香气。 站在门边守着的许家石,瞅见许家凌出现在远处的田坎上,他侧头看向坐在屋檐下,悠闲打着扇子的钱木木。 “娘,三弟回来啦~” “是嘛,那准备准备吃饭吧。” 钱木木站起来,朝着桌边走。 这两日都空着的左边,此时却坐着许小宝,她挑了挑眉,没表任何态的坐下。 许家石坐在右手边,眼睛里像是住着会闪闪发光的宝石,时时刻刻都是亮的。 在临近家门口时,许家凌听见里面零零碎碎的谈话,他嘴边荡起了一抹很浅的笑意。 只有娘在的时候,这个家才像样。 这两日娘都在做好吃的,一日两餐都没落下,他喜欢这样的娘,可日子不该是这样过的...... 若是真想过日子的话,就该把野山鸡拿到市集上卖掉,换些粮食回来才对。 可娘却没有,而是全都做了吃。 原本攒来打算拿去卖掉的鸡蛋,也悉数被娘炒成菜吃进肚子里。 也许娘真的没有想要过日子的念头,只是想用这个法子稳住他们,然后发卖掉他们吧...... 说到底,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个虚幻的梦,终有一日要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一想到这里,许家凌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下,刺的心肝儿疼,脚步都变得有些沉重,踱步走进院里。 许家石笑着唤:“小凌,快过来呀!吃饭了~” 凝视着那满脸的灿烂笑容,许家凌眼睛半阖,沉默的走到桌边坐下。 刚才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变得如此失落? 钱木木疑惑了下。 却完全搞不懂原因,也不想去追究。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腊肉炒小野葱,获得许家石的高度评价,好吃的竖起大拇指,连连表示肯定。 钱木木也被夸得合不拢嘴,给小家伙夹了好几次菜。 这一幕幕的,全都被其他人看去。 眼中满布羡慕之色,却没一人出声。 吃过饭。 天儿也黑了。 灰蒙蒙的天儿,眼神所及之处皆是朦朦胧胧的,瞧得不真切。 屋里也没点蜡烛。 钱木木走到窗边,看到屋里的圆脑袋,还以为是许家石,她笑着温柔的说:“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去一趟你三爷爷家。” 那个脑袋难以置信的扭过头来,脸型跟许家石小同大异,钱木木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许家复。 她抿了抿唇。 “抱歉,认错了。” 许家复心里一醋,莫名有些毛躁。 “你以为是谁?二哥?” 钱木木没有听出话中真意。 欣然的点了点头。 “对啊,不然呢?” 许家复咬了咬下颚,点亮蜡烛,几乎逼近自己的脸颊,烛光微微闪耀着,照亮了他半边侧脸。赌气的说: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是个圆脑袋,才让你认错了人,这样子你能看清了吗?” 就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得出语气有些不对劲。 钱木木也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只是单纯的认错了人。” 和心思复杂的人交谈实在麻烦,钱木木扔下这句话,就脚下生风给溜了。 踏着夜色,穿过好几片田坎。 爬过一段坡坎。 走到老头的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 过了半晌。 门缓缓被拉开。 见是钱木木,严肃的小老头,脸上带了三分笑容。 “你来了,快进来。” “打搅了。” 钱木木道了声,抬脚走进去。 许秀阳整理了下案桌上的书籍,倒上一杯茶递过来,钱木木双手去接。 坐在案桌后,许秀阳双手搭在膝盖上, 明明是在自己家,坐姿却有些拘谨。 “我上你家去寻你,也不见人在,一问你家大儿,才知道你上山去了,我寻思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也等不到你,才想着让大连帮我带句话。” 第23章 这怕是不合规矩 浅浅的抿了口茶,钱木木放下杯子,神色淡淡的问:“是,我确实是上山去了一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咳咳咳......” 许秀阳话还没说,先咳嗽了好几声,有些累的吁出一口气。 “想必你也瞧见了,我已无多少时日可活。存于这人世间,憾事何其多,我作为一个俗人,也没能例外。” “我将我的一生都奉献在医术上,可这临到老了,这一身的本事却无人可继承,我心里悔呐......” 钱木木环顾着四周,贴着墙的书架上摆满书籍,上头还有许多手写的本子,柜台药箱打理的整整齐齐,能看得出这小老头是真热衷于医术。 钱木木微微垂首。 “我也很遗憾。” 她当然知道,这小老头是在点她。 但这又是古代的,又是男权社会的,一个女子,还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快要四十了说自己会医术...... 先别说有没有人信,就是闲话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本来就不喜欢被人关注,再说她又没非要让大家知道她会医术的必要,自然不可能让自己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至于昨晚...... 那纯属是手痒。 许秀阳捂唇咳嗽了两声,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嗓子,一语中的的道:“许钱氏,别装傻。” 钱木木掀起眼皮,不明所以的看向案桌后的人。 “您说的,这是何意?” 许秀阳叹了口气。 “难道说你就不会愧对你曾外祖父吗?他为医术奉献一生,最后将一身的本事传于你 ,可你却隐瞒至今。” “你这些年没有为一个病人医治过,却还能对药材具有如此敏感的把控度,你真的是个很难得的奇才,不要让自己一身的真本事蒙尘呐。” 钱木木懵了下。 她貌似只说学到了点东西,并没有说过原身的曾外祖父,将自己的本事传给原身了…… 对于许钱氏突然而来的沉默,落在许秀阳眼里,却成了无声的拒绝,他抚着胸口的躁意,面色有些虚弱。 “我若是走了,这十里八乡的要是有个啥病痛,就只能千里迢迢的赶去县里瞧了......” 钱木木眸色淡淡的。 也没搭话。 许秀阳连连叹气。 一时间,都没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听着声儿,还挺着急的。 许秀阳咳嗽着想要站起来,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不忍。 “我去吧,您歇着就成。” 说罢,她起身。 走出去,将门给打开。 院门突然拉开,刘小花手敲了个虚空,身形不稳,差点跌进去! 稳住身形,抬眸就看见许木木。 那双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刘小花脸色阴沉了下,极其不自然的整理着耳边发髻,有些僵硬的问: “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问出这句话,刘小花又想起她来这里,不是为了问这种屁话,一把将人给推开,着急忙慌的冲进内堂里。 眼神慌乱的在内堂搜寻了下,在案桌后定睛,快步走到许秀阳跟前,十万火急的说:“三叔,您快去瞧瞧吧,我儿咳嗽得不行,怕是...总之您先去瞧瞧吧!” 说到后头,她眼眶都红了。 “你先咳咳......别急。” 许秀阳撑着桌面站起身,提起放在一旁的药箱。 “我随你去瞧瞧。” 两人走到门口,就看到钱木木还在。 许秀阳喉咙发痒,惹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看到小老头咳得实在厉害,钱木木不禁又想起自己那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师父。 几乎没有过脑,她接过药箱,扶着人往外走。 许秀阳欣慰的笑了笑,捋着胡须。 这许钱氏也非铁石心肠,还是会心软尊老的嘛..... 看到许钱氏这样的举动,刘小花皱起眉头,这人该不会要一起去她家吧? 不对!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在黑夜中前行。 走过一段路程后。 到达许家老宅旁边,许家老二许闻利家门前,钱木木想要扶着许秀阳进去,却被一只胳膊给拦住。 刘小花笑得一脸虚假,“大嫂,天儿也不早了,你看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对方的敌意,钱木木看在眼里,歪了歪脑袋。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如此防备。 原身的记忆很多都是残缺的,而且每次一旦接收原身的记忆,她的脑袋都会很疼很疼,就跟不打麻药,直接在后脑勺开颅一样。 不明就里,但也不打算勉强,她当即就要离开,却被许秀阳给抓住手臂,带着深深的执拗。 “不许走。” 弄不好经过这个事情后,许钱氏就会发觉学医带来的成就和收获,一激动就答应他的请求。 这可是许钱氏行医的好时机,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刘小花有些为难。 “三叔,这怕是不合规矩。” “大嫂身为寡妇,进我们家的门,要是被传出去了,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人说,大嫂想要勾引我家男人呢......我这也是为大嫂着想啊。” 许秀阳眼一瞪,剧烈的咳嗽起来。 钱木木抬手,帮人拍着后背。 刘小花也一脸紧张,生怕许秀阳这一口气喘不过来,倒在她家门前...... 要真是那样,该有多晦气啊。 咳嗽了会儿,许秀阳咽了咽口水。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也在,如何会被传闲话?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我看你根本就不想给你儿子瞧病,真是耽误我时间,走了走了。” 说完,他倔强的扭头,朝着自家方向走。 “诶诶诶~!” 刘小花快步追上去,舔着脸赔笑,“我自然是想的,求您千万要去为我儿瞧瞧,他病得真的很严重......” 一说到这里,刘小花又忍不住眼红。 没好气的看了眼许刘氏,许秀阳调转方向,在钱木木的搀扶下,走进许闻利家。 许闻利家是个一进一出的屋子,堂屋正中间两边是卧房,一间是肺痨小儿子和刘小花住,一间是许闻利和三儿子住。 至于大女儿和二女儿,则是在院后边猪圈旁边,搭了简易的棚子将就着住。 绕过堂屋,走进卧房里。 一股尿骚味冲鼻而来,熏得钱木木眯起眼,当即就想松开逃离! 却碍于来都来了。 要是突然又跑走。 反而招人误会…… 第24章 被传染 一个瘦弱至极的小男孩儿趴在床沿边,嘴对着地上的痰盂吐痰,床头旁放着一个快满出来的夜壶。 不嫌骚吗? 钱木木有些迷惑。 抿紧唇,忍着想要吐槽的心情。 许秀阳显然有些受不了,挥了挥眼前的臭气,“快把窗户给打开,熏得眼睛疼。” 刘小花撅着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嫌事儿多的抱怨:“哪有什么味儿?我啥都没闻着......哎呀,先别说那些了,快帮我儿子瞧瞧吧您就!” 许老二家小儿的病情,许秀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肺痨病本就治无可治。 就算是前来把脉,也只是为让许刘氏心里有个安慰而已。 但是! 他是真忍受不了满屋子骚气。 犟着,不肯动。 “你先把窗打开,那夜壶也给倒了再说。” 实在没法子,刘小花只能照做。 夜壶端走,打开窗。 微风吹进来,房里的空气都清新好多,钱木木猛地松了口气。 差点就憋死她了...... 把那痰盂推到一旁,许秀阳坐在凳子上,为许闻利的小儿子许落把起脉。 许落脸颊泛着不健康的红,虚弱的喘着气,皮肤苍白,身上的衣服微敞着,胸膛前裸露出来,身上半两肉也没有,皮紧紧贴着骨头,根根肋骨分明,真真是瘦得夸张。 把完脉,许秀阳收回手。 又给人检查了下口鼻,和眼珠子。 一旁的刘小花,十分紧张的问:“三叔,咋样?” 许秀阳惋惜的摇摇头。 “老毛病了,是个啥情况,我也同你交代过,这只能是熬......看能熬到啥时候去。” 哪怕是已经知道的事实,可一次又一次的听见,刘小花还是会心痛,她眼眶泛起泪花,哀婉的恳求着: “三叔,这是您的侄孙啊,求您想想办法,他才七岁都还没长大,更没娶妻生子,他不该这么早早的就离开人世啊...呜呜呜......” 许秀阳幽幽的叹气。 “噗通!” 刘小花双膝触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三叔......孩儿他三爷爷,求您,求您一定要想想法子。” 许秀阳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你求我也没用,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不是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刘小花根本听不进去话,跟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语着。 见劝不动,许秀阳只能侧过身去。 不看也不听。 视线落在许落脸上端详了下,钱木木收回眼神,身子骨亏损成这样,已经算是肺痨晚期,估计在母胎里就被感染了,要想治好难如登天。 突然,传来一声哂笑。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 许段的目光落在刘小花的脸上,脸上满是讥讽,“还真是不腻啊,跪了又跪。就算你为那个病秧儿子求多少次都没用,该死的还是得死。” “住口!” 刘小花厉声呵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有个当哥哥的模样吗?!” 许段讥笑。 刚要出言讽刺,后脑勺却被拍了下! 带着教训的意味,力道却没有多重。 “行了,少说点。” 被自家亲爹教训,许段揉了揉后脑勺,看着眼里头床上的人,不屑的冷哼了声,转头离去。 扫了眼离去的小少年,钱木木敛了敛眸子,看向朝屋里走的青年壮汉。 许闻利一走进来,就见钱木木也在,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不动声色的按捺下去,张口询问着小儿子的情况。 钱木木蹙眉。 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许秀阳把情况都给说了下,许闻利垂了垂眸,似乎有些心痛,沉寂了会儿,复又抬起头。 “劳您走这一遭,天色已经很晚了,我送您出去。” 刘小花嘴唇张了张,想要拦住不让走。 却又想到就算把许秀阳留住了,自己儿子也没得救,她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去管。 送到门外,许秀阳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行了,就送到这里罢。” 许闻利点了点头。 “那您小心着点儿。”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钱木木,眼睛将人上上下下都给看了个遍,视线像是黏在她脸上了一样。 “大嫂,你来我家是有个啥事儿吗?” 如果说刚才在里头是错觉,那么现在钱木木可以十分肯定,这个许闻利有问题。 虽然不晓得这其中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但起码从许闻利看她的眼神上来分析,就非常不干净。 钱木木瞥了眼,直接都没搭理。 扶着许秀阳离开了这里。 凝望着离去的倩影,许闻利的神情有些沉醉,当初要不是发生那起乌龙事件,说不定他娶的人就会是大嫂,而非那个不懂风花雪月的刘小花。 这几年都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大嫂,今儿这一见,她还是如此的漂亮,那月牙般的眼睛好似会勾人,又一次将他的魂都给勾了去。 ...... 走到半路。 许秀阳看了看钱木木,试探性的问:“对于许落的病情,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话瞬间让钱木木,想起那许闻利的眼神。 她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这样啊......” 许秀阳有些失落,转而又释然了。 肺痨是绝症,一旦染上就只有熬。 熬到死的那一天。 他是没有任何法子。 将小老头情绪的变换看在眼里,钱木木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开口说: “您很有可能被许落给传染了。” 许秀阳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 钱木木凝眉,分析着说: “肺痨在肺,阴虚为主,会携带痨虫,而痨虫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我刚才瞧了下,您在为许落瞧病时,任何防护措施都没做,加上您的咳疾症状与许落很相似,所以我猜测,您极有可能是被感染了肺痨。” 小老头会感染上肺病,一方面是年纪渐大,身子骨的抵抗力日渐衰弱, 才会被邪气入侵。 那个刘小花也时不时的会咳上两声,怕是也有感染的迹象。 而许闻利和许段倒是没有相同的症状,想必平时接触的少,加上身体素质还不错,才没被感染。 第25章 当面质问 听完钱木木所说,许秀阳久久不能回神。 他早睡早起,平时也很是注重养生,身子骨一向硬朗,从没得过什么大病。可大前年起,他就渐渐的开始咳嗽。 今年年初,他的咳疾加重。 今儿早上起来更是咳了血...... 本以为是大限将至,可没想到原因竟在此处...... “这,这......” 许秀阳神色惶恐,有些无措,“这可如何是好呐......” 当初为许落的病,他游走各郡,翻遍医书。 医书中记录甚多,却根本没有根治的法子。 这临到他头上…… 心情还真是复杂至极。 到底是跟师父相像的小老头,实在让人放心不下,钱木木试着给出建议。 “您回去后,抓上百部一斤,将百部切碎,水浸后煎煮,纱布滤去药渣,三遍过后,将所滤汁液加热浓缩,下入蜂蜜收膏。” “百部具有润肺止咳,化痰杀虫的功效,您每日3次,每服1汤匙,饭后服用,用温开水化服,应该会有所成效。” 可能是对原身曾外祖父过于信任,许秀阳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呢喃着重复,将钱木木所说的话都给记住。 他眼眶微红,真诚的道着谢。 “谢谢你,许钱氏。” 钱木木抿唇。 “不必,我能帮到的也只有这些。” 若是生在这个时代,她也照样什么都不会懂。只不过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目光所及之处远了些,才多知道了点皮毛而已。 所以,没什么值得好骄傲的。 ...... 月明星稀。 蝉鸣声不绝。 萤火虫点缀着黑夜。 钱木木漫步在田野上,时不时一阵清凉的风掀过,卷走空气中的燥热, 抚慰着一天下来的劳累。 糟心事儿都抛到脑后,她享受起夜黑所带来的宁静。 前面不远处,忽然亮起一盏明亮。 且缓缓的朝着这边移动。 待到完全走近。 才看清人。 是许家齐。 钱木木挑了挑眉。 “这是要去哪儿?” 她可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小肉丁是来接她的。 要小石头还差不多,这可是最怕她的小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贴心的举动? 除非脑子坏掉了。 许家齐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钱木木,眼中带着很深的察言观色,瑟瑟的缩着脖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嗓子受伤,还是因为害怕,说起话来一字一顿的。 “路黑,看不清,灯笼。” 钱木木微诧。 想了想。 提着裙摆蹲下来。 与小家伙视线齐平。 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你是担心夜黑,我看不清路,才特地来送灯笼的吗?” 许家齐怯怯的小眼神。 声小如蚊的应答。 “嗯。” 想起中午那会儿小家伙的举动,钱木木实在硬不起心肠,抬手在那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谢谢你来接我,小齐。” 许家齐僵在原地,头皮发麻,有些不敢置信,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扬起,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起来。 娘......娘居然对他摸摸头! 娘的手软乎乎的。 好温柔啊~ 这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他在做梦? 看着小家伙满脸的笑容,钱木木笑了笑,接过灯笼,牵起那只小手手,歪着脑袋温柔的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许家齐低着脑袋。 小幅度的点点头。 夜色朦胧。 地上的两个影子,朝着前方移动着。 周遭蝉鸣声聒噪不已,许家齐紧张的手心疯狂分泌汗渍,他仰头看着自家娘亲,很担心她会因为手汗太多,而嫌弃的以后再不牵他手。 望过来的眼神太过强烈,钱木木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垂眸,勾唇笑着。 “怎么了?” 许家齐僵硬的摇头。 钱木木挑眉。 也不再多问。 手被温暖包裹住,许家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就连冷冰冰的心都好像跟着暖了起来。 他扭着脖子,望着地上一高一低的影子,嘴角微微扬起。 哪怕是梦也没关系。 他愿意一直沉寂在这里面。 ...... 村尾许家。 琼月悬挂于空。 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世间万物覆盖,环境幽静而寂寥,院里大家伙各自忙着。 窗边看书的许家复,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有些烦躁的放下书,侧头看向窗外的人。 许家石哼着乱七八糟的调调,心情很好的编着小竹篮。 刚把一个背篼编好,许家连放到一旁,看了眼许家石,笑着问:“小石,这是咋了?心情这么好。” 许家石嘿嘿傻笑。 “娘亲今天好几次对我摸摸头,娘的手好温暖,那种感觉真的超级棒!” “这样啊......真好。” 许家连嘴上感叹着,眼中一闪而过羡色。 娘对弟弟妹妹们摸摸头很正常,他已十八,是家中的顶梁柱,娘是怎么也不会对他摸摸头的。 一声很重的吸气声传来。 许家石,许家连抬眸看去。 放下手上的书,许家复有些不耐。 “娘这次回来后做出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她以前可是从来没做过这些。二哥,难道你还不清楚是为什么吗?你这样迟早会把自己给害死的!” 许家石愣了下,挠挠头。 “是为什么?” 屋檐下缝补衣服的许小宝,突得开口:“二哥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牛小庄他姐被卖之前就是吃了一顿好的,而且他爹娘那几天,还对牛小庄的姐姐特别温柔贴心。就和......就和咱们一模一样。” 许家石僵了下。 完全没弄清状况。 “怎么会这样......你们都没跟我说啊!” 许家凌蹙眉。 “小复,你没跟二哥说?” 许家复疑惑。 “我以为小五说了。” 话音落下,却无人接。 几人扭头,目光搜寻着。 院里,屋里都不见人的踪影。 也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 钱木木牵着许家齐走进来,就对上好几双眼睛,她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了? 一个个的,都看着她俩。 一旦知道娘可能会卖掉她们,许家石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不行,我要去问个清楚!” 嘟囔了句,他兔子跳似的蹿起来。 许家连神色一慌! 许家复也惊了! 许家凌眉头皱起! 许小宝的心咯噔了下! 几人齐齐站起身想要去拦,却慢了半拍...... 第26章 一碗水该怎么端 夺步冲到钱木木跟前,对视上一双茶色眸子,那股冲动霎那间被淡化,许家石忽然心生起退缩之意。 钱木木轻挑细眉。 “有事儿就说。” 许家石咽了咽唾沫。 “娘。” 钱木木蹲下来,十分耐心。 鼻腔轰鸣。 “嗯?” 许家石咬了下嘴唇。 “娘,你是不是打算卖掉我们?” 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骤变。 几个孩子都不禁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听错一个字眼,看漏那人的丁点表情。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哥哥们说过,娘是有打算要把他们卖掉的......许家齐害怕的挣脱开那只手,往后退了几步。 瞥了眼旁边的小家伙,钱木木凝视着许家石,浅笑着反问: “为什么会这么问?” 许家石绞着手指头。 “你之前都不怎么回家,也从来不会温柔的对我摸摸头,你这一回来就做好吃的,也没有再去县里赌桩......” 钱木木有些失笑。 “所以,你是感觉我的行为很奇怪,疑心我会想要把你们都给卖掉是吗?” 许家石抿着唇。 “难道不是吗?” 将许家石的额前,遮住眼眸的发丝拨到一旁,钱木木眉眼弯弯的,嘴角含着一抹很浅却又很温暖的笑。 “不是,我从没这样想过。” “我以后再不会去赌博,也再不会动手打你们。这些年忽视了你们,我很抱歉。” “我这几天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弥补过去所做的错事。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回到当初,但是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去弥补你们。 ” 声音就似涓涓泉水,在心间流淌而过。 又宛如天边雷鸣,震得耳朵发麻。 几个孩子愣在那里,呆呆的没有表情。 许家凌嘴唇微抿。 垂着眸子。 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许家复过了半晌,回过神来。 什么话也没说。 坐下拿起书,接着往下看。 面上镇定,心中却乱如麻。 听完这段话,几人都没表态,各自继续着手头的事儿,唯独许家石。 主动拉起自家娘亲的手,他腼腆的笑着。 “娘,我相信你。” 钱木木抿唇笑。 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从不会让她失望。 一股馊味儿飘进鼻子里,钱木木一嗅,才发现是许家石身上的。 “小石头,你几天没洗澡了?” 许家石挠挠头。 “三天。” 钱木木:“......你该洗澡了。” 许家石闻了闻自个身上,确实有股汗馊味,“那我去拿皂豆砸碎,用纱布沥出汁液......” 话还没说完,钱木木出声打断。 “不用那么费劲,你先去准备热水。” 说完,她便朝着后院走去。 许家石发懵。 没明白娘是要去做什么。 却也没多问,乖乖的烧热水去。 许家洗澡的地方,是在后院挨着墙角处那儿搭起的一个棚子,钱木木摸着黑走进去,拿起放在小板凳上的三个罐子。 走回前院,绕进厨房。 看着自家娘亲手上的罐子,许家石张口询问:“娘,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钱木木把罐子都放灶台上,又排了下顺序,没有答话,反而使唤着说:“小石头,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哦哦,好!” 许家石跑出去,吆了一嗓子。 许家连率先走进来,站在三步之遥处,许小宝和许家齐跟在后头,许家凌,许家复只肯站在门旁边。 甭管怎么样,总而言之是进来了。 钱木木也不是个揪细节的,见人都来齐,抬手指着三个罐子,挨个解释: “这是上好的胰子,粉红色罐子是洗身体的,蓝色罐子是洗头的,白色罐子是护发素。” “所谓的护发素,就是为了让头发更加柔顺,涂上去滋养的,大概三分一刻之后用水冲掉就可以。” “现在天气热,两天洗一次头,一天洗一次澡,讲究卫生才不会生病。都记住顺序,洗身体是洗身体的,洗头是洗头的,不要乱用。” 担心几个小家伙记不住,她又重复了三遍话术。 “都记住了吗?” 许家石仰着头。 “娘,我记住啦~” 钱木木欣慰的笑,手心揉搓着许家石的脸颊,“小石头果然聪明,你可真是个乖宝啊~!” 看到二哥被夸奖,许小宝踌躇了下,鼓足勇气上前,小手拽了拽钱木木的衣角,声音哆嗦着: “娘,我我也记住了。” 钱木木挑了挑眉,怕她的小丫头居然主动跟她搭话,真是难得一见,心中有些诧异,嘴上却毫不吝啬的夸赞: “是嘛,小宝真棒!” 被娘亲夸奖,许小宝嘴角扬起,眼若星灿,开心得恨不能一蹦三丈高! 这还是娘第一次夸奖她诶~ 真好~ 许家复心里有些吃味,身侧的手攥紧。 娘还真是偏心,明明都是她的孩子,却不能一碗水端平,只对二哥和小妹有好脸色..... 许家凌深深的瞥了眼那边的氛围,目光落在许家复脸上一瞬,转头走了出去。 许家复脸一僵。 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什么弥补,说什么抱歉。 以为他们是三岁小孩儿,好糊弄吗? 他才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甜头,就忘却这五年来吃的所有苦! 就算二哥,小妹都叛变了。 他也还是会坚定的,和三哥站在统一战线上! 绝对不背叛! 这样的温馨画面,许家连看在眼里,抿出一丝淡笑,只是那笑容却有些惨淡和逞强。 他默默的出了厨房,拿起斧子劈柴。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几个孩子中,他是最孝顺的那个,却总是得不到娘的关注。 直到奶奶告诉他,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男娃,村里好一顿夸,都说头胎是男娃,后面肯定很快就能又怀上。 娘一听这话,对他多有关注和呵护,可后面好几年,娘的肚子都没再传出动静。 村里的人又开始说,是他将娘身体里的养分都给吸走,才害得他爹只能一脉单传。 自那以后,娘就对他态度大不如前,有时候气急了还会对他又打又骂,指责都是因为他,才害得她被村里人编排,说各种闲话。 直到怀上二弟,娘才收了些许怒火,却也越发的对他忽视起来。 也许,在娘的心里边,只有二弟才算得上是娘的真正亲人吧...... 而他,不过是家里的免费长工。 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喜欢娘。 因为这可是生他,养他的娘啊。 第27章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和两个小家伙闹了下,钱木木收起脸上的笑容,推着两个小家伙去把洗澡要用的衣服准备好。 两个小不点,前前后后的一蹦一跳出了门,光是看背影都能感受到有多开心,钱木木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撩起裙摆坐到灶孔前,眼瞧着灶孔里的火有些小,左右看了看地上,柴都用完了。 起身要出去抱柴,就看见站在门角落处,站着个沉默寡言的小家伙。 钱木木顿了顿。 本来想放任不管,但又想到这孩子是个心灵脆弱的,要是这一忽视,估计又得缩回蜗牛壳里。 念及此处,她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随后抬脚走出去,在屋檐下抱了一捆柴又进厨房。 那小家伙还在,就跟门神似的杵在那里。 往灶孔里架上柴,钱木木冲门口那儿招了招手。 “过来。” 许家齐抿着唇,小手攥紧身侧的衣衫,小步的往这边走,湿漉漉的眼睛圆滚滚的,其中还写着胆怯。 还差三步远时,他顿住脚。 钱木木舔了舔唇。 语气尽量温柔。 “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又一次被娘温柔对待,许家齐垂着眸子,眼眶渐渐泛起红,莫名的酸楚,肆虐的席卷着他残存的理智,泪花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娘,对不起。” “昨天晚上我只是太害怕了,才会昏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还有刚才,我不是讨厌你才挣脱开的,我只是害怕离开这个家,害怕离开哥哥妹妹们,害怕离开......你。” 小家伙说这些话,已经算是将心扉给敞开,向她发出渴求被接纳的讯号。 越是这种时候,说话就越是要注意和小心。 钱木木观察着小家伙的神情,将人拉到跟前,用手帕擦拭脸颊旁滚落的泪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向我道歉。我们是一家人,就算真犯了什么错也没关系。更何况你又什么都没做错,所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许家齐只感觉头重脚轻好不真实,整个人都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他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哭得说不出话。 这该是藏了多少委屈…… 钱木木将人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后背,温柔的安抚着怀中的小不点。 “这几年我对你们多有忽视,娘真的很抱歉,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嗯?” 光做不说,不得行。 只说不做,也不行。 唯有又说又做,双管齐下。 才能效果翻倍,这个家里的小家伙们都太没有安全感了。 她必须一个一个的,慢慢安抚。 被抱在怀里的许家齐,身形有些僵硬,却止不住内心的冲动,小手哆嗦着抬起,攀上钱木木的后背。 将下巴搁浅在自家亲娘的肩膀上,安心的合上双眼,两三滴清泪自眼角滚落。 过了许久。 一个湿软而又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我相信娘。” 钱木木被感染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收紧臂弯,将小家伙紧紧裹在里面,想借此向他传递自己的决心。 许家齐被勒的有些难受,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可他的脸上却扬起不可抑制的笑容,就似暴风雨过后天空初放晴般,阳光明媚又耀眼至极。 从今以后,他也是个有‘娘’的孩子了。 ...... 清晨。 万籁俱寂,天蒙蒙亮。 一声声高亢的鸡鸣,吵得钱木木烦躁不已,扯过被子埋头想要继续睡,却又被热得不行。 实在没法子,只能掀开被子! 穿上衣裙,拿着个小毯子。 把椅子搬到树下头,裹住上半身继续睡。 院子角落里,一招一式的练着拳的许家凌,目睹着钱木木风风火火的拉开门,从搬出椅子,再到盖住上身躺下,这一整个过程。 他心里有些失笑,面上却是一片冷漠。 娘和以前一模一样。 爱睡懒觉,做事急躁。 全套拳法练下来,他收起招式,捂唇轻咳了声,窗边看书的许家复闻声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来。 兄弟二人结伴出门,正好碰上挑水回来的许家连,三人打了个照面,随后又分开。 许家石也收拾好自个,带着许家齐和许小宝上山去挖野菜,捡干柴。 全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钱木木睡了个回笼觉,伸伸懒腰,砸吧砸吧嘴懒懒散散的。 脑子里突然响起萌萌哒的声音。 【宿主请注意哟~两天之内如果找不到纯天然无污染的百年野人参, 医疗专区就会永久取消哟~】 钱木木‘病死惊坐起’的一惊! “二货,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人家记性不好啦~原谅我这个小调皮嘛~】 钱木木咬牙切齿,“你就是个坑货!两天,百年野人参,你以为是地里白菜啊那么好找?” 【这个不在人家的考虑范围内哟~人家会为你加油的啦~】 钱木木:拳头梆硬! 多说无益,唯有认命。 这要是上山去找人参,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下不了山的,她一人不在,家里头几个孩子很有可能会熬半锅的苞米糊糊,当做午饭来吃。 以前原身不顾家里人死活的时候,几个孩子就是这么糊弄着过来的,也不讲究什么营养不营养的,主打一个填饱肚子就成。 但她这人都来这儿了,昨晚也放下话说要对几个孩子好,就不能今儿就撂摊子。 钱木木走进厨房,在网络超市买了季节菜,烧火把饭菜都做好,放在锅里头热着,随后拿上柴刀和麻绳出了门。 站在一处阴凉下,钱木木思索着。 她记得人参一般生于东北三省那一带,茂密的山地针阔叶林中。 所以,这书中的地界儿,到底靠北边还是南边? “二货,你确定我在这路山村周边的山里能找到人参?” 【可以的哟~人家展开搜寻过,东边那座山就有一株百年人参哟~,不过人参的具体位置还需要您自己去找呢,人家对你好吧~快夸夸我啦!】 钱木木:面无表情.jpg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你这宿主真是太客气了,谢我就行了哟~我家就我这一代,没祖宗十八代啦~】 钱木木:假笑.jpg 第28章 ‘公平\’ 闹归闹,钱木木心里还是很感谢系统的。 起码有这准头的话,她就不用在其他山上浪费时间。 按照系统所说的,往东边走。 东边的山靠近路山村村头,那里不仅是通往镇上县里的唯一道路。 村头的东西两边,不远处还分别有两口井。 村里大家伙,都靠这两口井过活。 之前大家伙为了方便,都是去村长家坡坎下边的那口井打水。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枯了。 自那以后大家伙,就全都聚集到了这村头。 因着太阳刚出来没多会儿,还不是很热。 村里大多农妇都在排着队等挑水,好中午有水做饭吃。 虽说这两年大旱,地里头收成不好。 眼下又是新粮未出的时候,可天天的干力气活。 一日两顿的饭,还是要吃的。 哪怕是吃个五六分饱也是好的,起码能有力气下地干活。 排队的时间枯燥又乏味,大家伙东拉西扯的,说着没有营养的闲话,人群中的马阿妹,眼尖的瞅见钱木木朝着村头这边走。 眼轱辘一转,她扯着嗓子大声喊: “大嫂,这是要去县里啊?”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却极具引导性。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农妇都往路中央的钱木木瞅去。 只是唠着闲话的‘组织群体’,像是一下子注入灵魂。 开始议论纷纷: “这许钱氏一看就是又坐不住了,要拿着家里头的钱又去县里赌,她可真是烂到骨子里头去了。” “她家啥条件啊能一直赌?我估计她是打算去县里联系人牙子,把她家几个孩儿都给卖了。” “对吼!这样才有赌的本钱嘛!她家咋可能一直有钱让她挥霍?当初许秀才硬要娶许钱氏,现在他那几个孩子要因为他遭报应咯~” “......” 将议论声,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钱木木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完全就一副事不关己。 这些都是原身做的,她虽然顶替了这具身体,却没顶替原身的思想和羞耻心,自然也就不可能有生气的反应。 不过...... 钱木木抬起眸。 一眼锁定人潮中的马阿妹。 这个人倒是有点东西,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话,就让原身身处众人议论的话题中心。 对视上那双眼,马阿妹捏紧手上的扁担,牙关咬紧。 大嫂家的几个孩子,明明都没怎么上心养,却活得那么好,怎么都死不了。 她儿子从刚出生起,她就处处小心,力求做到最好,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却不满一个月就夭折而去,彻底的离开了她...... 这不公平! 她嫉妒大嫂膝有下五个儿子,嫉妒的快要发疯,她真的好不甘心。 大嫂都能生儿子,甚至是生双胞胎和龙凤胎,凭什么她不能? 为什么就她不能?! 最可恨的是,村里人还三五不时的拿这个事情,特地来她跟前念叨,扎她的心窝。 脑袋里头刺了下,钱木木皱紧眉头。 一大段记忆,急速涌进来。 像是水涨浪潮般,汹涌肆意。 走到东边山下,钱木木才完全将那段记忆给消化掉。 也托这段记忆的福,她弄明白了刘小花和马阿妹为何会对她带有恨意了。 感叹了句这原身三十九的年纪,故事还挺丰富后,便朝着山上爬。 走到一处树丛,左右瞅了瞅。 确认附近没人之后,钱木木点开网络超市,买上一包雄黄粉,全身上下都撒了个遍,就连头发和脸都没放过。 古话形容蛇的谚语:七横八吊九缠树,不是说着玩的,这七月大伏天,正是蛇出洞的高峰期。 她可以和蛇做一定的搏斗是真的,但怕遇上毒蛇一命呜呼也是真的。 不管怎么样,万事小心为上上策。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钱木木才跨步朝着深山进发。 越是往深山林走,周遭就越是幽静。 在环境极度寂静下, 只要是发出一点动静,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四周不明的窸窸窣窣声响不绝于耳,有近的也有远的。 钱木木绷紧着后背,一边警惕的观察周围,一边寻找着野人参的影子,攥紧防身用的柴刀,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儿,她稍稍放下戒备心。 围绕一个圈撒上雄黄粉,打算坐下歇会儿,长时间紧张,极其容易感到疲累,必须缓冲一下。 稍作整顿之后,又继续站起来。 在山林里流窜着。 走着走着,树丛里突然窜出一条蛇! 钱木木被惊了下。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无毒的白条锦蛇,那条蛇从脚边溜过,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稳下心神,继续寻找。 晃眼一过。 就已是中午。 找了一大早上,人参没找到。 网络超市的钱包,倒是涨了两百多个铜板。 之前赚的钱,买药买菜买鸡,七七八八的花得差不多。 钱包又鼓起来,心里头也算有个安慰,钱木木也晓得人参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还是百年人参。 越是难找的宝贝,就越是要有足够的耐心。 不急于一时的钱木木,回到那宽阔的地方。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方,点开网络超市。 买上麻婆豆腐盖饭,一瓶矿泉水。 埋头吃了起来。 这麻婆豆腐还挺正宗的,青花椒的麻不涩。 辣味也不是太过明显,两者的味道保持平衡。 拌着饭,吃了个精光。 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下肚,大咧咧的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点开网络超市垃圾回收。 又坐着休息了会儿,钱木木站起身,朝着更深处走去。 这附近她已经找的差不多,完全没有野人参的影子,还是换个地方找吧,总在一个地方扎根永远也不会有收获。 钱木木在树林里,就跟只猴儿似的。 满山遍野的,到处乱窜。 就这样搜寻了一下午,依旧是两手空空。 身处深山老林里,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湿气变得重起来,钱木木面色一凝,也意识到时间不早,该是时候回去了。 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时刻留意警惕着周围,钱木木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路山村的大家伙一般都是去西山头那边,几乎不来这偏僻又不好走的东边山头。 这时候要是在山上遇上点啥意外,那她可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程度了。 但事实证明,当人越是怕遇上啥事儿的时候。 往往就越是会遇上...... 第29章 因祸得福 钱木木全神贯注的注意着脚下,脚边的灌木丛忽然传来动静,一只浑身是血的野獾疾风般的冲出来! 狠狠重创她膝盖腘窝! 带着一股野蛮的劲儿! 膝盖一曲,整个人向前倾斜!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朝着陡峭斜坡急速下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钱木木慌了一瞬!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抓住从眼前掠过的藤蔓树枝。 企图减缓下滑的速度! 可那攥在手心里的藤蔓,仅仅只坚持三秒钟都不到就断裂开,她又伸手去捞别的,却只抓到一手的树叶。 脚下的沙土松散,根本站不住脚! 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往下飞速滑! 尘土飞扬,扑在脸上。 脚下骤空! 严重的失重感袭来! 钱木木瞳孔睁大! 只是顷刻间,身体堕入一个黑洞之中。 侵骨的冷意袭上全身,很快眼前便黑了下来。 身体撞击上地面,胳膊重创擦伤,腰侧又突撞一块石头,疼得钱木木又是捂胳膊肘,又是捂腰侧,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连连倒吸好几口凉气。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撑着坐起来。 在黑暗中适应过后,眼前隐约能视物。 钱木木点开网络超市,在里面买上一只电筒,摁开开关,光束扫视着周围。 映入眼帘的是石壁,看上去就像个铁桶,稀稀落落的藤蔓垂落下来,往上瞧起码有七八米。 这个高度,依靠周围的藤蔓爬上去,倒也不成问题...... 打定主意之后,钱木木便打算行动。 寂静的空气中,骤地响起声响。 “嘶~嘶~嘶~” 这个声音...... 钱木木心头巨震! 电筒晃过去! 只见一条黑红相间的火赤炼蛇,在不远处蜿蜒爬行,正朝着这边而来,目测一米二的长度。 那双慵懒至极的眸子,瞬间变得锋利起来,钱木木缓缓站起身,警惕的微微弓腰,做出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 火赤炼蛇仰着扁平的小脑袋,吐着信子,缓缓靠近。 眼看着距离越发的近,绷紧的额角青筋凸起,钱木木舔了舔干裂的唇,往身上擦着手汗,眼也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蛇。 在离两步远的距离,火赤炼蛇顿了顿,忽而猛地一个扎头! 钱木木眼神一凛,扑过去攥住后三尾,高高扬起狠狠往石壁上砸! 零星丁点的血浆,溅在侧脸上。 手上摆动的蛇,渐渐软了下来。 钱木木不放心,又接连砸了好几下才扔到地上。 她撑着膝盖,狠狠的吁出一口浊气。 虽说火赤炼蛇的毒性不是很大,但是被咬上一口也不好受,最关键的是,医疗专区没有贩卖解蛇毒的药。 她要是被咬一口,就只能靠自己用嘴吸,这还有可能会造成二次中毒...... 危机解除之后,钱木木整理了下心情,绕着石洞扯藤蔓,力求选出最结实的那一根。 确认好之后,把藤蔓的一截绑在自己的腰上,顺着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爬。 在山上窜了一整天,刚才又和蛇做生死搏斗。 钱木木能明显感觉到,有些使不上劲儿。 但这个石洞阴暗又潮湿,多是毒蛇的聚集地,她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弄不好一个不小心,小命都要葬送在这里。 湿滑陡峭的石壁,时常会踩滑。 而每滑一次,钱木木膝盖上的擦伤就会牵扯,痛得她眉头皱了又皱。 哪怕是这样,钱木木也没有放弃。 硬咬着牙,手紧紧攥住藤条。 坚持着蜗牛似的往上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看到石洞的沿边儿,眼瞅着临门一脚,钱木木没敢松懈,坚持到完全爬上去。 瘫在地上,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呼吸着新鲜空气,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奶奶个腿。 可算是爬上来了...... 逃离出危险的地带,身体上的疼痛也紧随而至,刚才还没发觉,这一通检查,钱木木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几处淤伤,胳膊腿上擦伤严重,脚踝也有些扭伤。 从这里到下山还有好一段距离,就这样下去怕是会疼死。 而且要是在下山过程中,又遇上点啥危险…… 保险起见,钱木木没有着急赶路。 从网络超市买上双氧水,跌打损伤药酒。 把沾了泥土的伤口都给清洗干净,脚踝和身上的淤伤用药酒给揉了揉。 把自己收拾利索后,钱木木又吃了份盒饭,才随便找根树杆子,杵着朝滑下来的坡坎往上爬,在一个随意瞥视间,一株熟悉的植被闯入眼帘! 钱木木有些不确定。 定睛仔细一瞧! 还真是野人参! 手握住叶子,脑海中顿时响起软萌声音。 【滴滴滴!检测到一株百年野人参,恭喜宿主!贺喜宿主!】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手中的人参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小小的坑洞。 【真是太好呢!这样一来,医疗专区宿主您也可以随意使用了哟~】 钱木木展露笑颜,显然心情很好。 “是啊,真是太好了。” 大概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只身在深山林中的钱木木还不知道,此时村里因为她都炸开锅了。 ...... 村中宗祠的院坝里,乌泱泱站了一大帮人。 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村长,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把大家伙聚进来这儿是了个啥呀?” “我那一大盆的衣服还没洗呢,明儿个早上还得下地去干活,有啥事赶紧说成嘛!” “赶紧说!我搁家里边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通知说有急事,来了也不张口,等谁呢这是?” “……” 一嘴接着一嘴,说个没完。 站在台子上的村长,年过半百。 头发花白,眼珠子也有些浑浊。 他捂着嘴轻咳两声,抬手往下压了压。 “大家伙都安静一下!” “是这么个事儿,小石那孩子跟我说,许钱氏大早晨的去山里边砍柴,这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影……想请大伙去山里边帮忙找找,我在这里先替许钱氏谢过大家了!” 一听说是要去找许钱氏,大家伙纷纷撂摊子不干。 “我还以为是个啥天大的事儿呢,居然是让我们去找许钱氏……呵呵,反正我是不去,我家里头一大堆活还没做,哪有这闲功夫?” “许钱氏根本就用不着找,她消失不是挺正常的嘛,三天两头的往县里边跑,这人一不见肯定是去赌场了呗!” 第30章 那个女人,她不要我们了 “就是啊!今儿个早上大家伙可都看见她往村外走。要我说根本就用不着上山去找,要真想找人,直接去县里边赌场,一找一个准。” “走了走了。真是浪费我时间,赶着回去吃饭呢还……” 话音落下,大波大波的人,四面八方的散去。 许家石在人群中穿梭着,着急的想要将人们都留住。 “不是的,不是的!” “我娘说了,她不会再去赌!” “她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在山里头遇上了啥危险,求求你们不要走!” 没有一个人肯回头,甚至听见这些话,嘴角还露出讥笑的神情。 有一两个婶娘看不下去,自以为暖心的劝道: “傻孩子,你娘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不晓得天黑该回家?说白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快回家吧。” “真是可怜呀,遇上这么个不顾家的娘。我还听说,许钱氏要把这几个孩子都卖掉呢……啧,唉……” 只一盏茶的时间,院坝里的人走了个精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许家石眼神满是彷徨,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手忽然被牵住,许小宝看着许家石,眼神中充斥着担忧,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二哥哥……” 许家复踱步上前,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失望,满口赌气的大吼:“二哥,你醒醒吧!刚才那些婶娘和叔叔伯伯们说的都那么明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茅坑旁边的石头,没有用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嫌弃碍眼还要踹上两脚。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就把我们捡到跟前,洗干净然后卖个好价钱。” “二哥,看清楚现实吧,娘她……那个女人,她不要我们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就如一根羽毛飘落般。 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 可许家复却心如刀割,眼眶泛起猩红。 痛批二哥的这些话,何尝不是送给他自己? 娘突然回来,给他们做好吃。 昨晚还说,以后都会对他们好。 在那么一瞬间,他不是没有心动过。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幻想,只是一个梦。 许家石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渐渐浮现。他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歇斯底里的反驳着: “不会的!不会的……娘说过,她会给我很多很多做好吃的,让我肚子都吃的饱饱的,娘不会不要我的,她一定是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要去山里找娘,娘一定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救她!” 村长见状,急忙拦住劝说:“孩子,这天黑呀!你一个小孩上山危险的很,你娘她……” 许钱氏是个什么德行,他作为一村之长,又是同宗的长辈,那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许秀才去世没多久,许钱氏不知怎么的就沾上了赌,这事儿渐渐的在全村都传开了。 本来大家伙都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随便玩玩,可一天天的过去,都不见许钱氏收手,反而三天两头的往县里边跑。 手气好的时候赚了大笔的银子,那钱也不见带回来,给几个孩子改善改善伙食......不知道是用到哪里去了。 久而久之,许钱氏嗜赌成性,一天不赌手头就痒,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前些时候输了个底朝天。 实在没东西可典当,还把家里头的粮食都给卖了,完全不顾家里头几个孩子的死活……能做到这地步,已经算得上是丧心病狂了。 这样歹毒的妇人,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四爷爷,我明白您想说什么。” 许家石攥紧小拳头,眼中写满坚定。 “以前我娘有些地方,做的确实不太好,但是我娘真的已经改了,她说过会对我好!村里的人不愿意上山去找我娘,我不怪他们,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要上山去!” 声声落地,铿锵有力。 说完之后,许家石便朝着村头那儿走。 许家齐,许小宝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直没说话的许家连,默默的走在后面。 都是同宗的小辈们,这么晚了上山去。 村长实在放心不下,愁的叹了口气,扭头叫自家的两个儿子和孙子。 “大贵,大泉,小兴,你们三个跟去瞧瞧,照顾着点几个孩子,注意点别出了啥事。” 被叫到的许闻贵,许闻泉,许家兴纷纷点了点头,跟着走了上去。 虽然他们也觉得,许钱氏\/大婶很有可能是去县里边了,可是让他们就这么看着堂侄子堂侄女\/堂弟堂妹去山里冒险,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见好几个人都去了,许家复有些迟疑。 “三哥,我们……” 许家凌眼眸中噙着冰霜,瞥了眼旁边的人。 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 也跟了上去。 …… 夜色融融。 东边山脚下。 钱木木胸脯微微起伏着,吁出一口浊气。 杵着树杆子,一瘸一拐的朝着村那边走。 漆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 今晚的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熙洒下来,照亮着前行的路。 前面不远处,渐传脚步声和亮光。 几个高低不一的身影,后面的人举着火把,朝着这边徐徐而来。 钱木木累的实在没有精力,去探寻来者是什么人,只迈着步伐慢悠悠的走着。 待到走得近了些。 一个小小的黑影,似大雁滑翔一般,张开双手,迅猛的扑了过来,一头扎进钱木木的怀里! 许家石埋首在自家亲娘怀里边,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裙,眼睛疼的宛如被针扎,嗓子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说不出任何话。 从猜到娘在山中遇难,到村里边人都说娘是去县里赌,再到现在看见娘的出现,他心脏就像是被一根绳子吊着,忽上忽下,跌宕起伏的。 钱木木扔掉手上的棍子,回抱着怀里边的小家伙,温声询问着: “怎么了这是?白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啦?跟我说说。” 丝毫没有意识到,许家石是因为她迟迟不归家,而感到焦急不已。 许家石瘪着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反驳: “才不是……” 怎么还哭了? 钱木木也不着急着问。 轻轻的拍着小家伙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 第31章 这双胞胎还真不愧是反派,心性真是复杂 过了会儿,许家石吸了吸鼻子,松开了这个怀抱,站到一旁。 许闻贵上前两步,将人通身瞧了一眼,随后便迅速收回打量的视线。 “许钱氏,你这么晚尚未归家,小石那孩子担心你在山里出个啥事儿,便找到我爹那儿......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那我们就先走了。” 钱木木微微顿首。 “有劳了,回头我上门去道谢。” 许闻贵随意的摆了摆手 “倒也不必。” 说完这句,转身便走。 许闻泉也冲这边谦和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一并离开。 许家兴拍了拍许家连的肩膀,哥俩好的眼神示意走了。 许小宝乖乖的站在自家娘亲身旁,小手揪住她的衣角,心安的抿出一抹笑,宛如湖面飘荡的浮萍,终于找到可以终生的落脚处。 钱木木摸摸头。 “小宝一定担心坏了吧?” 许小宝摇摇头,又点点头。 “娘回来了就好。” 钱木木灿然一笑。 许家齐跟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眼睛却直勾勾的望过来,就像是淋了雨水,毛发湿哒哒的,眼睛泪汪汪的,祈求被收留的可怜小狗。 钱木木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哪里舍得冷落小家伙,一瘸一拐的朝前走,走得很是缓慢。 刚才还没发现,现在娘一走路,众人才发觉出不对劲。站着不动的许家齐,神情慌乱起来,疾步跑过来,紧张兮兮的说: “娘,你受伤了?” 钱木木揉揉小不点的脑袋,诉说着今儿遇到的事儿。 “嗯,在山上不小心掉进个坑里,爬了好久才出来呢。” 她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家人这个词,也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但她和自己那唯一的狐朋狗友就是有啥说啥,从来不隐瞒。 在她看来,关系越是亲近。 就越是要坦白,否则只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和烦恼。 几个孩子一听,顿时着急起来。 七嘴八舌的关心着,许家连更是直接蹲下来,“娘,您快上来,我背您回去。” 钱木木连连摆手。 “不用,没伤那么严重,我自己可以走。” 见钱木木坚持,许家连也不好再勉强。 许家石拉起自家娘亲的胳膊,搭在肩膀上,“我来当娘的拐杖。” 钱木木挑着眉逗笑:“那我的安全,就托付给小石头你啦。” 许家石骄傲的拍拍小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英雄气概! 钱木木拖着伤腿迈着小步,嘴上和几个小家伙打趣,注意到看过来的视线,眼神随意一瞥。 只见站在不远处,田坎边上的小反派,单手背在身后。 眼神如晦,一言不发。 看起来,心事重重。 跟在后头的许家复,轻咬着嘴唇,表情有些复杂。 娘回来了…… 娘没有不要他们…… 钱木木挑了挑眉。 这双胞胎还真不愧是反派,心性真是复杂。 这一眼,根本猜不透在想什么。 至于二货系统所说的纠正反派计划,她毫无头绪。 这两个小反派的防备心贼重,根本不像另外几个孩子,会主动靠近她,寻求关注和关爱。 她来这里好几天了,都没能好好说过话。 也就前天晚上小齐生病,两个小反派和她说过话......啊不。 那都不能称之为说话。 那就是单方面的宣泄对她的不满和排斥。 ...... 村尾许家。 吃过一碗苞米糊糊,钱木木又给伤口重新消毒,擦过一遍药酒之后,便彻底瘫在椅子上摆烂,吹着凉风眯觉。 卧房里闷热,压根就不是人睡的地方。 当初许秀才说要分家,许家二老的另外两个儿子晓得过后,也顺势提出分家的事儿。 都是成家的大人了,二老见状也没拦着。 老宅那边的地儿,划分给了老二和老四。 归许秀才的地儿,大多是分在这村尾处,又加上自家婆娘和妯娌之间处得不融洽,许秀才再三考虑之后,选择把宅邸修建在了这村尾处。 其实那时候,许秀才兜里有点银子,要是想在老宅那边安家,直接买下旁边的一块地皮就是。 但为了自己婆娘着想,还是决定远离老宅。 也因着有钱,这房子修得还可以。 起码在村里,算得上是有面儿的。 房屋是按四合院的规格来修的,青砖泥瓦,一米八的院墙...... 只不过,后来秀才爹去世之后,原身染上赌瘾,手头没钱,就把青砖泥瓦给扒走卖了,改用茅草替着。 从院门进去,院子左右是耳房。 左边耳房住的是许家连,许家石,许家齐。 右边耳房是厨房。 正中央是堂屋,左右两旁分别是卧房。 一边是许家凌,许家复,许小宝住,一边是原身在住。 厨房旁有一条小道,是绕到后院去的。 后院的地儿宽敞,修得有旱厕跟洗澡房。 中间还有一大块地儿,是种着小白菜的,但因为这两年闹旱灾,地里头没啥水分,种出来的白菜蔫巴巴的。 “娘。” 软挼糯糯的叫声,将钱木木的思绪拉扯回来。 许小宝眨巴着眼,将小毯子给递过来。 “四哥哥说,娘会冷,让我送这个。” 钱木木微诧。 微微坐起身。 “这是你四哥,让你送来的?” 许小宝一停一顿的点头。 伸手接过毯子,钱木木揉了揉那小脑袋。 “谢谢小宝,快进屋睡觉去吧。” “好~” 许小宝乖巧的应声。 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屋。 窗户边,一个小脑袋探出来。 却正巧对视上一双茶色的眸子。 那眼睛弯弯似月牙般,冲这边晃了晃手上的毛毯,嘴唇微动,好像在说什么。 许家复眯起眼仔细辨认,耳尖却渐渐泛起羞红。 乌龟似的,飞快缩回脖子! 低头认真的看着书,耳朵的红逐渐蔓延至脸颊,心里不禁有些窃喜。 娘刚才,对他说谢谢...... 树下练拳的许家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无表情,手上练拳的力道,却在逐步增强。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琼月隐入云中。 夜色渐浓,路山村陷入了沉寂中。 ...... 清晨一早。 钱木木就起来了。 被热的根本睡不着。 干旱连草都不怎么长,地里头的活儿也忙得差不多。 许家连和许家石没有再下地,而是早早的上山去砍了一大捆的竹子回来,将竹子给劈成细条...... 第32章 赶集 另外几个孩子都没出门去,也没练拳看书,全坐在院子里,小手灵巧的编着背篼,簸箕,筲箕等等。 动作很是熟练,像是做了成千上百次。 也是在看到这一幕,钱木木才突然想起,原身长达五年,不管家里几个娃死活。 几个娃吃不上东西,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走。 村长和里正实在看得不忍心,凑了点钱请来个会编织的手艺老人,将自己吃饭的本事教给许家连。 许家连又将学来的东西,一股脑的教给弟弟妹妹们。 也是因为有了这编织的手艺,兄妹几人才能在地里没收成的时候,还勉强能换点粮食吃,不至于活活给饿死。 钱木木收回眼神。 也没提出要帮忙。 这玩意儿,她又不会。 ......好吧,其实是她不感兴趣。 院门微敞着。 敲门声响了两下。 透过门缝,钱木木看清来人。 “站外头做啥?进来啊。” 张家婶子闻声,推开门走进来。 挠挠头又抓抓脸,好似浑身刺挠的不舒服一样。 “我听村里人说,你腿受伤了,还好吧?” 钱木木笑着摆手。 “没事儿,轻微扭伤而已。” 看到张家婶子的出现,几个孩子还惊讶了下,转而又继续做自己的活儿。 许家连却是知道,自家娘亲以前和张家婶子关系很要好,他进屋去搬了根凳子,放在张婶子腿边。 “婶子,坐。” “你这孩子......还挺客气。” 张婶子轻笑,顺应着坐下,又问:“你这走路不成问题吧?” 钱木木挑眉。 “有事儿?” 张婶子摸着后脖颈,“这不明儿赶集嘛,想着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赶集啊...... 古时候的赶集,她倒是挺想去见识下的。 钱木木沉吟了下。 “好啊,明儿你来叫我。” 听到人答应,张婶子还高兴了下,转而又提醒:“那你可不要睡懒觉嗷。” 钱木木抿唇一笑。 “不会。”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婶子说完之后,手从下边伸进围裙兜里。 掏啊掏。 掏出一个小麻袋。 放下就走。 什么话也没说。 “诶——” 钱木木一出声。 那人走得更快了。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够着手,把小麻袋拿过来。 打开看了看,里头居然装着米。 捞起一小把放在手心里,米粒残缺,表面泛黄,有被虫蛀的痕迹。 还带有淡淡的霉味,估计是从去年放到今年的陈米。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们,都是靠天吃饭。 只可惜这几年老天爷不赏脸,只在三月春分时下过两场暴雨,之后就再没降过一滴雨。 地里头缺水严重,种下的稻子也抽不出穗,去年收成惨淡的很。 今年地里头的稻米八月才收割,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哪家不是抠抠搜搜的节省,生怕这一顿多吃了,下一顿就没得吃。 张婶子家的情况,跟村里大家伙都一个样。 在这家家都困难的时刻,做到这份上......真的很不容易。 她前两天说那些话,不过是为恶心那帮看热闹的,却不成想这张婶子全记进了心里。 送来的这大米...... 怕也是在晓得她受伤过后,想着送米来让她吃点好的吧。 钱木木敛下眸子。 过了半晌,才掂了掂重量。 两斤的样子,省着点能吃个两顿。 默默将这份雪中送炭的好意给记在心里。 ...... 艳阳高照。 时间恍然间,到了中午。 “小石头,帮我烧火吧?” “好~” 许家石积极的应声,放下手头的活儿。 抱起一大捆柴,走进厨房烧起了火。 张婶子送来的米有点发霉,钱木木担心几个孩子吃出啥毛病,打算太阳晒晒之后再煮来吃,至于中午要煮的,依旧是用从网络超市里买的普通大米。 大米下锅煮了会儿沥出米汤,削了好几个红苕铺在锅底,米饭盖上去铺均匀,打算做个红苕饭吃。 新鲜肉没有,就只能炒腊肉。 钱木木还从腌菜坛子里,抓上一大碗酸咸菜,放锅里用油炒香。 又用鸡蛋混着辣椒,炒了个菜。 家里头几个孩子不挑食,做啥吃啥。 钱木木也就没有控制,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来做。 三道菜,全都做好。 这都不用喊,超级自觉。 几个孩子把桌椅给安好。 饭菜一上桌,纷纷落座。 端起红苕饭,埋头苦吃。 好一顿扫荡,盘子里全空了。 丁点儿没剩,大锅的红苕饭也吃了个精光。 吃过饭后,许家连主动承包下刷碗的工作,钱木木也没推辞,心安理得的又歇在树下边,打着扇子纳凉。 脚上的扭伤不是很严重,用跌打药酒反复揉过之后,又休养一晚上,下地走路不成问题。 钱木木这样子,纯粹就是懒。 几个小家伙显然也是见惯了,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儿,一直到日落渐落西山,院子里忙碌的风波才渐渐散去。 “娘!你看!” 许小宝乍得出声,直接把竹篮子抬到树下,满眼惊喜又意外。 “小狗狗站起来了!” 前两日还蔫啦吧唧,毫无生气的小狗,此时站了起来,只是被颠的有些脚下不稳,小小身体歪歪斜斜的,但尾巴一摇一摇的,看起来很有活力。 钱木木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嗯,我看见了。” 许小宝小手攥在胸前,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亲,带着恳求意味的说:“小狗狗的伤还没好透,娘,可不可以再留家里两天呀?” 钱木木起身。 蹲在小狗跟前。 用手指戳了戳那毛茸茸的脑袋,小狗吐着舌头,尾巴殷勤的摇摇晃晃,带着三分讨好的意味。 小狗通体的毛色是土黄色,两只前爪像是戴着双手套一样,雪白雪白的,又黑又亮的眼睛圆溜溜,瞳孔中倒映着她的缩影,看起来纯真又可爱。 她掀起眸子。 “小宝,你喜欢这只狗狗吗?” 许小宝怯怯的点头。 她很喜欢,可是家里不能养。 而且娘也不喜欢小动物,伤一好就得送走。 可是她真的好想留下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免抱有期待。 第33章 不用流浪 将小丫头眼中神色看清,钱木木撑着膝盖站起身,勾唇一笑。 “那这只小狗,从今以后就我们的家人了,你要好好待它,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它,能做到吗?” 此话一出,许家院里的空气仿佛都滞了一瞬。 几人不敢置信的看过来,许小宝的瞳孔渐渐放大,被从天而降的欢喜,砸得脑袋都快要晕了! 但她很害怕这是在做梦。 不确定的又问: “真的吗?!” “真的可以养小狗狗吗?” “娘不会讨厌它吗?我真的可以把它留下吗?” 素手盖在那脑袋上,钱木木轻轻的揉了揉,对视着小丫头的眼睛,逐字逐句的回应着: “嗯,是真的。” “我不讨厌狗狗,你也是真的可以把它留下。” 得到肯定以及确定的回答,许小宝激动的抱住钱木木的腰,上蹿下跳的欢呼着。 “太好啦!!!” “狗狗终于有家不用流浪了!!!” 钱木木双手护着许小宝,嘴边勾着一抹浅笑,附和着说:“是吧是吧,不用流浪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许小宝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神情也有些讪讪的。 “娘,我刚才只是太激动了......” 都没得到娘的允许,就擅自扑上去。 娘会生气的吧...... 娘一生气,又该打她了。 看着小家伙咬着嘴唇,一副紧张的样子,钱木木主动上前,将人揽到身边,半搂式的低着头,眼中含着温温柔柔似波澜一般荡漾着。 “可以养自己喜欢的狗狗,真的很值得开心对不对?” 被娘给抱着,什么害怕全抛脑后,许小宝的眼中划过一丝涟漪,仿佛住进了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她攥着小手。 狠狠点头! “嗯!” 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钱木木抿唇笑着问: “那现在狗狗是咱们家的一员了,你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 “取名字?” 许小宝有些疑惑,又有些无措,“可是,娘,我没有取过名字,我也不会取......” 许家连走过来,插进话。 “叫土豆,怎么样?” 说罢,还满怀期待的看向钱木木,似在寻求夸奖的意思。 钱木木给予赞赏一笑。 “这个不错诶。” 许家连有些害羞,摸了摸后脑勺。 “不不不!” 许家石摇晃着食指,装得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应该叫汤圆,它的爪子白白的,软软的,一看就很好吃。” 钱木木有些失笑。 这小石头还真是个吃货。 看到什么,都会联想跟吃的有关。 许家齐也冒出来,扣着手指怯怯的说:“小小。” 钱木木挑眉。 “这个可以。” 一道远远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据说给牲畜冠上姓氏,下辈子就会投胎成人,我认为还是该取个能冠上姓氏的名字为好。” 钱木木惊讶的扬了扬眉。 “是嘛......我还真不知道。” “小复,看来你懂的还挺多嘛。” 坐在屋檐下的许家复,有些羞赧的抓抓脸颊,“听奶奶说的......我想到的名字是竹竿,因为这个狗狗瘦瘦的,就像是竹竿一样。” 钱木木竖起大拇指。 “不错!” 被这么一夸,许家复完全受不了,害羞的扔下一句“我就是随便说说。”便赶紧低下脑袋,埋进书里边。 钱木木总结着道:“土豆,汤圆,小小,竹竿......还有吗?” 几个孩子取的名字,都和他们的潜在个性有一定的关联。 许小宝咬着手指。 “三哥哥还没取。” 喝完水从厨房里出来的许家凌,听见这话,嘴唇微抿,本想说不用过问他的意见,可在对视上那双杏眼时,他还是迟疑了。 过了半晌。 才道: “叶子。” 惜字如金。 简短明了。 没有半句讲解。 钱木木瞥了眼屋檐下,耳尖红红的许家复,又看向一脸冷酷的许家凌,她还是觉得这许家凌更像是反派一点。 这样的小孩儿长大后,才符合反派狂冷酷炫拽的标准…… 钱木木又把名字总结了下。 “小宝,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名字吗?” 许小宝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是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定。 钱木木也不催促,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毕竟是会陪伴狗狗一生的称呼,所以你慢慢考虑吧~” 许小宝仰头,看着自家娘亲。 “娘,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钱木木抿唇。 “创可贴。” 在说出这句话时,钱木木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创可贴是只灰黑相间的野山猫,她第一次遇见它的时候,浑身是血的躺在草地里,毛发湿哒哒的,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死掉。 那时候她一时心软将其给捡回去,细心的给它包扎,小家伙对她异常警惕,却又因为身上有伤,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任她摆布...... 许小宝歪着头,满眼疑惑。 “创可贴是什么东西呀?” “是包扎伤口的,类似绷带的东西。” 许小宝懵懂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 她的眼睛一亮! 一惊一乍的说: “娘!我决定好啦!” “就叫许幸福,怎么样!” 还真是一目了然,让人一听就能猜到取名主人的意图是什么。 钱木木笑了笑。 “嗯,好听。” 许小宝蹲下,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狗,笑得灿烂而又阳光,对着狗狗自说自话: “狗狗,从今以后,你就叫许幸福,就是一辈子都会幸福的许幸福!” 名字决定好,大家伙各自散开忙去了。 钱木木也躺回椅子上,寻思着再歇会儿就做饭。 ...... 日落西山。 一束束残阳,倾洒下来。 钱木木站在灶台前,忙碌着做晚饭。 外头收拾好,许家连走了进来,举手投足有些拘谨,带着征求的意味。 “娘,家里头也没啥米粮了,明儿赶集,我想把编好的竹篮都拿到镇上去卖掉,换上几斤粮食来吃......” 钱木木欣然点头。 “当然好啊,明儿咱们一起去吧?” 其实在看到几个孩子都忙着编竹篮,张婶子又来说赶集的事儿之后,她就大致猜到几个孩子是想做什么了。 十八岁的孩子,在她那个时代,还只是上高二或是高三的年纪。 可在这里,十八岁就已是家中重要的青少年壮汉,可以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想想,还真是唏嘘不已。 听到娘这么说,许家连腼腆一笑。 “好。” ....... 第34章 坐地起价 翌日。 天儿还未亮。 空气中飘浮着雾霜,渗透着丝丝凉意。 “扣扣扣......” “娘,该起来了。” 许家连在外头,敲门唤着声。 钱木木翻个身,似呢喃般的回应。 “好...就来,马上......” 话音落下,脚步声渐远去。 过了会儿,敲门声又响起。 “许钱氏,你要再不起来,牛车就该赶不上了!” 这嗓门,一听就知道是张婶子。 钱木木打着哈欠,揉搓着眼角眼屎。 慵懒的坐起身,渐渐的回神。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张婶子说的是啥意思。 她急忙穿上衣服,火急火燎的拉开门。 敷衍的洗了把脸,作势就要挑起簸箕筲箕小篮子全都穿绳索上,挂在两头的扁担,却被一只手给拦住。 许家连塞过来一枚鸡蛋,顺便接替下扁担。 “娘,您吃个鸡蛋垫垫肚子,这东西我来挑就是。” 钱木木有些羞赧。 这孩子真的好懂事。 这天儿都没亮,就把鸡蛋都给煮熟了....... 该是多早就起来开始忙的? “快点啦,真要赶不上了!” 张婶子站在院门边,催促着。 “就来。” 许家连背着叠在一起的五个背篓,肩上还挑着扁担。 跟在后头的钱木木,拿着鸡蛋往脑袋上敲了下。 边走边剥壳,三两口将鸡蛋给吃下肚。 到了村头。 等了会儿。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牛车缓缓驶近,在路中央停住。 牛车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牛车是按人头算。 一人一个铜板。 张婶子付了钱,准备坐上去。 又忽然扭头看向钱木木。 “你带钱没?”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有,不用担心我。” 这张婶子真是爱操心。 掏出两枚铜板,钱木木就要带着许家连坐上车。 赶着牛车的老伯,看着许家连带的那些东西,眉头一皱,坐地起价。 “带着那么多东西,你多占了个位置,得付三个人的钱。” 许家连急了! “黄爷爷,之前我也带很多东西,你都没这么说,为什么现在要多收我的钱?” 被叫黄爷爷的老头,一脸的无赖,“那是看你可怜,现在你娘不是回来了嘛.......” 张婶子也看不下去,眉头紧锁,“黄伯,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这样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黄老头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明摆着耍心眼子,“要是不想给,那就走路去镇上啊,反正我话放这儿了,要么给钱,要么下车。” 他多要一个铜板,难看什么难看? 那许钱氏天天去赌桩,指不定跟那些男人混染上什么病,他还没嫌这人把他牛车给坐脏了呢。 将那双浑浊眼中,划过的嫌恶尽收眼底,钱木木挑了挑眉。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许家连慌得六神无主,“这......这,黄爷爷,求您通融通——” 许家连想要说软话求情,却被钱木木拦住。 她笑得一脸和善。 “一枚铜板是吧,我们付。” 拿到一枚铜板,黄老头歪嘴一笑。 扬起鞭子,打在牛身上。 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娘.......” 许家连满眼愧疚,小声的说:“对不起。” 钱木木抿唇。 “跟你没关系,黄伯是针对我。” 许家连没懂。 钱木木凑近耳语:“他可能是觉得我带了什么脏病吧。” 许家连蹙眉。 作势就要扭头去理论。 却被钱木木给攥住了手腕。 “不要去。” 许家连犟着,“可是!” 钱木木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误会已经形成,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唾沫。” “没必要向一个本来就对你带有偏见的人自证或是争论,这样中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大连,记住,真正相信你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相信你。一开始就对你存疑的人,趁早远离。” 她一个无痛当娘的,根本就没有养娃的经验,更不晓得该怎么教孩子,只能把自己所学到的社会经验,尽可能的传授出去。 至于能不能听懂....... 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许家连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下意识的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张婶子凑过来,一脸鄙夷。 “这黄伯还真是不厚道,在这一片赶牛车也好些年头了.......我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恶心人的事儿。” 钱木木戏谑的笑。 “要是有个新赶牛车的,我敢保证他绝对就不再是这样的态度。” 说白了就是没有竞争力。 要是有同行竞争,虽说跪舔不至于。 但也绝对不会坐地起价,还顺带眼神侮辱的。 张婶子瘪嘴。 小幅度的点头。 表示深深的赞同。 牛车晃晃悠悠的,朝着镇上赶去。 在牛车从山中绕到平地时。 远处天边,太阳渐渐升起。 一缕朝阳,直射过来。 被晃的眼都睁不开。 钱木木抬起手,挡住眼前。 阳光还是会透过指缝,偷偷的钻过来,像个调皮的小精灵。 前方出现一处市廊木柱。 上方挂着三个圆形牌子。 赫然写着‘花开镇’。 牛车停在木柱外头。 钱木木从牛车上边下来,转头接过扁担,许家连也背着背篼跳下来。 张婶子捏着背篼肩,着急的催促着。 “咱们快些,去占个好位置!” 许家连攥紧拳头。 “好!” 声音一落,两人朝前冲! 钱木木不明就里,只能跟着慌慌张张的跑。 跑到集市里,张婶子几乎都没有停顿,冲到一处空位,将背篼给放下,从背篼里拿出一块麻袋,平铺在地上,把背篼里的生姜给摆在上头。 许家连也占领旁边的位置,把带来的篮子筲箕都摆开,手脚麻利。 站在一旁的钱木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多余。 她抓了抓头皮,左右瞅着。 这里是一块空地,到处都摆着好些玩意儿。 有卖头绳玉佩头簪的,也有卖瓜果蔬菜的。 卖包子卖面食的也有,街角处还有卖茶的。 现在时候还早,这里除了商贩几乎都没什么人。 钱木木乏味的打了哈欠,蹲在墙角处有些无聊。 把筲箕簸箕,篮子背篼等都摆整齐,许家连看向钱木木。 “娘,您去到处逛逛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这孩子....... 还真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钱木木拍拍衣裙站起来,不放心的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许家连抿唇笑。 “嗯。” 第35章 有小鬼在搞乱 离开市集摆摊的位置,钱木木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沿街两旁都是店铺,有的店铺还在外头支了个小摊子,摆着店内的产品。有些东西奇形怪状的,认不出作用是啥,看起来还挺稀奇。 钱木木漫无目的的闲逛着,时不时的好奇拿起来瞅上两眼,店家见人不买,也只是翻白眼,并未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逛到街道尽头,她转身打算往回走,围墙那边却传来了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 “阿福!你上街去买块豆腐回来,要隔壁街陈记那家的,别去巷尾那家,不新鲜!” 一道男声紧随而至。 “陈记家那么远,不都一样的嘛......行了,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开门声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钱木木跑进一家店里,站在门边,观察着从巷子口小门里出来的男人。 肥头大耳的,宽松的衣裳套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紧绷,五官看起来...... 与原身有三分相似……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入脑海中。 “木丫头啊,你要晓得那几个孩子,对你是恨之入骨的......” “你听娘的,把银子多交给我,我替你转交给那几个孩子.......” “我可是那几个孩子的亲外婆,谁要是敢欺负他们,我第一个不准!” “还不是你闹性子说什么要吃石榴,闻书那孩子才会出事儿,你公公婆婆对你厌恶至极,那六个孩子身上的伤,也是你造成的,你就是个罪人呐......” “你除了你娘我,没人再会对你好了,你只能相信我一个人,木丫头啊,我可是你娘.......” 突然而来的刺痛,让钱木木受不了的抱住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过神来。 也托这段记忆的福,她总算弄明白,原身赌赢的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 原来这五年来,原身并没有不管几个孩子。 而是这中间,有小鬼在搞乱。 她刚开始就很奇怪,从那些残存的记忆上来分析,原身在赌桌上的手气不算差,赚到的银子多多少少也该会往家里拿点才对。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原身和自家男人感情也挺好的,怎么可能如此狠心,说不管就不管....... 钱木木勾唇。 意味深长的一笑。 看了眼离去的胖子,径直走进巷子里。 敲门声响。 半晌之后。 门开了。 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钱家大儿媳头戴朱钗,耳畔坠着金耳环,手上戴有玉镯,身上穿着较好的锦服,可谓是穿金戴银,就宛如一个劣质低配版富家夫人。 见到钱木木上门,她强扯一抹笑。 “小姑子,你来得还挺早。” 说罢,钱家大儿媳又扭着脖子冲里喊:“婆婆,小姑子上门来了!” 正坐屋里头吃着早点的钱老太太,闻言猛地呛了下,不耐烦的瘪嘴,扔下手头的筷子。 “大早上的,真是晦气。” 嘴里小声嘀咕了下,在脚迈过门槛时,钱老太太脸上又立马扬起亲切的笑容,上前两步拉住钱木木的手腕,想将人拉进院子里。 钱木木皱眉。 将那只手给甩开。 忽然被甩开,钱老太婆愣了下,欲要呵斥这死丫头,但又想到银子还没拿到手....... 她扯着嘴角笑,“木丫头,你说你来这儿也不提前说一声。要先说一声,我也好给你准备点吃的啊。” “你突然来,家里连杯热茶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边去,娘一向都是不讲那些虚礼的.......” 钱老太太敷衍的寒暄两句,随即话锋一转: “这次赢了多少银子啊?你这来的正好,今儿赶集呢!你把银子都给我之后,我再去给我那几个乖外孙置办几套新衣裳,秋冬也置办两套,免得冬天来了,给他们冷着.......” 钱木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却笑不达眼底。 “我记得这话你说过好几回,可我这两天回去过一趟,他们穿得都是补丁衣......请问这,你该怎么解释?” 她倒要看看,这老妖婆能编出什么借口来。 钱老太太眼轱辘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你这成天在赌桩都不晓得,那几个孩子要下地干活儿的嘛!” “干活这一扯一磨的,衣服自然而然就坏的快了.......这不也说明你钱给的少了嘛,你要是多给点,你娘我也能给那几个孩子多买几套了。” 钱木木嘴一斜。 无声嗤笑。 还真是刷新她的三观。 身为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女儿失去丈夫,身处低谷无法自救的时候,还要对原身精神洗脑,指责都是原身的错。 这样的人,也配当娘? 钱老太太皱眉。 心里边暗道奇怪。 之前这死丫头每次,都是直接把钱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不要亏待了几个孩子。 可今儿来,问东问西的,就是不交钱。 难不成是这趟回去,发现不对劲,对她生了怀疑? 念及此处,钱老太太摆出一副严肃脸,倒打一耙的质问:“木丫头,难道你是怀疑你娘,故意瞒下你的钱,没有交给几个孩子吗?” 钱木木没有说话。 那审视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 钱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下,拍着大腿叫屈:“天地良心呐!我都是一个当奶奶做外婆的人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烂肚子的事儿?!” “木丫头,你娘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疼我那几个外孙还来不及,我哪会藏下钱财,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啊.......” 钱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嚷了一大长串。 钱木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宛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钱老太太一看这招都不行,脸色‘唰’的又变了个样,甩脸子背过身去,扔出重量级杀手锏: “好!木丫头,既然你不信我,那从今以后你就亲手把赌来的钱,送到我那几个孙儿手上,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当初你对那几个孩子做的事儿,到现在他们的疤痕都还残留着,我那时候听许大夫说,那疤痕一辈子都不会消下去!” “那几个孩子有多恨你,你心里难道没点儿数吗?你的出现,只会加剧他们内心的痛苦!” “他们根本就不想看见你,对你也只有无尽的恨意,老三那孩子甚至还放下狠话,说迟早要你的命!” 第36章 就算恶心,她也要夺回该是原身的东西! “你娘我好心为你照顾那几个孩子,反倒惹来了嫌疑和怀疑.......我这心寒呐。” 钱老太太捂着胸口,说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说着说着还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眼眶泛起泪花。 旁边的钱家大儿媳,适时的走上去,扶住自家婆婆的手,添油加醋的接着话茬: “婆婆,这几年您对我那几个外甥怎么样,儿媳是看在眼里的,那真是比对我家富贵还要好......这人在做天在看,小姑子不信也没关系,咱只求个问心无愧。” 钱木木满眼不屑。 这种人也配说问心无愧? 她扯了扯嘴角,说起了正事儿。 “这几年我往你这儿送的,不说几千两,少说七八百两也是有的,我想知道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钱老太太一瞧,这是要算账的意思。 她心慌了一瞬,随即便镇定下来。 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的道: “还能花到哪里去了?都给那几个外孙儿了啊!我那可是一点没藏的,全给了出去。” 鄙夷都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钱木木的耐心耗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几个孩子穿破布,吃上顿没下顿,而你们却穿金戴银,还住着这镇上的四合院宅子?” 显而易见的谎言被戳穿,钱老太太脸色僵了下,神情极其不自在的扯着袖子,将手腕上的金镯子给遮住,又揪着衣领,挡住脖子上保平安的坠玉。 钱大儿媳也赶忙将身上的首饰,都给藏进衣服里,挽着老太太的手,低着头连声儿不敢吱。 欲盖弥彰的整理了下,钱老太太才又继续强词夺理:“是这样的,你娘我这年纪大了,难免想要长命百岁,才想着从你送来的钱里边抽点儿,给我这空荡荡的脖子上添点儿东西.......” “你嫂嫂怀胎十月为咱家添个男娃,也是辛苦的紧,我就给她买了个手镯戴着。” 钱木木面无表情。 摊开手心。 “还给我。” 钱老太太的面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的道:“买都买了!你就当是孝敬你娘我还不行吗?!” 钱木木气极反笑。 掰着手指咯咯响。 “我说给我,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钱老太太一瞧这架势,是想要动手。 她怕的连连后退好几步,复又反应过来。 双手叉腰,怒斥回去 : “死丫头,我可是你娘!我跟你说,你要是打我,那就是不尊不孝,许家肯定会把你逐出族谱的!你要是敢,你就试试!” 在明白原身的亲娘有多恶毒后,钱木木根本不想再听到对方哪怕一句话,扬手抓住那只胳膊,借着巧劲儿夺过金手镯! 手腕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钱老太婆这才意识到,钱木木这是来真的,她瞪大双眼,恶狠狠的咬着牙,伸长了手想要去抢回来—— 钱木木狠狠一踹! 那一脚。 直接踹人肚子上! 钱老太婆一个后跌! 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尾巴骨摔疼得她叫哎哟。 一旁的钱大儿媳,鬼吼鬼叫的尖叫一声,急忙跑到老太太跟前,将人给扶起来,张嘴就是指责: “小姑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娘?!” “这要是娘有个三长两短,你那贱命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钱木木不想听废话。 拽住钱大儿媳的手腕。 直接使蛮力拖拽! 将手镯给夺回来! 钱大儿媳疼得又是一声尖叫,满眼憎恶的想要抢回去—— 钱木木却是再也忍不了。 咬紧牙关,扬手就是一耳光过去! “啪!” 这一家的人,之所以能过得这么滋润,全是靠花原身赌来的钱! 那可是原身给几个孩子的生活费,亦是原身对几个孩子的补偿! 但凡这家人有点良心,从指缝间挤出点钱给出去,那几个孩子都不至于对原身误会如此深,还把日子过得那么惨,一个个的瘦成猴儿。 这一家人怎么敢?! 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 忽而来的一耳光,疼得脸颊火辣辣疼。 钱大儿媳难以置信的捂住脸颊。 贱丫头也敢动手打她?! 钱大儿媳跳起来,就要反击! 钱木木又是好几耳光呼过去! 丝毫先兆没有,快到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每一耳光! 钱木木都是下足了力气。 却还是觉得不解气。 又狠狠踹了好几脚。 接踵而至的耳光和踹脚,钱大儿媳根本招架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首饰被抢走。 钱木木指了指耳朵。 “自己摘。” 她不想碰。 恶心。 这是唯一的首饰了,这要是都被抢走....... 钱大儿媳屈辱的咬着下嘴唇摇头,难得的放低姿态,“我就剩这一个了,小姑子,你就当送我的礼物行不行?” 钱木木哂笑。 “你凭什么以为,你们瞒下我给几个孩子的钱之后,我还会同你们心平气和的商量?” 钱大儿媳捂住双耳,满是警惕的瞪着钱木木,反正脸皮都撕破了,她也不再遮遮掩掩,双目中写满憎恶。 “你身为女子却出入赌场,你晓得大家都说什么吗!说你是个贱货,是个被人睡了又睡的死贱人,不守妇道,就该被活活勒死!” 钱木眼一瞪! 扬手吓唬。 钱大儿媳怕的尖叫,捂住发胀的脸颊。 趁着这个空档,钱木木将耳环也给夺回来! 就算恶心。 她也要夺回该是原身的东西! 就是打发给叫花子,也绝不便宜了这种人。 一人身上抢光,钱木木再度将目光射向老太婆,眸子波澜不惊,眼底却是含着无尽的冰霜。 “自己主动,还是等我动手?” “你这死丫头,今儿是非要闹个天翻地覆是吧?!” 钱老太婆圆目怒瞪,撕裂着嗓门呵斥:“我是你娘!你个该死的贱丫头,你还认得我是你娘吗?!你是非要把我逼死,你才甘心吗?!” 看来是要她动手...... 钱木木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就要扯! 钱老太婆急中生智,在地上打着滚,赫然一副市井泼妇,死皮赖脸的耍横,眼泪鼻涕横流的哭嚷叫喊: “这天杀的啊!我这个当娘的,不就是想买个首饰嘛,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还不如一道雷给劈死算了啊!” 第37章 奇葩的卧龙凤雏 钱木木额角突突的跳。 她在医院遇见过不少奇葩,这样式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霸占欺瞒原身五年之久,如今她来讨回该得的,竟然还被这么说....... 果然,有些人的存在。 就是用来突破人类下限的。 钱木木蹲下,一把揪住老太太的衣领。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喜欢闹是吧?不如我直接带你去镇长家门前,让大家伙都瞧瞧,尤其是镇长夫人,好好瞧瞧她那宝贝儿子的陪读的奶奶是个什么样子......” “我警告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你们全家的命......” 前面的话,就已经够让人警惕了。 听到后面,钱老太婆被吓得止不住哆嗦,嘴皮子都开始不利索起来。 “你你,你,贱.......木丫头,有啥事儿好说,你千万别冲动。” 这死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跟疯了似的。 钱木木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我最后说一遍,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贱丫头怕是受了什么刺激...... 赌徒被逼上绝路,死啊活的,根本就是不管不顾。 钱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敢让自己那宝贝小孙子真有个什么危险,只得将全身的首饰都给卸下来。 她一边摘,一边还想使小手段,藏起一两个,却被钱木木当场识破,并且还顺带踹了两脚泄愤。 对待这样的人,绝不能表现出半点手软。 否则就被踩在泥里边,使劲的践踏! 她不是原身,也没有喜欢吃亏的习惯。 自然不可能忍着。 有什么不满,当场就发泄了。 光是身上的还不够,钱木木又去卧房里搜刮了一通,见有个柜子是锁着的,她抄起斧子就砍! 直接暴力破除。 把里头的一百多两银子,全给拿走。 钱老太太在一旁,捶胸顿足的说一大堆废话。 钱大儿媳更是想要上手阻拦,钱木木反手又是好几耳光扇过去! 人瞬间就老实了。 顺利将两人身上的钱财,金银首饰都给搜刮干净,钱木木沉吟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 出门卖豆腐的钱阿福回来了。 在看到钱木木手上揣着好几个手镯时,钱阿福还以为是钱木木买来,孝敬老太太的,脸上扬起了调侃的笑。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给娘买点金银首饰啥的,给咱娘装点装点,有没有我家媳妇的份儿啊?” 话音落下,钱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大喊:“傻阿福,那就是娘的东西,是这贱丫头从我身上抢去的,快给我抢回来!” 钱大儿媳捂着带血的耳朵,急得跳脚,哭诉着说:“当家的,小姑子把我的黄金耳环都给抢去了,那可是我最喜欢耳环!” 钱阿福愣了下。 随后满脸凶狠,伸手去夺! “你个贱人,抢东西还抢到我家来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赶紧给老子还回来!” 钱木木往旁边一躲,看向钱阿福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不具任何威胁的废物。 语气平淡,却隐含杀意。 “你们霸占我的钱财这么多年,如今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你要是不服气,可以直接去官府告我......不过也正好,我正打算走一趟官府,好让十里八乡的大家伙都瞧瞧,这五年以来你们吞了我多少银子。” 听到这话,钱阿福的手一顿。 又咬紧牙齿,恶狠狠地反咬:“你个白眼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赶紧把我娘和我婆娘的东西给我还回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都说有凤雏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卧龙的身影。 这不,就来了嘛。 钱木木在钱老太婆和钱大儿媳身上,见识到人可以有多无耻之后,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 语气平淡,赫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你听不懂没关系,县老爷有耳朵会听得懂的。今儿赶集咱们就包俩车去,还有带上钱富贵,他这几年可是花我不少钱,这一次我要一并讨回来。” 钱阿福攥紧拳头,恨得牙痒痒。 却又转而想到一个问题。 他邪笑着,一脸的得意。 “你有证据吗?你以为县老爷会仅凭你一个赌徒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说得全部吗?” “我劝你还是别折腾了,乖乖的把东西都还给我,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钱老太婆一听,瞬间腰杆子挺直,双手叉腰,自信满满的以为主导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死丫头,我可是你娘!那点钱难道还能有你娘重要吗?!赶紧过来给我认错!” 钱大儿媳也在旁边附和: “小姑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可是你唯一的家人了,你要是和我们都闹掰,以后过年你都没了去处!” 钱木木勾唇。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 此话一出,三人不确定了。 钱阿福面露狐疑,却又不甘示弱。 “你少诈我们!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 钱木木面色淡淡的。 “是不是真的,去县里公堂上一对不就知道了。我没兴趣在这里耽搁,赶紧收拾下,把钱富贵叫回来,一起去县里。” 见钱木木一脸淡定,说的煞有其事。 钱阿福越发心里没底,征求似的看向钱老太太。 钱老太太眼轱辘一转,舔着脸上前,说起了好话。 “木丫头,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呢?” “还记得你回到我身边没多久,有一次发高热,我冒着大雨背你跑到路山村找许大夫.......那一次过后,我这头啊就三五不时的疼,娘这些年从未抱怨半句你的不是。” “你说你回去,瞧见你那几个孩子穿不好吃不好......那都是因为他们在晓得我送去的银两都是你给的后,就闹脾气说不要的。” “娘说这些,也是希望你给娘瞧瞧,你说的证据是啥,娘是你的亲人呐,娘生你养你,定然是不会害你的。” 话一出,旁边两人跟着点头。 第38章 现在是要毁尸灭迹了? 钱木木无语至极。 简直就是谎话连篇! 连草稿都不用打的,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家人说的话做的事,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的三观。 钱木木眼睛微眯,冷意席卷着瞳孔。 “我发高热是因为我像牛一样,连续干两天的活儿,粒米未进。你说背我去路山村看病,到底是你担心我有个三长两短,还是担心没了我,家里从此少了个干活的......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 这话一出,钱老太婆脸色都僵住了。 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钱木木却不满足于此,接着又道:“至于你说的,让我交出证据给你看.......” 话说到这里,停顿住。 三人眼也不眨,莫名感到忐忑。 像是在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又像是在希望钱木木会心软。 钱木木欣赏着三人的神情,冷笑着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会直接交给县老爷瞧,到时候你们吞下的所有钱,哪怕是一个子儿,都得给我吐出来!” “你做梦!!!” 钱老太太咬紧牙关,眼中淬着剧毒,“钱已经花了,还钱没有,要命就一条!你要真有本事,就把我的命给拿去!” 钱木木嘴边抿出一抹笑。 笑得满是意味深长。 “你们不吐出来没关系,我去镇长家跟前闹,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主持公道。既然我都已经在泥潭里起不来了,那我不介意再拉个垫背的,就是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了.......” 她一光脚的,还会怕穿鞋的? 那不是开国际玩笑的嘛! 钱富贵因为生辰八字与镇长家的小儿子相合,又因为头脑聪明,是个巧嘴儿,惯会说好听的话哄人高兴。 因着这一层缘故,得了镇长和镇长夫人的喜欢,特地留在自家当他们宝贝儿子的陪读,眼瞅着明年二月就要一同去参加童生考,这个节骨眼要是闹出点啥丑闻来...... 那镇长能生吃活剥了他们! 念及此处,钱老太太面露惊骇! 这贱人自己名声臭不甘心,还想要把她家的小孙孙拖下水! 钱阿福,钱大儿媳,面面相觑。 显然也想到了一处。 钱木木朝着院门口那儿,努了努嘴。 “走吧,各位。” 说罢,她抬脚就往外走。 钱老太太一惊! 冲钱阿福使了个眼色。 钱阿福回之一个点头,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随手抄起条长凳,高高举起就砸! 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钱木木身形往旁一移! 力气用的太大,却扑了个空,钱阿福往前栽了好几步,险些撞在院门上! 钱木木冷眼看了眼钱阿福,又看向钱老太太,眼中满是戏谑。 “怎么?现在是要毁尸灭迹了?” 钱阿福站稳身子,举起长凳又砸! “你给我去死!” 钱木木边躲,边把夺来的首饰都收起来,随后绕到后面,冲着钱阿福的档口狠狠一踹! 钱阿福瞬间僵硬在原地,面色‘唰’得白起来,又渐渐的涨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像是苦药一般渗透着五脏六腑,抽丝剥茧的弥久不散。 他捂住下三角处,嗷嗷叫的跳来跳去。 钱大儿媳见状,急忙跑到自家男人跟前,眼有担忧的关心问:“当家的,你还好不?” 钱阿福痛得脸涨红,气愤的甩开那只手。 “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 “我踢你一脚,你试试看好不好!” 解决完搞偷袭的,钱木木拍拍手,眸底彻底冷了下来。 “我现在出去叫马车,限你们在一炷香内把东西收拾好,你们要是敢逃,我照样会报官抓你们!”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如果是原身,怕是早让这钱阿福命中靶心,给活活砸死了。 这钱家人为了名利和前途,居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弄死原身...... 原身这一辈子,还真是有够凄惨的。 为民为农,最怕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尤其是钱老太太这一家子的情况,更是连那官府的门都不能迈。 否则要是传出闲话,让镇长家听着了,那他们家小富贵的前途就彻底毁了。 眼瞅着钱木木就迈过门槛,钱老太太急忙伸手拽住人,神情讪讪的求饶: “木丫头,你哥刚才冲动了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木木冷眼看着。 连声都不带吭的。 钱老太太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牙一咬,扔下一句“不就是要钱嘛,你等着!”就进了屋。 钱木木跟进去。 居然就见一佝偻老太太,钻进床底下,那动作就跟蜥蜴似的灵活无比,在床底边的板子上扣啊扣。 过了会儿,慢索索的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把从床下拿出来的苍青色钱袋递过来,眼睛盯着钱袋,眼中似有千万般不舍。 钱木木去夺。 另一角被死死捏住。 怎么也不肯松手。 钱木木挑眉。 “是不是要等到去官府后,你才会心甘情愿的还给我?” 一听这话,钱老太太瘪了瘪嘴。 不敢再拽,慢慢的松了劲儿。 拿回钱袋,钱木木数了下。 里头零零碎碎的银裸子,百两银票有三张。 还有刚才在这屋里,和两人身上搜刮来的。 全部加起来,顶天四百两。 至于剩下的钱...... 钱木木面无表情。 伸手讨要。 “把这个屋子的地契,给我。” 钱老太太攥着衣角,眼神忽闪着,“这个房子是租的,哪有什么地契,剩下的钱全都让我们给花了.......” “还有富贵那孩子逢年过节的,不得送点年货给镇长,这处处都要花钱,哪还有啥闲钱买房子啥的。” 钱木木沉下一口气。 再也不想和这种人废话。 转身就走。 钱老太太又急忙将人叫住。 哆哆嗦嗦的从衣衫里,掏出一张地契。 钱大儿媳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都要大,惊恐着质问:“婆婆,你疯了?!” 钱阿福也上前去拦。 钱老太太咬着牙,反问:“这眼前的一点利,与富贵将来的前途比,你们觉得,哪个更重要?” 第39章 真是争气,让她有了利用的价值 两人迟疑了。 却也没再拦。 毋庸置疑,肯定是他们小儿子重要啊。 他们家小富贵,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 地契拿到手,钱木木瞅了眼。 “这地契怕也只值个百来两银子,就算个一百两银子,还有三百两。” “那三百两,就当是木丫头你孝敬我这个当娘的成不?”钱老太太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钱木木,她一心记挂着小孙儿,甚至都没质疑三百两的数额是否定得太高。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反问: “你觉得呢?” 软硬都不吃,钱老太太是彻底没辙了。 她四顾却茫然,只能哭诉着说:“我这,我这是真拿不出钱来了啊......木丫头,富贵那孩子可是你亲侄子啊,你不能这么心狠呐!” 钱木木满眼冷漠。 “要么还钱,要么去公堂。” 钱阿福瞅准时机,还想搞偷袭。 却被一眼识破,又狠狠挨一脚踹。 鹌鹑蛋被两次碰撞,那疼痛的酸爽....... 不敢想。 真的不敢想。 钱阿福疼得额角青筋都冒起来,连连倒吸凉气,缓冲着撕裂的疼痛感。 钱大儿媳想要过去询问,却又怕被当家的骂,她灵机一动,急急的开口:“打欠条!我们打欠条!”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促狭。 她等的就是这个。 原身当初给老妖婆银子都是直接给,也没留个啥字据,想要真追溯起来,难之又难。 她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有证据,还嚷着要去公堂,全是靠一身浩然正气。 .......好吧,全是靠赌。 赌在这一家人眼中,到底是钱富贵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要不是拿捏到这家子的七寸,还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效果。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钱富贵呢。 真是争气。 让她有了利用的价值。 ....... 一炷香过后。 摁有三个手印的欠条拿到手,钱木木折叠好揣进衣服里,“限你们五天之内搬离这里,否则我就只有请你们上一趟县里了。” 这老妖婆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拿了出来,剩余的三百两,就算把刀架脖子上,估计也掏不出钱来了。 她要的是钱,不是要命。 再说,兔子逼急了会咬人,用在这钱家人身上也是一样的。把人逼得太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 要是她孤身一人还好,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做起事来还是得有点分寸才行。 钱阿福恨意满满的瞪着钱木木,若是恨能化为实质,她估计都能被扎成筛子。 他攥紧双拳,暴跳如雷的道:“钱木木,做人别欺人太甚!” 钱木木“呵”了一声。 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三人眼前晃了晃。 “五年,你们骗了我整整五年!如今我讨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却被说成是欺人太甚,还企图想要我的命......” 说到这里,她突然感觉心脏涩涩的,或许是被原身残留的情绪给影响到了。 “记住,我只给五天的时间。” 说罢,她离开了这里。 在回市集那边的半路上,碰到一支走镖队。 钱木木脚下一顿。 快步追上那支队伍。 找到领头的,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诉求。 领头带队队长思索了下,扬着脖子冲队伍里喊:“虎子!” 被叫虎子的男人,从成堆的男人中挤出来,一脸的横肉,身上肌肉爆棚,一看就是练家子。 “啥事儿?” 队长拍拍虎子的肩膀,“你也好些日子没回家了,这正好有个短活儿,我做主给你接下。你干完之后,回家去瞧瞧你老母亲,你觉得咋样?” 虎子憨憨的挠头。 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跟人商量好价钱之后,钱木木直接当场结清。 虎子都惊了。 “大姐,不是这么给钱的,活儿干完了才给尾款。” 钱木木付之一笑。 “看你们不像是会坑我钱的样子,我信你队长,也信你......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好歹学过心理学,又有好几个年头的社会经验,她自认是不会看错人的。 ......如果看错,当她没说。 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虎子还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的挠挠头,随后又一脸严肃的哐哐拍胸口。 “大姐,你信咱,咱肯定会好好干的!” 钱木木笑了笑。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交代完事儿,钱木木走到市集那边。 放眼望去,来买东西的客人,还没摆摊的人多,稀稀拉拉十来个人,大多都是只看不买。 想想也是,现在正值干旱,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闲钱买别的东西? 钱木木走到许家连的摊位跟前,一直低着头的许家连还以为是客人上门,头还没抬,张口就招呼:“瞧瞧我家篮子,手艺可好了,种类也挺多的,您要不要......” 说着话,他拿起一个筲箕就要介绍,却发现站在跟前的自家娘亲。 他脸上的笑容,黯然了下去。 “娘,您回来了。” 钱木木扫了眼摊位,和她走时一个样,一个也没卖出去。 接过那只筲箕,脑海中响起软萌声。 【滴滴滴!检测到一个纯手工簸箕,价值十五个铜板。这簸箕还挺好看的诶~适合给年轻人养的猫当猫窝哟~】 钱木木挑了挑眉。 在心里边问: “也就是说很畅销咯?” 【市场需求是有的,要卖不卖呀?】 钱木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坐到了许家连的身旁,“大连,你外婆这几年有往家里送过钱吗?” 许家连有些不明白钱木木,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外婆那种掉钱眼里的人,她不来咱家要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往咱家送钱。” 钱木木心下了然。 原身以为钱都送了回去,几个孩子却丝毫不领情,反而视她如洪水猛兽,所以才会在手头没钱,问几个孩子讨要下赌的本金无果,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把青瓦泥砖和陈谷都给卖掉,好继续有钱赌。 而几个孩子收不到钱,误会原身这个当母亲的,长达五年不管他们的死活,在夜以继日的挨饿和挨冻下,渐渐的对原身彻底心凉,积攒了满腹的怨气...... 第40章 这笔账,她迟早会替原身讨回来! 两边都不说清楚,以此形成一个闭环。 而这一场误会的获利者,却住上了镇上的四合院,吃香的喝辣的,享受着这轻松得来的富贵,还一边对原身pua....... 还真是使得一手好算计。 这剩下的账,她迟早会替原身讨回来! 许家连看着钱木木一脸沉思的模样,他犹豫着问:“娘,您是刚才去逛街的时候,是碰到外婆了吗?” 钱木木摇了摇头。 对此避而不谈。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对策。 暂且还是先别提的好,以免惹来更多麻烦。 自以为碰了一鼻子灰的许家连,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抿着唇不再说话。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空腹叫声响起。 许家连脸红的捂住肚子,早上起来煮鸡蛋,他就只煮了娘的份,从清早到临近中午粒米未进....... 钱木木回过神来。 看了眼许家连,扔下一句“我离开会儿。”就走到市集口那儿,一处卖面的摊子。 “老板,这个面都有啥?” 见有顾客上门,老板扬起笑容,热情洋溢的介绍起产品:“咱家卖素面,也卖鸡肉面,卤肉夹馍也是有的,客官要不要来上两个尝尝鲜?” 钱木木想了下。 “要三碗素面,三个卤肉夹馍,我端到那边去吃,待会儿给你送过来,成不?” 她说着,指了下许家连那边。 这生意本来就惨淡,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换了个地儿吃,面老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面条现拉下锅,盖上锅盖。 老板趁着这段时间,手起刀落的剁好肉馅,把肉夹馍给做好,随即掀开锅盖,顷刻间热气蒸腾,缕缕清香扑面而来。 面捞起来放入碗中,在上面撒上几粒葱花,老板还贴心的把三碗面跟肉夹馍放到托盘上头。 “客官,一共十五个铜板。” 这话的意思,就是先给钱。 钱木木立马会意,从袖子里掏出铜板,数了十五个递出去。 收到钱,老板脸上笑容加深,变得更为客气,“汤免费续,您有需要就来。” 钱木木笑着顿首。 端着托盘走到许家连的摊位上,端起一碗面和肉夹馍,递给张家婶子,“吃,热乎着呢。” 张婶子面露惊恐,连连摆手。 “你这是做啥?我可没钱!” 钱木木一脸豪横。 “我已经付过钱,用不着你给。” 张婶子有些迟疑的接过面碗,还是不免多嘴问:“你哪儿来的钱?” “别管,吃就是。” 钱家老妖婆那事儿,不适合对张婶子说。 钱木木也不想过多解释,端起另外一碗面,递给许家连。 “快吃,不然待会儿该坨了。” 看着热气腾腾的面,许家连肚子叫得更厉害了,他强忍着咽了咽口水。 “娘,这个面多少钱?” “两个铜板。” 许家连一听,眉头皱起。 “儿子不饿,这碗面可以退掉吗?” “当然不可以啊,想啥呢你。” 钱木木强硬的塞到许家连手上,还顺便把肉夹馍也放他跟前,“都要吃完,不准剩。” 肚子都叫成什么样了,还撒谎说自个不饿...... 钱木木就跟发号施令似的,许家连也不敢不听,老实巴交的拿起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起面来。 面条嗦完,肉夹馍许家连却没吃。 “娘,这个肉夹馍我想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他们还从来没尝过这卤肉是个啥味儿呢。” 看着许家连笨拙而又质朴的脸庞,钱木木愣了下,一时之间有些心酸,伸手在这个傻大个的肩膀上拍了拍。 “不用,你吃。我再去买就是。” 先不管原因为何,五年前这个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孩子,迎着风雨,主动撑起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这一撑就是五年。 过早被催熟的果实,有着三十岁的老态,一看就是吃过不少苦头,但心性还能留有一份纯粹,对原身也没心生憎恶,属实是不容易。 一听还要花钱,许家连着急忙慌的摆手。 “不行不行!娘您别再破费了, 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这肉夹馍,才想说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 将对方的逞强看在眼里,钱木木挑了挑眉。 “你真的不喜欢吃吗?” 不擅长在自家娘亲撒谎的许家连,羞愧的低下头。 钱木木把肉夹馍拿过来,撕开牛皮纸,递到许家连的嘴边。 香味飘进鼻子里,许家连抬眸看着眼前的娘。 他迟钝了下,张嘴咬下一口。 饼皮酥脆,新鲜卤肉香嫩。 那双木讷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许家连嚼吧嚼吧咽下肚,馋得根本忍不住,又咬下一口。 实在是太好吃了! 看到这样的反应,钱木木笑了笑。 把肉夹馍递进许家连的手上,让他自己拿着吃。 “什么事先考虑自己,留有余力再思虑他人。” “大连,我知道石头和小宝他们在你心里很重要,但是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所以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忍着。忍得久了,积少成多的会让你变得不快乐。” 许家连面上一怔,都忘了咀嚼。 干巴巴的喊: “娘......” 钱木木抿着朱唇,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这五年来,辛苦你了。“ “以后万事有我,你大大方方的做你自己即可。” 许家呆呆的。 连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苦楚化为根根尖刺,不断刺着他的眼珠。 又酸又涩,好像有什么企图冲破逃出来。 他抬手一抹。 摸到一手的湿润。 没想到自己居然哭了...... 许家连脸颊红红的,心里却蔓延起一股暖流。 吃完面条,张婶子硬是要帮着把碗给还回去,钱木木拗不过对方,也就随她去了。 钱木木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走街串巷吆喝看看,说不定能卖出去一两个。” 听娘这么说,许家连连忙道:“那我去吧,娘您歇着就成。” 钱木木脸不红心不跳的找着借口,“我刚吃饱肚子有点难受,顺便走走消食儿。” 说完,不等许家连再说话。 拿起两个簸箕跟小篮子,放进新背篼里,又套进旧背篼里,她背起就走...... 第41章 跟人打起来 穿梭在巷子里,装模作样的吆喝了两声,钱木木便钻进一个深巷里,左右观察了番,见都没什么人,转手就给卖到网络超市。 两个簸箕,卖三十个铜板。 两个篮子,卖十个铜板。 一个背篼,卖十个铜板。 看来也不是体积越大,卖得钱就越多。 反而是要看有没有市场。 看着手上提出来的钱,钱木木感叹了下。 随后又在网络超市里,买了十斤的普通大米和小米,还有一大堆调味料,以及一大块精品五花肉,猪大肠,猪耳朵,又买了五斤一袋的面粉,还有一些时令蔬菜。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自己做肉夹馍。 自己动手做,全家人都能吃个饱。 要是买的话,那就够呛了。 全都放进背篼里,上头还用麻袋盖住掩人耳目。 钱木木又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大圈,时间消耗的差不多,才背着走出巷子回到集市。 把背篼放下,钱木木凑近许家连耳语,故作高兴的说:“真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全都卖掉了~” 说罢,她把赚来的钱全塞许家连的手里。 许家连惊喜万分。 “娘,您好厉害!” 话音落下,许家连又把钱给塞了回去。 “这钱,还是放娘您这儿比较稳妥,儿子兜儿浅,揣不住。” 娘说以后由她来掌家,这掌家自然是需要钱的。 所以,这钱自然也得给娘才行。 见钱被推回来,钱木木也没推脱。 心安理得的,就给揣兜里了。 隔壁摊位上的张婶子也凑过来,似在询问,实则确认的说:“你这带去的物什都卖掉了?” 刚才她听大连说,许钱氏拿着簸箕去走街串巷的吆喝了,本来还没当一回事儿,不成想人家全给卖了…… 钱木木挑了挑眉,却也没有隐瞒。 “嗯。” 张婶子眼睛一亮。 “你还去不?咱俩一道。” 她这老生姜,是去年挖起来放地坑里的,原本来镇上之前,寻思着品质不错,肯定卖的很快,可没想到来瞧的人挺多,但没一个人是要买的。 这眼瞅着都快中午了,要是再卖不掉,就要背着回村里了....... “行啊。” 两人敲定主意,当即就要行动。 钱木木这一次把摊位上的全部编织品,都给挂扁担上了。 她挑起扁担,温声道:“大连,你背着这背篼去镇口那儿等我们。” 许家连顿了顿。 “娘,要不还是我去吧?” 钱木木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 和张婶子走了。 两人走在巷子里,声音交替着吆喝。 这样下去永远也卖不出去......钱木木正寻思着该怎么把张婶子支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 “喂,卖簸箕的!” 钱木木扭头。 就见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口。 此刻站着一个妇人,冲这边挥了挥手。 她赶忙上前。 “您是要卖簸箕吗?” 那妇人点了下头。 在扁担上挂着东西里,来回的挑挑拣拣。 半晌,选出一个。 “这多少钱?” “五个铜板。” 钱木木喊出许家连定好的价格。 那妇人显然对簸箕很满意,也没讨价还价。 “行,给你。” 交了钱。 妇人拿着簸箕就进了屋关上门。 这刚吆喝没一会儿,许钱氏就开了张......胜负欲在心中滋生,张婶子当即提出要分开行动。 这话正中钱木木下怀,她二话没说。 立马就答应了。 两人在一处岔路口分开,钱木木慢悠悠的在巷子里游走,嘴上一边吆喝,一边观察着四周。 在走到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又将扁担上的东西全都给卖掉。 要是条件允许,她还挺想帮张婶子的。 但是网络超市,绝对不允许暴露。 若说支开张婶子,她一人挑着去卖生姜。 那为什么张婶子挑着卖不掉,她却能卖掉? 这不凭空招人生疑嘛...... 不愿惹事儿的钱木木,打消帮忙的念头。 走到和人约定好的巷口,钱木木等了会儿,等得口干舌燥,扔给卖茶水的老板一枚铜板,要了碗茶水喝着。 好几碗茶水下肚,巷子里出现了张婶子的身影。 张婶子一脸颓然,背篼里头的生姜还有很多。 这一看就是没卖多少,钱木木识趣的没多嘴。 待到走近,张婶子扫了眼钱木木。 见人两手空空, 就拿着个扁担。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 “零零散散的,就卖了一斤出头。” 钱木木抿唇。 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张婶子也没在意,朝着镇头那儿走,嘴上还在说:“刚才有个大婶同我说,这生姜不同于大米,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如今大家伙手头没钱,谁也不舍得把钱花在这生姜上头......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 钱木木:“......” 这...... 她是该说是,还是不是? 真要追究起来,那些簸箕背篼啥的,也没大米贵重啊。 张婶子说出口之后,察觉出气氛不对劲,她回过神来,急忙补救:“我不是记恨你或是跟你抱怨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钱木木摇了摇头。 “我知道,毕竟是来卖东西的。东西没卖出去,难免会失落,我理解你的心情。” 张婶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纠结此事。 两人走到镇头那儿,坐上牛车。 人都到齐。 牛车悠悠晃晃的启程。 黄昏日落,才到路山村。 三人下了牛车。 朝着家的方向走。 在自家门前分离。 钱木木推开院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 许家连道了声奇怪,把沉甸甸的背篓放进厨房里。 “这时候弟弟妹妹们,应该都回来了才对啊,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在?” 把菜从背篓里拿出来,钱木木闻声随口道:“你去外头找找,我先把饭给做上。” “好。” 话音落下,许家连出了门。 钱木木把火给烧起来,买来的五花肉,分切成块儿状,随后放进锅里焯水。 酵母粉温水静置五分钟过后,倒进一大盆的面粉当中,搅合均匀,反复揉搓成面团。 弄到这里,她又抽空去把焯好水的五花肉,给洗干净转移到新买的砂锅里头,扔进调味料,放到小炉子上头,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煨着。 随后用手沾碱水,揉打一下,沾一下的将面团揉均至揉筋道光滑,然后拿出来分成小剂子...... 好一番操作之后,馍饼成形。 馍饼下锅,小火烙着。 院门忽地被大力推开,撞得哐当响。 一个小男孩儿冲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婶子,不好了......你家几个儿子在山里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你快去瞧瞧吧!” 第42章 这该不会就是书中女主吧? 这个小孩儿,钱木木认得。 是张婶子的孙子,小名叫桂子。 钱木木一听,赶忙将手头的活儿给随便一收。 “在哪里?快带我去!” 走在路上,钱木木向桂子问起了详情。 这一问,才晓得是一群熊孩子故意刁难一个叫林小羽的女孩儿,许家凌和许家复看不下去,为其挺身而出。 熊孩子们看不惯兄弟二人逞英雄,对其大打出手。 许家连见自家弟弟妹妹们被人欺负,攥紧拳头也加入了其中,场面混乱的不成样子。 个别机灵的,都去叫大人了。 张桂子担心许家几个会吃亏,也跑着到许家来通风报信。 钱木木挑眉。 在心里问: “这个林小羽,该不会就是书中女主吧?” 前两天在山上,两个小反派见小石头没啥事儿后,半句没问她这个当娘的,转头就回了家。 光是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得出,两个小反派除了至关重要之人以外,对外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甚至可以说,跟她有点相像。 都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主儿。 这主动为人站出来,还是为个女孩子…… 让她不多想,都难。 系统贱嗖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的哟~这个女主就是两个小反派的青梅竹马哟~也是致你于死地的导火索哟~】 听到系统这么说,钱木木心里有了个底。 跟着张桂子还没走到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山脚下,乌泱泱站了几十个人。 “大家伙都给瞧瞧,我小儿子这脸蛋都让那许家凌打成什么样了?!” “这过不久,我家小儿子就要说亲,这要是让媒婆瞧见了,还怎么说亲啊?!” “今儿这许钱氏必须赔个十两银子!否则我跟她没完!” 人群中,一道尖锐声脱颖而出。 钱木木都不用仔细瞧,也晓得是许刘氏。 这差不多能算是秀才爹的未来‘岳母’了。 想到这里,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拨开人群,走到中间去。 许家石小跑到钱木木身边,乖巧的喊:“娘,你回来啦~!” 她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许家齐和许小宝,也小步走到自家娘亲身后,像是寻到了避风港一般。 看到许钱氏到来,许刘氏拽着许疙瘩上前,扯着嗓子先发制人。 “看把我儿子给打的,赔钱!” 天色有些昏暗,钱木木在人群中搜寻一圈,隐约看到两个小反派的身影。 许家复嘴唇微张。 似乎想要解释。 但又有些犹豫。 他要是解释了,娘会站在他们这边吗? 还是会嫌他们多管闲事,带来了麻烦? 而许家凌则是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瞧见拳头紧攥,脸上神情却是一点也捕捉不到。 钱木木收回眼神,看向面前的许刘氏。 “你说是我儿子打的......” “如果我耳朵和眼睛都没有问题的话,这应该是一起群殴......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在场的是不是都该赔你十两银子?要是大家伙都赔的话,我自然是没意见。” 这事儿摆明了,就是许刘氏想要赖上她。 与其扯出两个小反派自证,不如把更多的人拉进这个乌糟事里头。 果然这话一出,一些家长坐不住了。 “十两银子?!许刘氏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再说我家儿子也受伤了,我还没要赔偿呢!” “我可是听我儿说了,这事儿就是许疙瘩挑起来的,要不是他去拽顾家那丫头的衣裳,人许家凌也不能够站出来啊......你这儿子简直就是流氓行为嘛!” “啧啧啧!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教的,居然教出个小流氓出来,还好意思舔着脸要我们大家伙的钱,你可真是想屎吃!” “......” 这妖风越刮越不对劲,数不清的唾沫星子往脸上喷洒,许刘氏面色难看得很。 灵机一动,她扯着嗓子喊:“我不要你们赔钱,我就要许钱氏赔!” 说着,她看向钱木木,一副豪横不讲理的态度。 “其他人就算是赔给我,我也不稀罕要,我就要你赔!今儿你必须赔我十两银子,不然我就上你家,死活赖着,看你怎么办!” 她可是听说,今儿许钱氏去镇上卖背篼簸箕啥的,全都卖了出去......现在许钱氏手头上肯定有不少钱。 要不是菊花那死丫头嚷着,嫁给许秀才的时候非要穿什么红衣裳进门,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在这儿丢人的。 再说她家丫头为许秀才生儿养儿的,这本来就该是许家出钱! 钱木木哂笑。 只是那抹笑容,却有些阴冷。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没有男人在背后撑腰的寡妇,是谁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 许刘氏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不自然。 “谁欺负你个寡妇了?我那说的就事实,你敢说许家凌许家复,那两个小杂种没——” 话还没说完,钱木木扬手就是一耳光!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许钱氏,现在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半点儿都不带含糊的,看着还挺爽! 当然,前提是被打的不是他们...... 钱木木甩了甩手,扬眉示意。 “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反派不喜她,她是知道的。 但她如今,是六个孩子的母亲。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诋毁她的孩子。 当着她的面儿诋毁,何尝不是欺负她这个当娘的? 她可没闷着性子,让人欺负的习惯。 一股莫名的冷意袭上脊背,许刘氏捂住脸颊,心生恐惧,往后跌了两步。 却又不甘心平白被扇一耳光,她似纸糊的老虎一般,逞能回怼: “本来就是!许家凌许家复根本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小畜生——” 钱木木咬紧牙关,上前两步就要动手!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甜腻的嗓音。 “住手!”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儿站了出来,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带着几分稚嫩,却隐约能窥探到,长大以后定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 钱木木挑眉。 这恐怕就是女主吧。 但是...... 她嘴唇一勾,毫不犹豫的扇过去! 别人都踩她头上,准备拉屎恶心她了。 别说是女主,就是阎王老爷来。 今儿这个耳光,她也是要扇的! 第43章 是个顶级白莲花呀…… 两边脸颊又刺又痛,前两天头皮被拽的疼痛更是历历在目,许刘氏心中不甘! 在地上随便抓起块石头。 高高扬起就砸! 钱木木头一歪,躲开飞过来的石头,抬脚直接踢人肚子上! 要不是碍于原身没啥技能,只会拽头发扇耳光外加踹人,她早把这人打得满地找牙,连爹娘都不认识! 许刘氏痛得尖叫一声,弓腰捂着肚子在那儿呻吟着。 钱木木走到跟前,撸起裙摆蹲下。 仰视着许刘氏,嘴边噙着一抹森冷。 “想要讹我,起码也想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一看就满是破绽的借口,你以为,我会白白让你占便宜?” 许刘氏眼中划过一丝恨意,看准那地上的尖锐石块儿,伸手狠狠一推! 钱木木心中好笑。 脚一迈,往旁边挪去。 许刘氏一个扑空,手脚不灵活,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也给擦破了皮。 旁边的人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连忙往四周散去,就如同避开什么瘟疫一样。 许疙瘩非但没有去扶,反而一脸嫌弃的催促: “娘,你快点站起来!丢死人了!” 周围一片嗤笑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得就是这许刘氏,要我是许钱氏,我也得狠狠扇上两耳光才解气!” “这许刘氏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货,她闺女未婚先孕道德败坏,当娘的也纵着,真是不要脸皮!” “哎哟!说起这事儿,当初那许菊花可劲儿的勾引人,谁知道她那肚皮里揣的是哪路子野杂种……” “啧啧啧,依我看啊,就是许菊花瞧着秀才名声好,想给她那娃找个主儿爹呢!” “……” 一声声的闲言碎语,毫不避讳的传入许刘氏耳朵里,她疼得龇牙咧嘴,撑着地面站起来。 单手叉腰,怒气横秋的挨个骂回去: “你说谁野种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我女儿那是为爱牺牲,你懂个屁!我那外孙就是许秀才的!” “还有你!什么叫主儿爹,我那外孙又不是什么畜牲奴才,要找个主子!” 众人瘪嘴。 自家小孩儿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都是一些擦伤和肿胀。 农家的孩子没那么娇气,过几天就能好的伤儿,他们也懒得再和这泼妇计较,摆了摆手纷纷领着自家孩子离去。 钱木木见状,也牵着小石头的手往回走,她那锅里头还烙着饼呢…… 身后却传来一声喊叫。 “婶子,你站住!” 钱木木垂着头,温声细语的问:“小石头,你喜欢吃肉夹馍吗?我今儿晚上大展身——” 一心询问自家娃的钱木木,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那道声音是在叫她。 话还未说完,眼前突然闯出一个小丫头的身影。 双臂展开,拦住了去路。 顾小羽胸脯微微起伏着,俏丽的眉眼间带着三分怒意,“婶子,你该给许疙瘩的娘亲道歉!” 钱木木满眼迷惑。 “你没事儿吧?” 顾小羽放下双手,一脸的正义凛然,就如同下凡普度众生的救世主一般。 “虽然许疙瘩扯我的衣服,是他不对在先,但是你也不该随随便便就动手打人,这样是不对的!” 因为是女主,钱木木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的耐心。 她双手环胸,眼中浮现一丝玩味。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个不对法。” 顾小羽清了清嗓,“婶子,你好歹也是个大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你这样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跟那些蛮不讲理的老混混有什么区别?” “我和阿凌小复他们,都很不赞同你这样做!难道你希望小齐他们长大以后,也变得像你这么野蛮不讲理吗?” 钱木木无声哂笑。 原来这本书中的女主,是个顶级白莲花呀…… 有点儿意思。 扭头一眼扫过几个孩子,扬了扬眉头,淡声问:“你们也觉得,我动手打人是不对的?” 许家连:“娘是对的!” 许家石:“娘打的好!” 许小宝:“娘没有错!” 许家齐:“娘,棒棒。” 许家凌,许家复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许家凌走到顾小羽的跟前。 “许疙瘩不应该对你做那种事情,他娘说得那些话也都是针对我们的,而且说的话也很过分,我娘……总而言之,我们两个没有办法赞同你说的话。” 顾小羽瞳孔震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低声难以置信的质问:“小凌,你娘整整五年没有管你们的死活!” “如今她才回来几天,不过做了点好事,说了点好话,你就被她做的那些芝麻粒的好给感化了,然后选择无脑的依从?难道你忘了吗?当初她是怎么对你们的吗?!” 许家凌嘴唇微抿。 “跟这些没关系。” 顾小羽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男孩,眼眸之中的失望越积越深,她咬着嘴唇,像是山顶间,一棵坚韧不拔的孤松。 “我当然知道许疙瘩做的那些事情是不对的,但与之相对的,我也无法认同你娘动不动就打人的做法!” 说罢,她深深的看了眼钱木木,随后便飒然离去。 看着离去的背影,钱木木摩挲着下巴。 暗自琢磨了会儿。 在心里边问: “二货,这两个小反派和小女主从小一起长大,按理来说应该感情挺好的,怎么就会变成个杀人不眨眼,还处处针对女主的大反派呢?” 【都是为了爱呀~就是因为从小感情好,长大之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中,搁谁谁能受得了?】 【尤其是许家凌这种偏执的人,更是容易疯狂……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就毁掉。】 【但是女主在面临危险,或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两个反派出力的反而多一些,不过都只是背后默默帮助而已。】 钱木木撇了撇嘴。 这…… 没法评价。 “娘……” 许家石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自家娘亲,那眼睛大大的,能装下浩瀚星辰,却又小小的,只能装得下眼前的钱木木。 “咱们回家吧?” 第44章 你不喜欢被我独宠吗? 钱木木回过神来,笑着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 “好。” 还杵在那里双手叉腰的许刘氏,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许钱木木,但又害怕再被哐哐扇耳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许疙瘩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的道:“娘,过些时候媒婆上门,直接让她去顾家,就说我要娶顾小羽。” 许刘氏愣了下。 “儿,你来真的?” 许疙瘩斜了眼。 “不然呢?” 许刘氏拧着眉头。 那顾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呐...... 过了半晌。 她咬着牙。 “行吧!娘来想办法就是!” ...... 村尾许家。 有许家石帮忙烧火,钱木木也不用看着灶孔,专心致志的将饼都给烙好,砂锅里头的卤肉也好了。 夹起来一块,放在菜板上剁碎,再剁点儿青椒进去,烙好的饼摁压着划开一个口子,卤肉塞进去。 一个新鲜的卤肉夹馍就做好了。 做出来的第一个,钱木木当即就递给了正在烧火的许家石。 “刚做好的,味儿正,你快尝尝。” 许家石挠挠脸颊。 似乎有些为难。 钱木木一脸疑惑。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卤肉夹馍吗?” 许家石急急的摆手。 “不是的,娘。” “那是为什么?” “娘,你有六个孩子。”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我知道啊,所以呢?” 许家石看钱木木还是完全不懂的样子,有些着急的说:“咱们都是你的孩子,你不一碗水端平的话,大哥和弟弟妹妹们心里会不舒服的。” 钱木木挑了下眉。 对自己喜欢的人优待一些,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小石头说的这些话,倒是点醒了她。 这个家里的孩子,本身就很缺乏安全感。 如果她这个当家长的还摆不正态度,偏心某个孩子,无异于给他们原本受伤的小心脏上,再狠狠的划拉一道口子。 明白归明白,但是…… 在那圆脑袋上揉了揉,钱木木抿唇。 “小石头,你不喜欢被我独宠吗?” 许家石攥着小手,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睫,毋庸置疑的道:“当然喜欢啊。可是比起独宠,我更想要看到这个家和睦的样子。” “傻孩子。” 钱木木失笑了瞬,却也没有再让许家石尝鲜。 把卤肉夹馍都给做好,钱木木用干净帕子包上几个,交给小石头的手上。 “咱们吃好的,也让你爷奶尝尝鲜。天黑,路上慢着点儿。” “好~” 许家石软声回应,随后便出了门。 ...... 许家老宅。 “三弟,你刚说的啥?我那大儿媳居然会给人瞧病?而且医术还不错?你可别是日子无聊,拿我开玩笑呢吧?” 许老头咂了一口旱烟,笑着摆了摆手。 “我那大儿媳,我再清楚不过,就是个好吃懒做,又好赌的懒货,你要说她这阵子输了多少银子我还信,你要说她会点儿正儿八经的手艺活,我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许老太太打着蒲扇的手,稍一停顿。 “诶!老头子,我跟你说,许钱氏是真不一样了。前两天她跟我说,再也不去赌了,还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呢。” 许老头眉头一皱。 “你又偷摸去老大家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什么大事儿不要去老大家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那不是村里头传闲话,我担心我那几个孙儿嘛......” 许老太太嘟囔着抱怨:“再说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不可以去自己儿子家——” 话音未落,院门被推开。 许家石挤着个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透着天真与可爱,看得许老太太心都快要化掉了,她笑着招招手。 “小石儿,快进来呀。” 走进院里,许家石扬起乖巧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喊人,随后又从怀里掏出帕子包着的卤肉夹馍。 “奶奶,这是娘让我送来,孝敬给您二老的。” 丝丝缕缕的肉味飘进鼻子里,光是闻着就觉着香的不行,许家二老和许秀阳都不禁咽了咽唾沫,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是闻着这味儿,却觉得自己好像跟没吃似的。 拨开外头的布,里头躺着四个肉夹馍。 个个肉塞的都很多,许老太太挨个儿分。 在分到许家石这儿的时候,他摆了摆手。 “奶奶,这是给您二老的,我娘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啦!” 说完,许家石便出了院子。 站在自家院里的刘小花,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的肉香是从老宅那边飘过来的。 二话不说,搬来根凳子。 趴在院墙上,探着脖子往那边瞧。 正巧就看见三个老家伙在吃好东西,她扯着嗓子就喊:“爹娘,三叔,偷吃啥好的呢?给咱也分分啊!” 这是老大家送来孝敬她二老的,一共就四个,要是给老二家了,老四家的又该来闹了,许老太太想明白后,把剩余的那个肉夹馍给悄咪藏衣服里头。 许老头默不作声。 许秀阳亦是如此。 他们都太晓得这许刘氏是个什么德行了,什么便宜都要占,是个比老大家那位还要不讲理的存在。 见三个老家伙都不理人,刘小花扯了扯嘴角,袖子一抹,抽泣着说:“我那可怜的小儿啊,眼瞅着没几天好活,这就惦记着最后再吃点好的......” 老二家的小儿子许落那瘦的模样,是个人看了都得掉两滴泪,听到刘小花说这话,许老太太没办法再铁石心肠,无奈的垫着脚尖,把手上的肉夹馍递过去。 “给小落那孩子吃吧。” 好东西要到手,刘小花得意一笑。 转头进屋,就要拿去给许落吃—— 一只手横空伸出,将肉夹馍给夺走! 许段三两口塞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吃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吃。” 刘小花气急! 一耳光扇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 发完火,刘小花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歉疚的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 “段儿,娘不是......” 半边脸麻麻痛痛的,许段勾唇嗤笑。 “这耳光,我记住了。” ...... 第45章 这么弱,还想来夜袭抢劫? 夜晚时分。 缕缕微风拂过,山岭间的树叶沙沙作响。 院外头的田野中,蝉鸣声蛙叫延绵不绝。 吃过晚饭后,钱木木躺在椅子上,手上拿着把蒲扇。 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耳畔间传来细微的翻书声。 侧目看去,许家复坐在窗下。 垂着眼眸,看得十分认真。 她思索了下。 站起身来。 走到窗下。 “小复。” 话音响起,右手执书本的许家复,身形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梗着脖子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的情愫有些复杂。 视线落在许家复的右手上一顿,钱木木直视着小小少年。 看清其眼中复杂神色, 也不予深究。 直白的问:“你想上学堂吗?” 许家复凝眉。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钱木木半边身子倚靠在窗框上边,懒懒散散的,有些随心所欲。 “看你喜欢读书,想说给你培养个专长啥的。” 许家复顿了顿。 “我想知道,如果我去念学堂的话,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看着极其严肃,还带有点防备的小脸蛋,钱木木面色淡淡的。 “不需要。” 这小反派想得还挺多,抛出的好意被误解成有所企图。 这何尝不是因为在平时生活中,得到的善意太过少,才会对任何莫名其妙降临的好意,持以怀疑和警惕的态度。 许家复有些犹疑。 盯着钱木木,看了大半晌。 没瞧出任何端倪,他抿着唇。 “我不去。” 钱木木微诧的挑了下眉头。 这小反派一整天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抱着本书啃,先不说能看进去多少,单凭这一股劲头儿,也足以看得出对念书一事是极为喜爱的。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要推出去...... 说实话,她不理解。 “为什么?” 许家复放下书,很严肃的道:“长幼有序,兄长们还未有着落之前,我不会考虑的。”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钱木木抬眸扫向院中的几个孩子,在看到小石头时,她扬唇一笑。 “放心吧,我既然能向你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其他人,我也会考虑的。” “所以,勇敢大胆的去追求自己所喜爱的事物吧,毕竟人生这一辈子转瞬即逝,好好珍惜当下的机会。” 许家复咬着嘴唇。 “可是......我们家里没钱。” 钱木木招了招手。 示意许家复靠近一点。 许家复一脸懵。 但还是照做了。 素手放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揉了下,钱木木笑得很温柔 ,“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只需要考虑当下快不快乐就好。至于麻烦事儿,交给我来解决。” 温软的手掌,只停顿了那么一刻不到,便撤了去。 脑袋上的那抹温热,仿佛只是个错觉。 许家复掀起眸眼,凝视着眼前的娘,有些哑然。 娘...... 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对上那双探寻的眸子,钱木木抿出一抹浅笑。 “那学堂的事儿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打听一下,有合适的学堂就给你送去,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许家复点了下头。 待到他回过神来。 才发觉不对。 看向坐回了树下的人。 万一娘是想借着上学堂的事儿,然后把他给卖掉呢...... 可是娘已经解释过,不会卖掉他们。 他到底该不该信她? “这是个机会。”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许家复侧目。 许家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边。 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奇异的光芒。 “不管她是抱有目的,还是如她所说的,单纯为你前程着想......这都是一个机会。” 许家复想了想。 也觉得三哥说得对。 “那我听三哥你的。” 话音落下,许家凌瞥了眼树下的人,又看了眼许家复,随即便回到院墙脚下继续练拳。 招招狠厉,带着股疾风。 娘傍晚的时候,为他和四弟站出来。 还在许刘氏辱骂他俩时,对其大打出手,这还是娘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维护他们。 在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激动不已。 但清醒过后一琢磨,这就像个梦。 他要借着这件事。 好好试探下娘的意图为何。 希望,会是真心为他们好...... ...... 夜深人静。 只剩蛙叫蝉鸣,交相辉映。 几个孩子,都回房睡觉去了。 钱木木也不着急回房休息,没有点蜡烛的坐在院子里,伴着微风发呆。 “咔嚓......” 一根树枝被踩断声响,在空气中响起。 在夜阑的喧闹中渐渐消散,微不可查。 椅子上躺着的人,那双半阖着的眼皮,却在黑夜之中掀开来。 茫茫的夜色,入目皆是黑。 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朝着堂屋挪动,缓缓推开房门,摸着黑吹亮火折子,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结果找了大半天,一点儿值钱的东西没找到。 那翻东西的动静越发大起来,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意味。 “这许钱氏白天卖簸箕,不是赚挺多,这钱都藏哪儿去了......” 黑影暗暗嘀咕着,火折子的光一晃照过床上,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人都没一个。 肉眼可见的,蒙着布的黑影慌了起来。 挥舞着火折子,寻找起住这间屋子的人。 忽地,一张脸闯入视线! 很近很近。 光亮照映出脸庞的阴影。 犹如潜伏在黑夜里的鬼魅,神秘而又危险至极。 猝不及防的被吓,贼人的心咯噔一下! 飞快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钱木木双手背在身后。 “你是在找我吗?” 被发现后,贼人也不再掩饰。 抽出腰间的匕首,恶狠狠的道: “少废话,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钱木木勾唇一笑。 张开双手,似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都在我身上,你想要的话,就来拿啊。” 贼人不屑一哼,挥舞着匕首冲了上去。 钱木木的眸光瞬间凌厉起来,灵敏的避开匕首,擒住贼人的手腕,往后一掰扯! “咯嘣!” 胳膊硬生生被掰脱臼,贼人疼得眉头紧锁。 钻心刺骨的疼,额头冒起颗颗冷汗。 钱木木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之人。 “这么弱,还想来夜袭抢劫?” 贼人不屈的咬着牙,奋起反抗! 这贼人身手差得很,钱木木本来没放心上。 突然察觉到一双注视过来的视线,稍一搜寻,便瞥见房间门口那儿站着的黑影,她眸光一凝—— 第46章 闹出人命 在贼人的匕首划过眼前时,钱木木动作停滞,慢半拍的向后一仰,似吓坏的用手去挡! 锋利的匕首,划过掌心! 刺痛感袭来,黏腻渐渐流出。 她忍着痛,抓起喝水的茶壶。 狠狠往贼人脑袋上一砸! 碎片落一地,隔壁和耳房那边传来动静。 贼人意识到情况不对,捂着受伤的胳膊,迅速拉开院门逃窜! 眼瞅着贼人从眼前溜走,许家连外衫都没穿,提拉着鞋子就要追上去—— “别追!” 钱木木大喊。 许家连顿住脚。 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从衣襟里扯出一条帕子,随便缠了下手掌 ,钱木木走上前去,将院门给重新关上。 转头看向许家连。 “穷寇莫追。否则,伤的人会是你。” 那贼人被卸去胳膊,起码今晚是不可能再翻墙作案了。 不过,村里进了贼的事儿,明天还是得跟村长和里正说一声,让村里人都知道,多多提防着点儿。 打定主意后,钱木木便要回房—— 却被许家连拦住。 “娘, 您受伤了。” 钱木木看了下还在渗血的手心,用好的那只手摆了摆。 “小伤,早点儿睡吧。” 许家连却不肯。 走上前来,将钱木木的手拉到跟前。 “不行的,娘。” “三爷爷告诉过我们,受了伤要好好包扎,不然会有脏东西跑进去,到时候就会变得更糟糕。” 许家连一边念叨着,一边手忙不停的包扎着。 须臾间。 手心被用白纱布包了起来。 伤口上还涂着药膏,冰冰凉凉的。 还挺舒服。 钱木木抿唇一笑。 “谢谢。” 许家连憨厚的笑了笑。 “那娘您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钱木木微微点头。 走回房间,在关门时。 对视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里头波澜不惊,似一潭死水。 钱木木手一顿。 随后便关上门。 直到那扇门关上,许家凌都没能说出那句,从方才就藏在心里边,想要关心的话语。 那长长的睫毛低垂,扫出一片阴影。 眉宇微拧着,身侧的手紧了又松。 漂亮有型的薄唇,微微抿着。 像极了主人的性格。 扭捏,又笨拙。 ...... 在一声声鸡鸣中,天边旭阳升起。 萦绕在路山村上空的白雾渐渐散去。 房门梆梆作响。 钱木木被吵的耳朵疼。 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房门时又打了个哈欠。 “出大事儿了!闹出人命了!” 话音刚落, 钱木木被拽着就跑。 张婶子走在前头,嘴里还在不停的说:“村里头闹出人命了,听说是昨儿晚上,一个贼人闯进路山村,寻了村头李家......” 在喋喋不休声中,钱木木再困的瞌睡也醒了过来,只是眼皮子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所以,是谁死了?” 张婶子脚下一顿,又接着走。 “死倒没死,只是有气儿出,没气儿进的.....估计也快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什么也没说。 任由张婶子一路扯着她,走到村头李家。 李家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人。 村里大多数的,都来凑热闹了。 密密麻麻的人头,完全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张婶子硬着头皮,莽头往里面拱。 被推推嚷嚷的,说了好几嘴。 可算是走到了前头。 钱木木站稳之后,放眼望去。 堂屋里头,搭建起个简陋的床。 下边就一条薄薄的床单铺着。 这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 路山村有风俗,快要去世的人,是不能睡在原来的床上的,否则灵魂就会舍不得离开。 许秀阳顺着羊角胡须,一脸愁容,眼角余光在瞥见人群中的钱木木时,他眼睛一亮。 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过来,拽着人的胳膊往里边走。 “这李当家的要不行了,你快帮忙瞧瞧!” 钱木木还没说话,旁边的李婶子一脸惶然,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渍,眉目间还有着万分的悲怆。 “三叔,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您就别开玩笑了,我当家的眼瞅着就快要断气了,您行行好,别再折磨他了......” 许秀阳有些着急。 “我当然也晓得,只是这有希望,咱们就不能放弃,你这......” 两人说着话,钱木木没有理会。 而是走到床边,看着四肢微微抽搐的中年壮汉,她扭头扫了眼,在桌子上看到平铺的银针匣,捻起一根,缓缓扎入中年壮汉的头顶。 “诶!你做啥呢?!” 李婶子注意到床边的动静,满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冲过来想要拦。 许秀阳急急的张开双手,将人挡住。 “行针过程中,干扰会出大事儿的!” 经过许落那一事儿之后,许秀阳对钱木木那叫一个信任,坚信她就是顾老医师的传人,是个医术了不得的存在。 这许大夫是上了年纪的,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一辈,李婶子根本不敢轻易开罪,只能换一边想要绕开,却又被挡住了。 她焦急的在原地跳脚,“三叔,算我求您,快点让许钱氏停手,我当家的本来就够难受了,要让她这么折腾下去,我当家的怕是会死不瞑目啊!” 人群中也传出各种数落,指责声。 “这许大夫是疯了吗?居然让许钱氏去给李当家的瞧病,这简直比我看见猪在天上飞还要惊奇!” “许大夫还真是不把李当家的人命放在眼里,肆意胡来,这样的人就不配当医者!” “要我看,这许大夫上了年纪,脑子也跟着坏掉了......” 有人说着说着, 纷纷上前为李婶子撑腰。 周围闹作一团,钱木木两耳不闻。 专心着手头的针。 顷刻间。 李当家的脑袋上,扎满了银针。 就跟一只刺猬似的,格外可怕。 满头的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婶子颤着嗓音,两行清泪从眼角哗哗滚落。 “许钱氏,我家与你家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辱我当家的,我当家的都快要走了,你连一个将死之人都不放过,你还有没有良心呐?!” 钱木木冷眼瞥过去。 “你男人还没死。”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投向床上。 却见原本四肢抽搐的男人,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一点生还的迹象也无...... 第47章 起死回生 大家伙见状,更是以为钱木木将人给活活扎死了。 李婶子嘶声尖叫,癫狂的上前。 一把揪住人的衣领,拼命的撕扯着! “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当家的,许钱氏,你简直丧尽天良啊!我当家的他呜呜呜.......” 钱木木皱着眉,想要佛开那只手,却被狠狠推了一把,她条件反射扶住墙,结果不小心摁到昨晚伤到的掌心。 疼得她眉头一蹙。 李婶子扑到自家男人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有要跟着一起去了的趋势。 听着这凄烈的哭声,众人都不好受。 平时和许钱氏不对付的,立马站出来说三道四。 张婶子想要帮忙说上两句,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她有些为难的看向钱木木。 随便整理了下衣襟,钱木木拉开李婶子。 “再耽误下去,你男人就真的要死了。” 这许钱氏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李婶子心里来气,带着哭腔的嚷:“我男人都——” “同样的话说一遍就够了,我知道你男人对你很重要,要是我救不活,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钱木木说着,手上却没停。 李婶子眼眶满含泪水,透过水雾看着眼前的人,抽噎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望着钱木木有条不紊的忙着,众人心里边也有些拿不准。 左右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带着狐疑。 一时间,谁也没有离开。 都想要看看许钱氏,是不是真的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给治活。 行针到一半,钱木木扭头看向外头的人,“都出去些,你们堵着,空气都不流通了。” 有人不耐烦的想嚷声,却被旁边的人捂住嘴。 小声的说:“别吵,咱们好好瞧瞧,这许钱氏要闹什么名堂,你这一嚷,指不定最后她会把失败的原因怪罪到你头上呢!” 那人不屑的瘪嘴。 却没再闹。 堵在里头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全都站到了外头去。 等了段时间,钱木木拔掉满头的针。 掐着人中,维持了一分钟之久。 原本像是死去的人,眼眸缓缓睁开。 看着眼前的脸,李当家的羞耻脸红。 这许钱氏做啥呢? 靠这么近。 钱木木识趣的让到一旁,李婶子见自家男人醒过来,不可抑制的狂喜蔓延至心底,她喜极而泣的扑过去将人抱住! “当家的!当家的,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李当家的回抱住,安抚着自家女人,看到村里人都聚集在自家门前,他有些羞涩的松开手。 李婶子也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的垂着头。 当着大家伙的面,搂搂抱抱的。 真是羞死人了! 李当家的坐起身来,许秀阳上前给人诊脉。 本是死脉,可现在再诊。 这脉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许秀阳一脸惊诧! 扭头想找钱木木问个明白,却发现人不见了踪影。 他捋着胡须,缓缓而道:“李华,依你这脉象来瞧,应当是没事儿了的,不过保险起见,回头还是让许钱氏再给你诊上一脉为好。” “许钱氏?” 李华一脸懵,“为何我要让她瞧?她能懂个啥?” 李婶子站出来,“当家的,你能醒过来全是许钱氏的功劳啊!你险些就要......”死了。 最后两个字,李婶子实在说不出口。 李华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们在玩笑我吗?” 张婶子急忙张嘴,为钱木木正名。 “是真的,咱们大家伙可都看见了,许大夫都说你没得救了,全靠许钱氏给你扎满头的针,你现在才能同我们说话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听着一众的认同,李华震惊的无以复加,茫然的看向自家女人,却见其缓而郑重的点了点头。 似乎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 村尾许家。 树荫下头。 “娘,你还会治病?!好厉害。” 一声软糯声响起,钱木木掀开眼皮。 许小宝小手攥在胸前,带着些许欣喜,“娘,你是怎么做到的?可不可以教教我呀?” 这是对学医有兴趣? 钱木木挑眉。 稍稍坐正身体。 “想学?” 许小宝狠狠点头! “想!” 李叔叔出事儿,她也在现场。 看着娘行医,那飒爽的身姿。 她将来也想变成像娘一样。 成为个治病救人的医者! 前两天娘给许幸福治病时,她就想问,娘涂的药草叫什么,可是那时候她不敢开口...... 钱木木神情淡淡的。 “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学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这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的,而且还会经历许多磨难和艰苦,你觉得你能坚持的下来吗?” 许小宝咬着嘴唇。 眼神十分坚定。 “娘,我会努力的!” 钱木木勾唇一笑。 “好。” 她露出自己的手腕,将许小宝的三根指头按压上去,“你闭上眼睛,试着感觉一下。” 许小宝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又忽地睁开眼睛,带着无比的惊奇。 “娘,你这里在跳诶!” 钱木木有些失笑。 侃侃而谈道:“这就是人的脉搏,脉搏连接着心肺,还有我们人体的全身上下的器官......” 一字一句的,许小宝听得很认真。 钱木木见状,也讲得更加上心。 太阳缓缓高升,悬挂在正空中。 上山砍柴的,下地扯草的。 挖野菜的,全都回来了。 钱木木见天儿不早,也收了声儿。 走进厨房,拿出猪板油炸的油渣,开始捣鼓着做午饭。 昨晚的卤肉夹馍全都吃了个精光,一个没剩。 猪耳朵和猪大肠,她昨晚用卤肉的卤汁熬着。 一直到今儿早上。 掀开簸箕上头的白布,里头是色泽鲜亮的卤菜,已经放凉了,切成片儿用料拌味就能吃。 钱木木直接全都给切了,用辣椒油拌上,又用香葱点缀,看起来十分诱人。 光是吃凉拌菜也不行,她又抓了一把酸菜,用油渣炒出一大钵,野菜也焯过水后,用腊肉炒成一碟菜。 菜刚做好,外头传来敲门声! 第48章 拜入名下 许家连的声音,随之响起。 “李婶子,你怎么来了?” 李婶子站在外头,笑得有些讨好。 “你娘在家吗?” 许家连抓抓脑袋,梗着脖子冲厨房喊:“娘,找您的!” 钱木木端菜的手一顿,随口叮嘱了声许家石,随后便走了出去。 走到自家门前,她看着门外的人。 “这不是李婶子嘛,有事儿吗?” 李婶子腆着脸笑,把手上的篮子递过来。 “早上那会儿是我误会你了,这不想着来给你赔个罪,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还有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当家的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钱木木将篮子给推了回去。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来道歉,我知道你当时是什么心情,所以我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另外我也没做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儿,所以这就——免了。” “不!还是要谢的!” 李婶子很坚持,又有些羞赧的说:“我家如今能拿得出也就这些,希望你别嫌弃。” 说完,不等钱木木拒绝。 李婶子放下篮子,转身就走! 钱木木垂眸看了眼篮子,又看向离去的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您做了啥好事儿?李婶子还要专程上门道谢。”许家连好奇的问。 一早上许家连都在山里,他本来是去砍竹子的,结果碰上只野兔子,扑了一早上也没到手。 下山的时候,李家门前也没了围观群众。 许家连完全不晓得早上,村里头发生了啥事儿。 许小宝扯着自家大哥的袖子,满腹的倾诉欲藏都藏不住,“大哥哥大哥哥,我知道,你问我嘛~” 许家几个孩子都很宠家中老幺,许家连对待这个妹妹也是宠之又宠。 他闻言笑着蹲下来,犹如哄小孩儿似的问:“早上发生了什么呀?” 看着兄妹二人互动,钱木木浅浅的笑了笑。 回厨房把菜都端出来。 一大家子,开始吃午饭。 这几天的相处,让几个孩子对钱木木放下了戒备心,在吃饭一事上也不需要再作请。 全都埋头哐哐干饭。 凉拌猪耳朵,许家石是夸了又夸。 许小宝也学模学样的,软声夸赞。 许家连竖起大拇指,连点头认可。 一向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的许家齐,也忍不住开口:“娘,好吃的。”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庞,钱木木顿感五味杂陈,给几个孩子夹上一筷子的菜,手肘不停揉着有些堵的心窝子。 可能是出生起就没家人的缘故,其实她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 刚来这里,知道有几个孩子要养。 她也只是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合眼缘的小石头多关注一些,其他几个都是能处就处。 小石头的那番话是点醒了她,这个家不止一个孩子,还有其他的孩子也同样需要关爱和关心…… 但也只是听听,并未真的往心里去。 仔细一想,她还真是混蛋。 明明总是说要担起责任,内心却总是摇摆不定。 其实这也说明,她打心底就没把这几个孩子当自己的家人,始终认为自己是置身事外的,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 吃过午饭。 今天天儿热。 几个孩子也没出门,在家纳着凉。 钱木木歇了会儿,站起身来喊:“小宝,和我去一趟你三爷爷家。” 许小宝正缝着补着衣服,闻言放下手头的针,吭哧吭哧的跑过来,仰头笑着问:“娘,咱们去三爷爷家做啥?” 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钱木木牵起她的小手。 “你不是想学医嘛,去许三叔家问问有没有初学者的书籍,有的话就借来,没有我就去镇上买两本。” 还要特地去镇上买...... 见到娘对自己这么上心,许小宝心里头高兴的紧,但又不免忐忑的问:“娘,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呀?” 钱木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开解:“这算什么添麻烦?你这么乖,怎么可能给我添麻烦?” 许小宝抿着唇笑,摇头晃脑的。 “那就好~” 小小一个,想的还挺多。 钱木木有些好笑。 牵着人,往外走。 走过蜿蜒曲折的小路,又穿过好几条田埂,爬过一段坡,走到许秀阳的家。 抬手敲响大院门。 过了会儿,院门打开。 许秀阳见是钱木木上门来,脸上展露了笑颜,往旁边让了让,“早上你给李华瞧完了病就不见了,我还想着下午去找你问问详情呢。” 钱木木扯了扯牵着小丫头的手。 “叫人。” 许小宝甜甜的喊:“三爷爷~” 许秀阳慈祥的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进来坐。” 钱木木走进堂屋。 直言不讳,说明来意。 许秀阳一听小丫头对学医感兴趣,立马来了兴致,去翻箱倒柜的寻找着初级学者的医书。 过了一刻钟,许秀阳抱来一摞的书,慢悠悠的放到桌子上。 钱木木拿起一本,拍了拍书皮上的积灰。 “咳咳咳.....” 许秀阳捂唇咳嗽,有些羞愧,“这年纪大了,许多事儿顾及不到,书架上也好几个年头没整理了。” 若是身子骨利索,他定是要整理的。 唉......可惜了。 钱木木翻开,看了几眼。 内容都是一些很基础的草药辨识和讲解,倒也适合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钱木木从十几本中挑出三本,清理掉上头的灰。 “三叔,这三本借我吧?” 许秀阳寻了个凳子坐下,闻言摆摆手。 “想要,都拿去也无妨。” “这些书跟着我,就如同珍珠蒙了尘,还不如让它们发挥该有的作用。” 钱木木抿唇。 “小宝走上学医这一条路,需要有个领路人,我作为一介寡妇,行事多有不便。若是她能拜在您的名下,想必定能方便些许,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书中的世界民风虽说较为开放,女子可出入赌坊,但从根本上来说,女子的地位还是很低的, 做起事儿来还是会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要是能拜在许秀阳的名下,不管是瞧病还是学医都要比在她名下要好上太多。 第49章 看出端倪 许秀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 “小宝这孩子我瞧着挺合眼缘,既然她对这行医一事感兴趣,我带上一带也无妨。只是教导一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你还是得多多上心。” 大侄儿媳说的那个方子,他已吃了几日。 效果很不错,他的咳疾也有稍缓的迹象。 只是这身子骨终究是老了,不如以前了。 钱木木顿首。 “我晓得的,那就麻烦您了。” 许小宝咬着手指,听得是一知半解。 却也晓得自己是拜在了三爷爷的名下,她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笑得十分乖巧。 “师父,喝茶。” 许秀阳愣了下。 眸中激起千层浪! 他笑得合不拢嘴,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对其是赞不绝口: “好茶!小徒儿递的茶就是好喝!” 看到三爷爷笑,许小宝也跟着傻乐。 钱木木勾唇浅笑。 三人坐着,又说了些其他的话。 耽误了些时间,钱木木站起身来。 “拜师的事儿,我会去我公公婆婆家知会一声。这往后怕是会常常来叨扰您老,我这个当侄儿媳的先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了。” 这许钱氏是真的变了。 自从不赌之后,这为人处世好了许多,行为举止上也得体的很,相处起来格外舒服。 许秀阳眼中满是欣赏,闻言大笑起来,“我巴不得你们常常来叨扰呢!我这里冷清的很,一想到以后这里会热闹起来,我这心里都热乎了许多。” 钱木木付之一笑。 “那就这样,我先带孩子去她爷爷家了。” 说罢,她牵着许小宝离开。 许秀阳不知是想到什么。 突然又将人叫住。 “大侄儿媳!” 钱木木顿住脚,侧身望去。 许秀阳踱步上前,温和的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经李华一事,几乎全村的人都晓得你会医术的事儿了,你要不就趁着这个风头,走上这条行医的路吧?” 钱木木敛下眼睑。 昨晚李华会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 她为不让许家凌看出端倪。 给贼人放水。 让其逃脱掉。 她本来以为伤了一条胳膊,那贼人应该就不会再行偷盗之举,没成想却发生这事儿...... “侄大儿媳?” 这一声喊,让钱木木眼睫颤了颤。 她回过神来。 “我会考虑的。” “三叔,另外,我想从您这儿带点百部回去。” 许秀阳也晓得,钱木木这是怕小丫头染上他身上携带的痨虫,绕进柜台抓了一大包。 “要是不够,你再来同我说。” “多谢。” 钱木木执意要给钱。 许秀阳推拒不掉,只好收下。 她带着小丫头离开许秀阳家,穿过五六家院坝,又爬了一段坡,才到老宅门前。 钱木木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里头传来脚步声。 院门缓缓拉开。 许老头站在门内,见是自家大儿媳上门。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走回了堂屋。 坐在屋檐下头,正忙着缝补衣服的许老太太,捏着针往头皮上刮了刮,抬眸就瞧见钱木木带着小丫头来了,她立马扔掉针线,冲院门口那儿招了招手。 “小宝,来奶奶这里~” 许小宝却没动,仰头询问式的看着钱木木,见其点头,她才撒开自家娘亲的手,笑着小跑过去,甜甜的喊:“奶奶~” 许老太太将小丫头给搂住,半哄半撒娇的说:“我们家小宝最近都在忙什么呀?怎么都不来看看奶奶,奶奶好孤单好孤单呢~” 许小宝被圈在怀里,怯怯的笑着。 钱木木走上台阶,许老头从堂屋里出来,虽然没说话,可面上却是柔和的, 他递过来一根凳子,放在地上示意她坐。 钱木木微一顿首。 坐到凳子上,组织了下语言。 “公公婆婆,今儿我来是想跟您二老说两件事儿。” 这个开场白...... 这该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许家二老一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两人面面相觑。 都没有率先开口。 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钱木木不知道二老在想什么,自顾自的道:“小宝说对行医感兴趣,我已经让她拜在三叔名下,跟着学些东西。另外,我还打算把小复那孩子给送去学堂读书。” 她专门跑这一趟来说这些,主要是想到原身嗜赌如命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前几天还因为卖孩子的事儿,而闹了一出乌龙。 要是一声不吭,把许家复给送去学堂。 人突然消失不见,谁知道到时候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更重要的是,这二老是几个孩子的爷爷奶奶,她觉得还是把话说明白比较好,这样也省得被误会。 女娃娃学医? 送小四去学堂? 不管是哪件事,单拎出来都很奇怪。 许老太太一脸狐疑,“许钱氏,我怎么瞧着你这脑袋瓜有点儿不正常?这哪有女娃娃学医的,这要是传了出去,村里又该有人说咱们闲话了。” “再说,你晓得送小四去学堂要花多少钱不?今年收成不好,咱们家吃饭都成问题,哪有什么闲钱读什么书?” 要知道她家五个孩子,三个男娃能送去学堂,都是因为那几年收成不错,家里有多余的银子,才想说送去学两个字,不跟他们似的,豆大个字不识一箩筐。 老大后来能考上秀才,也是她儿争气。 可如今的局势,实在不适合送去学堂。 许老头也一脸的不赞同。 “我晓得小四那孩子喜欢读书,可今年实在不是个啥好年头,我们大家伙都预估今年的收成不会好。前些日子里正还来通知说,朝廷增收粮食税了,今年要交四成的税,这都快赶上收成的一半了!” “这粮食一少,这个冬天怎么熬过去都是个难题,你就消停会儿吧。等到明年若是情况好转,你再送小四去学堂也不迟,到时候我这手头若是空余,也会拿些给你的。” 钱木木闻言,正色道:“您二老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但我想说的是,小四今年十岁了,他还能有几个十岁?他这个年纪喜欢看书,我这做娘的自然是要操心的。” “前几年忽视几个孩子,如今我醒悟后,这心里啊是日日愧疚,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妥......” 第50章 病入膏肓 说着说着,她垂下了眼眸。 周身萦绕着一股颓然之气,好似真的为这件事,而感到十分难过。 许家二老,互相对视。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这大儿媳肯醒悟,真是太好了。 他们那几个孙儿,也算是苦难熬到头了啊...... 气氛酝酿的差不多,钱木木才抬起眸子,侃侃而道:“小宝虽是个女娃,但她对行医感兴趣,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不可能装眼瞎。” “况且,这人不论做得好还是坏,都会有人说三道四,婆婆你何必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嘴长别人身上,想说什么话都是别人的自由,咱们管不着,咱们能做的就是把自个日子给过好,这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她凑近老太太,耳语道:“至于银子的事儿,您大可放心。昨儿我去我娘家要了些银两,这手头还算宽裕。” 话音落下。 许老太太呆呆的。 仿佛还没从说的那些话中,明白过来。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 “大儿媳......” 钱木木挑眉。 鼻腔轰鸣。 “嗯?” 许老太太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大儿媳,嘴唇张了张。 “你真的变了。” 糟糕! 原身是个浅薄的,哪里会说些大道理的话。 钱木木僵了下。 信口胡诌: “这经历的事儿多了,想明白一些道理......” 许老太太嘴唇轻颤着,眼中若有泪花在闪烁。 “想明白了也好,想明白才能看清楚这世间许多事儿,你这想法是个好的,想送小四去学堂就送吧,我支持你。还有小宝也是——” 许老太太苍老的手,在许小宝的头上轻轻抚着,眼睛望向远方,瞳孔聚焦有些涣散,低沉的嗓音轻而缓的说: “你说得对,这时间的男人做个什么事儿都有人说,咱们女子又何尝能逃得过被说闲话。既然小宝想学,就送她去吧。” “这医术学了总归也不是个啥坏事儿,指不定咱们小宝将来还能成个大医师呢!” 许老头也沉默了。 过了半响,他道:“村里人我会帮着应付,你若是找好学堂,记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是去上学堂难免招人记恨。” 这话已经是表明,许老头默许了。 钱木木勾唇。 “那就有劳您帮忙了。” 许老头摆摆手。 不再多言。 把这事儿给敲定,钱木木也松了口气。 许老太太逗着许小宝,又忽然想起今早的事儿。 “对了,村里人都在传你治好了李华,是真的还是假的?” 昨儿下午,三弟还上她家说自家儿媳会医术来着。 她本来没放心上,却不想今儿早上传出大儿媳治病医人的‘伟绩’...... 真是玄乎。 说起这事儿,许老头也掀起了眸子。 很显然是感兴趣的。 钱木木挠挠头。 “这事儿吧......我是会点皮毛,也是正好凑巧。” 皮毛??? 许老太太一脸不信。 “虽说我没在现场,可我却是知道的,那李华被贼人伤了脑袋,三弟都说他没救了,是你给李华扎了满头的针过后,他才醒过来的。” 钱木木扯着嘴角。 不知道该如何说。 许老头出声询问:“你是在你曾外祖父那儿学到的本事?” 这一听,就知道是三叔那小老头讲的。 钱木木点了点头。 “我曾外祖父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后,我就被接到我娘家去了。” 顾老医师的名号,十里八乡的就没人不晓得。 那可是医术高明,付出却不计回报的大好人。 在前些年闹灾荒,顾老医师还开义诊,医德高尚到大家伙都会夸赞的大人物。 许老头咂了一口旱烟。 思绪渐渐飘散,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 “顾老医师我认识,那时候闹荒灾我年纪还小,当时乱吃了些东西闹肚子疼,还是让他给治好的......那可是个大好人呐。” 许老太太附和着点头。 “他也治过我爹娘,那医术真是没得说。” 二老陷入回忆当中,钱木木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会儿,二老回过神来。 许老头轻咳了两声,“既然你得顾老医师真传,咋不亲自教小宝?我那三弟也是个懂医术的,但与顾医师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些的。” 钱木木抿唇一瞬。 “我终究是寡妇,名声上也不好听。再者,医术一事最主要的还是要见得多,才能有所进步,小宝跟着三叔,行动上也能方便些。” 许老头沉吟片刻。 “倒也是,虽说咱不怕闲话,但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吧。”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把事儿都说完,又闲坐了会儿。 钱木木提出了告辞。 许家二老闻言,也没挽留。 钱木木带着许小宝出了老宅。 两人就要朝着小坡道儿往下走,却被一道声音给叫停。 “大嫂,你等等!” 钱木侧目。 许闻利跑上来,那双枯井般的眸子中所带的情愫,并不算干净。 钱木木眉头一皱。 她不喜欢这许闻利看她的眼神。 冷冷的道:“有事儿吗?” 许闻利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的道:“早上大嫂你给李华扎针的场面我都瞧着了!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真是太了不起了!以前都不晓得,原来大嫂你还有这本事!” 钱木木瘪着嘴角。 “看来你啥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诶诶诶!” 许闻利快跑两步,挡在了前面。 “我看你挺厉害的,你也去给我小儿也瞧瞧吧,他从出生起就得了那痨病,吃了也有些年头的苦头了......” 钱木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你儿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治不好。” 那次跟着三叔,她瞧得很清楚。 喉疮声哑,腹泻不能自制。 喘息胸高,不能平卧。 口如鱼口,喘息短气。 许落全都中了。 并且还是晚期。 这很显然, 就已经是治不好了。 而且刘小花对她敌意又大。 她可不想平白惹一身腥骚。 说完话,钱木木拉着许小宝走了。 许闻利还想追上去,却被一只手给拽住。 刘小花满眼敌意的看了眼离去的背影,怒瞪着许闻利,“你刚才和那个贱人说了什么?” 第51章 阿谀奉承 不耐烦的甩开那只手,许闻利扭头就走,根本不想搭理那个泼妇。 “许闻利,你给我站住!” 刘小花追着上去,厉声质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当初那件事儿?!” 许闻利走到自家堂屋里,扛起锄头就要出门去,刘小花用身形挡住去路,勾唇嗤笑着说:“恐怕你都不晓得吧!当初做媒的媒婆,把你跟大哥的生辰八字都摆钱木木跟前儿了,让她自个儿做选择。” “而她最后选择的是大哥,不是你,听懂了吗?!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爱而不得,而是人家压根就没选你!” 她和钱木木都是木瓜村的,还是同年岁。 那时候媒婆上门做媒,正好就是给许家兄弟三人做媒,本来她的生辰八字与大哥极为相合,要嫁给大哥的本也应该是她。 可谁知道,钱木木之前就见过大哥。 大哥那边在听说说媒介绍的是她后,没个两日就将亲事给婉拒了,还顺便提了一嘴钱姓家的幺女。 可媒婆那边早几日,将钱木木介绍给了许闻利,两人还在长辈的跟前见过一面,许闻利见过钱木木后就认定了对方。 闹出这档子事儿后,媒婆没办法,只能将写有生辰八字跟姓名的字条,摆在钱木木的跟前,让其自己做选择。 她本来也不晓得,还是在出嫁前的一天,才从亲娘那里听来的,那时候娘还再三叮嘱,让她多多提防钱木木。 嫁到这许家任劳任怨二十多年,她的枕边人却还在惦记着当初的佳人......这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滚开!我还要下地去!”许闻利冷声呵斥,单手将人给拂开,径直出了门去。 被推开的刘小花,腰间猝不及防撞到桌子角,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说。 刘小花咬紧下嘴唇。 装睡的人,她该如何才能叫醒...... ...... 绕着路,走在树荫下。 一大一小,朝着自家方向走。 钱木木昨晚原打算,今天去同里正和村长说说村里进贼的事儿,这李家李华被贼人所伤,估计村里就没人不晓得的。 她也懒得再去多此一举,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事儿。 走着走着,钱木木考起了许小宝的认字功底,却发现是一塌糊涂。 小丫头只认得零星几个字,稍微复杂点的,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教人认字儿,她可不在行。 还是得找个小先生来教。 推开门,走进院里。 钱木木目光搜寻了下。 找到在院子角落里练武的许家凌,她揉了揉脸颊,扬起一个比较温柔的笑,抬脚朝那边走去。 在两米开外站定。 “许家凌,忙呢?” 许家凌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 见人不肯搭理她,钱木木也不气馁。 去堂屋里搬来根凳子,坐在墙角阴凉处。 拄着下巴,静静的观赏着。 这个女人又在闹什么名堂? 许家凌琢磨不明白,也不予花心思想。 专注着自己该练的功法。 等到练完之后,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一回过神来,墙角下头的人也不见了。 就在这时,厨房飘来了淡淡的饭香味。 许家凌踱步走进厨房,舀了一瓢水。 把脸上的汗渍冲洗掉,拿着瓢喝水,眼睛却瞥向灶台那边忙碌的倩影。 水全都喝完,将水瓢放下。 心中酝酿了下,许家凌才往那边走了两步。 犹如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也不主动开口。 锅里头的肉菜炒得差不多,钱木木转头正想去舀水给掺上闷煮,谁知道旁边站了个人,差点没给撞上。 她趔趄了下,从旁绕过。 舀水掺进锅里头,盖上锅盖。 这才有功夫看向许家凌。 就见小家伙迈过门槛,正要往外走。 “许家凌。” 她出声喊。 许家凌顿住脚,扭头看过来。 眸色深深的,也不说话。 钱木木抿起笑意,“想拜托你个事儿。” 许家凌完全转过身,朝这边走了几步,微抬下巴示意她说。 小样......还挺高傲。 钱木木在心里头吐槽,面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小宝想要学医,我便让她拜在了三叔名下。这学医就得先学会看书辨识药草,但小宝不太会认字,我想让你花点儿心思教教她。” 系统告诉过她书中的一些细节。 两个小反派。 一个喜武。 一个喜文。 但要论谁脑袋最聪明,那还得是不显露山水,看文一目十行,且还是过目不忘的许家凌。 他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喜好,也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说得好听点,叫行事低调。 说得难听点,就是心似马蜂。 主打一个心眼子多。 许家凌嘴角微抿。 “家里不止我一人。” 言下之意,为何找他? 钱木木挑眉。 奉承的话,张口就来。 “当然是因为你是家里边最聪明的孩子,而且你做事严谨,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小宝教会的。” 突然被名为‘信任’的大锅砸中脑袋,许家凌懵了下。 他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嘴上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语气。 “好吧……” 钱木木灿烂一笑。 “那就麻烦小凌你啦。” 小凌…… 被这么亲切的叫着,许家凌耳朵尖微微红起来。 嘴唇抿着。 低着脑袋出了厨房。 看着小家伙的身影,钱木木无声的笑了笑。 就算是书中反派,现在也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只需稍加留心,就能将其给看透。 若童年是在温馨的家庭中长大的,她想许家凌也许就不会成为什么恶毒反派了。 只是可惜,阴沉的性格已经养成,想要纠正过来,怕是得花上好一番功夫了...... 屋檐下边,许家复的右手忙着编手上的小篮子,瞅了眼往这儿走的许家凌,就见对方耳朵红红的,表情还有些呆滞,像是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晕乎乎的又轻飘飘的。 许家复歪了歪脑袋。 “哥,你怎么了?” 耳朵这么红。 许家凌指尖揉了揉耳朵,淡定的一批。 “没事。” 许家复不信的撇了下嘴。 三哥这还是第一次这样...... 一看就是发生啥事儿了,只是不肯说而已。 …… 傍晚时分。 村尾许家。 饭菜熟透。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晚饭。 第52章 故技重施 作为家里边的小太阳,许家石一边吃着饭,嘴上巴拉个没停,跟钱木木说着今天他都经历了什么。 钱木木听着,不停的给小家伙夹一筷子菜,时不时还会被逗的哈哈大笑。 许小宝也同几个哥哥分享着,她今天拜三爷爷为师父的大事,还顺便讲了她学摸脉搏的感受。 许家连听完后,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后督促着说:“小妹,既然拜了师父,那你可要认真的学,不要辜负了娘和三爷爷的一片好心。” 许小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嗯,我会哒!” 话音落下,小丫头的脚边被蹭了蹭,许幸福脆生生叫:“汪!” 许家齐眼睛圆溜溜的,欢快的笑着说:“狗狗也高兴诶。” 几人闻言,相视一笑。 饭桌上的气氛,颇为和谐。 许家复凑近许家凌耳边,语气带着些许雀跃:“三哥,我喜欢这样的娘。” 因为有娘在,他们才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因为有娘在,他们才能顿顿吃上热乎饭菜。 娘回来以后,这个家越来越像样了,他现在只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永远,也不要变。 许家凌听罢没有答话,只低着头嚼饭,眼底延绵无尽的冰山,悄悄的崩塌了一个小角....... 吃完饭过后,钱木木感觉有些无聊,撑着腰站起来,扭头看向坐在堂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许家石。 “小石头,跟我出去走走怎么样?” 许家石扬起小脑袋,往这边瞅了瞅,语气中带着几丝歉意。 “娘,我在忙诶。” 钱木木左右扭着腰,一边扭一边往堂屋走,“你忙什么呢?” “捕笼!” 许家石的舌头伸出歪到一边,可可爱爱的,手上吭哧吭哧的忙活着,“这是我从张桂那里学来的,听说可管用了,他前几天还抓到了一只地鼠,那肉香的嘞~” 钱木木瞥了眼。 是个很简易的小笼子,用树藤和竹子编成的,不过还是个半成品。 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小孩子拿来玩的玩具…… 她扬眉笑了笑。 也不打扰小家伙的兴致。 扭头找了许家连,一起结伴出门。 ....... 圆月悬挂于夜空之上。 清冷的光辉,照耀着大地。 这里的夜晚,总是静谧中带着些许喧闹。 蝉鸣声蛙叫声,经久不息。 钱木木牵着许家齐的小手,走在小路上。 许家齐乖乖的没有说话,眉眼弯弯,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钱木木仰头看了眼明月,忽然想起一件事。 带着许家齐,就要往村头那儿走。 前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两方都是摸着黑走路,隔得远了看不清来人。 待到走近,钱木木才瞅见是顾小羽,手里边还提着一只水桶,想来是出门打水,准备回去的。 这书中女主,三观有点不正常。 她不想搭理,正要擦身而过—— “小齐?” 一声轻唤响起。 顾小羽揪着眼,借着月光确定是许家齐之后,她眉头皱了起来,抬眸看向钱木木,语气带了三分质问的意味。 “你要带小齐去哪里?” 出来散个步,都能碰上找麻烦的。 还真是有够倒霉的。 钱木木在心里边吐槽,面色淡淡的。 “跟你没关系。” 扔下这句话,她牵着许家齐就走。 顾小羽却瞬间警惕起来! 抓住许家齐的另一只手臂,使劲的往她那边拖拽着,“婶子,天儿都黑了,你要把小齐带到哪里去?!你是想卖掉小齐吧!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钱木木一脸无语。 “你脑子有泡吧?” 顾小羽却完全听不进去,扯着嗓门嚷嚷起来:“快来人呐!出事儿了!快点来人,有人要卖小孩了!” 住在周围的人家,听见外头吵闹,纷纷凑到自家院门跟前。 有的好事者,更是直接走了出来。 顾小羽见人围过来,更加用力的拽起许家齐的手臂。 两相拉扯,许家齐疼的皱起小眉头,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吭一声。 钱木木蹙眉。 率先松了手。 顾小羽以为是人都聚集起来,钱木木一时害怕,才不得已松开手,她将许家齐拉到自己身旁,用双手护住,微微抬起下巴,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一般。 转而她看了看许家齐,又开始向前木木求情:“婶子,你已经把小齐伤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真的很可怜。” “算我求你,你就放过他吧。再说小齐的嗓子不好,你就算卖也卖不出个好价钱的,你就当积德行善做好事吧。” 周围的人也跟着,你一嘴的我一嘴说了起来。 “我就说这许钱氏是个不安分的主吧,她迟早会做出卖孩子的勾当,你们一个个的还不信......” “都说赌瘾一旦染上,想要彻底戒掉那是难如登天,许钱氏大晚上的带着许家齐往村头走,这一瞧就是想趁黑赶夜路去县里。” “许钱氏白天救人,我还感动了一把,不成想晚上就开始卖自家孩子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她是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啊......” “......” 这路山村的人,还真是爱凑热闹啊.......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凉意,蹂躏了下脸颊,故技重施的双手摊开朝上,装出一副可怜乞讨的模样。 “各位,我们家是真穷啊,我家几个孩子饿的一天都没吃饭了,我也是被逼上了绝路,你们哪家好心,给我们点儿粮食吧,我一定会感谢你们八辈子祖宗的......” 一听提起粮食,凑热闹的几人面色一僵。 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好几步。 议论声,也戈然而止。 这许钱氏前些日子,向村里头大家伙讨借粮食的事儿,他们也听说了,当时只觉得好笑,现在轮到他们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 现在家里头,谁家不是缩衣节食,地里头收成还没熟,大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着。 甚至有的人家,一整天只吃一顿,就是为了把粮食都省下来,留着过冬用。 自家人都吃不饱,谁愿意借粮! 第53章 延续香火 更何况还是借给一个赌徒! 借出去都不一定能要得回来。 这一个个的举动,已经是写在脸上的拒绝了。 钱木木装没看见似的,依旧接着走上前,泪眼婆娑的哭诉: “刘大哥,我听说你家去年收成挺好的,想必一定有很多粮食,你借我点儿,回头我一定还你!” 被叫刘大哥的一脸惊恐状,扔下一句“你少胡说,我家哪来多余的粮食!”后,便火速逃了。 钱木木腆着脸笑,又凑到另一个大婶跟前。 都还没开口,那人转头就进了屋。 “砰!”的一声。 门都给关上了。 钱木木又扭头,看向还站着的几人。 “各位,你们行行好......” 话音还未落,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一旁的顾小羽都震惊了。 还能这样??? 她好不容易吆喝来的人,全让这许婶子给装疯卖傻给吓跑了。 把人都给吓跑,钱木木瞬间恢复回正常的神色,走到顾小羽的跟前,向旁边的许家齐招了招手。 “小齐,过来。” 许家齐眼底浮现七分笑意,抬脚朝钱木木那边走去。 还没迈出一步,顾小羽伸手给挡住。 颇为恨铁不成钢。 “小齐,你笨啊,她想卖掉你的!” 许家齐眨了眨黑不溜秋的眼睛,十分坚定的说:“娘才不会卖掉我呢。” 说完,他轻轻推开挡路的手臂。 脚步欢快的,走到自家娘亲跟前。 钱木木浅笑着弯腰,牵起那只小手,再没看顾小羽一眼,带着小家伙径直朝着村头走。 眼瞧着一大一小往村头那边愈走愈远,顾小羽一咬牙,一跺脚,放下水桶,朝着村尾许家跑去! ...... 走到村头李家,敲响房门。 里头很快传来脚步声。 院门拉开。 李家婶子一见是钱木木上门,她连忙热情的将人请进堂屋里头,束手束脚的有些局促。 “许婶子,你来我家是有啥事儿吗?” 钱木木单刀直入。 “你当家的伤到的是脑子,脑颅内有淤血,需要扎一阵子的针,不然有可能会凝结成血栓,对生命造成威胁。” 李婶子一听跟自家男人有关的,立马正经起来,随即又有些紧张的问:“这扎针该不会还要扎得满头是针吧......那得多疼啊。” 钱木木抿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李婶子单手抓着桌子角,有些犹豫。 “这脑子里边的淤血,它会不会自己化开啊?就跟猪油似的,万一哪天就给化开了呢?” 猪油化开…… 这是哪儿来的虎狼之词?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不太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李华扶着门框走出来,面色虚弱。 “媳妇儿......” 李婶子闻声赶忙过去,将人扶着坐下。 有些气急的谴责:“你身子骨还没好全,出来干什么呀!” 李华轻咳了两声。 随后看向钱木木。 “许钱氏,白天的事儿多谢你。” 钱木木微一摆手。 “小事儿。” 李华叹了口气。 “我不怕扎针。只是这诊疗费......能不能拖欠些许日子?等粮食一收起来卖掉,我就立马把诊疗费给付上。” 诊疗费? 钱木木懵了下。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这村里大多是些爱看热闹的,连年干旱地里头收成又好,手头都没什么钱。 所以她这次来看病,都寻思免费给人治得了。 没想到这李华居然会主动,提起诊疗费的事儿。 看不出来,是个还挺实在的人。 这送上门要给的钱,钱木木自然不可能往外推。 只不过婉转的话,还是要说的。 “都是同村人,诊疗费等你手头宽裕时给,也是无妨的。” 李华略微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 “多谢多谢,我的病就麻烦你多多操心了。” 钱木木也勾起了一抹浅笑。 “客气。” 说了后面的三次疗程,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过后,钱木木带着许家齐就要离开。 许家齐脸色突然涨红,捂着肚子跳脚。 “茅厕,茅厕!我要上茅厕。” 李婶子见状,拉着许家齐就要往后院走。 “茅厕在后院呢!我带你去,别急昂.......” 肚子疼得很,许家齐却倔强的站在那里,看着钱木木说:“娘,等我,不要走。” 都啥时候了,还担心这事儿......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等你等你,我不走。” 得到肯定的回答,许家齐这才跟着李婶子离开。 看着小孩子离去的背影,李华满眼的慕羡,不由自主的感慨道:“小孩子真好啊.......” 也是这时候,钱木木才想起李家一个孩子都没有。 空气中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气声。 李华整个人都颓唐了下去。 “要是我家也能有孩子就好了......” 钱木木随口道: “这不难。” 那垂着的脑袋,突得抬起来! 眼中写着震惊之色,李华急切的问:“你的意思是,能让我媳妇儿怀上?” 钱木木挑眉。 “可以试试。” 这李家夫妻二人,为人挺不错的。 若是能相交一二,她还挺乐意。 自从李华晓得许钱氏扎个针,就能把他从阎王爷手中给抢过来之后,对其的信任度高涨许多,但又害怕只是幻梦一场空。 “能让我媳妇儿怀上孩子的把握,大吗?” 钱木木凝眉,沉思片刻。 “有七成把握。” “七成,七成......” 李华重复着喃喃自语了两句,随即郑重其事的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请务必要帮帮我家。我家就我一颗独苗,我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能我媳妇怀上个娃。” “若是我李家的香火在我这儿断了,我就是死也无颜面对我爹娘啊......” 说着说着,他突然哽咽起来。 用袖子擦擦眼角,缓了下情绪。 “若是你能让我媳妇儿怀上,你许钱氏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们家的座上宾!” 那双眼中写着真诚。 句句发自肺腑,半点不掺假。 给钱木木弄得有些不自在。 她挠了挠头。 “我会尽力的。” 也许是虚情假意看多了,让她不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真诚和坦率。 不过, 她并不讨厌。 第54章 搅屎棍 看出李华的身子骨不是个能坐得住的,钱木木主动提出要出去透透气后,便走到李家院外头,在附近悠悠晃晃的,等许家齐上完茅厕就回去。 灰蒙蒙的远处,传来脚步和喧闹声。 钱木木懒得去凑热闹,蹲在路牙子旁。 待到走近了。 竟是许家那几个孩子。 还有许家二老也来了。 一个个的,投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似是仇恨,又似疑惑。 还掺杂着难以置信。 她挑了下眉头。 不明所以。 “咋了?这是。” 许老头单手背在身后,将其周围一眼扫过。 全然不见许家齐的身影。 冷声喊: “许钱氏。” 钱木木应声。 “您说。” 许老头吸了一口气,踱步上前。 “小齐那孩子呢?” 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就为了问她这个? 钱木木满眼懵,但还是老实回答。 “肚子疼,上茅厕呢。” “你撒谎!” 许家凌的身后,冒出个毛绒脑袋,顾小羽露出半边身子,伸长手指过来。 “我亲眼看见你带着小齐往这村头来的!我当时出言阻拦,你骂我脑子有泡,还装疯卖傻的,把我喊出来的父老乡亲都给唬跑了,你肯定是已经把小齐给卖了!” 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还真是个搅屎棍。 钱木木一脸无语。 看着顾小羽,讥笑了声。 这一幕落在几个孩子眼里,却成了她麻木不仁,被顾小羽戳穿之后还笑得出来,简直就是歹毒心肠! 许老太太三两步上前,咬牙切齿的道:“你把我孙儿卖到哪里去了?!说!” 许家连也站了出来。 低声下气的恳求: “娘,小齐胆子小,求求您不要卖掉他。我是家中老大,您卖我,求求您把小齐给赎回来好不好?” 许小宝踩着小步子,走到自家娘亲跟前,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哽咽着说:“娘,求求你,不要卖掉五哥哥......” 掏出手帕,钱木木弯腰,轻柔的擦拭着小丫头脸上的泪水。 衣角被拉住扯了扯,许家石咬着嘴唇,眼中的信任隐有要崩塌的趋势。 “娘,小齐人呢?” 钱木木抬手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 “我说了,他肚子疼,在上茅厕。” 旁边的许家凌一听,眼中冷意更甚,冰冷至极的道:“茅厕是假,拖延时间是真吧。” 语气平稳,却带着满满的肯定。 钱木木眼神一凝。 眼中的光悄然间,冷了下去。 这已经完全就坐实了她的罪名。 上次许家齐感冒那次,她试着解释,却被强行打断,被误会后一直没个道歉。 说到底,这家人也压根就不信她,这些日子建立起来的信任,只需要旁人轻轻的说一嘴,就会瞬间动摇,甚至是崩塌。 上一次,她解释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多费口舌。 面对一人一句的逼问,钱木木也不再作任何回应。 看到钱木木完全就一副油盐不进,问什么都不答的样子,许老太太心急如焚,着急之下,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耳光声炸响! 钱木木闭眼一瞬。 压下心里头的火气。 舌尖抵了抵被打的那边。 明明动手打人的是许老太太,她反倒怕的瑟缩了下。 “这...这......” 许老太太侧头,惶然的看向自家老头子。 许老头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转头叫许家连。 “你随我沿着去县里的路走,说不定能追上人牙子,我们一起去把小齐那孩子给赎回来!” 许家连严肃点头。 两人当即就要走。 就在这时。 李家门推开了一角。 许家齐的脑袋钻出来,见有这么多人,他脚步踌躇了下,随后走到钱木木的身旁,仰头看着自家娘亲,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不解。 “娘,好多人啊。” 李婶子也懵了下。 怎么上个茅厕,家门口聚集了好些人。 她松开握门的手,从里头走出来。 见是许家人,她笑了起来。 调侃着: “许婶子,你可真是家里头的团宠啊!出个门这么多人来接你,寻常人哪能有这排场!” 话音落下, 没人接茬。 李婶子脸色有些尴尬,赶紧转移着话题。 “咳咳咳,我当家的事儿就多劳烦你操心了。我刚才进屋听我当家的说,你还有治不孕的法子,真不晓得该如何感激你才是......” 钱木木揉了揉被打麻的半边脸颊,神色淡淡的道:“感激的话,等到怀上之后再说吧。天色不早了,明儿个我再来你家,给你们二人仔细瞧瞧病根在哪里。” 李婶子笑得眼睛弯弯。 “成!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后,她又冲许家二老打了个招呼。 便进了屋,关上院门。 空气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静到呼吸声,都能听见。 空气中却又极致的喧闹。 好似即将烧开的水。 随时会沸腾。 几乎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都看向了那个垂着眼眸,完全看不到是什么表情的人。 钱木木没有说话。 独自一人。 朝着家的方向走。 挡路的赶紧往旁一让。 根本不敢拦。 许家齐隐约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索性不管,快跑几步上前牵住娘的手,跟着一起回家。 看着人安安静静的走远,许老太太心里边愧疚的啊,跟猫爪抓似的,摸着扇巴掌的那只手,眼中满是后悔和无措。 “老头子,这咋办呐?!” 许老头愁眉不展。 沉沉的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道: “这事儿我也有不对,我该拦着你点儿的。” “但过错已经造成,再是悔恨多说也没用。现在先不要去老大家了,等到明儿个,咱俩再上门去表个歉吧。” 顾小羽一脸怔然。 “不应该啊,我明明就看见她带着小齐往村头这儿走,而且还在有人出来的时候,她害怕的松开了手,不敢再对小齐动手......” 琢磨片刻,忽地灵光一闪。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自信的道: “她一定是使诈!许婶子好狡猾,看出我是去叫救兵,就给小齐带到李家去,特意上演了这一出......” 许家凌蹙眉。 “你刚才说,‘她害怕的松开了手?’把这个事情详细说一下。” 第55章 从中作梗? 顾小羽歪头。 满眼迷惑。 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追究的。 但也没拒绝,将其场面给复述了一遍。 在听到两边对许家齐的胳膊拉扯,钱木木率先松开了手时,许家凌抿紧了唇。 “我们,真的错怪了她。” 顾小羽皱眉。 “阿凌,你为什么这么说?” 许家凌咬了咬下颚。 “她松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拉扯弄疼了小齐。她心疼,不想要看到小齐疼痛的样子,才会比你先松开。” 顾小羽愣住。 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跌了几步。 “你的意思是说,小齐在她的心里,比在我这里要重要,所以她才让的我?” 许家凌瞥了眼。 不予置否。 许家复站在旁边,似求问又似喃喃自语的道:“三哥,我们好像搞砸了,该怎么办啊......” 许家凌沉了一口气,身侧的小拳头攥紧。 许家连走过来。 目光极为坚定。 “道歉吧。” “为之前的那次,也为这次。” ...... 推开院门。 走进去。 钱木木提了桶水,去了后院。 简单冲了个凉水澡,随后躺椅子上,坐在院里,脚边点着特制版的蚊香。 几个脑袋,堆在院门口那儿。 小心翼翼,往里头瞅。 椅子上的人,眼皮半耷拉着。 好似睡着了。 又好似醒着一般。 几人心里头没底。 互相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来。 许家连踱步走到椅子旁,弱弱的叫:“娘......” 钱木木声都不吱。 一点也不想搭理。 许家连抿了抿嘴唇。 “娘,我错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许家连这回算是明白了。 娘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想理他。 许家连垂着脑袋,默默的走开。 前有大哥碰了一鼻子的灰,几个孩子踌躇了下。 许小宝上前,软软糯糯的。 “娘,对不起。” 许家石攥着衣角。 “娘,我不该怀疑你的。” 他是真的害怕小五被卖掉。 那可是他的亲兄弟...... 说完,两个小家伙黯然离去。 许家复走到钱木木跟前。 “娘,抱歉。” “为小齐那次,也为这次。” 话音落下,他抬眼凝视着椅子上的人。 见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神情有些黯然,低下头走了。 许家凌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犹豫了许久,什么也没说。 转头回了房。 院子里安静下来。 椅子上的人,懒懒的翻了个身。 侧卧着,面向院门那边。 她勾唇一笑。 一抹涟漪自眼中悠荡而过。 还懂得道歉,不算无可救药。 作为奖励,明儿个上山里,给这群小家伙,买点肉来补补吧。 都还只是小孩子,正确的三观还没形成,分不清对错也是有的。 再说,她也不想小气吧啦的,揪着这点事儿不放,把关系都给闹僵。 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 ...... 翌日。 清晨,山涧云雾缭绕。 路山村的一天,在声声高亢的鸡叫声中拉开序幕。 床上的钱木木,慵懒的翻了个身。 双手蒙住耳朵,闭上眼继续睡。 眯了会儿觉。 才慢悠悠的爬起来。 拉开房门。 许家连挑着桶水,吭哧吭哧的走进院里。 许家石背着背篓,拿上小锄头去挖野菜。 许家凌在墙角处,一招一式的练着拳脚。 许家复坐在屋檐下,手执本书读的认真。 许家齐端着比他还大的簸箕,放到院子里,里头是晒的半干的萝卜丝。 许小宝坐在排水沟那儿,揉搓着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有模有样的洗着。 几个孩子有条不紊的忙着。 听到房门声打开。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连声喊着:“娘。” 钱木木淡淡的应了一声。 走到厨房,舀了一瓢水。 简单洗漱,收拾了下。 拿起背篼,便要出门。 许家凌和许家复,也放了手头的事儿。 砍柴的砍柴,下地扯草的扯草。 人一走,院子里头也空了下来。 ...... 爬到西山头半山腰处,钱木木俯瞰着整个路山村。 路山村,一个半大不大的村子。 人口有一千来人。 靠近宗祠那边,房屋建筑比较密集些。 那边也是许姓人最多的。 许姓,是村里头的本姓。 其他的姓氏,都是外来人。 有些是搬迁来的,有些是前些年打仗逃过来的。 “咕噜噜~” 肚子叫声响起。 早餐没吃就出门了,钱木木揉揉空肚皮。 点开系统的面板,在熟食区里头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吭哧吭哧的吃完,又买了一只肥兔子,三只小嫩鸡,还有两袋子的酸李子。 东西买好,钱木木顺着下了山。 回到家里边,几个孩子都没回来。 三只小嫩鸡宰杀好,用腌料腌制。 肥兔子焯水后,放进砂锅里闷煮。 里头还放了枸杞黄花,小火煨着。 饭菜都煮在锅里,等到中午就能直接吃现成的。 钱木木还惦记着昨天答应好的事儿,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下,便把院门给关上,朝着李家的方向走去。 ....... 村中许疙瘩家。 站在房里的许菊花,气得来回跺脚,抓起一个劣质花瓶,狠狠往地上一扔! “哗啦!” 听见响动声。 许刘氏夺步站到门边儿,询问了句“怎么回事”后,气急败坏的捶墙,满眼憎恶的咬着牙: “宗祠那帮老不死的说什么你造谣生事,苗儿不对......去它奶奶个腿儿,那嘴是吃了屎了,许宝贝明明就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凭什么不让上族谱?!” 许菊花双手撑着桌子角,沉寂了会儿。 随后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阿花儿,你上哪儿去?” 许菊花拽着自家亲儿子,满腔气愤的扔下“这事儿肯定是许钱氏在中间作梗,我找她去讨要个说法!”就走了了。 ...... 沿着蜿蜒的小路。 走到李家门前。 院门微敞着。 李家婶子就坐在院中,瞥见许钱氏上门来,她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将人请进来。 “哎呀!许婶子,你可算是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钱木木微微颔首。 走到堂屋里头坐下。 家里头还煮着东西,钱木木不想耽误时间。 直言直语的说明来意,李氏夫妻也很配合。 第56章 上门挑衅 把过脉之后,钱木木看了看口腔耳朵。 又问了下平时出汗情况,还有夜里戏水鸳鸯时的细节。 在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李氏夫妻二人脸都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为了能怀上孩子,强忍着羞涩给倒了个干净。 全须全尾的了解清楚过后,钱木木总结道:“李婶子的身体除了有些虚之外,其他没什么毛病。” 李华皱眉。 “那为什么我夫妻二人,这都成亲快十个年头了,也没个子嗣啥的?” 钱木木扬了扬眉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你身上?” 李华神情滞了下。 转头看了看自己婆娘,又看了看钱木木。 他扯着嘴角笑。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许钱氏,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问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身上?我媳妇儿的身子骨还没我好呢,我不可能有毛病的,肯定是你看错了,你再给仔细晓瞧瞧......” 可在对方一脸淡然的表情下,李华说着说着没声儿了。 过了半晌,他有些接受不能。 干巴巴的问: “真是我的问题?” 钱木木欣然点了点头。 “反正我诊断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让许三叔瞧瞧,亦或是去县里找个大夫瞧。” “啊这......” 李华面露难色。 女人生不了,顶多被说是不下蛋的母鸡。 男人要是不行,那可是会被钉上耻辱柱的,一辈子被人嘲笑,连脊椎骨都直不起来的那种。 这要是让村里头的人知道,那他李华这辈子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不,不用了。” 李华说得磕磕盼盼,脸色涨红的说:“我相信你,许钱氏。” 李婶子也没想到,问题居然是出在自家男人身上,她愣了愣,莫名感觉心里头都松了口气。 李家的香火,不是因她而断。 真是太好了。 转而又有些心酸…… 钱木木沉吟片刻。 “我回去写个药方子,你们拿着去我三叔那里抓药吧,至于怎么煎服,我三叔会告诉你们的。” “这......” 李华唇瓣有些发干。 “许钱氏,不能你帮我抓吗?” 钱木木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你放心,我三叔是个有医德的大夫,他不会随便把病人的情况到处说的,而且这是你家的私事儿。再说我三叔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许秀阳在村里头的名望不低,而且相识多年,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李华稍一琢磨。 “这倒也是,那就多谢你了。” 钱木木摆了摆手。 跟人打了声招呼,离开李家。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 走到自家跟前。 手刚要推开门。 就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声。 “滚出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声音是许家连的。 钱木木皱眉,一把将门给推开。 一眼扫过院中的情况。 许菊花站在厨房门跟前,一脸得意的举着杆子,无差别的驱赶着靠近的人。 脚边放着好几样东西,有砂锅,也有腌制的三只嫩鸡,还有大米......可以说许家厨房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搜罗出来了。 许家连手持门闩,不停的想要靠近。 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到,完全接近不了。 其余几个孩子手里头,都拿着板凳柑子啥的,同仇敌忾的瞪着许菊花。 在杆子又一次挥过来的时候,许家凌眼疾手快,攥住杆子,狠狠往这边一拽! 眼瞅着其他人也要上来,许菊花情急之下,扔掉杆子,用帕子抱着滚烫的砂锅,朝着许家凌这边砸过来! 钱木木整个心都被提到嗓子眼! 疾步向前! 将人往后一拖! 因着力气太大, 许家凌惯性后仰! 后脑勺磕在钱木木的肋骨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家凌也痛得皱紧眉头。 砂锅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滚烫的汤汁和兔肉,到处飞溅。 幸好几个孩子反应的快,往旁边推开,都没什么事儿。 看到钱木木回来,许菊花那被打过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开始痛起来,像是形成肌肉记忆一般。 她面色有些僵硬,却又在瞥到自家儿子时,她那满腔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许钱氏,宗祠那几个老家伙说我儿子苗儿不对,不让他上族谱,是你搞得鬼对不对?!” 这关她什么事儿? 钱木木没忍住。 翻了个白眼。 “许菊花,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闲得没事干。” “宗祠几位老祖宗说得本来也没错,当初你那放浪的行为,村里人谁不晓得,你说你生的孩子是许秀才的苗儿,我估计村里也没几个人愿相信吧。” “至于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相信你比谁都要清楚。好心劝你一句,你要真心为这孩子着想,最好还是去找他的亲爹,一直死磕我们家, 你怕是永远也不会如愿。”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明白,那许闻书都嗝屁了,这许菊花咋还这么执着的要认许闻书? 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嫁进这许家…… 许菊花气得胸脯微微起伏,抬手指着钱木木,尖牙利嘴的喊: “你放屁!你才放荡!你个下三滥的贱货!你也配教训我!你算老几!” “我告诉你,就算你阻止也没用,我迟早会让我儿的名写在许秀才名下!” 说完,她提起地上的东西。 当即就走。 钱木木迈步过去,将人拦住。 “谁说,你可以离开了?” 许菊花咬牙切齿。 “你们许家欠我的,我还没向你讨要,你敢拦我?!” 这三观...... 真是震碎眼睛。 钱木木面冷如霜。 “你来我家搅合一通,抢我们家的东西,还摔碎我熬的兔肉汤,你以为......你什么都不用赔,就能直接走掉?” “我就是砸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许菊花颐指气使,昂首挺胸,一脸不怕死的大声嚷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杀了我,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向阎王爷和我男人诉说,你做得所有恶事!” 钱木木讥笑。 “杀你?就你这条贱命,还不值得让我背负上人命债。” 许菊花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扬手就想扇人耳光! 第57章 狠狠教训! 钱木木咬紧牙关。 一脚踹人胸口上! 气如山河。 力道大的,直接将人给踹飞出去! 许菊花后背砸在台阶上,腰后背那叫一个痛啊! 她摸摸后背又摸摸腰,哪哪儿都痛,有种说不上来的钻心刺骨。 钱木木踱步上前,俯视着地上的人,犹如在看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记住了,我许家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你要敢来,我就敢让你付出代价。” 许菊花眼中满是恨意,张嘴就想破口大骂—— 还不等人嚷出声,一耳光骤降! “啪!” 震耳的响。 口腔内壁撞上牙齿,直接破了皮,嘴里弥漫起血腥味。 许菊花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对视上那写满狠戾的眸子,许菊花的眼中布上了恐惧之色。 双手撑着台阶,想要后退逃离。 “不...不要杀我......” 许钱氏疯了! 她真的敢杀人! 钱木木一把揪住其的衣领,两张脸几乎逼近,她低声呢喃着警告:“不要一再在我雷区蹦跶,否则我一定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说到做到,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阴冷的话语,许菊花犹如置身冰窖一般,身形止不住的抖,瞳孔轻颤着。 见达到目的,钱木木拽着将人扔到门外,就宛如扔什么碍眼的垃圾一样。 被扔到地上,许菊花摔得疼了。 也不敢叫出声。 显然是被吓得狠了。 处理完大的,还剩个小的。 钱木木扭头,又将许宝贝给拉到外边。 因着是孩子,她还顾忌着手上力道。 结果换来的是拳打脚踢,嘴里还骂着脏话。 这小孩儿,没救了。 钱木木没再理会外头的人。 反手关上了门。 院里头,许小宝手抱着个瓷碗。 其余几个孩子,弯腰捡起地上的兔肉,放进碗里。 几张小脸上都写着,可惜心疼之意。 好好的肉全都被糟蹋了。 钱木木轻咳了两声。 几人看过来。 她道: “捡起来洗干净后,拿给许幸福吃,它的伤还没好全,吃点好的补补。” 许家连有些迟疑。 “娘,这......” 话说一半,他不敢再多言。 用水冲了下,肉痛的咬着牙,全都倒进了许幸福的狗碗里头。 昨天晚上已经惹娘生气了,他不想再惹娘不快。 许小宝蹲在许幸福的跟前,手指戳了戳那毛茸茸的脑袋,嘟着嘴说: “许幸福,你可真是幸福。” 其他几个,也默默的点头。 看着几个小家伙那一脸赞同的样子,钱木木心中有些失笑。 抬脚朝厨房走,嘴上还不忘喊: “小石头,来给我烧火。” “来啦!” 三只腌好的嫩鸡,在起酥油中炸制。 肉香味扑面四溢,烧火的许家石馋得不停吸流口水,抱着洗好野菜进来的许小宝,也疯狂咽着口水。 钱木木笑了笑。 把鸡肉都给炸好,又把野菜也裹上面粉炸。 担心菜不够吃,她又炒了一大钵酸菜油渣。 全都做好,端上桌。 都不用作请,好几只手上去。 拿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 鲜嫩的鸡肉,独特的口感。 刚出锅的热乎乎,好吃到舌头快要吞进去! 吃完一个,许小宝满脸感慨。 “好好吃,好幸福呀~” 其他人,默默的点头。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 艳阳高照,天儿热。 许家几个孩子都没出门。 在家里头,各自消遣忙着。 钱木木坐在树下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扇子。 微风徐徐扑来,她琢磨起中午的事儿。 许菊花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因着长相不错,十里八乡好些家里头有男娃的,都上门来提过亲。 这来踏门槛儿的多了,渐渐将许菊花的心给养大了。 自抬身价,眼光也越发挑剔。 家里头穷的,嫌弃看不上。 有钱的,又怕感情不忠一。 挑来挑去,年纪大了。 又开始嚷着想找个读书人。 可这十里八乡的,就许闻书弄出点名堂。 也不知怎么的,许菊花开始留意起许秀才,真是越瞧越喜欢。 这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搔首弄姿的想要勾搭上许闻书...... 也不晓得私下,两人到底有没有厮混过。 那个许宝贝到底是不是许秀才的种,她心里头也没底。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永除后患? 越想,脑壳越痛。 钱木木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个烦心事儿给扔到一边,扭了扭身子,眯着眼打瞌睡。 清风穿堂过,卷走空气中的燥热。 半梦半醒间,就在钱木木即将要睡着的时候,院门那儿传来了动静。 许老头走进来,背上还驮着一个背篼。 许老太太畏畏缩缩的,躲在院门外头,眼睛在院中扫来扫去,最终在树下头看到了那抹倩影。 几个孩子见状,齐声喊着。 “爷爷,奶奶。” 钱木木闻声,朦朦胧胧的睁开眼。 许老头把背篼放到地上,扭头就见许老太太还在外头,连门儿都没进来。 他招手,温声唤着: “老伴儿,进来啊。” 许老太太看了眼坐起来的钱木木,缩头缩脑的迈着小步子走进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许家连搬来根长凳子,放树荫下头。 “爷奶,坐。” 许老头扶着凳子坐下。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老伴儿,坐啊。” 许老太太没动,盯着钱木木瞧。 一双枯黄干巴儿的手攥着衣角,像个小孩儿似的。 钱木木付之一笑。 站起身来。 “婆婆这么看着我,应该是想坐我这里吧。您请。” 昨儿个晚上,突然被扇一耳光。 她说不恼火是假的。 要搁其他人,她早还手回去了。 但这毕竟是年长的长辈,还是几个孩子的奶奶。 归根结底,也是原身以前造下的孽太多,才让这一家人对她的信任度几乎为零。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不想看见小齐那孩子出事儿…... 虽说老太太动了手,但是个性格单纯的。 相处起来也挺舒服的。 一看就很好骗。 她还挺喜欢这小老太太的。 第58章 顾小羽的婚事 被大儿媳这么说,许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坐到自家老伴儿身旁,噘着嘴说:“我才不稀罕你那位置。” 被这么说,钱木木也不恼。 笑着坐下。 “您二老,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说起这事儿,许老头轻咳了两声。 眼睛瞥向旁边的老婆子,却见其呆呆傻傻的,一副完全没意会到的样子。 许老头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的笑,主动开口道:“昨儿个晚上,是我们误会你了,想说今儿上门来,跟你赔个罪啥的......” 话音落下,也不见旁边的人接上。 那无奈都快要从眼眶里跑出来,许老头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家老伴儿。 “老婆子。” 许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抓了抓脸颊。 “不好意思嗷。” 钱木木浅笑着,摆了摆手。 “事出有因,这件事说不清是谁对谁错。所以你们不必自责,还要专程来向我这个做小辈儿的道歉。” 一句事出有因,就把之前的和昨天发生的事儿都给涵盖了...... 这大儿媳,是真的变了啊。 如今说话都变得含蓄许多。 许老头一脸慈蔼,笑着说: “过去的事儿是过去的事儿,不能和昨晚的事情混为一谈,昨儿晚上是我们误会了你,道歉与辈分无关。咱们是一家人,这做错了没个态度,时间久了也会变成心结,彼此的关系就疏远了。” 这许老头好知礼...... 钱木木抿唇。 不知如何作答。 许家二老教养真的不错,做错了事儿也没因着是长辈,就端着不道歉。 还专程带着一背篼的东西,两人一起上门来,放低了姿态,对她这个当儿媳的小辈道歉,还把话说的这么体面。 在这种乡下,还能有这样的老人。 真是,挺难得的。 许老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大儿媳,我打听了下,花开镇上有家私塾,这几日在招收学童,开堂是在八月秋收后。” 钱木木眼睛亮了起来。 “这事儿,真吗?” 这花开镇,是每隔四天赶一次集。 这么算起来的话,那就后天赶集。 要是真的话,那她后天就带小复那孩子去一趟瞧瞧。 许老头点头道: “真,这消息是从里正那里得来的,他这些日子正打算送高志那孩子上学堂呢!” “所以你要是想送小四那孩子去学堂,最好这两日准备一下。只不过这样一来,小四要上学堂的事儿,在村中也不再是秘密……” 许高志是里正的孙儿,当心肝宝儿的疼。至于许老头嘴上说的准备,那自然是银子。 钱木木稍加思索,心里便有了主意。 “行,多谢您上心。” “您所担心的,还是先等事情确实敲定后再烦恼吧。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您说是不是?” 屋檐下头的许家复,也听到了谈话的内容,放下了手头的书,咬着下唇,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儿。 教自家小妹认字的许家凌,也收了声儿,走到屋檐下头,站在许家复的旁边。 “看来,她是真的要送你去学堂,而非玩笑戏弄。” 注视着树下的那个人,许家复沉沉的点头。 爷爷奶奶都晓得,可见其态度。 一旁的许小宝,糯糯叽叽的说:“昨天中午那会儿,我和娘去三爷爷家后,又去了一趟爷奶家,当时爷奶是不同意四哥哥你去上学堂的。” “是娘说你喜欢读书,就不要耽搁。说你已经十岁了,还能有几个十岁,做什么事情学什么东西都要趁早......” “娘说了好多好多,爷奶才被说动答应你去上学堂的。娘真的可好了,昨天晚上我们不该那样对娘的......” 说着说着,许小宝垂下了脑袋,眼中蒙上一层悔意。 许家复微诧。 “她真的这么说吗?” 许小宝掀起眸子,嘟着嘴不高兴的道:“我干嘛要骗四哥你。” 许家复神情愣愣的,看着树下的人,心中滋味难辨。 许家凌神色如晦。 敛下眸子。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许家二老坐了会儿。 就提出要离开。 钱木木见状,也没拦着。 恭敬的将人送到门外。 目送人远去。 随后关上院门。 ....... 在日渐落西山时,许家院里又空了下来。 挑水的挑水,去地里的去地里。 砍柴的砍柴,挖野菜的挖野菜。 忙忙碌碌的。 钱木木也被张家婶子,给喊上了山。 撸了一背篼的干松针,当做引火柴弄回来烧。 正往回走呢,抬眼就瞧见前边不远处的田坎上,两个小小身影,面对面站着。 也不知道顾小羽说了什么,把许家凌都给逗笑了。 看着小反派之一的笑颜,钱木木有些感慨。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面冷如冰的小反派笑呢。 真是稀奇。 那边说着,突然往这边看过来。 那两张笑脸也呱嗒一下,消失殆尽。 随后各自分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见到这一幕,钱木木没什么表情。 关于小女主和小反派不喜欢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点。 旁边的张家婶子,整理了下背篼带子,闲谈似的道:“说起来,前些日子顾家婶子说顾小羽来红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顾小羽的婚事就会定下来了吧......” 说着说着,她又戳了戳钱木木。 眼里边是掩盖不住的八卦。 “诶,我记得你家老三跟顾小羽玩得不挺近,你跟顾家婶子提这一嘴没?” 这里的女孩儿在第一次来葵水时,其娘家会隐晦的向外传达,她家闺女开了花苞,可以上门定亲了。 而大多数女孩儿,通常会在第一次来葵水后不久就定下婚约。 定下婚约之后,可以立即去夫家伺候。 也可以留在娘家多待几年,再去夫家。 全凭男方家人,或是女方家人做主。 钱木木面色淡然。 “算了吧,我跟顾家人合不来。” 听着这话,张婶子瘪了瘪嘴。 深表赞同。 “我也是,顾婶子那嘴太能说了,一整个碎嘴婆子,受不了受不了......” 两人说着话。 到了自家门口分开。 钱木木推开院门儿,走进去。 许家凌已经回来了,正教着许小宝看书认字。 钱木木凝眉,寻思了下。 转头去了厨房, 开始忙活着做晚饭。 第59章 你想给我定顾家的亲? 不一会儿。 院子里飘起了饭香味。 几个孩子, 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饭快要煮熟,敲门声响起。 许家石兴致冲冲的跑去开门,仰头就见是许秀阳上门来。 “三爷爷。” 听见这声喊,钱木木往围兜上擦了擦水,走到厨房门口那儿,笑着打招呼:“三叔,我家正做饭呢,一起吃点儿?” 许秀阳站在院外头,摆了摆手。 “不了不了。” “我这病,不方便。” 钱木木也反应过来,许三叔这时候上门,恐怕是有事儿想说。 喊来许家连把锅里头的菜都给盛起来,随后去卧房拿了几样东西,她跟着许秀阳出了门去。 站在小路旁。 钱木木把专门针对,肺痨病的药方交出去。 “您回去按照我写的方子吃,您这还不算太晚,慢慢调养着,还是有希望好的......就算不能好透,您这日子也会过得舒服些。” 许秀阳没想到许钱氏对他这病如此上心,一时之间喉咙有些干哽。 “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你操心,我这真是......” 钱木木莞尔一笑。 “就是老了才要人操心啊,年轻时候身子骨硬朗,自然是不需要操心的。” 她并非好心肠,而是看见这小老头,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一生无儿无女的师父,也不知道她不在之后,谁会替他养老...... 不能为师父尽孝,就只能将这份心思用在这许三叔身上,算是一点心里慰藉。 许秀阳一把年纪,眼眶却红了起来。 颤颤巍巍的,收下这份好意。 缓了下情绪,他才说起来这儿的事儿。 “李华去我那儿抓药了,你那方子开的真是不错。” “我这些年有给李氏瞧过病,也给开过几幅药,可吃了些日子,肚子也不见有动静,我为着这事儿,还纳闷了好久呢......” 钱木木神色淡淡的。 “怀孕毕竟是两人的事儿,要是有问题,也只会出现在两人的其中一个人身上。” 许秀阳黯然的叹了口气。 “当初我也这么想过,还提出给李华瞧瞧,结果那小子一听,别提多激动了,差点跟我干起来......现在让你给瞧,只怕是真着急了。” 钱木木抿唇。 不予置否。 话茬落下, 许秀阳顿了顿。 试探性的问: “大侄儿媳,你要不回头抽空去给许落那孩子瞧瞧?”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别了吧,我家好几个孩子呢。” “再者许落的情况,您比我还清楚,多余的话,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之前陪着许秀阳去许闻利家后,她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那套衣服都给烧了。 就是怕携带某种病菌,让家里头几个孩子也给感染上。 当然她也知道她这样,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但为了几个孩子,多小心些总归没坏处。 又一次被拒绝,许秀阳失落了瞬,心里头却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没有作多勉强。 互道了声,便分开了。 钱木木回到家里头。 几个孩子乖乖的坐在桌旁,没有一人动筷,全都在等着她回来。 钱木木笑了笑。 走过去坐下。 几个孩子,齐刷刷开动。 ...... 琼月挂在高空之上。 许家院里喧闹的很。 梨树上也不知何时飞来只蝉,一直叫个不停。 几个孩子围在树下头,七嘴八舌的商量着该怎么爬上去,将那只蝉给抓住。 钱木木被那蝉吵得头昏脑涨,把椅子搬到屋檐下头,扇子扇着凉风,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孩子忙活。 一声落凳响起。 她侧头瞧了眼,随即又收回眼神。 过了会儿,才开口说: “小凌,你是怎么看顾家那丫头的?” 她记得系统说过,许家凌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得罪的如此深,导致两个小反派都想要弄死她...... 说实话,她是一头雾水。 但单从今儿下午看到的那一幕,以及系统前两天说的‘爱而不得’来推测。 她估摸着,大概是因为小反派喜欢顾小羽,想要与其定下婚约,而原身在中间阻拦的缘故也说不定。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将两人捆在一起,然后等个五六年,将人给迎进门来。 不过…… 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也早,可这许家凌再是反派,也才十岁。 屁大点儿的孩子, 真的懂这些吗? 钱木木十分怀疑。 话问出口,她盯着许家凌瞧。 想是要将其瞧出个好歹来。 许家凌蹙眉。 “什么怎么看待?” 见其完全没弄懂的样子,钱木木想了想。 还是决定把话儿给问明白。 “顾家婶子在张罗着给顾小羽定亲,这事儿你晓得吧?” 许家凌点了点头。 “知道,顾小羽还同我说过。” 钱木木沉吟了片刻。 “那你,是怎么看待的?” 再是蠢笨的人,也该听明白其中真意。 更何况是聪明如许家凌。 他眼睫颤了颤。 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想给我定顾家的亲?” 咋是这个反应? 白天那么要好,怎么说起这事儿就变了? 心里这么想着,钱木木面上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这个意思的话。” “当然没有!” 许家凌说得斩钉截铁。 丝毫不带犹豫的。 话里头,还带了几分恼意。 钱木木是真懵了。 咋还给整生气了? 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原则。 她多嘴问: “你不跟顾小羽感情挺好?” 许家凌有些气恼。 言简意赅。 “仅限于朋友。” 钱木木挑了挑眉。 也懒得再问下去。 这许家凌的心思,可比许家复难猜多了。 猜一次脑细胞都要死好多,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瞥了眼椅子上的人,许家凌气得胸脯微微起伏,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处,怎么也咽不下去一般。 小妹喜欢学医,娘就给安排拜入三爷爷名下。 四弟喜欢看书,娘就给找学堂。 到了他这儿,就跟看不见似的。 还直接打算要给他定个亲,找个媳妇儿。 都是娘的孩子,为什么轮到他。 就这么敷衍? 第60章 心动的契机 椅子上的钱木木摇晃着扇子,在心里头吐槽: “二货,这反派对女主一点儿也不感冒,你还说什么爱而不得......纯属扯淡。” 【许家凌喜欢上顾小羽是有一个契机的哟~契机还没发生,当然就只有朋友之情,难友之谊啦~】 钱木木挑眉。 “契机是什么?” 话音落下,久等无应。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又是这样。 每次一说到关键处,就立马装哑巴。 问因无果,钱木木也不再瞎琢磨。 扭头看着躺在窝里头的许幸福,伸手揉了揉毛绒脑袋。 这小狗儿养了几天,现在精神气儿好了很多,伤势也在渐渐恢复当中。 被人摸摸头,许幸福讨好似的舔着她的手,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钱木木勾唇,笑了笑。 “傻狗。” “娘!娘,我们抓到了!” 许小宝捧着手,兴奋至极的跑过来,手心里头还捧着只鸣叫的蝉,满满分享欲的递过来。 “娘,你瞧!” 钱木木微微坐起身,把蝉接过来。 徐徐而道:“小宝,这蝉也是药材。主治小儿惊痫,夜啼,癫病,寒热。烤熟了吃,还能治慢性失音。” 许小宝惊了。 “娘,这种到处都有的小东西,也能治病的吗?” 钱木木付之一笑。 “中医药本身就是由无数种小东西,组合在一起发挥药性,为人治病的。有些时候,你可不要小瞧了它。放对了一样东西,能肉白骨。放错了一样东西,就能将人致死。” 许小宝惊讶的下巴都合不拢。 另外几个孩子,还是一脸懵。 他们有从村里头那些人的话中,听到说娘会看病救人,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而且还懂得这么多...... 许家连上前两步。 “娘,你......” 话刚起个头,他又止住了。 钱木木笑了笑。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医术的吗?” 许家连没说话,可从表情上却能看得出,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扫了眼其余几个孩子,也是同样的表情。 这事儿,迟早要说。 钱木木也没瞒着。 将在许秀阳那里说过的话,重复性的说了一遍。 几个孩子听完,神情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许家凌拧着眉头,“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没说过这件事,也从没为人治过病?” 突然就会给人治病,未免也太过诡异。 面对小反派提出的质疑,钱木木抿着唇,浅浅的笑着说:“女子行医多有不便,我当初年少胆怯躲了这么些年。如今我一朝醒悟,只余这一个可糊口的本事,却是再也不能隐瞒下去。” “再者,小宝她想学医,我这个当娘的也想出一份微薄之力。” 这番说辞,无懈可击。 几个孩子听了,面面相觑。 眼中还存有疑虑,却也没再多问。 三爷爷这几日频频来家里找娘,应该就是为娘会医一事儿,三爷爷一知道,怕是爷爷奶奶那边也不例外。 老一辈的长辈们都信了。 娘所言之事,大概率是没掺假的。 念及此处,几人散开了去,没再纠结这事儿。 许小宝还赖在旁边,软声求着钱木木再说些。 孩子愿意多学,钱木木自然乐得此见。 温柔的声线,缓缓述说着一些常见的药材,在听到蒲公英树根子也能做药材时,许小宝再一次被惊讶到了,却听得也更加认真。 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讲着讲着,夜渐渐的深了。 院子里的说话声,也消融在浓墨般的夜色中。 ...... 翌日。 天儿一早。 钱木木就起来了。 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 云层遮挡着太阳,周遭阴沉沉,空气也闷闷的,好像要下雨一般。 懒懒散散的坐到中午,煮了一锅洋芋豇豆饭,又炒上一锅的酸菜,几个孩子抱着碗饭,散落在院里头各个角落。 一大碗洋芋饭给全吃进肚子里,钱木木起身往厨房走,将碗给放灶台上头,扭头正要出去,就见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 眼角余光瞥见靠墙放的水桶,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提起两只水桶,又顺手拿了扁担,挑着走了出去。 许家连瞧见,赶忙站起来。 咽下嘴里头的饭。 急急的道: “娘,您放下,挑水是我的活儿!” “都是家里头的活儿,分什么你啊我的,好好吃你的饭。” 话音落下,钱木木已经走到了外头。 又突然想起张婶子做什么都会叫上她......脚步一转,走到了张家的门前,抬手敲了敲。 张家婶子正和自家儿媳,坐在院里头纳着新鞋底,听见敲门声,扬着脖子冲外喊:“谁啊?” “张婶子,挑水去不?” 张婶子一听是许钱氏来叫她,忙扔下鞋底就往厨房走去拿木桶,张家小儿媳跟在后头,有些疑惑不解。 “娘,这许婶子明明跟您不对付,咋还上门来叫你一起去挑水?再说,咱家水缸满着呢,您歇会儿吧。” “哎呀!多屯点水总没坏处,啥时候都能用上,你就搁家里头,把那鞋底剩下的给收尾弄完,明儿个还得拿镇上去卖呢......” 张婶子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很好,敷衍式的应着儿媳,等到话说完,人都跟着钱木木走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村头的水井。 正是中午,大家伙都在休息的时候,来排队挑水的没多少人,钱木木走到人少的那边排上,张婶子紧随其后。 排在前边的人,忽然搭起闲话来。 “诶!我说顾家婶子,你那小女儿今年也才十一岁吧,你就不打算再把她留在家里养个几年?” 被叫顾家婶子的妇女,吊着单眼皮,瞥了眼说话的人,双手叉着腰没好气的说: “做生意的都知道不做赔本的买卖,这要是让那臭丫头多呆几年,还不知道得浪费我多少粮食,我巴不得赶紧打发了出去,还能换得粮食银子啥的。” 听着这尖酸刻薄的话,周遭的人瘪了瘪嘴。 没赞同,却也没反驳。 过了会儿,人群中不知道谁又开腔: “我听说许疙瘩对顾家婶子你那女儿挺有意思的,她家去年收成可是村里头最好的,这你两家要是定亲,他们家不得送个百八十斤的粮食给你家啊?” 第61章 存心膈应 说着,那人还冲顾家婶子使了个眼神, 其中带有很明显的攒簇之意。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话里头没几分真意,坐等看热闹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本来是闲话瞎扯,顾家婶子却听进了心里。 那双满是算计的眼,掠过一抹精光,面上摆出无尽的嫌弃。 “那许大家的我可看不起,一大家子都是个拎不清事儿的,未婚先孕不说,还让那孽种给生下来......做法真是一点也上不了台面,臊皮的很!” 话音落下,气氛骤然安静。 谁也没敢搭腔,左右瞅着。 过了半晌,见没许大家的人在。 众人都松了口气。 悻悻的扯开话题。 许大家的人就不是什么好货,一整个蛮横不讲理,要是被那种人给缠上,晚上都得做噩梦。 她们可不想跟那种,泼皮无赖吵嘴皮子。 一直没说话的钱木木,玩味一笑。 这顾家婶子心思还挺活络的嘛...... 看来那许大家的,都不用她动手收拾。 依照这个形势,坐旁观戏就成。 ...... 挑水的队伍,走的很快。 不一会儿,就轮到钱木木了。 把水桶给打满,打算提到一旁,等到张婶子打好水,一起回去。 正走着,一只脚骤地伸出来—— 钱木木眼神一暗。 一个虚晃。 直接一脚踩在那脚背上! 还顺便转动着脚尖,狠狠一碾! 一声痛呼响起! 被踩得火辣辣的疼,整个脚背都麻掉了,老二家媳妇的刘小花,狠狠的剜着钱木木,尖声嚷着:“大嫂,你没长眼睛啊!我招你惹你了,你故意要踩我一脚!” 钱木木眯着眼笑。 笑得憨态可掬。 “你没招我也没惹我,就是你那脚还挺长,都能伸我跟前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刘小花的脚。 就见刘小花整个人半边都在队伍外头,那脚也伸出去一大截...... 这下,再是眼瞎的也明白。 到底是谁在闹幺蛾子。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刘小花的眼神,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还不忘小声的交头接耳。 听着那碎嘴的声音,刘小花一整个面红耳赤,咬着嘴唇狠狠剜着钱木木。 张婶子挑着水桶过来,瞥了眼刘小花,随后看向钱木木。 “咱们走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 挑着水桶就要走。 “站住!” 本来是想让钱木木吃个跟头丢个大脸,结果自个反倒被众人嗤笑,刘小花面子上过不去,也咽不下这口气,强撑着嚷道: “大嫂,你把我脚都给踩伤了,害得我都挑不了水,你必须赔偿!” 她才不稀罕那什么赔偿。 她就是单纯的,想要膈应钱木木。 只要钱木木不好过,她心里头就舒服了。 钱木木侧过身。 满眼迷惑。 这人存心恶心她呢吧? 张婶子看不下去,一脸鄙夷的道:“许刘氏,去许三叔那儿看看脑子吧,我看你指定脑子有点儿啥毛病。” 刘小花气急败坏。 “张家的,有你什么事儿!闭上你的嘴,没人说你是哑巴!” 张婶子瘪嘴道:“你自个儿心坏,想要给木木使绊子,被人识破了你不羞愧,反而还想要讹人,真是有够没品的......” “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小儿子好像还生着重病,你要诚心想让他多活些日子, 我劝你还是积点德吧。” 扔下这话,张婶子叫着钱木木一起走了。 一旁的顾家婶子,还不忘讥讽的笑着添把火:“这啊,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围顿时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落进刘小花的耳朵里,变得刺耳无比,她气急败坏的跺脚。 “笑什么笑!都不许笑!” 话音落下, 换来的是更大声的嘲笑。 刘小花被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又羞又恼的提着水桶火速跑了。 ...... 挑水回到家里头。 几个孩子把厨房都给收拾好,拿着背篼锄头的,准备下地上山去。 钱木木见状,随口叮嘱着:“都注意着点,这天儿好像要下雨了。” 许家连闻言,笑着摆了摆手。 “不会的,娘。” “今儿就是个阴天,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放晴的,您等着瞧好了。” 今年就开春那会儿下过几场雨,后头就再没掉过雨珠子,倒不是他不盼着下雨,而是这老天爷压根儿就不会赏脸。 一听这话,钱木木来劲儿了。 “要是下雨,你怎么说?” 许家连一愣。 有些惶然。 “娘,儿子就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要是我有哪里冒犯了您,我跟您道歉。” 钱木木有些无奈。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这么怕我生气做什么。咱们来打个赌,要是下雨的话, 你怎么说?” 许家连想了想。 “那我就连翻三个后空翻!” 钱木木勾唇一笑,一脸自信的道:“要是我输了的话,我就把下次的炸鸡翅膀给你一个。” 鸡翅膀....... 许家连憋不住笑了。 鸡翅膀可是娘的心头好,这都愿意让出来...... 看来娘是真想玩这个赌,这可是难得能和娘拉近关系的机会,他当即就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另一道冷声响起。 “幼稚。” 许家凌扔下这句话,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头也不回的朝外走。 好好的兴致被打断,钱木木也没置气,反而笑了笑。 这小反派就没有看得惯她的时候。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许家连有些无奈。 他这个三弟,哪哪儿都好。 就是成熟的太早,完全不像个小孩儿,比他还要成熟。 “娘,那我下地里去了。” “好。” 钱木木目送着几个孩子离开。 走在最前头的许家凌,脑袋微微一侧,往这边看了眼,神情莫测的又扭过头去。 她歪了歪脑袋。 满脑袋的问号。 算了,小反派的心思猜不透。 把水桶里的水,全都倒进水缸里头。 钱木木又去挑了一趟,把水缸给灌个半满,随后背着背篼,拿起小锄头往山上去。 家里头几个孩子身体都虚得很,要想把亏空给补起来,还是得做药膳,一点一点的慢慢改善才行...... 第62章 怕重蹈覆辙 打定主意,钱木木在山头上到处乱窜。 悄然无声,已临近下午。 忙活了大半天,钱木木挖了小半背篓的树根。 手上还攥着一条蛇,这是她顺手抓的,打算给几个孩子做个大补汤。 顺着明显的路迹走了段路,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本来想着不管。 但又想起之前几个孩子被欺负的经历...... 钱木木只能叹了口气,主动朝着闹出动静处走。 扯开一小丛树林的枝叶,争吵声传入耳朵。 “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许疙瘩推嚷着许家凌的胸前,桀骜不驯的道:“许家石本来就是个丑八怪,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你问问大家伙,他们不也这么认为!” 许家凌气愤的咬着牙,攥紧双手! 忍无可忍,一拳头挥舞上去! 命中许疙瘩的下巴! 猝不及防的,许疙瘩的舌头被自个咬到。 直接给咬破了,口腔里弥漫起铁锈味。 他往地上啐口水,双手攥起许家凌的衣领,扬手就要打—— 却突然发觉脑袋上落下一个重物,好像还是活的,极其缓慢的蠕动着,冰冰凉凉的。 他伸手去抓,就摸到一抹湿滑。 伸手一扯,拉到眼前。 入目就见一条蛇吐着蛇信子! 全身的鸡皮疙瘩直冒! 许疙瘩被吓得惊慌起来! 扯着那个东西想往地上扔,结果却被缠住脖子,他害怕的浑身冒着冷汗,张嘴就开始鬼吼鬼叫! “蛇啊!” “有蛇!” “狗日的,跑什么跑!快点来救我啊!” 叫嚷的求助,没有一个搭理。 周围看热闹的小屁孩儿们,一见有蛇跑得比谁都快。 一转眼就溜没了影。 那条蛇张大嘴,就要咬人! 许疙瘩脸都吓白了,眼睛一闭! 浑身哆嗦着,心都提到嗓子眼! 可等了会儿,身上也没哪里痛。 许疙瘩悄咪咪的睁开眼,就见那条蛇被钱木木抓在手上。 蛇被控制住,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一放松,下腹传来热意。 犹如闸门被打开。 “滴答...滴答......” 尿渍滴在地上,渐渐的形成一滩小水汪。 钱木木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许疙瘩,你好歹也十三岁了,讲究点卫生行不行?” 许疙瘩脸红到脖子根,“少废话!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有资格教训我!三八婆去死!” 骂完,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转眼间,影子都瞧不见了。 钱木木嗤笑了声,收回眼神。 看向站在一旁的许家凌,关切的问:“你没事儿吧?” 许家凌抿着嘴唇。 一声不吭。 提着背篼,就朝山下走。 “娘,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的许家复开口问着,眼睛时刻留意着她手上的那条蛇,有些心惊胆战的。 “来山上挖点东西,听见这边有动静就来看看。”钱木木说着,跟着往山下走,见小家伙还盯着她的手上瞧。 她笑了笑。 “不要怕,这是无毒的,就算被咬也没事儿。” 见自家娘拿着条蛇,轻松的跟拿麻绳一样,许家复扯了扯嘴角,有些佩服的道: “娘,您真挺厉害的。” 他是说真的。 以前都没发现,娘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能徒手抓蛇,辨识药材。 眼睛落在许家复拿着柴刀的右手一瞬,钱木木收回眼神,抬脚往山下走。 山脚处。 许家凌站在路旁,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下来的一大一小。 待到两人都走到路上,他才又抬脚走。 看了眼许家凌,钱木木心里有些好笑。 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 三人并肩,走在蜿蜒曲折的路上。 天空阴沉沉的。 乌云低压,雷鸣电闪。 闪电忽远忽近,看起来有些吓人。 想是随时有一场大暴雨要来临。 钱木木见状,催促着两个孩子快些。 三人脚步加快,急速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行至半路,许家凌眼前晃了那么一下,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给绊住! 一整个大趔趄。 扑棱到了地上! 跑在前面的钱木木,听见声儿,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眼。 随即掉头走近,弯腰想将人给扶起来—— 却被反手狠狠一推! 猝不及防,钱木木身形不稳。 直接往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 双手下意识去撑地,被擦破了皮。 看到钱木木摔倒在地上,许家凌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悔,又恼又怕的缩着站起身。 低着脑袋,继续朝前走。 这小子...... 好心被当驴肝肺。 钱木木心头来气,又有些无奈。 自顾自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许家复站在那里,看了看亲三哥,又看了看亲娘,满眼是犹豫,不知道该站哪头。 将那抹犹豫看在眼里,钱木木上前轻轻拍了下小家伙的肩膀,温声道:“走了,回家,快要下雨了。” ...... 村尾许家。 回到家里后,钱木木把手掌里头的泥沙和灰尘都给冲洗干净,用碘伏消毒过后,拿着药走到堂屋里头,放到小板凳的旁边。 “你膝盖应该破了,擦这个。” 扔下这句话,她便到了外头。 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昏昏沉沉的天,与旁边的许家连闲唠着磕。 走在堂屋里靠墙边的许家凌,眸子低垂着,瞥了眼凳子旁边的两个小罐子,又掀起眸子看向坐在堂屋门槛边,露出半个肩膀的人。 他嘴唇抿了抿。 心中滋味难辨。 他真是怕了。 怕重蹈覆辙,怕受到伤害...... 坐在门边的人,忽然扭过头。 “你会用吗?” 这话一出,打断许家凌的胡思乱想。 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完全猜不出在想什么。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站起身又走了进来。 把两个罐子打开,从其中一个罐子里拿出两根棉签,沾上碘伏。 “拿着这个,你自己擦。” 今儿被推一次就够了。 她可不想又来个屁股坐地。 许家凌看着那棉签,也不接过。 一旁的许家石,看得实在拧巴。 直接上手,将许家凌的裤腿都给挽起来,咧着嘴笑着说: “娘,你快擦。” 钱木木瞅了眼许家凌,试探性的把棉签往那擦破皮儿的膝盖上送,这小子看着干巴儿瘦,力气还挺大,都能把她个成年人给推倒。 她可得当心点。 第63章 怕就怕有什么毛病 冰凉刺痛传来,许家凌微微皱起眉头。 看到小反派皱起眉头,钱木木心里莫名生了些许恶趣味,但一想到这么小的小孩儿,却活成这么成熟的小大人...... 念及此处,钱木木又有些心疼起来,软声哄着:“这会有点痛,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给伤口消毒过后,她把棉签和碘伏一收。 “裤腿先不要放下来,让伤口晾会儿。” 叮嘱了句,她便跨过门槛。 又坐到了小凳子上。 眼光一瞥。 坐在旁边的许家复,右手拿着书本,察觉到有目光看过来,视线从书上挪开,他眨了眨眼歪头问:“娘,怎么了?” 钱木木凝眉。 顿了顿才道: “你好像很喜欢用右手,你是右撇子?” 她真的发现了。 这许家复是真喜欢用右手,凡是会用到力气的,都是右手在支撑,左手几乎不怎么用得到。 一直用右手是没什么问题,但怕就怕是左手有什么毛病。 但这许家复可不像个有什么事儿,会主动同她说的,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也省得心里头老惦记这事儿。 话音落下,许家复的瞳孔微颤。 手上力道一松。 “啪嗒”一声,书本掉落在地上。 钱木木不明所以。 俯下身去,将那书给捡起来,随后递还回去。 许家复却不停的往后退,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朝着他靠近一般。 钱木木愣了下。 不明白前一刻,还挺亲近她的小屁孩儿,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大变了个样。 但也不打算勉强,将书给放到自己坐的小凳子上,起身便去了厨房。 站在墙角处的许小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咬了咬唇,踱步跟着走进厨房。 钱木木正忙着把放在小篓子里的蛇给抓出来,见到小丫头来厨房, 她顺势就叫人帮着把火给烧起来,自个则是划开蛇的小肚皮,取出里面的小肠子和蛇胆,把蛇皮整张拔下来。 蛇给处理干净,切成段儿截。 摸出大砂锅,放到里头掺水。 放入挖来后,洗干净的树根子。 盖上盖子,烧起火焖煮。 弄完这些,她又把泡好盐水的野杨梅捞起来洗干净,放进大锅里,随手扔入一把冰糖熬制着。 在灶头那儿烧着火的许小宝,冒出脑袋尖儿来,软声喊着: “娘。” 钱木木手上收拾着卫生。 闻言鼻腔轰鸣。 “嗯?” 许小宝嘴唇微动,嗓音软糯着说: “四哥哥,他的左手手臂有伤的。” “五年前你扯着他的手臂,想将他给扔到院子外头,四哥哥倔着不肯,你强硬的拉扯......自那以后,四哥哥的左手手臂就很少会用......” “这些,娘你都忘了吗?” 话音落地,钱木木怔住。 外头轰然间,响起哗啦声! 雨滴掉落在房檐上,敲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凉飕飕的风穿堂而过,厨房里点着的蜡烛被吹熄。 一瞬间,厨房里黑了下来。 过了半晌,钱木木把蜡烛又给点上。 双手撑着灶台,眸光注视着锅里,被煮得翻滚的杨梅,愧疚之意弥上心头。 喉咙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唾沫。 “抱歉,我......” 原身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再加上每接收一次,她的脑袋都会疼。 这导致她对原身的记忆,一直是带有主观排斥性的不愿意接收。 可是她却忘了,接收原身的记忆,能让她对这个家里的孩子多些了解...... 扪心自问,她真的有做好,一个当母亲的心理准备吗...... 过了会儿,衣角被一只小手被捏住。 许小宝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瞧,亮汪汪的眸中还若有倒影可见,满满的真诚之意。 “娘,四哥哥不讨厌你的。” “他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二字,就道尽了许家复的一切反常举动。 钱木木嘴唇微抿。 手在那毛绒的脑袋上揉了揉。 “谢谢你,小宝。” 许小宝灿然一笑,双手环抱住自家亲娘,脸颊贴在其腰腹上,软软糯糯的说:“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会做好吃的,还会教我学东西,所以我希望哥哥们也能喜欢娘~” 真是个傻丫头。 钱木木有些失笑。 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 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抬眸看向厨房外头,眼神深沉如晦。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雨便停了下来。 雨后晴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青草味儿,院子的地里头还钻出好几条蚯蚓。 热死人的大热天下雨,就跟往热锅子里泼水一样,泥地里热得待不住,蚯蚓待不住只能钻出来透气。 “哈哈哈!我做的网兜终于派上用场了!” 许家石嘴上嚷着声儿,手里头举着个长竹竿,最上头用竹条圈成的圆圈,圆圈的中间还缠得有厚厚一层蜘蛛网。 他大笑着跑出去,跟个野猴似的。 许家齐,许家复都跟着跑了出去,手上也拿着同样的竹竿。 许小宝见状,也连忙跑到堂屋里头拿着竹竿,兴高采烈的跟在几个哥哥后边。 这是要去做啥? 钱木木一脸好奇,也跟着走了出去。 站在自家门外。 下过雨后,空气中透着丝丝清凉。 碧空如洗,一望蓝天瞧不着尽头。 湿漉漉的空气,田野间蜻蜓低空飞着。 到处都是,数不胜数。 下头是好些小孩儿,也举着同样的蜘蛛网,追着空中的蜻蜓跑,都不见看脚下的。 看着许家石领头的跑在田埂上,许家复,许家齐,许小宝跟在后边,钱木木有些担心。 双手拢成喇叭,大声喊着: “你们几个,小心着点,注意看脚下!” “我知道啦,娘!” 许家石冲这边嚷了一声,脚步不见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手上也时刻挥舞着,想要多抓到些蜻蜓。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嚷声回应。 看着孩子们玩得开心,钱木木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隔壁的张婶子也站在自家门前,气急败坏的嚷着:“桂子,你小心着点儿!要是摔上一跤,把衣服给弄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桂一脸的不以为然,眼睛盯着天空的蜻蜓,不耐烦的抱怨着:“哎呀!奶,你烦不烦!” 第64章 故意拱火 看了眼张婶子祖孙二人的吵嘴,钱木木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往院里走。 站在院里头的许家连,捂唇轻咳了两声。 “娘,您赢了。” 钱木木嘴边抿着笑。 “那就,开始吧。” 说着,她让到了一旁。 输了就是输了,许家连也没端着,活动了下四肢。 便开始翻! 连着三个跟头,一气呵成! 院中响起热烈的掌声,钱木木话中满是惊喜! “不错嘛!大连。” 被娘这么夸奖,许家连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他挠挠头,姿态谦虚的道:“就是闲来无聊瞎琢磨的,上不了台面。” “不不不,很厉害啊。” 钱木木接着又是一顿夸,说得许家连一路红到脖子根。 捧得差不多,钱木木话锋跟着一转:“大连,家里头没啥菜了,你去地里多掐点儿四季豆来,咱们今晚炒个腊肉四季豆来吃。” “好。” 许家连提着个小篮子,就出了门。 钱木木抬脚走上石阶,到了屋檐下头。 一道冷声,忽地响起: “你喜欢看?” 莫名其妙的问话,把钱木木给问懵了。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翻跟头吗?是挺喜欢的。” 喜欢谈不上,她只是看许家连腼腆又软弱。 才想说多夸夸那孩子,让那孩子自信点儿。 这种自卑讨好型性格,一般都是从小得不到父母的关爱,缺爱导致的,要想让其有所改变,就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多多夸奖多多重视,让他重拾自信心。 话音落下,那坐着的人面有纠结。 嘴唇蠕动着,蹦出三个字。 “我也会。” 钱木木挑眉。 “那,你也来一个?” “才不要,幼稚。” 说完,许家凌就走出了院子。 钱木木单手叉腰,一手扶额。 肩膀耸动着,摇头轻笑了声。 这小反派好有意思。 傲娇又别扭。 家里几个孩子。 都挺有意思的。 躲在门外边的许家凌,耳朵红红的。 侧着脑袋,看了眼站在屋檐下的娘,嘴唇一抿,眼中溅起了丝丝涟漪,心头更是甜滋滋的。 但随之,又生了些悔意。 刚才可是难得的独处时间,他该趁机道歉的。 他这阵子频繁的误会娘,娘心里只怕对他是有怨的...... ...... 几个孩子在外头玩的开心,钱木木也没将人给叫回来帮忙, 自个把灶台的火给烧起来,大米混着紫米下锅,打算今晚煮个杂粮饭来吃。 小炉子上的砂锅里头,也如火如荼的炖着蛇羹汤。 厨房里一时间,弥漫起浓浓的香气。 烟囱上头飘浮着缕缕青烟,为下过雨后的天增添了一丝温度。 大米下锅后,钱木木便着手开始准备切菜。 院儿大门忽地被推开! 许小宝跑进来,十分急切的喊:“娘!二哥哥跟人打起来了,怎么办啊这?!” 话音落下,菜刀也跟着嵌入菜板! 她把手上的水渍,往围裙上一擦。 抬脚便往外走! 一处田埂上。 “这是我家的田,你抓的蜻蜓也该是我的!” 王狗蛋一脸凶狠,伸手就将许家石手上的网兜给抢过去,看着上头网到的蜻蜓,眼中的满意怎么也遮盖不住,嘴上却张口就是诽谤: “网得还挺多嘛......也就你这种有娘生没娘教的丑八怪,才会到我家田里头来抓蜻蜓,你就是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大家都别跟他许家石玩,他是个小偷!” 周围一些小孩儿,食指划着脸颊的叫嚷: “小偷小偷,羞羞脸!” “有娘生没娘养,缺爹少娘丑八怪!” 被一众小孩儿们围在中间嘲笑,许家石气得脸都红了,一把将王狗蛋给推倒在地里头! 王狗蛋从地里爬起来,不甘示弱的抓起一团泥巴,就往许家石脸上砸! 许家石拨弄掉脸上的泥巴,跳到地里头,跟人扭打起来! 见人打起来,一堆小孩儿叫得更起劲了! 一时间,周围都变得热闹起来。 不远处的王家王婶儿,瞅见情况不对急忙跑过来,将骑在王狗蛋身上的许家石给拉开,随即心疼的将自家儿子给扶起来,心肝宝贝似的哄着:“我的小祖宗诶,你有没有哪里伤着啊?快让娘给瞧瞧......” 话音刚落,王婶儿又看向许家石。 满脸凶狠的,张口就是臭骂: “真是一点家教也没有!都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居然动手打人,小杂种,看我怎么收拾你!” 嚷着声儿,王婶儿上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周围的小孩儿,怕得不敢起哄。 许家石被打的脑袋偏向一边。 王婶儿却觉得不解气,扬手又想打—— 就在手要落下的一刹那, 一只素手横空而出! 钱木木眼睛半眯,攥着那只手就跟捏住小老鼠的尾巴一样,神情淡淡的,声音中却蕴含着无尽的愤意。 “谁告诉你,我家的小孩儿是可以任由你欺负的?” 手腕被捏得生疼,王婶儿气恼的挣扎着。 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气恼的叫骂着:“许钱氏,你给老娘撒开!贱人,听见没有!” 钱木木眼眸一暗! 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随又抬脚,直接将人踹进地里! 王婶儿一整个后仰,跌了个大洋相。 周围的小孩儿,见状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王婶儿气得肺都要炸了,拽着两旁的稻子爬起来,咬紧牙关就要还手,结果后衣领却被一只老粗手拽住! 勒得她脖子一痛! 扭头一瞧,才发现自家男人。 “当家的,你做什么?赶紧给我撒开!” 王大牛对自家媳妇儿的嚷嚷充耳不闻,一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站在田坎上的钱木木,将其上下端详着,目光着重在那胸脯处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道: “许钱氏,我家狗蛋就是跟你家老二起了点小摩擦,这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的很正常......我家这婆娘就是太宝贝她那儿子了,才会对你说那些话,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晓得你一向大度的。” 钱木木面露不悦,眉头一皱。 这人也真是有够恶心的,当着自家媳妇儿,都敢拿那种眼神打量人,这背地里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龌龊事儿来。 说的话更不像是来平息争吵的,反而像是引爆炸弹的。 第65章 暴打傻叉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被自家男人这么说自己,王婶儿心里头顿时来火了。 她犟着把后衣领从自家男人手上抢回来,一下接着一下的掐着王大牛的手臂,尖声嚷着:“王大牛,你给我讲清楚!什么叫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是哪种人啊?啊!你给我说清楚!” 被掐得地方生疼,王大牛一来气,嘴上也跟着毒舌起来:“你能别无理取闹吗?你动手打人家孩子,我跟人家道歉呢!你安分点行不行?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个女人吗?简直就是个泼妇!” “什么?!泼妇!” 王婶子气得跳脚,不依不饶的嚷:“就你是好人是吧!就你了不起是吧!我变这样还不都是你害得!当初要是嫁到木瓜村的刘家,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人刘家比你家富裕多了......” 夫妻之间的吵架,钱木木不感兴趣。 带着几个孩子,就要离开。 王婶儿眼尖的瞅见,一溜烟儿的窜到跟前给拦住去路。 “怎么?勾引完别人家的男人后就想跑?!你许钱氏敢做不敢当啊!” “你心里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我家男人为了你,不惜贬低我来抬高你......你可真不要脸!自己男人死了,就要去勾引别人枕边的。” “你要是这么寂寞,不如直接去青楼,当个千人踏万人枕的贱货,这样不是更好?偏要做下贱的事儿,抢别人的男人,你心里才舒坦是吧?!” 钱木木一脸冷漠。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开。” 这种人分明就是两窟窿装着尿袋子,看啥都觉得骚。 她不想和在气头上的疯子争论,那样只会让她像个智障。 拳头打在棉花上,王婶儿却更来气了。 明明许钱氏都快四十的老女人了,却看起来跟二十多岁似的,一看就是下了狠功夫保养......真是个不要脸的贱狐狸胚子! 贱人! 贱人!!! 她要挠花这张脸! 眼中的恨意,越积越盛。 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挠人! 钱木木面无表情。 精准将人的手给擒住。 “你要发疯,就冲你家男人撒,我没那么多耐——” 话还未说完,大腿就被踹了脚。 见人衣裙上被弄脏,王婶儿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手上还在不停的奋力挣扎,叫嚷臭骂着:“勾人精,不得好死!你个死娼妇,不要脸!老娘非要踢死你不可!”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钱木木莫名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却是不达眼底。 上扬的嘴角,骤然下压。 “老虎不发威,你是不是当我好欺负?!” 话音刚落,钱木木握紧了拳头。 瞄着对方的脸颊就是一拳头! 王婶儿身形一歪,往田里边栽去! 钱木木却不肯放过,抬脚走进地里,拽起王婶儿的衣领,抬起拳头又是一拳,直接朝着眼睛打! 接连出拳,把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婶儿脸上沾满了泥巴,虚弱的趴在地里头,嘴里还在骂着:“贱人,贱人,不得好死啊你......” 旁边的王大牛悻悻的出声:“许钱氏,差不多行了,我家婆娘有错,这你要是打出个好歹...... ” 话音一落,钱木木突得站起来。 朝着王大牛,又是一拳头!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会说话就闭嘴!偏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真踏马怀疑你是不是变着法儿的把火引我身上,害老子被疯子缠上,你个大傻叉!” 拳头雨点般落下,疼得跟铁打一样。 王大牛抱着头,到处鼠窜。 他半边脸都被揍麻了。 这许钱氏力,咋气大得跟牛似的...... 把心里头的气都给撒了出去。 钱木木双手叉腰,吁出一口浊气。 就见周围聚了好些人,都离得远远的,像是害怕被殃及到一样。 大路那边也聚集了些人,冲这边指指点点的。 她扯了扯嘴角。 视线扫了一圈。 看向人群中的王狗蛋。 向其招了招手。 “你,过来。” 王狗蛋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在看到地里头被打的狼狈不堪的亲娘,又看了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连连叫哎哟的亲爹,他瑟缩的迈着小步,走了上去。 钱木木扭头,又把许家石也叫到了跟前。 “把事儿说清楚。” 王狗蛋面上怯怯的,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饶人。 “许家石上我家地里抓蜻蜓,那蜻蜓在我家地里,那就是我家的,他就不该抓,他抓的蜻蜓也都该是我的。” 许家石摇头否认,一脸纯真的道: “不是的,娘。我没想下他家地里,我明明就在那边小路上,跟三弟四弟还有小妹他们抓蜻蜓。” “是他突然跟我说,他家地里有好几只大的,叫我一起下去,我才跟着他到他家地里,结果我刚进他家地里,他就要抢我杆子,我不肯,他就开始骂我。” 钱木木看向那边起哄的几个小孩儿。 “谁说得是真的?” 王狗蛋一听,瞪眼望着几个玩伴,带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几个小孩儿互相对视,刚要站出来说话,却被自家家长拦着,其中一个家长更是一脸不岔的道:“不就几只蜻蜓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是难看死了。” 钱木木脑袋一歪,声音冷冷的。 “不是你家孩子受委屈,你当然不痛不痒。你要觉得难看,可以自戳双眼,下不去手,我可以代劳。” 被这么一怼,那人有些瑟缩的后退。 当着村里的大家伙又不想失了面子, 那人瘪了瘪嘴。 小声的嘟囔:“寡妇就是寡妇,做起事儿来都能把脸扔地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现在还威胁起人来了......” 钱木木闻声,踱步上前。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你说什么?” “说大声点,让我听清楚。” 她算是发现了。 和这里的人,拌嘴皮子不能让上半寸。 否则就会当成是个好欺负的,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刚才的王婶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本不想和疯子计较,结果换来的是连踢带踹...... 第66章 嫉妒和争宠 被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那人缩着脖子不停后退,生怕自己也像王家两口子一样,被摁在地上爆锤。 退着退着,脚下一滑! 直接栽地里边了。 她又赶紧爬起来,狼狈的扯着自家小孩儿溜了。 看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钱木木嗤笑了声。 人群中的张桂站出来,抬手指了指王狗蛋,正义凛然的道:“是王狗蛋故意喊许家石下去的,当时我就在旁边,亲眼看见的!” 听见这话,钱木木望向王狗蛋。 眸光淡淡的, 却摄含冷意。 王狗蛋一个小孩儿,哪里受得住被这么瞧着。 他羞赧的低下头,脸上还带有最后一点倔强。 钱木木冷声道:“向我家小石头道歉。” 王狗蛋咬着嘴唇,声若细蚊。 “对不......” 钱木木目光一凝。 “你的嗓子是被泥巴给糊住了吗?” 王狗蛋害怕的瞅了眼钱木木,闭上眼豁出去似的故意大喊:“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你的,更不该因为你脸上有伤疤就骂你是丑八怪!” 丑八怪三个字一出,周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笑声。 钱木木冷眼环视一周,那笑声顿时小了下去。 深深的看了眼王狗蛋,她走到许家石的身边,牵起那只小手,温柔的笑着说:“我们回家吧,饭快要熟了。” 许家石抿出一个大大的笑。 “嗯!” 他本来挺气的,可是娘为他讨公道。 还让王狗蛋向他道歉,他一下子就不气了。 虽然王狗蛋的道歉,并不是主动愿意道歉的,但是娘站出来给他撑腰,这就够了。 钱木木牵着许家石走在前边,许家复,许家齐,许小宝跟在后面,眼中是数不清的羡慕,眼底更是生了一分嫉妒。 娘对二哥,永远比对他们要好...... 站在大路上的许家凌,也看到了这一幕。 眼中聚起了淡淡的冷意,又忽然之间反应过来。 那双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他敛下眸子,身侧的拳头微攥,也不知在想什么...... 随着自家娘亲走到家门口,许家石才想起抓的蜻蜓落地里了,正想要回去拿,转头就见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他的网兜,朝着这边走来。 看清楚那个男孩儿后,他有些迟疑。 钱木木注意到自家小孩儿的反应,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干巴儿瘦,穿着大大的衣衫,脸上的鼻涕沫都干成了灰黑色,黄色的鼻涕挂在鼻腔下边儿,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又往衣裳上蹭,一脸傻气的攥紧网兜,生怕许家石去抢。 钱木木皱着眉。 “这小孩儿,谁家的?” 话音刚落,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将那网兜给夺走,腆着脸笑递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还给你们。” 说着,她对那小孩儿又打又掐,往自家方向拖拽,嘴上不停的嚷骂着,赫然是恨到了极致。 “叫你什么东西都捡,你个小杂碎,跟老娘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活该你娘死了,你爹也不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要多养你一个小废物......” 话音随着人进屋,消散在那扇门后。 网兜重新回到手上,许家石却一点也不开心。 “娘,剩饭好可怜啊......” 剩饭? 刚才的那小孩儿? 钱木木歪了歪脑袋。 “这我倒是不清楚,他怎么可怜了?” 许家石抿着唇。 “他娘前些时候难产死了,他爹也跟着老相好跑了,就剩剩饭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听桂子说,剩饭明明是永远有饭可吃,还能剩下来,可是剩饭却永远也吃不饱,他还天天被他伯娘打,身上一块儿好肉都没有......” 这话题太过沉重。 钱木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揉了揉许家石的脑袋,抬脚走了进去。 许家复走过来,面有不赞同,小声的道:“二哥,你自己手上端着的烫稀饭都没吹凉,你就要急着去替别人吹。那剩饭家和咱家的情况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操心可怜一遍,你是不是傻?” 一个十岁的孩子,说气话来老成的像个大人。 “可是!” 许家石垂着脑袋,“我看剩饭挺可怜的,替他难过啊。” 眼瞥着厨房那边的动静,许家复嘴上轻声道:“二哥,你心太软了,这样会害了你的。” 娘就是被二哥的软心肠给吸引的吗? 那他要是也变得心软,会不会多得些关注? 不不不! 他在想什么?! 许家齐看看四哥,又看看二哥,他什么都没说,朝着厨房走了去。 许小宝攥着衣角,嘴唇动了动。 想要帮二哥哥说两句话,脑海中却闪过刚才在田里,娘为二哥哥挺身而出,为其争公道的画面...... 她攥着衣角的手,缓缓的松开。 沉默的走开了。 四弟说这话后,小妹和五弟都没吭声......许家石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了。 甚至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他是不是真的心太软了? ...... 厨房里。 钱木木正切着菜,衣角被扯了扯。 她手上一顿,侧过头去看着小家伙。 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问: “怎么了?” 许家齐抿着唇,“娘。” 钱木木挑了挑眉。 很耐心的应答。 “嗯?” 许家齐忽闪忽闪眨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他说起话来声音有些轻颤。 “剩饭,很可怜。” 钱木木顿了顿。 湿哒哒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 弯着身子,蹲下。 与其的视线齐平。 在那小脑袋上揉了揉。 嘴角抿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们家小齐能看到别人的悲惨,说明你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你觉得剩饭可怜,也是因为你怀揣着一颗善良的心。很棒很棒,我们家小齐很棒!” 被娘这么夸奖,本来应该很高兴,可许家齐却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在撒谎。 他和四哥一样,没觉得剩饭可怜。 他会这样做,只是...... 只是想要娘多关注他一些。 但是这样的关注,一点也不开心。 第67章 畸形愈合 将小家伙的神情尽收眼底,钱木木佯装不懂。 歪着脑袋,满眼关切的问:“小齐,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许家齐摇了摇头。 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没事,娘。” 钱木木微微笑着。 “那就好。出去玩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许家齐点点头。 耷拉着肩膀,走出了厨房。 看着小家伙离去的背影,钱木木眼中的笑意,渐渐的沉了下去。 这碗水,是该好好端了。 她作为一个家的枢纽,要是摆不正位置。 只怕是几个孩子会心寒,彼此之间也会心生隔阂,到时候闹得兄弟之间不和....... ...... 天儿渐渐的暗了下来。 几个孩子抓来的蜻蜓去掉头和尾巴,身子的部位用干辣椒爆炒出锅,丁点儿大的肉,炒出来没多少,但也比没有的强。 饭菜都做好,端上桌。 钱木木坐在位置上,给每个孩子都盛了半碗蛇汤。 “这是我特意上山抓的,这玩意儿大补,你们喝喝看。” 几个孩子身体太差,不能一次性进补太多,还是少喝些一点一点的补起来为好,这样对身体才是最好的。 垂眸看着碗里的白汤,许家复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的问:“娘,这里边的肉,该不会就是你在山上抓来的那条蛇吧?” 钱木木欣然点头。 “对啊,鲜着呢!快尝尝。” 这从下午就熬着的,熬了快两个钟头。 她有绝对的自信,味道肯定不会差的。 吃蛇肉,喝蛇汤...... 这还是头一次呢。 几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做了做心理建设,才将嘴巴凑近碗边,小口的嘬了下。 唔! 好鲜! 真的好鲜! 尝到了甜头,几个孩子大口的喝了起来,还用筷子夹起蛇肉,放进嘴里吃得吧唧香! 看到几个孩子喜欢,钱木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满意至极的喝了起来。 汤进入口腔中,丝滑无比。 那股暖意,就好像要流进心里头去似的。 半碗汤下肚,许家石意犹未尽的舌头舔了舔嘴边,圆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 “娘,还有吗?” 喝完碗里头的汤,钱木木温声道: “没有了,这个东西是大补的,一次性不能喝太多,这次尝点儿味道就行。” 听到娘这么说,许家石抱着碗舔里头的残留。 几个孩子闻声,喝汤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小口小口的,想要将那鲜美给多留会儿。 喝完后,也跟着用舌头舔碗。 钱木木有些好笑。 却也并未制止。 小孩子嘛。 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习惯就好了。 但这也说明,这许家的几个孩子,很少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钱木木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给每个孩子都夹了一筷子的菜。 “你们喜欢喝,下次我还会再做,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菜就该凉了。”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异口同声的“好”。 ...... 吃了晚饭,钱木木坐在屋檐下头。 下过雨后,气温都下降许多。 她摸了件衣裳,盖在身上。 摇着把扇子,懒懒散散的。 家里头,几个孩子各忙各的。 许家齐还在编篓子,想要明儿再带去集市卖。 许家石捣鼓着那抓地鼠的笼子,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许家凌在院墙脚下边,雷打不动的练着拳。 至于给许小宝教书认字的事儿,暂时性的托付给了许家复,许家复看着自己手上的书,同时还要分出心思,教小丫头认三字经。 许家齐也跟着听,一脸的认真。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许家凌练完拳法,接替下教许小宝认字的事儿。 钱木木想了想。 扭头看着许家复。 招了招手。 “小复,你过来。” 许家复握书的手一顿,踱步走了过来。 “娘,您叫我。” 钱木木抿出一抹笑意,尽量温柔的道: “我能看一下你左边胳膊吗?” 许家复抿紧了唇。 过了会儿。 他才将左手臂,给递了出去。 钱木木将那手臂,上下给检查了下。 又摁了摁关节处,诊断出手肘错位。 五年过去,伤势依旧。 可骨头是会正常生长的。 这种畸形愈合,越久越难治。 要想手臂能正常使用,需要截断骨折处的骨头,重新对位植骨后采取内固定治疗,才能恢复正常。 但目前网络超市不售卖麻药,而且植骨的骨粉,也很难弄到手...... 一旁的许家连,有些紧张的问:“娘,小四的手臂,还能好吗?” 另外几个孩子,也眼巴巴的看过来。 就连许家复,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钱木木舔了下唇。 直直的望着许家复。 “小复,当初你的手臂受伤后,为什么不告诉许三叔,让他给你正位呢?” 许家复垂着眸子。 “我们家这几年给三爷爷,里正爷爷,四爷爷,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添了很多的麻烦,也让他们操了很多的心,我不想给三爷爷添麻烦,而且我的手臂不痛,真的。 ” 最后一句强调,显得苍白而无力。 骨头错位生长时,很有可能会出现红肿发炎的状况,那种滋味疼得怕是整宿整宿都睡不好。 这么小的孩子,左胳膊几乎不能用。 全靠右手支撑着,这一撑就是五年。 这她要是不来的话,这孩子一辈子怕是都会这样子....... 钱木木的心,仿佛被揉碎重造。 疼不是很明显,却抽丝剥茧的。 她软声道:“小复,这五年里,你的骨头一直在畸形生长,要想把手臂给治好,就只有把皮肉给割开,把里头的骨头给锯掉,让其重新长......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 许家复坚定道:“我不怕疼。” 钱木木眼眶涩涩的。 她抿唇,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嗯,我知道你很坚强。” 同一个村子里,无数次能碰见许三叔。 却没有张口说过一次,一直忍了五年。 这样的毅力,实在难以想象。 脑袋上的手,温温柔柔的。 发着烫,像是把脑袋顶都要给融化掉。 许家复的嘴角微瘪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专属二哥的摸摸头,他也得到了! 其他几个孩子,听到许家复的手臂,还有机会能治好的时候,纷纷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 夜深人静。 村尾许家也陷入了寂静当中。 ....... 第68章 又有便宜可占 清晨时分。 天还未亮。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于门外站定。 许家连抬起手。 敲了敲房门。 “娘,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懒懒的翻了个身。 烦躁的抓了下头发,爬起来。 坐着发了会儿呆,直到许家连又来喊了一次。 她才从床上下来,穿戴好衣裳,又收拾了下。 拉开房门。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厨房用凉水洗了把脸。 冷水碰到脸的那一刻,意识清醒了一瞬间。 怀里被塞入一枚鸡蛋,许家连挑起挂满小物件儿的扁担,“娘,咱们该走了。” 钱木木掀了掀眼皮子,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好......” 拿着鸡蛋在脑袋上敲了下,三两下剥干净,随后一口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嚼吧着,跟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张婶子站在自家门前,见许家的门拉开。 她也背着背篼,走了出来,看着钱木木半死不拉活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都快四十的人,怎么还有那么多觉?” 钱木木捂着嘴,又是一个哈欠。 “睡得晚。” 昨晚她做淡化疤痕的药膏,忙活了大半夜。 小复那孩子的手臂,也让她愁了大半宿,思考了各种方案都觉得不可靠,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植骨,可这样一来,就又绕回了原点...... 张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啊你,也不晓得你晚上都在折腾什么。” 说着,她瞅见跟在许家连身边的许家复, “今儿咋把你家老四,也给带上了?” 钱木木信口胡诌:“带他去看病。” 镇上没有医馆,但每次赶集,都会有赤脚大夫赶着摆摊儿,一些人都会借着这一机会,揣着银钱去瞧病。 张婶子有些诧异。 “你不是会点儿医术的嘛,而且村里还有许三叔呢,自家人看病还不要钱,你干嘛花那冤枉钱去镇上?” 钱木木摊手。 “让许三叔瞧了,我也瞧了就是看不好,才想说带去镇上,让那赤脚大夫给瞧瞧。” 在没找到学堂之前,她不想叫村里人给知道。 不然村里人肯定又要传闲话,最关键是——招贼。 上一次赶集,不过就卖了些篓子,就被盗贼给盯上,大晚上的来她家偷东西。 这要是被人晓得她还有闲钱,送自家孩子去学堂,那贼人怕不是要三天两头的来她家光顾? 不过...... 怎么她白天刚赚到点钱,那贼人转头就来了她家? 莫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她,还在时刻盯着她...... 想到这里,钱木木眼中的眸光沉了下来。 张婶子闻言,惊讶的挑了挑眉。 “啥病啊?这么难治。” 钱木木谎话张口就来: “跛脚。” 走在前边的许家复,身形一顿。 跛脚? 张婶子满眼疑惑。 盯着许家复的双脚瞧。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还真发现了点端倪。 “这孩子以前不还好好的,怎么长着长着脚还跛了呢?怕不是里头的骨头有啥毛病吧,是得好好找大夫瞧瞧才行,这得亏发现的早,过几年要找媳妇儿的时候才发现,可就麻烦了。” 瞧着前边的小家伙为了配合她的谎话,走路一跛一颠的样子,钱木木无端的想笑。 她摁着突突挑的太阳穴,忍着笑点头。 “是啊是啊......” 瞥了眼钱木木,张婶子心里边叹气。 这事儿,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要是她家桂子得了这怪毛病,她怕是也会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几人走到村头那儿。 今儿路山村,要去赶集的有好几个。 都等在路口那儿,寻着块石头坐着。 瞧着钱木木和张婶子过来,鄙夷的瘪了瘪嘴。 这许钱氏穿得人模人样去镇上,莫不是和相好的幽会吧? 真是个不守妇道的狐狸精。 钱木木对此,没什么表情。 张婶子倒是挺气愤的,但看钱木木一脸淡定的模样,她双手环胸用鼻孔出气,也打消了上前去争论的心思。 等了会儿,牛车缓缓到来。 赶牛车的黄伯,在看到钱木木时,那眼中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又有便宜可占了...... 有了上次的多收钱事件,钱木木也不想与其过多争论,顺势就多交了个铜板。 看到手上多出的铜板,黄伯得意一笑。 心中暗道了句“这许钱氏还挺上道的嘛。”,便挥起了鞭子,驱赶着牛车往镇上去。 张婶子将多交铜板的事儿,瞧得一清二楚。 她有些气急,凑近钱木木耳旁。 “你蠢啊你,干嘛傻愣愣的多交钱,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钱木木小声的回应: “大早上的我可不想和那种人争执。再说了,我家两个孩子在,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不好的一面。” 张婶子嘴角一扯。 也没再多言。 许钱氏的顾及,同样是做母亲的她哪能不明白,在孩子跟前,多少还是要维持点形象的。 牛车晃晃悠悠的。 到了镇上。 天儿也跟着亮了。 钱木木下了牛车,搭了把手。 让许家连下牛车来,又顺便扶了把许家复。 小家伙突然碰到自家娘亲的手,耳朵尖儿都红了起来,娘的手暖烘烘的,像是冬日的火炉一样,让人心里头莫名的暖和起来。 许家连挑着扁担,对钱木木道:“娘,您带四弟去忙吧,卖东西的事儿交给我来忙活就成。” 许家老大最是独立,也是成熟的最早的一个,况且上次来集市摆摊,也是许家连一人独自完成的...... 钱木木闻言,微一顿首。 “那好,我们办完事儿了就去找你。” 许家连拍了下许家复的肩膀,随后便跟着张婶子快步往集市上去了,时候还早,早点儿去能占个好位置。 目送两人离去,钱木木主动牵起许家复的右手,笑得很温柔,“咱们也走吧,去瞧瞧这镇上的学堂怎么样。” 许家复笑着点头。 “嗯。” 原来和娘独处,还能牵手手。 好开心!~ 走在岔路口,钱木木左右张望了下。 这......该走哪边? 正巧一人从旁路过,她逮住就问:“劳驾问一下,这镇上的学堂怎么走?” 那人扫了眼前木木。 抬手往前边,随手一指。 “直走过去,能看见朝阳学堂, 往深了走还有家杨氏学堂......” 说到这儿,他又转了个方向。 第69章 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里...... 那手,指向左边路。 “我听说那边西巷好像也来了个读书先生,放出话说要招学生,可连个招牌都不愿做,只怕是穷得连招牌的钱都拿不出,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说完,他袖子一甩。 背着手就走了。 钱木木冲那背影喊: “谢谢您!” 那人冲这边扬了扬袖子,恣意而洒脱。 脚上提拉着个半旧不新的布鞋,缓缓远去。 这人还挺有个性的...... 钱木木看了眼那人,无声的笑了笑。 带着许家复,顺着问到的地址朝前走。 仔细留意着路两旁的门檐,在看到朝阳二字的门邴时,她顿住了脚步,正要上前去敲门询问时,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先生,这是孝敬给您的,望您笑纳。”身着麻布灰衣的中年男人,脊背微微弯曲,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旁边的妇人也伏低做小,舔着脸笑说:“先生,我家阿贵,就多劳您照顾了。” 身着桑青色长袍的男子,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瞥了眼递过来的麻袋,厌恶都写在了脸上,甚至还用扇子遮着往后退了几步。 “我道是叫我出来做什么,原来是想送些上不了台面的农家作物予我......我瞧着那李阿贵不是什么有用之才,你们今日便将人领了回去,往后勿要再来了。” 话音落下,那桑青色男子抬脚便往小门进去,跟在后头的小厮,顺道就给关上门,将那对夫妻求情的话尽数隔绝在了外头。 见人完全不搭理,那中年男人气愤的将手上的袋子扔到地上,满口指责抱怨的道:“我说不来,你偏要来!这下好了吧,得罪了先生,阿贵还怎么来这里上学?!” 妇人面上尽是苦涩,“阿贵每每回去便冲我诉苦,说他们学堂里只有给先生送礼,才能听先生讲学,否则便会被罚到外头去站着,连课都不能听,阿贵他已经连续站了一个月啊......” 听着巷子里的哭诉和埋怨声,许家复仰头看着自家娘亲。 “娘,我不想在这里上学。” 钱木木点了点头。 “娘也不想。” 这种先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稀罕。 再者,这种先生教出来的学生,也多是阿谀奉承之辈。 还是去杨氏学堂瞧瞧吧。 这么想着,钱木木又牵着许家复往前了走。 快要走到尽头时,才找到写着杨氏私塾的金字匾额。 抓着门环,敲了敲。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院门才缓缓打开。 只开了一个缝隙。 门内,一只眼睛将其上下扫过。 而后,拉开了些许。 是个老老先生,眉目单薄。 面相看起来有些尖酸刻薄。 “我认得你。” 认得她? 钱木木心咯噔了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十里八乡的,都算是近邻。 家中有闺女的,也都是嫁在这附近。 这也就导致了,哪个村子发生了点啥事儿。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会在十里八乡传的沸沸扬扬。 而原身嗜赌如命的名声,早就在一众乡亲之间传开了...... 饶是如此,钱木木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她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那人讥笑了声。 “我不管你来这里是为甚,但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的离开!” 随着话音落下,而至的是“砰!”关门声。 那门后传来大声嗤笑。 “嗜赌如命的赌徒,送自家孩子来学堂,就是给一百两一天我也不收。亲娘是个烂货,那儿子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里头的话音渐渐远了。 钱木木凝视着眼前的门,神色如晦。 也不知在想什么。 “娘。” 一声轻唤响起。 许家复浅浅的笑着,“娘,我们走吧。” 钱木木抿唇,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抱歉。” 依着这原身的名声,怕是去朝阳学堂,所受的遭遇也会是一样的。 若是原身的名声,没那么糟糕就好了。 为今之计,就只能去县里或是更远点的地方问问看。 可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离家那么远,真的好吗? 将娘那愧疚之意瞧得一清二楚,许家复摇了摇头。 “娘,我没事的。” 他本就不是硬要上学堂。 自学也是可的,能和娘独处牵手手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怎么能让小孩子反过来体谅她?! 钱木木攥了攥拳,牵着许家复往另一条路走去。 眼瞅着离集市那边越来越远,许家复有些发懵。 “娘,我们不去找大哥吗?” “还有一家没有去,要是那家也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钱木木面色坚定。 大步向前迈! 许家复没想到钱木木这么执着,心中诧异之余又有些感动。 娘为了他能上学,竟做到了这份上...... 来到路人说的最后一个地方,钱木木整理了下衣裳,又给许家复捯饬了下微乱的小袖子,才十分郑重的抬手敲响纯黑木门。 敲门声落。 过了会儿。 大门拉开。 “来了,进来吧。” 扔下这话,开门的人便朝着屋子里走。 钱木木满眼诧异。 看了看许家复。 对方回望。 眼中是同款惊讶。 不明所以的走到前厅,钱木木掀起眸子,张口刚要说见面的客气话,就见坐在上堂上的男子,随意的甩了甩手。 “坐,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看着上方坐着的男子,钱木木“嘶”了一声。 不确定的道: “冒犯了,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上堂的男子,闻言一笑。 端起青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我就是给你指路的那个人。” 啊...... 钱木木恍然大悟! 她就说,这人好眼熟。 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瞥见小桌上放着一盏茶。 上手摸了摸。 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里...... 轻轻的茶杯落桌声响起,上堂的男子嘴唇轻启: “过来,让我考考你。” 这话没有点名道姓,却将是叫谁给言的一清二楚。 第70章 花钱送学 许家复看了眼自家亲娘,在获得对方点头后上前几步,笔直的站在厅中央,面部紧紧的绷着,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 微微倾身,行了个学生礼。 “先生好。” 规矩不错......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可会背《浮生记》?” 许家复点了下头。 便开始郎朗背了起来。 待到收尾时,他又道:“还请先生赐教。” 小小年纪,就将礼数做到如此周全,实属难得。 将来怕也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那人嘴边的笑意渐渐加深。 显然心情好到了极致。 “无一错处,是个好苗子。” 被先生这样夸奖,许家复有些不好意思。 侧着身子,看向自家娘亲。 在看到对方也点头,表示对他的认可时。 许家复心里头开心得恨不能一蹦三尺高! 钱木木放下茶杯,略有些紧张。 “如何?先生可愿收我家这孩子?” 那人欣然点头。 “自然是愿意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钱木木笑了起来。 随后又想起原身的名声不好这个事儿。 她顿了顿。 还是决定将事儿给说清楚。 以免到了后头,人家知道了。 若是闹得一场空,对谁都不好。 听完长篇的诉说,那人拧着眉头。 似在考虑,又好似在琢磨该怎么拒绝。 素手握紧桌角,钱木木有些紧张起来。 许家复见自家娘在紧张,他也不免开始忐忑起来。 那人清了清嗓,缓声而道: “名声好与坏,都是别人嘴里的。” “不瞒你说,我在这镇上的名声也不好,你只需稍去打听便能晓得。我初来这里,本想开个学堂,教书育人,可租下用来办学堂的地儿被人泼狗血,院里放蛇......这桩桩件件皆为恐吓。” “我原还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儿,在我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是触犯到了旁人的利益,这花开镇的两间学堂,已然将这里给垄断了。” “我这个新学堂若是开起来,便会将一部分学生给抢走......这样的事儿,朝阳学堂和杨氏学堂如何肯?” 说到这里,那人飒然笑了笑。 宛如在言他人的故事一般。 顿了会儿,他才又道: “可这还不够,那帮人联合镇上的三姑六婆传起了我的闲话,把我说的那是十恶不赦......所以,你要说你名声不好,我这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钱木木挑眉。 “在我问您路时,您自贬的说,您所开的学堂连匾额都没有......难道,您就不怕您白等一场吗?” 那人泯然一笑。 “若是那般,也无妨。” “这世间万物,不过讲究缘分二字。若是能等到你母子二人,是缘分所致。若是等不到,便是无缘。既是无缘,又何须强求?” 钱木木眉头一扬。 这教书先生,心态还挺平和的。 哪怕这先生,没什么真材实料。 光让小反派待在这里,多学学看待世间事物的心态,或许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向许家复。 “小复,你先出去等我。” 许家复乖巧的点了点头。 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院里头。 钱木木把茶杯放下,“不知道先生这里的束修是怎么收的?” 许家复本就是个心思复杂的,又很爱操心乱想,这要是让他晓得学费很贵,估计又得闹别扭,说什么不上学了之类的话...... 保险起见,还是把人给赶出去为上策。 那人凝眉。 寻思着该收多少为好。 想了半天。 他试探性的道: “按年收,二十两银子?” “包吃住,杂费等。” 这第一次收学生,他不知道该开多少为好。 先抛出个价儿,若是不能他就往下降一降。 钱木木一顿。 依着这先生的语气,似乎还能讲价? ......还是不要的好。 要是把人得罪了就糟了。 她点头道: “好,那就二十两。” “我家孩子,就有劳您费心了。” 见对方肯接受,那人松了口气。 “再有半月就是秋收,待到秋收后就将人送来。” “那孩子与我同吃,住的地方就在我隔壁屋,一月放一次假,一次假放两天。” 钱木木抿唇笑着。 “好。” 应着声儿,她站起身。 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两锭银子。 这是她在钱老太婆那里搜刮来的。 将两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那人将其收下,随后又道: “我姓苏,名南浙。” 钱木木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 “夫家姓许。” 两人各坐一处,又商量了些细节。 完事之后,钱木木提出离开。 苏南浙见势,将人送到了门外,垂眸望着许家复。 “秋收农忙过后,便来我这里,切勿忘了时间。” 许家复乖乖点头。 “学生晓得了。” 苏南浙冲钱木木微一颔首,便将门给关上了。 “我们也走吧!” 钱木木牵着许家复的手,朝着集市那边走。 许家复仰着头,软糯的问:“娘,束修先生收了多少?” 钱木木挑了挑眉。 她就知道这小子,必定会问。 顿住脚步,她蹲下身来。 与其的视线齐平。 “你知道,你们小孩子的任务是什么吗?” 他问的是束修,怎么就说到了什么任务上面了? 许家复懵的眨了眨眼。 却还是老实的摇摇头。 “不知道。” 钱木木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当然是好好学习!你个豆子大的小孩儿,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娘有钱给你交束修,你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上就行了。” 真是的,她那个时代。 有的家长不惜倾家荡产买学区房,就为孩子拼个好学校。 可小孩儿送了进去,还不一定会好好学习。 到了这儿,反倒是小孩子操心了起来。 许家复愣愣的。 慢半拍反应过来。 “可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钱木木给打断。 “没有可是!” “好好上学,好好听讲,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报答。我又不要求你考取功名利禄,只要你追求自己所爱之事,这应该不难办到吧?” 许家复抿唇。 这当然不难。 但既然已花钱送学。 就必然是要闯出一番名堂的。 不然,又该如何回馈娘付出的这些? 第71章 唾沫星子吐一脸 小家伙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钱木木无奈的摇了摇头。 牵起他的小手,温柔的说: “我是你娘,听我的准没错。” “你这个年纪,就该做自己喜欢的。” “至于钱财的烦恼和油盐酱醋茶,你直接无所顾忌的全扔给我,我都会给你解决好的,相信我,嗯?” 她这个年纪,在做什么? 啊......是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和一群同样学医的小孩儿,一遍又一遍的,枯燥且乏味的背着比人还高的书籍。 是对软胶人体扎针,练习着扎针速度,要是慢了或是稍有停顿,就会遭受一顿毒打和辱骂。要是接二连三的犯错,还会被扔进蛇窟里...... 学习,本来应该是快乐的,可她却从来没享受到过。 也许是自己曾经没办法得到的,钱木木现在拼了命的,也想要在这几个孩子身上实现。 望着那双真挚的眸子,许家复舔了舔唇。 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嗯。” 看到小家伙答应,钱木木扬起了笑容。 “这样就对了嘛!” “走!我们去找你大哥!” 在对方的感染下,许家复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大一小,走出西巷。 朝着集市走。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他们这是来看病的。 又去找了赤脚大夫的摊位,让其给许家复诊脉,把戏给做全之后,才接着往集市走去。 走了一段路,拐过一处弯路。 经过卖面的摊子,旁边还有卖包子的,钱木木顺势就要了四提小笼包,还有四碗素面。 点好了餐,交过钱。 钱木木环顾了眼四周,找到许家连的位置,牵着许家复走过去,垂眸看着摊位上,今儿生意还不错,篓子比带来时少了好几个。 看到自家娘带着弟弟回来,许家连扬起一抹笑,“娘,你们回来了,今天运气不错,一来就开了张呢!” “是嘛!”钱木木笑着应声,看向张婶子那边,“今儿生意咋样?” 张婶子也咧着嘴笑,“不错勒,我这鞋底也卖出去好几双。” 钱木木点了点头,转头对许家连说:“大连,我点了素面跟小笼包,你跟我去一起端过来,应该快做好了。” 许家连一听,顿时心痛起银子来,有些惶急的道:“娘,您这......咱真得省着点儿花。” 娘花钱大手大脚的,这样下去咋个行? 再说还得留点银子,明年买稻子苗呢! “哎呀!我心里边有数。” 钱木木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让许家复看摊子,扯着许家连就去了面摊那边,将四碗面跟小笼包都拿过来。 随即端起一碗面,递给张婶子。 张婶子木着一张脸,“我不要。” 头一回看见张婶子这么严肃的脸色,钱木木愣了下,笑着说:“都点好了,你吃就是,又不要你的钱。” “我说了,我不要。”张婶子扔下这句话,双手环胸,扭过头去,像是很生气的模样。 钱木木也懵了。 “咋了?这是,我哪里惹你了?” 张婶子脸上神色一僵,气恼的又扭过头来,“你是不是蠢?!哪有你这么花钱的?这眼瞅着就要秋收了,今年种啥都不成,秋收过后,朝廷还要刮去四成的税,剩下给咱们的几乎没多少。” “今年地里头又干得很,秋季稻谷是没戏了。也就是说,咱们要靠着那剩下的六成稻子米过冬,这冬衣也还没置办,棉被啥的也得添点儿吧?我可是记得你家这几个孩子,已经好几个年头都没穿过新衣了。” “去年我瞅着你家小五,还穿着个背上破了个洞不合身的旧棉服,棉花都往外漏,这能保暖吗?!你现在无所顾忌的花钱,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冬天该咋过?!” 越说,张婶子越激动。 唾沫星子往外喷,撒了钱木木一脸。 她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你说的,我都有在打算。” 张婶子哼了声,“你要真在为几个孩子打算,就该省着点花。” 她是真看不下去了。 上次花钱买面跟肉夹馍,她勉强接受了好意。 可这又买?她如何能接受? 她不是不晓得,木木是好意。 可这好意,不该是这么给的。 话音落下,也不见人接茬。 张婶子面色有些尴尬,满地的为自己找补:“是了是了,是我多管闲事,你不要管我,吃你自个的。” 钱木木有些无奈。 “我没有这么说,也没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你也是在为我家里头的几个孩子着想......只是这面买都买了,你要是不吃,这就该坨了, 你就大发慈悲,帮我给吃了好不好?” 说到后面,几乎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看着那手上捧着的面,已经隐约有泡发的痕迹了,张婶子有些不自在,哆嗦着手将碗接过,“这次就谢谢了,下次不要再点了,我也是为你好。” 钱木木“嗯嗯嗯”的点头,又将那笼小笼包也递了过去,抢在张婶子张口前,语速飞快:“钱都给了,最后一次!” 张婶子脸颊微红,“我刚才话说得重了点,其实我就是......” 钱木木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我懂我懂,你都是为我好。” 张婶子嘴巴毒是毒了点,但是心肠很好。 而且也不会耍心眼子,她还挺喜欢这人的。 把这份吃食递了出去,钱木木也端起自己那份吃了起来。 小笼包是猪肉馅的,放了葱花还挺香,不过馅儿少皮厚,吃起来就跟吃包子似的。 混着面汤吃完,钱木木拍了拍肚皮。 吃饱喝足,也该去钱家那个宅子瞧瞧了...... 许家连放下碗,面色有些复杂。 张婶子说的那些话,也正是他心里头在想的。 往年村里都是会种两季稻子的,只是这几年都只有春天下几场雨,地里头没水,秋季稻谷秧苗就是种了也活不下来。 最严重的是今年,春季插下的稻谷,这临到秋收,长势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昨儿个,倒是下了一场雨。 可那雨水,也仅仅只是湿了个表面。 今儿个,地里又该干起来了...... 第72章 卖掉宅子 瞥了眼旁边,钱木木沉吟着。 看来,以后花钱还得小心点。 另外钱家的事儿,也得跟几个孩子说道说道,免得又说她不顾家里头,生些不必要的误会。 敲定主意后,钱木木站起身来。 “我把碗筷送过去,另外我有个事儿要去办,小复你就和你大哥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许家复点头。 “好,娘。” 许家连满眼顾虑,软声道:“娘,我和四弟都不饿,也什么都不想吃,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给您自个儿买就成,不用想着我们。” 看了眼自家大哥,许家复连连点头,也是一样的意思。 这兄弟二人的言下之意,不要太明显。 钱木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作声。 端着托盘去还了餐具,随后拐出集市。 往临街巷那边走。 走到街尽头,钱木木停下来。 拐进巷子里,就见钱氏一家三口堵在门口旁。 钱阿福夫妻二人,鼻青脸肿的。 钱老太太看起来,也有些虚弱。 三人脚边堆放着大包小包,看起来十分狼狈。 瞧见钱木木人来,钱老太太夺步上前,咬着牙恶狠狠的道:“钱木木,我是真没想到,你的心肠能如此硬!你居然喊那五大三粗的大老憨来恐吓我们,还将我们强行赶出宅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旁边的钱阿福,也气得牙痒痒。 他指着被打青的眼,面上满是愤恨。 “你居然花钱请人来打我?!钱木木你个贱人!” “真是没想到,我爹娘和我曾外祖父养这么大的人,到头来竟然拔刀刺向了自己的亲人!钱木木,你记住!从今往后,再不许你向外人说我是你亲哥,我也没有你这么歹毒的妹妹!” 钱木木神情木然。 “说完了吗?” “怎么可能说完?!!!” 看着眼前这个养育到大的闺女,钱老太太只觉得被背叛的心好痛好痛,她扬起手就要扇人耳光—— 钱木木眼也不眨,将那手给擒住! 随后将其甩开,一脸平静的道: “这房子用的银两是我的,地契也是我的,我现在只是拿回我自己的屋子......你们要是觉得心里不服,或是不甘心,大可去官府告我就是。” 说到这里,她双手环胸。 眸子冷冰冰的,不含半点温度。 “现在,你们该滚了。” “你这样对你亲娘,你迟早会遭报应的!”这话,老太太完全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打感情牌不成,现在要搞天谴那一套了? 钱木木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一字一顿的道: “我等着,报应来的那一天。” 这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钱老太太都快要被气背过去,钱阿福夫妻二人也被气得面色通红,胸脯跌宕起伏,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就在这时,院门拉开。 虎子站在门口那儿,身形高挑且壮实。 直接将整个门框,都给挡去了三分之二。 “大姐,你来啦!” 他热情的打着招呼,瞅见钱家几人还没走,他扬起拳头明晃晃的威胁:“还要我再打一顿,你们才肯走是吧?!” 话音落下,钱家三人急忙提起地上的包袱,马不停蹄的就要离开。 这人可不是姓钱的,说动手那就必然会动手。 这人一拳头下来,连皮带骨头的都在疼。 力道是半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他们已经吃到了教训。 再也不想被捶了。 走到转角处,钱阿福不甘心。 扭着脖子,叫嚷: “钱木木,你给我等着!” 狠话刚放下,虎子作势要追上去! 钱阿福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了。 把人都给赶跑,虎子走回来,汇报起情况:“大姐,你交代我的都给办妥了。” “你进屋去瞅瞅,看有啥贵重的被他们给带走了没。要有的话,我现在就去帮你给追回来,趁着人还没走多远。” 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 “应该是没有的。这个宅子从买下来到居住,全都是他们在弄,我只是出了钱。除了这个宅子,其他的都不是我的东西。” “这样啊......”虎子摸了摸脖颈。 抬脚走进院子里,钱木木左右看了看。 墙体什么的,都没被破坏。 这是个一进一出的小宅子。 加上院子一共也才两百平。 白来两银子,买镇上的宅子。 价钱倒也合理。 院子里左右两个小房子。 一个厨房,一个茅房。 走进堂屋里,左右分别是卧房。 参观了圈下来,钱木木顺势将门窗给锁好。 从袖子里掏出提前写好的卖房纸条,贴在门上。 虎子惊了下。 “这宅子,大姐你不自己住吗?” 这宅子他看了,位置啥的都挺好的。 这要是卖掉,那得多可惜啊...... 钱木木摇了摇头。 “乡下人,住不惯。” 撒谎。 她只是觉得, 这个宅子留着或是租出去。 那钱家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很有可能会来闹,把租客给赶走。 留着的话,指不定哪天就偷摸搬进来鸠占鹊巢。 到那时,她又得跟钱家人掰扯。 麻烦。 还不如将这宅子给卖掉,将来若有需要再花钱买个更大更好的,把所有孩子都给接到一块儿住。 听到钱木木这么说,虎子也没再多嘴。 贴完出售的字条,钱木木看向虎子。 “虎子,我听你队长说,你要回老家去看望你老母亲,这看完过后,你能再来这里吗?” “这几天你也看见了,那几人是什么货色。这房子卖出去之前,那几人是不会死心的,我想聘请你到把房子卖出去为止,价钱方面好商量。” “这......” 虎子挠挠头。 纠结了下,点头道: “行!大姐,就冲你之前那么信任我,这个活儿我接了!至于钱啥的,你看着给就成。” 钱木木摸着下巴,思索了下。 从钱袋里抠出一个十两的银锭,一个五两的小银锭。 “这十两是一月的工钱,五两是给你的伙食费,方才我瞅了眼厨房,那里头锅碗瓢盆啥的都还算齐全,你要想做菜的话随便使,只要不弄坏就成。” “一月之后,这宅子要是卖不出去,我届时再付另外的钱。” 第73章 开了外挂 虎子愣住了。 他们镖局,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活儿可做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着没事儿干。 这就看个院儿,啥危险也没有。 一月居然就能拿十两。 这未免,也太美了吧! 只是...... 他摸了摸后脖颈。 “大姐,你这给多了。” 钱木木付之一笑。 “不是给多了,我只是太清楚那家人有多难缠,这宅院就劳烦你操心了。” 话音落下,她将银子塞进对方手上。 “快拿着!” “要是有啥事儿,就去路山村的村尾许家找我。” 她这么大手笔,不为别的。 就是不想让那钱家人再占着便宜。 就算倒贴,她也不想让那家人好过。 再一次被这陌生大姐莫名的信任给感动到,虎子捂住唇,缓了缓劲儿,他哐哐拍着胸脯,“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好好看家!保证让你这房子完好无损滴!”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切就麻烦你了。” 虎子狠狠点头! “嗯!” 把事儿给交代清楚后,钱木木就离开了临街巷,回到集市那边,正巧瞅见几人收拾着东西。 她抬眸望了眼。 天色还早啊,这么着急走干啥? 许家连挑起扁担,“娘,你先和小四去镇头那儿,我去走街串巷的吆喝瞧瞧。” 张婶子也道:“我去那铺子里问问,看他们收鞋底子不。” 钱木木稍一顿。 “大连,还是我去吆喝吧。” 许家连摆摆手,颇为自信。 “哪能啥事儿都让娘您全干了,这种事情儿子也能干,您等着瞧,我一定给它通通卖光光!”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傻孩子,你娘是开了外挂。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笑着点了点头。 四人分成两拨。 各朝东西南北。 钱木木带着许家复往镇头那边走,上次赶集的时候,买得粮食都还没吃完,蔬菜啥的地里头也还能摘到点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用买啥。 琢磨明白后,人也到了镇外。 随便找了快石头坐下。 等了许久。 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朝着这边来。 许家连肩上挑着的扁担,挂得满满当当。 待到走近,他垂头丧气的。 “娘,儿子失败了。” 钱木木抿唇。 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成长的道路上总是不会一帆风顺的,习惯就好。” 许家连一听,幽幽的叹气。 人差不多都到齐,坐上牛车。 黄老头鞭子一挥,牛车缓缓动了起来,摇摇晃晃的。 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为枯燥乏味的路程,增添了一丝趣味。 夕阳西下。 牛车在路山村,村头处停下。 钱木木几人下了牛车,踏着黄昏朝村尾的方向走去。 到自家门前。 伸手推开院门。 几个孩子都在家。 厨房里飘起炊烟袅袅。 听见声儿,许小宝从厨房里跑出来。 冲到钱木木跟前,将她的腰给抱住。 “娘!你回来啦~” 钱木木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嗯,我回来了。” “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哥哥们的话?” 回到一个地方, 看到有人来迎接自己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许小宝乖乖点头。 “有!我刚才还帮二哥哥烧火呢!” 钱木木佯装惊讶的挑了挑眉,“这么厉害呢?!那我得给我们家小宝一个奖励才行,快闭上眼睛!” 听到有奖励,许小宝眼睛都亮了! 听话的闭上眼睛,那小脚却激动的不停蹦啊蹦。 钱木木脸上洋溢着柔柔的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拉起小丫头的手,把棒棒糖给放了上去,缓缓将那小手给抚握住。 感受到手心里的触感,许小宝再也等不及的睁开眼,看着手上出现的糖果,高兴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惊讶的张大嘴,缓了好一会儿。 才尖声叫道: “娘,这是糖吗?!!!” “对,这是糖。” 钱木木很有耐心,笑着把那糖果拿过来。 将外头的包装纸给撕开,“张开嘴,啊~” 许小宝一口将其含住。 甜滋滋,又酸溜溜的。 味道在嘴里撞来撞去,好好吃呀~! 小丫头捧着脸颊,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被糖果给融化掉。 看到这可可爱爱的模样,钱木木的心都快要被萌化了,又在那脑袋上揉了揉,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两根棒棒糖,其中一根分给了许家复。 “这是你的。” 许家复眸子微睁。 他原以为,这是娘哄小妹的。 没想到,他居然也能有份儿。 站在后面的许家连,满眼慕羡的看了眼许家复手上的糖果,从旁边绕过去走进堂屋里。 蹲在水沟那儿洗菜的许家齐,将钱木木喂许小宝棒棒糖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埋下头去。 继续洗菜。 心思却越发活络了起来。 原本是想把另一根棒棒糖,分给家里头老大的,见人去了堂屋,钱木木便掉头走去了厨房。 刚把饭给焖上,许家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光余角瞥见一抹身影进来,侧头去瞧就见是自家娘亲。 那稚嫩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他走了过来。 “娘,您回来啦!今天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好。”对于小石头的询问,钱木木也没隐瞒。 把手上的棒棒糖塞进许家石的手上,道:“这是我去街上买的,那摊位上人还挺多。吃吃看,你们喜欢的话下次我碰见再买回来。” 许家石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甜味儿在嘴里化开,充斥着整个口腔。 小家伙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娘,这个是什么味道的?好好吃呀!” 钱木木莞尔一笑。 “苹果味的。” 棒棒糖的塑胶棒,网络超市更换为木棒子。 外头的包装也换为牛皮纸,很贴合时代的背景。 许家石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左右上下瞅了瞅,又塞进嘴里边,感叹道:“以前只听爹爹说过苹果,原来这就是苹果的味道呀~” 看到这家伙傻里傻气的模样,钱木木心神一凝。 这个家里的孩子,原来并不知道苹果是什么味道的...... 第74章 背后的残酷 厨房门边儿,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许家齐把装满菜的簸箕,放到切菜的桌子上,十分乖巧的道:“二哥哥,豇豆和洋芋我都洗好了,奶奶送来的那条肉跟腊肉也都在这里面。” 六岁大的孩子,活像十几岁的小大人...... 钱木木三两步上前,将准备好的棒棒糖递出去。 “小齐,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许家齐接过棒棒糖,又小手高高举起,把棒棒糖捧送到自家娘亲的跟前,满眼希冀的撒娇:“娘亲,帮小齐撕开。” 小妹有喂喂,他也要~ “好好好,帮你撕开。”钱木木眼中满是宠溺,将棒棒糖拿过来,捏着一个角轻松撕开。 许家齐“嗷呜”一口,将棒棒糖含住,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瞬间拥有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只是吃个糖,就开心成这样......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把另外两个棒棒糖放到许家齐的手上。 “小齐,帮我把这两个棒棒糖,送去给你大哥哥和三哥哥。” “好~” 许家齐乖乖应声,跑着出去。 钱木木撸起袖子,洗了个手。 许家石坐在灶孔前,嘴里含着棒棒糖,手舞足蹈的分享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钱木木一边听着,一边手上不停的切着菜,时不时的应个声儿,表示她有在听。 堂屋里。 许家连忙着把没卖得掉的篮子和背篓挂到内屋檐上空,以免放地上占地方碍事儿。 许家齐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 把手上的糖果,递过去。 “大哥,娘让我给你的。” 许家连手上一顿,把剩下的簸箕给吊上去,随后从凳子上下来,看着那小手上的糖果,他有些愣神,眼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把棒棒糖拿到手里,撕开包装。 用嘴巴包住,唾液分泌着甜味。 嘴里甜滋滋的。 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 原来,娘也有惦记着他。 大哥收下之后,许家齐揣着剩下的那枚棒棒糖走了出去,来到院墙角落处,他把糖果递了出去。 “三哥,娘让我给你的。” 许家凌一招一式的练着拳,瞥了眼那棒棒糖。 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道: “我不喜欢吃甜的。” 许家齐歪了歪脑袋,可可爱爱的道:“那这个棒棒糖就归我啦?” 许家凌没有作答。 许家齐直接当人默许,开开心心的拿着棒棒糖,一蹦一跳的进了厨房。 凑到钱木木身旁,他笑嘻嘻的道:“娘,三哥哥说他不爱吃甜的,这个棒棒糖送我啦诶~” 钱木木炒菜的手一顿。 小反派之一原来不喜欢吃甜食。 那她以后注意点,其他孩子的口味也要尽早摸清。 敛下心神,她笑着说: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小齐你就可以吃两个棒棒糖了。” 许家齐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个劲儿的傻乐。 钱木木翻炒着锅里的菜,嘴上还不忘说:“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剩下的那根,就留到明天再吃吧。” 许家齐一听,顿时有些失落。 “可是......我想现在吃诶~” 棒棒糖真的好好吃,甜甜的。 钱木木忙中瞥了眼小家伙,温声哄着说:“小齐乖,下次我还会给你买的。” 被自家娘亲这么哄着,许家齐哪里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乖巧的点头答应。 “我听娘的!” 钱木木笑了笑。 “真是娘的乖宝。” 许家齐摇头晃脑,学模学样的道: “做娘的乖宝,就有糖糖吃!~” 钱木木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们都是娘的乖宝儿。” 此话一出,烧火的许家石都忍不住冒出脑袋,弄巧卖乖的笑道:“那以后我就叫石头宝!” 许家齐激动举手。 “那我,我就是齐宝!” 钱木木被逗得啼笑皆非,只笑看着两个小家伙的玩闹。 厨房里传来欢笑声,许家连和许小宝被吸引的也凑了进去,一嘴一言的掺和进热闹里。 院外,角落里。 那一声声的欢笑,传进耳朵里。 许家凌心里蔓延起难言的滋味。 “娘已为我找好学堂。” 许家复站在树下,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 许家凌收了拳脚,也不作声。 许家复接着道:“那先生瞧着是个有学问的,考了我《浮生记》,秋收后我就会去镇上学堂,一月放一次假。” 许家凌眸色深深。 “挺好。” 许家复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 “三哥,你不是不爱吃甜食,你只是打心底还未接受娘,我说得对不对?” 三哥和他是双胞胎,他俩的口味都是一样的。 他很爱吃甜食,三哥又怎么会不喜? 说白了,就是排斥娘所给的吃食。 他怀疑,要不是饭菜是必须吃的,三哥怕是连碰都不会碰。 话音落下,许家凌也不说话。 只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人。 许家复嘴唇微抿,“三哥,娘回来这些天没有出去再赌,也没有再对我们打骂,还给我们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昨晚的蛇羹汤,你不也挺喜欢喝的吗?” “娘是真的有在改,你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次机会呢?说不定这样你就能发现娘有多好了。” 许家凌嘴角一扯。 “享你的福就是,不必向我炫耀。” 许家复叹了口气,“我没有跟你炫耀,我说的是事实。” “三哥,你实话告诉我,难道你就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亲近娘,想要被娘摸摸头吗?” 许家凌眼一眯。 “你今天去了镇上,是顺便把脑子也给洗了一遍吗?这么多废水要倒。” 许家复瘪了瘪嘴。 “算了,三哥。” “既然你这么坚持,就继续这样吧。” “娘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付出过后没得到回馈,她很快就会放弃,要是到时候你被娘给......” 话说到一半,许家复惊觉话说的偏了,他悻悻的闭上嘴,转头进了厨房。 独留许家凌一人,站在墙角处。 那长长的睫毛黯然垂下,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残阳洒落在小小的肩膀上,为其增添了三分寂寥的意味。 耳畔传来热闹而温馨的热闹声,更是将心头的寂寥给放大了无数倍。 那薄薄的唇紧抿,眼睫轻颤了瞬。 他掀起眸子,抬首望着远方的余晖。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那山脚下。 天儿也暗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也像是冷下来了一般。 心里堵堵的,四肢如坠冰窖般的寒冷。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侵蚀着他那残存的理智。 方才的谈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曾经伤害他们至深的人,现在回过头来改过自新,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和六妹,可以轻而易举的原谅那个人......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如果说原谅了那个人。 那他们这几年吃过的苦,流过的泪,又能算作什么? 想到这里,他缓缓摸向了后背肩胛骨处...... 第75章 一激动就想打人 翌日。 清晨时分。 薄薄的雾气,在周遭里慢慢地穿行,一声高亢的鸡叫声乍响! 床上的人被吵醒,懒懒的翻了个身。 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衣裳。 拉开房门。 几个孩子都准备着出门。 见到钱木木起床,齐齐的唤了声“娘”随后各自忙活着,该挑水的挑水,该上山去砍柴的砍柴。 钱木木捂唇,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 去厨房舀水洗了把脸,端起灶台上已放温的小米粥,仰头分好几口焖进肚子里,末了她抹了把嘴。 这小米粥是昨晚,她再三跟许家连嘱咐,让他以后每天起来,务必要熬的早餐。 这十里八乡的都是穷苦人家,没什么一日三餐进食的概念,一天能吃个两顿,让肚子里有点儿东西,不至于饿着都是不错的了。 以前许家也是一天吃个一顿或是两顿,维持温饱就行,但现在既然她来了,就不可能再过以前的苦日子。 更何况,要是继续维持原样下去,那几个本来就瘦得跟竹竿似的孩子,还不得整出点啥病来? 把小米粥的碗,用水给涮干净。 从厨房里走出来,其他几个孩子,都出门忙去了。 许家石背着背篼,也要上山去。 钱木木见状,出声给叫住。 许家石顿住脚。 扭头走过来。 “娘,你叫我。” “你坐着。” 扔下这句话,钱木木走进房间里,拿上花了两个晚上,给做出来的淡化疤痕药膏走出来。 用小勺挖出一团,敷在许家石脸上。 用手轻轻的揉着,让表面肌肤吸收。 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钱木木收了手,把盖子给盖上。 “这是淡化你脸上和脖子上的疤痕的,一天要敷两次,下午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许家石摸了摸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又感觉冰冰凉凉的,有些好奇的问:“娘,这个东西擦久了,脸上的疤痕是不是会去掉啊?” 钱木木闻言一笑。 “去掉是不可能的,可以淡化,就是隔得远了就看不到你脸上的疤痕。” 许家石半是懵懂,半是明白的点了点头。 “娘,那我出门啦!” “小心着点儿。” 钱木木随口嘱咐了句,把药膏放进卧房。 去厨房拿上柴刀跟背篓,也朝着山上走。 网络超市钱包里的钱多了之后,品类和专区也会随之增加,她得上山去找找看,万一要是发现株稀有药材,说不定麻药和植骨粉也会解锁。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 至于她从钱家搜刮来的银票和金银首饰...... 前天晚上就给全兑换了进去,熟食瓜果专区倒是解锁多了许多,只是那医疗专区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问系统,才知道只有多挖新鲜值价的药材,达到相应的指标后才会逐步解锁...... 刚走到山脚下,就碰见李家婶子。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顺着山往上爬。 李婶子左右瞅了眼,见周围都没什么人,她悄咪咪的凑到钱木木身旁,面色略有些微红的说:“我那个来了……” 钱木木挑了挑眉头。 “那我开的方子,暂时你就先不要喝了,那个完全走干净之后再继续喝。至于你家男人,接着继续喝就行。” 她给李婶子开的是,滋补身子的药方子。 喝了之后不管是怀孕,还是生产的时候都能少吃些苦头。 李婶子明白的点了点头。 又有些忐忑的问:“按照这个方子喝下去,我这肚子大概多久能有个动静呀?” 钱木木思索了下。 “主要的根症在你家男人身上,一共三个疗程,一个疗程是十日,一个月下来差不多就能有个结果。但是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喝下的药不起作用也是有的,毕竟我开的也不是什么一吃就灵的神丹妙药。” 李婶子听完之后,有些沉默。 过了半晌,她嘴唇动了动。 “许婶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家男人这些年一直以为是我不能生,每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便会对我多有抱怨,喝了酒一激动还会动手打我……” “我一直挺喜欢小孩的,也很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我日日盼着我这肚子能有个动静,为他李家续起香火,也为我自个扬眉吐气……” “你前些个诊脉过后说,所有的问题都在我男人身上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狠狠的松了口气,就好像是那一座压在我肩膀上的大山,一下子就全都碎掉了。” “现在我男人也不会再把,不能生的问题怪罪到我头上。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个药不起作用,我这辈子当不上母亲,我也依旧不会离开我家男人。我认定了他,就会守在他身边一辈子。”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喝了酒一激动…… 不过是借着喝醉的幌子,实施自己内心的软弱罢了。 就依着这段对话, 以及许秀阳说当年提出想给李华看病,反而差点动起手的情况看,那李华应该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 那么好面子的一个男人,为了能够给李家传宗接代,主动让她诊脉看病,还连着每天两碗汤药喝下肚,到后边再没个动静啥的,估计又会想其他法子折磨李婶子…… 毕竟好面子的人,内心大多怯懦且胆小。 只敢把拳头伸向爱他,且不会反抗的人。 心里想归想,她还没有傻到说出来。 嘴上随便安慰了两句李婶子。 两人走到山里头,便分开了。 这次钱木木换了另外一条路线,朝着深山进发。 一路走,一路注意着脚下。 一些平常也能见到的草药,通通将其卖到网络超市,就连偶尔发现的一两条蜈蚣或是蛇,也全都抓起来,兑换成金币。 主打一个积少成多。 走到深山林里边,兜兜转转的找了许久。 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钱的稀有玩意儿。 钱木木站在一处大石头上边,双手叉腰。 深深的叹了口气。 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 小四那孩子的手臂,本来就是畸形生长。 早一点动刀,对他也是一种好。 拖的太久,动起刀来会很麻烦。 想到这里,钱木木就愁绪满头。 但又无可奈何,仰头看了眼天。 蔚蓝的天空,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尽数遮去,树荫的缝隙间,隐约能瞅见一两只麻雀飞过。 “咔嚓!” 第76章 寄人篱下 一声清脆的响,打断了思绪。 钱木木瞬间警惕起来,目光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棵粗壮的大树旁,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孩儿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扣着树干,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泛有精光的望着这边...... 看着出现在深山林里的小孩儿,钱木木顿了一顿。 从石头上跳到平地上,踱步走近。 那小孩见状,拔腿就跑! 钱木木懵了下。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跑什么跑? 眼瞅着那小孩儿跑走,她站住脚。 试探性的大声说: “我记得你!你好像是叫剩饭吧?” 此话一出,那跑远的小孩顿时刹住脚。 扭头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戒备和敌意。 还带有几分质询的意思。 像是在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钱木木指了指自己。 “我是小石头的娘,你不认识我吗?” 话音落下,隔了七八米远的小孩往这边走了几步,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心。 正当钱木木思索着该怎么和这小孩沟通,空气中响起一阵“咕噜噜噜噜……”的叫声。 强烈的饥饿来袭,剩饭那满脸的戒备卸了下去,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双手捂住肚子。 显然是已经饿了好久。 手伸进胸前的衣兜里,掏出在网络超市买来,打算垫肚子的包子,钱木木目测一下距离,抬手将包子抛掷过去! 用牛皮纸包着的包子,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最后滚到了剩饭的脚边,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却并没有弯腰去捡。 钱木木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扯着嗓子喊:“那里边装着的是包子,送给你吃!”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了眼对面的人,剩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饥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在知道那牛皮纸里边包着的是包子后,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也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地上的牛皮纸! 将其给扯开,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不管不顾的用小脏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狼吞虎咽,一口一个。 汁水流淌在嘴角,带着肉香。 吃的噎住,也不肯放慢动作。 看着这自残式的吃法,钱木木满目不忍。 这小孩的情况和她家里头那几个,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没爹娘疼爱,稚嫩的果实被早早催熟,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警惕的态度。 也许是在剩饭的身上看到了家里边几个孩子的身影,她慢慢朝着那边靠近,把装有矿泉水的竹筒子递过去。 “慢点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看到那装着水的竹筒子,剩饭瞥了眼钱木木,一把将其抢过,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 肚子里面终于饱起来,剩饭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舔了舔手上残留的肉汁,回味着刚才吃到的美味。 钱木木无声浅笑一瞬。 “吃饱了吗?” 吃了别人的东西,还喝了别人的水,这要是让伯娘晓得,又该要打他了…… 想到这里,剩饭攥着衣角。 弱弱的恳求: “不,不要告诉我伯娘。” 钱木木弯腰,去抓那双眼睛的视线。 嘴角抿出一抹笑,带着无限的温柔安抚着。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剩饭掀起眸子,注视着眼前的人,怯懦的道:“谢,谢谢你。” 钱木木挑了挑眉。 “不客气。” 这孩子看起来,还挺礼貌的。 随着好感度增加,她耐心也多了点。 “你今年几岁?” 剩饭掰着手指头数。 数来数去,反而还把自己给数晕乎了。 看到这又憨又傻,还透着点可爱的模样,钱木木被逗乐了。 “你不记得你几岁了吗?” 剩饭咬着轻颤的下嘴唇,眼睫毛忽闪忽闪,有些茫然无措,眼眶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钱木木见状,急忙摆了摆手。 “不记得就算了,你和我家小石头高差不多,你今年应该差不多也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其实她是瞎蒙的,家里那几个孩子因着营养不良,身高要比同龄人矮上一截,身板也瘦得弱不禁风。 不过,剩饭这孩子也是常年吃不饱饭的模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说得也不算错。 剩饭眨了眨眼。 声小如蚊。 “嗯……” 估摸着天色也不早了。 钱木木左右看了看,沉吟片刻。 “走吧,跟我一起下山。” 剩饭微不可查的点头。 一大一小,结伴而行。 下了山,抬眼一瞧。 太阳都到了正上空。 钱木木扭头。 打量了眼只到她腰间的小孩儿。 这么小的小孩儿,跑到深山林那边去。 要是发生个啥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依着这孩子的伯娘,对他又打又骂的态度来说,就算真的在山里边发生点啥意外,估计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去找。 想想,还真是悲哀。 …… 村尾许家。 吃过午饭后。 钱木木把许家石叫到了跟前。 “小石头,剩饭有你大吗?” 许家石认真的想了想。 “我们的年岁,好像是差不多的。” 钱木木微一挑眉。 和她猜得一模一样。 许家石坐到小板凳上,两条小腿并在一起,摇头晃脑的问:“娘,你怎么突然对剩饭感兴趣?” 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钱木木温声道:“我今天在山里边碰见剩饭了,还和他说了两句话,那孩子看起来还挺礼貌,以后你可以试着多和他相处相处。” 许家石歪着脑袋。 拧着小眉头。 有些为难。 “娘,我不太喜欢和剩饭玩,他身上总是臭臭的,这天儿热,他身上的味道就更难闻了。” 钱木木沉吟了下。 “他寄人篱下的,估计就身上那一套衣裳,都没得个换洗的。你把你的衣裳挑出来两套去送给他,娘下次赶集给你买新衣裳穿。” “好!我现在就去!” 许家石马不停蹄,冲进房间里。 把全部衣裳,都给扒拉出来。 在一堆补丁衣里,挑选了大半天。 才艰难的选出两套,全是补丁的破布烂衫...... 拎着一件几乎是由补丁布组合起来,还起球严重的衣裳,钱木木沉默了下。 “乖宝,去选两件好点的。” 第77章 男人怀孕? 许家石挠了挠头。 又跑回房间里头,挑选出两件比较好一点的。 钱木木看了下,虽然也有补丁,比上两件好很多。 轻声叮嘱: “你就直接送剩饭手上,别经过他伯娘的手。” “我晓得了,娘!”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跑了出去。 看了眼风风火火的小家伙,钱木木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院里头的几个孩子,也都是穿着补丁衣。 这路山村的,都是买布回来自己裁剪做,她可不会那玩意儿,还是去成衣店买吧。 下次赶集,一次性给全家都买齐。 打定主意,钱木木扇着扇子,悠悠闲闲的偷起懒。 又忽然想到,原身的柜子里头的衣裳倒挺好,虽说料子的不是特别好,但也没补丁啥的...... 院门忽地被推开! 许秀阳走了进来,身形颤颤巍巍的,有些激动的喊:“大侄儿媳,出怪事儿了!” 见小老头上门, 钱木木坐起身,去将人扶到凳子上坐好,许家连端来一碗水,关切的喊:“三爷爷,您喝水。” 走了这一段路,许秀阳的确也是渴了。 可转而又想到自己这病,还带传染的。 这要是用碗喝了水,回头他大侄儿家的几个孩子,要是用他喝水的碗吃饭也给传染上,那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闭眼将那碗水给推开,扭头向钱木木说起了正事儿。 “我居然在一个男的身上,诊出了喜脉,我想我大概是老眼昏花,快要不行了......”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安抚着说:“您大概是昨晚没休息,这才给诊错了脉,先歇会儿喘口气再说。” 许秀阳含糊的点了点头。 连连吁气,调节着呼吸。 过了会儿,他平静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方才不久,住宗祠坎儿上边的徐家媳妇儿上门找我,让我去给她当家的瞧瞧,说是肚子胀痛得厉害。” “我这一听,着急的赶过去,给人一诊脉,就给诊出了个带喜的脉!我心里揣着疑问,就又给徐老憨摸了下肚皮,那肚皮硬邦邦的,里头还会动嘞!” “女子怀孕,我是见得多了。这男子怀孕,可真是母猪上树,头一回瞧见。村里越传越邪乎,居然说徐老憨哎哟哎哟叫疼,像是快要生了......” 说到这里,许秀阳惊觉话题偏了,他赶紧又将其给扯回来:“我这有些拿不定主意,赶忙就跑来了你这里,想叫你去帮忙瞧瞧。” 男人怀孕? 这倒是挺稀奇的。 钱木木来了兴趣。 “走,我随您一起去瞧瞧。” 在钱木木的搀扶下,许秀阳站起来,两人朝着门外走。 几个孩子互看了眼,眼中充满好奇,也跟在后头要一起去。 ...... 不大的徐家院里头,聚集了好些人,全是村里听见风声后,前来凑热闹的。 一个小少年站在院外头,往里边探头好奇的瞧着,“这来的人,还挺多的诶!” 旁边的许秀阳用帕子捂住,咳嗽了好几声。 咽下唾沫,缓了口气。 嗓音有些沙哑的搭腔:“地里头都没啥活儿干,这一有热闹,可不就凑上来了。” 钱木木扫了眼那个小少年。 什么都没问。 扶着人往里走。 周围的人,见村里许三叔来了。 纷纷往两旁让去,三三两两的唤声打招呼。 人群中,王大牛扯着嗓子笑嚷:“许三叔,要我说您也别瞧了,指不定就是他徐老憨怀了崽,疼得要生了呢!哈哈哈......” 话音落下,随之响起的是接二连三的附和嘲笑声。 不愿搭理这没品的,许秀阳面色沉沉。 在钱木木的搀扶下,走进了卧房里头。 站在床边的徐家媳妇儿,闻声扭头见是许三叔前来,她赶忙走过来,满眼焦急的看着许秀阳,仿若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许三叔,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家男人啊!” 许秀阳沉了口气。 刚要开口,门口那儿传来一道声音。 “都起开,让我来!” 钱木木侧身去瞧。 只见一个身宽体胖的妇女走了进来,捞起袖子,颇有种要大展身手的架势。 许三叔面色有些虚弱,抬手指着那妇女,话语间是难掩的诧异。 “许产婆,你怎么来了?” 被叫许产婆的妇女,斜了眼许秀阳。 自顾自的走到床前,将被褥给掀开。 嘴上还不忘说着:“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接生,不然还能像你一样来给人看病啊?” 许秀阳愣了下。 抬眸看向徐家媳妇儿。 “你还叫了产婆?” 徐家媳妇儿也懵了。 “我没有啊,您说有点事儿要去办,我就一直等着您来呢,哪儿也没......” 话音还未落,就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 “是我喊来的。” 几人扭头去瞧,就见徐家老婆子迈过门槛走进来,她手上攥着条帕子,抽泣着擦了擦眼角,看起来好不伤心的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当儿媳的?!我这大儿都疼成什么样了!” 狠狠戳了下徐家媳妇儿的额头,她接着嚷道:“许三叔都说我家老大肚子里是有东西在动,那就说明我家老大是怀......咳咳,总之,我儿难受,就不要再拖着了。这要是真生出个孩子,也是喜事一桩不是?” 这世上哪有男子怀孕的?! 这不是贻笑大方嘛! 床上的徐老憨听见这话,又羞又气,攥紧身下的被单。 “娘,您说得这是什么——唔啊!” 话都没能说完,徐老憨疼得连连倒吸凉气,想要用手捂肚子,却被许产婆给拨开了去。 她满眼狐疑,带着些许稀奇的目光,一边摸着一边打量这圆溜溜的肚皮,嘴上却信誓旦旦的道:“你别挡着,让我瞧仔细了好给你接生啊。” “虽说我这是头一回给男人接生,但俗话说得好,这有了头一回,下一次经验就丰富了。” “你别怕,我许产婆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的那是响当当的,你家几个孩子,都还是我给接生的呢......你就放心的把心揣肚子里吧昂!” 第78章 闹剧被牵连 还下一次...... 钱木木被逗得发笑。 松开许秀阳踱步上前。 “他这种情况,多半是食滞所致。” 话音落下,几人看了过来。 那跟进来的小少年,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钱木木。 许秀阳蹙眉。 “这,你从何得知?” 从进这屋子起,这大侄儿媳就没靠近床边,只远远的靠眼瞧,就将病症给诊断出来了? 迎着好几道目光。 钱木木并未回答。 而是将许产婆给拉到一旁。 坐到床边,想给床上的徐老憨把脉—— 却被一把佛开! 她挑了挑眉。 也不勉强。 站到一旁,观察起肚子。 这肚子并没有外头传得那么邪乎,只是比平常大了许多,看起来跟怀孕五个月孕妇很相似。 手指在肿胀的左上腹处摁压了几下,徐老憨疼得眉头紧蹙,狠狠的瞪了眼她。 看到这个反应,钱木木更加确定心中猜想。 她摩挲着下巴。 半是询问,半是肯定的道: “你应该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太过饿的时候还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对吧?” 脸色发黄,嘴唇发干起皮,身形过度消瘦,极大可能有贫血的症状。 “什么叫,不该吃的东西?” 徐家媳妇儿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家男人,“当家的,你偷瞒着我吃了啥?” 床上的徐老憨撑着床头,艰难的爬坐起来,眼睫却低垂着,眼神乱飞,他几乎不敢直视屋里的几人。 “我,我没吃什么,许钱氏乱说的。” 这语气虚的,三岁小孩儿都能听得出来是骗人的。 都病成这样了,还嘴硬? 徐家媳妇儿焦急的走过去,恨不能用柴刀把自个当家的嘴给撬开。 “当家的,你倒是说啊!你到底是吃了什么,你这肚皮都涨成啥样了,你还不快点老实交代,你还想不想活了呀?!” 徐老憨抿着唇。 飞快瞥了眼一旁的徐老太婆,跟哑巴似的完全不肯开口。 徐老太婆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扯着嗓子咳嗽了两声,颇有掩耳盗铃的意味。 许产婆却瞧出了端倪,眼神在徐老憨和徐老婆子身上来回瞧了又瞧,一脸八卦分享欲的凑近钱木木。 “哎哟!你是不晓得,那徐老婆子可偏心她那小儿子了,有啥好的都是紧着二房,这大房就跟老黄牛似的,干得最多,吃得最少......” “我琢磨着,估计是徐老太婆克扣人大房的粮食,害得这徐老憨吃不饱,只能乱捡些东西吃......啧啧啧,可真惨啊。” 八卦声儿,越说越大。 旁边的徐老太婆耳尖,全给听了进去。 她一脸不岔。 “许产婆,什么叫我克扣大房家的粮食,我什么时候克扣过大房家的粮食了啊?!你不要张口就瞎说,你这样编造谣言,小心烂嘴巴!” 许产婆一见徐产婆开腔,赶忙躲到了钱木木身后,嘴硬的道:“诶!我就说说而已,你要心里边不虚,你干嘛冲我大声嚷嚷啊,还不是心里有鬼,让人给说到心坎上了。” 反倒被将一军,徐老婆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撸起袖子,就要去抓许产婆撕架! 钱木木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两步,许产婆紧随其后也跟着挪,已然拿她当现成的挡风板。 抓不着人,徐老婆子双手叉腰,气得叫嚷:“你有本事就别躲别人后边,到我跟前嚷嚷,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胡说八道的臭嘴!” 许产婆梗着脖子,躲在钱木木身后,一副“你有能耐就来抓我啊”的架势。 被夹在中间的钱木木:“......” 她就想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老婆子非要抓到许产婆,掰扯个明白,而许产婆就跟玩躲猫猫似的绕着钱木木转悠,就是不正面硬钢。 两相拉扯,吵个没完。 那边问不出个结果,徐家媳妇儿被吵得不耐烦,扭头冲这边气不可遏的怒喊:“够了!都给我闭嘴!” 当着众人的面儿被自家儿媳吼,徐老婆子顿感面上无光,她炸了毛,指着徐家媳妇儿就要开嚷—— 却被徐家媳妇儿,一把将手给拍开! 心中积怨已久,徐家媳妇儿再也忍不了,声嘶力竭的吼:“难道许产婆说错了吗?!” “我当家的干着最多最苦最累的活儿,可我们每年能分到的粮食却是最少的。而他二房干着最轻松的活儿,分到的粮食是最多的,他们家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吃得肥头大耳,健健康康的,再一瞧我家几个,个个瘦得跟猴似的呜呜呜......” 说到最后,已哭得泣不成声。 徐老太婆听着那哭声,被吵得不耐烦,“这几年收成不好,特别是今年......” 话还没说完,徐家媳妇儿冲了出去。 转瞬间又冲了进来,手头握着把柴刀! 一脸的凶光。 “分家!我们要分家!” 徐老婆子满眼不敢置信,扯着嗓子喊:“你疯了不成?!” 徐家媳妇儿逼近,柴刀高高举起,“我说了,我们要分家!把这些年该给我家的,通通都还给我家!” 看着那泛着森光的柴刀,徐老婆子哆嗦着,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吓的,她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得很,分就分,你别后悔!” 徐家媳妇儿冷哼: “后悔?永远也不会!” 徐老婆子瑟缩着。 狠声骂了一句,逃也似的跑了。 场面终于恢复平静,钱木木上前几步。 双手环胸,瞧着徐老憨。 “你要是真的想治好病,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才能根据你所述,开相应的方子,你这样的情况还不算晚,要是拖久了,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并发症。” 食滞而已,吃上几幅化食的方子。 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药到病除。 在她那个时代,食滞都是小孩儿会得。 到了这里,许是因着近年干旱,地里头收成不好,一些人家中粮食不够吃的缘故,导致大人也会得这病症。 依着如今的情形...... 她敢保证。 这样类似的病症。 后面绝对还会再发生的。 第79章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听着钱木木说的话,徐老憨依旧没有开腔,徐家媳妇儿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当家的,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呀?!快点说啊,难道你想挺着这大肚子,让村里人笑话吗?!” 徐老憨犟着,怒声斥责:“要不是你把许三叔给喊来,村里人能晓得我徐老憨大肚子吗?!还有,谁允许你那样对我娘了?真是一点当儿媳妇的样子都没有!当初娶你进门可不是让你顶撞我娘的!” 说着,他又把火药桶对准钱木木。 “还有你个寡妇,随随便便就上别人家门,又是想摸我手又是摸我肚子的,嘴上说是给我治病,实际上是想勾引我吧!快点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钱木木:“???”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她扶着额角,有些被气笑。 转身就走。 这人不光肚子有毛病。 脑子也不太正常。 许三叔也被弄得心里膈应,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小少年见状,也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走了。 外头的人看到钱木木走出来,好奇的凑上去,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她脸上挂着虚假笑容,也不作回答。 穿过人群,走出徐家的院坝。 顺着坡坎往下走。 许秀阳追了出来。 想要出声叫住前边的人,却惹得嗓子一阵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少年见势走过去,手在那单薄的后背上,从上至下的顺着。 咳嗽了会儿,许秀阳缓下一口气。 指了指快要消失在坡坎下方的身影。 “百川,去把许钱氏给叫回来,我还有事儿要和她商量。” 全百川闻言,点了下头。 抬脚,朝着坡坎下方跑。 年纪轻轻,腿脚利索。 不一会儿,就将人给追上。 “三叔找你,说是有事儿要同你讲。” 端详了眼小少年,钱木木微一顿首。 又往坡坎上爬。 走到许秀阳的跟前。 “三叔,您有事儿找我?” 许秀阳咳嗽了两声。 斟酌着措辞。 “你近来不是在教小宝那孩子嘛。” 钱木木点头。 “是啊,怎么了?” 那小丫头目前还在认字的阶段,她只时不时的说点小知识,吊着对方的兴趣,还没到正式教学的时候。 那双浑浊的眼睛留意着钱木木的神色,许秀阳舔了舔唇,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小少年,“这个孩子,是里正媳妇娘家那边的亲戚,他爹娘前些时候被山匪所杀,如今被接来这路山村,里正想让他在这里安家住下来。” 这话一听就知道还有下文。 钱木木挑了下眉。 也不接茬。 将对方的沉默看在眼里,许秀阳抓了抓脸颊,干巴巴的接着说:“这孩子的爹是个赤脚大夫,医术他也会点儿皮毛,但学术不精,里正把他推给了我,想让我带着多见识见识......” “我这病的情况,你也晓得,我实在没精力教人。所以,想请你费心给——”带上一带。 话音还未落,钱木木做了个止住的手势。 “三叔,我挺多事儿的。” “这个忙我帮不上,你找别人吧。” 家里边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让她操碎了心。 哪里还有闲工夫,替别人教导子弟? 她又不是吃多了没事儿干。 许秀阳还想再多说两句,却见钱木木面上写满拒绝之意,他长叹了口气。 “是三叔强人所难了。” 钱木木也不应声。 向其微一颔首。 随即便走了。 ...... 沿着小路,回到自家。 钱木木拿上小锄头和背篓,出门便往山上走。 这次,她换了另一座山头。 在山上兜兜转转。 又是一下午。 更换地点后,收获颇丰。 医疗专区,原有的十个图标。 现在已经解锁了五个,钱木木看着还差三个就到麻醉剂的图标,顿时感觉浑身充满干劲! 背着一背篼炖汤的药材,还有在网络超市买的鸟蛋,顺着一条不明显的路迹往山下走。 这座山头靠近村尾这边。 因着偏远,陡峭的很。 三两步就会发现条蛇。 许是因着这层原因。 平时都没什么人愿意来。 来这边她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和人的足迹少有很大的关联。 下山。 回到家里。 把手洗了下,大米给煮上。 仰头看了眼天,时候还早。 钱木木也不急着炒菜。 把几个孩子都给喊到跟前来,挨个儿给擦淡化疤痕的药膏,给小石头早上擦了之后,中午她又给大连和小宝也擦了。 这两个孩子,虽说都是伤在手上。 但能有个漂亮的手,谁会愿意丑着? 更何况,她说好要一碗水端平的。 就不能把碗口倾向其中一边。 手臂内侧的疤痕有些许凉意,许家连挠了挠脸颊,眼底满是喜色,嘴上却倔着说:“娘,其实我不擦也没关系。男子汉身上,就是要有点疤痕才有男子气概。” 将其的嘴硬尽收眼底,钱木木笑了笑。 什么都没说,把药膏给盖起来。 转而又去厨房,端来一碗蜂蜜水,放到许家齐的手上。 “这是蜂蜜水,对你嗓子有好处。” 许家齐愣愣的。 “娘......” 钱木木莞尔一笑。 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去了厨房,开始炒菜。 许家石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那碗蜂蜜水,眼睛瞬间亮起来。 舔着脸笑说: “小齐,二哥最疼你了,乖,让二哥喝一口,就喝一口。” 许家齐护着那碗蜂蜜水,就跟护宝贝似的,扭着身子躲开许家石,他撅着小嘴: “才不要给二哥喝!” 说罢,小手捧着碗。 咕咚咕咚全喝了个干净。 “啊!” 许家石一脸的可惜,眼馋的紧。 “好想尝尝蜂蜜水是什么味道呀.......” 许小宝也嘴馋的咬着手指,好奇的问:“五哥哥,蜂蜜水是什么味道呀?” 许家齐舔了舔嘴边的水渍,幸福的回味着:“甜甜的,比昨天晚上娘给我们的棒棒糖还好吃。” 许家石凑近,笑嘻嘻的套近乎。 “小齐,二哥跟你最要好了,明天娘要是再给你端蜂蜜水,你给二哥留一口成不?” 许家齐扬起大大的笑,张口就是拒绝。 “不要!” “为什么呀?二哥难道对你不够......” 第80章 你让你娘,到我家去提亲 厨房里。 忙着炒菜的钱木木,听着院子里头的说话声,有些哭笑不得。 小石头那家伙还真是个馋嘴的,连自家弟弟的蜂蜜水都要抢一口。 坐在灶孔边烧火的许家复,手上捧着本书,借着火光,看得很是认真。 钱木木瞥了眼。 烧火是几个孩子按着大小排好的。 今儿许家复烧火,明儿个就是许家齐。 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商量的。 幻想了下几个孩子脑袋挨着脑袋,议论纷纷的场面,钱木木心里头觉得好笑,连带着脸上也牵扯起了笑意。 酸菜在锅里闷煮着,饭差不多都做好,钱木木打了眼外头。 “都这个时候了,小凌怎么还没回来?” 许家复闻言,放下书。 也往外瞅。 才发现天儿都快黑了。 “三哥说下午要去村头那块地里扯草,我去把他找回来。” 说着,许家复就要站起来。 “还是我去吧。” 钱木木扔下这句话,走到院里头。 跟许家连交代了句帮她注意锅里头,便出了院门。 临近黑夜,目光所及之处灰茫茫的。 蜿蜒曲折的路上,周遭蛙叫蝉鸣一片。 钱木木摸着黑,往村头走。 走了半截儿路。 远远的瞅见一个小小的黑影,往这边走。 依着身形打量了下,钱木木站在路坎儿边。 待到那黑影走近。 她柔声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突得乍声,一心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许家凌吓了一大跳。 他缓了缓心神。 没好气。 “刚把草给扯完。” 钱木木听着,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以后看天快黑了,就要回家知道不?” 许家凌抿唇。 没有作声。 不见接茬,钱木木耸了耸肩。 也不在意。 两人并肩。 往家的方向走。 看了眼周围,都没什么人。 正是道歉的好机会。 许家凌吸了口气。 攥紧小拳头。 嘴唇微动。 却迟迟未张口。 钱木木瞥了眼。 这小反派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样子。 也不出言询问。 只耐心的等着。 结果等到快要走到自家门前。 都没听到小家伙要说的内容。 眼瞅着再走一小截儿路,就要入家门。 钱木木站定。 面色柔柔的。 主动开口道: “小凌,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小反派是个性格别扭的。 还是她主动吧...... 快到家门口,娘却停下脚步。 这明晃晃的给制造机会,许家凌咽了咽口水。 一鼓作气,嘴唇微张—— 但又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耳根不争气的渐渐红了起来。 他低着头。 攥着身侧的衣裳。 小声至极的唤: “娘......” 钱木木歪了歪脑袋。 一脸的疑惑。 “小复,你说啥?” 小反派开口了? 她啥也没听着啊这。 许家凌抿着唇。 心里头,再三激励了下自己。 他猛地仰起头,直视着眼前人的眼睛。 “我——” 钱木木点点头。 满眼皆是鼓励。 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或许是被对方的温柔和耐心给安抚到,许家凌不再那么紧张,清了清嗓,淡定的道:“之前误会你,我——” 话刚起了个头,却被一道甜腻的声音给打断。 “阿凌!” 站在五六步开外的顾小羽,带有几分敌意的揪了眼钱木木,转头对许家凌又道:“你能过来下吗?我有点事儿要找你。” 鼓起来的勇气被打断,许家凌心头的那股气卸下去,他看了眼自家娘亲,踱步朝着顾小羽那边走去。 钱木木眸光淡淡的。 凝视了眼二人。 转头便进了院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许家凌面色冷淡。 顾小羽走近了两步,有些惶急的道:“许疙瘩的娘,带媒婆上我家了。” 许家凌一顿。 “哦。”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顾小羽愣了下。 再度将话重复。 “阿凌,许疙瘩的娘带媒婆上我家了。” 朝自家院子里瞅了眼,许家凌有些心不在焉,眼皮耷拉着,闻言不为所动。 “所以呢?” 见对方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顾小羽有些受伤。 她伸着手,就想去拉许家凌的胳膊—— 却被飞快避开! 许家凌木着脸。 “说话就说话,不要碰我。” 顾小羽有些讪讪的。 她怎么忘了? 阿绫是不喜欢被人碰的。 转而又想到自己可能会嫁给许疙瘩,顾小羽顿时委屈了起来,瘪着嘴哭诉:“阿绫,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嫁给许疙瘩......” 看到顾小羽红了眼眶,许家凌抿了抿唇,铁石心肠软了一个角。 “怎么帮?” 顾小羽擦了擦眼泪。 “你让你娘,到我家去提亲。” 许家凌蹙眉。 没有接茬。 这沉默,落入顾小羽眼中。 无异于明晃晃的拒绝。 她慌了神。 “阿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许家凌移开视线一瞬,复又凝视着顾小羽,看进对方的眼底,薄唇轻启。 “为什么找我?” 他虽然年纪小,对成亲还不是很了解。 但也晓得,那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不能随便草率的做决定。 顾小羽咬着下唇,有些害羞的道:“如果我这辈子一定要嫁个人的话,那我就嫁给你。” 许家凌一扯嘴角。 刚要开口。 院门口出现了道身影。 钱木木站在自家门槛前。 “小凌,吃晚饭了。” 听到自家娘亲唤他,许家凌的眼中划过丝丝涟漪,他扭头就要走—— 手臂却被攥住! 顾小羽贝齿轻咬。 “阿绫,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许家凌眉头一蹙。 将那手臂给佛开! 朝钱木木那边而去,步伐轻快~ 看着小跑过来,待到近时又慢了脚步的小反派,钱木木心里发笑,不由自主的抬手在那小脑袋上揉了揉。 脑袋上的手,热乎乎的。 就宛如冬日里一盏热茶。 一口喝下,暖到心肺里。 许家凌眯起眼,享受着。 那只手只停留了一瞬间。 便撤了去。 钱木木扭头。 往堂屋里走。 望着那抹倩影。 许家凌抿唇。 心底。 悄无声息的生了丝眷恋。 门外传来一声响。 他侧目瞧过去。 站在外面的人,已然离去。 凝神了瞬,也没在意。 走进堂屋,坐下吃饭。 ...... 第81章 被造黄瑶1 穿梭在夜色中的顾小羽,面色凛然。 眼底的那抹不甘,犹如会腐蚀人心的毒药,点点的渗透着她的心肺。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连碰都不能碰。 许婶子却是轻而易举! 阿凌到底是怎么了? 竟让许婶子摸头。 阿绫怎么会变得这么傻? ...... 清晨时分。 太阳还未升起。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 后院传来阵阵鸡叫声,宣告着新的一天正式拉开序幕。 钱木木很早就起来了。 站在屋檐下,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今天也要继续挖草药才行,距离秋收也不过半月的时间。 而秋收过后,小复那孩子就要去镇上学堂报道,她得抓紧时间,不然等到后面一月才放一次假,到时候要动起刀来要挑时候不说,还耽误小复那孩子读书。 更何况,这个事儿。 宜早不宜迟。 拖得越久,越不利。 厨房里。 许家连坐在灶孔前烧火,锅里头熬着小米粥,见到自家娘亲走进来,他脸上扬起一抹腼腆的笑。 “娘,您起来了。” 钱木木随口应了声。 舀水洗了把脸,洗漱好。 给家里头三个娃擦完药膏。 又去给许家齐冲泡了碗蜂蜜水。 昨天在山上挖到的药材,也放到院里头晒着,事儿都做完,空气中弥散起一股甜甜的香味。 钱木木走进厨房。 灶台上放着好几碗小米粥。 许家连还炒了碗酸咸菜,搭配着一起吃。 不一会儿,许家院里头。 响起喝粥的嗦嗦声,此起彼伏的。 刚熬好的小米粥,烫得嘴疼。 吃一口缓三下,钱木木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才将一整碗小米粥给喝下肚,胃里边有的东西,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吃完早饭,钱木木和几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小锄头和背篼出了门。 几个孩子,前前后后的。 也相继出门去忙了。 ...... 和昨天一样,钱木木在山上。 铆足了劲,拼命挖草药。 直到太阳高升。 临近中午。 可算是将麻药给解锁。 接下来就是骨粉。 照着这个势头,这两天应该就能将骨粉也给解锁成功! 钱木木攥紧拳头,自信满满。 在山上也耽误了快一上午,是时候下山了。 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 她往那不远处的草垛子瞥了眼。 没急着走。 缓步靠近。 随后站定。 听起了墙角。 稚嫩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跟你们说,那顾小羽就是喜欢我,昨儿晚上还叫我出去,说是有话跟我说,我去了之后,她还想要拉我的手勒!” 此话一出,起哄声骤响: 全是十几岁的小孩儿,一声一声笑闹着问真的假的。 许疙瘩的跟班之一,许大根笑着拍了拍许疙瘩的肩膀,“老大,我早就知道那顾小羽对你有意思,昨儿个你娘去顾家提亲,这事儿肯定是稳了的,真羡慕你啊,再过些日子就能娶到媳妇儿了。” 在听到“这事儿肯定是稳了的时候”,许疙瘩脸色难看了一瞬间,随后扯着嗓门嚷着说:“那是当然了,你们要是想娶媳妇儿,也得主动点才行,不然啊你们怕是要打光棍咯~!” 王狗蛋不屑的哂笑。 “明明前些天你对人顾小羽动手动脚,她明白儿的拒绝了你,还对你说教了一大堆......再说,你家因着你姐的事儿,名声都给闹坏了。” “顾婶娘为着这事儿,一直就瞧不上你家,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女儿嫁给你,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撒谎!” 话音落下,许疙瘩气得脸都红了! 他猛地窜起来! 双手攥紧成拳。 “王狗蛋,放你娘的狗屁!” 王狗蛋站起身来,拳头挥了挥。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撒谎精的模样,看着就恶心!” “你说什么?!” 许疙瘩挥起拳头,就往王狗蛋脸上砸! 王狗蛋可不是个任由欺负的。 躲开拳头,莽起就回击! 周围的小孩儿也不拉架。 反而起哄的叫嚷着,还为其加油打气,生怕事儿闹得不够大。 钱木木也不出去制止。 转身离开了。 蛇鼠打架。 有什么好拦的? 那许疙瘩是个没家教的,那王狗蛋又是欺负过她家小石头的,她可还没闲到蛋疼...... ...... 出了山林,炎热骤然扑面而来。 知了声聒噪的叫着,增添了几分烦躁。 回家途中。 半路碰上张家婶子。 两人结伴,朝着村尾走。 张婶子背着半背篼的缸豆,从里头抓了一把出来。 “喏,送你,中午焖缸豆饭吃。” 又是缸豆......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这几天吃缸豆饭,吃得我都快要成缸豆了。” 张婶子白了眼。 “有的吃还嫌弃,你个不知足的懒货。” “今年收成不好,前些年缸豆每年都收一大背篼,今年就只有半蔸,这些弄回去后我还得焯水给腌上,冬天的时候才有的吃。” 钱木木抿了抿唇。 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缸豆,不是很长,有明显虫蛀的痕迹,干巴巴的也不水灵,由衷的感慨。 “老天不下雨,老百姓也没活路啊......” “可不嘛......” 张婶子附和着,又突然凑近八卦道:“刚才我在地里头听说了件事儿......那许疙瘩的娘还真上顾家去提亲了!” 钱木木挑了下眉。 “顾家答应了吗?” “哪能啊!” 张婶子嫌恶的甩了甩手,“那许大家在村里头,名声那是怀尽了的,许菊花是个不检点的,当爹娘的领不清事儿,那老的还是个蹬鼻子上脸的,那小的又是个小流氓,谁家要是把女儿嫁到她家,那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呢!” 钱木木拧着眉。 思索了下。 勾唇一笑。 “这件事儿,还有戏。” 瞧着这许钱氏一脸高深的模样,张婶子满眼的狐疑,很显然不信。 却又掩盖不住八卦之心,凑近小声的问:“难不成你听着什么八卦了?快跟我说道说道。” 钱木木也凑近。 “你还记得上次挑水的时候,那帮子人窜撮顾婶子的事儿吗?” 张婶子蹙着眉头。 回忆了下。 “不就是刘小花故意找你茬那天吗?” 第82章 强认为师 钱木木点了下头。 “对,就是那时候。当时大家伙窜撮的时候,顾婶子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那心动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所以,我敢保证,这事儿绝对还会有后续。” 张婶子笑着。 “要真是那样,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钱木木瞥了眼。 莞尔一笑。 她对看戏倒不是很感兴趣。 但看讨厌的人互掐,还是蛮爽的。 走着走着。 张婶子又分享了些八卦。 钱木木照单全收的听着。 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待到自家门前时。 两人分开。 各自回家。 ...... 一连两日过去。 早晨,炊烟袅袅起。 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中已然带了些热意,今天怕是个大阳天。 钱木木活动着四肢,心情舒畅。 花了两天时间,总算是把骨粉也给解锁,接下来就是准备手术要用的东西。 为止血方便,也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去许秀阳那里,把一整套银针给借来用上一用。 打定主意后,钱木木跟许家复重复性的提了嘴下午动刀的事儿。 许家复乖乖点头。 “娘,我知道的,你昨晚交代让我今天不要喝水也不要吃东西,我都记着,一样没碰。” 注视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钱木木抿了抿唇。 屈膝蹲下。 握住许家复的手。 “别怕,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眼前闯入一双温柔的眸子,许家复眼睫轻颤了颤。 他糯糯的点头。 “嗯。” 他相信娘。 安抚好小家伙,钱木木又跟几个孩子打了声招呼。 出门。 朝着许秀阳家的方向走。 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田埂。 地里头,已经有人开始割早春稻子。 她记得当初分家,原身家分到了两亩良田和村尾处的几亩普通土地。 今年两亩田的插秧,是许家二老带着几个孩子给种下的。 这种的晚,天干没水。 收起来的稻谷,也没什么米。 交完税之后,剩下的米熬过秋天都是问题,更别提捱到明年开春了。 已然快要入秋,得开始考虑冬天屯粮的事儿了...... 钱木木沉思着,走了一段坡路。 来到许秀阳家门前。 抬手,敲响门。 过了片刻。 院门打开。 全百川咧着嘴,脆甜的喊:“师父!” 开门既暴击! 钱木木一脸无语。 “谁是你师父,别乱喊。” 全百川食指挠了挠脸,让到一旁。 噘嘴,小声嘟囔着: “三爷爷出的什么馊主意,人家根本就不认嘛。” 这村里小辈,喊许三叔都是喊三爷爷。 只是个尊称,倒也不算乱了辈分。 钱木木跨过门槛。 走到堂屋里头。 许秀阳坐在案桌后头,手执医书瞧得认真,见人进来,他放了下书。 笑着招呼: “你来了,坐啊。” 钱木木微微颔首。 “三叔。” 打完招呼,她也没拐弯抹角。 顺溜儿的将许家复的情况给说明。 还简单概述了下自己制定的治疗方案。 至于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麻药和骨粉,她聪明的没提。 听完对方的诉说,许秀阳扭头。 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匣子。 放在安卓上,缓缓的推了过去。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秦木木上前几步,将其打开。 里头装着一个皮革。 解开上头的捆绳。 铺开一瞧。 大大小小的银针,放得满满当当。 她脸上露出了笑意。 “多谢,用完之后便会归还。” 许秀阳摆了摆手。 “送你了。” 钱木木有些错愕。 “三叔,您这是做什么?” 对会医行针的人来说,这银针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般。 血肉相融,不可分割。 可许秀阳却说,送她? 说实话,她不理解。 将对方的错愕看在眼里,许秀阳慈祥的笑了笑。 “如今我眼花手抖,拿针都不利索。这套银针放在我这儿也是蒙尘浪费。不如赠与需要之人,发挥它该有的用处。” 钱木木垂眸。 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年老色衰,是不可逆的事实。 也是对行医者,一个心理上的打击。 她的师父,和许秀阳有同样的毛病。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她就问过。 为什么会选择当组织的训练员。 她师父只说了一句话: “为我那套银针,找个继承人。” 后来。 那套银针落到了她的手上。 眼睫颤了颤,钱木木敛下心神。 “我会珍惜的。” 许秀阳眼中浮现起柔柔的笑意,像是终于为自己的宝贝,寻找到了可以放心托付的良人般。 收了人东西,就得有所表示才行。 要说表示,那表示自然是...... 钱木木掀起眸子。 看向靠在门旁边,一直闷声不吭的小少年。 “说说,发热该开什么药方子。” 乍得出声,全百川愣了下。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急忙站直身体。 一板一眼的。 “槟榔二钱(6克)、厚朴一钱(3克)、草果半钱(1.5克)、知母一钱(3克)、芍药一钱(3克)、黄芩一钱(3克)、甘草半钱(15克)。以水煎服,每日两剂,服个五日基本痊愈。” 钱木木轻挑细眉。 还算有点儿功底。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村尾许家寻我。” 全百川的眼睛亮了起来,张口就喊: “是!师父!” 他可是听说。 一个将死之人,都让师父给扎活了。 可以跟着学习,真是太好了!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有些无语。 “都说了不是你师父,我只是答应指点你点东西,并没有答应收你为徒。” “哦......” 全百川挠挠头,傻乎乎一笑。 看到这憨傻的模样,钱木木有些忍俊不禁。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个心坏的。 多上上心,教上一教也无妨。 银针拿到手,钱木木坐了会儿。 便道告辞。 起身离去。 来都来这村里头了,小复那孩子找到学堂的事儿,还没和许家二老说,这正好。 钱木木顺道。 往许家老宅那边走。 到了院门前,就见院门敞着。 院子里,坐了好几个年长的。 她脚下顿了顿。 正犹豫着,要不要改天再来时,许老太太眼尖儿的瞅见她。 扬着嗓子喊: “进来啊,站外头做什么?” 第83章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装傻 声音一落,院里头的几人齐齐往这边瞅。 这下子,走是走不掉了。 钱木木只能硬着头皮,扯起一抹笑。 抬脚走过门槛,挨个儿叫人。 “里正,村长,公公,婆婆。” 里正神情淡淡的。 不予理睬。 许老头和村长点了点头。 随后,接着商量方才说的话题。 见人都不瞅这边了,钱木木松下一口气。 走到许老太太身旁。 凑近耳语: “婆婆,我给找好学堂了。是家私人的,没啥学生,但那先生看着还挺知礼,我打算把小复送到那里去,不说学啥知识,就是学学礼数也是好的。” 许老太太蹙眉。 “咋不送到杨氏学堂去?里正孙子就是去的那里,听说束修都交了,就等着秋收过后把人给送去呢。再不济的,朝阳学堂也是可以的啊,咋送到个私家户里头去了?” 钱木木抿唇。 “对方一看到我这张脸,就冷嘲热讽的,还言明不收我许钱氏的孩子。” 说起这个事儿,她也内疚的很。 杨氏学堂,她去打听才晓得是个传了好几代的老学堂。 在十里八乡的名声很不错,许闻书就是在那儿上学,后来高中秀才的。 她这两天不是没想过,买些贵重礼品上门。 但那样把脸面放泥里边,只怕对方会更加轻视。 就算最后低声下气,求得个上学的名额,小复去了学堂也逃不过被白眼冷落。 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一样没脸,还不如让他就在原来的老先生,体体面面的求学。 听到自家儿媳这样说,许老太太顿觉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 拉起那只素手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不要紧不要紧,孩子争气,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 说着,她又赶紧转移话题: “束修多少?” 钱木木睁眼说瞎话:“半年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相当于穷苦人家好几年的开销。 可若是用在束修上,却是不够看的。 许老太太拧着眉。 “先让小四那孩子上些日子,看看学得咋样,要是可以,咱们就继续送去,你觉得咋样?” 钱木木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把事儿说完,钱木木便要走。 院子里头,坐着不吭声的里正忽然瞅了过来,双眼泛着精光,是个颇具威严,白发花花的小老头。 他捂唇,轻咳了两声。 “听闻,你会医术?” 钱木木一顿。 “皮毛而已。” 这里正在村里,威望不低。 平时会与官府有所来往,挂了半个官职,是个地位比村长还要高的存在。 里正闻言,捋着下巴的羊角胡须。 不点头,也不应声。 都不晓得在琢磨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又道: “你家小四,可有通过学堂的考核?” 钱木木又是一顿。 “尚未。”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 这里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怕是有其他的事儿,想与她说吧。 只是碍于抹不开脸面,才顾左右而言他。 里正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那可有寻到其他的学堂?” 钱木木抿唇。 “有的。” 猜到归猜到,她可不想做那个主动。 反正,意欲求人的又不是她。 里正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似乎察觉到对方不肯主动张口,他只能挑明道:“你可有见着秀阳老兄身边跟着的那个少年郎?” 钱木木挑眉。 “见过。” 问一句答一句,这许钱氏到底是没听明白,还是在装傻? 里正咂了一口旱烟,徐徐而道:“那孩子是我老伴儿的外甥,因着是老来得子,自小就被他父母给宠坏了。他爹是个赤脚大夫,夫妻二人前些时候去世,如今来这路山村安家。他与你一般,懂得点儿皮毛,日后还需你多多担待些。” 钱木木笑得憨态可掬。 “您这话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也不过是个刚戒赌的寡妇,且这些年都未曾行医,会得实在不多,担待谈不上,谈不上。” 这主动接受和被动,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再说,这里正要想拜托人。 直接开口就是。 非要和她玩拐弯抹角这一套,变相的胁迫她主动点头答应? 她可不傻。 就算心里头答应教那全百川,但这一刻她不想矮人一截。 里正眸子缓缓下压。 看过来的眼神,充斥着刺探之意。 许钱氏如今真是大变了个样。 与秀阳老兄和村长所言。 一摸一样。 说的话看似贬低自个。 实则就是在推卸。 这也证明。 她一开始就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想顺溜往下说而已...... 想到这里,里正轻笑了声。 “许钱氏,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装傻。” 钱木木歪了歪脑袋。 一脸不懂。 “里正,您说什么?” 看到这样的反应,里正顿觉无趣,也打消了念头。 “算了算了,小辈自个的事儿,自个儿操心去吧。” 钱木木见状,也不多说什么。 只跟许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随后便离开了。 ...... 躲着毒辣的太阳,走在树荫下方。 今儿个大热天,感觉皮肤都要被烧着了,都说暴雨过后,会是接连的大阳天。 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仰头看了眼天,钱木木垂下了眸子。 前两天的晚上,顾小羽来找小反派,大约是为着许疙瘩上门提亲的事儿吧。 只是不知道两人到底谈论了什么。 不过。 去叫人吃饭时。 她依稀间。 好像听到了‘答应’二字。 小反派答应了顾小羽什么? 是去上门提亲,还是出主意? 思索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头绪。 抬眸才发现,都到了家门口。 伸手推开院门。 几个孩子都在家里头,热火朝天的忙着。 一大盆的缸豆,全都下热锅焯水变色过后,一半挂到院里的竹竿上,晾晒成干缸豆,一半则是放进腌菜坛子里,用酸水腌制。 看到钱木木回来,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唤了声,随后接着忙手里头的。 把缸豆都给放进腌菜坛子里,许家连面容愁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声叹气。 今年收成真的太差了,这还不到去年的一半。 明儿个,再腌些白菜和小萝卜吧...... 第84章 重大发现 思索间,就见自家娘亲走了进来,他扯着嘴角,腼腆的笑着喊:“娘,您回来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把锅里头焯豇豆的水给盛出来,开始做起了中午饭,许家连打着下手,将洋芋和豇豆都给处理好。 钱木木也懒得想菜单,直接用油渣混着洋芋缸豆炒香过后,调了个味后便把煮了半熟的大米盖在上头。 随后往锅边淋了点水,随后便盖上锅盖蒸着。 手头的活儿忙完,她看向坐在旁边主打一个陪伴的许家复,这吃过午饭后不久就要进行手术,小家伙面上看起来镇定的一批,可那拿着书的小手,却是紧紧攥着书本,都捏出了皱痕。 嘴角也一直抿着,就没松开过。 钱木木敛下神色。 就算将来会成书中的大反派之一,现在也终究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面对即将到来的动刀会紧张才在所难免。 小火蒸了十来分钟,钱木木掀开锅盖,拿着锅铲,一铲将下头的洋芋和豇豆给翻上来,把米饭和菜给混合均匀,大锅烧出来的米饭带着股柴火的香气。 米饭的香味,弥漫开来。 院子外头的几个孩子闻见这个味道,肚子顿时咕噜叫了起来,纷纷走到厨房里头来。 许小宝站在灶台旁边,眼睛亮晶闪闪,可可爱爱的道:“娘,好香呀~” 钱木木笑着。 给盛了一大碗。 递到小丫头手上。 “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许小宝扬着甜甜的笑,乖巧的应声:“好~” 抱着碗,抽出一双筷子就出去了。 许家石递过来超大一个碗,憨憨的大喊:“娘!” 这一声娘,意在让她使劲多装。 钱木木哭笑不得。 “好好好,给你多装就是了。” 满满当当给装了一大碗,许家石嘿嘿笑着捧着碗,用筷子一边往嘴里刨饭,一边往外走。 许家齐饭量不大,只要了一小碗。 许家连是正常饭量,许家复因为下午要动刀,连水都不能喝,饭菜就更不要说了。 轮到最后一个,钱木木抿唇笑着问:“要吃多少?” 许家凌神情淡漠。 “一碗。” 钱木木挑了挑眉。 给人装了一碗,递过去时。 她不禁有些在意起,那晚顾小羽的事儿。 开口问: “小凌,你对顾小羽有意吗?” 许家复闻言,眉宇间带了些恼意。 这件事前些天就提过,他当时已经明确拒绝。 怎么现在又提?! 见到小反派生气,钱木木一头雾水。 这小家伙,看着不大。 脾气还不小咧。 她抿唇。 一脸严肃。 “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有的话,我就替你去说道说道,要没有的话,以后你要是改变了注意或是其他,可不要埋怨我。” 万一十二年后,她被嘎的原因是这个呢? 总而言之,先排除再说。 许家凌蹙眉。 抬眸,直视着那双杏眼。 极其坚定的道: “我对顾小羽无意。” 钱木木挑眉。 “这可是你说的。” 许家凌下颚微绷。 “你若是不信,可以叫大哥他们进来见证。” 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娘知道你是个守信的好孩子。” 许家凌注视着那双眸子,嘴角微扯。 大骗子。 分明,就对他没半点信任。 ...... 顶着热天,吃热饭。 吃得那是满身大汗。 钱木木一边淌着汗水,一边嚼着饭。 这天儿,真是热过头了。 少说也有三十多度。 几个孩子,也吃得汗流浃背。 面色潮红的,显然也被热得不行。 吃过饭后。 许家,大家伙都没动。 坐在院子里头歇着。 过了好久,才将心头那阵燥意给抚慰下去。 钱木木去厨房,把卫生收拾一通。 随后走到屋檐下头。 冲许家复说: “小复,去洗个澡。” “这次动刀过后,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行动不方便,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动,先去把澡给洗了。” 许家复咽了咽口水。 紧张的点头。 起身去房间里,拿换洗的衣服。 钱木木也去了自个房间,开始准备相应工具,下午要开始动刀,很多东西都得提前摆放好,以免动刀过程中兵荒马乱的。 一炷香过后。 许家复洗完澡。 只穿了个小单衣,便走了进来。 小长发还是湿漉漉的,没有干。 珍珠大的水珠,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宛如林间小鹿,误入了陌生的丛林里,胆怯和害怕都写在了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中。 钱木木见状,拿来一条帕子,为其温柔的擦着头发,话语间有些无奈。 “傻孩子,我又没催你。” “你大可等到头发干了,再进来也不迟啊。” 许家复眯着眼。 享受着娘的擦头。 他本来是不想让娘久等。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真是赚到啦~! 把小家伙的头发给擦了个半干,又将人放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已经干了七八成,接下来自然干就成。 乱七八糟的准备工作做好。 为操作方便,钱木木在房间里。 临时搭建起一个床板,许家复躺在上头。 一动也不敢动。 钱木木弯腰,抚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 “闭上眼睛,刚开始会有点疼,很快就会过去的。” 许家复听话的点了点头。 双眼缓缓合上。 钱木木做好隐私处理,以免许家福偷看被吓到。 脖颈和胳膊进行大面积消毒,随后掏出从往网络超市里,购买好的麻药。 调好剂量,随后缓缓注入。 作为组织重点培养的人才。 开刀动手术,也在专项培养范围内。 只不过是任务需要,她才当上了中医药院门院坐诊的大夫。 脖子和咯吱窝突然袭来凉意,紧接着又是好一阵刺痛,许家复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咬紧了下牙,神经绷紧。 钱木木瞥了眼。 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划开肌肤,里头的骨头显露出来。 那双杏眼一凝。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 五年过去,骨头已经完全畸形。 如果再任由着生长下去,许家复的整只手臂,都会处于一种畸形歪曲的形状,完全不能正常使用,而且后期可能还会经常性的出现骨头疼痛的毛病。 这孩子真是的,就为了不麻烦许三叔。 自个隐瞒下这么大的事儿,险些害了自个一辈子。 要不是她来...... 等等! 要是她没来,这只左手就会一直畸形下去。 她好像,发现两个小反派,想要弄死自己的其中一个原因了...... 第85章 鸡飞狗跳 压下心中所想,钱木木快速处理着伤口。 这个房间不是处于无菌状态,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间越久,感染的风险就越大。 与时间争锋,钱木木有条不紊。 速度和细节,一样不落。 一个半小时过去。 锯掉畸形生长出来的骨头,又将高价买来让其骨质再生的骨粉用在上面。 随后进行伤口缝合,处理好一切。 钱木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狠狠的松了口气。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看的就是伤口是否发炎。 要是发炎,麻烦就大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熬过一关。 钱木木把残局收拾了下,把盖在许家复身上的布都给撤掉,将人扶着坐起来。 “小复,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被严丝合缝包裹着的手臂,许家复感觉有些沉重,手臂还麻麻的没有知觉。 “娘,手臂好奇怪。” 钱木木安抚着。 “因为伤口刚刚动刀,会有些不适应。” “小复,这件事千万不要往外说。不管是把皮肤划开,还是你动刀过程中没感觉到疼痛的事情,都不要说给任何人听,知道吗?” 许家复疑惑不解。 “为什么?娘,难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很厉害吗?” 钱木木摸了摸他的脑袋。 “娘很喜欢现在家里一片祥和的样子,若是你这都动刀的事儿给说了出去,大家伙不仅会觉得我是个怪物,还会认为我是故意要害你。” “就算往好的方向想,这件事传了出去,让外头的大人物给晓得,若是把娘给强行拐去,让我给人治病,治不好就杀头怎么办?” 这个时代。 是个信息闭塞的封建王朝时代。 她是个低调的,不愿多生事端。 若不是小家伙的胳膊,实在是个大事儿。 她都不愿为其,大动干戈的开刀做手术。 许家复抿着唇。 “我知道了,娘。”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 娘说的话,不无道理。 人心险恶,谁也不知道说出去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和小家伙商量好之后,钱木木又拿出早已备好的消炎药,分成一份的量让许家复吃下肚。 把许家复安置在自己床上休息,又去找了把蒲扇,坐在床头给人打着风。 “困就睡吧,不要硬撑着。” 卷着微热的风吹在脸上,许家复看着守在床边的娘亲,紧绷的精神莫名放松了下来,眼皮子耷拉下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熟睡的呼吸声传来。 钱木木垂眸瞧着。 也不知道小家伙梦见了什么,连睡着脸上都是带着幸福的笑容,真是天真无邪啊...... 又陪着待了会儿。 钱木木起身,去将朝向后院的窗户给打开,后山岭间清凉的风,丝丝缕缕的漂浮到了这里,抚平着燥热的炎夏。 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院里的几个孩子,听见声儿齐齐看过来。 许家凌张口就想问,却见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人面面相视。 不明所以。 却也没再开口说话。 钱木木将几人带到院子里,围成一个圈儿。 “动刀很成功,接下来就看伤口会不会发炎了,要是不发炎的话,就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几个孩子都跟着高兴了起来。 许小宝小动作的鼓掌,笑得眉眼弯弯。 “真是太好啦~” 就连冷冰块许家凌,也不禁扬起了一抹笑。 看到几个孩子高兴,钱木木莞尔一笑。 心里头也跟着放松下来。 为着这事儿。 她连着好几天早起。 就为了多挖草药,尽早解锁麻药和骨粉,晚上也几乎没怎么休息,设想着各种更为安全的治疗方案。 最挂心的大事儿收获到个好消息,几个孩子也没再在家里头待着,各自跟钱木木说了声,便往地里头去了。 许家凌也背起一个大背篓,温声道:“娘,咱们家今年种的有一小块地花生,我去给扯起来,晚上您看看能做个啥菜。” 新鲜花生啊...... 那当然是盐煮花生最好啦! 钱木木摩挲着下巴。 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晓得了。” 目送许家连出了门,钱木木瘫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歇了会儿。 顿觉口渴,站起身去厨房。 一舀水。 才发现水缸都空了。 许家复刚动完手术,身边不能离人,可几个孩子都下地里去了,再过些时候又要煮饭了...... 没办法。 钱木木只能去房间里,确认好许家复没出什么异状后,挑着水桶往村头那边走去。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村里头做晚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村头的两口井聚集了不少人。 两边都闹哄哄的,大多是村里的妇女。 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两边排队挑水的队伍人数都差不多。 钱木木随便选了个队伍,排到后头。 前边的人,忽地扭头过来。 见是钱木木,扯着脸皮就笑。 “许钱氏,你也来挑水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木木浅笑着点了下头。 “是啊。” 见人应声,许产婆凑近。 “徐家的事儿,你听说了没?” 钱木木挑了挑眉。 “他们分家了?” 前几天出于好奇和善意,去给人看病。 反倒被泼了一身的脏水,说起这事儿她就来气。 这个村子里,果然像李家那样知礼的正常人不多。 “分家?” 许产婆遗憾的摆了摆手,脸凑得更近。 “咱们走后不久,那徐老憨就扯着她那婆娘去徐老太婆跟前,让他婆娘跪地磕头道歉呢!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有多热闹,徐家大媳妇儿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到后头还差点动起刀子来了呢!”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也不作声。 徐家媳妇儿是个硬气的,她还挺喜欢。 但那家男人...... 许产婆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掩耳盗铃的道:“想当初,那徐大媳妇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可却被徐老太婆给硬生生逼成了个悍妇。” “这些年一直就想分家,可那徐老憨被他娘三言两语的甜枣给糊弄得摸不清东南西北......所以说啊,这一女人支棱起来没用,得男人挺起腰杆,会分辨是非才能成事儿啊。” 第86章 被造黄瑶2 话音刚落,前边传来了嚷闹声。 “什么叫我胡编乱讲,顾小羽分明就是对我家小子有那意思,我只不过是把事情给讲出来而已,干什么指着我怼?” 这声儿不小,周围的人纷纷都看了过去。 顾婶子顿时就急了,上前想捂住那张破嘴。 许刘氏可不是个吃素的,跟泥鳅似的给避开,扯着大嗓门嚷:“这两天顾小羽天天来找我家小子,躲着人儿的说悄悄话,两人那亲密的就差嘴对嘴了!” “你个死老婆子,赶紧给我住嘴!” 顾婶子狠咬着牙,愤懑的上前就想扇人嘴巴子,抓不住人,她就只能指着对方的鼻子,放声臭骂: “放你奶奶的狗屁,你真以为你许疙瘩是个宝贝疙瘩啊,谁都稀罕的要凑上去咬一口!” “我家丫头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活儿,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天天找你家小子,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坏我家丫头的名声!” 声嘶力竭,却没溅起半点儿水花。 反而出现了一大堆赞同许刘氏的声音。 “说起这顾小羽去找许疙瘩的事儿,我也瞅见了,昨儿个下午还在我家田坎上说着啥呢,那许疙瘩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我家那小子也说,顾小羽这两天到处打听许疙瘩的去向,还问到他那里去了呢。” “这个,我也看见了......” “......” 见着附和声越发的多,顾婶子肉眼可见的慌了。 她是有想要和许大家扯上亲戚,借着顾小羽那贱丫头多得些粮食的心思没错,可不代表她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万一要是有别家条件更好的,上门来一打听。 结果就听着顾小羽和许疙瘩私下厮混...... 到那时候,她就是一万个不情愿。 也得顾及面子,答应这门亲事。 要真是那样的话。 那她岂不是要亏大发了?! 真是歹毒! 这许刘氏。 耍的一手好计谋。 把她都给算计进去了。 想到这里,顾婶子瞬间抓狂。 发癫大叫着,让所有人都闭嘴。 众人有些发憷,害怕惹上顾婶子。 讪讪的闭上嘴,说起了其他事儿。 见帮许刘氏的声音都消失,顾婶子满眼愤怒,恶狠狠的瞪了眼许刘氏,水都不挑了,气得转身就走! 扫了眼周围的人,见大家伙小声的议论纷纷,许刘氏得逞的勾唇一笑。 儿子,娘答应你的。 就一定会寻法子,让你心想事成! 却在一个扫视间,对上了一双冷眸。 许刘氏身形一僵。 那一抹算计,也僵硬在脸上。 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怪异。 最后,她默默的转了过去。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 钱木木哂笑了声。 这许刘氏。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古时候,人最在乎名声。 要论如何毁掉一个人,那必然是先坏名声。 没想到许刘氏为了让自己儿子娶到顾小羽,居然能使出这种混账招数来...... 这下子,顾小羽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说实话,她还挺想知道。 顾小羽会如何应对。 毕竟,这可是书中女主。 女主嘛自然是要配高大帅气,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大男主,可不是嫁给山沟沟里的山野村民...... 排着队等了会儿,便轮到她。 把桶往下扔,附身瞧着。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水位下降的有些厉害? 也许是今天来打水的人太多了吧。 钱木木没当一回事,把水桶都给灌满,随后与许产婆互道一声,挑着水桶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就瞅见门口那儿站着个人。 垫着脚尖,左顾右盼的。 看着似乎有些焦急。 钱木木歪了歪脑袋。 出声道: “杵我家门口,有事儿吗?”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见是钱木木,徐媳妇儿立即走过来。 带着万分急切的道: “许婶子,你一定要帮帮忙,我家男人......” 挑着水桶说事儿不方便,钱木木打了个手势。 “进院里说吧。” 推门进院里,把水桶放厨房里头。 徐婶子以为她这是忙完了,刚要张口,结果又见人去了趟房间里头,过了会儿才出来。 钱木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有些微微气喘。 “好了,你说。” 徐婶子利索的弓了下腰,面露歉意。 “我当家的,前些个得罪了你,我替他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紧接着,她又道: “你前两天说的药方子,能不能写给我呀?不瞒你说,我那当家的从昨晚就开始叫肚子疼,一直捱到下午都不见缓解,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上门来求你帮帮忙。” 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钱木木递了过去。 “拿去吧。如何煎服,许三叔会告诉你的。” 她早就料到徐家的人,迟早会来登门。 看了眼药方子,徐媳妇儿看向钱木木,眼眶泛起了红,嘴唇微颤着,“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当家的,那天说那么过分的话,许钱氏不仅没有往心里去,还提前给写好了药方,就等着她来拿。 本来来这儿之前,她都做好了被劈头盖面的骂一通。 不成想,是她小人肚量了。 钱木木摆了摆手。 “别说这些了。你当家的病早些喝药,也能早些好全,快去忙吧。” 或许是这几天糟心事儿太多,难得遇上一次心善的举动,徐媳妇儿被感动的眼眶猩红,捂着嘴唇,把写着药方的纸拿过来。 再一次看了眼钱木木,徐媳妇儿垂眸离开。 泪水,也在这时夺眶而出。 待到门口时,她站定。 扭头,泪眼朦胧。 “许婶子,我回头能来你这里坐坐吗?” 钱木木抿唇笑了笑。 “当然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徐媳妇儿破涕为笑。 抬手擦了擦眼泪,抬脚离去。 站在门边,目送了段距离。 钱木木将院门给关上。 回了卧房。 继续守着许家复。 ...... 天色渐渐的暗了。 许家院里飘起了饭香味。 钱木木在厨房里忙活着,许家齐帮忙烧火。 院子里头。 许家连劈着柴块,许小宝和许家石捡起地上的柴快,整整齐齐的码到墙角处堆放好,以此往复的。 许家凌瞥了眼院里头,往钱木木的卧房走。 第87章 秋收 看见许家凌进来,许家复笑了起来。 还能笑,看来不算太疼...... 许家凌放下心来。 “快点好起来。” 许家复面有严肃。 “嗯,我会的。” 秋收过后,他就要去学堂。 所以必须好好养伤,争取在个把月内好起来。 到时候去了学堂,他要好好听讲。 考个功名回来,让杨氏学堂知道。 他娘才不是什么烂货! 他也不是什么东西。 他会是娘的骄傲。 ...... 傍晚时分。 在地里头忙了一整天的顾小羽,背着小半背篼的稻穗跨过门槛,这是她地里头捡来的,回头煮来能有一大锅呢。 走到屋檐下头,刚把背篼放下站起来,就狠狠挨了一耳光! 顾婶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看你干的好事!村里头如今到处都在传你和许疙瘩的骚话,你自己听见就不觉得害臊吗?!” “你就那么巴不得嫁给许疙瘩,去伺候他一家老小是吧?!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擅自去接近许疙瘩了?你个死丫头,一天尽不让我省心!” 这一耳光,打得顾小羽耳鸣不止。 缓了好一会儿,那阵耳鸣才消下去。 她咬着下唇,备受屈辱却满眼坚强。 “不是的。我去找许疙瘩,只是想求他打消求亲的念头,娘,我不要嫁给许疙瘩。” 顾婶子不屑一哼。 “不嫁?你勾引许疙瘩的事儿都快传到村外头去了,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嫁给我看上的人家,你要是再敢有半点多余的举动,毁掉我的好事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卧房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顾婶子气冲冲的脸色,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急忙往屋里头跑,嘴上柔声哄着:“乖乖,娘这就来,不哭不哭......” 那张倔强的脸,侧着看向亮着烛光的卧房,眼中满是数不清的慕羡,顾小羽抿紧了唇,逼迫着自己收回目光。 反正不管她看多少次,也永远得不到半点疼爱。 一个小小的丫头闯入眼帘,顾贱妹小手揉着肚子,脸色蜡黄蜡黄的,瘪着嘴怯懦的道:“姐姐,我饿了。” 顾小羽蹲下,将顾贱妹揽入怀中。 眼眶蓄起了泪花。 却又在转瞬间给逼了回去。 她必须坚强。 因为她要是不坚强的话,妹妹该怎么办? ...... 今儿也是个艳阳高照的天。 地里头火热朝天的忙碌着。 把刚割下来的稻谷给堆放到一起,满脸被晒得通红的钱木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仰头眯着眼望着火辣辣的太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烧着了。 这种天,居然要下地割稻谷。 简直就是自个找罪受。 实在受不了,钱木木抬脚往树下躲。 周围几个孩子瞅见,也未多说什么。 继续埋头苦干。 钱木木坐在树下头,歇了会儿。 又从木桶里舀了一碗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水刚挑来的时候,还是冰凉凉的。 这还没过多久,就变成温温的了。 又坐了一刻钟,钱木木认命的站起来。 拿着弯刀,继续开干。 这一干,就是一下午。 钱木木撑着酸胀的腰站直起身,双股战战兢兢,宛如刚出生的山羊,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腰也痛得要命。 整个人栽趴在稻谷堆上,根本不想动。 从早到晚忙碌个不停的许家连,像是不知道累似的,捏着一把稻谷,手起稻谷落的砸在大木桶内壁,把稻谷给砸掉落,随后接着翻面的砸,直到稻子上头全都弄干净,才换下一把。 这路山村家家户户每逢秋收收稻谷,都是把一个大型四方形的大木桶,给合力杠到地里头,白天割收稻谷,到了傍晚集中把稻谷上裹着外壳的米粒给砸进大木桶里头。 人手多的,还可以分拨。 一堆人砸,一堆人割。 这大物件,是属村里宗祠的所有物。 每年秋收,都是村里老祖宗来排序。 今儿这家用,明儿那家用。 日子是排好的,若是不抓紧用。 稻子没脱完,就只能等到大家伙都用完之后再去宗祠找老祖宗借。 可到那时候再用,就赶不上时候了。 因为每年秋收过后,里正就会到县里,去向衙门通知村里秋收的情况,过不了几日,就会有官府的人来。 进行挨家挨户的收税,若是交不上。 挨板子都是轻的,重则是要坐牢的。 也因着这般,每年秋收时候都是村里人最忙的时候,割完稻谷之后还要晾晒,这都是需要花时间的....... “你瞅瞅你这样,你还不如我这个老家伙呢!” 许老太太嘴上不饶人,把一捆打干净的稻谷扔到一旁,接着抓起下一把砸着,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钱木木。 “你就是干得活儿少了,这要是干得多了,就会发现这其实也不怎么累人。再说几个孩子都还在干,你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还先倒下了?” 挺直如死尸般的钱木木从稻谷里抬起头,脸朝向许老太太,累得满脸疲惫,犹如被吸去精血的人干。 “我也是人,当然会累得倒下。” 她还是第一次体验秋收,没想到会这么累人。 这才秋收第一天,半条命都要去了...... 许家二老忙完自个地里头的活儿,也来帮忙了。 许老头换了把稻谷,冲这边道:“大儿媳,你要是实在累了就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成。” 许老太太附和着:“不行就别硬撑了,赶紧的回去吧,你在这里反而叫人操心。” 钱木木闻言,缓缓撑着坐起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嗓音虚弱的道:“那我回去煮饭,待会儿您二老可得来。” “真是没出息,自个小心着点。”许老太太嘴上怼着,眼里头却满是担心,“可千万别一个脚滑,栽别人家地里头去了嗷。” 钱木木挥了挥手,背起一背篼的稻谷。 穿过好几片田埂,绕到平路上。 朝着村尾走去。 到了家门口。 推开院门。 走了进去。 厨房里烧火的许家复,听见声儿的走出来,见到自家娘亲回到家,他笑着喊:“娘,您回来啦。” 第88章 埋下祸患 钱木木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笑。 穿过院子,走进堂屋里。 把新鲜稻谷,倒在竹席上摊开晾着。 随后走到厨房里,用凉水冲了把脸。 一脸的汗渍和稻渣被冲洗掉,人也跟着清爽许多。 鼻翼间传来阵阵米香味,她吸了吸鼻子。 那双杏眼中,浮现了一丝诧异。 “小复,你把饭给煮上了?” 一旁的许家复,腼腆笑着。 “因为不能下地帮忙,我就想着起码把饭给煮上。” 钱木木有些失笑。 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的手臂还没好全,当然要好好休息,煮饭没有很勉强吧?伤口有没有很疼?” 这转眼半月过去,小家伙的伤势恢复的很好。 就目前这样的伤势情况来说,再有半个月左右就能基本痊愈,后续只要多加注意些,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小反派总是闲不住,特别是现在正值秋收,几乎村里所有人都忙得火热朝天的时候,他更是想尽法子,想要多干点儿活,为家里头分担一点压力。 为着这事儿,她老是忍不住担忧。 孩子勤快懂事是好事, 可就是太勤快了...... 许家复抿唇笑着。 “我好着呢,娘。” 从他开刀之后,娘就一直是这样。 大惊小怪,时刻关注着他。 生怕他的伤口出现恶化。 被娘重视的感觉,真好。 他想要永远这样子下去。 “那就好。” 钱木木挽起袖子,把背篓里的菜都给拿出来,嘴上说着:“我现在要开始做饭了,你去院子里歇着吧?” 许家复倔强的摇了摇头。 “我不累,我想给娘烧火。” 钱木木顿了顿。 一天到晚都只能待在家里,她们又忙着地里头的活儿,这小家伙一定孤单坏了吧...... 念及此处,她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就麻烦小复你了。” 许家复脸上的笑意加深。 才不是麻烦呢,他喜欢和娘待在一起。 而且。 如果这就是麻烦的话。 他想要一辈子都被娘麻烦。 这干了一天的活儿,这时候一定要大口吃肉,补充营养才行,钱木木掏出昨天借着去镇上的名义,实则在网络超市上买的一大块五花肉,切成小块儿,准备好冰糖和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 又切了一大把的豇豆,还有土豆备用。 番茄切片儿,撒上白糖当做一道凉菜。 随即把中午就炖在锅里头的黄豆焖猪蹄给捞起来,这是用今年种下后,前两天收获的新鲜黄豆炖的。 炖了一下午,味道别提多香了。 肉质软烂,热热乎乎的。 一大锅的猪蹄,装进大瓷钵里头。 放到灶台旁边,借着灶的热温着。 锅子洗涮干净,掺水焯五花肉。 打掉上面漂浮的血沫,再煮会。 捞起来洗干净,随即开始炒糖色。 炒至焦黄,倒入五花肉上色。 全成金黄色之后,简单调味。 又炒了会儿,便加入水闷煮。 锅里头煮着,钱木木也没闲着。 将许家复喊到房里头,仔细的检查了下伤口的情况,确认没有发红发肿的状况,她这才放下心来。 许家复有些无奈,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娘,你担心过头啦。” “臭小子,还不是为了你。” 钱木木没好气。 敲了下他的脑袋。 害怕真的给敲疼,她又揉了揉。 许家复的眼里,淬着柔柔的光。 被娘宠着的感觉,真的是太好啦~ 伤口检查完,钱木木也没在卧房多待。 走到厨房里,眼瞅着锅里头的五花肉大火炖开,当即把土豆跟豇豆倒进去,继续焖煮着。 米饭蒸熟给舀进瓷钵里头,把锅涮干净,接着炒其他的蔬菜。 光是吃肉也腻得慌。 菜都给炒好,她歪着脑袋,瞅着灶孔前的许家复。 “小复,你帮娘留意着锅里头,我去叫你爷奶他们回来吃饭。还有火别烧太大,免得糊了锅。” 许家复乖乖应声。 “好~” “真乖。” 钱木木随口夸了句。 解开围兜,走出院子。 沿着小路,往地里走。 ...... 顾家院里。 顾大庄砸着旱烟,寥寥白烟熏着愁容。 “招弟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招弟是顾小羽的小名。 顾家本想直接给取成大名儿。 但又碍于村里那些妇人嘴,会因此说顾家日夜盼着生儿的闲话,才‘委曲求全’的把招弟说成是小名儿。 顾婶子缝补着衣裳,极为不情愿。 “那许大家,我瞧不上。” 等了半月,也不见条件更好的上门。 可她也不想顺了许刘氏的意! 要是她答应的话,那不就着了许刘氏的道儿了嘛! “呵。” 顾大庄歪嘴一笑,带着几分讥讽。 “所以说你妇道人家,就是目光短浅。那许大家虽说名声不好,可承诺给的粮食却是不少的。” “有了那些粮食,咱家今年冬天都不用愁了。这收上来的粮食交完税之后,剩余的还能拿去卖个好价钱,给咱儿子攒媳妇本。” 顾婶子一听,也有些犹豫起来。 瞅了眼排水沟那儿,蹲着搓衣服的顾小羽。 瘪了瘪嘴,正要张口答应—— 顾小羽顿时紧张起来。 她松开正搓洗的衣裳。 干巴巴的驳: “爹,娘,我不嫁许疙瘩。” 顾大庄斜了眼。 也不作声。 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漠视。 顾婶子冷冷嗤笑。 “嫁不嫁,还由不得你做主。” “嫁去许大家也好,这样也不枉我疼死疼活的把你给生下来,总算不是白白养活这么大......” “我告诉你,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你弟弟。这许家,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没你反抗的余地!” 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顾小羽只能紧紧咬着唇瓣。 “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答应不把我嫁给许疙瘩?” 她不想草草嫁人。 更不想嫁给许疙瘩那种人渣。 或许是为了让顾小羽死心,顾婶子还认真的思考了下。 话语间尽是戏谑的道: “你要是在这五天内拿出十两银子,两个金手镯,我就可以考虑不把你嫁出去。五天之后你要是拿不出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嫁到许家去伺候许疙瘩一家老小!” 反正对她而言,丫头片子一个,嫁哪家都一样。 只要能多换到些粮食就成,至于脸面啥的....... 为了儿子,她豁出去了! 第89章 刁难和期限 十两银子,两个金手镯。 还要五天之内拿出来。 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一股苦楚从嗓子眼直冲眼眶,顾小羽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要怎么才能在,短短五天之内拿出十两银子来? 何况还要两个金手镯,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铺天盖地的委屈,吞噬着她强装的冷静。 就在她万般悲怆下,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脸...... 对了! 她怎么忘了! 他答应过她的。 如果说世间还有人愿意帮她的话,那一定是—— ...... 村尾许家。 院子里热闹朝天。 一家老小,开心的吃着晚饭。 许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往钱木木碗里头夹肉。 “你瞅瞅你,这都瘦脱相了!多吃点多吃点,你可是要养家糊口的,这身子骨怎么能垮下去呢?来!这块肥肉吃下去!” 面对火焰般的热情,钱木木实在拒绝不了。 只能隐忍着,把一整块肥肉给闷下肚。 刚吞进肚子里,就恶心得她险些作呕。 她侧过头去,干呕了好几下。 才缓过劲儿来。 比起油腻腻的肥肉。 她还是比较喜欢全身上下,没啥肥肉的炸鸡。 见人吃下去之后,许老太太又夹了好几块肉。 硬要看着人吃下去,才肯罢休。 钱木木被缠得没法,只能把许家石扯过来。 许老太太见状,立马开嚷。 这边热火朝天,许老头那边则相对安静些。 “手臂恢复的怎么样?还会疼不?” 对视上那双满是慈爱的眸子,许家复笑着摇头,“不疼了爷爷,娘说我再过些时候就能好全。” 听到小孙儿这么说,许老头安心的捋着几根胡须,慈祥的嘱咐着:“这秋收过后,你就要去上学堂了,到时候去了学堂,要认真听先生听讲,不要打马虎眼的认真,这样既哄骗了自己,又辜负了你娘对你的苦心栽培。” 坐在旁边的许小宝捧着碗,歪着脑袋可可爱爱的。 “可是爷爷,娘说了,不求四哥哥学出个啥本事来,只求他上学开开心心的。” 许老头慈眉善目:“傻孩子,哪有当娘的,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厉害的本事?” “想当初我们送你爹和你二叔叔,四叔叔他们去学堂的时候,也是嘴上说着不求他们混出个啥名堂来,可真到你爹考上秀才之后,你奶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恨不能宴请全村到家里头来吃饭呢!” 许家复侧目,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钱木木。 娘也像爷爷说的那样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那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正吃着饭的许家凌,忽而察觉到院门边儿扒着个脑袋,他扭头看过去,就见是顾小羽。 他顿了顿。 放下碗。 “爷爷奶奶,我出去会儿。”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热闹滞了一瞬。 像是刹那间,摁下了暂停键。 “这吃着饭,你出去干啥?” 许老太太出声询问,眼睛顺着许家凌的目光瞅去。 这一瞅,就瞅见站在门边的顾小羽。 一看到是顾家的人,许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但也没当着人的面发作。 许老头无奈的看了眼自家老婆子,随后对许家凌道:“既然是找你的,就快些去吧。” 许家凌点点头。 却并没立即走。 而是看向了坐在靠近上座的人。 注意到看过来的目光,钱木木吃菜的动作一顿。 她侧头望了眼门边。 转而看向许家凌。 “去吧,别叫人家等着急了。” 那好歹是书中女主,还是要尊重下的。 毕竟她的性命,可是跟这个‘青梅竹马’有很大的关联。 听到这个回答,许家凌才起身。 走到门边,将人给唤到外头去。 坐在许老头身旁的许家复,看到顾小羽的出现,面色柔和了些许,可见到顾小羽是来找三哥的,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垂下眸子,眼底染了三分寂寥...... 许家屋外,不远处的田坎边。 许家凌看着眼前的人。 神情有些淡漠。 “有事就说。” 在可以依赖的人面前,顾小羽再也绷不住满腔的委屈和悲伤,眼泪像是被开了闸的水阀奔涌而出。 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阿绫,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娘说除非我在五天内,给她十两银子和两个金手镯。不然的话,她就答应许疙瘩的求亲......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替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许家凌的小眉头,死死皱着。 “你知道十两银子和两个金手镯,对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十两银子加上两个金手镯,那可以支撑他们家吃好几年。那么多的银子,要他在短短五天之内想办法凑齐。 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顾小羽抽噎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多。”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嫁给许疙瘩。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娶我的吗?为什么你还不叫你娘去我家提亲?” 许家凌眉宇间染上几分不悦。 “我从没答应过要娶你,你要是再这么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顾小羽瞳孔震惊。 “可是那时候,你不是答......” 话刚说一半,她忽然意识到。 阿凌貌似真的没有答应。 只是她一厢情愿。 以为他的无声。 就是一种答应。 想到这里,顾小羽轻咬着下嘴唇。 满目无助,像是迎着暴风的松枝即将断折。 许家凌沉下一口气。 “总而言之,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到你,你另外想办法吧。”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便回了自家。 独留下顾小羽一人,呆愣在原地。 彷徨和无措宛如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快要将她给掀翻。 颓唐了半响,她迈腿便要走。 眼角余光中。 忽而闯入了一抹身影。 她掀起眸子去瞧。 才发现那是—— ...... 许家院里。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饭。 许老太太帮着一起收拾利索,又坐着和张木然聊了会儿天,两口子才互相搀扶着,缓缓离去。 钱木木不放心,又叫了许家连去送了一路。 第90章 满眼金黄 家里头的孩子们都洗完澡过后,挨个儿找到钱木木,给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都擦了淡化疤痕的药膏后,就乖乖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明儿还有许多农活要忙,可得好好休养生息。 冲完凉水澡的钱木木,没有着急回屋里头。 坐在院子里,吹风纳着凉。 等了会儿。 院门被推开。 许家连走进来,就正好对上一双视线。 见自家娘亲坐在院子里头,他摸了摸后脑勺。 “娘,您还没回屋睡啊?” 椅子上的人站起来。 “现在就要回屋了。” 说完,她转身往房间走。 临到堂屋门口时,又转过身来。 “大连,洗完澡来我房间里头擦药,别忘了。” 原来娘是为了等他回来...... 许家连心里头暖暖的。 “我晓得了,娘。” 钱木木点了下头。 走进房间里头。 床上的许家复躺在被窝里头,乖巧的眨着眼睛。 “娘,大哥回来了?” 动完刀之后,许家复就被安排和钱木木一起睡,主要是为方便实时观察伤口,以免发炎恶化,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嗯。” 钱木木随口应了声,把蒲扇放到一旁,坐在床上整理着刚才翻找换的衣服,给弄得乱七八糟的箱子。 一个拉扯间,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掉在了床上。 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家复有些好奇,微微坐起身。 “娘,那里头是什么呀?” 都是一家人,钱木木也没隐瞒的心思。 大大方方的将手帕给展开,露出里头的金银首饰。 “这是我的一些首饰,款式都老旧了,我寻思着回头去县里头找铺子融了之后,做成平安锁让你们都给戴上。” 其实这些是她从钱老太太那儿搜刮来的,后来兑换进网络超市,发现不能让医疗专区的品类解锁后,她又原价给赎了回来。 寻思着回头找个铺子,做成新鲜样式戴几个娃身上,祈求安康,万事顺遂啥的。 至于之前打算把钱家隐瞒下来的所有,说给几个孩子听的念想,也让她给打消了。 反正现在日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好,就没必要再去纠结过去,至于原身给几个孩子造下的那些伤害,她会想办法尽量弥补。 满目的金黄,许家复愣了下。 “娘,我可以摸摸吗?” 钱木木有些失笑。 直接从里头拿了两个金手镯,塞进小家伙的手上。 “拿去把玩个过瘾吧,不过不能拿到外头去。” 接过沉甸甸的金手镯,许家复脑子都懵的。 感受了下那抹微凉,和带着某种神秘的贵重感之后。 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些对话,他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下。 将其还了回去。 “娘,我玩够了。” 这么快? 小孩子的好奇心,消失这么快的吗? 钱木木有些疑惑不解。 却也没细问。 把手镯给包好。 放进箱子里头。 将这一幕将收眼底,许家复抿紧嘴唇。 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白雾蒙蒙。 朝阳还未起,路山村已经拉开了序幕。 地里头到处是人,都在为秋收忙碌着。 村尾许家。 也不列外。 昨天累了一天,钱木木睡得很沉。 家里头几个孩子跟商量好似的,都没去喊。 就连许家复,也拿着书坐在屋檐下。 安安静静的看书,不发出丁点儿动静。 气氛祥和宁静。 忽地,院门被敲响! 带着几分急切之意。 许家复放下书,去将门给打开。 李婶子还以为是许钱氏。 刚要张口,却见是许家复。 她顿了一顿。 “我记得你是老四对吧?” 许家复握着院门边儿,面上自带着三分笑意。 “是,我是排行老四。婶婶,您有啥事儿吗?” 李婶子张望着院里头,却不见钱木木的身影。 “你娘在家里头吗?婶子身子有点不大舒坦,找你娘有点儿急事儿。” 听到对方身子不爽,许家复也不敢拖延。 当即就道: “在的,我去叫我娘。” “婶婶,您进来坐。” 这孩子......还怪客气。 李婶子温柔的笑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许家复走进房间里头,轻轻的推了推床上的人。 “娘,醒醒。” “唔......” 钱木木睡眼朦胧,懒懒的翻过身。 瞅了眼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脑子拓机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复,现在啥时候了?” “先别说那个了。” 许家复带着些许正经,“娘,李婶子在外头有事儿找你,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嗯?是嘛。” 钱木木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穿戴好衣裳,走出卧房。 院子里头的李婶子,见人出来。 急忙上前,嘴唇微张。 “许家婶子,想帮忙叫你给瞧瞧。” 这话说的隐晦,钱木木却瞬间听出其中意思。 她慵懒的捂嘴,又打了一个哈欠。 “等会儿,我洗把脸。” 说完,她便往厨房走去。 看着这一出,李婶子愣住了。 这是......刚起来? 她仰头看了眼天。 这都快中午了,许钱氏居然才起床? 也太能睡了吧? 钱木木敷衍的用凉水洗了把脸,用毛巾给擦干。 走着出来,指了指堂屋。 “进屋里吧,我给你诊脉瞧瞧。” 李家夫妻本就着急。 又还年轻。 那方面旺点也正常。 算算,也半月了。 是该有点儿动静了。 就是不知道,起不起效果。 李婶子闻言,抬脚走进去坐着。 钱木木撩起裙摆,也随之坐下。 为其诊脉。 把着脉时,李婶子连呼吸都跟着放轻,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儿,直勾勾的盯着斜对面的人瞧。 钱木木沉神了会儿。 将手给收回。 “你最近没有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婶子愣了下。 随即便反应过来,许钱氏是在说,前些时候村里头徐老憨的那档子事儿。 她笑着摆了摆手。 “我家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你下腹是不是有微胀疼,像是要来红的感觉?” 这是真说到点子上了,李婶子连连点头。 “对!就是那种感觉,我一早上起来就感觉肚子不大舒服,我原还不当一回事儿,可我当家的却说,让我还是到你这儿瞧瞧为好,万一是啥好事儿呢......” 话音落下,李婶子看向对方。 那双眼中充斥着满满的希冀和期待。 第91章 艳阳天刮妖风 钱木木微诧的挑了下眉。 淡声道: “目前脉象有些微弱,还不是很确定。再过个半月吧,到时候应该就准确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干重活,心情放松。” “另外,这段时间房事也停一下。至于药的话,李华要是想根治好,那就需得继续喝。” 她有预想过,可能会很快。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药都没喝几碗,就起了作用。 不过,这也说明李华的症状本就不严重。 要是李华早些年将自尊给放下,老老实实的看病。 现在估计都好几个孩子缠身了。 还要再等半个月...... 不过听着这话,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李婶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起来,“我会好好注意的,到时候也麻烦你了。” 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是把脉而已,不用放心上。” 李婶子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我家里头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我待会儿回去就叫我当家的,下午帮你们忙。” 地里头的活儿本就多,这能有人主动帮忙。 钱木木当然是求之不得,立马喜笑颜开。 “那真是多谢了。” “嗐!这算啥?” 李婶子面带惭色,“反倒是你老帮我们家,我们都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你才好。这下午帮忙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煮饭了。” 见人要走,钱木木也没挽留。 将人送到门外,目送人离开。 转头就见张家婶子往这边来。 瞅了眼离去的人,张婶子有些纳闷,“你啥时候跟村头李家关系这么好了?” 钱木木收回眼神,看向张婶子。 “她找我有点事儿。” 张婶子闻言又揪了眼那边,随后将手上的小布袋递过来,“今年就得这么点儿,分你点炒腊肉。” 钱木木将其接过。 打开瞅了眼。 是阳荷姜。 小小的十来个。 够炒一盘。 这玩意儿,炒腊肉确实不错。 给完东西,张婶子就要回自个院里。 却被钱木木给叫住。 她进厨房里,去装了一大碗的盐花生。 端着走出来,连碗带花生的递过去。 “我前些个晒的盐花生,你拿去尝个味儿。” 扯开围兜倒在里头,又将碗给还了回去,张婶子心里头开心的冒泡,嘴上却逞强着说:“你还真会糟蹋,盐多贵一玩意儿,就叫你给做成了这零嘴东西。”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吃不吃嘛?” “你送的,我当然要吃。” 张婶子得意哼哼,揣着走了。 钱木木扶额,有些无奈的笑。 这张婶子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感叹了声,回到院子里头。 看了眼天。 这都快中午了,去地里头也忙不了多会儿。 还是留在家里头等做好饭,一起吃过之后,再下地里忙吧。 打定主意之后,钱木木进厨房。 忙活着,开始做午饭。 许家复见状,也帮忙烧火去了。 ...... 艳阳高挂,已是晌午。 将饭菜都给做好之后,钱木木走到自家地里头,刚要扬声叫着自家人回去吃午饭,却发现地里头多了好几个人。 她愣了下。 把手上的空稻谷扔掉,许家连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随意一瞥就见自家娘亲站在田坎上,他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冲这边挥着手。 “娘!您来啦!” 钱木木以手遮太阳,走到许家连跟前,下巴扬了扬那边忙得火热朝天的几个人。 “老二老四家,怎么来人了?” 这有人愿意来帮忙, 她当然一百个欢迎。 可她没记错的话,老二老四家的媳妇儿好像都看她不惯。 今儿刮得是什么妖风? 怎么一个个的,都来给她家帮忙了? 许家连的脸颊被晒成个熟透的红苹果,用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憨傻样。 “我也不晓得,我跟弟弟和小妹他们来的时候,爷奶和二叔四叔他们就已经在了。” 老两口叫来的? 钱木木敛下心神,朝着许老太太那边走。 待到走近,手指戳了下那弓着腰的后背。 许老太太扭过头来,就见是自家大儿媳。 她直起腰身,带着七分调侃的道:“懒货,终于知道起床了?” 钱木木挠了挠鼻尖。 “不赖我好吧,几个孩子都不叫我。” 许老太太笑了笑。 “算了,反正你来了也干不了多少活,本也不指望你。” 钱木木腼腆一笑。 “辛苦了,饭菜做好了。” 许老太太一听。 扯着嗓子,冲周围大喊:“都别干了,吃饭去!”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抬起头。 见到自家娘亲来了,许小宝抱着一小捆的稻穗走过来,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娘~” 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钱木木有些无奈。 “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呢?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许小宝软声撒娇:“不是啦~是哥哥们说,娘你昨天忙了一整天很累,想让你多睡会儿。”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喊: “大嫂。” 钱木木扯起一抹笑。 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侧身看过去,热情的道着谢: “孩儿他二叔,真是谢谢你们能来帮忙。” 许闻利摸着后脑勺,有些羞涩。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主要也是我家的活儿都忙完了,寻思来搭把手而已,你一个女人养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我也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听着这番话,旁边的刘小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阴沉着脸,没好气的瞪了眼自家男人。 自家媳妇儿都快苦成黄连,装眼瞎的看不见。 还什么一人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亏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钱木木什么时候,管过那几个孩子了? 念及此处,刘小花又狠狠剜了眼钱木木。 不要脸的狐狸精! 忽视掉那满是敌意的目光,钱木木又道了声谢,随后看向另一个走过来的青年壮汉。 许家二老的四儿子,许闻和。 一副麻杆儿身材,五官祥和。 一看就是老好人的面相。 “孩儿他四叔,多谢你们来帮忙。” 许闻和面色淡淡,闻言摆了摆手。 “自家人,帮个忙而已。” 也是昨晚二哥上他家来说,大嫂一家子女人小孩儿的,收粮食没个男人出力不方便,他才顺道儿来帮忙的。 反正家里头活儿都忙差不多,闲着也是闲着。 “哎呀!大嫂你可真是好命。” 马阿妹双手叉着腰,眼中满是妒意,话里头更是挑着刺儿:“我们这来帮忙的大早上就来了,你一个主人家却睡到日上三竿,这好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第92章 嫉妒 这话许老太太就不爱听了。 她气鼓鼓的,眉眼间带着三分怒气。 “你今早来的时候,我就说让你跟老二媳妇回去忙活自个的,是你偏要留下来帮忙,现在又搁这儿说三道四,我看你不是看不惯许钱氏,是看不惯我这个老婆子,想故意找我事儿吧?!” 挑刺儿没想到惹着自家婆婆,马阿妹脸色讪讪的。 “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不想来的,可老二家的都来了。 自家男人也来了,就她没来。 那村里头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钱木木这回睡了个大懒觉,村里头怕是出不了两天,闲话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到时候她坐等看笑话就成。 想到这里,马阿妹眼中的得逞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钱木木瞥了眼。 也不作声。 许老头咳嗽了两声。 出言和稀泥。 “好了,都别干站着了。” “干一早上的活儿,也该吃个饭歇会儿再说。” 一个家,家宅不宁,万事不兴。 这种小吵,也得他这个老家伙出面。 唉...... 这个家什么时候才能‘聚’起来啊? ...... 村尾许家。 堂屋里和院里,分别安了两个桌子。 没想到会有人来帮忙,钱木木临时追着炒了两个菜,又叫许家连去把许闻利和许闻和,两家的孩子都给喊来吃饭。 这请大人吃饭,小孩儿自然也该喊来。 反正也不差那一两双筷子。 不过,刘小花并没来。 说是放心不下家里头那个卧床的。 刘小花本就有感染肺痨的征兆,钱木木正头疼该怎么办,见人主动说不去吃饭,她属实是松了口气。 这里讲究男女分桌。 自家人本是不用分桌的。 可考虑到钱木木是个寡妇。 不想让外头人传闲话,还是给分开坐了。 许老头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小辈儿的坐在堂屋里。 许老太太则是带着三个儿媳,还有几个孙女,坐在院子里头。 干了一中午的活儿,大家都给累够呛。 坐在饭桌前,入眸全都是可口的饭菜。 大家也都没有拘着,敞开肚皮大快朵颐。 一炷香过去。 盘子里的菜,洗劫一空。 大家伙一脸餍足,各自找地方歇着。 就连马阿妹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大刺拉拉的打了个嗝,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钱木木做饭菜的手艺还挺好的。 刘小花还真是蠢的可以,为了那病秧子连饭都不吃就跑回去伺候...... 许老太太身体歇着,嘴却没消停。 “四儿媳,你家盼弟今年也十四了吧。” 听到老太太问起许盼弟,马阿妹坐直身体。 “是,这丫头来事儿来的晚,前些个才刚来,我这正寻思着说出去呢。” 在长辈跟前,女孩儿初次来红都会婉转表达,以示对长辈的尊敬。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那丫头看着就挺瘦,平时你也该给她炖个鸡啥的补补,不要紧巴巴的扣着那点粮食。” 许盼弟是她几个孙女里头,最胆小内向的。 平时连话都不说,跟哑巴似的。 出门干个活,那脑袋也低得完全瞅不着脸。 炖鸡? 她自个都舍不得。 马阿妹扯了扯嘴角。 “平时也是大鱼大肉的伺候着,真是奇怪,也不晓得她为啥就是不长肉。” 低着头帮忙收拾碗筷的许盼弟,手上的动作一僵,脑袋也更加低了下去。 旁边的钱木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瞥着那瘦得皮紧紧贴在骨头上的手臂,这也能算大鱼大肉的伺候着? 许老太太扯着扯着,又扯到了别的事情上头。 听见村里头的八卦,马阿妹瞬间来劲儿了,把凳子拖近的掺和进去, 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钱木木也坐着没动。 听着老太太的八卦。 时不时的应那么一两声。 饭桌上的残局,全留给孩子们收拾。 堂屋里头。 也传来闲聊声儿。 坐了会儿。 大家伙纷纷站起身来。 拿着家伙,朝着地里头走。 早点忙完,也能早点歇息。 到地里头就发现,李华都割了一小块儿地。 见许家人来,他还扬手打了下招呼。 众人寒暄了几嘴,随后便接着忙活。 这一忙。 就是一下午。 钱木木依旧准备了一桌的时令饭菜,招待一大帮人,李家两口也给叫来了。 吃完饭后,接着去地里头干。 明儿砸稻米的大木桶,就该轮到别人家使了,可这地里头还有一小半的稻米,没有脱穗。 这种情况,除了加班加点的干。 别无它法。 一直忙到了深夜。 才将其给全部弄完。 众人面上全是抹不开的疲惫之色。 钱木木端出搓好的饭团,挨个儿分过去。 “辛苦了大家伙,真是辛苦你们了。” 先不说马阿妹和刘小花,这次来帮忙目的是为何,但能卖力的帮到这么晚,说实话她是佩服的。 后头的许家连,提着半桶豆腐汤。 由许家石捧着一沓碗。 许家凌分装,许家复递出去。 左手一个饭团,右手一碗豆腐汤,刘小花愣了下,没想到来干活儿还能有这吃的,仰头喝了口,温暖的豆腐汤滑进肚子里,连带着心里头都跟着暖和起来。 本来还没觉得多饿,可这一喝汤之后。 肚子瞬间就感觉空空的,一口咬下饭团。 就白饭味儿,清淡的很。 可吃到里头。 居然还有馅儿。 是裹着汁儿的嫩豆腐。 刘小花狠狠咬下一大口,带着些许愤慨。 娘说得果然没错。 这钱木木惯会玩些花手段。 她来帮忙割稻谷,真是来对了。 不然她家男人,还不晓得会怎么被勾引呢?! 许家二老一口豆腐汤,一口饭团吃得贼拉香,还顺带夸了一嘴钱木木和几个孩子。 坐在田坎上的马阿妹,嘴里咀嚼着饭团,心里头暗暗鄙夷着,看着钱木木屁股后头跟着的几个男娃,一股莫名的恼火也升了起来。 老二家虽说也有两个男丁,但一个是半死不拉活的病秧子,这好歹让她心里头有点安慰。 可老大家却有五个儿子,而且还个个健康无病无痛的,真是一想就来气。 这钱木木未免也太好命了吧?! 老天可真是不公! 将饭团给均匀分出去之后,钱木木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裹着淀粉汁儿的豆腐,混合着白米饭简直是绝配。 端起一碗豆腐汤,仰头喝着。 不远处,许闻利走了过来。 舔着脸笑道: “大嫂,这新鲜稻谷重得很。明儿我上你家,去帮你搬稻谷吧?我力气大着嘞!” 第93章 搬起石头砸脚 钱木木环顾了眼四周。 众人都在吃着手里头的饭团。 没注意到这边,她挑了挑眉。 是因为无人留意,就变得大胆起来了吗? 眼轱辘一转,她扬声道: “孩儿他二叔,你也真是的!想要帮陈家老两口收稻谷就直说嘛,你这么热心肠,里正他们要是知道了,少不了是要夸你两句的!” 村里陈家老两口,所生的孩子。 要么出生夭折,要么多病而亡。 没一个活到成年的,凄惨的很。 最近陈家老两口,都发着高热。 地里头的稻谷,还丁点儿没动。 农忙忙得脚都不沾地,还能有旖旎心思接近她,那不如给这许闻利找点儿事儿干,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儿琢磨些不该有的。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看了过来。 许家二老,都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 许老太太笑着。 “老二,你可得卖力干,听见没?” 许老头捋着胡须,笑得很是爽朗。 “你能有这份同情心,我这个当爹的也深感慰藉啊。” “明儿我就去跟里正说道说到这事儿,让他再给你找两帮手,帮帮陈家老两口。” 这自家的活儿,已让他精疲力尽。 别人家的活儿,真是有心也无力。 老二愿意帮忙,他是说什么也要支持的。 看着二老一唱一和的,许闻利顿感哑然。 张口想要否认。 却又不敢说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这搬起锅砸自己的脚,说得就是他吧? 那边刚喝完豆腐汤的刘小花,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当家的,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哪会什么好心肠帮别人家。 肯定是被钱木木给勾得五迷三道。 打肿脸充胖子的,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支棱起来吧?! 听到自家父母夸赞二哥,许闻和也站出来。 “那我明儿个也去吧。” 许老头一见。 更高兴了。 可马阿妹的脸色,却是瞬间垮下来。 明天她说什么,也不去帮忙了。 可要是不去的话,村里头会不会说她区别对待? 啊!好烦。 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钱木木勾唇一笑。 真是没想到,随便一两句能勾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还挺好玩的嘛。 饭团吃完过后。 各回各家。 过了会儿,村尾许家也安静下来。 众人潜入了梦乡之中。 ...... 翌日一早。 一抹朝霞,刺破云端。 斜斜的倾照下来,落在屋檐上方。 钱木木被叫了起来。 眼皮子都没能睁开。 “娘,醒醒。” 钱木木扯开眼皮,含糊着应了声。 “娘,大哥他们已经下地里头去了,你也快收拾下吧。”许家复把床头的衣服,放到自家娘亲跟前。 娘昨晚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叫她起床,可看着娘实在困的样子,他又让人多睡了会。 可太阳都出来,再不喊。 娘怕是会生气。 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钱木木才清醒过来,扯过衣裳往身上一穿,随后打着哈欠拉开门。 院里头铺着两个大竹席,上头晾晒着新鲜稻谷。 院门被推开,许家连背着一背篼的包谷走了进来,尽数倾倒在院墙角落处的席子上头,随后擦着汗水,冲钱木木打招呼。 “娘,您起来了。” 钱木木一手扶着堂屋门框,一手虚弱的扶额。 这农忙,到底啥时候是个头? 无力吐槽的她,只能选择接受。 随便洗漱了下,背着背篼出了门。 许家复后脚,也背着个小背篼出去了。 两亩地都收割完了,可每年地里头都会遗落些稻穗,去捡回来还能吃个一两顿呢。 全村的大家伙,都在埋头苦忙着。 钱木木站在满是包谷的地里头。 背着背篼,手摘包谷扔里头。 三排过去,背篼满了。 倒在一块集中处,随后继续。 就这样,一直忙到中午。 包谷也掰完了。 本来就没种多少。 而且包谷不同于稻谷。 那需要一把一把的割。 这个一掰就算完。 再加上今年天燥地干,种下的包谷长得矮矬矮矬的。 好一部分,更是都没授粉结苞。 包谷都背家里头,简单吃了个饭。 全家人,各自找角落歇着。 左边耳房里头。 许家石玩闹着跑出来,手上还举着只竹蜻蜓,扬着笑扭头冲许家连说:“有什么关系嘛,大哥,就借我玩一会儿!” 许家连有些气急。 “二弟,赶快还给我!” “那不是可以随便玩耍的东西,赶紧还我!” 话里头带着些严肃,许家石一听,消了想要拿去玩的心思。 可脚下却踩到一个包谷! 身形不稳,一整个往后栽去! 摔砸在一整堆包谷上头,小脸疼得皱起来。 钱木木见状,急忙跑过去。 将人给拉起来。 “你真是的,小心点啊。” “有没有哪里摔伤?” 许家石挠挠头。 害羞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娘,我皮糙肉厚的。” 惩罚的拍了拍那圆脑袋,钱木木气恼的道:“总是交代你要看路看路,你老是不听,这下栽跟头了吧!” 许家石傻乎乎的笑。 “真的不疼啦,娘。而且......” 话说一半,被急急打断。 许家连满眼慌张。 “二弟,我的竹蜻蜓呢?” “在这——”许家石抬手,刚要把竹蜻蜓递出去,却发现手上空了。 他一时间也慌了神。 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我明明,刚刚还在手上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呢?” 许家连一听,顿时慌乱起来。 双手在一堆包谷中翻找着。 几个孩子,也帮忙一起找。 翻找着的许家连突然停下来,颤抖着手将一个断裂的竹蜻蜓给捧起来。 看着四分五裂的竹蜻蜓,那双麻木的眼瞳中瞬间泛起了泪花,许家连紧紧抿着下唇,心里的难过似阵阵热浪,将他的理智给一点一点的吞噬掉。 许家石瞧着那断掉的竹蜻蜓,满是愧疚。 “大哥,对不——” “闭嘴!” 素来好脾气的许家连大声爆吼,满腔的愤怒和悲伤,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都是你!我无数次强调不要碰这个东西,可是你却还是要拿出来玩,现在好了,它坏了,你满意了?!” 话音落下,泪珠随之滚落。 许家石被吼得愣在原地。 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低垂着脑袋。 内疚的要命。 第94章 六岁生辰礼 几个孩子也被自家大哥,这突如其来的发火给吓懵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哥从没冲他们大吼半句。 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钱木木也呆了下。 大连这孩子,可是所有孩子中脾气最好的,能被逼得发火,只怕这竹蜻蜓对他而言—— 十分重要。 她舔了舔唇。 双膝触在地上,拍了拍许家连的肩膀。 无声的安慰着。 落在肩膀上的力道轻如鸿毛,许家连微怔。 双目无助的看向眼前的人。 哑声道:“娘,这是爹送我的六岁生辰礼......” 这也是娘刚生下二弟后,无暇顾及他,唯一关心他的人亲手做出来,送给他的六岁生辰礼。 爹已不在人世,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可如今却被弄坏了...... 钱木木抿唇。 将那断掉的竹蜻蜓,拿到自个手上。 “这个先借给我吧。” 都多大的人了还对一个小玩意儿哭,太没出息了......许家连有些害羞的红了脸,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 “不用了,娘。” “都坏了,扔掉吧。” 虽说东西重要。 可也不该对二弟发火。 而且二弟也不是故意的。 他扭头,看向许家石。 “二弟,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许家石咬着嘴唇,自责的摇摇头。 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贪玩,也不会把大哥重要的东西给弄坏掉了...... 许家连摇摇头。 起身回房里头去了。 钱木木冲周围摆摆手。 让几个家伙,各自散了。 随后伏低,去抓小家伙的视线。 “很委屈?” 许家石扣着衣角。 瘪嘴,摇了摇头。 “大哥吼我是应该的。” “娘,我把大哥最重要的东西给弄坏了,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小家伙揽入怀中。 轻轻的拍着后背,安抚道: “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刚才你大哥也是一时着急,才会冲你发脾气大吼,他不是真的讨厌你,他只是太在乎这个东西了......以后没经过人家的允许,不能再随便碰对方的东西了,知道吗?” 将下巴搁在娘的肩膀上,许家石糯糯的点点头。 带着哭腔的道: “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看着这一幕,坐在屋檐下头的几个孩子神色各异,心里头却想着一样的事儿。 他们其实一直就知道,娘对二哥要重视许多。 但没想到这次二哥偷拿大哥的东西,还将其给弄坏。 明明全部错都在二哥身上,可娘还是会这么温柔且耐心的安抚着二哥...... 到底是为什么,娘要对二哥这么珍视? 可他们也是娘的孩子啊,为什么就不能一视同仁的对待? 注视着院子里相拥的母子二人,许家复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娘该只关心他一个人的。 这一阵子娘的目光都是放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竹蜻蜓,二哥就能将娘的所有注意力都引到二哥身上? 二哥分明就只是个顽皮爱闹又爱哭,还内心软弱的的,哪里比得上他? 到底哪点比得上他? 旁边的许家凌,瞥了眼许家复。 淡声道:“这件事说到底,二哥也是无心的。” 许家复敛下眸子。 也将眼中的愤慨,尽数敛下。 “这,我当然明白。” 凝视片刻,许家凌眉头微挑。 四弟,你真的明白吗? 娘偏心二哥的理由,他也清楚。 在娘下定决心,想要撑起这个家庭时。 只有二哥愿意放下过往一切,主动靠近娘。 先来者,先得爱。 所以,娘没错。 二哥也没错。 错的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 院子里头。 许家石越哭越伤心,到后头都开始抽噎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钱木木眼眶里的无奈,都快要溢出来。 将人松开,用手帕擦拭着那抑制不住的泪水。 “小石头,你知道吗?” 许家石顿了顿。 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那双杏眼中,浮现一抹捉弄。 “听说人哭超过一炷香,就会因为身体里极度缺水,而干瘪死掉哦!” 这话一出,许家石一整个呆愣住。 眼眶里的内疚,也迅速转化为惊恐。 泪珠不断浮现,眼瞅着要掉下来。 他气自己,气得跳脚。 使劲揉搓着脸颊。 自己凶自己。 “不准哭不准哭!” “噗!哈哈哈......” 钱木木被逗得捧腹大笑。 仰倒在了地上,乐不开支。 看到娘这样,许家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气恼的跺脚。 “娘!你好坏!” “啊,抱歉抱歉。” 钱木木从地上坐起来,擦着笑出来的泪水,“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相信。” 许家石眼神幽幽的。 带着浓重的鼻音。 “娘,你真的好坏。” 钱木木抿唇笑着。 将那小脸蛋上的泪水都给擦拭干净,温声哄着:“别哭了,错误已经造成,再是委屈和自恼也没有用了,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去好好跟你大哥道歉,争取获得他的原谅,嗯?” 许家石诚恳点点头。 “我晓得,娘。” 钱木木揉了揉那个小脑袋。 “晓得就好,去吧。” 许家石踱步,走到耳房旁。 有些胆怯,又扭头看钱木木。 对方回了个浅笑,眼神示意他进去。 许家石攥了攥小拳头,迈脚走了进去。 这一小插曲总算过去,钱木木走到屋檐下头。 把手帕摊开来,碎掉的竹蜻蜓放在上面。 细眉紧紧拧着,思索着该怎么修复。 许家凌看了眼,瞥见手帕的角落处。 那里开着一朵梅花的小树枝。 也没在意,收回了眼神。 艳阳天,太阳大得好似能将人给烤熟。 许家里头,几个孩子也没下地。 坐在席子上,码着包谷。 许家连和和许家石也和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欢快无比。 屋檐下头的钱木木,思索半响。 转头回到房里,在网络超市里买上一瓶强力胶水。 将其一点一点的粘黏起来,又翻箱倒柜的想找盒子装上,却没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 钱木木琢磨了下。 决定自己做。 说干就干。 去厨房拿上柴刀,跟几个孩子打了声招呼。 便出了门。 爬到山上。 寻到一棵手臂粗的杉树,将其砍倒。 按照要做的盒子大小,砍出合适的长度。 从网络超市里,买了各种工具就地做了起来。 ...... 第95章 你想让我去偷? 村尾许家。 许家复一本书看完,转头想进房间里拿另一本,却在一进屋就看到那被妥帖放在手帕上,粘黏好的竹蜻蜓。 他面色凛然,攥紧了小拳头。 一个邪恶的念头,不由自主的浮现。 视线缓缓转移,落在了那箱子上。 踱步上前,于箱子跟前站定。 他咽了咽唾沫。 要干坏事前的瑟缩和胆怯,渐渐充斥着他的整个胸腔。 紧张异常的张望了眼四周,又跑到堂屋门槛旁盯着院门看了许久,确认娘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之后,他扭头回了屋子里头...... ...... 一处田坎上。 高垒的稻草垛后头。 顾小羽脸上带着万分的焦急,张口催促道:“阿复,你想到办法了吗?你千万不要像阿绫那样弃于我不顾,你必须得帮我!” 今天一过去,就只剩三天。 娘那边催得急,她也是真的着急。 看着眼前的人,许家复凝眉。 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小羽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灵光一闪,顾小羽急切的道:“你娘这些年在外头作赌,身上肯定是有银子的......阿复,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许家复这一听,眉头皱得更紧。 “那么大一笔银子,我娘怎么可能会轻易给我?况且我娘和你家关系本来就不和,我娘是绝对不可能帮这个忙的。” 顾小羽咬了咬牙。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 “非常时刻,做非常事情。” “阿复,这次你帮我,我一定会一辈子感谢你的。” 这其中含着的深意,许家复秒懂。 他一脸狐疑的盯着眼前人。 有些不敢置信。 “你想让我去偷?” 顾小羽踱步上前。 攥住许家复的袖子。 轻咬下唇,娇眸中泪莹若现。 “阿复,帮帮我。” 娇态十足,话语间带着撒娇的意味。 许家复垂眸,望着那只攥着袖角的小手。 眸色深深。 却也并未佛开。 ...... 傍晚时分。 村尾许家的烟囱,漂浮着炊烟袅袅。 钱木木在灶台前忙活着,许家凌帮着烧火。 两人都没开口,周遭安安静静的。 空气中只剩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和铲子碰撞锅壁的声响。 掀起眸子看了眼忙碌的身影,许家凌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 娘好像只有在二哥跟前才会话多一些。 其他时候,都挺安静的。 也从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小嘴唇动了动,他张嘴欲言—— 厨房门口,一个身影跑了进来。 许家石手上捧着一小捧的包谷虫,白白胖胖的虫子疯狂蠕动着,瞧着有些恶心,他却异常兴奋,眉眼弯弯的问:“娘!您瞧!这是我收集起来的,厉不厉害?!” “咦!~” 钱木木一脸嫌恶,往旁侧过身去挥了挥手,“赶紧拿出去,恶心死了。 ” 看到娘如此嫌弃,许家石有些遗憾,“是嘛,可是我觉得它们很可爱诶......” “觉得可爱,那你就晚上放枕头边,让它们和你一起共眠好不好?”钱木木嘴上敷衍着,把炒熟的菜给盛起来。 随后惩戒似的,拍了下他的脑袋。 双手叉腰,弯着身道:“现在你该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许家石乖乖应声。 又捧着一手的包谷虫,跑到许家连跟前,兴高采烈的道:“大哥,娘说我晚上可以和这些虫子一起睡觉诶!” 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弟弟...... 许家连无奈的单手扶额。 重声强调: “绝对不可以!” “诶?!——” 许家石有些可惜。 随后就将满手的虫子给扔掉。 看到这一幕,许家连更是连连摇头。 他这个二弟啊,真是调皮贪玩的可以。 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钱木木看过去,就对视上一双深沉如海的眸子,她挑了挑眉。 “怎么了?” 许家凌骤地一顿。 移开了视线。 含糊着道: “你好像对二哥很有耐心。” 钱木木笑了笑。 “因为他心思单纯啊。”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许家凌抿紧嘴唇。 沉默着,往灶孔里扔了根柴。 抬脚正要走进来的许家复。 顿住了脚步。 娘这是在说他们的心思深吗? 二哥那哪里是心思单纯,分明就只有蠢! 这一刻的许家复完全没有意识到,心中的妒意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可控的范围,逐步向着失控的方向奔涌。 ...... 翌日。 钱木木起了个大早。 赶在许家连还未下地前,将昨晚花了一晚上才雕刻好,做工有些粗糙的木盒子给递出去。 将盒子上下看了看,许家连眼中满是懵色。 “娘,这是什么东西?” 钱木木眼周泛着青色。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打开看看。” 轻轻将盖子给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竹蜻蜓,其中一个还明显有被修复过的痕迹,许家连当场愣住。 如马嘶叫般的尖锐声,在脑中乍响! 引起强烈的耳鸣,刺得他眼前泛花。 娘,娘居然将爹送他的生辰礼。 花心思给修好了...... 天,他是在做梦吗? 钱木木摸了摸鼻子。 “坏掉的竹蜻蜓,修复好后也不能再把玩,所以我就重新给做了一个,算是一个残次品。以后你要是想玩的话,可以用那个好的。至于坏掉的那个,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已经逝去之人所造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替代的。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弥补办法,希望能起作用...... 许家连完全没从震惊中走出来,他神情呆呆的。 看着里头那个崭新的竹蜻蜓,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娘您亲手做的?” 钱木木点了下头。 “嗯,做工不太好。” “不会。” 许家连将盖子合拢,紧紧裹在胸口处,心里滚热得吓人,眼眶也被灼烧的发烫,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不会,娘您做的不是残次品。” “我很喜欢,儿子真的很喜欢......” 这是娘亲手做的。 这是独属于他的无价之宝。 他就说,他不是没娘疼的野孩子吧! 看到许家连再三强调喜欢,钱木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害臊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可她亲手做的东西。 以前在组织的时候,上面的要求永远超出她自身的实力,导致她时常搞得精疲力尽,才能勉强及格。 来到这里之后,她真的体验到了很多次。 第一次被人夸奖。 第一次被人认可。 第一次被叫娘亲。 她相信,以后也肯定还会有许多许多的第一次! 第96章 自私 想到这里,钱木木笑了起来。 站在院子里,张开双手。 朝阳沐浴在她的周身。 仰首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 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好像,开始喜欢起这里来了...... 身形倒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房门旁,站着个小身影。 那只手,攥紧门框。 娘为补救二哥犯下的错误,连夜做出那个竹蜻蜓,到底是为什么,娘会如此偏袒喜欢二哥呢? 到底是为什么...... ...... 农忙的一天,总是过得十分仓促。 许家几人把满地的红薯,给挖了起来。 搬运到地窖里头存放好,用作冬季的储备粮食。 路山村家家户户,都有自个的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就是个大土坑。 里头还存放了一堆的土豆,不过并没有多少。 今年地干的很,收成实在不可观。 忙活了一天,钱木木差点累成条狗。 手脚酸痛,根本没精力做饭。 糊弄着把好几个土豆切成片。 又用水调了盆比较黏的面团。 用油渣把土豆给炒个半熟,放入盐调味。 随后掺水煮开,把面团用筷子扯出一小坨,放进锅里头霍霍两下,遇水面团从筷子上脱落下来。 又接着扯起一小坨,放入锅里霍霍。 以此往复。 一小会儿下来,一锅的面疙瘩就成了。 烧大火煮沸,将其完全煮熟透。 一大锅的面疙瘩出锅。 钱木木给几个孩子都装了一大碗。 碗太烫,根本端不住。 全家人,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旁。 吃着实打实的面疙瘩,那叫一个香。 两大碗面疙瘩下肚,钱木木满意的打了个嗝。 果然干完一天的活之后,吃什么都是香的。 坐着歇了会儿,钱木木站起身。 忽然想到这些天农忙,都没去许三叔那里走动过。这家里头现在好歹也算是农忙告一段落。 许小宝学医的事儿,以后还有很多地方会麻烦到许三叔。 为了行方便,还是要去走走的。 将碗放到厨房里,她走了出来。 “你们几个在家里乖一点,我去你们三爷爷那里一趟。” 话音落下,响起的是异口同声的“好”。 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钱木木穿梭在田坎上。 已是夕阳西下,地里头还是有好几家在忙着。 为了能顺利赶上官府收税,也为了在冬季来临前将粮食都给收完,村里头的大家伙可谓是拼了命的赶着工。 走到一处平地上,顺着爬了一段坡。 来到许秀阳的院门跟前,抬手敲响。 片刻间,里头传来脚步声。 院门被缓缓打开。 全百川看着钱木木,眉宇间染上一抹喜色。 “师父!” 钱木木有些无奈。 “都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全百川憨傻的笑了笑。 “您是找三爷爷的话,他就在屋里头。” 说罢,他往旁边一让。 钱木木闻言,抬脚走进堂屋里头。 看着坐在案桌后的许秀阳。 “三叔,您忙着呢?” 许秀阳放下手头的书,顺着几根山羊胡须,笑得慈眉善目,赫然一个和蔼的小老头。 “我有啥可忙的,你家里头的活儿都忙完了?” 钱木木微微顿首。 “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忽而想起一件事,许秀阳站起身。 从案桌后头绕到前边椅子边,扶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钱木木挑了挑眉。 “有事儿,您说就是。” 许秀阳侧过身去。 用帕子捂唇,咳嗽了两声。 端起茶杯喝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才张口道: “是这样的。隔壁木瓜村的村长今儿下午来找我,想让我明儿去他们村里,给他媳妇儿把把脉。” “木瓜村村长原是想让我今儿就去的,只是我这身子不利索,连夜赶着去我实在吃不消。再者,我也想让你带上小宝那丫头一起去长长见识。” 听到许秀阳如此为自家丫头着想,钱木木心生感激。 “多谢您。明儿一早我带小宝来找您。” 许秀阳摆了摆手。 “我本就是她的师父,这声谢就不必了。” “我这把老骨头能帮上的忙也不多,也不晓得能撑到什么时候去,唉......” 钱木木抿唇。 “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您还得亲眼瞧着小宝那丫头出嫁呢。” 许秀阳面上带着慈祥的笑。 却有些怅然。 “也不晓得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钱木木缓声开导,说了两句。 她转头看向全百川。 “明儿,你也去吗?” 全百川点头道: “三爷爷让我去涨涨见识。” 钱木木沉吟着,点了下头。 接着又同许秀阳说起其他的事情,渐渐的扯到中医治疗的方面,话匣子一下子打开,畅谈了起来。 ...... 村尾许家。 再度站在箱子跟前,许家复还是无比的紧张,心脏震耳欲聋的咚咚跳着,手心里更是滋生出黏腻的手汗,他咽了咽口水,强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轻手轻脚的将箱子给打开,翻到底下头。 果然瞧见了他要找的东西...... 手缓缓伸出。 却又迟疑了。 他这样做。 娘要是知道了的话。 一定会生气的吧? 说不定从此以后。 娘会彻底以为他是个坏孩子。 彻头彻尾,坏到骨子里的那种。 就在万分犹豫之际,脑海中骤然划过那只小手。 许家复闭上眼睛。 深呼吸一口气 。 心中百感交集。 ...... 村中,许秀阳家。 坐着待了半个时辰,外头天儿都快黑了。 钱木木见状,与许秀阳道了声别。 便离开了。 沿着小路,往坡坎下头走。 地里头忙碌的身影,也都回去了。 已经是八月初,蝉鸣蛙叫声消散了些。 走在田坎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细碎的声响。 哼着的调戛然而止,她顿住脚步。 左右张望了下,目光锁定在一处草垛子后方,缓步靠近,在一处较高的草垛子后边躲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晰传来。 “顾小羽,你好自私。” “你只在乎你自己,却没考虑过我要是被我娘发现之后,我该怎么办!” 第97章 我全都看见了 许家复咬着牙,眉眼间全是怒意。 顾小羽眼眶里带着泪,情绪激动。 “那我能怎么办?!我娘临时反悔,已经在打算明天就要答应许疙瘩的娘了!我只有你了,阿复,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你帮帮我,就这一次,好不好?” 话尾音处,带着浓浓的恳求。 许家复逼着自己冷静。 试图给出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我给了你,你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顾小羽那满脸的恳求,停滞了一瞬间。 “待到我能自食其力之后,我必然会还你,我说到做到!” 凝视着对方的一脸坚定,许家复犹豫半响,哆哆嗦嗦的从衣襟里头,掏出一个金手镯。 在看到那抹金黄色时,顾小羽眼睛都瞪大了,激动万分的,心脏都快要跟着跳出嗓子眼。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手去夺! 这就是黄金。 这就是能解救于她水火的宝贝! 躲在草垛子后头的钱木木,眸光却是一凝。 面色更是变得严肃了起来,抽出一根稻草在手上把玩着,却也不着急着冲出去戳破一切,而是静静的观望着。 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许家复将镯子给重新塞进衣襟里头,他急急的摇着头,否认着念叨: “不不不,这样是不对的!” 眼瞅着就要拿到手,却又被收了回去。 顾小羽心急如焚,惶急的急声道: “阿复,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点给我!那是我的希望!” 这可是她脱离牢笼和苦海的希望! 她绝不能让这来之不易的希望,从眼前溜走! 念及此处,顾小羽再也不管不顾。 上手去探许家复的衣襟,想要将手镯给拿到—— 却被反手,狠狠推了一把! 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茫然无措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许家复眼中染上悔色,伸手想将顾小羽给扶起来,却在看到那双满是掠夺和疯狂的眸眼时,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扭头,拔腿就跑! 看着溜走的背影,顾小羽气得捶地! 手脚并用,爬起来想要去追! 眼前却闯入一道身影,给拦住了去路。 仰头看着眼前的人,顾小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股后知后觉的害怕和恐惧,逐渐蔓延上心头。 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个人到底看到了多少? 钱木木微微挑眉。 朱唇轻启: “我全都看见了。” “需要我事无巨细的给你描述出来吗?” 顾小羽瞳孔震惊,缓缓后退着。 像是终于缓过神来般,她双手捂住脸。 不愿面对般,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声! 随即转身,飞速离去! 看了眼那落荒而逃的女孩儿,钱木木收回眼神,放眼望向那跑远的身影。 她抿唇。 顿感有些头疼。 顾家和许大家的事儿,她本来只是当个吃瓜群众。 但没想到,这个瓜竟有一天吃到了她自个头上。 这心情,还真是复杂不已...... 多想也无益,只能先回去再说。 钱木木抬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坐在屋檐下,教许小宝认字的许家凌, 瞥了眼院门口处匆忙跑进来的许家复,那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趣味。 瞧人愈发走近。 他敛下眼中神色,嘴上接着教。 许家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神情有些颓然。 “三哥。” 许家凌眼也不瞅,鼻腔震动了下。 “嗯?” 许家复嘴唇微张,欲要诉说。 却又对自己犯下的错,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停顿了许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能说得出口。起身正要往屋子里走,紧闭的院门忽而被打开。 看到娘亲回来,许家复的心都跟着咯噔了下。 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浑身僵硬。 钱木木瞥了眼屋檐下的三人。 什么都没说。 坐到了树下头的椅子上。 院门再一次被推开。 许家石从外头进来。 见自家娘也回来了,他笑着跑过去。 寻了根凳子坐下, 摇头晃脑的道:“娘,明儿我想和桂子他们去地里头抓田鼠,你说好不好?” 看着这可可爱爱没烦恼的小家伙,钱木木莫名笑了起来,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你做捕笼不是做了好久,明天正好去实践一下,看看实验成果。” 得到这样的回答,许家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嗯!我一定会抓到只好大好大的田鼠回来,让娘您大开眼界!” 田鼠,开眼界......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顺应着道: “好,那你就好好努力。” “最好网到只超级大的,把娘狠狠吓一大跳。” 许家石傻愣愣的笑着, 还以为这是夸赞他的。 “我一定会的,娘你等着瞧好了!” 真是要被这个可爱的家伙给打败了,钱木木又揉了揉那脑袋,随即躺在椅子上,眼角余光瞥了眼屋檐下头。 复又收回眼神,打着扇子。 听着许家石的喋喋不休。 将那抹眼神捕捉到,许家凌斜了眼旁边的人,“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好把握住机会,要是等她心冷了,那时候可就晚了......” 注视着那树下两人的互动,许家复心里头本就烦躁不已。 听着这话,还莫名的熟悉。 那小眉头一蹙。 忽然想起,这话之前他对三哥说过......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 试探性的问: “三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 出乎意料的,许家凌回答的很快。 他眸子垂着,缓缓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三哥这个反应,许家复有些没底。 三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夜色渐渐的深了,许家几个孩子洗漱了番。 通通都回了屋。 坐了许久的钱木木,也缓缓站起身。 心中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将院门的门闩给插上。 锁好门之后,转头走进自个卧房里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家伙,在心里头组织了下语言,她才开口道: “小复。” 话音落下,躺着的小男孩儿瑟缩了下。 他翻过身来,佯装不懂。 “娘,您叫我。” 钱木木踱步上前。 坐在床头。 “你有什......” 第98章 我到底富贵在哪里? 话刚起了个头,钱木木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其中的分寸,她也不知该如何拿捏。 但说句真心话,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可要让她去逼问这个事情,她做不到。 这种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只怕会刺伤到对方。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她想要再给一次坦白悔过的机会。 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许家复垂着眸眼。 假装很困的打着哈欠,揉着眼睛。 “娘,我好困。” 钱木木敛下眸子。 “是吗,那你睡吧。” 听到这个话,心里头的愧疚更增了层。 许家复裹着小被子,闭上眼睛。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无声叹了口气,钱木木将蜡烛给吹熄。 躺在床上,合上眼皮。 脑海中思绪万千,怎么也睡不着。 ...... 天儿一亮。 钱木木就起了来。 昨晚和许秀阳约好,今天要一起去木瓜村。 简单收拾了下,将一碗小米粥喝下肚,看着空荡的碗底,钱木木有些五味杂陈,心里头也乱糟糟的。 旁边的许小宝注意到,歪着脑袋。 眼中满是关切。 “娘,你怎么了?” 许家连也看了过来。 “娘,您是起太早没睡饱?” 钱木木摇了摇头。 “小宝,咱们走吧。” “好~” 许小宝牵着自家娘亲的手。 一起出了门。 走到村头处,许秀阳和全百川已经等在了那里。 两方碰头,简单招呼了声。 随后共同朝着木瓜村出发。 许秀阳身子骨不好,几人都将就着他。 走走停停的,快要中午才到地方。 木瓜村的村长,在岔路口上等着。 终于等到来人,村长上前来寒暄了两句。 不经意的瞥了眼钱木木,也没多说什么。 带着人往村里头走,村长一边走着,一边还连连对许秀阳作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老伴儿病得实在是厉害,不然我定是不敢麻烦您走这一趟,辛苦您了。” 许秀阳摆了摆手。 嗓子干涩。 口渴的厉害。 根本不想说话。 走进木瓜村村长的院子里头,村长大儿媳妇赶忙将来凉茶给端上,木瓜村村长客气招待着:“喝口茶润润嗓。” 一早上没水喝,许秀阳也顾忌不了其他。 端起一碗凉茶,咕咚咕咚灌下肚。 随后抬起袖子一抹嘴。 看向木瓜村村长。 “我喝水的这个碗,我待会儿能带走吗?” 他本就有毛病在身,出门在外自然也要注意些,要是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这是什么奇怪要求?木瓜村村长一头雾水,却也不好驳了对方的意愿,毕竟他还指望着许三叔为他家老婆子瞧病呢。 “您若是喜欢,带走便是。”木瓜村村长起身,伸出一只手作请:“现在,还请您去为我那老婆子瞧瞧。” 许秀阳扶着椅子站起来,随着人往外走。 后头,还跟着三根尾巴。 木瓜村村长家五代同堂,加上弟兄又多。 各自成家生子后,房屋也修得越发大了。 几人走过一处拐角,来到僻静的院门前。 站在外面,都能隐约窥听到阵阵咳嗽声。 推开门走进去。 村长媳妇瞧见许秀阳前来,撑着床坐直了身子,面色虚弱,露出一抹怯笑,咳嗽了好一会儿。 才开口道: “麻烦您了,许三叔。” “客气。” 许秀阳随口道了声,落座到床前的凳子上,将一张干净的帕子搭在对方的脉搏上。 隔着帕子稍一诊脉,随后让到一旁,叫前木木上前去诊脉。 木瓜村村长和他媳妇儿都懵了。 这是做什么呢? 心里一百个不理解,却也不敢轻易打断。 钱木木稍一诊脉。 检查了下对方的舌苔情况。 又问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随即冲许秀阳微微点了点头。 许秀阳捂唇,轻咳了两声。 缓声道:“你这是老毛病了吧。” 他如今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精力也发集中不起来。 诊脉瞧病,于他而言太过耗费心神。 方才做那一遭,不过是走个面上功夫。 村长媳妇是否能治好,全看钱木木是否有法子...... 村长媳妇儿一听连忙点头,气喘虚弱的道:“我这毛病也有些年头了,如今这把身子骨越发吃不消了。” 许秀阳双手柱着拐杖,眼皮子耷拉着,声势虚浮:“还有得治,我回去后抓上两幅药材,你们明日叫人去取来,喝上一段时日便能好。” 听到这话,村长和寸长媳妇儿互相对视,紧皱的眉宇疏散开来,脸上不禁扬起了几分喜色。 “那真是太好了!”村长激动的窜起来,想要握许秀阳的手。 却被对方给避开了。 许秀阳向其微微顿首,以示歉意。 “我这身子骨有点毛病,不能随便碰别人,您见谅。” 忽然被冷落对待,木瓜村村长的脸色僵了僵。见人家说明缘由,他摸了摸后脑勺,“原来是这样啊,是我冒昧了。” 诊断出病情之后,几人也没久待。 许秀阳提出告辞,木瓜村村长见状本想挽留,却又瞧着天色不早,且对方格外执着,只好送着人往村外走。 走在后头的钱木木,双手环胸。 神色冷凝,心事重重。 “木丫头!” 一声尖锐的喊叫,将其思绪打断。 钱木木脚下一顿。 站定,侧身望去。 站在自家院里头的钱老太婆,单手插着腰,尖牙利嘴的道:“你怎么回事?!经过自家门口还要装眼瞎,看不见我们这些亲人了是吧!我可没教你飞黄腾达了就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看人的本事!” 这话一出,住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几人,也随之停下脚步。 钱木木勾唇一笑。 带着些许玩味。 “飞黄腾达......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富贵在哪里?” 她敢打赌,镇上的宅子。 钱老太婆是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别看钱老太婆内斗厉害,可财不外露还是知道的。 尤其还是在钱老太婆认为,终有一日能够重新夺回她手上一切的前提下。 要是现在说出去了,等到日后财富都拿到手,届时十里八乡可就有数不清的人会盯上钱家。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 钱老太婆脸色一僵。 满地为自己找补的道:“这不是看你经过自家门前,都不进来坐坐,我才以为你是发达了,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嘛!” 钱木木眼轱辘转悠了圈。 意有所指的道: “娘,我记得你们之前不都是住在镇上的四合院宅子里头嘛。怎么,这还搬回来了呢?” 第99章 栽赃 镇上的四合院宅子...... 大家伙瞬间抓住关键词,齐刷刷看向院子里头的钱老太婆,那眼神带着几分探询的意味,若是仔细瞧,还能窥探到那眼底浓浓的妒忌。 钱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还能住得起四合院宅子? 投射过来的目光过于灼人,钱老太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讪笑着,装作随意的挥了挥手。 “什么四合院宅子,我都听不懂木丫头你在说什么。行了,我看你也有事儿要忙,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快跟他们走吧!” 将钱老太婆面上的慌乱和紧张看在眼里,钱木木扬唇浅浅的笑了笑,也不想同这人过多纠缠,跟上村长他们一起走了。 看来,只要捏住命门。 这种人也会变得有趣起来...... 走到木瓜村村头,许秀阳和村长说了两句告别话,扭头便朝着路山村的方向走。 待到走了段路,钱木木这才开口道:“全百川,从木瓜村村长媳妇儿的外观上,再结合我问的那些问题,你总结出她得的是什么病了吗?” 旁边的许秀阳一听,看了眼全百川。 抿唇笑了笑,也不作声。 全百川拧着眉头。 思索着: “口唇淡紫,面色咣白,虚汗津津,舌淡红、苔薄白,咳嗽痰多......这大约是哮喘吧,而且她还得了好些年。” 钱木木眉头微挑,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接着又道: “脉虚滑数,两尺乏力。是为肾阳虚极,不能摄纳,肾气上奔,发为喘息。这样的情况,你认为应该滋补哪方面?” “这......” 全百川面有难色,使劲瘙着脑袋,有些着急的想要尽快回答上这个问题,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答案来。 钱木木见状,也不出言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全百川才道: “温...补肾阳......固摄下元,纳气平喘。” 开始说得磕磕盼盼,可到后头却是气势十足。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步步往下诱引: “那你觉得,应该开什么药方子为好?” 啊这...... 全百川双肩坍塌下来。 有些颓唐。 “师父,我不晓得。” 钱木木笑了下。 “能回答起前面两个问题,已经很了不起。回去之后抽空多看看书,书中这样的病情都有写。” “是。” 全百川老实的点头。 考完全百川,钱木木低头看着许小宝。 “小宝这一趟,学到了什么呀?” 许小宝咬着手指,大大的眼睛写满童真,“那个奶奶脸色不好,瞧着就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钱木木满意的点点头。 她对自家小丫头要求并不高,甚至觉得能回答起这样的问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抬手揉了揉那毛绒脑袋,毫不吝啬的夸赞:“很棒很棒,下次咱们争取看到更多讯息,好不好?” 听到娘的夸奖,许小宝想也没想。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爽朗大声道: “好!~” 全百川瞧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羡色。 “真好啊,年纪小就是比较容易得到夸赞和满足......” 钱木木和许秀阳听罢。 也只是付之一笑。 埋头赶路。 待到日渐黄昏。 才到路山村口处。 几人在岔路口分开。 钱木木牵着小丫头,朝着村尾走。 到了自家门前。 大院门微敞着。 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头,各自忙活着。 听见推门声,几个孩子都看了过来。 扬声打着招呼。 厨房里头忙着煮饭的许家连也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个铲子,脸上展露着笑容。 “娘,小妹,你们回来啦!” 钱木木起袖子,往厨房走。 “菜都切好了吗?” 许家连点头道:“依着您的吩咐,都给准备好了。” “那就好。” 钱木木应着声儿,瞥了眼屋檐下的许家复,随后走进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 全部菜都是切好的,直接下锅炒就成。 不一会儿,村尾许家院里飘起了饭菜香。 辣味酸菜。 油渣洋芋片。 肉焖茄子。 全都做好之后,端上桌。 扔下一句“你们先吃”,钱木木解下围兜,回到房里头。 却见存放贵重物品的箱子,被翻得乱七八糟,最下头的帕子被扯开,细数过后竟发现银子都回来了,唯独少了个镯子...... 这一看就是故意为之。 目的......不言而喻。 钱木木只觉头疼欲裂。 她揉了揉眉心。 眼神凌厉起来。 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 冷声厉呵:“都给我过来!” 此话一出,坐在院子里吃饭的几个小家伙身形俱是一抖,埋首吃饭的许家复更是剧烈的抖了下。 几个小不点齐齐放下筷子,起身走到自家母亲跟前。 排排站。 许家凌瞥了眼许家复。 微攥了攥拳头,心中暗忖: 四弟,这次是真做过火了...... 钱木木眉头紧皱。 目光将其一一扫过。 饭前训子,最容易给几个孩子留下阴影。 而这样的教育方式,也是最为差劲的。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若是再拖下去。 只怕会更加糟糕。 念及此处,钱木木厉声冷喝: “谁动了我的箱子!” “给我站出来!” 几人闻言,面面相视。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钱木木深吸一口气。 眼中积起了浓雾般的失望。 “那好,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任务。” “小宝你去搜小齐的床铺,小齐你去搜小复的床铺,小复你去搜小凌的床铺,小凌你去搜小石头的床铺,小石头你去搜大连的床铺,大连你去搜小宝的床铺。” “我丢了金手镯,听明白了就给我去找!” 话中带着几分狠厉。 几个孩子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按照娘亲分配的任务,前往自己该去搜索的床铺。 钱木木扶着额。 眉眼间染上几分不耐。 希望别是她猜测的那样。 不然的话,可就难办了。 过了片刻钟。 几个孩子都回来了。 纷纷表示什么都没找到。 唯独许家凌。 他摊开手心,上头赫然放着个金手镯。 “在二哥枕头下头找到的。” 说罢,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许家复。 却见其低垂着个脑袋。 紧紧攥着衣角。 钱木木沉下一口气。 淡声唤道: “小石头,上前来。” 第100章 给我跪下! 见娘叫自己,许家石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迷茫和无措充斥着他的胸腔,因为太过着急慌乱,眼眶都泛起了红,他急急的摆着手替自己解释: “娘,我没有拿您的东西。” “我今儿一整天都在外头,跟桂子他们抓田鼠,您要相信我啊!” 钱木木闭眼一瞬。 侧目看向许家复。 “小复,娘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许家复紧紧抿着唇。 一言不发。 一次又一次的给机会,却得到的是这样的反应...... 钱木木心都快要凉了。 “给我跪下!” 一声暴喝! 吓坏在场所有人。 许家复膝盖一软。 扑通跪在地上。 彻底放弃挣扎。 钱木木夺步上前。 气得来回踱步,嘴唇微张。 欲要出言训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两天,她心里不断为小复这孩子找理由开脱。 甚至还给了机会,等着他主动上来跟她坦白一切。 可她实在没想到,这孩子能坏到想要栽赃别人....... 深呼吸,又深呼吸。 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你给我跪在这里,不许起来!” 说完这句,目光环伺一圈。 “别看了,都给我去吃饭。” 不明真相的几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 明明东西是从四弟\/四哥床上搜出来的,可最后罚的却是四弟\/四哥,这是什么道理? 唯独许家凌,深深的看了眼钱木木。 他猜得果然没错,娘一早就知情。 一直没有发作,不过是等四弟主动承认。 但他也属实没料到,四弟会将这件事办成现在这样子...... 许家院里。 嚼个饭,都不敢发出大动静。 一双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窥探着钱木木。 钱木木手一顿。 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吓到了这群孩子。 她扯着嘴角,尽量柔和的道:“抱歉,吓到你们了,好好吃饭吧。”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道歉。 几个孩子更加战战兢兢了,连看她都不敢再看。 许家石却仰着头,歪着脑袋一脸的不懂,眼中还若有愧疚的萤光在闪烁。 “娘,东西是在我床上发现的,为什么被罚的反而是四弟啊?” 扭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家伙,钱木木收回眼神,有些头疼的道:“因为,东西是小复放你床上的。”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都愣住了。 跪在堂屋外的许家复,更是一整个僵住。 羞愧的低了下头,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衣裳的边儿被攥成皱巴巴,泪珠吧嗒吧嗒掉落在手背上。 原来,娘一早就知道...... ...... 村尾许家。 吃过晚饭后。 几个孩子很有眼力见儿,要么早早回了房间休息,要么出去找同村的伙伴玩耍,都没有选择待在院子里。 太阳消失在远处山头下,周遭渐渐的暗了下来。 让跪着,许家复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看到这孩子如此乖,反而叫人不忍心责罚,可犯了错就该有个态度,钱木木故意板着脸,端着一碗饭,走到许家复跟前蹲下,将满满一碗饭递了过去。 “吃饭。” 泪眼花花的看着眼前的娘亲,许家复咬着微颤的嘴唇,酸涩冲破眼眶流了出来,他哑声道:“娘......” 瞧着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硬的心肠也软了,钱木木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 肚子饿得咕噜噜叫,许家复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刨着米饭,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连咀嚼都不曾,咕咚咕咚的咽下肚。 钱木木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跟前。 拄着下巴,静静的看着。 待到人吃完饭,她又将一碗水给递出去。 许家复一口气将水给喝完,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也是时候清算旧账了。 钱木木面色淡淡的。 “为什么要栽赃小石头?” 见小家伙要张口,她隐含警告的道:“小复,这是娘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把握住。” 刚发觉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气得天灵盖恨不能都给人掀开! 可冷静下来一想,小复这么做定然也是有缘故的。与其痛打一顿,不如问清楚再好好开导。 小孩子嘛,都是一步步试错过后才会成长。 许家复抿了抿唇。 带着浓厚鼻音道: “在我手臂养伤的这段时间,是我这十年来,娘您最关心我的一段时光,以前您从未像现在这么小心呵护过我,也从未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过......” “娘,您有六个孩子,可我只有您一个娘。一块儿饼掰开之后能分给我的,并没有多少......我就是嫉妒而已,嫉妒二哥总是比我们都要受您关注。” “我这样做,就是想毁掉二哥在您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然后您也许就会把放在二哥身上的关注,转移到我身上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没关系......” 听着这段自白,钱木木说不心酸是假的。 小孩子想要多获得父母亲的关注,这是人生而具有的本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需要正确引导...... 小心翼翼的将许家复拥进怀里,钱木木柔声道:“小复,你想岔了。” 犯了错还能被娘亲抱在怀里,许家复脑子都成了一滩浆糊,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钱木木自顾自的道:“细数这些日子,你每次同我说话,我可曾有敷衍过你?你是第一个上学堂的,你也是和我独处时间最多的,你更是唯一一个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 “反倒是小石头那个孩子,我有时候会因为他太过傻里傻气,而被弄得很无奈。” “我亲近小石头,是因为他是几个孩子中最活泼的,也是最喜欢和我说话的。做娘的,自然也会想要多亲近愿意亲近她的那个孩子。如果你也多亲近我的话,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这番话,无异于醍醐灌顶。 许家复瞬间意识到,他一直以来所拥有的,也正是哥哥弟弟和小妹们羡慕的...... 明明他曾是几个孩子中最幸福的那个,可却不懂得珍惜,亲自将手中的幸福给糟蹋没了...... 第101章 井水枯了 可就算是这样,娘依旧还愿意拥抱他。 安抚他的委屈和难过,会温柔的开解他。 铺天盖地的悔恨,像是被海浪即将掀翻的船只,不断碰撞在尖锐的礁石上,将他的心脏给撞又麻又痛,好像随时会淹没沉浮般。 “娘,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许家复痛哭出声,小手紧攥着自家娘的后背衣裳,像是抓住唯一的救生绳,紧紧的不肯松手。 耳畔是哀嚎的哭泣声,钱木木十分耐心的哄着,轻轻的拍着小家伙的后背,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 抽泣声渐渐的小了。 许家复松开这个温暖的怀抱,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害羞的,还是给哭红的。 钱木木眼中盛满无奈。 掏出手帕,为其拭泪。 尽量温柔的道: “知道接下来,你该做什么吗?” 许家复点点头。 “知道的,跟二哥道歉。” 钱木木露出一笑。 “小复,你是娘的骄傲。” 这孩子冷静的时候,真的是个通透的好孩子,这次只怕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娘的骄傲...... 得到夸赞,许家复却并不开心。 他做了这样的错事,娘没责怪。 却比责怪他,痛骂鞭打他。 还要来得深刻。 以后,他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 翌日。 清晨时分,朝露成霜。 山岭间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山岗的风吹来时带着缕缕潮湿,站在屋檐下头的钱木木,伸着懒腰,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顿觉心情舒畅! 心头记挂的事儿总算解决,真是叫人开心。 院门突然被“砰!”的一声给推开! 张婶子闯了进来,神情慌张。 “木木,出大事儿了!” “村里都传,说井水枯了!” 伸在空中的手一顿,钱木木将手放下来。 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走,瞧瞧去!” 这路山村四面环山,如今村里头唯一的水资源,就是村头的两口井,若是井水枯竭,想要挑水的话,就只能去隔壁村了。 可俗话说得好,摊开手心问人借,就代表着要低人一等。到时候隔壁村不扒他们一层皮,怕是不会轻易借井让路山村挑水的。 而这一层皮也就只有—— 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的粮食。 毕竟真金白银只能观赏,而粮食却是实打实的能填饱肚子。 对于庄稼人而言,填饱肚子养活全家人,就是天大的事儿。 两人走到村头时,聚集围观的人已经将井口紧紧包围住,想要挤进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钱木木站在边缘处,伸着脖子往里瞅,却只看到了一堆的人头,瞥见人群中一个格外醒目的大高个儿,她也没过多注意,双手环胸思索着。 网络超市是可以买到饮用水,可使用网络超市的水资源,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在全村都没水用的时候,就她还能拿得出水来,怎么跟家里头几个小肉丁解释,也会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事儿。 若是村里头真的无水可用,她必须得想办法才行...... “你想啥呢?” 想得这么认真。 旁边的张婶子,瞅着钱木木。 收起摩挲下巴的手,钱木木摇了摇头。 张嘴胡说八道:“想点天下国家大事儿。” 张婶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啊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话音落下,前边的人群忽而让开一条道儿,里正和村长从井口走出来,商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里正抬眸,就见站前边的钱木木。 他眉头微皱。 “许钱氏。” 钱木木愣了下。 显然没想到里正会忽然叫自己。 她慢半拍的应声:“啊?里正您叫我。” 里正揉着眉心。 “村中井水枯了,你可有解决之法?” 话问出口的那一刻,里正心中只觉得荒唐。 他竟然将事关人命的大问题,说给一个赌徒听,还问赌徒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他大概是疯了。 周围的人,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许钱氏除了赌桌上那一套外,还懂个啥? 哦,也不对。 许钱氏与之前不同。 现在的她,可是会治病的。 不过,井水枯了她真的能想出好法子吗? 相比起里正和众人的偏见,村长显然要理智许多,他慈祥的笑着说:“许钱氏,你若是有什么可行的法子,来与我说道说道。” 村长与许老头是同辈,还是同宗。 不比里正,待人也一向温和有礼。 钱木木回之淡笑。 “我若是有,定是不会隐瞒的。” 她和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羁绊也不算深,但好歹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而且这还是家里头几个小鸡仔的家乡,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守护住的。 “那就有劳了。” 村长笑着,与里正走远。 围观着的人,也纷纷散开了去。 村头两口井,干枯了其中一口。 要挑水的挤到另一边,排队去了。 钱木木走到干枯井旁,附身往下瞧。 原应是该满着的,此刻已经完全空了。 旁边的张婶子,沉沉的叹了口气,嘴上碎碎念:“这可怎么办啊,村里一共就三口井,现在枯了两口,还剩最后一口,也不晓得最后一口井能撑到什么时候去......啊呸呸呸!” 张婶子自个扇嘴巴子。 “我什么乌鸦嘴,该打该打!” 收回探查的眼神,钱木木喊了声张婶子。 抬脚便往家走。 两人并肩,走在树荫小路上。 入了八月,这天儿还是热得叫人心浮躁。 地里边,依旧是数不清的忙着秋收的身影。 回到家里头,钱木木收拾了下自个。 背着背篼和锄头,便要准备出门。 几个孩子,也早就出门忙去了。 朝着心中所想的山头往上爬。 她早上站在院里头吹风时,就感觉那阵阵微风里头夹着丝丝缕缕的潮湿,有点不太对劲。 要知道今年总共也没下几场雨,前一阵儿下的那场雨,也没下一会儿就停了,天干物燥,所吹来的风也应该是干燥的的才对,可她却能明显感受到湿气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有想法总要试试。 万一就寻到了希望呢? 第102章 被害妄想症 一鼓作气,爬到半山腰处。 站在高处,俯瞰着下头。 从这里,还能看到自家房屋。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钱木木转身。 在附近开始搜寻了起来,慢慢悠悠的。 她今儿来,是为听声儿找水源。 动作自然要小些,才能更加精准的捕捉到那细小的响声。 就在钱木木屏气凝神,听周围动静时。 一声痛呼,传入耳畔! 那细眉一皱。 朝着声出处走了过去。 ...... “阿绫,你还好吗?” 看着许家凌那鲜血淋漓的裤腿,顾小羽满目的慌张和无措,“阿绫,你能站得起来吗?我扶你下山去,你一定要挺住啊。” 许家凌攥着坡坎上的树根,硬咬牙站起来,顾小羽上前来扶住他的胳膊。 许家凌不悦的皱眉,想要将其推开,却不想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摔得极其狼狈。 顾小羽也被枯树桩子给绊倒,手掌还给擦破了,疼得她连连倒吸凉气,眼眶里泛起了泪花,她带着哭腔的道:“对不起阿绫,我不该说什么灵芝值钱,更不该求着让你和我一起上山来找,是我害得你受了伤,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脑袋磕在石头上鲜血直流,许家凌头疼欲裂,哭声吵得他愈加烦躁,眼前血红一片,意识模糊的道:“别哭了,下山去找......”我娘。 话还没说完,许家凌就昏了过去。 瞧着人晕死过去,顾小羽更慌了,马不停蹄的朝着山下跑,丝毫不敢停顿。 过了会儿,树丛被扒拉开。 只见许家凌一人斜躺在坡坎上,半边脸血拉呼哧的。 孤零零的,还有几分凄惨的意味。 钱木木眼神一凛。 快步上前,试图唤了两声。 却不见其有反应,视线随着往下。 许家凌小腿处鲜血一片,灰麻色的衣裳被血染成深色。 徒手将本就破了个洞的裤子给撕开,小腿上倒插着一根小指粗的树枝,小半截儿都插进肉里头,看起来有些可怖。 钱木木倒吸了口凉气。 咬着牙,将那小树枝给拔出来。 随后又将伤口里边的残余都给清理干净。 消毒,上药。 有条不紊,速度飞快。 待到快要收拾好的时候,背后一只手伸了过来! 钱木木很是淡定,往旁边一挪。 那从背后偷袭的人,眼见扑了个空! 踉踉跄跄的,就要栽到地上。 使劲往后仰,才堪堪稳住身形。 顾小羽站稳以后,仇视的瞪着眼前人,“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又想伤害阿绫是不是?!我不会允许你随便胡来的!” 幸亏她因为太担心阿绫,临时又返山上来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怎么对阿绫呢?! 钱木木嘴角一扯。 她真怀疑这女主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赶紧的让开,我没工夫跟你闲扯。” 瞅了眼那掉落在地上的手帕,顾小羽冷哼了一声,咬牙厉声道:“阿绫不喜欢别人碰她,尤其是你!阿绫要是知道伤口是你给他包扎的,他只会更加恨你!” 钱木木勾唇一笑。 “是嘛......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比我这个当母亲的,还要了解许家凌啊?” “母亲?” 顾小羽眼中满是讥讽,说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你什么时候听过阿绫叫过你娘?在他心里头,他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承认过你这个娘!” 这话说的...... 钱木木拧着眉头。 仔细一思索。 好像还真是。 自她到这里起,到如今。 就没从许家凌口中听到一句“娘”过。 看到钱木木沉默下来,顾小羽心中暗暗得意。 她猜对了! 阿绫果然没叫过。 阿绫以前就同她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一声娘。 念及此处,顾小羽变得更有底气。 “阿绫不想看到你,你赶紧离开!” 钱木木瘪了瘪嘴。 也不想和这人纠缠下去。 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去了。 反正伤口都清理干净,用手帕一包扎就行。 瞧着人渐渐走远,直至瞧不见,顾小羽才从衣襟里抽出自己的手绢,小心的将那腿上的伤口给缠绕包上,随后摇晃着许家凌的肩膀,轻声唤着:“阿绫,阿绫,你醒醒,快醒醒......” 那长长的眼睫缓缓掀开,许家凌撑着坐起身,垂眸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扫了眼四空荡荡的,看向顾小羽的冷峻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伤口,是你给我包扎的?” 顾小羽顿了下。 “先别说这个了,我扶你起来。” 先入为主以为是顾小羽救了他,许家凌没再像先前那般排斥顾小羽,在对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眼角余光忽而瞥见一抹白色。 他望向那边,就见地上躺着一条手帕。 “那个,是你的?” 顾小羽顺着视线望过去,瞧见是钱木木遗留下来的手帕,她神色慌了一瞬,走过去捻住手帕的一角捡起来。 捡起来的一刹那手帕展开,边角处绣着的梅花小树枝闯入眼帘,许家凌目光一凝。 这个花样...... 好熟悉。 胡乱的将手帕塞进衣襟里头,顾小羽柔声道:“阿绫,我们下山吧,我扶你。” 许家凌蹙眉。 “那手帕,真是你的吗?” 顾小羽含糊的“啊”了几声。 见对方这个态度,许家凌沉了口气。 并未再过多询问,只是心里头却隐隐有了猜测。 ...... 躲在大树后头,瞧着两个小不点互相搀扶着下山,钱木木这才收回了眼神,转身去忙自个的事儿。 好歹是自家的孩子。 哪怕不亲近她,也不能说不管就真的不管,而且这还是在山林里头。 要是出点什么事,家里头几个孩子知道了,也会伤心难过的。 在山上逛了一圈,水源没找到。 菌子倒是找到了半背篼。 瞅着太阳快要升入正空,时候也不早了。 钱木木放弃了寻找,顺着路迹往山下走。 回到家里,几个孩子也都回来了。 读书的读书,劈柴的劈柴。 缝补衣裳的缝补衣裳。 没有一个闲着。 小心绕过院子中央摆着的好几张大竹席,这几天太阳大,晒粮食正是时候。 钱木木走进厨房里头,将菌子倒进木盆里用水浸泡着,走到厨房门口那儿,扯着嗓子喊:“小石头,来帮我烧火!” 许家石忙着做弹弓,闻言仰起头。 “娘,今儿是大哥负责烧火啦!” 他也想帮娘烧火,可是这样就坏了规矩。 大哥也会不开心的。 第103章 通病 “啊?是吗?” 钱木木挠挠头,左右瞅了瞅。 “大连人呢?”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 许家连扛着一大捆的干树枝进来,上头还缠着缸豆四季豆的枯藤,他满脸通红,莽着劲儿将一大捆干树枝放在屋檐角落处。 肩膀上的重物卸下,许家连也跟着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滚落进眼里的汗珠,他扬着笑说:“娘,您刚才叫我呢?” 地里头最后一点农活,像什么砍包谷杆,挖包谷根儿,拔四季豆杆子......之类的杂活儿,都是许家连在收尾。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我本来是想叫你烧火的......可瞅你这样,你还是歇会儿吧。” 这老大真是顶起这个家半边天,吃苦耐劳的很。 她本想分担,可许家连却总是让她不用管。 “娘,我不累!” “烧火是吧!我这就来!” 许家连抱起一捆劈好的木柴块儿,颠颠儿的跑进厨房,手脚麻利的烧起火来。 简直勤快的不像话...... 钱木木有些无奈。 转头进了厨房。 把米下锅煮着。 坐在小凳子上,手洗着菌子。 试探性的道:“大连,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许家连认真的思索了下。 “想赶紧把地里头都给收拾利索,然后好好编篮子,拿到镇上去换钱,存够明年买稻子苗的钱。” 钱木木:“......” 这孩子,就不会想点儿别的? “不是眼前的,是未来。” “你总不会想一辈子干农活吧?” 许家连拧着眉头。 “一辈子干农活嘛,如果能养活弟弟妹妹们的话,我觉得无所谓,而且......” 钱木木挑眉。 “而且?” 许家连挠挠头。 “而且我除了这个,也不会干别的。” 钱木木抿唇。 “不会可以学。你才十八岁,什么还来得及的。” “你好好想想,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替你想办法。不要怕麻烦我,我可是你娘。” 这个家里头孩子的通病,就是很容易多想。 怕麻烦她,怕她生气发火。 更怕她一走了之。 像以前那样。 许家连心里有些感动。 娘这样做,也是不想看到他一辈子这样辛苦下去吧...... 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将菌子细心洗干净,倒进锅里头焯水。 许家连这才看清楚,钱木木一直忙活着洗的东西,瞧着倒入锅中的五颜六色,他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 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最终化为:“娘,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多活几年...... ”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你在说什么呢?这些菌子都是可以吃的......还是难道说,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恶毒的嘛?” “不不不!不是的。” 许家连惶急的摆摆手,咽了口唾沫,“实在是这玩意儿,看着不像是人能吃的。” 菌子以前吃死过人,自此以后路山村对此都是抱着避而远之的态度......这个情况,钱木木是知道的。 之前去山上都没空采摘,这次上山是闲得无聊,而且天天吃豇豆洋芋红苕,吃得她实在腻歪。 想着摘来换换口味。 看着娘那自信满满的面孔,许家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将那眼中的担心尽收眼底,钱木木勾唇浅笑了声,将焯好水的菌子捞起来又洗了一遍,随后放到一旁备用。 往锅里放入一块混着油渣的猪油化开,抓上一把干辣椒扔进锅里头。 大火爆香之后,倒入菌子翻炒均匀。 随即放入调味料炒入味,倒了点水闷煮个一刻钟,最后放上葱段和蒜末,翻炒两下出锅。 香味儿刺挠一下,就上来了! 丝丝缕缕的奇香,把许家连勾得连连咽口水,他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要警惕, 可眼珠子却盯着一大盘菌子,馋得咕咚咕咚咽口水。 看着那馋嘴的模样,钱木木付之一笑,把锅给涮洗干净,接着炒其他的菜。 一通操作下来。 三菜一汤,做好端上桌。 堂屋里闷热坐不住,院里树下头周围又晒着稻谷,钱木木索性把菜放在灶台上,让孩子们自己夹。 许家石夹了一筷子的菌子,塞嘴里头嚼吧嚼吧,吃得他眼前一亮,惊喜且夸张的道:“娘!娘!娘!这个东西是什么呀?!好好吃啊!” 真是被这可爱的家伙给打败了,钱木木笑着揉了揉许家石的脑袋,“是菌子,我在山上捡的。” 在听到是菌子的那一刻,几个孩子都愣住了。 许家石紧张兮兮的盯着钱木木,想要把嘴里的菌子给吐出来,却又有些舍不得,这么美味的东西要是吐掉,多糟蹋啊...... 钱木木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吃,这是没毒的。” 对钱木木无条件信任的许家石,顿时又觉得嘴里头的东西香的不得了,吧唧吧唧咽下肚。 “好吃!” 其他几个孩子闻言也放下心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夹着,到最后头差点没抢起来。 许家凌瘸着个腿。 也不掺和进去,就站旁边看着。 等到几人夹完菜,他才慢慢的走上去,盘子里剩下的大多是些干辣椒,眼前忽然出现了个小碗,里头是半碗菌子。 许家凌愣了下。 顺着那只素手瞧去。 就见对方笑意盈盈的。 “你腿上有伤吃不得辣,我给你和小复单独开了小灶,这是你的那份。” 家里头这两个小反派身上都有伤。 吃辣的愈合得慢,还很容易发炎。 那双冷如霜的眸中泛起阵阵涟漪,许家凌抿着唇,小声嗫着:“谢谢。” “不客气。” 扔下这句,钱木木端着碗出去了。 这种小事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况且,都是一个家里头的孩子。 该注意的,她还是会做到的。 与喜不喜欢她无关。 搬着个小凳子,坐在树下头。 钱木木吃着碗里头的饭。 屋檐下边,传来争执声。 “二哥,你好诈!” 许家复护着自己的碗,往一旁侧过去,一脸警惕的道:“你居然想偷袭我碗里头的菜!不要脸!” 第104章 过继许家凌? 许家石笑得贱嗖嗖,那双筷子灵活的夹着又松开,宛如一把钳子般。 “好四弟,不放辣椒的菌子,二哥还没吃过呢,你就让我尝尝味道嘛!” “不要!坚决不要!” “别这么说嘛......” 听着那边的吵闹,钱木木无声的笑了笑。 昨儿晚上,小复认认真真的跟小石头道歉。 小石头那孩子是个心思单纯的,压根儿就没往心里边去,很容易的原谅了对方。 兄弟俩,又和好如初。 经过这事儿,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似乎还衍生了某种怎么扯也扯不开的羁绊。 许家几人吃着饭。 院子里一派祥和。 院门忽地被推开。 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妇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瞅见树下头的钱木木,脸上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哟!许家婶子吃饭呢!” 钱木木扬了扬眉头。 “吴婶子,有事儿吗?” 这是村里头的吴寡妇,比原身要小个几岁,前几年她男人突发急症病去世了。 唯一的吴家独苗儿,也因为太过贪玩,失足从后山崖上掉下去死了。 她记着许家和这吴家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怎么这正值农忙的时候,会有空上她家来呢? 真是活阎王现世,见鬼了。 瞅了眼屋檐下头的几个孩子,在看到许家凌时,吴婶子眼中划过一抹满意之色,小心绕开地上晒着谷子的席子,走到树下头。 挤着钱木木屁股下头的那根凳子坐下,亲切的套着近乎:“你家孩子还挺多的哈。” 开场拐弯抹角,绝无好事。 钱木木眉头一拧。 “有事就说。” 吴婶子轻咳了两声。 循循善诱: “你看哈,现在秋收过后官府马上就要来收粮食了,今年的秋种稻谷是没戏了,等于是这次秋收的粮食要供一大家子吃到明年开春。” “你家这孩子多,这要养着自然是费劲的很,我这儿有个主意......咱们都是同村的,我呢又是个寡妇,这辈子我也不打算再找下家,只是我一人孤苦伶仃的,难免会想要有个孩子做伴儿......” 钱木木眼睛一眯。 “你想买我家孩子?” 此话一出,屋檐下头的几个孩子都愣住了,投过来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吴婶子讪笑着摆手。 “那哪是啊!不是不是,我是想帮着你养一个,咱们同为寡妇,我太知道女人独自养家糊口是多么的不容易了。我就是想帮你分担一个,我瞧你家老三挺不错的,要不......过继给我?” 过继...... 这吴婶子突然上门,她还不晓得是为个啥。 但听到这儿,她却是明白得透透的了! 钱木木笑出声。 笑不达眼底。 “让我猜猜,是许马氏给你支的招吧?” 许家老四媳妇儿,马阿妹因着自个的儿子早夭之后,对她这个做大嫂的有好几个儿子的事情,一直是心存芥蒂,还总想要使绊子。 前些天这人帮着她家收稻谷,她就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既视感...... 果不其然,麻烦这就来了。 吴婶子脸色一僵。 “不是不是真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糟糕! 马阿妹千叮咛万嘱咐,别让许钱氏给看穿......结果还是没能瞒得过。 这许钱氏人还挺精的嘛! 钱木木面色冷了下来。 “我家的孩子,我一个也不会过继。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扔下这句,她起身往厨房去。 吴婶子不甘心,跟在后头软磨硬泡。 “别这么说嘛,许婶子,你一人带孩子多不容易啊,我这是替你分担呐,这男娃吃得多,你要是过继一个给我,我给你一石的粮食!” 一石的粮食,一百五斤左右。 钱木木顿住脚步。 缓缓侧过身来。 见人停住脚步,吴婶子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急忙上前强调:“是真的!我今年叫我娘家人来帮忙一起给插秧割稻的。虽说天干缺水,可我家那三亩田今年争气,足足有七百多市斤呢!” 七百多市斤......干旱还能收这么多粮食,真的很厉害了。 还愿意出一百多斤过继个孩子,诚意还挺足。 瞥了眼屋檐下头的许家凌,钱木木嘴角一扯,“先说声恭喜。但我真的没打算过继孩子的想法,你去别家孩子多的打听问问吧。” 好不容易能有个看得上眼的小男娃,吴婶子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掉,嘴唇微张还想要追加筹码,却被一只手给打断。 素手指着院门口,钱木木面色冷淡。 “门在那儿,慢走不送。” 都这样了还说下去,只会更加惹人不快......吴婶子见状,只好歇了心思,极为不舍的看了眼许家凌,随即便离开了。 吴婶子那一眼,看得许家凌头皮发麻。 那一刻, 他感觉自己像块砧板上的肉。 只要肉贩一点头,他随时就会被买走。 把碗放到厨房里头,钱木木回到院子里,把椅子搬到树下头,拿着把扇子摇摇晃晃的,另一只手还拿着根竹竿,时不时的敲击着地面,制造动静驱赶飞下来偷吃粮食的麻雀。 几个孩子吃完饭,也都没出去。 各忙各的,可眼神却不约而同看向树下头的人。 那一束束的目光太过炙热专注,钱木木想忽视都难,她往堂屋那边扭了一眼,躺在椅子上有些懒散。 “你们这群小鬼,心思真是跟马蜂窝一样。我都跟那吴婶子明确说我不会过继小凌了,你们还要这么看着我......” “怎么,是你们想去当吴婶子的孩子,但又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才这样欲言又止的吗?” 话音一出,几个脑袋整齐划一的摇摆。 那速度快的,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地良心,他们真没那想法。 这一插曲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也没再把这事儿往心里放,开心的忙碌起来。 坐在院子里,一直歇到快下午。 钱木木才从椅子上起来,溜达似的去了一趟许秀阳家,随后又回来做晚饭。 ...... 第105章 一纸婚约 又是一日清晨。 农忙也差不多完事儿,钱木木赖了会儿床,等她起来的时候,家里头的孩子们早忙去了。 简单洗漱了下,端着碗小米粥,坐在自家屋檐下头,慢悠悠的喝着。 院门外,忽而传来敲门声。 钱木木闻声。 手上的粥碗也没放,就那么端着走到门口。 拉开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一头枯黄的头发, 扎着两个小麻花,身上穿的是补丁衣裳,袖子边角儿洗得发白起毛球,身上斜挂着个包裹。 钱木木眨了眨眼。 “你哪位?” 女孩儿攥着包裹肩带,嘴唇嗫嚅着: “婆婆。” “哈?” 钱木木一脸懵。 “我不是你婆婆,你找错门儿了吧。” 她家几个孩子都没结亲,婆什么婆? 女孩儿眼中划过一丝茫然,有些胆怯的问:“那请问,许家连是住哪家啊?” 钱木木一顿。 “你找我家大连,有什么事儿?” 听到对方这样说,女孩子眼睛一亮,随即脸上又泛起了几分羞涩。 “我没有找错。我是许家连的媳妇儿,您就是我的婆婆。” 媳妇儿...... 婆婆...... 钱木木惊得口瞪目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拳闷太阳穴上。 将她给捶得头昏眼花,完全没反应过来。 缓了会儿,钱木木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 “孩子, 听着,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 女孩儿见人不信,急忙从包裹里掏出一张婚契,“这是公公爹当初去我家提亲时留下的,上面是他的亲笔书信,您一瞧便知。” 接过一个信封,将其打开。 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钱木木脑子都要干烧了。 还真有这门亲事啊...... 人来都来了,一直站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钱木木让到一旁,伸手作请。 “不管怎么样,先进来坐吧。” 女孩儿羞涩的点了点头。 “是,婆婆。” 婆婆...... 钱木木咬着微颤的下唇。 心里边的泪水逆流成河。 原身的年龄,她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的。 叫娘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婆婆称呼一出。 她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几岁,都快要奔六十...... 把人请进堂屋里,钱木木转身要出去给人泡茶,就听见一阵咕噜声。 她身形顿住。 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儿自觉出糗,满脸通红的捂住肚子,死死咬住下嘴唇,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钱木木,脑袋又往下低了一个度。 刚来夫家,就闹出这种笑话...... 真是丢死人了! 钱木木挑眉。 转头去了厨房。 就冲女孩儿的穿着打扮,还有手上那厚厚的茧,也知道在家里头肯定是个不受待见的,来她家前估计一口吃的都没给。 盛了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碗小咸菜,以及一碗温开水,端着走到堂屋里头,放在桌上推过去。 钱木木坐在对面,面容和善。 “你突然上门,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吃点儿吧。” 看着黄经灿灿还泛着米花儿的小米粥,可口的小咸菜,女孩儿有些怔愣。 “这,我真的可以吃吗?” 在家里的时候,这种饭菜只有堂弟和奶奶可以吃,她是连看一眼都会被臭骂一顿的。 钱木木笑着。 “当然,你上门是客。” 能当不当儿媳,先不谈。 这孩子,看着还挺可怜的。 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上门是客...... 婆婆这是没承认她吗? 女孩儿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端起小米粥小口的嘬着,不敢闹出丁点儿动静。 钱木木陪着坐了会儿,扔下一句“你先吃”就出了院门,寻到张家婶子,麻烦桂子去把许家连给喊回来。 事儿都交代完,钱木木扭头就要回去—— 却被张婶子给拽住,她一脸八卦的问:“我可瞅见了,你家来了个闺女,那丫头谁啊?” 钱木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说是我家大连的媳妇儿。” “啊!” 忽而乍叫,张婶子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家男人遇难那年,给大连那孩子给定下的嘛,那丫头当时还来你家了一趟呢!” 说着说着,张婶子一脸狐疑。 “听着你这语气,怎么好像不知道这事儿似的?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钱木木咧嘴干笑。 张婶子嫌弃的瘪嘴,“我就知道!你就一猪脑子,大事儿小事儿都能让你忘个干净,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久的事儿。” 钱木木耸肩摆了摆手。 “不跟你闲扯了,人还在堂屋里坐着呢,我得赶紧回去才行。” 话音落下,人都溜不见了。 站在门口的张婶子摩挲着下巴,“嘶~我记着那闺女好像是李家庄那边的,前些个是听谁说李家庄出了档子事儿来着......” ...... 回到堂屋里,小米粥喝完。 咸菜半点儿没碰。 钱木木见状,也没问其原因。 把餐具给收拾进托盘,放厨房。 随后坐在堂屋里,跟人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她压根就不会起话题,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丫儿小心的窥探着对面的婆婆,心里边忐忑万分。 这个婆婆看着好面善,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吧...... 来了夫家,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做出丢脸的事儿,惹得婆婆不高兴。 要是婆婆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家门。 那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两人都没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冷清。 就在钱木木抓耳挠腮,如坐针毡之际,院门被推开。 看到许家连出现的那一刻,钱木木前所未有的感动,简直就跟看见了大救星一样,亲切的唤:“大连,我的儿啊!” 忽而来的热情,弄得许家连有些不好意思。 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见到他,这么激动? 这个疑问随着他走进堂屋里,看见坐在桌子旁的女孩儿后,瞬间明白其中缘由。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还以为是什么呢。 原来是有客人上门。 娘就不是个会应付客人的,更不会找话题与人闲扯,待这么一会儿,应该憋得不轻。 第106章 结亲 见人看过来,李丫儿急急忙忙站起身,有些羞答答的不敢直视许家连。 面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许家连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 三人都坐下,钱木木简单说了下情况。 随后问:“大连,你怎么看的?” 许家连挠挠头,耳根子泛着血红。 “这婚事当初是爹给定下的,既然爹希望看到我娶李家女儿做媳妇,那我自然是......” 后头的话没有再说,但都说到这份上,钱木木也明白了过来。 许家连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的男娃十二三岁就会定亲,十五六七都当爹了。 原身要是管这个家的话,大连怕是也早就媳妇孩子热炕头了,哪里会到十八岁了还单着身。 既然孩子答应了,当娘的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只是这成亲的仪式该怎么弄? 这可把钱木木给难到了。 但俗话说得好。 万事有难,找长辈。 扔下两个小辈待家里头,钱木木当即就出了门。 穿过田埂,朝着村里头的许家老宅走去。 来到老宅大门跟前。 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久。 都不见人开门。 钱木木眼有疑惑。 难不成是在地里头忙? 可又万一是在房间里头,没听见声儿呢? 她试探性的扯着嗓子喊:“婆婆!是我,您大儿媳,您在家吗?” 话音落下,老宅的门没开。 隔壁许闻利家的大门反而开了。 许老太太从里头走出来,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熟络的将人带进院子里,喜笑颜开的道:“那李家丫头上门来了吧。” 钱木木眉头微蹙。 “啥意思?” 将人带进自家院子里头,婆媳二人坐下,许老太太这才开口道:“前些个,我在你那儿吃完饭,问起老四媳妇那闺女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你家大连还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 “我回来之后就找了从李家庄那边嫁过来的闺女,让她给李家庄那户丫头捎个信儿,本来是想问问她啥时候上门,不成想昨儿个才给我回音,还说今儿早上就来路山村,这大早上的我一瞧见你上门来找,我就猜到是那丫头上门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啊不对。 钱木木一脸狐疑。 “昨天的事儿,您为啥都不给我说一声?” 许老太太笑得很是得意。 “当然是给你个惊喜啊!” 钱木木一脸无语。 “都快成惊吓了。” 真是要被这小老太太给打败了。 听儿媳这个态度,许老太太有些紧张。 “咋个了?是那丫头你瞧不上眼,还是学坏了?前几年来的时候我瞧着挺好一闺女啊,难不成是这几年出个啥事儿了?” 一连好几个问题甩过来,钱木木摆了摆手。 “都不是。” “这丫头瞧着是个吃过苦的,至于品性什么的,刚见面我也还不晓得,不过大连那孩子挺喜欢的,所以我想着来问问您,这成婚仪式啥的咋弄?” “也难为你这个当母亲的了。儿子娶亲是头一次,还不晓得。” 许老太太拉着钱木木的手拍了拍,娓娓而道:“以往咱们村里结个亲都是会宴请宾客的,可眼下天灾,这大办宴请是不可能了。就咱们自家人再请里正和几个老祖宗作个见证,上个族谱就行了。” 钱木木有些诧异。 “就这么简单?不会委屈了那闺女吗?” “委屈啥呀?这几年村里头结亲都这个样,你要有心的话,就送那丫头一点首饰啥的。” 说到这里,许老太太一顿。 “你可以把当初你跟我大儿结亲的时候,我送你的那镯子,当祖传的送那丫头呀,那镯子当初可花你公公爹不少银子呢!” 小老太太说的应该是那白玉镯,可惜早就被原身给当了...... 这话,钱木木说不出口。 她面不红的拍着马屁:“那怎么行?!那可是您送给儿媳珍贵的见面礼,我还是送她别的吧,再说后面还有老二老三他们,这要是送了老大,后头的几个儿媳又该没交代了。” 听到大儿媳这么珍重她送的东西,许老太太是个眼窝子浅的,被感动的不行,眼眶若有泪花在闪烁。 “大儿媳,你真是有心了。” 钱木木牵着嘴角笑。 把话题扯到别处。 “婆婆,再过个几天,小复就要去学堂了,我琢磨了下,这个事儿还是别瞒了。小复也不是去镇上的杨氏学堂或是朝阳学堂,束修那么少,就是说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眼红。” 许老太太稍一琢磨,也觉得是这个理。 “也是。那些人怕是嘲笑都来不及,哪里会羡慕或是嫉妒。不过这事儿也没必要刻意提起,有人问就应付下,没人问就别多这个嘴。” 钱木木点了点头。 随后又将许小宝已经学会三字经,和她对许家连还有几个孩子的打算,都说给许老太太听。 许老太太听着,也不打岔。 眼中却渐渐泛起了泪光。 大儿媳,快四十岁的人了。 到如今才醒悟......倒也不算晚。 不论怎么样,几个孩子总归不用吃苦了。 一语话毕。 钱木木站起身来。 “婆婆,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村长和里正那里还有几个老祖宗,就麻烦公公爹通知他们了。至于日子嘛,就按您说的,定在明日吧。” 在这里,凡是女人。 无论是结亲的,还是未结亲的,都是不能随便去长辈家,或是外姓男人的家里边。 许秀阳家也是得了对方的准话,她才能时而去拜访。可若是村长家或是老祖宗家,是万万不能够随便去的。 尤其她还是寡妇,不能踩别人家门槛。 如果那样做,就会被全村唾弃。 还会被说道德败坏。 严重点的,还会被赶出村子。 她倒不忌讳这些,可总归是要入乡随俗的。 许老太太点头。 “行,我会同老头子说的。” 跟小老太定好事儿,钱木木便离开了。 ...... 沿着小路,回到家里边。 已经是大中午。 出门的几个孩子,都回了家。 许家石好奇的盯着李丫儿瞧,但又不敢上前去与人说话,只能偷偷的瞄,其他几个孩子也是同样的。 对这突然上门来的女孩子,都充满了想要探询一番的好奇。 “咳!” 钱木木捂唇轻咳。 众人纷纷收了观察的目光,看向站在院门前的娘亲。 第107章 与人私通? t 第108章 这么歹毒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张婶子抓了抓脸颊。 来到村头井口。 打水的队伍,排起长龙。 两人走到队伍后头排着。 排在前头的许媒婆,感觉到后头有人。 扭头瞥了眼,就见是钱木木。 她扯起笑,极为亲切的打了声招呼,随后凑近小声的道:“诶——你听说了没,那许大家和顾家的婚事黄了!” 一听有八卦,张婶子把脑袋挤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急声催促:“咋回事儿啊?快给说道说道!” 许产婆左右瞅了眼,见顾家婶子不在,这才脑门挨着脑门,窸窸窣窣的道:“说起这事儿可就有趣了。” “那许刘氏去顾家说亲的时候,隔壁的蒋家也听见声儿了,一听说许大家愿意拿出五十斤的粮食娶顾小羽,那蒋家的也动了心思,让他家老大如花去做那下贱胚子才做的事儿,昨儿个晚上,两个在小树林里头那个呢!” 张婶子眼睛都瞪大了。 “真的假的?” 许产婆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我许产婆的八卦从不是空穴来风的,真着呢!” “今儿早上许刘氏故意带着三十斤的粮食去蒋家下聘,说是蒋如花自个不检点,她家愿意收那丫头都算不错了......\" \"蒋如花中午都去许大家伺候许疙瘩去了!你要不信,就去许大家门口瞅啊,一瞅一个准我跟你说......不过这刚进门就被压一头,后面还不知道多少苦日子等着那如花丫头呢!” 张婶子倒吸一口凉气。 万分感慨的道:“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浪荡啊......” 钱木木听着,只是笑了笑。 也不作点评。 书中女主本就不会与村里头人成亲。 不过,这顾小羽倒是把她家两个小子害不浅。 这女主,有点让人脑仁疼。 这个八卦一完,许产婆又说起了别的。 眼睛不停的瞅钱木木,有些欲言又止。 想要问李丫儿的事儿,却又不敢。 钱木木就看着,不戳穿也不接茬。 队伍排了老半天,才轮到她打水。 成功打到水,扭头一瞧。 她们的后头,依旧是长龙。 与许产婆岔路分开,两人朝着自家走。 半道儿上,与剩饭的伯娘碰上面儿。 本来只是点头之交,钱木木也不想多言,打完招呼作势就要走,却见剩饭伯娘扬起一个笑。 那笑光是瞧着,就觉得假的很。 “真是谢谢你啊许家婶子,多亏你送那两件儿衣裳,才让我们家剩饭不至于光着出门呢......只是你这么做,弄得好像是我故意不给剩饭衣裳穿似的,怪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钱木木扯起一抹笑。 “唐家婶子,你想多了。是我家小石头与剩饭关系好才送的。这小孩儿玩得近,就喜欢乱送对方东西。石头那孩子调皮的很,回头我说说他,让他别这么做了,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哈。” 对不起了,小石头。 娘回头弥补,现在先出来背下锅。 小孩儿本就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个道理唐婶子也明白。 对方道歉还说明了缘由,要是再揪着不放,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似的。 唐婶子神色有些不自在。 “原来是你家老二的意思啊,我还道是你......既然是小娃儿之间闹着玩,那就当我啥都没说,总之谢谢你家小石头了。” 钱木木笑得温和,只是那笑却浮于表面。 “你快别这么说。剩饭爹娘不管剩饭之后,你这个做伯娘的,还愿意收养剩饭,给他一个家,他心里头不知道多感谢你呢......唐婶子你做这好事儿,心地善良,神佛也会记着你的功德的。” 被这么一顿夸,唐婶子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却是极为受用。 “哎呀!啥功德不功德的,我就是瞧剩饭那孩子可怜,也没爹娘管的,这才一时心软给他口饭吃......我还活儿要干,先走了哈。” “嘿嘿嘿......心地善良,功德......”唐婶子嘴上小声念叨着,缓缓走远。 瞅了眼离去的唐婶子,张婶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钱木木,“你疯了?那唐婶子在村里头可是出了名的恶婆娘,心地善良?还功德......这么歹毒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钱木木却是莞尔一笑。 “有时候,语言的能力是无穷的。” 张婶子愣了下。 “你真的疯了。” 钱木木接着走。 嘴上道:“剩饭那孩子没爹养没娘疼的,唯一收留他的伯父家,还是忌于村中闲话才收留的他,整天不是挨骂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我前些个瞧着那孩子脏兮兮的,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就让我家小石头去送了两件。结果你瞧,这唐婶子憋了这么些天才来我面前说道,就是怕叫人挑出错处,说她心胸狭隘。” “既然她怕被人编排,就说明在她心底也是希望被人夸赞的。刚才我说那些话,你没见她脸上都快要笑出花儿来了吗?” 说到这里,钱木木笃定道: “闹这一出过后,唐婶子不说对剩饭多好,起码在态度上会多多少少会有所改变。” 张婶子呆住。 “木木, 你脑袋瓜好聪明啊。” 钱木木白了眼。 “是你太笨了。” 张婶子回过神来。 咬着牙往钱木木的裤腿上踹了脚! 扔下一句“你才笨!”,挑着扁担颠颠儿的跑远,那步伐矫健的,一点也不像当奶奶的人。 面对这么幼稚的行为,钱木木极其哭笑不得。 慢悠悠的走着,也不去追。 跑了段路,张婶子站在那里。 等着人走近,才又继续走。 “回头我也跟唐婶子说说。剩饭那孩子着实是可怜,我以前也是想帮一把的,可又担心被唐婶子逮住了说。” 但现在看着木木这么做,她突然也想尽一份力,哪怕一点也好。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家门口,各自分开。 伸手推开院门,孩子们都出去了。 只剩李丫儿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头。 钱木木顿了顿,将水桶倒进水缸里头,踱步走到屋檐下头坐下,斟酌了番措词。 “李姑娘。” 第109章 婆婆的见面礼 李丫儿有些手足无措,“婆婆,您叫我丫儿就成。” 钱木木点了点头。 “丫儿,我问你个事儿。” 李丫儿毕恭毕敬。 “婆婆,您说。” 钱木木攥了攥拳头。 “是这样的,我刚才出去挑水听到了些闲话,是关于你在你们村子里头闹出来的......我想着问问你。” 这话说的婉转,却不言而喻。 李丫儿脸色一白,惶急的摆手。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我爹娘前几年去世,又恰逢我家房梁被白蚁蛀得坍塌......当时我本想来投奔婆婆您的,是我奶和叔叔还有婶婶说,您没捎信儿来,我主动上门会坏了规矩。” “这几年我一直在等,等您捎信儿来。今年秋收不好,我奶和我叔叔婶娘想将我嫁到大头村的一户人家。” “我不肯,婶婶就到处毁我名声,说我和大头村那男的发生了关系,还找到那大头村的那户人家,想要半夜将我给掳去强行发生关系。” “我情急之下刺伤了那人,事儿给闹大之后,我叔叔婶婶没赚到粮食反倒赔了银子,怕我蛇蝎心肠再毒害自家人,才放我来路山村找您。” 听完之后,钱木木只有一个想法。 这丫头,是个烈性子。 她喜欢! 见婆婆不说话,李丫儿心里头没底。 有些哑然的道:“婆婆,您要相信我。我没让那人得逞,那人只碰到我脸,我身子没让他给瞧见,真的.....” 钱木木抿起一抹笑。 “我当然相信你!咱们同样是女人,而且还是一家人,以后要在一起生活,我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看到婆婆那充满力量的笑容,无端的令人安心,李丫儿笑了起来。 “谢谢您,婆婆。” 谢谢您,愿意信我。 ...... 傍晚时分。 村尾许家吃了晚饭,全都坐在院子里头纳凉,钱木木将许家复喊到跟前来,给人检查了下伤口,已经大致愈合的差不多。 “小复,再有个三天你就要去镇上上学了,平日里这手臂不要提重物,睡觉切勿压到手臂,学习时也多注意些知道吗?” 许家复乖乖点头。 “娘,我晓得了。” 瞧着小家伙这么乖巧,钱木木揶揄的问:“马上就要去学堂了,是不是很激动?” 许家复摇了摇头,有些依恋的将脑袋枕在自家娘亲的膝盖上,“一想到要离开娘一个月,儿子心里头就好舍不得......” 温柔的抚摸着那小脑袋,钱木木抿唇笑着,“娘一直在这里,你只要回到家就能见到我,所以不要怕,去做自己想做的,我永远都是你们可规避风雨的港湾。” 温暖似涓涓溪水般,流淌在心肺之中,许家复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安心的闭上双眼,任由自家娘亲自有的柔香萦绕在鼻翼间。 过了会儿,钱木木忽然想起李丫儿的住处还没定呢。 她扭头看向屋檐下头,坐得板正的李丫儿,“丫儿你今晚将就下,同我睡如何?” 将就...... 李丫儿连连摆手,有些胆颤惶恐。 “婆婆,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让儿媳睡哪儿,儿媳都没意见。” 钱木木点了下头。 “成。你早早匆忙赶路而来,出了一身的汗,这浑身汗渍渍的睡觉也不自在,你待会儿去洗个澡吧。” 说着,她看向认真学字的许小宝。 “小宝儿,你带你嫂嫂去后院澡房,顺道把身子的跟洗头的给讲讲。” 许小宝闻言,放下手头的书,似一只顺毛的小猫儿,甜甜的应声。 “好~” “嫂嫂,小宝带你去。” 许小宝扯了下李丫儿的衣角,随即走在前头带路。 李丫儿跟在后头拘束着手脚,但看着前边摇头晃脑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心中忍不住喜欢起来,她跟着笑,怯生生的问:“你叫宝儿啊?” 许小宝点头,带有三分炫耀。 “小宝是娘的宝贝,所以叫小宝。” 看着小丫头脸上开朗自信的笑容,李丫儿眼中染了些许黯然,“真好啊......” 生在这样幸福的家庭,还有疼爱孩子的母亲,真的很好...... 许小宝还以为这个新来的嫂嫂是在夸奖她娘,当即就点点头道:“是呢,我娘可好啦!” 面对这鸡同鸭讲的对话,李丫儿也并未反驳,只是笑笑不说话。 ...... 夜色渐渐的深了。 村尾许家也安静了下来。 卧房里头,钱木木思索了片刻,从箱子里头拿上一根簪子和一个玉镯,以及一个金戒指。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给得多了反而叫人以为她手上金银多似土,还容易生出异样的心思来。 虽说,这样揣度人不太好。 但俗话说得好,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钱木木会这样想,完全就是被许家复那档子事儿给弄得有心理阴影了。 将三样金贵又略显俗气的首饰,全都包在一张手帕里头,将其放到了李丫儿的手上。 “这是我这个当婆婆的见面礼。” 不掀开瞧只是感受着手心的份量,也晓得这里头的东西不轻,李丫儿有些受宠若惊,婉转的拒道: “婆婆,这使不得。” 这熟悉的过年客气套路...... 钱木木心里有些发笑,面上眉眼弯弯。 “婚宴不能大办,已经让你很委屈了,这见面礼若是再不给,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明儿老宅的长辈和村里头的老祖宗来家里头吃饭,人多眼杂,不方便那时候给你......如今旱灾,大家紧巴儿过日子,咱们有财也不可外露,我才想着现在给你,收着吧。” 长辈赐,不可拒。 尤其是婆婆给的见面礼。 李丫儿也明白其中道理,仔细观察了眼钱木木,确定婆婆是真心想送她后,才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接过。 捧在手心里,作势就要跪地。 “谢谢婆——” 眼疾手快,钱木木将人拉住。 “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这种虚礼就不用了。” 大连那孩子选择的女孩儿,她也会试着喜欢的。 而且就目前来说,这丫头看着挺好的,至于品性什么的,日后自会见真章。 “好了,睡吧。” “明儿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忙呢。” “是,婆婆。” 第110章 成亲红饭 李丫儿束手束脚的躺下,平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不敢,生怕挨碰着婆婆,惹得婆婆不快。 黑暗中一声轻笑响起。 “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一定很不习惯吧。慢慢就好了,我那几个孩子虽说各有各的个性,但都是乖乖的好孩子。” “老三有点儿冷酷,但他的内心很柔软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是个小闷葫芦,要是他惹你不快了,你来找我就是,我会教训他的。” 忽而之间,李丫儿的心塌了一角。 莫名就放松了身子,嘴角扬了笑意。 “嗯,婆婆。” 原来婆婆不只对自家的孩子温柔,对她这个刚来一天不到的儿媳也是如此。 能遇上这样温柔的婆婆,真是她李丫儿修了几世的福分。 ...... 天儿一早。 钱木木就起来忙活了。 先是上山逮了几条蛇回来,炖在小炉子上,紧接着杀了两只老母鸡,扔大锅里头熬着汤。 随后又去张家婶子那儿要了点红纸,剪喜字自个琢磨了下,结果弄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拜托张婶子给帮忙弄好的。 今儿前院要办大事儿,粮食也没晒院子里头,给晒到了后院去,让小石头和许家复守着,以免让鸟儿或是鸡给糟蹋了。 房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钱木木带着几个孩子给彻底打扫了遍,全都收拾利索之后。 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干净亮堂,还洋溢着几分喜庆的屋子,钱木木心里倍儿有成就感。 “许家婶子,忙呢!” 身后传来一声唤。 钱木木扭头瞧着,还未言便带了三分笑颜。 “李婶子,你咋来了?” 李婶子把一个篮子递过来,笑着道:“我寻思你今儿请客,我这儿有点萝卜,我今年种得晚,这扯得也晚,你要不嫌弃的话,就拿去使。” “你好心送来,我咋可能嫌弃?”双手将篮子接过,钱木木瞧了眼,还是刚从地里头扯起来的,新鲜着呢。 “谢谢,这拿来炖汤正好呢!” 李婶子笑着摆摆手。 “啥谢不谢的,不过是几个萝卜而已......行,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钱木木作势,扯着脖子喊:“下午记得来吃饭!” 李婶子闻言,泯然一笑。 也没往心里头去。 人家不过是客气两句,老许家宴请族中长辈,她一外姓的咋能在现场? 那不合规矩。 一上午的时间,都给忙活利索。 吃过饭后,钱木木就躺在了椅子上,忙里偷着闲,半点儿不带动弹的。 坐了会儿,院门被推开。 许老太太带着一背篼的粮食走了进来,放到地上,看着躺在椅子上的钱木木,没好气的怨怼:“忙一早上,可把你给忙坏了。” 这话里头带着嘲弄的意思,钱木木却是带着笑的,懒懒的抱怨道:“是啊,可不把我忙坏了。您还来得这么晚,儿媳都快要累死了。” 把背篼里头的腊肉拿出来,许老太太举着走到树下头,吓唬似的虚敲了下钱木木的脑袋,眼中泛着笑意,“所以,老婆子我这不来了嘛!快起来,得开始准备了。” 仰头看了眼,太阳正空。 钱木木打着扇子。 有些不情愿。 “这么早?” “那可不。” 许老太太单手叉腰,“得煮红薯饭,要煮一大锅,可不得现在就开始,还有今晚要炒的菜,你都准备好了没?” 钱木木歪着脑袋,说了几个菜品。 “老祖宗们吃不得辣,堂屋里坐那一桌,你分开来做。米饭也得分两锅,一锅煮得软烂些。” 这么麻烦的嘛...... 钱木木无语凝咽。 沉沉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站起身开始忙。 这一忙,又是一下午。 到了傍晚时分,许家连去请长辈。 堂屋里是主桌,院子里分有三桌。 饭菜都端上桌,忙的差不多之后。 钱木木去换套衣裳的功夫,就见村中三位祖宗出现在院门口,她赶忙上前,站到许老太太的身旁,笑迎着年过近百的祖宗。 三位祖宗落座,其中一位老祖宗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说了两句吉祥话,随后手指沾上一点红泥,分别在许家连和李丫儿眉中心划上一撇。 仪式成了,许老太太赶忙将红薯饭给递上去,脸上笑得都快要开了花儿,“大连,喂你媳妇儿吃红饭。” 在这里的乡下,新人互喂红薯饭,寓意着红红火火,年年都有一口吃的,是吉祥的祝愿。 许家连看了眼红薯饭,脸颊红彤彤的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混着红薯的米饭,畏畏缩缩的递过去。 李丫儿脸上带羞,眼睫轻颤着,张嘴将那米饭给含住,以手掩着咀嚼。 待到完全咽下之后,许老太太又道:“新妇,喂你当家的吃红饭。” 李丫儿去接那许家连手上的筷子,却不小心碰到那只糙手,这忽而来的肢体接触,让两个小年轻红透了脸颊。 外头几个孩子,脑袋叠着脑袋挤在堂屋门槛那儿,捂着嘴偷笑,像是看到了什么乐子一样。 就连一向万年冰块的许家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泛着淡淡的涟漪,显然为大哥娶媳妇而感到高兴不已。 钱木木脸上也带着姨母笑,颇为欣慰的看着两个新人。 她们家大连,今后也算是成家了。 双方都喂完红薯饭,许老太太喜笑颜开,“这互喂了红薯饭,你俩今后的日子定是会过得红红火火,幸幸福福到永远!” 话音落下,院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听着外头那喜庆的响声,许家连与李丫儿不禁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情不自禁,许家连悄悄握住李丫儿的手,侧头小声的说:“今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瞥了眼许家连耳朵尖的那一抹红,李丫儿心头猛地一颤,整个人都跟泡在蜜罐里头似的,她害羞的低着头点了点,声如细蚊:“嗯。” 她喜欢这个新家,喜欢婆婆。 当家的,看着也很可靠。 她也算是找到了幸福吧? 一挂鞭炮,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堂屋里,席面开始。 院子外头见状,也动起了筷子。 一时间,好不热闹。 第111章 名声有辱 今儿来的,不只是三位祖宗。 还有同支的长辈,同辈的许闻利,许闻和一家子也有请来。 平日里闹得再不愉快,结亲这种大事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光是她家会请,在轮到许闻利或是许闻和家的孩子要结亲的时候,也是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刘小花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来。 饭过三巡,几位老祖宗也离开了。 残局扔给小辈们的收拾,几个长辈坐在堂屋里头闲聊着。 马阿妹眼轱辘一转,笑着扯起话题:“哎哟!婆婆,我这突然想起来个事儿,也不晓得该不该说。” 许老太太打着扇子,斜了眼马阿妹。 “想说就说,做什么虚情假意的。” 老太婆完全不给面儿,马阿妹有些尴尬,意有所指的道:“这刚发生了喜事儿,我怕说出来了破坏气氛嘛。” 说完,她还瞥了眼坐在旁边的钱木木。 钱木木的眼皮子耷拉着。 心里哼着笑了声。 马阿妹这开场白。 后头会说个啥,简直不要太好猜。 话音落下,也不见有人接茬,马阿妹悻悻然的,但又憋不住心里头那股痒劲儿,“大嫂,你家大连娶这媳妇儿,瞧着模样挺清秀的,我记着好像是从李家庄过来的吧。” 这话抛过来,钱木木淡淡的瞅了眼,声儿都不带吱的。 瞧着许钱氏这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态度,马阿妹气上心头来,嘴上也不加把门,直言直语:“可我前些个咋听说,李家庄怎么闹出一档子丑事,说是一女孩儿同人苟合,还企图想要私奔......我记着,那丫头就叫李丫儿,你家大连娶的媳妇儿也叫李丫儿,你说这巧不巧!” 说到后头,马阿妹已满眼是幸灾乐祸,想藏都藏不住的那种。 钱木木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早昨儿在张婶子那里听到李丫儿身上的那些传闻之后,她就猜到必然会有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 许老太太却是坐不住了。 撑着扶手急坐起身。 “李氏呢?!把她找来!” 其余几个长辈也纷纷面露冷肃。 尤其是许家连,脸色更是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正在院子里的排水沟那儿蹲着,勤快洗涮碗筷的李丫儿,若有似无的听见有人在叫她,可抬头一瞧,就见堂屋里头好几双目光投射过来。 从那一双双眼中,李丫儿一眼就捕捉到了许家连,她嘴角那甜美的笑才刚刚扬起很小的弧度,就见当家的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质疑,审讯的意味。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心头慌了起来。 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钱木木站到堂屋门口,轻声唤:“丫儿,来一下。” “好嘞。” 心头万分忐忑 ,李丫儿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往围兜上一擦,垂着脑袋走了进来。 质讯的眼神毫不加以掩饰,钱木木半边身子挡在李丫儿身前,侧头温声道:“别怕,就把昨天你告诉我的内容,重新说一遍就好。” 昨天的...... 李丫儿懵了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一面为婆婆相信自己,并为自己遮去一部分异样视线而感动,一面又有些心酸,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双手紧紧攥着,她哑声复述起来。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任何润色。 话音落地,众人的视线稍微收敛了些。 可仔细窥探,仍能在其中寻窃到疑色。 许老头捋着胡须,似在斟酌。 许老太太也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不相信这丫头,可闹出这事儿,名声终究是毁了的。好好一丫头遇上这事儿,她固然也是心疼的,可若是与她那大孙子比...... 分量终究是轻了些。 能娶个清白的闺女,谁会想要娶个名声有辱的? 一眼扫过,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钱木木看向许家连,“大连,你怎么说?” 她是有心想为丫儿做人格担保的,可要与之过日子的又不是她,若是大连这孩子不愿接受,她强行做担保,最后反倒凑成了一对怨偶就不好了。 不过也是她犯了糊涂,该早些把这事儿跟大连说的。 听着自家娘的问话,许家连瞅着李丫儿,在看到那清秀娇柔的面庞,再回想起傍晚时摸到的那抹温润...... 他抿了抿唇。 “娘,我信我媳妇儿。” 许老太太张嘴欲言,桌下的手却被自家老头子给拽住,她蹙着眉头有些不满的看着老伴儿。 却见其缓缓的摇了摇头。 许老头凑近,细声道:“小辈儿们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自个过去,那李氏也说了缘由,咱们信不信不要打紧,重要的是大连信不信。” 许老太太顿了一顿。 似乎觉着也对劲。 遂也就没再多嘴。 本以为会有场大闹剧,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给化解了,马阿妹心有不甘,还想再多几句嘴,却被旁边的许闻和给拦住。 许闻和是个老实本分的,典型的庄稼人,可不代表他就憨傻的没脑子,他斜视着马阿妹,带有几分威胁的暗道:“你想做什么?” 马阿妹咬牙切齿,暗暗道:“松开。” 许闻和仍将那截手腕攥得很紧,“与其嫉妒大嫂家男娃多,你还不如想办法自己生,一天到晚尽琢磨些歪门邪道。” 被当家的这么说,马阿妹心中郁结于心,来火得很,却也不敢在众人面前闹起来,让大家伙看她家笑话,咬着下唇忍了下来。 将将掀起的风波,被顺利平息。 长辈们坐了会儿,也相继离去。 许老太太临走时,又不免拉起许家连和李丫儿的手,交合叠放在一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很是和蔼。 “既已成为夫妻,日后你们也应相互扶持,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什么矛盾只要不憋在心里头,都能有办法解决的,奶奶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可活,如今就盼望着你们这些小辈儿的成家延续香火......” 看了眼李丫儿,许家连孝顺的道:“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丫儿也接着说了两句吉祥话。 许老头在旁瞧着,也不出声催。 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二老便要走。 第112章 ‘疑心\’的种子 路黑不便,钱木木提着灯笼送了段路。 待到回来时,就见马阿妹揪着许家连站在小路边儿,窸窸窣窣的不知在说什么。 望见钱木木回来,马阿妹干笑两声,脚下抹油溜了。 钱木木心神一凝。 “你四婶,同你说了什么?” 许家连摸了摸后脖颈,眼神有些漂移。 “没啥,娘, 我回房了。” 说罢,就进了屋。 钱木木脑袋歪了下。 这小子,怎么有点儿奇怪? 大约是马阿妹说了啥吧,不过不愿同她说就算了。 钱木木也不想去追问,将灯笼给灭了之后,将院儿大门插上闩,洗漱了番进屋。 躺在床上玩闹的许家齐和许小宝,看见自家娘亲走进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娘!” “娘~” 钱木木笑着应声。 随后脱掉外衣,吹灭蜡烛躺了上去。 两个小家伙,依偎在她的左右两侧。 乖乖的,像个圆溜溜又肥胖的团鼠。 许家连成亲后,自然需要有个人的房间,做点儿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钱木木便将许家石安排到了对面厢房,让最小的两个住她房里边,现在孩子还小能将就。 等到大了些,却是不行的。 到时候,只怕是要盖新房...... 耳畔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思绪被打断,打着凉风的扇子停了下来,钱木木将盖肚儿的小被子,给两个小家伙盖好。 这一轻微动作,惹得两个小家伙梦呓了声,随后吧唧吧唧嘴往她这边拱了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间微凉,这么挨着不动弹,倒也不算怎么热,借着窗外的朦胧月色,瞧着乖巧睡相的两个小不点。 钱木木嘴边抿了丝笑。 转瞬即逝。 闭上双眼,也睡了过去。 ...... 村中,许闻和家。 枕边人动静不停,许闻和被吵得有些心烦,微微侧身,眉宇间带着不耐烦。 “从大嫂家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你还能不能睡了?” 黑夜中,马阿妹的眼睛却亮得出奇,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幽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捂着嘴嘿嘿嘿的笑两声。 莫名其妙的笑,又莫名其妙的安静,许闻和被弄得有些毛孔悚然,扔下一句“脑袋让门夹了你。”便翻过身去。 想到田坎边的谈话,马阿妹是抑制不住的坏笑。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许家连心里头埋下了一颗名为‘疑心’的种子而已,若是什么都没有,那大嫂家可就热闹了。 可要是有的话,那她也什么都没损失。 这场逗猫儿的游戏,无论是何结果。 她都是双赢! 她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 哈哈哈...... ...... 第一次到海边的孩童,初次游进水里嬉戏,总是带着别样的新奇与刺激,忍不住想要探索未知的事物。 水花翻涌间,许家连额间汗珠滚滚,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浑身燥热宛如顶着烈日劳作。 忙完之后,翻身躺在旁,身心俱疲下连收拾都没心思,至于心中所疑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家连闭上双目,衣襟微敞着,周身散发着野兽餍足后的气息,显然是极为满意的。 窗外的月色清冷夺目,缕缕光影透过缝隙钻了进来,盖着一张薄毯的李丫儿,手枕在脑下侧卧着,指腹描绘着眼前之人的眉眼,嘴角直至眼梢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她真的遇上了一户好人家。 娘,这下也能安息了。 ...... 清晨。 薄雾还未散去。 一声高亢的鸡叫声乍响。 村尾许家,也传来了动静。 烟囱泛起炊烟,李丫儿手脚麻利的忙碌着。 许家连也后一脚翻身坐起来,穿戴整齐欲要拉开门,忽而想起昨晚的事儿,扯开小毯子,左右翻找着,却什么都没找到。 担心是自己看漏,许家连毯子都没放过。 一寸一寸的将其检查个好几遍,又把床单都给掀起来,检查着下头的棉絮,可都没发现那一抹红。 不死心的又重找了遍,可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许家连一屁股跌坐在床沿边儿,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难以置信,双手捂住面庞,极为不愿面对,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晚的美好,那细腻的肌肤,那难以形容的触感...... 这一刻,许家连只觉得恶心! 他所得到的一切,早就已被别的男人享用过。 这要他如何接受?! 一气之下,许家连愤慨的就要冲出去—— 却又在门槛那儿停下了脚步。 “不不不,要是把事情闹大,娘只怕会伤心还会自责。而且这都是我做出的选择,所带来的结果也该由我自己来承担才对。” 对! 连连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许家连要走出去。 门儿却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灿烂笑脸。 “当家的,粥都煮好了。” 彼时恨不能放手心里细心呵护的人,此时瞧着却让他心里头作呕,许家连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气恼,忽然间眼角余光瞥见那熟悉的身影,满腔的愤怒骤然消散。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许家连眉宇间染上一抹戾气,脸色也有些难看,硬邦邦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将人给粗鲁推开,走到了外头。 昨儿个还好好的当家的,怎么这醒来就变了脸? 李丫儿疑惑之际,心里头更是隐隐生了丝丝的委屈,她是不是哪里做错,惹得当家的不高兴了? 站在屋檐下伸懒腰的钱木木,本来是笑瞧新婚小两口,可却见到许家连鲁莽推人的动作,那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瞬。 她踱步走了过去。 “丫儿,怎么了?” 面对温柔的婆婆,李丫儿没忍住:“当家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对儿媳很冷漠。” 钱木木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我能进你们房间里瞧瞧嘛?” 这个家是婆婆在掌,想要去哪儿自然是不用多嘴问的,可李丫儿显然没想到婆婆会这么客气,她愣了愣,伸手将门给推开。 “婆婆,您进。” 这耳房门檐做得低,钱木木要微微弯腰才能走进去,站在床前瞧着凌乱且明显有翻动痕迹的床。 第113章 他在找你的清白 钱木木也没说话。 眸色沉沉。 李丫儿却有些惊讶,上手将床重新给铺好,末了她有些纳闷,“当家的,这是弄啥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钱木木嘴角抿成一条线。 “他在找你的清白。” 闻此言,李丫儿一整个僵硬住。 “婆婆......” 她方才也发现了,女子该流的红,她没有...... 当初她与许家定亲之后,娘就有教她女子圆房那方面的事儿,她也隐约知道,女子圆房后该有红的,可床单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思及此,李丫儿眼瞳中染上了惶然,无助的看向钱木木,“婆婆,我真的,我这辈子只有当家的一个男人,我没让别人碰我的身子......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就没——” 一双素手轻轻拍了拍其的肩膀上,钱木木温柔的安抚着:“流红不是证明你清白与否的唯一途径。也不是每个女孩儿初体验都会流红,所以不必惊慌,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知道吗?” 对视上那双波光粼粼,荡漾着祥和的眼眸,李丫儿渐渐冷静下来,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钱木木抿着嘴角笑着,“很好,现在去忙你该忙的,今儿不要出门。” 李丫儿愣了下。 “可是,我得下地干活。” “咱们家秋收已经差不多完事儿了,用不着你下地去。记住,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钱木木重复性的强调了句,先人一步出了这个房间。 马阿妹能说到大家伙跟前来,就说明她肯定也会在村里头散播,这一人传一嘴的,眼下村里头估计就没人不知道李丫儿在李家庄那边闹出来的事儿。 不过,她昨晚送许家二老时,就同老太太嘱咐了几句,老一辈的脚给老太太摆平,至于年轻一辈的嘛...... 那自然是—— 走出自家门,来到张家门前。 抬手敲响。 钱木木扯着嗓子喊:“张婶子,你在家吗?” “来了来了,这大清早的......” 嘴上嚷着,张婶子把门给拉开。 “找我啥事儿?” 都是熟人,钱木木也没拐弯抹角。 将李丫儿身上的故事,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张婶子气得跺脚,“那李家的真是猪狗不如,简直就是畜生嘛!这么欺负人!” 钱木木随口安抚了几句,迅即道:“这个事情需要你帮个忙,其实也就是——” “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张婶子伸手打断,“我一定会把这事儿散播出去的,要说嘴巴利索,传闲话快的,还得去找许产婆才行。” 钱木木作势要跟着去,张婶子却直言不用,她自己一人去足矣。 家里头还有个更大的麻烦要解决,钱木木见状,也没执意要跟着去,左右不过是说个事儿而已,她口头冲人道了声谢。 那只手摆了摆,张婶子已然走远。 钱木木莞尔。 转头回了院里。 许家连拿着捆绳和锄头要出门,钱木木赶忙跟着一起出去,家里头几个孩子年岁还小,且都还在吃早餐,不适合说那种事情。 许家连没意识到钱木木是在跟他,只当她也是要出门下地或是上山去。 他侧头道:“娘,您今儿出门好早。” 钱木木有些无奈。 这傻孩子。 “大连,你实话告诉我,昨晚你三婶是不是告诉你,黄花闺女都是会流红。你今早没找到丫儿的红,你心里头就认定丫儿和别人苟合过了?” 本就不擅长撒谎,况且还是在自家娘的跟前,许家连很快就丢盔卸甲,坦白道:“娘,确实如您所说,我今儿自从发现李氏没红后,心里就生了膈应。” “但,我认为我这样对她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很好了。我作为一个男人,当然希望自己娶回来的媳妇是清清白白的,而不是个二手货......” 后面三个字眼,许家连几乎消了音,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娘,带着些许小心之意。 钱木木没反驳,也没赞同。 只问:“大连,你还记得这是你的选择吗?”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问得许家凌有了些许羞意。 他垂头,摸着后脖颈:“儿子知道。” 这大儿啊,还真是让人无奈的紧。 钱木木沉沉的叹了口气,缓声道:“行房不流红,不代表就是被别的男人碰过,千万不要去听你三婶胡说八道。再者,你自己仔细想想,丫儿像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孩儿吗?” 也不怪大连,年纪轻轻就担起养家的重任,一年四季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好不容易有点空余时间,又忙着编织篓子背篼之类的挑去镇上卖。 男孩儿之间的荤话,他怕是连接触都不曾,又哪里会晓得男女之事,就连昨晚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儿,估计都是在李丫儿的引导下才得以成功的。 这孩子憨傻又耿直,昨儿晚上先有李丫儿发生的的那乌糟事,后有马阿妹说的话,要想不疑心多想都难。 许家连细一琢磨,想起昨晚的种种。 他抿着唇:“李氏确实一瞧就是个本分的,并非那喜欢勾人的妖精。娘,我晓得怎么做了。” 娘能为李氏说话,也是心喜所致。 既然是娘喜欢的人,他自然也会试着重新接受。 脑子强迫自己这么想,可内心深处却有一颗小苗儿携着阴暗,悄悄的破土而出。 瞧着许家连完全想开的模样,钱木木稍稍放下心来,宽慰的笑着:“你如今虽说媳妇娶了,但娘前两日同你说的,让你考虑将来的事儿,也还是要好好想的,娘还在等你一个答案,嗯?” 这是个大事儿,许家连不敢马虎。 “嗯,娘,我会好好想的。” 钱木木勾唇。 拍了拍好大儿的肩膀。 “去忙吧。” 两人分开,钱木木回到自家院里。 吃了点东西,便拿上背篼跟弯刀。 推开门,便要朝着山上而去。 之前找水源的事儿还没着头,村里的水资源越发稀缺,还是要尽快找到,以解燃眉之急。 第114章 幺蛾子 脚边忽然跟了个小家伙。 瘸脚的许幸福,被家里头几个孩子养得极好,这些日子过去,也渐渐适应了三条腿走路,就是走得还不是很稳当。 垂眸瞧了眼许幸福,钱木木笑了笑,也没把小家伙往家里头赶,小狗还是要出出门的,总憋家里头也不是个事儿。 钱木木走得快,许幸福小小胖胖的一只,跟个肉团子似的,吐着舌头有些跟不上,她也不着急,慢下步伐等着。 不远处。 刘大壮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跟个村里小霸王似的,“跟你们说啊,今儿可得动静小点,昨天发现的那窝兔子,就是被你们给吓跑的,今天要是再坏我好事,我可不带你们了!” 正说着话,刘大壮的衣裳忽然被拽住,牛小庄指着斜前方那只一瘸一拐的黄毛小土狗,“大壮,你瞧,那像不像你家丢掉的狗?” 刘大壮眯着眼敷衍的瞅了下,本来没当一回事,却在见到那肥胖的小狗时,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那死狗,居然没死?” 牛小庄嘴里叼着根小草:“瞧着不仅没死,好像还被养得不错,旁边的那人是......是许家石的娘?” 之前抓蜻蜓,在钱木木手里吃了个大亏的王狗蛋眼轱辘一转,窜掇着:“大壮,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你家狗给抢回来啊!那可是你家的狗,本来那狗就该是你的。” 这么肥抓回去,还能吃顿好的呢......刘大壮顿时有些心动起来。 牛小庄吐掉嘴里的小草:“大壮,我劝你不要。那许婶子可不是好惹的,你应该也不想看着你爹娘被她摁在地上暴揍吧?” 地里边揍人,刘大壮也在现场,两个大人被一个寡妇打得到处乱窜,狼狈得连狗都不如,当时他看着还挺爽的,可这要是沦落到他爹娘身上...... 打了个寒战,刘大壮心生退缩:“走了走了抓兔子去,那狗我家都不要了,许家石他们家爱养就养呗。” 几个孩子闻言,跟在后头上山,走在后头的王狗蛋有些不忿,暗忖:真是个胆小鬼!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又朝那边望了眼,他也跟着小队伍走了。 那边的动静,钱木木并没察觉到。 只一心瞧着许幸福,那颠颠儿跑路的样子。 果然中华田园犬,小时候就是可爱,长大之后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等了一次又一次,耐心最终被耗尽,钱木木一把薅起小狗放背篼里,快步朝着山上进发。 ...... 在山上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 零散山货,倒是让她发现不少。 背篼里装满,钱木木把许幸福抱在坏里,顺着往山下走,在树影重重的森林里其实不怎么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但在这里头也耽误了挺久,是时候下山了。 到山脚处。 日头正烈,八月入秋。 太阳晒得头皮疼,钱木木提早扯了树藤,编织成草帽戴头上,还给许幸福也编了个,小脑袋顶着草帽乖巧的很,也不混乱动弹。 回到家里头。 几个孩子瞅见小狗脑袋上也有草帽,都羡慕的不行,许小宝嘻嘻笑着:“许幸福,借姐姐戴戴哈。” 话音刚落,帽子已经安她自己头上。 许幸福小爪子扒着许小宝的裤腿,小声的汪汪叫,似在叫她还给它一般。 许家齐见状,也伸着小手去抓许小宝头上的草帽:“小妹,我也要戴。” 许家石,许家复也掺和进来,七手八脚的争夺着,嘴上吵个不停。 不过就一个普通无奇的草帽,有什么好抢的? 钱木木实在想不明白。 甚至有些无奈。 把自己脑袋上的草帽拿下来。 “别争了,这个拿去你们自个玩。” 许家石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拿,却被许家连先一步抢走。 许家复有些无语,“大哥,你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抢东西?” 许家连笑着:“我在地里头干活,晒啊。这正合适呢。” 许家石却不肯,整个人都扒在许家连身上,使劲儿去够那顶草帽,“大哥,给我——” 看了眼几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孩子,钱木木摇着头往厨房走,纳闷的嘟囔道:“真是不明白,一个帽子有什么好抢的。” 碎碎念被李丫儿给听去,她那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凝视着院里头的动静,眸光似流星般飞朔而过。 婆婆,当家的和小叔小姑子他们那哪里是抢那顶草帽,那是想抢您的关心和爱啊...... 不过。 这里面唯独没有老三。 瞥了眼屋檐下头,安静坐着的小少年,李丫儿走进厨房,坐在灶孔前帮着烧火。 心里头实在好奇,她张口道:“婆婆,三弟瞧着是个安静的呢,今儿一早上,儿媳都没见他开口说过话。” 钱木木闻之一笑。 “所以我不说了嘛,他是个闷葫芦。但你千万别小看了他,他毒舌的很。” 想当初,她刚来这里。 可被那小子怼好几次。 “是嘛......” 李丫儿下意识的应声,心里却越发好奇了。 ...... 许家老宅。 “什么?!你想把你堂侄儿家的闺女嫁给大连做媳妇儿?” 许老太太皱着眉头,简直匪夷所思,她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那李氏都与大连结亲了,你别给我起什么幺蛾子嗷,老婆子我还没活够呢。” 身穿灰布麻衣,梳着妇人头的许闻芳,挪着凳子凑近,强行挽着许老太太胳膊,讨好道:“娘,您别这么说嘛。那李氏我听说了的,私通又私奔......这种伤风败俗的烂货,就该捆柱子上让火给烧死!” “大连我又不是不知道,乖巧又懂事,踏实本分又勤快,是个好男儿,那么好的男儿就该娶个好闺女才不至于委屈了他。” “娘,你可别不信,李氏那些烂事儿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就没人不晓得的。你想想,大连要是听见那些流言蜚语,心里头该有多难受?本以为娶得是个好闺女,却不想娶回个被人用过的抹布,这搁谁,谁心里头能好受?” 第115章 找个戴帽的爹 许老太太扯回自己胳膊,没好气的瞪着眼。 “你少糊弄我,那李氏把真相同我们说了。再说,李氏都上许家族谱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还没呢!” 许闻芳笑意盈盈,“我特地去问了的,那三位老祖宗说是今儿日子不吉利,改成明儿个了。我夫家堂侄儿家的闺女——” 说着,许闻芳将旁边的闺女拉到跟前,搜刮着肚里仅剩的那点墨水:“娘,你瞧瞧,如花似玉,闭月羞花,哪点不比那来路不明的李氏好?” 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刘翠翠抿紧唇瓣,却连声都不敢吭。 将小闺女从头到脚扫过,面容稚嫩,四肢纤瘦......许老太太顿了下,“模样长得倒还算周正,这真是你堂侄儿家的闺女?” 许闻芳一听就知道有戏,接着游说:“我可是从许家门出去的,我还能骗您嘛娘......您再看看这双手,一瞧就是干农活的,力气还不小嘞!还有您——” 许闻芳还想继续往下说,却被老太太给打断:“这事儿,我一人说了不算,得找大儿媳来,让她给瞧瞧,还有大连也是。” 坐在屋檐下的许老头,不发一言,全然是默认了这一行为。 李氏的名声着实不好,虽说罪不在那丫头,可他家大孙儿也不该凭白惹上闲言碎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老家伙同意了,做媳妇儿的还能不答应不成? 念及此,许闻芳只觉胜券在握。 只是,大嫂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 村尾许家。 刚吃过饭,钱木木瘫在椅子上闲着。 院门忽而被推开,连敲都不曾。 许段站在门口处,吊儿郎当的斜站着,扔下“大伯娘,奶叫你去老宅那边。”就走了。 钱木木闻言,撑着扶手站起来。 抓了把地上筲箕里晒着的盐花生,同几个孩子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外走。 手上剥着花生,嘴里嚼着,悠悠闲闲的走在树荫枝丫下头,躲避着灼眼的烈日。 她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慢节奏的生活刚开始还不怎么适应,现在却已经完全习惯了,甚至还有点享受。 随手扯了张大叶子遮头上,穿过好几片田埂后,又是一段坡坎要爬。 顶着大太阳,爬到老宅附近的槐树阴凉下,钱木木气喘吁吁的,抹了把汗水,歇了会儿才继续走。 这大太阳真的太晒了。 天儿热还没个风扇。 全靠手动降温。 老宅院门敞着,钱木木随便敲了下门,抬脚便往里头走,左右瞅着寻人,许老太太一人在堂屋门口坐着,见自家儿媳上门,她招了招手。 “这儿呢!” 钱木木迎面走过去。 “婆婆,您找我。” “是,是有点事儿。” 许老太太含糊着,小心试探道:“你对李氏是咋样看待的?” 钱木木扬眉。 “还行,怎么了?” 刚去后院上完茅房回来的许闻芳,瞧见钱木木人来了,三两步走上台阶,笑眯眯道:“大嫂,你来啦!” 钱木木侧目。 许闻芳,许闻书的三妹,前些年嫁到如溪村的刘家,生有一儿一女,只逢年过节会来路山村走亲戚,这正是秋收不在自家忙着,反而跑来娘家...... 目光在那落后半截儿的闺女,尤其是在脸上和腹部停顿了片刻,眼中划过一抹耐人寻味,钱木木笑道:“三妹,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地里头都忙完了?” 瞧着这张宛如刚剥壳的鸡蛋脸,许闻芳有些羡慕嫉妒,大嫂还真是抗住了岁月,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许是对方的好脸色,给了许闻芳底气,她清清嗓,殷勤的道:“大嫂,听说你家大连昨儿娶了个媳妇?这可不行啊,娶回来个名声不好的,这不是害了大连嘛......” 钱木木眉头轻挑。 “那依着你看,我该怎么样?” 话这么说,她的眼神却已落在了那丫头身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 见人注意到,许闻芳也不再拐弯抹角,“大嫂,这丫头是我夫家堂侄儿家的闺女,叫刘翠翠。刘翠翠,快跟伯娘打声招呼。” 刘翠翠谨小慎微,弱声道:“伯娘。” 举手投足见,似乎有些害怕许闻芳。 钱木木面色淡然。 只点了下头。 这也算正式见面,可却不见对方有个反应,许闻芳心里没底,“大嫂,你瞧这丫头咋——” 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木木给打断。 话语间带着几分试探:“你怀孕了吧?”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惊了! 钱木木仍自顾自的:“能让我摸下脉吗?” “你胡说些什么呢?!” 许闻芳顿觉受了折辱,面上带着恼怒,“大嫂,你要是瞧不上翠翠就直说啊,干什么污蔑诋毁翠翠名声,你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许老太太惩戒似的拍了下自家三女儿,板着脸凶:“没大没小,那是你大嫂!” “就算是大嫂又怎么样?这也太侮辱人了。”许闻芳瘪着嘴,极其不岔:“算了,当我没来过,刘翠翠,走!” 说罢,拽着人就要走。 那背影,颇有落逃的意味。 那双杏眸缓缓下压,颇有暴风雨来临的征兆,钱木木语气中更是带了几分挑衅:“三妹,这么着急走,是怕村里人说什么闲话吗?” 话音落下,许闻芳身形一僵。 微微侧身,看向屋檐下。 钱木木缓缓站起身。 “你一开始就知道刘翠翠怀孕了吧,为其还不惜拆散我家刚成婚的一对新人......我没兴趣知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是不要妄想把手伸到我家。” 无风不起浪,更何况许闻芳不是个省油的灯。 能在这种时刻带个名不经传的闺女回来,话语间还有明显的急躁和烦闷,就说明一定是有什么兜不住的大事儿,至于是什么事情...... 女孩子嘛,无非就两点。 要么名声被毁,急于塞出去。 要么肚子里揣了崽,想找个顶替的爹。 许闻芳咬了咬下颚,拽着人就要离开。 刘翠翠却扣着门框,不肯走。 一向怯懦胆小的丫头,居然敢反抗?许闻芳气得咬牙,使劲拽着嚷:“贱货!还不快点跟我走!” “我,不要!” 就算是反驳,刘翠翠气势都是弱的。 许家老宅附近全是住户,一发出点吵闹的动静,那院坎儿处瞬间冒出好几个脑袋,全是看热闹的。 有的人,甚至站在了自家院门口。 瞧见这架势,许闻芳心虚了。 将人又给拖到院里头。 将大门给关上。 刘翠翠奔到钱木木跟前,双膝跪地,眼里攒着泪花,“伯娘,救救我......” 第116章 厚颜无耻 小丫头看着也不过才十三的样子,钱木木将人给扶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做什么要跪我。” 刘翠翠怯怯懦懦的,张嘴欲言。 许闻芳神色一慌! 夺步过来,想要把人拉到身边,却被许老太太给挡住。 “娘......”许闻芳讪笑,往后退了一步。 许老太太面有不善,咬牙切齿:“我倒是不晓得,你打的是这主意,你口口声声说为大连着想,却转头就想将肚子揣货的闺女塞给我大孙儿.....你可真是老婆子我的好女儿啊!” 许老头也出言表态:“既然知道了个头,那就将尾给说清楚了再走。” 许闻芳声音有些虚,眼神也落不着实处,嘟囔着:“还能有啥,都是那刘翠翠自己不检点惹的祸。” 钱木木弯腰,去抓刘翠翠的眼。 “是这样吗?” 话音落下,许闻芳眼睛怒瞪,盯着刘翠翠的眼神带着十足威胁。 刘翠翠双手紧紧攥着,害怕的瑟瑟发抖,“我家里没粮食,我每次很饿很饿的时候,二爷爷就会给我一些吃的,然后把我带到茅厕里,让我脱掉小裤裤......” 小姑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身为过来人,怎么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许老太太咬紧牙关,上前两步抬手就是一耳光! 打得许闻芳脸颊一偏! 带着十足的恨铁不成钢,许老太太狠声道:“刘壮子做错了事儿,你非但不补偿这丫头,反而还要包庇那个禽兽,居然还想将刘翠翠嫁到我许家来,让她混淆我许家的血脉,你简直......你简直不配为我许家人!” 脸颊火辣辣的疼,好像火烧云一般,许闻芳捂住伤脸,瘪嘴委屈道:“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老刘家的名声就不要了吗?” “我那堂侄子说了,要么给他们三十斤粮食,把刘翠翠迎进门当个小的,要么就让我给刘翠翠找到下家,否则他们就满寨子的宣扬......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许老太太双手叉腰,气得怒不可遏:“所以你就可以把主意打到大连身上了是吧?!” 许闻芳厚脸皮的嘟囔着:“反正都是不清白的,娶哪个女的还不一样?你们要是容不下肚子里的那个孽种,让三叔开副堕胎药打了就是。” 说着说着,许闻芳越发理直气壮。 “这刘翠翠干活可厉害了,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老实的很,比那李氏有用的多,大嫂,你要不考虑一下?” 话一出,刘翠翠心里头不禁隐隐生了些期待,满眼希冀的看着钱木木,这个伯娘看着是个心善的,要是好心收留她,她一定会卖力干活的! 钱木木嘴一歪。 嗤笑了声。 完全不想搭理。 这人的脸似泥泞,厚得瞧不出深度。 她倒是也想为这丫头报到官府,可其爹娘都不管,她管了又能有什么用? 而且,在她那个时代,女孩子遇上这种事情,都很少会报j,更别提这个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封建朝代了。 “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亏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许老头砸着旱烟,从堂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几分居高临下的瞧着院子里的许闻芳,冷声道:“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你们刘家关上门自己处理,不要打鬼主意把麻烦甩到我们许家的头上。” 小丫头的遭遇,固然让他心疼。 但他老许家的名声,不容玷污。 满心的期待落空,刘翠翠眸底染上几分悲怆和失意,低垂着脑袋,是啊她怎么忘了,她就是个麻烦,别人嫌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好心收留她呢? 瞥了眼小丫头,钱木木抿了抿唇。 手按在刘翠翠的手腕上,仔细一摸。 流利有力,滑如珠盘。 这是怀孕初期的症状。 如果说怀孕是不幸的话,那怀孕初期就勉强能算得上是幸运了。 初期怀孕,还能用药物打掉。 要是晚些发现,再想打掉就难了。 无声叹了口气,钱木木尽量温柔道:“我会给你开副打胎药,吃上一贴就好。” 男女大防,刘翠翠完全不懂,对女子怀孕一事更是云里雾里,只在听到钱木木说要吃药的时候,才露出了些许惊恐。 “我不要,我没银子。” “不收钱,免费送你的。” “噢哟!大嫂这么心善呢!”许闻芳还没死心,贱言贱语:“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大嫂你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把这刘翠翠当你儿媳妇领回去算了,大连不行,让你家老二娶了也行啊!” 钱木木眼睛微眯。 “我没动手,不代表我不会打人,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被这么盯着,许闻芳只觉脊背凉飕飕的,搓着双臂,不屑的瘪了瘪嘴:“我这不是提建议嘛,你不接受就算了,干什么还威胁起人来了......” 这大嫂进门的第二天,就和她实打实的干了一架,自那以后,她算是长见识了。 大嫂就是个悍妇!都不晓得大哥是怎么忍受大嫂的。 冷漠的瞥了眼许闻芳,钱木木同许家二老道:“我去趟三叔家。” 许老太太点点头。 “快去快回。” 钱木木微一颔首。 转身拉开院门,出去了。 心里的算盘没得逞,许闻芳也没了先前的好脸色,不管不顾的扔下烂摊子就要走。 许老太太挡在院门跟前,幽幽的盯着:“想上哪儿去啊?” 许闻芳咧嘴笑,贱得没脸没皮:“这不是看你们有要管刘翠翠的意思嘛,我在这儿也不合适,天儿也不早了,娘,我也该回去了。” 许老太太简直要被这不要脸的闺女给弄得无语了,她气道:“要走可以,等我大儿媳拿堕胎药回来,没人会拦你。” 许闻芳全然没当一回事,左绕右跑的,像只狡猾的臭鼬。 许老太太忍无可忍,抄起门闩狠狠砸了下许闻芳的脑袋,“我是老了,不是死了,给老娘安分点!” 一棍子下来脑袋嗡嗡作响,许闻芳见实在跑不掉,狠狠的剜了眼刘翠翠,一脸不满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嘴里不耐烦的啧了又啧。 第117章 寻找答案 过了一炷香。 钱木木去而复返。 将一副药递到许闻芳跟前。 鄙薄的瞧了眼药包,许闻芳瘪嘴:“大嫂,你出门脑子让驴踢了?堕胎药给我做啥?我又用不上。” 钱木木的神色如常。 可若是仔细瞧,就能瞧出那眸底寒如凛冬。 “我猜,你应该也不想刘壮子在外头还有个野种吧?” 刘翠翠那样小的丫头,如何会熬药? 还是得交给许闻芳才行。 野种...... 许闻芳的下颚歪了歪,将药包一把抓过。 “走了啊,爹,娘。” 话音落下,人已出了门。 满腹留恋的看了眼钱木木,刘翠翠跟了出去,真的好遗憾,没能去那个伯娘家...... 麻烦给送走,钱木木也没在老宅多待,起身便要走。 许老太太随着往外走,怜悯同情的道:“好好一丫头,真是糟蹋了......” 钱木木嘴角一抿。 “能力有限,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是啊,生而为女子,可真是悲哀......”许老太太垂着眸,沉声感叹。 ...... 越过田野,走到小路上。 钱木木的兴致并不高,甚至有些心烦。 路边蹲着两个小孩儿,头挨着头,好像在抓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小孩儿瞧着身形,有点像是许家石。 钱木木顿了下。 “小石头?” 喊声响起,两个小孩儿统一扭头。 见到是钱木木,许家石急忙跑过来,献宝儿似的将一个笼子递过来,“娘,你瞧!这是我抓的牛蛙!” 足球大的椭圆笼子里,装了七八只牛蛙,全都挤作一堆,聒噪的叫嚷着。 钱木木弯着腰,瞧了眼。 勾唇笑着。 “小石头,再多抓些,今晚咱们吃顿好的。” 麻辣牛蛙锅,吃着简直不要太爽! 吃牛蛙? 许家石的面肌抖了抖。 简直不敢想象味道该有多美味! 馋嘴的舔了舔嘴唇,许家石特别来劲! “我这就去多抓些!” 说罢,扎头去田野间四处寻找着。 瞧了眼那田里头兴致勃勃的小家伙,钱木木有些失笑,随后看向眼前穿着小石头旧衣裳的小男孩儿。 她挑了挑眉。 也不主动开腔。 剩饭小手攥着衣角,有些害羞。 “新衣裳很好看,谢谢你。” 一双杏眼将其上下扫过,小石头那家伙最近吃得好,身体也强装许多,十二岁的年纪,个头窜的也快,先前的衣服穿着已经有些露胳膊露腿,穿在剩饭身上却是将将好。 这该是,多缺营养? 钱木木敛下心中所想。 扬唇笑了笑。 “不客气。” 简单的言语,却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剩饭掀起眸子,望了眼钱木木。 转头往许家石那边跑。 站在树荫下看了会儿两个小家伙,钱木木同那边扯着嗓子喊了声,随后提着满满当当的笼子回去了。 许家石和剩饭手上,各有一只笼子装,倒也不用担心笼子没得用。 在老宅那边待的有些久,还平白惹上一身的骚,心情有些差的钱木木回到家以后,也不打算再出门。 从院墙角落里捡了一把细小的竹条,用弯刀砍成小棒子,同家里头几个孩子玩起了抽棒子,谁把棒子弄倒谁就输的幼稚游戏。 这一消遣,就是大半天过去。 太阳缓缓西沉时,钱木木已经坐在排水沟那儿处理起了牛蛙,还顺带让家里头的孩子都跟着帮忙。 一大堆的牛蛙,一个人收拾要弄到啥时候去? 既然有资源可利用,当然不能放过。 把几个孩子和李丫儿都给教会之后,钱木木就去了厨房开始煮米饭,准备其他的菜。 现在秋收,或多或少都有口吃的。 明天赶集,送许家复去镇上的时候,依旧要买些干货回来囤着,积少成多,提早为过冬做准备,心里也踏实些。 把大米都给下锅,钱木木拿着抹布顺手擦了下灶台,看向坐在灶孔前的许家复,温声问:“小复,需要我给你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吗?” 从书里头抬起头,许家复眉眼弯弯,不笑却好似在笑一般,“不用娘,我自己可以的。” 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也独立的早。 就连小宝和小齐,都能自己洗澡。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也没再过多干涉。 “小复,你帮我看着锅里头,我去瞧瞧小凌的腿伤。” “好。” 受了伤的许家凌,比以往更为安静。 就像樽木雕一样,从早到晚坐在屋檐下头,眼睛好像在看某处,又好像放着空,什么都没看也什么都没想。 随手拿了根凳子坐下,钱木木抬手在那双与原身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杏眼前晃了晃。 眼睫轻颤了颤,失去焦距的眸子骤地回神,许家凌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想啥呢?这么入神。”钱木木随口调侃了句,随后将让家凌的裤腿给撩起来,好方便她检查伤口。 前些天在山上因着树杈插进肉里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本来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只不过天气炎热,钱木木担心伤口感染发炎,才多过挂心了些。 检查完之后,钱木木放下心来。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许家凌静静地瞧着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看到对方眼底深处。 “在山上为我包扎伤口的那个人是你吗?” 钱木木一顿。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段话:在他心里头,他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承认过你这个娘。阿绫要是知道伤口是你给他包扎的,他只会更加恨你...... “不是。” 矢口否认。 许家凌作为反派之一,是最难攻略的。 这个小孩儿,到底渴望的是什么。 她到现在都摸不清楚。 但,讨厌的是什么。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许家凌小小眉头一皱,显然对这回答并不满意,“那为什么当天下午,你不仅知道我身上有伤,还知道我伤到的是腿?” 钱木木想也未想,便道:“听顾小羽说的,她很关心你。” 不让她这个亲娘碰,却肯让顾小羽碰。 想来,在这小反派的心里头,顾小羽所占据的地位,要比她这个当娘的高出许多。 既然是小反派喜欢的,她也会去放下成见,试着接纳顾小羽。 当然,别妄想她理解。 冷眸凝视了片刻,等不到真正的答案,许家凌挪开眼神,不再吱声。 第118章 主打一个端水大师 钱木木耸了耸肩。 起身欲走。 许家凌嘴唇微抿。 还是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两次的道歉,和心里头的话都还没和她说...... 他轻声唤:“娘......” 与此同时,另一声喊也传来! 远比他所出之言要响亮的多。 许家石乐颠颠的笑着,跑过来邀功道:“娘!牛蛙都处理好啦!” 钱木木莞尔。 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我们家小石头真能干!” 许小宝和许家齐也凑过来,学着弄巧卖乖。 钱木木笑着,一一摸头加赞赏。 主打一个端水大师。 今日份的夸夸得到,几个孩子心满意足的散去。 钱木木侧身,扭头看着许家凌。 “你刚才,有说话吗?” 她好像隐约听见了。 小反派在叫她? “没。” 许家凌简言。 不肯多说一句。 钱木木扬了扬眉。 转头去了厨房。 眼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厨房里,许家凌心里头暗暗的唾弃自己,他迟早会因为这扭捏不坦率的性格给害死! 野生牛蛙腥味重,得重味才能掩盖住。 钱木木寻思了下。 把家里边的耳锅,摸出来让许家连洗干净,又准备了一大把干辣椒青椒,去腥的配料,还有洋芋和一些小青菜。 东西都备齐,米饭也已开蒸。 大锅放油,将配料炒香。 放入水,待到烧开。 又煮了会儿,将配料渣滓给捞掉。 随后将汤汁给转移到耳锅里头。 白天晒在院子里的粮食,都已经收了起来,用石头垒起合适的高度,耳锅架在上边。 煮好的汤转移到耳锅里烧开,将处理过后,还在隐隐动弹的牛蛙,一股脑的倒入,盖上锅盖继续煮着。 这牛蛙没有腌制过,只用盐杀了下寄生虫,整只下锅要煮半个时辰才能吃。 锅里咕噜噜冒着泡,又辣又香的气味弥漫在许家院子里头,钱木木去厨房把灶台给收拾了下,便坐在树下悠闲的等着。 院子里,几个孩子被这香味给勾得连连咕咚咽口水,李丫儿的肚子也一阵咕噜叫,脸颊微红左右扫了眼,见没注意她才又继续缝补手头上的衣裳。 婆婆的手艺真好,味道好香呀~ 堂屋门口的许家连和李丫儿,各坐一边,一人忙着缝补,一人忙着编织,黄昏日落的余晖映出两人的倒影。 往堂屋那儿瞅了眼,钱木木收回眼神,懒散的打着蒲扇,也不知在想什么。 要等半个时辰,几个孩子饿得慌。 钱木木也饿的有些遭不住,转头就又进了厨房。 院外,忽而传来一声尖锐! 但很快,那声音又小了下来。 “给我滚出去!小杂种,滚远点,要是让人给瞧见,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满脸厌恶毫不掩饰,唐婶子似驱赶苍蝇一般,探头左右张望了眼没人,反手就将门给关上! 被踹倒在地上的剩饭,默默的爬起来,走到院门墙角根下蜷缩着,脑袋埋在臂弯里,像极了被驱逐之后无处可去的小狗,只能落寞的待在原地。 “噗嘶噗嘶~噗嘶噗嘶~” 舌头顶着牙齿内壁的声音响起。 小脑袋从臂弯里抬起,剩饭迷茫的张望,与不远处的许家门口处,许家石的双眸对视上。 许家石招了招手。 似在唤他过去。 犹豫了下。 剩饭撑着墙面站起身。 缓步朝着那边走过去。 临到了门口,他却迟疑了。 有些瑟缩的回望了眼唐家门。 可却还不等他拒绝,一只手就将他给拽了进去! “你又被你伯娘给赶出来了?” 许家石把一块鸡蛋饼递过来,眼中透着同情,“这是我娘刚摊的鸡蛋饼,你尝尝。” 窥着那黄灿灿的软饼,剩饭咽了咽口水,将那热乎的饼拿到手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淡淡的鸡蛋香味混着咸味,好好吃! 三两口将鸡蛋饼给塞进嘴里,肚子却更饿了,剩饭捂住肚子,眉头紧紧皱着有些难受。 钱木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个装有好几张鸡蛋饼的盘子,踱步走近,将盘子递到剩饭跟前。 “肚子一定很饿了吧,给你的。” 直视着那双杏眸,确定对方是真心实意给他后,剩饭才颤颤巍巍的将盘子给接过,刚要抓起一块饼,却又被夺了过去。 可还没来得及失落,就见对方道:“先把手洗一下,手脏吃东西会闹肚子。” 闹肚子...... 剩饭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手本来的颜色。 “娘,我带剩饭去洗手!”许家石主动且热情,拉着剩饭到排水沟那儿,舀起一瓢水淋下去。 水顺着手指缝溜走,剩饭就那么注视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许家石抓了抓脑袋。 有些懵。 “剩饭,你愣着做啥呢?洗手啊。” 随手将盘子搁到一处架子上,钱木木带着疑惑走过去,淡声问:“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还是哪里痛?快给我瞧瞧。” 该不会是那唐婶子把剩饭哪里给打坏了吧? 钱木木嘴上问着,蹲下将剩饭的衣裳和裤腿都给捞起来瞧了瞧,都是一些皮外伤,没伤到内脏。 被这么折腾,剩饭也没反抗。 就只呆呆的看着钱木木。 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身上没伤,那难不成是这孩子没饭前洗手的习惯? 从后环抱着将那双手握住,钱木木为其搓起来,嘴上嘱咐:“手脏就进食,会把脏东西也吃进肚子里,这样你会闹肚子的,以后吃饭前必须把手给洗干净,知道吗?” 被半抱式的环抱着,剩饭身形一僵,却又完全抵抗不了这种感觉,温暖渗透进单薄的后背,包裹着早已冰凉的心。 他从来不知道,怀抱可以如此温暖。 也不知道,原来饭前要洗手。 更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娘,还有人会这么关心他...... 给人洗着手,钱木木观察了下。 别看剩饭瘦弱,可这双手却生得又细又长,若是好好养着,这双手肯定会很好看。 她随口夸赞道:“剩饭,你的手很好看。” 剩饭眼睫轻颤。 “是吗?” 钱木木点了点头。 “对啊。” 第119章 送去学堂 把手给洗干净,又用帕子擦了擦。 钱木木把旁边的盘子拿过来。 “现在可以吃了。” 将盘子放到剩饭的手上,她转头就进了厨房,瓷钵里还有好些鸡蛋糊浆呢,得一次摊起来,不然等到明天就该馊了。 用肩膀撞了下剩饭,许家石带着一分嫉妒道:“我娘都没给我洗过手,你还是头一个,真是羡慕死了。” 在旁边目睹全程的许家复,带有几分敌意的盯了眼剩饭,转头埋怨:“二哥,你干嘛把他带进来?” 许小宝扯了扯许家复的袖子,“四哥哥,别这样,剩饭被他伯娘赶出来已经很可怜了。” 许家齐也点点头。 “是啊,四哥。” 许家复哼了声。 扭头走开了。 见剩饭呆呆愣愣的,许家石还以为是自家四弟说的话伤到了他,小声安慰道:“我四弟就是嘴巴毒,其实他人很好的,你别往心里去。” 话音落下,剩饭只是摇了摇头。 看向那站在锅边的倩影。 不自觉的呢喃: “婶子,她好温柔。” 伸手从那盘子里抓了块饼,许家石吧唧吧唧的嚼着,神色颇为骄傲:“那是当然了!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她心地善良,还会给人治病,可厉害了呢!” 剩饭也抓起一块饼,小口的咬着。 视线落在完完全全洗干净的手上。 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 翌日,清晨。 万籁俱寂,天儿还未亮。 浓雾在空气中穿行,丝丝凉意渗透进肌肤里,钱木木打了个冷战,揉搓着胳膊上的疙瘩。 用清水洗把脸,从灶台上的水碗里捞起一枚熟鸡蛋,往脑袋上敲了下,剥着壳走到院子里头。 嘴还没张,先打了个哈欠。 “小复,东西都带齐了吗?” 站在院坎儿上的许家复,肩膀上斜挂着个包袱,里头装着换洗的衣物和两本书籍,闻言他点头道:“都带齐了,娘。” “好,那咱们就出发。” 钱木木把最后一口鸡蛋塞进嘴里,抬脚往外走。 前一阵子农忙,背篼篓子也没编多少,许家连今儿不打算去镇上,张婶子也忙着地里头的收成,没空去。 钱木木带着许家复,踏着黎明来临前的漫漫黑夜路来到村头,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牛车。 周遭静悄悄的,时不时的响起一两声怪叫,不远处的地里还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光是听着就有些渗人。 眼睛瞅了眼四周,许家复瑟瑟的靠近自家娘亲,钱木木垂眸瞧着, 将人揽到怀里,温柔的摸摸头。 “害怕了?” 脸颊贴在钱木木的腰腹,在自家娘亲的面前,许家复也不想逞强,怯生生的道:“有点点。” 钱木木脸上笑着。 却将人揽得更紧。 幽静的空气中。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越发得近。 直至到了跟前。 牛车上空荡荡。 一个人也无。 这次没带占位置的东西,可赶着牛车的黄老头,却摊了摊手,冲钱木木使眼色。 隐含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视线落在那揉着膝盖的手,钱木木的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 也没与其过多纠缠。 交钱了事。 又一次宰客到手,黄老头得意一笑。 随着鞭子挥下,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晃晃悠悠的。 像是坐在摇篮里。 坐着牛车去镇上的时间漫长且枯燥,许家复迷迷瞪瞪的打起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钱木木见状,将小家伙的脑袋搁置到膝盖上,轻轻拍着后背哄着人入睡。 微凉的风,伴随着时间流逝。 晃眼间,远处天边的朝辉已缓缓升起。 牛车又驱了段路,来到花开镇外停下。 钱木木轻声将许家复给叫醒。 一起下了牛车。 到达镇上,钱木木没急着去东南巷尾找苏南浙,先是带着许家复去吃了个早点,又去店铺里买上两套新衣裳,以及其他一些生活上的用品后,才朝着东南巷进发。 来到一扇黑漆大门前。 钱木木上前敲响。 过了会儿。 门打开。 苏南浙身上披着外衫,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一看就是被吵醒的。 “你们......来的好早。” 钱木木歉意一笑。 “抱歉,扰您清梦了。” “进来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苏南浙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钱木木牵着许家复,跨过门槛往里走。 绕过前厅,又穿过一处小花园。 来到一处房门前。 单手将门给推开,苏南浙困得眼睛都是半眯着的,嗓音软趴趴:“许家复,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随便用。” 将手上的包袱放下,钱木木左右环视了一周。 一套书案,一套桌椅, 一张床,床上棉被是铺好的。 家具样式少,内饰也装的极简。 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好,钱木木转头看见苏南浙倚靠在门框边,眼皮子耷拉着,随时有睡着的可能。 她顿了顿。 轻声唤:“苏先生。” 听见有人喊,苏南浙掀起眸子,强撑着精神,慵懒道:“都布置好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实在抱歉,打搅您了,我这就走。” 坐在床边整理衣裳的许家复,一听自家娘亲要走,急忙走过来攥紧钱木木的衣角,满眼的不舍。 “娘……” 钱木木抿着唇,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苏南浙伸了个懒腰,勉强清醒了些许,“若是没急事的话,去前厅坐会儿喝口茶再走吧。” 钱木木这趟来镇上,主要就是为了把许家复给送来学堂,其次就是去看那要出售的宅子,她闻言一笑。 “不了,我还赶着回去。” 说罢,她蹲下。 将一个小钱袋,塞进许家复的手里。 “这是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想买什么自己做主,在这里要乖乖听话,不要给先生添乱,惹麻烦知道吗?” 许家复嘴角抿成一条线。 “我晓得了,娘。” 又在那脑袋上揉揉,钱木木有些失笑。 “好了啦!又不是这一分别就永远不会见了。你一放假,我就会来接你回去的。” 撑着膝盖站起身,钱木木往外走。 苏南浙一路相送,到了大门处。 第120章 给个诚心价 心里头放心不下,钱木木又同苏先生交代了许家复胳膊的一些细节。 苏南浙尽数记下,末了道:“许夫人,你既能将许家复交给我,我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放心吧,你所言之事,我都会注意的。” 钱木木抿唇。 “那就有劳先生您了。” 身形微微往旁一斜,冲那廊下的柱子挥挥手。 “我走了,乖乖。” 说完,她同苏先生微一顿首。 便踏出了这座宅子。 猫在柱子后头的许家复,眼睛直勾勾盯着空旷的门口处,双手微攥身侧的衣裳,分别的不舍,像是化为实质的利刃,扎着他的眼眶,泪花止不住的泛起,眼瞅着要掉落,他咬着下唇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苏南浙的双手互抱拢在袖子里,瞧着小家伙明明很想哭,却装出坚挺的模样...... 手落在那孱弱的肩膀上拍了拍,扔下“既已来了就认真些,莫要辜负了你娘。”便走了。 将眼泪一擦,许家复深呼吸。 眼神坚定。 “学生会的,先生。” 娘还等着他科考高中,光宗耀祖。 他又怎么能因这一时分别,就小姑娘似的哭鼻子呢! ...... 从东南街巷尾出来,钱木木转头前往临街巷那边。 大半月前她花钱请虎子兄弟帮忙看家护院,直到把从钱家手里抢回来的宅子给卖出去为止,后来每场赶集她都会来一趟,可都没什么收获。 主要是那些看房的砍价砍得太厉害,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又手头不缺钱。 好好的一宅子,不太想贱卖。 也不知道,这次情况如何..... 临街巷尾外的店铺旁,站着个粗膀子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街头那儿,似在等什么人。 在看到一抹身穿浅绿衣裙,梳着妇人簪头饰的女子出现,男人脸上扬起一抹爽朗的笑,举着手冲那边挥舞着! “大姐!许大姐!” 远远的就听见好几声喊,钱木木放眼望去,见是虎子在叫她,快步往那边跑了几步。 虎子也往这边跑了段路,雄厚而粗矿的嗓音响起:“大姐,前两天来了一对夫妻,说是要看宅子,诚意还挺足的,我跟他们约了今天。人都到了,就等你了呢!”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是嘛。” 院门微敞着,钱木木抬脚走进。 院子里站着个男子,身材粗壮,下巴络胡腮,面相看起来有些许凶狠,若是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些猪骚味。 一位身穿淡粉色襦裙的女子,从厨房里参观完出来, 直言不讳的赞道:“相公,这宅子不错。” 话音落下,她这才发现院子里多出了个人,几步上前浅笑道:“想必,你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家了吧?” 钱木木笑着颔首。 “我是。宅子如何?” 女子双手叉腰,转着观望了圈院子,眼里是遮不住的满意,可...... 她捂唇,轻咳了两声。 “还算勉强,多少银子出?” 钱木木竖起一根手指头。 女子扯着嘴角往后仰了仰,明晃晃的嫌贵二字写在脸上,挽起自家男人的胳膊,嘴上嚷道:“什么破房子还要一百两,走了走了,相公,咱们去看看别家的。” 这等了大半月,才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实意想买宅子的的,结果这又要走,虎子有些着急的想要将人给拦住,却又不敢擅作主张。 眼瞅着人都要走出院门,虎子用手指头戳了戳钱木木的肩膀,小声提醒:“大姐,机不可失啊。” 钱木木侧身,神色淡淡的。 “没事,这宅子总有一天会寻到心甘情愿买下它的主子的。” 话音落下,院门边传来动静。 离去的夫妻去而复返,粉色襦裙的女子挠挠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些不自在的道:“价儿开太高了,低点。我们诚心买,你也给个诚心价,如何?” 太羞人了。 本来是想等人追出去,她好杀价。 结果都走到外头了,也不见人追。 搞得她像个逗人一笑的小丑似的。 钱木木凝眉。 思索了下。 “九十两,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因着钱老太太一家子胡搅蛮缠的个性,在卖房子的时候,她还要考虑到买主的体格,以免将来钱老太太带人上门来闹,把买主给吓的又找上她。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好几位来看宅子的,她都没松口的另一层原因......怕折腾啊。 一张口就让十两银子,诚意确实挺足的。夫妻二人对视了眼,随又齐齐点头。 女子从袖子中掏啊掏,掏出一张白两银票,“我们这边一次性给清,房契你带了吗?” 手探进衣襟里把房契给拿出来,钱木木将其递了出去,对方也将一百两给递过来。 双方交换。 钱木木又找补了对方十两银子。 这里的房契不像她那个时代,要去开各种证明;在这里,只要拿着房契去县里的衙门做个登记证明就成。 交接完毕,钱木木从袖子里掏了一两碎银,塞进虎子的手里头,“这大半月来辛苦你了,这是给你回去的路费。” 虎子生死都不肯要,又将银子给推了回去,去房里提起随时准备走的包袱,单手挂到肩膀上,有些怅然道: “大姐,你给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我这便要启程离开这里了,你多保重。” 说完,他转身就走。 跟着走到外头街上,钱木木抬起手挥了挥。 扯着嗓子喊:“以后若是路过路山村,有空的话就去村尾许家坐坐!” 听到这话,虎子不禁眼泪汪汪,扭头回应着挥手,颤声道:“我会的,许大姐!”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泪唧唧的哭鼻子......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又用力挥了挥。 目送人全然消失在临街街头,钱木木才收回眼神,朝着巷中走去。 到了僻静的深巷角落处,左右瞅了又瞅。 确保没人后,她才点开网络超市,买上二十斤大米,二十斤小米,十斤紫米,还有辣味腌萝卜干,老干妈之类的酱菜放进背篼里。 一些干货,像虾米,海带,紫菜,木耳,豆皮等等也没放过,买了一大麻袋的干货,放在背篼上头压着。 第121章 抢占便宜 东西都给买好,钱木木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出了巷子,朝着花开镇镇头走去。 最近正是秋收之际,镇上冷冷清清的,沿街的店铺里头都没什么人。 来到镇外。 坐着牛车来镇上的就她一个。 也不用等,坐上就走。 一边赶着牛车,黄老头一边扭着脖子,瞅了眼牛车板上放着的背篼,眼中的窥探浮于表面。 他轻咳了两声。 “许钱氏,你那背篼里装了啥?鼓鼓朗朗的。” 钱木木扬起假笑,张嘴瞎编:“镇上来了个海商,卖些晒干的海产品,我瞧着还挺好就买了点,那玩意儿晒干也不压称,看着才鼓朗了些。” 海产品能有这么多? 糊弄鬼呢! 黄老头歪嘴一笑,装疯卖傻道:“啥海产品啊?打开让我瞧瞧呗,你黄伯我还没见识过呢!再顺便分我点呗,反正你也买了这么多!” 钱木木脸上依旧在笑,可眼中的温度却冷了下来。 “黄伯,我劝您还是专心赶您的牛车为好,十里八乡的都是乡亲,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会求谁。这要是得罪狠了,日后可不好办事儿呢。” 她本与这黄老头无冤无仇,而对方会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占小便宜而已。 毕竟她不过是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寡妇。在这里,没有男人可以依靠的女人,就好比没有拴绳的牲口,兴致来了想欺负就欺负。 黄老头嗤笑。 一脸的不屑。 “自个小气不让瞧,还说什么求人......许钱氏,我黄老头这辈子都不会求人,尤其是求你,真当自己是碟菜了,装什么清高。”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嘲笑声,钱木木面色如常,一丝情绪起伏也无。 瞥了眼那一直揉着膝盖的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儿怕是痛风引发的关节疼痛,痛风一旦发作,疼痛感会维持几天到一周不等。 第一次她坐牛车就发现了,后来好几次坐牛车又没发现这一症状,当时就有些疑心。 瞧着这情况,应该是老毛病了。 一辈子都不会求人...... 钱木木无声笑了下。 她倒是挺想瞧瞧的。 牛车摇摇晃晃,来到路山村头。 钱木木从牛车上下来,伸手要将背篼给提下来,背篼带子却被拽住,坐在前头的黄老头豪横道:“许钱氏,你这袋子里头的东西必须分我一半!” 钱木木眸色冷凝。 “若是,我不呢?” 黄老头颇为神气的呵了声,威胁道:“你要是不给,下次坐我牛车,就必须给五个铜板!” 钱木木眉头微挑。 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威胁不奏效,黄老头五官狰狞了瞬。 “许钱氏,你别后悔!” 说罢,他忍痛站起身。 奋力将背篼给扔下去! 麻袋是用绳索捆在背篼上边的,东西都没有掉落出来,钱木木将背篼给扶起来,望了眼远去的牛车。 一道打抱不平的声音响起: “这黄老头还真是为老不尊!什么臭东西,还把人背篼都给扔下来。” 钱木木侧目。 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张婶子,肩上挑着两桶水。 她背着背篼走过去。 两人并肩走着。 瞅了眼旁边的人,一脸深沉。张婶子有些不适应,主动挑起话题:“你家老四,送去学堂了?” 钱木木点了下头。 复又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她还没往外说呢。 许家老两口,也不是爱多嘴的。 张婶子扯了扯嘴角,“你这啥反应?村里都传开了好不。我是从里正儿媳妇那里听来的。” 里正儿媳妇...... 钱木木一顿。 那估计是之前里正想拜托她关照全百川,后来里正回家去跟自家媳妇说了两嘴,媳妇又跟儿媳妇说...... 这一个传一个的,速度还挺快。 人不搭腔,张婶子也没在意。 扯起了八卦。 “对了,吴婶子最近挨家挨户的问,想要过继个男娃,听说都问到村外去了呢。她上你家问过没?” 说起吴婶子,钱木木想起前几天的事儿。 她微一顿首。 “去了,她想养我家老三。” “老三啊......” 张婶子说着,莫名带了几分感慨,“你家老三,真是像他爹的性格,沉闷不爱多说话,但是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含糊。” “以前我找你的次数也不少,可总共加起来,也没听到你那当家的说超过十句话,还记得有一次......” 说到这里,张婶子顿觉自己失言。 她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抱歉。” 她也真是蠢,非要提起木木的伤心事儿。 将对方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钱木木摆手笑了笑。 “都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我早就没关系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几个孩子给抚养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幸福美满。” 再说,她跟那嘎掉的秀才又没什么感情,怎么可能会难过? 张婶子深谙赞同:“咱们当娘的,可不就盼着自家孩子都能有出息,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嘛。我家桂子那副烂德行,真是让人操心啊......” 钱木木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你家桂子其实挺有主意的。晓得村里哪些孩子是可以一起玩的,哪些孩子是不能的。就比如说王狗蛋和许疙瘩,你家桂子就从来都不同他们混。” 张婶子想了下。 “这倒也是。” 两人从孩子扯到秋收,又从秋收扯到村里最近的八卦,说着说着到了家门口,各自分开。 伸手推开自家院门,钱木木走了进去。 正是中午时候,几个孩子都在家。 见到自家娘亲回来,纷纷都凑上来,一口接着一口的叫娘,亲热的很。 钱木木宠溺的笑着,挨个摸摸头,将背篼里的糖葫芦给拿出来,全分了出去。 坐在排水沟那儿,揉搓着一大盆衣裳的李丫儿,满目羡慕的看了眼院子里,开心吃着糖葫芦的几人,复又低下头,手上不停的搓着。 许家连,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吃着糖葫芦,脸上扬着傻呵呵的笑,像是从来没吃过糖葫芦似的。 第122章 戏弄 钱木木瞧着有些失笑,转而拿起一根糖葫芦,走到排水沟那儿,将糖葫芦递出去。 “丫儿,这是你的那份。” 揉搓衣裳的手顿住,李丫儿有些发愣。 “娘......” 钱木木扬了扬眉头。 “难道,你不喜欢吃酸的?” 揪了眼红彤彤的糖葫芦,李丫儿咽了下口水,有些胆颤的问:“娘,儿媳真的可以吃吗?” 从进门起她就知道,婆婆是好说话的。 可她身为儿媳妇,是万万要摆正身份,不能因为婆婆脾气好就肆意乱来。 不然惹了婆婆不高兴,她怕是要遭全家人唾弃,当家的也会厌弃她...... 钱木木笑道:“当然可以。当家长的去赶集,给自家小孩儿带礼物,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家小孩儿...... 好宠,婆婆真的好宠。 李丫儿心里又甜又涩,微颤着手接过糖葫芦,腼腆的笑着道谢:“谢谢您,娘。” 钱木木眉眼弯弯,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自信点。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必事事小心警惕。” 脑袋顶残留的余温,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惹得李丫儿眼眶泛起泪花,咬下一颗糖葫芦,甜滋滋又泛着酸涩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像她的心一样。 钱木木拿着另一根糖葫芦,踱步走到屋檐下,瞅着木雕许家凌,随口问:“你吃吗?” 她记得,小反派不喜欢吃甜食。 不过,家里头几个孩子都有。 她也不好厚此薄彼。 还是要走个形式的。 那双眼睫掀起,许家凌瞥了眼糖葫芦,又看向钱木木,却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见人不作声,钱木木眉头挑了挑。 她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当即就要走。 哪怕是许家凌喜欢与否跟她的性命挂钩,她也不想去肆意讨好,更不急着纠正两个小反派的性格。 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刚要下石梯,衣角就被拽住。 许家凌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眼。 “吃。” 钱木木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扭头,竟不想瞅见耳尖泛红的小反派。 这是害羞了? 眼中划过一抹逗弄之意,钱木木蹲了下来。 糖葫芦在其眼前晃了晃,她勾唇道:“你刚才说什么?乖宝,再说一遍。” 乖宝...... 许家凌耳根子红透,伸手要去抓糖葫芦。 钱木木手一挪,给避开了。 揶揄的笑,根本不加掩饰。 “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许家凌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家娘亲想要玩笑他的意思。 嘴唇抿了抿,许家凌忍住羞意。 “我要吃,给我。” 很少能看到小反派能有这么可爱的一面,钱木木一时来了兴致,勾唇笑着不肯放过:“叫声娘来听听,我就给你。” 说这话,完全就没过脑子。 说完之后,钱木木就后悔了。 小反派本就不喜她,这么搞弄不好会更讨厌...... “给你给你,不逗你了。” 把糖葫芦塞进许家凌的手里,钱木木下了石阶。 瞧着那抹走下去的身影,许家凌嘴唇嗫嚅着。 “我......” 他也没说不叫啊。 娘,你至于这么着急的吗? 许家石得了糖葫芦,吃着就想跑出去。 却被钱木木伸手,给拽住后衣领。 小脑袋扭过来,许家石眼睛亮汪汪的,里头盛满笑意,脆生生的喊:“娘,咋了?” 把最后一根糖葫芦递出去,钱木木温声道:“把这个给剩饭,避着点儿别人。” 在剩饭身上,她总是能看见以前家里几个孩子没爹疼没娘爱时候的样子,也许是出于补偿,又或许是同情,她想尽可能的帮到一点。 但也仅限于,一点。 多的,她也无能为力。 许家石乖乖点头答应。 眼轱辘一转,又问: “娘,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钱木木一口回绝。 许家石有些遗憾,噘嘴:“娘,我话还没说完呢。” 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钱木木有些无奈。 “你啊你!你这小脑袋瓜里想啥,你娘我简直不要太清楚。不许偷吃剩饭的那一份,你要是敢偷吃,就罚你今晚不准吃晚饭。还有,不许偷吃了还威胁剩饭。” 心思都被拆穿,许家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好啦好啦,我才不会那么做呢!娘,我出去啦!” 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在镇上吃了东西,肚子也不饿,钱木木搁树下坐了会儿,便拿着背篼往山上去了。 沿着不太明显的路迹,爬到山腰处。 随后朝着深山林里走,越是到深处,就越是寂静,衣裳擦过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愈发明显。 沿途发现有用的药材,或是野果子之类的,就全都收集起来扔背篼里头。 眼光四方,耳听八方。 时刻留意着水源,却始终并未听见半点动静。 看来这趟又要无功而返了,就在钱木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簌簌声。 身形顿住,钱木木握紧手中弯刀。 满眼警惕的盯着那一簇树丛。 树丛里窸窣声越发的大! 突然,一只小野猪钻了出来! 圆团团的,小黑鼻子一吸一吸。 瞅见钱木木,那小野猪掉头就跑! 钱木木神色一慌! 撒开脚丫子追了上去! 小野猪小归小,却滑溜的很。 费了老多心思,才将野猪给困住。 钱木木用绳子给捆好,当即就往山下走。 这小野猪多个半是走失的,在山里待得久了,大野猪肯定会闻着气味找过来的。 捆住抱在怀里的野猪,一直挣扎不停,钱木木简直就像是抱了条泥鳅,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给控制住。 走在路上,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 有的好奇,还会问上一两嘴。 熟的,钱木木就应上两句。 不熟的,连敷衍都懒的。 ...... 在自家地里弯腰忙碌的许菊花,耳畔忽然传来闲言碎语。 “诶!我听说许钱氏在山里抓到只野猪诶!可肥了,也不晓得她走的什么狗屎运......” 野猪? 这要是拿回家里去,还能给她家宝贝补补。 而且,她心头最挂念的大事儿,也还未解决。 许菊花心一横。 一脚迈到田坎上,直奔村尾许家而去! ...... 第123章 无利可图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帮你? 走进自家院里,钱木木把野猪拴树上。 家里几个孩子都出去了,只有李丫儿和许家凌在。 瞅见小野猪,李丫儿满脸惊奇。 “婆婆,这野猪您抓的?!” 钱木木撑着膝盖,坐到一旁的的凳子上,面容有些憔悴。 “是啊,费我老半天劲。” 绕着小野猪瞅,李丫儿拍手道:“这个野猪,咱们养到年尾,能有不少肉呢!” 钱木木笑了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歇会儿了,去后院收拾出个地方,让这小野猪住进去。” 李丫儿是个行动派,一刻钟也等不了,闻言当即就道:“婆婆,这事儿交给我!” 说完,人都去了后院。 钱木木见状,也没去帮忙。 累的瘫在椅子上,彻底不动弹了。 咸鱼的摸过一把蒲扇,眯着眼悠闲的扇起风。 安安静静的院子,骤地被大力推开! 门边被撞得哐当响。 钱木木掀起眸子,撑着坐起身。 站在门口处的许菊花大步迈进,瞅见树下的小野猪,她迈着步子就走过去! 院子里多余的人,她连瞧都不带瞧的,可谓是将我行我素,诠释的淋漓尽致。 临门一脚就要到手,眼前却闯入了一道身影。 钱木木打着扇子,面色平静的就如一滩死水,激不起半点儿涟漪。 “你是眼睛让屎给糊住了吗?” “这是我家,你目中无人也要有个度。前一阵的教训,这么快就失效了?忍不住上门想找打,是吧?!” 话音落下,一手高高扬起! 带着满满的吓唬之意。 许菊花满眼恐惧,瑟缩的往后退了退! 还未开口,就先落了下风。 许菊花心里的不甘,就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许钱氏,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儿子上族谱!否则我就天天来骚扰你,让你们一家都别安宁!” 她已经受够了! 许宝贝都四岁多,还没记上族谱。 落不着根,也就意味着她儿子不是路山村的人。 没有根的人,去到哪里都会被人吐唾沫,村里头那些碎嘴婆子每天在背后嚼她舌根还不够,还要让自家孩子跟在后头叫她宝贝小杂种。 钱木木勾唇。 嘲弄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想上族谱,这还不简单。找到许宝贝的亲爹,分分钟给你记上去。” 话题被绕歪,许菊花气得面红耳赤。 嘶声大嚷:“我说了!许宝贝的亲爹就是许秀才许闻书!你是聋子吗?!要我说几遍!” 钱木木摇晃着扇子。 懒洋洋的。 “关键是,你这套措词老祖宗不信呐。” 许宝贝到底是不是许闻书的种,她不是很关心。 为了摆脱掉许菊花的脑残纠缠,之前她也在许家二老面前提过,要不就让许宝贝记在许闻书名下算了。 结果换来的是,老两口给她好一顿批。 足足说了快两个时辰,才堪堪放过她。 “你没去他们跟前说,他们当然不信!” 许菊花眼中的恨意快要吞噬掉她那所剩无几的理智,尖声道:“你去!你用银子也好,走关系也罢,总而言之,我必须要看到许宝贝上族谱的结果!” 这脸看着不大,口气还不小。 都使唤起她了。 钱木木哂笑了声。 “无利可图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帮你?” 此话一出,坐在屋檐下的许家凌身躯一震,那双眼中浮现起浓浓的不敢置信。 许菊花也有些诧异。 讥笑着道:“真想让许秀才瞧瞧你如今的这副模样,许秀才当初对你的那些好,简直就是喂了狗......不,你简直连狗都不——” “噗!” 腹部重击! 许菊花眉头紧皱,抱住肚子痛得蜷缩起来。 甩了甩手,钱木木面无表情。 “对我好?好到要留下你这个神经病,再带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给我添乱。” “对我好?这出趟远门就再也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这是对我好的话,那我还真是谢谢他祖宗千代!” 屋檐下的许家凌,抿紧了嘴唇。 他以为,娘嘴上从不提爹。 是时间久了,不记得了。 毕竟娘的记性,一向不大好。 可今天这话,却让他有了新的认知。 爹这一去不复返,原来...... 娘心里头一直记得。 还对爹的怨念不小。 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钱木木心里有些微诧。 刚才那话说着说着,到了后头感觉完全就偏离了她自己所想。 大概,那是原身深处的想法吧...... 捂唇,轻咳了声。 “听着,我不反对许宝贝记到许闻书的名下。你要是能摆平三位老祖宗和许家二老,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我绝不会拦着。” 揉了揉被捶痛的肚子,许菊花心里的怒意更深了一层,可打又打不过,就只能嘴上逞能:“你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你背后指不定给许家两个老家伙面前说道什么!这个事情,你一定,必须,绝对要帮我!” 钱木木用蒲扇指向门外。 下最后通牒。 “滚出去,不然我就要打人了。” 许菊花梗着脖子,双手叉腰,全然豁出去的架势,“要想我走?可以,把小野猪给我!这是我的补偿。” 舌尖抵了抵腔口腔内壁,钱木木最后一点耐心耗尽。 抄起长凳,扬起就砸! 一板凳闷后背,疼得许菊花面孔狞作一团,跟跳脚的虾不停蹦跶,摸着后背往门外跑。 钱木木不肯放过。 扔掉凳子。 三两步上前! 咬牙抬起脚,往人后腰踹去! 许菊花四仰八叉的飞扑出去! 一个滑铲,摔在地上。 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许菊花在地上翻来覆去,后腰痛得她根本不想说话。 钱木木踱步走近。 提裙蹲下。 揪着后脑勺的头发,将人的脸给露出来。 “许菊花,我真怀疑是不是我记忆出现错乱了。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你的脸,让你以为我是个好说话的?” 许菊花噗噗吐灰。 咧着嘴笑了起来。 赫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许钱氏,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这辈子都会缠着你,直到我家宝贝上族谱为止。” 第124章 许宝贝的亲爹 话音刚落,钱木木手上使劲。 “啊啊啊!!!” 整个头皮被生拉硬扯,许菊花痛得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想要挠人。 钱木木眼里淬着冷色,揪着那满头的秀发,将人给提起来后松开,许菊花都还没来得及反击,一拳头就砸在了她门牙上边! 整个门牙就跟要断了似的,许菊花捂住嘴鬼吼鬼叫的嚷着,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嘴里一股异样袭来,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却见血沫里,居然躺着一颗门牙。 许菊花扬声尖叫,气得眼都红了! 张嘴说就漏风,她羞得捂住,又气得大嚷:“许钱氏,你竟然把我门牙给打掉了,你给我赔!” 活动了下被砸疼的手,钱木木握紧拳头蓄起力,扔下“我这就赔你!”,一拳头又挥砸在许菊花的右边脸! 原身的身体不灵活,她也没重新锻炼的意愿,只凭借着以前的记忆,对其攻击。 虽说不至于招招致命,但对付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还算得心应手。 一连两拳头下去,两边脸红肿成馒头。 许菊花的眼泪哗哗流,嘴里发出呜咽声,泪水滚落脸颊时,刺激得伤口痛上加痛,她的心也跟着更疼了。 “许钱氏,你简直就是个悍妇,你给我等着!” 孬种说硬气话,扔下就跑。 瞅着人跑远,钱木木也不去追。 垂眸瞧着因打人破皮的手,血珠往外冒。 掏出手帕包住,转身欲要往院子里走。 掀起眸子,瞧见站在门边的李丫儿,那双瞳孔微微摇曳着,含着些许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打人一般。 钱木木脚下一顿。 接着往里走。 从旁擦身而过。 李丫儿突然回过神,追在钱木木的身后,有些担忧的道:“婆婆,您的手受伤了,儿媳给您包扎一下吧。” 钱木木微一摇头。 “小伤不用,忙你的就好。” 听到婆婆这么说,李丫儿心有担忧,却也不敢再多讲,又回后院去忙活了。 经这一出,她算是明白了。 婆婆温柔好说话是真的,会动手打人也是真的,她不敢惹婆婆生气...... 院子里安静下来。 许家凌犹豫了番,起身回屋去拿了两个罐子,拖着伤腿走到树下头,也不言语。 钱木木瞥了眼。 眉头微挑。 “做什么?” 许家凌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摊开手心。 “手,给我。” 钱木木呆了下。 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 她摆了摆手,浑然不当一回事。 “一点破皮而已,很快就会好。” 许家凌的态度却很坚决。 “给我。” 目光落在两个罐子上,钱木木心神微凝,那是她之前给许家凌给伤口日常消毒的碘伏和棉签。 顿了顿,将其中一只手给递了过去。 猝不及防,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给握住。 紧接着,强烈的刺痛感袭来。 一只手消完毒。 许家凌惜字如金。 “另一只。” 钱木木的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乖觉的将另一只也递过去,斜躺着瞧许家凌捏着一根棉签,仔仔细细为她的伤口消毒。 小不点一个,眉头紧紧皱着。 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钱木木脑抽的问:“小凌,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此话一出,许家凌手一僵。 那长长的眼睫缓缓掀起,没好气的揪了一眼她,那眼底还带有几分嫌弃,好像在埋怨她问的什么智障问题。 钱木木扯着嘴角。 干笑了声。 心里却有些不岔的瘪嘴。 真是的,她这不是好奇嘛。 都是想要听到小反派,亲口承认的心思在作祟。 好吧,她承认。 她就是恶趣味而已。 实在是,小反派给她擦伤口的场面超级难见到,所以才想说捉弄一下他。 两只手都消完毒,许家凌拿着两个罐子就要走。 躺在椅子上的钱木木,突然出声叫住。 许家凌顿住脚。 侧身瞧着。 也不张口。 钱木木摸了摸鼻尖。 “谢谢你,小凌。” 小小耳尖泛起红,许家凌嘴角一抿。 什么都没说,扭头进了屋。 瞅着那一抹红,钱木木无声的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 ...... 从村尾许家逃走的许菊花,捂着满脸的泪飞奔在田埂上,泪水糊满眼眶,眼前景象模糊一片,只凭借着记忆往家跑。 根本不看路的她,骤地撞上一堵肉墙! 这一撞,撞得她鼻梁根泛起一阵酸涩。 脚下趔趄着,往后跌了好几步。 却根本稳不住,眼瞅着要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粗壮的手,将其后腰稳当的托住。 许菊花堪堪站稳,抬起袖子一擦。 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可一看清,她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憎恶的将人给推开。 掩着漏风的门牙,含糊不清道:“许阿春,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出现在我跟前吗?!” 许阿春蹙眉。 眼睛将其上下扫过,在看到那满脸的伤痕时,眼中划过一抹心痛之色,转而又有些愤怒的问:“告诉我,是谁欺负的你?” “你管不着!” 扔下这句,许菊花绕开就走。 身侧的手却被拉住,许阿春话语中带了几分恳求之意,“小花,我疼你。让我做你的依靠,好不好?” 狠狠一甩! 将那大手给挣开。 许菊花瞪着许阿春,满眼皆是讥讽和瞧不起,“你还要不要脸了?我是许秀才的媳妇,我们还有个孩子,你居然想勾我一个有夫之妇。再说,我对你没那意思,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不要再纠缠着我!” 被心上人这么骂,许阿春心中一痛。 “那许闻书已经死了,都死五年了,就算他还在这世上,也只剩一架枯骨,你认清现实,不要再沉寂在幻想当中行不行!”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他抚上胸口,情真意切的道:“小花,我是真心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宝贝上族谱吗?我可以做到的。” “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他就能上族谱,还能回到他亲爹身边。难道你就不想看到我们一家团圆的画面吗?” 第125章 贪吃的小石头 许菊花面露惊骇,左右张望了眼。 见周围都没什么人,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随后面目又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咬着牙带有满满的恨意,怒声道:“我跟你说过无数遍!当初在林里与我发生关系的是许秀才,不是你!你要是敢再到处造我的谣,我跟你没完!” 看到许菊花这么笃定,许阿春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怔愣了下。 随后又道:“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愿意当做是自己亲生的来疼。小花,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自己好不好?”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许菊花怒呵,抬脚离去。 一边走着,嘴里不停碎碎念:“爹娘都死绝的绝户,还想骗我去你家当苦力,心思真是歹毒!敢把算盘打我头上,也不瞧瞧我许菊花是什么人......吃雄心豹子胆了你,真是活该绝户!” 望着那愤然离去的背影,许阿春心里极为不是滋味。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向小花证明他是真心实意想和她一起过日子的? 苦求答案无果,许阿春失魂落魄的扛着锄头,走到自家地里忙着,隔壁地里传来闲扯声。 村里这些人,干活不认真。 说闲话,都是挺起劲的。 许阿春摇了摇头,扬起锄头挖包谷根。 原也对那边的闲话也没不在意,可在听到许菊花的名字时,那挥起的锄头却停顿住了。 提起耳朵仔细一听,才晓得许菊花脸上的伤,都是村尾许家许婶子给打的。 还门牙都给打落了一颗! 在对方天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绘一大堆过后,许阿春的脸色就跟被搅乱的调色盘,难看至极。 大手拄着锄头棒顶,许阿春的目光放远望去,直直的看向村尾那边。 他还道,小花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伤。 原来是那个毒妇给打的。 既然要在小花面前证明自己,那不如就从许婶子开始吧。 他一定会让小花明白。 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不管是下刀山,还是淌油锅! ...... 日落西沉。 天边的云,被染红了脸。 田里劳作的人,纷纷踏着余晖朝着家的方向赶,只剩山脚处的一束束残阳,迟迟不肯落下山头。 缕缕炊烟,冉冉升起。 村尾许家院子里,闹腾得很。 几个孩子围着小野猪,欢声笑语个不停。 揉揉许家齐和许家石的脑袋,钱木木温柔的笑道:“这个小野猪,今后就交给你们了。要好好照顾到年尾,知道吗?” 许家齐挨靠在钱木木的身旁,眼睫忽闪忽闪,宛如可爱的小精灵在上头跳跃飞舞,闻言乖巧的点头道:“娘,齐宝一定会好好喂小猪的。” 许家石一蹦一跳的,根本就不肯老实安分,扒拉着小门嚷声道:“娘!娘!娘!小猪养到过年,咱们就可以吃好吃的了,对吧!” 钱木木抿唇笑。 “嗯,到时候不管是红烧肉还是肉夹馍,亦或是辣椒炒肉,还有黄豆焖猪蹄,猪耳朵,你都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听着自家娘亲这么说,许家石在脑子里想象了下那个味道,就被馋得口水直流,吸溜了下嘴边的水渍。 “娘,咱们现在就杀来吃吧,好不好?” “好你个头!” 没好气的敲了下那小脑袋瓜,钱木木手环着许家齐,拥着往前院走,嘴上叮嘱道:“齐宝,看好你二哥,别让他胡来。” “好~” 许家齐一脸乖巧。 瞅了眼被拴在棚子里的小野猪,许家石双手枕在脑后,满是遗憾的跟着一起走到前院。 许家连劈着柴,地上堆着许多柴块,许家石和许家齐见状,弯腰一一捡起来抱在怀里,垒放到屋檐墙角处。 许小宝捧着本书,朗朗有声的读着,频频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要去问许家凌。 钱木木则是走进厨房,将削好的洋芋给切成丝,从山上刨来的野菜也切上两刀,还准备了酸菜跟小青菜,赶集买的猪肉切好。 她今天赶集,又买了一大块猪板油。 打算等吃了饭,才榨成油。 至于买来的干货,她全都锁进堂屋后头小门里的落地大柜子里头,那里面放着所有的干粮,有晒干的包谷,也有花生,还有一些野菜干。 今晚要做的菜都准备好,钱木木挖起一块猪油,放进锅里头炼化开,随后倒入瘦肉,炒至变色,接着放洋芋丝。 灶孔的火,李丫儿在帮忙烧。 婆媳配合着,饭菜熟的很快。 不一会儿,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院子里摆着桌椅板凳,饭菜端上桌。 人也坐齐,拿起筷子开吃! 钱木木端着碗饭菜,杵在门外与张婶子唠着嗑。 村头的李家婶子也过来了,三人围作一堆,闲扯了一大堆没营养的话,张婶子碗里饭都吃完也不肯回去,嘴上吧啦个没完。 远远的,两道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钱木木眯着眼瞧。 过了半响道: “那不是里正和村长嘛,他们怎么来了?” 李婶子将最后一口饭给刨进嘴里,吧唧吧唧咽下肚,波澜不惊的道:“估计是来通知收税时间的吧,仔细算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张婶子也点了点头。 “往年也都是这时候来通知的,除了这种大事儿,里正几乎都不来村尾这边的。” 张婶子话音落下,村长和里正已然走近。 对方是长辈,出于尊敬。 钱木木三人,主动开口打招呼。 村长和蔼的笑着,调侃道:“李氏,你这吃个饭还跑挺远。” 李婶子扯着笑。 “村长,您是来通知收粮的时候吗?” “是啊。” 村长顺了下胡须,迟暮般的嗓音响起:“里正已跟县里衙门汇报了,过个小半月官差就会来咱们村,你们可得提前准备好,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给官差大人添麻烦。” 说着这话,村长的眼神却看向了钱木木。 莫名被点了下的钱木木。 她呆了下。 扬唇笑道:“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村长这才收回眼神,满意的点着头,随后迈着步伐,去通知村尾其他人家。 第126章 陷阱 里正背着双手,从钱木木身侧错过。 忽而又顿下脚。 淡声道:“许钱氏。” 钱木木微微低头。 做足了小辈姿态。 “里正,您叫我。” 里正与村长的父亲是亲兄弟,而村长和许老头,还有许秀阳是一个爹娘,这几位都是许姓的同宗长辈。 或许是村长有兄弟的缘故,养就了和蔼可亲,而又随和的性子。而里正是个独苗儿,自小受尽爹娘的宠爱,导致他处事不近人情,性格就像块铁,又刚又硬。 可纵使是这般,里正在村里也依旧很有话语权,在官府那里也还算有几分薄面。 她可不想惹到里正,但也因着之前那拐弯抹角的对话,对里正这位长辈并无好感。 心里不喜是一回事,面上态度还是要做到位的。以免被挑出错处,到时候若是有事相求,可就不好开口了。 念及此处,钱木木表现的愈发谦卑。 见人如此,里正眼中的傲色化了些。 “你是个有本事的。” 说完,他便随村长而去。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 听着叫人晕头转向。 钱木木也一脸懵。 凑近张婶子和李婶子。 “里正,这话啥意思?” 李婶子挠挠脸颊,有些迟疑道:“大概......是在夸你吧。” 张婶子打了个冷战,“我从没见里正夸过人,这乍一听着,还真是叫人浑身毛毛的。” 钱木木也瑟缩了下。 “确实,有种被毒蛇舔了一口的惊悚感。” 张婶子瞅着钱木木,不由赞叹:“你这形容,真他奶奶的贴切。” ...... 明月弯弯,夜星璀璨。 微风似柳条纷飞,携带着凉意。 吹着叫人心里头也跟着凉快了下来。 钱木木坐在院子里,悠悠闲闲的歇着。 耳畔传来许小宝朗读书声,还伴着许家凌的纠错声,许家齐也埋头练着手握毛笔,许家连在旁边监督着。 李丫儿借着许小宝看书的烛光,缝补着干农活时候穿的破洞衣裳。 至于许家石,吃完晚饭就跑出院子,去找剩饭玩去了。 坐了许久,夜渐渐的深了。 钱木木站起身。 几个孩子也很自觉,打水洗漱后各自回房。 钱木木站在院门处,迎着茫茫黑夜,扯着嗓子喊:“小石头,回来了!睡觉了!” 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回应。 真奇怪,往常这时候她一喊就回来了的。 小石头是贪玩,但是却也晓得节制。 钱木木蹙眉。 双手拢成喇叭: “许家石!该回家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打屁股了啊!” 音尾悠荡了许久,还是没动静。 房里的几人注意到异常,接连走了出来,许家连肩上披着外衫,眉头紧皱:“娘,二弟没回来吗?” 钱木木顿首。 转头吩咐道:“大连,你和我出去在附近找找。丫儿,你和几个孩子在家里,要是小石头回来了,就大声喊我们。” 李丫儿郑重点头。 “娘,我晓得了。” 许家连闻言,急忙将外衫给穿好。 钱木木拿上大门门闩,许家连也拿上扁担,作为防身武器,这里的乡下夜里,是会碰见野狼或是野猪的,毒蛇一类也是有的。 一人提着一个灯笼,朝着外走。 走到岔路口,两人分开。 钱木木沿路扯着嗓子喊。 眼睛还不停的扫着周围。 心里疑虑重重,还隐有些着急。 白天的时候,许菊花才刚来闹过。 这晚上老二就不见了人影,这叫她如何不着急? 万一小石头要真落那神经病手上,还不晓得会吃什么苦头。 她必须赶快找到才行! 思及此,钱木木脚步加快。 飞快跑过过田坎,朝着村里许大家走去! 不远处,一个黑影跑过。 猫着身子,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看着那远去的黑影,钱木木却没有贸然跟上去。 这出现的也太巧合了,就好像是早就猜到她会往许大家去,故意制造这一出动静似的。 没有理会那黑影,直朝着许大家奔走。 那抹黑影晃动了下。 拧了下一处软肉。 熟悉的声音炸响! “啊啊啊疼!” 钱木木急急刹住脚。 扭头往那黑影望去! 这是小石头的声音! 那黑影眼瞅着吸引到钱木木的注意,拦腰抱着许家石,飞快穿过田埂,朝着树林里跑! 这举动,再明显不过的陷阱。 可许家石在对方手上,根本容不得钱木木丝毫停顿或是思考,只能跟着那抹黑影往林子里跑! 穿梭在森林里的黑影,异常的快。 钱木木跟的很吃力。 气喘吁吁的。 体力也渐渐的跟不上。 奶奶的,大晚上跑酷呢?! 一股火气腾升而起。 胡乱在地上摸了块石头,咬牙抛掷而去! 歪打正着,砸中对方后脑勺! 那黑影一顿。 停了下来,重物落地声响。 紧接着是,许家石一个痛呼! 那黑影拔腿冲了上来,一记重拳劈头盖脸的砸下! 带着一股无形的疾风,钱木木又惊又险的避开,手指狠点对方侧腰斜后方穴位! 黑影的动作一滞,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宛如蛰伏的狮子,被惹恼火了一般。 双拳握紧,横扫着想要捶人! 钱木木迅速后退。 在黑暗里待久了,周遭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许多,看着那毫无章法的打法,钱木木抄起门闩,闷头一棍狠砸在那脑袋顶上! 当头一棒,敲得脑袋昏。 那黑影摇摇晃晃的,扶着树似在缓劲儿。 钱木木可不会给这个机会,抡起门闩又接连好几棍乱砸! 最后一棍,狠劲闷挥! 黑影彻底倒地,瘫死在了地上。 钱木木这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许家石身上的绳索给解开,待到解开,她狠狠的赏了好几记爆栗! “不是告诉你了!天黑之前要回家的吗?!到处瞎跑什么呀!你知不知道——” “娘!” 许家石扑进钱木木的怀里,带着哭腔的道:“娘呜呜呜,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钱木木叹了口气。 无奈的拍了拍小家伙后背。 温声安抚道:“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再玩太久,不然的话,我就要真的惩罚你了知不知道?” 话音落下,头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宛如一个布满荆棘,缠绕着手指粗细小蛇的大网,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毛孔悚然。 第127章 联手夜袭 钱木木都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一拳头打在了左耳上! 耳鸣嗡嗡作响! 钱木木嘴角溢出一记痛哼,忍着疼意将许家石给推开,扭头冲那黑影就是好几拳头砸上去! 那黑影也不知道是脑子真给打蒙了,还是没想到钱木木都被狠抡一拳了还能有力气反击,被打时竟没防守躲避。 有了前一秒的教训,钱木木这次不再留有余地。 轮番出拳,随后又是一记高抬腿! 跨间钻心刺骨的痛,袭击上天灵盖! 那黑影痛得宛如刚出生的小山羊,内撇着双腿,脸色涨成肝紫色! 跌跌撞撞,脚踩到一石头。 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可他根本没力气起身,捂住档口,身躯弯成被雪压垮的松枝。 钱木木的左耳嗡鸣作响。 单脚悬在那黑影摁着的地方上。 带着无法释怀的烦躁,狠狠碾压! 一声破锣嗓子的尖锐声,直冲云霄! 这回,人是彻底昏过去了。 旁边的许家石,身形止不住的抖了抖,眼睛在扫向自家娘亲时,急忙跑过来,关心的问:“娘,你受伤了?” 钱木木沉下一口气。 “没事,我们回去吧。” 许家石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牵着自家娘亲的手。 两人当即就走。 可走了几步,钱木木又回过头。 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呼呼吹燃。 靠近那地上黑影的脸颊,仔细端详着。 国字脸,浓眉大眼。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这不是村里的独户,许阿春吗? 她可不记得,原身和这人有什么过节。 难不成又是许秀才遗留下的祸端? 但山里头不宜久留,钱木木也没在此停留,带着许家石往山下走。 心里带着疑惑,钱木木下了山之后,还问了两嘴许家石,结果得到的答复也是没什么得罪过的地方。 那这就奇了怪了。 钱木木思索了下。 却还是寻不出个因果。 半路上碰见许家连,将人叫上一起。 人刚到自家院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好一大声响,还带着怒斥和惨叫声! 许家连大手将门给推开! 院子里,李丫儿和许菊花揪扯成一团,许刘氏在一旁又掐又咬的。 许大怀里抱着小野猪,嘴里不停催促:“臭娘们些,快点!待会儿要是许钱氏回来,要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话音刚落,许大就听见院门那边传来动静。 瞅见钱木木出现,许大缓缓后退,气恼的狠狠踹了脚许刘氏,张嘴臭骂:“死娘们,拖拖拉拉的,这下好了,人都回来了!” 许刘氏揉了揉被踹的屁股,瞥了眼已经得手的野猪,勾唇笑着十分自信。 “怕什么,野猪在咱们手上!” 狠狠扯了了李丫儿的头发,许菊花也跟着挣扎站起来,并肩后退着。 李丫儿从地上爬起来,见到自家婆婆回来,赶忙跑过去,愤声指控道:“娘,您走之后没多久,这帮偷盗贼就从后墙那边爬了进来,想要偷野猪,不能放他们走!” 瞧着许大几人,钱木木眼睛微眯。 如果说在山上遇见许阿春,她还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咋个回事,可在看到这帮人在的时候,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帮人摆明了就是串通好的,故意将她给引出去,好趁机上门来偷东西! 手段挺高明的嘛,还会声东击西。 将李丫儿那遮住半边脸的发丝,往旁边拨弄了下,钱木木关心道:“没受伤吧?” 李丫儿摇摇头。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你让开些。” 李丫儿有些羞愧的退到一旁,不仅让对方得逞,自己也狼狈得像个泼妇一样,真是丢人。 钱木木握着门闩,踱步上前。 瞧着那手臂粗的门闩,许刘氏脸皮抖了抖,企图讲道理:“许钱氏,我们家菊花为你们老许家添了个子嗣,这些年我们分文没要,如今不过是来讨点利息,你不至于动手吧?” 钱木木抡起门闩就砸! 半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许大几人抱头鼠窜! 弯着腰想要跑到门口处,却被许家连给拦住了去路。 这帮上门来偷抢的强盗,许家连一点都不想手下留情,学着自家娘亲那样,怎么狠怎么来! 钱木木举着门闩,在后头追! “邦!邦!邦!” 敲在脑袋上,闷声作响! 打得许菊花龇牙咧嘴,痛得都不晓得该捂哪里。 又要躲避头上的棍子,又要抱住怀里挣扎的野猪,许大吃力的根本不行,一个慌神间小野猪脱手而出! 李丫儿眼疾手快,飞扑上去将小野猪紧紧抱住,死活不再撒手。 被打的实在受不了,许刘氏眼泪汪汪,刹住脚想要求情,结果一棍子砸在头顶尖儿,砸得她眼冒金星,浑身骤软,倒地不起。 许菊花尖叫一声,扑到许刘氏的身旁,使劲摇晃着对方的肩膀,急切的唤:“娘,娘,你醒醒!” 一人昏过去,钱木木也就此收了手。 门闩杵地,冷声道: “许菊花,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来我家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你半夜三更闯进我家偷东西,这件事我会告诉里正,让里正来处理,你们就等着接受该接受的惩罚吧。” 白天来闹一通也就算了,晚上还要绑架她家老二,简直就是找死!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帮人! 里正在村里头,是出了名的公正。 但也是出了名的心肠毒辣。 外姓人犯了错,小事调节。 大事,直接送官府。 可若是本族的人犯了错。 无论大小,都不会送官府。 却是会搬出许家家杖,实行杖打。 根据犯错的程度,来定杖打棍数。 而手握这许家家杖鞭打的人,是受害方。 也就是说,力度大小完全看受害人心情...... 许大闻声色变,急急的阻拦。 “不要!千万不要告诉里正,这个事情要是让里正知道了,那我们就死定了!” 光一个半夜行窃。 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到时候不仅会被全村人唾弃,搞不好他们还会被许钱氏给打得半身不遂! 里正对待本宗的人,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 第128章 给个公道话 “死定了?” 钱木木笑得很灿烂,“那我真想瞧瞧。” 说罢,她转头就让许家石去找里正。 瞅着人跑出去,许大面如死灰,嘴里念叨着:“惨了,惨了......这下惨了。” 昏过去的许刘氏幽幽转醒,撑着脑袋坐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脑子慢慢的反应过来,他们还在许钱氏的家里。 张嘴就想嚷骂,却被许菊花捂住嘴! 许菊花苦瓜脸,幽声道:“娘,许钱氏去请里正了。” 她白天来这里怎么闹都不怕,一是因为里正不会轻易管别人家里事,二则是她来闹好几次,许钱氏都没告到里正跟前。 渐渐的,她胆子也放大了些。 可村里前些日子才发生过一起夜半行窃,那贼人将李华的脑袋都给打破,差点闹出人命来。 自那以后,里正在村里放下话,只要是半夜行窃被发现者,一律重罚,决不轻饶。 白天她也是被气昏了头,回去不由自主的就冲她娘抱怨......可说到底,她没想过半夜来偷人东西啊! 想到这里,许菊花像是豁然开朗了般。 “娘,都怪你!” “我不过是说许钱氏家里有野猪,你就窜撮着我来偷。待会儿在里正跟前,你可要把所有罪证都承担下来。” 许大也瞪了瞪眼睛,像是尽头看到了生的路轨一样,毫不犹豫甩锅道:“你个臭婆娘,里正面前你给老子好好说话,要是敢说这事儿跟我有半点关系,回去我要你好看!” 许刘氏瞳孔震惊,满眼不敢置信。 “你,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对我?” 许菊花一脸的不赞同,“什么叫我们怎么对你?这本来就是娘你的错,要不是你......” 瞅着那边窝里乱的动静,钱木木无声嗤笑。 收回眼神,左右扫着院子里。 都不见许家凌,许家齐,还有许小宝的身影。 钱木木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 侧头看向许家连。 “我看着院子里三人,你进去瞧瞧小凌他们。” 许家连肃然点头。 “好。” 言罢,走进屋里头。 就见许疙瘩被许家凌给摁趴在地上,许大家新妇蒋如花握着把菜刀,勒着许小宝作威胁,厉声逼迫着许家凌放开许疙瘩。 一旁的许家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自家大哥进来,他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 “大哥!” 许家连对其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心跳如雷,强装镇定的盯着蒋如花,极其严肃道:“蒋如花,里正马上就要来了,我劝你不要胡来。” 蒋如花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儿,而且还与村尾许家没有过往恩怨,来这里也只是受许刘氏胁迫,在听到里正的两个字,小丫头的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 低头看向被禁锢在怀里的许小宝,她突然尖叫着把人给推开,手上的菜刀也随之掉落。 “当啷!”一声。 许家连眼疾手快,一脚将菜刀给踢远,夺步走到许小宝跟前,万分焦急的查看着。 尤其是脖颈周围,使劲扒拉着瞧了又瞧,没见着伤口,他才稍微放下心,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许家凌也从许疙瘩身上起来,走到自家大哥身旁。 许疙瘩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满眼怒瞪着许家凌,作势还想要动手,却在看到许家连一脸蛮横的脸庞,顿时消了气焰。 院门口传来动静。 紧接着,里正小儿子许知礼出现在门口,板着一张冷漠脸。 “我爹来了,你们都出来。” 几个小孩儿,闻言瑟瑟发抖。 先后走了出来,许家连走在后头。 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住,许知礼凑近,三分埋怨道:“你到底行不行啊,都这么些年了,还没甩掉许大那一家渣滓。” 许家连和许知礼虽差了辈分,但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要好。 许家连肩膀一歪,将那手给抖落下去。 随后走到自己娘的身旁站定。 许家的院子里,站着好些人。 村长里正,许家二老都来了。 还带着自家的儿子。 里正上前两步,铁面道:“现在,人——” “等等。” 钱木木站出来打断,道:“还有一个人,许阿春在山里,他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 里正一顿。 将自家儿子许知礼,和村长的孙子许家兴给叫出来。 “你们两个,同许家石去山里,将许阿春给带来。” 三人闻言,当即就出门去。 许阿春...... 许菊花脸色微变,咬着下唇,心中满是疑云。 “不是,我说里正!” 许大忍不住开口道:“这事儿我不都说了,是许刘氏一个人犯的错嘛,怎么还越扯人越多了呢?” 冷冷的瞥了眼许大,里正全然不搭理。 村长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可却也没搭腔。 这里地位最高的长辈,都没开腔。 其他人,就更不吱声了。 一时间,场面冷寂下来。 全百川钻着脑袋,凑到钱木木身旁。 “师父,你明儿去三爷爷那里吗?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钱木木点了下头。 许家复手臂治好,人也给送去学堂,几个孩子身上的疤痕,也在一点一点的淡化中。 农忙告一段落,找泉水的事儿一时间也找不到,明天是该去许秀阳那里坐坐,看看老人家了。 拿了人家的银针,总要做点儿人事。 全百川见人答应,开心得笑了起来。 这一笑,惹得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不习惯被人关注的全百川,整个人僵了下,讪讪的蜷缩到钱木木身后。 里正见状,面容柔和了些。 一炷香过去。 外头传来脚步声。 许阿春走进院子里,鼻青脸肿的。 许家石三人,随之走进。 里正看向钱木木。 “许钱氏,这次人到齐了吧?” “没问题的话,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述说清楚,不许有半点隐瞒。如若不然,你也一并受罚。” 钱木木微微颔首。 娓娓而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在山里边抓到一只小野猪,前脚刚带回家里边,后脚许菊花就上门来想要强行带走,还威胁我必须要给她儿子许宝贝上族谱,不管用什么办法。” “当时我没有同意,还痛打了对方一顿。夜深的时候见不着我家老二,我和我大儿一起出去寻找。途中,那许阿春利用小石头将我引到森林里头,想要教训我一顿。” “情急之下,我用手上的门闩回击。事后我带着小石头回到家里边,就发现许大带着一家老小,在我家抢东西不说,还动手打人……此番叫里正您来,不为别的,只求您给个公道话。” 第129章 自以为是的聪明 话音刚落,许菊花张口就骂! “放你奶奶的屁!” “里正,别听她瞎说!我们才没有和许阿春串通好对付她,这都是她瞎编的!” 里正冷眼瞧着。 “那你有没有上门来威胁许钱氏,还想要抢她家的野猪?有没有半夜三更跑来这里偷东西?” “这……”许菊花有些迟疑,嘴唇蠕动着想要反驳,却又不敢在里正面前撒谎。 说真话只是会收到责罚,但若是撒谎被拆穿,可就不只是责罚那么简单了。 看到这个反应,里正都不用多问。 许大一家人的德行,全村都知知道是个什么样。 要不是这次事件跟行窃有关,他都不愿来的。 他转头看向许阿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阿春从刚才就想要说话的,可是里正在,他不敢随便造次,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见里正问他,许阿春急忙道:“绑架许家石的整件事情,是我一人策划的,跟许菊花他们一家没有关系,里正你要想罚,罚我一个人就好。” 里正嘴角一扯。 “不是我要罚你,而是你要为你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且事到如今,你就算想要包庇,也是在做无用功。” “不是的,不是的!” 许阿春满脸惶急,双手合十恳求:“我真的不是在包庇,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做的,里正,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 里正直接侧过身去,看向许家凌,许小宝,许家齐,眼神柔和了几分。 “你们几个,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家凌微微摇头。 许小宝咬着下唇,心肠软的没告状。 许家齐更是个胆子小的,连嘴都没张。 许家连本想站出来为自家弟弟妹妹说句公道话,可瞧着三个小不点都不肯多说的样子,他也打消了念头。 里正以为三个小家伙没被欺负,见状也没追问。 眼瞅着里正就要给他们定罪,许大一脚狠踹在自家媳妇儿屁股上,咬牙切齿道:“还不快点跟里正说明真相,偷东西的人是你,我是来带你离开,又无辜被卷进来的那个!” 许菊花也连连点头! “是啊娘!快点和里正承认呀!” 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许刘氏只觉得陌生得紧,心也跟着拔凉拔凉的。 方才自家人斗也就算了,现在到了里正跟前,这父子二人,居然还想让她将罪责都揽到自个身上...... 她嘴唇微颤着,心酸的撇过头去。 许菊花还在拽着许刘氏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要人赶紧承认,许大也不停的嚷着。 里正没兴趣瞧窝里斗,直接宣告结果:“偷窃,且还是偷本村的人,你们胆子挺大的。” “明日一早,请许家家杖行杖打。许大,许刘氏,许菊花三人,各三十板。至于许疙瘩和蒋如花,每人十五板。” “许阿春行绑架,加诱人进树林欲行暴力,四十板。至于行杖打的人选,许钱氏你自己定。” 说完,里正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片刻都不想多呆。 许疙瘩一万个不服,追着里正大吼:“那我身上的伤,难道就白挨了吗?!里正,你这根本就是偏袒许钱氏一个寡妇!你该不会是跟她有一腿,心疼相好的才这样吧?!” 话音一出,三三两两的哗然声响起。 钱木木眼一瞥。 自家大门那儿,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吃瓜群众。 里正身形一顿。 站定侧身,瞧着许疙瘩。 许大脸色巨变,赶紧捂住许疙瘩的嘴,冲里正讨好的憨笑:“里正,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里正冷冷嗤笑。 转身踱步走到许疙瘩跟前。 微微附身,一双鹰眼直直盯着。 “小子,是你偷窃在先,被揍也是你活该。这要挨的板子便是要你记住,这个世上是有规矩的。” 许疙瘩狠力一咬! “啊嗷!” 许大吃痛,松开手。 许疙瘩瞪大双眼,用鼻孔出气! “什么破规矩,你真以为村里人服你的很?!你恐怕都不知道大家伙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吧?!你不过就只是个利用里正身份,行自己的私欲。整天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了人!” 话音刚落,一耳光呼过! “啪!” 许大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没大没小!谁教你不尊长辈的?!快点给里正爷爷鞠躬道歉!” 说罢,他使劲摁着许疙瘩的脑袋,强迫着那高昂的脑袋往下低,眼睛还不停观察着里正的神色,充斥着小心翼翼。 许疙瘩却犟着,怎么也不肯低。 里正俯视着疙瘩,神色如墨。 不怒也不喜。 微一摆手。 “不必。” 许大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干笑。 里正眸色深深,向许大瞥去一眼。 “你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 扔下这句,里正转身就走。 村长脸上依旧带着笑,颇为意味深长的瞅了眼许大和许刘氏,随着里正一并离去。 里正和村长都离去,其他人也没久待,先后走出许家大院门。 院子里空了下来,钱木木将大门给关上。 一旁的许家连纳闷道:“真是没想到,许疙瘩说那些冒犯里正的话,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许大叔......还动手打人,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钱木木勾唇一笑。 “自家人再狠,能狠到哪里去?许大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许疙瘩,要是等里正开腔,那就真的晚了。” “这孩子犯错,家长都教训了,里正要是再揪着不放过,那里正在众人心中岂不成了小鸡肚肠的人?你觉得,依着里正那样身份的,可能会做这种自损形象的事儿吗?” 许家连有些惊讶。 “许大心机这么深的嘛,可他们一家子都是泼皮无赖啊,咋可能刹那间就想到这一层?” 钱木木有些无奈。 “人家只是泼皮无赖,又不是没脑子。” 许家连挠挠头。 还是弄不明白。 钱木木走到屋檐下,看着许家凌。 “你身上,有哪里受伤吗?” 第130章 结怨撒气 许家凌摇头。 他的腿伤,已经好了个大致。 许疙瘩就是草包一个,轻松就能给撂倒。 钱木木见状,点了下头。 “那就好。” 随后便进自个屋里。 收拾了下,躺下睡觉。 ...... 翌日。 清晨时刻,浓雾淡去。 声声鸡叫声响起,朝阳徐徐而升。 钱木木从床上坐起来,打了哈欠。 懒懒散散的穿上衣裳,拉开房门。 院子里是好几张大竹席,上头晒着粮食。 靠近屋檐这边,两个大木架上也摆满筲箕。 里面是各种要晒干的草药,和一些干干菜。 家里头孩子都各自忙去了,李丫儿也不在家里。 伸了个懒腰,钱木木走进厨房舀水洗漱,又从锅里盛上一碗小米粥,舀进两勺酸萝卜进去,搅拌了下喝着走出厨房。 倚靠在院门口处,呼吸着新鲜空气,悠悠闲闲的喝着。 隔壁张家的门,拉开来。 张婶子站在自家台阶上,抖着簸箕上的灰,眼角余光瞥见端着碗喝粥的钱木木,手上随便拍了两下,迈着步伐就冲这边来。 冷不丁的,她道: “昨晚,你家还真热闹。” 咽下嘴里的粥,钱木木斜着看人。 “你是在埋汰我?” 张婶子嗔怪的瞪了眼。 “我是那样的人嘛!” “那许菊花整天缠着你,为的是个啥事儿,村里头人都晓得。谁会说你笑话?就算是听见你跟许菊花的事情,也只会感叹你命不好。”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命不好?依我看,是那许闻书缺德。” 这是真生气了? 张婶子悻悻然的挠了下脸颊。 扯开话题:“今天早上不是要请许家家杖嘛,你还不快点去?” 钱木木眼一睁! 才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儿来。 三两口将温热的粥给喝下肚。 嘴一抹,关上门就走。 张婶子也赶忙跟上。 ...... 宗祠。 宽大的院坝上,聚满了人。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 有人眼尖的瞧见钱木木,叫了声。 围作一堆的人闻声,纷纷往两旁让去。 钱木木眉头微挑。 穿过人群,来到院坝中心位置。 里正站的位置处除了村长,没有一人敢靠近。 见到钱木木来,里正也不拖沓。 “许钱氏,做好人选了吗?” 钱木木嘴唇微抿。 “里正,除了许菊花,其他人可不可以交由您来安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句话,不论是用在感情上。 还是用在私人恩怨上,都是一样的。 昨晚许疙瘩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张嘴就造她和里正的黄谣,里正就算再怎么冷漠冷情,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怒意。 而她这么做,就是在给里正制造机会。 就是不知道,里正接不接她这个话了。 那双暮色沉沉的眸子里,激起很轻微的涟漪,里正凝视了片刻钱木木,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从人堆里,叫了几个人上前。 淡声询问:“这几人,如何?” 钱木木打量了眼。 都是与许大家有仇的,结怨还不浅。 看来,里正也气不轻呐...... 她当然没意见。 当即就点了头。 那几人手脚麻利的很,拖着许大一家四口强行摁到长凳子上,其他人还十分‘热心’的上前将人手脚都给控制住。 至于杖打许阿春的人,里正也没手软,叫许家连和自家儿子许知礼负责。 受杖打的人,排成一排。 棍棒,高高扬起。 又狠狠落下。 抽打的肉闷声,接连不断。 许菊花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满眼恐惧的捂住耳朵,蹲下来想要逃避,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那边望去,眼睁睁瞧着自家人那麻布衣裳被鲜血晕染成乌色...... 许家家杖,一共三十根,被拿去几根,也还有很多,钱木木却并不着急。 而是让许菊花瞧了个够,她才叫了张婶子和李婶子搭把手,将人摁在凳子上,手起棍落的打! 每一棍,都是用足了力气! 许菊花的惨叫声,尖锐又刺耳。 一声接着一声,大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周围凑热闹的人,瞧着都觉得好狠,到了后头,好些人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 三十棍,全是钱木木亲手给打完。 趴在长凳上的许菊花有气进没气出,眼皮子耷拉着,半死不拉活。 那边的杖打,也都完事儿了。 里正全程面无表情,看完后便走。 村长侧头同自家孙子说了声,让许秀阳待会儿来给人瞧瞧后,也走了。 好戏看完,众人也先后散去。 心里头的气撒出来,钱木木心情舒畅的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在旁边的张婶子有些好笑。 “气撒完了,开心了?” 钱木木笑着点头。 尤为豪爽。 “那是当然!” 李婶子却面有担忧。 “你这样搞,许大家说不定会缠你缠的更加厉害。” 钱木木顺着坡往下走。 毫不在意。 “他们厚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个教训不会让他们长记性,但是可以让我心里爽啊,这就足够了。” 她本也没指望,这事儿能让许菊花记住。 许菊花那种一根筋到头的人,在没达到目的之前,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但起码这伤,许菊花好些日子都不会再在她跟前蹦跶,她也能过些安生日子。 想到这里,她伸了个懒腰。 心里像是骤然落了口气似的。 腰间忽然被戳了下。 钱木木放下手,疑问的瞅了眼张婶子,就见对方示意她看斜右方处。 钱木木侧目望去。 一棵槐花树下,顾小羽站得笔直。 身上还带着些许伤,额角也乌紫一块,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边,莫名其妙的哼了声转身离去。 钱木木一头雾水。 这书中女主,有时候的举动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揪了眼走远的顾小羽,张婶子八卦道:“许疙瘩原先想娶的不是顾小羽嘛,结果被隔壁蒋家使下作手段给抢了先......” “虽说许疙瘩是个癞蛤蟆,可赖不住他爹娘舍得给粮呀,那顾小羽和许疙瘩的婚事黄了之后,顾婶子的算盘也落空了,气得这些天都没睡好觉。” “那顾婶子夜里睡不着觉,就把顾小羽给扯起来暴打一顿......啧啧啧,我瞧着那顾小羽脸上都带着伤,身上估计没一块好肉。” 第131章 这桩婚事只怕要黄...... 说到这里,她扯了下钱木木。 “那丫头那么恼你,搞不好她是真的对许疙瘩有那意思。所以见你对许疙瘩一家如此狠,心里怨恨你呢。” 钱木木摆了摆手。 极其笃定。 “绝对不是。” 听张婶子这么一说,让她想起顾小羽暗地里窜撮许家复偷东西的事情。 罚跪之后,许家复也跟她说清楚了其中的脉络。 应该是被她当面拆穿后,这件事没能得到妥善处理,顾小羽面子上过不去,又认为自己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故而对她生有怨怼吧。 毕竟,只要她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小羽就能拿着两个镯子和一锭银子,去自个娘亲跟前交差,也不用连夜遭受毒打。 ...... 村尾许家。 吃过午饭后,许家连走到梨树下头,冲自家娘亲道:“娘,地里零零碎碎的活都干完了,天干地里没水,之前我撒下的白菜种全没长起来。” 嗑着瓜子的钱木木,闻言一顿。 这大连很少会同她说起地里的活儿,这是有事儿要商量? 思及此,她缓缓坐起身来。 接着话扯:“这要是井里的水多的话,就能挑去浇。可奈何井里的水也不多......既然长不起来,那就别白费功夫了,这能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等到明年咱们再好好努力。” 许家连垂着头。 似乎有些犹豫。 “娘。” 钱木木鼻腔震了下。 “嗯?” 许家连深呼吸。 声音有些瑟缩的道:“您之前不是问儿子,对未来有何打算......儿子想跟人学算账,能行吗?” 钱木木未经思索,欣然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了。只是我想知道,你这是深思熟虑的,还是突然心血来潮?” 许家连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老老实实的交代:“许知礼前两天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福安县的李记酒楼当学徒,这条路子里正已经打通了。要是我想去的话,过几天和他直接一起到那里就成。” 钱木木沉吟片刻。 “大连,你是真心想去吗?” 自家孩子能有上进心,她当然是乐得此见的,可怕就怕这孩子不是真心想干这个,而是出于其他的考虑。 毕竟今年的收成不好,是摆在明面上的。原身没管的这五年,家里几个孩子也是在冬天挨过冻受过饿的,有好几次还差点饿出人命。 自有了之前种种惨痛教训后,许家连就变得越发拼命,一天到晚干活都不带停的,使劲的想要多囤积粮食。 或许在大连的内心,他是自责的吧。 身为家中老大,却没能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所以才想要通过不断的干活,来填补内心的亏欠和内疚。 许家连垂着脑袋。 并未作答。 这一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将那双满布沧桑的手拉过来,钱木木用自己的双手将其包裹,温柔的道:“还记得娘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大连。” 许家连抬头,凝视着那双杏眼。 过了半响,他眼睫轻颤。 “您说,这个家交给您来支撑就好,让我开心快乐的活着,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钱木木抿唇笑着,“所以,娘现在问你,你是真的想要跟许知礼去福安县当学徒吗?” 里正身为一村的管事人,又还是同宗的长辈。她倒不怕里正或是许知礼会坑骗,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心话的答案。 许家连抿着唇。 答非所言:“娘,前些日子我同您说,儿子这辈子是为弟弟妹妹们而活,这种话听起来显得我很没主见,但我并不为此而耻,反而引以为傲。” “过去几年里,弟弟妹妹们跟着我狠狠吃过苦头。我如今就盼望着,等赚到大钱,弟弟妹妹们能够吃饱饭穿新衣......都说长兄如父,爹爹去世后,我也算是弟弟妹妹的半个父亲。” “儿子这几日辗转反侧的想了又想,这个家很大,全部重担都抛给您,日子久了您也会累,儿子想替您分担,这也是儿子的一份责任。” 话到此处,许家连停顿了许久。 眼神非常坚定,铿锵有声道:“所以,儿子想去。” 直视着那双一汪清潭,清澈见底的眼睛,钱木木有些缄默。 过了会儿,她垂眸道:“好,那就去吧。” 本来做好了持久战,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了,许家连反而有些忐忑。 “娘,您生气了?” 他说这些,无异于把娘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抛之脑后,娘想让他为自己而活,可他却将弟弟妹妹挂在嘴边,娘只怕是对他失望了吧...... 钱木木莞尔,缓缓的摇了摇头。 “娘前些日子同你说,希望你活出自我,是担心你被自己捆绑住,心里得不到自由,毕竟你这几年都是在为小石头他们而活。” “如今你说这些,也让我知道了你内心所想。既然这是你坚持的,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无论是为了谁。”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听得许家连眼中泛起泪花,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额头抵在钱木木的手背上,微微哽涩道:“娘,我一定会挣大钱的。” 钱木木抽出一只手,抚着许家连的脑袋,浅浅的笑着道:“娘不指望你赚大钱,唯望你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去当算账的学徒也好,将来不论是自个开店亦或是当掌柜,都还是个傍身的技能。” 话音落下,正逢李丫儿从房里走出来。 钱木木张口就道:“丫儿,你这几天收拾下,到时候你与大连同去福安县。” 此话一出,李丫儿与许家连神色各异。 许家连直起腰身,面色有些僵硬。 李丫儿有些惊讶,“娘,福安县离这里老远了,咱们去那里作甚?” 钱木木面上笑着。 “大连要同许知礼去福安县的一家酒楼当学徒,你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大连嘴上不说,可她却是能看得出的。 丫儿名声受辱和流红的误会虽已解开,但这个事情还是在大连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也知道,他一直就在介怀。 因为心里头膈应,连话都很少同李丫儿说。 才刚成婚的新婚夫妻,感情跟要碎的破角碗似的,要是再长时间分开,这桩婚事只怕要黄...... 第132章 ‘诅咒\’ 李丫儿忙不迭的点头。 去到福安县后,她夫妻二人就能有许多独处的时间,到时候她也能好好笼络当家的心。 当家的心里头在想啥,日日同枕眠,她何尝会不晓得? 只是,除了勤快干活,讨好当家的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如今能一同出远门,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当家的对她看法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瞅了眼李丫儿那抑制不住的开心笑脸,许家连眉头一蹙。 “娘,我是去当学徒赚钱的,不是去游玩,带着李氏怕是多有不便。况且带着李氏去,会有很多不必要的支出,到时候我还得考虑她的住处,咱家家里头本就没多少银子,就不要再糟蹋了。” 这话听着,实在刺耳。 钱木木面色微凝。 她从未想到,许家连会对李丫儿如此排斥。 李丫儿那满腔的热情与期待,也被一盆冰水给浇熄,垂头攥着衣裳,萎靡不振的扔下一句“婆婆,儿媳去后院喂鸡了。”,便走开了。 见娘脸色不对,许家连还想找补几句,却被钱木木抬手给打断。 “这一切都是你所选,我并未勉强过你,你如何对待你丫儿,也是你的事情,不必向我说明或是解释。” 说完,她出了门。 往许秀阳家走去。 站在树下的许家连神色微怔。 心乱如麻,左右张望着。 却又不知自己在找什么。 ...... 漫步在蜿蜒曲折的路上,钱木木仰头看了眼天。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空气中漂浮着丝丝风,卷着炎热拍打在脸上,才走这么一截路,浑身就已冒起汗,后背也黏黏糊糊的。 不远处,一抹藏青色身影往这边跑来! 脸上带着万分的急切,在看到躲在树荫下的钱木木时,步伐更快了。 全百川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师父,三爷爷叫您去许家老宅那边,许落真的快要不行了!” 钱木木眉宇一皱。 “走!” 两人行色匆匆,步伐快如疾。 朝着许家老宅那边,急速赶去。 虽说她与许闻利一家不对付,可俗话说的好,不看憎面看佛面,之前许闻利夫妻帮她家收粮,一忙就到深夜。 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帮了忙是真的,就冲这一点,去瞧瞧也是应该的。 紧赶慢赶,两人赶到许闻利家门前。 院门大敞着,里头传来清晰的哀嚎声。 钱木木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踱步走进。 站在门前,瞧着里面。 床上的许落,双眼瞪大,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手摁在胸口处剧烈起伏着,看起来很是难受。 刘小花扑跪在床头,泪水鼻涕横肆,声声悲痛深似海,连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不要走啊,你要是走了,娘也不活了啊......” 哭泣声四处弥漫,气氛有些沉重。 身后,骤地出现个人。 “要进去就进,不进去就别挡道。” 这话算不上客气,钱木木扭头瞧着。 许闻利的三女儿,许莲手上端着个盆,吊着双丹凤眼,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钱木木挑了挑眉。 因着刘小花对她心有怨恨,这许闻利的几个孩子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看什么看!”被那双眼睛盯着瞧,许莲心里就来火,凶巴巴的将人给撞开,端着盆走到里面,“娘,给四弟洗一洗吧,他已经快要不行了……” 话音刚落,盆子就被打翻! 盆里的水,撒得到处都是。 刘小花一脸凶狠,大声怒斥:“许莲你个死丫头,你安得什么歹毒心肠!我宝贝儿子还没死呢!你就这么着急,恨不能咒着他赶紧死是吧?!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猝不及防被吼,许莲征愣了瞬,急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娘!我只是想让四弟舒服一点。” “少狡辩了!” 刘小花一声爆吼,泪流满面,凄苦呜咽声溢出:“你们都盼着我儿早死,你们都觉得他是个累赘,是个废物......” 院门处,徐徐走进来几人。 许秀阳看到钱木木,有些微愣。 “我还以为你会先去隔壁老宅,不成想你竟直接来了这里。” 钱木木顿了下。 全百川方才说的好像也是老宅...... 她挠挠脸颊,道:“听全百川说许落快不行了,一时着急就先来这边了。” 许秀阳闻言,点点头。 “你可进去瞧了?” 钱木木摇头。 “并未。” 房间的卫生情况并不好,她不想轻易冒险。再说许落大势将去,就算将人救回来了,也活不了多久。 她自认不是什么天降的菩萨,也没有那好善乐施的心肠。 人之生死实乃常态,她能来这里瞧上一瞧,已经算是尽了情分。 许秀阳沉沉的叹气。 软和的道:“算是三叔求你,进去给许落好生瞧瞧……那孩子是真的不行了,这个人情就当是卖给三叔的,可好?” 旁边的许老太太上前两步,紧攥钱木木的手,那双如沟壑般的眼眸,悲切的注视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钱木木敛下眸子。 许秀阳,许老太太。 她都挺喜欢的,虽是长辈。 却并无架子,也不倚老卖老。 如今开了这口,让她实在有些不好拒绝。 钱木木沉默了半响。 扭头冲全百川道:“辛苦你跑一趟,去我家找我家老三,让他去我屋里,把我放在床头柜里的匣子拿给你,你帮我带来。” 全百川微一点头。 当即就走。 听到这话,许秀阳和许老太太也晓得钱木木这是答应了,心里不禁有些开心了起来。 钱木木将手帕给展开,捏着斜边两角系在后脑勺上,瞅见两位老人脸上的笑意,她扯着嘴角。 “我劝你们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人能不能救回来还尚未有定数。” 许秀阳看得很开,反而安慰起钱木木。 “尽力就好,无需有太大压力。” 许老太太也点点头。 “是啊,是啊......” 站在自家厨房门口的许段,不屑嗤笑,“奶,三爷爷,就算你们再怎么折腾,那许落也绝对活不过今晚。” 第133章 那还真是晦气 许老太太眉眼间染上一抹郁色,却并未多言,陪同着钱木木一同进去。 瞥了眼厨房那儿的身影,钱木木收回眼神,抬脚走进房间里。 刘小花在听到钱木木要给自家儿子治病时,歇斯底里的嚷着不让其接近。 钱木木双手环胸。 “除了我,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还是说,你想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去世,连最后挣扎都不做?” 这两句问话,直击灵魂深处。 刘小花顿时不闹了。 默默走到一旁,安安静静的。 房间里蔓延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钱木木将窗户全都给打开,停滞的空气才流动起来。 许落面容枯槁,眼眶深凹,一双眼珠子宛如被晒干的鱼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周身萦绕着人之将死的腐败味道,刺鼻的难闻。 搬来个凳子坐下,钱木木将手搭在那纤细的手腕上,屏住心神诊脉。 过了好一会儿,钱木木才收起手。 该说不说,许落的情况实在糟糕。 刘小花满眼惶急。 “怎么样?能治吗?” 钱木木瞥了眼刘小花,并未多说。 脑海中可救治的法子,已成雏形。 现在就等全百川将银针给拿来,她好行针。 一炷香过去。 房门处,一个身影急匆匆跑进来。 全百川脸颊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落,单手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的将匣子递出去。 道了声“辛苦。”,钱木木拿过匣子。 将其打开,平铺在桌子上。 又转头向刘小花要了半碗高粱酒,把银针给消毒,缓缓扎入肌肤中。 一根根的银针刺入。 许落麻木呆板的面色,微动分毫。 过了片刻钟,银针拔掉。 又行第二次针。 以此往复。 直到第三次,许落的眼皮颤了下。 像是还魂般,渐渐有了知觉。 眼珠子也转动了下。 见人逐渐有了反应,钱木木当即更换扎针的穴位,又连着扎上两次,许落的情况有所好转,破锣嗓子的嗓音,嘶哑且难听。 “水,我要喝水......” 刘小花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扭头就冲出去! 端来一碗凉白开,嗓音哆嗦着道:“儿,娘的儿,来,娘,娘喂你喝水......” 集中精力行针很是耗费心神, 钱木木面色有些虚弱,轻轻将碗给推开,淡声道:“用勺子给他的唇润一下就可,刚扎完针不能喝水。” 刘小花本就对钱木木心存埋怨,对她说的话更是持以不服和不信任的态度,见人不让她给宝贝儿子喂水,一脸的愤然。 “你凭什么拦我?!” 钱木木自顾自的收拾着银针,早有所料的勾唇笑了起来,“你想喂就喂呗,反正会难受的又不是我。” 她和这家人也打过几次交道,每一次都能让她留下不小的印象。这也是为什么许三叔几次三番在她面前提及,而她始终不愿来救治许落的原因,这家人根本就不是会感恩的主。 这次要不是许三叔和许老太太开口,她是绝对不可能管这个烂摊子的。 刘小花有些迟疑。 看着儿子略微有了些许生机的面庞,再一回想刚才那副死气萦绕的面容......她咬咬牙,转身出去拿上个勺子,极其小心的把许落唇瓣给润湿。 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她的眼睛却不瞎,心里也明白,她儿子方才的确快要死了,现在能活过来,全是钱木木的功劳。 可越是这般想,她心里就越是来气。 这样一来,钱木木这个狐媚子不就等于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了吗?! 真是,想想就来气! 没有读心术的钱木木,自然不可能知道刘小花在想什么,但她也没那心思去猜,拿起装有银针的匣子走到院外。 冲许秀阳微扬下巴。 “老头儿,人给救回来了。” 许秀阳身子骨不好,这次并未进屋里去,而是待在院外等着,听到钱木木这么说,那张苍老容颜展露了笑意,他顺着山羊胡须,颇为骄傲,就好似看着自家得意的徒弟一般。 “我眼光不错,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钱木木扯了下嘴角。 “少来。” “许落本就已是枯灯油尽,身子骨亏损的太厉害。就算这次救回来了,许落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许秀阳顿首。 “这事儿,我也是晓得的。” “我还是那句老话,尽人事。” 许老太太扶着门框走出来,踱步到钱木木身旁,眼眶微湿,和蔼的道:“去我那儿坐会吧?” 钱木木点头。 “好。” 钱木木几人,出了许闻利的院门。 厨房门口叼着根稻草的许段,一脸狐疑,走到房门旁,扒着往里瞅。 本来心里头不信,可在看到那虚弱喘着气,脸色也稍稍红润了些许的许落时,他震惊的瞪大了眼。 要死的人,真让那贱妇给救回来了啊...... 人救回来也就意味着,娘还会继续对病唠鬼好,那他到底算什么? 他绝对不允许! ...... 许家老宅,屋檐下。 许老太太拉着钱木木的手,拍了又拍,她眼中有晶莹在流转,似有千言万语的感谢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钱木木抓了抓头皮。 “婆婆,您别这样,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许老太太破涕为笑。 吸吸鼻子,缓和了下情绪。 “可怜老婆子我肚里没半点儿墨水,叫你做了好事儿,我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感谢你。” 钱木木笑着摆了下手。 “不过是小事儿,真的用不着。” 这话落在许老太太和许秀阳的眼中,却成了她谦逊,不爱招摇,且又稳重持家。 钱老太太长叹了声。 万分感慨道:“大儿媳,你真是越发像我大儿了。他也是个沉稳,做好事不爱招摇的个性。” 钱木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嘴却先脑子一步: “那还真是晦气。” 许老太太懵了。 “啊?” 钱木木心一惊! 急忙改口:“那还真是我的福气。” 许老太太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脸上扬起笑,“我年纪大耳背,你说话大声些。” 钱木木干笑着。 不知该怎么接茬。 许老太太也没在意,接着问起了许家复上学堂的事儿,钱木木一一作答,还将许家连过几天要跟许知礼去福安县的事儿给一并说了。 第134章 带血的手 许老太太眉头紧皱。 “许知礼要去福安县的事儿,我也晓得。只是大连他夫妻俩才刚成婚没几天,这就要出远门,怕是不大妥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想让大连带上丫儿一起。可大连反应很大,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伤了丫儿的心,她也打消了跟着一起去的念头。” 许老太太一听, 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连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对李氏态度如此差?之前的误会不都解开了嘛,他还有什么可膈应的?” 说起这事儿,钱木木也不禁叹气。 “这误会本来是解开了的,可孩儿他四婶婶在大连跟前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还说女娃圆房不流红就不是个雏......问题是第二日床上的确未见红,自此这事儿就在大连心里头留下了阴影。” “我也试着解释过,大连面上是信了,可他的性子,婆婆您也晓得。一根筋,认死理。我就是说再多,他也只会面上装乖,心里头却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许秀阳开口道:“不若,我去开导开导罢?” “你俩,一个当奶奶的,一个当娘的,都是女子,有些话终究是抹不开面儿,还是同为男人说着便利些。” 许老太太蹙着眉头。 似在琢磨什么。 过了会儿,才道: “叫上我家老头子一起去。你们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着点事半功倍。” 许秀阳微一颔首。 “成!” 三人敲定主意,钱木木也没多留。 起身说了声,就要走。 却被叫住。 许老太太走进厨房,里头叮啷咣当的响了好几声,也不知在忙活什么,钱木木正要进去瞧瞧。 结果,老太太出来了。 手上还提着个大篮子。 “里头是我一点心意,你拿回去。” 钱木木摇头拒绝。 “咱们都是一家人,真的用不着这些虚礼。您这样弄,反而显得生分。” 许老太太板着脸。 一脸的不赞同。 “这叫什么生分,你帮了老婆子我的忙,我心里高兴,就乐意给点好的让你拿回去煮了吃。快拿着,别等我生气嗷!” 实在拗不过老太太,钱木木只好接受下这份好意。 见人收下,许老太太这才又笑了起来。 又同两位老人说了声告辞,钱木木提着篮子走出许家老宅,顺着坡坎往下走。 途径过田坎,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 钱木木扭头看了眼地上,是一块小石头。 放眼,扫向周围。 却不见人。 眉头微皱。 抬脚继续走。 一颗尖锐的石头,砸上后脑勺! 钱木木顿住,也没回头。 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草垛后头的人。 耐不住性子。 好几颗石头齐飞! 刹那间,钱木木猛地扭头! 终于看清躲着不出现的人。 看着那张稚嫩的面孔,钱木木顿了下,张口就骂:“许段,你脑子让驴踢了啊?!” 她好心救了许落,不说谢谢也就算了。 还要半路埋伏,拿石头砸她。 这是什么神经病的家庭? 猝不及防的回头,许段都没来得及缩回脑袋,被发现后他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便咬着牙,满脸气愤。 “谁叫你治好了那个病唠鬼,这是对你的惩罚!你要是下次再敢救,我就往你们家院里泼粪!你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扔下狠话,人扭头就跑! 钱木木看着那抹背影,有些无语凝咽。 这小子,别让她逮着。 不然,她非扒一层皮! ...... 村尾许家。 钱木木推开院门,将匣子放回房间里去。 站在石阶上头,环伺院子。 几个孩子,都不在家。 瞅了眼高悬的太阳,现在还早。 一人待在家里也无聊,钱木木寻思了下。 决定再去后山碰碰运气,说不定这次就让她给找到水源了也说不定。 去厨房拿上背篼和小锄头,还有弯刀。 直奔后山! 后山离村中偏的很,大多时候村里人都不会去。 钱木木扒拉着被荆棘缠绕着的树枝,一刀砍断再勾到一旁,再用弯刀在树干上做好标记,免得在山中迷路。 走了段路,渐近半山腰。 一路爬上来,费劲的很。 钱木木找块石头,歇了会儿。 眼神漫无目的的扫向周围,搜寻着可卖的宝贝,就在一刹那瞥视间,一株阴香皮树闯入眼帘。 钱木木心下一喜。 撑着膝盖站起来,快步走近。 将阴香皮树给卖给网路超市。 又是十个铜板,稳妥进账。 她这些日子,每逢上山。 或多或少都会卖些植被。 有药材,也有野果子。 积少成多,虽说不是大富大贵。 但加上从钱老太太那里搜刮来,她手上全部的钱,足够他们一家子支撑起码一年,还是大手大脚的花销那种。 当然,是在这花开镇。 要是去大县城里,肯定是不够看的。 有了这笔进账,钱木木士气大作。 埋头满山找了起来。 一为水源,二为赚钱。 在山上转悠了大半天,水源仍旧没有下落。 钱木木直起酸胀的腰身活动着,左右张望四周,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都到了另一片山上。 这里的山,都是成片连着的。 兜兜转转,来到这里也属正常。 透过重叠树影,望着天。 太阳已逐渐西沉。 是时候下山了。 钱木木背着背篼,沿着来时做好的标记顺着往下走。 旁边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钱木木身形一顿。 下意识的瞥了眼。 就见不远处的粗壮大树上,挂着一张完整的蛇蜕,不算被树叶遮住的,光是目测垂下来的长度,就足足有四五米长,正迎着风飘扬,瞧着无端让人有些毛孔悚然。 就这长度,怕不是蟒蛇。 钱木木打了个寒战。 当即就要走! 却被一只带血的手抓住脚踝! 猝不及防被抓,钱木木吓得连连尖叫! 脚上不停的踢着,想将那只手给甩下去! 那只手,却攥得异常紧。 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死活不愿撒手。 那人从草丛里爬着钻出来,浑身是血,手探进衣襟似在掏什么东西。 第135章 半死不活的男人 钱木木还以为这人要突袭。 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 那人被踢得往后一仰! 一记闷哼声响起。 那人吐了口血。 奄奄一息道: “我有银子,救我......” 话音刚落,就昏死了过去。 “呃......” 钱木木有些尴尬。 犹豫着蹲下去。 手指戳了戳人。 却不见其有任何反应。 手刚要探上那脖颈处,看人是死是活之际,后脊背传来一阵侵骨的寒意,如坠冰窖般。 钱木木心神一凝。 “站起来。” 似命令般,语气冷如霜。 钱木木缓缓站起身,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那道冷声,再一次响起。 “滚。” 能屈能伸的钱木木,不做任何反抗,老老实实的朝着山下走,却又在走了几步后被叫住。 “你会医?” 钱木木头也不回。 对救人丝毫不感兴趣。 张口就撒谎: “不会。” 空气中响起冷哼,一把剑指向她的背篼里。 “那你背篼里装得都是何物?” 钱木木神色淡淡。 “喂猪的。” “少跟我耍嘴皮子,治好他。” 钱木木突得扭头。 看着站在高处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手持一柄凌霜冷剑,半边脸被血侵透,浑身狼狈不堪,多处都有负伤,比地上昏死过去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她双手环胸,气定神闲。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持剑的男子,面露凶意。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钱木木挑眉。 “我就在这里,你要想动手,请便。” 方才冷不丁被剑威胁,她是慌了一瞬。 但这人瞧着嘴上说得挺凶,实际上她并没感觉到多深的敌意。 男人咬了咬牙,稍加权衡。 面容终究是软和了下来。 垂头,卑躬屈膝。 “还请这位娘子出手一救,日后必有重谢。” 适可而止,人家拿出了态度,钱木木也不再拿乔,踱步上前为人检查起伤口来。 身上多处剑伤,腰腹有一道很深的划痕,肩胛骨处有一处箭伤,刺进肉里不知深浅,皮肉周围隐隐泛起乌色,有中毒的迹象。 这人,还真是命大。 钱木木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中毒了。” 持剑人面色凝重。 “烦请你尽力而为,解毒药我会想办法。” 他又从衣襟里,掏出三张银票。 “这是酬金,请你务必将我家主子治好。” 钱木木接过瞅了眼,都是白两银票。 出手还挺阔绰。 持剑人说完,就要走。 钱木木出声将人叫住。 为其包扎。 “你主子还指望你拿回解药呢。” 持剑人抿着唇。 也不晓得是在琢磨什么。 好半响憋出一句: “方才多有冒犯。” 看来还是个好人...... 钱木木这么想,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你找到解药之后,去山下村尾许家寻我,院子里有棵梨树的那家。去的时候动静小点,别叫外人发现,我是一寡妇,被人瞅见了于我名声不好。” 持剑人微一颔首。 “是,我记住了。” 他这一去,少说也要耽搁十天半月。 此人瞧着是个心善的,他也拿了银子打点,想来应是会对主子上心。 伤口都包扎好,持剑人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钱木木为地上的人,也稍加包扎过后,便半驮着人下了山。 不得不说,这人还挺重,像坨铁似的。 从后山靠近村尾这边,下山走了野路。 直抵自家门口。 推开院门。 自家娘亲驮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回来,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许家连急忙将那人给接过去,安置到堂屋里的拼接长凳上,有些疑惑的道:“娘,这人谁啊?” 几个孩子,亦是同样的神情。 钱木木去房内,将匣子给拿出来。 “都出去,忙你们自个的。” “大连,你做饭时候,顺便腾出一口锅烧水,多烧些。” 钱木木的吩咐,无人敢反驳。 纷纷涌出堂屋,抱柴的抱柴。 烧火的烧火,煮饭的煮饭。 钱木木关上堂屋门,把男人的衣裳尽数褪去,她要给这人缝合伤口,不适宜叫家里孩子给瞅见,以免落下心理阴影。 男人最重的伤,是在腰腹处。 只差分毫,就可见其肚肠。 肩胛骨上的箭伤,只入寸长。 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可问题就在于有毒。 毒什么的,她可不会解。 还是交给那个拿剑的人吧。 收钱办该办的事儿,钱木木将腰腹处,以及几处伤势较为严重的伤口缝合完毕,随后用无菌纱布又给包扎好。 弄完这些,钱木木拉开堂屋的门。 在院坝里劈柴的许家凌,往这边瞥了眼,随即便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 这个家里头的孩子,都是闲不住的。 这两天腿伤好差不多,许家凌就又开始干起了活儿。 钱木木去厨房打了盆水,冷热参半。 端着又回堂屋,给人擦洗身子。 三张白两银票呢。 可不得好好伺候。 许家石走进来,站旁边瞅着。 歪着脑袋,咬着手指有些狐疑。 “娘,您不觉得这人有点像爹爹嘛?” 钱木木手上的动作僵住。 “啥玩意儿?” 许家石憨憨的抓了抓脑袋,黑曜石般的眸子眨啊眨,有些不确定的道:“也可能是我看岔了,毕竟爹爹都去世那么多年了。” 说完,许家石便往外走。 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可是我觉得,真的有点像爹爹诶......” 在院里劈柴的许家凌,停顿了片刻。 扔下斧子,走了进来。 钱木木钳着男人的下巴,仔细端详着。 五官立体,剑眉挺鼻。 唇瓣泛着中毒的乌色。 钱木木倒吸了口凉气。 原身的丈夫,长类似这模样的吗? 原身记忆中的许闻书,总像是有挥之不去的薄雾遮挡着,令她根本瞧不清其真实容貌,只能隐约瞧见大约轮廓。 她倒不好奇原身丈夫长啥样,可若是真的回来了...... 那可就有点难搞了。 如果是起初,许闻书回来。 她二话不说,肯定直接撂担子。 可如今,她与这个家的几个孩子羁绊越发的深,要让她洒脱的放手离去,多少还有点舍不得。 毕竟,她也是人。 当然也会有感情。 第136章 骗子 门口传来脚步声。 钱木木侧头。 瞅见许家凌。 她招了招手。 “小凌,你来瞧瞧这人。” “小石头说,这人像你们爹,你看像不。” 许家凌走近,极其认真的打量着。 片刻之后。 惜字如金。 “不像。”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 像,但也不像。 爹不似这人,五官要柔和些。 而且,爹爹的身材没这般硬朗。 钱木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面上笑着胡扯:“是吧是吧,我也觉着不像,小石头那家伙真是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白高兴一场...... 许家凌盯着钱木木瞧,那双眼中的眸色淡如水,眼底黑沉幽幽,像是瞧到人心里头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钱木木脖子微梗。 强装镇定,继续给人擦洗。 和这小反派相处,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小小年纪,便练就了这样的锐利眼神,看得她心里头都跟着发毛。 眼睫颤了颤,许家凌嘴唇微抿。 娘的话语间,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 他也没在娘的眼中,瞧到丝毫波澜。 也就是说—— 娘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娘要撒这种谎? 许家凌嘴唇微动。 “你最近,有丢什么东西吗?” 擦到一半水都变红了,钱木木将帕子扔进盆子,闻言眼珠转了圈,作思考状。 “丢东西?好像没有吧。” 许家凌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追着又问: “比如......” 钱木木头一歪。 “比如?” 许家凌身侧的手,将衣衫微攥。 “比如,手帕之类的。” 啊...... 钱木木想起来了。 小反派是想问,之前在山上为他包扎的事儿吧。 那事儿的功劳,都已经被顾小羽冒领了。 她又不是什么争风吃醋的女二。 自然也没再抢回功劳的意愿。 “没有。” 这回答,说的斩钉截铁。 丝毫不带犹豫的。 骗子。 许家凌抿紧唇。 盯了眼钱木木,颇为意味深长。 瞅着那小背影,钱木木打了个哆嗦。 这小子,莫名给她种洞悉一切的错觉。 连着打了好几盆水,总算将人给擦洗干净。 钱木木又去柜子里头,从最底下边抽出一套靛蓝衣衫,当初原身在得知许闻书不幸去世之后,就将许闻书的衣衫和所用的佩饰,都给放进棺材里,陪同一起给埋进了土里。 这件衣衫,和她每天都用的躺椅。 是唯二,没有一同下葬的。 扯开瞧了瞧,还能穿。 拿着到堂屋,给人换上。 又叫上许家连托着伤患,她给长凳下头垫上些稻草,上头再铺上棉花褥,躺在上头倒也不咯人。 总算忙完之后,钱木木满意的点了点头。 拍拍手,就要出去。 却见许家连一脸的犹豫之色。 钱木木心一咯噔,这小子该不会也要来句和小石头一样的台词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她可就真要警觉了。 许家连侧过身,有些纠结的道:“娘......” 钱木木提着心。 咽了咽唾沫。 “啥?” 却见许家连抬手指着那昏迷不醒的男子,极其憋屈的道:“爹曾与儿子说过,那件衣裳是爹与娘您成亲时候穿的,您为啥要给这陌生男人穿?” 爹同他说过,当初与娘成亲的时候,家里很穷,连件婚服都买不起,就只能穿着一件较为体面的衣裳,与娘拜堂成亲。 爹爹去世后,娘唯独留下了这件衣裳。 就是想作个念想,可如今娘居然给一陌生男子穿上...... 难道,娘心中已无爹了吗? 钱木木暗道糟糕。 她早该想到的,那么多东西都给埋了,唯独留下两样东西,其中的意义肯定不凡。 上前拍了拍许家连的肩膀。 故作深沉。 “大连,你爹已经去世五年了,娘如今唯愿将你弟弟妹妹们给养大,让你在外拼搏累了的时候,能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退路。” “那件衣裳再重要,也只是死物一件,娘就是再睹物思人,你爹也不会回来了。方才小石头说此人貌似你爹, 娘这才想着让这人穿上,让娘最后再一睹你爹的容颜。” 这话听着叫人心酸,许家连眼眶泛起猩红。 “娘......” 是他误会娘了。 在娘的心里,爹一直都在。 谎话连篇,将人给惹眼红。 钱木木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许家连往外走。 “娘没事儿,你也要坚强。你可是家里头的顶梁柱,不能为了这点事儿红鼻子。” 许家连抿着唇,狠狠点头。 “娘,我晓得。”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敲门声。 许家石颠颠儿的跑过去,打开门。 钱木木眼疾手快,将堂屋门给拉上。 来的是许老太太。 臂弯处,挎着个小篮子。 笑着摸了摸许家石的脑袋。 “大连,你去一趟老宅那边。” 许家连走下石阶,满是惑色不解。 “奶奶,是老宅那边出啥事儿了吗?” 许老太太摆摆手。 “不是不是。你这快走了,你爷爷找你说点话儿。快些去,别叫你爷爷等急了。” 许家连看了眼自家娘亲,见其微微颔首,他才应声往外走去。 方才那眼神询问的举动,让许老太太给瞧了去。 她笑着道:“这孩子还挺听你话的 。” 钱木木扯了嘴角。 “也就面上老实,心里头主意多着呢。” “又不是木头做的,当然有自个的想法,正常正常。想当初你婆婆我呀,养六个孩儿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苦呢......”许老太太嘴上絮叨着。 婆媳二人往厨房走去,正烧火煮饭的李丫儿见老人家来,连忙站起来叫人。 许老太笑得慈蔼。 “这丫头,真是嘴甜。” 被这么直白的夸赞,李丫儿脸颊泛起微红。 以前不管她干多少活,爹爹和大哥总会嫌她手脚慢,干得不够多......处处贬低她。 后来去叔叔家,也时常受谩骂。 如今来了这里,不管做点什么,都会得到夸赞。 婆婆去镇上,也会给她带男娃才能吃到的的零嘴,赫然把她当自家小孩儿一样宠着。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家。 喜欢的不得了。 第137章 上门要房 钱木木把切好的菜,放进锅里头炒。 许老太太打着下手,与其扯着闲话。 一会儿说税收,一会儿扯村里八卦的。 李丫儿坐在灶孔前,安安静静的烧着火。 钱木木与许老太太对视一眼。 许老太太轻咳了声。 “小李氏。” 猝不及防被叫,李丫儿愣了下。 “奶奶您叫我?” 许老太太斟酌了下措辞。 带着几分试探的道:“老婆子我就是想问问,这次大连出远门,你可想跟着一同前去?” 李丫儿有些黯然神伤,“当家的出去是为挣钱,孙媳跟着去也是累赘。孙媳想留在家里,为婆婆分担一份家中事务。” 钱木木与许老太太又是一个对视。 不禁齐齐叹气。 到底是伤到了呢...... 得了对方认真的态度,钱木木和许老太太也没敢再多问,小丫头本来心里头就不好受,她俩还不至于如此没眼力劲儿,要拿别人的伤痛使劲说。 饭菜都做好,八月的蚊虫嗷嗷咬人。 一大家子也没坐餐桌上,端着碗散落各处。 许老太太坐在院门坎石阶上,一边吃着饭,同斜对面的张婶子说着话,钱木木倚靠在门框上,时不时的插上两嘴。 待到吃完饭,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许老太太坐了会儿,就去别家串门去了。 钱木木也没留人,老太太可比她会交际的多。 李丫儿也去张婶子家,同张婶子的儿媳妇说话去了,都是年纪相仿的,相处起来倒也和谐。 之前张婶子的儿媳,对她看法很大。后来日渐相处,无形的隔阂也消失不见。 夜空清朗,只零星几颗璀璨。 钱木木为伤患检查了下,伤口暂且没有发炎的现象,遂也就没管,将许小宝叫到跟前,循循教着医书上的知识。 小宝丫头是个聪明勤奋的,加上教学的师父许家凌也是个有本事的,秋收前连三字经都不认识,现在却是许多字都认识。 嗓音清润,不骄不躁。 似云卷云舒的清风,悠然不争。 又似山间泉水,涓涓流淌进心肺。 许小宝坐在小凳子上,小表情十分认真。 钱木木抿唇一笑,放缓语速尽量讲得细些。 转眼间,十页翻过。 钱木木停了下来,许小宝有些意犹未尽。 青稚而软糯的嗓音,柔声催促着:“娘,再讲些嘛~”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钱木木眉眼弯弯。 “今天听这么多就够了,多了你反而脑子涨涨的啥也记不住,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在脑子里回想一遍我说过的话,这样能加深你的记忆。” 许小宝乖巧的眨眨眼。 “小宝晓得了。” 许家石擦着一头的湿发,从后院走过来。 “小妹,我给你留了半桶水,你够用不?” 许小宝点了点头。 甜甜的道:“够了够了,昨儿我洗了头,今儿冲一下身子就行,谢谢二哥帮我准备水。” 许家石掐着许小宝的脸颊,贱嗖嗖的笑着:“不客气,谁叫我家小妹这么可爱呢!” 许小宝‘嘶’了口气,将许家石的手给拍开,“二哥,很疼诶!” 没好气的抱怨了嘴,她又同钱木木道:“娘,那我去洗澡啦!” 钱木木笑着应声。 许小宝迈着小短腿,跑进房间里拿换洗的衣裳。 许家石坐在还残有余温的凳子上,朗声叫:“娘。” 钱木木把书给合上,挑了下眉。 “嗯?” 许家石掩饰般的又擦了下头发,食指对着食指,有些唯唯诺诺的。 “您之前不是问我,将来想做什么嘛。” 钱木木点了下头。 “所以?” 这个问题,她问了家里所有孩子。 而每个孩子,都没第一时间给她答案。 许家石突得凑近,眼弯似天上琼月般明亮,“所以,我想问一下,有没有那种可以一天到晚都吃到好吃的活儿?” 一天到晚都能吃到好吃的...... 倒也附和小石头的贪吃嘴。 钱木木心里有些失笑。 循循善诱道: “小石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好吃的?” 许家石歪了歪脑袋。 “什么叫,自己做好吃的?” 他是会做饭,也会炒菜啦。 可是做出来的菜,都不如娘好吃。 炒得肉,不是腥就是柴。 蔬菜也有股土腥味。 黝黑的发丝上呲溜滑落水珠,钱木木将擦头巾接过,轻柔的为其擦拭起来,嗓音也放软了下来。 “做菜,只要掌握技巧之后,虽说不至于大厨级别,但也绝对不会太难吃。重点在于是否用心,料理不会辜负每一个认真的人。” “娘的意思是,小石头你既然这么喜欢吃东西,要不要先跟着娘学一段日子的做菜技巧,然后娘再为你安排下一个去处?” 她的厨艺比不上国宴级别,但与三星的厨师相较一番,还是可以的。毕竟她也好歹受过专业厨师的细心栽培。 教小石头初级料理,完全没有问题。 跟娘学做菜?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许家石二话不说,当即就点了头。 见小家伙答应,钱木木扬唇一笑。 将小家伙的头发,给擦了个半干。 许幸福团成团儿的趴在椅子脚边,懒懒的砸吧嘴。 气氛,倒也算岁月静好。 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家石以为是自家大哥回来了,急急忙忙跑过去,开开心心的将门给拉开,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个肥胖男人。 许家石受惊的往后跌了两步,怯声喊:“舅舅......” 钱木木面色凌然。 将许家石拉到身后,面容森冷。 “你们来做什么?” 钱老太太痴痴的笑了声,一脸的悲怆,好似被背叛至深般。 “钱木木,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供你吃供你穿,还给你挑了个好婆家,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个白眼狼,你把房子给卖了,你居然把房子给卖了!” 尖锐的咆哮声,回荡在院子中。 钱大儿媳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钱木木那张气定神闲的脸给撕碎,恨道:“钱木木,你到底知不知道那间宅子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卖了出去,就等于断了我儿的仕途,你小心遭天打雷劈!” 钱木木嗤笑了声。 满眼不屑。 “真是好笑。我自己的宅子,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138章 挟持 钱阿福欺身上前,睨着钱木木。 “把卖掉的银票,还给我!” 钱木木嘴唇轻启。 吐出两个字。 “做梦。” 钱阿福气得满脸通红,心里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但他却很清楚,自己不是钱木木的对手,之前几次三番偷袭都扑了空,这次若是贸然动手,他们绝对要白走一趟。 正愁着该怎么办之际。 眼角余光中,瞥见一抹小小身影。 他三两步迈过去!将许家齐拖到身前。 不顾小家伙挣扎,一双大手钳住那纤细的脖颈,歪嘴邪笑道:“钱木木,这回,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钱木木攥紧拳头。 “你也配为人!” 钱阿福冷笑,“这还不都是你逼的,你知道我们农忙过后,满心欢喜将我儿子送去镇上,却发现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子,住进了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你不知道!我原还当你没那么铁石心肠,只是想出一口恶气,才纵容娘把房契给你,没想到你竟真的把房子给卖掉,那可是我的房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说到激动处,手上力道加重。 许家齐脸色涨红,有些呼吸急促,眼睛巴巴儿的望过来,眼梢处红红的。 钱木木瞧着,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正了正神色,强迫自己冷静。 “你是为财,那就好好说。” “如果你伤了小齐,我敢跟你保证,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见钱木木放低姿态,钱阿福顿觉出了口恶气,钱老太太的脸色也跟着得意了起来,上前两步摊开手心,尤为豪横的道:“给钱!” 钱木木从袖子里掏出一百两,毫不犹豫的交了出去。 她敛财,是为家里几个孩子将来铺路。 可若是几个孩子都保护不好,那她拿这钱来也是无用。 一百两银票落在手上轻飘飘,却又好似是沉甸甸的,钱老太太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贴在脸颊上贪婪的吸吮着,像是想要将其给吸进肺腑。 钱木木无意瞧钱老太太那副丑态,直勾勾的盯着钱阿福,“钱你们已经拿到,将我家小齐给我。” 只是稍加威胁,便能得到一百两。 若是再好好利用,那他们失去的。 岂不是都能要回来? 念及此处,钱阿福勾唇。 宛如腐败恶鬼般笑了起来。 “给你?你之前在我们这里抢走的东西还没还呢?” 钱木木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钱阿福,别太得寸进尺。” 一股恶寒袭上脊背,钱阿福不禁抖了下,攥紧手中的许家齐,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些。 他嘴角挂着讥笑,“你把我们逼得身无分文,当时你是怎么欺负我们的,你忘了?可我没忘!现在只不过是换了层身份,你就觉得是我们得寸进尺了?” 钱老太太一看能要到更多钱,也扶附和着道:“就是!把我们的钱,都还给我们!否则你别想得到许家齐!” 钱木木捂唇笑了起来。 眼中波光粼粼,却泛着冷意。 原以为一百两就能打发的事情,不曾想她的心疼孩子,竟成了这等人渣威胁她的把柄...... 有点意思。 钱木木放下手。 笑得憨态可掬。 “要我还钱是吧?好啊,我给你们钱。” 说罢,她转身回屋。 许家凌和许家凌都很想问是怎么回事。 却被自家娘亲一个眼神制止住,她极其严肃的扔下“待在房间里,不准出去。”,便自顾自的去翻箱子。 院子里。 钱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极为欣慰的拍了拍钱阿福的肩膀,满脸骄傲的道:“真是娘的好儿子,今天要钱能这么顺利,多亏你想出这主意,不然都没办法拿捏住那贱蹄子......” 说到激动处,钱老太太捂住嘴角。 “那死卖猪的臭婆娘,下手真重,打得我脸生疼。” 钱大儿媳适时的上前关心道:“婆婆,您不要紧吧?” 钱老太太摆摆手,又笑了起来。 “虽说早上去自家宅子里被人给教训了顿,可只要等咱们把钱都给要回来,咱们就能另外买栋宅子,买栋更大的,到时候富贵也能带镇长儿子上门来做客......肯定倍儿有面子!” 钱大儿媳连连点头,颠颠儿的拍着马屁:“可不是嘛!这还都是婆婆您治家有方,才能让咱们家这么久都没散呐,您就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将来富贵跃龙门当上父母官,到时候请两个丫鬟伺候您,您呐就等着享清福吧!” 这马屁拍到了钱老太太的心坎里,本来就咧着的嘴巴,这下咧得更大了,她脑子里甚至都幻想起身处大宅子里,被丫鬟小厮伺候着的场面了。 就在这时,钱木木走了出来。 在院子中央,放下一块手帕。 手帕里,赫然躺着好几张银票。 还有金银首饰,在屋廊和月光的映照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与之相对的还有巨大的诱惑。 钱老太太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几乎都快要等不住的扑上来! 钱木木先一步,将脚给踩住。 拖到身后。 钱老太太脸色一变,怒声呲牙:“钱木木,你还想不想要许家齐了?!” 钱木木不为所动。 笑得很是和善。 “你们要钱,而我要小齐。” 钱阿福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把钱放在那里,我过来就是。” 还算识相......钱木木又将那手帕给蹬到前头。 “不许耍花样!”钱阿福警告了句,拽着许家齐缓缓上前,见钱木木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他忍不住朝那地上金银瞧去,迫切的想要拿到手,附身去捏那手帕,攥着许家齐的手,也渐渐的放松。 钱木木眼疾手快,将许家齐给拽过来! 手中一根银针,猛地扎入百会穴! 钱阿福身形一僵,骤地昏倒! 刚攥住的手帕,也掉落在地。 钱老太太和许大儿媳尖叫了声,纷纷焦急的跑过来,想要将钱阿福给拽起来,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动。 钱老太太怒瞪着双眼,扑腾着站起来,扬手想要打人,却在对上那好几根银针时,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第139章 丢人现眼 钱老太太嘴上却不肯放过,叫嚷着臭骂:“你到底对你亲哥做了什么?!你个贱妇!你要死啊你!” 钱木木手缝攥着银针,步步上前。 眼眸半眯,周身萦绕着散不开的寒气。 一手薅住钱老太太的衣领,银针寸寸刮过那松弛的肌肤,宛如一条条毒蛇信子舔舐着,带着令人恐惧的阴冷。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钱老太太浑身颤栗着,双腿战战兢兢,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吭。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适可而止?学不会见好就收,只会让你亏得血本无归。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一旁的钱大儿媳,干巴巴的道:“小姑,你要冷静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干什么要动刀动针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话刚说一半—— 钱木木冷冷的斜了一眼。 钱大儿媳悻悻的消了声。 眼瞅着银针越发逼近眼珠子,钱老太太只能不断后仰,拉开与银针的距离,因为太过于害怕,嗓音剧烈的颤栗起来。 “我们不要了,钱我不要了,你不要冲动,我是你娘,木丫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娘啊......” 钱木木却不见收手,银针愈加往下戳。 强烈的压迫感,威压得钱老太太老腰根本撑不住,雪崩于前的双腿骤软,跌坐在了地上。 那满头的胁迫,也分崩瓦解。 钱老太太捏了把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怒气也跟着腾升,蹬腿鬼哭狼嚎:“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啊!我亲手养大的丫头,居然想杀死她娘,呜呜呜......没天理了啊!” 钱木木双手环胸,冷眼瞧着。 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把院门给打开。 让来凑热闹的都瞧清楚。 钱大儿媳站在一旁,面红耳赤的。 她很想叫婆婆快起来,这招对小姑子不管用,丢人的是她们,可若是拦了婆婆,回头又该被刁了。 吵得钱木木耳朵实在疼,抄起门边的门闩,往钱阿福身上抡了十几棍! 昏倒的人,幽幽转醒。 甩了甩昏沉的脑袋,钱阿福浑身都疼,瞧见站在跟前的钱木木,犹如看见鬼魅般,蹬着地往后猛退了好步。 钱木木夺步上前! 扬手好几耳光忽扇而过,打得钱阿福一愣一愣的。 耳畔的哭闹声不停,钱木木捏了捏眉心,冲钱老太太冷声道:“滚出去。不然,咱们就去官府一趟。” 官府二字,宛如镇住钱老太太的符咒,原还扯着嗓子哀嚎的老太太,瞬间闭上了嘴,从地上爬起来,还顺便拍了拍身上的灰。 钱老太太心里很明白,在她儿子昏过去之后,她就已经不可能再要得到钱,坐地上哭嚎本来是想让凑热闹的指骂钱木木,让她借着东风再捞一把,没成想来得人全是光看,嘴都不带动一下的。 没人给台阶,她下不来。 只能一直干嗷,这有了话头。 她当然不可能再嗷嗷叫,跟不要脸的烂妇似的。 虽说没要回全部银子,可好歹也要到了一百两银票,回头再从她私库里掏点儿,就能买上一栋不错的宅子了。 想到这里,钱老太太美滋滋的摸向胸口处,却发现银票不见了! 她摸了又摸,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钱老太太面容狰狞,狠狠的剜着钱木木,“你个手脚不干净的贱货,你竟然敢偷我的钱!把钱还给我!” 门闩往地上一杵,钱木木眼一眯。 “你说什么?” 看着那手腕粗的门闩,钱老太太捏了把汗,若是以前,她百分百肯定这贱丫头绝对不会动她一根寒毛,可现在...... 钱木木踱步上前。 睥睨着钱老太太,眉眼间戾气纵生。 “记住今天的教训,如果再有下次拿我家孩子来威胁我,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眼,好似会将人给吸进去一般,钱老太太的心尖儿打颤,哆哆嗦嗦的往门外跑。 这个女儿,是真养废了...... 自家婆婆都跑了,钱大儿媳也急忙拽着当家的往外奔,因为太过着急,还在出门坎儿时摔了个大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嘲笑声。 钱老太太扭头瞅了眼,神色一怔。 她还道这些家伙是哑巴,不会说话呢! 钱老太太哪里知道,村尾的人在见识到钱木木整治许菊花和王狗蛋爹娘,那打人时飒爽又彪悍的英姿后,就再不敢在跟前胡乱说道了。 他们都知道,钱木木发起癫来。 那说打就会打的,半点不带含糊。 关上自家院门。 钱木木疾步走到许家齐跟前,蹲下瞧着小家伙的脖子,上头好几道掐痕,有一道都掐出了血。 钱木木的眼里盛满心疼。 将人牵到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擦药。 看着自家娘亲眼眶泛红,许家齐抿出一个怯怯的笑,糯声安抚:“娘,不疼的。” 明明受伤的是他,反倒是她被安慰到了......满是心酸无处发泄,钱木木将药膏封好,环抱住小家伙。 “是娘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被温柔包裹着,许家齐脸上扬起了笑,脑袋在自家娘亲的怀里蹭了蹭,糯糯叽叽的道:“坏人是舅舅和外婆,娘保护了齐宝,娘没有错。” 钱木木破涕为笑。 嗔笑的点了点许家齐的鼻尖。 家里的孩子全都是暖心棉袄。 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能收获到不同的温暖。 母子二人就这样抱着温存了会儿,门槛处出现了好几道身影,许家连也回来了。 不必问,钱木木也知道他们在等她一个解释。 她抬手招了招。 门口的人,齐齐往里走。 十分有序的,站成一排。 之前没告诉几个孩子,钱木木是觉得反正她也没断孩子们吃穿,若是有需要钱的地方,直接找她开口就是。 现在钱家的出现,就如捅破的窗户纸。 很多事情,就不适合再隐瞒了。 钱木木将这五年来,原身一直在给钱家银子,而钱家瞒下所有,还编瞎话的事情,以及原身心中的苦楚,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几个孩子久久没有回神。 第140章 谈话失败 长达五年的欺骗,与中间各种波折,是需要一定时间消化的,钱木木作为一个局外人,都花了一定时间,更别提几个孩子了。 “所以......” 许家凌垂着头,有些难以接受,面色惶然的道:“所以,所以这一切都是由误会造成的吗?” 他一直以为娘娘认为他们是废物,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原来都只是误会吗? 那他们这五年捱过的苦痛,冬日无粮粒可炊时的难熬,他要怪罪到谁的头上? 是外祖一家,还是娘。 亦或是他自己? 因为他的笨拙,因为他的不善言辞。 因为他的内敛,让娘误会他们厌她至极。 所以,这一切的源头。 是他...... 思及此,许家凌的瞳孔骤缩。 察觉出许家凌的不对劲,钱木木上前双膝触地,握住小家伙的肩膀,掷地有声的道:“小凌,听娘说,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深究。” “娘知道这话对你们来说很残忍,但是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痛苦,不断的回忆,只会让我们的心困于囚牢中。” “娘今后会努力挣钱,把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抚养长大,我跟你发誓,所以你试着相信我一下,好不好?” 许家凌缓缓抬起眼,却不想闯入一双清澈见底,满目刻着认真的眸子,他的眼睫微颤了颤。 嘴角紧抿,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娘说的话,点醒了他。 过去的痛苦。 已经过去。 那就放手,让其飞走。 反正从今以后,他也不再是那个没‘娘’的野孩子了。 几个孩子中,除了许家凌想得比较多以外。 其他孩子,都默默的回了房间。 似是消化去了。 独许家石还杵在原地,垂头含羞的冲自家娘亲招了招手,钱木木很有耐心的蹲下来,抿唇笑着。 “怎么了?” 许家石却没说话,张开双臂环抱她的脖子。 小手在她后脑勺上摸了又摸。 一如当初。 刚来这里时。 许家齐发热,她被误会那一晚。 许家石也是这样,温柔的摸头。 钱木木喉头一哽。 许家石贴近耳畔。 声小如蚊。 却振聋发聩。 “娘,您辛苦了。” 娘,您真的辛苦了。 钱木木抱紧怀中的小家伙。 脑袋深埋,很久都没有抬头。 什么嘛。 真是个臭屁的小孩儿。 ...... 翌日。 天边渐吐白。 许家炊烟袅袅,钱木木睁开眼。 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好重。 往两旁瞧去,才知道是被两个小家伙被缠住了。 昨晚说完那些话之后,许家齐和许小宝就特别黏她。 没想到能黏一晚上,还真是...... 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轻轻的将两个小家伙给扯下来,钱木木拿起衣裳穿戴好,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舀水洗漱着,旁边忽而站了个人。 钱木木用帕子擦完脸,看着李丫儿。 “有事儿?” 李丫儿垂着脑袋,声音沙哑着道:“婆婆,儿媳想在家伺候您,儿媳不与当家的去县城了。” 钱木木搓帕子的手一顿。 将帕子给拧干,倒掉水又把盆子给放好。 这才弯腰去抓跟屁虫李丫儿的视线,眼睛红彤彤的,哭得眼睛都肿了。 眼神一凝,她冷声道:“大连欺负你了?” 李丫儿神色一慌。 急急的摆手,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院里。 “婆婆,不是的不是的!当家的没欺负我,只是我突然就想开了,在家里我分担农活,您也能轻松些。” 将那细微的动作捕捉到,钱木木沉下一口气,眉眼弯弯的道:“不去那就不去吧,你就与我在家,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猝不及防被婆婆给安慰到,李丫儿又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她带着浓厚鼻音的点了点头。 “婆婆,我出门干活去了。” 说罢,她背起背篼和锄头。 转头就下地去了。 东边偏头临山脚下有一块地。 挖出来之后,还能种点小青菜啥的。 钱木木掀开锅盖,映入眼帘的是咕噜煮好的小米粥。 丫儿却连一口都没喝,就下地里去了。 昨儿让许家连去老宅谈话...... 看来,是失败了。 许家连勤快老实,又对她说一不二,看着乖巧得很,实则才是所有孩子中,问题最大的那个。 一根筋,也就代表着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说辞。 一旦接受,也不会再轻易改变固有的想法。 大早上碰上这糟心事儿,钱木木也变得没了胃口,将锅盖给盖上,去堂屋给那伤患检查了下伤口,确定没有发炎,背上背篼和锄头往外走。 可走到一半,脚又掉了个头。 朝着村里头走去。 来到老宅跟前。 抬手敲响。 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被缓缓打开。 许老太太打着哈欠。 还纳闷是谁大早上的来敲门。 放下揉眼的手,就见是自家大儿媳。 眼中闪过惊讶,钱老太太往旁边一让。 “你咋来了?” 她这大儿媳,她了解的很。 爱睡懒觉,又爱偷懒。 咋会这么早就起来? 钱木木走进院里,有些愁容的道:“婆婆,昨晚公公和三叔谈话失败了。” 许老太太满脸不信的甩了甩手,嘴上带着笑的道:“净瞎说,我家老头子告诉我,昨儿晚上他们三儿谈话可顺了,许家连也明确表示不会再对李丫儿存有膈应。” 钱木木单手扶额。 有些头疼。 “丫儿今早红眼的同我说,她想留在家里帮我分担家务,还强调她不跟着大连出去了。” 钱老太太眉头一蹙。 “怎么会这样?” 李氏,虽说相处也不过几日。 但一个人的性子,从细节处是能瞧得出来的。 性格坚韧又干脆,为人爽利,干活不拖沓,还是个手脚勤快的,屁股也翘好生养,谁家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你等等,我叫我家老头子出来。” 许老太太扔下这句,转头进了屋。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许老头捂唇咳嗽着走出来。 钱木木见状,关心的问:“公公,您身子还好吧?” 许老头摆摆手。 “人到暮年,总是会有些毛病。” 许老太太搬来凳子,放在屋檐下头。 第141章 山中水源 许老头喝口水,润了润嗓。 “你来,是为个啥?” 钱木木一愣。 朝许老太太瞥去。 却见对方羞涩一笑。 “方才叫醒老头子后,我就从后门溜去上茅厕了,忘了说了。” 钱木木捂唇轻咳了声。 又将来时说的话,重新说了遍。 许老头闻言,眉宇紧皱。 “李氏会红眼,只怕是大连那孩子在她跟前说了什么......我们原是想解开大连心里头的结,让他们夫妻二人和好,不曾想却是弄巧成拙,反倒害了李氏。” 钱木木也深有同感。 “是啊。依我看,他们夫妻二人的事儿,咱们还是别插手的好,以免酿就更大的祸,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丫儿......大连那孩子对咱们是孝顺听话,可对咱们以外的人,怕是就不好说了。” 钱老太太有些愤然。 “大连那个臭小子,真是一根筋直到头,怎么跟倔驴似的一点也听不进去话呢,真是愁死人了。” 许老头长叹一声。 钱木木也保持沉默。 在老宅坐了会儿,钱木木就走了。 路走一半,忽而察觉到身后跟了人。 钱木木侧身望去。 就见许闻利鬼鬼祟祟的。 细眉一皱,钱木木没好气。 “孩儿他二叔,你有事吗?” 被人给发现,许闻利也没再躲。 三两步跑过来,搓着手腼腆的笑着。 “大嫂,你家的农活儿都干完了吗?要是没干完的话就叫我啊,我现在空闲的很,大把时间能帮你呢!” 钱木木心情本就烦躁,厌烦的语气毫不加掩饰。 “许闻利,收起你那龌龊心思!不然我就把你同我说过的话,通通告诉二老,让他们给我做主。” 许闻利脸色一白。 扯着嘴角干笑,为自己开脱。 “大嫂,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我就是瞧大哥不在了,觉着你们母子几人可怜,才想说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上一把而已。” 钱木木不屑一顾。 “你家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来同我鬼扯这些,那许落眼瞅着都没多少时日可活,你这个当爹的,做点人该做的事情吧。” 扔下话头,钱木木转身便走。 许闻利追上去,一把抓住那截素腕! 钱木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将那手给大力甩开! 紧接着,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尤为响亮。 钱木木眼如冰霜,盯着眼前的男人,犹如在盯一坨垃圾,“你要是再敢随便碰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你。” 钱木木歪着脑袋,看向跟在不远处的刘小花。 “管好你的男人,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玛德。 一天到晚,哪儿来这么多傻逼。 刘小花快步跑过来,瞅了眼自家男人,咬着牙看向钱木木,眼角一抽一抽的,强忍着心中的屈辱,道:“大嫂,谢谢你,救活了我儿。” “不用,反正也不是为了你。” 钱木木极其冷漠。 飒然离去。 瞧着人走远,刘小花狠掐了把许闻利的腰,带着满腔的愤恨,“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成为全村的笑柄?大白天的对大嫂动手动脚,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呢!” 许闻利揉了揉发麻的脸颊,方才大嫂甩他那一耳光的时候,他闻见了很香的味道,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扭头往自家走。 “什么动手动脚,我是还有话要同大嫂说,结果大嫂要走,我一时着急,才上前将人给拉住,你不要自己龌龊,就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抬起那只抓人手腕的手到鼻子前嗅了嗅,许闻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陶醉,真香呐...... 刘小花见自个当家的这样,气得眼睛瞪大,愤然的跺脚,“你不龌龊,你不龌龊能闻手?你不龌龊,能一脸的恨不能凑大嫂身上去?” “许闻利,咱俩好歹也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夫妻了,你想什么,我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我跟你说,只要我在的一天,你跟大嫂这辈子都没戏!” “简直疯婆娘,懒得理你!”被戳中心中所想,许闻利恼羞成怒的甩下这句话,转头就下地里去了。 ...... 又一次来到后山,钱木木意外碰见剩饭。 小小一团,蜷缩在干枯的树洞里。 担心小家伙有个啥危险,钱木木将他给带到了身边,越走越深。 耳畔突然传来很细微的水花声。 钱木木心下一喜。 牵着剩饭的手,一边辨别着方向,一边朝着水源处走去,越是近了,涓涓溪水声也越发明显。 在林中瞎摸索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位置。 站在边缘处,仰头望着从山上滚滚落下,细细密密的水雾扑打在脸上,钱木木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 剩饭蹲在水塘旁,用手捧起咕咚喝水。 钱木木环顾四周,这是个天然水池。 水质清澈见底,山顶许是有个山泉眼,沿山而下,一部分到了水池里头,一部分渗入地表。 难怪她总感觉,自家靠后山的窗户那边总是凉快许多。 有了这令人惊喜的发现,钱木木牵着剩饭,当即就要下山,剩饭却犟着不肯。 钱木木蹙眉。 正想问怎么了。 突然想到之前,她在另一座深山里,也遇见过剩饭,这孩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一个人啥也不带的到深山里转悠? 钱木木眼轱辘一转。 隐约猜到了点。 “是你伯娘赶你出来的,对吗?” 剩饭攥着身前的衣裳,怯懦懦的点头。 “伯娘说,不要我给她干活,但要我白天待在她见不到的地方,之前好几次被看见,我被打了个半死, 后来我跑到林子里,伯娘就再也没打过我了。” 钱木木抿唇。 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那就去我家吧,小石头看见你应该会很高兴。而且你一个人在深山里,我也不放心。” 剩饭乖巧的点了下头。 他不喜欢把苦难说给别人听,因为那样也只会换来嘲笑和奚落,可这个婶婶不一样。 婶婶听了会心疼他。 还会担心他。 他喜欢这个婶婶。 第142章 找水功劳 带着可怜的小家伙下了山,钱木木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许家连跌跌撞撞跑进来,撑着膝盖大口大口欧的喘着粗气。 “娘,娘,娘......” 钱木木有些好笑。 “我还在这儿呢,有啥事儿喘匀气了慢慢说。” 许家连拍着胸口,满脸通红,舒缓着胸腔内的燥热。 大门忽地又被推开! 张婶子火烧火燎的跑进来,慌不择路的跑到钱木木跟前,抓着她的肩膀,满目惊恐的瞪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灵异事件。 钱木木满眼无奈。 “你们能好好说话吗?” 张婶子像是被摁开了某个开关,使劲攥着她的肩膀摇晃,颇为激动的大声嚷:“井水,井水枯了!最后一口井水也枯了!!!” 门再一次大开! 李婶子走进来,招着手:“快去宗祠,村长紧急召开大会,全村的人都要去!” 将攥着她衣裳的手给扯开,钱木木拍了下张婶子的头顶,“冷静一点,天还没塌下来呢,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这么急躁。” 张婶子也反应了过来,有些羞红了脸。 食指挠挠脸颊,她噘嘴:“这不是着急嘛!水可是宝贝,没了水,做饭洗衣都成问题,到时候光有粮食也煮不熟。” 钱木木无奈的叹了口气。 “总之,先去宗祠那边吧。” 说是全村都去。 实则只是家中大人去即可,小孩儿是用不着去的。 钱木木只带上了许家连,张婶子的儿子也跟上了,几人齐齐朝着村里宗祠走去。 ...... 宗祠前方,院坝上全是人。 有的家长,把小孩儿也给带来了。 哭哭闹闹,加上各种说话声,一整个就跟菜市场一样,吵个不停。 钱木木几人,寻了个角落站着。 里正,村长,三位老祖宗也到了。 站到高台之上,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村长站出来,捂唇轻咳了两声。 “各位,想必叫你们来是为个啥,你们也都清楚了,咱们村里的井全都枯完了......” 话才起了个头,下面就又闹翻了天。 “这井水没了,那我们还怎么活啊?本来地里就干,今年收成比去年还差,这不活活要把人给逼死吗?!” “地里粮食总共就那么点,等交了税几乎就没剩什么了,前两年好歹还能喝个水饱,现在却是连水都没得喝,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我们村一定是撞了邪,不然怎么一口接着一口井的枯,我强烈要求,请做法的道长来仔细瞧瞧,凭啥我要受这罪啊!” “......” 话愈扯愈偏,场面完全不可控。 村长站在上头,仍是笑得仁慈和蔼,也不出言阻止或是呵斥,只是眉宇却是紧皱着的。 这事关全村人的生死存亡,他身为一村之长,又如何能真正看得开,只是这井水枯了,他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也只有去隔壁村借水。 里正上前,拎着锣‘邦!’的敲了声。 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里正将锣扔给许知礼,双手背在身后。 “你们说闲话,能说出水来吗?要有啥意见或是点子就上来说,不要在下面鸡圈里的鸡一样,叽叽喳喳吵个没停。” 里正这话,属实得罪人。 但此话一出,也没人再敢嘀咕。 见场面彻底寂静,里正向村长使了个眼色。 村长这才又接着刚才的话茬,“我知道大家伙都很着急,但我们人活着,总不能让尿给憋死。我方才同里正商量过了,稍后就去隔壁村走动,看哪个村子肯借水给咱。” 对于借水,没多少人支持。 毕竟借人东西,是要还的。 而他们还不起,能给的也只有粮食。 可除了这个法子外,也没其他办法。 站在下方的钱木木,双手环胸静静的听着。 村长还讲了好些安抚人的话,下头的一些人倍感安心,一小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空头话谁不会说?问题不会解决,就会放屁。 正是大中午,大会结束的也快。 没一会儿,人就都散了去。 让许家连他们先走后,钱木木走到高台之下,仰头看着村长,眉眼如画的笑着:“村长,耽误您一点时间。” 村长微顿。 “你可是有事?” 钱木木点头。 “还记得您之前在村头那儿同我说过的,若是有啥法子便来找您说道的话吗?” 村长微诧。 颤颤巍巍的从高台子上下来,眉目柔和。 “哦?你可是寻着啥法子了?” 村长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又是几个孩子的长辈,钱木木对其很是尊敬,温声道:“山中发现了水源,不知道算不算法子。” “你说什么?!” 村长突得激动起来。 “你说得可真?这事儿可做不得玩笑话。” 钱木木抿唇。 “确实有发现水源。我还不至于无聊到要拿如此重要的事情,跟您在这儿开玩笑。” 村长见其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扭头扯了一嗓子。 将走了一段路的里正,给唤了回来。 异常激动的道: “许钱氏说她发现了水源!” 里正眉头紧皱。 本想驳斥,一个赌徒的话也信。 可在看见村长脸上的灿烂笑意后。 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钱木木插进话头。 “村长,这水源不是我发现的。” 村长一顿。 “那是谁发现的?” 钱木木朱唇轻启: “剩饭那孩子,在深山林里发现的。” 此话一出,里正和村长都愣了下。 过了半响,村长才道:“剩饭?就是那个娘难产去世,爹跟别的妇人跑了的那个孩子?” 钱木木欣然点头。 “对,就是他。” 里正心中的不悦,加深了层。 “本以为你撒谎就够令人反感,不曾想你竟还能扯出这种谎话,剩饭那孩子才十一岁,十一岁的孩子去深山里......许钱氏,你张口前都不会在脑子里过一遍的吗?” 钱木木咬了咬下颚。 她果然很讨厌这个里正。 村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钱木木脸色不对,将里正拉到身后,打圆场道:“里正他也是一时着急才口出恶言。许钱氏,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这不可能是剩饭那孩子发现的,我想知道你为甚要说这是剩饭的功劳。” 第143章 滥好心 钱木木也知道自己所说的可信度不高,见人问起其中真相,她也没瞒着。 “剩饭那孩子是个可怜的,骨瘦如柴,整天被唐婶子打骂。我每次瞧着那孩子,总是会想起我家里头那几个孩子,不由自主的就想为其做点什么。” “发现水源的这个功劳,我想拜托村长您,向外宣布的时候,就说是剩饭那孩子发现的。村里大家伙若是夸赞剩饭,这沾亲带故的,唐婶子觉着面上有了光,她也会对剩饭好些。” 村长沉吟片刻。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剩饭那孩子他也知道,算是村里的半个流浪儿,虽然有家可回,但那个家却不是能轻易回的。 许钱氏这样做,的确能改善剩饭的处境,还能博一波好名声,只是...... 村长面色有些凝重。 “你想好了,日后不后悔?” 钱木木莞尔。 “这事儿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本就是个低调的,对名声的好坏不是很在意。 见钱木木看得开,村长也笑了起来。 “那好,吃了中午饭过后,我,里正,带上许知礼还有全百川,再带上你家大连,咱们去山里头瞧瞧。” 钱木木微一顿首。 “好。” 与人商定好,各自分开。 ...... 村尾许家。 钱木木推开门,就见几个孩子愁眉苦脸的,眉宇间好像有化不开的浓愁,一整个跟苦瓜似的。 都不用猜,也知道是许大连抖了出去。 走到厨房,李丫儿正要炒菜。 瞅见自家婆婆回来,她紧张的问:“婆婆,开大会村长和里正可有给出解决办法?” 她没跟着去开会,只晓得井水枯了。 当家的又不肯与她多说一句。 钱木木上前,拍了拍那纤细单薄的肩膀。 “放心吧,有我在,天不会塌下来。” 让李丫儿去歇着,钱木木接替下炒菜的活儿,往锅里倒油,又挖了一坨油渣进去,放入土豆丝翻炒。 许家石的脑袋,从灶孔那儿探出头来。 “娘,我刚才听剩饭说,你们在山上发现宝贝了,是啥宝贝啊?这小子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害得我老好奇了。” 挤着坐在旁边的剩饭,映在脸上的跳跃火光,将他那蜡黄的脸,照得生动有气色许多。 钱木木手上炒菜不停,闻言笑了笑。 “就是在山上发现了水源而已,是剩饭那孩子发现的。” 剩饭本来只是想卖关子逗逗许家石而已,可听见钱木木这样说,他急忙站起来张口想要否认,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什么?!” 许家石激动的恨不能一蹦三尺高,顿时喜笑颜开,“在山上发现了水在,真的假的?!” 放入盐巴调味,钱木木又翻了个盘子出来,嘴上随口道:“我干嘛要骗你。” 说罢,她掐了下许家石的脸颊。 “骗你,又没糖吃。” 许家石揉着被掐的位置,嘟着嘴道:“不就是糖嘛!等儿子长大了,娘您想吃多少,我给您卖多少,到时候一定让您一睁开眼,就到处都是糖,一日三餐都是糖!哼!” 说完,他还颇为神气的哼唧了声。 钱木木被逗笑。 “吃那么多糖,你娘怕不是要成无牙光嘴老太太咯!” 许家石挠挠头。 甚至还认真反省了下。 “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哈。那,那娘吃一半,儿子吃一半,就算变光嘴人,小石头也要和娘一起!” 钱木木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加深。 将炒熟的土豆丝装盘,接着炒下一道菜。 饭都是煮熟的,菜一炒好就能直接开吃。 钱木木端着碗,坐在屋檐下。 慢悠悠的吃着午饭。 扫了眼周围人。 除剩饭和小石头外,一个个跟饭菜有苦海深仇的,索然无味。 咽下嘴里的饭菜,钱木木有些无奈的道:“本来是想着等好好吃过饭后,再跟你们说大好事儿的,可看你们这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我看我还是早点儿说吧。”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齐齐一愣。 投射过来的眼神,带着疑惑。 许家石是个憋不住话的,抢在钱木木前头,急急的道:“剩饭在山里头发现了水源,咱们村有救了!” 话音落下,全都没反应过来。 好半响,许家连猛地瞪向剩饭。 “剩饭,是真的吗?!” 剩饭僵住,看向钱木木。 钱木木笑着,主动应下这话。 “是真的,还是剩饭带我去的。” 许家连一听,还吃什么饭啊,当即就把饭碗给放下,扯着剩饭就要往外走,火急火燎的架势,真是一刻也不想等。 几个孩子见状,也急急忙忙的要跟上。 李丫儿直接冲去厨房,挑着水桶跑了出来。 动作连贯,简直不要太迅速。 钱木木单手扶额。 将几人给叫住。 “吃了饭再去,此事急不得。” 所以她就说,不想在饭前说这事儿吧。 不说,瞧着自家人吃不下饭也不好受。 说了,又一个个火烧屁股,着急的要命。 许家连顿住,有些犹豫。 “可是......” 钱木木面色淡然。 “没有可是,你们不想吃饭,剩饭还想吃呢。听我的,坐下吃完饭再去。” 自家娘亲的话,没人敢反驳。 众人一听,只能端碗的端碗。 放水桶的放水桶,埋头苦吃。 钱木木无奈的摇了摇头。 往剩饭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 “刚才吓到了吧,就当是你自己家,多吃点。” 剩饭攥紧筷子。 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木木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没事的,没事的。” 剩饭沉默着。 用筷子往嘴里扒饭。 他不知道婶婶为什么要撒谎。 但是,他莫名有种婶婶不会害他的想法。 这一幕,被许家凌瞧了去。 他歪了歪脑袋。 想到方才,大哥问剩饭时。 剩饭没说话,反倒是娘接了茬。 稍一思索,许家凌心中便有了答案。 娘,还真是滥好心。 生吞强咽的把饭给干完,许家连一抹嘴,拿上柴刀和捆绳,站到钱木木跟前。 另外几个孩子也是同样的操作。 没有出声催促,却比张口催促更让人有紧迫感。 还剩半碗饭的钱木木:“......” 无奈只能迁就,三两口给刨完。 第144章 动员全村 钱木木刚要站起身,就听见院门被敲响。 将堂屋的门关上,许家连才去打开大门。 入眸就见是村长爷爷。 几个孩子甜甜的叫人。 村长笑得很是开朗,摸了摸许小宝的脑袋,“才几天不见,小丫头都长漂亮了。” 许小宝怯生生的笑着:“村长爷爷,您来我家做啥呀?” 村长用拐杖指了下钱木木。 “找你娘,去山上。” 斜后方的里正,捂唇咳了一声。 几个孩子瞥去,急忙扬声喊人。 一连被几个孙儿辈的叫,里正的心里仿佛都跟着年轻许多,这几个孩子真是个喜人的,只可惜有个好赌的娘...... 钱木木将碗给放下,跟李丫儿交代了两句,跟着一大帮人往外走。 许小宝和许家齐年纪太小,带着去深山不方便,被留在了家里。 ...... 从自家房屋绕到后山脚下。 沿着早上做好的路标,缓缓上山。 钱木木走在前面带路,直通森林深处的天然水池。 凝望着延绵不绝的水源,水雾洋洋洒洒扑在脸上,一向镇定带笑的村长,神情呆滞了许久,才颇为激昂的狠拍了下大腿。 “希望啊!这是希望啊!这是全村的希望啊!” 里正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蹲下用手做瓢舀起喝了口水,泉水甜滋滋的,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 许家连,许知礼,全百川,像是野猴子一样,仰天长啸表达着满腔的喜悦之情。 高亢的吼叫声,悠悠荡荡的回荡在山谷间。 看着几人脸上的笑容,钱木木也跟着笑了起来。 满意的又打量了眼周围,里正走到钱木木的跟前,“许钱氏,你是个有本事的。” 钱木木一顿。 这句话,好熟悉。 她歪着脑袋,带着三分试探。 “里正,您这是在夸我吗?” 里正欣然点头。 “当然。” “你为全村的人找到了希望,有了这重大发现,村里就不用愁没水用了,你真的是个有本事的,以前真是我低估了你。” 句句夸赞。 还将找水归为是为全村人着想。 却绝口不提中午说的那些话...... 钱木木眉眼间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不必,我心胸狭隘的很,没那么大的抱负要为全村人考虑,我只是不想让我家的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容落下去。另外,我不求您在全村人面前撒谎,我只求您不要说漏了嘴。” 这话听着,刺耳的很。 里正剑眉一蹙。 没再接茬。 钱木木也不想搭理。 双手环胸,面色淡淡的。 她并不是要道歉,只是这态度。 属实让她不想与之,继续探讨下去。 兴奋的劲儿渐渐散去,许家连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水花,那是他刚才和许知礼,还有全百川互扑水花玩闹的残留。 “娘,这能发现水是叫人开心,可这里离村子太远了,从这里挑一趟水,怕是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而且再过些日子入冬了,路滑难走,取水也不方便......” 许知礼袖子擦着脸,赞同的点头道:“是啊,村里很多老人腿脚都不便,这水源在深山林这边,好像麻烦更多。” 村长也想到了这一层,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钱木木,“许钱氏,你可有啥好点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一定有主意。 钱木木凝眉思索了下。 “既然人上不来山,那就把水引到山下呗。” 里正闻言,正了正神色。 “仔细说说。” 钱木木不着痕迹的撇了眼。 “很简单。就是先在山脚下附近,找个位置挖上一大个坑,用石头垒夯实,然后从山上到山下挖一条沟,将水引到大坑里。这样一来,不就跟在村头挑水一样了,只不过是换到了村尾而已。” 村长面露迟疑。 “可,这工程量也太大了。” “动土,又动人的。万一要是哪里松垮,泥土混进下头的水里,不就全脏了嘛。” 钱木木摊手。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难道,你们还有其他比较好的办法?” “再说,问题和困难不就是用来克服的吗?” 往钱木木那边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里正摩挲着下巴,凝眉细想了片刻,表态道:“这个法子是可以的。就算是水脏了,只要流到下头的池子里,过段时间泥沙沉下去,水自然就清澈了。” 因着许家那几个孩子过得惨,他确实是对许钱氏抱有很大成见的,只是今儿从发现水源到想出法子,让他不得不佩服。 这个女人,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只是,以前不显。 现在却是展露了手脚,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念及此处,里正斩钉截铁道:“下山就开会,动员全村所有人出动,一起挖水渠。” 村长攥紧拳头。 “嗯!” 侄儿媳和里正说得对,问题就是用来克服的。 树挪死,人挪活! 他作为一村之长,绝不放弃! ...... 大路村,一共千来人。 再一次聚集在了村中宗祠跟前。 这一次,无论大人小孩儿都来了。 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整个大院坝。 站在上头的村长,扯着嗓子直奔主题: “各位!重大消息!” “咱们村发现新水源了!” 这句话,无异于热锅里倒水,瞬间溅起数不清的油点子,沸腾的院坝旁边的那棵百年老槐树,都跟着颤了又颤。 “天呐!我是太过绝望出现了幻觉吗?还是我听错了,村长竟然说发现新的水源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听错,我也听着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 “一定是我拜菩萨显了灵,一定是!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全都得感谢我才行,我为了咱们村,烧掉多少香啊!” “......” 一嘴接一嘴的,说个没完。 一些年轻人,听得不耐烦。 出言开始嚷嚷: “哎呀!都别吵吵,听村长说啊。把大家伙召集起来,肯定是还有大事儿要说,你们一个个的讲个没完,还让不让村长说话了。” “就是啊,村长人还搁上头呢,能不能尊重村长一下,人村长为了咱们村付出那么多.....” 第145章 借钱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热闹的院坝,渐渐消了声。 村长乐呵呵的笑着。 “知道你们大家伙都高兴,我也高兴。要说这个功劳归功谁,那还得是咱们村里的剩饭!这孩子一个人在山上找到了水源,真是个肯干踏实的好孩子啊!”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 挤在角落里的剩饭,被众人推着走到台子上头,小家伙怯生生的眼神望着下头乌泱泱的人群,有些害怕的想要逃跑。 村长笑着,将剩饭给揽住。 “别怕,今儿啊你可是咱们村里的大功臣。” 剩饭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什么。 但场面太过吵闹,完全没人听得清。 站在旁边的村长,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的,不是的,水源不是我发现的,是许婶婶,是许婶婶......” 小家伙一遍又一遍的强调。 似乎带着某种执念。 村长缓身蹲下。 笑得和蔼。 “今天过后你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活着,这是你许婶婶的好意,难道你想要辜负她吗?” 剩饭抿着唇。 僵持了下,缓缓摇头。 看到小家伙这样子,村长笑着抚了下他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若是发达了可不要忘记这份恩情。” 剩饭身侧的手紧攥。 眼神愈发坚定。 他不会的。 下头的夸赞,都不带重复的。 人挤人的浩海中,唐婶子愣了好久。 心中有些狐疑,那小杂种居然能干这大事儿?! 周围有人眼尖儿的瞅见唐婶子,喜上眉梢,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笑道:“唐婶子,你家剩饭可真是个有能耐的,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将来长大了怕是不得了嘞!” 另一人也赞道:“是啊!剩饭做的这事儿可是会记进族谱的,在村长和里正,还有三位老祖宗那里只怕留下的印象也不浅。” “唐婶子你以后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对剩饭又打又骂了,不然叫村长和里正瞧见了,只怕是要说你呢!” 唐婶子讪笑着。 苍白无力的应声:“那是那是,不过我对那孩子也不差,要是我不管他,他早饿死了,哪里活得到现在......” 周围的人,闻言一笑。 只是那笑,却带着明晃晃的意味深长。 唐婶子对剩饭如何,大家伙又不是瞎子。 再不爱凑八卦的,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村长也不在乎吵不吵,笑盈盈的道:“水源是在村尾后山发现的,位置位于深山林里头,我与里正他们去勘察过地形,路途过于遥远,我们几人商讨过后,决定修一条通往山下的水渠,这样冬来取水用大家方便。” “召集你们所有人到这里来,主要就是想动员全村人挖水渠,大家共同出力,创造希望,创造明天,创造未来!” 下面有年轻人大声喊: “说的好!说的太棒了!” “里正说得对,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为所有孩子们创造出明天和希望,以及未来!” 有人跟着附和:“创造希望!创造明天!创造未来!” 其他人一见,也举起手斗志昂扬,振奋的大声喊:“创造希望!创造……” 这么一喊,士气大涨! 所有人攥紧拳头。脸上都扬着凛然的正义感...... 他们是家里顶梁柱,她们是孩子的母亲,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份子,哪怕遇到再多的困难和险阻,也绝不能退缩逃避! 此次挖水渠,势在必行! 气氛被炒热,十来个年轻大汉站出来,为首的许闻贵单手叉腰,面貌神采奕奕。 “爹,咱们现在上山去走一遍地形,规划好挖的路线,趁早动工,也趁早有水喝!”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 “是啊!我们不怕辛苦,也不怕累,只要能用水喝,让咱们干啥都行!” “这活儿早完事儿,咱们心里也踏实!” 地形和路线,里正与村长,还有钱木木,在下山时都已经商量的差不多。 不过,还是要带人上去再确认一遍,让一部分人知道大概的水渠走势,免得到时候实际操作起来,不好管理和安排。 村长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就让大连和大礼带你们上山走一趟。” 许知礼闻言,火速站起来,大声喊:“大家伙们,都跟我走!” 那十几个壮汉,急忙跟上。 其余的人,脸上写满好奇。 却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哪怕是白天的深山,也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大家伙心里边也清楚,年轻壮汉去还行,老弱妇幼残的去了也是拖累。 还是等那些人先去探路,等确定安全过后,再跟着去帮忙吧。 一些老人家这样想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拿着板凳往家走,开始和左右的人交谈起来。 场面有些闹哄哄的。 村里人都不走,钱木木也不想当那个拔尖儿的。 耐着性子没走,与张婶子,李婶子,还有许产婆围在一起唠着闲话。 李丫儿被许老太太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交谈着,也不晓得祖孙媳两人在说些个啥。 钱木木往那边瞥了眼。 心里有些好笑。 一道甜腻的声音,忽而响起。 “许婶婶。” 钱木木一顿。 左右张望了眼。 那道声音又叫了声。 钱木木顺着声音,往下瞅。 就见顾小羽站在院坝下边,一家房屋阳沟后头,仰着头望着她,双手攥在胸前,满眼是希冀。 “许婶婶,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钱木木凝视着下方的人。 没有丝毫要动上半分的迹象。 脑海中的软萌声,久违的响起。 【宿主,这是推动主线进展的关键点,请您配合哟~】 钱木木嘴角一扯。 在心里道:“你这么久不冒泡,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咋可能,你还没嘎,我是走不掉的啦~】 钱木木抚了抚额。 同旁边的张婶子打了声招呼。 穿过院坝,走到房屋的下头。 周围都没人,钱木木冷冷的。 “有事就说。” 顾小羽左右扫了眼。 再三确定没什么人,她才开口道:“许婶婶,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钱木木冷漠脸。 “不能。” 第146章 我警告你,别想讹我 被直白拒绝,顾小羽有些难堪。 忍住内心的酸涩,抿了抿唇。 “许婶婶,我知道你身上有银子,你就发发慈悲心肠,救救我和我妹妹吧,求求你了......” 说着,顾小羽噗通跪下。 动作麻利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操作,属实整得钱木木头皮发麻。 她十分警惕的后退,往四周瞧了又瞧。 “我警告你,别想讹我。” 顾小羽拖着膝盖,挪到钱木木跟前,攥着她的裙摆,眼眶里含着无尽的泪花,咬着下唇似是极为悲恸。 “许婶婶,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我娘想将我和我小妹卖给人牙子,我们要是流落到了人牙子手上,就真的没了活路呀......” 钱木木心里毛毛的。 这一幕要是让许家凌瞧见了,又该怀疑是不是她在欺负顾小羽。到时候,她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搞不好,许家凌就躲在暗处也说不定....... 思及此,钱木木面色冰冷。 “如果你是想借着这个,引起许家凌的关注......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可以起来了。” 她与许家凌的关系,面上看着还算过得去,但她是知道的,许家凌从未认同过她的存在。 顾小羽双肩微颤着,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那么做,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求您帮忙,我的小姑姑对我们极好,她如今在塞北边缘的县城里。” “我想带着我小妹去投奔我小姑姑,只是路途遥远,我手头没银子,只能求求您帮帮忙,我会感谢您一辈子的。” 塞北...... 钱木木眼轱辘一转。 有些心意动。 塞北离这里少说也有千里远,要是给顾小羽盘缠,将人送去塞北,许家凌和许家复也不用被顾小羽给弄得神魂颠倒,做些让她头疼的事情。 可若只是想从她身上榨出银子,好拿去顾婶子那里交差呢? 之前在镇上篮子买了钱后,当晚,她们家就遭了贼。 那贼人到至今,都尚未找出。 再者,顾小羽攒簇小复那事儿,可是犹如当头棒喝,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在心中权衡一番,钱木木张口仍是拒绝。 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却没能打动许婶婶,顾小羽泪意奔涌而出,缓缓撑着站起来,拖着灌铅似的双腿,仿佛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堪。 对书中女主,钱木木实在生不起什么怜悯之心,转身回了院坝。 坐在张婶子旁边,她双手环胸。 琢磨了下。 扭头小声问:“顾家祖辈儿哪里的,你晓得不?” 张婶子拧着眉头。 “顾家?那是老一辈的事情了,你要想知道问你婆婆去啊,她知道的可比我多得多。” 钱木木微一挑眉。 凑到许老太身边。 将李丫儿给支走。 “婆婆,顾家祖辈的事情,跟我说道说道?” 许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分给钱木木一半,狐疑的斜了眼:“你咋突然好奇顾家的事儿?” 许老太太虽是个爱凑八卦的,但绝不会拿自家的事儿去到处宣扬,钱木木对此也没设防。 将顾小羽说得话,全都给抖了个干净。 还顺便提了嘴,之前许家复偷东西的事儿。 许老太太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凑近耳语道:“那也难怪了。前些时候你和大连在镇上买篮子赚不少钱,全村的人都晓得。这眼前你又将小复那孩子送去上学堂,虽不是个名贵的,但芝麻绿豆也算凑个数。” “再加上小复偷的镯子都让小丫头给瞧见了......她会惦记着找你开口,多半是觉得全村就你能拿得出这笔钱了吧。” 钱木木微微蹙眉。 “可村里,上学堂的不止我家的孩子。” 许老太太弯嘴笑。 “村里就你和里正家的孩子上学堂,里正是个不爱管别人家里长短的,顾小羽去他跟前就是把眼泪都给哭干,也一分钱都要不到。”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所以,她觉得来我这里就能要到钱了?” 她什么时候,给顾小羽的心里立下这么个好人形象了? 许老太太摆摆手。 “她或许是想着同你诉说苦难,你心里一软,说不定就给她盘缠了呢。” 听老太太这么说,钱木木心神一凝。 “依您这么说,顾家真有个小姑在塞北啊?” 许老太太点头道:“听说是顾家那小姑子在去县城里的时候,与一胡人对上眼,来村里收拾收拾东西又拜别老祖宗后,就随着那胡人去了塞北......那胡人我还见过呢,长得魁梧,跟头熊似的。” 过了片刻,她又分析道: “顾小羽说她娘要卖掉她姐妹俩,多半是真的,那顾许氏是个重男轻女的,闺女在她眼里连根草都不算,能将顾小羽姐妹俩留在眼皮子底下养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今年全村大多数人的收成惨不忍睹,顾家更是惨中惨,这好不容易能用闺女捞把粮食,结果被蒋家截了胡,心里气不过,想要卖了一了百了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钱木木凝眉。 不发一言。 许老太太顿了下。 “不过,你可别借。” “你说的猜想,我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那丫头真是诈你钱呢,这银子可不比锅碗瓢盆,借了出去就是不还,也损失不了什么。” 钱木木颔首。 “我有分寸的。” 许老太太满眼欣慰。 她这个大儿媳,不比从前。 如今办事儿稳重,她心里也熨帖的很。 把顾家那些破事儿甩开,同钱木木扯起了村里的八卦。 ...... 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院坎下头,传来喧闹声。 是那些上山的人回来了。 脸上全都带着灿烂至极的笑容。 许闻贵走到村长跟前,笑得合不拢嘴。 “爹!真的有水!咱们在回来的路上商量了下,您看今儿下午烧香拜了祖宗和山神,咱们就开始动工成不?” 瞧了眼一帮大小伙子脸上的绚烂笑容,村长和蔼的顺着山羊胡须,心情也倍儿好。 “成!” 第147章 陌生男人醒了 “不过队伍还是要提前分好,就按二十四节气分为二十四个梯队,每一队负责一段路程,接下来按照,按照......” 村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后半段。 村长瞅向站在院坝边缘那边的钱木木,扯着嗓子喊:“侄大儿媳,你过来下!” 正听八卦的钱木木,闻声放眼望去。 就见台子上头的村长,冲她招手。 示意她过去。 钱木木同许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穿过人群走到村长跟前,“村长,您叫我?” 村长极为苦恼的皱了下眉头,“方才咱们在山上,分队伍是怎么说的来着?” 原来是为这事儿...... 钱木木微一挑眉。 “按照二十四节气分为二十四个梯队,先以男女老少分排站,然后每一队的男女老少都均匀分配,搭配着干活,各补长短。” 村长眼前一亮。 “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旁边的许闻贵欣赏的瞧了眼钱木木,笑意晏晏的道:“弟妹,你还挺行的嘛。” 许闻书和许闻贵同宗同辈,按照年纪来分,许闻书要叫许闻贵一声堂哥。 钱木木只是泯然一笑。 并不做过多交谈。 同长辈说话还行。 可若是与同辈的说多了,村里长舌妇多的是,到时候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扯淡的八卦。 与村长又复盘了下她们方才谈论过的路线后,钱木木就离开了台子这边。 组织一千来人,只村长一人不行。 里正又叫上许闻贵和许知礼。 四人在上头协助。 队伍花了小半时辰,划分好。 二十四排,按高低排序。 这样瞧着还挺整齐的,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村长严肃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各位,挖水渠不是儿戏,,这是事关全村生计的大事。不论你们彼此之间以前有什么恩怨仇恨,我都希望你们能暂时放下,一起为咱们的家园出一份力,也让外村的人都瞧瞧,咱们路山村能有多团结!” 风吹草动般,下面骤响起伏高低的一片“好!”声。 村长震撼的呐呐点头,呢喃着:“好好,好样的,这才是咱们路山村呐......” ...... 后山,山脚下。 三位老祖宗带头,燃了纸。 又点燃一把香,分给村长里正等人。 全是在村里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们,齐齐叩拜。 往地上插入香,又鸣放了三挂鞭炮。 这是祭拜山上神灵的仪式。 仪式正式做完。 村长带头往山上走。 后面成群结队的跟着。 三位老祖宗年岁近百,早就折腾不动了。 祭拜完山灵之后,他们就要回宗祠去祭拜祖宗。 这次来挖水渠的,除身子太弱,太过年幼和不能动弹的人,以及太过年迈外,其他人都来了。 众人一边往山上走,一边还会清理沿路的树枝,劈出一条道儿来,到时候下山也方便。 走了许久,才到天然水池边。 众人瞧见水源,脸上纷纷洋溢起了笑容,但都没有擅自行动,人挤人的站作一堆。 村长被搀扶着,走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 “现在,各位跟着自己的队长,去指定的位置开始挖。记住,队伍不可乱!在山中不要随便走动,更不要独自离开队伍,以免发生不测!”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点头。 二十四个队伍的队长,也扯着嗓门叫。 一千来号人,顷刻间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被分为一队的队长,钱木木有些无奈。 最关键的是,她还被分到了最上面的一截路。 素来爱偷懒的她,是不太愿意当这什么队长的,将想法说到村长跟前,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挖水渠是你提出的,当然要你来负责最重要的一截路了。 委推不掉,钱木木也只好认真干。 为了防止泥土被水冲得回流,泥土不能堆积在两旁,需要一部人运输到较远处囤放。 将手上的人分拨好,一部分人负责运泥土,一部分人负责挖一段路,随后她自个也抡起锄头开挖。 一大帮人,足足忙到了临近天黑。 才停下了手头的活儿。 下山,各自回家。 ...... 村尾许家。 家里头乌漆嘛黑的。 钱木木将蜡烛给点亮。 可回来后,要忙的事儿还没完。 她径直走进厨房洗米,许家凌抱柴进来烧火。 院子里也热火朝天的忙着,许家连,许家石,许家齐,许小宝收着地上晒的粮食。 李丫儿收着晾晒好的衣服,又将两个架子上的大圆簸箕给抬到屋里头去。 摸黑刚跨进堂屋,就对上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吓得李丫儿浑身僵住,片刻间她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 院坝里和厨房忙活的,倾剿全跑了进来。 唯独许家连还在有条不紊的收着,地上成堆的稻谷,丝毫不为所动。 钱木木举着小蜡烛,将堂屋里挂着的灯笼给点亮,黑漆漆的堂屋瞬间亮堂了许多。 瞧着坐起来的男人,钱木木愣了下。 她白天在外面折腾一天,还真把这人给忘了。 男人眼睫低垂着。 瞧不清脸上的神情。 钱木木踱步上前,伸手戳了戳那肩膀。 “这位...壮士,你还好吧?” 男人掀起眼眸。 瞧着钱木木。 眉一蹙。 “你是那个踹我的人。” 误以为人家偷袭的钱木木:“......”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讪笑了声。 “你在山上前脚刚昏迷过去,你手下的人就到了,当时看见你中毒过后,把你交托给了我, 说是他寻到解药就会回来找你。” 男人微起了起身,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到,疼得他眉头紧锁,单手捂着腹部,环视了一圈。 “这是哪里?” 钱木木淡声道:“偏远山下,路山村。” 男人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伸进衣襟里摸啊摸,却发现什么也没摸到。 他垂首一瞧。 才发现身上的衣裳被换了。 男人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极其锐利的冷眸死死盯着她,眼中的杀戮之意毫不掩盖,唇齿紧咬,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东西呢?” 瞧着这人的反应,钱木木就晓得这人是误会她偷了他的东西,转身去房屋里,将从沾满血迹的衣裳中找到的物什,用一块手帕包起来,放到男人跟前。 “都在这儿。” 第148章 传宗接代 男人急切的检查了下。 确认都在,其中的信件也尚未拆封过。 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又为方才的冒失而感到有些愧意,男人微微顿首,“抱歉,多有得罪。” 钱木木摆了摆手。 “当时救你下来,你全身都是血,你那件衣裳已经洗了,你身上穿的是我那逝去的丈夫的,你先将就着穿吧。” 死人衣服...... 男人脸色僵了一瞬。 不过只身在外,能活已是万幸。 对此,男人也没过多穷讲究,态度客气。 “多谢搭救之恩,敢问这位......”他的视线落在钱木木梳的妇人头上一瞬,“夫人贵姓?” 钱木木刚要答话。 就闻见一股糊味。 吸着鼻子嗅了嗅,她一拍大腿! “哎呀!我锅里头还在炒菜呢!” 急急忙忙跑到厨房,手脚慌乱的忙活着。 其他几个孩子,也各自去忙了。 男人撑着坐到椅子上,伤口太疼了,他刚吁出一口浊气,就见门口那儿站着个小男孩儿,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许家凌跨过门槛。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就那么默默的注视了许久,眸光专注,脑袋歪了歪, 若有所思,若是仔细探究,还能从中察觉到一抹疑惑不解之色。 过了好半晌,许家凌开口道: “叔叔,您贵姓?” 说话客气,语调却并未见半分。 男人薄唇轻启:“厉。” 许家凌挑了挑眉。 面色淡然,什么也没说。 转身出了堂屋,厨房烧火去了。 厉临清凝眉。 这个小孩儿,有些奇怪。 饭菜做好,为了将就病患。 钱木木一家子,坐在堂屋里吃的晚饭。 只是坐了会儿,她就待不住了。 走到树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几个孩子,也散落在院子里各个角落。 李丫儿搬了根小凳子,凑到钱木木的身旁。 “娘,儿媳觉着这人不能多留,村里人多眼杂的,况且咱们家离后山尺把远,这要是让人给瞧见了......” 钱木木也深谙这个道理。 她莞尔。 “你考虑的,我也有想到,待会儿我去给那个人检查完伤口后,就会与他说这个事情。你今天累了一天,碗交给我洗就成,你回房好好休息。” 李丫儿的眼睛亮的出奇,脸上堆着笑,“娘,儿媳不累!” 钱木木沾花微笑,歪着脑袋凑近,眼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下午那会儿,老太太同你说了什么?” 说起这个,李丫儿脸颊微红。 有些害羞的道:“奶奶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还是得靠孩子。只要我生上个男娃,当家的就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钱木木眉头一皱。 “丫儿,我劝你不要。” 在她看来,感情还未稳定就考虑生孩子的事情,风险未免也太大。 可她也知道,她的思想。 终究是迎合不了这里的人。 在这里,感情不是最重要的。 传宗接代才是。 李丫儿的手扣紧碗沿。 捏着筷子的手,也渐渐泛白。 眉眼间,渲染上低落的情愫。 “婆婆,不瞒您说,儿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家的对我冷淡的眼神,我瞧在眼里,心里就跟下雪似的,难过的要命。” “若是我能生个男娃,当家的也会正眼瞧上我一瞧。我娘告诉过我,咱们身为女娃,出嫁之后能傍身的不是夫君就是孩子......” 听着冗长的长篇大论,钱木木不知该作何感想。 过了半响,她只道: “关于这个,丫儿你一定要三思。” 大连和丫儿之间,她干涉过两次。 全都以失败告终,带来的反噬也全都落在了丫儿身上。 她也有些迷惘了。 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彻底打消大连心中的疑虑。 她如今只怕,自己再弄巧成拙。 ...... 吃了饭过后。 孩子们累得慌,也没出去玩。 洗漱过后,就上了床歇息去了。 钱木木为厉临清检查完伤口,又换了一遍绷带之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 投足间,带着三分拘谨。 这收了钱之后赶起人来,她底气都不足了许多,“傍晚时候你问我贵姓......免贵,我夫家姓许。” 厉临清微微顿首。 “许夫人。” 钱木木扯着进入主题:“你伤势渐好,可能自行走动?” 厉临清身形一顿。 如实道:“腹部伤势太过严重,恐怕不能。” 钱木木眼角抽了抽。 那是当然,她包扎的伤口。 她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留着这个男人,不就跟留了个定时炸弹在家里头,不炸全家安好,一炸毁所有。 念及此处,钱木木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三张银票,分了两张出去,带着万般不舍。 “之前你的手下给我三张银票,让我帮忙照看你......可现在我们村里在挖水渠,位置就在后山,我一介寡妇,家中不宜有外男存在。咱家实在不方便安置你,你看你能去别的地方养伤吗?” 将那两张银票推了回去,厉临清淡声道:“这是给许夫人你的报酬,无需还我......只是,希望你能为我寻一住处,我的的确确需要养伤。” 若不是身上有伤,他绝不会待在此地。 这推回来的钱,不就等于让她拿着去找住处嘛......钱木木有些悻悻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眼睛微睁! “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 隔着门缝瞧了眼坐在床上的陌生男人,许秀阳呆愣了许久,缓缓看向钱木木,有些哑然的道:“你这是......挖水渠,挖出了个男人?”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呀!” “这个人是我前两天在山上找水源的时候,无意间碰见的,当时他浑身是血,又加上他手下给了我三张票子,我一眼红就给收了。” “照顾了这一两天,原想着他伤一好就给送走。可奈何现在后山挖水渠,我那里不方便,就想借您这地儿让他养养伤。” 许秀阳是个口严的,而且她在找水源的事儿,许秀阳知道,对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第149章 脑壳发昏 钱木木从衣襟里摸出一张银票。 “这是您的那一份。” 许秀阳推拒了回去。 捂唇咳嗽了几下。 “我一糟老头子,没地方用银钱,你要养那么多孩子,用钱的地方以后还多着呢,你自个留着花吧。” 许秀阳态度坚决。 钱木木见状,也只好作罢。 食指微弓,弹了下银票。 有些发笑的暗忖:今儿这钱,还挺难给出去的。 耸了耸肩,将银票揣进衣襟里,与许秀阳说了些话,又给人把脉瞧了瞧。 末了,她道:“您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待会儿我会再给您写个方子,您接着服用就成。平日这夜里若是出了汗不要捂着,及时更换里衣以免着凉,您如今身子骨弱,受不得凉,多注意些。” 许秀阳撇过头去,又咳嗽了几声。 “我这些日子喘气顺畅许多,身子也不像之前那样虚了,这还得是你的功劳......” 许秀阳顿了片刻。 “许落,后来你有去瞧过吗?” 钱木木摇头。 “没去过。” 自行针过后,她就再没去过。 倒不是她不想救许落,实在是那家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病。 她不想去招惹,到头来惹得一身骚,还洗不干净。 许秀阳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也晓得你在顾虑什么.......算了算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钱木木微一颔首。 出去将门给掩上。 提着一盏灯笼,走下坡坎。 就见田坎上站着一抹黑影。 钱木木走近了些。 借着灯笼的微弱亮光,发现是许家凌。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明知故问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站这儿做啥?” 许家凌没好气的瞄了眼这人。 心中那股倔劲儿一上来,也不肯好好说话,故意刺刺儿的道:“脑壳发昏,来这里吹吹凉风。” 钱木木抿唇一笑。 “好啦,回去了。” 真是人小鬼大,半点不能逗。 要想从这小子嘴里听到实话,可不容易。 母子二人穿梭在幽静寂寥的田坎上,山岭间传来夜莺叫声,阵阵空幽袭来时,平添了几分可怖。 钱木木慢悠悠的走着,心情颇为放松,把那个男子安放到许秀阳那里,可谓是解决了个心头大患。 许家凌也后知后觉,发现方才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好的时机缓和。 耳畔传来夜莺叫声,带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意味,许家凌本来并没什么反应,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往钱木木身旁靠了靠。 眼睛还四处打量了眼,似乎有些害怕。 钱木木还以为许家凌是被吓到了,伸手将人揽到身侧,见人没生抗拒,她试探性的牵起那只小手。 细腻带着温软的触感袭来,许家凌的心骤停了一瞬,坚硬的心刹那间就柔软了下来。 原来,和娘牵手的滋味是这般...... 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可以如此温暖。 瞧着小家伙浑身放松下来,钱木木勾唇笑了笑,看来真是被周围黑漆漆的给吓到了。 之前她送小复去学堂时凌晨出门,那小家伙也是紧紧贴着她。她家小孩儿胆子好像都不怎么大的样子。 就算是小反派,貌似也是一样。 一路牵着回到家里。 钱木木将人推进去,关上院门。 许家凌站在旁边,以为自家娘亲还会牵他的手,眸色深深,眼底满是殷勤的期盼。 却见钱木木径直的走进堂屋,双手扶着大门,瞅着许家凌愣在院门口那儿,温声催促道:“快进来啊,我要关门了。” 许家凌沉了口气。 顺从的走了进去。 钱木木偏了偏头,奇怪这小家伙又怎么了。 情绪忽高忽低的,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实在搞不明白,她也没再琢磨。 关上门,吹熄蜡烛。 上床睡觉。 ...... 翌日。 天还未亮。 后山就已渐有了动静。 钱木木被敲门声给吵醒。 许家连站外头,贴着门房道:“娘,今儿还得挖水渠,该起来了。” 钱木木浑身疲软无力的坐起身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皮子都没睁开,胡乱的应了声。 然后,半天没动静。 李丫儿又来叫了声。 钱木木虎躯一震,才彻底清醒。 走到厨房洗漱好,三两口闷掉小米粥,随后扛着锄头,跟着自家人往外走。 正巧碰上张婶子一家人也要去后山,两家人合一块儿,朝着后头走。 张婶子凑过来,揶揄的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会晚起呢。” 钱木木捂着打了哈欠。 眼眶还泛着泪花,显然困得不行。 “我也想啊,可这挖水渠不比寻常事儿,若是晚到了,指不定旁人编排什么呢......你是不晓得,一早上好几拨人叫我,生怕我起不来。” 张婶子无奈的笑着摇头。 “都不晓得该说你什么好,你家几个孩子比你还像大人,反倒是你,活得像个孩子似的。” 钱木木睡眼朦胧。 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爬着到深山里,几乎大家伙都到了。 各自负责各自的路段,埋头正挖着。 钱木木也没磨蹭,挥着锄头挖。 一弯腰低头。 就是个把时辰过去。 手都磨红了,虎口处磨出个水泡,疼得钱木木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用针去挑破水泡,又用药膏擦了下。 她早料到来干这活儿,必定会起水泡,提早就备好了药膏和针。 抬眼扫了下周围。 也有的人,吃不消的坐着歇。 李丫儿走过来,手上拿着个竹筒子。 “娘,这是我刚去上头打的水,您喝点儿吧。” 钱木木接过,仰头喝下。 山泉水滑进嘴里,冰冰凉中还侵着丝丝甘甜,全都喝完,劳碌下来的燥热和烦闷顿扫而空。 钱木木道了声谢。 又问:“你喝了没?” 李丫儿笑着点点头。 “喝了的喝了的,您可还要?” 钱木木摆摆手。 “不用了,你也歇会儿吧。” 李丫儿脆声应是。 这一幕被正倚着锄头歇息的许知礼瞅见,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许家连,有些羡煞的道:“你娶这媳妇儿不错诶!样貌清秀,干活勤快,还会伺候你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儿呢。” 第150章 孩子 听好兄弟这样夸赞,许家连留了神,往自家娘亲那边瞅去,就见李丫儿正捏着拳头,给钱木木捶腿,做足了孝敬的姿态。 许家连顿了下。 垂头,有些沙哑的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 这一刻,许家连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天对李丫儿的态度,越想心里的愧疚就增了层。 这阵子,他冷落了她许多。 许知礼挨近了些。 小声的道:“等咱们挖水渠完事儿了之后,就要去老远的福安县,这一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我劝你抓紧机会,让李氏怀个孩子。” “娶媳妇回来不就为了传宗接代,孝敬伺候爹娘的嘛,这样一来,你娘高兴,你到了福安县之后心里踏实些,干活也更有劲儿了。” 许家连沉吟着。 孩子...... 或许也不错,最好头胎就是个男娃。 这样,娘会更高兴些。 打定主意后,许家连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没注意到那边的对话,钱木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强行将李丫儿给拽了起来,摁着坐在旁边,眼眶中的无奈都要溢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搞得我毛毛的。” 李丫儿食指挠了挠脸颊,悻悻的笑。 “奶奶说,当家的最是尊敬您,只要我对您好,孝敬您,当家的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就想着......” 钱木木拿人没办法。 只能叹气又叹气。 歇了会儿,又接着干。 这不是自家的活儿,想干就干,想歇就歇。这种公家的活儿,歇久了是会惹来闲言碎语的。 一直忙到了大中午,众人才停下手头的活儿。 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 村尾许家。 推开院门。 钱木木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的坐下。 全家上下,都是一副疲累至极的脸色。 山路多碎石,若是碰到石块大的。 还要将其给挖起来后,合力搬开。 一直埋头苦忙,比秋收还累。 足足歇了一炷香。 钱木木才稍稍缓过神来。 扶着墙,走进厨房去煮饭。 一家之主动起来,其他小的也没再坐着。 劈柴的劈柴,喂鸡的喂鸡。 挑水的挑水,砍柴的砍柴。 烧火的烧火,没一个闲着。 钱木木累得实在没力气。 糊弄着煮了一大锅红苕洋芋饭,又炒了一大钵的油渣酸菜,本以为累了一上午会很没食欲。 可在端起碗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一口气吃了冒尖儿的两大碗,才减缓了进食的速度。 几个孩子也是同样如此,一个个狼吞虎咽,眼前的简陋饭菜仿佛成了美味佳肴,完全不见停下来。 在几个孩子的带动下,钱木木没忍住,又去舀了一碗用米汤泡着,全吃下肚。 半钵米汤,一大锅米饭。 丁点儿没剩。 吃过饭后,全都不想动。 钱木木更是犹如死尸一般,瘫在椅子上。 微敞的院门,忽而被推了下。 钱木木眼皮子掀了下。 有些微诧的坐起身。 “徐婶子,你咋来了?” 自从上次那徐老憨食滞那事儿之后,徐婶子就时而会上她家来坐坐说说话。 只是今儿大家都这么累了,居然会上门来...... 真是稀奇。 徐婶子手脚拘束着,面露歉意。 “我这时候来,没打搅你休息吧?” 钱木木把腿放下来。 将架腿的凳子,往旁一推。 “坐。” 徐婶子把凳子放到屁股下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嗫嚅着道:“我听说,你能让人怀孕?” 钱木木眉梢微挑。 笑着道:“你是从李婶子那里听来的吧?” 徐婶子喏喏的点头。 “我想拜托你,也帮帮我。” 钱木木凝眉。 “我记得你家不是好几个孩子,怎么还要生?” 这话戳中徐婶子的伤处,她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带有三分哽咽的道:“都是丫头。” 四个字,是道不完的心酸。 却又将心酸全都道尽了。 钱木木顿了顿。 有些同情,但还是不免隐晦的道:“李婶子那边,我开的药,是她男人在喝......你懂我的意思吧?” 徐婶子怔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钱木木又接着道:“而且这生男生女,主要问题也在男人身上。不过,就你们生好几个孩子来看,你们夫妻二人的身体是没问题的......所以,你这个请求,我帮不了你。” 徐婶子缓了缓神。 神情有些凄哀。 “我婆婆是个啥样,许婶子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想分家出来单过,可我婆婆总是拿我生不出儿子的事儿来压我,还在我当家的耳边吹风......” “我当家的觉得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要是今年肚子再没动静,就从他弟弟那边过继个男娃,让我带着养。” “那二房全是好吃懒做的,要是真过继个孩子,从此以后我这腰杆怕是就再也直不了了,到时候只怕我们全家都会沦为二房的奴隶丫鬟......” 钱木木沉默着。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话音落下后,气氛有些消沉。 过了半响,钱木木抿了抿唇,没忍住的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只是顾虑太多了。难道你没生男孩儿就不是女人了吗?难道这样你就没价值了吗?” “有时候,你豁出去之后会发现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你,你那当家的......我同你说句不好听的,那样窝囊还没主见的男人,我是真瞧不上。” “你仔细想想,你离开了你当家的后会不会饿死,如果不会,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难得住你。为你那几个丫头想想吧,你心里是爱她们的,不是吗?” 她之前也见过徐婶子的孩子,虽然只是远远的瞧了眼,但气色很好,身上穿得干净,衣裳也没几个补丁,显然是有费心养的。 徐婶子歪了歪脑袋。 似在仔细思索这段话。 她有些迟疑的道:“可是若没了当家的,我们家就没了男人,怕是要被欺负......” 村里凡是寡妇,多多少少都会被男人惦记。 在这里,没有男人的女人,就跟路边一件没有归属人的金银财宝,随便一个男人都有权利占有。 第151章 哄骗 钱木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抬手指着自己。 “你跟前的就是个寡妇,我家那口子死了五年,难道我就被谁欺负得逞了吗?” 徐婶子被这直言不讳给逗得笑了下,有些嗔怪的道:“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钱木木不以为然。 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回去可以好好想想,其实你真的是个能干的,不要总想着委曲求全,你的一味退让,只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那欺负你的男人,不要也罢。” 徐婶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许婶子。” 钱木木抿唇。 “希望我没帮倒忙才是。” 徐婶子面有不赞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的那些事儿,我从不同外人说,唯独你,我能敞开了心讲,就是把你当自己人,你这样说,可是生分了。” 钱木木笑了笑。 徐婶子满头愁绪,也没久坐。 过了会儿,人就自个回去了。 钱木木将人送到院门口处,随后又回了院子里的椅子上歇着。 ...... 村中,顾家。 抱着已经饿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顾贱妹,顾小羽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恳求着道:“娘,求求您,给点吃的吧,小妹她已经饿得不行了,这也是您的女儿啊,您不能这么狠心呐......” 堂里头正喂孩子的顾婶子一脸不耐烦,将一碗有些馊了的苞米糊糊端出来,放在地上,因为动作太粗鲁,甚至还撒出来了些。 “吃吧,真是命贱人还娇气上了。要不是人牙子过些天才来,饿死了换不着钱,我连这点东西也不想给。” 顾小羽眼泪都来不及擦,端起那碗泛着馊味的糊糊,端着送到顾贱妹的嘴边,细声哄着:“小妹,快吃些,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顾贱妹凑到碗边,丝毫不嫌弃那酸馊味,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一口气全喝光了,还用舌头舔着上面的残留。 看到人活过来,顾婶子冷嗤了声。 “贱命就是贱命,随便吃点东西就能活,少给我起什么幺蛾子,给我老实待着!” 说罢,转头就回了屋里。 顾小羽抱紧顾贱妹,嘴唇抿紧。 她绝不要和妹妹分开,她要想办法。 既然无人肯帮她,那她就自己寻出路! ...... 坐着歇了小半时辰,后山那儿又传来动静,钱木木抓耳挠腮挣扎了会儿,才拿起锄头往外走。 许家石凑到自家娘亲身边,疲累的打了个哈欠,“娘,好累呀,水渠要什么时候才能挖的完?” 揉了揉圆滚滚的脑袋,钱木木也被感染的跟着打起哈欠,“大概要小半月吧,从深山挖到山脚处,而且还要加固周围,要花不少时间呢......” 许家石震惊的‘啊’了一声。 钱木木扬唇一笑:“好啦,难道你不想用水方便吗?现在苦,以后就甜了呀。” 许家石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嘛......” 钱木木侧头,拍了下许家连的肩膀。 “大连,你同你叔叔伯伯们扛石头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让石头砸到脚或是手,知道吗?” 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岁,中间这个年龄段的男青年都被派任扛重石头,有时候是合力一大群人,有时候是两三人。 许家连点了点头。 “您放心吧,娘,我会多多注意的。” 就算娘不交代,他也是晓得的。 家里就他一个顶梁柱,可不能再倒了。 跟在后面的许家凌,左右瞅望了眼,扭头问许家齐: “小妹呢?怎么没跟来?” 许家齐挠挠头。 “小妹说她肚子疼上茅厕,等会儿追上来。” 许家凌闻言,微一点头。 “好吧。” 后山离自家也近,而且沿山都是人。 小妹自小就在村里到处转,路况什么的也熟悉,对此许家凌也没多想,跟着自家娘亲就上了山。 钱木木一大家子,刚离开家门口没多会儿,一个小小身影,就鬼鬼祟祟的出现了,猫着身子左右瞅着。 小手推开院门,快速钻了进去。 警惕的扫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顾小羽彻底放松了下来,方才她在外面蹲了好久,亲眼看着许婶婶一家出去了才过来的。 以前她常到这里来,对这里的房屋是谁住还挺了解的,只是许婶婶回来之后,她就只来过一次,还只是在院门口。 不过,应该没什么变动。 迈过门槛,她轻车熟路的走到右边厢房跟前。 那是钱木木住的房间。 试探性的推了推。 居然没锁门。 顾小羽眼中划过一抹窃喜,一把将门给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布置温馨,收拾干净的房间。 拉开一个柜子,里头全是衣裳。 出生起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顾小羽,被这琳琅满目的各色衣裳给震惊到了,上手摸了摸,料子滑润冰冰凉凉的,爱不释手的放到脸颊上蹭了蹭。 随即便从里面选出一件她认为最好的,整齐叠放好放到一旁,打算带到塞北那边给自家小姑当见面礼。 翻来覆去的摸着,顾小羽足足欣赏了一炷香才停下,办起了这次来的‘正事儿’,眼睛在周围看来看去,最终定格在一处箱子上。 只是那箱子上着锁。 顾小羽试着拽了拽,纹丝不动。 上着锁,许婶婶肯定是把宝贝东西都藏里头,她得想个法子砸开,拿到里面的钱才行。 念及此处,顾小羽立即跑了出去。 到厨房拿上一把柴刀,重返房间里头。 高高扬起手头的柴刀,刚要动手。 一道声音,忽而炸响! “你做什么呢?!” 一心干坏事儿的顾小羽,被这突然出声的人给吓了一大跳,面色都惨白了起来,扭头一瞧,才发现是许小宝。 她拍了拍胸口,扯着嘴角笑:“小宝,姐姐平时最疼你了,姐姐什么都没做,你快去山里吧。” 许小宝微抬下巴,哼了一声。 “顾小羽,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你这是小偷行为,我要去告诉我娘!” 扔下这话,许小宝就往外跑! 顾小羽瞬间慌了! 这要是被许婶婶知道,宣扬到村里去,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到时候她不仅救不了她和小妹,还有可能自此坐牢...... 顾小羽冲上去,抓住许小宝。 软声哄骗着道:“小宝乖,不要去,姐姐给你买糖吃,姐姐对你最好了。” 第152章 找死吧你 这话糊弄不了许小宝,她像只泥鳅一样挣脱出来接着往外跑。 眼瞅着快要到门口,顾小羽一把将人攥住,手中的柴刀高高举起,面露凶狠,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不准去!” 话音刚落。 院门被推开。 钱木木看着那把明晃晃泛着冷光的柴刀,就架在许小宝不足三拳头的头顶上,她顶了顶腮帮子,震怒的大吼: “顾小羽,找死吧你?!” 要不是刚才在山上,张婶子跟她说,顾小羽鬼鬼祟祟的在她家附近转悠来转悠去,看着就一副不怀好意,要干坏事的样子,她也不会从山上跑下来。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许婶婶,顾小羽瞳孔骤缩,手中的柴刀豁然落地,后知后觉的害怕填满了她整个胸腔。 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根本经不住吓,而且顾小羽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声音颤抖着求饶:“许婶婶,不是的不是的,我这样做都是有苦衷的,求求你许婶婶,千万不要告诉村长和里正,不然我爹娘一定不会轻饶了我的……求求你。” 最后三个字,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 钱木木神色未动分毫,伸手将许小宝拉到跟前来,“小宝,你没事吧?” 许小宝眼睛忽闪忽闪,乖乖的点头道:“嗯!刚才顾小羽见哄骗我不成,就想拿柴刀吓唬我,幸好娘你来了!” 温柔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以示安抚,钱木木抬眸盯向顾小羽,却全然没了好脸色,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无尽的冷意。 “我不借你钱,你就要上门来偷,被我家小宝撞见,你还举着把柴刀威胁她……顾小羽,你挺有本事的嘛。” 顾小羽双肩颤抖着,显然害怕的不行,双手合十,满眼哀求:“许婶婶,只要你不说出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当牛做马我也绝没有半句怨言。” 钱木木沉吟不语。 要是私自处理了顾小羽,回头万一许家凌跟她闹别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不容易才和小反派相处融洽,她可不想为着这点事,把关系又给闹僵。 但到底该怎么处理…… 钱木木心里也没个准。 思来想去,还是长辈来处理吧。 念及此处,钱木木侧头对许小宝道:“小宝,你去山里,将里正和村长叫来家里一趟,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许小宝点头应好。 转头就出了院子。 见人半分情面不给,顾小羽终于忍不住破防了,她紧咬着牙齿,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许婶婶,我都说了我是有苦衷的,可你却不肯怜悯半分,你就是个没有软心肠的毒妇!” 钱木木双手环胸。 哂笑了声。 “你最好给我紧着点皮,我一般不轻易动手打小孩儿,但是你要是一再惹我,我不介意好好教训你一顿。” 顾小羽瑟缩了下。 抿着嘴唇,眼眶蓄起了泪水。 似三月春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 哭腔哀怨婉转,宛如幽魂野鬼在诉说自己的苦楚。 钱木木静静的听着。 也不作反应。 顾家的事儿,她也知道些。 但顾小羽这个人吧,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像剩饭那样,乖巧懂事还懂礼貌,虽然一开始是防备她的,可是慢慢的放下戒备心后,那可可爱爱的样子,简直跟她家小石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顾小羽有那样的父母,她唯一能生出来的就只有同情,但绝无半点想要出手帮一把的心思。 哭得太久,顾小羽哭得嗓子都哑了。 抽抽噎噎的,嘴唇嗫嚅着。 “如果有活路可走,谁愿意做遭人嫌弃的偷盗事情,我和我小妹再过不久就要被发卖出去,我娘半点吃的都不肯再给,我小妹都饿得神志不清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来偷东西......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我没错!” 说着说着,顾小羽居然把自己给说服了。 她抬起袖子,狠狠一擦脸上的泪花!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对自己自己的孩子生而不养,当野草一样对待,谁会平白无故变成小偷小摸的人,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想让我小妹不饿肚子,这一切都是你们大人的错!” 这话,正好被赶来的村长和里正给听着。 村长推了推微敞的门,抬脚走进来。 刚才就知道村长会来,可等到村长真的来了,顾小羽又有些胆怯了,她攥着身前的衣裳,眼睫湿哒哒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里正后一脚走进来,手边还牵着许小宝,言语间察觉不出喜怒来:“大致情况,小宝都同我们说了,你俩再补充一下细节吧。” 顾小羽吸了下鼻涕,沙哑着将方才自己做过的事情,半点不曾隐瞒的托盘而出。 钱木木也将自己赶回来时,看到的情形,一一告知。 听完两人的陈述,村长沉默了片刻。 看向钱木木道:“许钱氏,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说情的节奏啊...... 钱木木按兵不动,随着村长走到一旁。 村长苍老的容颜上,布了些愁容,捂唇咳嗽了两声,“这理亏的一方是顾小羽没错,只是这孩子毕竟年少。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你看你能不能看在她还算诚实,又比较可怜的份上,放过这丫头一次?” 村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和事佬。 万事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这倒也像村长这样的人,会说得出来的话......钱木木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显。 “您说得这话,晚辈都明白。只是方才那顾小羽举着柴刀在我家小宝头顶上,要不是我及时出现,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 “她为了不让我家小宝去山里叫人,又是哄骗又是拽人,还用柴刀威胁人......您觉得这是一个可怜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吗?当然我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您这样说,多少有些有失偏颇,让晚辈心里头不大舒服。” 第153章 断绝关系 可真是字字珠玑,半点不肯让呐。 村长一时间有些头疼。 “是,你说得这些我也知道,只是......只是,这丫头毕竟年少呐。” 从一村之长的角度来说,他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若是从小丫头的四爷爷来说,他也是半点不愿退让的。 这事儿村长也不好处理,思来想去还是找顾家的要个说法吧,村长如此想着,跟里正也讲了下。 里正点头道:“我去叫吧。” 说罢,里正牵着许小宝又往山上去。 瞧着里正那对许小宝笑眯眯,一脸和蔼老爷爷的模样,钱木木有些好笑。 “里正还真喜欢我家小宝。” 村长闻言一笑。 “这不是没有嘛。他家就三个个女人,一个是他自个媳妇,另外两个是儿媳妇,其余的全是男人男娃......不过,里正可不是谁家小丫头都喜欢,最主要还是小宝那孩子乖巧伶俐。” 话音落下,村长看向顾小羽,却是忍不住的叹气。 顾小羽心里委屈至极。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暴风雨,怄得她人都快要疯掉了,为什么偏偏让许小宝给撞上,如果这个家里没人,那她就得手了,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和妹妹坐上牛车去县城里了,就差一点,就只差一点点...... 过了一炷香。 顾家夫妻二人被清了来。 门外,顾婶子三两步走进来,气势汹汹,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力道大的直接将顾小羽给扇坐在了地上。 她双手叉腰,凶神恶煞。 “贱蹄子!真是贱到骨子里去了!居然偷东西,老娘可不记得有教过你们上别人家偷东西!” 她是想给她儿子攒彩礼钱,但从没动过歪心思去偷去抢,这死丫头倒好,给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顾小羽撕声尖叫了声。 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眼眶猩红。 “如果不是你不给我们吃的,我至于来偷吗?!你想把我和小妹卖个好价钱,却不肯让我们吃饱,这算什么道理!” “你再也不是我娘,我也没有你这个娘,我要去找小姑,你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当着村里人被自家小孩儿这样说,顾婶子脸颊宛如火烧云,又气又恼,恨不能乱棍打死了算! 关键时刻,还是顾大庄站了出来,将自家婆娘拉到后边。 他额角突突的跳,也隐有想动手的冲动。 “顾小羽,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够丢人现眼了,我警告你别再胡闹,现在跟我回去。”说着,他又转头冲钱木木鞠了一躬,笑得有些虚伪。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小孩子一时头脑发昏犯了错,许家婶子你大人有大量,应该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儿计较吧。” 钱木木眼眸一压。 皮笑肉不笑。 “那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想和一小孩儿计较,你家小孩儿来我家又偷又砸,还拿着柴刀想对我家小宝动手,你以为,这是靠一个鞠躬就能敷衍了事儿的?” 顾大庄面色沉了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 仿佛不依不饶的人,成了她一般,钱木木眉梢微挑,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当然是赔偿。犯了错就要收到惩罚,这是咱们村里的规矩。” 顾婶子掺和进来:“不就小孩儿小打小闹的嘛,我瞧着你家那丫头也没受伤啥的,许婶子,都是一个村的,别大惊小怪的,何必把脸皮都给撕破了呢,你说是不是。” 这家人还真是有够天真的,以为和稀泥就能糊弄过去,钱木木可不吃这一套。 她面无表情,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不赔偿也行。” 几人面上一喜,村长却一脸狐疑,方才不还不依不饶的,现在怎么就轻而易举的放过顾家人了? 钱木木懒懒散散的,说出来的话却是杀人诛心:“回头我一定好好和张婶子还有许产婆她们说道说道,让十里八乡的大家伙瞧瞧,顾家都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好闺女。” 张婶子,许产婆,那是村里出了名的八卦婆,碎嘴子传点啥比雷电还快,几天的时间就能让十里八乡的人全都晓得。 顾家夫妻二人,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外来户,这些年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了根,偷盗可不比寻常小事,一旦别家知道他顾家养出小偷,那到时候可不会再有任何一家愿意与他们家走动,等待他们的会是被全村人孤立排挤的下场。 顾婶子的脸色忽而青忽而白,像是被气得已经快要没了理智,接连踹了好几脚,把顾小羽踹的惨叫个不停。 村长看不下去,“顾大庄,管管你媳妇。” 顾大庄耷拉着张脸,没个好脸色,铁青着脸,也跟着上去踹了一脚! 里正懒得看,侧过身去。 眼不见为净,还顺便捂上许小宝的眼睛。 看到夫妻二人都是这德行,村长头都要炸了,上手将毫无理智可言的两人给拉开,把顾小羽给扶起来,拍拍小丫头身上的灰,转头厉声呵斥:“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打人泄愤。” 顾大庄可不想为了个贱丫头,赔掉自己家任何值钱的东西,当即就放下狠话:“这个顾小羽,从今以后我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顾婶子也愤愤的点头。 “偷东西还不知悔改,贱婊子一个,出去说是我女儿脸上都无光,写,现在就写断绝父女关系的保证书!” 一个子儿还没进,就想让她给这贱丫头出赔偿,做梦去吧! 钱木木就那么冷眼瞧着。 弃车保帅,明哲保身。 为了那点仅剩的清誉,连请亲生闺女都能不要,这种人也是够狠的。 脑海中忽地响起萌萌哒的声音。 【不是哟,宿主。这书中女主不是这家人的,女主的亲生父母另有他人。】 钱木木惊了下。 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书中女主嘛,有这身世好像也正常。 身份总是要跌宕起伏,才有故事效果。 村长也奈何不了这件事,只能重复的问:“你俩都想好了,要是真写了断绝关系书,这事儿可是会记进外族谱的。” 不是许姓的人,会登记在另一本册子上。 第154章 求情 顾大庄半点不带犹豫的,面色凛然的道:“村长,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后悔!” 折本的买卖,谁不会做? 他又不傻。 村长为难的看了眼钱木木。 钱木木面色淡淡的。 “你们要真能写保证书,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事也不会再追究。” 她斜着,瞥了眼顾小羽。 只见方才还哭着嚷着不要顾大庄二人做父母,可真当自己的父母不要自己了的时候,顾小羽反而愣愣的,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摊上这种父母也是有够惨的。 许家有笔墨纸砚,里正抄起毛笔,字字条理清晰的写下保证书的内容,并在下方署名。 村长和里正作为见证人,分别在上面摁下红泥印,顾大庄夫妻二人,也沾了红泥决绝的在上面摁戳。 最后一个轮到顾小羽。 小丫头呆呆傻傻的,被村长牵着走上去,帮着她手指沾上点红泥,随后便松开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村长有些不忍心。 “小羽,你要不要再跟你爹娘求求情,跟他们道个歉,他们肯定会原谅你的。” 顾小羽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样,她眼中含着泪花,万分哽咽的道:“村长爷爷,他们没有心的。” 话音落下,红泥印也随之落下。 ‘顾小羽’三个字上,戳上个手指印。 刺目的红,再一次渲染了顾小羽的眼瞳。 一式三份,其中一份村长和里正要去做留存,一份是顾家夫妻的,另一份则是顾小羽的。 顾婶子捏着那张纸,在钱木木眼前挥啊挥,咬牙带着三分威胁的道:“许婶子,你可要说话算数,可不能事后抵账耍赖。” 钱木木舔了舔唇,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你大可把心揣肚子里。若是不放心,你也可以明儿去问问村里人,看她们知不知道这个事情啊。” 将对方的嘲弄意味瞧在眼里,顾婶子没好气的怼回去:“你当我傻啊!要是问了,这事儿不就成是我说出去了吗!” 顾大庄有些不耐烦,拽了把自家婆娘的袖子,“走了,别再惹事。” 顾家夫妻离开,村长和里正也带着顾小羽走了出去。 钱木木去房间里,查看了下。 都只是衣裳被翻乱,柜子什么都还好好的。 也没立即就收拾,牵着自家小宝去了山上,继续忙着挖水渠。 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到家里头。 刚到门口,就瞅见顾小羽蜷缩在她家院门旁,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模样,钱木木眉头一蹙。 但到底没说什么狠话,抬脚进了屋。 许家连几人好奇的紧,但也没敢和顾小羽说话,一个个的都进了屋去各自忙着。 待到许家凌时,顾小羽急急的出手。 许家凌顿住脚,瞥着被攥住的衣角。 顾小羽讪讪的,手指微曲。 缩回了手。 许家凌看了眼院子里,又看向她。 “你怎么会来我家,你家活儿都干完了?” 顾小羽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哭了一下午,都肿成了核桃壳大小,她沙哑着道:“我和我爹断绝父女关系了......” 许家凌神情微怔。 “怎么会这么突然?” 顾小羽咬着下唇,有些丢人的羞涩道:“我娘这些日子盘算着把我和我小妹买给人牙子,我娘不肯给我们东西吃,我走投无路,去求你娘给我们盘缠,你娘没答应。”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小妹真的快要饿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就,就……” 许家凌小小的眉头紧皱。 “就什么?” 顾小羽重重的呼了口气,又轻轻的吐出,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道:“就上你家,去你娘房间里翻值钱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忍不住狡辩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阿凌,你要相信我,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了退路,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我在那个家里连畜牲都不如,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我想去塞北找我小姑,我只是想要盘缠,想要钱……” 许家凌闭眼了一瞬,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那你也不应该去偷啊,你偷的还是我家的东西,你这样让我怎么自处?我娘……” 他停顿了下,“她素来知道我和小四与你交好,你现在偷到我家来,呵……” 顾小羽频频点头。 面有悔改,满含泪眼的痛斥自己:“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走最不该走的路。可是阿凌,你要帮帮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许家凌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看到这个反应,顾小羽如梗在喉,彻底的慌了,她抽泣着道:“阿凌,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做过约定的,说好这辈子都不离不弃,你答应过我的……” 许家凌神色微动。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顾小羽展颜一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许家凌身侧的手攥紧成拳,下了最后一道通缉令:“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以后你无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不许再来找我。” 顾小羽以前还尚有理智,是个活泼开朗,有很爱笑的女孩儿,可自从他娘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像被拉满弦的弓。 他其实知道,在许疙瘩的娘为难他娘的时候,顾小羽为什么会站出来故意帮偏,让他娘向许疙瘩的娘道歉。 顾小羽只是在替他还有小复他们打报不平,觉得他娘不配做一个母亲……后来好几次他都看见顾小羽远远的凝望着他们和他娘在一起的样子。 在顾小羽的心里,或许她也是渴望被关爱,想要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吧。 只是她知道,注定得不到的。 强争也没用。 …… 傍晚时分。 火红的云像团团烈火簇拥在远处天边,残阳余晖映照着大半片天空。 夜幕缓缓拉下,早早陷入了沉寂的黑夜中。 敷衍着吃了晚饭,钱木木坐在树下,悠悠闲闲的摇晃着扇子,缓解着一天下来劳碌的疲惫。 旁侧,落下轻轻的凳子声响。 第155章 松口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流光,选择了按捺不动,扇子悠悠的晃着。 许家凌略微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咬着嘴唇上的死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钱木木也不打破,依旧悠闲自在。 坐了许久。 夜有些深了。 钱木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小凌,早些睡吧。” “明儿还要早起去忙活儿呢。” 许家凌薄唇微张,吞吞吐吐好半响,才哑着声道:“娘,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钱木木眉头微挑,眼中掠过惊讶之色。 这家伙第一次叫她‘娘’呢,还叫得这么清晰可闻。 撑着扶手又坐了下去,她嘴角挂着一抹笑。 “你说,我洗耳恭听。” 许家凌抿了抿唇,徐徐而道:“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儿,他有哥哥弟弟妹妹,却唯独没有爹娘,他们几个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总归一家人是整整齐齐在一起的。” “小男孩儿有一次挖红薯挖到了脚,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给小男孩的伤口清洗干净,还把小男孩儿该干的活儿都给干完。” “后来小男孩儿将小女孩儿带到他家,聊天中才知道女孩子的家里明明有爹娘,却过着和他们一样没爹娘的日子,并且连肚子都填不饱......” 说到这里,许家凌垂下了头。 低沉着嗓音道:“再后来他和女孩儿成为了朋友,两人时常会约着一起去山里,去地里干活,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小男孩儿的弟弟,他们真的很要好。” 话音落下,迎来的是久久的沉默。 月明星稀,夜阑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落在树下椅子上的人脸上,映出层层叠叠的影子,随着风儿阵阵吹,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令人瞧不出她的真实神情。 许家凌小心翼翼的瞧了眼椅子上的人,他心里知道,顾小羽犯下的错真的不是一般的大,直接开口求情,娘或许会因着他而答应。 但在娘的心里,他的印象也绝对会拉低,他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法子,试着瞧瞧看。 钱木木偏了偏头,一双泛着柔光的眸子,轻轻的落在许家凌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却带着几分凉意。 “小凌,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告诉那个男孩儿,事发当时那个女孩子还打算对男孩儿的小妹动手,柴刀仅仅离男孩儿小妹脑袋不足三拳头远的距离,那个男孩儿的小妹才六岁......” 许家凌瞳孔骤缩。 “她没说......” 钱木木凉薄一笑。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膝盖上忽而趴了一个小人儿,许小宝仰着小脑袋,眼睫眨巴眨巴似有精灵在上面跳舞般,灵动而可爱。 “娘,你是在为小宝打报不平吗?” 捏了捏那娇俏的小鼻头,钱木木无奈的笑,“怎么还没睡?” 许小宝转了个身,依偎在自家娘亲的怀里,抓着钱木木的手指把玩,噘着嘴道:“小宝心里有点在意顾小羽。” 钱木木搂着小丫头,将下巴放在那孱弱的小肩膀上,“同娘说说?” 许小宝闷闷的哼唧了声。 “其实以前顾小羽人很好的,对小宝也很好,可是自从娘你回来了之后,她就老是做一些讨人厌的事情,还说一些讨人厌的话,还老是在我面前说你坏话,我就不喜欢和她在一起了。” “后来小宝又在想,她会不会是不够了解娘你的好,怕我们再一次收到伤害,所以想通过自己的办法来提醒我......” 钱木木沉默寡言,也不插嘴。 就那么听着小丫头的碎碎念。 尾音落下,许小宝转过头来。 “娘,顾小羽不管是偷偷跑我家偷钱,还是想对我动手,都是她的不对,但是......能不能看在她以前对我们好的份上,娘你帮帮她。” 许家连也搬了根凳子,坐了过来,“娘,以前顾小羽确实帮咱不少,要是可以的话,儿子也希望您能放过她一次。” 三弟难得开口,实在不忍让人落空。 许家齐也跑过来,拉着钱木木的另一只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又道尽了自己的意思。 许家石也站在一旁,摸了摸后脑勺,“娘,这,咱们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以后咱们小心着点就是。” 就是看娘不打算松口,小妹才站出来说那么多,他也只能能帮一把是一把了。 环了一圈几个孩子,钱木木看向许家凌,终究是松了口:“眼下你也知道,我为了那挖水渠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我会帮的,但是得在挖完水渠之后。”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小反派也没能捱得过顾小羽的眼泪。 担心直白的求情,知道她不会点头答应,为此还要费心思,想个迂回的战术,来勾起她的同情,挺难得的。 听到自家娘亲松了口,许家凌并没有多开心,像是有一座座小山压在了心口上,让他有些呼吸难受。 他知道大哥二哥,五弟和小妹站出来说话,不是为了顾小羽,而是在他。 娘最终松口,亦是如此。 到底是他辜负了娘,还有哥哥和弟弟妹妹们…… …… 翌日。 朝阳还未起,村子上空白雾缭绕悠悠的穿行,四周安静极了,一声高亢的鸡叫声,唤醒了整个村落。 阵阵忙碌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 村尾许家。 烟囱炊烟袅袅,李丫儿依旧起了个大早,熬了一大锅小米粥,又炒了一大盘酸菜。 许家连整理着衣袖,走进厨房里来,绕到李丫儿的身后,环抱住她的腰,有些困顿的趴在自家媳妇儿的肩上,嗓音有些缠绵:“昨晚,还有今早,都辛苦你了。” 李丫儿双颊绯红,又羞又涩的轻咬着下唇,“为了当家的你,丫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许家连还想搂着自家媳妇说两句甜话,却见厨房门口叠着好几个脑袋,正一脸贱嗖嗖又好奇的瞅着这里头。 第156章 亲近 许家连和李丫儿霎时间从头红到了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发现后,许家石坦坦荡荡的走进来,脸上洋溢着揶揄的笑,“大哥大嫂羞羞脸,大清早的腻腻歪歪,真害臊。” 许家连一巴掌扇许家石的后脑勺,没好气的道:“谁叫你们几个使坏,到门后头偷看的?” 许家石揉了揉发疼的后脑勺,有些不忿:“偷看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娘也在外边呀!” “什么?!”许家连有些不可思议,连忙跑到外头,就见自家娘亲弯着腰正准备偷偷开溜,他气恼的跺脚,“娘!” 钱木木身形僵住,转过头来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嘿嘿……” 瞧着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许家连眼中的无奈都快要溢出来。 “娘,您都快四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啊?” 钱木木虚心听从教训,连连点头哈腰。 “是是是,咱家大连说的对,娘以后一定改。” 许家连拿人奈何不得,只能叹气又叹气。 钱木木捂着嘴偷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小夫妻俩感情和好如初,她也就放心了。 看来有些事情不插手,让小年轻们自己处理也挺好的。 一家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吃完早饭,扛着干活的家伙齐刷刷的往外走。 瞧着蜷缩在门口旁待了一夜的顾小羽,钱木木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吸了口凉气,无可奈何的绕过,选择视而不见。 李丫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其口出恶言:“亏你还有脸皮呆在我们家附近,你这样和死皮赖脸有什么区别?” “好了,少说两句。”许家连拉住李丫儿,冲她使了个眼色。 李丫儿看了眼许家凌,幽幽的叹了口气。 几个孩子皆是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都碍于许家凌没有过多言语,跟在自家娘亲的身后,徐徐而去。 许家凌走在最后面,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心中五味杂陈,这种被全家人顾忌的感觉,真的好难形容。 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尾巴,期期艾艾的跟了上去。 …… 沿着明显的路径,一路向上。 许家连身体有些紧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言语,见没有什么人议论李氏的闲话,才稍稍松了口气。 旁边的钱木木,还以为是许家连累到了,她言语关切的问:“大连,昨儿个你搬了一天的石头,今天要不要歇会儿?干活都是次要的,咱们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许家连笑着摆了摆手。 “儿子没事的,娘。” “叔叔伯伯们都没有休息,我一个当小辈的更不能了,娘,你不用担心我,儿子没事的,真的。” 钱木木见状,面有犹疑。 但也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多注意些。” 许家连点头应是,随即便往那边的队伍跑了去。 钱木木扭头找到李丫儿,细心嘱咐:“丫儿,你今天多留意着点大连,他这两天挺辛苦的。你多关心关心他,他心里头多少也熨帖些。” 李丫儿未经思索,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钱木木也抡起锄头,继续昨天未完的进程,埋头苦干。 一忙活,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钱木木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一屁股坐下,抬起袖子擦着额间的汗水,松懈下来歇着。 空着的另一半边石头,挤上来个人。 钱木木看着这张半熟半陌生的脸,微挑了挑眉,“吴婶子,我记着你的队伍在挺下边的,你怎么来了这上边?” 吴婶子慷慨大方,把手上的竹筒子递过来,舔着脸笑:“忙了这么大一半天,你肯定口渴了吧,先喝点水歇歇。” 这殷勤献的也太明显了,钱木木没有伸手接,神情有些冷淡的道:“咱们可不大熟,套近乎就免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递出去的好意没有接,这接下来要说的话反而叫人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吴婶子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再过不了些天,官差的就要来收税了,我之前不跟你提过……就那个,那个事儿还作数,你后来想过没?” 许家凌那孩子,她真是越看越喜欢,都恨不能把那孩儿,塞自个肚子里边重新生出来。 钱木木轻笑了声。 “你是说过继我家老三的事?” 吴婶子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是那事儿!你看我这诚意也挺足的,你再考虑考虑嘛,你家老三真的挺好的,可就是太瘦了,看着怪让人心疼的,你要是给了我来养,我绝对给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吴婶子说这话,钱木木倒是挺赞同的,养一个孩子,家里面那么多屯粮,就是一天吃四餐都吃不完。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边,握着撮箕的手微微收紧,许家凌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他好像看到娘点头了…… 那个吴婶婶,之前好几次找到他塞各种糖果糕点,想让他去做吴家的孩子。 娘是因为顾小羽的事情,而对他寒心了吗?所以不打算要他了? 各种思绪胡乱纷飞,扰得许家凌的心乱成解不开的麻绳,越是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线也越扯越紧。 吴婶子的眼睛,紧紧揪着钱木木,心中颇为忐忑,嗓音有些紧张的道:“咋样?你好好考虑考虑?” 钱木木沾花敛笑。 “吴婶子,以后别来找我了,这件事情咱们真的没得商量,我是看你是一个村的,才和和气气的和你说话,但是不代表,我有松口的可能,你明白吗?” 吴婶子脸色僵了僵。 有些尴尬的抓耳挠腮,嘴唇动了又动,眼神有些飘忽,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走开了。 把人给打发走,钱木木又坐了一会,边站起接着忙活。 …… 转眼间已是一天过去。 熙熙攘攘的下山,钱木木一大家子回到家,在门口边依旧看到了那抹小小身影。 已经近两天没有吃饭,全靠喝水喝个水饱,小脸瘦的蜡黄蜡黄,身板也跟纸薄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给人吹走。 第157章 打探 钱木木单手扶额,睁眼瞎的没看见,转头进了院子对李丫儿和许家连道:“你俩把饭做一下,我去村里边三叔那里有点事。” 许家连将锄头和麻绳放下,闻言张口问:“娘,您是要去看那个男人吗?” 钱木木点了点头。 “就那么扔给你三爷爷,也不大说得过去,而且你三爷爷身体不好,我得去瞧瞧。” 许家连想了想也是,点头道:“那您小心着点,早点回来吃饭。” 钱木木随口应了声,便朝着门外走去。 凝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直至渐渐形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圆点,顾小羽才扶着墙缓缓站起来,蹲的太久四肢有些僵硬,趴在门口旁望着院子里,就像是淋了雨的小猫咪,眼神可怜巴巴,让人瞧的忍不住心生怜悯。 李丫儿蹲在脏水沟那儿洗菜,李丫儿同样是女孩子,也同样有不幸的父母和家人,瞧见了不禁生了同病相怜,她看向院子里的几人。 她嘴唇动了动,半是迟疑半是试探的道:“她,也挺可怜的,要不就让她进院子里来坐坐吧?” 端着脏水出来的许家连,听见这话瞥了眼外头扒在门上的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进来吧。” 顾小羽憔悴的小脸染上了笑意,蹑手蹑脚的走进院里树下,瞧见有把椅子便想坐下。 一声娇噪的嗓音骤响! “不可以!不可以坐这里!” 许家齐跑过来,张开双手拦着,面色凛然:“这是我娘的专属,除了娘,别人都不可以坐!” 顾小羽面有尴尬,挪着脚坐到了旁边的小凳子上,“那,那,那我坐这里。” 屋檐下边忙着收干菜的许家石,撅着嘴冲许小宝小声抱怨:“大哥和大嫂也太心软了,偷过咱家东西的人怎么还能放进来呢?真是的。” 他是想帮三弟一把,不过还没有大度到去原谅一个小偷,更何况还要请到家里边来,反正他是看着就有点烦。 许小宝小小年纪,还不如大人那般心狠,心思简单纯真,对待好坏也没有明确的界限,她咬了咬嘴唇。 “我也觉得顾小羽有一点点可怜诶,二哥,你想想,有家都不能回,只能在外面像以前的许幸福一样。” 许家凌拍着手上的木屑,走过来笃定的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再有第二次机会。” 他眉眼间挂着浓浓的歉意,“小妹,这件事是三哥对不起你。” 许小宝展颜一笑,“没事了啦,三哥。娘是我的娘,你也是我的亲哥呀。” 许家凌敛下眸子,鼻头酸酸的,沉默的去干活了。 “小妹,你离那顾小羽远些嗷。”许家石叮嘱了一句,也接着去忙活了。 许小宝嗯嗯的点头,然后就去厨房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众人都在忙活着,唯独顾小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她坐如针毡,心里狂热的期盼着许家凌能偶尔和她搭搭话,让她不要那么尴尬。 可随着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下来,她心中的期盼也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 村中,许秀阳家。 钱木木给厉临清检查一遍伤口,又换了一遍药绷带之后,随即交代起了伤势的状况。 厉临清一一听完,客气的垂首道谢:“听闻你白天在山上挖沟,这晚上还要过来照顾我,辛苦你了,许夫人。” 钱木木面上带着三分笑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我也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而已,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厉临清剑眉微挑。 也不作多言。 把脏掉的绷带捡起来扔进火盆里烧,钱木木扭头走出屋外,跟许秀阳唠起了嗑,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顾小羽那档子事,许秀阳眉头皱的很紧,幽幽的叹气道:“你家老三以前和顾家那丫头,的确走得挺近的。这丫头做了这事儿,你家老三心里头估计也不好受。那小子可是个闷葫芦呢,能同你开口挺不容易的。”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钱木木多少了解许家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闻言点了下头。 “您说的我也明白,我也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才勉强松了口,只是这样一来,就委屈了小宝。” 许秀阳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感叹道:“这世间哪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无非就是成全了这个,委屈了那个……” 钱木木眉眼耷拉着。 “何尝不是呢。” 许秀阳背着手侧过身,眉目慈祥:“挖水渠的事儿告一段落之后,你有空多带小宝来走走,也好让她早点熟悉熟悉药材。” 钱木木点头应是。 两人站在院里,聊了会天。 时间差不多,钱木木也提出了告辞。 许秀阳知道人白天忙了许久,晚上铁定也累了,见状也没有拦着,将人送到了门外。 钱木木突然想起全百川,“那家伙最近有来这里吗?” 话没有问全,许秀阳却晓得她问的是谁,眉眼展开了笑,道:“来,天天都来。那小子挺孝顺的,知道我身子不利索,他这两天大早上的就跑山上去挑水下来,一连跑两趟呢,是个闷声做事的人。” 钱木木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嘴角微勾,“是挺不错的。” 挥了挥手,钱木木扬长而去。 许秀阳目送了一段路,转头关了门,往厉临清屋子里边走去,在门口寻了根凳子坐下,他清咳了两声,笑意晏晏。 “你伤可好些了?” 厉临清垂首,疏离而客套的道:“恢复的还好,有劳您的照顾。” 许秀阳笑着摆了摆手。 “我照顾什么呀?给你换药的是我那侄儿媳,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个住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厉临清不擅长阿谀奉承,也不擅长寒暄,他沉默了会,问:“那个许夫人看起来挺能干的,她丈夫是怎么死的?” 许秀阳轻笑了声。 “你是不是觉得她的性子刚硬,说话太过直白,才好奇的多问?” 厉临清也没掩饰,闻言当即就点了头。 第158章 瘟神 许秀阳的记忆晃晃而去,似乎陷入了追忆当中,娓娓道:“我那侄儿媳这丈夫呀,叫许闻书,是咱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大人物,他曾一举考上了秀才。” “我那侄儿媳有些时候吧说话带着刺,婆媳关系处的那叫一个糟糕,那许闻书就合计着把家搬到村尾那边,那些年头他们一家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和和美美的。” 听着“许闻书”这个名字的时候,厉临清顿感太阳穴刺痛,有种意识快要麻痹掉的刺痛感。 他强撑着精神,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 许秀阳想到接下来要说的故事,不由得有些惋叹。 “后来,许闻书收到赴考路上结识的好友寄来的一封信,说是明溪郡那边在举办诗词大会,写信前来邀请他一起去参加。” “那时候我那侄儿媳刚产下龙凤胎没多久,嘴馋想要吃红石榴,可奈何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那金贵玩意。” “在听见自己丈夫说要出远门给她买红石榴,以为他是拿着这个借口,去参加那什么诗词大会,两人怒不可遏的吵了起来……” “许闻书那晚上也是气狠了,连夜收拾包袱,只身一人前往明溪郡。再后来,许闻书在山中遇匪徒,不幸身亡的消息便在村里面传开了,村长组织了一批人前去寻找,最后只找回了一件血衣。” 话音落下,厉临清用仅好的那只手狠狠压着太阳穴,想借此让自己好受一些。 同时,他心里又不免感到诧异和疑惑不解。 他明明没有来过这个村子,也从没接触过这里的人,更对那个许夫人没有半点印象,可是在听到“许闻书”三个字时,他的脑袋好疼。 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 晚风缕缕吹拂,钱木木走在田埂上,思索着顾小羽的去处,要说最稳妥的办法,那必然是将人送去塞北。 天高路远,这样一来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只不过,送佛送到西嘛。 既然答应了家里边那个小子,那自然是要好好做这个事情的,顾小羽要是在半路有个啥差池,她跟许家凌也不好交代。 思来想去,还是得写封信找之前给她看守过宅子的虎子来。 那小伙子是个靠谱的,交给他,她心里边也放心。 想到这里,钱木木脚步都跟着轻快了起来。 步履如风,穿过田埂。 往家中走去。 站在自家门口前,钱木木左右张望了眼,没瞧见跟蜗牛似的蹲在自家门口的小人儿,她有些惊奇又有些狐疑,喃喃自语:“那顾小羽,走了?” 钱木木有些小开心,嘴里不自觉的哼起了小调,却在单手推开院门之后,脸上的笑容风卷残云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没有半点遮掩的嘴角耷拉着,钱木木走进厨房里边,抬手指着外边那坐树下的人。 “是谁,把那尊瘟神请进来的?” 许家连的心咯噔了下。 “不可以吗?娘。” 钱木木有些抓狂。 “当然不行!你把她请进来的?” 许家连左顾右盼,这这那那的大半天,啥有用的话也没说出来。 李丫儿走过来,轻咬着下唇,因为太过忐忑,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娘,是,是是儿媳把把她喊进来的。您走以后,她杵在门口那里眼巴巴的看着里头,我我我我正好蹲在那里洗菜,看见她那小眼神,我心一软,就……开了这个口。” 说完,她害怕的闭上了双眼。 婆婆之前打人的那架势,她瞅着就慎得慌。今天,终于也轮到她被挨揍了吗…… 钱木木听完来龙去脉,无话可说的拍了下额头,这让她说什么好? 李丫儿见婆婆气的话都不想说,她心下更慌了,“娘,都是我的错,您有气撒我身上。” 钱木木夸张的叹了口气。 用手心去撞额头,连着撞了好几下。 “丫儿,我问你,你觉得她为什么不在我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扒在门口那瞅里边,而是要等我出了这个门?” “因为她知道,娘您铁石心肠?”李丫儿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着急的摆手纠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顾小羽觉得您铁石心肠,肯定不会让她进来,所以才想借着我们,进这个屋里来。” 钱木木一脸的孺子可教也的神色。 “就是这个。你们也真是笨,让她给耍的团团转。” 被娘给骂了一句,李丫儿心里边顿时对顾小羽生了几分埋怨,那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心思还挺深的。 这把人都请了进来,又粗声粗气的把人给赶走,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自家人犯了错,钱木木能做的也只有包庇。 “行了。辛苦丫儿你今晚炒下菜,我提着水去洗个澡。” 李丫儿当即就指着那角落里放着的水桶,“热水都烧好舀那里头了,娘你要用的话,拿个桶子兑凉就行。” 钱木木赞许的看了眼李丫儿,去房间里面拿上一套衣服,提着桶子去了后院。 钱木木前脚刚走,许家凌后脚就进了来,面色有些急切的问:“娘刚才有说什么吗?” 许家连坐在灶孔前,熊熊火焰映照在他脸上,仿若他的眉眼间也带了些许怒气一般,只道:“娘说,我们笨的很。” 灶台旁挥舞着铲子炒菜的李丫儿,什么话都没说,嘴里却哼哼唧唧的,很明显不高兴。 瞅见大哥大嫂这个脸色,许家凌不用多问,都知道肯定是惹娘生气了。 许家石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闲闲的走进来,扯着嗓子问:“大嫂,今儿晚上吃什么呀?” 李丫儿报菜名似的说:“油渣炒丝瓜,酸豇豆,南瓜汤,油焖茄子。” 听见这么多吃的,许家石拍手叫好。 许家连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二弟啊二弟,你这个嘴呀,还真是好吃。” 许家石嘿嘿的笑。 李丫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许多。 厨房里的欢声笑语,化作一根根细小而绵密的尖针,一下接着一下的扎着顾小羽的心脏。 她感觉自己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第159章 隐藏 忙了一天下来冲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污垢,钱木木浑身倍感舒畅,提着空桶走到前院,闻见阵阵饭香,她脸上扬了几分笑意。 李丫儿端着两碟菜,放在院子中的桌上,见自家婆婆洗完澡出来,她忙笑着道:“娘, 饭菜都好了,咱们吃饭吧?” 钱木木笑着应声,把桶子放进厨房里边,提起裙摆坐下,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的坐下。 顾小羽站在长桌末端处,想要上桌却又有些胆怯,小心翼翼的窥探着钱木木,双手互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眼眶中泪花隐隐闪烁着。 “婶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出去,我已经无家可归,求您可怜我……” 话音落地,几个孩子整齐划一的看向上方,他们还挺想知道娘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的。 卖惨谁不会?钱木木脆弱的笑了笑,凄婉的道:“小羽啊,你婶婶我家也难过呀,我家今年收成不好,那点粮食都不一定够过冬的,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顾小羽伤心的咬着下唇,求助的眼神看许家凌,似乎希望他能站出来为她撑腰。 撇了眼那边的动静,许家凌稳坐于泰山,甚至坐得有些僵硬,但却没有半点想要张口帮偏的意思。 被如此冷落,顾小羽羞愤的红了眼眶。 好好一顿饭菜,却因为一颗老鼠屎毁了,钱木木也不想再多言,端起碗筷自个吃自个的。 几个孩子学模学样,也不再理睬。 吃了晚饭,又将碗筷给洗好,钱木木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扇着风,瞧了眼许家凌端着剩饭剩菜给顾小羽的举动,她垂下眸子没多说什么。 顾小羽已经快两天没进食,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她虽然对书中女主的心机所不喜,但也不想搞死人。 无足轻重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挺好的,做过头了小凌那孩子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许家连搬了根凳子,坐在自家娘亲的身侧坐下,手上忙着编织篮子,嘴上闲聊道:“娘,儿子打算等挖完水渠之后,就和许知礼一起去福安县。” 钱木木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问:“那许老二带媳妇去吗?” 许知礼在家中排行老二,村里叫着叫习惯了,私下都称许老二。 许家连知道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也没隐瞒,老老实实的道:“不带,他媳妇儿前几日刚生个儿子,正是坐月子中,不适宜长途跋涉。更何况她媳妇也不想去,全部心神都奔赴在那刚生的小祖宗身上。” 钱木木微挑眉。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突然想起一个事情,钱木木进屋了会儿,出来时手上拿了封信和一些铜钱,冲许家连递过去。 “大连,你跑一趟村长家,拜托他明儿去镇上的时候,把这封信带去镇上驿站寄出去,上门时记得嘴巴甜点。” “好。”许家连放下手中活儿,伸手接过后便出了门。 许家石坐在许家连坐过的凳子上,双手拄着下巴,歪着头好奇的问:“娘,信里都写了啥呀?” 钱木木勾唇浅笑,温柔的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那是娘写给一个朋友的信。小石头,暂时娘还抽不出时间教你做菜,等过些时日,忙完水渠的活儿之后,到时候娘手把手的教你,好不好?” 许家石眉眼弯弯,笑得纯真而干净,好似一轮弯月一尘不染,“好!我都听娘的。” 钱木木嘴角微扬,柔柔的笑着。 顾小羽坐在厨房外的墙下,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摁死一只只爬行的蚂蚁,许家没有人肯与她说话,如此尴尬的场面,她本来该识趣的离开,可若是离开了这里,她便彻底没了去处...... 一身轻吠响起。 “汪!” 顾小羽吓得一激灵! 扭头就看见一只瘸了腿的小土狗,正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冲她汪汪的叫,似乎格外不欢迎她。 顾小羽眉头紧皱,一只瘸腿的没用狗,也敢冲她叫个不停,真当她好欺负是不是? 心中压抑下去的不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小羽眼中划过一抹狠戾,长手一抓,把小土狗拽到跟前,暗暗使劲的掐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和屈辱。 许幸福是个笨拙又胆小的,简直跟把它捡来的小主人一模一样,指甲现进皮肉里,它只嘴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有些瑟缩的想要跑开,却被紧紧的攥住,想逃逃不掉。 一声冷喝骤响。 “你在做什么?!” 顾小羽掀起眸子,看见是许家凌,她瞳孔猛地缩了缩,有些讪讪的松开了许幸福,仰头干巴巴的笑:“没,没做什么。这个狗狗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呀?” 许家凌的眉目上蒙了一层冷意,眼神直勾勾的凝视眼前的人,明明是一张很熟悉的脸,此时此刻他竟感到有一些陌生。 他嘴唇抿了抿,“顾小羽,你变了。” 顾小羽面色有些僵硬,愣了好半天,她才呐呐的开口:“阿凌,我没变,我一直都是这样。” 许家凌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吧。”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她一直没变,只是从前把这一面给隐藏了。 说到底,他和她是一样的。 只是擅长于伪装,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瞧着眼前男孩的脸,顾小羽却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她咬了咬嘴唇,“阿凌,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许家凌嘴角弯了弯。 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讽刺她说的这句话。 没有做声,转头进了屋里边,教许小宝读书认字去了。 …… 转眼间。 已过去小七天。 晨光熹微,白露沾草。 钱木木眼底有一圈青色,天天这么早起来,一忙就是一整天,她感觉自己身体都快要被掏空,有种被干尸附体拖着行走的感觉。 夸张的打了个哈欠,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懒懒散散的往山上爬,旁边的张婶子看着她这副鬼样子,有些没好气的笑道:“瞅瞅你这样儿,跟快要死了似的。” 钱木木疲软的掀开眼皮,过了会又耷拉下去,“累呀,每天都这么早起来,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张婶子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确实累,一忙都忙了这么些天。” 第160章 竣工 说着,张婶子又精神了起来,神采奕奕的,“不过,眼下也快到收尾的阶段了,再过个一两天,水应该就能通了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嗯,总算不负所望。” 动员全村一起挖,一千多个人的速度总是要快一些,而且大家卯足了劲儿干,都希望能在八月中秋的时候水源通到山下。 虽然种植秋稻是不可能了,但是这样一来就可以挑水把地里给润湿,种一些蔬菜瓜果啥的。 钱木木一行人到了山里,村长将大家都召集起来,脸上的笑容挥之不去,眉飞色舞的道:“各位!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今天一整天咱们再加把劲!争取把最后的尾给收好,明儿个我们几个老家伙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水源就能通了!” 话音落下,迎来阵阵欢呼声! 许家连兴高采烈,侧着脑袋看向钱木木,颇为兴奋,“娘!总算要成功了!” 许小宝和许家齐,也抓着自家娘亲的衣角,仰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笑的很开心。 “娘,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耶!” “娘,从今以后咱们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愁没水用了呀?” 钱木木抿着唇,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是呀,明天成功的话,咱们就不用愁了。” 许家凌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眼间也染了几分笑意,“咱们今天,加把劲!” 许家石狠狠点头,“嗯!” 村长站在上方,又说了几句鼓励人心的话便散了集会,让众人接着去忙,转头将钱木木叫到跟前。 “你们那个队的进程挺快的,今天你也别去忙活了,跟我一起顺着路往下瞧瞧,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固或是更改什么的,咱们也好提前做出相应的措施,以免明天通水的时候出个啥差错。” 这些时日,许钱氏协调队员,分派工作任务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 从后山深山里一路挖到山脚下,整个工程可谓是浩大,他有些时候头脑不清晰,难免会说些糊涂话,可许钱氏都能及时纠正。 这久而久之下来,他居然也有些依赖起许钱氏了。 想到这里,村长不禁自个笑了起来,眼中含着丝丝缕缕对自己的无奈。 瞅着村长自顾自的乐,钱木木有些失笑,点了点头道:“我听您的,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村长闻言大骇,急忙摆手。 “可不能听我的,听我的,咱们就完了。” 钱木木愣了下,复又笑了起来。 村长也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旁边的里正,嘴角也微微勾起:“好了,现在咱们从上往下走吧,看看有什么纰漏之处。” 正事要紧,钱木木和村长敛下了脸上的笑意,三人徐徐往下走着。 一路走着,里正忽而道:“大概就是这几天,官府就会上门来收税。许钱氏你心里头惦记着点,勿要忘了这等大事。” 里正好心提点,钱木木自然不会驳了人家的好意,垂首做足了小辈的姿态,“是,多谢您提醒,我一直记着呢。” 里正微微顿首。 “那就好。百川那孩子,日后也有劳你操心了。” 里正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必须挺高冷傲气的嘛,怎么今天这么随和呢? 钱木木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多问,只是点头应承下来,又顺便说起好话:“那个孩子是个讨喜的,做事又很机灵,三叔很喜欢他。” 里正面上浮现欣慰的神色,仿若自己的孩子终于初长成一般,“那孩子,以前就机灵。” 因着这次挖水渠中,钱木木种种表现,让他对钱木木彻底改观,待她的态度也比之前要友善许多。 虽说之前说了些难听的话,可作为长辈总不好放下面子,去向小辈儿低头道歉啥的,他就只好通过一些小事,向其表达自己的善意。 三人各落后几步,缓缓走着观察水渠沟的情况,沿途还有喜欢唠嗑的,热情主动的打招呼。 村长会笑眯眯的回应,里正则是一脸的冷漠。 至于钱木木,没什么表情。 村里边的人,大多数对她都是带有歧义眼神的,打招呼也只不过是为了和村长说话,跟她没什么关系。 从深山中一路走到山脚,偶尔也会发现一些细小的问题,虽说都无伤大雅,但为了避免日后出现连锁反应,钱木木都跟村长提了出来。 村长再去与负责这一段路程的队长谈话,最后,队长交代下去,队员进行更改调整。 看着大家伙一点一点的做着更改,村长总会在旁边笑眯眯的说着:“大家辛苦了。” 而大家伙听着村长这么说,都会笑着摆手,慷慨激昂的说着:“都是为了村里,为了孩子,咱们再苦也是值得的。” 村长在村里边是最好说话的,平时也会时常脸上带着笑,像一尊弥勒佛一般,村里边的人们都挺爱和村长打招呼说说话啥的。 忙了一大通,站在山脚下。 钱木木仰首,往山上看着。 那一个个埋头苦干的身影,像一座座小山累叠在一起,为村里面的孩子们堆砌起生存下去的活路。 钱木木勾唇笑了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她其实还蛮喜欢这里的,虽然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爱碎嘴,很喜欢凑热闹,但遇到这种需要集体出力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卖力。 偷奸耍滑的也有,但只有个别。 村长已年逾六十,人老了精力也不如从前,走了这一趟他身子乏的厉害,便跟钱木木道了一声,和里正往村中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停下。 “你待会儿上山时候,再瞅着点,要是再发现什么问题,你一一记下,然后告诉我。” 钱木木点头。” “嗯,您回去好好歇着。” 村长慈蔼的笑。 “你如今真是越发稳重了,颇像闻书那孩子……” 钱木木眼皮抽了抽,扯着嘴角。 村长也没多说,扭头扬长而去。 钱木木目送村长和里正一段距离之后,便收回了眼神,懒懒的伸了个腰,正打算要上山,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身影。 第161章 故意讹人 看着那抹孤单的身影,钱木木微凝了凝神,也没过多在意,抬脚往山上走去。 走到深山水潭旁,拿着瓢舀水喝。 旁边忽而站了个人,倒影映在湖面上,伟岸高耸,双手攥紧成拳,来意不善。 钱木木眼角余光瞥了眼,将水都给喝完后,转身便要走,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 “许婶子,你可真狠。” 钱木木一脸懵,看着眼前的许阿春。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这许阿春正值年轻气壮,身子骨硬朗,那四十大板打完之后,在家养伤没多少时日就恢复了大半,这次挖水渠的大事,他也出了不少力。 至于那许菊花一家,已经销声匿迹好长时间,最近也没来她跟前碍眼。也亏得这样,她日子过得还挺舒畅的。 先不说许阿春与她家之间的恩怨,就带伤来挖水渠这事儿,还让她挺佩服的。 许阿春咬着牙,眉宇紧蹙。 “再怎么说,阿花也为你当家的生了个孩子,不看憎面看佛面,你也不该打完板子之后就对她不闻不问。” 钱木木看智障的眼神,毫不掩饰。 “你搞清楚,她们一家子来偷我家东西,你还要我对小偷客客气气?你脑子有病,我脑子可正常的很。” 说完,她便绕开。 那只大手,突得伸过来攥住! 许阿春愤怒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眼瞳中隐隐喷火,“你想逃是不是?!” 钱木木简直无语到极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膝狠撞! 许阿春一心放在与其理论上,丝毫没注意到对方会搞偷袭,下跨被猛地一顶! 他额角青筋暴起,咬紧下唇捂住胯间,抬手指着她,痛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钱木木冷眼瞧着,“注意着点分寸,再对我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客气,白痴。” 每当她日子过舒坦的时候,总有智障要跳出来挑战她的忍耐力。 拍了拍手回到队伍里,合力与众人搬石头。 眼下已经到了最后收尾阶段,已经不用挖沟,大多是铺设石头的事儿。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大家都停了下来,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般,成群的往山下走。 钱木木不慌不忙的和大连,还有许知礼,三人把最后一点活儿给干完,才徐徐往下走。 走了截路。 许家连突然站定,左右摸了摸腰间,脸上染了些慌张,侧头对钱木木道:“娘,我那把小刀不见了。” 许知礼走过来,半是猜测半是询问道:“会不会是掉刚才咱们干活儿的地方了?去找找吧,应该能找到。” 钱木木点了下头。 “走吧,回去找找看。” 大连有把小怀刀,是平时用来削竹子尖儿的,用习惯了后越发喜爱,常常随身携带,她和许知礼时常见他用。 许家连闻言将人拦住,心疼自家娘亲的道:“娘,您也忙一早上了,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就行。” 许知礼见状也插进来,“大嫂,我陪大连去,你回去歇会儿吧。一把小刀而已,应该一会儿就能找到。” 许知礼与许闻书是同宗同辈,只不过年纪有差。叫钱木木一声大嫂,也不算坏了辈分。 钱木木稍一犹豫,松口道:“那好吧,要是找不到就会回家来喊我。” 许家连微微颔首。 “儿子知道,娘。” 钱木木转身,往山下走。 许知礼拍了拍许家连的肩膀,“好了,赶紧找到回去吧。” 说罢,他抬脚往上走。 许家连跟上,左右张望寻找起来。 …… 原先几乎无人踏足的森林,如今开拓出一条宽阔的道路,走起来颇为顺畅,两旁的大树郁郁葱葱,缕缕清风拂过时,树叶沙沙作响,沁人心脾。 时不时的一声翠莺鸟叫,清脆悠扬。 钱木木双手背在身后,慵懒恣意的走着,瞥见前方不远处蹲着个人,她撇了撇嘴,也没有闲到去多管。 待到走近,阵阵痛苦呻吟钻进耳朵里。 钱木木步伐微顿,朝着那边揪了眼。 只见顾小羽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脸上也破了块皮,血珠森森的往外冒,看起来可怜的很。 钱木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心里有些疑惑这顾小羽干了什么,把自个弄得这么狼狈。 微耸了耸肩,她装没看见的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一声软若游丝的呼救响起。 “婶婶……救救我。” 钱木木身形顿了顿,站定侧头看过去。 语出惊人的道:“你想讹我呀?” 这丫头故意创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小羽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却微微摇曳着,怎么也没有落下来,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把受伤的手掌摊开。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掌心直至臂弯处,鲜血润湿了她的衣裳,鲜红宛如点滴水珠般往下滴落。 她咬着下唇,脆弱易碎的犹如一件瓷器,嗓音柔弱似三月春雨,“婶婶,我的脚也扭伤了……” 钱木木的脚像是在那里生了根,任凭顾小羽如何诉说自己的身上伤口,也始终无动于衷。 笑话,她对这丫头有心理阴影。 听人说完,她抬脚便走。 顾小羽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听小齐小宝她们说,许婶婶不比从前,如今待小孩特别温柔,心肠软,对剩饭那样没爹没娘的孩子都很好。 可为什么轮到她,却是天差地别的态度? 钱木木没走两步,就瞅见许家凌往这上面来,她的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那顾小羽还真是会耍手段。 年纪轻轻,怎么做到这么多心眼子的? 望见许家凌出现,顾小羽眼咕噜一转,既然许婶婶说她故意讹人,那她不如做到底,就让阿凌这么误会好了。 这个念头刚出,她嘴巴也跟着动了起来:“许婶婶,我的伤,难道你不想负责吗?” 说的话模棱两可,叫有心的人忍不住会误会,钱木木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不是我害你这样的,我为什么要负责?再说你又不是我家小孩,我又没吃饱了撑的。” 顾小羽那满眼的泪水,在这一刻潸然落下,楚楚可怜,眼眶红彤彤的,像是一只被欺负的红了眼的兔子。 她垂着眸子,什么话也没说。 却又好像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全都说了。 第162章 亲口承认 许家凌看了一眼自家娘亲,走到顾小羽跟前,把人扶起来,面色淡如水,嗓音也沉静的可怕。 “你今天去了后山山崖那边吧。” 不是疑问,而是直接肯定的语气。 顾小羽有些愣住,喉头一哽,“阿凌,我……” “太难看了。”许家凌将顾小羽额前沾了血的发丝,拨弄到耳后,语气越发的冷:“你这样真的太难看了,你让我好失望。” 许家凌闭眼一瞬,眼底是洗刷不净的冷漠,“你自己弄出的伤痕,却要为了让我误会,故意在我来的时候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和我娘关系好吗?” “顾小羽,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又一次强调,顾小羽凝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眸,心脏不可遏制的抽痛起来,此时此刻站在她跟前的,已经不是曾经相识的那个伙伴,而是视她如无关紧要的人。 她像是忏悔一般,眼泪汹涌不可挡,她双手捂着脸,抽抽噎噎的道:“是,都是我自己做的。是我受不住冷落和白眼,自己有没有轻生的念头,想要自己了结自己,我原以为从那里跳下去,却不想落到一个平坡上,我又爬了起来……” 钱木木瞳孔缩了缩,到底什么都没说。 许家凌有些震惊,他本以为顾小羽是故意弄得一身伤,好讹上他家继续吃住,不曾想她竟真有了想要一了百了的心思...... 顾小羽仍自顾自的道:“我脚踝扭伤,疼的根本走不动,就坐在了这条人来人往的道上,我满心期待的希望有人来帮我,可是他们都装没看见一样,从我的眼前走过去……” “我向你娘求救,你娘看的我满身的伤,和他们一样,和村里的所有人一样,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我好像一个瘟神,受尽所有人的冷眼和刻薄。” 顾小羽声音哽咽,伤心到了极点。 “我跳下去想要寻死,却没有死的成,我以为老天爷是想让我继续活下去,可是迎接我的依旧是冷漠。” “我以为你会心疼我,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 哆哆嗦嗦的,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上方角落处的梅花小枝,熠熠生辉。 “这是你娘的。当初在山里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不过是抢了你娘功劳的小偷而已,如今还给你。” 许家凌一脸淡然。 “我一早就知道。” 说罢,他扭头看向了站在几步远的钱木木。 钱木木挑了挑眉。 一早就知道,还问那么多次。 这小反派到底是个啥意思? 顾小羽眉头紧皱,嘶嘶的呼气,伤口流的血越来越多,她疼得脸色有些苍白,拖着崴了的脚,走到钱木木跟前。 膝盖缓缓下弯,跪在了地上。 顾小羽匍匐在地,万分悲怆的求道:“许婶婶,求您救我。” 钱木木眼睛微眯,似在权衡。 她写的信,虎子大概收到了,再过个几日应该就会来路山村。最关键的是,顾小羽没有死,没有死也就意味着还会缠着她家几个孩子。 这种人的坏,已经融进了骨子里边。 靠人文关怀感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要想让小凌和小复不受骚扰与影响,最万全的法子还是照常将人送到塞北去,天高路远,她就不信还甩不开这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她点头答应了下来。 把顾小羽抱着回到自家院里,为其仔细包扎伤口。 家里边几个孩子看见顾小羽满身是伤,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询问,反而对自家娘亲给顾小羽包扎伤口,感到惊诧不已。 伤口全都处理完毕,钱木木站在排水沟旁边洗着手上的血,眼睫微垂,心里有些感慨。 同样是家庭导致的不幸,她家的几个孩子心性虽说多少都有点问题,但本性还是很好的。 老大老实本分,勤快孝顺。 老二憨憨傻傻,爱玩却眼里边有活。 老三闷葫芦一个,心思蜂窝却也有可爱的地方。 老四勤奋好学,没有安全感,说话刻薄但是个好孩子。 老五对人对事执着很认真,表达爱的方式十分笨拙,有时候总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疼爱些。 老六性格单纯,天真可爱,和老二一样爱玩,但却又同样知道分寸,干起活来利索又干脆。 就算是后面认识了剩饭那个孩子,也是个知道礼貌,很懂规矩的人。 只能说一个人的性格,往往都是从小就已经定好了的,就算长大以后再怎么变化,从骨子里也依旧能看到小时候的身影。 一身轻喊,在耳畔响起: “娘。” 钱木木眼睫微微颤了颤,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许家凌,她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许家凌嘴角微抿,再一次问起了之前反复问过的问题:“之前我在山里面受伤昏迷过去,给我包扎伤口的那个人,是你吗?” 钱木木偏着脑袋,有些迷之疑惑。 这家伙刚才在山里,不就已经说了他知道嘛,怎么又来明知故问? 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她微微弯下腰,与对方的视线齐平,试探的道:“你是不是想要听到我亲口承认?” 许家凌下颚动了动,“我只是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 或许是他笨吧,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向娘道歉,解开之前的种种误会,但他都给一一错过了。 他一直觉得,娘待二哥,五弟,还有小妹要好一些,尤其是二哥,他心里边也羡慕嫉妒的要命。 那次在山里边,他受伤之后,脑子里面第一时间,也唯一一个能够想到的人便是娘。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娘知道他受伤了,会不会就对他多些关注和疼爱。 伤口被包扎好后醒过来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顾小羽,他以为是顾小羽为他包扎的,虽然有些高兴,但接踵而至的便是数不清的失落…… 发顶突然被狠狠的揉着,许家凌有些呆愣,眼神怔忡的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人。 钱木木又揉了一下收回手,勾着唇点了点头。 “是我。为你包扎伤口的是我。” 问了好几次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一下子突然等来了心里猜测的答案,许家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眼尾不受控制的红起来,压抑不住的酸涩直冲鼻头,脑袋里面嗡鸣不止,眼眶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他着急忙慌的垂下脑袋,想叫人看见他这样狼狈的一面。 第163章 哀 钱木木蹲下,歪着头去抓许家凌的眼睛,柔声解释:“娘之前是看你与顾小羽关系挺好,而且你什么事情都会与她说,我就想着你误会了,便继续误会下去吧。对娘而言,只要能让你开心,我怎么样是无所谓的。” 许家凌听得心里暖意融融,忽然破涕为笑,一个鼻涕泡缀在他的鼻孔边,带着几分滑稽的好笑。 本来挺温馨的画面,许家凌闹出了这尴尬,他脸色羞红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钱木木懵了一下。 突然扶额大笑了起来。 小反派居然也有这么窘迫的一面,真是挺难得的。 躲在厨房旁的墙边,许家凌听着院里传来的爽朗笑声,嘴角缓缓弯起,也跟着笑了起来。 娘承认了是她救得他。 也就意味着,娘承认了心里是在乎他的。 李丫儿和许家石把饭菜都端出来,正要高高兴兴的叫大家伙吃饭,院门被忽地推开。 全百川站在门口,面色有些难看,额头上汗珠滚滚,看了眼坐在饭桌上的几人,又看向钱木木,哑然道:“师父。” 钱木木见人脸色不对,夺步上前将人拉到门外。 “怎么了?” 全百川垂着头,语气颇为惋惜。 “许落去世了。” 钱木木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全百川嗓子有些干,咽了口唾沫。 “刚刚,走得很急,连叫您都没来得及。三爷爷和大爷爷大奶奶,让我叫您去瞧瞧,算是送许落一程。” 钱木木叹了口气,拍拍全百川的肩膀。 “你等我下,咱们一起去。” 说罢,她进院里,跟李丫儿附耳打了声招呼便要走。 许家石有些疑惑,“娘,饭菜都好了,您要去哪儿?” 钱木木揉了揉小家伙的圆脑袋。 “你爷爷奶奶叫娘去村里有点事儿,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话音落下,她走出院子。 和全百川朝着村里走去。 半路上,碰到回来的许家连。 许家连抓了抓脑袋,“娘,您这是要做啥去?” 钱木木幽幽叹气,“许落那孩子去了,我去瞧瞧送一程。” 许家连愣了下。 眉宇间染上几分失落之意。 “好吧,那娘您早些回来。” 许落从生下来就一直病恹恹,活不长久的病唠样,可好歹是与他有一半血缘的堂弟,这突然就去了,他心里还怪不好受的。 钱木木微微顿首。 又问:“你那小刀找到了吧?” 许家连没想到自家娘亲还记挂着自己这点小事儿,他有些感动,但想到方才听到的伤心事儿,他眉眼又耷拉了下来。 “找到了。我记着许落今年才七岁吧,真是可怜......” 钱木木抿了抿唇。 和许家连又说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走到许家老宅旁,许闻利的家里。 村里许家宗祠的几位长辈都到了,老三许闻和夫妻二人也来了,一些与许闻利家关系还算好的人家也都来了人。 堂屋的正中央放着一卷竹席,刘小花趴在上面哭天抢地,眼睛肿成个核桃,悲痛到险些昏厥,还是许老太太在旁边扶着,才不至于仰头昏死过去。 村长无可奈何的叹气,上前劝说着:“许刘氏,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许落那孩子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如今这一去也算是解脱了。” 里正也难得张口:“按理来说,凡是许家村的本宗人死后是要葬进祖坟里的,只是许落尚未成年,抬去祖坟会坏了规矩,我已经让先生选个好址,挖好坑了。” 在这里五行八卦,算命算址的神棍,有个客气的称呼叫先生。 刘小花一听,顿时激动了。 扑过去攥住里正的衣角,泪眼婆娑的道:“里正,求您开开恩啊。我家许落自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干出偷鸡摸狗的龌龊,您一定要让他入了祖坟啊,要是葬在外面,便是成了孤魂野鬼,他死也不会安息的。” 里正撇开眼神,不想与伤心人强辩。 刘小花含着泪花的眼,停滞了下。 咬牙撕声,直呼里正名讳:“许秀格,许落也算你半个孙子,难不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成孤魂野鬼吗?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村长见气氛不对,急忙站出来打岔:“许刘氏,咱们村里的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来这村里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晓得才是,你就不要为难咱们了。” 刘小花哽住,扭头抓着村长的衣角:“可是,村长,那规矩是规矩,可我儿子也是我的心头肉啊,您就不能看在小落是您孙儿的份上,开开恩吗?” 村长面露难色。 嘴唇嗫嚅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话到嘴边,化为了:“规矩就是规矩啊,许刘氏,咱们村里的规矩都好几百年了,你理解理解。” 刘小花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跌坐在地上,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嘴角溢出阵阵不断的呜咽声,哀怨婉转。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这死了死了,连祖坟都进不了,你娘我真是没用,我的儿,我的儿啊……” 众人听着,纷纷垂下了头。 泪花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人群中一抹身影若隐若现,刘小花抬手擦干眼泪,直直的望过去,就见钱木木半边身子隐在全百川的后面。 她像是抓住了个海市蜃楼的希望,急急的扑过去,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钱木木,攥着其的手腕将人拖出来。 “你快点拿针扎啊,上次你不是给我儿子扎活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扎啊!我让你赶紧扎,听见没有!” 说着说着,刘小花大声咆哮起来。 尖锐的嗓音,在堂屋里炸开。 钱木木抿唇,“节哀。” 刘小花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面容狰狞,极其癫狂的道:“我不要听你狗屁节哀,我要你治好我儿子。钱木木,你赶紧给我治好我儿子,你听见没有!” 许老太太看得有些心惊,将钱木木拉到自己身后,慈爱的注视着刘小花,柔声安抚道:“许刘氏,你听老婆子我一句劝,这人去了是要早些入土为安的,不然小落的灵魂就去不了阴曹地府,投不了胎。” 第164章 泼脏水 许老头也站了出来,用自己的后背护着钱木木,又顺便将许闻利也给拽过来,迟暮且柔和的嗓音,淡淡的道:“许刘氏你想开些,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说罢,他踹了脚许闻利。 许闻利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道:“你别闹了,大家伙都在呢,再说下午还要忙水渠的事儿。赶紧把老四埋了,入土为安。” 许闻利不张口还好,一张口像是瞬间点燃了手雷大的炮仗。 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从堂屋里传到院外。 刘小花尖锐的手指,指着许闻利的鼻子,撕心裂肺的怒吼:“挖水渠挖水渠,在你的心里,你根本就没在意过小落,你只在乎老二。还有你!——” 话音刚落,她骤然换了个矛头。 “钱木木,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你以为你做那些龌龊事儿老天真的不会知道吗?!你等着瞧吧,你迟早会遭报应的,你故意不给我儿子治病,害死我儿子,又勾引我丈夫,这笔账我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疯了。 许刘氏疯了。 许老太太眉头从刚才就没松开过,握住那根手指头,搂着刘小花的后背,“老二媳妇,你冷静点,这日后的日子还长,你就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想想老二那孩子,他那媳妇儿还没接进门来呢,你一定要想开点啊。”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游说着劝: “是啊是啊,许家婶子,你可一定不能垮下去啊,这个家可还得靠你两口子呢。” “逝者为大,入土为安。许刘氏,让许落那孩子体体面面的去吧,你放过自己,也放过许落。” “你千万别做傻事儿,这辈子还长着,有啥坎儿过不去的,咱们看开点,看开点昂。” “......” 全百川护着钱木木,穿过人群走到院坝里。 “师父,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瞧着那许婶子是真疯了,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对里正口出狂言,对您也没啥好话儿,还乱喷沫子,真是讨人厌。” 钱木木抿唇,浅淡一笑。 “我倒是挺能理解的,要是我家几个孩子谁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没当父母,你当了父母就明白了。” 她以前也不能理解,人死后就算再怎么痛苦,也始终是死而不能复生,与其一直难过,还不如让逝者入土为安。 但自从和那几个小家伙打成一片,越发亲近过后,她多少有些能理解当父母的心情了。 那种感觉,就好比把孩子当成自己的至宝,小心呵护,生怕出了丁点差池。 可心里又明白小苗儿必须历练才能成长,只能咬着牙放手,让他门一点一点的去摸索人生的道路。 可眼下七岁的孩子,人生道路都还没开启就这么没了,刘小花有多难受,只有身为母亲的最清楚。 全百川的神情有些怪异,有些惊讶,又疑惑,错愕,完全摸不清门道。 钱木木没好气,“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全百川摸了摸鼻头,略微羞涩的道,“之前听说过您的‘丰功伟绩’,以为您是个跟里正那样铁腕刚硬的人,没想到您还挺有慈悲心肠的。” 钱木木嘴角扯了下。 “搞什么?把我说得跟黑面罗刹似的。我以前动手打人,那都是别人欺负我家孩子,或是欺负到我头上,我才动手的好吧。” 全百川也不反驳,只连连点头:“您说得是。” 里面传来一瞬的熙攘声,堂屋中的人群分开,许闻利与许闻和,两人抬着竹席走出来。 钱木木急忙拉着全百川,退让到一旁去。 竹席被抬出门,村长一路在后面撒着纸钱,嘴里重复的嚷着:“孩子,孩子,这是归家的路,头七回魂时你可千万要记得。孩子,孩子,这是归家的路......” 许老太太走到钱木木身旁,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小声的道:“许刘氏哭昏过去了,趁着这会儿赶紧埋了。小落那孩子是个可怜人,待会儿你和我去烧点纸钱,顺便再上柱香。” 一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幕,许老太太的心境很平和,虽然也伤心,但并未大悲大痛。 钱木木点了下头。 “好。” 去埋葬地点的只有自家亲属,关系好的那些人走出门后就没再跟着去。 许闻利的两个闺女,走在后头哭得泣不成声。 钱木木扫了眼周围,扭头和许老太太咬耳朵:“许段那人呢,怎么不见踪影?” 许老太太摆了摆手,“别提了,那小子因着许刘氏这些年一直偏心小落,心里头对小落那孩子怨气大着呢,天天盼着小落一睡就再也睁不开眼,这得了愿,他咋可能来?” 钱木木沉默了下。 “您对老二家还挺了解的。” 许老太太深深叹气,眉眼低垂,有些失魂落魄:“小落和小段都是可怜的,老二和许刘氏端不平一碗水,让两亲兄弟形同仇人般,我这个当奶奶的瞧着心痛的很,却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好......” 钱木木缄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茬。 只托着小老太太的胳膊,稳步往前走。 一行人走到小小的坑前,竹席被放下去,许闻利与许闻和拿着锄头,往里头刨土。 不一会儿。 那竹席就被掩埋在了下头,堆起个小坟包。 里正递过来一块木牌,上面的字迹是他亲手所写。许闻利接过,用锄头拍着插进去。 钱木木左右张望了眼,这里是许闻利家的地,年幼的许落能埋在这里,还能有高耸坟包和立个木牌,都是里正和村长还有村中老祖宗额外优待。 刚刚安葬好,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人。 刘小花满脸泪痕,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摔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又踉跄着爬起来扑在坟堆上,双手想要去刨坟。 眼疾手快,许闻利给人拉开。 许闻和也上前去帮忙。 里正有些头疼,与村长告知了声便走了。 村长的温声安慰,全都打了水漂,他也没辙的跟许老头说了声,背着手离去。 第165章 感情的利用 t 第166章 邻里 都是老熟人了,钱木木也没客气。 把衣服扯成个兜,张婶子全都倒里边。 钱木木拿完东西,扭头正准备要回自个家里,却被张婶子给拽住。 张婶子神神叨叨的凑近,眼咕噜咕噜的转,颇为八卦:“村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我刚才在自家院里听见全百川上你家了,后边又听见村里边好几声哀嚎。” 钱木木微微顿首,也没隐瞒。 “老二家那孩子去世了。” 张婶子眼睛睁了睁,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就是那个病了许久的许落啊?” 钱木木抿着唇点头。 张婶子可惜的撇了撇嘴,碎嘴的点评道:“要我说呀,这名字取的就不吉利,许落许落……唉。” 八卦归八卦,张婶子还没有讨嫌到要去往深了说这个事,她只是随便点了一嘴,便也没再多说。 两人互道了声,钱木木便回自己家里边了。 没多会儿,三个小家伙去而复返。 手里头都揣了东西。 许家连怀里捧了好几个柿子,“我去村长家,四奶奶给了我这几个。” 许家石挠挠脑袋,衣兜里装着几个石榴,“我到三爷爷家,三爷爷说里正家那棵石榴结了果,百川哥拿了几个给他,牙口不好吃不了,就全都给了我。还让我跟娘你说,那几个梨子,三爷爷煮了梨汤润肺刚好。” 许家凌怀里装的最多,七八挂紫红葡萄,果实小指姆那么大,“奶奶看见我送的梨之后,去地里边现摘的,说是那根老葡萄藤结的葡萄也差不多熟了,就给我摘了这些来。” 本来是好意想让与自家交好的都尝尝,结果以物换物换来这么多东西,钱木木反而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但这也说明,与她们家交好的,都是懂礼知礼的人家。 这份好意,钱木木默默记在了心里。 柿子还有点生涩,得在粳米里放上几天才能吃,钱木木拿个大瓷钵,挑了点枣子葡萄,拿水洗干净。 揪了个葡萄扔嘴里,直冲天灵盖的酸涩,钱木木忍不住闭眼打了个颤,呸呸呸的吐掉。 “太酸了,太酸了……” 几个小家伙也跟着揪葡萄扔嘴里,都被酸的差点掉牙,唯独李丫儿与许小宝吃的津津有味。 李丫儿甚至有些疑惑:“酸吗?我没觉得诶。” 许小宝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很好吃哎,这个葡萄。” 钱木木呵呵干笑,“那这些葡萄就交给你们两个大军了。” 话音刚落,院门被敲响。 钱木木走过去拉开门,就见是李家婶子,她笑的很灿烂,把手上提着的两扎白地瓜递了过来,脚边还放了两扎。 “这不山里头没多少活了嘛,我那当家的中午就下地里边,把那小半亩地的白地瓜给挖了起来,想说分你几个尝尝。” 嘴上说着几个,但手上却提了十几个。 钱木木抓了抓耳垂,有些不好意思,“你这给的也太多了。” 李婶子颇为慷慨的摆了摆手,脸上扬着笑意:“我家里边还多着,再说就我两口子,也吃不了多少。你拿着吧,就当是尝个鲜,你家人也多,这不正好。” 钱木木双手接过,“你等会儿啊。” 她转头去院儿里,挑了四个梨子塞进李婶子的手上,“你家住的远,我还想说下午自个跑一趟来着,不曾想你这反倒上了门。” 李婶子有些受宠若惊,“你家树上今年也没结几个吧,你给我这,你家够吃吗?” 钱木木连忙说:“没事没事。你给我这么多,我就给这么几个,反倒是你吃了亏。” “重在心意嘛,数量啥的只是个数字而已。”李婶子笑着,看的很开。 钱木木莞尔一笑,“那倒也是。” “行,我还要把这送去张婶子家,就不跟你唠了啊。”李婶子说着,提起地上的那两扎。 钱木木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李婶子走到张家跟前,抬手敲门。 钱木木往那边看了眼,关上门。 在院里边坐了会,时辰也差不多了。 一大家子又陆陆续续的出门,往后山上走去。顾小羽身上有伤,脚也崴到了,只能呆在家里。 钱木木留了个心眼,走之前将人赶到院子里边,把房门和堂屋的门都给锁上。 人总要喝水啥的,厨房门给锁上多少有点说不过去,钱木木也不好做的太绝,但保险起见,还是把厨房里面的米粮,都拿到堂屋里边。 看着许婶婶防她跟防贼似的,顾小羽心里边有些受伤,她忍不住小声的嘟囔:“我犯过错也知道错了,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一旁的许家凌,将这嘟囔的话给听了去。 鬼使神差,他接着话茬:“有必要,很有必要。” 顾小羽面色一僵,有些悻悻的闭上了嘴。 总算都给办妥当,钱木木这才出了门。 下午的时间,过去的很快。 所有事情都到了最后完工。 临到傍晚时候,全都忙完。 村长简单说了几句,便宣布大家伙明天不用再来。 纷纷攘攘的人群中,有人怅然,感觉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也有的人兴奋不已,明天之后就能有水用了。大家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成群成群的往山下走,钱木木被村长叫住,“你明儿个再来山里一趟,咱们一起检查检查,差不多的功夫,咱们就通水,你说咋样?” 钱木木没有意见。 大事将完,村长泄了口气,背着手往山下走,感慨的一路上说了不少话。 钱木木跟在身旁,当个沉默的哑巴,默默的听着,只时不时吭上两声。 到了山脚下,便分道扬镳。 钱木木回到家里边,才知道许产婆跟徐婶子来过,还带了好几样东西。 许产婆送的是青桔子。 徐婶子则是一兜子蜜薯。 李丫儿有些兴奋,“娘,我听徐婶婶说,这蜜薯是徐婶婶在她娘家那边拿来的新种子,这玩意儿拿火星子焖来可香可甜了,咱们今晚,要不焖几个?” 丫儿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好吃了?钱木木嘴角微弯,心里有些发笑。 “好啊。” 第167章 虎子登门 翌日。 清晨的风,卷着丝丝凉爽。 村落陷在宁静与祥和之中,许是这些日子都累坏了,村里的大家伙难得睡起了懒觉。 心里惦记着通水的事儿,钱木木起了个大早,李丫儿比她起得更早,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饭都给煮好了。 今天虽然可能会通水,但家里头一大早还是要用水的,许家连天没亮就起来,摸黑将水缸给挑满,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拿着柴刀去山里了。 眼下已经入秋,他再过几天就要和许知礼去福安县,得趁着还能替家里干活的时候,再多干些,到时候娘和弟弟妹妹们也轻松些。 钱木木坐在屋檐下吃着早饭,李丫儿拿着个矮凳儿在排水沟那儿,搓洗着昨儿个换下来的脏衣服。 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的起床,不吵不闹的洗漱,又自己动手的去盛了碗小米粥,坐在自家娘亲身边,安安静静的吃着。 吃完饭,各自出门。 钱木木也跟李丫儿打了声招呼,往后山走去。 一路爬到山顶,村长和里正都已经到了,还有几个挖最后一小截路的青年壮汉。 三人再一次万分谨慎的,从上到下检查,确保真正做到万无一失。 一遍又一遍的上手检查过后,村长面容严肃的让几人开挖,眼看着锄头越发靠近水池,在场的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最后一锄头下去,清泉似找到缺口一般,汹涌朝外涌出,几个青年壮汉急忙搬来石块将周围给垒着,以免清水冲得久了周遭会塌。 钱木木也上前去帮着搬,村长和里正也不甘示弱,众人手忙脚乱好一番,总算将源头给垒搭好。 弄了这一通,众人的衣裳也湿了大半,可心里却开心得紧。 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水渍,一向冷清的里正也笑了起来:“各位,下去瞧瞧吧。” 村长捋着胡须,眉眼弯弯:“是该下去走走瞧瞧了。许钱氏,咱们走。” 钱木木颔首:“好。” 众人一路随着水源往下走。 亏得这些时日,大家对这件事都很上心,又加上仔细的检查了多遍,水源一直流到山下的池子里边,中间没有出现水源流劈叉,或是叠垒的石块崩塌的现象。 走到山下,才发现水池周围聚集了好多人,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老老少少。 看着水池里边的水越流越多,大家伙的脸上纷纷洋溢着兴奋喜悦之色,钱木木眼尖的看见自家几个孩子也来了。 站在一起,正激动的冲她挥手。 钱木木笑着抬手回应,跟村长说了声,准备想要去自家孩子那边,却被村长给叫住。 “你下午晚饭别做了,带上你家几个孩子上我家去,咱们一大家子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吃过饭了。” “趁着今天这个大喜事,咱们好好聚一聚,这些日子你帮了村子里不少,我这个当村长的,还没能来得及感谢你呢。” 村长请客吃饭,当然不能拒绝。 何况这宴请的肯定也不止她一家。 钱木木也没过多犹豫,微微含笑点头答应后,便走到了自家孩子身边,挨个摸了摸头。 “怎么都聚在这里?” 许小宝拽了拽自家娘亲的衣角,长长的眼睫眨巴眨巴,眼若星辰般璀璨,青稚软糯的嗓音响起: “娘,咱们家来了个好高好大的叔叔,那个叔叔说要找你,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我就和五哥哥他们来这里了,想着在这里应该能找见你。” 好高好大的叔叔? 钱木木蒙了一下。 随后便反应了过来。 是虎子吧! 虎子这么快就来了?! 钱木木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牵着几个孩子的手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一把推开门。 就看见站在院子里边的高大男人。 男人转过身来,看见钱木木的出现,他脸上扬起了单纯而憨厚的笑容,嗓门粗犷:“许大姐!好些日子不见!” 钱木木眉眼展开了笑,三两步上前,连声喊着坐,“好久不见,你来的好快,那信你可收着了?” “收到了收到了,我们走到中途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个送信的,我跟他是老相识,唠了两句他突然想起有封信要给我,我一拆开看就发现是许大姐你寄来的。”虎子脸上扬着笑。 钱木木脸上的笑意一顿,“中途?你现在是有差事在身吗?那我这事儿……” 虎子清了清嗓,换了个坐姿:“我正准备想要跟你说这个事儿来着,我们这一趟要护送个商队去塞北那边,这也正好顺路,之前多受许大姐你关照,钱啥的你就甭给了,就捎带个人的事,也没啥大碍的。” “那可不行。”钱木木一脸不赞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干这行业也是拿命拼,钱啥的多少我都会照给。只是,我托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许大姐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虎子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抬手指着厨房后院那边,“那块头大的很,我给牵去了后院。” 那双杏眼微微睁大,钱木木忙不迭的跑到后院,看着被拴在角落里的黄牛,旁边还有个小牛,她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向虎子。 虎子摸了摸后脑勺,腼腆而拘谨的笑着说:“临时收到许大姐你的信,这差事吧办的有点急。这头老黄牛有些年头了,拉个牛车啥的没问题,只是毕竟年岁大,我就寻思着买一头小的来,你先养着,等大了之后老换新。” 钱木木凝眉想了想,粲然一笑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们这里偏僻,小镇牛啥的也买不着。这能买到黄牛多亏有你,虎子。” 前些时候,被那个赶牛车的黄伯几次三番欺负,她都默默忍下了,就是想着附近十里八乡的都买不着牛。 这次借着顾小羽的事情,她顺便就在信里边也提了一嘴,拜托虎子买牛。 再过些时候,小复那孩子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赶着牛车去接,正好方便。 而且买黄牛的话,明年犁地也能出不少力。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钱木木,不由得叉腰仰头笑了起来,心情颇好的留虎子吃饭。 第168章 送人去塞北 “不了不了,我临时抽空来这里的,我们那商队在镇上歇脚呢,下午时候就要继续出发了,我得赶着时辰去汇合。” 钱木木眨了眨眼,“这么着急的吗?” 虎子摸着脖根,面露歉意:“难得许大姐你盛情邀请,只是我这……实在是没办法。总不好让大家伙等我一个,多说不过去。” 钱木木舔了舔唇,点头道:“那倒也是。” 人家有事在身,钱木木也片刻没耽搁,转头进屋去拿了银钱,不顾拒绝的塞进对方怀里边。 又把一个小包裹收拾好,里头装的都是许家石以前穿剩的补丁衣裳,还装了十几块干馍馍,和一小坛子的酸菜。 要不是怕给虎子兄弟添麻烦,她连吃的和衣服都不想准备。 走到顾小羽的跟前,把包袱扔她手里,“虎子兄弟是我好友,他是走镖的,眼下跟一个商队是到塞北那边,你现在跟他走,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到你小姑家。” 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虎子,顾小羽有些狐疑的看向钱木木,“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钱木木扯着嘴角冷笑,“机会就这一次,你最好好好把握。再说你是死是活,本来也跟我没有关系。我警告你,你知点好歹。” 顾小羽被怼的哑口无言,脸色也有些难看。 钱木木懒得去看人脸色,对虎子放下狠话:“托你带这个丫头去塞北非我情愿,你当常人对待就行。要是路途上哭啊闹啥的,你也别惯着,该咋收拾咋收拾。” 虎子是个憨厚老实的,因着她这层关系,保不齐会对顾小羽多有关照和容忍,可她不想让顾小羽钻了这个空子。 有了这话,虎子心里边也清楚该是个啥态度,他点了点头,“明白,都明白。” “等等。”顾小羽出言打断,提着要求的说:“把我妹妹也带上,把我妹妹扔在这里,我不放心。” 虎子刚要开口答应,钱木木伸出手止住,“别太得寸进尺,要么你一个人去,要么你和你妹妹一起留在这里。” 开玩笑,这丫头片子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她咋可能事事依着顺着,这临到要走了,她当然是能添一点堵是一点,心里那团火还没撒出来呢。 再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银子。 她看起来像是做慈善的好人吗? 顾小羽咬着下唇,似乎在犹豫。 虎子看了眼钱木木,很有眼力劲儿的,故意扬着声说:“我时间可紧的很,要是决定不了,那我可就走了啊。” 钱木木嘴角忍不住一勾,又迅速压了下去。 大人欺负小孩,多少有点小肚鸡肠。 但这丫头片子,的确整出了不少幺蛾子,她心里边的气无处可撒,也只好借着这点最后的机会,使劲恶搞一下顾小羽。 虎子的话一出,顾小羽立马坐不住了,急忙提着包袱站起身,拖着扭伤的那条腿,走到虎子跟前。 “我走,我要走。求求你一定要带我走。” 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摆脱那家人带来的噩梦。 对不起了,小妹。 小妹,你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走的。 虎子来的时候是骑着马匹的,将顾小羽抱到马上边,他冲站在院子门檐下的钱木木微微颔首:“许大姐,我走了,您保重!” 话音落下,马鞭扬起。 细尘微扬,马儿远去。 走的太过匆忙,顾小羽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许家凌告别。 虎子前脚刚走,张婶子就凑了上来,“那人谁呀?怎么看着怪面生的。” 镇上的宅子要是一说起来那故事可就长了,钱木木有点儿疲于心力解释,信口胡诌:“那是我当家的以前的好友,走镖局的。顾小羽这些日子不赖我们家嘛,天天嚷着要去塞北,我就写了封信拜托那位兄弟送顾小羽去塞北,也正好摆脱掉。” 顾小羽借着和许家凌关系好,天天赖在村尾许家的事儿,全村就没有人不晓得的,大家伙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背后偷摸嘀咕。 顾小羽与自家父母断绝关系的事,顾婶子第二天就满村子的宣扬,生怕众人不知道,但又不肯说因着什么原因断绝关系。 但是张婶子晓得…… 想起这个事,钱木木都有些好笑。 张婶子天天赖着她,死缠烂打纠缠了好久,她被吵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松口把全须全尾的说了个通透。 张婶子八卦是真的,但答应过的事情也照样会办到,所以她倒也不担心,张婶子知道这件事后会到处去乱说。 张婶子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可算把那瘟神给送走了。要我说,你也是心善。亏得你有精力管那上不了台面的臭丫头片子。要是我呀,我恨不能一天打她几百十遍,好心里头解气。” 钱木木深深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 “我家那些个孩子,虽说乖巧懂事儿吧,可心思一个比一个细,稍不注意点,小心脏吧唧一下掉地上碎了,多心疼呀。” “这顾小羽在我家老三跟前哭的梨花带雨……我家老三从不随便跟我提要个啥,这都跟我开口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你这母亲当的……还真不容易。” 张婶子颇为感慨,转念一想,她神叨叨的凑近,带着几分调侃的道:“方才我都没瞅见你们家老三,走的这么急,怕是连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吧,小心你们家老三回来闹哟。” 钱木木一拍额头。 “哎呀!还真是。” 但又想到人走都走了,她摆了摆手。 “算了,回头买点零嘴安慰一下那小子。” 两人杵在门口,唠了会儿嗑。 眼瞅着也快中午了,是时候该做饭。 张婶子招呼了声,就回自个家里了。 今天天儿挺好,钱木木也没把院门给关上,就那么敞着,走到厨房里边,李丫儿已经在开始做饭了。 看见自家婆婆进厨房来,李丫儿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见停:“娘,咱们家买了牛之后,加上之前那个小野猪,冬天要吃不少粮食呢,咱们得提前准备好,不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钱木木闻言点头。 “是啊,这一阵子多割些草回来晒干,过几天我去镇上接老四的时候,顺便再买一些苞谷糠回来。” ...... 第169章 走了咱们家也清静了 时至中午,烈日炎炎。 山脚下水通了之后,大家伙都在忙着挑水,去把地里边给润了,然后好种点瓜果蔬菜啥的,村尾许家几个孩子也没闲着。 大的跳水,小的挖土,配合着。把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给收拾了出来。 待到忙完,几个灰头土脸的扛着锄头,挑着桶的回到家里边。 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的钱木木,听见几人回来的动静,把锅里边最后一点菜盛盘子里边,往围裙身上擦了擦手,踱步走了出来。 几个小家伙都蹲在排水沟那儿,拿着个葫芦瓢,互相配合着给对方淋水洗手,瞅见自家娘亲出来,又甜又乖巧的喊了声。 钱木木随口应着,走到许家凌的身旁。 “小凌,娘跟你说点事。” 看了眼自家娘亲,许家凌搓洗着手,嘴里嗯哼了声。 这小子真是高冷的可以,钱木木的眼中浮了几分宠溺的笑,伸手在那脑袋上揉着。 “我之前写的一封信,托人把顾小羽带去塞北,那个人有事在身走得很急,所以顾小羽现在已经不在咱们家了。” 头顶的那只手杂乱无章的揉着,卷带着太阳般的温暖,许家凌脸上冷硬的五官柔和了许多,闻言没什么反应,语气甚至有些淡漠。 “挺好,走了咱们家也清静了。” 瞅着小家伙这态度,钱木木沉吟了下,补偿性的道:“我听小五说,你好像对之前没有吃到棒棒糖耿耿于怀,回头娘给你多买几根,好不好?” 许家凌有些怔然。 他原本只是跟五弟闹小情绪的讨要,也没有想过真的能要到,没想到五弟居然跟娘说了,最难得的是娘竟然还记在了心里。 钱木木嘴角挂着笑,又轻轻的揉了揉。 “好啦,别愣着了。快把手洗干净,咱们吃饭了。” “好。”许家凌嗓音哑然。 大旱天,闷的慌。 没一个人愿意待在屋子里边。 全都端了个碗,各自缩在阴凉处吃饭。 钱木木站在院门那儿,一边吧唧吃饭,一边和斜对门的张婶子闲扯着村里的八卦。 来了这里之后,日子过得太过于平稳,也没有手机电脑啥的消遣,弄得她也跟着喜欢上了听八卦打发时间。 唐家的院门,挤出来个小脑袋。 端着个小瓷碗,颠颠儿的跑过来。 前些时候还只能穿许家石的旧衣服,现在却穿上了合身的新衣裳,剩饭眉眼弯弯,笑的远比高悬的烈阳还要绚烂。 他脆生生,又礼貌的喊: “两位婶婶!” “哎呦!这不剩饭嘛!”张婶子揶揄又夸张的打趣着,“还穿上新衣服了勒,你伯娘对你可真好!” 钱木木嘴角勾着笑,注视着剩饭的眼神很温和,温柔的道:“来找小石头的吧,他在里头吃饭呢,快进去吧。” “嗯!” 剩饭一溜烟的跑进许家的院子里边,和小石头哥俩好的挤在一张凳子上,互相吃着对方碗里的菜。 往自家院里瞥了眼,钱木木扭过头来的时候,张婶子已经凑到了跟前,小声的咬着耳朵: “你瞧瞧你瞧瞧,自从前些时候剩饭被村长当着全村的面夸奖之后,这唐家的婶子对剩饭的态度简直天翻地覆。” “不仅能顿顿吃上饭了,还能有自个儿的小房间,听说今儿个剩饭身上穿的新衣裳,还是唐家婶子给她亲儿子准备的过年衣裳呢!” 话音刚落,唐家的院门又开了。 唐婶只站在自家那台阶上,冲这边极其友好的笑了笑,搓着手拘谨的道:“许婶子,我们家剩饭给你添麻烦了,那孩子就是爱跟小石头凑一块,你瞧我这,还怪不好意思的。” “孩子们能玩在一块是好事,没啥麻不麻烦的,都是一个村的,别这么见外。”钱木木笑得憨态可掬,尤为亲切友善。 “是啊是啊!”张婶子接着话茬,扯着嗓子嚷着声说,“刚刚我看着剩饭那身上的衣裳,花样花纹啥的可好看了,你这当伯娘的真是没话说,心地可真是善良。” 嗓门大的刺耳朵,钱木木往一旁偏了偏,扯着嘴角敷衍的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被一向碎嘴的张婶子夸奖,唐婶子笑的合不拢嘴,那眼睛弯成小月牙,谦虚的摆着手。 “哪里哪里。我就是瞧着那孩子挺可怜的,再说都是自家人,我也是当娘的,那孩子我也是真心当亲儿子在疼。” 简单扯了两句,唐婶子就回自个院里去了。 张婶子又扭头,凑近小声的问:“还什么真心在疼……说那种话,你说她心里边信吗?” 钱木木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管她心里咋想的。反正剩饭现在能过上稍微安稳点的日子,就已经达到咱们想要的目的了,不是吗?” 张婶子稍微一寻思,“你这话说的没毛病,甭管真心假意的,反正剩饭能过上这日子,确实是不错了。” 两人瞎扯了会,吃完饭又分开。 下午的时间,几乎全村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那就是挑水把自家地里给润了。 钱木木躲在自个房间里,在网络超市上买了一些种子,有小青菜,白菜,香菜等等。 这些种子都只需要撒进地里,再时常浇水就行。 自家地里边忙完之后,时辰还很早,钱木木又找许家连,一起去山里边砍了些木头,预备在后院搭个大的棚子。 全家人共同忙着,活干的很快。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个大棚的框架就搭了出来,只剩上边还没有盖稻草。 中间有一道木头柱子的围栏算是隔开,一边关着小野猪,一边关着今天刚到的黄牛。 那买来的黄牛给安顿好,钱木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前院的院门,传来阵阵敲门声。 一家子全往前面而去。 全百川站在院子里,瞅见从后院过来的钱木木一脸悠闲,语气无奈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忘了啥?” 钱木木歪了歪脑袋,“啥?忘了啥?”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边和山里边,还有地里边转悠,好像没有忘什么吧…… 全百川抚额:“去村长家吃饭呀!” 第170章 得意的眼神 “啊!”钱木木呆了一下。 “我给搞忘了,快快快快,收拾一下,咱们去村长家了!” 连声催促下,小家伙们也赶紧忙了起来。 洗手的洗手,换衣服的换衣服。 看着一屋子的乱状,全百川扯着钱木木,安抚的说:“师父,别慌别慌,村长料到大家伙今天事儿都多,所以这个晚饭定的也晚,村长让我来,是想让你去的时候搬两根凳子,今晚人挺多,凳子不大够用。” “那你不早说!”钱木木没好气的拍了下全百川的脑袋,“害得我还以为,大家伙都已经开吃了。” 全百川咧着嘴,嘿嘿的笑了声。 简单给收拾了下,钱木木手里拿着张长凳,许家连也两手拿了四张。 全家人,一起出了门。 此时只剩缕缕残阳,还盘桓在那天边山脚下,将一整片天空渲染的,宛如天上谪仙的裙衫五彩斑斓。 余晖渐渐散去,地上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长。 许家石一蹦一跳,踩着自家小妹的影子,故意戏弄道:“小妹,你的影子被我踩到了,这样你就只能当个小矮子,再也长不高了。” 许小宝信以为真,被欺负的眼眶红了起来,带着哭腔的跑到钱木木身边告状。 温柔的安抚了下小丫头,钱木木又带有惩戒性的敲了下许家石的脑袋,“别闹了嗷,小宝她胆子最小,别吓着她。” 许家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快跑两步走到许家齐身边,又去欺负小的了。 钱木木见状,无奈的笑了笑。 也由着他去了。 七绕八拐,走到村长家。 院坝里安了好几张桌子,二三十个人聚拢在一块,熙熙攘攘的闹着闲嗑。 和村长媳妇说话的许老太太,眼角余光瞥见钱木木一大家子来,她笑呵呵的和村长媳妇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过来。 “咋这么晚才来?家里头有事?” 钱木木点了下头。 “托了个关系,把顾小羽给送去了塞北。另外家里头又添了一老一小两头牛,下午忙着盖棚子,忙东忙西的给忘了这茬。” 听见黄牛,许老太太惊了一下。 “能买着黄牛?你那关系还挺厉害的。改明儿我去你家看看,这黄牛耕田种地啥的作用可大着呢,明年指不定我这老婆子还得跟你开口借黄牛。” “借,随便借。” 钱木木凑近,贱嗖嗖的笑道:“给您一头养着都成。” 这笑容铁定没啥好事,许老太太一脸狐疑的瞅着钱木木,“你这是有事儿吧?” 钱木木抓了抓脸颊,“那黄牛买来,主要就是为了方便接送小复的,当然耕田也很重要,只是眼下这板车,我家没有……想说您这给出出主意。” “板车……”许老太太拧着眉头,眼中染了几分纠结,“哎呦这事儿啊,得找里正媳妇呢,他们家有,不过人家肯不肯给就是两码事了。” 堂屋里边,村长走出来,慈眉善目的问:“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那咱们开吃吧。” 村长媳妇叫了几个人去端菜,其他人也手脚不停的忙着,摆放好桌凳拿碗筷。 片刻间,大家伙纷纷落座。 钱木木和自家几个孩子坐在一块,还有许老太太和村长儿媳妇,都是自家人,也没按八人一桌的坐,挤挤就全都坐下了。 村长里正,还有几位老祖宗,他们都是在堂屋里边,那里边还有高粱酒可喝。 大家吃着饭说着话,气氛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过后。 男人们聚在堂屋里,聊着粮食土地啥的。 小孩儿们吃完饭,就结伴在院子里玩起了躲猫猫。 妇女们都挽着袖子,蹲在一处洗着碗。 钱木木也不例外,凑在其中。 手胳膊忽然被捅了下,她手一顿。 蹲在旁边的许老太太,冲这边使了个眼色。 钱木木抬起眸子,就见自己蹲的对面是里正媳妇儿,她一整个喉咙哽住,有些抓耳挠腮的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老太太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主动道:“知礼他娘,我记着你们家好像有个板车哈。” 里正媳妇儿刷碗的动作停了一瞬,点着头说:“是有一个,老早之前就已经没用了。” 冲许钱木木使了个得意的颜色,许老太太接着说:“那你家那板车,开个价卖我成不?” 一听这话,里正媳妇儿扭头看过来。 “你家买着黄牛了?” 黄牛迟早全村都会知道,钱木木冒出了个脑袋尖儿,插着话说:“是我家,我家有头黄牛。这不我家那老四差不多时候要放假了嘛,我就寻思着弄个板车,去接他也方便。” 本来以为只是随便问而已,没想到是真的,里正媳妇儿脸色正经了些,“这板车我得回头问问我家那口子,你等等啊。” 钱木木连忙表示不着急。 周遭一起洗碗的,都是同族同宗的许家人,听闻许闻书家添了头黄牛,纷纷好奇的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钱木木扯着嘴角,头胀脑痛的应付着。 洗个碗,耳朵都要吵炸了。 好不容易都收拾完,钱木木勉强坐了会,便把几个孩子都叫拢过来,去堂屋找村长打声招呼。 正巧里正也在。 他看见钱木木,开口说:“那个板车,你明天叫你家老大拉去吧。我们家现在都是用马车,反正板车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给你去用。不过那个板车已经有些旧了,你花点功夫补一补。” 钱木木眉眼间染上喜色。 “多少钱?我付给您。” “啥钱不钱的,都是自己家的人,干什么这么见外?”村长出言打岔。 里正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你属实帮了村里不少忙,就当是感谢你这阵子的付出。再者这板车是个旧物,免费送给你已是勉强,要是再收钱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白白接受人家的好意,钱木木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拉着几个孩子对里正说谢谢。 几个孩子嗓音清脆,异口同声。 “谢谢里正爷爷。” 里正素来对乖巧听话的孩子没有抵抗力,被好几个孩子这样喊着说谢谢,心里边高兴的很,连带眼睛都跟着弯了起来。 第171章 中秋月饼 夜间,周遭安静极了。 一轮明月高高挂,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柔柔的光辉落在许家几人肩上。 看着前方高耸的身影,钱木木忽而想到个事儿。 “大连,你和许知礼什么时候走?” 许家连闻言脚步一顿,站定侧过身来。 “我和许知礼商量了下,这马上就要过中秋了,我们打算过完中秋就去。” 钱木木点了点头。 看向李丫儿。 “丫儿,你这两天帮着大连收拾,要是缺啥就来跟我说,后天赶集我去镇上买。” 李丫儿抿唇,微微顿首。 垂着的眸眼中划过一抹舍不得。 回到家中。 白天真是累到了,又是挑水淋地,又是搭棚子啥的,一大家子浑身汗臭味,自家后院没几步路就是水池,也不用担心用水问题,挨个儿都提着凉水去后边凉房冲澡。 钱木木作为家中的‘太皇太后’,第一个洗了澡,随后便点上蚊香,坐在院子中摇着扇子纳凉。 微澜的风,轻拂而过。 气氛宁静,而和谐。 送走顾小羽之后,她这整个人都放松好多,以后也少许多麻烦,想想真是令人舒心。 几个孩子洗完之后,也没进屋去。 搬了根凳子,挨着坐在院子里。 悠悠打着扇子,时不时扯两句闲话。 钱木木眼皮子耷拉着,突得灵光一闪,直直的坐起身来,神采奕奕的提着建议:“中秋节,咱们自己做月饼吧。”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 许家石一个虎扑蹦进钱木木怀里。撞得她胸口一痛,她哭笑不得的扶住小家伙,掌心揉着被撞的心口。 “你说话就说话,撞我做什么?” 许家石眼睛亮汪汪的,泛着难以置信的光,“月饼诶,今年真的能吃到月饼吗?!” 钱木木愣了下。 这才想起原身五年不管这些孩子,想必几个孩子都没怎么吃到过月饼。 而且以前搬来村尾这边,买地和建房花光了家中大半银钱,就算许闻书还在的时候,也没多少闲钱能买很多月饼回来。 就算买,也只有几块。 用刀切成小块,分着吃。 心下了然,钱木木摸了摸许家石的脑袋,颇为豪横霸气的道:“当然可以,你娘现在手上有的是钱!咱们这次自己买材料回来做,我记得你三爷爷有个烤炉,我们明儿去拜托他借使使。” 话音落下,引来的是一众欢呼。 “好耶!” “我要吃月饼吃到饱!” “娘,我想要吃甜甜的月饼。” “......” 几人议论不停,院子里颇为热闹。 钱木木就笑着瞧,也不插话打断。 直到夜渐渐的深了。 钱木木才张口,提醒该睡觉了。 孩子们也都很乖,听话的回房去。 把院门和堂屋都给锁好,钱木木也回了房间。 “娘,一定要做甜的月饼。”许家齐还沉寂在方才的话题中,不能走出来。 许小宝揪着小毯子,糯叽叽的问:“娘,月饼可不可以做软一点的?爷爷奶奶还有三爷爷他们牙口不好,做软一点的话,爷爷奶奶他们也就都能吃了。” 钱木木关上房门,坐到床上,把两个小家伙的被子给盖好,眉眼柔软,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 “好,都好,娘都听你们的。” 她斜躺着,手中扇子轻轻摇着。 “乖宝们快睡,早点睡才能早点长高高。” 两个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唰得闭上,在清风与温柔娘亲的陪伴下,渐渐的潜入梦想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钱木木也困得合上眼,沉沉的睡去。 ...... 翌日。 日上三竿。 钱木木才懒懒的爬起来,迷迷瞪瞪的穿好衣裳,揉着眼睛拉开房门,小家伙们早就起来了,院子里晒着洗好的衣裳,还有一些粮食。 眼睛在院子中扫了眼,家中无人。 她懒懒的打着哈欠,走到厨房舀水洗漱好。 锅里还温着小米粥,拿个小碗装起来,钱木木端着碗边走边喝,走到院门边儿,倚靠在门板上,朝着外面瞅。 只见自家对面,那间破房的门大敞。 徐婶子从里头走出来,见着钱木木,脸上立马扬了个笑容,迈着步子走过来。 “许婶子!” 钱木木看着那间破房中站着的几个女孩儿,还有地上放的一些锅碗瓢盆,以及被褥席子啥的。 她一头雾水。 “你这是做啥?” 徐婶子咧着嘴角笑,似乎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之前你同我心交心说的挺多,我回去琢磨了好久,我这心里头放不下这些年来的感情,这段时间挖水渠,我也试着同我那当家的谈了心。” “结果他话里话外都在帮偏他家娘,从来没有替我和我那几个闺女着想过,甚至到后面我们谈着谈着还动起了手,昨天晚上他指着我鼻子,让我滚出那个家,所以我今儿个就麻利的滚出来了。” 徐婶子笑的很轻松,钱木木却看到了那眼底的血丝,还有哭肿了的眼睛,她抿了抿唇。 可能是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徐婶子有些神情不自在的撇开了,那动作颇为狼狈。 拍了拍那单薄的肩膀,钱木木很是慷慨的道:“你突然搬来这里,应该也没地儿做饭,中午来我家吃饭,我再叫上张婶子和李婶子。” “咱们走的这么近,却从来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交交心啥的。” 身处落寞,却收获到这样的温暖,徐婶子嗓子有些哽住,她快速的垂下了眸子,掩饰着自己眼中的难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紧着这点时间收拾收拾。”钱木木说着,又重重的拍了拍徐婶子肩膀。 眼眶中的泪水忽涌而出,徐婶子极其狼狈的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闷声回了个“嗯。” 瞧着那垂头走进破房中的人,钱木木叹了口气,去厨房烧火把饭给煮上,随后串门走到张婶子家和李婶子家说了下中午吃饭的事。 李婶子琢磨了下。 “咱们女人家说话吃饭,我当家的去也不合适,我先在家里头给他做好,再多炒两个菜,端去咱们一起吃。” 第172章 一醉解千愁 钱木木闻言一笑。 “行,你看着安排。” 把事给交代完,钱木木又回了自己家,在网络超市里,买了一些八月份的时令蔬菜和肉,还买了两壶清酒。 时间不早,钱木木手脚不停的忙碌着。 饭菜做到一半,一大家子也回来了,她把中午有人上门来吃饭的事儿给简单说了下,紧接着就揪着许家石进厨房帮忙烧火。 李丫儿来这里也没多长时间,对村子里的人际关系啥的也不太清楚,钱木木一边忙着,跟她说了下情况。 听完一大长串,李丫儿气的牙痒痒,切菜的砧板被剁的咣咣响,“那个徐当家的,真是个蠢驴,又蠢又倔还没脑子,白白让徐婶婶吃了那么多苦。” “这些话你同我说说就行,待会儿别说到徐婶子跟前去。”钱木木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李丫儿连忙点头。 “我知道的,娘。” 丫儿是个有分寸的,钱木木见状也没有再多说,手脚麻利的将菜给炒出锅。 一道粗嗓门的声音,从院门外边响起: “木木!我蒸了好些红薯,可甜了你快尝尝!” 钱木木围着灶台转悠,扯着嗓子冲外面喊:“我在厨房,你进来就是。”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张婶子端着一大瓷钵的红薯,大抬阔步的走进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笑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说: “你尝尝我们家红薯,老甜了。” “是吗?我尝尝。”钱木木说着,扭头拿了一小坨塞嘴里,嚼了两下还真挺甜的,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家这红薯今年不错,确实挺甜的。” “是吧是吧!”张婶子单手叉着腰,骄傲的不得了,“我就是寻思着,徐婶子遇那些糟心事心里挺苦的,才抓着时间刮了好多红薯放锅里蒸,待会让她多吃些,多吃点甜的,心里也会跟着甜起来的。” 心里会不会甜不知道,但心意是挺足的,钱木木笑着附和点头。 把一大瓷钵的红薯放到木桌上,张婶子拿了一个,突然又说:“对了,我还炒了几个菜,待会让我家那小媳妇端来。” 钱木木听了,食指挠了挠额角,有些头痛的道:“李婶子也说会端两个菜来,希望菜不要做多了才好……” “不会不会,那么多孩子肯定都能给你吃完的。”张婶子眉眼放开了笑,洒脱的摆了摆手。 院子里又传来动静。 “哎呦,你们家今天这黄豆不错呀,看这颗粒饱满的,用来做豆腐肯定好吃。” 听着这声音,钱木木顿时清楚是李婶子来了。 张婶子噔噔的跑外面,和李婶子扯着闲话,一起去叫徐婶子一家人。 要炒的菜差不多都做完,钱木木把围裙解下来,扭头问着李丫儿:“大连去哪里了?怎么就快要吃饭了还不见人影。” 正忙着把灶孔里的柴火给夹出来,李丫儿闻言看了眼外头,“当家的和我说,他去里正家拿板车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是嘛,我瞧瞧去。” 钱木木走到外面,就看到不远处许家连拉着辆板车,正徐徐朝着这边而来。 钱木木迎了上去。 看着自家娘亲,许家连嘴角上翘,“娘,这板车看着旧,可是还挺结实的,回去洗一洗就能用了。” 一双杏眼将板车打量而过,钱木木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辛苦你了,大连。” “不辛苦,娘。”许家连拖着板车继续往前走,嗓音有些沉闷,“儿子再过不了两天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我现在只盼着能再多干些活,让您在家里能轻松点,毕竟弟弟妹妹都还年幼,我这一走,家中的重担就要落到您的肩上了。” 钱木木眉眼一弯,有些哭笑不得。 “年纪轻轻干嘛这么老气横秋的,虽说今年干旱吧,但咱们家日子过的也不算差,而且你这一走又不是不回来了,别整的这么伤感。” 许家连有些不好意思傻笑,摸了摸后脑勺。 院子里边要摆桌子吃饭,不方便把板车拖进家里,暂时的安置在了门外。 孩子们一桌,大人一桌。 钱木木拿出快中午那会儿买的清酒,给除李婶子外的都倒了半碗,“这才中午时候,下午还要干活,咱们少喝点,表个心意就成。” 几个婶子端起半碗酒,李婶子以水代酒,互相碰了下,仰头浅抿了口。 张婶子被辣得连连呸呸呸,徐婶子一口下去,脸颊都红了个透,她眼睛迷离,晕晕乎乎的。 钱木木没想到这群都上快上四十的人居然不会喝酒,她又喝了口,嘴边挂着嘲笑。 张婶子一瞅,那股心气儿上来,又端着大喝了口,忍着辛辣咽下去,直接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简直比晚霞时候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红。 徐婶子抱着碗咕咚咕咚给喝完,扯着嘴角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自己抢过罐子倒了个满。 “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说罢,她豪爽的仰头就干。 抱着碗清水的李婶子,被这豪横喝酒法整得有些心虚,侧头看向钱木木。 “咱们不管管?” 钱木木夹了一筷子花生扔嘴里,眉头微挑,“管?为啥要管。徐婶子心里头憋着气呢,让她喝吧,一醉解千愁。” 李婶子扯着嘴角,呵呵的笑了两声。 默默的又喝了口水,幽幽的叹了口气。 “徐婶子就算搬到村尾,只怕事儿也还没完,她一没分家,二没和离,后面还有得是事儿要扯呢。” 把干杵着的张婶子扯着坐下来,钱木木往那嘴里塞了一筷子菜,闻言笑道:“起码她豁出这个头了,不是吗?” 这句话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点亮了李婶子心中的迷雾,她眼含笑意,笑得很干净。 “是啊,万事开头难。” 吃了菜,张婶子总算恢复了点神志,坐下抱着碗开始吃饭 。 钱木木同李婶子也压着徐婶子吃了些菜,结果没多会儿,就给全吐了个干净。 吐完之后,她也清醒了些。 胃里空空如也,拿起东西就吃。 见到这一幕,钱木木与李婶子对视一笑,也跟着端起了碗,夹菜吃饭。 第173章 引火烧身 吃完饭,徐婶子就躺下了,嘴巴大剌拉拉的吐着酒气,晕晕乎乎的摸不着北。 张婶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瘫在钱木木常坐的椅子上,缓着酒劲儿。 李婶子帮着把卫生都给收拾好,坐着待了会儿就回去了,她这阵子身子乏的很,总想睡觉。 两个醉鬼在院子里,钱木木也没去管,和自家人挑水来,一起把板车给冲洗干净。 又把黄牛拉出来挂上牛车,抱着小宝他们坐上去,挥着鞭子试驾,找感觉。 刚开始手生的很,差点冲到地里边去,慢慢的一点开始上手,渐渐的熟悉起来。 许家石站在上面欢呼不已,像个大胜了的将军一样,惹得好些人看过来。 牛车前边忽而站了个人,膀大腰圆的,脸上堆着婴儿肥,肌肤细细嫩嫩,颇具富态。 “许钱氏,你明儿要去镇上吧?把我也给捎上咋样?” “不咋样。”钱木木想也不想,当即回绝。 这是村里的杨寡妇,之前就已有过一段婚姻,二婚嫁来路山村后,男人没过三年就又死了,如今拖着一闺女,在村里过得‘风生水起’。 村里好些妇女都认为杨寡妇连嫁两家,两家都死了人,是个不吉利的克星,这一闲话传开后,杨寡妇越发不受村里待见。 妇女们对其多有看法,一些男人可喜欢的不得了,甚至背后还会偷摸‘扶贫’。 她对‘克星’一说,没什么感觉。 主要就是不想和这种身缠是非的人,沾上关系。 听到对方干脆的拒绝,杨寡妇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双手环胸,扯着嘴角嗤笑:“不就一破牛车嘛,有什么好神气的,说罢!要多少钱!” 口吻豪横,颇有种豪掷千金的气势。 钱木木勾唇,一抹蔑色在眼中晕开。 “一百两。” “一百两?!狮子大开口啊你!”杨寡妇立马炸了毛,单手叉腰,指着骂,“一百两都能直接买下你这破牛车了,亏你能说得出这种话。” 旁边一道嘲笑声传来: “该说你是蠢还是笨?人许婶子明摆着不想拉你,你还偏得要凑上去讨人嫌,真是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 钱木木侧头看去。 吴婶子从田坎下方爬上来,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毫不留情的人身攻击:“你说你吃这么胖,却连点人话都听不明白,还真是白瞎了你一身的肉。” 杨寡妇被说的面红耳赤,她愤恨的跺脚,不甘示弱的怼回去:“我跟许钱氏说话,跟你吴婶子有啥关系,我看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一个蛋都下不来的老母鸡跟我瞎嚷嚷什么?赶紧滚去继续找你那便宜儿子吧!” 没自己孩子一直是吴婶子心中的痛,被戳中后她眼眶红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切齿道:“杨寡妇,我警告你,你管着点你嘴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见人红了眼,杨寡妇更得意了,嘴上也愈发不把门,光往对方心痛的地方使劲戳。 吴婶子怒不可遏,扑上去与人扭打在一块。 坐在牛车上的钱木木,无动于衷。 吴婶子站出来并不是为她说话,早在很久以前,吴家与杨家就结下了怨,自那以后只要有杨婶子生幺蛾子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吴婶子。 她是个冷心冷肠的,不喜欢拉架,更不喜欢掺和进是非中去。 撕架尖叫声,传诵至很远。 周围渐渐凑上一些看似拉架,实则看热闹的人,其中就不乏有马阿妹,她抓着一把瓜子,磕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眼角余光忽而瞥见坐在牛车上边的钱木木,她眼中流过一丝愤懑,老大家银子还真多,连黄牛都买得起。 她扔掉手上的瓜子壳,遥遥走了上去,看似羡慕,实则尖酸刻薄的嗓音响起: “大嫂,真是羡慕你啊,你一个女人不仅能撑起一个家,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现在都能买得起牛车了,手头一定有不少钱吧。” 此话一出,周围好些的目光转移过来。 钱木木面上扬起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大家都是艰苦过日子的,这头黄牛也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主人家低价出卖,我才给买了回来,要不然我哪能买得起黄牛。” 紧接着她又道:“要说羡慕,该是我羡慕你才对,你家就一个丫头,养丫头也不费钱,你们这些年肯定攒下了不少银子吧。” “我家就不一样了,这么多个孩子,这马上官差就要来收税了,到时候粮食都交上去了,过冬没粮食吃,还得厚着脸皮上你家去借呢,到时候你做四婶的,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神落在黄牛身上。 有懂牛的庄稼老把式,咂着手上的旱烟,道:“这黄牛是有些年纪了,就算是买也不要多少钱。再过几年就干不了活了。” 旁边也有人搭腔: “瞧着牙口也不大好,老黄牛就是杀了吃,肉也不好吃,许钱氏说的也没错,这牛压根就不值什么钱。” 挤在人群中的张婶子,赶紧扯着嗓子拱火:“许老三家就一个闺女,也没啥花销,许马氏你还说人木木手里头有钱,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吧!” 周围人一听,纷纷好奇的问了起来。 都想知道许老三家,这些年存下来多少银钱。 眼见火烧到自己身上,马阿妹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手脚局促的后退,讪笑着说:“我们家也是要生活的呀,哪里有什么粮食,都是瞎说的,都是瞎说的......” 编到后面,她都编不下去了。 直接脚底抹油,飞速开溜。 瞧着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众人更加确信,许老三家就是有很多粮食,很多银钱。 隐在人群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矮子,眼睛轱辘转了下,随后扭头就走了。 经这一闹,杨寡妇和吴婶子也停止了撕架,两人鼻青脸肿的,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试驾个牛车,试驾出这么多麻烦,钱木木顿觉扫兴,驱着牛车往自个家里去了。 杨寡妇狠狠剜了眼吴婶子,扭头离去。 第174章 你到底想不想领养许家凌? 热闹没得看了,大家也都各自散开。 吴婶子揉着被扯痛的头皮,龇牙咧嘴的,绕过田埂往坡上爬,走到半路就碰见马阿妹。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绕开,径直就要走。 马阿妹赶忙追上去,抱怨着说:“你咋回事儿?不是让你去在我大嫂面前刷好感的嘛,你怎么反倒自个撕起来了?” 吴婶子把手放下,顿住脚步。 “人许婶子之前在山里就跟我说过,叫我死了过继她家孩子的心。刚才都是你窜撮着我再去,我才去的。可你瞧瞧,我都和杨寡妇打起架了,她还是一副菩萨样坐在那牛车上头,这种人根本打动不了,我不想和你扯了。” 说完,她扯开眼前的人就要走。 马阿妹就急忙跟着走。 “这根本就不能怪我好吧,要不是你自己冲动,这事儿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见人无动于衷,她咬牙豁出去一般的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之前被戏耍好几次,吴婶子不打算再信,却见其一脸笃定。 “我那大嫂之所以不会松口,无非是因为不信。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她要是看见你家那么多粮食,还能不心动?”马阿妹道。 吴婶子满脸狐疑,“你又在唬我吧。” 被人质疑,马阿妹甩出杀手锏。 “你到底想不想领养许家凌?” “当然想!”吴婶子十分坚定。 每次只要看见许家凌那孩子,她总是止不住的动心,那么乖巧的孩子,合该是她家的才对。 那么小的身板,干干瘦瘦的。 许婶子一点也不会养,要是拿给她来养,肯定能养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 马阿妹见状,笑得很是开怀。 “那就对了,咱们就得抱着这种坚定的心,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我跟你说,咱们这样......” ...... 翌日。 天还未亮。 空气中浮着嗖嗖冷意。 钱木木就爬起了床,用冷水洗脸时打了个哆嗦,端起灶台上放着的小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虽说是自家的牛车,可为了能在中午时候赶到镇上,还是早些出发才行,不然的话下午回来就得天黑了。 李丫儿擦着灶台,脸上绽放着野白梨花般纯洁明媚的笑容,“娘,昨儿个您给我那袋子红豆和豌豆,我昨晚就泡上了,待会儿您一走我就给蒸上。” 钱木木唇角微扬,浅浅一笑。 “丫儿,辛苦你了。” 李丫儿腼腆一笑。 “一点都不辛苦,儿媳能当您的儿媳,才是儿媳的福分。而且,这些都是儿媳该做的,您路上小心些。” “我会的,你也别太累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可以替你分担。”钱木木说着,把最后一点小米粥给喝下肚。 走到外面,许家连已经把牛车给安好,牛车上面还放了些簸箕啥的,那都是这阵子许家连抽空编出来的。 她坐上去,扯着牛绳。 许家连面有担忧,叮嘱着许家石:“二弟,你去镇上一定不要调皮捣蛋,老老实实的别给娘添麻烦,知道吗?” 许家石撅着嘴:“大哥,小妹和五弟也去好吧,你为什么光叮嘱我一个?偏心。” 许家连抬手,赏了个爆栗。 “还不是因为你最不让人省心,老实点啊,去镇上可别嚷嚷着这里跑那里跑的,别让娘为你操心。” 又一次被叮嘱,许家石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坐好,咱们出发了。”钱木木扭头冲许家连和李丫儿说,“你俩再去睡一会儿,起的这么早。” 话音刚落,钱木木挥起了鞭子。 黄牛缓缓向前走,牛车动了起来。 目送着自家娘亲远去,李丫儿揪着胸口。 “好了,别担心,娘办事是最受稳妥。”许家连安慰了句,揽着李丫儿的肩膀,往院里走去。 …… 牛车驶到村头处,正好与黄伯碰上,钱木木目不斜视,赶着牛车往镇上那条路走。 看着那辆牛车缓缓从眼前驶过,黄伯愣了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甩着鞭子追上去。 瞅清楚是钱木木,他脑子像是被雷给击中了一下,不敢置信填充着整个胸腔,本来想着这次他一定要先好好羞辱一番许钱氏,然后再宰一笔。 没想到许钱氏居然自己弄到了牛车,这跟响亮耳光扇他脸上有什么区别?! 算盘落空,黄伯脸上挂不住,咧着嘴角装腔作势的道:“你这牛车瞧着就旧的很,也不知道是上哪儿偷来的,许钱氏,我劝你赶紧去你们村里正跟前坦白吧,不然要是失主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可就难看了。” 钱木木挥着鞭子,半点反应也无。 被彻底的无视,黄伯咬着牙:“许钱氏你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你个贱人,你这牛车的来历肯定不干净,你是伺候了多少人才弄来的?啊?!你贱不贱啊。” 话音落下,钱木木勒住牛车。 侧头盯着黄伯,眼中不含丁点温度。 “我一般不对老人动手,但是你要是再敢往我身上破脏水,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能有癫狂。” 但凡这个黄伯再年轻个十七八岁,她绝对会把人摁地上,好好教他该怎么尊重人。 眼神冰冷像是在看死人一样,黄伯莫名有些怕了,他嗓子干涩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这黄伯都和村长差不多岁数了,钱木木不想和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过多计较,轻甩鞭子继续赶路。 一路向前,路途遥远。 三个小家伙一开始咋咋呼呼的吵,后来周围一片漆黑,无聊的躺在牛车上互相依偎着,渐渐的睡了过去。 天际,吐了白。 太阳升起时,牛车来到了镇上。 牛车不能进镇里,钱木木找了个喂牛马的小哥,给了几枚铜板帮忙看着。 拿起板车上的簸箕背篼啥的,用扁担一整个挑起,她带着三个孩子往镇上走。 许家石很少有来镇上的机会,许小宝和许家齐更是从出生起就没出过路山村,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左顾右盼的,眼睛亮晶晶。 第175章 沾沾节气 钱木木笑着将三人带到一处早点铺里,点了小笼包,还有素面。 吃食端上桌,三个小家伙还有些拘束,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吃。 大哥说过外面的东西都不是免费的,那都要银钱买的,这面闻着好香好香,一定很贵吧...... 相处的久了,钱木木也知道小家伙们都在想什么,她再三强调可以吃,还顺便把筷子塞进每个人的手上。 他们这才小心翼翼的挑起一筷子的面,塞进嘴里边。 见小家伙们开吃,钱木木也拿起筷子,把面搅散开大口嗦面,小笼包也不放过。 呼哧呼哧,连汤带面全吃完。 吃饱喝足,三个小家伙肚皮都圆滚滚的。 钱木木好笑的拍了拍许家石的大肚皮,故意逗着说:“哎呀呀,这是怀孕几个月了呀?” 知道娘亲是在同自己玩笑,许家石扶着腰,眼神亮晶晶的,跟着配合道:“快要生啦,娘你快帮帮忙。” 没想到小石头接得这么丝滑,钱木木反倒愣了下,迅即笑了起来,一旁的许家齐和许小宝跟着扬起笑意。 玩闹了一小会儿,钱木木带着三个小家伙走进一家点心铺里,挑选了两样月饼包起来,提着一起前往东南巷尾。 许家石咬着食指,垂涎的望着那簸箕里的月饼,“娘,我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接了茬。 “不可以。” 钱木木挑着扁担,腾出只手揉了揉许家石的脑袋,“你四弟他没放假,娘买这月饼一是为个人情,二也是想让小复尝尝月饼,他不能回家和咱们一起过节,已经够惨了,你乖一点好不好?” 许家石狠狠点头。 “石头最乖了。” 钱木木抿出一抹笑。 “真是娘的好儿子。” 走到东南巷尾的黑漆大门跟前,钱木木抬手敲响。 过了好一会儿。 里头才传来动静。 脚步匆忙,带着几分急切。 院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许家复。 钱木木眼睛一亮,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小复,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来了?” 许家复眼睛弯弯的,沉寂的享受着自家娘亲的温柔,他闻言甜甜的道:“先生昨儿个说,再有一日就是中秋,今日又是赶集,娘你一定会来的。” 钱木木又揉了揉,便收回手,问:“先生可在?” “在,他今儿起了个大早。”许家复牵着钱木木的手,“娘,我带您去。” “好。” 钱木木顺应着,在门内把扁担放下。 走到前厅内,就见小桌上放着热茶。 上首,苏南浙懒散的坐着,见人来忙坐正,拱了下手。 “许夫人,好些日子没见。” 钱木木眼含笑意,将在铺子里买的月饼放到桌上推了过去,“这不过节嘛,我想着买点月饼,咱们大家一起沾沾节气。” “劳你费心了。” 苏南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他转而又道:“料想到你今日会来,我便在这里与你说罢。中秋佳节为的就是团圆,许家复在我这里日子虽短,却能看得出是个底子扎实的,所以我打算给他放两天假,让他回去过完节再来。” 能放假?! 钱木木心生感激,道了声谢。 端起茶杯喝了口,苏南浙说起许家复学习的近况,许夫人是学生的家长,有些情况还是要讲清楚的。 前厅里,家长们谈话。 许家石跳到许家复的身旁,揽着他的肩膀,“四弟,这阵子上学堂,咋样?” 一心放在娘亲身上的许家复,这才注意到二哥和五弟,还有小妹都来了,他脸上展开了笑:“好着呢,苏先生很厉害,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挺好,你小子。”许家石赞叹了句,眼睛打量着院落,环境清幽雅致。 许家复面露嫌弃,将那胳膊给甩开:“少来,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你要是想来这里学东西,娘二话不说肯定立马就交钱。” 许家石摸了摸鼻尖,嘿嘿的舔着脸笑:“书啥的都是死东西,我学不进那玩意儿。” 许小宝扯了扯许家复的衣角,糯糯的喊:“四哥哥。” “嗯?怎么了小妹。”许家复弯腰,很耐心。 许小宝咬了咬嘴唇:“你这阵子不在家,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顾小羽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三哥哥四哥哥与顾小羽关系最为要好,以前四哥有什么话都会和她讲,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想和四哥哥说。 要是都不讲的话,四哥哥未免也太可怜了。 挂在眉梢间的笑意扫落,许家复眸光微凝了瞬,他扯着嘴角:“顾小羽去哪里了?” “塞北,她去了塞北。”许家石插进话,言语间满不在乎,“娘送去的。那小偷可给咱们家添了不少麻烦呢,现在光是一想起来就头大。” 小偷? 许家复抓住关键点,他蹙起了眉头。 嘴唇微启,呢喃道:“看来我不在家里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边,聊得差不多。 钱木木走过来,挨个摸了摸头。 “你们在这里乖乖的,娘去走街串巷把簸箕背篼都给卖了,就来接你们回家。” 不想和自家娘亲分开的四个小家伙,当即就嚷要跟着去,却被钱木木给制止住了。 “你们去的话,我都没办法专心,乖乖的,娘马上就会来接你们。” 自家娘亲都这么说了,小家伙们也不好再犟。 又冲苏南浙道了声谢,钱木木走到门口将扁担挑起,沿着巷子里走了进去。 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声,朝着巷子越走越深,直到一处废弃房屋前,钱木木停了下来,留意周围许久。 确认没有人跟踪,也没人经过后,才点开面板,迅速将带来的编织品都给卖掉,然后又在网络超市里买上做月饼的面粉和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各种米粮,调味瓶之类的。 一口气全都给买齐,钱木木塞进背篼里。 绕着巷子走出去,又待了一段时间才走到黑漆门跟前敲响。 门顷刻间,打开。 四个小家伙像是堵在门跟前,一直等着她回来似的,钱木木心中塌陷了一角,眉眼间挂着温柔笑意。 “咱们回家吧。” 第176章 你没事儿吧你? 四个小家伙齐齐点头。 钱木木又走进去,跟苏南浙打了声招呼,带着自家孩子往镇头那儿走去。 穿过沿街店铺,许是明日过节。 今日街上,人多了许多。 但人人面上,皆是不见喜色。 想必,都在为税收一事发愁。 走到镇头。 小哥儿将黄牛牵出来,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黄伯,悄咪咪的对钱木木道:“那老头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皮的,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想偷摸来毁板车,被我抓住后百般抵赖。我跟你说,你可小心着点。” 顺着小哥儿的眼神往那边瞧了眼,钱木木弯唇笑:“谢谢你了,小哥。” 背篼放板车上,由许家石扶着。 她又小宝和小齐给抱上马车。 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许家复一脸惊奇:“咱们家变化可真大,这都有自家牛车了。” 许家齐嘟嘴:“还不都是因为四哥哥你在镇上学堂里,娘为了接送你更方便,特地托人给买来的。” 娘专程为了他......许家复心里暖融融的。 耳畔传来后方几个小家伙的说话声,钱木木也没插嘴,就笑呵呵的听着。 一路驱车,回到村里。 来到自家跟前。 把背篼提下来,钱木木刚要背着进屋。 就被一双大手给接了过去,许家连腼腆而憨厚的笑着道:“娘,这交给儿子来做就成。” 李丫儿从院子里走出来,瞅见许家复也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扬起笑容,“四弟,肚子饿不饿,锅里还有洋芋饭呢。” 许家连也急忙说:“应该口渴了吧,快进屋喝口米汤再说。” 来自家人的热情,许家复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但心里却开心的不行,有种被重视的喜悦感。 钱木木把板车卸下来,左右看了眼。 不见自家老三,她张口问了一嘴。 李丫儿眉头微蹙,似在思考。 “三弟出门时候跟我说,好像是要去给地里浇水,这会儿刚出去没多久,应该要下午那会儿才回来吧。”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也没再细问。 家里的孩子都勤快懂事的很,给地浇水,小宝他们也会做,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黄牛牵到后院去,钱木木站在排水沟那洗手,许家连凑了上来,神情有些凝重。 “娘,你还记得之前大晚上的,那小偷突然上咱们家,把您给伤了之后又跑去村头李家的那个小偷吗?” 钱木木没放心上,随口说:“记得。怎么了?那个小偷又出来活跃了?” “那小偷抓到了。” 洗手的动作一顿,钱木木正了正神色,侧目问:“是谁?” 许家连有些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出老大的神色不对,钱木木眉头微挑,带着几分好奇:“到底是谁?能让你摆出这个脸色。” 许家连舔了舔唇,“是全百川。” “什么玩意儿?” 钱木木眼睛眯起,一眼迷惑。 “那家伙那身板,压根就不是干小偷的身材,再说,全百川的心眼还不如许疙瘩呢。” 就在这时,院门那儿走进来个人。 张婶子疾步走过来,面有急色。 “跟你们家走挺近的那个全百川,听说是偷东西被抓到宗祠那边去了,你要想去救他的话,得赶紧。听说要送官。” 钱木木眉头紧皱,把手上的葫芦瓢塞给许家连就走。 脚步不停,匆匆赶到宗祠。 院坝中,人们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里正,再怎么样你这偏袒的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偷盗,不是什么过家家玩泥巴,想这么轻飘飘的就带过,咋可能的事?!” “就是啊!人李当家的脑袋都给打破了,人差点都没了,你现在包庇一个小偷犯罪的,你没事儿吧你?” “他又不是许家本宗的,压根没资格用许家杖好吧!今儿个必须报官,不然你凭什么认为大家都会服气。难道就仗着你是里正,他全百川是你外甥吗?!” “……” 平时本来就看不惯里正的雷厉风行,还有冷言冷语的,今儿个抓着了把柄,村里头的人们都坐不住了,纷纷凑到宗祠这边,对着里正冷嘲热讽,言辞颇为激烈。 站在中央被众人谴责的里正,脸色一整个铁青,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心情跌至谷底,冷眼看着周围的人。 被摁着跪在地上的全百川,一脸惶急的看着大家伙,慌乱无措的解释:“真的不是我,我只是从那里路过,我昨晚去了三爷爷那边,待到很晚才回去,然后恰巧经过而已,我不是小偷。” 许秀阳赶忙站出来作证:“是啊,百川这孩子平时是个啥样,你们大家伙心里也该有个数啊。之前挖水渠他出了那么多力,半句抱怨都没有。咱们不能凭仅仅看见他在事发现场,就认定他是作乱的那个贼人呀。” 一抹身影隐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许秀阳一眼就瞅见了,走过去把人给揪出来,头昏脑胀的愁容道:“你快说说话,你帮帮忙呀,我是真没办法了。” 被扯到视线中央的钱木木,她把手放在许秀阳的背上,缓缓的给人顺着气。 “我刚去了趟镇上回来,就从我家大连口中听见全百川是小偷的事,您别着急,误会总会解开的。您这样激动,别误会还没解开,民间出了点啥毛病。” 从刚才的那些散乱的话里边,她也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不过是误会而已,只要佐证加以强调,很快就能解开。 不过,她好奇的是。 真正的小偷,到底是谁。 许秀阳连连点头,深呼吸吐气,调节着呼吸。 钱木木走到村长跟前。 “村长。” “这个事情的确不是全百川做的,因为早些时候那个小偷在去李家之前,原本是在我们家的。” 此话一出,村长重视起来。 “你接着说。” 周围的嘈杂声也安静了下去。 钱木木微微点了点头,开口继续道:“我之前在镇上卖掉那些簸箕赚了不少钱,这个是全村的人都知道。其实当天晚上,我们家就遭了小偷,那个小偷当时还伤了我。” 第177章 贼喊捉贼 说着,钱木木张开了手心。 上面是一道长长的疤痕。 从虎口延伸至掌尾。 “那个小偷在我们家翻箱倒柜的声音,惊醒了我们所有人,当时我们家老大和老三出来的快,都看见了那个小偷,但是因为天黑,容颜瞧不清楚。” “但是!”钱木木斩钉截铁,眼神犀利:“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绝对不是全百川,村长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叫我家大连还有老三来作证。” “这不是我信不信呀,是村里大家伙都不服气。”村长悠悠叹气,扭头道,“大泉,你去将大连和小凌给喊来,咱当面问问话。” 许闻泉严肃点头,当即就跑。 众人目送许闻泉离开,嘴里依旧在嚷嚷着不服,钱木木全然充耳不闻,走到全百川的跟前,问起了细节。 “你是在哪儿被抓的?” 话音一出,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马阿妹插着腰,一脸不忿的道:“大嫂,被偷的可是我们家,咱们这亲里亲戚的,骨头打断还连着筋呢,你可不能因着全百川和你家走的近,就帮这偏架。” “是你家?”钱木木拧着眉头,有些匪夷所思。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扭头着急的说:“村长,昨天下午在村尾那边,我和许马氏聊了些粮食和银钱的话题,当时吴婶子和杨婶子因为一些事儿在争执,当时聚集的人可多了……” “说不定那个小偷当时就隐藏在人群中,听见了我和许马氏的对话,然后想要趁夜大捞一把,偷到了东西后又把罪责栽赃到全百川的身上。” 摁在地上的全白川,颇为激动的点头:“当时我经过许四叔的院子时候,莫名听到一声大叫,嚷嚷着捉贼了捉贼了,大家一股脑的冲出来,看见我出现在那里,就认定了我是贼人,你们可以去我的住处搜啊,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 钱木木沉吟了片刻。 “那个声音,你听着像许老四和或是许马氏的声音吗?” 全百川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着。过了好一会,他摇了摇头。 很确定的道:“不像。那个声音要更尖一些,是个年轻男人。” 周围有人一脸不屑,扯着嗓子嚷嚷: “你说声音尖,像个年轻男的,不就跟你一模一样吗?你这是贼喊捉贼呢?” “许闻书家的和全百川走的近,这不妥妥就包庇嘛,而且自家小孩作证,在来之前,恐怕早就打好招呼了吧,真是会瞎编。” “话也不能这么说呀,那许钱氏手上的伤,一看就是被下了狠手伤的,那贼人精的很,故意把脏水往全百川身上泼,今儿个要是不揪出来,日后那贼人可就更猖狂了。” “……” 许闻泉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许家连给带了来。 看着少了一个人,钱木木歪了歪脑袋。 “我们家老三呢?” “三弟不在家里头,应该还在地里头忙,这事儿比较紧急,也就没耽误功夫去喊。”许家连站出来说。 钱木木微微顿首,也没在意。 “行,大连,你把咱们家之前发生的偷盗事儿跟村长说一下,务必要事无巨细。” 许家连轻点了下头,冲村长一五一十的说完,嗓音清朗,吐字清晰,没有半分隐瞒。 直视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村长作为长辈,一直就晓得大连这孩子是个老实憨厚的,不会在这种是非上面撒谎。 他轻咳了两声,冲大家伙道:“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从小看着大连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就算许钱氏有心想要包庇全百川,大连那孩子你们觉着他会撒这个谎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撒谎,能把谎言说的这么逼真吗?我认为,小偷另有其人。目前案发时间尚短,咱们一定要趁着今天之内将贼人绳之以法,否则今天过后那些赃物吃掉或是用掉,那就真的是为时已晚。” 众人左右对视,交头接耳。 但都没有人站出来,嚷嚷着反对,显然是认同了村长说的这一段话的。 暂且将众人的怒火平息,村长走到钱木木的跟前,赫然已将她作为了可以信赖,并且依赖的对象。 “许钱氏,接下来咱们该如何?” 钱木木闭眼一瞬,实在有些嫌麻烦,但又想到这件事情和全百川有关系…… 她叹了口气,思索了番,道:“现在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啥的。” “那就按你说的办。”村长一丝一毫的质疑也无,带着一众的人群,朝着村中许闻和家走去。 乌泱泱的人,跟迁徙的蚂蚁一样。 全百川被好几个人像羁押犯人一样押着,他苦哈哈的奋力扭着脖子,向钱木木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钱木木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臂弯突然被一只手挽住。 她身形微僵。 扭头一瞧,才发现是许老太太。 小老太太皱着个眉头,很是不满的说:“你们家遭贼还受了伤,我咋一点都不晓得,你这家伙半点风声都不带透露的,咋?当秘密呀?” 这小脾气耍的……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就除了我这手伤,几个孩子都好好的,钱财也没丢,我就寻思着不用大肆宣扬,本来是想第二天去跟村长他们说一下这个事儿,让村里大家伙都提防一下,结果谁曾想李家被盗了。” “谁管几个孩儿了?我现在问你呢。”许老太太扯着钱木木的胳膊,一副无理取闹的嚷,“什么叫除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几个孩子依靠谁去?我警告你哦,你可得给我小心着,一点岔子都不能有。” “是是是,我一定小心。”钱木木笑着顺应小老太太。 得了应允,许老太太总算笑了起来。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又凑近小声嘟囔:“这浑水你干啥要掺和进来?那全百川有里正保着呢。这要是最后嫌疑洗清了还好,万一要真是全北川,那你这名声可就跟着被糟蹋了。”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钱木木沉默了会儿。 “是,我心里有数。” 好不容易遇上个讨喜的小屁孩,又天天的叫她师父,这遇上点糟心事儿,哪能袖手旁观呢? 只能说,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第178章 猖獗的很 乌拉拉的,全拥挤在许闻和家院子里。 村长打头阵走进许闻和家,其他人颠颠儿的也要跟着进去。自家卧房,哪能让外人进去,马阿妹双臂展翅拦截着众人,凶巴巴的嗞着唾沫: “不是当我们家青楼呢?!想逛就逛。村长里正他们进去就行了,你们跟着进去干啥,尽添乱。” 村长闻言,也转头道:“都在外头待着吧,人进去多了,也不好寻找贼人的线索。” 说到此处,他左右张望。 “许钱氏人呢?” “这儿呢。”钱木木费力的挤过人堆,跟着走了进去。 站在房内,里正和村长向马阿妹问起都丢失了什么东西。 钱木木则慢悠悠的在卧房中,到处转悠着,好似在集市上逛一样,悠闲自在。 马阿妹怨怼的瞪了眼那边,同村长和里正说道:“应该是凌晨时候吧,我和我当家的正睡得熟,就听见哐当一声,我们两坐起身来,发现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里头的银钱全都没了,而且......” 说起丢失的东西,马阿妹滔滔不绝。 村长听了前半段,后头全然是左耳进,眼睛在房内观察起来,瞅见站在窗边的钱木木,摸着下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看得格外认真。 他好奇的走过去,也跟着望起来。 却没在其中发现什么端倪。 耐不住心痒,村长主动问:“许钱氏,你在看什么呢?” 钱木木宛如骤然回神般,轻笑了声。 答非所问道:“村长,咱们村里有谁家在养羊吗?” “羊?”里正疑云遍布眉宇,踱步走了过来,“这偷盗之事与羊有关系?” “羊啊,我记得好像冯家在养吧,他家今年母羊还生了个小羔羊,那羊时常都是冯家小子在照看。”村长微皱着眉。 他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捋着胡须,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怀疑道:“这难不成是冯家干的事儿?” 钱木木却没急着下定论。 又一次瞥了眼窗台上的脚印。 她眉梢间微凝。 “不管怎么样,先去一趟冯家吧。” 村长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 院子里的人们,瞅见村长出来,纷纷围上去乌鸦叫的问着。 事情还未盖棺定论,村长也不好多说什么,打着哈哈的敷衍着一众村民。 一些闲得没事儿干的,见村长和里正往上走,他们也跟着走,势要将真相挖出来才肯罢休。 村长身边围了太多人,里正是个冷清的性子,不着痕迹的走了后面,与钱木木并肩。 他胸膛起伏了瞬,似在深呼吸一般。 “百川一事,多亏有你。” 钱木木摆了摆手,羞赧的道:“事儿还没弄清楚呢,您不必急着给我扣这么大帽子。” 里正摇了摇头。 “不管事情最终如何发展,我都感谢你,作为百川的舅舅。” 钱木木眼中掠过一抹惊色,瞥了眼里正,有些受宠若惊。 要搁村长说这话,她肯定半点惊讶都不会,这可是里正,冷清冷情的里正说这话,跟白天见鬼没什么差别。 心里感叹归感叹,她面上却是笑着的。 “百川那家伙是个幸福的,有您疼着。” 里正短促的笑了瞬。 什么话都没说。 一大帮人,走到冯家院里。 冯家小门小户,院坝也小。 踏进这个院子里,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袭来,钱木木蹙起了眉。 端着盆水出来的冯小小,看见这么多人上门,他神情骤慌,扔掉盆子就跑进屋! 这一反常举动,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村长抬手,往下压了压。 “大家伙,都静静。” 话音落下,周遭安静了下来。 村长抬手敲了敲堂屋门,嗓音温和的道:“小小,我是村长呀。你开开门,让村长爷爷进去好不好?”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要不是方才眼睁睁看着冯小小出来又跑进去,村长都要怀疑这屋里是不是空着的。 他耐着性子,和蔼的说着话。 想要用自己的温善和友好,打动里面的冯小小。 围成堆儿的人中,忽然有人说: “真奇怪,怎么都不见冯家那两口子。” “是啊,咱们来这么久了,就光瞅见冯小小,那冯当家的上哪儿去了?” “这冯婶子前阵子还在槐树下跟大家伙唠嗑呢,这最近都不见人影,真是稀奇。” 将那些闲言碎语听进耳朵里,钱木木走上前,拍了拍村长的肩。 “村长,让我来吧。” 嘴巴都说干了也劝不动里头的,村长砸吧砸吧嘴咽了口唾沫,三分颓靡的耷拉着眉眼。 “这孩子,胆小又倔,真是一点没变。” 钱木木蓄力砸了下门,里面闷哼一声。 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她淡淡的道:“我刚才瞧了下,你们家山羊又肥又壮,小羊羔也挺胖的,要是拉到集市上去,应该能卖不少钱。” 此话一出,里面传来慌乱声。 却并没打开门。 钱木木接着又道:“你应该再小心些的,干坏事儿之前怎么着也该把自己鞋底收拾一下吧,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又把脏水泼出去,我都不晓得该说你是蠢笨还是聪明。” 里面的动静,更大了。 钱木木垂首,望着门缝边干瘪的蛆虫。 沉寂了许久,才道: “天儿热,你娘或许会很想早些入土为安。” 这话一出,里面彻底安静了。 周围却响起一片哗然。 村长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好像听懂了她说的话,又好像有些没弄懂。 过了半响。 堂屋门打开了。 冯小小揪着衣裳,脑袋垂着。 面色阴郁,声音尖而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钱木木食指点着下巴,漫不经心。 “猜的。” 冯小小扯了扯嘴角,根本不信。 钱木木也不在乎对方怎么想,她拧了拧鼻子,“你娘该下葬了,味儿大,熏人。” 方才走进这个院子,她就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腐烂味道,那是尸体腐败的气味。窗户关着都能这么明显闻到,很有可能已经白骨化了。 冯小小抿着唇,带着某种倔强的道:“我还没攒够钱,我要让我娘风光下葬。” “风光都是做给后人看的,你娘已经去世了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小破孩儿懂不懂?”钱木木敲了下冯小小的脑袋。 看见眼前这个和她高差不多的人,她越发确定,那日夜晚伤她的就是这个人。 当时的他,可是猖獗的很。 现在倒是,畏畏缩缩。 像个胆小的。 第179章 委屈死我啦 “许钱氏,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村长插进话,他是真一头雾水。 看了眼村长,钱木木双手环胸,眼神淡淡的瞥着冯小小,道:“村长问你话呢。” 揉着额头的手垂落,冯小小下颚动了动,“我娘死了。” 这话犹如深水落入巨石,溅起数千丈浪花,狭小的院子里顿时嚷了起来。 “天呐,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冯婶子身体不是挺康健的嘛,我们平时还会一起下地干活啥的。” “你们难道都没注意到吗?冯婶子好像时不时的脸上就会有点伤,前些日子我瞅见她眼睛都肿了一圈,可吓人了。” “说起这个,我去年还发现冯婶子瘸了腿,当时我问她,她还说是自个不小心摔的……” “……” 议论声口无遮拦,冯小小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他眼中阴霾一片,嘴唇血色尽失。 “行了!”村长皱眉,冷声轻喝,“当着孩子的面儿,都少说点!” 说上头的大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瞅着脸色难看的冯小小,全都讪讪的移开了目光。 都是大人却一点大人样都没有,成什么体统?村长嗔怪的瞪了眼众人。 他佝偻着腰,软声道:“你娘怎么去世的?” 被问及伤心事,冯小小眼梢泛起了红,嗓音微哽。 “那个畜牲喝醉了之后,打我娘比往日打得还要狠,打着打着我娘突然没叫了,他才发现我娘被他给活活打死了。” “他要逃,我抓他,被他一脚踹开。我找了几天根本找不到,我就回来了。我娘生前没过一天舒坦日子,我就想在她死后,为她办一场风光葬礼。可是,我没钱……” “没钱,你也不能去偷啊!”村长气急败坏的道,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娘总不能就那么匆忙下葬了吧……” 冯小小吸着鼻子,委屈而又倔强,“我把羊养得那么肥,可集市上的那些人看我是个小孩儿就使劲压价,那天我看见许婶婶,她就没人欺负,也没有人故意压价……” 这话说的零碎,却也让人大致听懂了全貌,场面一时之间沉寂了下来。 过了片刻。 钱木木淡声道:“把你偷的东西都交出来。” 村长也回过神来,连声道:“是啊是啊。孩子,不管你有怎样的隐情都不该偷东西,你也该是时候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给李家和许老四家了。” “我不要!”冯小小眼中浮现执拗,很是坚决。 “这……”父亲是个酒鬼,母亲又去世了,村长是个仁善心软的,因着心生怜悯,态度上也有些摇摆不定。 一直站在人堆外围,吱声不吭的里正,忽而开腔:“你无非就是想让你娘体面下葬,我们给你办就是。” 冯小小眼睛闪过一丝涟漪,似幽暗阴沉的天,恍然间照入一道耀眼光束。 “真的吗?!”他满眼惶然。 里正颔首:“嗯。” 冯小小还来不及高兴,里正话锋又紧接着一转。 “但在这之前,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冯小小脸色惨白了瞬,他抿着唇轻轻的点了下头。 “我知道。” 事情真相大白,被摁着的全百川也被放开,他瘪着嘴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钱木木的身边,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儿一样。 “师父,呜呜呜呜……” 钱木木面露无奈,抬手揉了揉那脑袋,像对待自家孩子一般。 “委屈你了。” “嗯嗯嗯!”全百川哭唧唧的小鸡啄米点头,抓着她的胳膊擦眼泪,“委屈死我啦。” 钱木木哭笑不得,任由着他闹,嘴上温柔的安抚:“好啦好啦,不委屈。” 挤在冯家院里总归不是个事儿,村长又领头,将一众人等都带到了宗祠。 李家和许老四家都被请了来,听完村长所说,他们神情都有些复杂。 马阿妹是个半点亏吃不得的,骂骂咧咧的就要站出来去教训冯小小,却被许闻和给拽住。 盯着冯小小看了眼,许闻和道:“念在你尚且年幼,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凭什么就这么算了?!”马阿妹扯着嗓子,不服气的大喊,“偷我们家东西还混淆视听,最可恶的是你还卖惨,你以为你卖惨就能糊弄过去了啊!想的美我跟你说,今儿个我不拔你一层皮,我都不姓马!” “你差不多行了。”许闻和有些头疼,用力一拽,将人又给拖了回来,“冯小小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你都多大年纪了,就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马阿妹还是不肯罢休,却也不想让周围人看笑话,她气得像只涨起来的河豚,双手叉着腰,愤愤的用鼻孔出气。 许老四家表态了,李华也站了出来,他摸着受过伤的脑袋,也是气得不行。 “你有困难,你跟村长他们说一声就是,我们大家伙虽说钱不多,可好歹会尽力替你娘办个葬礼。” “可你偏得要去偷,伤了许家婶子,又辗转去我家差点害死我,要不是今儿被发现,你预备藏多久?啊?!” 说到后面,李华几乎吼了起来,双目瞪大,凶神恶煞。 大家伙听了,也愤愤不平的赞道: “就是啊,连着偷了两家还差点闹出人命,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严惩!” “送官府!这种劣根种就该送官府,不然村子就完了!栽赃陷害,又伤人性命,简直天理不容!” “你们这话说得过了吧,冯小小年纪小,力气能多大?咋可能伤得了李华一个粗老汉,这里边肯定有隐情,你们别冲动嘛。” “……” 真实与之搏斗过的钱木木,听见那说冯小小力气小的,她扯扯嘴角,俯视着被包围在中央的冯小小。 这小子,看着人挺小。 却浑身带着一股蛮劲儿。 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李华面容狰狞,不停的大声呵斥。 村长将冯小小揽到身后,腆着脸道:“李当家的消消气。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再说也是事出有因,当然我也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头,只是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说是不是……” 第180章 可怜又可恨 村长为其说好话,李华撇了撇嘴,满脸的怒气稍收了收,可仍难平愤。 “要不是许家婶子将我从鬼门关拉出来,我现在怕是都没机会站这儿听村长您老说话了。” “是是是。”村长笑得卑微,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冯小小,他看向里正,似在恳求。 里正闭眼,拿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三两步上前,单刀直入:“李当家的,你想要冯小小受到咋样的惩罚,直言便是。” 话一出,李华像是卡壳了一样,他瞅了瞅钱木木村长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冯小小身上。 单薄瘦弱的身板,干瘪深凹的双颊,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干裂起皮,隐在村长身后的眼睛胆怯害怕。 这些年一直想要个孩子的李华,看到冯小小这么可怜,他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烦躁的抓了抓头,李华肩膀坍塌下来,像是与自己和解了一般的道:“算了,苦头都吃过了,如今再计较这些也没用,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小孩儿计较。” 迈着步子走到冯小小的跟前,他狠狠戳了下那额头,“你啊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简直胆大妄为,好好认错,知道没有。” 宛如一个长辈的训话,带着十足的凶狠,却又让人能明显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冯小小捂住额头,竟有些不知所措,汹涌酸涩涌上心头,他眼眶红了起来,嗓音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狡辩,只是一直道歉。 李华勾唇,抬手揉了揉那顶脑袋,“好了,以后别犯了就是。” 说是偷盗,实际上冯小小并没在李家和许老四家搜刮到多少银钱。毕竟是干旱年,地里收成不好,大家手里头都没什么闲钱。 许老四家也不例外。 所偷银钱尽数归还,里正看着冯小小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他对可怜又可恨的人,喜欢不起来。 “你爹的事情,我会向官府禀报,官府自会搜查你爹的下落,届时必定还你娘一个公道。” “谢谢您,里正爷爷。”冯小小的感激,全然具象化的浮现在眼眶中,泪花莹莹闪烁。 “大可不必。”里正冷淡的可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身为路山村的人,犯了此等大错,我身为一村的里正不可能轻易饶过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人群中立马有人又要嚷送去官府的话,却被身边的人给拦住。这事儿受害者和村长里正都表态了,他们就是一帮凑热闹的,闹得太过要是被里正给盯上就麻烦了。 村长怜爱的摸了摸冯小小的脸颊,“孩子,惩戒呢,一是咱们做长辈的想借此让你知道,这世上是有规矩的,二也是让你记住这次教训。” 冯小小抿着唇,沉默的点头。 见冯小小明白,里正去向三位老祖宗说明了其中原由,从宗祠中取出一根牛皮鞭,一条条的散开,足足有十二条。 “跪下。” 一声轻令。 冯小小双膝一软,面朝宗祠大门跪地。 鞭子高扬,狠狠一抽! 冯小小不可遏制的惨叫了声,小脸皱成一团,那挺直的腰却没弯折,显然是服气这惩罚的。 里正半点不手软,鞭子实打实的落下。 “啪!啪!啪!”的皮鞭声,炸响在院落中,声声不息,延绵不绝。 一些当父母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求情,里正全然无视。 二十四鞭抽完。 冯小小的后背已然红痕遍布,衣裳破烂不堪,那迎风而立的小小松柏终于弯了下去,轰然倒地。 “大泉,快!”村长叫着自家儿子。 许闻贵将冯小小抱起来,冲村长道:“爹,我送冯小小去三叔那儿。” “好好好,你快送去!”村长急色应声。 先前还有些不服里正和村长做法的人们,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冯小小后,心口那股气儿算是彻底消了。 收了鞭子,里正进宗祠里去。 热闹也算看完,众人散去。 钱木木稍顿了顿,往许秀阳家走去。 全百川像个跟屁虫,钱木木去哪儿,他也颠颠儿的跟上,生怕师父把他给落下了。 绕了段路。 来到许秀阳家。 方才在宗祠那边,许秀阳本来想跟着一起去许老四家瞧瞧情况,可身体吃不消,他就回来了。 小老头哆嗦着正要给冯小小脱衣裳的,瞅见钱木木来了,那叫一个热情。 “快,这人交给你了。” 钱木木来这里也是为了冯小小,闻言立即挽起袖子,开始为其收拾背上的伤口。 衣裳脱下来,为其消了下毒,擦上药膏便可。 冯小小受惊过度昏了过去,许是如火炙烤的伤口泛着丝丝凉意,那皱着的眉头微展,眸子深垂,睡得很沉。 洗了下手,钱木木又给厉临清检查了下伤口,这么些日子过去,伤口恢复甚微。 她微微蹙眉,跟人说明了这个情况。 厉临清并没有感到惊讶,稀疏平常的道:“给我下毒的那个人,也许并不想让我死,但又不想让我好过吧。” 钱木木挑了挑眉。 也不想往下追问。 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她对那些阴谋诡计不感兴趣,也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地带。 “都好了?”许秀阳捧着一罐蜂蜜进来,一边问着,一边将蜂蜜罐塞钱木木手上,“这是我一朋友送我的椴树蜜,一共三罐,送你一罐去化水喝。” 椴树蜜…… 那可是好东西。 钱木木拿起瞧了眼,细腻洁白的结晶状,泛着丝丝透亮。 她嘴角勾起笑意,带着三分调侃道:“您这么好的东西给我,您就不心疼?” “前些时候你受伤了,这不是给你补偿嘛。”许秀阳满眼含笑,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到椅子旁,“明儿过中秋,你家可有啥打算?” 说起这个,钱木木想到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她扶着许秀阳的后背,托着坐下。 “今儿我去镇上,顺便将小复给接了回来,我们打算明天做月饼,一起乐呵乐呵,但我们家没烤炉,您那烤炉借来试试?” “成啊。”许秀阳想也未想,便道,“那烤炉昨儿个百川那孩子才收拾干净,你这开口正好赶上时候。” 第181章 逼我扇你 “是嘛!”钱木木挑了下眉,眼中浮起来丝丝笑意,“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一家人,客气啥。”许秀阳眉眼平和,宛如一个慈祥的小老头。 在宗祠那边耽误了很久,眼下已临近下午黄昏,钱木木还惦念着回去做饭,也没待太久。 与许秀阳打了声招呼后,就顺着坡坎下边儿走。 穿过一片片干枯的田埂,一小部分的田浇了水,颜色能明显看出不同。 村里大家伙为了能在秋冬季时多点瓜果蔬菜吃,每天都坚持不懈的浇水。 沿着小路走了段,来到自家跟前。 瞅着那杵在门口的顾婶子,钱木木蹙起了眉头。 “你来我家做什么?” 伸手狠狠将顾贱妹往前一推,动作粗鲁至极,顾婶子笑得十分厚脸皮。 “许婶子,我听说你现在做慈善,免费帮人养小孩儿。反正我家老大都让你给送去塞北了,那你不如也帮我养养老二呗,人牙子这些日子在隔壁村转悠,还没空来这里,你给帮帮忙?” 钱木木眼一眯。 “你别逼我扇你。” 这顾婶子脑子被屎泡了吗? 连带着说话都一股屎味儿。 一言不合就发威,还真是和村里说的一模一样。顾婶子悻悻然的扯了扯嘴角,顿觉面子被折损的嚷: “不养就不养,干什么凶人啊真是的……” 她嘟囔着,还使劲掐了把顾贱妹,“真是没用的贱丫头,还不如你姐有本事。白吃白喝那么多天,还免费给送去你小姑那儿,轮着你,就啥也没有。” 顾贱妹生得一副黄皮肤,眼睛丹凤眼,又胆小又木讷,她被掐得疼了,眼尾红彤彤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比顾小羽楚楚动人。 当她家慈善堂呢?钱木木冷不丁瞥了眼顾贱妹,心如止水。 抬眸看向顾婶子,她冷声道: “顾婶子,你要真不想要那张脸皮,我明儿个可以帮你在村里好好大肆宣扬一番。” 本来是存了侥幸,以为钱木木会像可怜顾小羽那样,可怜顾贱妹,结果算盘皆空还被威胁,顾婶子讪讪的扯着嘴角笑,灰溜溜的跑了。 被扔下的顾贱妹,眼巴巴的看着钱木木,似乎在渴求她的垂怜。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从旁绕过进院去,还顺手将门也给关上。 院子里阵阵甜腻香味袭来,钱木木走进厨房,就见两口大锅上边都蒸着东西。 从早忙到晚的李丫儿额上冒着薄薄一层汗水,看见自家婆婆回来,她眉眼间带了笑意,“娘,红豆和豌豆马上就好了,米饭我也混着包谷渣给蒸上了。” “抱歉,活儿都扔给你干了。”钱木木面露歉意。 她撸起袖子洗了把手,拿起菜刀切着刮好的土豆,还有丝瓜和葫芦。 往灶孔里添柴的李丫儿,闻言摆手一笑,“其实不是啦,中午那会儿当家的有帮我,下午的时候二叔子和小姑子她们也有帮着搬柴进来,所以这活儿不光我一个人在干。” 钱木木抿唇,笑了笑。 “你们都辛苦了。” 李丫儿面上傻呵呵的笑,心里对这个家越发的喜爱。婆婆是个明事理还会体谅别人辛苦的,家如何会不和睦? 她真的,真的遇上了一个好人家。 锅铲翻涌,将菜都给炒出来,钱木木又和李丫儿一起把甑子给搬下来,将红豆豌豆给晾开散热。 一通忙活下来,钱木木微微气喘之余不免感到诧异,她仰头在院子里扫了眼。 “怎么全都没在?” 这个点儿都黄昏日落时,平时孩子们早就回来了,可现在却一个也不见人影。 李丫儿也懵了下。 “我下午一直在厨房忙活,没怎么留意当家的他们。”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 许家石神情惶急,急匆匆的道:“娘,找不见三弟。” 钱木木眉头紧皱。 “到底怎么回事?” 许家连也后一步进院来,双手插着腰气喘吁吁,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滴落。 他胸膛跌宕起伏,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声音略虚的道:“咱们那几块地,我都去看过了,但是完全没有找到人。” “你们中午的时候不是告诉我,小凌他在地里头忙吗?”钱木木舔了下唇,有些等不及的说,“哎呀算了,我去找。” 人往外走,她脑子里还不忘搜索着许家凌可能会去的地方。 可找了大半天,直到最后一抹残阳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都还未找到。 钱木木站在一处田坎旁,舌尖顶着腮帮子,凝眉细想着这两天发生过的事情。 昨儿她赶着牛车在自家附近晃悠,那杨寡妇好几块田在村尾,会出现在这边倒也不值得稀奇。 可吴婶子家的田都在村头,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到村尾转悠,还正好撞上杨寡妇找茬的时候? 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想到这里,钱木木又不由得响起吴婶子这些日子到处找继子,但要么嫌小孩儿太笨瞧不上,要么瞧得上的,别人不愿意过继的八卦来。 越寻思越不对劲,钱木木当即决定去吴婶子家一探究竟。 …… “来,孩子快吃,这可是我去镇上买的月饼,你一定没吃过吧。” 吴婶子热情至极的招待着,拿起一块月饼递许家凌嘴边。 面对满桌的零嘴糕点,许家凌视若无睹,撇过头去错开那递过来的月饼。 一双杏眼微微下压,里面蕴含着无尽冰霜,他奋力挣扎着身后的绳索,冷声道:“放开我。” 小家伙挣扎的手都勒红,吴婶子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心痛的她连声哄着:“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当我家的孩子。” “你不是喜欢练武吗,你要是愿意当我家孩子,我明天就去给你找武馆送你去学,你身板弱小,我家粮食多,我一定给你喂的身强气壮。” “孩子,你娘孩子太多了,尤其是男娃,你想想这一块馍馍掰开了能有多少分给你?可你若是跟了我,我家里所有吃的用的都是你的,我也会好好将你给抚养长大,小凌,你考虑一下?” 第182章 蛊惑 许家凌眉头深锁,丝毫不为之所动,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威胁。 “你知道吗?你这是绑架,我娘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又没想绑架你。”吴婶子不以为然,笑着摆了摆手,眉眼间自信满满。 “我就是想要你娘上门来,你娘之所以不松口,就是因为她没有看到我家的粮食,她要是看到了,绝对会改变原有想法的。” 说完,她走了出去。 将院门给敞开。 大有开门迎客的意思。 还特地在屋檐下旁,摆了个小桌,上面放好零嘴,她又去厨房烧热水泡茶。 茶刚泡好端出来,就瞅见钱木木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吴婶子脸上扯起烂漫笑容:“许婶子,你来啦!” 她一手端着茶,一手将钱木木拉到屋檐下,塞茶又塞吃的,那叫一个热情好客。 这操作,整得钱木木有点懵。 火急火燎的将茶点都给搁桌上,急溜的站起来,眼睛环顾一圈,没瞅见许家凌的身影。 她眉微皱。 直奔主题的问: “许家凌在你这里?” “在,在着呢。”吴婶子没听出那语气中的隐隐愤怒,她依旧笑得开心,“你来,我跟你看个东西。” 说罢,她拽着人就要去后边。 钱木木一脸莫名其妙,甩开那只手,“你别闹,赶紧的把许家凌交出来,不然我就要请里正来一趟了。” 听到要叫里正,吴婶子还愣了下,“你叫里正来做啥?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这人是真傻,还是装的? 钱木木脸上写着无语二字。 “你把我儿子拐来你家,还不让我带他回去,你是何居心?” “不是拐,不是。”吴婶子这才反应过来,她着急忙慌的否认,“我是请他来我家坐坐,而且我也想让你瞧瞧我家的实力,我是真心诚意的想领养你家孩子。” “可是每次你都不肯答应,也不来我家。我是觉得,你要是来我家了,我觉得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我只说,你想多了。”钱木木说的毫不留情,她只差翻白眼,“我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明白,我不会把我家的孩子过继给你,不论你家有多少粮食,我都不会。” 要不是看在吴婶子在村里的名声很好,从不嚼舌根,也不会主动去凑八卦,待人一向和善,她是不可能在这里和和气气说话的。 她揉着眉骨,极为无奈。 “你这是受了马阿妹的蛊惑吧。” 根本都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第三次被拒绝,吴婶子已经有些失去信心了,神情有些颓靡,闻言也没有狡辩,欣然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她说你看到我家的粮食后,就一定会心动答应的,我只是想领养你家孩子,但我没伤害他,你可以放心。” 听完对方的话,钱木木心中已有计较。 “我要见到我家孩子。” “就在房里。”吴婶子推开堂屋的门,走进左边的卧房。 许家凌被捆在一张椅子上,本来一张挺冷漠的脸,在看到自家娘亲来了,骤然间酸涩涌上心头,点点晶莹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不肯眨眼。 “小凌!”钱木木疾步走近,绕到后方给人解绳索,才发现上面缠着一层布,质地柔软,显然是费心做的。 三两下将绳索解开,钱木木又检查了下许家凌的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伤痕,有瞥了眼旁边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饼干零嘴。 钱木木抿了下唇。 走到吴婶子的跟前。 吴婶子还以为钱木木是要跟她算账,有些瑟缩的往后躲了两步,缩着脖子弱声道:“对不起,我其实......我知道我说什么,在你听来都是狡辩,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没有恶意的。” 钱木木轻晃了晃头。 “我只是想说,你想要领养孩子的话,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冯小小呢?那个孩子是个勤快的,而且他娘去世了,爹又畏罪潜逃。” 吴婶子听信谗言,就将她家孩子给抓到这里来的行为,她其实是挺生气的。 可在一些细节上面,那种呵护她家小孩儿的举止,让她实在难以与这人凶起来。 但凡吴婶子再蛮狠些,再不讲理些,她一定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教训,可这态度实在让她有些不忍心。 吴婶子只身一人,想要个孩子傍身,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能帮的话,她也想尽量帮上一帮。 “可是。”吴婶子略微迟疑,“那个孩子一看就是有主见的,而且前些时候他才差点闹出人命,我有点......” 钱木木摸着下巴。 思索了片刻。 “如果生在衣食无忧的家庭中,我想他也不想去做那种偷盗之事的,那个孩子很明事理,他分辨得清是非。” “那孩子现在应该还是昏迷的,你可以去我三叔那里瞧瞧,收不收养先不提,你可是试着相处一二,若是你喜欢,再向村长他们提这个事儿也不迟。” 话音落地,空气安静下来。 许家凌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冷不丁瞥了眼自家娘亲,眼底带了几分不悦之色。 吴婶婶绑架了他,就因为没有伤害他,娘就既往不咎,还给吴婶婶提出了建议。 要怪就怪他不是二哥。之前二哥被绑架,娘早就和对方打起来了。哪像他,还会好好说话,还顺便给出建议的。 念及此处,那眼底的不悦蒙上更深一层。 吴婶子细细的想了想。 她点了下头。 “那我就试着先相处看看吧。” 钱木木抿了丝笑意。 “希望你们两个合得来。” 将人家的孩子给掳来,还用绳子给捆绑住,吴婶子越想心里的愧疚就越加了层,“对不起,我,我一时糊涂,办了这糊涂事儿。” “算了。” 小反派没有受伤,钱木木也不想再跟吴婶子计较,但马阿妹那里,可就不一定了。 去牵许家凌的手,钱木木垂首道:“小凌,我们回家吧。” 被掳来的事情被轻而易举的带过,许家凌心中有气,对那主动伸过来的手,假装没看见般的错开,冷着脸就出了房间。 第183章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钱木木一脸懵。 怎么好端端的,又闹起了脾气? 她和这小反派就没合拍的时候。 深谙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抬脚往外走。 从吴家离开,已经天黑了。 钱木木走在路上,凝望着前面那个不紧不慢的小家伙,她歪头顿了下。 张口喊: “小凌。” 那道小小身影顿住,侧身望过来。 小嘴唇抿着,脸上是明晃晃的不高兴。 钱木木上前几步,做贼似的牵起那个小手,见人没甩开,她眼中的窃喜转瞬即逝。 “小凌,你是不是在为娘的态度而生气?” “没有。”许家凌惜字如金。 还没有呢,也不知道是骗谁。 钱木木在心里头吐槽,面上尽量温柔的道:“娘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吴婶子她吧,其实对你挺好的。” “就是带你去她家的方式多少有点粗鲁,但与之相对的她给你拿了很多吃的,给你捆的绳索上也缠了布。咱们做人做事不能只看一面,你说是不是?” 吴婶子那样的行为,虽说有点极端。 但若不是马阿妹在背后撺辍,以吴婶子的心性是绝对想不到这种馊主意的。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去做吴家的孩子吗?”许家凌心里一股气拧着,在听到这话时更是曲解其中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钱木木张口否认,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吴婶子的行为固然可恶,但在背后主导一切的那个人更加不可饶恕,娘不会让你平白受这委屈的。” “够了,你不用说了。”许家凌厉声打断,佛开那只手,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年纪看着不大,那步子却迈得极大。 像是故意赌气一般,走着走着突然就跑了起来。 只是一个眨眼间,人就消失在了田坎间。 钱木木顿觉额角胀痛,双手揉搓着。 真是人小鬼大,脾气还不小。 她当然也知道,不管这么样温柔对待。 那绑架就是绑架,既然是绑架那就是错误的。 可吴婶子的那态度,着实让她硬气不起来啊。 难搞...... ...... 踏着夜色回到家中。 许家连走上来,有些疑惑。 “娘,三弟是怎么了?回家来后就进房间里,不肯出来。” 钱木木揉了揉眉角,头痛的道:“暂时,先让他冷静一下吧。” 许家连蹙了下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娘,那咱们现在要吃饭吗?”李丫儿略带局促的问。 “吃。” 钱木木走进厨房,又把冷掉的菜给热了一遍,分出一小部分另装。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气氛却沉寂的让人心慌慌。 许家石抓了抓头皮,看着钱木木问:“娘,这咋你和三弟回来了后,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事情有点复杂,钱木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幽幽叹气。 “没事,好好吃饭。” 望了眼那禁闭的门,许家复垂下眸子,他本来想问三哥顾小羽的事儿的,可眼下看来…… 不太合适。 娘和三哥,怕是发生了什么吧。 心里憋事儿,钱木木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 去厨房将卫生给收拾了下,端着一碗饭走到房门跟前,抬手敲了敲。 过了片刻。 房门打开。 许家凌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眼睫微垂,乌漆麻黑的完全看不清真实神色。 钱木木舔了下唇。 “小凌,生气,饭总要吃吧。” 说着,她把手上的碗递了出去。 许家凌薄唇紧抿。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钱木木一整个汗颜。 “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许家凌掀起眸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盯着那双眼睛。 “如果是二哥,你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吴婶婶的,就是因为不爱我不在乎我,才会这么轻易的就揭过不计较。” 一张俊朗的小脸镇定自若,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紧成拳,紧张的手心冷汗直冒。 他害怕知道答案,却又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好像是看到这张脸就着了魔一样。 钱木木眨了下眼。 眼中晕开了浅浅的笑。 “小凌,你这是在吃醋吗?” 许家凌躲开那双眼的窥视,他撇着嘴。 “没有。” 钱木木轻笑了声。 “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前段时间小石头被人欺负,我站出来给他争公道,你们几个人心里面都有怨吧。” “那些日子,你们甚至还对小石头产生了排异心理,我说的对吗?” 许家凌脸色白了一瞬。 没有接茬。 钱木木接着又道:“你们只看到了我对小石头好,可你们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那段时间只对小石头好?” 许家凌嘴唇抿得更紧。 甚至不敢说话。 他知道。 他一直就知道。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 钱木木又才道:“我爱你们每一个孩子。知道你不见之后,我找遍了所有你会去的地方,就这个行为而言,我不认为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对你也问心无愧。” “你要是觉得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指出来,但是我不认同你扯出小石头来做对比,因为那样是没有意义的。” 许家凌感觉自己的脖颈像是压了块巨石,完全直不起来,嗓子眼也阵阵刺痛干痒,宛如吃进辛辣的食物,惹得他想要剧烈咳嗽。 无地自容,填充了他的整个胸腔。 娘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不该拿二哥出来,与之相比较。 可是,他究竟是为什么。 会这么不甘心? 难道,他是在不甘,二哥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他和大哥他们一样,选择了远离和不信任吗? 如果,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想要,好好相信娘。 “小凌。”钱木木轻唤。 许家凌仰首,望着眼前的人。 一滴湿润,从眼角骤然滑落。 短暂,而又急促。 他惊了瞬。 慌乱的垂下头。 他不该哭的。 他明明没有受伤,手腕也不疼了。 但是,他的心好痛...... 从衣襟中掏出手帕,钱木木弯腰为其擦拭,嗓音轻柔,却又极为残忍。 “小凌,关于我为什么会放过吴婶子的问题,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过,但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另外……” 第184章 不可替代 说到此处,钱木木停顿了下。 “另外,这个世界是讲先来后到的。我很爱你们,也很想和你们好好相处,如果你心里因为这件事对我而产生介怀......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又被迫接收一些任务,她心里是排斥至极的。 若不是小石头的一次次的暖心举动,她很有可能都撂摊子不干了。 小石头在她心里的位置,是不可替代的。 “我知道了。”薄唇轻吐。 说完,许家凌便缓缓关上了门。 凝视紧闭的房门片刻,钱木木耸了耸肩。 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饭,塞给许家石。 “小石头,都吃完。” “好!” 许家石爽朗应声,对食物是来者不拒。 尤其是美食,那更是无法抗拒。 钱木木坐到凳子上,双手拄着下巴,瞧着小家伙吭哧吭哧吃饭的憨憨模样,也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许家石呆了下。 吃饭的动作停下来。 偏着脑袋,满头雾水。 “娘,你做啥笑?” 钱木木笑容一滞。 抬手在那圆溜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没什么,快吃。” “哦。”许家石问不出个答案,也不纠结。 端着碗,握着筷子,吃的十分欢快。 钱木木眼中柔光波荡,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 她果然,喜欢和心思单纯的小孩子相处。 一声喊叫,似清风佛来。 “娘。” 钱木木侧头。 看着许家复。 温柔的应道:“嗯?有事儿?” 许家复手上拿着根小凳子,挨着坐在她的身旁,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道:“娘,我想知道顾小羽的事情。” 啊...... 钱木木恍然大悟。 说起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小复都不在家。 顾小羽可给她家惹不少麻烦,她当然不可能为其遮掩,一五一十,从头到尾,如实相告。 听完所有事情,许家复都有些没回过神来,瞳孔微微摇曳,震惊的无以复加。 过了好半响,他疑道:“三哥,替顾小羽求情了?” “嗯。”钱木木应了声,将小石头吃完饭的碗给接过来,拿着走进厨房。 许家复心中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跟着走了进去,追着问:“娘,难道您就不感觉很奇怪吗?” “有吗?哪儿奇怪。” 钱木木随口应着。 舀起水冲洗那一个碗。 晚饭时候的脏碗,丫儿都已经洗了。 总不过是个碗而已,随手一洗就是。 见娘完全不在乎这个事情,许家复更急了。 “三哥虽然平时不说,但他实际上是个很爱家的人,也很在乎自家人的看法。再说,他那个冷清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明知小妹被伤害的前提下,还向您开口求情。” 冲洗干净后放进碗柜中,钱木木转过身来,摁扶住那激动到恨不能跳起来解释的小家伙。 “小复,你知道吗?你三哥当时跟我说了一个故事,目的就在求情二字。他那是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也是唯一一次。” “我为了他,让顾小羽住进来,还给食物吃,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让步,你若不信,可以直接去问大连或者是小石头。” “我信。”许家复立即就道。 “但是三哥开口求情,肯定还有其他的想法。娘,您再好好问问吧,好不好?” 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钱木木实在不忍拒绝。 她点了点头。 “好。” 许家复紧绷的脸颊,总算松懈了下来,他一再请求道:“娘,您一定要好好问。” “一定。” 钱木木也没有敷衍。 回答的十分诚恳。 ...... 中秋节。 天儿一早。 村里就热闹了起来。 满村的到处,时不时的就会炸响一两挂火炮。有祭祖的,也有纪念自家去世亲人的。 村尾许家,院门大敞。 张婶子端着一盘月饼,大刺啦啦的走进许家,扬着嗓子喊:“木木,我在镇上买了月饼,分你几个尝尝。” 话音落下,却没人应声。 张婶子蹿进厨房,灶台空空如也。 “真是奇怪,院门敞着却不见人,这人都跑哪儿去了?” 正纳闷之际,堂屋一道声音传了来。 “她们都去三爷爷家了。” 突得出声,张婶子被吓得哆嗦了下。 扭头就见许家凌站在门口边,脸色沉如墨。 这孩儿还真是吓人......张婶子扯了扯嘴角,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原来是老三啊,那你咋没去?” 许家凌抿了抿唇。 “等会儿去。” 昨晚惹了娘不高兴。 他要是去得早了,就该扫兴了。 张婶子闻言点了点头。 “那成,我下午再来罢。” 话音随着人,一并给带了去。 ...... 村中,许秀阳家。 院子里摆着好几张大桌子,钱木木像个小队长一样,严声问:“都洗手了吗?” 几个小家伙扬着笑脸,兴奋的扯着嗓子: “洗啦!” 钱木木闻之一笑。 “好!那咱们就来包月饼吧!” 话一出,顿时响起好几道附和声。 “好耶!” 红豆和豌豆里都加了白砂糖,馅儿早就是现成做好的,钱木木还在网络超市上面买了模具。 几个孩子手工做起来,倒也简单。 先由钱木木领头做一遍,然后孩子们学摸学样的自个做,其中最兴奋的就数李丫儿和许家石。 两人闹腾得最厉害,也学得最快。 其他几个,笨拙的样子有些滑稽。 钱木木也不插手,全然放任了去。 慈祥的声音,柔柔传来。 “哈哈哈,好热闹。” 许秀阳拄着拐杖走出来,步履蹒跚。 钱木木走近,去扶了一把。 站在屋檐下,许秀阳看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不禁有些感慨。 “真好啊,年轻真好。”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您这是做什么?不就是昨晚染了风寒,身子不利索嘛,至于说得好像您没几日可活似的。” 许秀阳垂头,摇了摇。 “越是年纪大了,这人的心也跟着老了。” 这话,钱木木不知该如何接。 她转移话题的道: “您要不要也去年轻一把?” “算了算了,身子不好。”许秀阳说着,寻了根凳子坐下,“我坐这儿瞧瞧就好,瞧着这群小家伙活泼的样子,我也高兴。” 第185章 你真的很恐怖 见人的确不想掺和,钱木木也没勉强,陪着坐在旁边与人说着闲话。 房内,厉临清走了出来。 抬眸瞧了眼院中,也扶着墙坐下。 “今日好热闹。” “是不是吵到你了?”人被许秀阳给挡住,钱木木歪着脑袋,去瞅厉临清。 厉临清付之一笑。 “并未,如此挺好的。” “过节就该热闹些好。”许秀阳笑着插话,“不然都显得怪冷清的。虽说平日里这院里也不热闹。” 钱木木笑了下。 “你要是想多热闹些,以后就常去村尾那边走走,那也是您的第二个家。” 她倒是觉得吵得要命,随便一个问题,就有五六张嘴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能把脑袋都给吵炸。 许秀阳听得心中一暖,年纪大了眼窝浅得很,他垂头,用手背擦了擦那眼角的泪花。 “我这把老骨头,你还能不嫌弃,我真是......” “您可是小宝的师父,我为啥要嫌弃您?”钱木木疑惑的眨了眨眼。 许秀阳嘴角带了抹笑。 没有接茬,可心里却好似照进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阳光。 暖得人心发烫。 看着院中嘻嘻闹闹的场面,厉临清不知为何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好像他曾与这些人有过很深的交集一般。 心中的异样,像是一颗种子。 没有发芽,却让他十分在意。 厉临清细细思量了下,唇瓣轻启:“冒昧问一句,你今日可会去给你当家的上香?” 当家的...... 突然听到这个词,钱木木像是卡壳了一样。 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 她才慢半拍的道:“我不会去,我家老大会去上香放月饼,让孩儿他爹也跟着沾沾节气。” 厉临清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我能跟着一起去瞧瞧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可以啊。”钱木木未曾想上半分,便点头答应下来,“但是,你怎么会想要去看我那当家的,你们以前认识?” 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太对静。 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受许夫人你医治,又穿了你丈夫的衣服,我是觉得应该去拜一拜以示敬意。”厉临清理由张口就来。 末了,他还不忘婉道:当然要是觉得冒犯,我就不去了。” “原来是这样......”钱木木回答的有些敷衍,她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愿往深了想。 主要是,费脑子。 再说,都还没发生的事情。 就算是往深了想,也寻不到个答案。 如此安慰自己的钱木木,转头就将这异样心绪给抛之脑后,去帮着几个小家伙,把月饼放入烤炉中。 从早上起来,就到许秀阳家来烧炉子的全百川,脸上沾着些灰,他土憨土憨的吸了吸鼻子,撒娇又豪横的道:“师父,这个月饼烤出来,你得分我一点。” “那是当然。”钱木木笑着应声,话语间带着几分宠溺,“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怎么能把你给落下了呢?” 全百川双手叉腰,哼哼唧唧的。 那叫一个骄傲。 钱木木抿唇笑,冲许家石和许小宝使了个眼神,两个小家伙很有眼力劲的,凑上去嘴巴不停的称赞又作捧的,哄着那个骄傲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 去把手上的面粉都给洗掉,许家复甩着水花,走到近前意有所指的道:“娘,三哥没来。” 从那玩闹的三人收回眼神,钱木木神情呆呆的,像是根本没放心上般的道了声。 “是吗。” 这敷衍的语气都不用仔细听,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许家复小小眉头蹙起来,担忧在眼中浮浮沉沉。 “娘,你——” 他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钱木木瞄了眼许家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去找到收拾卫生的许家连。 “大连,你去给你爹上香的时候,带上厉临清,之前他穿了你爹的衣服,想说去拜一拜,以示尊敬。” 爹都去世五年了,还能有人尊敬到想要去上香,他当然说什么也不能拒绝,许家连二话不说,当即就点了头。 事儿都交代完,钱木木又回了烤炉跟前。 算着时间。 二十分钟一过。 炉子就给打开。 浓郁的香味,无孔不入。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着急忙慌的把月饼给夹出来。 黄金灿灿,饱满圆润。 正中央,还放着几个奇形怪状的月饼。 那双杏眼划过一丝笑意,她甚至都不用多想,也晓得这是谁的‘杰作’。 她家这小石头,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肯墨守陈规,总想独立‘创新’。 哇!这就是月饼嘛?!” 一个小脑袋,从旁边冒出来。 钱木木微微侧眸,便穿进一双亮晶晶,盛满星辰的眸子中。 她莞尔。 “闻着香味来的?” 许家石嗯嗯的点头。 坏事儿还没做呢,人先笑了起来。 钱木木简直不要太清楚这小子在想什么。 她有些哭笑不得。 把托盘放到桌上。 “太烫了,还不能吃。” 心思被戳穿,许家石昂起下巴,气愤的哼唧。 “娘,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小石头我是那种人吗?!” 钱木木头也不回。 “你不是吗?” 许家石僵住了下。 老老实实的道: “我是。”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 钱木木将剩下的也给从炉子里拿出来。 “娘,你真的很恐怖诶。”许家石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总是能看穿我的想法。” “因为,我是你娘啊。”钱木木几乎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怔忡了瞬。 那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羁绊。 仿佛那一刹那,说话的人不是她。 而是真正的钱木木...... 她甩了甩脑袋。 将没烤的月饼,送进炉子里接着烤。 一心忙着月饼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转角处站着的那个小身影。 那双常年淡漠的眸子中,出现了浓墨重彩般的失落与沮丧,光是瞧着就让人无端感到心酸。 娘,从未。 如此坚定的,与他说过这种话。 失落与沮丧化为泪滴,稍纵即逝。 转而间,那双眸子中是无尽的渴求。 第186章 非打死你不可 那渴求,险些都快要冲破心脏。 在那双眸子看过来时,许家凌瑟得往后一躲。 转身,飞奔而逃。 慌乱间,还撞到了许家连。 脚下趔趄了下,徐家连扶住自家三弟的肩膀,一脸懵的问:“三弟,你着急干啥去?” “上茅厕。”许家凌胡乱编了个借口。 “三爷爷这里有啊,你用不着跑。”许家连说着,推着许家凌往后院的茅厕走。 “我要回去上!” 扔下这句话,许家凌擦身跑走。 把炉子给封闭好,钱木木走了过来。 “说啥呢?在烤炉那里就听见你们在说话。” 徐家连挠挠头。 “三弟来了,不知咋滴他突然又要跑。” 钱木木挑了下眉。 什么都没说。 走到屋檐下。 和许秀阳分享着出炉的月饼。 许秀阳听了,眉眼展开了笑。 “待会儿给我也来一块,让我尝尝孙子孙女们亲手包的月饼滋味。” 钱木木笑着道:“好。” 旁侧的厉临清,注视着钱木木,说话时候的她,眉飞色舞的,看起来格外动人。 听老大夫说,许夫人如今已年近四十,可这近距离瞧着,赫然像个三十都不到的,小小的苹果脸,粉里透着白。 一股朝气蓬勃,从内由外而散。 坐着唠嗑,时间过去的很快。 不一会儿。 全部月饼就都烤好了。 又放凉了一个时辰。 按照数量不一,钱木木分成份。 分别让自家孩子,送去给各家。 至于交好的张家婶子和李家婶子,以及徐家婶子,则是她自个去送。 抱着三份月饼,从村头那边窜到村尾,还顺便收获了些小零嘴。 回到家里。 空无一人。 在三叔家,一待就是一中午。 光靠吃月饼,也不可能吃得饱。 钱木木去厨房,烧火准备做饭。 米饭混着红薯刚蒸上,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其中,还混杂着哭喊声。 钱木木蹙眉,走到院门处。 抬眼望过去,就看见徐家吵翻了天。 所有锅碗瓢盆都被扔了出来,摔得稀巴烂。 徐老憨拽着一闺女的胳膊,使劲往外狠拖。 另一头,徐婶子也不肯松手。 她眼眶中挂着泪,眉眼间尽是苦涩。 “你快点松手,我们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闹够了没有?!” 徐老憨一脸凶蛮,“你前几天一声不吭就从家里搬出来,我还当你是闹小孩子脾气,过不了多会儿就会自己回家去,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要造反啊你!” 眼泪滚滚而落,徐婶子摇着头。 “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你和你娘的家,你要窝囊的候你娘到死,可我不想,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会跟你走的!” “好,好得很。”徐老憨气到连口吻,都跟自家老娘极为相似,他面目带了些许狰狞,“既然你不想回,你以后也别回了!我看你能倔到几时!” 话音落下,他猛力一甩。 那个被拽着的鸭鸭,面色惨白的骤呼。 自家女儿受伤,他非但没有半点心疼。 反而得意的扬着下巴,颇为自满的道:“瞧瞧,你离开了我,你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我劝你一句,赶紧回来,不要闹到最后没法子收场。” 徐婶子心生悲怆,眼中的坚决却更为深。 “你在大过节的跑来这里喊我回去,无非就是今儿要祭祖,一大堆的事儿没人做,你娘坐不住的催促你,你才来的吧。”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家的奴隶,你赶紧给我滚!” 最后一句,徐婶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被胯下的女人给这样吼,徐老憨的脸从头红到了脚,他气不可遏的指着眼前的女人。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个贱人!” 他嚷着,扬手就呼上去。 昔日的阴影,浮上脑海,徐婶子闭上双眼尖叫!脑袋也害怕的偏了过去。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反倒是一声惨烈的叫声,尤为凄厉。 她眯开一只眼。 就看到徐老憨跪在地上,痛苦的五官皱成一团,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般。 稍稍偏头一瞧。 那一抹翠绿色的身影,宛如一道光亮照进。 钱木木拿着门栓,往那膝盖窝又狠狠戳了下。 “你一个男人冲女人充老大算什么本事?你要真有胆量,就该去里正村长他们面前去横啊。” 膝盖后窝被捅,简直就是钻心刺骨的疼,徐老憨抓心挠肝,就差躺地上打滚了。 伤得太狠,一时半会儿折腾不起来。 钱木木走到鸭鸭跟前,给那拽脱臼的手臂,摁住关节重新给接上。 刺痛感消失,鸭鸭苦巴巴的脸也笑了起来,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道:“谢谢婶婶,婶婶人漂亮,心地也好。” 这话说的...... 钱木木笑着,拍了拍鸭鸭的脑袋。 缓了会儿劲站起来,徐老憨连看都不敢看钱木木,径直走到徐婶子跟前,还想与其揪扯。 钱木木一个箭步,挡在中间。 “徐老憨,你要是再敢闹,我就去叫村长,你信不信?” 这许闻书家与村长是亲戚,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偏心呢......徐老憨心里胡思乱想,脚步打起了退堂鼓,缓缓后移。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扯着脖子,冲那隐在钱木木身后的人嚷: “臭婆娘,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还会来的!” 狠话一扔,人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徒剩下,一地的狼狈。 徐婶子弯腰,将尚且还能用的锅碗给捡起来,见钱木木也在帮忙,她脸上带了些歉意。 “让你见笑了。” 钱木木抿着唇。 “我和张婶子李婶子她们,都是你的朋友。而朋友就是在对方最难堪的时候,伸出援手的。” 徐婶子眼尾泛红。 心里有数不清的话想说。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将地上散落的筷子都给捡起来,放进对方手里,钱木木接着道:“而且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落难,到那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挺身而出。” 徐婶子双肩微微颤抖着。 揪着袖子,擦着眼泪。 无助,又狼狈。 钱木木上前,将人搂紧。 “没事,想哭就哭出来。” 揽着那薄背,徐婶子哭的泣不成声。 第187章 吃饱了撑的 村尾许家。 吃过午饭后,钱木木啃着个白地瓜,往村里老宅走去。 田里,有一些人在劳作着。 穿过田埂时,关系好的就打声招呼。 关系不好的,她直接睁眼瞎的走过。 从下往上爬坡。 从一家院子中央穿过去。 正巧碰上从里面走出来的许阿春。 钱木木斜了眼,径直从旁走。 许阿春瞅见钱木木,略带激动的快步走上前,张口唤:“许婶!” 钱木木选择性耳聋,脚步都不带停的。 眼前忽然闯入了个人。 她掀起眼皮。 懒懒的。 “干什么?” 许阿春将手上的簸箕递过来。 “你把这个送去给小花。” 语气半点都不带客气的。 钱木木垂着眸扫了眼,簸箕里头装了不少吃的,还有一个油纸包着的月饼。 她扯了扯嘴角。 “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要去给许菊花送这些东西。” “你难道就不想缓和与小花的关系吗?”许阿春将簸箕,又给塞怼出去,“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到时候你就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准备的。” 钱木木嘴角一歪,嗤笑了声。 双手环胸,往后退了两步。 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许阿春,这人长的挺高,五官也挺立体的。 只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等等。 这人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许菊花? 之前为了许菊花,半夜绑她家老二,后来又在后山池那里,为许菊花打抱不平...... 钱木木饶有兴致,嘴边挂了丝笑意。 只是,那笑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许阿春,你是喜欢许菊花吧?” 话问得实在太过直白,许阿春忍不住红了脸,他眼神飘忽到处乱飞,慌乱到说话都不利索。 “不,不是的。” 钱木木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却笑不达眼底。 语出惊人的道:“那个许宝贝是你的种吧?”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许阿春脸色骤白,眼中蒙上一层惊恐,厉声道:“你别乱说。” 明明是警告的话,却底气不足。 钱木木眉头微挑。 “我其实对你们之间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是我想奉劝你,你们自己藕断丝连可以,但别把我扯进去。” 收拾许菊花很轻松,可她并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人的身上。 许阿春唇瓣抿紧。 似在强调般的道: “许宝贝是许闻书的孩子。” “谁知道呢。”钱木木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 擦身而过,往老宅那边走。 经这一打岔,许阿春也没再拦着人。 有些怔忡的看着,离去的那抹背影。 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许婶变化好大。 以前那个爱许叔入骨的许婶,居然会一脸风轻云淡的说出那种话。 许婶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不在意许叔,也不在意许宝贝到底是谁的孩子...... ...... 老宅。 院门敞着。 钱木木随手敲了下,便走了进去。 堂屋里,许老太太正蹲着燃纸烧香,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她扭头瞧了眼。 见是钱木木上门,她眉眼间扬起笑意。 把最后一点纸,扔进火盆里。 拍拍手,撑着膝盖站起身。 “你咋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大连去上坟了呢。” 钱木木扯唇一笑。 “有点事。” 马阿妹从中作梗,不是一天两天。 之前大连和丫儿中间的误会,多半都是马阿妹引起的,她头疼,却也苦于没有把柄,不好过度追究。 这次,却是大不同。 撺辍吴婶子绑许家凌的事儿,就够马阿妹喝一壶的,不过嘛...... 马阿妹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梗。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啥事儿?坐下说。”许老太太搬了根凳子,拉着人坐下。 许老头也从房里出来,靠在门旁咂着旱烟。 二老都在,钱木木也没有半点隐瞒,将昨儿傍晚时候发的所有事情,抖得一干二净。 听完,许老太太一整个窜起来! “我看她马氏是要上天!” 小老太太气得双手叉腰,用鼻孔出气。 “之前大连就让她搅出不少幺蛾子,这又三番五次把主意打你家老三身上,简直是无法无天!” 抬手顺着小老太太的后背,钱木木眼中卷着些许无奈,“您先别激动啊,我来与您说这些,主要就是想让您陪着我去一趟孩儿他四叔家,我毕竟是寡妇,只身一人去不太方便。” 算账归算账,避嫌还是要的。 她不想因为这事儿,扯出别的麻烦。 “走!现在就走!”许老太太拽着钱木木的胳膊,片刻也等不得。 许老头也跟在了后面。 许闻利家的隔壁,就是许闻和家。 大白天,院门紧闭着。 许老太太心中有气,连带着敲门也咚咚咚的响,好似恨不能把这扇门都给咂烂。 敲门声落下后。 里面传来好些动静。 声音不小,还伴随着嘶吼。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许老太太面露不悦,扬着头冲里喊:“老四,快点开门!” 话音掷地,又是好一会儿。 院门才被拉开。 许闻和脸色沉沉的。 “娘。” “做啥呢?这么久才开门。”许老太太将人给推开,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钱木木跟在后面,冲许闻和微微颔首。 许闻和看到钱木木也上门来了,不好的预感蔓延上心头,他眉眼低垂,轻叹了口气。 大嫂会找上门来,必定是马氏又不安分了吧。 许老头步履慢悠悠,在许闻和跟前站定,眸色浑浊,淡声道:“管着点你这个媳妇。” 许闻和额角抽了抽。 “她就是吃饱了撑的。” 许老头哼了声。 “我看她不是闲,是嫉妒。” 这话,许闻和无法反驳。 只能沉默以对。 许闻和家堂屋两边是卧房,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是猪圈,里头养着两头猪,养得很肥。 钱木木跟着许老太太,走进许闻和家的卧房。 坐在床边的马阿妹头发凌乱,脸颊泛着潮红,房内弥漫着一股丝丝异样味道,让人不多想都难。 她正垂头,忙着扣散开的扣子。 抬头就见许老太太和钱木木。 她大惊失色,急急的撇过身去,胡乱的将衣服整理好,以手作梳子的抓着散乱的头发,她扯着嘴角笑,却十分僵硬。 “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第188章 明哲保身 都是经人事过的,许老太太瞬间就明白了这房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有些不自在的捂唇,轻咳了两声。 “大白天的,你们也不嫌害臊。” 这话,马阿妹接不上。 只能咧着嘴装傻的笑。 钱木木歪着身子,瞥了眼院中避嫌的许闻和,衣冠整齐,裤腿和袖子上,还有鞋上都沾了些泥,很显然就是刚从地里回来不久。 她又看了眼马阿妹。 那酣战过后的神态...... 她勾唇一笑。 话中带着满满的揶揄,却满是讥讽。 “大白天,孩儿他三婶还挺忙。” 马阿妹一听,血色尽失。 “你这话说的.......”许老太太用胳膊捅了下钱木木,有些害臊的提醒,以为她是在调侃老四夫妻俩。 钱木木嘴边的笑挂着,颇具意味。 马阿妹坐如针毡。 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裳。 心跳如雷,带着十足的恐惧。 这大嫂该不会是瞧出什么来了吧...... 将那眼珠子飞转的神色尽收眼底,钱木木没兴趣去挖掘别人家的秘辛,脸色有些淡漠。 “吴婶子都同我说了。” 只一句话,就点明了来意。 马阿妹舔着唇,微微仰头。 脖子僵硬,她微梗也不说话。 刚才进来就撞见一些私密,许老太太都险些忘了来意,一听钱木木这么说,她立马想起。 “马氏,你脑子让驴给踢了是吗?!你一天天的到底是有多闲,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人,你长本事了呀!” “我没有。”马阿妹怀揣着忐忑,就连反驳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还没有?!”许老太太瞧着这不上心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要不要我叫吴氏来当面对质啊!你你让我说什么好,你就不能琢磨些正事儿啊?非要一天到晚......” 自家婆婆喋喋不休,马阿妹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木木。 好似要将人看出个好歹。 钱木木眼神也不避讳。 甚至往前走了几步。 把手搭在那肩膀上。 语气淡如水,完全听不出其中情绪。 “马阿妹,三言两语就将我家给闹得天翻地覆,你很有本事。” 对上那双淡泊的眸子,马阿妹有些害怕,眼瞥开的躲避着,嘴唇抿紧。 “啪!” 空气中炸响耳光声。 许老太太惊了下。 默默的退到了屋外。 她这大儿媳战斗力强的很。 明哲保身,她看她还是回避吧。 一把薅住那衣领,钱木木扯着靠近。 “你要是活腻了,或者是嫌日子太过无趣,直接与我说就说,我一定给你制造乐子,可你为什么要把手伸向许家凌?” 要不是马阿妹,她现在也不至于和小反派关系那么僵。 当然她也承认,这里面也有她的问题,只是之前一直被忽视。 发生了这事儿,表面的风平浪静被撕毁,她和许家凌的关系又一次降入冰点。 潮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像是细细密密的尖针,扎得马阿妹阵阵战栗。 她瑟瑟发抖的,想要往后仰。 衣领却被抓的很紧,完全挣脱不开。 “大嫂,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一心想要个安心的马阿妹,完全听不进去别的话,纵然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也只想追问个答案。 这么在意呢......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抹狭长的笑意。 “想知道?” 马阿妹羞耻咬着下唇。 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钱木木起了想要捉弄人的心思,推搡一把的将人给甩开,往后挪了几步。 她挑眉,短促的笑了瞬。 “想从我嘴里问到答案,你难道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马阿妹心脏骤停,迎上那双嘲弄的眸子。 她咽了口唾沫,抬手就自己扇自己耳光。 声小如蚊,看得钱木木有些不耐烦。 转身就要走。 马阿妹豁出去一般,闭眼就狠扇! 钱木木脚步微顿,侧头瞧着。 耳光声,回荡在房内。 无人敢进来拦。 钱木木就那么瞧着。 也不喊停。 直到脸肿,马阿妹才停下了手。 牙关紧咬,她梗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钱木木恶劣一笑。 踱步上前,附身凑耳。 “不得不说,你很大胆。” “借种都能干得出来,刚才许闻和看见了吧。” 这个看见,不言而喻。 马阿妹整个人僵住。 脑子蒙成一团浆糊。 略微欣赏了下马阿妹的神情,钱木木转头走了出去,就看见好几双眼睛盯着她。 见她看过去,又有些不自在的撇开。 钱木木歪了下脑袋,不明白这是在闹什么。 该算的账都已经算完,与许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她离开了许闻和家。 朝着村尾走去。 走了段路,就瞅见前面走路一瘸一拐的人,手上还提着个水桶。 钱木木目不斜视,也不打算回避,往那人身旁走过。 许菊花扶着腰,走的有些艰难。 全家人都受了伤,谁都照顾不了谁,可家里要干的农活一大堆,她只能带着伤,硬着头皮干。 这也就导致她的伤,好的极为缓慢。 本来走路就不利索,还看见讨厌的人,许菊花毫不掩饰满心的厌恶,忍痛快走了几步。 “钱木木,你干什么要装眼瞎?!” 钱木木有些好笑。 “我们很熟吗?” 猝不及防被怼,许菊花脸色有些难看。 口舌,她不是钱木木的对手。 争不过,她转移话题的道: “我家宝贝上族谱的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 钱木木觉得更好笑了。 “许菊花,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给许宝贝上族谱了?再说——” 她顿了下,脸上促狭的笑。 “你一开始就找错了人,你要想给许宝贝上族谱,应该去找许阿春啊,那可是许宝贝的亲爹。” “你要是敢再乱说,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许菊花脸色黑成煤炭,咬牙切齿的道。 钱木木丝毫不惧。 眼冷如冰。 “那你就试试。” 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教训,给许菊花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砸吧砸吧嘴,有些悻悻然的没搭腔。 钱木木不想和许菊花多扯,迈着步子就走了。 ...... 呆坐在床边的马阿妹,愣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大嫂与张家婶子交好,这要是传出去...... 第189章 是喜脉 云卷云舒。 九月中的天气,干燥中浮着丝丝冷意。 在山林间待了一上午的钱木木,此刻坐在自家院中,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打着扇子歇息。 蹲在地上摆弄着草药的许小宝,大早上就起来,跟着自家娘亲在山里转,临近中午才下山,明明忙了一中午,竟也不累不困,反而兴奋不已。 她拿起一株草药,冲钱木木笨拙又缓慢的背书道:“娘,这是雷公藤,主要功效是:祛风除湿、活血通络、消肿止痛、杀虫、消炎、解毒。” 钱木木抿出一抹笑,缓缓点了下头,“对,我们家小宝真聪明。” 小宝这孩子很有天赋,记性也不错。 很多知识点,只用教上两遍就能学会。 被娘夸奖,许小宝更有劲了,抓起另一株草药接着背给钱木木听。 院门处,许家石跑进来,脸上神采奕奕的,张嘴大喊:“娘,你看我们抓到了什么?!” 说着,他把手头的东西举高。 一条嫩竹那么粗的蛇,被掐住七寸的缠绕在他手腕上,还在缓慢的扭动着。 钱木木眼中掀起一抹喜色,但嘴上却是严厉的呵斥:“你又调皮,扯着剩饭去山里了是不是?!” 自从她给家里孩子做蛇羹汤后,小石头就惦记上了这道美味,最近她又常常教石头做饭。 这家伙菜没学会做几个,把她抓蛇的技巧,倒是学了十成十。 自家娘亲凶得红了脸,许家石自知有错,喃喃的摸了摸后脑勺,“我错了,娘。” 小家伙瘪嘴做出一副忏悔的模样,钱木木也不好再责怪,叹了口气,“我不在你身边,不要一个人冒险,万一碰上毒蛇了怎么办?” 许家石见娘不再生气,立马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骄傲的道:“不会不会!我可是娘您带出来的,毒蛇什么的我还是能区分的,娘,今晚咱们做好吃的吧!” 说完,他那眉毛一挑一挑的。 充满了期待。 钱木木拿人没辙,嗔笑了声。 也不搭理那蹬鼻子上脸的臭小子。 落后大半截的剩饭,背着个小背篼走进来,把装满野菜的背篼放地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好气的怼:“你还要拿到什么时候去?快点把蛇关上。” “哦哦!对。”许家石这才想起。 临经过许小宝时,他还故意吓她。 许小宝最怕蛇,被这一弄吓得她脸都白了,一滋溜跑到自家娘亲身后,瑟缩的躲着,攥紧木木的衣角,大声告状。 “娘,二哥哥坏!” 钱木木拍了下小丫头,扭头带有三分威胁的道:“小石头,你再这样,我打你屁股了啊!” 许家石吐了吐舌头,颠颠儿的跑去厨房,把蛇放进笼子里关好。 院门口,冒出一个头。 钱木木往那边瞥去,就见隔壁家的唐婶子,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 她脸上扯起笑。 主动打招呼。 “唐婶子,进来啊。” 唐婶子扬唇笑着, 摆了摆手。 “不了不了,我找我家剩饭呢。” 此话一出,站在脏水沟那儿洗手的剩饭身形顿了下,默默把水瓢放进厨房,垂着头走了出来,有些不愿意回去。 唐婶子冲钱木木敷衍一笑,上前几步扯着剩饭就要回自个家,嘴里还在嚷嚷:“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这从早到晚不着家,来许家倒是挺勤快的,咋?许家才是你家啊?快跟我回去。” 剩饭微微犟着,有些不愿意回去。 扭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钱木木。 钱木木回之一笑。 “剩饭,有空常来。” 得了这话,剩饭才顺从的跟着自家伯娘回去。 拽人的唐婶子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吃的穿的哪样不是用她家的,这小子倒好,只认许家,一天到晚也都是往许家跑。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厨房里,李丫儿走出来。 捂住胸口,气色有些不好。 “娘,儿媳......” 钱木木注意到异常,撑着扶手起身,走进关怀的问:“怎么了?” 李丫儿话还没说,先干呕了下。 “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很难受,犯恶心的想吐,但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钱木木眸色一凝。 将人的手腕拉起来。 静气凝神的把了下脉。 脉象流畅,珠滚玉盘。 是喜脉。 钱木木脸上荡起了笑意。 “丫儿,你怀孕了!” 话音落下,犹如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响,李丫儿呆呆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许小宝闻言凑到李丫儿身边,高兴的道:“大婶婶,你有宝宝了诶!” 许家石也傻乎乎的笑,“咱们家又要添一个小成员啦!” 李丫儿这才回过神来,灿烂笑意遏制不住的从嘴角蔓延至眼底,笑得乐不思蜀。 她指着自己。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有身孕了,我怀孕了......” 钱木木附和着笑。 “对,你有宝宝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许家齐,扶着堂屋的门框,脸色有些苍白,捂唇咳嗽着,声音弱弱的喊:“娘......” 钱木木快步走近,将小家伙抱起来。 “我们吵醒你了?” 许家齐摇摇头。 气色惨淡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我在床上听到嫂嫂有宝宝了,想来凑凑热闹。” 抬手在那小额头上摸了摸,比昨晚好些了,但还是很烫,钱木木眸中卷着些许疼惜之意。 “你有什么想吃的?娘做给你吃。” 小齐前几日得了风寒,到现在都还没好。 这孩子是几个孩子中,体质最弱的。 抱在怀里,也轻飘飘的。 没什么重量。 许家齐双手环住自家娘亲的脖子,轻咬着下唇,软糯糯的道:“我想吃娘做的鸡蛋羹。” 钱木木当即就点了头。 “好,娘做给你吃。” 把小家伙放在椅子上,拿个薄毯给人盖上。 钱木木又把李丫儿给摁着坐下。 柔声交代着: “这胎才一个月还不是很稳定,你这阵子不要剧烈运动,尽量待在家里,干活儿啥的挑轻松活儿干,其他的交给我。” 李丫儿面露歉意。 “娘,儿媳给您添麻烦了。” 她怀孩子是高兴,可婆婆就遭罪了。 当家的过完中秋,就去了福安县。 三弟跟着四弟,去了学堂念书。 家务活儿的重坦,都要落娘的肩上了...... 第190章 魔怔 轻轻敲了下那额头,钱木木怪道:“你是不是傻?怀宝宝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算什么麻烦?好好养你的胎就是,前三个月咱先别说出去,等到稳定后咱再跟村里人说。” 额头并不疼,却满满都是爱,李丫儿捂着,嘴角缓缓上扬,缓而重的点了点头。 许小宝和许家石也小鸡啄米的点头,连连表示他们嘴很严,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许幸福蹭着着李丫儿的裤腿,似乎也为她感到高兴一般。 被幸福包围的李丫儿,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弯腰揉了揉许幸福的脑袋,见自家婆婆往厨房走,心里愧疚与喜悦双重交织。 今天本来说好是她做饭的,可身体不舒服,做饭的活儿,又落到了婆婆头上。 她一定要替婆婆和当家的,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来,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婆婆和当家的,对她的一片真心! 暗暗在心中发毒誓的李丫儿,袖子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扯了下。 她侧头瞧去。 许家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大嫂嫂,恭喜。” 自个都生着病,却还要强撑着恭贺她......李丫儿心酸又暖意绵绵,学着自家婆婆那样,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揉了下。 “谢谢你,小齐。” 许家齐灿然一笑。 哑着嗓道: “好期待宝宝的出生。” 李丫儿也跟着笑。 仰首,望着碧蓝的天。 轻声道: “是啊,我也很期待。” ...... 丝丝凉风拂过,带着宁静祥和之意。 村尾许家吃过午饭,钱木木拿着把蒲扇,在小路上溜达着,一路走到老宅。 也没打招呼,直接走了进去。 刚吃过午饭的许家老两口,坐在屋檐下歇着,见钱木木上门来,许老太太把一根凳子放到旁边,苍老松弛的手拍了拍。 “坐。” 挨着小老太太坐下,钱木木打着扇子,慢悠悠的说着:“婆婆,想跟您问点事儿。你说这怀孕期间,需要注意哪些事情呀?” 孕妇的一些注意事项,她都在书上看过,但书上的硬知识,不如实际经验来的靠谱。 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想来打听打听。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排上用场了呢。 许老太太抓了把花生,不由分说的塞进钱木木手里,自个剥了一颗扔嘴里,吧唧吧唧的吃着,有些纳闷的问:“你这都生六个孩子的娘了,咋还来问我这问题?” 从没生育经验的钱木木本尊:“......” 她牵着嘴角,干笑着。 “这不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嘛。” 她说着,凑近小老太太的耳边。 “丫儿肚子里传来了动静,我这也是担心出个啥差池。” 许老太太闻言,惊喜的挑了下眉。 转头就悄咪咪的跟自家老头子也说了下。 许老头欣喜异常,砸着旱烟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这下子,他也算是有曾孙的人了。 知晓自家人有了喜事,许老太太知无不言的说了一大堆,还将自己的一些生产经验也说了。 说完,她又抓了抓头。 憨傻憨傻的道: “搞错了搞错了,不是你生。” 钱木木眉眼间浮现笑意。 “回头我会把这些话,转告给丫儿的。” 许老太太有些不放心,揪着问:“你可都还记得?算了,就你这狗记性,我也不指望了,回头我找丫儿跟她说罢。” 小老太太自问自答,钱木木也不打岔。 就笑着听。 一旁的许老头看着这一幕,不禁勾唇莞尔。 他家这大儿媳,这些日子变化不小。 性子越发沉稳,也越来能容人了。 是个不错的兆头。 许老太太碎碎念,自己花生吃完了,又一边从钱木木的手里抠花生来吃,钱木木索性张开了手,让小老太太拿取更为方便。 隔壁,突然爆发一声尖锐! 紧接着是,摔东西的声响。 许闻利呵斥的声音,也清晰可闻的传来。 “你个神经病,还能不能消停了?!许落都死多久了,你还整天跟没清醒一样,发疯的留着那堆又脏又破的东西,赶紧给老子烧了!” 许家二老听着那边的吵闹声,很有默契的起身,搬着凳子进堂屋,还顺便把钱木木也给拽了进去。 许老太太一脸愁容。 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咬伤。 “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实在是许刘氏已经魔怔了,只要谁动小落的东西,她就咬谁......” 她俩也不是没管过,可一次又一次的又抓又咬,还连带踹的,她俩也吃不消啊。 钱木木微微点了下头。 也不做点评。 陪着二老坐了会儿,钱木木站起身告辞。 许老太太相送,走到院门外。 隔壁的许闻利家,门前滚滚浓烟。 腐臭带着烧焦的气味,熏人的难闻。 钱木木只是瞥了眼,就收回了眼神。 被许段抓着的刘小花,看见钱木木,剧烈的挣扎着狠狠推开自家儿子,面容殷勤亲切的扑过来。 使劲拖拽着钱木木的手臂,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你跟我来,大嫂,你快跟我来,我家小落身子又不好了,你快帮他瞧瞧......” 钱木木眉头一皱。 将那手给佛开。 “刘小花,你清醒点,许落已经去世一个月了都。” 刘小花眼瞳的光芒流转,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紧接着她咧着嘴笑,笑得满目狰狞。 抬手恶狠狠的指着。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诅咒我儿子,你个贱人,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人的贱货......我要杀了你!” 激动的大吼,她双手成钳。 上来就要掐人脖子。 却被扬手一巴掌,给扇得愣在原地。 钱木木甩了下发麻的手,歪了歪脑袋。 “刘小花,你想死就早说。” 站在自家院门口的许段,见自家娘被外人扇耳光,急吼吼的冲过来,握紧拳头就要打钱木木。 钱木木后退,避开那一拳头。 迅即抬脚就是一踹。 许段肚子钝痛,弯腰捂住,五官拧成一团,眼睛还不忘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第191章 以儆效尤 这一家都是神经病的事实,钱木木早已领教过,她闻言神色未变,甚至笑了起来。 踱步上前,揪住许段的头发。 狠狠一拽! 许段呲着牙,疼的厉害。 钱木木却悠然欣赏着。 “小子,之前你拿石头砸我的账,我还没算呢。所以在你报复我之前,我先跟你算一下那笔账。” 说罢,她随手抄起地上的石块。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扬手就砸! 直接将人额角都给砸破了。 血丝成溪,哗啦啦的流。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钱木木居然会如此下狠手。 扔掉石头,钱木木拍了拍手。 她说过,别让她逮到,否则她一定会报这个仇的。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个村的嘛,她等得起。 许段摸了下额头,摸到一手的血,他眼神愣愣的,疼痛感慢半拍的回过味来,他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气势汹汹的又要冲上来! 却被许闻利拦腰给抱住。 还顺带将人给扔进自家院里。 许闻利舔着脸笑,笑得很是和善。 “大嫂,你别跟小孩儿一般见识。我家这婆娘脑子有点毛病,冒犯了你,不好意思哈。” 许段还想要跑出来,为自家娘争个公道,顺便为自己报仇,结果连院门都没得出,许闻利用身体抵着门,一个劲儿的冲钱木木说: “大嫂,你快走买,快走啊!” “不许走!”刘小花一个飞扑,拦住钱木木,痴痴的笑着,半疯半癫的道:“大嫂,你不能走,你还没给我儿子看病呢,你怎么能走,快点跟我走......”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要拽着钱木木去屋里。 这一家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带消停的,钱木木由衷感慨了句,但也不想和疯子过多计较,将那手甩开,与许老太太招呼了声,转身就往坡坎下边走。 刘小花不肯,还想追着上去。 眼疾手快,许老太太将人拽了下。 哄骗似的道:“你这走了许落可就没人照顾了,你还不赶紧去照顾那孩子。” 此话一出,刘小花失去焦距的瞳孔,像是一下子找到目标了一样,喃喃自语的道:“对,我要去照顾小落,他一定饿了,我得去给他做饭去......” 瞧见这模样,许家二老面面相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又齐齐的摇了摇头,深沉的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呐...... ...... 悠扬小路上,钱木木慢慢的走着。 放眼望去,周遭都是村里人提着个木桶,给长起来的小青菜,红菜苔,油菜,萝卜等等浇水。 田野间,呈现一片翠绿之色。 自从村里通水之后,村里好些人心思就活络了起来,都想要给自家地里栽种点啥,开始是撒小青菜种,到慢慢的是种些瓜果。 到税收过后,甚至有人想要种稻子。 这一举动闹出,瞬间好些人效仿。 村里一千多人口,家家户户都这样,村里的水根本就不够造的,村长和里正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后,连夜召集大家开会,严声制止了这一情况。 但还是难防有个别,偷摸摸的挑水浇自家田。 里正懒得和自作聪明的人玩躲猫猫,直接逮住一个人,请出宗祠的家杖,再由村里力气大的上场。 当着众人的面,来了一次以儆效尤。 自此以后,大家就都老实了。 走到自家门前,钱木木瞥了眼对面。 一个月前,徐婶子与自家男人闹掰搬进破屋子里,一住就住到了现在,房子修修补补,虽然破旧但却十分温馨。 正巧那紧闭的院门拉开,鸭鸭走出来,撞见钱木木,甜甜的笑着喊:“许婶婶。” 钱木木抿唇笑了下。 “去地里呢?” 鸭鸭乖巧的点头。 “我去给我娘送吃的。” “那快去吧。” 小丫头又礼貌的点了下头,抱着一个扣着碗的大碗,颠颠儿的沿着小路跑。 钱木木看了眼那个小小的背影,转头往自家院里走。 里正铁面无私,却也怀揣着一个仁慈之心,在得知徐婶子的处境之后,指了东边一处荒地,便宜卖给了徐婶子。 在院子里扫了圈,没看见李丫儿,钱木木走到耳房跟前敲了下门,“丫儿,你在里面吗?” 里头顿时传来动静。 门被打开。 李丫儿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没怎么穿好,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娘,您找我?” 钱木木面露羞赧。 “抱歉,打搅你睡觉了。” 李丫儿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娘,您别这么说,是儿媳偷懒......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身子乏得很,想睡会儿。” “想睡是正常的。”钱木木目光温柔,“怀宝宝本来就是件消耗体力的事情,你以后累了就歇,别顾忌这顾忌那的,我找你是想跟你说些怀孕的小细节,你现在有精力听吗?” “有的有的。”李丫儿一听跟宝宝有关系的话题顿时来了精神,将衣领扣子给拧好,跟着走到院中坐下。 钱木木语态娓娓,将从许老太太那里取来的经,尽数告知。 李丫儿听完,又变得有些昏昏欲睡。 钱木木见状,将人给推回房中。 让人好好休息。 微敞着的院门,走进来个人。 李婶子挎着个小篮子,笑意晏晏。 “许婶子,忙呢?” 钱木木迎着笑。 “你怎么有空来?” 李婶子伸手,从篮子里抓出一大把青菜。 “我家前些时候种的油菜,今儿我去地里掐了点,想说分你一把,让你炒着吃,新鲜着呢。” 接过那一把青菜,钱木木看向李婶子的肚子,李婶子注意到她的眼神,双颊有些羞涩。 “现在才一个月多点,豆子大小点的还不明显。” 钱木木闻言,浅笑了瞬。 “不是,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婶子与原身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三十几岁怀孕属于高龄产妇,这也代表比寻常孕妇要凶险些。 李婶子为人不错,她也想尽可能多关心些。 “不舒服?”李婶子认真想了下,缓缓的摇了下头,“我也没孕吐,也没胸闷,吃什么东西都挺香的,今儿中午还吃了三碗饭呢。” 第192章 失控的抓狂 听人这么一说,钱木木才注意到李婶子比之前胖了不少,精巧有型的下巴都圆润起来,腰也粗了一大圈。 她眉头微蹙。 “你这个年纪怀孕本就要危险些,进食方面尽量控制下,以免胎儿过大,到时候生产你遭罪。” 李婶子咽了口唾沫。 “行,我知道了。” 从怀上孩子,到确认怀孕。 都是许婶子在不要钱的给她看病。 她心里头也有数,许婶子这样说是对她好。 钱木木又跟人说了些细节,还顺嘴将从许老太太那里得来的经验,也一并告知。 越听,李婶子越是心惊。 原来她吃太多,也是在给她自己增添负担...... 一个搞不好,小命都要没了。 念及此处,她抓起钱木木的手,言辞诚恳的道:“谢谢,许婶子。” 钱木木扬唇笑着,拍拍那只手以示宽慰。 “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叫你当家的来,千万别拖着。” 李婶子狠狠点头。 “我一定会的,真的谢谢你。现在天冷了,夜里降温的厉害,你也多注意身子,以免着凉。” 说完,她就走了。 钱木木将人送到门外,仰首看着天。 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都九月中了,天气渐渐转凉,也是时候去城里添置棉被了。 镇上成衣店也有卖棉被的,但她之前去瞧过,又贵又土,还不是新棉花。 还想说过些日子,去县城里买。 但眼下,丫儿怀孕。 小齐又发热,不能再拖了。 打定主意,钱木木去卧房瞧了眼许家齐,见人睡得香甜,她轻手轻脚的又走出去,关上自家院门,往村中秀阳家走去,去城里往返估计得要个一两天,在这之前还得将三叔家那个男人给安顿好。 一路疾步,爬坡。 走到许秀阳家。 她伸手就是一推。 大刺拉拉的走进去。 堂屋里,全百川和许小宝对坐。 手上都捧着一本医书,正看的入迷。 见钱木木前来,两人都笑呵呵的打招呼。 钱木木随口应了声,穿过堂屋走到后面,在厉临清的卧房停下,正要敲门就听见檐下传来一声喊。 “许夫人。” 钱木木顺着石阶走下。 厉临清坐在屋檐下,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周身,将那冷冽的眉眼给柔和了不少,使得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颇为好相处。 一双漂亮的眼睛黑沉如墨,淬着淡淡的笑意,冲她微微颔首,厉临清柔声道:“许夫人,这时候来可是找许三叔有事?许三叔去了村中里正家,怕是要些时候才回来。” 在这里也待了一月有余,他竟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悠闲日子,等到所有纷争都结束后,来这里度过余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钱木木摇了下头。 “我是来找你的。” “我明天要去县里采买些过冬的衣物,所以明儿我就不来给你伤口换药了,到时候我会拜托全百川,他手法生疏,你稍微忍着点。” 厉临清点了点头。 “好,有劳费心。” 交谈到此处,戛然而止。 钱木木交谈完本该走的,可鬼使神差的,她大步迈到屋檐下,寻了个凳子坐着。 侧头瞧着旁侧的男人。 眉眼锋利,五官深邃。 所穿是锦衣,出手阔绰。 加上姓氏,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脑海中突然忆起原身的丈夫尸首下落不明,又想到小石头说过这人很像许闻书,第六感告诉她,这人不简单。 她沉吟了下,带了三分试探的问:“之前你同我家大连去祭拜我当家的过后,可有什么感悟?” 厉临清灿然一笑。 “我与许当家的素未蒙面,去祭拜也只是出于尊敬,实在是......” 说到后面,他歉然笑了下。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那你以前,应该也没来过路山村罢?” “从未。”厉临清未曾思索半分,便回答。 听到这里,钱木木彻底放下了心,她扯着脸皮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颇为大方的拍着厉临清的肩膀。 “没有就好,兄弟。” 兄弟......厉临清瞅了眼那只手,又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只见她沾花涟笑,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脸上的满足愉悦之情,好似要从脸颊两旁的小小漩涡中跑出来。 清风微微卷过,一股淡淡的花香拂面,刹那间像是一汪甘泉,撒进了干渴的土地,他眼瞳轻摇曳了瞬,意识也有一瞬的恍惚。 那种若即若离,好似要抓住什么,但很快又溜走,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渐渐化为烦躁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厉临清摁住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钱木木皱眉,附身去问:“你怎么了?还好吗?” 一道尖锐,险些刺破耳膜的声音炸响,厉临清痛得眉目深锁,受不了的大喊。 “啊啊啊!” 突然疯狂大叫,整得钱木木有些头皮发麻。 她壮着胆子上前,给人摸了下脉。 啥事儿都没有。 这人脑子之前也没受伤啊。 她扯着嘴角,略带耐心的问: “兄弟,你还好吧?” “不是,你别吓我啊。” 堂屋的全百川和许小宝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师父!你没事儿吧?” “娘,你受伤了吗?” 待到跟前,才发现不是自家师父\/娘受出事了,而是那个住了很久的男人,正抱着自己脑袋,一脸痛苦的嘶吼呻吟。 全百川小心翼翼的上前,拍着那强健的肩膀,“大哥,你咋地了?” 许小宝走到自家娘亲身边,有些瑟缩的问:“娘,这个叔叔怎么了呀?” 钱木木也是一脸懵。 “我也不知道啊,就问了他两个问题,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许小宝抓抓脑袋。 歪着头去看厉临清,也瞧不出个一二三。 过了好一会儿。 脑子中那道尖锐声消散, 厉临清自个冷静了下来,一冷静下来就对视上三双好奇又惊悚的眼睛,他怔了下。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钱木木瘪嘴。 “兄弟,你刚才莫名其妙抓狂,把我们大家都吓一跳诶,你还问我们为啥这么看你。” 厉临清顿了下。 “抱歉,吓到你们了。” 第193章 脑袋疼 “啊不不不。”钱木木摆手,眼中透着些许担忧,“吓倒是还好,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厉临清浅笑。 “身子除了伤势恢复缓慢外,其他一切都好,我只是......刚才脑子里突然很吵,有一个很尖锐的声音一直叫,我被疼得受不了。” “脑袋疼?”钱木木蹙眉。 这可麻烦了。 她清了清嗓,捞起袖子。 “来,我给你瞧瞧。” 见人实在热情,厉临清也不好拒绝,脑袋垂下去将就着她上手检查。 过了半晌。 她撸下袖子,有些稀奇的问:“你是曾经有长期为脑部扎针的经历吗?” 厉临清拧眉,缓缓摇了摇头。 “从未有过。” 钱木木摩挲着下巴,“那就奇怪了,你脑袋上有好几处针眼,一般来说,一两次的扎针并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你这耳垂和脑后方都有非常醒目的针眼,很显然就是长期扎过针啊......” “会不会是这大哥扎过,但他给忘记了啊。”一旁的全百川猜测道。 用仅好的那只手去摸,厉临清却什么都没摸到,他眉目微锁,眼中闪烁着一抹浓烈的疑色。 瞥了眼陷入沉思的厉临清,钱木木反应过来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她甩了甩手打岔道:“可能是吧,反正都是过去事儿了,不记得也正常。” 全百川也在,钱木木随口就说了下明天拜托换药的事情,小伙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全百川笑颜如花,好不容易等来一次愿意让他换药的患者,他是怎么也要珍惜这次机会的。 嘱咐了两句让厉临清好好休息,钱木木从堂后方穿到前院,迎面就碰上回来的许秀阳。 小老头眉眼皱成一团,似有什么揭不开的忧愁,他瞧见钱木木,伸手往下摆,“坐坐坐,我正要去找你呢。” 钱木木顺从的坐下。 “三叔,您有事儿?” “是啊。”许秀阳愁眉苦脸的,语气也消沉的紧,“这税收也过去一个月了,大家伙辛苦一年好不容易得来点粮食,全都让朝廷给收了上去。” “我方才去里正家,从里正口中听说,边关这两年动荡的厉害,听说小战不断,朝廷派出了不少将士前往边塞支援,这年年打仗,年年征税,老百姓如何吃得消啊......” 钱木木就听着,也不打岔。 许秀阳念了会儿,想起正事儿。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缓声道:“咱们村里大多人家,眼下还有点粮食可吃,但再过个把月粮食都吃完了,届时寒冬腊月,咱们村怕是会闹出人命啊......” “好些人家考虑到这一点,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往山上挖细软的泥土,和一些能吃的树根来煮着吃了,可这泥土就是再细软,吃多了也会得像徐老憨一样的毛病,里正和寸长叫我去,意在商量让咱都想想办法。” 钱木木叹了口气。 “是,村里有人家开始吃泥土的事儿,我也知道点。” 毕竟她身边就有个八卦通的张婶子,她都用不着出门去打听,也能知道方圆十里的八卦。 一个月前官府的来收税,她家堂屋后边的储藏柜里一下子空了大半,全依靠网络超市的超值兑换渠道,才不至于让几个孩子饿肚子。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届时全村的人都没了东西吃,唯独她家能吃穿不愁,众怒的火气烧到她家孩子身上, 怕也不好过。 还是得动动脑筋,想个法子才行。 许秀阳捂唇咳嗽了两声,有些疲累的道:“里正让我转告你,你若是想出啥好法子,就去跟他讲。” 钱木木点点头。 “我知道了,三叔。” “另外,里正也让你我想个法子,尽量避免出现徐老憨那样的状况。”许秀阳道。 钱木木挑眉。 “这个简单啊,每人拿副药去煎了吃呗。” 许秀阳笑嗔了下。 “你这法子,倒是个不错的。待会儿我去跟里正他们协商看看,你可要一道去?” “不去了。” 钱木木摆了摆手,“我明儿要去县里一趟,您可有东西要我捎带?” “没有,你一人去县里?”许秀阳微诧。 “小齐生病发烧,我不放心留他在家里,会带着一起去。” “那也好,你且去罢。”许秀阳顺着胸口的那股子堵住的气,“我会叫百川那孩子帮忙照看你家几个孩子的。” 钱木木微微顿首。 “有劳您了,我大概两天就能回来。” “路上小心些。”许秀阳长辈似的叮嘱。 钱木木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的。 明天就要出发,还有一些东西要提前准备,她没在这里耽搁,站起身提了告辞就走了。 从坡坎往下走。 经过一处岔路口。 一道争执声,骤地传来。 “那短命鬼早就死了,你还整天挂嘴边念啊念,是能把人给念活还是怎么样?!”马阿妹口无遮拦,尽往刘小花的伤口上撒盐。 “贱人!贱人!你少胡说!”刘小花指甲都快要戳,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我家小落搁家里躺得好好的,你少乌鸦嘴诅咒他,我看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有儿子,你没有!” “你!你!你!!!”马阿妹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挥着手就是一耳光。 “啪!” 刘小花也不甘示弱,张牙舞爪的就就扑上去! 两人互相揪头发,撕扯到一块。 站在不远处的钱木木,双手环胸,笑着看了会儿戏,随后便抬脚往自家走去。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扭打在一起的场面,还真是挺好看的。 念及此处,她笑得越发开怀。 回到家里,坐在树下眯了会儿觉。 等醒过来,已经是晚霞渲染半边天。 钱木木打着哈欠,走到厨房开始做饭,过片刻,李丫儿也走进来帮着烧火。 院子里,是孩子们打闹玩耍的吵闹声,最近小石头跟张家桂子也玩到了一块,还有冯小小,和徐家几个闺女。 做好饭菜,端到院子里的桌上。 大敞的院门,先后走进来两人。 第194章 娘……最喜欢了 徐家婶子将菜放桌上,扯着鸭鸭的手臂拉起来,拍打着自家丫头屁股后面沾的灰尘,“你说说你,这衣服今儿刚换,都脏成什么样了。” 从食盒里掏出红薯和三碟子菜,吴婶子笑着冲冯小小道:“宝儿,快去把手洗洗,一会儿吃饭了。” “嗯!”冯小小洋溢着笑,跟着小石头走进厨房洗手去。 经过厨房门,与钱木木擦身,他咧着嘴笑的很开心,大声的道:“婶婶炒的菜好香好香!” 瞧着一个月前还是瘦骨如柴,现在气色好了一大截的小家伙,钱木木也随之笑了起来,“是嘛!那你待会儿可要多吃些。” 前些时候她跟吴家婶子提的建议,吴婶子真的就去了许三叔家,细心照料了冯小小两晚上。 一个没了娘,一个没孩子。 都是形影单只,可怜的人。 相处起来,两人意外的合拍。 吴婶子是个办事利落的,迅即就扯着冯小小去了里正家,说明了此事。 里正与村长,还有三位老祖宗开了个小会,商量了半天后,几个老长辈站出做见证,将冯小小记到了吴婶子的名下。 如今,他已改姓。 叫吴小小。 见自家娘亲笑得开心,许家石有些吃醋,揪着钱木木的衣角使劲的摇晃,“娘,你做的菜是全天下最好吃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钱木木眉眼弯弯,抬手在那毛绒脑袋上揉了揉,“我们家小石头真有眼光!” 被自家娘亲夸夸,许家石高兴得找不到北,什么吃醋全抛脑后,摇头晃脑的哼着乱七八糟的调调,颠颠儿的去厨房洗手了。 从刚才就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吴婶子,弯唇笑着凑过来,小声的揶揄道:“你家小石头还真是容易满足。” 钱木木笑出声,“小孩子嘛。” “吃饭了吃饭了。”徐婶子把碗筷摆好,一边盛饭一边冲这边喊。 “好嘞,这就来!”钱木木应着声,把最后一道菜放桌上,端起一碗红薯占了大半的米饭,用筷子夹了些菜,找了个凳子坐下,慢慢的吃。 其他人亦是如此。 隔壁的张婶子,也端着碗上了门,挤着钱木木坐在一张凳子上,她满眼羡慕的道:“真好啊你们,没男人的优势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钱木木哭笑不得。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你这不也来了嘛。” 吴婶子是个怕孤单的,前几天提议晚上时候就在她家吃饭,大家各自做了饭菜端来。 徐婶子刚摆脱自家那男人,心中苦闷不已,正愁没地方排解,有人陪伴,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她嘛,则是觉得人多人少都无所谓,聚在一起不过就是图个热闹,再说吴婶子和徐婶子也不是个贪小便宜,手脚不干净的人,她也就放任了。 唯独一人,一直哼哼唧唧的不乐意—— 张婶子撇着嘴,“哼!那也不一样。和臭男人挨一张桌子,哪有和你们一起吃饭痛快,哎呀!真是烦死了。” “好啦好啦,不生气了。”钱木木温柔的安抚着,“我炒了肉末酸豆角,你去舀点拌饭,老香了。” 这话成功转移张婶子的注意力,她一个猛窜,走到桌边用调羹舀酸豆角。 徐婶子瞧着,不禁笑了。 “许婶子,还得是你。” 也只有你,能这么耐心的听张婶子喋喋不休,要是搁她,怕是被吵个一两天就受不了了。 张婶子为人是爽快,干事也利索,但就是嘴太碎了。什么都好奇,又什么都爱问,知道点啥八卦都憋不住。 钱木木闻言,只是一笑。 她当然听出了徐婶子的话外之音。 只是旁人如何会懂,张婶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真正第一个感受到真挚善意的人。 纵然,一开始是冲原身好。 但后来那一口一个木木的叫,叫得是她呀。 院子里,热闹非凡。 大家吃完饭,闲扯着收拾残局。 徐婶子和吴婶子的碗筷都没拿回去,直接在许家洗干净,都洗完之后,李婶子也摇着扇子上了门。 一个个的也不急着回去,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唠着嗑。 钱木木顺嘴,说了下明天去县里的事儿。 院子里,瞬间响起爆鸣般的声响。 一嘴接着一嘴的问,是咋个回事。 钱木木说了添置衣物和棉被的事儿,还顺便说了下可以帮忙捎带东西的话头。 都是熟人了,几人也没跟她客气。 纷纷说了下自己的诉求。 七嘴八舌,说的太多。 钱木木记不住,还掏了张纸记。 后来又怕自己要买的东西,也给匆忙中给整忘了,她把这次自个去县里要买的东西也给一并记下。 满满一大张,全是字。 热闹渐渐散去。 大家,各回各家。 许家几人洗漱过后,也上了床。 钱木木打来水拧干帕子,为许家齐擦了下身子,又喂了遍汤药,给人盖好小被子。 转身出去倒掉脏水,将院门关上。 回头就见许家石站在屋檐下。 嘟着嘴,有些闷闷不乐的。 钱木木勾唇笑了下。 走到台阶上,弯腰,食指点了下那小小鼻尖。 “我们家小石头怎么不开心了?” “我也想去。”许家石扭捏着,眼睫可怜巴巴的眨着,带着三分撒娇的意味,“五弟都能跟娘你去县里,我也想去嘛。” 钱木木抿唇,拉着小家伙的手坐到凳子上,柔声道:“小齐是因为发烧,你嫂嫂怀孕不方便照顾他,我才带着他去的。” “你大哥出了院门,娘也两天不在家,这两天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是娘的小男子汉,你一定可以照顾好你小妹和嫂嫂的,对吗?” 被娘寄予厚望,不愿让其失望的许家石,当即就点头道:“娘,我可以的。” “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妹和嫂嫂,守护好这个家,直到你回来为止。” 钱木木笑着,将小家伙揽入怀中。 “真是娘的乖宝。” 被甜蜜包裹的许家石,只顾着傻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诉求就这么被自家娘亲给糊弄了过去。 成功安抚过去小石头,钱木木将小石头推进屋子里,又给他和小宝盖好被子,挨个额头亲亲之后才关上堂屋门,回到自己的屋子。 小齐感冒有一小阵了,她担心小宝也给染上,就叫小宝去同小石头睡,也算是避嫌。 脱下衣裳,钱木木躺上床。 轻轻拍着许家齐的肚子,哄着小家伙入睡。 闭上的眸子忽地睁开,许家齐抿着唇。 “娘。” 钱木木鼻腔轰鸣。 “嗯?” “小齐给你添麻烦了。” 钱木木轻笑了瞬。 “傻孩子,我是你娘。” 许家齐挪着身体,紧紧挨着钱木木,美美的闭上眼,闻着那抹熟悉的香气,安心不已,嘴上呢喃着:“娘......最喜欢了。” 轻喃似清风拂过耳畔,钱木木无声的笑了。 第195章 碰上倒霉玩意儿 凌晨。 夜色蒙蒙,蜿蜒小路冷冷清清。 空气中浮动着缕缕凉意,钱木木打了个寒战,走到厨房里,舀起一瓢凉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许。 烛火微映,倒映着李丫儿忙碌的身影,她端着一碗小米粥递过来,软声柔道:“娘,您喝些了动身吧。” “你有心了。”钱木木浅浅笑着,接过碗小口的喝着,温热却不烫嘴的小米粥滑进肚子里,化解着清早起来的寒气,五脏六腑也都跟着醒了过来。 厨房门口冒出个小脑袋,许家齐迈着小步子走进来,鼻子红彤彤的,他哑着声喊:“娘,大嫂嫂。” 李丫儿走近蹲下,温柔的摸了下小家伙的额头,隐隐有些发烫,她抿着唇,“小齐,你一定很难受吧。” “娘整天照顾我,难受的是娘,不是我,嫂嫂。”许家齐脸上荡着笑,瞧着令人安心又心疼。 李丫儿听了,愈加心疼。 去端来另一碗小米粥。 “都喝了,再去。” 许家齐很听话,端起碗就埋头喝。 一大碗小米粥下肚,钱木木吁出一口热气,顿觉身心舒畅,她顺了顺心口,把碗用水冲洗干净,放进碗柜当中。 转身,同李丫儿交代起话。 “丫儿,我大概两天就能回。” “这两天你别干什么重活,多注意着点身子,千万别动怒,也千万别和村里一些脑子有毛病的计较,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先记下来,等我回来了我给你撑腰。” 李丫儿唇角扬着,笑意在眼中漫开。 “我都知道了,娘。” “您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钱木木点了下头。 去将黄牛牵出来,安上板车。 许家齐的小米粥也喝完,他舔了舔唇,小手举着放到灶台上,转身乖巧的笑着和自家大嫂道:“嫂嫂,小米粥很好喝。” 李丫儿眼卷温柔,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到门外,她将手上的包裹递到自家婆婆跟前。 “娘,这是儿媳蒸的馒头和葱花饼子,还有一罐子的酸菜,您和小齐在路上饿了可垫垫肚子。” 托着下边接过还热着,这凌晨三四点都还能是热的,怕是夜里都没怎么睡就起来忙碌了,钱木木心中暖意融融,看着李丫儿的眼神柔和又心疼。 “辛苦你了,但下次别忙活了,你又身子不方便,有这功夫多睡会儿比什么都值当。” “儿媳不累。”李丫儿柔柔笑着,“您出远门,儿媳心中担忧,这才起得早了些,等送您一走,儿媳就会回房再睡会去。” 钱木木轻叹。 将这份好意稳妥放好,又将许家齐给抱上牛车,裹上小被子,她冲李丫儿点手示意。 “走了啊。” 说罢,她扬起鞭子。 牛车缓慢动了起来。 李丫儿站在门旁,注视着牛车的远去,直至渐渐消散在如墨般的黑夜之中,再也望不见,她才收回了眼神,转身关上院门。 ...... 夜幕的轻纱被掀开。 远山拂晓,晨光斜照。 铃铛声清脆悠扬,牛车缓缓行驶在蔓延幽长的土泥路上,钱木木困顿的打了个哈欠,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一声细弱的叫喊声响起。 “娘......” 钱木木扭头瞧了眼。 “小齐,你醒了。” 许家齐扯开身上的被子,爬起来挨近钱木木坐,小脑袋靠在她的背上,懒懒的打着哈欠,哑着嗓音道:“娘,咱们到哪里了呀?” “走了一小半。”钱木木忙里偷闲,揉了下那小小脑袋,“你饿了没?” 许家齐点了下头。 “有点。” 手勒了下绳索牛车停下来,钱木木拿出从家中带来的小包裹,摸了摸还热着,她扯下一块葱花饼,“来。” 许家齐接过,小口的咬着。 闻着香味,钱木木也感觉有些饿了。 扯下一大块,叼在嘴里挥舞起鞭子,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吃着。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顶着一头的血,从县城离开时还天亮着,结果走到天黑,腿都快走断也没走到路山村,后面还是走狗屎运,碰上一俩马车坐了大段路。 后又撑着走了好久,才走到路山村。 虽说当时天黑,但胜在眼不花脑子记性好,她记住了沿路的痕迹。 此次她要去的是一个有码头的县城,浮生县。 离路山村最近,也是远近上百里内最为繁华的县城,昨儿从许秀阳嘴里听说,那里货物琳琅满目,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买到从异域运来的稀罕玩意。 这次去,她要把今年过冬会用到的物品全都买齐,待到天完全冷了之后,她也不想再出门。 牛车悠悠荡荡,时至中午。 才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钱木木找了块僻静的地儿,捡来些干柴生火,架起小锅子倒入些水,又用小树枝横在锅中,把馒头和没吃完的葱花饼放上边蒸。 上边铺上几张大叶子,充当锅盖。 锅子里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许家齐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钱木木忙完也挤了过去。 母子二人,相互依偎着。 气氛,倒也算恬静温馨。 草垛子,忽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钱木木顿时警觉起来,揽着许家齐的肩膀,单手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面容绷紧,带着些许凶狠。 “谁?出来!” 话音落下,草垛子那边传来欣喜说话声。 “这声音咋听着这么耳熟?该不会是小姑子吧!哎呀!小姑子,是我们呐!” 草垛子扒拉开,露出发髻凌乱的钱大儿媳,她脸上绽开明媚灿烂的笑容,看见真是钱木木,跟看见了救星一般。 “还真是小姑子啊!” 草垛子里又接连钻出两个脑袋。 钱老太太浑身狼狈的要命,她呸呸呸吐掉嘴里的碎草,抬脚走了过来,老夫人命令丫鬟般的道:“真是累死我了,木丫头快来给我捏捏肩膀,哎呀这苦头吃的......” 钱木木风轻云淡,朱唇轻启:“还真是冤家路窄,碰上你们这群倒霉玩意儿。” “诶!”钱阿福不乐意了,拍着身上的草,满脸不岔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别忘了你也姓钱,咱们可是一家人。” 第196章 拿刀伤人 t 第197章 进城 自家媳妇问话一出,掐阿福反手就是一耳光,力气大的直接将人扇坐地上,他气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咯响。 “都是你个贱人出得鬼主意,害得老子被那颠婆刺了一刀,你要怎么负责?!” 钱大儿媳脸颊疼得发麻,眼神愣愣的,全然说不出话来。 “都别吵了!”钱老太太用手摁着自家好大儿的大腿,涌出的鲜血很快就润湿了裤腿。 伤口刺痛的越发明显,钱阿福也慌了起来,惨声叫着,他双手攥着伤口附近的肉,眼泪汪汪的。 “娘,快想想办法啊!” 钱老太太焦头烂额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被自家男人扇愣的钱大儿媳,看着那鲜血越流越多的伤口,勉强压下心中的委屈,瘪着嘴道:“小姑子不是有牛车嘛,这伤也是她刺的,叫她负责啊!” “对对对!”钱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转头就想找钱木木讨要说法。 却发现人去楼空。 火上蒸着的馒头,也被连锅端走。 钱老太太呼吸滞了一瞬,眼睛瞪成牛眼,不管不顾的撑着钱阿福的伤口就站起身,伸着脖子左右张望,那模样不像是找人,倒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 钱老太太的指甲又长又尖,那一摁痛得钱阿福差点昏厥过去,他眉头皱成一团,脸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滴落,嘴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钱大儿媳也四面环顾,不见有人。 昨儿在牛车上就因为没钱,被牛夫给赶了下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逮不着钱木木,她岂不是要徒步走到县城里去? 念及此,她顿时慌了。 跌跌撞撞的跑到大路上,扬长脖子瞅着前边,就见数丈远的弯路上,行驶着一辆牛车,摇摇晃晃的。 四面环山,隐约间她竟还听见了牛车上传来的欢笑声。 胳膊忽然被拧了下! “都是你!你个小娼妇,也不把人给看好,这下让人给溜了吧!”钱老太太怒斥,眼中喷射着熊熊怒火,显然气得不轻。 钱大儿媳捂住被掐的胳膊,委屈在心中蔓延。 ...... 牛车平稳前行,钱木木一手拿着个馒头,里面夹的有酸菜,也算有滋有味,连着吃了三个。 她拿起第四个,发现是最后一个。 顿了下,她扭头问: “小齐,你要吗?” 许家齐摇摇头。 “娘,你吃吧。” 娘从凌晨就赶车,一定很辛苦。 他不饿,娘吃饱就好。 钱木木凝眉。 想了下。 把馒头掰成两半。 “给你,咱俩一人一半。” 看着递过来的半边馒头,许家齐有些迟疑,抿着小嘴巴,乖巧的摇着头:“娘在干活,娘要吃饱。” 钱木木灿然一笑。 “我要吃饱,但你也要啊。” “你还生着病,得吃饱才有精神。” 闯进那双盛满温柔的眸中,许家齐咽了下口水,小手接过馒头,甜滋滋的道了声:“谢谢娘亲。” 这一声喊,直接甜到了钱木木心里。 小家伙感冒,嗓音沙哑又糯叽叽的。 还一脸十分乖巧的叫她娘亲。 简直太杀她心了。 钱木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也歪着脑袋甜甜的道:“不客气,我的小齐宝贝~” 最后一个馒头,两人分着吃完。 又赶着牛车,走了段路。 浮生县的城门,渐渐映入眼帘。 今日进城的人众多,从城门处延伸数米远,钱木木勒着牛绳,控制着速度,排上队伍的尾巴。 缓缓前行,等了个把钟头才轮到。 也不知是怎么的,城门处聚集了许多官兵,挨个路过都要检查通行文书。 待到钱木木时,她从衣襟内掏出通行文书,规矩的递出去,原身不过是个乡下普通农妇,她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该装的还是要装。 一名官兵接过她的通行文书检查着,旁边还候着个手举长枪的士兵。 看起来十分冷肃,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钱木木瞥了眼那把长枪,面色淡淡的。 这是第一次,她真切意识到这里是个封建王朝的地方,也是个随随便便就会死掉的地方。 不过,她也不常来这种地方。 只要谨慎些,小心点。 不惹上这种人,应该没事。 钱木木想通这一点后,接过官兵递还回来的通行文书,架着牛车缓缓走进城内。 一边架着牛车,她心里一边窃喜。 幸好在许三叔那里打听了下,将通行文书给带来了,不然的话想要进城怕是要好一番折腾呢...... 穿过短暂的沉暗,目光所及的是宽敞街道。 沿街摆满了小摊,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商贩热情叫卖的声音,还有搭着戏台子卖唱杂耍的。 钱木木脸上都笑开了花,却也没忘记自己还架着牛车,左右瞧了眼,找到一处可寄养牛马的地点,她交了点银子,跟人说好时间。 二话不说,牵着许家齐的手就开始逛了起来。 各种买买买,什么棉被衣裳。 什么糕点美食,还顺便听了场戏。 待到逛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从茶馆中出来,钱木木随意一撇,就瞧见斜对面的赌坊中,踉踉跄跄的走出来个人,那人面容稚嫩,鼻青脸肿的。 脏兮兮的帘子随之掀开,赌坊中走出来个人。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个狗东西,没钱还敢来赌坊,找死啊你!” 那人说着,往这边瞥了眼。 瞧见是钱木木,他抬脚就走来。 钱木木瞳孔缩了下。 脑袋一股子尖锐的刺痛,沉重的袭来。 她眉头皱着,想起了这人。 这人叫刘老三。 那间赌坊,是原身以前常去的。 眼瞧着刘老三越走越近,她脸色沉下去,牵着许家齐就走。 后头的刘老三扯着嗓门喊:“钱老太婆,你跑什么跑!这么久也不来我店里边转转......” 话音转进耳中,许家齐扭头看了眼刘老三,又仰头看着自家娘亲,有些紧张的喊:“娘......” 钱木木顿住,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抱歉,吓到你了吧。” 许家齐抿着唇,眼中透着忐忑。 “娘,你不会再变回去了对吗?” 第198章 你看够了吗? 将那忐忑尽收眼底,钱木木笑着点头,郑重承诺道:“娘绝对绝对不会的,娘爱你们。” 许家齐展露笑颜。 “我也爱你,娘。” 钱木木笑着,又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赶了一天的路,她也不想立马架着牛车回去,找到家客栈住下,将手上挂满的各色盒子都放下,跟客栈点了几道菜又要了热水,让人直接送到房里。 跟着娘亲见识到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儿,许家齐感觉整个人都是兴奋的,他甚至觉得自己风寒都好了。 热水先端来,钱木木把帕子透湿拧干,给许家齐擦着脸,开心之余不免感到愧疚。 “小齐,都是娘不好。” “你都不舒服,娘还带着你到处瞎逛。” “不啊。”许家齐小脚翘着,心中亦是高兴的紧,他扬着笑容,手舞足蹈的,“娘,我感觉我不难受了诶,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捏了下小家伙的鼻子,钱木木假装嘟嘴气道:“你是不是故意装不难受,好让我心里好受些?嗯?” “是真的啦!”许家齐小手叉腰,气鼓鼓的强调,“娘你进城的时候就说过,叫小齐要有什么说什么,要是难受了就一定要跟你说,可是小齐真的不难受啊,也是真的超级开心。” 凝视着小家伙写满认真的眼睛,钱木木骤松了口气,为小家伙搓洗手,“那就好,娘很害怕你为了娘,忍着难受不说。”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许家齐只觉得拥有了全天下的最最美好的,他眼中的幸福都快要跑出来,小脑袋蹭了蹭她,也不说话。 给小家伙洗干净,钱木木也顺便擦了下。 饭菜也在这时上桌,为了将就感冒的小家伙,点得都是些清淡的菜。 吃过饭后,碗筷被收走。 钱木木又叫了热水,抱着小齐泡了个脚,便一起爬上床准备睡觉,预备明天早点起来,买好购物单上其他人的东西后就返程。 赶了一天的路,累的要命。 钱木木沾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半,楼下忽然传来好大的动静。 吵吵闹闹,还伴随着摔碎东西。 钱木木意识朦朦胧胧,揉着眼睛撑着坐起来,袖子被扯了下,一声叫娘的声音响起,她安抚的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 “乖,好好睡。” “我去看看。” 给许家齐盖好被子,钱木木穿上鞋子。 站到门边,她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 透过门缝,往下瞅。 灯火昏暗的一楼,站着好些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戴着绣有金纹的口巾,眉峰锋利,面相凶狠,一看就不是善类。 一双眼睛,骤地盯过来! 钱木木心下一惊,赶紧侧身关上门。 贴在门边,屏气凝神。 上楼梯的脚步声轻盈如风,钻进钱木木的耳中,她咬紧牙关,握着匕首的五指收紧。 一股压迫的煞气,自门外袭来。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 本来提着心神的钱木木,被这敲门声给吓一跳,她脸都白了瞬,收起匕首缓缓拉开门的一角。 看着那双似老鹰般的眼睛,钱木木咽了口唾沫,尽量保持淡定的问:“劳驾请问,有事吗?” 黑衣人的眼睛,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屋内,沙哑暗沉的嗓音响起:“途经此地寻一人,不知可否进去瞧上一瞧。” 看似问话,实则是通知。 钱木木有预感,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这人绝对会杀了她。 钱木木敛下眸子,让到一旁。 黑衣人踏入,在房内转了一大圈。 就连床上都没放过,直接把许家齐给吓哭了。 钱木木抱紧自家孩儿,皱紧眉头,言辞带了几分斥责:“你看够了吗?” 瞧了眼那眼眶红润的小孩儿,黑衣人沉沉的呼吸了口气,到底没有过多刁难,转头走了出去。 将门给关上,钱木木揽着许家齐,耐心哄了好久,才将小家伙给哄睡着。 看着那香甜的睡颜,她不禁轻笑了瞬。 眼皮子耷拉着,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房内那浅浅的呼吸声,黑衣人离开了房门,走到楼下,四散开去调查的人也回归。 “换下一个地点。” 话音落下,成群的黑衣人涌出这间客栈。 ...... 翌日。 天一亮,钱木木就醒了。 有些烦躁的抓着头发,昨晚被那么一吵,害得她后半夜做噩梦,都没能睡个好觉。 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又叫了早点。 床上被子里,爬起来个小人。 许家齐揉了揉眼睛。 懒懒的打着哈欠。 “娘,早......” 钱木木正收拾着昨天买的东西,闻言随口答了声:“早啊宝贝。” 许家齐自己乖乖的,起床穿衣裳。 又揪着帕子洗好脸,坐在桌前。 “娘,咱们可以吃早餐了吗?” 把东西都给分类装好,钱木木拍了拍手走过来坐下, “吃吧吃吧。” 吃完早点,钱木木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许家齐下了楼,将房间给退掉,给了点银子让客栈帮忙保管她买的东西后走出客栈。 昨儿下午逛街,她都把大部分的店铺给摸了个清楚,今儿只要按照单子上,把东西都给采买完就行。 街道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全是人。 钱木木牵着许家齐,穿梭在人群中。 过了晌午,将所有东西都给采买好,她又找了家铺子,吃了些东西,又打包好路上要吃的,便折返了昨晚留宿的客栈。 过了中午客栈里就没什么人了,钱木木眼轱辘一转,花钱让客栈小厮帮忙把她买的东西都搬到城门那边。 忙到中途,钱木木把许家齐放客栈,又出去了好久才回来。 所有东西都用麻绳牢牢捆在板车上,堆成个小山包,一看就很多东西,一名小厮羡慕的道:“许夫人,你这也买太多了吧。” 钱木木拍了拍麻绳,试了下牢固的程度,满意的点了点头,闻言笑道:“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当然要一次性买齐,今年冬天要用的东西全都在这里,后面也不会再来了。” 小厮一听,顿时也没那么羡慕了,扯着另一个小厮同钱木木招呼了声,就自顾自的回客栈去了。 第199章 杀人 态度前后的转变,钱木木也没在意,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弯腰,笑着和许家齐道:“小齐,咱们回家吧!” “嗯!”许家齐言语间透着开心。 他好想赶紧回去,这里虽然好。 但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要和娘回他们的家。 板车后面全是东西没地儿坐,钱木木直接让许家齐挨着自己坐,架起牛车正要出发,就见城门处出现三道狼狈至极的身影。 歪嘴嗤笑了声,她也不着急走了。 瞧着那那三人走远,钱木木才收回眼神,赶着牛车往城外走去。 临要出城门时,她扭头看了眼那三人前往的方向,赫然是一间传出热闹声的赌坊。 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张稚嫩面孔,她嘴边挂了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路向西。 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为沉闷寡淡的赶路,增添了一分乐色。 不知不觉间,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荒郊野岭,附近也没住户。 只有一破庙。 将牛车赶进破败的院子中,钱木木掏出火折子,呼哧呼哧吹燃,走进屋檐里边,随手一薅过一把稻草点燃。 许家齐也从旁边捡来些干树枝,堆着放上去。 篝火燃起,周遭亮堂了些许。 他手脚不停的又捡了些,把火烧得更大。 许是昨儿晚上休息的好,小家伙今天烧已经退了,精神头也不错,钱木木看着他忙碌,也没出声打断,笑着从一堆东西中掏出中午在县城里买的吃食。 小锅用三脚架支起,把连盘打包的红烧肉和猪蹄倒进去,用筷子当锅铲搅拌搅拌,炒热乎之后垫在下边,再铺上冷掉的花卷,盖上锅盖。 红烧肉的油渐渐化开,香气从锅子边溢出,勾得人魂都要跟着一起扑进里边。 等得差不多,锅盖掀开。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许家齐被馋得流口水,手上的灰往衣裳上蹭,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面,“娘,小齐好饿......” “别着急。”钱木木掏出一块湿纸巾,给许家齐擦干净手,才从锅里夹了两块猪蹄和一些红烧肉,又放上两个花卷,全都放在一个盘子上。 “吃吧,小心烫。” 许家齐一门心思都铺在肉上边,自家娘亲说话,他只一个劲的嗯嗯嗯,迫不及待的接过盘子,大快朵颐起来。 小家伙吃的香,钱木木也没闲着。 给自己也夹了几块肉和猪蹄,就着花卷吃的喷香。 正专心致志的吃着晚饭,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杂乱脚步声,听着来人不少。 抱着猪蹄啃身形一顿,钱木木扭头朝外看去,就见好几个虎背熊腰,留着络胡腮的男人。 她心下警惕,拉着许家齐站了起来。 “哟!今晚上还挺走运!碰上个娘们。”为首的男人嘴角挂着一抹淫笑,呸的吐掉嘴里稻草,他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两步,“诶!叫什么名?” 钱木木一手揽着许家齐,隐在身后的手攥着匕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 “我是你祖宗。”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了男人。 他一脚踹倒旁边的散架子,叮当咣当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突兀,气势汹汹的骂:“ 臭娘们!老子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嘴里骂着脏话,男人撸着袖子露出里面的肥肉,一拳头砸过去! 钱木木巧妙往后一仰,避开攻击。 随即抄起匕首,抬手就是一划! 匕首锋利,鲜血喷涌! 一道新鲜的口子尺把长,盈盈可窥见里面的骨头,男人瞳孔骤缩,痛的五官狰狞可怖,抱着受伤的手臂野兽般低吼。 “臭娘们臭娘们!老子打死你!”男人嘴里骂着,却不敢再上来,只一脸淬毒的辱骂着。 后边的同伴,看到钱木木如此狠厉,吓得不禁往后跌了几步,整齐不一的咽了把口水。 其中一个男的壮着胆子,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装作不屑的道:“这臭娘们不就一把匕首嘛!跟他奶奶的谁没有似的!” 说着,他抽出腰后的弯刀。 举着挥舞,左脚向前右脚在后,一步一步的试探着往前走,眼睛盯着钱木木,寻找着她的破绽。 钱木木也不主动出击,就那么直愣愣的占在那里,任由那个人像老鼠似的转来转去。 有了昨天被钱阿福偷袭之后,她紧紧抓着许家齐的手腕,生怕再上演昨天的意外。 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许家齐被抓去,一旦不小心激怒,很有可能会撕票。 若是小家伙出了什么意外,那她难辞其咎。 小家伙似乎觉得,昨天给自家娘亲添了不少麻烦,此时此刻面对坏人,他死命攥着钱木木的衣角,脸颊也贴紧,不想给坏人一分一毫的可乘之机。 就在拿着弯刀的男人,迟疑着该从哪里下手时,外面再一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更为密集。 钱木木皱着眉头,眼睛往外撇着。 弯刀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抓住这一空档飞快的上前,举起弯刀就往钱木木的肩膀上砍! “臭娘们,今儿个老子教教你,谁他娘才是祖宗!” 钱木木眼也不眨,扬空一刺! 那力道,极速如风! 半点不带手软的。 一刀扎心。 她不愿杀人,可如果她不心狠。 那么死在这里的,就会是她和小齐。 还有人在等她回去,她绝对不能出事。 弯刀男人目光一滞,低头看着那扎进胸膛的匕首,眼神呆呆的,轰然倒地,到死都没能瞑目。 方才就见识到这娘们的凶狠,没想到竟然还敢杀人,剩下的几个男人双股战战兢兢,顿时打消了想要打劫顺带劫色的念头。 踉踉跄跄的就想往外跑。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抹了脖子。 冷剑挥过滴血不沾,为首的黑衣人将剑收回鞘中,眉眼间卷着浓烈的戾气,仿佛杀人只是随意一挥,他面无表情的从尸首上踩过,走进寺庙里,一双冷冽的眼环伺四周,落在手握匕首的钱木木身上。 那双冷如冰霜的眼不见半分感情,他的语气中带有一分停顿和疑惑,“是你。” 第200章 小正太撒娇 看着昨天晚上在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人,钱木木扫了眼后面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她冲为首的黑衣人微微颔首。 “我和我儿子回乡下,经过此地时天黑了,想在这里留宿一晚,如果有打搅你们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看了眼立在钱木木身旁,那个瞪着圆溜溜眼睛的小家伙,为首的黑衣男人冷峻的面色缓和了一瞬,闻言冷淡的说了声:“不必。”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钱木木也没再拘着自己,更何况她也不想委屈小家伙,摸着黑赶夜路。 安抚的摸了摸许家齐的脑袋,她温柔的说:“小齐,咱们继续吃饭。” 地上躺着的尸首看着实在碍眼,钱木木拖着一只脚,吃力的拽着,想将人拖到角落处。 突然,一个黑衣人拎起另一只脚,小正太的嗓音淡淡的道:“松开,让我来。” 别人好心帮忙,钱木木也没拒绝。 “那麻烦了。” 小黑衣人拎着那只脚,直接横手一甩,扔到了一堆废墟当中,颇为轻松的拍了拍手。 钱木木脸上扬起三分笑意,正要说感谢的话,就听见一阵肚子咕噜叫的声音。 小黑衣人轻咳了两声,拍拍手又拍拍衣裳,好像很忙的样子。 看着那假装忙碌的小黑人,钱木木都能想象到口巾后方略带局促而紧张的面孔,她轻笑了声。 “我买的食物还挺多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吃一点。” “真的可以吗?!”小黑衣人有些激动的问。 话刚问出口,许家齐就举着个小猪蹄走过来,踮着脚尖想塞进小黑衣人的手中,嘴巴甜甜的叫:“大哥哥,你是好人,给你吃。” 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似一汪泉水清澈见底,隐约可窥见里面的真诚,小黑衣人面露喜色,扯下口巾拿起猪蹄放嘴里啃,没有丝毫防备。 旁侧,传来一声轻咳。 似乎在警告和提醒。 小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放进嘴里的猪蹄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他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为首的黑衣男人,软糯唧唧的叫: “老大,人家肚子饿了嘛。” 正太音软萌的撒娇,钱木木听得笑开了怀。 许家齐不知道自家娘亲在笑什么,但是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不禁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破败的寺庙中,扫却了些许静谧冷清,带来了些许暖意。 笑的太过头,一时竟忘了周遭全是身穿黑衣,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人,钱木木敛了敛笑意,清了清嗓: “我夫家姓许,我和我儿子此次进城是采购一些冬天要用的衣物,买了很多吃的,刚才那几人欲要为难我们母子,你们出面解围,我心中很是感激,萍水相逢,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不嫌弃不嫌弃!”小正太积极捧场,咕咚一声咽下嘴里边的肉,“这猪蹄好好吃!” 许家齐化身为护娘小天使,歪着头嘿嘿的笑:“是吧!我娘可会买东西了!” 小正太和小家伙聊着,居然意外的合得来,钱木木笑着走到院中,从板车上拿出好一些吃的,成抱成抱的搬进来,顺便将小锅也换成了大锅。 这次进城,她锅碗瓢盆全都买了。 吃的玩的用的,也买了很多。 前些天在山上,因为解锁了网络超市的储存功能,她今儿个中午的时候,将许家齐放在客栈那一会儿,就是出去又买了好多吃的,扔进网络超市里放着。 把大锅用水冲了一下,放到篝火上边,把好几盘红烧肉跟猪蹄炒热后,转到小锅里边当瓷钵装,上面再铺上花卷跟鸡蛋饼,锅盖盖着热。 大锅里面倒入五条红烧鱼,又掺了点水,再铺上二十多个馒头咕噜咕噜煮着,肉菜她都放了冰袋捂着,现在天虽说不是很热,但从城里回乡下,要一天左右的路程,为了避免馊掉浪费,她格外仔细。 至于馒头,她则是觉得今儿早上在酒楼里,吃着馒头觉得很有嚼劲,直接买了两屉笼,全都拿给这些人吃有点心疼,但人家毕竟帮了忙,若是只给一两个人吃,其他人都没有份儿也说不过去。 馒头和菜,热的很快。 细腻香浓,香飘满屋。 空气中,接连响起咕咚咽口水的声音,一双双的眼睛也注视了过来,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小正太跟许家齐很快混熟,闻着阵阵的香气,半点都不带矜持的,一手捏着馒头,拿起筷子就夹肉吃。 钱木木扫了眼散落在周遭的黑衣人,她瘪嘴耸了耸肩,她知道这些人在顾虑什么。 出门在外,警惕一些确实也没坏处,毕竟都是陌生人也没什么交情。 小正太一口肉一口馒头的狼吞虎咽,左右朝着周围的兄弟们,他愣了一下。 “你们都怎么了?有吃的诶,你们不吃吗?” 话音落地,没人接茬。 小正太走到一个黑衣人的面前,抓着那人的手往锅边扯,“十三,红烧肉诶!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竟然一点都不心动?” 那人有些抗拒,想要掰开小正太的手,却在看到红灿灿,油亮亮的红烧肉时,整颗心彻底被俘虏了。 他咽了口唾沫,略带迟疑的道:“那,那就吃一块吧。” 嘴上说着吃一块,筷子一下去。 就再也没停下来。 小正太拽了两三个,都围在锅边猛吃。 其他人也心动不已,却不敢轻易的上前。 一直抱剑靠在柱子旁休息的为首黑衣人,悠悠的叹了口气,“都吃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不再犹豫。 展开了手脚,捏着花卷馒头就往嘴里塞。 看着靠在柱子旁休息的男人,钱木木也没去管,自顾自的找了块略微干净的地方,吃着盘子里面的食物。 所有人都在吃,唯独那个男人没有,大约是怕她下毒,要是全都吃了,岂不是全军覆没? 大约是想着一人不吃,其他人若是出事。 好一剑结果了她吧。 钱木木在心里边猜测着,眼中染了些笑意,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暗暗惊叹自己想的真多。 靠在柱子旁的男人,被那一阵阵的香气给勾的完全静不下心来,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干饼子,小口的咬着。 一个盘子忽然递了过来,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大哥哥,给你。” 第201章 小齐做媒撮合 垂眸看着盘中食物,为首黑衣人眉头微折,一手握紧身侧的剑柄,语气冷漠的道:“不吃,拿走。” 将柱子旁握剑的动静尽收眼底,钱木木急忙上前,抱着许家齐揽到身边,“孩子无意冒犯,抱歉,你继续休息吧。” 说罢,她拉着许家齐的手就走。 跟在自家娘亲身边的小不点,扭着脑袋瞅为首黑衣人,眼睛忽闪忽闪,充斥着单纯无害之意,他仰头看着钱木木。 “娘,这个鱼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我只是想分给那个大哥哥吃,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 钱木木停住脚,抬手抚摸了下小肉丁的脑袋,“乖,叔叔不喜欢,咱们不要勉强。” “好叭......”许家齐垂着脑袋,眼中透着可惜。 钱木木抿唇笑着,脸颊贴着小肉丁的脸颊,使劲蹭了蹭:“好啦,你把这些给刚才那个小哥哥吃,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和娘贴贴,许家齐顿扫低落,脸上浮起笑容,嗯嗯的点头,端着盘子就要去找刚才的小哥哥。 柱子下,一道冷声传来。 “等等,拿过来我吃。” 许家齐歪着脑袋,有些迟疑。 “可是大哥哥,你刚才说你不要诶。” 为首黑衣男人捂着唇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局促,“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而且我不是大哥哥,叫我叔叔。” 许家齐嘟着嘴巴,颠颠的跑过去,把盘子递到男人面前,“那叔叔,你要吃吗?” 男人伸出手接过盘子,握着剑柄的手松开,抬起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吃,叔叔吃。” 许家齐扬着唇,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一条细缝,挤巴挤巴自己坐在男人身旁,双手抱着小小的膝盖,十分的乖巧。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大一小聊着天,钱木木很识趣的走开,在锅里夹了些食物,找个角落坐下接着吃。 柱子那边,偶尔会传来细小的说话声。 她只是抿唇一笑,也没在意。 殊不知,她险些都被自个儿子给“卖”了出去。 “零一?这是什么名字呀?叔叔你的名字好奇怪。”许家齐手指挠着脑袋,眼睛里面透着天真的憨傻。 “我们村里面有叫狗蛋的,也有叫剩饭的,还有叫桂子的,但是没有叫叔叔你这个名字的,你名字好拗口。” 零一嘴浅淡一笑,手指轻抬,指了下周围的人,“我是这些人的老大,排行第一,所以叫零一。” 许家齐学着自家娘亲那样,故作深沉的点了下,眼睛眨巴眨巴,好奇中透着可爱:“叔叔,你有婶婶吗?” 零一蒙了一下。 忽而反应过来。 “没有,我没有成亲。” “哦……”许家齐明白的点了点头,“那你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咯?” 零一摇了摇头,意外的很有耐心。 “没有。” 许家齐又点了点头,“那叔叔,你多大呀?” 也许是刚才看见母子二人亲密的举动,零一放下那些戒备心,对孩子也没什么提防,闻言作答:“三十五。” 许家齐突然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喜,往之前娘亲那边撇了一眼,猫猫祟祟的凑近,小声的说:“那叔叔,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一次被小孩子问这种问题,零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略带迟疑的道:“可爱,单纯,憨憨的又有点聪明的感觉。” 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在爱里面长大的。 听到如此高的评价,许家齐更激动了,小手忍不住攥着零一的衣袖,“那叔叔,你觉得我娘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的刁钻,零一有些答不上来,看了钱木木一眼,但他又不擅长敷衍小孩。 “没见过两面,不是很了解你娘,但从方才的举止上能看得出,你娘是个很果断的人,把你教的也很有礼貌。” 这也算是好印象吧……许家齐在心里面自己安慰自己,抓着零一的衣袖微微摇晃,努力的组织着要说的话。 “我排行老五,上面有四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我爹爹五年前去世了,我娘一个人养我们,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叔叔你没有成家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娘?” “啊?”零一震惊! 眼中透着无措和哭笑不得。 他哑然失笑,“小孩儿,你这就有点人小鬼大了。” “我都六岁了!才不是三岁小孩!”许家齐双手叉腰,气哼哼的道,“我娘真的很好,温柔,做饭又好吃,叔叔你要是和我娘在一起的话,不会吃亏的,我给你打保票。” 说着,他还不忘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眼神信誓旦旦的。 零一无奈的笑着。 “现在的小孩,就这么……成熟了吗?”他在脑海中搜罗了下,才憋出成熟二字。 看着零一那张不以为然的脸,许家齐有些颓然,但又不愿意放过这个难得一见的帅叔叔,最后抢救性的说: “我大哥勤劳肯干,我二哥憨厚老实,我三哥手脚灵活,我四哥脑子聪明,我乖巧听话,我小妹可爱天真,我们都很乖,我娘她人真的很好,你可以去我们村里打听的。” 望进那双透着真挚的眼眸,零一心神凝了一凝,他摆正了自己的态度,认真道:“叔叔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娘知道吗?” 许家齐小狗似的歪头,眼睫颤了颤。 “知道什么?” 零一抿唇,“你娘知道你私底下,给你自己找爹的事儿吗?” 许家齐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娘不知道。我爹去世的早,村里面有时候一些男的会拿我娘是寡妇的事儿为难她,刁难他,虽然我娘每次都能解决掉麻烦,可是我心疼我娘,我就想着……” 大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零一沉了一口气。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你娘一人抚养你们六个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但我想你娘既然能一个人撑起一个家,那她应该也是一个内心很坚强的女人,你的想法属实有点……多余了。” 许家齐瘪着嘴巴,攥着衣角,“好叭……” 第202章 认了个干爹 看这小家伙兴致不高的样子,零一的情绪似乎也被牵动了一瞬,他喉结滑动了下。 “不过你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你娘,所以我也不应该责备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长大了好好孝敬你娘。” 许家齐忙不迭的点头。 “我会的,我会的。” 这里一大一小的拿心交谈,寺庙中央吃的热火朝天,五条鱼和猪蹄全都吃完,连锅底都用馒头花卷蹭的很干净。 钱木木甚至都不用费心去洗,只需要用冷水一冲,再拿个手帕蹭了蹭,就已经很干净。 把东西都给收拾好,又从板车上面拿了两条毯子和一本话本,走到自己坐着吃饭的角落,整理了下铺上毯子歇着瞧。 看得太久脖子都僵硬了,钱木木往外头张望了眼,已墨色深深。她打了个哈欠,冲柱子那边,轻声叫着:“小齐。” 那边还在和零一小正太们,挨在一起说话的许家齐,听见自家娘亲喊,他扭头:“娘,你叫我?” 钱木木拍了拍枕边,“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赶路呢。” “好~”许家齐甜甜回应,又跟零一他们打了声招呼,随后跑到钱木木身旁,乖乖的脱掉鞋子躺下。 钱木木撑着脑袋侧卧,手掌轻轻拍打着小家伙的肚子,“今天晚上是不是很开心?” 许家齐眼睛亮亮的,“嗯,零一叔叔人很好,他还说想让我当干儿子。”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大约是哄小孩的话吧。 她也没在意,只随口道:“是嘛,那你以后就是有干爹的小孩儿啦,说不定你过年还能收到多一份红包哟。” “红包?!”听到跟钱有关,许家齐眼睛都瞪大了,攥着小被子的兴奋异常,“真的吗?!” 没想到只是随口一调侃,却被自家儿子给当真了,钱木木抓了抓头皮,“嗯,会的。” 到时候干爹不给,她这个当娘的多包两份就是。小孩子的心愿,怎么能舍得让他落空了呢? 许家齐小手捂着唇嘿嘿笑。 钱木木莞尔,“怎么了?” “有点期待诶,过年。”许家齐咬着嘴唇。 钱木木眼睛弯弯,好似月牙一般,“快了快了,现在九月中,再有个三个月半的样子,就要过年了,咱们现在要做的是乖乖睡觉,然后明天回家,嗯?” “嗯嗯。”许家齐双眼一闭,攥着被子酝酿睡意。 钱木木也躺了下去,一手揽着小家伙,意识渐渐朦胧起来,倒头睡了过去。 夜深了,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 翌日。 天刚麻麻亮,外面枝头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悠扬,只是大早上的听着有些吵。 钱木木有些烦闷的坐起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到院子中,从板车上面掏出一个竹筒子,拔开堵眼的小木哨,往脸上拍了点水,总算清醒过来。 “娘……早。”许家齐迈着小步子,困得眼睛半睁半闭,声音也软软弱弱的。 钱木木拿着一张湿巾,给小不点擦了下脸,随即往他手里塞了一盒牛皮纸包着的饼干。 “咱们今儿得赶紧回去,小齐你吃这个垫吧一下,咱们回去了再好好吃热乎的饭菜,好不好?” “好。”许家齐扯开外面的牛皮纸,捻起一块饼干往嘴里塞。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冷寂的空气中回响,他看着自家娘亲收拾东西,声音奶奶的:“娘,咱们不跟零一叔叔打招呼吗?” 正忙着收拾的钱木木身形一顿,她扭头说:“那麻烦小齐你去跟他们说一下吧,娘忙着呢走不开。” 话音刚落,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零一率先走出来,看了眼忙碌的钱木木,垂眸看着许家齐,抬起手在那小小又可可爱爱的脑袋上揉了揉。 “我们走了,你乖点。” 许家齐吃着饼干的嘴停下来,眼中染了些不舍:“叔叔,你过年会来我们家吗?我娘说你当我干爹的话,我过年就可以收到两份红包,一份是娘的,一份是你的。” 零一瞳光一滞。 嘴边带了抹笑,清冷中透着丝丝明媚。 “若是那时候我不忙的话,我会去的。” “娘!娘!”许家齐一听,着急忙慌的去拽钱木木的袖子,“你快跟叔叔说咱们家住的地方,万一到时候要是叔叔找不到,我这个红包也收不到啦!” 最关键的是,如果零一叔叔真的去了他家,到时候娘和叔叔也会多多相处,万一合得来呢? 打着鬼主意的许家齐,心中安安窃喜。 他真的是太聪明啦! 被精灵小鬼头吵得没有办法,钱木木停下手头的活儿,转过身来冲零一略微拘谨的颔首:“不好意思,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并未。”零一神情淡淡的。 毕竟难得一见小齐对一件事如此感兴趣,钱木木也不好佛了小家伙的期待,她舔了舔唇道:“我家住在花开镇路山村,村尾处院子中有一颗梨树的那一家。” 零一认真将其记下,微微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有劳。” “啊不不不。”钱木木摆了摆手,“不过是一面之缘,孩子的话你也别太放心上。” 零一不予置否。 只低着头,又轻轻的抚摸了下许家齐的脑袋。 “你乖乖的,等我过年去找你。” 许家齐点头道:“那叔叔你一定要来哦,小齐等你。” 零一付之一笑。 冲钱木木略微一顿首。 修长的大腿往外迈,带着十几个人离开了这里。 钱木木也抓紧着收拾好,抱着许家齐上牛车,挥着鞭子往回程的路徐徐赶着。 …… 走了段路,小正太冷不丁撇了眼。 注意到飞过来的眼神,零一面色冷漠,“有话就说。” 小正太眼咕噜咕噜转,揶揄的笑着:“老大,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个孩子,你这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话音刚落,后脑勺挨了一掌。 “你若是敢胡言乱语,就不必跟着我了。”零一眼神冷冽如冰。 小正太顿觉失言,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着,“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嘛,小齐那孩子真的蛮有意思的,可以送去训练营锻炼一下,说不定是个好苗子哟。” 零一目光看向前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那个孩子有个很爱他的母亲,和我们不一样。” 此话一出,小正太也安静了。 第203章 平安锁 瑰丽的朝阳,圆环成盘。 千丝万缕的金光,好似利剑一般穿透过枝繁叶茂的缝隙,洋洋洒洒的落在肩头上。 牛车的铃铛叮叮作响,从很远处传来,生生不息,延绵不绝。 “娘回来了!肯定是娘回来了!”一大早就守在门旁的许家石,听着这道铃铛声,顿时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马不停蹄的朝着村头跑去。 “二哥,你等等我!” 跟在后面的许小宝,跑的有些吃力,半路还把鞋子给跑丢了,踉跄着差点跌倒。 “慢点慢点,别着急。”李丫儿眼疾手快的扶住小丫头,温柔的说着。 许小宝眼睛弯弯的,眼中透着化不开的喜色,“嫂嫂,娘,这次回来一定给咱们带了好多吃的!” 李丫儿的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对吃的什么不感兴趣,在她心里婆婆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村里边好多户人家都在开始吃土,外面怕是也动荡不已。 这次出远门,婆婆怕是遇见了不少事。 三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村头,脖子往前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拐弯,殷勤期盼着那一抹身影的出现。 远远的,钱木木就看见三个人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她笑着大声喊:“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果然是娘的声音,许家石撒开脚丫子,飞快的往这边跑着,“娘!” 钱木木勒了下牛绳,把牛车给停稳,从牛车上面下来,抱着许家石揉了揉脑袋,带着三分调侃的道:“才两天没见,就这么想我啦?” “嗯,想死你了。”许家石也没矫情,双手环抱着自家娘亲的腰,脸颊贴在腰腹上使劲的蹭啊蹭,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他总算安心下来。 “娘……”一旁的许小宝,睁着珍珠大的眼睛,小小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角,软糯糯的喊。 钱木木松开怀里边的人,蹲下揉了揉小闺女的脸颊,她抿着笑,“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嗯?” 许小宝小手环抱住自家娘亲的脖子,眼眶里顿时泛起了泪,抽吧抽吧的埋进她的怀里,“小宝好乖好乖,一直在等你回来。” “是嘛。”钱木木温柔的笑着,手掌在那小薄背上拍了拍,松开这个怀抱。 她站起身,看着李丫儿。 “家中可都还好?” “好,都好着呢。”李丫儿应着声,眼神在钱木木身上上下打量着,没看见任何受伤的地方,总算是放心下来,“您出门这两天,家里边也没来什么人,都太平着呢。” “那就好。”钱木木听完放下了心。 她坐上牛车,许家齐却从牛车上下来。 “娘,我想和嫂嫂哥哥,还有小妹他们一起走回去。” “行,那我先走了。”钱木木挥起鞭子,驱赶着牛车,拐弯往村中的小路走。 这次进城买的东西,堆成一座小山垒放在牛车上,远远的看去就有些瞩目,沿途一路穿过时,更是惹来不少的眼光。 个别好奇的,还会上来问上两嘴。 也都不是什么特别熟的人,钱木木张口胡诌,随便就给糊弄的过去。 牛车停在自家院前边,钱木木爬上去解着上面的绳索,隔壁的张婶子和徐婶子,听见动静都出来了,七嘴八舌的问着,手上也不见停帮着忙活。 全部东西也没分,都给搬到院子里。 张婶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哎呦,你这回买的还不少嘞,搞得好像你发大财了一样。” “什么呀,都是被子,这蓬松当然占地方呀。”钱木木把棉被抱进堂屋里,走出来开始照着单子上分东西。 张婶子买的是鞋底子,线头,牛皮革,以及一打花瓷好看的碗碟。 徐婶子则是锅碗瓢盆,还有两匹布,都是时兴的新鲜花样。 至于李婶子,就是一些胭脂水粉,和一盒子线头,还有一藏青布匹。 全部东西都给分好,钱木木搬着自己家的那一份进屋里边,又给分了一下。 忙活到中间的时候,李丫儿几个也回来了。 “来,这是你们三个的。”钱木木把手上的平安锁,挨个分出去,每个样式都不一样,小巧玲珑,花样精致。 她之前就想着把从钱家那里搜来的金银首饰,给拿去融了做成平安锁,但在县城里发现融金子再做花费的时间太久,她直接买了现成的。 从来没见过平安锁的许小宝,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娘,这是什么东西呀?” 钱木木解开上面的扣,给小丫头带上,随后藏进衣服里,“这是保你平安的锁,是银子做的,千万不要拿出来让村里其他人看见,知道吗?” 许小宝乖乖点头。 “小宝知道啦。” “乖。”钱木木奖励的摸了摸头。 “娘,你也给我戴上。”许家石把平安锁塞进钱木木的手心里,很乖的背过身去,让自家娘亲帮忙戴。 钱木木手臂一绕,把平安锁给戴上,顺手藏进小石头的衣领里,“你出去玩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别的小伙伴碰到你的脖子,或者是这个东西露出来,不然的话到时候要是被人给抢走就麻烦了。” 村里边多的是险恶心思的人,更何况现在村里面有些人都开始吃泥巴,日子有多拮据可想而知,她只能多加以叮嘱。 许家石把平安锁又往里藏了藏,摸着胸口突出的那一小块,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娘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小石头爱玩,但也心中知道分寸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得了对方的承诺,钱木木也没再过多重复说过的话语。 “好啦,出去玩吧。” 一听可以去玩,许家石顿时来劲儿了,颇为兴奋的道:“娘,那我去找桂子剩饭他们玩去了啊!” 钱木木嘴角微微扬起,“去吧去吧,别跑太远啊,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许家石笑着回应,拽着许家齐就往外跑,“五弟,走走走!前几天我们在山里看到一窝兔子,可肥了,今儿咱们再去碰碰运气!” “哎呀呀,二哥你慢点儿!”许家齐被拽的都有些站不稳脚,跌跌撞撞的跟着跑。 “娘,我去三爷爷那里了啊。”许小宝手里拿着本册子,像个乖乖的学童。 “嗯,去了好好学。”钱木木低头忙着整理,随口应着。 许小宝摸着胸口处的那一抹微凉,心里美滋滋的,脑袋一摇一晃的朝着外面走。 第204章 对人好也有错? “这些糕点,待会儿等他们回来了再拿出来吃……”钱木木嘴上碎碎念,把好几个油纸包放桌上,转身又去分买来的首饰,迎头差点撞上李丫儿。 她瞳孔一缩,嘴里哎呦了一声。 “你做啥?在我后头站着也不说一声。” 李丫儿手里攥着平安锁,脸上尽是茫然无措,还有几分忐忑和恐慌,她咽了口唾沫。 “娘,这,我这就不用了吧?” “不用什么呀?”钱木木全然没有懂李丫儿想说什么,从旁边绕过,接着整理着买来的东西。 从里边翻到一个首饰盒,她顿时又笑了起来,“丫儿你看,我给你买的首饰盒,里边还有好几个簪子跟镯子,我看着都挺适合你的,你回头戴着给我看看啊。” 说着,她就把首饰盒给塞进李丫儿手里边,又去一大堆东西里面翻来翻去。 打开首饰盒,里面五六根簪子,银的金的木的都有,还有三对耳环,一个金镯子一个玉镯,李丫儿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嘴唇微微张,惊讶的无以复加。 “这这这,婆婆,这不合适。”她显然是被吓到了,手脚慌乱的把首饰盒放桌上,动静闹得有些大。 钱木木愣了一下。 她站起身,有些没明白。 “你从刚才就是,一会儿说不用,一会儿说不合适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李丫儿双手搅在一起,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上浮现局促的神色,“儿媳嫁进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样子,您这样大手笔的对儿媳好,儿媳实在是心中难安。” 啥? 对人好也有错? 钱木木满眼的迷之疑惑。 “我就是单纯看着那些东西都挺合适你,就全都给买来了,你如今的年岁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当然也会想要好好打扮。” “我还给你买了好几身衣裳,布匹也买了几件新鲜花样的,你不是会做衣裳吗?回头你自己琢磨着做两件,就当是打发时间。” 李丫儿心里边既感动,又有一些忐忑和不安。 “婆婆,您对儿媳太好了。” “儿媳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值得您对儿媳好的事情,您这样,儿媳心里边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见过太多嫁入婆家,受尽挫磨的朋友,本以为来许家也会多少受婆婆的刁难,可没想到她来了这里之后,面面临的全是数不尽的温暖。 本来以为之前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婆婆这次出远门,还惦记着给她买这么多东西…… 她李丫儿到底何德何能? 将对方脸上的的忐忑不定看在眼里,钱木木莞尔一笑,上前拍了拍李丫儿的肩膀。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这次给你买了很多东西,其他人也没有落下呀,所以不用感到不安,你愿意接受我的好意,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不,不是的。”李丫儿眼眶中泪花若隐若现,酸楚蔓延上鼻腔,她吸着鼻子。 您对儿媳的好,才是对儿媳本身存在的最大肯定。 她真的再一次,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庆幸。 她一定一定要生下个男娃,好好报答婆婆的这份恩情。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钱木木掏出手帕,为丫儿擦拭眼泪,笑着揶揄,“本来就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下子哭的梨花带雨,真是叫人心疼。” 李丫儿顿时破涕为笑,双脚红彤彤的,眼中含着几分羞涩,“婆婆,你又拿我取笑。” 把人给逗笑,钱木木的嘴角也随之牵动起来,“笑起来多漂亮呀,多笑笑,啊!” 她把首饰盒和布匹衣裳跟买给许家连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塞给李丫儿,“你也去收拾一下吧。” “好。”李丫儿整个脑袋都埋在一堆东西里,谨慎的迈着步子往外走。 家里边三个小不点大东西都给分出来,剩下的两份,钱木木拿来两块布,分着装妥当,打算等过两天赶集的时候,带去镇上给两个上学的小家伙。 忙碌了半个时辰,才把全部东西给各归各位,钱木木手上还提了好几个油纸包裹,和三个布裹。 “丫儿,我去一趟老宅那边,送点东西。”她站在院子里边扯着嗓子喊。 李丫儿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 “娘您不吃个饭了再去?” “不吃了,也不是很饿,我先去了啊。”钱木木嘴上说着话,人已经快到了院外边。 绕着蜿蜒小路,穿过一节又一节的田埂。 这时候太阳大,地里边也没什么忙活的人。而且秋收也过了,浇水的话,大家伙都是选在清早或是傍晚时分,那时候太阳小也不是晒人。 往坡坎上面爬,走了段路。 来到老宅跟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 院门才拉开。 许老太太捂着嘴巴打哈欠,声音疲软,显然是被吵醒的。 “我还当是谁呢?这个点上门来。” 她说着,自个转过身往堂屋里走。 钱木木跨过门槛,随口闲扯:“您睡午觉呢?” “是啊,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也没啥要忙活的,这入秋了身子也跟着乏了。”许老太太搬了两个凳子,放在屋檐下。 钱木木坐下后,把手上三个油纸包,和一个布包着的包裹递过去,“这次进城,给您二老也带了些东西。” “我打开瞅瞅哈。”许老太太嘴上打了声招呼,把包裹给扯开,里面的两件厚实的衣裳映入眼帘。 她来了兴致,扯出一件明显是女款的,站起来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小正合适。 “你还挺会挑,这颜色我正喜欢呢!” 钱木木笑了笑。 “您喜欢就好。” 堂屋里边,许老头也走了出来,看着钱木木,他淡淡的打着招呼:“你回来了。” 钱木木微微点头。 “对,这次进城买了很多东西,给您二老买了些,顺路给送来。” “你有心了。”许老子道。 许老太太兴致勃勃,眼睛弯弯的笑着,双手揪着新衣裳比在自己身上,冲自家老伴炫耀:“老头子你瞧,大儿媳妇给我买的衣裳,是不是很合身?” 许老头笑着,点头道:“合身合身,和你很配。” 募地,隔壁发出一声尖吼。 第205章 上吊了 声音尖锐刺耳,院子里的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钱木木伸着脖子往隔壁瞅了一眼,“咋回事啊,怪吓人的。” “不知道啊,咋的了这是?”许老太太也一脸懵,放下手里边的衣服,穿过院子走到隔壁,抬手敲了敲门。 她扯着嗓子问:“干啥呢?刚才。” 院门敞开,许闻利脸上布满惊恐失色。 “娘,我媳妇她,她她她……” 许老太太是个急性子,最不耐烦吞吞吐吐,她脸上浮了丝急躁,“她咋的了?你倒是说呀!” “她上吊了。”许闻利双手虚空,像是要抓什么东西,但又好像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惊恐。 “什么?!”许老太太眉头紧皱,推开碍眼的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还不忘扬着头冲隔壁喊,“老头子,快过来出大事了!” 听见这话的钱木木,也有些坐不住的跟在自家公公身后,一起走进许闻利的家里边。 她踏入卧房,就看见一具疲软的身躯悬挂在房梁上方,双脚垂落,双眼瞪大,舌头往外伸,面目惨白,有些狰狞吓人。 她瞳孔缩了下,心弦也跟着颤了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往四周看了眼。 许闻利的三个孩子都在,两个闺女站在堂屋外边,许段则是站在自己睡的卧房门旁边,神情都愣愣的,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旁边的许老头看见三个孩子都在,脸色涨红,气得胸口跌宕起伏的喘着气,一巴掌扇许闻利的大脸,他气极的大吼:“你个畜牲!你媳妇上吊,你不赶紧把她弄下来,你在这儿干杵着干什么?” 许闻利这才反应过来,火急火燎的过去抱着刘小花的腿往下拽,发现拽不动他还咬牙使劲。 钱木木看得咬牙切齿。 怎么办,她厌蠢症犯了。 她一整个气的单手扶额,“许闻利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如果这个绳索能拽得动的话,她还会一命呜呼吗?往上举啊蠢货!” 她虽然对刘小花厌恶,但她更讨厌这种不动脑子的憨货。人都死了,还要那样折磨人家,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 许老太太也看不下去了,一脚踹许闻利屁股上,她气急败坏的臭骂:“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脑子笨的,你吃那些粮食都吃哪去了?滚开!” 许老头一把揪住许闻利的衣领,往旁边愤恨的一扯,从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他咬着牙硬撑着一把老骨头,抱紧刘小花的腿往上一送! 卡在绳索里的脑袋滑出来,身体跟着往下掉,钱木木赶忙上前接住。两人一边抱脚,一边抱着上身,慢慢的放到床上。 “大儿媳妇,你再把脉瞧一瞧。万一,万一人还有口气呢,是不是?”许老太太眼中带有一丝希冀。 钱木木把手放在刘小花的脖颈处,静心把了下脉,又贴在其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末了她抬起头,冲许老太太遗憾的摇了摇头。 “天呐,怎么会这样……”许老太太眼中浮现着诧异,她四顾茫然。 许老头垂着头叹了口气。 钱木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的盖在刘小花的脸部,她站了起来,顿了顿才道:“身子还软,说明刚去没多会儿。” 人还活着的时候,和她各种耍心眼子,她还觉得烦的要命。现在这人走了,她倒觉得有些惆怅。 这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唉…… 许老头一听,气不可遏的又踹了许闻利一脚,“你这个当家的当什么用的?怎么就没好好看住她呢?!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许闻利眉头皱起,一脸苦哈哈的。 “冤枉啊我,我地里头还有活呢,我就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这副场景了,我咋知道怎么回事……再说她这些日子一直疯疯癫癫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许老太太眉眼低垂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仔细的整理着刘小花的衣裳,又把那额前的头发往后顺了顺。 “算了,老头子。”她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人已经走了,这就什么都没用了,去跟村长他们说一下吧。” 许老头狠狠剜了一眼许闻利,幽幽叹气。 “晓得了,我这就去。” 钱木木跟着许老头走出,经过门槛的时候,许闻利的大女儿许芳,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娘死了,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哈? 钱木木一头雾水。 她顿住脚,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许芳。 “你在说什么?你娘死了,我为什么要高兴?” 许芳嗤笑了一声,眼中藏着不屑。 “别装了,你不就一直想嫁给我爹吗?现在我爹死了,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你寡妇当了五年一定很迫不及待吧。”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发言? 钱木木感觉好打脑壳,她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被气的都笑了。 “不得不说你们这一家子,真不愧是一家人。厉害,太厉害了。” “就算你装也没用,我告诉你,就算我娘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进我们家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许芳恶狠狠的说。 “对!”许闻利的三女儿许莲附和着点头,“你这个蛇蝎心肠,歹毒又恶心的女人,你少做白日梦了。嫁给我爹?这辈子都别想,做梦!” 钱木木无言以对。 她默默的竖起一个大拇哥。 “你们是这个。” “差不多行了。”许段从自个卧房里走出来,故意踩在门槛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钱木木,好似这样他就高人一等。 “你对我四弟生病的事儿视若无睹,冷血的不肯束手救治。现在我娘死了,说不定也是你害死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有可能嫁到我们家来。但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绝无可能。” 他双手环着胸,故作气势凶狠的说:“现在,你可以滚了,这里不欢迎你。” 这样的行为,落在钱木木的眼中滑稽又可笑。 要不是看在刚死了人,死的那个人还是这三个臭屁孩的娘,她真想上手好好教训一下。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这三个娃儿会落她手里。 想到这里,钱木木轻蔑的笑了声。 什么都没有说,走出许闻利家,去老宅院里边把剩下的东西给带上,朝着村里边三叔家走去。 第206章 那便听你的吧 绕过几家院子,走到许秀阳家门口。 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走进。 放在屋檐下边晒着太阳的许秀阳,瞅见钱木木上门,他笑呵呵的,从背后掏出个凳子放到旁边。 “小宝说你回来了,我就猜着你肯定会来我这儿坐一坐的。” 钱木木脸上带了丝笑容,走过去坐到旁边,用布裹着的包裹给打开,“这次去县城里边,我给您还有我公公婆婆都买了点衣裳,这是您的那一件,您瞧瞧看合身不。” “哈哈哈……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穿上新衣裳。”许秀阳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任由着钱木木把衣裳往他身上比划。 他低头瞧着,眼里透着欣喜。 上手摸了摸,崭新的布料滑溜溜的,又软绵绵的,都不用上身穿,就知道这料子很不错。 钱木木比划着肩头宽度,三叔年纪大了,身板子越来越单薄,衣服倒也没买大。 “挺好,挺合适。”许秀阳笑着点头,眼睛弯弯的,显然特别满意,“我过年就穿这件了。” “您瞧着好就好。”钱木木把衣服给收起来,又打开另外两个油纸包,“这是桂花糕跟板栗糕,都是细沙口的,用不着牙齿,直接含嘴里边抿就能吃。” “是个稀罕物呢。”许秀阳捻起一块,放嘴里细细的品着,桂花的芳香混合着棉纱的口感,在嘴里边化开,他有些惊奇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挺好吃的。” 钱木木见状,把那一包桂花糕都放在许秀阳手掌心上边,“你喜欢吃,我那儿还有两包,待会儿我叫小石头给您送来。” 三叔一生无儿无女,待她还有家里边几个孩子,都视若骨肉一般,得个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一份。 她出门,自然也会惦记着三叔。 “你有心了,出远门还要惦念着我这般老骨头。”许秀阳笑意盈盈的,面对她给出的好意,他也没有拒绝,宛如家人一般的相处。 钱木木听了,只是笑了笑。 她左右瞥了眼,“姓厉的在吗?” “搁后头呢。”许秀阳爱不释手的摸着新衣裳,笑呵呵的说,“他都不上前头来的,天天都搁后头待着。” 钱木木点了点头。 “行,我去瞧瞧他。”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折返过来。 “给您带东西都给带忘了,我刚才去老宅那边的时候,发生了件大事,刘小花上吊去世了。” 摸着新衣裳的手一顿,许秀阳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震惊! “怎么会这么突然?” “可能是许落的死,给刘小花这打击太大了吧。”钱木木不怎么走心的猜着,“她前些时候为着这事一直疯疯癫癫的,说话也颠三倒四,总说一些许落还活着的胡话,叫人摸不着兆头。” 人一老了听见人过世,许秀阳不知怎么的,心里空落落起来,他悲哀的叹了口气。 “真是傻,好端端的干啥要寻死呀……” “钱木木摊手耸了耸肩,表示她也很疑惑。 调转脚步,走到后院那边。 厉临清一人靠在墙边垂着眼眸,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懒洋洋的,听见脚步声,他睁开了眼。 “许夫人,你回来了。” 钱木木微微含笑,礼貌而疏离。 “你可还好?” “有劳许夫人惦记,我一切都好。”厉临清的态度亦是客气而冷淡。 钱木木走过去,把一个包裹也给递了出去。 “这是给你买的衣裳,你一直穿三叔的衣服也不太合适。” 看了眼递过来的包裹,厉临清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抬着眸子去看钱木木,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您这是何意?” 钱木木愣了一下。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人是想多了。 她清了清嗓,声音淡淡的解释:“别误会别误会,之前你那个手下出手很阔绰,加上你后面也没有要我退回给你的两百两银票,我心里边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 “这次去县里边,我花的钱都是用你那手下给的钱,这不是心里过意不去嘛,我给我公公婆婆跟三叔都买了,就想着顺便给你买两身衣裳,你要觉着不合适,那就算了。” 听清楚来由,厉临清才伸手接过,微微冲其颔首:“有劳了。这一恩情,来日必定报答。” 钱木木扯着嘴角干笑,着急忙慌的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你这又报答我,回头我还得想着法子给还给你。咱们就止步于此吧,别你来我往的,还省得你误会。” 厉临清寻思了一下。 “也可。那便听你的吧。” 东西也送完了,钱木木不想呆在这里,再惹人误会,随口打了声招呼,就走去了前院。 许秀阳还在感伤刘小花的离世,院门忽然被敲了几声,他迟暮般的嗓音响起:“门没锁,进来就是。” 院门被推开,许闻利带着许段站在外面,没有进来,对着许秀阳就是一跪地叩首,他正色道:“三叔,侄儿携侄孙来上门打搅了,这一来是给您报丧,今儿晚上您若有空,还请您去侄儿家坐坐,喝口茶。” 许秀阳拄着拐杖走到门外,弯腰把许闻利给虚扶起来,“我吃了晚饭就去。这人去了,你想开一些。” “侄儿会的。”许闻利微微拱了拱手,“侄儿还要去下一家报丧,就不耽搁了。” “去吧去吧。”许秀阳叹着气目送人远去。 钱木木从里边走出来,看来有远去的父子俩,她撇着嘴道:“这到了正经事上,许闻利还算有点正形。” 她还以为许闻利干什么都是一副蠢样子,没想到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大事上面,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毕竟这种事情也马虎不得,想必大哥也打了招呼吧。”许秀阳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往屋里边走。 钱木木顺手扶着人,不禁有些纳闷。 “公公那么一个庄严而又慈祥的老人,怎么就养出许闻利那样蠢笨的人呢……” 许秀阳被这话逗的有些发笑。 “或许从出生起,他这品性就已经定格了,后天再怎么纠正,也只是表面功夫。” 钱木木赞同的点着头。 “您这话说的还挺恰当。” 第207章 找抽啊你 夜晚时分,星空璀璨。 银辉洒落在大地上,宛如一层薄纱,将一切给笼罩起来,模模糊糊的,令人瞧不清真实的面貌。 田坎间,两三道身影行走着,影子倒映在地上,拉出冗长的黑影。 “娘,咱们家凳子差不多都搬去了,咱们自己坐什么呀?”许家石手里边抱着两根长凳,嘴里嘟囔着。 “家里面还有小凳子,这几天先将就一下。”钱木木注意着脚下,还不忘扭头跟李丫儿说,“一会儿你别进去,把凳子放门口,我自个搬进去就行。” 这怀了孕,不能随便踏足有逝者的地方。就这,还是小老太太跟她嘱咐的呢。 不然,她哪里想到这些忌讳。 李丫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风俗的,她听着这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 几人说话间,爬过坡走到许闻利家跟前。 里边好些人聚在一起,有的坐在桌上摸着牌九,有的则是围在一起东拉西扯的聊着。 里边正和一堆人聊着天的张婶子,眼睛往门口这边一瞥,就看见钱木木站在门口,她呸呸呸的吐掉嘴里瓜子皮,一只手举过头顶挥舞着。 “木木,这里这里!” 李丫儿把凳子放下,温顺的道:“娘,那我先回去了。” “行,你路上注意着点安全哈。”钱木木嘴上叮嘱了句,就搬着凳子往里边走。 张婶子瞧见那外边还放着两条凳子,她颠颠的跑出去帮着搬进来,“咋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久了都,我还寻思你早就来了,结果找了好半天都没看见你人。” “从县城里回来收拾了大半天东西,后来又在三叔那里耽误了会儿,回去天都晚了,又忙着做饭,这一来二去的就给耽搁了。”钱木木应着,从张婶子手心里边抠瓜子来吃。 她咯嘣一下嗑了颗瓜子,吐掉之后随口问:“许闻利咋说呀?这酒席还办不办了?” “办呢,我听说是要办的。”原还和另外一堆人聊着天的徐婶子,也走了过来插着话。 在角落里落单的许产婆,看见熟人也跟着凑了上来,“肯定要办呀,这又不是小孩夭折,再说上吊的人怨气都大,我听说村长他们还要请和尚来念经,让道姑给她换衣裳呢。”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有些惊讶。 “这么严重的吗?” 话音刚出,她膝盖窝就被踹了一脚。 身形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直接就撞进张婶子的怀里边。钱木木借着张婶子的胳膊站稳,扭头看清楚是许段,眉头紧皱。 她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就扇过了过去。 “我好心不跟你计较,你还跟我嚼上了是吧,找抽啊你!” 许段揉了下发麻的脸颊,跟头疯了的牛一样,莽着头就想去撞钱木木,双手张牙舞爪的还要挠人。 钱木木波澜不惊,在人冲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手握住那手腕往后一掰扯,压在后背上边,使劲摁着,犹如羁押犯人一般,还顺便狠狠踹着那脚窝后跟。 许闻利一声惨叫,扑通跪地上,龇牙咧嘴的哀嚎着,痛的扭来扭去。 她轻松压着,丝毫不给反抗的空间。 “小屁孩儿,动手之前麻烦你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否则的话,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许段剧烈挣扎着,“你个疯婆子,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听到没?!” 许芳从远处端着一盆水,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迎着钱木木的面儿就泼! 眼疾手快,钱木木狠狠踹了一脚许段,迅速往后退,避开了这一攻击。 一盆水哗啦啦的全泼许段身上,许芳有种泼错人了的懊恼,与此同时又极为愤怒的冲钱木木跺脚气道:“你,你这人心肠可真坏,自个躲开,还要把我弟弟往水里边踹,什么人啊你!” 钱木木一整个大无语。 “不是,你这小孩有毛病!”张婶子走上前来,单手插着腰,手指指着许芳鼻子,“明明一开始是你弟先上来脑壳发昏,莫名其妙就对木木动手。咋,你以为大人都是傻子呀?小孩发癫,大人还要谦让着呀。” 徐婶子和许产婆,还有吴婶子也跟着说公道话。 旁边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哦哟哟哟,几个大人欺负一小孩有意思吗?”杨寡妇摆骚弄姿的走过来,一手扶着鬓角的碎发,嘴吧啧啧啧的。 “瞧瞧瞧瞧,大家伙都瞧瞧啊,这主人家有人去世了,这上门来喝杯茶的人,还闹起事儿来了,欺负人家小孩呢,可真是有够没品的。” 杨寡妇说话的嗓门声音并不小,加上她就是行走的青楼,每走到一处,都能惹来不少男人的注目。 这脆滴滴的嗓音一吆喝,打牌的也不打牌了,喝茶的也不喝了,纷纷凑到这边来,好奇的看着热闹。 人群中被挤开一条道,许闻利从外边钻进来,揪着许段的衣领,脸上染了汹涌怒意,“许段,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给老子安分点,不然老子锤你!” 许段跟头犟驴似的,从自家老子手里边,把衣领给抢回来,瘪着嘴抱怨道:“这事儿就不是我闹起来的,是她!” 许段抬手指着钱木木。 “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一心惦念着要嫁进我们家,我下午那会儿就跟她说的很清楚了,让她不要来咱们家,可是她现在又来了,不就是惦记着要嫁给爹你嘛。” “咱娘没死的时候,她天天盼着咱娘死。咱娘刚死,她那点龌龊心思就藏不住了,我这是要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不敢再有这种念头!” 听到开头,许闻利就开始伸手想要捂住许段那张破嘴了,可是任凭他如何伸手去拦,都被巧妙的给避开。 话音落地,他已经尴尬的无地自容,他脸颊红到脖子根,扯着嘴角讪讪的笑,“大嫂,小孩不懂事,胡言乱语呢,你别听他瞎说。” 钱木木哼笑了一声。 下午那会儿,许段说那些话,看在刘小花去世的份上,她就不太想搭理,还寻思着就那么过去算了。没想到这茬子又被提了起来,还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啊? 第208章 放火烧屋 “孩儿他二叔,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对你有意思。或者说,你媳妇在世的时候,我有一个人进过你们家这院子吗?” “没有没有,这个没有。”许闻利脸红彤彤,一个劲儿的擦着额头上冒着的汗水,眼睛微微眯,已经不知道该找什么措辞来化解这种尴尬。 周围也跟着嚷了起来。 “啧啧啧,都说小孩是看着大人的背影长大的,这真是一点都没差,指不定背后许闻利怎么惦记着自家大嫂呢。”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人许钱氏虽说是个寡妇,但也不像杨寡妇那样水性杨花,而且人家现在踏实能干,把家里边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过的美滋滋的,干啥要找个男的受气?” “这女人就是再能干,没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那也是白瞎,这许钱氏面上看着没跟人勾三搭四的,私下边还不知道是玩什么新鲜花样呢。” “……” “咳咳咳!” 一阵重重的咳嗽声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停下。里正从堂屋里边走出来,冰冷的眼神扫过全场。 “你们在座的,都是几十岁的为人父母者,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主人家是请你们来喝茶,不是来请你们碎嘴人家的。”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脸上带了些羞愧。 “好啦好啦,这会呢也开完了。”村长出面,开始打起了哈哈,缓和着气氛,“明日先生会上门来算个日子,然后咱们明天中午再来一趟,然后安排一下酒席和行拜礼啥的。” 这话说出,气氛还是有些僵持。 村长又说着:“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伙白天都累了,都散了吧都散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再来,啊。” 众人一听村长这么说,也没在这里干耗着了,一个带一个,一个牵一个的往外走。 顷刻间,院子里边的人走了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堆摆放乱七八糟的凳子。 …… 走在田坎上,张婶子还是一肚子气,连迈着步子都是狠狠的跺着,“那许段真是苗子都歪了,什么狗东西还敢往你身上泼脏水,下次那小子让我逮着,我非给他点教训教训。” 钱木木有些哑然失笑。 “好了啦,刚才咱们不都已经把气给撒出去了吗,都多大人了,干啥跟小孩一般见识,看开点昂!” “你个小没良心的!”张婶子假模假样的掐了一把钱木木,凶巴巴的怒吼,“我这是为了谁生气啊?!你说呀!” 钱木木连连点头,主动认错。 “为我为我,我错了我错了。但咱就是说真的,那许段那根子是坏的呀,脑子也有点毛病,别跟那种人生气,回头身子气出啥毛病了不值当。” “我觉着许婶子说的没错。”徐婶子附和着说,“许段这娃儿也不小了,都十五了。他家里边还给他订了门亲事我记得,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侮辱名声的话,唉……” 张婶子撇了撇嘴。 “听说那边姑娘迟迟不过来,就是觉着许段这人不行,我听人说那边还打算取消了这门亲事呢,之前还有点惋惜……现在我觉着做挺对。” 三人东拉西扯,从村里边走到村尾。 各自在家门口分别。 钱木木伸手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两间屋子都亮着,她走到李丫儿的窗户旁,抬手敲了敲。 “丫儿,你睡了吗?” 里边顿时传来动静,李丫儿起身将门打开,眉眼间带着笑,“娘,您回来了。我正搁屋里头做衣裳呢,我瞧着那布料挺好,想着给您也做一身,你那码子都是多大数?” “不用不用,不用给我做。”钱木木摆了摆手,“我衣服多着呢,你给你自己多做两身,绵软的料子我也给你买了一匹,你看着给肚子里边娃做点啥,我手不巧做不起这玩意,得你自个费心了。” 李丫儿眼中浮现笑容,声音轻柔:“您跟儿媳不能比,您是撑起这个家的梁柱子,儿媳只不过是瞎琢磨,才会这么点东西。” “好啦,别谦虚了。”钱木木眉眼弯弯,目光柔柔的注视着李丫儿,“你注意着点时候,别熬太晚,对身子不好。” “儿媳知道了,娘。”李丫儿温顺的道。 钱木木本也就是回来打个招呼,也没在处门跟前使劲扯,关上院门洗漱一下上床,小齐那孩子抱着自个的小被子,去了小石头那屋。 她实在太累了,也没心思再去招呼。 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夜幕深深,许家院墙上方出现个黑影。 踉踉跄跄,手法还有些生疏,差点没稳住身形掉下来,那黑影慌慌张张的,瞪着两个眼珠子左右瞅了瞅,见周遭黑漆漆的,他胆子也放大了些。 从衣袖里边掏出个火折子,呼哧呼哧的给吹燃,他举着微弱的亮光,走进厨房里边,扫视着打理整齐的柜子灶台,还有墙角堆着的粮食和一些蔬菜瓜果。 他咬牙切齿,愤恨的自言自语:“一个寡妇能有这么多东西,都不晓得是勾引多少男人给弄来的,真是贱妇,不要脸,我要都给你烧了,哼!” 他说着,从灶孔旁边扯起一把干松枝,用火折子给点燃,随后扔的到处都是,火势渐渐腾升,照亮了整间厨房。 寂静的空气中,忽得一声爆吼! “你在做什么?!” 还不等他回头,一道身影猛地从身边擦过,扯着一件外套用水沾湿,随后把火给迅速扑灭。 点亮厨房里的灯笼,钱木木被气的眼睛喷火,狠狠的瞪着站在烛光下的许段,她却意外的很平静。 “蓄意纵火烧别人房子,许段你等着坐牢吧。” “这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个是你自个儿赚钱弄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我蓄意纵火,你不先拍拍自己的脸蛋,看看自己有多厚脸皮。”许段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心情怼回去。 钱木木看着许段的眼神,跟看智障一样。她也懒得和这种人争,转头将许家石给吵起来,让石头去村长家将人给找来。 干完坏事的许段,半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在钱木木去房里边叫人时,他转头就溜了。 第209章 送官 等到钱木木从屋里边出来的时候,都瞅不见人影了,她站在自家院门槛处,双手叉着腰,眯着眼左右瞧了瞧。 “这兔崽子,跑的还挺快。” 后边许家石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娘,这么晚了,为什么我要去村长家呀?我好困啊。” “必须去,现在去。”钱木木抓着小石头的肩膀使劲摇了摇,试图将人给摇清醒,“娘上村长家不太方便,现在只有你能去了,记住,一定要跟村长说是大事,叫他赶紧来。” 许家石软哒哒的脑袋前后摇摆,他眼前晕乎乎的,“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娘,你别摇了我头好昏……” 说罢,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黑夜当中。 “把眼给睁开,看着点路。”钱木木扬着脖子冲那小小的身影喊。 “知道啦……”许家石声音越来越弱。 眼瞅着人走远,钱木木回了屋,把院子里的灯笼都给点上,随后站在自家堂屋跟前,等着村长他们来。 过去了一炷香。 一阵阵的咳嗽声,在院墙外边响起。 “咳咳咳……” “这大晚上的,到底是个什么大事啊咳咳咳……”村长扶着个拐杖,腿脚有些不利索,慢悠悠的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许家石垂着脑袋跟在后面,眼睛皮一睁一闭的,像打盹的猫,困的不得了了。 钱木木走下台阶,抬手作请:“村长,请移步厨房,我有东西要给您看。” “好好好,我随你去看看。”村长迈着步子,走进厨房里,入帘就看到被烧焦的墙壁,还有灰不拉几的柜子,到处都有干松枝灰的影子,简直一片狼藉。 村长眼中闪过一次惊诧,急急的转过头问着:“这是怎么回事?刚着大火了?” “是着大火了,有人故意放的。”钱木木眉头皱紧,怒气在那双杏眼中来回横窜,“我本来想逮着那个人等您来的,但是那人溜了。” “是谁?”村长听得火冒三丈,腰有老毛病,一动怒腰也跟着疼,他扶着自个的腰,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话一问出口,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傍晚的时候,许段当着众人找茬闹事的丑闻,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该不会是许段吧?” 钱木木冲其点了点头。 “就是他,这件事我希望您能给我个公道。” “哎呦……”村长眉梢皱成一团,头疼至极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可犯了大错了,纵火呀可是要坐牢的。” 村长愁容满面,慢慢挪着身子走到外边,冲许家石招了招手,“小石头,你快去里正给喊来,快去。” “好……”许家石懒懒的应声,双肩垂落拖着身子往外走,他真的好困啊。 钱木木请着村长,坐在屋檐下边慢慢等。 这一等,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从外边走进来,里正揉着眉心骨,困意在眼中肆意弥漫,他疲惫的道:“是什么个情况?” 钱木木扶着村长站起来,主动开口解释:“许段半夜三更跑来我家,烧我家厨房,给整的乌漆麻黑乱糟糟的。” 里正揉着眉心的手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匪夷所思。 “是真的,你去瞧瞧吧。那孩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大胆,还是愚昧无知。”村长连连叹气,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颓唐。 里正走到厨房门旁,微微倾着身子往里面瞧了眼,所有的东西乱成一团,墙上也有明显烧毁的痕迹。 看到这里,里正闭眼咬了下牙,“这个节骨眼许段敢跟我闹事,不想活了他。” 村长颤悠悠的走到院子里,十分的惆怅又头疼,“这事儿,你看咋办?” “送官,这种事情祠堂是解决不了的。”里正没思索半分,斩钉截铁的道。 “也是,也是。”村长点点头。 旁边的钱木木没有贸然插话,在听到村长跟里正打算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慰藉和暖心。 她其实原本还有点怕,里正和村长会因为刘小花的去世,而对许段犯下的错容忍一二。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别怪她亲自以暴制恶了。 不过总的来说,结果还是好的。 “走吧,去村里面抓人。”里正说着,抬脚往外走。 村长也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老腰缓慢的往外走,钱木木搀扶着,动作小心而仔细。 村长眉眼间染上了笑意,慈祥的说:“你这大侄儿媳,真是越发会为人处事了。” 钱木木只是莞尔。 并没有说什么。 拿着一盏灯笼,穿过田梗走到村里边,三人直接来到了许闻利家跟前。 里正抬着手,邦邦敲了两下门。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来了脚步声。 院门被拉开,露出的是许闻利睡眼迷瞪的脸,他捂着嘴巴,夸张的打着哈欠。 “里正,您怎么来了?” “许段在家里吗?”里正眼神冷漠。 许闻利稍微清醒了点,眼睛也完全睁开了,他挠了挠头,有些莫名的道:“里正您问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这个点儿他不该在家里?” 钱木木冷冷的嗤笑了声。 “他三更半夜跑去村尾那边故意纵火,差点把我家的厨房都给烧起来,你觉得这个点他该在家里吗?” 许闻利脑子嗡嗡的。 他眼睛连连颤着,像是还没有理解这个事实一样,慢半拍的道:“什么纵火?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就给我起开。”钱木木不想和没有清醒的人过多废话,直接伸手将人给推开,径直往堂屋里边走去。 堂屋里边点着蜡烛,摆放着刘小花的尸首,钱木木瞧了眼,她稍微敛了敛脸上的怒气,推开微撇着的门,就看见许段躺在床上,双腿夹着被子睡得正香。 她随手抄起靠放在角落旁的门闩,箭步冲进去,抡着棍子就往上面打! “啊啊啊啊!天杀的!谁大晚上发癫?!要死啊!”许段被打的哇哇叫,抱头鼠窜,裹着被子躲在床里边角落根。 那棍子打不着他了,他才有空看清楚到底是谁打的。“钱木木你发什么神经?!你有病吧你,疯婆子啊!” 许段目无尊长,破口大骂,“你个颠婆,莫名其妙打什么人,小心我找村长他们来给我撑腰,送你进官府好好教训教训!” 第210章 铁石心肠 “该送官的人是你。”钱木木扔掉门栓,撩了下额前有些乱糟的头发,“赶紧给我滚下来,村长他们都来了!你放火烧我家厨房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跑什么跑?” “我才不下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憨啊,要任由着你打。” 许段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的事情,危害性有多大,反而一副沾沾自喜,“你害死了我娘跟我弟弟,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就是活该!” 这神一样的逻辑,钱木木真的不想和对方掰扯,她直接踩上床,揪着许段衣领将人扯下来。 许段十五岁的小伙,长的跟个瘦猴似的,力气也没多大点,使劲推搡着钱木木,也没能将人给推开,反倒被狠狠扇了两耳光。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能打死你,你信不信?”钱木木眼睛微眯,扬着手威胁。 双颊被扇得又麻又痛,身上也到处都痛的要命,许段被打的老实了,不敢再随便胡乱折腾。 钱木木拎小鸡一样,把人给抓到院子里,狠狠的推了一把,让人上前跟里正交代清楚自己干坏事的经过, 许段眼睛皮抬起,对上里正那双沁着冰霜的眼,他冷不丁的打了下哆嗦,有些惧怕于对方的冷冽眸光,眼神忽闪着,后知后觉的开始心虚。 “孩子,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也去那厨房看了,你也别寻思着狡辩了。”村长苦口劝说,像个操坏了心的老婆子。 许段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 “我我我,就是,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的出来。 看得钱木木心中直冒火,她上前踹了下许段的屁股,“快点给我讲,大晚上的你放火烧我家,我耗费时间精力在这里,不是听你来支支吾吾的。” 从城里边赶回来,本来就够累了。 晚上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被这狗东西给吵醒,她现在怒气大的恨不能一口撕了许段。 那一脚力道大的,直接把许段给踹的往前跌了好几步,他差点就扑地上,狼狈至极的稳住身形,揉着屁股墩,瘪着嘴将事情给交代清楚。 听完对方嘴里的实话,里正眼中的冰霜更为浓烈,他闭上眼睛沉沉的呼气,简直都不想说话。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 “故意纵火烧毁他人房屋,这件事绝不可能息事宁人,我会报官。” “不行啊!里正您三思啊!”一直蹲在墙角处听的许芳,急忙冲出来,双膝跪在地上抓着里正的衣袍,话语间带着哭腔。 “我二弟媳妇眼看着就要上门来了,这要是我二弟被送去衙门,到时候那边可如何交代呀?不可以呀,真的不可以。” 许芳着急的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许莲也跑出来,一起求情。 看着大姐跟三妹脸上挂着泪痕,一口一个哀求,许段只觉得丢脸至极,他那股子傲气在心中窜来窜去。 “你们丢不丢人?赶紧给我站起来,是不就是去趟官府吗?说的好像我就会交代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一样。女人就是女人,婆婆妈妈的,净会丢男人脸。”许段满脸不耐烦。 许芳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她眼神愣愣的,看着许段的目光,满是诧异和不理解。 许莲也是同样的惊讶,她甚至忘了合上嘴巴,呆愣的没有缓过神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透着些许诡秘。 募地,一声蔑笑响起。 钱木木意味深深的看了眼许段,转头看向里正,“速战速决吧,咱们。” 里正看出来钱木木的想法,他也不想在这里耗到天亮,捏着袍子甩开那只手,往旁边避了避。 “此事没得商量。现在许段跟我去宗祠那边,那里有间小屋,你就住里边吧,直到你娘下葬过后,我会亲自将你给送到官府里去。” 说完之后,里正转头往外走。 要许段在钱木木的面前丢份,比杀了他还难受,听完里正说的话,他没有半点反抗,老实巴交的就跟着走出去。 瞅着这是要把人给带走去单独关着,许闻利一直云里雾里的思绪,终于在这一刻醒悟过来,他着急的跟着走出去。 “不是不是,里正您等等。” 他抹了把脸,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儿子放火的真相,他扯着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里正,咱们都是同族同宗的,您通融通融,这孩子还小,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商量慢慢沟通……”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许闻利眼睛亮亮的,“赔偿,我们赔偿!” 里正拧着眉头,顿了顿。 “许钱氏,你怎么说?” 钱木木面无表情。 “我不接受。” “行,那就报官处理。”里正也干脆利落,抬脚就走。 钱木木看着里正将许段给带着远去,她调了个方向,也准备回自个家。 许闻利眼咕噜转了一下。 赶忙追上钱木木,抓耳挠腮。 “大嫂,咱们一家人,你通融通融真的,许段那孩子年纪还小,做什么事儿都没个轻重,就你怎么打他罚他都行,千万别送官府,不然他那门亲事就要黄了呀,这事关重大,大嫂你体谅体谅行不行?” “呵呵。”钱木木牵着嘴角,敷衍至极的笑了两声。 完全不见对方心软,许闻利也没个招,他能双手合十,满脸苦涩的哀求:“大嫂大嫂,我知道那孩子做了很多冒犯你的事情,但俗话说的好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都是亲人,你通融一下,这该有的赔偿我一点都不会少你的。” “厨房烧毁了,我去给你修,保证给你修的完完整整,跟新的一样!”许闻利框框拍着胸脯保证,生怕对方不相信。 钱木木半点不为之所动。 一脸的冷漠。 许闻利实在劝不动,只能张开手臂拦住去路,他有些恼了。 “大嫂,你怎么还油盐不进呢?好话啥都给说了,你就不能稍微善解人意一点嘛,大哥,当初说你挺多好话,你怎么现在那心长的跟石头似的,一点都不会心疼自个的侄子呢?” 第211章 药方子被抢 “你凭什么以为你认错,然后你给赔偿,我就一定要原谅许段?”钱木木嘴角微扬,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再说了,那许段诽谤我的事儿,还没有个交代呢,当着那么多人造我黄谣,这事我不扒他一层皮,我都不姓钱。” 对视着那一双隐含的眸子,许闻利眼睫颤了颤,心虚作怪,他眼神躲躲闪闪,根本都不敢去看钱木木。 “所以我不都说了吗?那孩子年纪还小啊,这年纪轻轻的哪能不犯点错,咱们做大人的多包容一下。而且咱们还是一家人,你就让让,让一步行不行?” 说着,许闻利双手合十揉搓着,显得尤为情真意切,“许段也是一时糊涂,才谅下大错。大嫂,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我海你大爷!”钱木木爆粗口。 直接人都不绕路走,伸手将人给扒拉开。 “真服了!你们家一个个的是没长脑子是怎么样,偏偏要来招惹我,看我闲的慌是吧?神经病!” 钱木木嘴里边骂骂咧咧,大步流星的走远。 “大嫂,你再考虑考虑啊!”许闻利伸着脖子,不死心的冲那道倩影喊。 话音刚落,顿时响起一阵狗叫声。 东家西舍的,汪汪叫个不停。 紧跟着,好几家的屋舍灯都亮了。 听见有开门的动静,许闻利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回了自个儿屋。 …… 天光大亮,鸡叫声响起。 昨晚折腾的太晚,钱木木完全不想起来,扯个被子蒙住脑袋,睡起了回笼觉。 又过了一个时辰。 轻声的敲门响起: “娘,咱也该起了,今儿中午不是还要去许闻利家嘛。” 蒙着的被子掀开,钱木木懒懒的坐起身,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眼睛都没睁开就冲外喊:“我起来了我起来了。” 这话一传出,外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钱木木下床简单收拾一下自个,拉开房门就闻到一股甜香,她皱着鼻子嗅了嗅,眉眼间浮上了一丝笑意。 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 “丫儿,你蒸包子了呀?” 李丫儿正收拾着卫生,瞅见自家婆婆起床,她脸上带着笑容,“对啊,您之前不是教我一个蒸包子的法子嘛,我就给试着做了奶香包,您尝尝看味儿对不。” “行,我洗漱了就尝。”钱木木嘴上应着声,舀水走到外边蹲在排水沟那洗漱。 撇着的院门,忽得被一只手给推开。 李婶子神情紧张,额头上还沾了些汗水,裙摆处也染了点污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走进来左右扫了一眼,瞅见钱木木,她径直往这边走来。 “许婶子,咋办呀?!” 正漱着口的钱木木,一脸懵。 哗啦吐掉泡沫,她眨巴眨巴眼。 “什么怎么办?咋了?” “之前你给我的那个药方子,我家男人不是吃了之后,我这肚子也有了动静嘛,完了可能是我比较小心谨慎,然后让那马阿妹给瞧出了端倪,把药方子给抢走了。”李婶子一脸惶急。 她半点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脏污,反而开始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这方子她抢去了,要是吃出个啥毛病,到时候这个问题算到谁头上去?” 钱木木把泡沫都给漱干净,揪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她撇了撇嘴。 “又不是你主动给她的,吃出的毛病,当然算她自己的问题啊。” 得了这一准话,李婶子终于放下了心,拍了拍胸口吁出一口气,“那就行那就行,只要不算我头上就万事大吉。”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无奈。 也没过多点评,走进厨房里,捏起一个奶香包在嘴里吃着,还顺手也塞给李婶子一个。 李婶子两手揪着个小包子,轻轻的咬了一口,奶香四溢,松软可口,她眼中闪烁着惊喜之情。 “这是怎么做的?真好吃。” “简单,一会儿我教你。”钱木木慷慨至极。 一口塞掉奶香包,李婶子有些好奇的问:“你说,那马阿妹抢去的那个药方子,到底是她吃还是他家男人吃?” 钱木木轻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就跟上去看看。” “啊不不不。”李婶子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眼里边还有未散去的惊色,显然是被吓坏了。 “马阿妹彪悍的很,她冲进我们家抢那个方子,跟土匪进村似的,吓死个人。” 钱木木付之一笑。 扭头找到李丫儿打了声招呼,从柜子里拿出个盘子,装了十一二个奶香包,端着走到隔壁张婶子家,见院门没锁,她随便敲一下门就走了进去。 桂子从堂屋里跑出来,手里边拿着个弹弓,迎面就撞上钱木木,他抓了抓头,“我奶奶现在不在家,她去地里边了。” “这一盘包子给你们,中午让你奶奶热了吃,别凉着下肚。”钱木木手上盘子递过去。 “谢谢。”桂子中规中矩的道谢,接过装满奶香包的盘子,还冲钱木木鞠了一躬。 这孩子正儿八经的,把钱木木整的有些哭笑不得,她转头又装了一盘,送给徐婶子家。 李婶子呆了一会儿也要走,钱木木也装了一盘,让她带回去吃。 都是老熟人了,李婶子也没客气,“我家橘子好像快熟了,回头我给你拿点来。”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行,你自个慢着点。” 把人给送走,钱木木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拿着把扇子摇摇晃晃。呆在屋子里的李丫儿,见自家婆婆在院子里纳凉,她也拿着衣服篮子出去,坐在旁边忙着,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闲话。 九月中了都,地里头也没啥活可忙,家里边孩子也东跑西溜的,全不见踪影。 坐在院子里久了,钱木木眼皮子耷拉着又睡着了,等一睁眼都日上三竿。 瞅着那晃眼的日头,她一激灵的坐起来,擦着嘴边的口水,脑子晕晕乎乎的,“现在啥时候啊?” “娘,中午了都。”许家石玩着一个弹弓,往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往树上射。 门外传来一声喊。 “木木,一起去许闻利家啊!” 第212章 这老鼠屎吧不臭,但是恶心人 张婶子一手捏着个奶香包,另一只手捧着三个大红薯,嘴里边还嚼着,看起来“忙得很”。 “来了来了。这眯会儿觉都眯到中午了。”钱木木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到外边,也没问直接从张婶子手里边拿了个红薯,吧唧吧唧嚼着。 两人悠悠晃晃,走到村里边许闻利家。 不怎么大的院子里,站了挺多的人。 堂屋里面,传来了和尚的诵经声。 村长站在台阶上边,冲下边挥了挥手,说:“各位啊,咱们这个日子算好了,就搁大后天,这两天辛苦一下你们各位,这人去世了得体面的走,咱们都是乡里乡亲,都各自出把力啊。” 下边叽叽喳喳的,有人附和,也有人半点不放心上。 里正跨过门槛,站到村长旁边。 “席面从今天下午开始,具体活儿的分配听许闻泉的,同族同宗的妇女留下来,其他的可以走了,下午看着点时辰过来帮忙。” 这话一出,院里边大半的人都走了。 “我搁门外等你啊。”张婶子吃着红薯,漫不经心的说。 钱木木点了下头。 “行,应该挺快就完事儿了。” 张婶子走到门外边,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等着。 里正站在台阶上清咳了两声。 “把你们留下来,主要是因为这有些活儿,得咱们本宗的人来做,一会儿都上点心帮着点。” 一个道姑身着素衣,单手束在胸前,冲着几人作了下揖:“各位不要害怕,这换衣服的时候咱们尽量放尊重点,承受能力不强的可以不要去看逝者的脸。” “啥玩意儿?你让我给刘小花换衣服?”马阿妹眯着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着急忙慌的摆手,眼中分明是嫌弃。 “我可不要。啧,多晦气啊!” 另外好几个也打起了退堂鼓。 “咦~那,叫我去碰死人,还给死人换衣服,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我遭不住,我真的遭不住,我会做噩梦的。” “我还寻思是什么洗菜或是切菜的活呢,傻不愣登的就答应了下来,要早知是这事儿我就走了好吧。” “虽然我也晓得人固有一死,但叫我给刘小花换衣服,多少还是有点儿……我不行,我家还有活等着我去干呢,我先走了哈。” 其中两三个,都不等其他人反应,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剩下一两个,脸上讪讪的笑,脚步也开始往门外挪。 里正眉头皱起,“你们要上哪去?” “这这这,给活人换衣服还行,给这……我真不行,里正,您就放过我们吧!”话音一落,那一两个也跑了。 唯独剩下钱木木,还站在原地。 她迟疑了下。 “那就,我来?” “也就只剩下你了。”里正单手抚额,语气中带着无奈。 钱木木瘪了瘪嘴。 也没说什么。 之前原身在几个孩子身上造下的那些孽,她如今做这好事,就当是给原身行善积德了。 她跟刘小花一家人仇怨不少,但人都死了,这最后一点能帮就帮了,况且她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过于惧怕接触死人。 道姑看着仅仅留下来的一个人,她眉眼耷拉着,惋叹着道:“说是换衣服,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一会儿我会将准备好的衣服穿上,作为亲者的你们,拿着帕子在逝者的脸上手上,以及脚上分别擦一擦,然后这个小小仪式就算成了。” 道姑说着,走进堂屋里边。 待到钱木木和许老太太走进来后,她将堂屋门给关上,里边点着十二盏蜡烛,烛光微映跳跃在几人的脸上。 道姑把钱木木叫到跟前,让她在旁边搭把手。颇有技巧的将新衣服套进旧衣服里,一番操作过后旧衣服褪下来,新衣服顺利穿上。道姑双手合十嘴唇微动,默念了句口令。 “接下来就是你们亲者,拿湿帕子为逝者洁脸。” 钱木木拿着一根帕子,用水润湿又拧干,叠成方块,分别在刘小花脸上手掌,以及脚心擦拭了下,随后把帕子交给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弄完之后,又交给许闻利。 依次轮着。 总共也没几个人愿意做这种事情,整个仪式完成的很快,完事之后,道姑又嘀咕了一声似在念咒,她道:“此举意在度化死者的怨气,以免她不恋亲情,化作恶鬼缠你们身。”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她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事一忙完,钱木木也没在这里呆,走到门外边跟张婶子结伴,准备往家里边走。 “大婶!”许芳冲到门外,扯着嗓子喊。 钱木木脚都没停,拉着张婶子的手就跑!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许芳这一声喊绝对是想说许段的事儿,她中午饭都还没吃,可不想把时间好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从坡坎上面跑到村尾的小路上,钱木木才放慢了脚步,整理了下衣裳。 “你现在见着那老二家的,跟见到鬼似的。”张婶子事不关己,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钱木木幽怨的撇了眼。 “废话!你要是三天两头被那种人给缠上,还造各种谣,你也会跟见了鬼似的,我真是拿那一家子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婶子啧啧啧的咂嘴。 “也是,这老鼠屎吧不臭,但是恶心人。” 钱木木跟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 “别提那家子的人,我一会还回去吃饭呢。说的多了,我人都要开始暴躁起来。” 张婶子嘲笑的哈哈笑了几声。 却也识趣的没有再提,而是扯起了其他的八卦。 一路聊到自家门前。 各自分开。 钱木木走进院里边,李丫儿正往外头端菜,看见自家婆婆回来,她脸上展露了一抹笑容。 “娘,你可真赶巧儿,饭菜刚做好呢,快来吃。” 回到家就有美味的饭菜,钱木木刚才不太好的心情,一下子就灿烂了起来,忙不迭的去洗手,做到桌前开始大口干饭。 “娘,我们在山里边发现了好几个兔子窝,但是都抓不到,好气人。”许家石捧着个碗,往嘴里扒拉着饭,还不忘和自家娘亲分享早上的收获。 第213章 土匪进村 “想抓这种灵性的东西,都是要有点诱饵的,你们什么都不放,当然抓不到了。”钱木木笑道。 “猎物?怎么说?”听到跟抓兔子有关的技巧,许家石饭都不吃了。 “等会儿说,咱先填饱肚子。”钱木木拍了拍许家石的脑袋,随即便接着吃饭。 许家石闻言,也卖力的干饭。 一饭毕。 锅碗瓢盆都洗干净,许家石再也按耐不住,找到钱木木想问抓兔子的事儿。 钱木木也没藏私,细细的与其分享起她以前在训练营的山里,抓兔子时候得到的经验。 正说得起劲,门外传来好一阵动静。 尖叫声,嘶吼声。 其中还混杂着惊恐和杂乱。 钱木木走到门外,就看到张婶子的大儿被一刀抹脖子,鲜血四处飞溅的画面。 她瞳孔一震! 后面五六个提着沾血大刀的男人,有着熊一般的眼睛,脸上也撒了些鲜血,犹如地狱走来的罗刹,阴森可怖。 他们连眼也不眨,径直从张婶子大儿子的尸体上踩过去,冷血到了极致。 几乎是下意识的,钱木木飞快关上门,别上门闩,连拖带拽的将三个孩子都带进自个房间里。 院门被拍的邦邦作响,门板摇摇欲坠有点撑不住了,李丫儿不明真相,站在堂屋那儿向外张望。 “快点进来!”钱木木一把拽着李丫儿进屋,将门给锁死,又拖着柜子抵到门上。 “娘,到底怎么了?”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李丫儿心慌又害怕,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钱木木面色凝重:“土匪进村了。” “土匪……”李丫儿震惊,却也接受奇快,只是嗓子莫名发干,有种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 “土匪?!”许家石惊恐万状,“咱们路山村这么穷的村子,也有人来打家劫舍吗?” 许小宝歪着脑袋,“土匪?那是什么?” 许家齐懵懂,却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咬着嘴唇,“土匪是之前咱们在回来时候遇到的坏人吗?娘。” 钱木木揉了揉许家齐的脑袋,“对,就是那种坏人。” 她当时一刀结果那个强盗,当时觉着没什么,甚至觉得爽快。 现在想想,她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 到处蔓延着惊慌和尖叫,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张灰暗大网中,空气中都隐约弥漫起了血腥味。 “砰!” 院门被踏平。 紧接着是堂屋门。 撬门的动静越发的大了,也越发的近了,卧房也即将失守。 钱木木拉开窗户想逃,就瞧见一张满是血的脸,咧着嘴笑得阴险狡诈。 猝不及防,钱木木吓一大跳。 她立即就关窗,一把大刀却直直刺过来! 为了避开大刀,她只能后退。 也是这一举动,给了对方极大的可乘之机。 滋个大牙笑的男人,撑着窗户灵活的跳进来,他扔掉大刀,直接只手空拳就冲了上来。 钱木木握紧匕首,眼神冰冷至极,牙关咬紧,准备来个一击必胜。 馒头大的拳头在眼前放大,她迅速避开,抬手就刺的一瞬间,侧腰突得被重击! 尖锐刺入的钝痛感,袭击着整个感官,钱木木刹那间只觉得人都快要痛麻了。 她咬着牙缓劲儿,后背又挨一记重拳! 腰骨一声脆响! “啊!”钱木木大呼,眼中划过一抹浓墨重彩的痛色,身体再也撑不住的趴在地上。 一只大脚踩在她头顶上,使劲的碾压着。男人轻蔑的啐了一口唾沫,“一个臭婊子也想跟我来上两招,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后腰的伤痛支配着钱木木的整个神经,头顶的碾压和欺辱,已经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去分心或是不甘。 “你放开我娘!”许家石举着个凳子,扬言就冲过来。 “这是哪儿来的兔崽子?”男人说着,一脚就将许家石给踹到柜子里,咂出一声闷哼。 “小石头!”钱木木忍着腰痛,侧着脸去看柜子里的人。 李丫儿和许小宝都急忙跑过去,将许家石给扶起来。 卧房的门,也被攻陷。 外面两个男的,站在门外看了眼里面的场景,冷漠无情的扔下一句“速度点,不然官府来了就糟了。”后就走了。 许家齐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根簪子,眼中红里泛着泪,害怕的瑟瑟发抖,逼迫着自己朝前走。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也跟着颤抖:“不准你欺负我娘。” “不要,不要!”钱木木眼都瞪大了,强烈的恐惧和危机感袭上心头,她眼中泛起泪,挣扎着站起,却被那只大脚踩得死死的。 “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把钱都给你。”钱木木卑微到了尘埃里,生怕男人会对许家齐怎么样。 听到钱有关,那个男人总算松懈了点力道,但依旧踩在她腰伤处,微微躬身问:“钱都在哪里?” “在…在,在……”钱木木眉头皱紧,痛得满头大汗,虚弱的声音都说不清。 “给我说清楚点!”男人丝毫不手软,踩着伤处压。 钱木木痛得又是一声惨叫,眼盯着李丫儿看了一刹那,她身子软了下去。 男人愣了下。 用脚尖踹了下,没见有任何动静,他扭头看着李丫儿等人,挥着大刀凶残的怒吼:“狗崽子些,你们家的钱都放哪儿了?给老子交出来!” 李丫儿吓得捂住耳朵尖叫,眼看着地上的婆婆,她心中悲痛不已,哆哆嗦嗦的道:“我们家我们家都是我婆婆在管钱,只有她知道钱在哪里,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清楚。” 男人不信邪,东翻西找大半天都没找到。 院外,传来催促声。 “老五,你行不行?!我们都到手了,你咋地还没好?!快点!” 被叫老五的男人,一股子火气窜起来,他走到钱木木的跟前踹了踹。 没动静。 他皱着眉,蹲下。 一把揪着钱木木的头发,将人头抓起来,一双冷锋般的眸子刺入眼中! 心口也随之骤痛! 老五圆目大睁,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倒了地! 第214章 你是我们全家的及时雨 t 第215章 你想谋杀我是不是? 念及此处,钱木木暗暗下定决心,等她腰伤养好一定要拼命锻炼,把身体给练起来,她要保护她的家人! 打定主意后,她便开始在脑海中构思训练的细节计划,时间过去的很快。 等将一切细节敲定,外面天也黑了下来。 “娘,我做了米糊糊,您吃点儿吧。”李丫儿端着托盘走进来,端起瓷碗舀一勺,递到钱木木的嘴边。 钱木木张口含入。 米糊糊熬得很细,口感绵软,都快赶得上婴儿吃得流食了。 她咽下,有些无奈的道:“我只是腰伤了,又不是不能咀嚼了,你正常做吃的就行,不用太顾及我。” 李丫儿紧紧抿着嘴唇,双肩剧烈发着抖,捏着的勺敲在碗壁上叮当作响,眼泪像是残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真的好怕,好怕您出个什么好歹,要真是那样的话,儿媳也不活了,随着您一道儿去…呜呜呜……” 钱木木的喉咙像是被塞入一块巨石,她费劲的掏出手帕,去为丫儿擦拭泪花。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儿嘛,我们家丫儿这么好的人,干啥说这傻话,再说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宝宝呢,你一定要好好的,听见么?” 李丫儿喏喏的点了点头,眼泪却没办法控制,一直往下落啊落。 钱木木嘴上叹气,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真是个傻丫头。 …… 一夜过去。 这一晚上,村子并不太平。 好几家闹出人命的,都纷纷吵到里正跟前,想要得到个解决之法。 一两家的甚至连夜拖着尸首,前往县里去,有想要给枉死的要个公道,也有单纯为了捞到一笔赔偿款的。 天空大亮,旭阳冉冉升起。 村尾许家。 躺了一晚上,昨晚又拜托李丫儿用药酒揉了很久,钱木木感觉腰后方的骨头利索许多。 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茅厕解决掉一晚上的存货,她也没回房里,走到树下的椅子上坐下。 昨儿发生那种事情,几个孩子也没敢往外跑,今儿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瞧见钱木木起床,三个小不点急忙跑过去关心的问着。 “娘,您觉着咋样?” “娘,您饿不饿?” “娘,您疼不疼呀?” 对上三张关切的脸,钱木木泯然一笑,“好好好,我好着呢,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放宽心的去玩啊。” “不要。”许家石傻里傻气的摇头,搬着小凳子凑到她身旁,尽显撒娇与依赖。 许小宝和许家齐也摇头,凑到自家娘亲边上,挨得很近很近。 抬手在三个毛绒脑袋上揉了揉,钱木木嘴边卷着一抹温柔,“是不是昨天被吓坏了?” 话音落下,没有接茬。 可拉着她衣裳的手指,却不约而同的收紧。 钱木木沉下一口气,耐心的温声安抚着,“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咱们不怕昂,以后娘会保护你们的,这次是娘失职,以后…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昨天那种事情……” 说着,她喉头哽咽起来。 眼眶也红润了。 如果不是她止步于圈,又怎么会让家里人跟着她一起置于险地?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院门被敲了几下。 涌上眼眶的情绪被压下,钱木木吸了吸鼻子,她道:“进来啊,门没锁。” 门推开一角,张婶子走了进来,她眼皮耷拉着,面上遍布颓唐之色。 钱木木微微起了下身,又被痛得躺下去,眉头皱紧。 看到钱木木痛不堪言,张婶子的眉心也跟着皱了下,她抿着唇哑声道:“木木,我,我大儿没了……” 钱木木咬了下嘴角。 “我知道,妞妞。” 妞妞是张婶子的名字。 张婶子听得眼眶一涩,她咬着下唇,走到树下椅子旁。 三个孩子很有眼力劲的走开,把院子留给两人。 张婶子坐到旁边,低头看着满布疮痍的糙手,悲伤涌上心头,她哭的泣不成声。 钱木木侧头瞧着,从怀里掏出一包橘子糖,捻起一枚赛入张婶子的嘴里,她柔声道:“吃个糖,吃了心里就不苦了。” 张婶子含着糖,双手捂住脸哭得更狠了,嘴角溢出阵阵呜咽声,听得叫人心碎。 手放在张婶子的膝盖上,钱木木轻轻的拍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伴着。 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是苍白的,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一柱香过后。 张婶子用手背擦着泪,拧着鼻子擤了下鼻涕,又去用水冲了下手,顺带洗了把脸才回来坐下。 她勉强冷静了下来,带着浓厚哭腔的道:“我大儿被那群强盗畜牲一刀抹了脖子,当时我们看到他的时候,血流得到处都是,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我们老张家就桂子这一颗独苗苗了,我……他要是出点啥事儿,我真的不敢想。” “不会的。”钱木木温柔的安抚着,“桂子还好好的,你不要想多了,咱们活下来了不是吗?这就是最幸运的事情了,你儿子……他在下面会保佑你们家的,你难过时候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呜呜呜……木木。”张婶子眼中又挂起了泪花,她抽泣着道,“我家里乱成一团糟,我不敢跟我儿媳说这些,也不敢跟我男人说这些,因为她们都跟我一样,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只敢来找你。” “你来找我是对的。”钱木木抿出一抹笑,“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本来就是互相理解和安慰。” 张婶子感动得稀里哗啦,嗷嗷哭着就要抱椅子上的人,结果扯到钱木木的伤口—— 院子里顿时响起惨叫声。 “啊啊啊!” 钱木木痛得想翻身,却又翻不了,像一只在铁板上炙烤的鱿鱼,人都快要痛卷起来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木木。”张婶子眼中茫然无措,满是犯错了的彷徨和不安。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木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缓了好一会儿,钱木木才堪堪平复下来,她嘴唇泛着惨白,“你想谋杀我是不是?” 第216章 我一向不干什么好事儿 “我错了,木木。”张婶子双手放在嘴边,害怕又委屈的眨着眼。 钱木木咽了口唾沫。 她扯着嘴角,突然笑了起来,“狗日的,我还以为要死了呢。” 张婶子也被惹得破涕为笑,眼中的黯然被冲散了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木木,你要相信我啊。” “好了啦。”钱木木摆了摆手,“我没计较,再说你看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张婶子呐呐的点了点头,搓着膝盖又坐了下来,有些愧疚的道:“你这腰我听说了,只是我家昨儿……” 钱木木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事情有轻重缓急,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怪你。反倒是我这伤,你家的事儿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张婶子急急摇头。 “你这腰伤都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帮忙,你还是好好歇着,早点好起来吧。” 钱木眉眼弯弯,笑了笑。 张婶子也勾唇笑着。 两人都没说话。 一刻钟后。 院门外传来喊声。 是叫张婶子回去的。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忙去了。”张婶子道。 钱木木点头。 “去吧去吧。” 张婶子走到外头,忽然炸了声:“你这丫头瞧着挺面生,哪家的啊?” 此话落地,并没听到回应。 钱木木也没放心上,眯着眼缓疼的余劲儿。 直至一声柔弱叫声袭来。 “许婶婶……” 钱木木睁开眼,看向院门处。 映入眼帘的是个小小丫头,双颊红彤彤的,浑身充斥着初次上门害羞不敢进来的局促感。 她拧着眉头。 “你哪位?” 这话问出,门口的小丫头脸色一白,她摁着自己的胸口,急切的道:“我是那个被您救了的人,您还记得吗?我还差点嫁到你家来伺候您呢。” 越说越糊涂,说得钱木木一头雾水,她微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神情有着三分淡漠。 “我一向不干什么好事儿,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没有认错人。”小丫头眼中浮现慌张的神色,她往里走了几步,嘴里不停强调:“是我呀是我,就是那个被许闻芳带到老宅,让您大儿休妻另娶的那个丫头。” 钱木木眉头微挑。 瞬间明白了过来。 只是明白归明白,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你来我家做什么?” 见人如此冷淡,刘翠翠心里顿时有些受伤和烦躁,她抿了抿唇瓣,“我嫁到路山村了,今早过的门,听说了村里发生的事情,想来看看您怎么样。” 钱木木眼一眯,将那扭捏的动作和神态尽收眼底,她手上摇着把扇子,懒懒的道:“当初我帮你,只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不要多想,既然成了亲就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我家你少来。” 刘翠翠被许闻芳男人弄大肚子的事儿,她当时只不过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免费开个药方子罢了。 可这丫头明显就有要依恋上她的兆头,一个没任何关系的小丫头对她有特别的念头…… 她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能在这刚刚产生不正常情愫时斩断,她当然要当机立断。 刚来就被说这种话,刘翠翠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刺了又刺,痛得她眼中都泛起了泪。 “许婶婶,我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洗得很干净了才来的。” 钱木木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能出去吗?我家不太欢迎你。” 刘翠翠却不想走,甚至还想往这边来。 “诶诶诶!你谁啊你!”李丫儿察觉不对,从房里走出来,拿着根竹竿子就把人往外赶。 刘翠翠躲着杆子,眼睛还黏在树下的人身上,“许婶婶,您为什么讨厌我啊?您说出来,我一定改,您,您别赶我出去……” “我娘都说了不欢迎你,你听不见人话吗?赶紧的出去。”李丫儿毫不手软,利索的将人给赶了出去,还顺带警告。 “你别再来,不然下次我可要动手了。” 站在院门外的刘翠翠咬着牙,“本来应该住进这个家里的人是我,和许婶婶成为一家人的也是我,而不是你这个人,你不配伺候许婶婶。” 李丫儿被气笑了。 她双手叉着腰,眼神将其上下打量而过,气哼哼的道: “不是你谁啊,我娘明摆着想赶你出去,你这人还能琢磨出这么多戏来,你咋不去唱戏台子?” 刘翠翠面容狰狞了瞬,“当初我差点就嫁给许婶婶的大儿子了,你怕是都不知道吧?当时要不是许婶婶替你说话,你说不定都被许奶奶和许爷爷给换掉了。” 李丫儿面色一怔。 见人完全不知情,刘翠翠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丫儿,隔着门缝凝望了眼树下的人,转身离去。 李丫儿愣愣的。 关上院门,走到院子里。 丫儿只在自家人面前嘴软心软,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坚强且不好惹的样子,所以钱木木并不担心她会对付不了刘翠翠那种人。 可……这怎么瞧着,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她凝眉,出声问:“丫儿,你怎么了?” 李丫儿走向卧房的脚僵住,她嘴唇微张了张,“婆婆,原来爷爷奶奶有想过把我换掉,让别人嫁进来……我都不知道。” 钱木木顿了顿,放下扇子,冲人招了招手,“坐。” 李丫儿乖觉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瞳孔微微摇曳,意识也有些恍惚。 拉过那膝盖上的手,钱木木拍了拍,“那件事儿很久之前就发生了,因为本身没产生什么影响,我也就没跟你们说。” “那刘翠翠吧,她肚子有过动静,那孩子是你三姨夫的,当时在老宅那边闹得挺难看。二老一开始就不赞同,特别是你奶奶,在知道实情过后更是把你三姨给暴打了一顿。” 她瞧着李丫儿,柔声问:“丫儿,你千万别因此介怀,然后怪罪二老,他们当时也是被许闻芳给弄得头昏脑胀,才一时失了方寸。” 李丫儿听完心中迷雾散去,她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感慨道:“原来这里面还有门道……” 第217章 初来乍到 微风吹过,云卷云舒。 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 “娘,您别太拼了,小心腰!”李丫儿蹲在水池旁的大石板旁,拿着根捶衣棒捶打着衣服,还不忘冲徐徐跑步而过的钱木木叮嘱。 “我知道!你忙你的,我跑完这圈就回去做饭。”钱木木面色绯红,呼呼的喘着气,注意着速度和跑步的姿势。 在家躺了十天,腰养的差不多后,她就立马开始锻炼了起来,第一天绕村子跑五圈的时候特别吃力,现在已经适应的差不多。 最后一圈跑完,又在一处山坳下活动了下四肢,捡着以前新手训练时候的招式,一招一式的练着。 全套锻炼完,她往回走。 李丫儿正好把衣服给洗完,端着个木盆,从石板旁绕过走到小路上来。 “给我吧。”钱木木伸手将木盆拿过,抬着抵在腰间。 水池的水慢慢积的多了后,里正叫了村里年轻小伙,在水池旁垒了好几块大石板,又多挖了几个水坑,错落有致的布局,干净的水从上往下流,充分利用到了极致。 自此以后,村里好些人都喜欢端着个盆到水坑旁洗衣洗菜,顺带着闲扯八卦打发时间。 被婆婆这样细心对待,李丫儿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心里暖暖的,她眼睫微垂,害羞的道:“婆婆,儿媳可以的,您真的不用总是这么照顾我。” “都是自家人,互相照顾很正常。”钱木木笑着应话。 李丫儿抿着唇,笑弯了眼。 两人走到村尾自家门前。 徐婶子家旁边,那间常年紧闭的房屋,忽然间打开了门锁。 里面还传来了好几道说话声。 钱木木心生好奇,歪着脑袋往里瞅了眼,里边的人也正巧往外看,两人视线相撞。 钱木木眉眼平和,弯唇浅笑,冲里面的人打招呼。 “你好啊。” 里面的人也微微顿首,她长着一张娇弱容颜,温柔清浅的道:“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小女子…… 钱木木挑眉。 也没过多打搅人家,转头和李丫儿进了自家院子。 “娘,那位姑娘生得好美。”李丫儿坐在小凳子上摘小青菜的根,面上浮现羡慕的神色。 钱木木手涮洗着大锅,闻言笑了下,“那说话和姿态,大概是城里来的吧,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细致自然就美了。” 李丫儿停下来,双手翻来覆去瞧了瞧,指节粗大,上面还有着好几道疤痕…… 她心里一涩,从水里捞起一颗青菜揪掉沾泥菜根,眼中的羡慕更深了层。 “能有那样一双手,真好……” 看了眼坐在水缸旁的丫儿,钱木木敛了敛眉眼,把大米倒锅里煮。 院门忽而被敲响。 “扣扣扣。” 刚把油罐拿出来准备炒菜,钱木木听着这声儿,停了手头的活儿,走到院里把门拉开。 一张娇容映入眼帘。 一双巧手捧着包糕点,闻起来香甜四溢。 “鄙姓范,贱名玉安,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往后小女子便要常住在此了,诸事还请多多包含。” 看了眼递过来的糕点,钱木木掀起眸子,看向眼前吹弹可破的娇颜女孩儿,她不由得放柔了嗓音,生怕惊吓到对方。 “包含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我家里有六个孩子,可能会比较吵,若是哪里得罪或是吵到你了,就来与我说,我会收拾他们的。” 范玉安嘴角上扬,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热闹些好,这样才不孤单。” “娘!” 许家石从很远的地方跑来,扯着嗓门大喊,手上抓着一只兔子耳,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娘,你看!”许家石嘴角笑得根本合不拢,“这是我抓到的兔子,是不是超级肥?!” 把兔子拿到手上,钱木木打量了下。 通白圆润的兔子,三斤多的样子,一只腿上流着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有些疼。 她眉眼间带了笑,“不错不错,小石头你好厉害啊!咱们今儿吃麻辣兔吧!” 被毫不吝啬的夸赞,许家摸着后脑勺嘿嘿嘿的笑,“其实没有啦,都是靠娘你教我的法子,我才能抓到。” 钱木木抿唇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而对范玉安道:“这是我家老二,许家石。” 许家石这才注意到范玉安的存在,他瑟瑟的躲到自家娘亲身后,扑闪扑闪眨着眼,好奇又害怕。 范玉安勾唇。 “你好。” 将对方的友善尽收眼底,许家石也放下了戒备心,他喏喏的点头:“你好。” 招呼打完,范玉安也没多待,略一颔首后转头就走了。 钱木木也攥着兔子去了后院,宰杀放血,扒皮剁成块,一气呵成。 处理干净后,火速下锅大油爆炒,香味出来,接着放进一把干辣椒翻炒。 厨房里如火如荼,许家的院子里也弥漫起浓烈的香味。 日挂正空,饭菜上桌。 几个孩子很自觉的洗了手,坐在桌旁,端起碗就吃。 钱木木夹了菜坐到树下边,十月的天儿,已经不是很热了,但大中午还是热浪阵阵,叫人心里浮躁。 正吃着,院门挤开一条缝,张婶子端着碗饭走了进来。 “木木,你家也吃饭呢!” 张婶子说着,一屁股坐到旁边,她凑近小声道:“之前村里不是遭抢劫了嘛,有两家死了人的拖着尸体去县里闹,你猜怎么着?” 钱木木顺着往下问。 “怎么着?” 怕被旁人听了去,张婶子更凑近了点,眼轱辘转啊转的特别灵活,“在衙门口闹了半月尸体都臭了,最后直接扔官府门口不管了,自个跑来回来,现在正搁村里头各种嚷嚷呢!”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奇葩。” “可不就奇葩。”张婶子跟着点评,可她的眉眼也随之低垂下来,染上了些落寞,“我家大儿惨遭不幸,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找谁讨个公道,可这一则不是里正的错,二则那可是官府,找官府闹……” “要是能讨要个说法还好,讨要不到,耽误了安生下葬不说,还平白耿耿于怀半月多,家里也得不到安宁,这事儿啊谁也给不了说法,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只能认命。” 第218章 找到解药了 钱木木无言轻叹。 把碗里一块腊肉夹进张婶子的碗里,她道:“没办法的事情。” 残酷又现实。 村里那阵子发生了许多事情,大家自顾不暇,刘小花的葬礼也是草草办完下葬。 她甚至都在床上没能爬的起来,小老太太和三叔隔三差五便会来看她,还给她送了不少吃的。为了让她早点好起来,土方子都给用上了。 腊肉塞进嘴里,张婶子吧唧吧唧嚼着,她泯然笑过。 “没事儿,都过去了。” 嘴上这么说,眼中的悲伤却遮盖不住……钱木木看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对了,村里好些家被抢,那些东西也没拿的回来呢!日子过得别提多惨了。”张婶子不愿看到钱木木跟着她被影响,飞快的扯开话题,说起了村里人的眼下现状。 “你可要看紧你家里头的粮食,那些没粮的被逼得太紧,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钱木木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张婶子坐了会儿,碗里饭吃完她就回去了。 钱木木三两口把最后一点给吃完,把碗放到厨房里,随手将卫生给收拾好,便往许秀阳家走。 沿着田坎,走了段路。 院门敞着,她径直走进去。 在她还和张婶子闲扯乱聊的时候,小宝早吃完了饭,来这里开始学习了。 日常指导了下,又安排好要学的知识点,她就没再管,随即走到后院准备给厉临清换药。 厉临清从房里走出来,他抿起了丝笑意,气色看上去明显好很多。 “许夫人,这段时间有劳照顾了。” 钱木木正纳闷厉临清怎么突然就好了,身后一道身穿玄色服饰的男子冲她微微颔首:“许夫人,好久不见。” 钱木木惊讶的扬了扬眉。 “好久不见,你这是找到解药了?” 这家伙两个月前把厉临清交给她后,就彻底消失不见,现在回来都没去寻她就找到了厉临清…… 是有点东西在的。 “是的,我们也该走了。”玄色男子道。 钱木木微一点头。 “行,注意安全。” 三人一起走到前院,厉临清在说明要走的事儿后,许秀阳愣了下,好生不舍,两眼泪汪汪的。 “回去路上多注意着点儿,这一分开怕是就再也见不着了,小伙子你保重啊。”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说没有点感情是假的,厉临清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许秀阳的手里。 “三叔,您多保重。” 许秀阳推推嚷嚷要还回去,但厉临清急于离开,连多余的寒暄也无,便疾步与手下离开了。 “这走的也太快了,连点话儿都不多说,人在的时候没觉着有什么,可这分离的时候,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许秀阳站在院门口,拄着拐杖目送两道修长的身影离去。 钱木木轻拍那佝偻着的肩背,“好了好了,我们都在呢。” “唉……”许秀阳一声长叹,转头往屋里走。 身后,一声急喊响起: “三叔,快救救命啊!” 钱木木和许秀阳齐齐回头,就见黄老头被两个年轻壮汉给抬在板子上,他面容扭曲,痛的折弯了腰。 许秀阳急忙往旁边让去,“快快快,先进屋去再说。” 两个壮汉抬着走进,将人放到堂屋里放下,板子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黄伯五官皱紧,抱着膝盖翻来覆去的呻吟着,冷汗水滴状的浮冒。 “这是咋回事?”许秀阳张口问,手不停的支着钱木木去瞧。 钱木木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人痛苦,内心平静的生不起半点怜悯之心。 旁边站着的男子,用一条白帕子擦着汗,嘴干干的道:“我爹他膝盖老毛病了,这阵子痛的特别厉害,已经完全没办法下床,三叔您快给我爹瞧瞧啊。” 黄伯瞄了眼站着的钱木木,又接着闭眼嚎,神色却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痛的厉害。 支了好半天都支不动,许秀阳察觉出异样,他偏头去问:“怎么了?你跟这人有过节?” 钱木木坦然点头。 “嗯,他以前刁难过我几次。” 许秀阳哑然了下。 他眼中划过一抹无奈。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伤着痛着,你就先放下纠葛,替人瞧瞧好不?” 他这个大侄儿媳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看在眼里,无奈又没法子。 钱木木凝眉想了想。 提着裙摆蹲下,她勾唇笑,笑得意味深长。 “黄伯,真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呢。” 疼痛像是有个暂停键,黄伯听了这话舔着脸呵呵笑,笑得有些谄媚,眼中尽是悔色。 “许钱氏,你这,我这老糊涂了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糟老头子一般见识。” 当初他也不是没从旁人嘴里听到点关于许钱氏懂点医术的话,他本来没当一回事,觉着求不到她跟前。 现在,真是脸都让他自个给“扇肿”了…… 钱木木敷衍一笑。 撩起黄伯的裤腿,上手仔细检查片刻,她便收了手,看向站在旁边的两个年轻壮汉,吩咐道: “抬到帘子后边去。” 两人面面相觑,摸不清这里边到底怎么回事的他们,选择了听令行事,老实的将人抬到后边床上。 银针摆好,钱木木撸起袖子,捻起一根针,走到床边。 瞧着比手指还长的针,黄老头身体不可遏制的抖了抖,他咕咚咽了口沫子。 “许钱氏,咱们乡里乡亲的也算个近邻,有啥话咱们说开,我犯了啥错我低头道歉,你你你千万别冲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要趁人之危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钱木木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再和人废话。 熟稔的扎入针,又去拿针继续。 黄老头整个人的心都是提着的,观望了好一会儿,见人确实没有要下歹手,他才松了口气。 针扎入,密密麻麻的刺痛袭来,有些抓心挠肝的难受,可却莫名有种舒服的感觉。 瞧着黄老头一脸庆幸放松的表情,钱木木冷冷嗤笑了声。 她心里确实过不去那被为难的坎儿,但她也不至于低级到去为难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真要去计较,也是无端生麻烦。 第219章 得寸进尺 扎完针,钱木木都收好。 黄老头站起来抖了抖双脚,惊奇发现自己的双腿利索不已,他顿时喜笑颜开了。 “许钱氏,多谢你啊。” 钱木木嘴角一扯。 什么话也没说,撩开帘子走出去。 “怎么样啊?爹。”其中一壮汉见帘子拉开,忙跑进去问着。 “好了!”黄老头嗓音间夹了欢喜之意,他活动着膝盖,走出来在原地蹦了两下也不疼。 “这银钱怎么收?”另一壮汉说着话,手在袖子里掏啊掏。 “这扎了针就是不一样哈!”黄老头眉眼带笑,看向钱木木开始攀关系:“许钱氏,我家老三弟媳妇是你们同宗同族的,我也算你半个伯伯,这个诊疗费你……少点?” 话里是讨价,实则却是得寸进尺。 钱木木没接茬。 而是直接看向了许秀阳。 许秀阳听得眉头一皱,他稍稍直了直腰身,用拐杖指着门外,“你们走吧,这次不收钱。” 黄老头闻言一喜,但又觉着气氛不太对,他试探拉扯的问:“真的免费?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以后别来了。”许秀阳下了逐客令,言辞带了三分淡漠。 黄老头面色一僵。 “不是,我……” 话刚起了个头,要付钱的壮汉站出,将自家老爹给挡到了身后,眼中带着满满的愧疚和歉意。 “我爹以前犯了糊涂事儿,得罪了你们,在这里我替他道歉,希望你们能原谅他。另外这个诊疗费我正常付,请问多少钱?” 不知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但他家不能因此就与十里八乡唯一的村医闹僵,否则到时看病可就麻烦了。 道歉人的态度良好,钱木木脸色略有缓和,淡声道:“二十个铜板。” “好。”壮汉也没犹豫,立马数出二十个铜板放柜台上,又冲钱木木微微顿首,说了几句恭维人的话,就带着黄老头出了院子。 把铜板放进钱箱里,钱木木扭头和许秀阳道:“那黄老头看着不是个好的,可这儿子却是个明事理的,虽说装得虚伪吧,但比黄老头要好许多。” 许秀阳抿着唇瓣,浅浅的笑着。 “那主动付钱的是老二,那老二读过书素来会做事,在他们村里也算是个小有脸面的人,听说下一届的里正会落他头上。” 钱木木挑了挑眉,随口感慨道:“那还挺厉害的。” 许秀阳付之一笑,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响动。 好几个人走进来。 面色痛苦,捧着肚子。 为首的人,一脸苦色道:“许钱氏,快帮我瞧瞧,我都十来天没上茅厕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现在村里谁人都知,许秀阳已不给人瞧病,要看病都得找许钱氏。 钱木木绕到桌后,把一脉枕推放过去,“把手放上来。” 那人照做。 把脉瞧了会儿,钱木木道:“你这是积食不化,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熬上一锅,喝个两次就好了。” 那人有些忐忑。 “我这肚子里也没啥啊,怎么会积食呢?你要不再给我好好瞧瞧,我感觉这不太对。” 钱木木埋首写着药方子,头也不抬的道:“没有诊错,你就是乱吃一些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得这种毛病。” 这话说的隐晦,那人脸有些红红的,“这也是没办法,我家里头好几个孩子呢。” 钱木木掀眸看了眼,放下毛笔吹了下墨渍,仰头喊来全百川。 “去,跟着药方子抓一副给我。” “好嘞!”全百川积极的很,拿着药方子走进柜台里,捏起个小杆秤,谨慎又仔细的称药材。 过了半刻钟。 “师父,你瞧瞧。”全百川把抓好的一包药放到桌上,小脸写满了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抓药,要是抓错了,搞不好师父就再也不让他抓了…… 钱木木分辨了下,药材没有抓错,克数也大致是对的,她点了点头。 “可以。” 全百川脸上绽放起一个明媚的笑,攥着拳头颇为激动,把药材包好交给那人。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咧着嘴敷衍的笑,拿过药包掏钱。 其他人的症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钱木木挨个开了药,又叮嘱了几句,都是同村人,诊疗费她也没狮子大开口,都是象征性的收费。 那些人拿了药,又付了钱之后就回去了。 许秀阳面色幽幽。 “之前说避免出现和徐老憨那样的病症,花了大半心力,结果全都没防住,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事情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必须给粮食,让大家伙儿都吃饱。”钱木木手上研着磨,神色淡淡的。 “不然的话,就算吃再多药都是徒劳。毕竟你想想,要是有粮食吃的话,谁会想去吃些泥土和树根裹腹呢?” 干瘪的手掌拍了几下膝盖,许秀阳面色忧愁深深。 钱木木在许秀阳家一待就是一下午,中间她还给好几个人把了脉抓药。 日渐苍苍,天色已不早了。 钱木木跟许秀阳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许小宝往自个家走,经过水池,蹲在石板旁的三个人,突然冲了过来。 人都没看清,钱木木已迅速做出反应,拽着许小宝后退,拉开彼此的距离。 之前土匪进村的事儿,给她带来了太大的阴影,她真的是怕了。 这一下意识的举动,成功惹恼了钱老太太,她气的臭骂:“你个死丫头,你把你哥伤了十天半月也不见你上门去道歉,你是真不把我们当自家人了啊!” 钱木木蹙眉,一抹浓厚的厌恶,在眼中晕染开。 “我真的有点怀疑到底是我下手还不够狠,还是你们就真的不记打。” 她之前都下那么狠的手了,这帮人居然还能找到路山村来,说真的,她很无语。 “你个贱人,伤了我就想一逃了之,你以为天底下有这么美的事情?做梦吧你!”钱阿福拖着好了一半的腿,咬牙切齿的道,“你今天必须给赔偿,否则我们跟你没完!” “就是!”钱大儿媳斩钉截铁,说得极为肯定,“今儿你要是不给赔偿,我们就不走了,赖你家去看你怎么办!” 钱木木弯唇,笑了。 只是那笑却有些冷。 “那你们就试试,看是我先打死你们,还是你们先拿到银子。” 第220章 我这条命就在这里 被恶狠狠的威胁,特别是在看到对方眼中的狠厉时,三人齐齐生了退缩之意,可想到身上背的巨款…… 钱老太太咬了咬牙。 “木丫头,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要真想打死我,你尽管来!” 钱木木揉着拳头,指节咯嘣作响,嘴边衔着一抹阴森森的笑。 钱老太太双腿战战兢兢,瞳孔瑟瑟的看着眼前的人越发靠近,她害怕的想要逃离,可…… 不行! 她今天必须拿到钱。 否则那群打手,绝对会把她家都给拆了的。 念及此处,钱老太太梗着脖子,哪怕心里已经害怕的要命,也不肯后退半分,叫自己的气势弱下来。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钱老太太的心都抖了起来,她眼睫毛颤啊颤的掀起,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明明钱木木也没多高,她却有种压迫感十足的错觉,她感觉自己一反抗,可能就会迎来一顿暴打。 居然不怕? 钱木木眼中生了戏弄之意,高高扬起手,狠狠落下! 带着一股疾风! 在即将靠近的那一瞬间,钱老太太再也扛不住,惧怕的尖叫出声,往后连连跌了好几步。 见到这个反应,钱木木眼中促狭意味渐浓,这群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她大致能猜到点。 但,那又怎么样?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不想去给不相干的人擦屁股。 刚刚才放下狠话,结果不出一柱香就露了馅,钱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她捂唇轻咳,满地找着理由。 “这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木丫头,咱们虽说是一家人,但是你伤了你哥,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给你哥治伤,花了多少银钱。” “你作为伤人者,你再怎么着也得做出点补偿,也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我也不要多的,就一百两行吧!” 钱大儿媳眉头皱了下。 一百两,利息都不够。 “给你一耳瓜要不要啊?还一百两,梦里都有,去找吧啊!”钱木木火气上来,扔下这话就拉着许小宝朝前走。 “不能走!你不能走!”钱阿福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冲过来,双手展开拦着路。 “没给钱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钱木木二话不说,一脚踹钱阿福那条伤腿。 黄昏日照下,一道惨叫声骤响! 惊动了远处山岭中的鸟儿,激起阵阵群鸟飞走的哗啦声。 钱阿福痛的五官狰狞,钱木木懒得看,直接将人给扒开推地上,径直往前走。 小腿忽然被拖住。 钱阿福像是真疼到了极致,连根根眉毛上都染满了痛意,但哪怕这样他都不愿撒手。 “你不能走,钱木木你不能这么无情,如果不是你当初上门把房子要走,我儿也不至于染上赌瘾,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我的伤你也得负起责任!” 这逻辑……绝。 钱木木心里佩服,另一只脚却没闲着,抬起膝盖就上踢! 一脚正中下巴,钱阿福的嘴没合得拢,舌头咬到破皮,他又痛的嗷嗷叫。 钱老太太和钱大儿媳还想闹,钱木木瞪着眼,摆出一副阴狠凶辣的面色,两人瑟瑟发抖的没敢再上来。 再耽误下去还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钱木木火急火燎,带着许小马不停蹄的回到家,将院门给关上,门闩也给用插上。 见自家婆婆如此慌张,李丫儿呆了下,有些疑惑。 “婆婆,咋了?” 门都给关结实,钱木木拍了拍手,随口道了句“哦没什么,外面有三条狗在追。” 她走进厨房里。 锅里咕噜噜煮着饭,米香味在空气中穿梭,她顿时觉着有些饿了。 撸起袖子去洗了下手,钱木木拿起锅铲挖起一块猪油放锅里,苦口婆心的道: “丫儿,你该等我回来的,之前我受伤,这些活儿交给你做就算了,现在我都没事儿了,你也该歇歇了。” “儿媳不累。”李丫儿坐在灶孔前,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鲜活而悦动的跳着,“这个家是咱们的,而儿媳也是这个家的一员,那儿媳也该分担一些家务活啊。” “所以娘您以后别再不让我干活了,儿媳不干活,心里会不安的,也会觉得您没真正把儿媳当家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钱木木也不好再多说。 “好叭好叭,你干轻活儿,重活儿交给我知道没?” 李丫儿嗯嗯点头。 她脸上晕开纷纷扬扬的笑意,宛如三月挂满风霜的枝头,被风一吹,满是涟漪与美好。 厨房门口,许家齐走进来,小手扒着灶台,“娘,明天就赶集了,三哥和四哥会回来么?” “会。”钱木木翻炒着锅里的菜,还不忘应声,她笑着道,“仔细算算也有一个月了,明儿我去镇上一趟,把他们两个接回来,咱们好好聚一聚。” 八月多的时候,她送小复去学堂,许家凌突然就说他也要去。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在为吴婶子的事儿跟她闹变扭,可好好一问,才知道人家是认真的。 许家凌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从不主动索取什么,这一开口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把人送去后,她们之间的隐形问题也没解决,她心里惦念,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明儿接人,还是要找机会说清楚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解决不好留下阴影,只怕会成为小反派的一个心结。 “娘!糊了糊了!”许家石疯狂拍着自家娘亲的胳膊,紧张兮兮的。 钱木木猛地回神,赶紧拿盘子装菜。 好好一道青菜,被炒得发黑,还有一股子糊味。 钱木木挠了挠额头。 “失误失误。” 许家石哼了声。 “娘,我们虽然小但也不傻,你就是心里惦念三弟跟四弟吧!” 钱木木咧嘴笑。 “都是娘的孩子,你们每个我都会在意,再说他们都一个月没回家了,我当然会惦记啊。” 许家石瘪了瘪嘴。 “娘偏心。” 许家齐和许小宝附和着点头。 钱木木满眼迷惑。 “没有吧。” 三个孩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往外跑,嘴里还哼哼唧唧的,钱木木把土豆丝倒进锅里炒,扭头问李丫儿。 “我偏心吗?” 李丫儿笑了,“娘,那是他们逗您的。” 钱木木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个,都不老实。” 李丫儿脸上笑意不落。 “那不都是您惯的。” 第221章 寻人 花开镇。 赶集日,街上寥落。 行人稀少,沿街的商铺也大多都关了。 最近大家手头紧张的很,谁也没闲钱上街来买什么,做生意越发赚不到钱,好些铺子的老板都跑了。 今儿就钱木木一人来镇上,家里之前采购了一百多两银子的东西,也没什么缺的,她打算接到两个孩子就回去。 循着老路走进东南巷尾,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瞧见两个小脑袋往外探,圆圆的小小的,可爱极了。 钱木木抿出一抹笑。 脚下加快了些。 走近,她抬手揉了揉许家复的脑袋。 “怎么起这么早来等我?该多睡会儿的。” 许家复眼弯弯,微风拂面般温柔似水,许是在学堂呆的久了,近朱者赤他身上也染了点点书香卷气。 他微微弯着脖子,迁就着自家娘亲的摸摸头,十分坦率的道:“想娘了,想回家。” 钱木木笑了下。 转头看向旁侧的许家凌。 她顿了下,斟酌着措辞。 “这一个月,可还习惯?” 许家凌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态度有些冷漠,惜字如金:“还好。” 钱木木挑眉。 也不予多问。 进去与苏南浙打了声招呼,便带上两个小家伙离开东南巷,来到大街上,她左右张望了眼,看到一家面摊还开着。 “走,咱们吃个面了再回去。” 不等两人拒绝,她径直朝着面摊走去,张口要了三碗面,坐下等着鸡肉面上桌。 过了片刻,三碗面端上来。 面香味徐徐飘来,勾得她一早上什么都没吃的肚子咕咕叫,再也忍不住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自家娘亲吃得如此狼狈,许家复把碗挪过去,捏着筷子扒拉了好些面条和肉过去。 “娘,您出门时,大嫂没给您做吃的吗?” “没,我让她想歇着。”钱木木嘴里还嚼着面,说话含糊不清的,她一口咽下满足异常,“你大嫂现在身子不利索,我想让她多休息会儿。 ” 每逢她稍微要出趟院门,丫儿就会大老早的起来生火做饭,她看在眼里,不止一次觉得罪孽深重。 垂眸看着一大碗面,许家凌的手动了动,他似乎想做什么,可筷子搅拌了好几下,都没能迈出心中的那一道坎...... 一大碗面嗦完,钱木木长吐了口气。 肚子饱饱的,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从袖子里掏出铜板付钱,转身想叫两个孩子走人,忽而撞上一堵肉墙,她鼻子一酸。 揉着鼻子后退了两步,仰头瞧着。 只见一双冷眸泛着凝光,静如寒潭,冷寂的可怕,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心尖儿颤了下,放下手打着招呼。 “零一先生,好些日子不见。” 零一面色未动,他嘴角一扯。 “劳驾,问个事情。” 在面对喜欢自家孩子的人,钱木木多了三分耐心,她点了点头。 “你问,我知道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眼前展开了一幅人像。 画像抽象,但隐约能看得出五官精锐,所穿服饰不俗,佩戴的玉器亦是不凡。 “你可认得上面之人?”零一一瞬不瞬的盯着人,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嗯......”钱木木摸着下巴弯腰,仔细瞧了好一会儿,她不答反问,“这个人怎么了?” 零一眉微折。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有见过此人即可。” 凝视了下那张冷峻的脸,钱木木直起腰身,没半点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认识。” 零一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唇瓣也微抿了起来。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他能感觉的出,钱木木是个精明之人,见到画像后不回答问题反而问起了其中脉络,想必是认识,再不济也见过,只是出于谨慎才出口否认。 “那个人偷了东西,我们负责追查。”任务重大,零一尽量耐着性子含糊解释完,他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钱木木沉吟了下。 “那个人姓厉,在我家住过几天。” 零一瞬间严肃起来。 “还有呢?” “那个人受了伤,是我给他包扎的伤口,他昨儿刚离开路山村。”钱木木道。 “多谢告知。” 话音还未落,零一就已带着人离开。 “娘,说这些不要紧吗?”许家复望着离去的黑衣人们,小小眉宇间带上了三分迟疑,“这些人看着就不太像好人,厉叔叔不会有危险吗?” 钱木木耸了耸肩。 “管他呢。” 两边的人,她都惹不起。 她那问话的深意,零一已经看出来,她要是再藏着掖着,把人逼急了她可不敢保证没什么交情的零一会做出什么来。 再说,被偷的东西...... 当初厉临清醒过来后,最为紧张的就是一封信,为此还和她凶来着。 想必那玩意儿,绝对不单单是封信。 只不过,她也没兴趣知道内容是什么就是了。 “走吧,咱们回家!” 钱木木拎过许家复的小包裹,转头要去拿许家凌的,却被很精准的给避开了。 她一顿。 强横的拿过包裹,牵起两个小家伙的手,朝着镇头处走去。 坐上自家的牛车,缓缓下行。 铃铛声悠扬,很快便回到了家。 到家后,钱木木就提起背篼上了山。 两个小反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作为一家之主,当然要做顿好的大餐,好好犒劳一下学习辛苦的他们。 山里,也正好给她打掩护。 不管是兔子,还是野山鸡,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走进靠近深山的地带,点开网络超市。 野生姜,桂皮,八角,香叶之类的香料买了些,又买了两只灰兔,和三只野山鸡,还有一些‘野’果子,板栗也买了一麻袋。 东西都买好,她又在周围转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都在床上瘫着,好了之后又早上忙着锻炼,下午要去三叔家,已经好久没来山里了。 正好趁着这会儿转转,要是发现点啥宝贝还能弄到网络超市卖掉赚笔小钱。 钱木木越想越期待,沿着找了会儿,发现了好几株小药材的苗儿,她都给卖掉换钱,脚尖骤地踹到个硬东西,她垂头去瞧。 才发现,是根野竹笋。 第222章 真是令人心寒 那双杏眼中划过一抹惊喜,钱木木把腰间的弯刀取下来,从野竹笋的根部砍下来,表皮削掉,指甲掐了下,嫩嫩的还会出水。 她一边眉头轻挑。 扔到背篼里,又往深处走了些。 走着走着,竟来到了好大一片的竹林。 放眼朝里边瞧,大大小小的野竹笋到处都是。 密密麻麻,目不接暇。 “天......”钱木木眼都看直了。 这要是卖掉,指定能换不少钱。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便清醒了过来。 村里大家伙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她要是都卖掉了,说良心过得去都是骗人的。 而且这座山是村里边的,她不能一人独占。 更重要的是,自从村里一些人家被土匪盗去粮食后,日子越发难过起来,再这样恶化下去,出人命都是轻的。 到那时,可就真乱套了。 心中稍加权衡,钱木木背起背篼就下山。 背篼放院里,她拿起一根野竹笋,带着许家石就往村长家去。 她一个寡妇单独去村长家,终归是不妥。 带上小石头去,落入外人眼中也不会被扯出什么闲话。 ...... 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坝没封。 钱木木站在院里,都没进屋去。 伸着脖子冲里喊:“村长,您在家吗?” 老木门打开的嘎吱声,缓缓响起。 村长扶着门框走出来,眉眼和善,哪怕是不笑,都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感觉,他掀起眼皮,往院子里瞧。 “大侄儿媳,你怎么来了?” 他扬唇笑着,把门给大开。 “进来坐啊。” 钱木木拉着许家石上前几步,“我就不进屋了,我是来与您说个事儿的。” 她将手上的野竹笋拿出来,“这是我在山里找到的野竹笋,虽然已经十月了,可果肉还是嫩着的。我看了,那片竹林全部挖起来,够咱们村吃起码一个月,就算短时间吃不完,也可以做成干菜或者是泡坛子里。” 村长眼都瞪大了,不等人话说完,他就拿过野竹笋上手掐了下,果然还很嫩,炒来吃完全不成问题。 “天呐!这可是大喜事儿!” 村长欢喜的原地跺脚,扭头就喊自家两个儿子,“快快快!大贵大泉,你俩一个跟大侄儿媳去一趟山里,一个去叫里正来,就说我有大事要与他商量。” 许闻贵忙不迭的往外跑。 过了片刻。 里正被叫了来。 他几乎是跑着来的,微微喘着气,眉飞色舞。 “我听了个大致,这事儿真是及时雨啊!许钱氏,我与你一起去,我要好好瞧瞧那片竹林。” 钱木木还没走,听着这话只是抿唇一笑,带着人往山里去。 ...... 去了趟山里后。 里正愈发欣喜若狂,他一脸赞赏的看着钱木木,要不是碍于她是个女人,又是个寡妇,他都想好好拍拍她的肩膀,表达着他对她的感激之情。 激动归激动,里正还没忘正事儿。 叫来自家的孩子,去通知村里人开会。 村里大家伙听到跟粮食有关的,立马就放下了手头的活儿,火烧屁股的到了宗祠。 乌泱泱的,全都来了。 里正站在上方,单刀直入。 “各位,许钱氏在山里发现了野竹笋,我也去了山里确认了,野竹笋挖起来够咱们吃一个月!” 这话,炸起了沸腾的欢呼!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饿出幻觉来了?居然真的有粮食,而且还是好储存的野竹笋,天爷啊我们有救了!” “山里野竹笋居然能让许钱氏给发现,她到底是有多喜欢去山里,而且她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有点不敢信。” “一寡妇成天往山里跑,估计是去私会野男人,恰巧就发现了野竹笋,然后想博一个好名声呗,前些时候许段还因为她去了牢里,想想还真是冤啊那小子。” 各种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其中也不乏有说好话的。 “我说你们能积点口德吗?人许钱氏把野竹笋的事儿说出来,那都是把咱们当自己人,人家救了咱们,你们不感谢反而说风凉话,这也太那啥了吧。” “有免费吃的还各种诋毁,我要是许钱氏,我直接都不说,让这些狼心狗肺的饿死算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就是啊,你们要是继续这样,以后在山里发现点啥,谁还敢说出来,让大家伙跟着享福,你们有的便宜可占就偷着乐吧,还偏要说些恶心人的话。” “......” 七嘴八舌,吵得耳朵疼。 钱木木听着好坏参半的话,什么表情都没有。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清楚了路山村一些人的尿性和毛病。 她做这种事情,本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夸赞,更对无中生有的闲话半点不感冒。 寡妇的身份,在村里一些男人眼中,那就是块香馍馍,谁看了都想试着上来占上一占。 只不过碍于她恪守礼仪,又穿着保守,不像杨寡妇那样摆骚弄姿,让那群男人没可乘之机。 这才想着从她的名声下手。 毕竟毁掉一个人,最便捷也是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就是张口编造莫须有的谎言,让大家都唾弃并排挤。 听着下方的各种各样的话,里正的脸都青了。 “都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 场面霎时鸦雀无声。 好些人都被吓到了。 面面相视,不敢置信的看着上方。 里正一向是高高挂起,除了与村里决策有关的事情外,从不掺和别人家的纷争,也从不动怒或是大喊。 这,居然冒火了。 还如此大声,这是真生气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全部人都不敢说话了。 里正眉头紧皱,双手背在身后,气得面色凌然。 “你们这样像话吗?!你们扪心自问,许钱氏哪点对不起你们,还是她拿出竹笋,让你们所有人都能一个月不用愁吃,她做错了?” “你们当着许钱氏的面,造她的谣,还说些诋毁人的话,你们简直没救了。” 里正气狠了。 转头下了台阶。 就往自家走去。 村长也摇了摇头。 眼中是数不尽的失望。 “你们啊,真是令人心寒。” 他颤巍巍的下了台阶,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第223章 低头求和 村里最说得上话的两个人都走了,众人扭头互相瞅着,好些方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面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也有个别不以为然。 人群中,有人开腔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嘛,难道野竹笋就不挖了?我家还等着这宝贝救命呢!” “村长和里正都走了,还挖个锤子啊。要我说,都怪你们这些碎嘴子,平时就爱嚼人舌根子,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也不见收敛,这下把里正给惹恼了吧!” “谁惹出的祸谁负责,我劝你们赶紧去把里正和村长给喊回来。你们害得大家都没得东西吃,真是有够自私的。” “......” 现场乱成一团,钱木木也从小路绕走了。 反正野竹笋的地点她已经提供了,至于惹毛了村长和里正,去低头将人喊回来的事儿,她可不想管。 她又不是圣母,被人说了坏话,还要主动说没关系。 ...... 村尾许家。 傍晚时候,远处天边金光缕缕,穿过白云投射在大地上,为其披上了一件绚烂夺目的薄纱,五彩斑斓。 厨房里饭香四溢,钱木木把菜都装起来。 一大钵的爆炒兔肉,土豆炖鸡。 蒜蓉炒青菜,肉末茄子。 红薯饭,新鲜果盘。 饭菜都端上桌,开吃! 钱木木夹了一大块鸡腿,放进许家复的碗里,老母亲式的关心:“在学堂里吃得好不?先生都教些啥了?” 许家复咬下一块肉,肉香在嘴里蔓延,鸡肉鲜美,重油重辣不停刺激着味蕾,他不禁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咽下嘴里的鸡肉,他急急的道:“都挺好的,只是苏先生口味清淡,我每每吃着都特别想娘您做的饭菜,您做得真的超级好吃。” “先生现在开始教策论了,每次他都会拖堂,要好久才会让我们休息,可累了。” 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温声道:“能学到东西就好。” 她起初还挺担心,小复这孩子去苏先生的学堂,可能学不到什么东西,现在看来那苏先生还是有点学识在的。 家里两个孩子都上学堂,总不好厚此薄彼,钱木木转头看着许家凌,“在学堂如何?能适应的了吗?” 许家凌微微点头。 “还行。” 钱木木挑了下眉。 从中午在镇上,她就看出来了。 这小子,似乎对她有点意见啊...... 坐在旁边的许家复,察觉出自家三哥冷漠的态度,他慌忙插话:“三哥可聪明了,先生老是夸赞他,但先生就很少会夸我,看得我好嫉妒。” “没事没事,我们家小复也很聪明。”钱木木夸着,起身又去夹了一筷子的兔肉,放进许家复的碗里,“多吃点,补身体。” 许家复乖巧的点头道:“好。” 钱木木顿了下。 接连起身,给所有人都夹了菜。 每个人看着碗里的菜,都会很甜的说谢谢。 唯独许家凌,一脸的深沉。 眼睛时不时的就会看她这边,她看过去的时候又会飞速逃避,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碗里的饭。 钱木木耸了耸肩。 也不去多问。 吃着饭。 ...... 吃过晚饭后,天也黑了。 钱木木抓着把香瓜子,打算去溜溜消食儿。跟李丫儿打了声招呼,她踏过门槛出去。 沿着从村尾到村头的小路,慢悠悠的晃荡着。 后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她下意识侧头去瞧。 就见许家凌攥着衣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带着某种执拗和倔强,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与她诉说,但又不愿低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眼中似乎闪烁着若有似无的泪光...... 钱木木目光凝了下。 完全侧过身子,面向着那边。 抬手,张口轻声唤:“小凌,过来啊。” 许家凌脚下迟钝,过了片刻才抬脚走近。 钱木木将那微微凉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她伏低身子,看着那张五官立体的小脸蛋,温柔的道:“吴婶子的那件事,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确实做得不太对。” 说着,她提裙蹲了下来。 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平安锁。 扯开缠绕的绳子,为其戴上。 “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县里,我为你们买的平安锁,这是你的那一份,你原谅我好不好?” 低着头看挂脖子上的金锁,许家凌抿了抿嘴唇,“你不生气吗?” 他当时觉着委屈,可心里却门儿清。 后来奶奶也同他说,娘为他杀去四婶婶家,大动干戈闹得了好一阵。 娘在吴婶子绑架他的事情上,没有做错一点。可他为此耍脾气,故意赌气不吃饭,还逃避的说要去学堂....... 耍性子说出来的话,娘也认真考虑,还花钱送他学堂,就只是为了成全他想去学堂的想法。 他真是不懂事极了。 娘心里,一定对他有了隔阂...... 生气? 钱木木懵了下。 “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家凌嘴唇抿着。 “我跟你发火耍性子,还拿二哥来比较。” 钱木木眉眼舒展,豁然开朗。 她浅浅一笑,似寒冬腊月一抹旭阳照落,暖洋洋的,让人的心也不禁跟着暖和了起来。 “我是你娘,你跟我耍性子很正常啊。至于小石头这个事儿,小凌你也别太介怀了,娘会公平对待你们每个人。所以,你相信我好吗?” 耿耿于怀了一个月,在此刻被化解,许家凌顿觉心里一轻,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入了肚子里,他眉头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钱木木瞧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真是个傻孩子。 她站起身在那小脑袋轻轻的抚了抚,牵着一只手朝前走。 前面,一道身影急匆匆而来。 “师父,快去宗祠。” 全百川面色泛着健康的红,气色养得很不错,他双手叉着腰,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些,胸脯微微起伏,眼中带着几分兴奋:“村长和里正叫你去,大家伙要给你道歉呢!” 钱木木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那帮人这么快就谈拢了?” 她原本想着还要一段时间呢,没想到如此速度,倒是叫她高看了一眼。 不过这也说明,那些人家里都是真没粮食了,不得不低头求和。 第224章 全村表态 全百川摊手。 “不知道啊,反正村长让我叫你去。” 都叫人来请了,钱木木也不可能再拿乔不去,她低头跟许家凌道:“小凌,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宗祠。” 许家凌点头道好。 …… 村中宗祠。 或许是天黑的缘故,大大的院坝里,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钱木木一到现场,就吸引来了不少的眼光,众人纷纷簇拥着,将人送到台上去。 赶鸭子上架一般的站在台上,钱木木有些尴尬的摸着耳垂,看着下面一张张热情至极的脸,她扯了扯嘴角。 “刚刚那些说你坏话的人,都在我这里打了保证,拍着胸脯跟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说半句诋毁你的话。”旁边的村长,一脸慈祥的说着。 “现在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着他们当众给你道歉,做一个表率,然后咱们就开始动身挖野竹笋,你看怎么样?”村长又道。 钱木木当即就点了头。 “我没意见,想什么时候挖都行。” 此话一出,下边顿时热闹起来,一句句阿谀奉承的话,接连不断。 “许钱氏,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要不是你的话,咱们大家伙还不知道明儿个吃什么果腹呢!” “许婶子,你就是菩萨转世,心肠好的呀让我们大家都佩服着呢,下午我嘴笨乱说了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王二在这里道个歉,你许钱氏是个有本事的,我打心里边佩服,以后绝对管住自己的嘴,不再乱说。” “……” 看着下边一个个都表了态度,村长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扭头看向钱木木。 “你觉着可还满意?” 本来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搁,钱木木听着下边的道歉与想要和解的话,她没什么感觉。 但若不是村长和里正甩脸子表态,威胁到了这帮人,她估计这辈子都听不到这样的好话。 念及此,她向里正和村长微微低了低头。 “多谢您二位,站出来为我这个做小辈的说话。” 村长脸上洋溢着笑,眼中若隐若现的闪烁着愧疚的光芒。 “你为村里面不知造了多少福,我这个做村长的要是袖手旁观,那我成什么人了?” 里正也顿首附和。 “你受了委屈,我们作为村里边管事的,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还是要为你争口气的。” 钱木木笑了笑。 她作为话题中心的主人公,没有再揪着这个事情,道歉也算暂时告一段落。 村长当机立断,组织起了大家伙儿,准备明儿个挖竹笋的事儿。 “这次挖野竹笋谁挖的多归谁的,但千万不可以生什么矛盾,也不可以动手打人。” “明早鸡打鸣,咱们就在东边山脚下集合,迟到的不会等人啊,你们自己注意着点时间。” 把大致的事项说了下,村长就说了解散。 钱木木也没在此处逗留,顺着路去看了下许秀阳,就回了村尾。 …… 天一早。 鸡声打鸣,太阳还隐在山头那边,空气中弥漫着袅袅雾气,冷气穿梭,激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钱木木搓了搓手臂,走进厨房里边简单洗漱一下,捏起两个肉包子就往嘴里塞。 “娘不着急,你慢点吃。”李丫儿端来一碗鸡蛋汤,“咱们知道路线,用不着去集合。” 钱木木吃完两个包子,一口闷掉鸡蛋汤,“还是得早点去,我想多挖点竹笋,回来泡酸笋,那玩意吃着老香了。” “娘!咱们走吧!” 厨房门口,许家石歪着个脑袋,背上还背着个背篓,朗声催促。 “好好好,来了来了。”钱木木提起地上的背篓,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走。 李丫儿也跟在后边,手里拿着弯刀,背上挂着背篓。 “不是说了,你别去嘛。”钱木木扭头和李丫儿说。 “儿媳一个人呆在家里,心里边不踏实。这谁挖算谁的,咱们多挖点到时候还能吃个竹笋火锅呢!”李丫儿嘴上说着,眼中泛着憧憬的光。 钱木木幽幽叹气,只能叮嘱:“那你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累了的话就停下来休息。” 李丫儿狠狠点头。 “儿媳知道!” …… 一道不是很明显的路轨,在数以千计的人踩踏下,给踩出了一道长长的幽道。 钱木木带着自家人,走到山里边的时候,好多人的背兜里都已经装了几根竹笋。 现场热火朝天,你争我抢的,所有人都弯腰忙碌着,生怕比别人步伐慢了半拍。 钱木木也没敢慢下来,刀起刀落的砍着竹笋,全都堆放到一块,让小宝跟小齐看着,防止有些眼红的人偷摸去拿。 一直忙到了大中午,双手都微微发麻,虎口那也长了好几个水泡,她有些吃不消的停下了脚。 走到自家的窝点。 大大小小的竹笋,堆成了一个小山包,她扶着一根粗壮的竹子,“这也太多了,咱们先往山下运一些吧,然后吃个饭了再来。” 几个小家伙和李丫儿都没意见。许家石揉着肚子,一脸哭哈哈的:“其实我早就饿了,可是看着娘你在那儿忙,我都不敢打断你。” 钱木木抿唇笑了下。 “好啦好啦,快行动起来,咱们回去吃饭了。” 七手八脚的光背篓里边装,装了满满一大背,钱木木弯腰背起来。 几个孩子都没闲着,小背兜里边都装满了,成群结队的往山下走。 其他人也开始背着背篓朝山下运,但也不乏还有人在埋首忙着,想要比别人砍的更多。 钱木木一大家子回到家里边,草草吃了个饭,连歇都没歇,又赶忙着去山里边。 忙了一下午,山里边的竹笋已所剩无几。 而矛盾也随之激发。 “你凭什么说这竹笋是你的?明明就是我先看到的,应该归我才对,你少跟我抢!”杨寡妇扯着嗓子,一副泼妇相。 “你那两个窟窿里边装的是尿吗?不会睁大眼睛看呀,这明明就是我先站这儿的,你远远的搁那看着了,你就说是你的,你还真是不要脸啊!”钱木木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梗着脖子回怼过去。 第225章 上赶着护犊子 争吵声传进耳朵里,吴婶子往那边瞅了下,跨步顺着就走了过去。 她嘴都还没张,杨寡妇就坐到了地上,蹬腿甩手的撒泼,“这都什么事儿啊,这根竹笋明明就是我先看见的,你许钱氏家的粮食都多到把你那几个娃给养得膘肥体壮的,来跟我争就算了还要喊帮手...呜呜呜......” 杨寡妇来者不拒的作风,让村里好些男人都享受到了福,她这一嚎,顿时招来了不少人。 围着上来的人,多数都是男人。 其中就不乏有许菊花的爹,他叼着旱烟杆,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嘴一张一合的道:“许钱氏,咱们虽然心里头感恩你把竹笋告诉大家,但你也不能仗着有功劳就欺负人啊,还叫吴婶子帮你,你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钱木木扯唇讥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仗着功劳欺负人了?你胡话张嘴就来,杨寡妇是你什么人啊,看见她哭就心疼了?上赶着来护犊子。” 她也没觉着一根竹笋多重要,但她绝不允许别人觉着她好欺负。在这个村子里,一旦你软一分,别人就能踩你头上去。 这话说得隐晦,可懂的都懂。 许大顿觉好多双眼睛投射过来,带着揶揄和看戏的意味,他环视周围,对上的都是嘲讽的眼神。 那点私密全让钱木木给抖到台面上来,他羞耻的红了脸,手上的旱烟杆都有些拿不稳,他气息不稳的怼道:“都是一个村的,我只不过是帮着说两句话而已,哪有什么关系,许钱氏你可别诽谤我,不然我可要说到里正跟前去。” 看着许大那满头大汗,又慌乱的样子,钱木木勾唇,揪着不肯放过的道:“没啥关系,你紧张什么呀?” “我我,我哪有紧张。”许大不自在的抬袖,擦着额头上的毛毛汗,他嘴皮微微哆嗦着,“跟你扯不清楚,真的是!” 说完,他就灰溜溜的走开了。 钱木木这一怼,好些想为杨寡妇说话的男人,都默默的后退,走远避嫌去了。 这一举动落入大家伙的眼中,那其中深意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个性子泼辣的,更是当场跟自家男人闹了起来,颇有不依不饶的意味。 周围争吵声让大家伙目不暇接,都挑着自己想看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瞧,杨寡妇这边关注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人一少去,钱木木一刀切。 直接将大根竹笋砍下来,抱在怀里。 杨寡妇一瞧顿时就急了,兹着嘴就过来抢。 钱木木身体灵活的,往旁边一避。 吴婶子逮住机会,顺带一推! 杨寡妇重重跌坐在地上,屁股落在一块石头上,咯得她惨叫了声,这一骄叫,又惹来了好些目光,可没一人敢上来扶。 环顾着一个个曾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冷眼旁观,她眼中是数不清的失落与失望,眼眶一涩泛起了泪,瘪着嘴站起来。 没有再争,提起背篼垂头走了。 “她咋走了?”吴婶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不愣登的问。 将方才杨寡妇眼中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钱木木沉吟了下,胡扯着道:“可能是累了,不想跟咱再争吧。” 她大概有些懂杨寡妇的心思了。 杨寡妇之所以来者不拒,大约也是想找个踏实的依靠吧,只是这样的法子,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深渊之中。 ...... 夜幕拉下,月明星稀。 十月的夜晚,降温的很快。 村尾许家。 院子堆了山包的竹笋,钱木木也没急着处理出来,只弄了三根切成片炒菜,又连着做了红烧肉,和一大钵鸡蛋西红柿汤。 她做菜的时候,还不忘把许家石也叫到旁边,叫他好好看着她做菜的步骤。 在院子里空地处,放着桌子。 菜都摆好,院门忽而被敲响。 钱木木舀饭的手一顿,冲坐着的许家石说:“小石头去开门瞧瞧,看是谁来了。” “好!”许家石迈着大步子,走到院门跟前将门拉开,手里就被塞了一大盘的狮子头,他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扭头喊:“娘,你过来下。” 钱木木眉头一凝。 把装好米饭的碗放下,走到门口。 就见范玉安站在外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婉尔雅,出水芙蓉的身姿,尤为吸人眼睛。 “我家下人多做了些狮子头,闻见你家也在做饭 ,便想着给你家送来点,还请不要嫌弃。” 瞥了眼盘子里,肉球大坨,上面还有亮晶晶的浇头,一看就很好吃......钱木木闻言,有些羞赧的摆手道:“怎么会嫌弃,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家做了红烧肉,我给你也装点吧。” “不必装,我能进去吃吗?”范玉安双手交叠在胸前,眼中闪烁着三分希冀,似乎格外期待能够进来吃饭。 不过是进来吃个饭而已,而且人家又是送糕点,又是送硬菜的,钱木木二话不说,当即就把人给邀了进来。 桌子不大,她又让自家孩子挤了挤。 范玉安家做的菜,在片刻间也端着送了来。 五道菜,还全都是硬菜。 色香味俱全,许家石馋得要命,但又顾忌着外人在场,他眼睛不停的瞟着自家娘亲,暗搓搓的催促着赶紧开饭。 收到来自小石头的催促眼神,钱木木暗暗发笑,把饭都盛好,拿起筷子发号施令般的道:“开吃吧!” 许家石就跟解开绳子的狗狗,得了自由般的撒开手丫子,嘴里塞着饭,筷子半点都舍不得停,一直夹菜。 小碗都冒尖儿了,他才心满意足的,乖乖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其他孩子也都没有太过拘着自己,十分积极的夹着菜。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钱木木侧头去瞧,看着范玉安掩唇轻笑的举止,她扬起一抹羞笑,“抱歉,让你见笑了。” 范玉安抿唇,笑得温柔似水。 “并未,我反倒觉得这样很好。我一直很向往小孩子围坐在桌边的画面,现在圆了这个梦,我心中很开心。” 钱木木眨了眨眼。 “那你自己生啊。” 第226章 要上族谱?我帮你就是了 范玉安垂首,眼中划过一抹失意。 “不了。” 钱木木并未注意到那一抹神色,略微起身去夹了一筷子的菜,“小孩儿虽然有些时候吵得慌,但是他们也能给你很多温暖和小惊喜,你可以考虑一下,生两个陪伴着你。” 范玉安眼中染上了一层雾色。 “我生不了。” 钱木木一愣。 “抱歉,我说错话了。” 几个孩子和李丫儿也齐齐一顿,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看着范玉安,透着小心翼翼和一分的心疼。 范玉安微微摇头,扯唇浅笑。 “这个话是我扯起来的,错不在你,你无需向我道歉,反倒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扫了你们用餐的兴致。” “没有的事。”钱木木张口否认,又道,“我家孩子挺多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常来串门。” 范玉安心中感动,嗓音也随之轻颤:“多谢。” 她刚来许家拜访时就注意到了,这家孩子众多,她也想多亲近一二,慰藉一下空落的心。 有了这一茬,钱木木说话都注意了许多,就担心踩到对方的伤疤上。 范玉安也不是个傻的,默默将这一好意收进心里。 ...... 吃过晚饭,钱木木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围裙解下来挂到柜子边。 走出厨房,就瞅见站在院子里的范玉安。 范玉安手上拿着个篮子,里头放着好几张丝帕,还有一些丝线,在灯笼的照耀下,泛着清冷的白光,看起来金贵的很。 钱木木走近,又瞧了眼。 上头有绣了一半的花样,是一朵牡丹花,精巧细致,活灵活现。 她微惊。 “你手好巧。” 范玉安轻笑。 “毕竟是我傍身的技能,若是不巧,我怕是要饿死街头了。” 原来是绣娘...... 钱木木挑了下眉。 “范姑娘,进来吧,我收拾妥当了。”李丫儿站在卧房门旁,笑意晏晏的招手。 “这就来。”范玉安应了声,又冲钱木木微微顿首,抬脚走了过去。 家里头的娃都出去,和村尾的小孩儿们一起玩躲猫猫去了,钱木木也没在家待着,打算去许秀阳家走走。 将院门给别上,她沿着小路走。 秋收结束后,大部分的田地都空了下来。 桂子和小石头他们,叫了好多小孩儿一起,在稻田里玩躲猫猫,钱木木走在田坎上,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阵阵欢笑声,和一惊一乍的尖叫。 钱木木往那边侧头望,瞥见许家凌趴在草垛子里,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玩得漫不经心。 她忍俊不禁。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骤地望过来。 许家凌的耳尖红了起来,他从稻草垛子里走出来,小声的辩解着:“是二哥叫我来玩的。” 他不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但娘喜欢的就是二哥的那份天真,他也想去靠近,他也想娘能多喜欢他一点。 看着害羞的小反派,钱木木脸上带了分笑意,抬手揉了揉那软萌小脑袋,“好好玩,开心一点。” 她的童年不完美,所以她还挺想让她家这几个孩子的童年是完美的,哪怕生活中会有些小摩擦,她也希望,等以后他们都长大了,回忆起童年时是彩色的,而不是一片黑白。 脑袋上的温暖停留的很短,许家凌眼中却掠过一抹喜色,他轻轻点头道:“嗯。” 看来,他的选择没有做错。 娘,果然是喜欢单纯天真的孩子。 “找到你了!三弟!”许家石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过来,他八颗牙齿全露出来,笑得瞧不见眼珠子,望见站在田埂上的自家娘亲。 他也没跑过来,双手拢成喇叭喊:“娘!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钱木木举手回应了下。 “不了,我要去你三爷爷家。” “好叭!娘你小心着点!”许家石说了句,就接着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钱木木轻柔的推了下许家凌的肩膀,“快去一起玩吧,注意安全,我走了。” “嗯。”许家凌道完,扭头就跑去集合点了。 钱木木也往坡上爬。 黑漆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钱木木,我儿子上族谱的事儿,你是压根就不记得了吧。” 钱木木脚下顿住,往出声处瞧。 一处房檐下,走出来个人。 许菊花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像是在压制着怒火,气道:“你下午那会儿当着众人,往我爹身上泼脏水,你还是人吗?杨寡妇就是骚烂贱货,也配和我爹相提并论?” 钱木木面色淡然。 连话都不想说。 从旁绕过,接着爬坡。 许菊花一急,追上来又说:“我爹为杨寡妇说两句话,那都是看她可怜。说到底都是你太强势太凶了,我爹才会看不下去,替杨寡妇说话。” 钱木木充耳不闻。 脚下加快了速度。 许菊花抓着步子快跑了段路,伸手将钱木木给拽停! “你装什么耳聋!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钱木木眼中无波无澜,冷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许菊花不由得烦躁起来,她面色抓狂了瞬,咬牙道:“我就一个目的,我家许宝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族谱?这个事情一天不解决,你永远也别想好过。”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 她笑了起来。 “要上族谱?我帮你就是了。” 许菊花面色一喜,但转而又有些狐疑。 “你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你要做什么?” 钱木木笑而不语。 抬脚朝前走。 只留下满脸疑虑重重的许菊花。 越想,她心里头越不得劲。 可钱木木难得答应如此干脆,她...... 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 翌日。 清晨时分,村里一些人家就起了来。 全都往东边山林里去,想要趁着人还不多的时候,多捡点竹笋的漏。 村尾许家。 钱木木打着哈欠,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也挂着背篼,带着自家几个孩儿往山里头去,到了山里,就分开各自找着竹笋。 找了一上午,只勉强找到几根小的。 把自家人都聚拢过来,钱木木道:“咱们下午别来了,这山上竹笋已经挖得差不多,再找也发现不了什么,现在咱们回去吧。” 第227章 做酸笋 ‘太上皇’发话,几个孩子当然没有意见,当即就点头答应了。许家石挤到自家娘亲跟前,“娘,下午咱们做酸笋吗?我好想吃你说的酸笋锅啊。” 捏了下那肥嘟嘟的脸颊,钱木木不笑自带了几分温柔气质,她柔声道:“做,今天下午就做,你要帮我的忙,不能出去玩了知道吗?” “知道!”许家石做了个发誓的姿势,“保证听话!” 一本正经的模样,把钱木木给逗笑了,她揉了揉那小脑袋,背起背篼往山下走。 许小宝和许家齐鬼灵精怪的,跑过去抢先牵起自家娘亲的手,末了还不忘冲三个没抢到的,暗搓搓的使得意的眼色。 钱木木看在眼里,只是笑笑也没说话。 旁侧的李丫儿,瞧着自家婆婆脸上荡漾着的笑,那笑中充满了宠溺和娇惯。她垂首泯然轻笑了瞬。 ...... 村尾许家。 午后,茶足饭饱。 钱木木搬着根小凳子,坐到院子里收拾起满地的野竹笋,几个孩子都没出去,十分勤快而乖巧的帮着忙。 竹笋全都剥出来,洗干净后切成合适的大小,放入锅中焯水,随后捞起来放入冷水中。 竹笋太多,钱木木直接用上了水缸。 至于下午做饭要用的水,她提着水桶就去后山脚下水池,挑了两桶水回来。 焯过水的竹笋,要在冷水中浸泡一晚上,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她和自家几个娃将竹笋剥下来的壳,全用脚踢开瘫在院子里,好晾晒干了堆放起来,日后还能拿来烧。 弄完这些,时候也不早了。 饭在锅里煮着,钱木木去取了块腊肉洗涮干净切片,混着竹笋和干辣椒爆炒,最后再放入一把小葱花,香味瞬间提升了个档次。 地里的小青菜长势不错,她又去地里掐了一把来,叫自家娃洗干净后,她扔进锅里炒。 最后,切上南瓜放锅里煮。 等到南瓜汤一好,饭也熟了。 锅圈旁,她还淋了一点猪油。 锅铲下去,把米饭翻过来。 黄经灿灿,捻起一块塞嘴里,大米的香气裹挟着猪油香味,直接把她给香得眯起了眼。 “我也要。”许家凌不知何时出现在锅旁,他略带紧张的眼神,看着钱木木。 钱木木眉头微挑,锅铲舀起一块递了过去。 “小心烫,慢点吃。” 真是稀奇,小反派居然主动亲近她...... 许家凌捏着锅巴,慢慢咬了一口嚼着,沙沙作响在嘴里不停回响,他瞧了眼锅巴,又仰头看着钱木木。 “很好吃。” 原来小反派喜欢吃锅巴啊......钱木木仿若抓住了对方的喜好一般,她锅铲一起一落,立马多了一碗锅巴饭。 “喜欢吃就多吃点,这里多的是。” “啊啊啊!三弟你奸诈!”出去上了个茅厕回来的许家石,看着那一大碗的锅巴饭,羡慕的大声尖叫,他双颊气鼓鼓的道,“娘,我也要!” “好好好,这就给你盛。”钱木木转头拿了个碗,装了一大碗锅巴饭,“喏,够了吧。” 许家石嗯嗯嗯的点头,心满意足的抱着碗出去了。 那一碗锅巴饭还放灶台上,钱木木歪了下脑袋,“是不想吃了吗?” “没有。”许家凌双手捧起那碗锅巴饭,仰首看了眼钱木木,嘴唇嗫嚅了下,什么都没说,他就转身出去了。 其实,他不是喜欢锅巴饭...... 钱木木装了好几碗米饭,米饭上头还铺了红薯,是她悄悄在网络超市里买的蜜薯,蒸饭上边放上一些煮出来,又糯又香,好吃的要命。 天儿还亮着,钱木木夹了些菜,站到了自家院门口处,冲斜对面张家喊了声。 过了片刻,张家的门敞开。 张婶子端着一碗饭菜,走过来倚靠在许家另一边门框上,扯着闲话:“你家挖了多少竹笋?” “我都焯水弄出来打算做酸笋了,大概大半缸的样子吧。”钱木木往嘴里扒拉饭,懒散随意的道。 张婶子眼轱辘一转,凑近八卦的问:“我听说昨儿个,你跟吴婶子在山里跟杨寡妇,还有许大闹起来了,咋回事儿啊?” “就是为了根竹笋,杨寡妇偏说是她的,吴婶子就过来瞅了眼,那杨寡妇一撒泼一闹,成群的男人往上围,许大看不下去就说了两句话。”钱木木大致概括道。 “唉......那杨寡妇其实可恨又可怜。”张婶子眉眼耷拉了下去,“你说男人这死了就死了,她失去丈夫后还要背上骂名,她遭了多少唾弃和白眼啊,同为女人我也明白她心里的苦。” “但她为了能找个依靠,这法子未免极端了些,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找不到知心的人,只能招来一些贪图她身子的。”张婶子又道。 钱木木只回应似的点了下头。 张婶子接着说:“不过,那许大家的闺女,这辈子怕是都要缠上你了。” 钱木木微诧了下。 “干啥这么说?” “因为老祖宗压根就不可能给许宝贝上族谱啊,那可是私生子,败坏风气的玩意儿。”张婶子说的极为笃定,“当初许菊花一意孤行,要生下许宝贝的时候,宗祠的老祖宗就一百个不赞同。” “你想想,未婚生育还妄想登在你家男人的名下,你家男人可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当初咱们村里出了个秀才,受到各方的关注和称赞,都说咱们村的风水好,这要是叫外村的人知道许秀才名下有个私生子,说出去那多难听啊。” “老祖宗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就绝对不可能同意许宝贝上族谱的,更不可能登在你家男人名下。这一既是为了你男人的清誉,也是为了保护村子的名声。” 张婶子说得头头是道。 钱木木寻思了下。 “原来是这样......” 说真的,她以前还挺纳闷的。 不过就是在族谱上记个名的事儿,那三个老祖宗却怎么也不肯松口,就连一向待人和善的村长,也对此事尤为抗拒,甚至都不愿提及。 但......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促狭。 “我有法子,能让许宝贝上族谱。” 张婶子吃饭的手一顿,好奇的问:“啥法子?说来听听。” 第228章 自己的种不敢认 钱木木却故作玄虚。 “等明儿个你就知道了。” “不要,我现在就要听!”张婶子扭捏的甩着手臂,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的撒娇,“木木,说嘛说嘛,你都勾起我好奇了,你不说今儿晚上我就跑你床上睡,赖着你!” 钱木木眼中满是无奈。 单手遮住嘴,贴近张婶子的耳旁,窸窸窣窣说了好些话。 张婶子的脸色一会儿一个样,听到密辛处她差点激动的尖叫起来,听完后她双眼亮晶晶的,炯炯有神。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少了我呢?!” “要去可以,但到时候他们要是记恨上你了,我可不管。”钱木木边笑着,边往厨房走去。 “我才不怕,那许大家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记恨就记恨呗!”吴婶子自个家都不回了,跟着钱木木走进厨房,她自来熟的拿着锅铲,舀了一碗混着红薯的米饭,到外头桌上夹菜。 两人也没去门口了,就坐在院子里吃着饭,时不时的扯两句话,李丫儿也会掺和进来。 院门敞着,一抹倩影走了进来。 范玉安手上端着盘清蒸鱼,施施然的走进来,轻纱裙摆随风摇摆,清逸摇曳。 猝不及防瞅见这么个好看的人,张婶子都愣了下,双手双脚拘束的站起来,胳膊肘捅着钱木木,小声嘟囔:“这人谁啊?” 钱木木凝眉。 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徐婶子隔壁的啊,你没见过?” 张婶子摇了摇头,“徐婶子家隔壁的屋子都空好些年了,我去年年底瞧见有人来修缮,我还寻思着那家人钱多呢,原来是要回来住了啊。” 一盘鱼放到桌上,瞧着空荡荡的餐盘,范玉安扭头看了过来,展颜一笑道:“原来你们吃饭的时辰不定,昨日这个时候见你们吃饭,还以为你们今日也会是这个时辰,不曾想晚了些。” 这昨天送了硬菜,今儿又送...... 钱木木有些遭不住,她把筷子夹在托碗的那只手中指下边,摸着后脖颈,面露羞赧的道:“是,我们家就是这样,这肚子饿了就早点,不饿就晚点。” 末了,她觉着有点干巴。 又添了句:“你还没吃?” 范玉安轻点头。 “尚未,我能在你家吃吗?” “可以可以。”钱木木去厨房,装上一碗饭抽了双筷子,走出来递到对方手上,“粗茶淡饭,你别嫌弃。不够锅里还有,你慢慢吃。” 她还蛮喜欢这个古里古气的女孩儿的,但是连续两天送大菜,她吃不消啊这...... 主要是都不晓得,该怎么回馈。 这是她最恼火的事情。 她不喜欢欠人情。 但对方想要亲近之意,她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和昨儿晚上一样,范玉安在这里吃饭,一个下人打扮的老婆子,就端着个托盘,将剩下两道菜送了来。 老婆子还不忘冲钱木木和张婶子点头微笑。胖胖的身姿,圆滚滚的脸蛋,却又不显油腻和恶心,她笑起来,宛如一个烤熟的糍粑,糯糯叽叽的让人挼。 范玉安学着许家的人,夹了些菜在碗里,坐到了李丫儿的身旁,细声的说着话。 瞧了眼那边的动静,钱木木三两口吃掉碗里的饭菜,去厨房收拾了下卫生,她走出来打了声招呼,就跟张婶子往村里去了。 ...... 村里,村长家。 村长听完钱木木说的,只觉得荒谬。 他嘴边扯起一抹笑,“我知道你一直深受许菊花的纠缠,为此苦不堪言,但咱们也不能信口胡说啊是不是?” 钱木木端起面前的茶,往嘴里送了一口,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沾花涟笑道:“村长,您先别急着下定论。这我说了您质疑不信,那就把许阿春和许菊花叫来,咱们当面对一下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见钱木木如此信誓旦旦,村长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他松口道:“那就按你说得办吧。” 他扭头,喊了声自家大儿和大儿媳。 “你俩,跑一趟许大家和许阿春家,让他们来咱家,有点事要扯清楚。” 村长家是四世同堂,两个儿子和孙子,妯娌间相处的都很和谐,到目前为止都未分家。 被叫的两人,应完声就出门了。 村长哎声叹了口气。 “你苦许菊花已久,我这次就让你胡闹一次,但若是问不出个什么东西,以后你也勿要再提,以免坏了许阿春的名声,他家就他一个独苗,若是咱们欺负独户的话儿传出去了,于你来说也不好听。” “您放心吧,我绝对不是突然兴起。”钱木木道。 村长看着那张脸上的坚定神色,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你,真是......” 一炷香过后。 许菊花和许阿春都被叫来。 几人站在院子里,有檐下灯笼照着倒也不算昏暗。 村长捂唇轻咳了声。 “叫你们来,主要是为许宝贝上族谱一事。” 此话一出,许菊花眼都亮了。 村长以前都不肯张口提及,这次居然如此主动,看来钱木木答应她的,真的有确切做到。 可是,上族谱为什么要叫许阿春来? 许菊花心中存着疑虑,面上也没加以掩饰,她半点不带商量的道:“村长,咱先说好,我家宝贝只能记在许闻书的名下,那可是许宝贝的亲爹,乱搞一通我不依。” 村长瞥了眼许菊花。 “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只有你自己知道。” 许菊花眉头一皱。 “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那边的话茬,钱木木踱步走到许阿春跟前,笑意盈盈的道:“许宝贝是你的种吗?” 许阿春抿紧唇瓣,一双眼微微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句一顿的道:“那是许闻书的孩子。” 钱木木勾唇一笑。 “许阿春,你也算个男人?村长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这事儿,现如今提了就是要好好解决掉,都这时候了,你还咬死不承认,你自己种的,还不敢承认啊。” 许阿春眼睫颤了下。 垂着头,双手微攥。 心中挣扎,眉头都皱紧了。 第229章 许宝贝是我的孩子 瞅着那纠结的神色,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又道:“这可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许阿春你不好好把握,以后可就再也没可能认回自己的孩子了。” 许阿春咬着嘴角,眼中挣扎的神色渐浓,侧头看向相隔三步之遥的许菊花,他嘴唇微启,刚要说话。 许菊花瞳孔一缩! 面色紧绷起来,咬牙厉声道:“许阿春,我跟你说过很多遍,许宝贝不是你的种,我没和你发生过任何关系,你不要自己没婆娘孩子,就惦记着我家宝贝!” 她扭头,狠狠剜了眼钱木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你就是觉得我家宝贝是个麻烦,想要随便塞出去解决掉。钱木木,你说许阿春不算个男人,那你又算个女人吗?!” 钱木木半点不生气。 反而心情极好的抿唇笑。 她嘴里哎呀了声,拍了拍手。 故作自言自语的道:“可惜了,本来是想让许宝贝认祖归宗,从此以后不用被人背后议论是没爹的孩子,更不用被村里小孩儿们叫野种,还顺带排挤的,看来是我好心办了坏事儿。” 没爹的孩子...... 野种...... 每一个字眼,都戳到了许阿春的心窝窝深处,他牙关咬紧,双手紧紧的攥了下又松开,像是终于下定决定了一般。 许阿春夺步上前,站到村长跟前。 面容严肃,眼神坚定且犀利。 “村长,许宝贝是我的孩子。” 突然而来的直言坦白,村长有些发愣,他哑了哑声,呐呐的问:“真是你的啊?” “嗯!”许阿春回答的铿锵有力,“是我的,不开玩笑。” 这事儿弄得......村长揪着袖子擦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他左右看了看,似乎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那这,这......大贵,去叫里正来。” 许闻贵闻言,转头就走。 “你在放什么狗屁!”许菊花上前撕扯着许阿春的衣襟,恨意在眼中宛如浓雾般,“许阿春,我最后说一遍,许宝贝不是你的种。” 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肌肤都露出了些,许阿春丝毫不在意,眼神温柔而宠溺的凝视着许菊花,“小花,许宝贝是我的孩子,我们那次在树林里,你忘了可我没忘。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对你和许宝贝好的,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把日子给过好,比什么都强。” “我过你嘛的日子!”许菊花气得毫无理智可言,扭头就将墙角处的弯刀给抄起来,扬着就冲许阿春砍! 许阿春连连往后避,步子稳健。 一个八尺多的大块头,要制服许菊花手无寸铁的女人轻而易举,可他没动半点手,甚至还嘱咐着道:“小花,你慢些,小心伤到手。” “啊啊啊!”许菊花烦躁的大叫,眼角余光忽而瞥见钱木木,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转移,她举着弯刀就冲! 钱木木弯腰捡起村长家院坝里,用来碾鸡的竹竿子,劈头盖脸的就打过去。 一杆子,正好打许菊花头上。 那竹子尖上,还沾了鸡屎。 臭得熏人,许菊花脸色都变了。 白里带青,顷刻间又泛成肝紫色。 “啊啊啊!钱木木我要杀了你!”她癫狂的大喊,手里的弯刀脱手而出! 径直朝着钱木木飞过来! 钱木木往旁边快跑了几步,轻轻松松的避开。 扑了个空,许菊花更气了。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双手叉腰气得耳朵都红了,愤恨的道:“钱木木,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个歹毒恶心的女人,你男人害苦了我一生,你又来霍霍我儿子,我跟你不共戴天!” 不想和失去理智的人吵嘴,钱木木嗤笑了声,也不怼回去。 这个笑的表情落在许菊花的眼中,无异于藐视,她顿时感觉低人一等了,撸起袖子想要上前,将那破嘴给撕烂。 一道冷声,从屋檐下袭来。 “许菊花,你闹够了吗?” 空气瞬间冷凝。 钱木木朝屋檐下瞧。 就见里正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单手背在身后,眼皮半耷拉着。 走到村长身旁,低头关心了嘴村长的身子骨,转头望着许阿春,“你说,许宝贝是你的种,可真?” “千真万确。”许阿春道。 “行。”里正点了下头,也不在乎其中真假。 “明儿个,我会叫三位老祖宗开个会,到时候看如何给许宝贝上族谱,许宝贝既是你的孩子,那许菊花也是你的婆娘,以后多管着点她,别有点什么事儿就撒泼。” 听到婆娘二字,许阿春脸上笑开了花。 “是,我会好好看着她的,给您二位添——” “等等!”许菊花急声打断,“村长里正,你们不能这样!这样对我和我儿子不公平,我明明就说过无数遍,那许宝贝就是许闻书的孩子,你们这样胡乱给许宝贝上族谱,叫许阿春当我宝贝的爹,我不认!” 里正眉头皱着,仅有的一点耐心耗尽,他直接下最后通牒:“你再这样不依不饶下去,你就搬离这个村子。” 当年私生子的事儿一闹出,他们村子的风评一下子就差了,他受了多少同为里正的人嘲讽,他一直忍着没说。 如今许菊花还闹,他...... 他绝不会忍受这种人留在村子里,继续破坏他们村的风评! 许菊花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有些不能理解。 “我不过就是想让我家宝贝——” “够了。”村长拄着拐杖的手拍了拍,慈蔼而缓的嗓音,不容置疑的道,“适可而止吧许菊花,你如今就两个选择,要么搬离村子,要么把许宝贝上到许阿春的名下。” 村子里风言风语,大多都是许宝贝的。 母亲犯下的错,不该由那孩子来背。 抛出来的二选一,孰轻孰重,许菊花还是分得清的,她高昂着的头缓缓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妥协的意味。 看到这一举动,钱木木勾唇浅笑。 腰间被一捅。张婶子凑近道:“还是你有本事。” 钱木木扭头,也小声道:“因为烦许菊花的不止我一人,解决起来才这么的顺利。” ...... 第230章 厚颜蹭饭 翌日。 清晨,钱木木是被冻醒的。 昨儿个还是大太阳,今儿一下子就降温了。 她从柜子里翻出先前就准备好的袄子,套在外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娘,你起来啦!”许家石扛着一捆柴,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许家凌和许家复。 三人或是扛,或是拖。 都带了一捆不小的干柴回来。 天才刚亮,就已经从山里砍柴回来,钱木木砸吧砸吧嘴,嘴甜的夸赞:“你们真棒!真不愧是娘的小宝贝。” 许家石兹着大牙乐。 许家复浅浅笑着,眉眼弯弯,笑得内敛。 许家凌面色淡淡,可那双眼中的波浪却起起伏伏,显然也是开心的。 钱木木又大大方方的,揉了揉三个小家伙的脑袋,“这么早就去山里一定累坏了吧,赶紧去歇会儿,然后把东西收拾收拾,待会儿我还要送你俩去镇上呢。” 小复和小凌都是个懂事的,也从不会让她帮忙,东西都会自己收拾。 许家凌和许家复,轻点了下头。 抬脚,朝着卧房里走。 许家石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又拿着柴刀往院门外走。 “小石头,不歇会儿啊?”钱木木都走到厨房门口那儿了,瞧见许家石向外走,她扯着嗓子问。 “不了娘,我再去砍两捆。”许家石举起握着柴刀的那只手,头也不回的冲后挥了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钱木木闻言,也没多说。 走进厨房,舀水端到外头洗漱。 腿边被一个毛绒脑袋蹭了蹭,她低头瞧着。 肥肥胖胖的许幸福,歪头挨蹭着,见她在看它,还不忘冲她咧嘴笑。 钱木木抿唇轻笑,手指沾了点水冲许幸福甩。 许幸福一蹦一跳的躲开,煞是可爱。 正玩闹着,院门口冒出了个小身影。 “许婶婶,石头呢?” 剩饭扒着门板,环顾着院子四周。 钱木木侧身,笑着回道:“上山去砍柴了,刚走呢。” “那我去追他!”剩饭说完就跑了。 钱木木扭回脑袋,湿哒哒的手往身上一擦,捧起许幸福干干净净的脑袋挼了挼,随后才开始洗漱。 许幸福,她每隔一月都会给它洗个澡。 黄色小土豆,又萌又可爱。 洗漱完,把盆子放到墙角处。 把灶孔里的火给烧起来,往锅里掺水,烧水的间歇,她又去后院掐了把小青菜洗干净。 水烧开,往里下面条。 热水煮沸,来回翻涌着。 不一会儿就熟了,把小青菜扔下去烫熟。 每个碗里都调了个小料,还放了小块猪油。 她正忙着夹面条,许家齐和许小宝也起来了,睡眼朦胧,软声软气的冲她喊:“娘~” 钱木木听得心都快要化了,手头装面条,嘴上催促着:“快去洗把脸,吃早饭了。” 两个小不点,糯糯的点头。 去拿盆子舀水洗脸。 乖巧,不吵不闹。 面条都装好,放灶台上。 钱木木端着碗面条,走到李丫儿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丫儿,我煮了面条,你吃点吧。” 房门打开。 李丫儿困得眼皮都有些睁不开,她强撑着困意,“娘,辛苦您了,儿媳实在是身子太乏了。” “辛苦啥辛苦。”钱木木弯腰走进,将面条放到床头大柜子上,“里头我放了盐在下边,你搅合搅合吃了再睡。” 李丫儿点头。 盘腿坐着,拿起筷子慢慢搅拌。 看着一脸疲倦的丫儿,钱木木有些心疼,“一会儿我要送小凌和小复去镇上,你就搁家里睡觉,锅里头还有面条,你中午饿了就烧火热一下吃点垫垫,我回来了再给你做顿好的。” 李丫儿牵着嘴角,露出一个疲累的笑。 “好,我听娘您的。” 说罢,她弯腰嗦面条。 钱木木也不干杵着,去端了自己那份面条,呼哧呼哧的吹气,往嘴里送面条。 两碗面条下肚,她琢磨了下。 还是不放心。 烧火,蒸了一锅米饭。 炒了菜放锅里,中午烧火热一下就行。 都给准备妥当,她窜去李丫儿的房里说了下,就将牛车套上板车,带着两个小家伙,向镇上出发。 ...... 花开镇。 送完娃,钱木木就赶着折返。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娘,你可算回来了!”许家石宛如盼夫石一般,站在院门口,看见钱木木,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钱木木卸下牛车,闻言面上带了浓浓的歉意,“等久了吧,我马上就去做饭。” 许家石摆手。 “娘,不用做,那个漂亮姐姐今天也带了吃的,好多呢。” 钱木木眉头微蹙。 把板车推到后院时,她往桌上瞅了眼。 八道菜,荤素都有。 她凝了凝神,黄牛也牵到后院,抓了把干草喂着。 拍了拍衣角沾的干草,钱木木去洗了下手,坐到桌前。 范玉安芊芊玉面,笑得温柔。 “钱姐,今天我也厚颜来蹭饭了。” 钱木木扯了下嘴角。 “你这话说的......” 该是她说才对。 菜都端来了,而且还这么丰富美味。 钱木木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拿着筷子就吃。 几个孩子也狼吞虎咽的,吃得一个比一个快,她连着提醒好几声,才将速度给降下来。 吃完饭,李丫儿困得不行。 跟自家婆婆打了声招呼,就回房去睡了。 钱木木收拾着碗筷,许小宝捧着肚子走过来,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娘,肚子痛痛。” “瞧,我就说让你慢点吃吧。”钱木木眼中满是无奈,拉着许小宝到树下椅子上,轻柔的顺时针揉着。 许小宝打了好几个嗝之后,感觉顺畅许多,脸上也随之扬起了三分笑容,“娘,我不痛啦。” 惩戒似的拍了下那脑袋,钱木木咬牙假装凶道:“要是再敢抢着吃,新年礼你就拿不到了。” 小脸染上紧张,许宝贝急忙道:“小宝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急着吃饭了, 娘亲~” 见小家伙被吓到,钱木木哪里还凶得下去,语气软了下去,“好啦好啦,跟你闹着玩呢,去找你二哥玩去吧。” “嗯!”许小宝开开心心的蹦着出门了。 “真好啊。”范玉安面容柔和,眼中满是羡慕。 第231章 手艺活 钱木木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是没见他们皮的时候,让我心都要操碎了。” 范玉安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这才是家呀,这才是一家人呀,那像我孑然一身无所依,我来这里也是为了疗伤。” 疗伤…… 钱木木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没见有哪里受过伤的痕迹,她歪了歪脑袋,谨慎的没有多嘴询问。 隐私没有说出来,就说明人家不想讲,再去多追问,反而惹人烦。 衣角被拽了拽。 钱木木低下头,看着许家齐扬唇浅浅的笑着,“你没有出去玩吗?” 许家齐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钱木木注意到这小动作,弯着膝盖蹲下,拿着小家伙的双手,轻声问:“怎么啦?身体不舒服?” 许家齐摆了摆头,“不是。” 钱木木眉头微挑。 “那是什么?” 许家齐张嘴欲言,又突然闭上,内心像是很纠结一般。 钱木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很有耐心的道:“小齐,还记不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 许家齐小鸡啄米的点头。 “记得,娘说过,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然后一起商量,一起决定,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钱木木眼中扬起赞扬的笑,“所以,你现在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许家齐撅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想,我想,我想跟着范姐姐一起学刺绣。” 钱木木眨了下眼。 她笑语嫣然:“当然可以啊,你想学什么娘都会支持你,只不过……” 她扭头看向范玉安,“范小姐,你意下如何?” 范玉安唇角勾起,“今日你不在时,我见小齐好奇,便教了他一会儿。他是个很心灵手巧的孩子,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很乐意传授他一些独门手艺。” 两边都同意,钱木木更没有意见了,她又问:“这个束修,你怎么收?” 毕竟这个是学费,还是要问清楚的,而且她也不想占范玉安的便宜。 “不过是一点自个琢磨出来的技巧,束修就不必了,这孩子愿意学,我也很乐意教。”范玉安道。 “那不行。”钱木木拒绝的很果断,“这个钱你必须收,这三天两头你都往我家端吃的,还端的都是大鱼大菜,我再厚的脸皮遭不住,你怎么搞啊,你还是收了我比较安心。” 看出对方不想欠人情,范玉安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虽说她也不差那一两个钱,但话说到这份上…… 凝眉想了想,她道:“那便意思一下,收个三两银子,如何?” 钱木木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收费,她抓了抓头皮,“这个钱收的合理吗?会不会少了点?” “如此便够了。”范玉安道。 钱木木咬着嘴唇上的死皮,沉吟了一下,“行,你等会啊。” 起身回屋里边,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三两银子,包在手帕里走出,将银子放到范玉安手里。 “你点一下。” 手帕抱着的银子,范玉安未分半点眼神打开瞧上一瞧,她笑意晏晏,“都是左邻右舍,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钱木木莞尔一笑。 揽着许家齐坐到椅子上,她搂抱着小家伙,“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去范小姐那边开始学做工了啊,万事不可马虎,拿针的时候也小心些,尽量别扎到自己。” “小齐知道啦!”能学自己想学的东西,许家齐眉眼弯弯,笑的很是开心,他学着自家娘亲抱人的样子,也搂抱了回去,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害羞的说: “小齐喜欢娘亲,好喜欢,好喜欢。” 钱木木抿唇笑着,抱紧怀里的小夹克,狠狠的蹭了蹭那软乎乎的脸颊。 “娘也爱你,喜欢死你了!” 看着母子二人互动的温馨场面,范玉安眼中的羡慕越发浓烈,与此同时她心中也生了些许悲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可奈何。 …… 风起云涌,天气转变。 一阵风呼啸而过,便已经到了寒冬腊月,雪花在天空中飘零落下。 缕缕热气从嘴角溢出,转为森森冷雾在空气中滞留了一瞬便消失殆尽,钱木木裹紧身上的衣裳,双臂互相环住,佝偻着腰掀开厚厚的帘子,走进堂屋里边。 “这见鬼的天,真是冷死了。”她一边抱怨,双手伸在火堆旁烤着,“这出去一会儿,手都给我冻僵了。” 怀孕三个月多的李丫儿,肚子隐隐显怀,她脸颊白里透着红,气色好的不得了。 “娘,那地里头的白菜长的还行吗?” “好着呢好着呢,今儿晚上咱们也别弄什么大菜了,直接整一大锅白菜粉条煮来吃,霜降过后的白菜可香可甜了。”钱木木揉搓着双手,做到一根长凳上,嘴上说着。 李丫儿最近食欲渐长,她一听完今晚可以吃白菜煮锅,顿时来了兴致。 “那咱们今儿晚上在堂屋里边吃吧,一会儿我把锅给架起来,先烧点热水。” “娘!娘!娘!”许家石举着手,浑身像是充满了力量,兴奋的不行,“我来做!让你们都尝尝我学这么些时候的手艺!” 钱木木脸上晕染开了三分笑意,“行啊,让我瞧瞧你手艺有没有见长。” “娘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说也不能太撇呀,我指定今晚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好好惊讶惊讶!”许家石单手叉着腰,一手抹过鼻子,颇为骄傲自满。 看着小家伙脸上自信的笑容,钱木木轻轻的笑了笑,也没打击人的自信心,附和着说了两句夸赞人的话。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许老太太嘴里哎呦着走了进来,她跺了跺脚上沾染的雪,找了个凳子坐下,烤着手和脚。 钱木木从墙边的小桌上拿了个碗,倒上一碗热茶,递到许老太太跟前。 “婆婆,这大雪天的你来村尾干啥?这不遭罪吗。” 许老太太双手接过热茶,滋溜的喝了一口,冻的有些麻木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暖和了起来,她又喝了两口,长舒一口气。 第232章 感情寄托 “这不没几天就快过年了嘛,我想着说来问问你,这过年有啥打算,年夜饭去老宅那边吃吧,咱们趁着大过年的,好好聚一聚热闹热闹。”许老太太道。 “可以啊,没问题。”钱木木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年夜饭自家人吃也好,去老宅那边吃也行,反正过年就图一热闹。 得了对方的答应,许老太太又喝了几口茶,啧了一下嘴,瞅着碗里边的茶叶,她赞叹道:“你这茶叶还不错,待会给我装点儿,我带回去给老头子也喝喝,他就好这一口。” 钱木木直接把桌上的那罐茶叶,塞进许老太太的怀里面,“这您都拿去吧,我之前在县里边买好几罐,还有多着呢,您不够再来找我拿。” 许老太太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那里攒了好些鸡蛋,你待会儿让石头去都拿回来,每天做两顿给丫儿补一补,她现在身子不利索,多照顾些。” “我知道。”钱木木点头答应。 说完正经事儿,许老太太也没急着走,扯着李丫儿说了好些话,又是关心肚子里的曾孙,又是询问李丫儿的身子骨。 钱木木在旁边坐陪着,抓了一把焦糖瓜子,慢悠悠的嗑着。 院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喊。 钱木木把瓜子随手就塞进许老太太手里边,她起身撩开门帘,双手插进袖子里边,走到院门口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刘翠翠。 钱木木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有些冷,她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你来做什么?” 刘翠翠把手上的篮子递过来,里边装了好些菜,有红菜苔,洗干净的萝卜,还有茼蒿。 “这是我刚从地里边摘的,新鲜着呢,给许婶婶你吃。”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局促和紧张,她抿着下嘴唇,十分担心对方会说出拒绝的话。 垂眸扫了眼篮子里面的菜,钱木木看着门外的人,有些拿人没办法的叹了口气。 “刘翠翠,我家有菜也一顿顿都吃的很好,你不用每天都来送菜,你做这些真的都是无用功,你不如把重心多放在你家男人身上。” 刘翠翠眼中眸光闪烁,眼底似乎还泛起了盈盈泪花,她吸了吸冻红的鼻子。 “我就是想对你好,不要拒绝我好不好?许婶婶,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想亲近你。” 钱木木眉头皱紧,眼中划过了一丝不耐烦,她语气有些不好的质问:“你这亲近的有些过头了,而且你真的确定你接近我的目的单纯吗?” 当时她是觉着刘翠翠被许闻芳给欺负的太惨了,才出于怜悯多关心了些。 可这妮子好像,把她当成了唯一的救赎,总是做一些过分亲近的举动,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 尤其是这一阵,各种行为都太过于明显,而且刘翠翠年纪也不大,有点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刘翠翠哑然了一瞬间。 她眼神有些忽闪,像是为自己找着理由一般的说:“我就是,我,我就是喜欢你,想要对你好,我不觉得这样有错,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我喜不喜欢……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钱木木有些抓狂,她拍了下额头,“我郑重告诉你,你那点心思我一看就清楚,所以算我求你好吗,真的别来我家了。” 刘翠翠眼中划过一抹痛色,浓烈而灼人,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那,那,那我……” 眼眶红红的,像是受尽了委屈。 看着那张蜡黄蜡黄的脸,仿佛风衣使劲吹就能给刮走的身板,钱木木叹了口气,总归有些不忍心。 “快些回去吧,天冷路滑小心一些。” 刘翠翠被打发到了路山村,嫁的人家是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家徒四壁,日子过的极其清贫。 张婶子和许寡妇也跟她说过许多刘翠翠嫁过来后,生活上的一些事情。 那老头家里边穷,还喜欢打人,之前的婆娘就是被打死的。 刘翠翠嫁进来后,也几乎三天两头的被打,她每每听着,都万分感慨,但也仅限于此。 但一码归一码,刘翠翠日子苦又不是她造成的,只能同情但不能接受对方的感情寄托。 只要是真接受了,那还得了? “这个菜你收着好不好?只要你收了,我立马就走。”刘翠翠言语间充满了恳求,冻得开裂的手握着篮子的把柄,手臂微微颤抖着,像极了纤细的竹竿任风吹打着。 钱木木单手扶额。 “是不是我不收,你就一直杵在这里不走?” 刘翠翠双眼直愣愣的睁着,也没有张口说话,却将自己的意思给表达的淋漓尽致。 钱木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浑身上下的暖意都被卷走,她实在没功夫耗在这里,将篮子给接了过来。 脸上的不耐烦越发明显,她摆着手驱赶着:“行了行了,我收了,你赶紧走吧。” 送出去的好意被收下,刘翠翠丝毫不建议那明显敷衍的态度,她脸上扬起了明媚灿烂的笑容,转头就甩着手走进了风雪当中。 瞧着那一抹单薄的身影,钱木木眉头蹙了蹙,啧了一声,转头进了屋里边。 过了会儿。 许家石火急火燎的跑出门,追上那单薄又纤细的身影,他快跑了几步冲到人跟前。 把手里边的护手霜瓶子递过去。 “喏,给你。” 东西给完,许家石打了个寒颤,缩着肩膀朝着自家跑去。 看着手里边泛着丝丝暖意的小瓶子,刘翠翠嘴角缓缓勾起,眼底彻底红了,眼泪汹涌肆意,颗颗饱满滚落。 她双手攥紧小玉瓶,双膝蹲下哭的泣不成声,肩膀微微抖动着。 一边哭着,她一边亲吻着那小小的小瓶子,像是感情终于得到了宣泄,幸福而心酸的眼泪洗刷着她的双眼。 冷风掀过,她脸颊微微刺痛。 可她的心里,却住进了一个太阳。 …… “娘,我跑了这一来回冻的个半死,你有什么奖励呀?”许家石双颊冻的微微泛红,嬉皮笑脸。 钱木木顺手就把瓜子给递了出去,“给你,奖励。” 第233章 一家的贱人 不过是家里边最寻常的瓜子,可许家石也没嫌弃,全都给吃了个干净,末了还找钱木木要。 瓜子家里备得很多,小家伙要吃,钱木木转头就去柜子里装了一大盘,让人自个抓着吃。 许老太太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要离开,临走到门口处,她扭着脖子冲钱木木道:“年夜饭我没叫老二家,这家里头有人去世了,老二家的也不好在外头吃饭,所以就咱们三家一起吃个饭。” 钱木木莞尔。 “好,我知道了。” 也不是出去走亲戚吃大席,自家人其实不必避讳这么多,小老太太这么做,无非是在顾及她的心情。 钱木木送着许老太太出了院子,目送人远去,她从屋檐下边抱了些柴垛子回到堂屋里边,往火坑里扔上两块,让火烧得大些。 寒冬腊月,天黑得早。 没坐一会儿,就渐渐暗了下来。 厨房里冷嗖嗖的,钱木木不愿去挨这个冻,在火坑旁就把蒜给扒了,又磨蹭了会儿,才去厨房蒸饭。 “娘,我砍了四棵白菜。”许家石抱着四棵挂着雪花的白菜,他半张脸都被遮盖住了,脸颊被冻得泛红。 白菜放到地上随手拖过一个盆子,把菜堤给砍掉,白菜一片片的扔盆子里,许家石手上干着活,嘴上问:“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钱木木弯腰,从大坛子里抓出一把酸菜和一把酸笋,分两碗装的搁灶台上。 她站到厨房门口,扬着脖子冲屋内喊:“小齐,今天该你烧火了!” 话音落地,掀开帘子走出来的是许小宝。 她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的淌过雪地走了过来,“娘,五哥哥还没有回来,小宝给你烧吧。” “好啊。”钱木木点了下头。 末了,她又往院门外看了眼,心里暗暗嘀咕:难道还在范家没有回来? 她挠挠头,转身进厨房剁蒜,打算炒个酸菜开开胃,用来拌饭吃。 炒酸菜就是为了炒热而已,猪油放进去,锅铲三两下翻了下就出锅了,她把围裙解下来,随口跟许家石交代:“小石头,一会儿你做白菜锅,记得把酸笋下进去,酸溜溜的好吃点。” “好。”许家石乖巧答应。 钱木木抬脚,走到院外对面范家。 抬手敲了下门,她扯着嗓子喊: “小齐,该回家吃饭了。” 过了片刻,院门拉开。 范玉安嘴角一抿,眼梢微微扬起,笑得十分温柔,“小齐前不久就走了,不在我这儿。” 钱木木眉头微挑。 “是嘛......” 她顿了下,又道:“我们家今晚吃白菜锅,你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点吧。” 范玉安欣然答应。 钱木木冲对方顿首了下。 转头便回了自家厨房里边,找到两个孩子,“你俩有没有看见小齐?” 许家石双手浸泡在水里边,动作麻利的清洗着白菜,闻言手上一停,他有些纳闷的道:“小五不是在范姐姐家吗?” “我去了,没在。”钱木木双手叉着腰,眉头微微蹙起,心里边有些急躁,有些待不住。 “我出去找找,你们在家乖乖的,别把这事儿告诉你嫂嫂。” “好~”许小宝软糯的道。 “娘你去吧,找不到的话回来叫我。”许家石说完,又接着洗菜。 钱木木临走前拿了把弯刀傍身,这里不比她待的世界,在这里夜间是会出现野狼和野猪的,不碰上还好,要是碰上那必然少不了一顿厮杀。 循着村尾附近的小路,钱木木一路向前,四处张望,双手拢成喇叭的喊:“小齐!小齐回家吃饭了!” 话音落下,没有半点回应。 她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心中也越发担心起来,小齐从来不是个爱乱跑的孩子,这突然之间不见了人影…… “啧!”钱木木烦躁的抓了下头发,加快了脚步,嗓门往大了喊,企图这样能让许家齐听见,然后赶紧回家。 …… 一处房屋的阳沟后边。 “你少胡说,我才不娘,我是真正的男子汉,我学的这个也不是丢人现眼的东西!”许家齐身形微微颤抖,攥着的小拳头也有些握不紧。 性子自小软弱的他,根本不擅长应对于这样的场面,但是他也不想任由着对方欺负了去,只能强撑着呛声。 将那软弱胆小看在眼里,王狗蛋越发得意了,他斜斜垮垮的站着,像极了二流子。 “你拿针学刺绣,那不就是娘们才会学的东西嘛,你直接承认你是娘们不就得了,狡辩这些干什么呀,你看我们大家伙信不?” 这话一出,几个跟王狗蛋玩的很好的二流子也跟着附和。 “学这种东西真是丢死人了,你就不配当个男的,去死!丢人现眼的东西!” “要我说你也别穿这种衣服了,改成穿裙子吧啊,那样才配你啊,娘们唧唧的东西。” “可不嘛,你娘是个破烂贱货,你也跟着学些登不了台面的娘们手艺,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像女的一样嫁给个男人呀哈哈哈哈……” 其中许疙瘩笑得尤为猖狂,他看着许家石被养得健健康康的脸蛋,双手白白嫩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眼中划过一抹愤色,他气恼的上手狠狠推了一把,见没把人给推倒,他又接连推了好几下。 直接将人给推倒在积满了雪的沟里边,那沟里边好些污水堆积在里头,许家齐屁股一坐上去,下半身直接湿了个透。 污水也粘在了裤子上,还有黏腻的腥臭味,这些日子被自家娘亲保护的太好,突然受了这委屈,他瘪着嘴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哈哈哈……哭起来的样子更像个女的了,丢脸玩意儿去死!”许疙瘩故意脚踩在阳沟里边,沾了脏污的水之后,才抬脚使劲踩着许家齐的衣裳。 踩踏似雨点般落下,许疙瘩心中怒意难消,他加大了力度,嘴里愤恨的道:“你娘害死了我姐,我那侄子本来就是你爹的孩子,是你娘在中间做梗,才让他胡乱认了个爹,那个许阿春根本就不配做我姐夫,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一家子的贱人!” 第234章 狼狈的像条狗 “我都穿不上的新衣服,你个小杂种也配?!去死吧,去死吧你!”许疙瘩咬牙切齿,越说越气,他心中划过浓烈的恨意,高高抬起脚就要踩许家齐的脸—— 腰间骤然一痛! 许疙瘩横空砸了出去,摔在脏污的沟里边,猝不及防的意外,他嘴巴都没来得及合拢,直接呛了一口脏水。 他恶心的站起来,抠着嗓子干呕,脸色都长成了肝紫色。 双手伸在许家齐胳肢窝下边,将人从沟里边捞起来,钱木木眼中渗满了心疼。 解开许家齐外边湿掉的厚衣裳,她脱下身上的袄子,给人披上扣子也给全扣上,单手将人揽在身后。 “许疙瘩,屁股上的伤不疼了呀?”钱木木眼中冰冷如霜,嘴边挂着一抹讥讽,心中怒意更甚。 旧伤被重提,许疙瘩都忘了嘴里面的恶心,他揪着袖子擦了擦嘴边,双目燃烧着熊熊愤怒的火焰。 “你不配提这个事情!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他面红耳赤的呵呵笑着,笑声中是数不尽的嘲笑和奚落,“一个破坏家庭的贱人,一个娘们唧唧的小杂种,果然都是一个门走出来的,贱的让人好笑。” 钱木木气势凌人,三两步上前抬腿是一脚! 胸口如遭雷击,许疙瘩痛的面目全非,他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捂着胸口勾搂着腰往后跌了好几步,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 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钱木木高抬腿往下压,朝着那瘦弱的肩膀劈下去! 巨石一般的压下来,许疙瘩根本遭不住,双膝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他痛的嗷嗷叫。 瞥了眼自家小孩身上的脏污脚印,钱木木也在泥潭里边踩了下,脚尖摁在许疙瘩的手背上,面无表情的来回转动着脚尖。 钻心刺骨的痛,许疙瘩眼睛都睁不开,生理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他鼻涕淌着,终于受不了的开始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许婶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整许家齐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好痛你快点拿开脚。” 钱木木静静的欣赏了一下,抬脚踹倒许疙瘩,扭头看着王狗蛋和几个小屁孩。 她歪着头,笑的面容和善。 那双眼中,却寒射着冷光,好似能杀人一般。 “就是你们把我家小齐给带到这里来的是吧?” 王狗蛋虎躯一震,他哆嗦着道:“我我们就是,我们就是想找他玩一玩,没有其他的意思。” 另外几个小孩也跟着说: “对呀对呀,我们就是好奇许家齐学的刺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没有欺负他,我也没有动手打他。” “许婶婶,我是你半个侄子呀,我跟许家齐还是同宗的兄弟,我没想收拾他。” “动手打人的就许疙瘩一个人,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旁边看了一下下而已,许婶婶千万别打我。” 食指扫过几个小孩,钱木木面色凛然,放狠话威胁道:“我家小齐是个乖孩子,不可能主动招惹你们的,今天这个事情我一定会找你们的家长好好说道说道。另外,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尤其是你。”她指着王狗蛋,着重的点了一下,“你最好给我小心点,要是再敢欺负我家小孩,我不会动手打你,但我会找你爹娘讨回公道。” 王狗蛋瞳孔缩了一下,身子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抓蜻蜓的时候只是随便欺负了一下许家石,他爹娘就被许婶婶摁在地里边,被打的狼狈像条狗。 这要是再让爹娘知道,他得罪了许婶婶,他皮都能被扒一层。 想到这里,王狗蛋心生恐惧,照急忙慌的摇摆着脑袋,表着态度:“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很好,记住你们说的话。”瞪了每个人一眼,钱木木牵着许家齐的手,绕出阳沟。 …… 村尾许家。 “天呐,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弄得这么脏。”李丫儿嘴上惊叹着,马不停蹄的起身去拿毛巾,还有换洗衣服过来。 堂屋里边火烧的很旺,暖意融融的。 钱木木也没去房里边,直接在堂屋里,将许家齐身上的衣服都脱掉,用湿帕子给他擦了下身子,又亲手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 许家齐神情呆呆的,眼神落不到实处,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钱木木瞧着越发的心疼,在那脑袋上面揉了揉,温声着唤:“小齐。” 许家齐瞳孔划过一丝涟漪,渐渐回了神,他看着眼前的自家娘亲,慢半拍的酸涩和委屈,像是开了闸一样的涌上心头。 他嘴唇抿着,眼泪滴答滴答的落着,委屈至极的双手伸长,求着要抱抱。 最看不得自家小孩哭的钱木木,看着那一颗颗的珍珠往下落,她心都快要碎了。 双膝跪地,她都还没伸手,小家伙就已经贴了上来,双手紧紧勒着她的脖子,脑袋埋在脖颈里哭的泣不成声。 一只手环抱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后背,钱木木温柔的安抚着小家伙的情绪。 “不委屈了昂,那许疙瘩欺负你的招数,娘都已经成倍还了回去。他胸口狠狠被我踹了一脚,肩膀怕是也要痛好几天,咱们小齐乖,不哭不哭……” 话音不断,说的口干舌燥。 总算把小家伙的情妇给渐渐安抚好了。 她扯开那勒着的小手,掏出手帕擦着许家齐满脸的泪痕,“乖乖,不哭了啊,以后见着他们避开点,实在不行你就大喊,我一定会听见,然后来救你的。” 许家齐抽泣着,又贴了上去。 小家伙心里边还在害怕,钱木木也不敢强行将人拉开,只能继续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对那许疙瘩和王狗蛋一群人越发的厌恶。 那群狗兔崽子,她回头一定要好好去找他们的家长,好好清算一笔账。 “好啦五弟,不哭了。”许家石笨拙的拍了拍许家石的脑袋,“你二哥我今天大展身手,煮了一锅的白菜,你多吃点就不委屈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安抚着,范玉安更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包糕点,捻起一块抵到小家伙的嘴边。 “听说人受委屈的时候,是甜食最管用了。” 第235章 新年将至 糕点的甜香飘进鼻子里,许家齐嘴唇微张含住,芙蓉糕在嘴里化开,甜滋滋,软绵绵的。 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沙哑着嗓音讨要。 看见小家伙肯吃东西,范玉安笑意盈盈,又拿起一块递了过去,像个邻家大姐姐,温柔又大方。 许家齐连着吃了好几块,心情有所好转,他揪着自家娘亲手上的帕子,自顾自的擦干净脸上的泪。 钱木木抿着嘴唇笑了笑。 抬手在那脑袋上轻轻的抚摸了下,她站起身去厨房里拿餐具,准备吃晚饭。 冷冽的风呼啦啦的吹,雪花犹如瀑布一般倾倒下来,将大地给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宛如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大棉被。 外面冰天冻地,村尾许家的堂屋里边却是和乐融融,门帘抵挡着风雪,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透风。 一大家子人围在火坑旁,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从大锅里边夹菜,时而交谈两声,时而吭哧吭哧的吃着饭。 “娘,你明儿个是要上镇上去,对吧?”李丫儿夹了块白菜,又舀了点汤在碗里拌着。 钱木木点了点头。 “对,上个月的时候我问了苏先生,他说是这两天放假,能放半个月,我明儿个去镇上小凌兄弟俩给接回来。” 李丫儿扒拉了口饭,慢悠悠的嚼完咽下,“那您别忘了买对联,这几天也该贴了。” “我都记着呢,放心吧。”钱木木弯着腰伸筷子夹菜,嘴上应和着。 一大锅的白菜,全都造了个干净,最后一点儿底汤都拿米饭给拌了吃完。 碗筷端到厨房里边,钱木木冷的蹑手蹑脚,手脚飞快的将厨房里的卫生给收拾干净,又赶忙跑回了堂屋里边。 吃了饭过后烤着坑火,极其容易犯困,钱木木也没有多坐,简单洗漱了下,便回了屋里边睡觉。 …… 翌日。 天才麻麻亮,钱木木就起了来,敷衍的洗了把脸,驾着牛车就往镇上赶。 昨晚吃饭那会儿下了雪,后来就停了,地上也没有太厚的积雪,牛车走起来还算顺当。 时辰还早,残月挂在高空,洒下清冷的银辉,满地的雪折射出白皙的光泽,照亮了沿途的路。 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缓缓来到了镇上。 钱木木将牛车停在镇外,背着个背篓先去了深巷,点开网络超市买上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坚果,糖果零食也没忘了买,又买上好几副手写对联。 其他杂七杂八的配料,也相应的买了点,她全都一股脑塞进背篓里,上边盖了个麻袋遮掩。 驮着一大背篓的东西,走出巷子,朝着城南巷尾走去。 两个小家伙,如往常一般守在大门口那儿翘首以盼。 看见钱木木的声音出现在巷子口那儿的时候,他们按耐不住的拎着包裹跑过去,脸上是抹了蜜的笑。 “娘!”许家复中气十足的喊,他张着个手抱着钱木木的腰,埋首在里面狠狠的蹭了蹭,他依恋的道,“我好想你……” 轻轻的揉着怀里边的小脑袋,钱木木温声说:“我也想你。乖啊,一会儿咱们就回家了。” 她轻轻将小家伙给推开,扭着头看向许家凌,“小凌。” 许家凌嘴唇抿了抿。 “娘。” 肯主动叫娘,也算是一大进步。钱木木点了点头,笑语嫣然的道:“乖乖。我去跟苏先生打个招呼,咱们就回去。” 说罢,她抬脚走进黑漆大门中,与苏南浙互道了声新年好,又听对方说了一下两个小家伙的学习进度。 苏南浙喝上口茶,润了润嗓子,他道:“许夫人,你家老三头脑聪慧,思维敏捷,在我这里属实是屈才了。” “您明年还是把他送往更好的学府深造比较好,这也有利于他将来的仕途发展,这么个小地方实在是埋没了他的才能。” 钱木木深以为然的顿首。 毕竟是书中的第一大反派,不管是智商还是执行力都要比一般人要强。 回头跟小凌那孩子好好聊聊吧,看他是什么想法,要真的有这方面的需求,那她肯定是会支持的。 “另外。”苏南浙斟酌了下言辞,才继续道,“你家老二在武术方面有独到的见解,若是你家的财政条件能够支撑的话,可以考虑把他送进比较好的武术道馆,好好深造一下。” “好,我知道了。”钱木木向上方颔首,“多谢您提点,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就先告辞。” 也不是认识一两天的生客,苏南浙也没太多的讲究,闻言只说:“慢走,不送。” 钱木木出了屋子,牵着两个小家伙走到镇外,坐上自家的牛车,缓缓的朝着路山村回。 …… 等到家的时候,天也渐暗了。 钱木木把背篓放堂屋,板车给卸下来,黄牛也给拉到后院去用干草喂着。 累了一天,钱木木也也没闲功夫做饭,她走进厨房本来打算随便做一餐,明天再好好做顿丰富的,却见锅里边蒸着红薯饭。 许家石像个小大人一样,踩在凳子上,拿着锅铲翻来覆去的炒着菜,见到自家的娘亲回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咧着嘴笑了下。 “娘,你回来啦!” 十二岁的小不点,笨拙的炒的菜,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却将钱木木心给暖了个透。 这些日子她也算宠家里的孩子,可每个孩子都很自觉,也十分的听话又勤快,从来没有想过偷懒。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心疼,又感觉心酸,自家小孩勤快是好事,可这未免也太懂事过头了。 她上前将小家伙抱起来,把锅铲给拿了过来,接着翻炒锅里边的菜,有些无奈的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回来做饭吗?” 许家石挠了挠后脑勺,傻憨憨的笑,“我就是想着娘你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能有口热乎饭吃,心情说不定会变好。” 钱木木的心里像是塞进去了一块灼热的炭,暖得她眼眶发涩。 “傻不傻。” 许家石两只手叉着腰,不满的哼唧了一下,“我才不傻呢,为了娘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236章 厚脸皮 钱木木抿唇。 心里边有些五味杂陈。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几个孩子中,她总是会较多的偏心于小石头一点。 就真的没有办法,六个孩子都很懂事乖巧,但唯独小石头深得她心。 …… 年关越发逼近,村里也逐渐有了过年的味道,只不过今年注定是个穷酸又贫瘠的年。 秋收官府征税,几乎一半的粮食被收了去,后面村里又爆发了土匪抢劫,好些人家都遭了难。 几乎是人财两空,双重的打击让一些人的家庭陷在阴霾里,到如今都还没有走出来。 现在村里大多数人家差不多快要弹尽粮绝,全靠最后那一丁点的粮食,苦苦的捱着。 人饿到极致,被逼到一定程度,做出的疯狂举动往往是不能想象的。 钱木木出于这一层的考虑,在做肉菜一类的东西时候,甚至都不敢开窗,就怕有的人闻着味,来她家打秋风。 厨房里,窗户紧闭。 一口大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泡,肉香味肆意弥漫,勾得人饥肠辘辘。 另一口锅里,也蒸着大米饭。 锅里边的肉炖了半个时辰,钱木木拿着一根筷子插入,轻轻松松。 已经熟透,她拿了个大钵碗全都装了起来,叫自家的几个孩子给端到堂屋里边去。 一张长形的桌子上,摆着干辣椒酸笋小炒肉,红灿灿的东坡肉,胡萝卜炖鸡,蒜苗炒腊肉。 还有火坑上悬吊小锅里面煮着的紫菜虾米蛋汤。 饭菜都上齐,钱木木装了米饭拿着筷子就开吃,其他人也没有干站着,自顾自的夹菜吃。 范玉安现在就跟常客一样,几乎每天大半时间呆在许家,不愿意回去,就连中晚饭都是在许家吃的。 都是混熟了的人,钱木木也没介意,当自家人一样的相处。 吃过午饭之后,钱木木用小锅熬了一锅的米糊糊,将买来的对联给放地上,用小刷子两头两尾中间都刷了下,叫着小石头帮忙给贴到门上。 堂屋跟院门的大门都贴了一对,红灯笼也换了新的,站在门外往里边瞧,刹那间喜庆了不少,钱木木脸上浮现了几丝笑容。 进屋里边去把多买的对联,给送到了范家,附带的还有两袋坚果。 看着手上的东西,范玉安有些发愣,她微微歪了下脑袋,“木木姐,你这是何意?” “你这些日子送我们家那么多东西,我这人吧脸皮薄,总想着回你点啥,但又没啥稀罕玩意。”钱木木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 “我昨日去镇上,看见卖这坚果的就多买了两袋,对联我看你家也没有贴,顺便也买了两副,都是便宜货,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范玉安眼中荡漾着笑意,“我很高兴,木木姐你心里能惦念着我。” 她似乎有些感动过了头,眼底泛起了泪花。钱木木看的头皮发麻,有些发怵的安慰:“你别哭啊,这左邻右舍的有啥好东西来回送,很正常的事儿,你千万别往心里搁。” 范玉安抿着嘴唇摇头。 “不,这不一样。” 她掏出自个的手帕,擦了下眼眶,有些谦然的道:“抱歉,以前我在外面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也有人送我东西,但那些东西都被赋予了比较现实的价值和目的。” “木木姐你送我的东西,就简简单单的,只是为了回赠予我,没有想过说要我去付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我也是第一次接受如此单纯的回礼。” 凝视着这张漂亮的脸蛋,钱木木心里边叹了口气,带了一丝耐心的宽慰道:“你既然来到这路山村,就试着把过往都给放下,咱们住对门也算是有缘,以后日子还长,你总会感受到更多的温暖和快乐的。” 范玉安泯然笑道:“嗯,我觉得也是,因为木木姐你家的氛围真的很好,让人有种莫名放松的感觉。” 钱木木哈哈笑了两下。 “大概是我这人比较佛系吧,所以我家几个孩子也学着我这样,没什么上进心。” 范玉安浅浅的笑着。 “凡事知足常乐,挺好的。” 站在外边太冷了,钱木木实在是呆不住,草草的和范玉安说了句“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就抱着双臂往自家跑。 回到堂屋里边,屁股都还没坐暖和,外套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钱木木又起身,去将门给打开,瞅见是马阿妹,她反手就关门。 “诶诶诶!”马阿妹用手肘抵着门,“大嫂生分了啊,这才一些日子没见,就连门都不让进了呀。” 钱木木握着门的手没松,却也没着急着推,她没好气的道:“咱们俩水火不容,你来我家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马阿妹一年不赞同的甩了下手,“你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咱和气点嘛。” “和气不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钱木木半点面子不肯给,语气更是淡漠的很。 马阿妹撇了撇嘴,想到接下来说的话,她脸上摆了几分讨好的笑。 “大嫂,我这身子不大利索,想叫你帮忙瞧一瞧,看是不是那啥。” 钱木木听着这话,一双杏眸将人上下扫了一下,突然想起十月份的时候,马阿妹冲进李婶子家去抢人药方子的事…… 她脸上带了分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你觉着你肚子里有动静了?” 马阿妹没有看出那笑容中的深意,只以为对方是在调侃,她勾了下耳边的发丝,带着些许的骄傲自满。 “我月信也有一个月左右没来了,主要就是想让你大嫂你帮忙瞧瞧,好确定一下我这肚子是不是真的有动静了。” 眼下也没什么活要忙,钱木木带着好奇又看戏的心思,将人给带到了堂屋里边。 脉诊放桌上,给人把脉。 在摸到脉后,钱木木眉头挑了挑,有些惊讶。 瞅着钱木木这个表情,马阿妹有些拿不准主意,她万分忐忑的问:“咋样啊?大嫂。” 钱木木把手放下,十分坦白的道:“确实有初期怀孕的症状。” 第237章 装傻 话音一出,马阿妹欣喜若狂,激动的恨不能跳起来,她顿了一顿,又有些迟疑的问:“大嫂,你应该没有同我开玩笑吧?” 钱木木拿起脉诊往卧房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信不信由你。你若是不放心就找三叔再给你瞧瞧呗。” “是,是得叫三叔瞧瞧,这样也保险些。”马阿妹嘴里碎碎念着,抬脚往外走。 跨过门槛的脚顿住,钱木木扭头戏谑的看着马阿妹,“你说,你这肚子里有了动静,许闻和是会高兴还是会想杀了你?” 毕竟这孩儿是不是许闻和的种,还得另说呢。 还记得她为了小凌,去上许闻和家找马阿妹算账,结果撞见的那一幕,当时可真是满室散不去的春色...... 念及此处,她笑得越发灿烂。 笑中,意味深深。 马阿妹脸色一僵。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木木勾唇,眼梢上扬。 “装傻啊?算了,反正也与我无关。” 喜悦填满胸腔的心情,在这一刻堕入谷底,马阿妹四肢微微发凉,她咬了咬下唇,踱步走到钱木木的跟前。 “我唯一的儿子早早的就夭折了,我这些年日也盼夜也盼,就盼望着肚子能再有动静,这好不容易有了,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大嫂,你家这么多孩子,你不能感同身受那种没有儿子傍身的心酸和苦楚,但同为女人,你也该理解我对吧?” 钱木木扯了下嘴角。 “你看我像是有病的?” 这莫名的问话,给马阿妹给弄懵了。 “啥意思?” “我脑子正常的很,没工夫去理解成天算计我的人。”钱木木面色淡淡,说话也半点不带客气的,“你整出的那些幺蛾子,是你和许闻和的事情,跟我没一点关系,你也不用来跟我说这些。你应该庆幸的是,我到至今都还没往外说——”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 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 “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这话中的威胁简直不要太明显,马阿妹也不是个蠢的,她下颚绷紧了下,往后退了两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面色诚恳而坚定。 “我马阿妹过去犯下诸多错事,在这里我向大嫂你忏悔并道歉。从今以后我绝对不再招惹大嫂你半分。” 说罢,她伏低还磕了下。 钱木木眼皮猛地抽了下,脚下一挪,避开了这一磕头。她不喜欢别人跪地,更受不了磕头这种抓马的事情。 况且孕妇对她行跪拜,那感觉...... 马阿妹抬首,眼神直直的凝视着眼前的人,“大嫂,不看憎面看佛面,就算是为了二老身体着想,也请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算我四弟妹拜托你了。” “嗯。”钱木木冷淡的应了声。 “起来吧,怀孕了跪着不好。” 她说完,就进屋放东西去,等再出来的时候,马阿妹已经不见了人影。 “娘,这四婶婶到底是做了啥错事让你给瞧见了啊?”从刚才就在旁边瞧完全程的李丫儿,眼中闪着好奇的目光,“她那么眼高于顶的一个人,居然会向娘你磕头,看着还挺邪门。” 钱木木付之一笑。 却也没有过多解释这件事,马阿妹都那么做了,再将毁人名声的事儿给说出去,终究是不大厚道。 她只道了句。 “没什么。” 看出自家婆婆不愿多讲的态度,李丫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抓过一把花生剥着,她手旁放着的盘子里,已经装了不少。 夜色黑了之后,村尾许家也亮了灯。 红灯笼弱光晃照,将院子中的冷清给扫去了些许,带来的是温馨和睦的味道,若是仔细嗅鼻子,还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天冷炒菜很容易冷掉,昨儿老三老四回来,钱木木花了心力做炒菜,要真每天这么做,她可没那个耐心。 为了省力,她直接在火坑上的锅里,煮了一锅的腊排骨,配着晒干后用水泡发的缸豆,汤底浓香,色泽诱人。 担心排骨锅过于单调,她还掐了一些豌豆尖和红菜苔,又打上两碗干辣椒蘸水碟。 全家人围在锅旁,烤着火吃着腊排骨锅,气氛极其融洽。 “这个腊排骨真的好好吃!”许家石撕咬着排骨,还不忘眨眼撒娇求道,“娘,咱们过年也吃这个好不好?” “年夜饭要去老宅那边吃。”钱木木把豌豆尖放锅里头,筷子王往汤里杵了杵,顺手掐起一块排骨吃着。 烟熏入味的排骨吃起来,比新鲜排骨要更具有风味一些,口感也很特别,在这寒冷的冬天煮着吃,格外的美味。 嘴里的肉香四溢,她不由赞叹自己的机智。 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她借着去镇上接两个小家伙的理由,在网络超市买了半扇猪肉,连带着猪头,全都切成份儿的带回家里,架在后院里熏了一天一夜,她也跟着守了一天一夜。 想起那时候的辛苦,再看着现在一张张吃得笑颜展开的脸,钱木木只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一点没留的全都吃完,钱木木喊着几个小家伙帮忙收拾,李丫儿要跟着一起收拾,被她给喝止了。 “你起来走动走动还行,家务活儿就别干了,仔细注意你的身子。” 李丫儿眼中卷着笑意,乖觉的点头,扶着墙来回走权当运动。 锅碗瓢盆捡到厨房,钱木木撸起袖子洗涮着。 捏着块擦桌布走进来的许家凌,扔到洗菜的盆子里透洗着。小小的身子蹲着,小手一揉一搓,若是不去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光从背影瞧,尽显乖巧与可爱。 眼珠子往那边瞧了眼,钱木木手上洗着碗,想了下昨儿苏南浙说的那些话,她凝眉,试探性的道:“小凌,你在苏先生那里上学开心吗?” “还行。”许家凌拧着帕子,答的简短干脆。 还行,算勉强吗? 钱木木有些拿不准这里头的意思,她又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学的东西吗?比如——” “比如什么?”许家凌把帕子挂在墙上,满手的水渍往身上蹭了蹭,眼中带了三分的疑惑。 第238章 不想离家太远 钱木木歪了下头,隐含引导性的道:“比如武术啊什么的,或者是去更好的学府深造,这些都可以。” 许家凌眼皮微掀。 “先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钱木木欣然点头道:“嗯,说了点你学习上的事情。” “没必要理会。”许家凌一脸冷酷,完全不像个十岁的小孩儿,“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也不想改变。” 在学堂里可以和四弟一起念书,每个月娘也会亲自去接,每次回到家里都有娘精心准备的可口饭菜,他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家。 有娘疼,有学上。 不必挨饿,也不必受冻。 若是去了更好的学府,或是去武馆,恐怕半年都不见能回来一次。 要是过着见不到娘的日子,就算能接受更好的学识,他也不稀罕。 这话里怎么带了点抵触的意味?钱木木微微凝眉,停下了手头的活儿,走到小家伙的跟前,眼神认真的道:“小凌,你是全家最聪明的孩子,娘脑袋不灵活,有时候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但娘很为你规划未来,你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家里的孩子都有目标,唯独许家凌。 依照他的头脑,完全不必去苏先生那里浪费时间,但当初小家伙很执着,她也就任由着去了。 但从十月份上到快要过年,就算是一时兴起也差不多够了。 直视着那双满含温柔的眸子,许家凌卸下了心里的防备,双颊微微泛红,带着三分害羞的道:“我不想离家太远,我喜欢吃娘做的饭菜。” 就这? 钱木木眨了眨眼。 “小凌,娘很认真的。” “我知道。”许家凌眼底清澈见底,宛如一汪清泉,“我也很认真。” “嗯......”钱木木沉吟了下,刨根挖到底的问,“那消去了这个因素后,你真正想学的是什么?” 许家凌想到之前村里发生的土匪劫村的事儿,眉头一拧,极其严肃的道:“还是想找个武术先生好好学一学罢。” 钱木木眉微挑,眉眼展了分笑。 “确实,你平时就爱练拳。” 许家凌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之前只是闲来无事就练练,但现在——”他抿了下唇,眼中含着羞的道,“我想强身健体,保护你。”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涟漪,心中颇为感动,她张开双手,将小家伙揽到了怀里边。 “你还小,不用想这些。一切有娘在,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 怀抱温暖得似火炉,带着温柔且熟悉的香气,闻着令人安心不已,许家凌眼眸微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攀上自家娘亲的后背。 他轻声着说:“可是我总有一天会长大。我会长得像爹一样,又高又壮,所以我得趁着现在,好好把身体练起来,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用我的双手,为娘你撑起一片天。” 钱木木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她狠狠的揉了揉搁在她肩膀上的小脑袋,眼中带着宠溺的笑。 “真是人小鬼大。年纪小小,想那么多干什么?开心快乐就是我对你最大的要求。” 一个个的,这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希望你要能够开心快乐。”许家凌说话时下巴一抬一杵,话音中隐含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他不像二哥和五弟那样,会过于主动索求娘的喜欢和注意,但娘在任何方面,从没有落下过他,不管是物质还是关心。 他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娘。 厨房门口传来软糯调侃声。 “三哥哥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娘抱,羞羞脸。”许小宝端着一碟花生米走进来,放到灶台上。 钱木木松开了这个怀抱,看了眼灶台上的花生米,她笑问:“怎么了?” 许小宝脸上扬着皎洁而纯真的笑,她沾沾自喜的道:“大嫂嫂嘴馋,想要吃炸花生,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说,我悄咪咪的给端了来想让娘你给做一下。” 不过是生火炸个花生而已,钱木木也没觉着麻烦,当即就点了头。 “好,我把碗洗了就给炒出来。” “娘亲最好啦!”许小宝拍手雀跃了句,转头调侃起来许家凌,“三哥哥羞羞脸哟,居然在厨房让娘亲给抱抱。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就算没有娘亲也没关系,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认娘。” 童言无忌,许小宝说的无心,听着却有了意。 许家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中顿时生了紧张,他扭头看向钱木木,着急忙慌的解释:“不是的,那是以前,我我现在没那么想,真的,娘。” 看着那张紧张无措的小脸,生怕她误会了半分,钱木木抿唇笑着。 “我知道,不用紧张。” 简简单单一句话,根本不足以打消许家凌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他嘴唇微张,还想要解释。 钱木木抿唇的笑着,微微摆了下手,“真的没有关系,以前的我也确实做的不对,所以你会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咱们现在日子过的很好,过去的那些不美好,就没必要再去回忆,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所以小凌,我没有多想,你就把心揣肚子里面吧。” 听了这一串的解释,许家凌可算是稍稍的放下了心,他眉梢微微扬起,一抹笑在嘴角晕开。 “嗯。” …… 大年三十。 年关的最后一天。 风声稍停,大雪也没落了。 许久没有放晴的天,也终于出了太阳,一轮残阳悬挂在高空,带着丝丝的暖意。 村尾许家。 身着一身翠绿厚袄的钱木木,站在院门口那儿,有些瑟缩的捂住双耳,眼睛瞅着外边拿挂鞭炮的许家石。 “小石头,你小心着点啊,可千万别炸到手了。” 穿着新衣裳的许家石,一手捏着根香,一手提着鞭炮的引火线,他扭头嗷道:“放心吧娘,我稳着呢!” 说罢,他点燃鞭炮往外一甩,便火急火燎的跑到院子里边,躲在门板后边。 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谷,远处山林间还传来了回荡声。 一挂鞭炮放完,艳红色的纸炸的到处都是,新年即将到来的味道越发浓烈。 第239章 过大年 t 第240章 抓狗 刘大壮有些犹豫。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看还是别了,我刚才在宗祠吃饱了,不用吃肉也没关系,我可不想因为一条狗招惹上许婶婶。” “哎呀!你怕什么!”许疙瘩说的火冒三丈,凶巴巴的质问,“我就问你偷不偷!” 刘大壮缩着脑袋,还是想拒绝。 许疙瘩赶紧又说:“你要是不去,你以后就别和我们一块混了,和你这么个胆小鬼待一起我都嫌丢人!” 刘大壮迟疑,眼睛扫向王狗蛋。 王狗蛋也连忙表示:“是啊是啊,你要是不去,我们以后就不带你一起玩了。” 刘大壮咬着下嘴唇,犹决了片刻。 他垂下脑袋,带着三分颓靡的道:“我去就是了,这样总行了吧。” 许疙瘩眼中划过一抹满意之色,大手揽过刘大壮的肩膀,“这才对嘛,好兄弟你快去吧,我们等你好消息。” 刘大壮被使劲往前推了下,他脚下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后转身看着两张面孔,眼中是挥之不去的退缩,可他却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想下也下不来。 王狗蛋像只偷腥的大肥猫,笑得有些油腻,他手微垂着往前甩了甩,带着几分催促之意。 “快去快去,我们今儿下午能不能吃狗肉,可就全看你了。” 刘大壮哑然,苦张脸走了。 瞧着那抹身影远去,王狗蛋捧腹大笑:“那个傻子还真好忽悠啊哈哈哈。” “你小点声儿,要是被听见了可就都毁了。”许疙瘩微微气恼的拍了下王狗蛋的肩膀,他双手环胸,奸笑着,“让刘大壮去偷,到时候钱木木要是找上门,我也能撇的干干净净,我厉害吧!” 他说着,冲王狗蛋扬了下下巴,颇为骄傲。 王狗蛋很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 许疙瘩哼了声。 ...... 从下边爬坡来到老宅。 院门敞开着,钱木木也没招呼径直的走了进去,把手上的许幸福给放了下来。 许老太太从卧房里边出来,迈着有些酸胀的腿,她一手揉着膝盖,年迈的身子骨有些微微佝偻。 她看着钱木木携几个孙子上门来,眉梢间弯弯,眼中含着笑意的道:“来的还挺早,进堂屋里边烤会火再忙吧。” 把背篓放厨房里,钱木木搓着有些冻得发僵的手,走进堂屋里边。 三个孩子也跟着。 许幸福走在最后面。 寻根凳子坐下,钱木木手里被塞了一盘红薯蜜饯。 “这是我做的,你尝尝看。”许老太太道。 钱木木捻起一根塞嘴里,软糯甜香。 她眉梢微扬了下。 带着三分惊艳。 “味道挺不错的,都能拿去卖了。” “卖啥啊,都是瞎琢磨的。”许老太太笑着摆手,嘴上谦虚着,眼中却是满满的欣喜和自豪。 坐在旁侧默默无言的许老头,砸了口旱烟,道:“你婆婆手艺的确不错,脑子也好使着呢。” 许老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话中却满是宠溺。钱木木瞧着笑了下,也跟着道:“是呢,婆婆一瞧就是个聪明人,做饭又好吃,待几个孙儿也是慈爱的紧。” 许老太太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的拍了下钱木木的手,转头给了自家老头一拳头,“ 孩子跟前说这话干啥,害不害臊。” 许老头付之一笑,也没说什么。 坑火烤着,钱木木全把红薯蜜饯给吃完,许老太太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冲她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忙起来吧。” “好。”钱木木放了手上的盘子,跟着许老太太去了厨房。 三个娃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嚷着要帮忙。 许老头也不知是要做什么,起身回了屋里。 堂屋里趴在火堆旁的许幸福,脑袋搁在腿上的趴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倦怠的耷拉着眼皮子,眯起了瞌睡。 寂静的空气中,忽而响起一声狗叫。 许幸福被吸引的抬起了头,扭头朝外看。 只见院门外,站着一只土黄色的大狗,腰腹垂着瘦骨如柴,它揪着眼望着里面,张嘴又汪了声。 许幸福顿时爬起来,期期艾艾的看着院门外的母狗,它嘴里发出阵阵呜咽声,终于按捺不住的跑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母狗,脖子上的绳索突然被扯,它犟着不肯走,下一秒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刘大壮拽着手上的绳索,拖着母狗飞快的逃走,跑出来的许幸福,撒开脚丫子追上去。 跑过一道弯,头顶骤地罩下一个背篼。 许幸福惊慌的想要逃窜,却被结结实实的罩住,任凭它怎么吠叫,怎么冲撞也没用。 如此轻松就抓到小狗,刘大壮霎时有些得意,他吓唬似的拍了下背篼,“还以为许婶婶家的狗,跟她家的人一样都聪明狡猾的很,看来也不是嘛。” 许幸福龇着牙嗷嗷叫。 刘大壮吓了一跳,又顿觉有些丢人。 他气得踹了脚母狗,许幸福一见瞬间萎了下来,匍匐趴在地上,不敢再随便乱叫。 见把小狗给拿捏住,刘大壮更得意了。他伸手将许幸福给抓出来,单手提着朝约定好的地方跑。 ...... 天黑了,夜色朦胧。 路山村时而东边乍响一挂鞭炮,时而南边响,满山头的鞭炮声,足足响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消停。 村中许家老宅。 堂屋里摆了两桌。 一桌大人,一桌小孩儿。 坐在上首的许老头,给自己和许秀阳倒了杯酒,拾起筷子冲下方小辈们道:“都是自家人敞开了吃,都要吃饱啊。” 话音落下,响起好几道应答声。 其中许家石的嗓门最大,他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一样,不停的夹菜吃,饭桌上就他最忙。 瞧着自家小石头那狼吞虎咽的动作,虽然狼狈但却没失规矩,钱木木抿唇晓笑得很宠,还顺便夹了个鸡腿放他碗里。 这举动,顿时引来了马阿妹的不满,她就是想着今儿来老宅能吃顿好的,给肚子里孩子补补才答应来的,这可倒好,她鸡腿还没吃着就被夹走了。 她瞥了眼小孩儿那桌的许家石,心里暗暗嘀咕:吃得肥头大耳还吃什么吃,那鸡腿就该给我的...... 第241章 抓住现行 心里头这么想,但马阿妹并不敢去招惹不痛快,大嫂手里头还捏着她的把柄呢,这要是闹开了,对她可不利。 钱木木衣角忽然被拽了拽,她微微垂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许小宝,“怎么了?” “娘,许幸福不见了。”许小宝,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钱木木眉头皱了一下。 “你找了吗?” 许小宝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张小脸皱巴巴,紧张兮兮的。 “找了找了,就是怎么也找不见。娘,你说它能去哪里呀?” “你先别急。”钱木木随口安抚了下,转头找到许家凌,许家复,许家齐问。 结果得到的答复,都是从下午那会儿就没再见到。 “怎么了这是?”许老太太瞧着钱木木东走走西走走的样子,开口询问着。 钱木木顿了一下。 将许幸福不见了的事儿给说了。 “哎呦!这可麻烦了。”许老太太拍了下大腿,眼中带着惋惜,“这怕是叫别人给抓去吃了,村里头现在到处缺粮食,你家那条狗养的那么肥,没人惦记才怪呢。” “那怎么可以?!”许小宝顿时就炸了,脚在地上胡乱的蹦着,双手甩来甩去,眼中浮现了泪花。 她使劲扯着自家娘亲的衣服,“娘,许幸福不可以被吃掉,你一定要救救它,它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啊!它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这要是被吃掉了,得多可怜呀。” 看着小家伙心急如焚的样子,钱木木温柔的安抚着:“好,我现在就去找,你别着急,一定可以找到的。” 几个正吃饭的孩子,也赶紧站了起来,齐刷刷的嚷嚷着说要一起去找。 钱木木冲三位老人打了声招呼,便抬脚往外跑去。 几个孩子紧随其后,李丫儿也想要去,却被拦了下来。 许老太太拍了拍李丫儿的肩膀,直言直语的道:“你这身子骨去了也是添乱,还是呆家里边等着吧。” “是。”李丫儿嘴上应着声,眼睛却盯着外头看,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大年三十的年夜饭都不吃了,就为了去找个狗,这笑话给闹的……”马阿妹实在没忍住,撇着嘴叭叭。 “再说都大半天不见了,这狗就算找回来也只剩一具骨头了,真是白费功夫做些没用的事情。” 马阿妹的肩膀被拍了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许闻和冷声呵斥。 马阿妹甩了下胳膊,嘴皮子嘟囔着:“那我说的也没错嘛,现在村里边多少人吃不饱肚子,也就大嫂有那个闲钱养一条狗,关键还把狗给带出来招摇过市,这下好了,被人抓走宰了杀了吃了……” 马阿妹心里边从刚才就憋着一股气,现在人不见了,她那嘴皮子上下碰着,就不带停的。 许老头听得眉头皱起,迟暮的嗓音淡淡的道:“你最好把你说话过的话都记住,待会儿等老大媳妇来了之后,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此话一出,马阿妹脸色僵了。 “对,把你说的话都记住!” 许老太太顺着自家老伴儿的话,一手捧着碗,一手捏着双筷子,也不急着吃饭了,呛声道: “你记不住没关系,老婆子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我这记性还算可以,待会儿我一定替你跟老大媳妇转述,你都说过什么。” 两个老家伙都出声替钱木木撑腰,马阿妹哪里还敢随便乱说,她扯着嘴角讪笑了下,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吃着碗里的饭,不敢再随便说话。 许闻和冲二老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 四周漆黑,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清,钱木木站在一处坡坎上,有些四顾茫然,这天儿黑了找啥都特费劲。 坡坎下边,三个黑影缓缓往上走,说话声随之传来。 “这狗肉真不错,吃的我肚皮都鼓起来了。这下好几天不吃肉都能熬过去了。” “我感觉太肥了,吃的我满嘴都是油,今晚上不在家里面吃饭,我还得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呢。” “你们真的不怕吗?许婶婶要是招上门来算账,你们两个可不许逃,要跟我一起面对。” 这话一落,响起的是两道敷衍的应和音。 钱木木眼睛一眯,心中瞬间了然,躲在暗处静静看着三个人走上来。 带到距离足够近了,她直接跳起一个飞踢! 将中间的许疙瘩给踹在地上。 另外两个,双手环住脖子。 钱木木脸上扬着阴测测的笑,收紧胳膊使劲的勒着,“你们三个胆子挺大呀,想怎么死?说吧。” 一脚踹腰子上,许疙瘩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根本爬不起来。 王狗蛋和刘大壮也被死死的圈住,他俩拼命的挣扎着,也没能挣脱开手臂的禁锢。 不仅如此,脖子还被狠狠的掐了好几下,疼得他俩连连倒吸凉气。 手臂打环,钱木木戏耍一样的给两人转了个好几个圈,随后扬手一人给了一拳,照着脸上捶,半点不带手下留情,都是往死里了打。 三个家伙挤在一起,眼神恐惧的看着钱木木,屁股蹲坐在地上使劲的往后搓,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指节被掰的嘎吱嘎吱响,钱木木扭动着脖子,脸上的笑意骤然间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咬牙切齿。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让你们别打我家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的主意,你们都当耳旁风是吧?” “不是我!狗不是我偷的!”王狗蛋急忙撇清关系,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许婶婶,我什么事都没干,我就是被叫去吃的,我就吃了几口,真的就几口。” 许疙瘩撇了一眼王狗蛋,心里暗骂了一句叛变的狗东西,他也张口解释:“也不是我抓的,我连杀都没杀它,这件事也不是我的主意,全是刘大壮他想请我们吃好吃的。” 刘大壮瞳孔微微摇拽着,眼中写满了震惊,他嘴唇微微张,抬手指着两人。 “你们两个!”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两个窜撮着我去偷狗,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偷狗,你们就不跟我一块玩,现在你们竟然说这种话,你们真不要脸!” 第242章 打掉牙 “什么呀。”王狗蛋完全不承认,诡辩着说,“我们只让你去偷,你可以选择不跟我们一起玩,也可以不去做这种坏事。而且最后决定做这个事情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们,难道我们把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去了?” 许疙瘩点着头,耍无赖的道:“就是啊,你为了偷个狗,还把你家母狗都给带去了,这主意可是你自个出的,我们可没给你支招,而且狗是你杀的,皮也是你剥的,肉更是你煮的,我俩什么都没做。” 刘大壮满脸错愕,像是遭遇了巨大的背叛一样,他哑然失声好一会儿了才道: “你们真无耻啊,是真无耻!” “要不是你们两个东一句西一句,我会去做这些事情吗?现在你们什么事情都不认——” “够了。”钱木木出声打断。 她没兴趣听刘大壮长篇大论的指责,更没兴趣听三个人中间的内讧。 “我家的狗没有咬你们任何人,也没有招惹你们中间哪一个,却平白无故的被你们杀了吃了,你们不觉得你们应该付出点代价吗?” 王狗蛋瞳孔瑟缩了下,他微微哆嗦着,“我我我就是吃了点而已,应该不用受什么惩罚吧?” 钱木木扯着嘴角敷衍一笑。 “王狗蛋你的心眼真的很多,这种小把戏你们几个中间耍一耍还行,耍到我面前你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王狗蛋脸色一白,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发的出声。 许疙瘩咬着牙:“不过就是一条狗,你总不可能让我们一命抵一命吧,你要是真敢那么做,我爹娘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刘大壮没那么强的底气,柔柔弱弱的道:“许婶婶,你下手轻点。” 钱木木扫了眼三人,活动了下手关节,夺步上前抓过刘大壮就是一拳! “啊!”刘大壮惨叫了一声,嘴里弥漫起鲜血的铁锈味,他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其中泡着一颗牙齿。 他嘴角发出呜咽声,痛得捂住左侧下腮,眼泪汪汪的说不出话。 看着一拳头就干出一个牙齿的钱木木,王狗蛋嘴角一抽一抽的,脚下扑腾着想跑。 后衣领却被牢牢的抓住,钱木木拖到跟前,手肘一抬往上狠咂! “嗷嗷嗷嗷!”王狗蛋痛不欲生的嗷嗓子,他眼泪汹涌而出,掉落的那颗牙齿在嘴里硌的慌。 他用手抓出来,放在手心里瞧着,是颗虎牙,他心酸的泪水流的更为汹涌。 “这,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颗牙……呜呜呜早知道吃狗肉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说什么也不吃了。” 钱木木扔开王狗蛋,转头去寻许疙瘩,却发现那狗崽子跑了。 她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冲四周大喊:“许疙瘩,你有种别让我逮到,否则这就不是一颗牙的事情了!” 跑了没多远的许疙瘩,将这话给听的清清楚楚,他呵呵的笑着,“真以为我像他们一样蠢啊,要站着被你挨打。” 一想到钱木木气成那副鬼样子,许疙瘩心里边就暗爽,攥着拳头虚空锤了两下。 “终于扳回了一城,我也算是给我姐争了口气,哎呀!我得去找我姐,好好说一下这个事,让她也高兴高兴。” 许疙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着许阿春家走。 …… 回到老宅里,看着一张张期待而忐忑的脸,钱木木喉头哽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 “娘怎么样?找到了吗?”许小宝迈着小短腿,从院外边跑进来,急急忙忙的问。 钱木木转过身,真相在嘴里面百转千回,她顿了又顿,勉强扯起一抹笑着,委婉的说:“许幸福它去陪你爹爹了。” 许小宝眨了眨眼。 有些没明白过来。 她傻愣愣的问:“陪爹爹去了?许幸福它要怎么陪?可是爹爹已经去世了呀,难道他是跑去爹爹的坟那里去啦?” “小妹,不是这个陪。”旁侧的许家凌早在钱木木回来后,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就寻到了真相。 他试图直言说,却被自家娘亲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其他人也回过味,心中顿时有些难过起来。 “啊?那是怎么陪?”许小宝歪着脑袋,亮晶晶的眼睛已然蒙上了一层雾气,可她却不愿承认,装傻着问。 “那是怎么陪嘛?三哥哥,你说清楚啊,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话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眼中含满了泪水,却不肯眨眼。 她抓着钱木木的衣袖,哑着嗓音道:“娘,许幸福去了下面有爹爹撑腰,它应该就不会再被其他孩子给欺负了吧?” 钱木木眼眶泛起一丝酸涩,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有你爹爹在,谁也不敢欺负它。况且那个小家伙机灵的很,虽然只有三条腿,但是跑的超快,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许小宝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却像是三月春分的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钱木木心脏微微哽痛,双手揽着许小宝,将人抱进怀里。 许小宝终于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紧紧攥着钱木木的衣裳,哭的撕心裂肺。 钱木木安抚着小丫头,冲凉旁的人使眼色,让他们都去吃饭。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全都垂着脑袋,哀伤不已。 想起那个平时摇摆着尾巴,在她脚边一摇一晃的样子,钱木木心中也难过的紧。 过了一柱香。 许小宝终于没哭了。 她鼻子哭的红红的,抬着袖子乖巧的自己擦着眼泪。 钱木木把小丫头抱在怀里,走进堂屋里边,发现桌上留了一半的饭菜。 “这菜我刚才去热了一下,你们赶紧吃,不然待会又凉了。”许老太太坐在旁边,面容和善的说。 钱木木顿觉有些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许老太太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嗐!都自家人说这话干啥?” 钱木木拿起筷子,给许小宝加了一碗的菜,放到她跟前。 “要乖乖吃饭,不然许幸福在下面也不安心。” 许小宝轻轻的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筷子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塞。 第243章 石头的亲事 小家伙呆愣的吃饭姿势,钱木木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是滋味,仇报了可许幸福再也回不来了。 年夜饭吃得百感交集,饭后钱木木端着碗筷去厨房,蹲在地上和许老态太涮着碗,沉默的很。 许老太太有些不适应,尝试着找话题道:“我听说李家媳妇儿怀孕了,还是你的功劳。啥时候怀上的?” “八月多的时候吧。”钱木木答得随意,提不起什么精神,眼皮子半耷拉着懒洋洋的。 “那么早呢......藏得还挺严实,村里都是最近才晓得这个事儿的。那应该明年六月就要生了吧?”许老太太把清好的碗,抱到碗柜里放着,转头又蹲下去接着用清水透碗。 “差不多就是那时候。”钱木木把最后一个碗洗出来放到旁边,端起盆子倒了点水到锅里,涮洗大锅。 婆媳二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把碗给洗好了。 钱木木甩着手上的水渍,走到堂屋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许老太太挨着坐旁边,东拉西扯一大堆。 剩饭和桂子都来了老宅,找许家石玩,几个孩子都在老宅院子里玩起了抓迷藏,欢声笑语冲刷掉了吃饭时候的不愉快,许小宝也笑了起来。 堂屋里大人们聊着,院子里是孩子们的嬉笑声,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 渐渐的夜深了。 钱木木抓了把花生站了起来,一边吃着花生,一边说:“婆婆,我回去了啊。明儿中午您二老来我家吃饭,别忘了。” “哎,好。”许老太太点头答应,跟着站起身,突然想起一个事儿,她骤地抓住钱木木的胳膊。 钱木木脚下顿住。 “咋了?” 许老太太瞅了眼院子里的许家石,凑近了些的道:“石头那孩子我记得是十月的过生吧?” 钱木木点了下头。 “对啊,怎么了?” 小石头生日那天,她亲自手工搓了一碗面条,两个煎蛋盖在上头。那小家伙吃得老香了。 晚上,她也做了不少好吃的。 还专门给那小子开了小灶。 偷偷的,谁也不知道。 “还怎么了!”许老太太微恼,捶了下钱木木的胳膊,“石头都十三了,你这个当娘的咋一点也不晓得着急?” 钱木木一头雾水。 “他不就一小屁孩儿,要我着急啥?” “大姐!”许老太太无语扶额,急得都喊出了大姐,她窃窃私语道,“那许疙瘩十三媳妇儿都有了,王狗蛋的亲事也给定好,张家桂子的媳妇儿明年也要上门,他们可是和石头那孩子同龄,你说你要着急啥?” 钱木木嘴角扯了下。 原来是这事儿...... 她食指挠了挠额头。 “婆婆,石头这孩子心智还不成熟,我想让他长大点再说这事儿。” 在她那个世界,十二岁都还在上小学,在这里就要安排亲事了...... 说实话,她不想。 石头那孩子,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孩子。 她希望他的另一半,是两情相悦。 是情投意合,是性格互补。 而不是为了成亲而成亲。 许老太太却很不赞同,满口催促:“这个年纪的谁能成熟到哪里去?这不都是要一点一点的来嘛,但这成亲的事儿不能耽搁,你可要上点心。” “是是是。”钱木木答得敷衍。 许老太太看出她的不愿,直接独断的道:“你要是不找,我就自个安排。什么事情都能耽搁,唯独婚事不能拖,这可是一生的大事儿,你这个当娘的真是......唉。” 钱木木顿感头疼。 “婆婆,您别操心这事儿了,我有自个的想法和主意。” “那不行!”许老太太半点商量的机会都不给,推着人往外赶,“石头的终身大事儿,要真让你这么拖下去,那不坏事儿了嘛。” 钱木木刹着脚,不肯就这么走。 老太太要真的胡乱安排,那她怕是头都要炸。 “婆婆,咱各退一步行不行。”她委婉的抛出好话,“咱们打个商量。” 许老太太赶人的手收了下,一脸狐疑的看着钱木木,“你要商量啥?” 钱木木一听有戏,赶紧打起了感情牌。 “好歹我也算小石头的娘,这儿媳的事儿我是不是也该拿点主意?” 许老太太双手叉腰,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说。” “定亲的事儿可以提上日程,但相看姑娘的时候我必须要在场。”钱木木语气坚定,半点不让。 许老太太对这点倒是没什么意见,她道:“毕竟日后要相处的是你和石头的媳妇儿,这你在场也是应该的。可以,我答应了。” 钱木木骤然松了口气。 她脸上展开一抹笑意,亲昵的抱着老太太跳了下,“婆婆,你真是太好了!” 老太太年纪虽大了,可身上却没有老人味,穿得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皂荚味,她还挺喜欢和这和善又有点小脾气的小老太太亲近的。 就是这爱操心的毛病,要是能改一下就好了...... 老一辈的思想执拗又传统,她也知道老太太是为小石头好。 传宗接代是这个时代至关重要的大事,她没想去与时代对抗,只是她希望以她的一己之力,让小石头能过得幸福些...... 动作过于亲昵,香香的味道传入鼻子里,许老太太脸颊红了起来。人老了最是想要有人能亲近,只是小辈顾及得多,她也不好拉下这个脸去说,就怕遭嫌弃。 可大儿媳主动跑她...... 她心里开心得泛滥,面上却嘴硬的道:“真是不害臊,都多大年纪了还搂搂抱抱,你以为你小孩儿呢。” 看出小老太太嘴硬,钱木木嘴角抿着笑,又搂着晃了晃,“我在您这儿不就是个小孩儿。” 许老太太嗔怪的瞥了眼她。 嘴角挂着笑,也没出言反驳。 ...... 夜深人静,风雪未下。 村尾许家。 从老宅那边回来,钱木木把堂屋的火给升起来,去抓了各种各样的坚果糖果,盐花生瓜子之类的,摆在桌上边。 几个孩子一窝蜂的扑上去,七手八脚的抓了一大把,小跑着回到火堆旁,围成小堆儿的窸窸窣窣吃着,像极了小松鼠们开会。 第244章 别扭又好玩 钱木木瞅着,不禁有些发笑。 院门口那儿传来动静。 张婶子带了柿饼和干花生过来,轻车熟路的坐下,冲李丫儿随嘴问:“丫儿,你身子还行吧?没哪里肿哈。” 李丫儿笑盈盈的道:“没呢,都挺好。” “那就行。”张婶子往嘴里扔了颗花生,转头跟钱木木扯了起来,都是扯村里的八卦。 没过一会儿,徐婶子也和范玉安结伴而来,两人手上都带了吃的。 没几分钟,吴婶子也带着吴小小来了。 一大堆人挤在堂屋里,拥挤却也热热闹闹的。 到了凌晨时候,大人们聊着村里的各种奇葩事儿,越聊越兴奋。孩子们东倒西歪的,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困得不行了。 “哐当!”一声巨响。 凳子翻倒。 许家石摔在了地上。 钱木木跑过去给人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无奈又好笑的道:“困了就去睡,干啥要熬着。” 许家石额角摔红了一块,他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吸溜了下嘴边的口水渍,懒洋洋的道:“肚子饿了,娘......我想吃东西。” 都摔成啥样了还只惦记着吃的,钱木木哭笑不得,嘴上却软声着应:“那我去做宵夜,吃了就睡觉。” 几个孩子一听有吃的,瞌睡瞬间醒了。就连许家凌都睁开了眼,眼中充斥着三分期待。 几个婶子也作势起身,一起往厨房走。 烧火的烧火,舀水的舀水。 “这么晚了煮啥吃啊?”张婶子坐在灶孔前用火折子燃松针,歪着脑袋问钱木木。 “做炒粉吧。”钱木木去将一个大盆抱到灶台旁,里头是提早泡好的米粉,她又往大钵里打了十个鸡蛋,费劲的用筷子搅合着。 “我来吧。”徐婶子将钱木木手上的筷子拿过,主动要帮忙。 钱木木见状也没拒绝,转头去自家地里扯了大把小青菜,回来又让吴婶子给拿走了。 她耸了耸肩,去坛子里抓了一把酸笋,放菜板上切成丁,然后起锅放油,倒入大钵鸡蛋炒熟成形,扔进酸笋来回翻炒。 紧接着把米粉都给捞进锅里,简单调了个味,加了点水盖住焖一会儿,掀开锅盖翻了会儿又盖上。 “菜洗好了。”吴婶子把筲箕放灶台旁。 “行,谢了嗷。”钱木木将青菜都倒进去。 小青菜熟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好了。 熟了之后,撒上葱花和花生碎,翻炒均匀过后装起来一些。 锅里还剩一半,她往里面放上辣椒油,香味和色泽瞬间就提升了个档次。 因为有小孩儿和孕妇在,她也不敢随便做,但又不想委屈自己...... 装进大盆里,端到堂屋里。 “都听着!”钱木木拍拍手,将孩子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拿上碗排好队才有的吃,不听话的小孩儿就只能去睡觉了。” 小家伙们闻言自个去拿了碗,像蚂蚁一样排成排,一张张小脸乖巧又听话的样子。 “你这鬼点子给整的,脑子还挺好使。”张婶子半是损人,半是夸奖的道。 钱木木嗔笑着白了眼,握着长筷子给排第一个的孩子夹面,许小宝揪着小手,眨巴着大眼睛,软糯的道:“娘,人家想要吃辣的。” 凝视那双透着可爱和恳求的眼睛,钱木木泯然笑了笑,夹了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 小丫头肠胃不好,她在这方面管得比较严,小丫头也总是乖乖听话,今儿估计是真嘴馋了。 “谢谢娘亲,小宝最爱娘亲啦~!”许小宝见能吃到辣口味的,开心得不行,双手接过小碗,嘴上甜甜的道。 钱木木笑了下。 “好了,快去吃吧。” 许小宝捧着碗走开了,下一个是桂子。 他瞅着两盆的面,馋得咽口水。 “你要辣的还是不辣的?”钱木木温声问道。 一双眼睛来回扫着,桂子实在难以决定,直接把这个难题抛给了钱木木。 “婶婶你看着来就行。” 钱木木闻言,给一样夹了一半。 拿到自己的碗,桂子抬脚就要走,忽然又顿住,脸红耳赤的学着道:“谢谢婶婶,最爱婶婶了。” 钱木木懵了下。 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几个婶子听了,也拍着大腿笑惨了。 小孩儿们看着大人们笑,一脸的不明所以,只以为桂子说好话,把大人们都给逗开心了,后面一个个的都跟着说起了好话,嘴甜的不像话。 钱木木听着,也没有制止。 直到最后一个,许家凌。 钱木木清楚小反派的口味,直接给人捞了一碗清淡的,将碗递过去。 垂眸看了眼那碗满满当当的炒粉,许家凌嘴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耳根子先红了起来,他双手攥着身侧的衣裳,停顿了好久。 旁侧的几个婶子,都一脸戏谑的瞧着。 张婶子甚至紧张兮兮的凑到钱木木耳旁,言语间充满了兴奋,“你家老三最像你家男人了,脸皮薄又内敛,我拿两扎酸豇豆,赌他说不出口。” “那我就一块腊肉。”钱木木跟着下赌。 主要是她也很好奇,小反派到底会不会说出口。 一双双眼睛都投过来,许家凌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垂着脑袋,脸红得跟烧红的烙铁,嘴唇嗫嚅着道:“谢谢娘,小凌最......了。” 中间的话,几乎消了音。 钱木木和张婶子都只听到了前边。 他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双手胡乱的伸着想要把碗接过,摸了下却没摸到。 钱木木主动将碗递到了他的手上,笑意盈盈的道:“娘也爱小凌。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这话鼓舞满满,许家凌的紧张瞬间被抚平,他缓缓抬起头,猝不及防闯进一双盛满温柔的眸子中。 他嘴角抿了抹笑。 “谢谢娘,小凌最爱您。” 钱木木的心都快要被暖化了,她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许家凌捧着碗,心中雀跃异常的走开了。 小孩儿们都吃到了,接下来才是大人们。 “真是服了你了,你到底怎么养得小孩儿。”张婶子抱怨的嘟囔着,羡慕的牙痒痒,“你家小凌过继给我算了,这么乖的小孩儿我也想要。” “你在说什么鬼话。”钱木木毫不留情的怼回去,“炒粉都堵不住你的嘴嘛。” “堵不住!”张婶子哼哼唧唧的,“这么别扭又好玩的小孩儿......真好,我也想要。” 第245章 找了个野男人 “想要自己生一个呗。”徐婶子笑着道了句,说的有些漫不经心。 “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生,多丢人啊。”张婶子瘪着嘴摆了摆手,“老蚌生珠说出去,我都嫌没脸。” 钱木木闻言笑了笑,自顾自的吃着炒粉,只是静静的听着,也没插话。 一屋子的人吃完了夜宵,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小孩儿们都去了许家石他们那个屋,挤着全睡作了一团。 天渐渐转亮。 钱木木拿了挂鞭炮,在院子里放响,其他家也先后响起了鞭炮声。 天边的朝阳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鸡叫声缓缓升起。 钱木木伸了个懒腰,望着旭阳冉冉升起,被染得一片绚烂的天空,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感觉还不错! 比她以前一个人过年,要快乐的多。 院门大敞着。 一抹高俊的身影踏了进来,门沿太矮,他都要弯腰才能顺利通过。 “许夫人,新年好。” 瞧着眼前的男人,钱木木微微惊讶的张唇,“零一,你居然真的来了?” 零一面容冷峻,闻言没什么表情。 “君子贵在言而有信。我既答应了许家齐,就必然不能食言。”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小齐还在睡,你着急吗?着急的话我去叫他起来。” 零一眉心微凝,“那便打搅了,厚颜讨杯茶喝。” 钱木木心领神会,伸手作请。 两人先后走进堂屋里。 火坑还燃着,钱木木又往里面添了些柴火,把水壶放三脚架上边烧热,随后倒上一杯热茶,茶点也放到旁边,让他自取。 熬了一晚上,肚子空空的,钱木木提着小锅放火上边,掺了些水烧上,在锅里边打了两个蛋。 “你先坐,我去会儿后院。”钱木木打着招呼。 零一微微顿首。 钱木木去后院扯了几颗小青菜,还有一小把葱,拿到院子里用水冲着。 冷水冰凉刺骨,冷得钱木木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洗干净之后,她赶紧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堂屋里。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顺势就扔了进去,随后放入一把面条,筷子搅和搅和。 水花翻涌着,面条也跟着翻滚,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熟了。 钱木木从厨房拿了两个碗,打上点底料,将面条挑进碗里,水煮蛋盖在上面,再配上几根青菜,看起来特别诱人。 钱木木也没问零一要不要,直接就把一碗面条递了过去,“这时间还早,家里头也没啥好招待的,你先将就着吃,中午才是大餐。” 零一顿了下。 双手接过。 “劳你费心了,多谢。” “都是粗茶淡饭,你不嫌弃就好。”钱木木随口说着,用筷子挑着碗里头的面条,下边的底料都搅和均匀之后,便开始大快朵颐。 入乡随俗,零一也没有挑三拣四,大口嗦着,将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过后,钱木木把锅跟碗洗了一下,甩着手上的水渍,商量着的道:“你既然决定认许家齐为干儿子,那长辈的还是应该见一见,好歹过个面熟,你觉得成吗?” 零一想了想。 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 “行,那咱走吧。”钱木木说着,把坑里的火给熄了,抬脚往外走。 零一随之跟上。 半路上好巧不巧碰上了杨寡妇。 她直勾勾的盯着零一,瞧了好半晌,眼珠子咕噜一转看向旁边的钱木木,意味深长的笑着。 “哟!这是在哪勾引的野男人?许钱氏你还挺有本事的嘛,回头给我也找一个呀,咱们都是寡妇,你可不能吃独食。” 钱木木眉头紧锁。 “你那张嘴除了喷粪,没有其他功能了吗?” 杨寡妇脸色一僵,紧跟着脖子红了起来,她气的双手插腰,“你个老妖婆说谁嘴喷粪呢,给我放尊重点,不然我撕了你的嘴!”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没事一边呆着去。” 她说完,就要带着零一绕开了走。 杨寡妇突然伸手,想要挽住零一的胳膊,却被飞速的给避开了。 零一面色依然冷淡,只是那眼里边却生起了一分恼怒和淡淡的杀意。 没想到对方速度那么快,杨寡妇脚下有些站不稳,她踉跄着往前扑了几下,勉强站住身形。 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摆弄风骚的朝着零一抛了个媚眼,“这位大哥,别这么见外嘛,许钱氏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而且……” 她故意的挺了挺胸膛,侧着身子露出自己最为傲人的一面,“我的,比她还要优秀,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话音中,充斥着勾引和放荡。 零一听到了一半,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短剑上,他隐隐有了想要动手的欲望。 钱木木赶紧挡在了中间,阻隔了杨寡妇那丢人现眼的姿态。 要真让杨寡妇这么闹下去,铁定会搞出人命的。 就之前零一随手杀掉劫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举动来说,他脾气好像不太好,耐心也没多少。 零一是她带来的,这要是真出了事,那她也逃不了干系。 可是这个举动落在杨寡妇的眼里边,却完全变了个味,以为钱木木是在嫉妒,害怕她把这个长的帅,身材又好的男人给勾了去。 念及此处,杨寡妇愈发张狂了起来,胸膛使劲的挺着,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她自信满满的道:“许钱氏,天生没有的东西,你就算再嫉妒也没用。” 紧接着,她又把目光转移向了零一,风情万种的道:“大哥,我家就住在村上头,院子里种着一棵柿子树的那家,你待会儿记得来呀,我等你。” 说完,她扭着大臀左摇右摆的走远了。 钱木木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她闭眼深深叹了口气,扭头冲零一歉意道:“抱歉,这人不长脑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零一面色淡然,并不想多说。 钱木木抄了条近路,带着零一到老宅里。 许老太太瞅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脸懵的眨了眨眼,她揪过钱木木到一旁。 “这咋回事啊?咋突然突出来了个男人?你该不会找了个……” 第246章 正式认干爹 后面的话,许老太太没敢说出来,那双眼里的意思却早就泄露了个干净。 钱木木摇头晃脑的摆手。 “不是,想啥呢您。” 她把老太太拉到院子中央,真实的介绍起来:“这位叫零一,他打算认许家齐为干儿子,想叫您二老给看看。” 许老太太眉头微扬,“哦”了一声。 “等等,啥?” 她围绕着零一转了一圈,摸着下巴点评:“看着身板还行。这位小哥,你做啥的?” “在王府里当差,做一些杂活。”零一说的笼统且含糊,对于职业方面,他并不愿意过多透露。 “王府当差?!哎呦,那可是个大官呢,你还挺有本事的。”许老太太嘴上赞叹着,眼里边也泛起了欣赏的光芒。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能够接触到王亲贵族,那都是天赐的恩惠,只是她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也没见过位高权重的人。 零一付之一笑。 许老太太又问了一下零一家里边的情况。在听说对方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的时候,她不禁有些心疼了起来。 拉起零一的手拍了拍,许老太太抹着眼里边的泪花,“真是天可怜见的,造孽哟。” 零一眉头一皱,不太能适应突然有人这么亲近,但是对于老人家的慈善和好意,他也有些不忍心拒绝。 钱木木看出零一脸上的纠结和抗拒,她一把将许老太太给薅到自个身边。 “小伙子。”许老头咂了一口旱烟,“认我家娃当干爹,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有啥事儿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我们肯定都会帮的。” 零一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 简单寒暄了几句,钱木木就把人带走了。 …… 沿着小路,回到村尾。 “你会烧火吗?”钱木木问着零一。 “会,需要帮忙吗?” 钱木木也没跟人客气,很直白的道:“对,我们今天要打糍粑,孩子们都在睡觉,得麻烦你一下了。” 零一作势挽起袖子,左右扫了一眼院子里,便径直走到屋檐下边,抱上一大捆柴走进厨里,坐在灶孔前烧火。 看着人干活利索的样子,钱木木也开始忙着把糯米洗出来,放入镇子里蒸,锅圈周围铺上麻布,让热气更为集中。 大火徐徐燃着,糯米的香气渐渐散了出来,在厨房里肆意弥漫着。 煮了个把时辰,钱木木打开瞧了下,已经完全熟透了。 她叫着零一,合力将糯米饭抬下来,又把角落里的石槽子搬到院子里。 “娘,这就要打糍粑了?”李丫儿房间里面走出来,看着院子里的摆设,她问道。 “嗯,现在弄好,待会孩子们起来就能吃了。”钱木木说着,拿大勺石槽子里舀好糯米。 随即分了个木锤子给零一,她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帮帮忙,待会儿让你多吃点。” “不过是小事。”零一接过木锤子,高高扬起往下砸。 钱木木也挥舞起了木锤子,一下接着一下的砸。李丫儿赶紧去把手洗了一下,站在旁边沾一下水,然后翻石槽子里的糯米。 三人左右配合着,石槽里边的糯米很快就成了形,又捣了一会儿便挖到铺满豆面粉的簸箕里。 院门推开了一角。 许家二老来了。 瞅见捣糯米,他们也没宣扬,默默的洗了手去帮忙,把打好的糍粑揪成团儿的摆放好。 蒸出来的糯米,一共打了三槽子,累得钱木木那叫一个精疲力尽,她手胳膊酸的要死。 浑身瘫软的坐在屋檐下边,根本不想动。 其他人也太够呛。 稍微坐着缓了会儿,钱木木便起身往厨房里走。时候不早了,再不做饭中午都没得吃。 许老太太和李丫儿,先后走了进来,各自忙着各自的,有条不紊的配合着钱木木。 一须臾的功夫。 一大桌的菜,做了出来。 钱木木去左边卧房,将自家孩儿都给叫起来。 桂子他们,早在自家大人回去的时候,就给喊着一起走了。 一大家子全都围在堂屋里,桌子下边烧着炭火。二老和许秀阳,还有钱木木,跟零一坐在主桌。 几个孩子和李丫儿,坐一桌。 主食是糍粑,配着各色肉菜和素菜,大家伙吃得满嘴油光。 “今年你家这糯米不错,口感还挺细腻的。” 许秀阳手捏着个糍粑,小口咬着,吃得很慢。 这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但他还挺好这一口的。 “我在县里边买的。”钱木木舀了一大勺豆腐,放许秀阳碗里,“这豆腐吃着嫩,您尝尝。” 许秀阳笑着点点头,捏着勺子舀上一勺吸溜,豆腐一进嘴里就碎了,味道酸酸辣辣,还挺开胃。 “不错不错。”许秀阳脸上笑得多出了道褶子,显然很喜欢这道豆腐。 “喜欢就多吃些。”许老太太把一整盘豆腐都换到了许秀阳的跟前,“三弟,你这可得多吃些,你瞧瞧你这瘦的……怎么看你比去年还瘦了。” “是,我老伴儿说得对。”许老头也跟着帮腔,他面容带了分严肃,“你只身一人,可得照顾好自己。” 许秀阳脸上扬着笑,将一句句的关心听进心里,默默的记着这份好意。 许老太太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有些羞愧的朝零一道:“抱歉啊小伙子,我这给弄得……你要是也喜欢吃豆腐,我这不就太那什么了嘛。” 许老太太说的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零一去听出了其中真意。 他抿唇,嘴边带了点点笑意。 “所有菜都很可口,我吃其他的也可以。许三叔牙口不好,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不必太顾忌我。” 他来了这里,并没有收到多高规格的款待,反之钱木木待他如自家人一般,有什么说什么。 两位老人也是如此。 处处细节的照顾,言语间的关心,每一点都在打动着他。 这个家很温馨,温馨的他眼眶莫名发涩…… 耳畔忽而传来一声问: “再来一碗?” 零一一愣。 看了眼钱木木,又低头瞧着装糍粑的碗,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他顿了片刻,忽而笑了。 “好。” 第247章 讨要红包 大年初一的早饭吃完,几个孩子走到自家娘亲跟前,纷纷笑着作揖,讨要新年红包。 看着一张张顶着笑容的脸蛋,钱木木也跟着笑起来,挨个把红包都给了出去。 许老太太瞧见钱木木在发红包,走到许家石旁边,笑呵呵的道:“石头,快让奶奶瞧瞧看你娘装了多少钱。” 许家石也好奇的紧,扯开福袋的松紧绳,瞧见里面的十二枚铜板,眼中装满了惊讶。 他扭头,跑到钱木木的跟前,“娘,你是不是弄错了呀?我这里面怎么这么多?” 他本来还以为这里面都装的是糖果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钱,而且还这么多…… “没有装错。”钱木木忙着收拾碗筷,“那就是给你们的压岁钱,想怎么花都随你们。” “可是我没有什么要买的呀。”许家石抓了抓脑袋,有些茫然无措。 其他几个孩子也捧着福袋,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懵懂和不解。 许家石凑到许家凌的旁边,往他福袋里面撇了一眼,有些惊叹的道:“哇!你的也好多。” 许家凌波澜不惊,面色淡淡的道:“娘给的都是一样多。” 在收到这个福袋之前,他就已经大概预判到了,娘肯定都是一碗水端平,不会厚此薄彼的。 不过,但他是真没想到娘竟然会给这么多,属实有点超出了意料。 “娘,这个钱我可不可以放在你这里啊?”许小宝双手捧着福袋递过来,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充斥着天真和询问的意味。 钱木木眉头挑了挑。 “可以是可以了。但是你不用吗?” 许小宝小脑袋甩了甩,“我暂时没有什么想要买的,我一个人放,我又怕丢,还是放娘你这里我比较放心一点。” “行,那回头你要是要用的话,就来找我要啊。”钱木木接过福袋,揣在了怀里边。 另外几个孩子,除了许家齐把福袋给了她以外,都是自己放着。 “真的买什么都可以吗?”许家凌重复问着问题。 钱木木嘴唇微扬。 “这是过年红包,给你之后支配权就在你的手上了,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钱木木话音落下,想了想又说:“不过要买自己喜欢的,像是笔墨纸砚之类的,我会准备,你别把钱花这上面。” 虽然不知道小反派会不会把零花钱都花在买笔墨纸砚上面,但还是提醒一句比较好。 毕竟这娃儿诚实又内敛,执拗又笨拙。 许家凌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了。 “行了行了都出去玩吧,别都堆在堂屋里边。”钱木木抱着一沓的碗跨过门槛,催促着自家孩子去外边玩。 许老太太也抱着好几个碟子,跟在钱木木后边进厨房,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不是你还真给啊?那可都是真金白银。都是钱啊,你二话不说就给了出去,还一个个的都分了十二个铜板,你是真不把钱当钱用啊。” “压岁钱当然要真给。”钱木木丝毫没有感觉到给那么几个铜板有什么问题,嘴上随口的应着。 “都是屁大点的小孩,你装点花生瓜子打发一下得了,你这外面也太大方了吧?”许老太太道。 “小孩也有自己想要买的东西,给他们钱也是培养他们的独立性,免得长大以后不晓得钱该怎么用。”钱木木站在锅旁一边涮着碗,一边说着。 “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许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有过多干涉。 这个家毕竟是大儿媳在维持,她就算是长辈,也始终算是半个外人,讲的多了反而讨人嫌。 钱木木看出许老太太那深深的无奈,她抿着唇笑了笑。 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红包而已。给了出去再挣就是,又没什么大不了。 等把厨房里边的卫生都给收拾好,她走到院子里边,许家齐突然扑了过来。 他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小手左右摇晃着个小红封,话语间都带着说不尽的欢愉。 “娘你看!干爹给的!” “不错嘛!”钱木木嘴边挂着一抹笑,轻轻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这下你期待的都圆满了。” 前些日子眼瞅着就快要过年的时候,许家齐整天在她耳边念叨零一会不会来…… 许家齐咧着嘴笑,把红包塞给了钱木木,“娘,你替我保管。” 把红包翻面瞧了下,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钱木木沉吟了下。 “你不打开看一下吗?” “哦!对哦!”许家齐这才反应过来,又把红包拿走打开,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往里边瞧。 他愣了一下。 表情呆呆的。 “怎么了吗?”钱木木出声问。 “有点奇怪。”许家齐把装在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他扯开晃了晃,“是一张纸。干爹为什么要给我装一张纸啊?咱们家里面那么多纸这根本就用不上啊,而且这个纸好奇怪呀。” 坐在屋檐下边的零一:“……” 瞧着那一百两的银票,钱木木忍俊不禁的拍了下额头。 “傻孩子,那是银票。” “银票?”许家齐双手扯着银票 ,来回翻面的瞧。 他从来没有正眼见过百两大钞,之前他被舅舅勒着脖子的时候,远远的瞧了眼,但看的不是很清楚,原来银票长这个样子。 小孩子好奇心来的快,去的也快,许家齐只是稍微瞧了一眼,就把钱塞给钱木木,跑出去玩了。 钱木木把银票妥帖放在衣襟里,踱步走到屋檐下面,不好意思的道:“小孩其实用不着给这么大红包,不过挺谢谢你的。” “不用,只是一点心意而已。”零一说的漫不经心,眉稍微微扬着,看着院外边孩子们来回追逐的身影,心情格外的放松。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问起了正经事。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下午就走。” “这么着急?” “嗯,本来也只请了一天的假,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好吧。” 对于零一职业,钱木木大概心里面有点数,但知道归知道,她可不想去过度询问。 知道对方下午就走之后,钱木木便去了厨房,火热朝天的忙着,叮叮咚咚的响。 第248章 讨债上门 许家二老和许秀阳坐在堂屋里边,拉着零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转眼间,便到了下午时候。 零一瞅着时间差不多,开口跟几位老人告别。 得知对方要走,许老太太顿时就着急了,她拉着零一的胳膊,万分不舍的道:“走啥走呀,这里睡觉的地方多着呢,就搁路山村再呆两天呗。” “是啊,我那里也有睡的地方,你要没啥大事忙的话,再呆个两天嘛。”许秀阳也笑着挽留。 “虽说咱们今儿个才认识,可你既然当了小齐的干爹,那就是自家人,别见外,再多呆几天。”许老头道。 三个老人齐齐开口挽留,零一顿时有些为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拒。他也想多待两天,可身上的差事还要及时去解决。 “好了,公公婆婆三叔,你们就别为难零一了。”钱木木手上提着个包袱走进堂屋,开口打岔。 “谁不想过年时候好好玩,人家这是身上有事要去办,耽误不得。” 她把包袱递了过去。 “这是一点吃的,你路上要是饿了就吃点。” 零一有些五味杂陈,看着钱木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快接着呀。”钱木木把包裹前怼了怼,“还热乎着呢,小心烫。” 零一抿唇,一手提着上面,一手托着下面,很是郑重的接了过来。 搁着厚厚的包裹,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烫意…… 这灼热的温度,让他心里面越发的不是滋味。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酸酸的,又涩涩的。 触得鼻尖刺痛。 但他并不讨厌。 “那我走了。” 零一抬脚往外走。 钱木木走到院门外边,目送着人远去。 走了段路,零一鬼使神差的扭头,就见那许家小小的院门口,堆满了好些个脑袋,冲他挥着手。 “干爹!有空记得来玩!”许家齐双手拢成喇叭,稚嫩的嗓音卷着暖意袭来。 零一泯然一笑。 不禁也被感染的抬手挥了挥。 不舍离去的情愫,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他心里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他这么多年来太过孤单,老天给他的额外恩赐。 …… 新年的氛围,足足维持了七八天,每天钱木木都变着花样,给自家孩子做好吃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一个个小脸上都肥了一圈,肉嘟嘟的,泛着华润的光泽。 许家连过年并未归家,只捎了封信回来报平安。 假期浪完,钱木木把许家凌和许家复给送去了苏先生的家。 暂时还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武馆,她跟许家凌商量好了,先去苏先生家上一段时间的学,等到她找到合适的武馆之后再做安排。 两个孩子一送走,日子又回到了平静当中。 许小宝还是照常每天去许秀阳家,和全百川学习医术方面的知识。 许家齐则是从早到晚都在范玉安家呆着,除了吃饭和睡觉会回到自家以外,其他时间全都耗在了学习绣品上面。 过完了年,钱木木也开始正儿八经的教许家石做菜的技巧和一些要领,还有个人心得。 日子每天千篇一律,只是风雪不停,且有愈发迅猛的兆头。 灰暗暗的天雪花飘零,积雪压得院中的树折弯了腰,屋檐上的雪也厚厚一层。 都说瑞雪兆丰年,瞅着雪越下越大,村里边的人们对此都是乐得此见,甚至恨不得雪下的再大一些,好让他们今年能够有个好的收成。 唯独钱木木,愁得眉头皱成一团。雪下的太大,后院里边种的各种菜,都被雪给堆得瞅不见影。 最重要的是,她用稻草搭成的种植棚,被压得都快要倒了。 种植棚里边她种了不少的菜,这要是一个坍塌砸个稀巴烂,她这些日子花的精力全白费了。 这天,钱木木刚从后院忙完,回到前院,就瞅见自家的院门被一脚踹开。 “三哥,就是这里。”钱阿福脸上各种青红紫的伤疤,眼角还肿了一块,他弯腰驼背笑的一脸讨好,跟个狗腿子似的。 “这就是我小妹的家,她兜里钱多着呢,保证能还上咱欠的钱。” 刘老三双手插在两胯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左右扫了眼,满眼的嫌弃,嘴上鄙薄的道:“就这破房子破屋,你妹能有啥钱?你这狗东西,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钱刘老三阿福卑躬屈膝,伤口疼的他眼皮子一抽一抽的,见刘老三生气,他瑟缩了下,连忙表态。 “不敢不敢不敢,您是什么人物呀?我哪敢骗您,您放心,今天肯定要到钱,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刘老三冷哼了一声,气势凶悍,“最好是这样。我可告诉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你儿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钱阿福脸色一僵。 不敢再耽搁,转头搜寻起来钱木木的身影。 瞧见厨房墙边站着的钱木木,他喜从中来,赶紧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将她给拽到刘老三跟前。 钱木木身形一歪,直接避开。她面色不善的盯着钱阿福,“你脑子进屎了?我跟你熟吗?” “哟呵!看来你们兄妹关系不咋地呀!”刘老三一脸戏谑的道。 钱阿福讪讪的冲刘老三笑了下,背对着院门那边的人,他双手合十,低声下气的恳求:“好妹妹帮帮哥,我是真的有难了,你外甥让他们给抓了去,这要是钱再还不上,我儿子就要被剁手挑筋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钱木木不为所动,语气冷漠。 这溢出来的冷漠和袖手旁观的姿态,让钱阿福不禁有些发怵,他头皮发麻,压着嗓道: “之前是我这个当哥的不对,好妹妹我求求你,我是你亲哥啊,血肉亲情,你也不忍心你外甥从今以后变成个残废吧,帮帮忙啊。” “娘已经被他们给吓得卧病不起,我婆娘也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都搁床上躺着起不来呢,你二哥那个狼心狗肺的根本不管我死活,妹妹就你一人了,哥哥能求的只有你了……” 钱阿福身形消瘦很多,一脸的苦涩,额头上冒着雨滴般的汗水,他苦眉愁脸的瞅着钱木木。 期待着她念在亲情的份上,心软一次。 第249章 冤有头,债有主 听完一大堆的话,钱木木没有半点的动容,极其冷漠的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屁都不算一个。你求错人了,赶紧滚出我家。” 这话落进刘老三耳朵里,他呵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间。 “钱阿福,你拿我当猴耍是吧?!” 钱阿福虎躯一颤,嘴皮子哆嗦起来,他扭头扯着嘴角强笑:“我妹妹跟我开玩笑呢,我们以前就这样。三哥你有所不知,我们兄妹之间独有的相处模式。” “谁跟你开玩笑?”钱木木毫不给情面的拆掉台子,“早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我就说的很清楚,我钱木木与你们钱家恩断义绝,你把讨债的人带到我家来,你信不信我捶你?!” 她说着,攥起拳头吓唬。 钱阿福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挡在眼前瑟缩的避开。 “啧啧啧。”刘老三双手合掌拍了拍,“钱老太婆,这些日子没见,你还真是大变了个样啊,这心狠了起来,人也跟着绝情了不少。” 钱木木往那边冷冷的撇了一眼,转而看向钱阿福,“现在赶紧把这些人带出去,不然的话我就打死你。” “今儿个我要是要不到这个钱,我也能打死你。”刘老三也出声,撂下狠话。 两面夹击,钱阿福整个人感觉头都快要炸掉了,他身形止不住的哆嗦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呆在这里,钱木木真的有可能会打死他。 可是出了这个门,刘老三照样也不会放过他。 刘老三将钱木木通身打量一下,穿着的布料滑润光亮,头上簪着个银簪,面容白里透着红,日子过的不错…… 他眼咕噜转了一圈,大刺拉拉走到钱木木的跟前,“既然都是兄妹,偶尔帮衬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瞧着你这气色好的很,想必日子定然过的很是滋润,想必手里边应该攥了不少的钱吧。” “你这老婆子以前,在我的钱庄可是捞了不少,手头的拿出来差不多也够抵钱富贵欠的钱了。” 钱阿福家,他搜了大半天就搜出了几个子儿,都还不够抵掉零头的。 谁出这笔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能要到这笔钱就万事大吉。 “我没钱。”钱木木脱口而出。 鄙夷不屑的瞥了眼钱阿福,她冷淡的道:“而且,就算我身上有钱,我也不会把钱花在这种人身上,钱家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可就难办了。”刘老三嘴上说着难办,脸上狞笑却越发的深了起来,“今儿个,我必须要到钱!” 钱木木眼睛半眯。 “我说了,我没钱。” 刘老三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嘴角一勾,“有没有钱你说了不算,我让弟兄进去搜一搜便知道了。” “你敢!”钱木木眼睛睁大了一瞬,短短两个字充斥着威胁之意。 “冤有头债有主,你想要到钱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是敢在我的地盘乱来,刘老三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刘老三举着准备招呼弟兄们上的手一僵,缓缓的放了下来。 赌场的一些收入来路不明,这要是与官府扯上关系,到时候平白惹来麻烦不说,上头的也会怪罪下来。 他哼笑了声。 “钱老太婆,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都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行!我不动手搜就是了,但是这个钱你们兄妹两个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一抹厌烦在眼中化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笑了起来。 “我记得钱家不是有好几亩良田,卖了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再加上他家那个宅子,零零散散的怎么也有百来两,虽说不足以抵掉债吧,但好歹不会让刘老三你白跑一趟。” 钱阿福两次劫持许家齐的事情,她可没有忘。 她本来就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钱阿福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到她的头上,还厚着脸皮来求她,让她拿钱抵债…… 呵……好笑。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轻而易举的把这个事情给揭过。 只是这样一来,钱家欠她的三百多两怕是有点难要回来了。 钱阿福瞳孔地震! 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农民老百姓靠的就是田地吃饭,只要是把地都给卖了,宅子也给抵了,那他们岂不是要留宿街头? “这倒是个好办法。”刘老三拍手叫好,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他抬着手在钱阿福肩膀上拍了拍。 “你这个妹妹的确不错啊,挺有主意的。劳烦带个路,回你家卖地卖房子。” 钱阿福脑袋疯狂的摇摆着,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不能卖呀不能卖,这要是卖了我们一家老小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三哥,求求你,再宽容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 刘老三冷声嗤笑。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年前的时候我给过你们时间吧,结果你们怎么做的?直接没了动静,我上你家去讨债,你还把门给关的死死的。你是当我蠢呢还是以为我好说话?赶紧的走,我可没多少功夫耗下去。” 话音落下,刘老三拎着钱阿福的衣领,不顾反抗的拖着人出去。 临到门口处,他转头笑着冲钱木木道:“钱老太婆,其实你手气挺不错的,回头有时间再去我赌庄玩玩啊!” 钱木木嘴角瘪着。 “敬谢不敏,慢走不送。” 刘老三哼笑了声,拽着钱阿福离开了这里。 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一会,肩头上积了不少的雪,钱木木跑到屋檐下边,把雪花都给拍掉,进了堂屋里。 从刚才就站在堂屋门口旁,瞅完了全部过程的李丫儿,她凝视着跟前的婆婆,想要问点啥,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张口问。 钱木木看出了对方欲言又止,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手放在火堆旁烤着。 “就你想的那样,你婆婆我以前是个赌鬼,今年七月份那个时候才改过自新……是不是感觉我很差劲?” 李丫儿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太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娘。” 第250章 里正摔断腿 “我只是觉得,您养家挺不容易的,公公去世的这五年多你一个人为了六个孩子摸索,走岔了路也没什么的。以前的都不重要,现在咱们的日子一点一点的好起来,那就够了。”李丫儿道。 钱木木牵着唇,浅浅的笑了下,“是啊,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够了。” 她揶揄的看着李丫儿,道:“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很惊讶?在你心中那个温柔会做饭的婆婆,居然也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有一点点。”李丫儿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比了个小小的缝隙,老实坦白的道。 钱木木笑了笑。 也没再作声。 外面风雪交加,她也不想出门,就窝在自个家里歇着。 “砰!”的一声。 院门被拍得邦当作响。 全百川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异常紧张慌乱,他衣摆都湿透了,身上还沾了些泥。 “师父,快去里正家!里正摔断了腿,流了好多的血。” 钱木木窜起来,箭步走进卧房拿上自己的小药箱,走出来冲李丫儿急声道:“外边天冷,你别出门了,就在家里面呆着吧啊,我去瞧一瞧。” “好好好,娘您快去!”李丫儿点头回应。 钱木木出了自家的院子,迎着风雪往前走,单手挡着眼前,她问:“说说怎么回事?” “里正从坡坎上边摔了下去,腿好像都摔断了,是被大家伙抬到屋里边去的。三爷爷身子骨不好,我没敢去惊扰他,就来找了师父你。”全百川道。 “你做的很对。”钱木木随口赞了一句。 大雪昼夜不停,三叔年纪大了经不起冷,只除了过年那几天来她家坐了坐以外,这些日子都在床上躺着。 早中晚饭,都是她和全百川轮流送去的。里正受了伤,要是让三叔给知道了,那个爱操心的小老头又该坐不住了。 …… 村中里正家。 里正家和村长家挨得还算近,没几步路就走到了。 钱木木一到,就被里正媳妇儿给带到了卧房里边。 里正媳妇儿满脸的惶急,“侄媳,你快帮忙瞧瞧!” “你去打一盆温水来,我有用。”钱木木把药箱放到旁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子,弯腰剪掉那被鲜血染乌黑的裤腿裤。 裤腿剪开,露出了伤口。 皮肉表面一个微小的凸起,伤口周围还有青紫色的擦伤,但混着血看得不是很清楚。 里正额头上冒着森森冷汗,他嘴里溢出阵阵微弱呻吟,疼得身形小幅度的侧来侧去。 “水来了!”里正媳妇儿端着水,着急忙慌的走进来,把帕子拧干了递到钱木木眼前。 钱木木顺手接过,把表面的血都给擦掉,表皮那个凸起变得更为显眼,她面色微微凝重。 房里挤了好些人,呼吸声重重,还时不时的响起一两声细小的说话声,吵得根本没办法专心。 钱木木转头看着一屋子的人,淡声道:“都出去,我需要安静。” 里正媳妇见识过钱木木医治李当家的,对她是一百个放心,听了这话当即就赶着众人往外头走。 被赶到门外的人中,里正大儿媳长着一张刻薄像,她鄙夷的道:“这治病就治病,还要咱们回避,怕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你瞎说什么呢?!”里正媳妇儿压低声音呵斥,“我警告你,管好你那张嘴,人许钱氏本事大着呢,你要是再敢随便乱说,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旁侧的里正大儿子,也面色不虞的瞪了眼自家婆娘,“你不恶心人就活不了是吧,给我安分点别惹事。” 一连被自家婆婆和当家的凶,里正大儿媳悻悻然的撇了撇嘴,也没敢再随便乱说。 外面的动静不小,钱木木全给听了去,她没作什么反应,只一心分析着伤口该如何治疗。 里正的小腿骨断裂严重,需要进行固定,她将器具都给摆好,便开始了治疗。 半个时辰过去。 房门拉开。 钱木木扶着门框走了出来,里正媳妇儿风一阵从旁擦身而过,跑进房里就见自家男人睡的很熟。 她挪着步子走近,弯着膝盖坐到床边,单手触碰了下床上人的脸,眼泪在眼中打转。 “娘,您坚强点。”里正大儿站在旁边,“爹他肯定会没事的。” 里正媳妇儿偏着脖子往手臂上的衣服蹭了下眼中的泪,轻轻的点了下脑袋。 床旁围满了人,钱木木独自收拾好一堆东西,淡声道:“现在里正需要休息,不要去吵他,也不要轻易的挪动。另外,一旦里正有发热的迹象,就去村尾那里找我,片刻都不要拖。” 里正媳妇儿这才想起钱木木还没送走,她面上挂着一抹歉然,“家里都一团乱,也没啥好茶招待你,等过段时间我去上门请,你可一定要来。” 钱木木摆了下手。 “不用这么客气。先把里正的伤给养好要紧,我先走了。” 她抬脚往外走。 里正媳妇儿送着,到自家院门口,她突然想起一个事儿的道:“这事儿别跟你三叔说,他最近身子骨不好,就别让他操劳了。” 钱木木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看着眼前这许钱氏稳重的模样,里正媳妇儿有些感慨,“以前瞧你总是有一股浮躁的劲儿,如今全身大变了个样,性子持重了许多。” 钱木木闻言,只是抿唇一笑。 转身便走了。 瞅着那走远的倩影,里正大儿媳面露狐疑,满是对钱木木医术的不放心。 “婆婆,要不要再去县里请个大夫来瞧瞧?那许钱氏的医术,总觉着不太靠谱。” “不用。”里正媳妇儿半点都不带犹豫的,她扭头朝卧房走。 “可是!”里正大儿媳急声道。 “没有可是。”里正媳妇顿住脚,转身面对着自家儿媳,“我家男人我比谁都心疼和担心,但我也对许钱氏很信任,以后这样的话不要瞎说,否则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里正大儿媳面色讪讪的,呐呐的道:“儿媳晓得了。” …… 村尾许家。 钱木木回到家,天儿都暗了下来,她拍掉肩头的雪,走进厨房忙着做晚饭。 第251章 无知妇人 “娘!”许小宝人还没跑厨房,声音就传了进来,她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小脸蛋被冻得通红。 “三爷爷上茅厕把自个给摔了……” 大米刚下锅就听见这个消息,钱木木幽声叹了口气,站院门口扯着嗓子把在外边野的许家石给喊了回来。 “今晚晚饭你来做,我要去你三爷爷家里一趟,乖一点哦,天已经黑了别再到处乱跑了。”她叮嘱道。 “娘,你放心!你回来的时候肯定能吃上热乎饭菜的。”许家石拍拍胸脯表示。 “乖。”钱木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转头拿了药箱便往外走。 周遭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钱木木靠着直觉,伏低身子往前走。 风雪似刀刮一般,刺骨的冷惹得钱木木打了好几个寒颤,忍着冷意赶到许秀阳家。 推开房门就看到许秀阳坐在地上,身子歪歪斜斜的去够床,想要爬到床上去。 钱木木赶忙上前,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人扶到床上躺好。 许秀阳面色虚脱,露出一个腼腆而脆弱的笑。 “外头下那么大的雪,你咋来了?” 钱木木抿了下唇,语气中带了三分埋怨:“还问我咋来了,要不是小宝说你摔了,你是不是都打算自个瞒着。” 许秀阳歪着头看了下站在门口旁边的许小宝。小丫头吐了吐舌头,略显俏皮之意。他勾着唇笑了笑。 “没多大毛病,就是脚滑了一下,养上两天就好了。” 钱木木才不信,把被子掀开去捏许秀阳的脚踝,顿时响起一声痛呼。 “这是没多大毛病?”钱木木挑眉反问。 许秀阳眼神闪了一下,有些不敢去看钱木木。 钱木木无声叹气。 把许秀阳的的袜子给脱掉,从小药箱里面拿出药酒,往手心里面倒了点,搓热之后才去揉许秀阳的脚踝。 足足揉了小半个时辰,她才收了手,去用水冲了一下,回到屋里边,简单把药箱收拾了一下。 钱木木实在没忍住,嘴上数落道:“你说你这脚踝都扭到了,还要嘴硬逞强,幸亏发现的早,要是拖的久了你脚踝都该肿了,到时候走路你都走不了。三叔你好歹也是个大夫,这点常识你都不懂吗?” 小辈的训斥,带了几分冒犯的意思,但许秀阳并未生气,反而老实巴交的听着,诺诺的点头。 “是是是,你教训的是。” 这认错的态度太好,倒叫钱木木拿人没辙。 “您先歇着,待会儿我给您送饭来,你别再随便乱动了啊。” “肯定不乱动。”许秀阳信誓旦旦的道。 索性待会还会再来,钱木木也没多待,带着许小宝回了自个家。 推开厨房门,就见许家石站在小凳子上,往盘子里面舀菜,听见动静,他扭头看着自家娘亲,瞬间笑的很开心。 “娘,饭菜都做好啦!” 钱木木嘴边化开一抹笑,“我们家小石头真棒。” 许家石骄傲的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钱木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拿出一个碗盛出饭,又加了些菜,放灶台锅圈旁边热着,剩下的都端到堂屋里边。 在范家呆了一天的的许家齐也回来了。 一家子人围在桌边,埋首吃着饭,李丫儿张口问:“娘,里正的伤还好吧?” “伤的有点严重,骨头都摔断了。”钱木木道。 “天呐……”李丫儿眼中尽是惊讶。 钱木木简单吃了几口,就端着许秀阳那一份饭,拿厚衣服裹着送去。 …… 半夜时分。 院门被拍的梆梆响,还充斥着大声的喊,只不过话音都被大风给消融了些,只剩寥寥残音传入。 钱木木若有所觉,坐起了身。披了个外挂在肩上,拉开房门往外看。 一声洪亮的大喊,席卷而来。 “许钱氏!我爹发烧了!” 钱木木听出这是里正大儿的声音,她关上房门迅速穿好衣服,点开网络超市买了一些退烧药,放药箱里边拿着,快步朝外走。 终于把人给叫醒,里正大儿不由得的松了口气,跟在人旁边朝着村中走。 一到里正家。 发现堂屋里聚集了好一些老人,还有几个是生面孔,钱木木眉头微皱,也没问什么,进入卧房里。 床上的里正眉头紧锁,面色潮红,烧的太狠,嘴里都开始说起了胡话。 里正媳妇儿在床头坐着,每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条帕子,面色愁苦的快要哭出来,她瘪着嘴强忍着细心伺候。 “让我来吧。”钱木木把药箱放下,撩着袖子温声道。 里正媳妇扭头一看是钱木木来了,急忙起身让到一旁。 钱木木把了下脉,又检查了下伤口,有轻微发炎的迹象。 “我现在回三叔那里抓药,很快回来。”她跟里正媳妇说了句,便去了许三叔家。 在她走后,堂屋里吵翻了天。 “叫一个女的来看病,你们简直就是胡闹,我看许秀印要被你们这些无知妇人给折腾死。” “许秀阳呢?他医术不挺好的嘛,你们为什么不叫他来?我刚进去瞅了一眼,人都烧糊涂了,这醒过来,怕是脑子也不好使了吧。” “许秀印当了几十年的里正,这一摔怕是要摔出毛病来了,趁着这个机会退位,让新人来当算了。” “……” 看着几位老里正左一言右一嘴的说着,里正媳妇儿听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她转头回了房里,坐在床边默默抹着泪。 堂屋里,一声爆喝响起。 “你们干什么呢?我就想问你们干什么呢?我爹还没死呢,你们就着急着把他给换下来,哎呀,在这里口不择言的诅咒人,你们还有点良知吗?!”里正大儿气不可遏的吼。 这话一出,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紧跟着又吵了起来。 “啧啧啧瞧瞧,真是没规矩啊,我们这个老家伙说话,哪有你这个小辈插话的份儿,都不晓得许秀印是怎么教的。” “许秀印本来也没多大本事,讲不出个好苗子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了当初他这个位置,本来得的也不干不净。” “我记得路山村的里正,本来是该许秀阳当的,过了没几天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变成了许秀印,我估计许秀阳这些年都恨死了他。” “……” 第252章 答应的名分 说着说着就扯出了陈年往事,里正大儿听得头昏脑胀,他气恼的把一个老人推到门外,又挥起双手驱赶着其他人。 “走!都给我走!” 被赶出来的老人们,也不想和一个没家教的小辈多费口舌,愤愤然的甩了甩袖子走了。 等到钱木木回来的时候,堂屋里边都空了。 她把抓来的药包,递给里正大儿,“三碗水煎一包,中小火熬。” 里正大儿点头,拿上药包就去煎药,半点不拖沓。 钱木木重新回到屋里,正巧撞上里正媳妇落泪的画面,她脚下微顿。 “婶子。” 里正媳妇身形僵了下,狼狈的擦掉眼泪,吸着鼻子站起来,她羞然的笑了下,笑得有些牵强。 “我眼里进了东西,刚在揉来着。” 钱木木抿嘴。 没有说什么。 把一壶高粱酒递了出去。 “拿这个给里正擦身子,有助于降温,别碰到伤口。” “哦哦好。”里正媳妇拿过,去衣柜里拿上块干净的新帕子,倒了些酒沾湿,擦拭着自家男人的手。 “全身都要擦。”钱木木在旁道。 里正媳妇不明所以,还是决定照做,给衣服都解开,从头擦到脚。 房间里面烧着炭火,脱了衣服擦拭倒也不是很冷,里正媳妇连着擦了好几遍。 钱木木看着里正的皮肤渐渐红润,她出声道:“可以了,现在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 里正媳妇儿听令行事。 “药来了药来了。”里正大儿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跑进来,烫得指尖红彤彤,他也没丁点喊痛。 里正媳妇接过药碗,勺子舀一起一口吹佛凉了些,递到自家男人嘴边,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药汁顺着嘴角滑落。 “这……这喂不进去啊侄媳。”里正媳妇无措的看向钱木木。 钱木木拿过药碗,走到外面让冷风吹了会,走进来叫里正大儿抱里正坐起,她一手捏着里正的下颚骨,直接仰碗灌了进去。 全都喝完。 钱木木放下碗。 “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要是明早再发烧的话,我们就按照这个办法给他来一遍。” 两人齐齐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要交代的,钱木木拿上自个的东西,出了卧房。 里正媳妇儿跟在后边,嘴唇微张:“方才让你瞧笑话了。” 钱木木顿住。 以为里正媳妇是在说瞅见她哭的样子。 她微微摇头道:“没有。遇上这种事情,谁也不能完全想开,不过里正伤势不算太严重,养一养总能恢复的,所以婶子你也不要太过于忧心。” “不是这个事。”里正媳妇沉了一口气,“刚才堂屋里边聚集的那些人,你也瞅见了,那都是听说我当家的出事儿了后,连夜赶来的,他们就盼望着我当家的就这么走了,他们好让黄家大儿上位。” 钱木木眉头一皱。 “黄家?就是那个赶牛车的黄老头的儿子?” 里正媳妇微微顿首。 “就是他。” “他在周围村子里的信誉很好。惯会用他那张巧嘴,将那些老东西给哄乐的找不着北。” 钱木木神色微凝。 一村的村长,一般只能由本村的人来当,但有一官半职的里正,却是只要有本事的就可以。 而且里正这个官儿,在村里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她记得之前三叔同她说过,黄老头的大儿为人处事很圆滑,这要是当上了他们村的里正…… 总觉着心里膈应。 越是圆滑的人,整起幺蛾子来也越是不好对付。她还是比较喜欢不怎么爱管闲事的里正。 “不过。”里正媳妇神色稍缓,“你说我当家的没啥事儿,我就放心了,只要我当家的醒过来,那些老家伙就不敢说什么了。” 钱木木扯唇。 那可不一定。 这个苗头都掀起头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揭过。 前些时候在三叔家的一面之缘,让她觉着黄老头大儿并不是个简单的。 从里正家离开,钱木木小心的往坡坎下边走,厚厚一层积雪被踩结实后,凝成了冰。 踩在上面滑溜溜的,她走起来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来个屁股墩下溜…… 虽是夜晚,却并非黑漆漆的,相反,亮晶晶的雪经月光一照,宛如清晨时分太阳未起的样子。 一记娇笑声,在冷冽的空气中响起。 钱木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左右看了看,正要继续走。 那娇滴滴带着撒娇意味的嗓音又传了来。 “你打算怎么办?日子长了我这可藏不住。你答应我的名分,什么时候给?” 一道男声紧接着传来。 “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娘俩过上好日子,现在我那是个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得给我点时间呀。” “哼!”娇媚的哼唧声骤响。 “我这也给了你好几个月了,结果没等来你进你家门,反倒你婆娘肚子先有了动静。那许钱氏不是说你不行嘛,那我这肚子里算个啥事?” 话音一落,男声好一会儿才响起: “诶!你这么一说,我才回过味来,许钱氏说我不行,可我能把你搞大肚子,却不能弄大我婆娘的……这许钱氏是个庸医啊!害我白喝那么久的药,又苦又难喝,回头我得找她要个说法去!” “好啦,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你出来这么久也应该回去了吧,不然的话她要是起疑,你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女声道。 “亲一个再走。”男声色咪咪,又油腻的声音传入耳中,听得钱木木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也不着急走了,躲到暗处盯着那扇门。 “嘎吱——” 房门打开。 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背着光,面容有些迷糊。 走了几步路,男人忽的又回头,在那一瞬间光亮照他脸上。 看清楚的那一刻,钱木木瞳孔都瞪了下。 居然是他…… 男人不舍的和房内女人搂搂抱抱,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才珊珊离去。 钱木木从暗处走出来,站在雪地里注视着那道身影的离去,面色沉沉,顿觉有些头疼。 她扭头望了那关上的房门。 不明意味的笑了下,抬脚离去。 第253章 喜欢全百川 三月开春。 大雪纷飞,昼夜不停。 钱木木站在自家院门跟前,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愁绪满面。 “这雪,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李丫儿挺着六月大的肚子,单手撑着腰踱步走到门旁,眉头蹙着道:“往年的时候不会下这么久,今年这个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太过于异常了。” “扣扣扣!” 院门被拍响。 钱木木熟练的提上药箱,双手互拢在袖子里,佝偻着腰跑到院门口。 打开门,又是一个上门来喊去看病的。 她跟着人,朝村里边走。 这些日子天天下雪,冷团团的空气在空中漂浮,村里好些人都愁得不行。年初的时候他们一心盼望着多下点雪。 现在都到了开春的日子,眼瞅着都快要到春耕,结果还在下……村里人天天祈祷着赶紧别下了。 寒冷的天,年轻人还能扛得住,可老年人就不行了,村里最近疾病频发,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 给人看完了病,扎了几针,又开上一记药方子,她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地面结冰,她时刻注意着脚下,慢悠悠的往下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她扭头一看。 是徐老憨。 “有事?” 徐老憨揉搓着冻僵的手,他双颊也红红的,笑得略显僵硬,“想麻烦你帮我娘瞧瞧病,她这几天浑身酸痛,完全起不来床。” 钱木木凝视了片刻徐老憨,将人看的有些不自在过后,她才抬脚朝上走。 瞧见人动了,徐老憨咽了口唾沫,背上隐隐生了点点毛毛汗,刚才许钱氏看他的眼神,真是有点可怕。 走进徐家门槛的那一刻,钱木木的脸色就冷冷的,微微撩了下袖子,她坐到旁边。 “把手伸出来。” 徐老太太眼神飘忽了下,被窝里的手挪出来。 放在脉上把了片刻,钱木木收手,淡声问:“有没有感觉嗓子不舒服?” “有一点。”徐老太太道。 “是不是感觉身子很乏?半夜会咳嗽吗?” 徐老太太点点头。 钱木木心下明了。 “就是简单的感染风寒,天气冷出汗过后要勤快换衣服,抓上一副药去去寒气就行。” 就这么给看病? 咋觉着有点敷衍? 该不是在为着徐大儿媳打抱不平,故意不给她好好看病吧…… 徐老太太心里边生了几分不满,她微微坐起身,捶着左边的肩膀,像是很是酸痛一般。 “要不你给我扎上两针?我感觉我背上也不是很舒服,你给我扎上两针,应该会舒服一点。”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没那个必要。” 这话一出,徐老太太顿感坐实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不悦的情绪摆在了脸上。 “许钱氏,你好歹也算个大夫,给别人看病,怎么还能带私人情绪呢?我这都说了,我身上不太痛快,你给我扎上两针也不耽误啥功夫,你咋还不情愿了。” 钱木木眉头微微皱起。 这没大毛病,扎什么扎? 她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让她扎两针的…… “你只是有点风寒而已,至于你背上觉得痛,那是因为你睡久了,你但凡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就不会有什么腰酸背痛的。” 说到此处,她眼骨碌转了一下,粲然笑道:“你要扎也可以,我这个可是收钱的。” 徐老太太脸色僵住。 她略显尴尬的道:“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就是拿个针扎两下,你这咋还要收钱……看在咱们交情还算不浅的份上,你就免费帮我扎一下呗。” “你去外面看病不要钱吗?还是说你靠一张嘴,就能让大夫给你免费看病?”钱木木怼道。 徐老太太哑然了下。 她慢索索的躺下去,背对着门口,嘴里还道:“哎哟这坐久了腰酸背痛的,我得赶紧躺下了,老大快去抓药来,我喝了才能舒服些!” 钱木木见状,嗤笑了声。 转身出了徐家老宅。 背冲房门而躺的徐老太太,扭过身子,瞅着门口处不愤的嘀咕:“被人骑的一寡妇,不就会看点病嘛,有什么可神气的,同村的还收钱不要脸皮!” 下一秒,钱木木突得出现在门口,她歪着脑袋,满含戏谑的盯着床上的人。 只一瞬间,徐老太太整个人都滞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要说我坏话,起码也等我走远了再说,否则被抓住现行,尴尬的可就是你了。”钱木木勾唇笑着道。 说完,她就离开了。 徐老太太骤地一懈,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手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钱木木提着药箱,本来准备回家去,临走到一半又调转了方向。 三叔家有全百川在坐镇,那小子抓药练了这么久,已经完全可以独立操作了,她完全不用操心。 只是天寒地冻,她还是去看看三叔比较放心。 …… 许秀阳家。 “您这脚踝养的还好,若是身子骨还吃得消的话,多下床走走。”钱木木站在床边温声道。 许秀阳把裤腿放下,扯着被子靠在床头,眉眼扬着祥和的笑,“能养这么好,全仰仗你每天都来给我揉脚。我晓得了,明儿个我收拾收拾,在屋里边走走。” 钱木木点了点头。 “您走的时候也悠着点,别太过于逞强自己了。” 许秀阳表示知道。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好,钱木木跟许秀阳道了声过后,便走到药房那边,想要看看全百川抓药的情况。 结果就看见许闻利的大女儿许芳,站在柜台旁边脸颊泛红,嘴唇一张一闭的,似乎在说什么话。 只是隔得远了,钱木木什么也没听见。 不过看着这脸红的情况,她怎么有种许芳喜欢全百川的感觉…… 她微凝了凝神。 “全百川。” 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正抓着药的全百川回头笑道:“师父!你来啦!” 钱木木抬脚走进去,目光落在许芳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她就移开,俯首检查起全百川抓好的药。 想要问的问题一个都还没问到,反而还多了个碍手碍脚的,许芳颇为不满的剜了眼钱木木。 第254章 一厢情愿 她迈着小碎步挨到全百川旁边,几根手指全搅在一起,充斥着女孩子家家的羞涩,还有几分扭捏的意味。 “全百川,你以后打算在路山村安家吗?” “对啊,我唯一的家人都在这边,我肯定也会在这边安家的。”全百川忙着抓药,半点眼神也没给许芳,只嘴上敷衍的答着。 许芳闻言,心里边一喜。 “那,你爹娘应该还没有给你定姑娘家吧?” “我爹娘去的匆忙,还未来得及给我操办终身大事。”全百川道。 许芳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压不住嘴角的勾起,她话语间着急的问:“那你想不想在路山村找个女儿家,然后和她生儿育女?” 全百川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面带几分冷肃。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如今只一心想要从医。况且我年纪还小,我小姑和姑父都没有操心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问这种问题干什么?你不会觉着很害臊吗?” 沸腾的心顷刻间凉了下来,许芳感觉嗓子有些干,她顾忌着旁边还站着个不相干的外人,嗓门压低了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不懂吗?还是说你只是在装傻戏弄我?” “我为什么要戏弄你?”全百川一脸莫名其妙。 “我对你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从你刚才问那些问题到你现在说的这些话,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不要把矛盾点转移到我身上。相反,你应该反思一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孩,跑到我的跟前问这些私密的问题,你觉得合适吗?” 许芳血色尽失。 她完全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她扭头狠狠狠的瞪了一眼,宛如丧家犬一般,垂头离开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全百川嘴上抱怨了一句。 全百川是个没心没肺的,转眼间就把这不好的情绪给抛掉,带了几分讨赏的意味对钱木木道:“师父,我抓得药可都对了?” 看出对方想要她夸奖的意思,钱木木嘴角勾了下,夸的漫不经心。 “ 嗯,都对了。技术见长,继续再接再厉。” 只不过是几句简单夸赞人的话,可全百川却高兴的不行,干起活来更加的卖力。 钱木木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坐在旁边悠闲的喝着,冷不丁的问: “全百川,你是怎么看待许芳的?” 全百川抽开一个药箱,手伸到里面抓药,闻言语气淡淡的道:“没什么好说的呀,我又跟她不熟,再说了我一个男娃,跟村里边的女孩子接触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闲话来呢。”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挺好的。你就算真的对她有感觉,也千万不要去发生任何关系,知道吗?” 许芳身上原本是有婚事在的,只不过在出了刘小花上吊和许段坐牢的事情后,男方家里面派了人来,把亲事给取消了。 早几年男方家就叫人来催许芳上门,但刘小花一心照顾许落,没有心思打理家里边,一应的家务和农活大多都压在了许芳肩上。 这一年一年的拖,拖成了个老姑娘,男方家里早就对许芳迟迟不上门的事儿很是介怀,又在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更是直接将这婚事不作数了。 她当时听着张婶子说这个事儿的时候,还有点唏嘘呢,现在看来那妮子心思活络的很呢。 全百川虽然孑然一身,可是他有着里正一大家子亲戚,又加上自个儿勤奋好学,吃苦耐劳。 这样上进的男孩子,要是在一起了,那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过的风生水起,反正吃住肯定是不用愁的。 不得不说,许芳还挺有眼光的,也挺会挑人。 想到这里,钱木木一口把茶都给喝光,不放心的又道:“好姑娘多的是,你没事儿多出去走一走,你要真有想成亲的心思,就跟里正他们说,不要自个儿做主意,去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 全百川做了她这么久的徒弟,真让她什么都不管,她这良心也过不去。 “师父,我现在真没那心思,我就想跟您好好的学医术。”全百川眼里边泛着无奈。 “我这人吧,眼光还是有点高的,也不是啥姑娘都能入我的眼,所以师父您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个傻的,咋可能看不出许芳是什么样的人。” 一双杏眼盯着全百川瞧了下,见对方确实言行一致,钱木木微微的点了点头。 “行,你能看得清就行。可别像个二愣子似的,被人算计了,都还傻呵呵的笑。” 全百川哼了一声。 “我可是您教出来的徒弟,我能叫人算计了去?” 钱木木抿着唇笑了笑。 撑着膝盖站起身,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你忙吧,要有啥急事就去村尾叫我,我得回去了。” “师父,你要不带一副安胎药回去?”全百川伸着脖子,冲已经走到门外的钱木木喊。 钱木木在门口处顿住,她想了想,又折返了回去。 “你给我抓一副吧。” 丫儿刚开始怀孕的时候,还没怎么瞧的出来,这日子久了,她再一把脉,才发觉是双胞胎。 不过六月的胎,就已经比怀了七月多的李婶子大了一半。 李丫儿是那种四肢精瘦的身形,瘦瘦的身体顶着个大肚子,看得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在外边呆了一会儿就想着赶紧回去守着。 按照自家师父教的,全百川给抓了一副药出来,他手上包着纸,嘴上关心的问:“丫儿姐身子还好吧?她怀双胞胎应该很辛苦,女人家真是不容易……” “这一阵子挺好的,饭菜也能吃得下了,胃口也逐渐见长。”钱木木道。 全百川把包好的药递过来,钱木木顺手往钱箱里扔了几枚铜板,就走了出去。 顶着瓢盆大雪,艰难的回到自个家里,钱木木没有进屋,在屋檐下边抖干净身上的雪之后,才掀开门帘跨过门槛。 第255章 比无赖更无赖 进屋就看到钱家一家老小,并排坐在一起烤着火,而李丫儿却站在了墙角根,手上还端着个盘子。 钱木木眉头一皱。 上去就是一脚,将钱阿福给踹在了地上,她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对着钱大儿媳和钱富贵开打! 跟撵鸡似的,追在后边。 钱老太太怕殃及自己,连忙抱着头躲到了墙角边李丫儿的身后,她紧紧抓着李丫儿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她敢肯定,钱木木绝不会对李丫儿下手。 指甲陷进肉里面,掐的生疼,李丫儿眉毛痛的皱起来,她把盘子放到一边,掰扯着那只老鸡爪一样的手。 “死丫头,还敢掐我!”钱老太太被掰的太痛,她反手狠狠拧了一下李丫儿的腰。 李丫儿倒吸凉气,五官都跟着拧了起来,她捂着腰侧间的肉,面色痛苦的扶着墙。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她?!”钱木木举着棍子,狠砸了下钱老太太的脑袋壳。 钱老太太被打的两眼冒金星,她弯着腰连忙跑着躲到自家儿子旁边。 一家老小全抱团在一起。钱木木双手叉腰,面色不善。 “你们是活腻了吗?敢来我家就算了,还欺负我家的人,找死啊你们。” 钱阿福双手拢在袖子里边,撇着嘴哼哼的道:“还不都赖你!要不是你多嘴跟刘老三说可以卖房子卖地抵债,他也不会把我们家的房子跟地都给卖了,现在我们无家可归,你必须负责我们一家老小的吃住!” “小姑子啊,你可真的是害惨我们了,那刘老三是什么人,你明明知道的很清楚,还要说那种话,你简直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钱大儿媳叫苦道。 “现在我学堂也没办法去了,镇长家也对我横眉冷竖,姑姑你赶紧给钱,我要上学!”钱富贵摊手,做出一副讨要的手势。 钱木木一棍子砸了过去。 钱富贵痛的嗷嗷叫,伸的老长的手,也跟着缩了回去。 木棍在手心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钱木木嘴边挂着一抹恶笑,看起来颇为盛气凌人。 “钱阿福你把讨债的人带到我家,这笔账我还没给你算呢,你就好意思舔着脸来我家想要蹭吃蹭喝,我看你是天上掉金子,异想天开。” 她棍子指着门口。 “滚,赶紧滚。” 瞥了眼外面的风雪,这要是出去不得冻个半死,钱老太太可不想再出去遭罪了。 她突然捂住胸口,面容抽搐的躺在地上,嘴唇大张任由着口水从嘴边流淌,手脚也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像是中风了一样。 相处了几十载,钱阿福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娘在想什么。他见老太太躺下,忙不迭的哭起来。 “娘啊!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儿子呀,娘,你快醒一醒!” 看着老太太拙劣的表演,钱木木嘴角突然勾了起来,笑得很是灿烂。 “让我来吧。” 钱阿福还以为是钱木木心软,准备答应,让他们暂时住下,不由得面上一喜。 下一秒,却见钱木木手上捏着一根银针,泛着冷森森的白光,看着有些渗人。 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的问:“小小小妹,你要干什么呀?” 钱木木咧着嘴笑,张嘴胡扯:“我最近刚学了扎针的手艺,娘倒地中风,这现成的身体,正好让我练练手感,你放心,我稳着呢。” 她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 对待无赖,那就要比无赖更无赖。 她就不信,老太太能真让她扎一针。要是真能的话,那她佩服之下,说不定还能给点饭吃。 但是嘛,她赌老太太没那个胆。 “这使不得啊!要是扎出啥毛病来可咋办?”钱大儿媳在旁边摆着手,却没有上来阻拦的意思。 “反正老太太也六七十岁了,活也活够了,我这要是出点啥差错,把老太太给扎死了,这要负责任的也是我。至于你们,不正好还轻松了嘛。”钱木木笑得没心没肺,说的话更是一点都不走心。 听着这番话,钱大儿媳属实是心动了,她眼中划过一抹窃喜,嘴闭的死死的,都不再吭声。 钱阿福也有些心意动,兜里身无分文,现在又没有去处,连吃口饭都是问题,拖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他早已是烦透了。 “那可是我奶奶!不允许你这么对她!”钱富贵张开双手拦着,怒声呵斥。 “之前奶奶都说你心思歹毒,不念亲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你竟然还想要扎死你的亲娘,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钱富贵之前在镇长家,和镇长儿子那群狐朋狗友整天乱混,白天时候说是在学堂上学。 实际上早翻墙出去偷鸡摸狗,调戏姑娘,可以说是大小烂事都做过。 这染上赌瘾,还是跟镇长儿子学的。人家镇长儿子只是随便一玩,可钱富贵却把这个当成了发财致富的一条捷径。 不学无术这么些年,钱富贵的身子骨早就被败空了,只剩一具骨头连一件褂子都撑不起来,空荡荡的。 钱木木反手一耳光,将人给扇到一旁,她提起裙摆蹲下。 一只眼睛眯成条缝,瞅着那银针缓缓要扎入脑门上,钱老太太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她抖啊抖终于装不下去了。 “钱木木!你要是扎伤我一点,我能要了你的命!” “哟!这就醒了?我还没动手呢。”钱木木戏谑的笑,收起银针。 钱老太太面色讪讪的,撑着地面坐起来,她分别恨了一眼钱阿福夫妻二人,扭头抱着钱富贵,眼里边含着泪。 “我的孙儿啊,我真是没白疼你。到了这紧要关头,才能试探出人心,以后我就只认我这个孙儿,你们顶多算个陌生人!” 老太太这话说的,很明显就是在点钱阿福夫妻二人。 他俩抓抓脑袋壳,又抠了抠墙壁,神色尴尬的看着老太太。 “娘,你这不没事儿嘛,小妹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所以我才没有很用力的去拦她,娘您就别生气了嗷。” 第256章 打起了退堂鼓 “娘,地上一定很凉吧,您受苦了。您看您这,背上都沾了灰,我来给您拍拍。”钱大儿媳献着殷勤,伸手去拍那背上的灰,却被钱老太太一个左移给避开了。 钱老太太心里凉了一大截,凉薄的笑道:“这人心啊真是难测,以前我这把老骨头兜里有钱的时候各种讨好,如今两袖空空,就成了拖累。” 钱阿福夫妻二人不敢接茬。 “确实挺拖累的。”钱木木冷不丁的补刀。 钱老太太脸色苍白了瞬。 “木丫头,你现在是真要与我这个老太婆,把关系给彻底闹僵是吗?” 钱木木眉头轻挑。 “难道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好好好。”钱老太太双眼赤红,她被气得恨了,苍老的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 “人到落难,才真的看明白。我生养的儿女也不少,到头来居然一个也靠不住,好好好。” 她抓着钱富贵的手,泪眼婆娑的道:“孙儿,我们走。” “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去另外找一个家,从今往后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把日子给过好。” 钱富贵面露迟疑。 “奶奶,外头下着大雪呢,咱们要不等过些日子?况且现在这时候也不适合建房。” 刚才在气头上,钱老太太说的断然而坚决,可等她往外边瞅了一眼,那风雪呼啦哇啦的吹。 她…… 她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钱木木,带着几分恳求的意思。 钱木木眼都不眨一下的,“门都没有,立马给我滚。” 钱富贵张嘴:“姑——” “姑你大爷!”钱木木举着棍子,挥舞着又要打人。 钱富贵被吓得跑出了屋。 钱阿福夫妻二人,看见钱木木举着棍子冲过来,脑袋上好几个包的他们,龇牙咧嘴的双腿一蹦跑到了门外。 剩下的钱老太太,任凭钱木木追赶,就是不愿意往外跑,死赖着想要待在这里面。 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一老太太玩你追我赶,钱木木箭步上前,攥住钱老太太的衣领,拖拽着人到外边。 老太太被拽到门外,双手还扒拉着门,不敢撒手。 钱木木邦邦就是两棍子。 钱老太太痛得松开了手。 将四人赶到外边,看着他们瑟瑟发抖,跺手跺脚的狼狈样子,钱木木没有半点同情心,甚至很大声的嘲笑了下,才反手关上门。 回到堂屋里面,钱木木扶着李丫儿坐下,给人把了下脉。 只是有点受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她稍稍放下心。 “他们应该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钱木木把地上的柴块扔进火堆里面,嘴上问着。 “娘,那是您的娘家人吧?”李丫儿揉着腰间被掐痛的肉,面色苦巴巴的。 “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强盗一样,二话不说冲进来,然后让我给他们拿吃的,我说没有,他们还不准我坐下,要我端茶递水,跟那种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一点家教和规矩都没有。” 说完,她又突然心生了一分愧疚。 “娘,我这样说您的家人,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你说的挺对的。”钱木木把锅子放在三脚架上,往里面掺水。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来的话,你直接不用出门,剩下的交给我。” 李丫儿乖乖的点头。 “我听娘的。” 她顿了下,又道:“其实我不怕他们,我只是怕他们会伤到我肚子里面的孩子,而且那是娘您的娘家,我就想着说客气礼貌一点点,不过现在想想是我想太多了,我应该一人来一嘴巴子。” 钱木木抿唇笑了下。 “我肚子里面孩子着想,本来就没什么错呀,你现在月份大了,多注意一点总是好的。” 她起身去把熬药的小炉子给拿出来,烧水煎药煮饭两不误。 院门外。 看着从远处走来的许小宝,钱老太太他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钱阿福。 “去,去把那个丫头给抓过来,威胁钱木木,她肯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钱阿福冷的直打哆嗦,他吸了吸鼻涕水,扭着身子极为不情愿的说:“我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之前被挨那一刀,就够我喝一壶的了,这要是再拿钱木木的孩子作威胁,她能直接杀了我。” “好啊,现在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是吧?!老天爷呀,我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钱老太太也对钱木木的手段有些发怵,但她除了这个主意,也想不到其他的了,只能嘴上抱怨着。 小丫头走近,有看到舅舅舅母和外婆都出在自家的门口,她略显局促的问:“我要进去,你们能让开一下嘛?” 瞧着小丫头,钱大儿媳鬼使神差的问:“许小宝,你这是打哪来的?” 许小宝的眼瞳缩了缩。 她咬着嘴唇,不敢乱说话。 “说呀,你舅母问你从哪来的?”钱阿福也跟着催促。 “从……”话在嘴里千转百回,许小宝最终吐出三个字,“村长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舅母问这个问题,不是单纯的问问而已。 她有种说出从哪里来,那个地方一定会发生一点点事情的错觉来。 三爷爷生病,根本就起不来。 里正爷爷伤了腿,正在养伤。 唯独能管事,身子骨缘还好的,就只有村长爷爷了…… “村长家?”钱阿福嘴唇咧了一下,像是顿时找到了去处,“村长家好像也不错,咱们就去拜访一下好了。” “说起来我来这路山村次数也不算少,还都没去拜访过村长呢,趁着这次机会去走一走挺好的。”钱老太太也跟着说。 说走就走,钱家四口抬脚就往村里边走。 瞅着那四个人走远了,许小宝忙里忙慌的拍着门。 “娘!娘!你快开门!” 院门打开。 钱木木看着一脸紧张神色的许小宝,她牵着小丫头的手,将人拉进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 许小宝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末了她有些担忧的道:“村长爷爷会不会被他们欺负呀?我感觉我像个坏孩子一样。” 钱木木付之一笑。 “你放心好了,村长也不是白当的,他肯定有办法应对的。” 第257章 四月春耕 村中村长家。 看着四个不速之客,村长脑子蒙了一下,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挪了两步。 “你们哪位啊?” “村长你这记性可不行啊,我们是钱木木娘家啊。”钱老太太脸上笑得像朵菊花,表情太过于用力,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她嫁过来这么些年,我这也没拜访过您,今儿这不得空了嘛,就想着说来走一走串了个门。” 村长眉头微皱了一下。 这好几十年了,都没想过来串门,这大雪下了好几个月的时候来,未免也太蹊跷了吧。 念及此处,村长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他带了几分冷漠。 “我家去年收成不好,税收交了一半,后边强盗上门粮食大部分都被截了去,没有秋风可打,你们走错门了。” 村长的驱赶之意言之于表,钱老太太的脸皮有些挂不住,她强扯着嘴角笑道:“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也没有说想要来蹭饭或是借粮食,就是单纯的亲戚来往串个门而已。” 这话并没有让村长放松警惕,相反的他扭头叫来两个儿子,旁若无人的道:“我回屋去睡会,别让不该进来的人进来,守好了啊。” 许闻贵和许闻泉一听,顿时知道了自家老爹的意思,他们眼神不善的盯着站在堂屋里边的四个人,嘴上冲村长道:“爹您放心去睡,儿子们肯定会好好看着的。” 交代完,村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拄着拐杖进了自个儿卧房,任凭钱老太太怎么喊,都不回头。 许闻贵和许闻泉两腿与肩同宽,双手环臂,面色木然的盯着钱家四人,好似在盯什么狼豺虎豹。 这防人防的也太狠了,半点都不带掩饰的,钱老太太倍感羞辱,她往地上淬了个唾沫。 “什么东西?!” “我好心好意来看一看你路山村村长,没个热茶招待也就算了,还整出这赶人的动静,真当你自个高高在上了不起的很!狗屁不是!” 她愤懑的身形一转,大手一挥:“咱们走,他们不稀罕咱们来,咱们还不待了呢!” 站在交叉路口,钱老太太冷的上下牙齿叮当碰撞,风雪太大她眼睛眯着,鼻水淌着,冷的实在遭不住。 “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要跟着你们风里来雪里去,我吃不消,我要去投奔我家老二了,你们自个看着办。” 说完,钱老太太佝着腰往木瓜村走。 “咱们怎么办呀?”钱大儿媳冻得脸颊赤红,她浑身都凉透了。 “还能怎么办?跟着老太太一起啊。”钱富贵竹抬脚,踩着那明显的脚印,一步步的跟上去。 钱大儿媳重重的叹了口气,弯着腰也跟了上去。 …… 四月初。 天气稍微好了些。 没有再从早到晚下雪。 但隔三差五的,总是有雪花飘落,下的不大太阳一晒就化了,村里边的人们都等不及,纷纷开始忙着春耕。 每块田里都站了三三两两的人,弯着腰忙着挖松土种菜种稻,地里边呈现一片繁荣忙碌的景色。 忽而将至的一场大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稻田里边积满了水。 钱木木牵着自家的黄牛,把地给犁了之后,将提前培植好的稻谷给插进地里。 一家老小齐齐出动,许家二老也来了,花了两天的时间给种好。 镇上许家凌和许家复也都回来帮忙春耕,忙完之后她又给送回了镇上。 剩下的几块小田,钱木木也没有闲置,全都挖了出来种上菜。 地里边的活给忙完,她也差不多闲了下来,走到后院,发现草棚子里的瓜果长势还不错。 摘下两三个茄子,还有黄瓜跟小番茄,和几根胡萝卜,全都放在篮子里边,她提着跟在屋里边养胎的李丫儿打了声招呼,朝村里老宅走。 路坎两旁春色渐露,只是还有一些积雪没化,空气中冷意依旧很浓。 山林间一群鸟儿飞过,溅起了阵阵涟漪,绿意也渐渐的爬上了枝头,处处都在昭示着春天到了。 爬着坡坎来到老宅大门前,钱木木抬手敲了敲。 院门拉开,许老太太往旁边让了一步,“快进来坐,外边冷着呢。” 钱木木没想久坐,把手上的篮子递了过去,“这是我自个儿折腾出来的,没几个您尝尝鲜。” 许老太太把篮子上边盖着的布给掀开,看见了里边的蔬菜,她眼睛瞬间瞪大。 “你这怎么弄的?这时候才四月份,就就能种这玩意儿了?” 钱木木抿唇一笑。 “用了点小办法,过程有点艰辛,不过最后收获还是可以的。” 许老太太在看到这一惊喜之后,抓着钱木木往堂屋里边拖,想要把其中的奥妙给问个清楚。 钱木木也没有什么太着急的事情要回去办,小老太太好奇,她顺着力道走了进去。 将人带到堂屋里边后,许老太太才突然想起,这还有个人没走呢。 她撇了撇嘴。 “说多少遍都没用,这事压根行不通,赶紧的回去吧啊,回头我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怎么到哪都能碰到大婶婶?许芳眼中划过浓浓的嫌弃,她站起身去扯许老太太的袖子。 “奶奶,我知道爷爷跟里正关系好,您就帮我在中间说道说道嘛,这可是您孙女一辈子的事儿,您难道不想看到我过的幸福吗?” 钱木木挑眉。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都一个月了,许芳居然没有死心,还在打全百川的主意。 许老太太皱着眉头,哎呦了一声,“人家全百川都说的很清楚了,里正媳妇儿也跟我隐晦的说了一下,这事行不通,他不答应,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许芳咬着嘴唇。 颇为不甘心。 “我长的也不差呀,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这我咋知道,你直接去问他呗。”许老太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怼了回去。 听出奶奶话里的不耐烦,许芳小孩子脾气的跺了跺脚,转头出去了。 “这丫头这些天天天来我这里,那嘴叭叭个没完,老是嚷嚷着要和全百川结亲……”许老太太很是嫌弃,“你说说你说说,一个姑娘家恨嫁到这地步,也不嫌害臊。” 第258章 要钱 钱木木牵唇一笑。 什么都没说。 许芳跑出去的院门没有关好,一只手推开了门,马阿妹走进来,脸上喜色洋洋的。 许老太太心咯噔了一下,扭头和钱木木小声道:“我觉着她上门,没啥好事等着我。” 钱木木被小老太太这可爱的动作给逗笑了,她也道:“我觉得也是。” 马阿妹十分注意着脚下,小心翼翼的走上台阶,站稳之后她才抬头看着堂屋里边的两人。 看到钱木木也在,马阿妹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脸皮还在扯着笑。 “哟,大嫂也在呢。”她扶着门跨进,“大嫂家怎么有空来老宅这边,平常都不见你来串门的。” 钱木木心里边哼笑了一声。 这是在说她来的不是时候吧。 “想来就来了。”她揶揄的笑着反问,“那你又来干什么呀?” 马阿妹眉眼垂下,笑得很温柔,一手摸着肚皮,像是怀揣了个金疙瘩一样。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我这肚子里面的胎都四月多了。”她笑盈盈的抬起眼皮,望着许老太太。 “娘,我这身子骨弱,一天天的呀头昏眼花的,气血有些跟不上,我记着咱们家不是还有点银钱嘛,您给拨点,我去买点骨头回来炖个汤喝,补一补身子。” “你在想什么屁吃?那是我两老家伙的棺材本,这要是给了你,那我俩归西你负责买棺材呀?”许老太太对生死并没有很大的忌讳,嘴上也并未避讳。 马阿妹脸色白了一下,她气性上头,愤愤不忿的道:“以前大嫂怀孕的时候,婆婆你给了多少好东西,您都忘了我可还记得。” “现在我就跟您要点银子,去买点骨头炖汤喝补身子,您就跟我说这话,您的心偏的也太厉害了吧!” 她气恨了,把火药枪头对准了钱木木,“大嫂,你以前怀胎的时候婆婆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现在我连骨头汤都喝不到,你心里边肯定得意的要命吧!” 钱木木眼睛眨了眨。 这人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吗? “你家就养一个闺女,你还拿不出买骨头的钱,你们家那些银钱都花哪去了?” 她可不惯着,接着怼:“马阿妹,你可别忘了年尾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要招惹我可以,但结果你能承受得起吗?” 马阿妹身形骤僵。 她眼神躲闪,神情颇为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我我我那个,我也是被气糊涂了,大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钱木木嗤了声。 “说什么呀?你们年末的时候说了啥?咋我一点都不知道。”许老太太在旁边问,眼珠子来回的扫。 马阿妹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嘴唇哆嗦着,慌张的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我突然想起我们家还有只老母鸡,我杀了炖来吃一样,婆婆,我不要您的银子了,我我先回去了。” 话音还没落,马阿妹已经完全待不下去,慌里慌张的走了出去。 走下台阶,她转头看了眼钱木木,眼神中充斥着忐忑不安,还带有一分紧张。 钱木木直视着那双眼。 啥表情也没有。 看着那匆匆忙忙离去的马阿妹,许老太太心里边更纳闷了,她追着钱木木问:“啥事?到底啥事?你快跟我说说。”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点事情。”钱木木简而言之。 她对马阿妹那种极端怀孩子的手段,很是不屑。 但这是别人的事情,她不想管也不愿意管。对这种事情,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老太太嘴角扯着哼了一声。 “你这话可糊弄不了我,你俩这些年水火不容,那关系闹僵的全村都知道,老四媳妇儿整过你多少次,有一次你俩都动上了刀。” “你和她之间能有的只有争吵和矛盾,可瞅着你俩这眼神的味道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快点跟我说!” 小老太太依依不饶,大有她不说清楚,就直接不放人走的意思。 钱木木拿人没办法。 她表情纠结了下。 “您还记得去年的时候,马阿妹联合吴婶子绑架小凌那孩子,事后我冲进她家里边算账的事儿吗?” “记得啊,也没发生多久,咋,这事儿咋了?”许老太太道。 “那天我们闯进去的时候,气氛不太对,您当时应该也感觉到了。”钱木木侧旁敲击着道。 她对马阿妹做的事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或是反感,可老一辈就不一样了。 直白的说出来,小老太太很有可能接受不了,不如让其自个猜。 “好端端的,你说这干啥?”许老太太脸上带了些羞红,她攥着拳头捶了下钱木木的手臂,“这人家夫妻俩那天不那啥嘛,咱俩闯进去打断了,本来这事我都快忘了,你偏巧还提醒。” 捶人的力道并不重,钱木木抓着老太太的手,往近凑了些。 “那天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许闻和脚上穿着的鞋子沾着泥,他衣服也穿的很规整,很显然就是从地里回去没多久,咱们去的时候,还听见了一些争吵摔东西的动静,所以……您懂了嘛?” 许老太太脑子嗡嗡作响,她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的回过神,瞳孔和嘴巴缓缓的张大。 “这这这,那那那……这你这啥意思啊?” 看这反应,钱木木就知道老太太是懂了,只是还有些接受不能,她抿着唇拍了拍小老太太的手臂。 “就是您猜的那个意思,这也是为什么马阿妹会特别怕我的缘故。” 许老太太眉眼皱着,嘴唇张着想要说点啥,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拉着钱木木坐下。 “这事儿,咋弄啊?” 钱木木蒙了下。 “什么怎么弄?” “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他能气疯。”许老太太愁的不行,“你说说她是不是脑壳有点问题啊?” “咋这种法子都能想的出来,我真是服了她了,这这也四个月了哈,也没啥法子给弄掉。” 许老太太越想越烦,她手拍着大腿,嘴里哎呦个不停。 第259章 耍性子 钱木木沉吟了下。 “婆婆,您倒也不必如此忧心,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最应该操心的不应该是咱们,而是许闻和。” 许老太太表情呆了下,她慢慢回过味来,“好像也是哈,你说那小子忍了这么些日子,咋一声都不带吭的,该不会真打算认下这个亏吧?” “谁知道。”钱木木耸了耸肩,“也许他就是想要求个安宁。毕竟许闻和是性子就是那样的,老实又恪守本分,也不爱生出事端。” 许老太太甩了甩脑袋。 “我觉着不只是这样。村里边没个儿子傍身,不只咱们女人抬不起头,做男人的也照样脊背直不起来。这家里边没个苗儿,就跟断了后代一样,谁脸上也无光啊。” “老四很有可能是出于这层考虑,才隐忍他媳妇儿这么久,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总不能真的让不三不四的苗儿脏了咱们许家门楣。” 许老太太说着说着,自个琢磨了起来。 钱木木顺势就道:“我先走了啊,婆婆你也别想太多,这事儿吧到了如今,已经急不得了。” “行,路上滑你慢着点。”许老太太往外摆了摆手,也没心思相送。 …… 傍晚时候。 村尾许家。 晚饭做好,钱木木装了一份出来,自个填饱肚子之后,便端着碗一如既往的朝着村中许秀阳家走。 到了地方,发现以往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好几个老人。 听见动静,几个老人扭头瞧。 其中一个老人皱眉不悦道:“你一个妇道人,擅自进来也不敲门,你还有点礼义廉耻吗?像你这样的妇人,在我们那边就应该浸猪笼。” 这话听着实在刺耳的很,钱木木张嘴正要开嚷,坐在床上的许秀阳皱着眉头冷道:“张家庄里正,你搞清楚这是我家,她是我侄儿媳,她来给我送饭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没有资格训斥她。” 被叫张家庄里正的老人脸色有些难看,旁边的一个老头帮腔道:“就算是亲戚来伺候你的,也不该如此不讲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许秀阳你也该好好严厉批评她,省得日后再犯这种不守妇道的错。” “我乐意好吧,我乐意。”许秀阳被气的直接开始耍起了性子,“这是我家自个的事,你们管不着,而且你们说的我也不赞同,天色也不早了赶紧走吧。” “你这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呢?”张家庄里正面色愤愤。 “想当年这路山村的里正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要不是那许秀印从中作梗,你也不至于只能靠学医来谋生,如今正是报仇的好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你要等到啥时候去?” 许秀阳的瞳孔闪了一下,他垂下眼睫,淡声道:“当年那个事情与许秀印无关,你们不要再来了,我也懒得再和你们瞎扯。” “算了,走了走了,这人压根说不通,咱们再另想他法。”其中一个老头说完,背着双手往外走。 其他老人面面相觑,也齐齐往外走,片刻间房内冷清了下来。 “他们这是干嘛呢?”钱木木把热菜热饭放到床头柜上,嘴上问着。 许秀阳拿起筷子,揭开上头盖着的碗,闻言不屑的道:“来找联合我一起搞许秀印,他们想把黄达生弄来路山村当里正,鬼主意多着呢那帮老头,半截入土了都还一天到晚不安分。” 他说完,瘪了瘪嘴。 端起碗,细嚼慢咽的吃着。 钱木木啊了一下。 “这事儿啊,我也知道点。开春那会儿里正的腿伤到了,当时昏迷不醒,我也碰着了这帮老头,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里正醒过来,他们还在打这个主意。” 许秀阳一下子抓住重点。 他蹙眉道:“里正摔了?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钱木木梗了一下。 哦豁,说漏了。 她扭头去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也不讲话了。 许秀阳饭都不吃了,眼神追着钱木木的身影,“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侄儿媳,我虽说是不中用了,但是你也不能啥事儿都瞒着我呀。” 钱木木停下手头的活儿,挠了挠额角。 “那时候您不正好也摔了一跤嘛,我怕您操心的太多,就没敢告诉您,全百川那里也是我叮嘱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也?”许秀阳顿了下。 “意思就是说,我伤的时候里正正好也伤到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难怪,我说呢。”许秀阳恍然大悟,“那帮老头子今儿个来我这里,特别兴致冲冲的,感情他们看里正受伤之后,我一直也没上门去瞧上一瞧,以为我跟里正关系闹僵了,想从我这入手推黄达生坐上里正的位置。” 钱木木抿了抿唇。 “我看这趟浑水您还是别掺和的好,这事儿不是一两天就能扯清楚的,至于怎么解决就交给那些爱折腾的人去扯呗。” 许秀阳微微顿首,“你说的对,我这身子骨折腾不起,也没心思去折腾,还是静静的养老哦……” 他接着吃碗里的饭菜,时不时的跟钱木木搭两句话。 手脚利落的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给搓洗干净晾晒好,钱木木甩着水渍走进来。 “衣服我都给您洗了,就晾外边屋檐下头,我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去了。” 许秀阳吃完饭,抹了一把嘴。 “这成天的让你伺候,挺不好意思的。”他扭着身子,从枕头下边掏啊掏,拿出来个小钱袋。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没多少,你拿去用着,也算是贴补点家用。” 钱木木撇了撇嘴。 “这就见外了啊。咱们都谁跟谁呀,您还跟我来这套,快点收回去。” “就当是我一点心意,你收了吧,你收了我也安心些。”许秀阳十分坚持。 钱木木犟不过老头儿。 叹了口气,把钱袋给收了。 “您歇着吧,我先走了。” 许秀阳窸窸窣窣的坐起来,钱木木赶紧拦着。 她嘴上调侃道:“您这给我整的……这就几步路,您还要起来送一下,您还挺客气。” 许秀阳没好气的将人给推开,笑嗔道:“啥呀,我这也躺了一天,起来活动活动,免得身子骨都僵硬了。” 钱木木笑了笑。 脚下慢慢的走着,陪着小老头来到门口处,她转身嘱咐道:“这天儿有点冷,您也别在外头呆太久了,早些回被窝里躺着。” 第260章 顾小羽的消息 许秀阳放眼望着远处,看着远处田间翠绿绿的,呈现一片春色,他惋叹道:“躺着还不觉得日子过的有多快,如今这么一瞧才发现都春天了。秋收没能帮得上你家的忙,春耕时候我这身子骨也拖累了。” 他眉眼间尽是失落,“老了老了,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这么忧愁善感的嘛……钱木木脸上扬起三分笑意,宽慰道:“好啦,您这把年纪该琢磨的是怎么好好长寿,而不是想着多干活,我又不是养不起您,有空多去村尾那边走走,我也会来看您的。” 许秀阳抿唇轻笑了声。 眼眶里却隐隐泛起了泪花,随着眼睫一颤一颤的,他微微哽咽道:“我真是……我一生无儿无女,能有你这么个孝顺的侄儿媳,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钱木木听着,心里有些歉疚。 她对许三叔好,其实并不是为了许三叔,而是为了弥补不能给她师父养老的亏欠。 但许三叔对她好,却是冲她这个人的,这不禁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牵唇一笑,冲许秀阳道: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就负责好好的,我负责您的养老。” 这话瞬间把许秀阳给感动的稀里哗啦,老泪纵横,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 “那帮老家伙下次要是再敢说你不守规矩,我非要拿拐杖敲破他们的脑袋!” 瞧着小老头凶巴巴的样子,钱木木忍俊不禁。 …… 翌日。 晨光还未升起,钱木木带着自家娃儿去村头那边的地里边扯草,正弯腰忙着,头顶忽而响起一声喊。 “大姐!” 钱木木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仰起了头瞧,就见虎子坐在马背上,笑得齿露春色。 钱木木顿时惊喜起来。 她扔掉手上的草,三两步从地里边走到坡坎上边,笑盈盈的道:“你咋来了?!有闲功夫没?上我家坐坐去。” “有着呢有着呢。”虎子翻身下马,小鸡啄米的点头,憨头憨脑的,“我们这次走一个商队,在不远处休整,我瞧着距离还算近,就想着来瞧瞧大姐你。” “走走走!”地里的草都不扯了,钱木木催促着虎子往自家走,她扭头还不忘让许家石把锄头和背篼都给带上。 路上,虎子牵着马,嘴上道:“你去年不是让我把一丫头给带到塞北去嘛,我给送到了她家人手里边,那丫头高兴的呀,直接都没空搭理我。” 钱木木愣了下。 “谁?” 虎子也跟着愣了下。 “就那个叫顾小羽的丫头啊,大姐,你该不会忘了吧?” 钱木木张嘴啊了一声。 “这一天天的事儿太多了,都不咋记得了。”她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要不是虎子提起来,她都忘了顾小羽的存在,主要是把人送走之后,她属实轻松了不少,家里边也跟着安宁了许多。 那双胞胎两兄弟也越发的亲近她,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大姐你刚才那反应,差点都让我以为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虎子道。 钱木木笑着胡诌:“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别介意。” 旁边的许家石背着背篼,一手拖着一个锄头,哼哼唧唧的道:“娘年纪才不大呢,娘永远年轻!” “好好好,我家小石头说的对!”钱木木嘴边挂着一抹笑,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头。 “对了,大姐。”虎子插话道,“就我送那丫头去塞北,那户人家条件挺不错的,之前我还不理解她跑大老远去那里干什么,现在想想,那不就是去享福的嘛。” 钱木木眼中荡起了一抹笑,却笑不达眼底,“那丫头是个聪明的,有福能享,干嘛要吃苦。” 她在心里喊系统: “女主就是在塞北那边,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文化,学到各种乐器,成为以后的才貌双全,异于常人的大美女吧。” 系统贱嗖嗖的道:【是的哟,这是为什么我当时说她求你送她去塞北是一个必要剧情,因为这小小的开端发生过后,后续男女主的剧情才能正常展开啦~】 钱木木眉头微挑。 长大之后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光彩夺人,顾小羽拙劣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但长大后的女主,见识增长之后,相应的也更加会隐藏本性。 她还是得想办法提防一下,从小培育起两个小反派辨别绿茶,免得以后又被顾小羽耍的团团转。 毕竟自家那两小子孝顺是孝顺,头脑是真聪明,恋爱脑也是真的恋爱脑。 一路走到自家,钱木木喊几个孩子招待虎子,她自个叫上李丫儿帮忙烧火,去厨房大展手脚做饭。 念及虎子没多少时间可待,她专门挑了比较容易熟的菜做。 也幸好昨儿个晚上煮的米饭还剩了些,天气凉米饭也没有馊掉,她打了几枚鸡蛋,切上葫芦卜丁和黄瓜丁,打算做个三鲜炒饭。 腊肠放大锅里面蒸着,又去地里摘两个茄子,做个油焖茄子。 一柱香的功夫。 两菜一汤一饭就做好了。 钱木木端着走进堂屋里,虎子正吃着一个烤开花的糍粑,脸上笑呵呵的。 “虎子哥,我烤的好吃吧!”许家石沾沾自喜的道。 虎子三两口塞进嘴巴里,也不嫌烫,他很赞同的竖起大拇指,“好吃!你手艺可真不错!都能跟我们那里的厨子并肩了。” 没想到虎子这样捧场,许家石反而有些害羞起来,双颊红红的道:“其实这玩意儿也简单,我就随便瞎弄弄,啥跟外头厨子有一的比,虎子哥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我说实话呢,真的挺好吃的。”虎子笑道。 钱木木把饭菜放桌上,“饭菜简陋,你别嫌弃。” 看着托盘里的两菜一汤,虎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他有些不敢置信:“大姐,你这动作也太快了,这么点时间就做出这么多丰富的菜来。” 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我真的能吃吗?” 钱木木笑语嫣然道:“吃啊,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虎子端起碗大快朵颐。 第261章 反倒愧疚上了 看着虎子狼吞虎咽的样子,钱木木又去给人倒了一碗茶,放在他手边。 “虎子,我跟你个打听事儿啊。” “啊!姐,你说。”虎子一听钱木木有事儿要问,他立马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认真的听起来。 钱木木见状,摆了摆手道:“你听着就行。” 虎子憨憨的点点头,这才接着刨碗里的饭。 “你们走南闯北的,有没有见过比较出名的学堂或是武术馆之类的?”钱木木问。 虎子吃饭的手一顿,拧着眉头细想了下,道:“这……以前还真没留意过,咋的了?” “我家有一孩子脑子挺聪明的,我想给他送去比较好一点的学堂深造一下。” 虎子明了的点了下头。 “那我回头留意一下,要是有啥好的学堂和武术馆,我就写信给大姐你。” “麻烦你了。”钱木木嘴上道了声,转头去屋里拿了点碎银,放到虎子跟前,“你办事也不容易,这是一点心意,不多,你收着。” “大姐,你这是做啥呢?!”虎子面上带了几分恼意,二话不说就把钱给推了出去。 “没啥意思,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我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吧。”钱木木又把钱给推过去,“我呆在这路山村,也没怎么出去过,但我可知道外面啥都要花钱,你就别跟我犟了,赶紧收着。” 来路山村也差不多半年了,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她的志向并不高,加上原身的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想再折腾。 她就想把几个孩子都给拖大,然后等到这灾难年代过去,手头宽裕后把这老宅给重新修一下,下半辈子就在这里养老。 能认识走南闯北的虎子,她其实还挺开心的,通过这虎头虎脑的小兄弟了解到外面,还能顺便把想办的事儿都给办顺利。 一举两得。 但关系好归关系好,利益方面还是要分清楚的,她不想占人家的便宜,叫人家觉得她是个没分寸的。 虎子可不管,他吭哧吭哧刨干净碗底,又把炒的菜都给吃完,末了他抬袖擦了擦嘴,双手搭在膝盖上,话语间扬着几分小孩子气性。 “你要给钱,这事我还不办了呢。” 虎子瘪嘴哼道:“我拿大姐你当家人一样的对待,你给我来这一套,这不光是显得生分,还说明你压根没把我当自个人,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客气就算了,现在也这样……” 钱木木面露无奈。 “我没这意思,我这不想着你挺辛苦的嘛。我体谅你,你还不乐意了。” “既然没这意思,这钱你就不该给我,快收回去嗷。”虎子滋着牙笑。 钱木木也随之抿起了唇,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嘴边荡开,“你先坐会,我去忙点事。” 虎子嗯嗯了两声,就跟小石头他们玩了起来,气氛融洽的很,一点都没有年龄之间的代沟。 去厨房里边装了些东西,钱木木提着走进来,放在墙角边的桌子上,随便挑了句话插入,也参与了进去。 虎子还有事儿在身,也没在这里呆多久,坐了一会儿他就起身说要走。 钱木木把打包好的包裹拿过来,顺势递了出去。 “我看你还挺喜欢吃糍粑的,我们过年时候打了很多,里边装了一些你拿去烤来吃。” 虎子面露欣喜,爽朗的大嗓门道:“谢谢姐!” 提着包裹走到门外,虎子扭头看着几个小家伙和钱木木,他眼中顿时生了不舍。 他一个大粗老汉,扭的跟个麻绳一样,冲钱木木抱怨道:“姐,怎么办?我突然不想走了。” 钱木木笑了笑。 “虽然我也很想挽留你再多待几天,但是你身上的事应该耽误不得,我也就不说这话了。等你啥时候放假了,或者有空了就来坐坐,我们一直都在呢。” 虎子脸上十分的惋惜。 “姐,你说的也对,那我走了嗷。” 他说完,把包裹挂在马鞍上,利索的翻身上马,鞭子一挥策马离去。 钱木木目送了段距离,直到那一抹身影渐渐离去化作一个小圆点,经过拐弯处,她才收回了眼神,转身进了屋。 “娘,虎子哥还会再来吗?”许家石手上捏着个烤涨的糍粑,烫的龇牙咧嘴,双手来回交替着。 “会来的。”钱木木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温声道,“你虎子哥挺喜欢吃好吃的,所以你这段时间要不要好好学厨艺,争取惊艳一下你虎子哥?” “要!啊——烫!”许家石嘴里边忙的斯哈斯哈,被烫的嘴角都红了。 “急啥,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钱木木没好气的拍打了下他的肩膀,瞅了眼外头。 也到中午了。 刚才那会儿才做了饭菜,现在属实不太想折腾,她把大锅架在三脚架上,烧一大锅水准备做面疙瘩吃。 …… 翌日。 天朗气清,云淡风轻。 没什么太阳,但天也不热。 春天时候小杂草长的特别快,地里边种下菜之后去,隔三差五就要去除一次草。 昨儿个虎子来造访,打断了除草安排,钱木木后来也没有再去地里,但今儿个属实得去收拾收拾,不然营养都让杂草给吸收了,菜长的也不好。 钱木木肩上扛着个锄头,慢悠悠的往村头那边走,经过李家的时候,碰上同样要出门的李婶子。 看着李婶子那明显显怀的肚子,钱木木突然想起了前些时候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声音很明显就是李华的。 而另外一个女声,则是村里杨寡妇的…… “许婶子,你也下地里呢。”李婶子笑意晏晏的道。 “嗯。”钱木木应声,眼神也随之移开,内心生了几分纠结。 说实话,她不太愿意多管闲事儿。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更是不能随便掺合。 一个弄不好,她反倒成了罪人。 但是吧,同为女人。 她跟李婶子的关系还可以,这种事情要是不知道还好,可她都知道了,还把李婶子瞒在鼓里,多少有点儿不太好。 之前听到了那些话,她忙着自家的事儿,根本抽不出空来管李婶子,没啥感觉。 现在碰上李婶子,她心里反倒愧疚上了。 第262章 得罪 “想啥呢?”李婶子见钱木木神情有些恍惚,张口问着。 “没什么。”钱木木随口道了一句,转而岔开话题的说,“现在地里边秧苗也插好了,我现在就盼望着千万别下雪,不然秧苗被冻死,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李婶子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在听到这话之后也变得有些惆怅。 “是啊,今年能不能吃饱饭,全看这次春耕了,秋耕去年就没指望上,今年估计也够呛。” 许家的地和李家的地挨在一起的,两人并肩走到地里边,各自埋头扯着草,时不时的扯上一两句闲话,干活倒也不算枯燥。 村头的地面基不大,钱木木没花什么功夫就给整理了出来,她把杂草团成一堆放在田坎边。 裤腿一扯坐在旁边,看着李婶子挺着八月多的大肚子,坐在略显吃力的扯着草,她眉头一皱。 “你家男人呢?怎么最近都不见他来地里干活。” 李婶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闻言笑道:“我当家的说是在村上坡坎那边发现了一块荒土,他问了里正,那块土挖出来之后就算是我家的,他最近在那上边忙呢。” 村上坡坎那边? 钱木木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边离杨寡妇家可近的很。 心里边的不悦叠了层,她侧旁敲击的道:“荒土就算再花时间,也不可能要花个一两月吧,我看他是有别的事儿在办吧。” 李婶子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她脸上依旧带着笑,“那块地我也去瞧了,挺大的,就是碎石头有点多,还有几块大石头得花时间移出去,他为这件事儿烦了好几天呢,当时还冲我发火来着。” 钱木木揉了揉眉心骨。 恨铁不成钢,说的就是她吧。 她实在不擅长打哑迷,直球的道:“反正我觉得这事不对劲,你多花点时间观察一下你家男人吧。” 这话说的直白,李婶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心机的,她扯着草的手停了下来。 “许婶子,你这话是啥意思?” 钱木木撇了撇嘴。 “你自个猜呗,反正我话撂这儿了,至于你怎么做,那都是你的事。” “应该不会吧。”李婶子有些迟疑的道,“我家男人挺老实的,他以前心思都放我身上,就是最近有点不太正常,我怀着孕呢他脾气反倒比我还大,总是看哪哪都不顺眼。” 钱木木眉头挑了挑。 选择性的耳聋。 这种时候她说的多了,反倒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不如闭嘴躲嫌。 “许婶子,你给我个实话。”李婶子从地上站起来,搓着手上的泥巴走近,“你是不是瞅见了啥,才想着来给我敲个警钟,让我提防一下?” 钱木木直视着那双略带忐忑和犹疑的眼睛,她没张嘴,却将意思表现的很透彻。 李婶子瞳孔猛地一缩。 一抹悲凉在心中蔓延开,她眼眶渐渐的泛起了血丝,牙关咬紧。 “我明白了,谢谢你。” 钱木木见李婶子激动的模样,她赶紧站起来扶着李婶子的手臂。 “我啥都没说,我啥都没说,你别激动啊,你这要是出了啥事,我可担不起责任。” 李婶子深呼吸了好几下。 她抿唇,惨淡的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我期盼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我一定会顺利生下我的孩子,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的家。” 钱木木没有办法点评这事儿,只能无声叹了口气。 “靠人不如靠己,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别寄太大的希望,重要的是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怀孕的时候最忌讳情绪波动太大,也千万不要哭知道吗?” 李婶子连连点头。 她硬生生压下了眼里边泛起的泪,哽着声道:“多亏你提醒我,不然的话我被欺负死,还要傻呵呵的笑呢。” 这话说的钱木木更愧疚了。 她知道这个事挺早,但却一忘,忘到了现在。 自家地里边活忙完,钱木木没有着急走,为了让自己心里边好受点,她帮着给李家地里的草也给除了。 农忙完,两人提着锄头,沿着小路往自家走。 刚走几步路,就见李华从不远处的田坎处缓缓走来。 瞧见钱木木的那一刻,李华脸色难看了瞬,但他并未发作,强扯着笑道:“你们俩关系挺好啊,干活儿都一块儿去一块来的。” 亏他去年的时候还觉得钱木木挺厉害的,能把他给治活,又帮他家媳妇儿怀上孕。 可现在他是越想越气,害他喝那么久的苦药,还把病症都归结到他的身上,害他自卑了好一阵。 原来就算不用喝那个药,他也能支愣的起来嘛! 将那双眼底的厌恶瞧了去,钱木木嘴角一勾,一抹蔑意在脸上晕染开来。 她也没搭话,直接从旁绕开走了。 瞅着人话也不说就走了,李华有些纳闷的道:“我得罪许钱氏了?” 李婶子一双锐利的眼,盯着李华看。看得李华毛孔悚然,他摸着后脖颈,“咋的了这是?干啥这么看着我。” 李婶子眼睫颤了颤,敛下探查的视线,她一手扶着腰,缓步往屋里走。 李华心里边虚的很,莫名来了火气,他嘴上恼怒的道:“这到底咋了,你跟许钱氏咋都怪怪的?跟吃了炮仗一样,脑壳让驴踢了吧。” 李婶子脚下一顿,猛地扭头厉声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我可以,不准说许婶子半句。” 李华一怔,生气有些不自然的道:“那你倒是说你到底咋了呀,不然我怎么知道怎么哄你,你都怀孕了火气还怎么大,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好。” “没什么。”李婶子简言道。 许婶子说得对,男人是靠不住的,她绝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她要稳住,慢慢来。 …… 回到村尾。 钱木木推开门,就见厉临清坐在她家屋檐下边,手臂错位严重,一身的华服被鲜血染得深了好几个度。 钱木木蹙眉。 快步上前什么都没有问,手脚利索的为人包扎起伤口。 第263章 厉临清带伤而来 把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钱木木又开口问:“还有其他地方受伤的吗?” 厉临清抬起完好的那只手,忍痛扯开衣领,露出鲜血淋漓的胸膛,箭柄露了小节在外,箭尖陷在皮肉中,瞧不出深浅。 钱木木眉头紧锁。 “你能自己起来吗?伤口在这里处理不了,得去小石头他们那间屋里边。” 厉临清吸了一口气,缓缓撑着墙壁站起,一步一步的往屋里挪。 许家石瞧着揪心的紧,急忙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托着厉临清的半边身子。 钱木木只是撇了眼,转头便去范家把许家齐给叫了回来,帮忙烧热水。 把事儿交代好,她走进房内拿上银针匣和药箱,去左厢房那边。 她所住的房间是最大的,本想将厉临清安排到她那间屋子里去,但在这里很重视男女大防。 之前和厉临清接触的时候,她也留意到厉临清对她有所戒备,会在一些肢体上面和言语间保持刻意的距离。 她没太过在意这些,可既然人家都已经有了防范意识,她自然不可能再大大咧咧的,遭说闲话不说,还容易被轻看。 走进左厢房里,厉临清已经脱掉上衣,垂首而坐,眉宇紧皱。 钱木木将银针和所用的绷带都给摆放好,将许家石给赶到外面。 肩上和后背的伤口暂时忽略不计,她撸起袖子,着重处理起厉临清胸口处的伤口。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钱木木戴上手套,看着厉临清道。 厉临清凝了凝神,一只手攥紧成拳,“嗯,来吧。” 钱木木附身凑近,用透明鱼线缠绕在箭柄上打上死扣,另一端攥在手里边,慢慢的往外拖拽。 手上力道每拽一下,厉临清的眉头都随之一皱,他强忍着没有吭声,好似一点都不疼一样,额头上颗颗饱满的汗水,却出卖了他。 一炷香的时间,才将箭柄给拔出来,箭柄镶嵌的太深,一拔出来之后,鲜血便横肆流淌。 钱木木眼疾手快,好几根银针齐下,鲜血被暂且止住。 她手脚不停,有条不紊的将伤口给包扎好,这才处理其他的细小伤口。 忙了大半个时辰,钱木木总算歇了下来,她长长的淤出一口浊气。 厉临清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嘴唇惨白,眼中血丝遍布,他虚弱的瘫靠在床头处,眼皮子耷拉着。 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钱木木都以为他人疼没了。 粗略的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起来,扔里火坑里,她也没管厉临清的死活,自顾自的去厨房里面做午饭。 走进厨房,就闻到一阵阵的红薯香,钱木木揭开锅盖,发现里面的红薯饭都熟了。 许家石抱着一把柴火进来,坐在灶孔前烧火,面上有些担忧的问:“娘,厉叔叔伤口怎么样啊?他能吃得下东西吗?” “先不用管他,咱们先吃自己的。”钱木木洗了把手,往锅里面放猪油化开,随后把一大盘酸菜倒进去,来回翻炒几下,掺入凉水煮开。 沸水咕噜噜冒着热气,她从盆里边捞出一块豆腐,摊在手上用刀切成片扔进去,连着切了好几块。 简单调了个味儿后盖上锅盖,就去后院扯来一把葱,徒手扯成节扔进锅里。 包扎伤口耽误了大把时间,再不抓紧吃都快下午了,钱木木饭做的潦草,几个孩子却也没挑剔,捧着碗填了好几次饭。 李丫儿正是怀孕的时候,现在身子越发的笨拙,钱木木专门给开了个小灶,卧了一碗红糖鸡蛋,米饭和酸菜豆腐,一并给端到小屋里去,让李丫儿自个慢慢吃。 肚子都填饱之后,钱木木才有空舀饭装菜,走到左厢房里边。 厉临清还是那个老样子,瘫在床边,气息如沉。 “饭菜简陋,你随便吃点吧。”钱木木用勺子捣烂豆腐,混着米饭和红薯,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厉临清嘴唇微张,将米饭含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咀嚼的极其慢。 钱木木也不着急,等他嘴里都咽下,又才递过去第二勺。 一碗饭下去,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把勺子搁碗里。 “饱了没,还要再吃不?” 厉临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钱木木了然的微顿首,端着碗出去了。 厨房里,许家石手脚勤快的洗着碗,钱木木把碗放锅里,随口夸了两声小家伙。 许家石心里边乐开花,手上动作越发快了起来,恨不能自家娘亲再多夸几句。 厉临清伤势挺严重的,钱木木琢磨了一下,还是得去三叔家抓药来煎,让他喝了才能好的更快。 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钱木木便往村中走去。 走了段小路,忽而碰上顾家婶子,她和一女的拉拉扯扯,争的面红耳赤。 “这丫头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凭啥卖这么便宜呀!咱们起初都说好了十两银子,你现在反悔像话嘛!”顾婶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捻了下鼻涕,愤愤的道。 人牙子一脸不耐烦,抖了抖手里边的银子,蛮横的道:“现在能跟以前比吗?反正我手里边就五两银子,你就一个准话,卖不卖得了。” 顾婶子眉头一皱,甩了甩手道:“那不成,必须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不卖拉倒,我也不是非要做你这门生意。”人牙子扭头就走,半点都不带停留的。 见上门的银子要走,顾婶子顿时急了,去拽人牙子的手,腆着脸笑:“凡事好商量嘛,这么着急走干啥。” 人牙子哼了一声。 “干脆点,我可没多少时间跟你墨迹,直接说卖不卖?” “卖卖卖!”顾婶子激动的道完,把身旁的顾贱妹往前一推,迫不及待的把那五两银子给拿到手里。 感受了一下手里边的重量,她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看来这丫头养的也不算赔嘛,以前吃那么多粮食,我还觉着亏了,这到换钱的时候还是能派上点用场的。” 去年她就想把这贱丫头给卖了,可这一卖了,家里边就没有人干活了…… 第264章 长了张救世脸 正想着,眼光余角突然瞥到一抹身影,顾婶子扭头看去,瞅见是钱木木。 她脸色僵了下。 “许钱氏,这是上哪去呢?” 钱木木撇了眼顾贱妹,看向顾婶子,表情淡淡的,什么都没有说抬脚从旁边绕开。 被人牙子拽着的顾贱妹,突然一个激灵,飞快挣扎开人牙子的手,扑到钱木木的跟前,死死攥住她的裤腿,嘴里呜咽着道:“许婶婶救我,我不想被卖……我会卖掉就再也见不到我姐姐了,许婶婶救我……” “哟!”顾婶子嗤笑着,“许钱氏你还真是长了张救世脸呀,这丫头从刚才一声不吭,这碰见了你立马就来事儿了,还知道挑人求呢。” 钱木木眼皮一抬。 冷眼盯了下顾婶子。 她垂眸看着顾贱妹。 “我救不了你,赶紧撒开手。” 顾贱妹哽咽着摇头,小小的五官皱巴巴的挤成一团,似乎有诉说不完的委屈。 “少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赶紧的走!”人牙子不耐烦写在脸上,一把将顾贱妹给拽过去,“你娘钱都给收了,你还指望外人帮你,异想天开。” 顾贱妹双腿在地上胡乱的蹬着,手使劲的在空中挥舞着,双眼满是泪水,眼看着被越拖越远,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啧!死丫头就是哭哭哭。”顾婶子骂了一句,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扭头走了。 钱木木绕着田埂,爬坡走到许秀阳家。 今儿是个太阳天,许秀阳坐在屋檐下晒着。 见到钱木木来,他脸上展开了一抹笑,“今儿咋不见小宝那丫头来?可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钱木木走上台阶,闻言道:“厉临清在我家,带着一身的伤。” 许秀阳一听,赶紧站了起来。 “伤的严不严重呀?我瞧瞧去。” 钱木木也没拦着,抬脚往药房里走,嘴上随口叮嘱:“您慢着点,我是来给他抓药的。” “诶,诶,好。”许秀阳拄着拐杖,缓步下着石头垒的台阶。 全百川待在药房,钱木木走进去的时候,他捧着一本医书看得十分入神。 钱木木也没出声打扰,绕进柜台里按着心里想的药方子,抓出两副药来。 一个柜子卡住,她用力往里推,闹出了点动静,全百川才抬起头来,发现了她的存在。 “师父!” “嗯。”钱木木鼻腔轰鸣了声,把药包折好,提在手里,“你接着学,我走了。” “师父,你要回去吗?”全百川从案桌后走出,跟在后边道,“这些天来看病的人还挺多,虽说病症都大差不差,可是您能来坐镇的话,我会安心一点诶。” 钱木木挑了下眉。 “行,待会儿我给厉临清煎完药了,就来这里陪你。” 全百川闻言眼睛一亮。 “厉大哥来了?!” “来了来了,带着一身的伤来了,我先回去,等会儿再来。” 说完,钱木木都走到了门外。 “我也要去!”全百川屁颠颠的跟在后边,脑袋一摇一晃的。 …… 村尾许家。 煎药花费的时间并不长,正巧张婶子找,钱木木顺手就把煎药的活儿扔给全百川了。 张婶子左右瞅了眼,她有些羞涩的凑近,小声嘟囔道:“木木,我这两天有点痒,就还有点味道,你看给我整点啥药好?” 钱木木懵了下。 “啥痒?你说明白点。” “就是那儿呀…那里。”张婶子说的极其隐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啊?”钱木木还是懵。 见钱木木完全没听明白的样子,张婶子有些急色上脸,她红着脸羞声道:“就是咱们女人那里。” 钱木木呆住。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啊……你说是私密处吧。” “小声点小声点!羞死人了。”张婶子忙不迭的拍钱木木的手臂,羞涩的脸都快要烧起来。 “这有啥的,那里生病本来就很正常。”钱木木安慰了句,问起了病症,“有腥臭味吗?” 跟病有关,张婶子脸色缓了缓,正儿八经的道:“就是有一点点异味,腥臭倒没有。” 钱木木点了点头。 “问题不大,我给你找点药,你回去熬了之后用温水兑,洗个几次应该就好了。” 听到对方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张婶子刹那间放下来心,她扯着钱木木的手臂拉近。 “我听说顾婶子把她家那小闺女给卖了,你知道多少银子不?” “五两。”钱木木随口应话。 张婶子眼露诧异,揪着眼瞧钱木木,嘴上损道:“奶奶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也没太纠结这个事情,窸窸窣窣的接着说:“你知道卖了多少钱,但一定不知道顾贱妹是被买去做什么吧。” 钱木木摇头。 “我也是听说来的哈。”张婶子铺垫了这么一句才又道,“隔壁村一还算有点钱的一户人家,他们的儿子从山崖上边摔下去,那尸体碎的呀……这人死的急嘛,也没成亲啥的,他们就让人牙子帮忙物色个丫头,想那啥。” 下边的话,张婶子没有再说,钱木木却听得很明白。 她轻叹了声。 啥也没说。 “啧!”张婶子撇着嘴鄙夷,“那顾家婶子做这缺德事,也不怕以后遭报应,真是啥钱都敢赚。” “缺德的人,活的才最久。”钱木木道。 张婶子连连点头。 “也对,这种人没有良心,怎么可能会像咱们一样有羞耻心,他们那种人都是活在当下,想的也不多。” 张婶子突然一惊一乍的道:“哎呦我家里边还有活没干呢,我先回去了,那药就麻烦你了啊。” “去吧去吧,去忙吧。”钱木木手往前甩了甩,转头也进屋了。 厉临清喝完一碗药,面色冷清,眉头微皱,显然被苦的有些难受,但也不肯讲自己的感受。 钱木木瞧着那硬撑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她去自个房里拿来一包奶糖,撕开一颗放厉临清手上。 厉临清垂首瞧着,长条奶白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是糖。 他顿了下,缓缓塞进嘴里。 奶香味在嘴里化开,冲淡了药汁的苦涩,伤口在一瞬间似乎也不疼了,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许多。 第265章 给小石头物色姑娘 那张俊脸冷清的脸上浮现丝丝喜色,五官也随之温柔起来,钱木木眼中荡起了笑意,又给了他好几颗糖。 被像小孩一样对待,厉临清脸颊微红了瞬,他轻咳两声,微微顿首道:“多谢,但不必了。” 钱木木只是一笑。 “你这次一个人来的呀?”许秀阳坐在床头旁边,双手搭在拐杖上,“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小兄弟没来吗?” 厉临清神色微凝。 他敛了敛眸子,道:“我们半途遭人埋伏,他为了给我挡箭,当场去世了。” 许秀阳顿觉说错话,哑了哑声,“节哀顺变。” 厉临清薄唇微抿。 “我会的。” 手里边还糖果还有多的,钱木木撕开了一颗塞嘴里,含着糖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楚。 “你胸口处的箭伤险些殃及心肺,你必须好好静养,这几日先待在我家,过几日后去三叔家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再走吧?” 厉临清点头。 复又对许秀阳道:“又要打搅了。” “你随便打搅,我一个老人家住那么大的房子空旷的很,你在的话,还能有点人气。”许秀阳道。 院门外边传来一声喊叫。 大伯娘二字喊的弱声弱气,要不是仔细听,都完全听不见。 “娘,许盼弟找你。”许家石走进来道。 钱木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还有点云里雾里。 “谁?谁找我?” “许盼弟啊,就是四婶婶家的闺女啊。”许家石道。 “她找我干什么?”钱木木说着走到院子里,果然就见许盼弟站在院门处,蹑手蹑脚的充斥着局促。 看到钱木木出来,许盼弟双手使劲抠着衣摆,脑袋低低的道:“奶奶让我来跟大伯娘你说,让你快去去一趟老宅那边,她有事情要跟你说。” 话音落下,许盼弟便走了,挺瘦的一个人,弯着脊背时那蝴蝶骨和脊椎凸出来,尤为明显。 老太太让人来喊,钱木木也没耽搁,去屋里边跟自家人打声招呼后,就赶忙往老宅那边去。 …… 许家老宅。 钱木木刚踏进大门,就被许老太太拉到厨房里。 “你可算来了!”许老太太悄摸摸道,“有一户人家带着自家姑娘上门来了,想要给你家石头说亲呢,现在就在堂屋那边,待会儿你好好看看,要合适咱就把这亲事给定了。” 钱木木眨了眨眼,有些哭笑不得。 小老太太速度这么快的嘛,她过年那会儿才答应的,现在就已经物色到了? 过年那会儿探口风,许老太太就知道自家这儿媳不想着急给石头那孩子找媳妇。 她小声的敲打:“这姑娘都上门来了,咱好好看。我先警告你哦,姑娘要真好的话,你可不能挑三拣四,也不能故意找茬。” 钱木木啊啊啊的应声。 敷衍太明显,许老太太立马就听了出来,她眉头皱着,脸色有些严肃的道:“没跟你开玩笑,这个事儿你必须上心,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就全部给我来操办好吧。” “没有,我挺乐意的。”钱木木张嘴胡说八道,眼中写满了口是心非。 “你啊你啊,唉……”许老太太都活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看不出钱木木的真实想法。 她也没辙,只能放低了要求的说:“一会儿你少说话,多用眼睛看,其他的交给我。” “好好好。”钱木木嘴上应的很快,装出十分老实乖巧的样子。 许老太太瘪嘴。 “瞧你那不乐意的样儿……” “好啦好啦,我可乐意了!”钱木木推着小老太太的肩膀朝堂屋走。 堂屋里,许老头正和来客三言两语的聊着,瞅见自家老伴儿和钱木木来了,他笑着和坐在斜对面的老夫妻二人道:“这就是许钱氏,我大儿媳,许家石他娘。” 一个和许老头夫妻两年纪差不多的两个老人赶忙站起来,脸上扬着三分腼腆的笑。 为首的老头眯着眼笑,略显几分局促和紧张,极为客气的道:“你好你好,我俩是从大头村那边过来的,我姓陈,这是我老伴儿,那是我家孙女,叫云朵。” 钱木木冲其微微顿首。 “你好。” 她扫了眼老夫妻二人旁测的女孩儿。顶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眼睛大而亮,鼻挺樱桃嘴,扎着一头麻花辫,身上穿着麻布粗衣,干干净净的。 钱木木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眉。 模样倒是不错…… 端详的目光短暂,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收了回去,不参杂任何的打量和轻视的意味,云朵双手微攥,嘴唇抿着。 这位婶婶什么都没说,是个什么态度也不知道…… 许老太太瞅了眼钱木木,笑吟吟的摆着手招呼:“哈哈哈……坐坐坐都坐,有啥话坐着说呗。” 这话一出,几人齐齐落座。 谁也没主动张口,气氛有些尴尬。 许老太太扯着嗓子道:“那啥,你们来的时候都吃了吧?没吃的话,我现在去生火煮点。” “吃了吃了,别忙活了。”老婆子摆手拒绝。有了这话做开场,她也自在了很多,主动冲钱木木道。 “许当家的,我家就我老两口,我孙女娃儿她爹娘前些年出意外去世了,你别看她年纪小,但她手脚勤快,干活利索着呢。” “是,看着就挺勤快的。”钱木木随嘴夸。 这话说的不走心,两公婆却面色一喜。 许老太太见人误会,没好气的拍了下钱木木的手,转而冲两公婆笑道:“你们别往心里去,她这是第一次给她家孩子看亲事儿,对有些规矩还不是很懂。” 两公婆脸色僵了僵。 “哦,是这意思啊,我还以为……许当家的对我家女娃挺满意的。”老婆子面露可惜之意。 这话落地,几人面面相视,只能干巴巴的扯着嘴角笑。 钱木木实在有些呆不住,扯了扯许老太太的衣袖,小声说着要走。 云朵察觉到那细小的动作,她抿了抿唇,忍着羞涩的开口:“这位婶婶,你对你家儿媳有什么要求吗?” 猝不及防被点到,钱木木扯袖子的手停下来,她淡声道:“没啥要求啊,主要看我家孩子喜不喜欢。这要是我家孩子不喜欢,娶回去了也是一大堆事儿。” 云朵咬着下唇。 “我能见见你们家老二吗?” 第266章 带到家里来 “这……”钱木木犯了难。 小石头那家伙脑子里除了吃的,压根就装不下别的东西,她也没跟那家伙说要给他找媳妇儿的事儿。 这突然带去见面…… “哎呦,瞧瞧我这记性,你们上门我都没端吃的上来,你们先坐会儿啊,我跟我大儿媳去厨房端点吃的来。”许老太太扔下这话,拉着钱木木就去厨房。 “你要干啥?那丫头看着不挺好的嘛,你咋还犹豫上了?”许老太太嗔怪的道。 钱木木无奈的叹气道:“小石头才多大点孩子,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给他找媳妇。” “咱就是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你都没问过石头那孩子吧。”许老太太一语直戳。 钱木木微愣。 “对,我确实没问。” 小老太太说的也对,她的想法终究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但小石头是怎么想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毕竟小石头是在村里长大的,一开始接受的思想也都是早婚早育…… “那就带去家里看看吧。万一小石头要看对眼了呢,这谁能说的准,你说是不是?”许老太太道。 钱木木想了想。 妥协的点了点头。 …… 村尾许家。 钱木木把院门给推开,走进院子里,仰着脖子冲里喊:“小石头,出来下。” “娘!你回来啦!”许家石的话跟着人一并飘了出来,瞅见院中站着的人,他脚下顿住。 钱木木抬手招了招。 “你过来。” 许家石听话的走到自家娘亲身旁,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云朵。 “长得可真俊呐!”老婆子笑呵呵的夸着,“你就是许家石吧,我是大头村来的,我夫家姓陈,你叫我一声陈婆婆就行。” 许家石微微点头。 “陈婆婆。” 陈婆子看着许家石,越看越满意,一双浑浊的眼睛将人上下瞧了又瞧,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扯着自家老伴的手,激动又开心。 陈老头亦是一脸的笑意,对许家石也是很看得上,他一边观察着许家石,一边还不忘认可的点点头。 相比起陈家公婆的喜色漫漫,钱木木的反应就要冷淡许多,许老太太看出场面的怪异,上前两步将许家石拉到自个身旁。 她指了指云朵。 “你瞧这丫头,觉着咋样?” 许家石只是爱吃美食,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女娃娃一看就是和那个陈婆婆一家的,能带到家里来恐怕是为他相看媳妇儿的吧…… 他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娘说了我还小,不用着急考虑这些事情,我现在跟娘学做饭的手艺,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奶奶你不要替我操心了。” 许老太太眉头一皱,朝钱木木那边嗲了一眼,她开解着道:“这是终身大事,奶奶怎么能不操心?这丫头看着挺好的,你听奶奶的,跟云朵出去在附近走走,你们两个小的自个互相了解一下。” 也不等人拒绝,许老太太拖着云朵和许家石就给推到了门外,还顺便笑呵呵的冲两人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昂!” 推的力道有些大,许家石脚下踉跄了几步,等他稳住身形,院门都关死了。 “奶奶也真是的……”许家石眼中泛着无奈,他左右看了看,看向云朵。 云朵微微垂着头,双手害羞的捏着衣袖,连抬头看对方都不敢。 许家石头疼的捏了捏额角,神态举止与钱木木有三分相似。 “我奶奶说在附近走走,那咱们就绕上两圈吧,老人家的话你不用太放心上,我现在没有婚姻嫁娶的想法。所以,抱歉。” 云朵炽热的心凉了下来。 她抿着唇瓣。 “我,我愿意等。” 许家石眉头皱起,不自觉的模仿起了自家娘亲说话的口吻。 “我不认为我有做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举动,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你这种行为是愚蠢的。” 云朵脸色一白。 她凝了凝神色,敛下那细微的委屈,哑声道:“我们在来你们家之前,托人打听了下,我和我爷奶都觉得你娘是个很明事理的人,然后刚才看到你对我爷奶客气的样子,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才说我愿意等。” 听到对方夸自家娘亲,许家石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还挺有眼光的,我娘确实很厉害,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云朵看着许家石笑意晏晏的模样,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 范家的房门突然打开,范玉安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两个小家伙笑,她也浅浅笑问:“这是做什么呢?” “范姐姐。”许家石礼貌打招呼。 范玉安眉眼弯弯,摸了摸许家石的脑袋,将手上的篮子递过去,温柔的道:“小石头,这是我给你大嫂织的小衣裳,我觉得她过些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许家石没有接过篮子,扭头冲自家大门那边示意了下,“我大嫂就在屋里边,你去找她就行。” “好。”范玉安冲云朵微微顿首,抬脚走上许家的台阶上,推开门进去了。 “走吧,我们绕两圈回来,也算给我奶奶一个交代。”许家石甩了下手,率先往前走。 云朵跟在后方,小步迈着。 …… 送走陈家公婆和云朵,许老太太待在村尾,和许秀阳唠起了嗑,也顺便见到了厉临清。 她眯着双眼,眉头微锁,疑惑的道:“小伙子,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我感觉好像对你挺熟悉的,但是又不太像……” 小老太太说的颠三倒四,钱木木的心却咯噔了一下。 这话,小石头也说过。 说的是像许秀才…… 厉临清心中一凝,对许老太太的话生了丝丝的在意,但他面上神色未变。 “这世上长得像像的人很多,我只是恰好也是其中一员罢了。” “是吗?”许老太太偏头,问许秀阳,“三弟,你瞅着像不像?” 许秀阳闻言,意味深深的看了眼许老太太,缓缓摇头道:“不像。人去世都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还真记得这里有他的家人,说什么也会回来的,既然没回来那就说明,他回不来了。” 许老太太眼中一痛,她敛下眸子,大掌在膝盖上拍了拍,沉沉的笑着道:“是啊是啊……要是能回来早回来了,那还能到如今都没个下落。” 第267章 找丫儿的 两位老人神情沉重,厉临清侧头看向钱木木,“可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 注视着两位老人一脸哀痛的模样,钱木木缓缓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在缅怀一位故去的旧人罢了,而你恰好与那位故人长得有三分相似,所以才多想了些……” 她打心底不希望许秀才回来,但许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五年了怕是都还没有彻底释怀。 只是嘴上不提而已,毕竟日子还要照过。 一双略微锐利的眼扫过两位老人,厉临清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很是莫名其妙,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很不舒服,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抿着唇,将异样压下。 只言片语也未讲。 …… 深夜中,雪花零碎飘落。 等到天亮起来,地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雪,钱木木从院中走到厨房里,将灶孔的火给升起来。 烟囱冒出缕缕青烟,锅里烧着水,她又去将堂屋的火给烧起来,水烧温了舀起来一盆兑上凉水,端进李丫儿的房里。 “昨晚睡得可好?”钱木木问着,把帕子打湿又给拧干,递到对方手里边。 李丫儿捏着帕子,笨拙的擦着脸,眼睛微微眯起,她脸颊微微发福,气色看着有些憔悴。 “起夜的次数多了,睡得断断续续的。” 钱木木叹气,将帕子接过来,端起盆道:“怀孕就是这样,再熬一熬,马上过去了。你再睡会儿,待会我煮了吃的给你端进来。” “好,谢谢娘。”李丫儿扯过被子,动作缓慢的躺下。 钱木木走到床边,给李丫儿掖了掖被子,才走出了房间。 把水给倒掉又兑上一盆水,自个也洗了把脸,将烧开的水舀到另外一口锅里边放着。 从碗柜里端出昨晚夜里发的面,手脚麻利的把面团给揉搓好。 泡着的细粉条捞出来,去后院扯来把青菜洗干净切碎,混着一点酸笋和香菇弄成馅。 钱木木也没那么多巧心思,要弄什么小笼包,每个包子都捏的小个巴掌大。 捏好后放入梯笼中,锅下边放入鸡蛋,随后便坐在灶孔前烧大火。 远处山脚下,太阳缓缓升起,为冷冽的空气带来了丝丝的暖意,堆积在房檐上的雪渐渐融化。 东边房间里传来动静,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的起来了,走进厨房洗漱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叫娘。 钱木木一一笑着回应。 等到孩子们洗漱好,包子也熟了,钱木木夹了三个包子,和两个剥壳的鸡蛋,端进李丫儿的房里。 至于厉临清的洗漱和吃饭问题,则是许家石在帮忙。 厉临清胸口处的伤势太过于严重,暂时还不能大范围的移动,搬去许秀阳家的事情只能暂时搁浅。 吃完早饭,钱木木又给李丫儿揉了会儿腿。丫儿怀着双胞胎,双腿有些发肿,她每隔一两天就要揉一次。 锅里包子很多,她给范家也端了一盘过去。 昨儿个范玉安亲自上门,送的小衣服和小帽子,她为此还挺不好意思的。 虽说送的东西不是很贵重,但贵在心意,礼尚往来,她也要还点回去的。 一个个包子捏的精致,又松又软,还很大个,范玉安看着不禁有些饿了。 捻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粉条吸汁酸笋开胃,青菜清香香菇有嚼劲,范玉安眼前亮了一下。 “木木姐,你这手艺真的很不错,若是拿去卖的话,定能大火。” 钱木木只当对方是在恭维,她笑着摆了摆手,“就是瞎弄的,时间急也没多花心思,你要是喜欢,等以后我有空闲再给你弄顿好的。” 范玉安扬唇一笑。 “好,我等着。” “我还得去我三叔家送饭,就先不唠了。”钱木木道。 范玉安微微颔首,关上了门。 钱木木回到自个家,装上包子和鸡蛋,按照惯例前往许三叔家。 …… 送完早饭,钱木木往回走。 在小路上,碰到了一对公婆和一对男女,四人面相光是瞧着便显尖酸刻薄。 随便瞟了一眼,钱木木也没过多在意,自顾自的走着。 一道喊声忽而传来。 “诶!这位大姐!” 钱木木脚下微顿,侧身望着四人,面色淡淡的道:“有事儿?” 一年轻女人上前两步,“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村尾这边哪家姓许?我们是娘家人,我们家一闺女之前嫁到这边来了,我们寻思来瞧瞧她。” 钱木木眉头微凝。 心里边生了点不好的预感。 “姓许?路山村许姓是大姓,你说的是哪家?” 这问题把女人给问住了,她扭头扯自家男人的袖子,“诶,那丫儿嫁的是哪家来着?” 男人面色不耐,扭了下胳膊,将那手给甩开,“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干什么?难看死了!” 教训了自家媳妇儿一句,男人这才看向钱木木,一双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将人上下打量而过。 长得还不错嘛…… 男人舔了舔唇,眼中生了一抹觊觎,他走近两步,“你们村姓许的是多,但秀才就一个,我们要找的就是许秀才家,你带个路呗。” 将那恶心的眼神尽收眼底,钱木木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冷冷的道:“我不认识,带不了。” 说完,她大步流星离去。 …… 回到家里,钱木木将门闩给插上,这才放心进屋去。 过了会儿。 院门被敲响。 许家石起身就要去开门,钱木木眼疾手快把人拽住,“不用去,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上门。” 门外骤地响起剩饭的声音。 “石头,不是说今儿要上山去吗?你还去不去?!” 许家石不明白自家娘亲这是怎么了,为啥突然就对门外的人有点敌视,他挠了挠后脑勺,带有一丝征求的道: “娘,是剩饭。我们昨天就说好要一起去山里边找兔子窝……” 钱木木沉吟了下。 “行吧。” “不要在山里呆太久了,注意安全。最近这一段日子正是惊蛰的时候,小心遇到蛇。” “放心吧娘,您教我的手艺我还没忘呢,要真碰上蛇,咱们今儿晚上就吃大餐了!”许家石沾沾自喜。 第268章 连装都不想装 钱木木轻笑了声,起身走到院门前,取下门闩拉开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剩饭,以及—— 台阶下站着半路上碰到的四个人,旁边还站着剩饭的大伯娘唐家婶子。 钱木木的眼微眯。 “小石头,早点回来。” 许家石嘴上应了声,和剩饭一溜烟跑远。 “许家婶子忙呢?”唐婶子随口问了句,好似根本没有看出钱木木脸色大变了个样,她笑呵呵的道,“我半道上挑水的时候,碰上他们这四个人,一打听才知道是你家大儿媳妇的娘家人,我就顺便给带了来。” “真是谢谢你。”钱木木道,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真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还是就真的只是好心带个路…… “嗐!只是带个路而已,不是什么啥大事,那你们先聊,我走了。”唐婶子说完,转身就走。 钱木木瞥了眼那离去的背影,看向跟前的四个人,眼神冷漠。 “有啥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丫儿在刚来的时候,就说过她娘家的人是什么样的。 能做出将有亲事在身的闺女和一陌生男的关一起,一见事儿没成,还满村的传出私通闲话来的娘家…… 好脸色?她连装都不想装。 “我们刚才见过,我问你许家,你干啥说不认识带不了?你一个当婆婆的,就是这么对待丫儿娘家人是吧!”女人瘪着嘴愤愤的道。 “娘家人?前提是你们也得配得上这个身份。”钱木木眼神轻蔑的扫过四人,朱唇轻启,“很显然,你们不配。” “你!”被当面羞辱,女人气急败坏,指着人要破口大骂,旁边的男人给拦了下来。 男人笑意深深。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龌龊事,但我们终究是丫儿的亲人,我们这次来呢,就是想看看丫儿过得怎么样,这半年过去也不见她往家里边捎个信儿,我们也是担心的很。” 瞧着四人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吃饱饭……钱木木哂笑了声。 “你们要真的关心她,当初就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上婆家,更不会让她穿着一身补丁衣,连饭都没得吃就来了。” “这十里八乡的沾亲带故,大家伙家里边情况是个啥样,都大致能猜的出来。你们这时候上门来,真实意图都写脸上了。” 来意被毫不避讳的戳穿,后面的老头捂唇咳嗽了两声,“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家里边没粮食了,想来你家借点粮食回去,应应急。” “没有,我家也穷的揭不开锅。”钱木木眼也不眨的撒谎。 “你少唬人了。”女人叉腰站出,“刚才给我们带路的那娘们可说了,你家几个娃儿养的肥头大耳,顿顿有大米饭有肉吃,咋可能拿不出粮食来?” 老太太眼皮轻抬,虚弱的道:“亲家,我们没有想来打秋风,我们只是说借你们家点,等今年秋收了我们就把这粮食给还回来,你行行好,就当是救我们一家子的命了。” 钱木木正琢磨该怎么打发掉这四人,张家的门突然开了,张婶子扛着个锄头走出来,大嗓门的道: “干啥呢这?还挺热闹,这么多人堵着。” 钱木木脑中灵光一闪,扯着张婶子过来,“丫儿娘家上门来借粮,我说我家没粮食,他们觉着我是在骗人。你给我做个证,告诉他们,我有没有在骗。” 眼咕噜扫了一圈,张婶子瞬间明白钱木木这是要唱什么戏,她大腿一拍,苦巴巴的叫嚷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事儿呢!前几天我找你借点粮食,你连一丢丢都抠不出来,亏我跟你关系那么好,你连救急都帮不到。” “我这哪里是不帮你,我家是真没粮食,要有的话我能不借你嘛。”钱木木装得一脸诚恳。 “说的也是,你家好几个小孩要养,能有多的粮食才怪呢。”张婶子自言自语的道完。 又扭头冲四人说。 “你们找错人了,她要有粮食早让我给借完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去问别家吧指不定还能有点希望,你要她拿出粮食……没戏。” 话说到这份上,几人明白过来,钱木木没粮食可能是假的,但不想借粮是真的。 老太太面露苦涩,哑嗓道:“亲家,帮帮忙啊……我们家是真的没吃的了,不然我们也不会拉下这个脸来求你。” 钱木木眼睁睁看着,没有半点动容,在话音落下后,她立马就道:“我真的拿不出来。” 女人气急败坏的大骂:“铁公鸡!小心生孙子烂屁眼!” 钱木木的眼一瞪,眉眼间带了三分狠厉。 女人一瑟,躲到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哀叹了声,颤巍巍的扶着腰转身走了。 老头盯了钱木木一眼,也随之离去。 女人转身要走,却见自家男人直愣愣的站着,她没好气的阴阳道:“走啊当家的,人家话说的那么明白,粮食不借咱们,你还待这里做什么。” “你先走。”男人打发似的说。 女人有些不痛快,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钱木木,不情不愿的走了。 碍手碍脚的人都走了,男人这才走上台阶,伸手就想摸钱木木的脸,举止轻浮孟浪。 钱木木眉头一皱。 扬手扇开,抬脚就踹! 一脚正中靶心,男人面容狰狞了瞬,双腿加紧痛处,强撑着调戏:“你一个女人支撑这个家,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内心也有数不清的苦楚无处发泄,也找不到人诉说,我可以做那个人,只要你肯给我个机会。” 钱木木白眼一翻。 抄起门闩,就朝他脑门上砸! “邦!”的一声闷响。 男人嗷了声。 他咬着牙,揉着额头尖。 “你别不知好歹!寡了五年你怕是早就寂寞的耐不住了吧,我好心帮你,你不领情还打人,简直莫名其妙!” “老子打死你个放狗屁的畜牲!”钱木木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爆脏口,挥着门闩接连狠砸。 男人双手护着脑袋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给我等着!” 第269章 心甘情愿娶我进门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人,钱木木轻蔑地笑了下,转身进院里,就看见李丫儿站在小门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她脸上浮了点点笑意,“身子舒服点了吗?有力气起来了?” 李丫儿嘴唇嗫嚅着道:“娘,儿媳给您添麻烦了……” 钱木木顿了下,扶着李丫儿往屋里走,“突然说这话干啥,你不利索就多休息,不要勉强自己。” “娘,儿媳是说真的。”李丫儿坐在床边,眉眼低垂着。 “我的叔叔婶婶是无赖,我爷爷奶奶只喜欢男娃,这次上门来恐怕也是家里边没粮食可吃了,不然的话他们半点都想不起我这么个人。” 明明说话的语气平淡,钱木木却从其中听出了波澜无尽的悲伤,她坐到旁边,轻轻拍着李丫儿的肩膀。 “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李丫儿粲然一笑。 “嗯,娘您说的对,这里才是我的家,这里的人才是我的家人。” 她满眼温柔的抚摸着肚皮,“当家的在外赚钱,忙得过年都回不来,我得替他生个大胖小子,让他高兴高兴。” 说起这个,钱木木还有点犯愁,正色道:“男娃女娃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你不要出啥事。” 她那个世界里的女人生娃都有去世的,更别提封建王朝的古时候了。 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趟,九死一生,她对丫儿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太大的期待,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李丫儿想的很乐观,她笑吟吟的道:“儿媳身子挺好的,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而且您也把儿媳照顾的很好,所以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钱木木勾唇笑了笑。 “但愿吧。” …… 临近五月。 地里的稻谷成活下来,村里大家伙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只要稻子成活,下半年就不用太过于愁没饭吃了。 中午吃了饭,钱木木就去许秀阳家,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家。 最近一段时间,晚上飘雪花,白天大太阳,下午时候可能还有一小阵的雨。 天气多变,村里好多人都接连出现各种毛病,不是啥要命的大病,却也磨人。 天天给村里人看病,钱木木的人缘都跟着好了起来,沿途碰上个人,对方都会笑呵呵的主动打招呼。 钱木木也同样会笑着回应。 只不过都浮于表面。 她太清楚村里大部分人的心思了,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殷勤。 等利用完之后,那过河拆桥使的……她都忍不住惊叹。 钱木木回到家里边,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最近许家石做饭的手艺越发精进,加上伙食不错,这小子的身高一个猛窜。 现在都不用垫着板凳,也能直接站在灶台边做饭炒菜了。 吃着热饭热菜,钱木木也没有吝啬自己的那点夸赞词,连连夸着小石头。 许家石被夸得太高兴,连洗碗的活儿都给包揽了下来。 饭才吃到一半,院门外边就有人来找看病,钱木木敷衍的应了几声,把饭吃完后才又去许秀阳家。 …… 村中许闻利家。 “姐,你这样也太冒险了,我不赞成你这么做,咱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许莲道。 许芳穿着一身单薄,略显廉价的纱裙,拿起放在床边的外套罩上。 她脸色凌然,带着一股毅然决然的气息。 “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说是这么做,但我找了奶奶,也求了爷爷,就连三爷爷和村长爷爷我都找了,他们都不愿意帮我,既然他们不愿意,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许芳往外走。 许莲赶忙跑出去,双手拦着。 “可要是被人撞见了,到时候你的名声不就跟村里边的许菊花一模一样了嘛!” “你好好想想,村里边那些人都是怎么编排许菊花的,她这些年,带着一个孩子过的多苦啊,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许芳信誓旦旦,尤为胜券在握的道,“我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娶我进门。全百川真的是个好男人,他值得我这样做。” “姐,你……”许莲愁眉,还想再说点啥,却被许芳给打断了。 “今晚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时机,很多人都在三爷爷家看病,钱木木肯定也在,到时候只要让人撞见,这个事情就成了一半。” “只要事情暴露出去,全百川哪怕迫于压力也一定会娶我的。就算娶的不情不愿,我也一定会想法子拴住他的心。” 看着消失在院门那儿的身影,许莲除了叹气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搁门口哎呀哎呀干什么呢?”许闻利从房间里出来,瞅见许莲干站着连连唉声叹气。 他语气不悦,扬手吓唬的说:“赶紧去做饭,天都黑了还没个饭吃,养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来一点用都没有。” 许莲躲闪了一下,有些瑟缩的道:“我现在就去做。” …… 许秀阳家,门槛外排着队。 钱木木给人把脉,写好药方子。全百川负责抓药,两人配合无间,动作奇快。 渐渐的形成一个流程。 进来的看病的人都瞧出了门道,也没什么人打乱秩序,很规矩的先找钱木木把脉,然后拿着药方子去柜台那边找全百川。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外边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钱木木站起来伸着懒腰,全百川突然捂住肚子跑出柜台。 “师父师父!你帮我顶一下下,我肚子痛!” 话音落下,人都不见了。 钱木木无奈一笑,绕着走进柜台,接过患者的药方子,轻车熟路的抓药。 过了会儿。 药抓完患者也都走了,药房空下来,钱木木随手收拾好柜台,也不见全百川回来。 没着急走,她又去后房瞧了瞧许秀阳。 小老头在床头那儿靠坐,愣愣的发着呆,眼光余角闯入一道身影,他眼睫颤了颤,笑着道:“都忙完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您好好歇着,我走了。” 许秀阳闻言,扯了扯被子躺下,懒懒的道:“帮我把蜡烛熄一下。天儿黑,你注意着点。” 第270章 房内春色满地 房内灯笼里的蜡烛都给吹熄,钱木木走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踱步走到茅房旁,扬着脖子喊:“全百川,我回去了啊!” 话音落地,只剩寂静。 这小子上个茅厕,咋还把人给上没了影? 钱木木挑了挑眉。 “全百川,你还在里面吗?” 依旧没应声。 她眉头微凝。 全百川平时粘人一小孩儿,屁大点事儿都要跟她念叨,要去哪儿也会打招呼,这是咋了? “我过来了啊!你要是在里面就咳一声。”钱木木嘴上提醒着,踱步往茅厕靠近。 单手推开茅房门。 里面空空如也。 钱木木眨了眨眼,左右环顾一圈,心中生了几分纳闷。 安静的空气中,骤响闷声响。 “呜!呜!呜!” 钱木木凝神,辨着方向。 在声音再度响起时,她脚下缓缓朝三叔家后院的偏房走去。 站在门跟前,动静声愈发明显,她试着轻推了推。 门扇应力而开。 房内春色满地。 许芳双腿架在全百川身两侧,身穿一身半透明的薄纱,三千青丝散开,脸颊泛着桃红,好似喝酒醉了一样。 全百川上身赤裸,嘴里塞着块布,双手被摁住,脑袋偏向门口处,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咽声,眼中闪烁着泪花,像是受了委屈的媳妇儿,快要哭出来。 钱木木眼神愣愣的。 脑子有些发懵。 “你们,这是做啥呢?” 许芳闻声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扯起手边衣裳,赶紧披到自个身上,满脸通红的站到一旁。 全百川坐起来,拽掉嘴里的布。钱木木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许芳的肚兜…… 钱木木:“……” 全百川看着钱木木一脸震惊的模样,他急得慌忙解释:“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师父!您听我说啊!”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你先穿好衣服再说。” 全百川双手拉着衣服,胡乱一裹,神色紧急的走到跟前,双眼含着泪花。 “师父,真的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要是您都不信,那我就完了。” 瞄了眼从刚才就莫名安静的许芳,钱木木眼中闪过诧异。 这丫头啥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她嘴角歪了下。 “许芳,这个事儿你想要怎么处理?” 许芳眼睫垂着,气焰压得很低,柔柔弱弱的好似一个受害者。 “我一个女孩子家,身子都被全百川给看了去,若是他不愿娶我,那我只好自个了结。” “你!”全百川气得牙痒痒,双手攥成拳,“你这样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嫁给我,你以为你婚后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了吗?!你不光作贱自己,你还害惨了我!” 说着说着,全百川哭了起来。 他才十几岁,就被许芳给害得下半辈子都要赔进去了……呜呜呜。 看不出来啊,这丫头性子这么决烈的嘛……钱木木心里嘀咕了句。 她嘴上道:“娶不娶你这个事儿,得里正他们说了才算。” 许芳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她脖子微微梗了下,勉强的道:“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个事情,我怕村里人会说闲话。” 一抹蔑色自眼中划过,钱木木点头答应下来。 “跟我走吧,去里正家。” 许秀阳年纪大睡眠浅,人进进出出的吵人,她可不想为这点事儿吵到那小老头。 …… 里正家。 钱木木三人到的时候,里正家还没吹蜡烛,都在堂屋里坐着烤火。 临近五月的夜晚,冷得跟入了深秋一样,不烧火根本坐不住。 堂屋里还坐着其他人,瞅见钱木木来,纷纷起身让座,里正媳妇儿也赶忙起身,去厨房里拿瓜子花生,还有糍粑来烤。 “不用这么客气,我说完事儿就走。”一来就劳师动众的,钱木木怪不好意思的,随便找个凳子坐下。 里正一只腿搭在凳子上,养了这么些日子的病,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视线落在许芳的身上一瞬,里正敛了敛眸,看向钱木木,“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我主要是作为证人来的。”钱木木张嘴就扔了这么一句。 “证人?” 里正蹙眉,“从何说起?” 钱木木用胳膊肘撞了下全百川,侧头道:“说呀!刚才路上你不挺多话的,咋现在哑巴了?” 全百川眼睫湿漉漉,哭唧唧的瘪着嘴:“师父,你帮我说。” 钱木木无奈扶额。 “是这样的,全百川今儿晚上突然闹肚子,在后院茅厕解决完,然后突然遇上许芳……” “我后来在三叔家的后院偏房见着他俩那啥了,举止挺亲密的。现在许芳是想要个交代,但全百川吧不承认,我们就寻思来找您说道说道。” “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全百川激动的差点站起来。 他怨怼的看了眼许芳那边,揪着自家师父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花。 “姑父,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情,我上完茅厕,突然脑袋就被敲了一棍,我头疼的快要炸开,眼前迷迷糊糊的时候,被许芳给拽到房间里。” “她穿得可少,我都不想正眼瞧,后来她看我不主动,就把衣服塞我嘴里直接来个实锤污蔑,害我被师父误会,我快要气死了!” 许芳双手束在身前,脑袋低垂着默默垂泪,也不出言反驳。 可谓是将受害者的形象给提现的淋漓尽致,越发显得全百川像是个事后耍赖不认账的混蛋。 “你这个混小子!犯错了还死不承认,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是吧!”里正媳妇儿听得实在可气,上手接连拍打好几下全百川。 全百川双手抱头,使劲往钱木木身边躲,嘴上半点不软的道:“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才不要胡乱承认!” “你还犟!看我怎么收拾你!”里正媳妇儿转头要去拿杆子。 “够了,都消停点。”里正淡声道。 里正媳妇儿立马停下,有些烦躁的道:“这事儿咋办呀?总不能真……” 话说一半,她迅疾刹住。 瞥了眼许芳,她瘪嘴没再说。 说实话,她是真瞧不上许闻利家的闺女,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这要是娶进门,以后还不知道能闹出多少幺蛾子来呢…… 第271章 当证人 里正揉着眉头,气压很低的道:“这个事情明天再说,都先回去吧。” 许芳一直就在等个答案,能答应闹到里正跟前,也是想着里正足够公平。 听到里正说把这事儿先放一放,她当即就坐不住了,神情有些别扭的道:“里正爷爷,我也算是您的半个孙女,您不能帮偏啊。我大伯娘全都看见了,她能替我作证的。” “诶诶诶!”钱木木赶忙打住,“我来作证,只是说明你俩确实发生了点事儿,但要说是只为你作证就有点过头了。” 许芳噎了下。 眼巴巴的看着里正,摆明了要个准头话。 里正眉头紧锁。 闭上双目,稍稍冷静了一下。 他压着怒火,淡声道:“这个事情,明天我会亲自去拿爷爷奶奶家找你长辈们商量。至于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去。” 许芳迈着小碎步,走到全百川跟前,她双颊粉红,伸手去攥他的衣角,却被避开。 她眼神微凝了瞬,抿着唇道:“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了个精光,我……我等你来娶我。” 全百川双目注视着天花板,一口牙齿都要咬碎,脸色愤愤然的,完全不想说话,更不想看到许芳。 看着全百川这么冷漠,许芳心痛了下,知道这么耗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她垂着脑袋走了出去。 里正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向钱木木道:“明天中午还得麻烦你去你公婆那边一趟,不管怎么样你都算是一个证人。” 钱木木微微顿首。 “我会去的。” …… 翌日。 天空大亮。 钱木木做好早饭,找不见许家石那小子,小齐和小宝坐在桌边乖乖吃着早饭,她也不好麻烦两个小家伙,只好自个给厉临清送去。 白米粥配酸萝卜。 健康中透着寡淡。 钱木木把勺子塞厉临清手上,客气又略显拘谨的道:“今儿我要下地里去瞅瞅,你随便对付一口。” “好。”厉临清没有挑三拣四,舀起白粥吹了吹,慢慢送入嘴中,吃的那叫一个慢条斯理。 钱木木嘴角一扯。 她果然是个糙人,平时干饭都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这突然瞧见人不慌不忙地吃饭,还有点不习惯 。 挠了挠头皮,她道:“我要下地里边去,小石头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两孩子待会儿也要出门去,家里就丫儿一人,你要有啥事儿就忍忍,等我们回来。” “好。”厉临清简言道。 话都说完,钱木木转头就要出去,厉临清骤地将人叫住。 “我身上没有带钱,暂时付不起房费和看诊钱,等过些日子我回去之后,定位重金酬谢。” “都是小事,别放心上。”钱木木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扛起屋檐下边倒靠着的锄头就出门了。 走在蜿蜒小路上,迎面就碰上张婶子,脚步匆匆的,脸上隐约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你这是干啥好事了?怎么跟捡到钱了似的。”钱木木站定,随口调侃。 从村里边一直憋到现在,张婶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放心分享的人,她咽了口唾沫。 “哎呦,你是不知道!” “我刚才看见了好东西!老刺激了!” 这话一下子勾起钱木木的好奇,她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张婶子神叨叨的凑近,耳语:“我看见李当家的从杨寡妇家出来,那杨寡妇还挺着个大肚皮呢!那体态一看就怀上了,月份还不小呢!” “还有这事?!”钱木木佯装惊讶。 一腔的兴奋被扑灭,张婶子有些扫兴的叹了口气,“你这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早就晓得这个事儿了对不对!” 都不等钱木木回答,张婶子又自顾自的说:“你这人就是太聪明,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这事要我提早知道,那指定是瞒不住的,你嘴真严呀。” 钱木木泯然一笑。 “你能看见的画面,村里应该也有人看见了,我看见并不稀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婶子追问。 钱木木勾唇笑着,答非所问:“只不过我很好奇一个事情。你觉得,杨寡妇怀的孩子会是谁的?” “那李当家的那么殷勤,肯定是他的种呗,不然他能跟杨寡妇如胶似漆?”张婶子语气很是笃定。 钱木木眼中荡漾着笑意,笑的意味不明,“那可不一定。” 杨寡妇那种看见个男的就要用身子勾搭的人,肚子里到底是谁播得种还得另说呢…… …… 午饭过后。 老宅,钱木木如约而至。 里正他们还没来,她和许老太太坐在堂屋里,气氛安安静静的,只剩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嚓声。 宁静的空气中,忽而响起一声轻叹。许老太太眉眼间尽是哀愁。 “那丫头是疯魔了呀,跟她娘一样,没有半点规矩和廉耻,简直就是糟蹋了我们老许家的门楣,丢人呐!” 话音落下,里正在搀扶下走了进来,跟在后边的还有全百川和里正媳妇儿。 以及许闻利和许芳。 全部人都到齐,里正坐下后清了清嗓,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各位都已经大概了解,现在我们聚在这里,主要是商量许芳该何去何从。” “这还用得着说吗?那当然是嫁给全百川啊!我家大丫头都让他给看了个精光,他要是敢不娶,杀了他我!”许闻利气势汹汹,寸步不让。 说的极其霸气,还算有点一个当父亲的样子,不禁让许老太太高看了一眼,她唉声叹了口气。 “这话说的糙了些,但却也是事实。甭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甭管中间有什么龌龊,最终的结果就是,全百川把许芳的身子都给看了,理所应当的也该担起一份责任……里正,你说是不?” 都一大把年纪了,她就想好好的颐养天年,可家里头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说是撒手不管,说到底都是孙女孙子呀…… 里正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将眼神落在了全百川的身上。 “你是怎么想的?” 第272章 看谁脸皮厚 全百川挨到钱木木的身边,委屈巴巴的揪着她的袖子,说:“师父,当时是个啥情形你都看见了,我搁下边躺着呢,许芳恬不知耻的坐在我身上,还把她那破玩意儿塞我嘴里,摆明了要我负责。” “这个事情我才是受害者呀,凭什么我一个受害者要替一个施暴者担责?” 钱木木随之点头。 “确实,我当时进去所看到的画面,全百川是处于一个被动的姿态,而许芳则要开放大胆很多。” 里正听得的抬头纹都多了一条,他双眉紧紧皱着,一言不发。 许老头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的熏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轻声叹:“这事儿,不好办呢。” “谁说不是呢。”钱木木应了声,斜了眼许芳。 里正夫妻二人,很明显不想给全百川找这么一个媳妇,但全百川又将对方身子都给看光了,他们拉不下这个脸帮偏架。 许闻利和许芳的目的就简单许多,那就是嫁进里正家,从此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要是运气好还能沾点油水。 这个事情要想顺利解决,就得看哪方脸皮厚。 里正家要真豁的出去,死活不娶许芳也不会怎么样,只不过在村里的风评怕是会受很大影响。 不过就现在的情形来讲,许芳很有可能真的会嫁给全百川…… 念及此处,钱木木沉沉的拍了拍全百川的肩膀,带有安慰和无形力量的意味。 全百川眼不瞎,虽然沉迷于学医,但该有的情商也不少,看着自家姑姑姑父的那左右为难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心头松懈了瞬。 嘴唇微张,他嗫嚅着:“我…我,我……” 里正媳妇一瞅不对劲,赶紧阻止:“你啥你,大人都还没下定论,你一个小孩着急忙慌的说啥话,赶紧闭上你的嘴。” 全百川咬着嘴唇。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里正媳妇义正言辞,自个安慰自个的说,“这个事情咱们再想想办法,肯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肯定还有的。” 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堂屋里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钱木木眼神胡乱的扫着,看到堂屋正上方摆着的灵牌位,她眼睛一亮。 “刘小花刚过世一年都没到,许芳守孝期还没过呢,就算全百川要娶许芳,那也得等守孝期过了之后才行。” 这里的朝廷有规定,不论男女,家中只要有直系家属去世,都需守孝期结束后,才能正常办婚姻嫁娶,若有违背那是要坐牢的。 男的是三年,女的是两年。 里正眉头一泄,像是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张嘴正要说话—— 老宅的院门被推开! 许莲从外边跑进来,眉飞色舞的,好像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姐!有人上门来说亲事了!” “好好说话,别咋咋呼呼的。”许闻利凶巴巴的,只以为是来给许莲说亲事的,他也没放心上。 “媒婆上门来说亲事,你端茶给她喝就是,我一会儿的就回去。” “那媒婆是来给姐说的……”许莲走到台阶上边,看着一屋子的人,顿时有些怯场,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有 。 “给你姐说的?”许闻利听得眉头一皱,“你让她等会儿。” 许莲眼神瑟瑟的,低着头说:“等不了,媒婆说这桩婚事是隔壁村张家地主让她给介绍,挺着急的,要是不行的话,她就去找村边陆家丫头了。” “什么亲事,说的这么着急……”许闻利嘴上抱怨,脚下一个猛窜,走了出去。 张家,方圆几百里内最最有钱的人家,包揽了上百亩的田,每年光是交税,都能比得上路山村大半人家叠加起来的粮食了。 全百川一个小小的大夫,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法比。这婚事要是成了,许芳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吃香的喝辣的。 那他这个做爹的,铁定也能享受到不少的福气! 地主家啥时候需要到跑这么远来说亲了?许老太太听着觉得有点邪乎,拉着钱木木跟着往外走。 其他人顿了顿,也跟在了后边。 瞅着人都走了,全百川扭扭捏捏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 许闻利家。 “哎呀我这来一趟可不容易,来了也没见着人,我还以为会跑空了呢。”媒婆甩了甩手里边的帕子,身段略显妩媚妖娆。 许闻利双手端着一杯茶送到媒婆跟前,他舔着发干的嘴唇,笑道:“李媒婆,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见人问起正事,媒婆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勉强镇定的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我们村地主想给他儿子娶个老婆。” “地主家儿子长的不挺俊的,按理来说不应该缺想嫁进去的姑娘,你怎么大老远跑这边来找?”许老太太纳闷道。 媒婆咳嗽了两声。 “许老婶子,咱们十里八乡的都是亲戚,我也不跟你打哑迷,这要娶亲的不是地主大儿子,而是小儿子。” “李地主的小儿子在八岁那年发高烧,大夫给用错了药,脑子一下子烧坏了,成了个……你别看他傻,但他分得清什么是饭,什么是屎,不会随便乱来的。” 媒婆心里边也虚的很,担心这桩婚事会吹,她只能竭尽全力的去包装美化。 望着媒婆嘴角下面的那一颗痣,黑痣上边长了一根毛,随着媒婆说话一颤一颤的,钱木木莫名的想扯掉。 身为局外人,钱木木双手环胸事不关己,张嘴戏谑的道:“许芳,这下好了,你想要的好日子来了,还不赶紧把握住?” 之前许芳是怎么讽刺她的,她可还没忘记呢,这时候要是不抓紧说,等到后面再说,那可就是背后议论人了。 许芳咬着牙齿,憎恨的瞪了一眼钱木木,她盯着媒婆,一言一顿的道:“我不要嫁一个傻子,你离开吧。” “这个家你说了算,我说了算?”许闻利一把推开许芳,笑呵呵的看着媒婆,“四肢都健全吧?应该没啥毛病吧?这彩礼钱给多少?” 第273章 家快被拆了 “给的多着呢!”媒婆笑吟吟的,“地主家出手能小气吗?” “那就行那就行!”许闻利面露喜色,“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爹!”许芳急得大喊。 “那张地主家的二儿子是个傻子,你居然也能把我嫁过去,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你会害死我的……” “什么害不害你,人家全百川都不乐意娶你,你干耗着也没用,不如嫁给地主家那傻子,还能捞一笔钱,扶持一下娘家……” 许芳和许闻利争吵不休,钱木木没有再听下去,乐颠颠的出去了。 以前许闻利那一家子膈应她多少次啊,现在终于一点一点的还了回来,她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半道上随手扯了一截树枝,钱木木一边甩着,一边哼着歌曲,慢悠悠的往家走去。 单手推开院门,就看见满院的狼藉。 桌椅板凳全碎了个稀烂,堂屋一半门在地上,一半门只剩丁点还挂在上边。 墙壁一个大洞,弯腰直接都能钻进去…… 钱木木一整个大震惊。 愣了一瞬间,她抬脚绕过地上的渣滓,走进屋子里。 床上两个男人姿势怪异。厉临清仅好的那只手压着零一的脖子,面色凛然中透着凶狠。 零一一手抵抗着厉临清的压迫,一手掐着厉临清的伤口,眉目冷清,又极致的狠厉。 两人相互牵制,局面剑张跋扈。 钱木木眉头突突的跳,怒不可遏的大喊:“你们给我住手!” 两人身躯一僵,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缓缓扭头看着钱木木。 “都给我起来。”钱木木深呼吸了一口气,指着两人冷静的道。 厉临清和零一相视一眼,默默的松开,勉强着站起身来。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钱木木双手放膝盖,左右环视了一周,气得发笑。 “你们要打架就打架,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们能不能给我出去打?我这个家本来就是摇摇欲坠,现在可倒好,直接都烂了!” “咋?是觉着我们日子过的太好,想让我们留宿街头吃吃苦头是吗?我真服了,你们有什么恩怨就不能好好说,再不济你们稍微心疼一下我这个家,我对你们也不算薄待啊!” 越说,钱木木声音越拔高,到最后都吼了起来! 两人看了看周围。 柜子倒了,衣服也撒了出来,上面全是上脚印,桌椅板凳也散架了…… 厉临清:“……” 零一:“……” 两人沉默了下。 厉临清低头道:“抱歉,我会赔偿的。” 零一微微垂首:“对不起,我会修好的。” 两人都没有抵赖,钱木木也不好再过多训斥,摁了摁太阳穴,敛下怒气。 “抱歉,二位,我太激动了。” 厉临清伸进衣领里,拿出贴身而放的白玉佩,道:“我身上没有带银两,这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算是抵债。” 瞅着那放在手心上的玉佩,玉质亲润通透,一看就很价值不菲,钱木木摇了摇头。 “算了,这东西我不要,等以后再把赔偿和医疗费一起给我吧。” 这枚玉佩对他而言确实有很深的意义,厉临清见对方拒绝,他也没有再勉强,将玉佩收了回去。 “我一定会赔偿的,真的很抱歉。我和零一有一些恩怨纠葛,每次一碰面就必然会动手,这次也是情急所致,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添了不小的麻烦。”钱木木也不想假装大方,直言道。 这话一出,厉临清更愧疚了。 细数这些日子,还有之前在三叔家时,钱木木对他所做的各种事情。 这次受伤之后唐突而来,钱木木只帮他包扎伤口和生活上的善后,其余什么都没有多问,将分寸拿捏到了极致,他心里面是很感激的。 白吃白喝什么忙都没帮上,反倒差点把人家的家给拆了…… “你坐好,我给你包扎一下。”钱木木拿来药箱,淡声道。 方才和零一动手,伤口扯开的很严重,厉临清闻言坐到床上,脱掉外套。 把粘血的纱布拆下来,钱木木重新给人换上纱布,最后打上个蝴蝶结。 “你好好休息,我要去收拾了。”钱木木讲完,就提着药箱出去了。 把药箱放回房间里,她走到外面,看到零一将袖子挽在胳膊上,正修着凳子脚,动作利落的很。 钱木木也没干看着,撸了撸袖子跟着收拾起来。 一须臾的时间过去。 门板重新安装好,没有坏掉的东西也都归回原位。 坏了的凳子和桌子,零一拆分开来,和屋檐下角落边堆着的柴火扔在一起。 “回头我会运一套新的桌椅凳子来,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零一再一次道。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了。 杨寡妇穿着件宽松的衣服,发髻中戴着一根银簪,她看见站在院中的零一,眼睛都跟着亮一下。 “这位大哥真的好久不见,之前我叫你去我家,我等了老久也不见你去,这好不容易又相见了,不如你去我家坐坐吧,我备了好酒好菜,咱们吃点。” 自从年初时候看见这个男人,她就再也没有忘记,心里一直惦记着。 在自家田坎那上边瞅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往许钱氏家走,她心里是高兴又期待,还有点怕是她想的太过头,产生了幻觉。 不过幸好来了,不然都没机会见着他…… 杨寡妇想着想着,自个都笑了起来,摆骚弄姿的尺度愈发的大起来,眼神深情的好似会拉丝。 恶寒从胸腔直冲天灵盖,零一脸色越发的冷,下颚微微抽了瞬,隐约有了发火的迹象。 望着那脸蛋明显发福的杨寡妇,月份大了再宽松的衣服也遮掩不住,钱木木突然笑了笑。 “你来这里,李华知道吗?” 杨寡妇一滞。 她面色僵硬,扯着嘴角笑:“我来不来这里,跟李当家的有啥关系?” “你说呢?”钱木木笑得很灿烂,“你觉得,你跟他是个什么关系?” 瞥着零一那冷淡的表情,杨寡妇感觉自己都快要不是自己了,脊背弯了弯,将那微微凸出的肚子遮得更掩饰。 第274章 举止亲昵 她嗓子哑着,尝试解释:“我清白一身,跟李当家的啥关系也没有,真的,啥也没有。” 零一面无表情。 杨寡妇几步上前,抓着钱木木的手臂,眼睛瞪成个圆,咬着牙一言一顿的道:“许钱氏,你说对不对?” 钱木木粲然一笑。 反问道:“你在问我?” 这么个话,杨寡妇僵了下。 “难道不是吗?咱们都是寡妇,受多少村里男人骚扰啊,但咱们都守住了底线,你说是不是。” 钱木木没忍住,嗤笑。 “你?守住底线?” 许钱氏模棱两可的态度,整得杨寡妇心里越发烦躁,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期期艾艾的看着零一,道:“你千万别误会,我跟许钱氏说的那个李华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就是听村里边传闲话,误会了我跟李华,其实我们清白的很。” 零一态度冷漠。 “与我无关。” 对方毫无动容,杨寡妇庆幸的同时,又难免有些受伤,她软声道:“没有误会的话,那就去我家坐坐,不然的话,我不是心里怪没底的。” 零一眼中泛起一抹幽光,杀意在眼底悠悠荡荡,“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凶杀之意浓烈,杨寡妇顿感毛骨悚然,强哽着咽了口唾沫,什么都没敢再说,双腿哆嗦着,缓缓往外走。 钱木木侧头看着零一,逗弄的心思一起,她贱嗖嗖的笑道:“这下她是彻底断了念头,以后看见你怕是都要绕道走。桃花都让你给折了,以后想再遇上可就难喽。” 零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近在眼前的倩影,那双杏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和看戏的意味…… 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中指成屈,惩戒似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在高兴什么,嗯?” 举止亲昵,嗓音低沉。 钱木木愣愣的。 有些呆住了。 零一也顿住了。 看了下自己的手,又看着钱木木…… 气氛莫名有些旖旎。 两人齐齐侧开。 背对而站。 空气中响起两道咳嗽声。 “咳咳。”钱木木眼睫轻颤,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咳……”零一咳嗽,还把自己给呛到了。 “娘!你看!”许家石大咧咧的跑进来,手上提着个笼子,“我抓到地鼠了!老肥老大了!” 钱木木弯腰瞅笼子里,三只地鼠肥头大耳,生龙活虎的,她扬起唇笑:“不错啊小石头!铺抓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许家石擦了擦鼻尖,嘻嘻嘻的笑着,“我去收拾好地鼠,娘咱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行!我把火烧起来。”钱木木答应的很爽快。 许家石立即提着笼子,去了后院。 钱木木走进厨房,把锅盖给揭开,淘米准备做饭。 一道颀长的身影,低着脑袋走进来。零一坐到灶孔前,沉默无声的烧起火。 在外面怪异的气氛,本来已经被许家石的出现给冲淡了,这下子又渐渐重返。 淘米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钱木木瞄了眼零一,神情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个啥,我刚才就是调侃你一下,我跟对面张婶子经常这样,我们都习惯了,你要是介意的话以后我不那样了。” 柴火半燃不燃的烟熏的眼睛疼,零一歪着头躲,还是不免被呛了好几口。 嗓子火辣辣的疼,他忍着把火给烧燃之后,才道:“我没有介意。我当时只是……” 搜刮满腹论词,他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奇怪行为。 他抿了抿唇瓣。 “方才多有冒犯。” “我倒没啥。”钱木木将米倒锅里,抓了抓耳朵,有种想找东西,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找啥的忙碌感。 零一夜垂着脑袋,一个劲的往灶孔里扔柴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里面都塞满了。 他神色略慌,又赶紧的把柴火拿出来些,心中暗暗道:冷静,一定要冷静…… 越是这样暗示自己,那耳尖就越是泛红,完全不受控制。 …… 翌日。 春风和煦,天气晴朗。 太阳暖洋洋的,钱木木没有去许秀阳家,椅子搬出来放在院子中央,躺在上面悠悠闲闲的。 阳光刺眼,她又去拿了把扇子盖在额头上,光阴穿透细小的缝隙,撒落了点点在眼周附近。 她嘴边衔着一抹温柔的笑,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 屋子里和厉临清说了会儿话的许家石,走出来扛起锄头,“娘,我去地里面看看,顺便把杂草扯一扯。” 额头上的扇子稳如泰山,钱木木身体都没动一下,甚至还闭上了眼,张嘴就夸: “咱们家石头真勤快,还知道给娘分担家务,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因为娘教的好呀!”许家石咧着大牙话中带着笑意,脑袋一歪一歪的蹦着出去了。 院门外边,急促的呼喊袭来。 “大儿媳,大儿媳!” 钱木木听出异样,拿掉扇子坐了起来,抬眼看向院门处。 许老太太扶着门框,胸脯一起一伏的,大口喘着粗气:“出事了!老四媳妇出事了!” 钱木木眼中的光微凝。 “我去瞧瞧。” 走在路上,钱木木开口问发生了什么。 许老太太一手摁着胸脯,一手叉着腰,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没空擦。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个院里听见一声惨叫,我跑过去的时候,老四媳妇儿躺在血泊里,那下面全是血……” 还没有看到现场的情况,钱木木也不好下定论,只是说:“咱们快些走。” “好!”许老太太面色凝重。 …… 许闻和家。 卧房内。 钱木木坐在床旁,静神把脉。 旁边的许闻和一脸沉沉,眼睫低垂敛下眼中神色,令人瞧不清他的真实表情。 许老太太满眼焦急,双手不停的紧握松开,松开又紧握。 门外的许老头为了避嫌,没有进来,但也是着急的来回踱步。 把手收回,钱木木凝视了眼闭目而躺的马阿妹,她侧头对两人道:“孩子已经没了。” 话音一出,床上的马阿妹剧烈颤了起来,抓着被子的双手发抖,泪水从眼角钻出,滴答滴答落下。 “这…怎么会这样……”许老太太哑然。 第275章 你俩这关系还挺复杂 “这这这都五月了,咋还会说没就没了?”许老太太嘴上问着,眼中却掠过一丝暗光,含着庆幸的意味。 这下,她也不用再日日苦老四媳妇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了…… 将那抹光捕捉到,钱木木道:“外力撞击过大,是会造成胎停的。” “外力……这好端端的咋会撞到?老四媳妇儿平时挺小心的呀。”许老太太道。 马阿妹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许闻和,贝齿紧咬下唇,气得快要发疯。 许闻和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眼,钱木木拉着许老太太朝外走。 “走啥啊?”许老太眼中闪着疑惑,扶着门板有些不愿走,“我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拽到外边了。 “人夫妻俩摆明了有话要说,你跟我杵在那里,俩人都忍着没发作呢。”钱木木拍了下老太太的手,嗔怪的道。 “是嘛?”许老太太揪着眼望了了眼里头,“我这眼力见可没你好,看不出里边的弯弯绕绕。” 两人脚刚踏出院门,里面豁得一声大叫! 紧随而至的是瓷器碎裂声。 动静不小。 许老太太有些被吓到,怔愣的看着钱木木,“火气不小呢……” “走了走了。夫妻吵架,正常。”钱木木随口点评了句,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往许三叔家走。 马阿妹五月大的胎死腹中,得喝药流掉,不然留在腹中危险很大。 …… 许秀阳家 今儿天气很好,院子里摆满了各种药材,全百川在药房和院子里来回穿梭,忙的脚不沾地。 许小宝也端着装药的簸箕,进进出出的帮着忙,小小的丫头干活却十分利索,好似十多岁的姑娘家一样。 许秀阳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两道忙碌的身影,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慈爱而温和。 “三叔,歇着呢。”钱木木踏进院子里,嘴上打着招呼。 “你咋来了?小宝说你今儿都不来的。”许秀阳道。 钱木木闻言,把马阿妹孩子没了的事儿给说了。 许秀阳眉头一皱。 “唉……可惜啊。” “我去抓副药。”钱木木说完,走进药房里。 许秀阳跟着走进,在后方碎碎念:“那许马氏这些年一直就想要怀个孩子,这好不容易有了动静,结果现在又出事了,她心里头只怕不好受呢……” “当初她那唯一的宝贝疙瘩没了的时候,她闹了大半月,比刘小花好不到哪里去,当时差点就跟着去了,要不是你婆婆拦着,她哪还能活到现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去给人把脉的时候,胎心就已经停了。脉象是受了惊吓,又不小心撞到肚子……”钱木木忙着抓药,嘴上回的很不走心。 “造孽哟……”许秀阳惋惜了句,又不免有些纳闷,“按理来说,许马氏应该挺宝贝这一胎的,怎么会如此莽撞,害得惊吓过度呢?” 钱木木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她并未讲出,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药抓好,钱木木就离开了。 她没有直接进许闻和家,折路去老宅,叫上许老太太一起,也算是避嫌。 婆媳二人走进房内,只见马阿妹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气得涨红,许闻和脸上抓痕遍布,双手攥紧,气色阴沉。 “喝药,你先喝上两天看看情况。”钱木木面对满地的狼藉,视若无睹,淡定的道。 又不是她家,碎了什么东西,烂了什么东西,跟她没啥关系。 她也没那八卦之心,去扒其中的内幕。 递出去的药包无人接,钱木木挑了挑眉,哂笑了声,转头就走。 许闻和深深呼吸,走到钱木木的跟前,“大嫂,给我吧。” 钱木木提起药包,往前晃了晃,“半吊钱。” “等我。” 许闻和进屋取来钱,刚好半吊子,钱轻轻放她手心里后,拿过药包。 他扭头冲厨房喊:“许盼弟,来把药煎了。” 厨房门口,一个瘦弱的身板走出来,她低着头浑身透着怯懦,拿走药包就进去了,一声不吭。 钱木木凝视着许盼弟。 耳畔忽然传来说话声。 “这丫头心思深着呢。” 她侧头,看了眼许老太太,又看着厨房门口,不知为何她点了点头。 “有这种感觉。” …… 被老太太拉着,在老宅待到下午,钱木木徐徐往回走。 经过水池时,迎面碰上刘翠翠。 好些日子没见,刘翠翠脸上带了伤,腿脚也一瘸一瘸的,身上还有股子恶臭。 钱木木顿了顿,从旁绕过。 “许婶婶。”刘翠翠挑着扁担,弱声喊。 钱木木装没听见,继续走。 刘翠翠放下扁担追了上去,这回说话大了些。 “许婶婶。” 钱木木停住,侧头而站。 “干什么?” 刘翠翠小心翼翼的看着钱木木,嗫嚅着:“我能去你家待待吗?” “不能。”钱木木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刘翠翠嘴唇微张,急切的道:“他打人,这几天打的特别狠,我全身上下都是伤,我已经完全吃不消了,我想去你家躲躲,求求你了……” 钱木木眉头微皱。 “我实话跟你说,我不太想惹上麻烦,如果我收留了你,你家男人找上门来,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顿嘴皮要扯。所以,抱歉。” 她跟刘翠翠没纠没葛,不太想牺牲自己去帮别人,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说,她家两个男人都还没走,这两天她连张婶子都没有带进屋去过,更别提刘翠翠这么个外人了。 没等刘翠翠再说,钱木木火速撤离。 跑了段路,走进家里。 零一挥舞着柴刀,劈一根单人环抱的木桩,看到钱木木回来,他停下,微微颔首。 钱木木回了个同样的招呼方式,正要去厨房,突然想起个事她扭头问:“这次你打算呆多久?” 零一柴刀都挥舞到了一半,听见这话又停了下来,正色道:“厉临清何时伤好离开,我何时走。” 钱木木挑眉。 “你俩这关系还挺复杂。” 说完,她就进了厨房。 第276章 零一心动了 零一眉目微凝。 关系复杂? 什么意思? 抱起几根木头走进厨房,轻车熟路的坐在灶孔前,他抿了下唇:“我们两人之间,本身是没有恩怨纠葛的,是他偷了我主子的东西,我奉命追回。” “哦……”钱木木拖着长音。 “所以,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复杂。”零一抬起头,直视着钱木木。 “呃……”钱木木眨了眨眼,“你这是在跟我解释吗?” 零一有些懵。 “是吗?” “你问我啊?”钱木木也懵了。 一向沉稳冷静的零一,突然有些不自信了,他清咳了一声。 “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那懵圈的眼,钱木木噗嗤笑了声,也不再作声。 米饭下锅蒸,许家石把刮好的土豆和洗干净点菜都拿进来,钱木木抄起菜刀切好,下锅翻炒。 锅铲碰撞锅壁的声响,伴随着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子里,零一内心的防备一点点卸去。 抬眸看着在灶台旁忙着炒菜的身影,蒸腾热气下的她,玲珑小巧的五官有些模糊,增添了一份烟火气和柔和感。 零一心神微动,眼中波光晃了一瞬,使得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三分冷漠,多了几分柔情。 “小石头,过来端菜!” 一声扯着嗓子门的大喊,将沉寂在美好当下的零一给唤回了现实。 眼睫颤了颤,他捂着胸口。 他有种,快要疯掉了的感觉。 …… 清晨。 太阳还未升起,冷飕飕的。 钱木木抱着手臂搓了搓,将院门给敞开,随后烧火起灶做早饭。 早饭做好孩子们都还在睡觉,钱木木也没去叫,自个吃了之后就往地里去。 时候很早,地里人却不少。 钱木木沿途还碰到了张家婶子和徐家婶子,就连许产婆都碰见了。 最近天气不错,地里庄稼长势喜人,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儿,也没功夫闲扯。 钱木木蹲在地里,一脸疲倦的扯着杂草,这活儿三天两头的就要做一次,她干得都有些腻歪。 田坎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你笨不笨啊?!一跟头扎过去兔子不就抓到了嘛!”许疙瘩满嘴埋怨。 “你说的好听,那丛里都是刺,我扎过去那不成刺猬了。”王狗蛋翻白眼,没好气的怼回去。 “哎呀!这下好了,这么一大只兔子就活生生的从眼前溜走,啥也吃不着。”许疙瘩两手一摊,耸着肩跨过一个小土包,丝毫没意识到后方靠近的人。 王狗蛋眼尖的瞅见,张嘴要提醒,却被那一个眼神给唬的不敢出声。 “真是白费我起这么早起来,结果啥也没抓着……”许疙瘩还在抱怨。 脖子忽而贴上一手掌,微微发凉,他缓缓扭头,对上那双含笑的杏眼,心猛一咯噔。 “许,许婶婶……” 钱木木扯唇一笑。 手掌滑至前面,她骤地缩紧狠捏,脸上挂着阴笑,“许疙瘩,你还欠我一颗牙齿呢。” 许疙瘩两股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瞄准钱木木的胸脯,流氓的上手就摸! 钱木木眼一瞪,一耳光扇过去! 耳光打在脸上,许疙瘩痛得同时,还不忘逮住这个空隙,拔腿就跑! 脚踝突然被一拽! 许疙瘩一个重心不稳,脸部着地,含了一嘴的泥。 他噗噗噗的从地上爬起来,头皮传来撕扯的疼痛,眉头皱成团,嘴里发出啊啊啊的惨叫声。 瞥了眼助攻王狗蛋,钱木木勾唇笑得很是讽刺,手上越发紧拽。 “你跑的了初一,你还能跑得过十五吗?” 许疙瘩双手揉着头皮,眼泪都疼出来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之前我是被吓怕了,许婶婶放过我吧,我感谢你全家啊……” “用不着感谢我全家,你只需要还我一颗牙就可以。”钱木木眼神冷厉,挥起拳头,直面朝着那门牙砸下去!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过天际。 许疙瘩捂住满嘴的血,在地上来回打滚,舌头咯到两个硬物,他吐在手心里,才发现一颗是两颗门牙。 一上,一下。 钱木木甩着发疼破皮的手,发笑着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控制住力道,这下手重了些,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在意的对不对。” 许疙瘩呜呜呜的哭着,“我一定我一定叫我姐收拾你,我娘和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啊。”钱木木笑着回了句,尾音桀骜。 走上田坎,回到自家地里,她眉眼间浮着笑意,顿时觉着扯草这个农活都变得有趣许多。 …… 时过中午。 院子里晒着粮食,许家齐坐在旁边,练习着学来的新花样,时不时的还会挥起杆子驱赶着吃粮的麻雀。 “吃饭了,小齐。”钱木木端着菜,从旁边走过笑声喊着。 “好!来啦!”许家齐放下帕子,颠颠儿的跑去洗手,听话又乖巧。 “多吃点,多吃点啊!”钱木木连连起身,给自家孩子夹菜,话里含着的笑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看着自家娘亲乐呵呵的脸,许家石满眼好奇的道:“娘,你在地里发生啥事儿了,这么开心?” “有嘛?”钱木木摸了下自己的脸,稍微敛了敛笑意,“我把许疙瘩欠我的那颗牙齿给讨了回来。” 许疙瘩和王狗蛋他们抓许幸福去吃掉的事儿,她后来有跟几个孩子说,但也严厉交代不准私下去找茬发泄。 几个孩子都很听话,没有主动去招惹那三个小混蛋。 许家石一听,顿时激动起来,“真的?!” “嗯!”钱木木眉头高高一挑。 “太好啦!”许家齐兴奋的道。 “可是……”许小宝瘪着嘴,“就算打死了许疙瘩,许幸福也回不来了。” 钱木木无声叹息。 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小宝你说得对,不管我们做的再多都已经晚了。主要娘想的是,不要让许幸福死得那么不值。” “嗯,我知道娘你的意思。”许小宝抿唇乖乖笑着,“许幸福一定会像它的名字一样,下辈子过得幸福又快乐。” 钱木木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柔柔的点头道:“一定会的。” 第277章 承认了? 晨辉微映,雾气渐散。 村尾许家。 钱木木浑身冒着热气,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早上的锻炼程度达标。 走进厨房里,把火升起来后,锅里面烧着水,她琢磨了一下,打算早饭吃小米粥配咸菜。 院门被轻轻推开。 零一左右肩膀各扛着两捆柴,健步沉稳的踏进院中,肩膀一耸把柴扔放在地上,解开上方的藤绳。 注意到一束视线,他扭头看过去,两人正好对视上。 “早啊。”钱木木主动打声招呼。 零一微微颔首。 “早。” 零一取下腰间的柴刀,正要把柴都给剁成节,钱木木急忙出声:“先别,这柴还是生的,得靠墙边放一段时间等干了之后再说,你现在砍了不好放。” 零一微顿。 “是吗?我不太懂这些。” 嘴上说着话,他一手拎起一大捆柴,稳健的靠放在墙角落里,拍了拍手上的灰。 “辛苦你了,但这种活吧不应该你这个客人来做,大早上上山砍柴一定很累吧?”钱木木道。 她手里拿着个木瓢,站在排水沟那儿。 零一心领神会走过去,双手垂低,微微发凉的水缓缓流了下来,他揉搓着双手,淡声道: “我白吃白住,哪里好意思什么活都不干,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并没感觉多累。” 钱木木莞尔一笑。 “水缸里的水,也是你挑的吧?” 零一抿唇,并未否认。 “谢谢你,给我分担了不少的活。”钱木木笑而诚恳道。 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零一脊背缓缓站直,枯井无波般的眼眸,黑沉沉的直视着钱木木。 他似再一次强调的道:“不过举手之劳,我还可以干其他的活。” “这些就可以了,其余的也用不着你来做。”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拿着木瓢回了厨房。 她并未听出其中的真意,自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才说这种谦虚的话。 清晨时候还有些冷意,垂落在身旁的双手,经清风一吹不禁有些发冷,零一抿着嘴唇。 “零一叔叔。” 乍得出声,零一侧首而视。 站在旁边的许家石,双手背在身后,歪着个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零一,笑语: “零一叔叔,你喜欢我娘亲啊?” 零一眸光一怔。 并未做声。 许家石却像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得意洋洋的又颇为自豪的道:“其实你喜欢我娘亲很正常,我娘呢做饭好吃,医术又很好,对我们都很温柔,最重要的是娘她真的超级超级好。” “不瞒你说,好多人都想跟我娘亲在一起,有村里的,也有别的村的男人上门来找过,但我娘一个都没有答应。” 许家石并未觉得,有陌生男人喜欢和追求自家娘亲是个令人恼火,或是可耻丢人的事情,相反他觉得骄傲极了。 因为他坚信,就算娘和别的叔叔在一起了,他们几个孩子也一定是娘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人,不会因此而被替代。 零一垂首,看着微凉的掌心,忽而一笑的道:“确实,她很值得。” “你承认啦?承认喜欢我家娘亲啦?”许家笑眯眯的问。 零一勾唇轻笑。 大掌抚摸了下小石头的脑袋,没再作声,转头走进了屋子里。 …… 肚子里垫了点东西,钱木木在院子中来回走着,心里盘算身上还剩多少银子。 这也五月了,半年都快过去,小凌在学堂还没有着落,她说不犯愁是假的。 还有小石头那孩子,是个爱学又手脚勤快的,刀工练的不错,其他的基本功也都算扎实。 她教的一些菜色,也都能做的出来,但这都是在家里的情况,她还是想把这孩子送到酒楼里好好历练一下,毕竟经验都是锻炼出来的,总在家里边耗着也不是个事。 这样一来的话,就有两个孩子都要送出去,只怕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出门在外的老大,她时常也会写信去关怀一二。许家连每逢放一天假的时候,也会写信回家问她是否安康。 老大在外面挣多少钱,她都不惦记,只希望他能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那样的话丫儿和肚子里的宝宝,也能过上点好日子…… 想事儿想的正入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尖。 钱木木抬眸。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下,厉临清的的伤要养到什么时候?”零一问。 钱木木挑眉,思索了下。 “胸口的伤很严重,少说也得半月吧,不过你总在堂屋睡也不是个办法,厉临清如今也能动了,待会得麻烦你把他带到我三叔家去。” 她笑盈盈的拜托,又解释道:“我是个寡妇,你也知道的,你们要是住在我家太久,村里所以,辛苦一下?” 零一欣然点头。 “好。” 对方答应的很爽快,钱木木也没有多想。她很清楚,只要不触及这兄弟的底线,和像杨寡妇那样发癫,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那你跟厉临清说一下,我先去我三叔家那边,跟他老人家打一声招呼,顺便安排一下房间。” “好。”零一简道。 …… 许秀阳家。 钱木木刚和许秀阳说完零一和厉临清会来住一段时间的事儿,又把房间安排好,还有床也给铺好,许产婆突然跑上了门来。 她双手叉腰,气喘吁吁,说话都岔气:“快,你你们这儿不有人参片嘛,赶紧给我一片,救命要用。” “全百川,去拿。”钱木木扭头喊了声,看着许产婆双手袖子上沾了点血,来的有些匆忙,发髻都乱了…… “村里哪家生孩子?”她问。 “不就杨家嘛!” 许产婆喘着粗气,几乎是脱口而出。 嗓门有些大,许产婆讪了一瞬,她迈着小步走到钱木木身旁,降低声音的道:“杨寡妇这一胎生的老费劲了。昨儿天没亮我就去守着的,这眼瞅着都快到今儿中午了也还没生出来,她力气都用完了,这要是不含个人参片,她要想下那个床,怕是难咯……” “杨寡妇?”钱木木顿了顿,“是足月吗?” 第278章 纯纯就一个垃圾 “是啊,我摸过肚子,腹中胎儿养得挺好。”许产婆撇嘴道,“那杨寡妇跟咱年纪都差不多,你说枕边要有个男人还好,她一个寡妇还能搞大了肚子,咦……丢人。” “人参片拿来了。”全百川把一块帕子递到钱木木手里。 钱木木转交给许产婆。 “生孩子要紧,你先去吧。” “要不你跟我走一趟吧?把个脉给瞧瞧,她这总耗下去,命都快要没了。”许产婆道。 钱木木凝眉。 “好,我跟你去。” 她侧身向许秀阳道:“三叔,待会儿他们两个应该就会来,带他们去房间的事就麻烦你了。” 许秀阳只听到了开头的杨家字眼,对于其中的内容并不清楚,但看着两人脸上略显焦急的神色,他连道:“快去吧快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 钱木木冲其微微颔首。 提着药箱,跟许产婆走了。 …… 看着站在杨寡妇门跟前的男人,钱木木呆了一下。 许产婆瞥着钱木木那副表情,以为对方是震惊到了,内心想要聊八卦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但眼前的事更为重要,她只能强行压下,拉着钱木木去了房里。 床上的杨寡妇,满头大汗虚弱至极,唇瓣都是透白的,嘴里溢出阵阵呻吟,已经疼的有些意识不清。 “快!快把这个人参片给含住。”许产婆捏着杨寡妇的嘴,强行塞进人参片。 拉过杨寡妇的手腕把了下脉,钱木木翻过手心,捻起银针,往第二掌骨桡侧的中点处扎下。 后又分别在三阴交、至阴、肩井处扎下,每隔一段时间便换针重扎。 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杨寡妇,渐渐感觉到了力气回暖的迹象,她缓缓睁开眼,哑着嗓喊:“许产婆,我孩子生下来了吗?” “快了快了,你再加把劲!”许产婆安抚着道。 杨寡妇听罢,咬牙用力。 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声孩啼响了起来。 到哭声的那一刻,许产婆狠狠松了一口气,把孩子的脐带给剪断,又用温水擦拭干净,用小棉被裹着放到杨寡妇在枕头旁边。 杨寡妇歪着头,看刚刚出生的孩子,她又是哭又是笑的道:“长的真丑。” “小孩刚出生都这样,恭喜你啊,是个男娃呢。”许产婆道,眼中是藏不住的鄙夷。她半句没有提在外边守着的李华,更没有想着说把孩子抱出去给他瞧瞧。 一个是拴不住嘴的狗,一个是照看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哪个都瞧不上。 “辛苦你了,许产婆。”杨寡妇从枕头下面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颤巍巍的递了出去。 看不惯归看不惯,钱还是要的,许产婆也没客气,把钱一收,懒散的道:“行了事情忙完,我也该走了。” 走到门外,才发现钱木木没走,她凑上前正要说话,李华突然一声怒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毛病根本就不是出在我身上,要我真有毛病的话,杨寡妇咋能还上?” 钱木木扯唇,笑得蔑意深深。 “你现在是在跟我秋后算账?还是想要说,你男人雄风依旧,有问题的人是我?” 亏她以前还以为,李华虽然对媳妇不咋地,但起码为人还可以,现在看来…… 纯纯就一个垃圾。 念及此处,她越发不饶人。 “再说了,杨寡妇的风流全村人皆知,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她生的孩子是你的种?” 李华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他咬着牙道:“你有种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扇烂你的嘴?!” 钱木木双手环胸,桀骜不驯。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耳还挺背,我说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但你要这么坚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再说。但是……” 她笑得意味深长。 “我只这么一说,你就这么生气,怕不是被我说到心坎里,恼羞成怒了吧?”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但若是犯了,那她必然是会依依不饶的。 “你!”李华气急败坏,三两步上前就要动手—— “诶诶诶!”许产婆插进来,推了把李华,怒火冲冲的道,“干什么呢?!” “要不是人许钱氏好心来给杨寡妇扎针,她杨寡妇才能这么快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你哪能还有功夫在这里争三呛四,早哭天抢地的喊娘了,知足吧你就。” 李华僵了下,有些拉不下脸,但又不好再像刚才那么冲,他梗着气道:“再怎么功劳大,那也不该说些不该说的话呀,听着就刺耳的很。许钱氏非要说那孩子不是我的,这我能依嘛?” “李华,你有病吧?”钱木木实在看不下去,张嘴开骂。 “你还记得谁是你媳妇吗?李婶子现在在家里边挺着个大肚子,这马上就要分娩了,你现在守在杨寡妇的家门口,放这种狗屁话,你要点脸。” 她跟李婶子也算有些交情,让她听着这畜牲发言,什么话都不说,那她能憋死。 许产婆也被气的心梗,“我说你这人咋还越说越摆不正自己的身份呢,我看人许钱氏说得对的很,你呀就是个牲口。” 钱木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夺步走出,许产婆也跟着。 …… 离开杨寡妇家,钱木木和许产婆顺着坡往下走,瞅见李婶子往上边来…… 她俩齐齐愣了下。 钱木木咳了一声,往中间走了几步挡住李婶子。 “你这是要上哪去?” 瞧了眼许产婆,李婶子忽而笑了下,“生了吧?” 钱木木一顿。 “你都知道?” 李婶子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知道啊,自从你给我敲了警钟以后,我就一直在留意这个事情,我现在来也是想要问清楚,她生的是男是女。” “是个带把的。”许产婆道。 李婶子咬了咬唇。 “挺好。” “走吧,去我家坐坐。”钱木木主动邀请。 “嗯。”李婶子道。 …… 村尾许家。 离开时院门关的很紧,可等到回家,院门却大刺拉拉的开着。 家里只丫儿在的时候,自家孩子出门都知道关上门,钱木木以为是厉临清和零一走的匆忙,马虎之下才没关。 她抬脚走进。 映入眼帘的是,李丫儿被捆住的画面…… 第279章 讨回公道 院中长凳子立起,李丫儿双手背后被捆在上面,两边脸颊红彤彤的,还有很明显的巴掌印。 钱木木眼神一厉! 夺步上前,解开绳索。 李丫儿身形虚弱的往地上滑,旁侧的许产婆赶忙伸手扶住,李婶子也紧随其后。 三人手忙脚乱,将李丫儿扶坐到房间里的床上,钱木木眉头一突一突的跳,双手攥紧压制着怒火。 “谁打的?” “是……嘶!”李丫儿嘴角破皮,一说话就扯得皮肉跟着疼,她连着倒吸凉气,缓了会劲才道,“是二叔家的大丫头。” 钱木木猛地吸了一口气。 舌尖抵着腮帮子,她只言片语也无,异常冷静的去厨房里烧好一盆温水,端来给李丫儿擦干净脸,又给上完药膏。 “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事,你好好睡会儿,等到饭熟了我叫你。”钱木木往上提了提被子,温柔的掖好。 李丫儿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里,眼睛里泛着怯怯的眸光,“娘,您……” 钱木木抿唇笑。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走了出去。 李丫儿略微坐起身,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眼中满是担忧。 娘的表情很明显就不太对劲,她知道娘肯定会去为她讨回公道,可娘这样一言不发,她实在有些担心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 健步如飞,往村中快赶。 “你可冷静点啊。”许产婆看着钱木木黑沉沉的脸色,看得她心里发怵,忍不住口头提醒,“你家大儿媳受了委屈,你这心里边有火我知道,但千万别做过头了。” “我心里有分寸,你们回去吧。”钱木木道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婶子和许产婆站定,看着离去的人,不由地叹气。 “自从小许李氏怀孕后,许钱氏一天比一天宝贝她这个儿媳妇,村里边谁不知道碰什么都不能碰小许李氏,这下许芳惨咯……”许产婆道。 “那许芳再惨也是罪有应得,碰了不该碰的人,付出点代价不是很正常,再说把一个怀孕六甲的孕妇绑在凳子上,这种烂肚子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要我说打死也是应该的。”李婶子道。 “那倒也是,哎呦我可不管这事,回去了,回去了……” …… 许阿春家。 “不行!我真是越想越气!”许菊花拍桌而起,“你们能忍我可忍不了,我弟的门牙都让她给打没了,这和往我脸上扇耳光有什么区别?!” “别气别气,咱不气。”许阿春端着一个碗,眉眼柔和点走进来,“喝口甜汤消消火。” “喝喝喝,什么喝!”许菊花眼也不瞧,一把推开。 滚烫的甜汤撒了许阿春一身,皮肤都烫红了,他也一声没吭,捏着碗笑得很讨好。 “不喝不喝,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啥都行。” 这样的低姿态,并没有让许菊花心软,反而冷瞥了眼,很是看不起。 许大咂了一口旱烟,沉沉的道:“这两日夜里,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那许钱氏把我们家宝贝疙瘩的牙都给打没了,这我们要是都忍了,那她日后岂不是要踩我们头顶拉屎?!” 一旁的许刘氏,一脸的肉疼,拉着许疙瘩的牙齿瞧来又瞧,“娘啊喂,这下手也太狠了。” 话音一落,许菊花人都不在了屋子里。 …… 许秀阳家。 在屋檐下坐着的许秀阳,颤巍巍的往台阶下边走,身形单薄瘦弱的他看起来孱弱异常,宛如一张薄纸。 手臂忽然被托起。 他侧头去瞧。 对上零一的眼。 他抿唇笑道:“可都安顿好了?” 零一颔首。 “您这是要去哪里?” “瞧瞧里正去。”许秀阳迈着细碎的步子,一步步的往外挪,嘴上道,“你去忙你自个的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要是被我缠上了得浪费不少时间呢。” “无碍,索性我也没事做,陪您老人家走走也挺好的。”零一道。 许秀阳眼中掠过一丝微诧,他不禁细瞧了眼零一。 是他错觉了吗? 怎么觉着今天零一忽然变得很温柔,也对他这个做长辈的更有耐心了……? 有人陪,许秀阳也没过多想,他笑呵呵的道:“好好,那你就陪我走这一趟吧。” “您慢点。”零一注意着脚下,扶着人的力道适中,体贴入微。 …… “砰!” 门轰然倒地! 钱木木高抬着的脚放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阔步走进。 听见巨响,许莲走出来,见门板都被踹掉,她气道:“你发什么神经?!把我们家门都给踹坏了,你要赔的知道吗?!” 环视院子一圈,钱木木目光定格在许莲的身上,“许芳在哪里?” “你找我姐干什么?”许莲警惕的没有直接回答。 钱木木不想过多废话,径直朝堂屋里走,许莲脚下挪动,怼在钱木木的面前,“你凭什么进我们家去?!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钱木木面无表情,伸手将人给薅开,抬脚走进屋子里。 搜人无果,她走出来。 抬眼就见许芳挑着水桶回来,她三两步上前,扬手就是一耳光! 猝不及防挨打,许芳脸颊发疼,身形微微晃晃。 钱木木抬脚,踹许芳肚子上! 许芳一屁股坐地上,水桶里面的水全洒了个干净,溅起来的水和泥点子全弹身上,颇为狼狈。 钱木木双脚踩在许芳的身侧,微微附身,掐住许芳的下巴,手下暗暗较劲。 “许芳,谁允许你动李丫儿的,嗯?” 对上那双冷若冰封的眼睛,尾音拖长带着质问,宛如身处冰窖一般,许芳直觉脊背发凉。 她眼睫忽闪,怒意满满的道:“要怪都怪你。要不是你没有及时医治我小弟,我娘也不至于会神经失常上吊了结自己,我二弟也不会想要报复你,因此而遭受牢狱之灾,我家之所以现在这般支离破碎,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被我爹安排嫁给一个傻子,你分明看见我和全百川发生了肌肤之亲,也不愿意帮我说话,反而落井下石,我恨你,恨得发疯!” 许芳越说,面目越发狰狞,气喘如牛呼哧呼哧的。 第280章 撒野 钱木木歪嘴,嗤笑了声。 脸色骤地冷下来。 “你家的苦难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也不是你那样对我家丫儿的借口。” 说罢,她狠狠一甩! “咯嘣!”一声。 许芳捂着脱臼的下巴,痛意来袭,她眼神逐渐惊恐起来,口水不受控制往外流。 钱木木取下腰后的绳索,掰起许芳的手捆住,绑在一条长凳上勒紧。 一套操作行如流水。 “你是要干什么?!快点把我姐放下来!”许莲气急,上去想要解绳索。 钱木木挥着鞭子,狠狠一喇! 一条痕迹清晰的伤痕,在许莲的脸颊渐渐浮现,痛的滋味漫上来,她惨叫了声,脚下也往后挪了几步。 钱木眸子半耷拉着,鞭子在手中灵活自如的挥着。 “这是一个警告,你要是再上来的话,就不简简单单只是这一鞭子了。” 许莲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院中的钱木木,“你来我家撒野,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脚踩着许芳的肚子,钱木木胳膊搭在抬高的膝盖上,闻言笑了笑。 “不会放过我?” “你姐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绑起来,又扇耳光又打人的,老头老太太要是真知道了,你以为谁不会放过谁?” 许莲瞳孔微缩,惊讶的无以复加。 她看着被绑在椅子上平躺着的许芳,满含诧异的问:“姐,你干了什么?” 许芳眼神躲闪,显然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一丝丝的胆怯和愧疚,但她打心底不愿意轻易承认,只能强撑着脸面,下巴脱臼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我不过是讨回一点利息而已,这本来就是大伯母家欠我们的!” “可是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许莲欲言又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在她看来,大姐的确是做错了。 可是…… “大伯娘,堂嫂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你能不能放过我们一马?我姐她也是心里边有怨,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钱木木挑眉。 一抹邪笑在嘴边化开。 “没事?什么叫没事?这件事既然挑起来,那就谁也别想轻易揭过。”钱木木低头抓起许芳的头发,笑意晏晏的,“你说对吧。” 许芳疼得厉害,想要叫出声却只能发出呃呃呃声,口水沿着嘴角滴落,拉长成丝。 “这是做啥呢?” 一声问,骤地响起。 钱木木扭头望去。 院门口那儿,许闻利走了进来,瞅着院子的三人,他愣愣的。 眼睛落在钱木木身上,他笑得满脸褶子,对长凳上的许芳视若无睹,笑眯眯的问:“大嫂,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我家了?” “爹!你回来的正好。”许莲跑到许闻利身旁,“大姐跑去村尾那边伤了堂嫂,大伯娘找上门来了,你快帮着说说好话,让大伯娘放过大姐吧!” 只言片语间,许闻利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其中发生什么事情,他眉眼间生起戾气。 “你个死丫头,这都快要出嫁了,怎么就学不会老实了呢?” 说着,他看向钱木木。 “大嫂,这事儿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你先回去把小许李氏给照顾好,其他的交给我。” 账算得差不多,许闻利也回来了,要是再呆下去定然是会惹出不少流言蜚语。 钱木木念及此,松开许芳的头发,轻飘飘的扫了眼许闻利和许莲,转身离去。 经过老宅门口,门儿突然开了,许老太太探出个脑袋,见钱木木从隔壁走过来。 “咋了?老二家谁又惹到你了?” 语气完全就是司空见惯。 钱木木也没想隐瞒这个事情,顺口就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许芳全都算在我的头上,趁我不在家发神经,上我家去绑了丫儿报复,我这是上门来算账了。” “啥?!”许老太太眼睛都瞪大了,她豁得拉开门,“那丫头要上天去啊!我看看丫儿去先!” “您去吧,我要去三叔家抓副安胎药。”钱木木道。 “行!”许老太太应声。 兵分两路,钱木木往许秀阳家走。 要去许秀阳家,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许阿春家的院子,她不想与那一家人有什么纠缠,想了下,选择绕远路。 …… 望着许菊花,钱木木闭眼一瞬,莫名笑了下。 到底是什么霉运,让她想要避开都避不开。 看见对方翻白眼,许菊花气急败坏的道:“钱木木,你打掉我弟弟的两颗牙齿,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很好欺负?!” 今儿太阳暖绵绵的,晒得钱木木有些发懒,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那是他欠我的,还有利息。” 话毕,她抬脚就要走。 许菊花哪能放过,她伸手推了下钱木木的肩膀,明晃晃的挑衅:“打了人赔偿也没有,你就想走,你未免也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吧!” 钱木木扯唇。 “你想怎么样?” “简单,十两银子和跪下道歉。”许菊花双手叉腰,气哼哼的道。 钱木木轻笑了声。 “异想天开,让开。” “你休想走!”许菊花取下腰侧的弯刀,直指着钱木木的脸,“今天你什么赔偿都不给就想走过去?没门!我告诉你,把我逼急了,是要见血的。” 弯刀被磨得冷光凌凌,刀锋锐利,钱木木眼皮耷拉,眸光淡淡。 她粲然一笑。 “好啊,我给就是。”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手心里颠着,悠声笑道:“这里面是十两银子,你自己过来拿。” 银子碰撞的沉闷声,惹得许菊花动了意念,她上前伸手就要拿—— 钱木木眼疾手快,抓住许菊花的手腕往下拽,抬膝狠撞,又随之肘击! 打完,她飞速往后推开。 许菊花痛得面目全非,腰杆完全直不起来。 收拾掉挡路的,钱木木飒然从旁走过。 站在田坎上看清全过程的零一,被那凌厉又洒脱的手法给有些震惊到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他不是没见过高手,或是比这更快的,他震惊的是,作为一个农妇的她,竟有这样的一面。 说实话,他很惊喜。 “你说完这侄儿媳啊?”许秀阳捋着胡须,“她以前打人就挺利索的,村里都晓得。” 第281章 人命你担待不起 “原来是这样......”零一道,眼中的光越发深沉,像是为发现了她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而感到异常的愉悦。 ...... 村尾许家。 钱木木坐在小凳子上,跟前的小炉子里咕噜噜冒着泡,阵阵闷苦的气味在院中弥漫。 药煎好,装上一碗。 钱木木端起,正要往房里走。 微撇着透气的院门,被轻轻推开。 许莲扶着许芳走进来,眼神期期艾艾的,“大伯娘,我姐的下巴还疼着呢,求您帮她复原好不?” “等着。” 扔下这句话,钱木木进了李丫儿的房里。 过了足足一炷香,才走出来。 下巴脱臼唾沫横流,许芳双手捧着下巴,疼得眼睛湿漉漉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发音不清晰,叫人听不清楚她到底想说什么。 钱木木扯开碍事儿的那双手,捏住下颚两旁,巧劲一掰,咯嘣声响! 下巴复原,酸爽又刺疼。 许芳揉了揉下巴,愤意涌上来,张口要说话,却在对上钱木木那双冷厉的眼睛后,被自个口水呛了下。 “这次是下巴,下次我家丫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给我记住。”钱木木抬手,指着院门。 “现在,滚出去。” 许芳咬牙,怒火在眼中燃烧。 “姐,走了。”许莲瑟瑟的,拽着许芳的胳膊。 “大伯娘,你别太得意,你害得我家家破人亡,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许芳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站在院门口望着离去的人,钱木木笑意淡淡,宛如春风拂面而过的轻柔,眼中透着自信和轻蔑的光芒。 只要许芳敢对她家人动手,她就敢要了她的命。 眼中忽而闯入一道身影。 张婶子行色匆匆,疾步而来。 “木木,村里死人了。” 钱木木的眉头微凝。 “怎么死的?” “饿死的。”张婶子站在旁侧,颇为唏嘘,“死的是郑家老太太,我去瞧了眼,肚子都饿瘪下去了......听说是为了把家里粮食留给小辈们,特意自个饿死自个的。” “这样省下来的粮食,郑家小辈们吃着,只怕也是如鲠在喉。”钱木木道。 “可不嘛。”张婶子甩了下手,“哎嗐...不说了,我回去了。” 钱木木也退到门内,欲要关门。 眼睛随意一瞥,瞧见许闻和正往这边来。 她顿了顿。 并未着急关门。 许闻和在三步之遥处站定,冲其微微点头道:“大嫂,你能上我家去瞧瞧吗?我媳妇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好,我跟你走一趟。” 钱木木扭头,冲房里的李丫儿喊了声,反手关上门,跟着许闻和朝村里去。 ...... 许闻和家。 把脉过后,钱木木屏退其余人,给马阿妹检查了下私密的地方,她摸着下巴,沉吟了番。 走到房外,许闻和上前来,“大嫂,她夜里叫嚷着肚子痛,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你先别急。”钱木木并未急着下定论,“你家煎药的地方在哪里?” “在厨房,我带你去。”许闻和指了下左边的小茅草房,抬脚走在前面。 许闻和一生老实本分,不会耍什么心眼,为人实诚,家里虽然穷,但胜在手脚勤快,才能修建起属于自己的房子,只不过因为手头实在没什么银子,在厨房的修建上多少简陋了些。 钱木木跟在后方,弯腰走进。 狭窄昏暗,阳光完全照不进来。 唯一的光亮,就是用棍子支起来的一个四方形的棍子窗排,简陋又略显穷酸。 小炉子放在窗排边,熬药的土罐子黝黑,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钱木木的眼睛落在罐子口旁的灰黑。 提着裙摆蹲下,手在罐子口旁擦了下,手指顿时黑了起来。 目光微凝,她撑着膝盖站起。 “药是谁在熬?” “许盼弟。”许闻和道,“这两天都是她在熬,有啥问题?” 话音刚落,许盼弟走进来。 与两双目光相撞,她眼神瑟缩了下,脑袋迅速低了下去,胆怯懦弱到了极致。 钱木木对许盼弟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她直接亮出擦黑的手指,“罐子旁的草木灰,是你弄的吗?” 许盼弟双肩颤了颤,咬着嘴唇没说话。 “什么草木灰?”许闻和一脸懵色。 钱木木踱步上前,歪着脑袋去抓许盼弟的眼睛,“你从哪里知道知道草木灰有毒的?” “什么!有毒?”许闻和满眼震惊,神色严厉起来盯着许盼弟,凶声大怒,“就是你给你娘下毒,害得她身子越发严重,是不是!” 许盼弟身形颤抖的越发厉害,嘴巴却愈发严实。 许闻和抓着许盼弟的肩膀,想要质问个清楚,许盼弟哪怕快要哭出来,也依旧装成个哑巴,什么话都不肯说。 钱木木兴致缺缺,她对真相并不是很感兴趣,手指在手帕上擦干净,“别这样做了,你继续下去,哪怕量小也是会害死马阿妹的,人命你担待不起。” 开得药方子没有任何问题,马阿妹喝了,清宫也差不多完事儿。可她刚才给马阿妹把脉,脉象有轻微中毒的迹象,检查下面的时候也有股腥臭味。 这种症状本身是不应该发生的,但既然出了问题,那就必然是煎药环节出了差错。 有一说一,在看到锅边的草木灰时,她还挺惊讶的,许盼弟居然知道草木灰有毒,还把草木灰放进自己亲娘要喝的药里面,这丫头心思不浅呐...... 在听到会出人命时,许盼弟瞳孔缩了缩,也不知道是害怕承担后果,还是后悔那么对自己娘。 “我会重新抓药,你煎了给她喝下。”钱木木对许闻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中。 许闻和眸光深深的看了眼许盼弟,转头冲钱木木微微顿首,“辛苦你了大嫂。” 钱木木走至许盼弟的跟前,微微低了抵身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草木灰有毒的吗?” 许盼弟抬起眼睫,注视着钱木木。 不过片刻,她又低了下去。 “小时候,三爷爷告诉我的。” 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嗓音沙哑暗沉,像是发烧感冒很久的声线。 第282章 要见许家凌 听着这个声音,钱木木忽而想起之前全百川被全村人诬陷是偷盗贼的时候,那小子跟她说过,当时尖叫出声,惹得周围人都出来发现他在现场的话...... 她抿着唇,随口点道:“那你记性挺好。” 凑近了些,她轻声问:“你能告诉我,去年你家被偷东西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包庇冯小小吗?” 许盼弟猛地抬头,眼中有怔愣,也有震惊,诧异和不敢置信。 钱木木勾着嘴角。 “别误会,我就是单纯好奇。” 直视着那双眼睛,许盼弟顿了下,哑声道:“我吃不到的东西,不如被偷了好。” 她从小到大,除了过年在爷爷奶奶家吃饱过肚子以外,平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既然她吃不到的东西,那也不要再找回来了。 她就是想着,全百川如果被误会成是小偷,那么被偷的粮食,就永远也要不回来了,这样她吃不到,她爹娘也一样吃不到。 钱木木抿了抿唇。 抬手,拍了下许盼弟的脑袋。 随即便转身,离开了许闻和家。 其实她撒谎了,要许盼弟是存心针对全百川,那她就不是单纯的好奇了。 但眼下看来,只不过是个被自己母亲给逼疯了的小丫头。 望着走出远门的倩影,许盼弟摸着被拍打的脑袋尖,有些不知所措。 一双锐利的眼睛投射过来,许盼弟瑟瑟的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像只被吓怕的兔子,红着眼眶。 许闻和气得双手攥拳。 “你给我老实点,过后我再找你算账!” ...... 许秀阳家。 钱木木走进院里,就见许秀阳坐在正中央,旁边的零一坐在椅子上,眼睛眯着晒太阳,看起来懒洋洋的,颇为舒适。 “你们这小日子,过得还挺好。”钱木木笑着调侃,从旁边绕过,走进药房。 许秀阳拄着拐杖起来,在后面问:“许马氏的身子怎么样了?” 钱木木脚下微顿,信口胡诌:“挺好,我这次来是给她开一副补身子的药。” 马阿妹再不是什么好人,那也是小老头的一个侄儿媳,小老头能主动问,就说明心里也是记挂着的。 她说多了,小老头又该操心了。 许秀阳闻言,轻叹了声。 “身子能保住,就说明以后还有机会再怀,只是她这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就怕她做出啥傻事儿来。” 钱木木没吱声。 把药抓好,绕出柜台。 瞅着站老头儿身旁的男人,她忽然灵光一闪,快步上前,问:“你武功这么强,一定认识很多很厉害的武学师傅吧?!” 突然而来的靠近,零一颇为不适应,耳朵尖泛起点点红,他往后退了一步。 钱木木见状,也往后退了步。 “抱歉,是我冒犯了。” “不...”零一想要解释,但又怕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他索性跳过,道:“你家是有谁要学武吗?” “对,我家老三。”钱木木道。 “许家凌?”零一精准说出人名。 过年那天,他有看到许家凌,当时就觉得那个孩子是个底子扎实的,钱木木后续定会为其安排其他出路。 现在看来,他猜的没错。 钱木木挑眉。 “你猜得还挺准,就是他。” 零一付之一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能回来一趟吗?我想试试他的实力如何。” “可以啊!” 钱木木当即就道:“明天我就可以去接他回来。” 耽搁了小半年,她巴不得这事儿赶紧定下来。 小凌那孩子能早些学武术,她也能早些安心,不然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明天他回来之后,你带他来见我吧。”零一道。 钱木木只当零一是要先看看许家凌的拳脚功夫之后,才能决定推荐哪家武馆,她点头道:“好。” ...... 翌日,天刚蒙蒙亮。 钱木木已经赶着牛车,快要到镇上了。 昨天和零一商量好,今天带许家凌回去的事儿,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早她就出发了。 走了段路,来到镇上。 镇上萧条,冷清。 钱木木没有停留,径直找到苏南浙家说明来意。苏南浙听闻与许家凌前途有关,当即就放了人。 钱木木赶着回去,拉着许家凌往镇头那边走。 许家凌抬头,看着自家娘亲,张嘴喊:“娘。” “嗯?怎么了?”钱木木脚步慢了下来,侧头看着许家凌。 “如果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想我吗?”许家凌忍着害羞的问。 “当然会啊。”钱木木立即就应道。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在跟许家凌灌输她有多爱这个家,多重视他的思想,这小子总算改变了些,不像之前那么别扭又不坦率。 得了悦耳的答案,许家凌心情变好起来,嘴唇微微勾起,扬起了一抹笑容。 看着小家伙笑的开心,钱木木也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很好的武术馆。要是距离还算近的话,我每个月会抽空去看你一下。” “我并不担心这个。”许家凌冷酷的道,他又转而说,“不过你说去看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好好好,我一定做到。”钱木木笑着答应。 许家凌这才心满意足。 坐上牛车,摇摇晃晃一路回到路山村,时间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 家里边孩子丫儿都吃过了,是范家端来的饭菜。 肚子还空落落的,钱木木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撸起袖子去厨房里,准备做点吃的之后再去三叔家。 为了方便省事,钱木木直接烧小半锅水,放入一把面条煮熟捞起来,在碗里面调好蘸料做拌面。 许家凌那一碗,特意没有放辣,自己吃的那一碗,则是重油。 她挑起一筷子面条塞入嘴里边,饿的太厉害,吃的狼吞虎咽。 填饱了肚子,她一抹嘴冲屋里人打了声招呼,带着人就往三叔家走。 零一在等着许家凌。 看到钱木木母子二人前来,他微微向其顿了顿首,转而冲许家凌道:“你简单耍一套拳脚功夫,给我瞧瞧。” 许家凌看了眼钱木木。 见到对方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开手脚,耍起一套拳法。 第283章 被认可 招式简单,力道狠辣。 身板硬朗,底子扎实。 零一越瞧越发欢喜,等到许家凌耍完一套拳法,他却敛下了眼中的欣赏,神情略微淡漠的道:“还行。” 钱木木挑了挑眉。 心道:这零一要求还挺高。 她倒觉得小凌挺不错的,底子打得好,后面再教其他招式拳法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上手领悟。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却道:“你觉得,小凌去哪个武馆会有人收?” 零一凝眉,思索了片刻。 “你若是对我放心,这件事可交给我来办。” 钱木木顿了下。 “可以。” 虽说相处没多少时日,但从一些细节方面能看得出来,零一人品还行,应该不至于行坑蒙拐骗之事。 零一上前,拍了拍许家凌的肩膀。 手上力道重如硬铁,砸得很疼,许家凌抿紧唇,全部心力都集中在了被拍打的那边肩膀,不肯让自己的身体动上半分。 看到许家凌暗暗使劲让自己硬气的小模样,零一眼中荡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个男娃,是个有种的。 按捺不住想要指导一二的心思,零一也不欲藏着,直言道:“我教你一套拳法,你可愿意学?” 许家凌微微顿首。 “愿意。” 只要能变强,他都愿意。 “很好,我耍一段,你仔细看着。”零一撸了撸袖子,在院子里的空地处耍起来。 拳法凌厉,将快准狠发挥到极致。 许家凌看得那是目不转睛,舍不得错过哪怕一点小细节。 零一在院中教学,钱木木没去打搅,跟许秀阳打了声招呼,转头就回去了。 ...... 村尾许家外。 钱木木还有几步路就要到家,就见自家门口钻出来个人。 那人撞见钱木木回来,他攥紧胸口处的鼓囊就要往反方向逃! 钱木木疾速飞奔,将人给逮住! 钱阿福嗞着大牙笑,笑得颇为勉强:“小妹,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钱木木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眼神撇了撇钱阿福的怀里边,冷声道:“把偷的东西还回来。” “你在说啥呀,我咋听不懂?”钱阿福装傻充愣。 “听不懂是吧?好。”钱木木莽起拳头就要打人。 “我给我给!”钱阿福急忙道,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探进怀里,把从厨房边偷来的小半袋米拿出来,“我没找见什么稀罕玩意,就发现了小半袋米,都还给你。” 东西没偷到就算了,要是再被挨打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不如识相一点,还能少吃点皮肉苦。 把那半袋米夺回来,钱木木通身扫了眼钱阿福,原先胖滚滚的身子,如今越发的消瘦,身上的衣服都穿包浆,眼底泛着黑青,显然日子过的并不好。 钱木木勾着唇角,满意至极。 “滚吧,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要是再被我抓到,我就送你去官府了。” 钱阿福连忙表态:“是是是,我一定不再犯,大哥知道小妹你最好了……” 肚子一阵咕噜叫,钱阿福饿的前胸贴后背,舔着脸道:“小妹呀,大哥现在没吃的也没住的地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点东西吃行吗?你放心,我拿到吃的马上就走。” 钱木木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给你个大耳巴,要不要?” 钱阿福害怕的往旁边躲了躲,扯着嘴角讪讪的笑,见钱木木没有要心软的意思,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耷拉着肩膀离开了。 钱木木抱着一小袋米,沉吟着。 总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想个法子解决掉钱阿福一家子人。 可是,到底用什么法子好呢……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往自家院里边走。 听见脚步声,李丫儿从房里边走出来,看着自家婆婆,有些迟疑的道:“娘,刚才您娘家的人来了,我按照您说的躲屋里边,我在窗边看到大舅舅把米给拿走了……我这样做真的好吗?” “挺好的呀。”钱木木应的理所应当,“那种人你对付不了,而且你怀着身孕,这马上一个月多点就要生了,你的身子骨是最重要的,其他杂七杂八的有我呢。” “好吧……”李丫儿道。 钱木木把米袋子放回厨房,往锅里掺水烧上火,拿着个刀走出来看到李丫儿还站在门口,她笑着安抚:“好啦好啦,别想太多啊,我给你炖鸡吃。” 李丫儿抿唇笑。 “那儿媳给娘您打下手。” “杀个鸡而已,多大点事,你歇着等吃的就成。”钱木木摆了摆手,往后院边走去。 弯着腰钻进鸡圈里,瞄准时机逮住一只鸡,她提着走出,直接在旁边的木桩子旁,扬手一刀下去。 鸡脑袋掉地上,将鸡血给放干净后,她提着走去前院,抬起眼睫,就看到慌张跑进来的李华。 钱木木撇了撇嘴。 “你来干什么?” 李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快快!我媳妇要生了!她情况不太对劲,许产婆让我来叫你去看看。” 钱木木霎时间严肃起来,宰杀的鸡扔盆里边,扯着嗓子叫回在外边玩耍的许家石,提起药箱就往村头那边走。 …… 临近李华家,还没走进卧房就已经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钱木木眉头紧锁。 许产婆双手沾满了血,跑出来冲李华大喊:“快去烧热水,越多越好!” “好!”李华不敢耽搁,扭头跑去厨房。 钱木木走进卧房,床榻上的李婶子意识恍恍惚惚,剩下的床单被血染红,旁边还有好几床沾血的床单,触目惊心。 “突然受了惊吓,胎动导致早产。”许产婆说起情况,神色惶急。 钱木木把了一下脉,抽出银针扎入百会穴,强制性令李婶子清醒过来。 她攥住李婶子的肩膀,俯低身子贴近耳边,“仔细听我说,你一定要挺过去,如果你挺不过去的话,你生下来的孩子会叫别人娘亲,会被各种虐待,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你真的想在天上看到这样的后果吗?” 李婶子眼睛骤地瞪大! 身子都跟着起来了一瞬,她双手攥着被褥,眼中满是不甘。 第284章 自来熟的男人 看到这样的反应,钱木木稍微松了一口气,又紧跟着说:“你要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你跟我拼命把孩子生下来,你拖的越久对你而言危险就越大。” 李婶子狠狠的点了点头。 许产婆看到李婶子神志恢复,她立即指导着李婶子如何使力。 李婶子咬着牙,不敢大叫拼命使劲。 过了片刻。 一声细弱的啼哭,在房间里响起。 钱木木和许产婆的心,不禁都跟着落下了去。 许产婆孩子收拾干净抱到床头,李婶子拼命生娃的毅力,惹得让她眼眶不禁发涩,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你很棒,你真的很棒。” 钱木木用帕子擦拭着李婶子的额头,“鬼门关你都闯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婶子瞥了眼床头旁的孩子,看着钱木木和许产婆,露出一个欣喜而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我可能……” “别说那些丧气话。”钱木木出声打断。 李婶子哑然,缓缓的点了点头。 “嗯,我一定会强大起来的,不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我自己。” 钱木木脸上袒露出欣慰。 “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跟许产婆略点了下头。 走到门外,却不见李华的身影,她伸着脖子往厨房那里面瞅,也不见人……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也没做多想,转头回了自个的家。 …… 黄昏日落,晚饭做好。 钱木木拿了碗筷,往堂屋里边走,看见自来熟的坐在桌旁的男人,她皱了下眉。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李丫儿的叔叔,李伟丝毫没有感到尴尬,脸上仍旧带着笑,“丫儿嫁进你家里当你家儿媳,我是他叔叔,咱们是一家人,我路过你家来你家吃个便饭,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别这么见外嘛。” 钱木木闭眼一瞬。 睁开眼睛,眸光森冷。 “听着,我们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不想动手打人,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自己滚出去,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丫儿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出声劝:“叔叔,你走吧。回去吃饭,不要在这里吃,不然你真的会被我娘打的。” 娘打人的时候,她都不敢看。 那是真的狠呀。 “这娘家上门来吃个饭,咋还要赶我走呢。”李伟双手拍了拍膝盖,环顾一圈桌上的饭菜,随即看向许家石,刚要张口使唤,又立马想到可能使唤不动…… 他撇了撇嘴,看向几个孩子中面相最为可爱的许小宝,“小丫头,快去帮叔叔拿一份碗筷来,叔叔是客人,你要主动礼貌一点知不知道?” 许小宝摇摇头。 “你才不是客人,我娘都要赶你出去了。” “你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快去拿碗筷来。”李伟顺便还起身,把一盘肉菜端到自个跟前,赫然当做自己家一般。 钱木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冲几个孩子使眼色,许家石很有眼力劲儿,立马拉着弟弟妹妹走到外边。 许家凌临出去之前,还不忘怜悯的看了眼李伟。 看着几个孩子都出去,李伟歪着嘴邪笑了一声,起身朝着钱木木跟前走,嘴上油腻的道:“这么猴急,看来你这些年挺寂寞,我肯定给你好好灭灭火,宝贝~来吧!” 前几天他看见钱木木的时候,就发现她身材挺棒,后来在知道是李丫儿的婆婆之后,他更是日想夜也想。 今儿个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李伟心里想的正美,钱木木扭动着手脚,眼眸眯着,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在人走进的那一瞬间! 一拳头,直冲侧脸砸去! 猝不及防,李伟整个人砸墙上,被打的那半边脸都麻了起来,他捂着险些打歪的下巴,满眼错愕的看着钱木木。 这力气,真的是女的该有的吗? 钱木木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今年又是好几拳都下去,连踢带踹的。 一直在家里面当老大的李伟,从来没受过这委屈,被一个女的摁着打,他脸上尊严尽扫,怒火攻心猛的窜起来,挥着拳头要回击—— 钱木木偏头躲开,一拳击腹! “噗!”李伟眉头皱成一团,脊背弯低蜷缩着,痛的无以复加。 顺手从旁边拿过门闩,钱木木灵巧穿过李伟的腋下架住,推着往外赶。 李伟脚下踉跄,全身上下都很痛,他扭着头愤恨的大骂:“你个臭女人你敢对我动手?!有本事你放开我,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都被锤的鼻青脸肿,嘴上还硬的一批,钱木木嗤笑了声。 “我凭什么要留着你恶心我?” 话音落下,她猛的往外一推,门栓也跟着抽回来。 李伟跌跌撞撞的摔在院门外边,吃了一嘴的灰,他狼狈的爬起来,莽着头就想往里冲。 势必要讨回失去的尊严。 钱木木反手就把门关上,半点机会没给。 李伟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伸了出去,想拦住那即将关上的门。 结果好巧不巧,手指被夹在门中间…… 一身尖锐的惨叫声,响彻云谷,李伟拍打着门,不停的喊:“快打开快打开!我手要断了!” 钱木木冷漠的看着,不仅没有松开门,还使劲往里摁了摁。 李伟痛的嗷嗷叫,眼泪花都痛出来了,他嘴上终于软了下来。 “突然上门来打搅你们是我不对,我也不该说那些混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许钱氏快松开,我手真的要断了……” 听到对方道歉,钱木木眼睫这才敛了下,手一松,抬脚就踹! 李伟屁股墩着地,咯嘣一声撞到尾骨,他咬紧牙关痛的翻来覆去,完全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门缝内的钱木木,眼睛半眯下巴微微抬起,宛如看畜牲一般的俯视着李伟。 “下次要是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脚,又或者……” 她阴测测的笑了下。 目光落在李伟两股之间,眼神冷森森的,“解决掉那不安分的,永除后患。” 李伟顿感毛孔悚然,脊背微微发凉,双手捂住下边,双腿夹紧,顾不得身上的痛,爬起来就跑。 第285章 一家之主的命令 望着那狼狈跑走的人,钱木木扬着脖子大喊:“记住我的话,我说到做到!” 李伟听得往前一扑,跑得越发快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天杀的! 到底是谁说寡妇柔弱又温柔的,这简直就是母老虎,还是个会动手把人往死里打的凶残母老虎! 钱木木哼笑了声,转头进屋吆喝着孩子们吃饭。 饭桌上,她凝眉想了下。 转头看向许家凌。 “小凌,零一又说什么时候带你去见武学先生吗?” 许家凌微微摇头。 “并未,他只让我明天再去三爷爷家,跟着他练今日练过的拳法。” “这样啊......”钱木木沉吟着,“那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暂时先别去学堂了,跟着零一好好学吧,苏先生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 “好。”许家凌答得乖巧。 “真是娘的乖孩子。”钱木木笑眯眯的,夹起一块鸡腿,放入小家伙的碗中,“这是作为你今天努力的奖励。” 鸡腿如今在许家,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几乎只要上午张口,下午饭桌上就必然会出现的一道菜,可这却是自家娘亲对他们的偏爱和宠爱。 看着冒出碗的鸡腿,许家凌眼中荡起了浅浅的笑容,捏着鸡腿塞嘴里撕下一大口,肉质鲜嫩,咸香四溢,他幸福的眯起了眼。 许家石颠了颠碗,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讨要:“娘,那我呢?我今天也很努力的上山去抓兔子,这鸡汤也是我熬的,所以我的奖励呢?” 钱木木抿唇一笑,从一钵鸡汤中奇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小石头的碗中,“这是你的。” 另外的小齐和小宝,她也没落下。 都是夹鸡胸附近的肉块,至于另一只鸡腿,则是雷打不动属于怀孕的丫儿的。 对于这个潜规则,三个孩子都没有意见,夹起自家娘亲给的鸡肉,吃得乐不思蜀。 今儿杀的这只鸡是老母鸡,熬出来不少油,看着自家婆婆,小叔子和小姑子们吃得满嘴是油,李丫儿脸上浮现丝丝笑意,但不免又有些哀愁。 耳畔传来叹息声,钱木木侧目瞧着,问:“怎么了?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李丫儿抿了抿唇,纠结了一瞬间,还是决定坦白道:“娘,虽说咱们家有点家底,可这样大吃大喝只出不进,终究是会坐吃山空的。” “我昨儿还听说村里饿死人了,地里的粮食又还没长起来,这天儿也是一天一个样,今儿晴天明儿雪的,我觉着咱们应该省着点吃,免得后头没粮食可吃。” 几个孩子闻言,也随之停下筷子,眼中充斥着忐忑的神色。 许家凌小眉头微拧:“我不想——” “诶!打住!”钱木木急声拦着。 许家凌顿住,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我还没说完呢,娘。” “你是要说不去学武了对不。”钱木木撇嘴道。 许家凌抿唇,“大嫂说得很对,咱们家的确应该提前规划一下,也好为后面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的到来做打算。” 钱木木挑眉。 这小子想得未免也太远了吧...... 她环视了眼几个孩子,清了清嗓道:“养家糊口是你们娘,也就是我的职责,至于后面如何规划,我也并非完全没有打算。” “总而言之,现在咱们家粮食还很多,之前厉临清给的银票也还有一张,够咱们用很久了,所以你们不用操心这种事情,放心大胆的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几个孩子面面相视,许家石出声道:“娘,我觉得我还是少吃点吧,我宁愿现在少吃点,也不想以后饿肚子。” 说罢,他捧起自己的碗,朝饭桶里扒了一筷子的饭团,那神情宛如在割他的肉一样,肉痛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瞧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钱木木好笑又好气,“收起你的眼泪,敞开了吃吧。” 话音落下,她又添了句。 “这是一家之主的命令,都给我吃饱。不然的话,明天就不准上桌吃饭。”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和李丫儿哪里还敢违抗,纷纷捧起碗埋头吃起来,不敢再说什么少吃点的话。 嘴上安慰几个孩子的话是这么说,但钱木木一面吃着饭,一面心里也在暗暗计算着。 算到后面,不禁有些犯愁。 再过段日子,苏先生那里就该交束修了。 这眼下小凌去学武,也不知要花多少钱。 过把月,丫儿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从此以后又有一笔不小的开销。 家里一应生活用品,也时常要买的买换的换...... 念及此处,钱木木顿觉养家的重担好沉重。 明儿还是去山里转悠转悠,看能不能碰上啥好玩意儿,卖掉换点银钱吧。 一直这么挥霍下去,迟早会没钱可用。 ...... 翌日。 大清早的天儿,开始飘雪花。 田里劳作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这天儿跟癫了一样,从三四月份一直是这么个情况,雨没下几场,飘雪倒是不断。 最近还下得小些了,农作物也得以喘息,虽说长得慢了些,但好歹存活了下来。 村尾许家。 钱木木背起背篼,跟丫儿打了声招呼后,走到范家门前,找到范玉安道:“我今日要上山,可能要耽误到中午才能回来,想麻烦你帮我看着丫儿,她肚子越发大了,我不太放心。” 昨儿前有钱阿福偷东西,后有李伟上门蹭饭,村里也不大太平,她这个心里属实紧张的很。 思来想去,还是找范玉安瞧着比较安心。 范玉安眉眼弯弯,笑语嫣然道:“好,你去忙便是,丫儿放心交给我。” “多谢。”钱木木道。 范玉安泯然笑之。 “不必,小事一桩。” 跟人拜托好,钱木木就往山里走。 好些日子没上山,山中已是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到处是各种怪叫脆鸣声,空气中浮漫着浓烈的氧气。 如果忽视掉山里,到处流窜的人头的话...... 地里粮食没长起来,大家伙都揭不开锅,只能从山里找宝贝,人肚子常饿,可宝贝却不常有。 第286章 带个话 刚开始的时候,村里大家伙还能挖点新鲜野菜回去,可渐渐的只能挖树根,挖干净松软的泥土回去,用面霍稀了摊成饼,或是煮一锅糊糊充饥。 绕着边缘偏僻的路,钱木木爬到一处小平地,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耳边安静下来,似乎空气都跟着变甜了起来。 简单休息了下,她扎进山里到处翻找起来。 山中湿气露重,没待一会儿衣裳边角都湿了,她也没管,这些日子一直是在只出不进,她经常买各种吃的,又给即将出生的两个小宝宝添了小衣裳和尿片,还有木制摇篮。 钱全都花了个精光。 越想,她越发卖力起来。 网络超市的余额在一次又一次的兑换下,从一开始的三两个铜板,到后面的七八个,渐渐的十几个...... 等到最后一株药材兑换掉,余额已经变成了十两银子。 一上午能赚十两,钱木木表示心满意足,背篓里也装了些野菜和干柴,把网络超市里买的兔子和一小麻袋的鸟蛋,藏在最下面。 沿着来时的山路,缓缓往下走。 ...... 一路走至山脚,临近中午。 山上的人,已悉数离去。 钱木木跺了跺脚上的泥巴,转头朝着自家走。 远远的,瞅见门口站了个人。 她眯眼瞧着,渐步走近。 “你来我家做什么?” 话音一出,门边站着的人扭过头来。 许盼弟难得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梳在脑后盘起来,她扣着指甲,小声的道:“我在等大伯娘你。”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有事儿?” 许盼弟点头。 “我马上就要去那地主家了,想托你给全百川带一句话。” “啥玩意儿?”钱木木蹙眉,“这桩婚事,不是定的许芳吗?” 许盼弟抿着唇,缓缓摇了摇头。 “许芳带着媒婆跑来我家,跟我爹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我爹就决定让我嫁给那个傻子了。” 她惨淡一笑,“也许,我爹是怕留着我在家,继续毒害我娘吧,所以想着把我给打发出去,也好断了后顾之忧。” 吐字清晰,又还用成语的许盼弟,举止突然变得大方许多,钱木木看着,叹息了声。 “你想让我给全百川带什么话?” “因为我的缘故,让他被全村的人指着鼻子臭骂,我其实一直挺抱歉的,我这一去怕是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我想让大伯娘你跟全百川说一声对不起。” 钱木木顿了顿。 没等到下文。 她不禁开口主动问:“就只是对不起?” “嗯,说声对不起就成。”许盼弟冲钱木木微微鞠躬一瞬,肩膀坍塌下去,拖着一具空驱壳般的身子渐行渐远。 凝望了眼远去的女孩儿,钱木木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家石正忙着洗菜,见自家娘亲回来,他甩着手上的水渍,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娘,你回来啦!有没有逮到啥好东西呀?” 看着自家小子那觊觎的模样,钱木木笑嗔了瞬,把背篼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只兔子。 许家石捂唇,险些尖叫出声! 他惊讶又癫狂,抓过兔子左右瞧了又瞧,小声问:“娘!你到底怎么抓到的?为什么我从来抓不到,这玩意儿比蛇还难抓。” 钱木木笑了笑。 “碰巧。” “娘啊!教我!我也要抓到兔子!”许家石凑近,贱嗖嗖的挑眉。 “去年不是教过你嘛。”钱木木把一袋子的鹌鹑蛋拿出来,往厨房里走。 许家石抱着兔子,跟着走进。 “可是我都抓不到诶,十次就一次能抓到。” “已经很厉害了。”钱木木嘴上道。她都不好意思说,她也抓不到,全靠网络超市做辅助。 “哼!娘你敷衍我!不要理你了。”许家石哼哼唧唧的,抱着兔子出去了。 钱木木无奈的摇摇头,生火做饭。 小石头把饭和菜都提前备好,又有小齐那孩子帮着烧火,没一会儿菜就炒好了。 红薯饭,配干锅兔肉,还有一盘蒜苗炒腊肉和炒酸菜。 今儿中午许秀阳那边,是全百川在送饭,她也不用操心和着急,吃完之后休息了会儿才收拾起碗筷。 把厨房都给收拾利索,钱木木解开围裙,跟家里人说了声,当即就去了许秀阳家。 到地方,许秀阳还在吃饭。 全百川坐在旁边,也捧着碗饭吃的正香。 瞧见钱木木来,两人纷纷笑了起来,嘴上打着招呼。全百川更是起身让到一旁,嘴里包着饭含糊其辞的道:“师父,坐。” 钱木木摆了下手。 “你坐,刚吃我站会儿。” “好吧。”全百川依言坐下。 钱木木斟酌了下措辞,道:“全百川,有人要我给你带一句话。” 全百川吃饭的动作一顿,满眼茫然:“啥话?” “对不起。”钱木木道。 “啥?啥对不起?”全百川听的一脸懵,“师父,你到底在说啥?那个人该不会就是让你给我带个对不起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 “对啊。” “是谁让你带话的?”全百川突然好奇的问。 钱木木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将话给说清楚,张嘴刚要讲话,眼光余角突然瞥见门口处的身影,她及时刹住了嘴,笑意深深的瞧着。 全百川顺着自家师父的眼神望去,瞧见是许芳,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赌气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端着碗跑后边去了。 见人跑,许芳急了起来。 抬脚跑进,也要追上去。 钱木木一脚拦在中间,挡住了去路。 “许芳,这不是你家。” 许芳瞪着跟前挡路的人,“这也不是你家,这是三爷爷家,你没资格拦我。” 旁边的许秀阳突然道:“她有资格,我家是许钱氏半个家,她是自己人,而你是外人,许芳。” 明目张胆的撑腰,许芳脸色涨红了起来,她侧头看着许秀阳,打起感情牌:“三爷爷,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你还记得吗?” 许秀阳可不吃这一套,意味深长的道:“是啊,那时候你心思也最单纯。” 钱木木噗嗤笑了声。 第287章 癫得很 许芳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面子完全挂不住,纵使是这样,她也依旧没有离开。 她抿了抿唇,厚着脸皮的道:“三爷爷,我今天是想来找全百川说点话的,我说完就走。” 许秀阳皱着眉头,发觉出不对劲。 “我发觉你这丫头最近对百川那孩子还挺上心的,我可警告你,不要打不该打的歪脑筋,里正要是知道了,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前阵子全百川和许芳闹出的乱子,被里正一家子和钱木木给很好的隐瞒了下来,村里人包括许秀阳都不知情。 许芳下意识就想说,她与全百川的关系早已是揪扯不清,可在看到钱木木那警告的眼神后,她心尖儿颤了颤,还是选择了压下那即将说出的真相。 她揪起许秀阳的衣袖,小姑娘家家的撒娇:“您侄孙女哪有打什么歪主意,我就是去说点事儿而已,三爷爷您就答应我吧!~” 瞅着许芳那不得逞就誓不罢休的样子,钱木木沉吟了下,开口道:“三叔,让她进去吧,有啥话说个清楚也好。” 许秀阳皱着的眉头稍稍松懈了瞬,这阵子许芳隔三差五的就来他家,在门外边来回张望,偶尔还会进来假装看病。 他本来对许芳的到来,就不是很欢迎,可钱木木这么开口一说,他觉着也对,遂也就点了点头。 “好吧,你进去吧。” 许芳闻言一喜,抬脚就跑了进去。 瞧着那欢快的身影,许秀阳心里莫名不安心,扭头道:“侄儿媳,你也跟着进去,我总觉着这丫头最近癫得很。” 钱木木扬唇笑了笑。 “好,我进去瞧瞧。” 她撑着膝盖起身,走到药房里。 全百川已然放下了碗,捧着一本医书,坐在案桌后方,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目不斜视的瞧着。 许芳站在案桌外,脑袋微微低垂,一张粉嫩的唇瓣轻抿着,似乎在琢磨该怎么张这个口。 从后房走出来的零一,瞧见站在门口的钱木木,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上前两步道:“你今日来得好早,可是家中无事?” 钱木木冲其颔首。 “早间去了趟山里,想着来三叔家瞧瞧。” “你一人去山里?”零一剑眉微锁。 钱木木挑眉。 “对啊,怎么了?” 一个人去山里也不犯法吧?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药材都会一股脑的卖进网络超市,还是会留一些作为种子,让其慢慢长大的。 零一顿觉自己反应过大,他单手捂唇轻咳了声,道:“五月山中蛇鼠野兽众多,你一人需得小心。你可是去山中有事?” 钱木木歪了下脑袋。 赚钱算有事吗? 姑且算吧。 她点了点头。 零一身侧的手攥了攥,忍住内心的冲动,委婉的道:“我拳脚功夫尚且不错,你明日若是要上山的话,我可与你一起去。” 钱木木嘴角一抽,未经思索的道:“你跟我去干啥?” 零一要是跟着去了,那她还怎么卖药材和植被给网络超市? 家里的孩子们,她都没说网络超市的事儿,零一就更不要提了。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不情愿?零一敛了敛心中所想,解释道:“你别多想,小齐是我的干儿子,而你是他娘亲,你要是在山中有个什么差池,小齐也会伤心难过的,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孩子哭鼻子的样子,才多此一举,若是惹得你反感了,权当我没说过这话,抱歉。” 钱木木是那种对方客气五分,她想方设法也要还三分回去,在听到零一这么为自家老五着想,她顿时心生了点点愧疚。 “我没有反感,也没有多想,方才是我语气不好让你误会了,我是习惯了一人,所以你问这话,我脑子没转过弯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 被礼貌拒绝,那双锐利的眼中掠过一抹失意,零一抿唇淡然一笑道:“不必向我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接受了你诸多好意,你若有地方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无需客气。” 钱木木压根没往男女情爱方面去想,闻言眉眼弯弯,灿然笑了起来,“嗯,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看着那白皙脸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零一眼中激起阵阵涟漪,但又生怕叫她给瞧见,他飞速敛下了眸子,摸着脖子冲她微微颔首后,便走了出去。 从刚才就瞧着这边的许芳,忽而勾唇笑道:“大伯娘,依我看,那个男的是喜欢你吧。” 全木木眉头一皱。 “管住你那张嘴,少放狗屁污蔑清白的人。” 刚开始认识零一,高冷又淡漠,杀伐果断,后来相处了一天,她发现零一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对她家小齐真的很好。 昨日零一在教导小凌那孩子上,也是尽心尽力,后来小凌回去后还跟她夸了好几嘴零一,这样的好人,她绝不允许许芳这种人污蔑。 许芳扯唇一笑,半点不怕。 “大伯娘,都四十的老女人了,还能有男人追你,你这个寡妇可真是艳福不浅呐,你都寡了五年,难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再嫁个男人吗?” 钱木木听得心中作呕。 上前扬手就是一耳光! “我看你是找死!” “我怎么过我的生活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敢到处非议我的事情,我铁定撕烂你的嘴!” 扇耳光的力道不小,许芳的头发都散开了,脸颊也火辣辣的痛,她捂住脸颊,眼中泛起了泪花,瘪着嘴不敢再随便乱说话。 全百川也一脸不悦的盯着许芳。 他放下书,谴责道:“许芳,随便乱说话是会招来灾祸的,我劝你慎言,还有零一大叔和师父是清白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师父,你要是以后再敢随便乱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咽下眼中的泪花,许芳抿着唇瓣,小声的道:“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钱木木斜了眼。 这妮子在全百川面前倒是老实的很。 全百川这一开口,瞬间给了许芳不少勇气,她抬起眼睫,看着案桌后的全百川,鼓起勇气的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没有嫁给那地主家的傻儿子,我的人已经给了你,我也不想嫁过去,我只想嫁给你。” 第288章 沉默是几个意思? 全百川头都要炸了。 忍住羞意,他抓狂的道:“从一开始主动的人就是你。最后那一步,我并没有迈出去,所以算不得你给了我,你依旧还是清白之身。” 许芳咬着唇瓣。 “可是,你看了我的身子,就该对我负责啊。”她顺手指了下钱木木,“我大伯娘都瞧见了,里正他们也都知道,这个事情我还在等一个结果,你总归是要负起责任的。” “救命啊!”全百川仰天大喊,面露苦涩。 他眉眼皱在一起,看向钱木木,“师父,三爷爷家有绳子嘛,我想上吊。” 本来只是皮一下的话,落进许芳耳里,却成了全百川宁愿上吊,也不想娶她的意思,她嘴唇抿了又抿,泪水在眼中打转,终于唰得一下滑落。 “你情愿自行了断,也不愿娶我,在你的眼里我真的就如此糟糕吗?!” 含泪怒斥完,她扭头跑了出去。 全百川呆了下。 有些云里雾里的。 “师父,她这是咋了?” “大概是误会了吧。”钱木木说得漫不经心,翻看着行医记录册。 上面大多是近来看病患者的症状,和所开药方子的记录,她看了几页,道:“你这两天把去年行医记录册都翻出来,分类摘抄个别案例出来,下个月我要验收。” 全百川瞳孔震惊。 他腆着脸笑:“师父,去年一整年的行医记录,我光是翻怕是就是要花费好久,您给一个月这未免也太少了,再给个几月嘛!” 钱木木眸光淡淡。 “那就半月,半月内我要见到,如果做不到的话,你知道惩罚是什么。” “别啊师父!”讨价还价反倒被缩短时间,全百川恨不能扇自己大嘴巴子,他双手合十恳求道,“师父 ,看在许芳日日来缠着我,我如此可怜的的份上,放我一马。” 看着全百川可怜作揖的模样,钱木木笑了下。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还是一月为期,此事务必上心,届时我还会抽查的。” “好嘞!”全百川答得干脆,咧着嘴嘻嘻嘻的笑,“师父最好了!” 钱木木没好气,手指成屈赏了个爆栗。 全百川嘴里哎哟叫了声,抱住脑袋跑着去里面,嘴上还不忘道了句“我去找去年的记录册啦!” 一心想着赶紧把师父安排的活儿赶出来,全百川完全把许芳给抛到了脑后,颠颠儿的抱来好几本记录册,坐下就翻了起来。 今儿没什么病人,钱木木也没打搅全百川,转身走到后房,给厉临清瞧了下伤口,又给对方换好药。 “你伤口恢复的还可以,照这个势头两个月就能好全。” 厉临清顿了顿首。 “有劳,多谢。” 厉临清时刻拿捏着距离,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道谢的话,钱木木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心里还惦记着方才许芳往她和零一身上泼脏水的事儿,她闻言摆了摆手,带有敷衍之意。 “用不着,你好好养伤吧。” 听出对方随便敷衍的意思,厉临清眉头微折,多了分心思,道:“你家中可是有何事?” 钱木木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厉临清顿觉自己多言,也不欲隐瞒,直言道:“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猜了下,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 对方问起,钱木木突然来了倾诉的兴致,她扯着裙摆在旁边的小凳子坐下,瞅了眼门口,扭头小声的问:“你说,零一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看着一言不发的厉临清,钱木木眨巴眨巴眼,“不是,你沉默是几个意思?” 厉临清顿了下。 “你何出此言?” “就刚才有人说这么一嘴,我就这么一听,你这么一问,我就好奇给说了出来啊。”钱木木答得随意。 “你与零一认识,想必也多少知道他这个人的性子。”厉临清道。 钱木木点了点头。 厉临清又接着道:“他的职业和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注定他这一生都不会有家人,他是个冷心冷血的人,我曾听闻长大后的他手刃亲母,后又将仅刚出生一个月的继弟和继父给杀了。” 钱木木听得心头一怔。 “其中原因,我暂且不知,但能做出此等泯灭天性的事情来,说明他本身就是个生性凉薄的人,他是不会爱人的,也不会与人组成家庭,说这话的人多半是瞎说的,你不必放心上。”厉临清道完,从旁端起茶碗喝了口。 “我也觉得。”钱木木淡定的接茬。 就刚才乍一听见零一杀自己亲妈和继弟弟的时候,她还挺惊讶的,但仔细一想,事出必有因,她不知道过往,也不好过多去揣测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瞧了眼那张平静的脸,厉临清以为钱木木是不信,张嘴还要讲话,可胸腔起了阵阵痒意,他接连咳嗽好几声,才接着道: “此事不算秘密,你若是认识京中人士可问上一问,零一是三王爷的人,算是个有头有脸的。” 钱木木挑了挑眉。 “你们来头不小。” 能知道三王爷,还能知道零一的过往,说明调查过,也说明厉临清本身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厉临清听出其中真意,他淡然一笑。 “的确。不过认识了这么些日子,想必你也猜出了些头尾来吧,毕竟你看起来就很精明。” 钱木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来冲人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走到前院,许家凌来了。 零一就在院子里,教着昨天没有教完的拳法,许家凌学的很认真,眼睛时时刻刻的追随着零一的身影和动作。 院中的两人,一人刻苦,一人认真,钱木木不想打搅,悄声同许秀阳打了声招呼,绕着院子的墙角便要出去。 零一从刚才钱木木走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在留意到她要离开时,他立马收起了拳脚,佯装随意一瞥,瞧见了她人。 “你要走了?” 钱木木脚下一顿。 “嗯,丫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第289章 缺心眼 零一稍顿了顿,点头言好。 钱木木亦是一颔首。 转身走出大门,往坡下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刚掉胎的马阿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给人瞧瞧为好,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人命。 再一个,许秀阳也对马阿妹很上心,每次她来都要问上一嘴。 沿着坡爬了段路,找到许老太太同她一起走进许闻和家,许闻和就在家,她说明来意后,对方很是感激,殷勤主动的请她进屋去坐。 床上躺着的马阿妹,眸色暗淡,神色枯败,好似抽空灵魂的布偶娃娃,只剩一具躯壳在那里,全然没有精气神。 看到钱木木来,她只是嘴角一扯,甚至生不起半点激怼的想法。 给人把脉瞧了下,钱木木又在许闻和那里问了下马阿妹喝药和饮食方面的情况,她拧着眉头,道:“你要是还想再怀上,就不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好好养起来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可能,不然的话生男娃的事情,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马阿妹扯唇,讥讽一笑。 “咱俩水火不容,你主动来给我看病,怕是没安好心吧,你不就是想来嘲笑我的,现在都看够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翻过身去。 背对着,态度冷漠。 钱木木耸了耸肩,也不在意。 她来之前,就已经料想到马阿妹会是个什么态度。 将心比心试想一下,她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女子,而她在掉胎之际,最最最落魄的时候,一个有着五个男娃的女人,好心来瞧她...... 恐怕,她也很难正面去理解。 只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旁跟着来的许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她没好气的拍了下马阿妹的手臂,“你这人咋一点不识好歹呢,我大儿媳好心来给你瞧病,你没个感谢话也就算了,还说这话刺人,你这心肠可真是......” 自家婆婆开口说话,马阿妹也不好再耍脸子,扭过头来,看着钱木木,勉强的道:“谢谢你啊大嫂。” 钱木木瘪嘴。 “不用。” 瞧见马阿妹服软,许老太太这才笑了下,安慰着道:“你也别想太多,你和老四都还年轻,只要好好努力,总有再怀上的那一天,村里最近添了两个新生儿,你喜欢孩子的话就赶紧养好身子了去瞧瞧,也顺便沾沾喜气,别整天待在屋子里消沉自个。”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了心。 马阿妹瞳孔一涩,渐渐红了起来。 “婆婆,您是在嫌我没用,没能保住你的孙儿吗?” 许老太太脸色一僵。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多接触接触村里孩子,没怪你的意思啊。” 她不仅没有怪,反而异常庆幸。 本来就不是她老许家的种,流了也好。 马阿妹抿着唇,垂着泪道:“我知道,是我没用,是我不会生养,这些年你和公公心里一定恨透了我,都是我的原因,才让许闻和到至今都没能有个苗儿。” 许老太太哑然了瞬。 “你这未免也想太多了吧,我和老头子没这么想过,你千万别自个瞎琢磨,老头子挺担心你身子骨的,只是碍于男女大防,不方便来瞧你,可他心里也惦记着你呢,还有好几个长辈也都关心着你,你可要想开点。” 钱木木跟着点了点头。 “三叔也很担心你,总叫我来给你瞧瞧,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跟他开口。” 马阿妹擦了把泪水。 啥话没说。 许闻和端着一碗药进来,感觉到气氛的怪异,把药碗递给马阿妹,送着钱木木和自家亲娘出了屋子,他沉默了片刻,忽而道:“多谢你,大嫂。” 钱木木摇了摇头。 “不用,小事而已。她精神很不稳定,你多担待些。” 许闻和点头道:“我会的,也麻烦你给三叔带一句话,谢谢他老人家,身子不利索还能分出心思来操心我们小辈,真的很谢谢。” 钱木木弯唇浅笑了瞬。 “好了,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走了。” 总算许闻和还算是个情绪稳定,又比较客气的人,不像许闻利那一家的奇葩。 顺道儿经过老宅,许老太太拉着钱木木要进屋坐会儿。 “丫儿还在家呢,我不能在外面多呆。”钱木木委婉拒绝。 “你说得也是,行你快些回去吧,走吧走吧。”许老太太摆着手赶人走。 钱木木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一事,转头走回来,凑近道:“您家粮食都还够吃吧?” 村里最近闹饥荒有点严重,比去年冬天还要更甚一些,她还挺担心老宅二老的。 许老太太眉眼低垂,叹气道:“勉强够,只是也不多,要是再多些就好了,那样我两个老家伙也能帮上你家一点,只可惜我们也是饱一顿饥一顿的。” 钱木木眉头一皱。 “没粮食吃,您为何不与我说呢?我家有,待会儿我让小石头给您拿点来。” “我要你粮食干啥?不要不要!”许老太太摆手拒绝,“你家那么多人要养,本来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活,我两个老家伙不给你们添乱,你就该万幸了,你还给我们粮食,你缺心眼啊你。” 钱木木哭笑不得。 “哪有您这么说我的?我给您粮食也能是缺心眼?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我让小石头送点粮食, 您可得收着啊。”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瞅着快步离去的大儿媳,许老太太很想扯着嗓门说不要送,可又怕这话叫外人给听见,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寻思着等会儿拒绝了就是。 ...... 跑了好一段路,许芳都跑累了。 寻到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默默的垂着泪,哭得伤心不已。 村里她这么大年纪的,早已是当娘了,就她熬成了个老姑娘,原本定好婚事的婆家也喊人来退掉了婚事。 越想,许芳越委屈。 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安静的周遭,忽而传来脚步声。 许芳心中一喜,以为是全百川心软跟了上来,她带着满脸的泪,满怀欣喜的侧头望去。 第290章 屈辱 可看到的却是,刘大壮。 瞧见是个屁大点的小孩儿,她揪着袖子抹了把泪,起身就要离开。 刘大壮心里是有点怵许芳的,总觉着她凶巴巴的不好惹的样子,见人要走,他连声儿都不敢吱。 后面走上来的许疙瘩,瞅见许芳,他顿时来劲儿了。 他扯着嗓子,戏谑的道:“哟!老姑娘在这儿哭呢,该不会是又被全百川给拒绝了,所以心里正难过着吧?” 许芳与全百川在许秀阳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被外人所知,但她隔三差五跑去许秀阳家找全百川的事情,却是满村皆知。 正要离开的许芳,听得眉头紧皱。 她扭过头来,盯着许疙瘩。 “你有种再说一遍。” 许疙瘩泼皮无赖的笑着,身子歪歪斜斜的站着,胳膊搭在王狗蛋的肩膀上,“瞧瞧瞧瞧,老姑娘生气了,看没男人给她急的。” 王狗蛋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还不忘用胳膊撞了下刘大壮,暗搓搓的道:“大壮,你不是对许莲有意思的嘛,趁着这个机会,你跟许芳探探口风,说不定有戏呢!” 之前三人因为偷狗一事闹出了点龌龊,但后来刘大壮实在心里难受,又舔着脸去找了他二人。 还是送了半背篼的红薯,许疙瘩才让他重新加入队伍的。 刘大壮心中一动,上前几步道:“许芳,许莲她应该还没婚事吧?” “我家三妹有没有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许芳眼高于顶,满是蔑视的眼神将刘大壮从头到脚扫过,明晃晃的瞧不起。 刘大壮顿觉双颊烧红,无地自容的缩着脖子,当即就想要逃离。 许疙瘩嘴唇一歪,却是极为的不满。 许芳扫过三人,高傲的哼了声,转身就走。 瞅着那背对着他们离去的人,许疙瘩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几步上前扬手就是一砸! 这一石头下去,直接见了血。 许芳惨叫了声,捂住脑袋,满是错愕扭头看着许疙瘩,气得惨了要开口大骂。 王狗蛋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泥土塞了进去! 许芳满嘴是土,她又气又憋屈至极,眼前渐渐红了起来,她将手拿到眼前一瞧,才发觉是血。 她失声尖叫,气得身体发抖。 许疙瘩给王狗蛋使了个眼色。 王狗蛋瞬间领会。 一人抓住许芳的胳膊,将人直接摁在地上,用膝盖顶着她的咯吱窝上面,将人压得死死的,根本半点反抗不得。 许芳气急败坏,顾不得泥土跑进肚子里,咬牙挣扎着:“你们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许疙瘩对许芳的话完全视若无睹,他扭头冲刘大壮喊:“你还在愣着做什么?!快点上啊!” 刘大壮完全被吓傻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快点把人放开。” “放什么放!” 许疙瘩大吼了句,接着道:“你难道忘了她刚才是用什么眼神看我们的吗?是怎么看你的吗?她那根本就是瞧不起你,一个婊子也敢这么对我们男人,今儿必须要给她个教训!” 许芳瞳孔一缩,满目的不敢置信。 恐慌和后知后觉的害怕,充斥着整个心脏,她摇着脑袋,哀求的看向刘大壮,“千万不要,刘大壮,你要是敢碰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娶我妹妹。” 望着那双双目赤红,盈满泪水的眼,和满嘴的泥巴,浑身脏兮兮的,眼神一扫看向了那跌宕起伏的山峰,刘大壮忽然觉得喉咙干巴巴的,像是空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一样。 一直以为很高傲的人,原来狼狈时候的样子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着想着,某处传来异动,他脚下也动了起来。 走到许芳跟前,缓缓蹲下...... 瞧着这小子如此主动的样子,许疙瘩勾唇望向王狗蛋,邪魅的笑了起来。 王狗蛋亦是一笑。 许芳双瞳猛地睁大,屈辱袭上心头,她拼命挣扎着,却接连被扇了好几个耳光。 一炷香过后,刘大壮站起身。 “过来,帮个忙。”许疙瘩冲刘大壮招手。 刘大壮一愣。 有些没反应过来。 “愣着干什么,快点的。”许疙瘩一脸不耐烦,一只手忙着扯自己的衣裳。 刘大壮扯了扯嘴角,心里十分抵触,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 夜幕降临,村尾许家也亮了起来。 白天忙活了一天,钱木木人困乏的紧,连带着做饭时候都打了好几个哈欠,端着菜上桌的功夫,几个孩子也回来了。 许家石衣服里鼓鼓囊囊的,跑进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喜色洋洋的道:“今晚好丰富,有辣椒炒鸡蛋诶!” 钱木木笑了笑。 “快去把手洗洗,吃饭了。” 家里几个孩子和李丫儿都不能吃辣的,每次吃辣的过后,都会集体闹肚子,但一个个的又都嘴馋。 为了满足一个个的食欲,也为了他们身体着想,她会控制着做菜的菜品,偶尔还会顺便满足他们的小心愿。 只不过,很少做就是了。 许家石把怀里的小米袋拿出来,放在桌上,“娘,爷爷奶奶没收,让我又给拿了回来。” 钱木木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放去仓库吧。” “好。”许家石乖乖应答,提着小米袋去了堂屋后边的小房子里去。 “娘,爷奶他们也没粮食吃了吗?”许家凌微微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坐到桌旁问。 “嗯,但他们不肯收,明儿我亲自去送,这饿肚子要是饿出个啥毛病了可咋整。”钱木木一边说着,一边将饭给盛好。 “爷奶节俭,眼下应该还有些粮食吃,只是不多而已,但应该不至于饿肚子。”许家凌条理清晰的道。 “不肯收粮食,多半是考虑到咱们家人多,所以才不愿意收,明天就算你去了恐怕也送不出去,但若是叫村里人瞧见了,到时候只怕会招来更多的麻烦,还是稍微避一避再说吧。”他又道。 钱木木想了下。 点头道:“也是,那就听小凌你的。” 小石头已经跑了一趟,她明天再去,叫有心人给瞧见,那定然是免不了一顿麻烦要出的。 第291章 鬼灵精怪 许家凌抿唇,笑意在眼中浮漫着,道:“今日零一叔叔又教了我一些新招式,还顺便指点了下之前的拳法上的问题,他很好。” 钱木木正吃着饭,闻言笑了下,随口道:“那挺好,你好好学。” 许家凌扬唇一笑,认真的点头。 “我会的,娘。” “乖,真是娘的好孩子。”钱木木夹一筷子的菜,放许家凌碗里。 吃着饭,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对李丫儿道:“最近村子里有点乱,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关好门窗的同时多注意点,我忙完就会立马回来,不要轻易放任何人进来,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李丫儿咬着筷子,“娘,是因为村里最近缺粮食的缘故吗?” 钱木木叹了口气。 “诸多原因吧,这也算一个。” 李丫儿也没多问,只老实的应承下来。 ...... 翌日。 清晨时候,空气中冷气嗖嗖。 院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屋檐上也有。钱木木习以为常,捂嘴打着哈欠,走到厨房生火烧水,准备做早饭。 院门被推开。 听见动静,钱木木歪着头走到厨房门口瞅着。 结果就见零一扛着两大捆柴走进来,先是扔到地上,随即提起一捆柴靠到墙边,整个动作潇洒,干脆利落。 气宇轩昂,身姿挺拔的他,忙完后浑身冒着热气,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注意到钱木木瞧过来的视线,他主动迎了上去。 “早。” 钱木木有些受宠若惊。 “早,你咋突然给我家砍柴?” “今早我晨走时,碰到你家老二,得知你家柴火烧得所剩无几,便想着尽我一分薄力,毕竟之前受过你诸多好意,我想偿还一二。”零一说。 话语天衣无缝,钱木木也没听出漏洞来,只以为对方是真的想回报感恩。 嘴角一勾,她抿起一抹笑。 “多谢你,坐会儿吧,早饭马上就好了。” “那就打搅了。”零一也没推辞,当即就答应下来,他又道,“山里还有一根枯木,我去拖回来。” “好,那你注意安全。”钱木木说完,就去厨房忙活了。 站在院门那儿凝望着厨房忙碌的身影,零一心中一动,一抹悸动也随之划过,他摁住跳动的心口,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很喜欢这个家。 念及此,零一垂首抿唇一笑,抬脚离去。 小半个时辰后。 几个孩子先后起床,去山里的许家石和零一也回来了,院子里放着分成两截的的枯木。 钱木木端着一大钵的小米粥,放到堂屋里的饭桌上,另外还摆了咸菜,和炸好的大油条,以及紫菜蛋花汤。 分出另一份,混着水煮蛋端到李丫儿的房里,钱木木才回到餐桌上,几个孩子都还在等着她。 人一到齐,坐下开吃。 零一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很是放得开。 小米粥暖胃却有些单调,搭配着咸菜刚刚好。油条泡蛋花汤,清新不油腻。 这一顿早饭,孩子们吃得很是满足。 许家石揪着从许家齐那里抢来的油条,特别嘚瑟的冲钱木木道:“娘,我厉害吧!总是能从弟弟妹妹们的手上抢到吃的。” 钱木木笑得没好气,敲了下他的脑袋,嘴上吐槽道:“这哪里是厉害,分明是人小齐不想与你这个好吃嘴争。” 只要是能吃的,小石头都是来者不拒。 她原本还以为小石头是以前饿狠了,才会报复性饮食,那段时间她铆足了劲儿做各种好吃的,想着把他以前缺失的补回来应该就好了。 后来发现这小子是真的能吃,老三老四和老五老六全加起来,都没能他能吃。 她又怕吃这么多,是不是身体有啥毛病。 结果,她观察了好久。 发现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大胃。 吃进去的,也全都补到了身子骨上。 刚开始还有点瘦啦吧唧的,现在倒是长得虎头虎脑,憨憨的,壮壮的看着就有福气的很。 听到自家娘亲这么说自己,许家石有些不高兴了,油条都不吃了,嘴里哼哼唧唧的:“那我肚子饿,五弟吃不完,我替他分担一下有什么错。” “没错没错。”钱木木笑着道,把碗筷都抱到厨房,转身摸了摸小石头的肚子,“吃这么多运动一下吧,把碗刷了,嗯?” 娘亲这么拜托,许家石哪里会拒绝,三两口把油条塞嘴里,点头答应下来。 “真乖。”钱木木笑得眉眼弯弯,提起墙角的背篼,又顺手拿了把弯刀,“今儿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嫂嫂,有任何事情去东边山脚叫我。” “好!”许家石撸起袖子,勤快的刷着碗。 吃完早饭,零一并没有走,而是同许家凌处理起院中的枯木,眼角一瞥瞧见钱木木拿着家伙出门,装作随意的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山里找点药材,你们忙。”钱木木随口答了声,作势往外走。 拿着绣筐子出来的许家齐,听见这话眼轱辘一转,他迈着步子跑到钱木木的跟前,拽住她的手,卖萌撒娇的道:“娘,你一个人上山会不会很危险?” 钱木木眼中掠过一抹疑惑。 她以前不是经常一个人上山嘛,怎么小齐现在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耐心地道:“不会,你娘可厉害了,会保护好自己的。” 许家齐咬着嘴唇,“可是,现在五月份山里各种野兽诶,我害怕娘你会出事,我不要娘你出事!” 说到最后,许家齐夸张的抱住钱木木的大腿,满脸依赖的蹭着她的大腿,摆明了不给个安全之法就不放人走。 “这......”钱木木犯了难。 她垂首,捧起许家齐的脑袋。 “我们家小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担心起我来了?” 许家齐内心纠结了一下,张口撒谎道:“昨晚我梦见娘你出事了,我在梦里哭啊哭,哭得好伤心,可是娘你躺在地上,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看我,我当时很害怕。” 说着说着,许家齐忽然代入了。 一想到娘亲要是真的不离自己,他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瘪着嘴眼泪都要掉。 第292章 撒谎骗娘 看到小家伙掉泪珠子,钱木木整个心都软了下来,她蹲下温声哄:“好啦好啦,咱不哭。” “梦都是反的,娘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我今天不上山了,就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许家齐抿着小嘴唇,“小齐不要,娘上山去找药材,是为了给人治病,要是因为小齐闹情绪耽误了治病,小齐会难过的。” 钱木木快要被这小子给打败了。 她无奈的笑着。 “那你要娘怎么做?” 许家齐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让娘你一个人上山。” 不要一个人上山......钱木木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眼神停在零一身上的那一刻,他整个心脏都跟着沸腾起来,激动地险些跳出嗓子眼。 “小凌,你陪我上一趟山吧。”钱木木道。 话音一出,零一愣住了。 许家凌也愣住了。 许家齐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咽了口唾沫。 “娘,零一叔叔那么大个人,你是看不见嘛?你要是真在山里遇上点啥事儿了,三哥那个身板......能保护你?” 许家凌冷盯了眼许家齐,低头瞧着自己单薄的身板...... 突然痛恨自己平时没多吃些饭,把自己给养胖点是怎么回事? 咳嗽了声,他妥协的道:“五弟说的没错,娘,眼下你的确不该一人去山里,还是带上零一叔叔比较安全保险。” 钱木木弯唇,笑着摆了摆手。 “老麻烦零一,那多不好意思,我看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零一立即道:“我不嫌麻烦,我也说过,我想尽可能的帮到你,好还清之前欠下的好意,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我一起,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这话说的就有点肉麻了......钱木木心里打了个颤,扯着嘴角道:“那就麻烦你了。” 零一捡起地上的柴刀,“咱们走罢。” 钱木木点了点头,率先往外走。 零一快跑了几步,与人并肩走出。 瞧着离去的二人,许家凌看向许家齐,冷冷的道:“五弟,你什么意思?” 许家齐一瑟。 “我就是担心娘亲啊,担心娘的安危。” “我要听实话。”许家凌道。 许家齐眼神飘忽,提着绣筐要逃。 许家凌一脚迈过去,挡住去路。 “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家齐根本不敢与自己三哥对视,他垂着眼睫,噘着嘴有些心虚的道:“干爹人很好,我就想着......” 许家凌眉头一锁。 “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你一个小屁孩,想这么多干什么?你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 被这么说,许家齐不乐意了。 “什么呀?!我马上就要七岁了!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许家凌嗤笑了声。 “不要闹,娘是属于爹爹一个人的,我也只有爹这么一个爹,我不可能再认别的男人当爹,你要是继续这么做,别怪我跟你翻脸。” 许家齐咬了咬下嘴唇。 “难道你想看到娘一个人孤独一辈子吗?” 许家凌的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师傅啊,她说了一个女人支撑一个家庭不容易,等到以后我们都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娘就会是孤家寡人,孤单单一个人。”许家齐歪着脑袋,一脸诚恳。 “我师傅还说,我干爹人挺好的,虽然看着面冷但是心热,眼里也有活儿,手脚勤快,力气大, 会帮娘分担活儿干,等以后娘老了,他也能照顾娘。” 许家凌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要是让娘知道,你把她和零一叔叔撮合在一起,她搞不好会讨厌你。” “啊?”许家齐紧张起来,“娘难道不喜欢干爹吗?” 许家凌抿着唇瓣,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他也不清楚,但他很清楚的一点,那就是娘是个不喜欢被管束的。 面对许家齐抛过来的问题,许家凌没有回答,转头拿着柴刀,劈着枯木。 许家齐站在那里,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他紧张兮兮的跑到许家凌身边,问:“三哥,娘要是知道我撒谎骗她,还把干爹跟她绑在一起,娘会不会从此以后就不理我了?” 许家凌保持缄默。 半点声儿都不肯吭。 也不知道是给不出个答案,还是就是单纯的不想搭理许家齐。 站在门旁听完院中话的李丫儿,端着托盘又走回了床边,她突然间有些愁起来。 扪心自问,婆婆待她极好,她也希望以后,婆婆身子不能动弹的时候,能让她近身伺候,照顾到寿终正寝。 但仔细想想, 现在的婆婆也才四十的年纪,以后的岁月还很长,婆婆会不会也想找个知心人相伴到老? ...... 东边山林里。 昨晚下了雪,山里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空气中的气温也跟着这场雪,降低了好几个度。 待在山里爬了一段路,出了一身汗,又站在高处冷风一吹,浑身顿时冷了下来,钱木木搓着手臂,冷得打哆嗦。 零一见状,立即就把自己的外衫给脱下来,想要披到她的肩膀上—— 钱木木心头一惊,往旁边躲开。 提着外衫的手僵住,零一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钱木木顿觉自个反应过激,她食指挠着额头,笑呵呵的缓解着气氛的道:“抱歉抱歉,我这人平时一个人习惯了,这突然有人对我好,我还真是有点没适应得过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是很冷,你快穿上吧。” 心知对方这是在给他台阶下,零一也没僵持着,将外衫穿上,垂首道:“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小齐说让我保护好你,我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了冒犯你的举止,抱歉。” 这话说的......钱木木有些愧疚。 “别这么说,你的好意我能感受得到,是我的问题。” 零一晃了晃头,“是我的,是我考虑不周。” 这揽来揽去,啥时候是个头?钱木木心里这么想,嘴上干脆道:“行,那就是你考虑不周。咱们也别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今儿上山来主要是想找几味药材。” 第293章 你疯子吧 “那你把药材的样子描述一下,我照着找一下,两人一起找的话,也能早些忙完下山。”零一道。 钱木木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打开,上面全都是药材的写实画,分别在三处标记好。 “你参照这上面吧,咱们分头找。” 说罢,她把小册子塞给零一。 背着背篼,便往另一边走。 零一拿着册子,抬头去瞧,人都已经走老远了,他敛了敛眉眼,在周围翻找起来。 这边,钱木木走到一处僻静地。 左右张望了眼,见零一没有跟上来,她松了口气,找到一块石头坐下,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 其实她不讨厌零一,但自从杨寡妇上门闹后,他弹她额头,那下意识的亲昵动作...... 自那以后,跟他待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一二三。 她也不打算继续瞎琢磨,休息了会儿就开始寻找起药材和能吃的野菜野果。 ...... 时值中午。 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可算是将药材都给找齐,钱木木扯着嗓子喊,花了点功夫与零一汇合。 两人刚到山脚下,天就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下得倒也不大。 疾步走在小路上,钱木木抬首瞧了眼天。 黑云积压,灰蒙蒙的。 她眉头一皱,道:“我觉着马上要下大雨,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话音刚落,大雨如注。 钱木木心中一凛,抬脚就跑。 零一也紧随其后。 好不容易跑回自家屋檐下,浑身都湿透了。 许家石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处,望着站在屋檐下的自家娘亲,扯着嗓子大声道:“娘,锅里有烧热水,你去洗洗吧,不然肯定会得风寒的!” “好!我这就去洗。”钱木木去房里拿上一套换洗衣服,打着一把油纸伞,上厨房提了桶热水到后院冲澡。 洗了个热水澡,舒服了不少。 钱木木提着一桶的脏衣服,打着油纸伞回到前院,看见在屋檐下拧着衣角的零一。 她顿了顿,把水桶放到墙角根,上前说:“你也去洗个澡吧,不然染上风寒可就麻烦了。” 零一摇了摇头。 “不太妥当。我还是待会儿等雨停之后,再回三叔家洗澡换衣服吧。” “没事,没那么多讲究。我拿一套我们家老大的衣服给你穿,应该可以穿的下。”钱木木说着,往李丫儿的卧房走。 推开门,李丫儿正坐在床边缝补着衣裳,瞅见婆婆进来,她赶忙放下手里边的活,问:“娘,怎么了?” “你拿一套大连的衣服。刚才我跟零一从山里边回来的时候,正巧下大雨,他浑身都湿透了。”钱木木道。 “好。”李丫儿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小心翼翼的,就连边角折叠的很规整,很显然平时没少爱护。 瞅着李丫儿拿出来的是新衣裳,钱木木稍微纠结了下,有些迟疑的道:“这套衣服不是留着等大连回来穿吗?拿给零一穿的话,你不会舍不得?” 李丫儿心中颇为不舍得,嘴上却道:“零一大哥是客,穿当家的旧衣服,显得咱家多不讲究,还是拿套新的吧。” 钱木木想了想。 “也行,回头我再买一套。” 她拿着衣服回到屋檐下,许家石已经非常贴心的提来了一桶热水,就放在零一的脚边。 “这是我大儿的衣服,是新的还没穿过,你别介意。”钱木木说着,把衣服递了出去。 “不会,愿意给我衣服换,我已经很感谢了。”零一接过衣服,提着水桶在许家石的带路下,去了后院的洗澡房。 倾盆大雨,时不时吹一阵冷风,能一下子凉到人心里边去,到处湿答答的,连行动都跟着不方便起来。 钱木木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没着急着洗衣服,去厨房把火给烧上,准备煮一锅面条来吃。 煎了一盘的鸡蛋,放在旁边。 锅里边烧开水后,扔进一大把面条咕噜噜煮着,白水面条没啥味,钱木木寻思了下,又在泡菜坛子里抓起一把酸菜,切成细段放进锅里煮。 面条煮好,零一澡也洗好了。 堂屋里,嗦面条声此起彼伏的。 吃到一半,钱木木突然想起,许秀阳的腿脚一到雨天就会犯毛病,她三两口把碗里面的面条给解决掉,抹了把嘴。 “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你们都在家里老实呆着,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几个孩子齐声应好。 零一放下碗筷,“你是要去三叔家吗?” 钱木木挑了下眉。 “你怎么知道?” “三叔聊天时候有说过,他每到雨天腿脚就会犯毛病,我猜你大概是不放心他吧。”零一道。 钱木木抿着唇。 “嗯,对。” “我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一起吧。”零一站起身,拿过一旁的脏衣服。 钱木木点了点头,又一遍叮嘱完自家的孩子,才和零一离开了家,朝着村里边走。 …… 雨天爬坡,特别费劲。 地上泥泞,滑溜溜的。 钱木木总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摔地上,每走一步都特别小心,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钱木木眯着眼睛,往声音出处看去。 大雨中,马阿妹怀里抱着个婴儿,声嘶力竭的冲杨寡妇怒吼:“你凭什么抢我孩子!滚!都给我滚!” 杨寡妇头上裹着条布,她使劲扯着马阿妹的双手,想要把孩子抢回来,嘴上嚷着:“松开!松开快点松开!你疯子吧,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这是我自己生的,想要娃自己生去啊!” 马阿妹瞳孔无神,表情有些呆滞刻板,反应却一点都不慢,伸手狠狠将杨寡妇给推在地上。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这就是我自己生的谁也别想抢走,谁要是敢抢走我就跟谁急!” 说罢,她抱紧怀里的孩子,脸颊贴上去蹭了又蹭,嘴里边碎碎念也不知在说什么。 裹着小婴儿的被子已经全然湿透,小婴儿啼哭不止,声音发颤。 马阿妹却好似完全听不见,只顾着一个劲傻乐,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往上走。 第294章 所以,你是在幸灾乐祸? “我们回家,乖宝贝我们回家,回家我给你喝奶,你最喜欢喝奶了对不对,每次你喝奶了就不哭了……”马阿妹疯癫的道。 被推地上的杨寡妇,气的要命。 她手脚并用爬起来,追上去一把抓住马阿妹的头发往后拽,马阿妹一边护着小婴儿,一边想要抢回自己的头发…… 场面混乱不堪,雨越下越大。 钱木木转动着伞柄,悠悠然的也不过去阻拦,但也不着急着走,只是静静的望着。 看着那张平静如水的脸,零一鬼使神差的道:“要过去帮忙吗?” 钱木木收回眼神,看向零一,那双杏眼中笑意盈盈,带着某种深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零一晃了晃头。 “并没有,你为何会这样问?” 钱木木莞尔一笑。 抬起脚,往许秀阳家走。 零一还记着方才那怪异的眼神,心里边实在纠结,他忍不住张口又问:“能回答一下我方才的问题吗?” 钱木木扭头看了一眼他,接着走,嘴上道: “之前我就已经叮嘱过马阿妹,如果她还想生孩子的话,就应该好好保重身子,但她冒着大雨来抢别人家孩子,这说明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还有杨寡妇,她生下的孩子是村头李家的,李家婶子与我关系不错,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帮杨寡妇的,这次淋雨她怕是会落下不少的病根。” 零一捋了捋其中的关系,直言:“所以,你是在幸灾乐祸?” 钱木木脚下顿住,转过身看着零一,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她勾唇一笑。 “你猜的,倒也不算错。” 她突然来了兴致,多嘴道:“身为一个医者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但我这人吧不是啥好人,也没什么崇高的理想,做好事坏事全凭心情。” 零一嘴角抿了抿,一抹笑意自眼中掠过。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真实的想法,这种感觉……很奇妙。 …… 大雨哗啦啦的,从中午一直下到了傍晚。 天完全黑了之后,地面突然开始噼里啪啦的响,钱木木推开堂屋的门,走出去瞧。 一块拳头大的冰,在脚边炸开。 突如其来,吓了她一大跳。 “哇!娘,你看下冰雹诶!”许家石跑出来,咋咋呼呼的道。 许家凌站在旁边,拧着小眉头道:“都五六月了居然能看到下冰雹,这天也太怪了吧,地里的庄稼怕是存活不了。” 许家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应该不至于吧,地里粮食长势挺好的呀,今儿个早上我还去地里看了一下呢,娘,你说对吧?” 仰首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钱木木眉头紧皱,一抹担忧在眼中化开。 “小凌说的没错,继续照着这个情形下去,地里的庄稼估计都要被砸个稀巴烂了。” 听自家娘亲这么说,许家石认真了起来,扯过一旁的斗笠披到肩上,“我去地里边看看。” 说完,他就要往外冲。 眼疾手快,钱木木一把将人拉住。 “傻小子,你干啥?!下这么大的冰雹,不把你脑袋给砸出好几个洞才怪,别出去就待在家里面。” 许家石咬着嘴唇,像一头倔驴的道:“我带着斗笠,应该没啥事吧?” “还没事,事大着呢。”钱木木嘴上随口道,眼望着天,眉眼间染上了一丝忧愁。 愁也没办法,她转头进了屋。 许家凌也跟着走了进去。 许家石看了一眼下冰雹的天,又看了一眼堂屋里的娘亲,他呆呆的抓了下下巴,解开斗笠的绳索,乖乖的进屋去了。 …… 天儿一早,钱木木就赶忙起了床。 拉开房门,看着满院的碎冰雹。 她愁的摁了下太阳穴,去厨房里简单洗漱一下,连早饭都没做,就往自家地里边赶。 走了几步路,碰见张婶子。 两人并肩走着。 “昨儿晚上真是吓死人了,一会儿一块冰雹砸屋檐上,叮当咣当的响,心里本来就惦记着事,吵的我是一宿没睡着。”张婶子抱怨着,眼底一圈青黑。 “我家也差不多。”钱木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都不知道地里是个啥情况,心里愁的要命。” 两人一人一嘴说着,赶到了自家田里。 一排排的稻谷被砸得东倒西歪,乱糟糟的,仅仅只有几株还在坚挺的屹立着,钱木木双手叉腰,无可奈何的叹着气。 其他家地里也是同样的情况,甚至有的人坐在田坎上哭了起来,哀嚎声延绵不绝。 张婶子抹了一把心酸泪,走过来问:“你家咋样?我家几乎都没啥还站着的谷子,怎么办呀……” 钱木木抬了抬下巴,示意张婶子看地里。 “你家还比我家好点,起码还站着一些。”张婶子连连叹气,甩了甩手道,“算了算了,我去把稻子扶起来,万一后面还能活起来呢。” 不远处的小路上,许家石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扬着声问:“娘!怎么样啊咱们家?!” 不等钱木木回答,许家石已经跑到了田坎边,看着满地的狼藉,他瘪着嘴险些没哭出来。 “我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么久,这一晚上就给整成这样,我……呜呜呜……娘啊!” 钱木木揽过许家石的肩膀,拍了拍,道:“好啦,天灾人祸也没办法,咱们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不行!”许家石扯着钱木木的袖子擦干眼泪,眼神坚定的道,“只要及时把它们都扶起来,一定还可以活的,嗯!” 说着,许家石还给自己打了打气。 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抿着唇笑:“那你好好努力,娘回去做饭,等你一忙完就能吃到好吃了。” “好!”许家石答的十分乖巧。 他撸起袖子,特别来劲的跳进地里,一把接着一把的往上扶。 看了一眼小家伙弯腰忙碌的身影,钱木木转头回了家。 李丫儿正拿着扫帚,清扫着院中的冰雹,看见自家婆婆回来,她神情急切的问:“娘,咱家地里庄稼都还好吧?都活着吗?” 第295章 突下冰雹 钱木木叹了口气。 “这场冰雹,算是把我们所有的心血给砸了个稀巴烂。”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道,“我去做饭,院子你也别扫了,快回屋去吧。” 李丫儿神情呆愣了下。 喏喏的点了点头。 “那儿媳回屋去了。” 婆婆已经够烦了,她要是再因为扫地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在添乱,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李丫儿,钱木木敛了敛神,却也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去了。 虽说在地里耽误了点功夫,但现在时候也还早,她烧水煮了一锅面条,搭着煎蛋和炒酸菜。 都煮好,端桌上。 钱木木站在自家门前,扯着嗓子大喊:“小石头,回来吃饭了!” 声音如虹,在安静的田间异常明显。 许家石听见自家娘亲的喊声,抬起头来走到田坎上,撒开脚丫子跑了回来。 饭桌上,大家都吃的很沉默。 钱木木也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心思,心里只一个劲儿琢磨,后面家里几口人的粮食该如何安排。 税收按田亩算,与粮食收成多少无关,地里的粮食她本来是想着用来交税,可如今看来怕是指望不上了。 这样一来,就得准备后面交税的粮食。 吃着吃着,突然发现几个孩子都消沉的很,许家凌直接都停下了筷子。 钱木木眉头挑了下。 “喂喂喂,都干啥呢?” 几个孩子齐齐抬头,眼中闪烁着茫然。 “不过是一场冰雹而已,怎么像是杀了你们一样,快点吃饭,吃完饭该去学刺绣的学刺绣,该去三叔家的去三叔家,该干嘛干嘛,不要愣着了。”钱木木说完,自顾自的嗦完碗中面条。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随即也赶紧嗦起了面条。 钱木木放下碗,侧首看着许家石。 “小石头,娘预备着送你去外面历练一下,你看咋样?” 许家石捧着碗嗦面的手一顿,忙不迭的摇头:“我才不去!” 钱木木眉头微蹙。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去!”许家石说完,端着碗就跑了出去。 “诶!为什么不去你说清楚啊,跑什么?!”钱木木扬着脖子喊。 话音刚落,那人影都跑没了。 “这小子,真是的......” “这个节骨眼,二哥也许是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吧,毕竟出去当学徒,前面是没有工钱的,说不准还要给钱,酒楼才会收。”许家凌说的头头是道。 钱木木抿了抿唇。 “一码归一码,娘希望你们不要为家里一点事情,就改变原本打定的目标。” 许家凌垂着眸眼,道:“可我们都是家里的一员,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置身事外,而且地里那个情况并不算小事,所以我能理解二哥的想法。” 钱木木想了下。 抬手轻揉了揉许家凌的脑袋。 “家里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还没叫苦之前,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要操心太多。” 许家凌抿着唇。 “娘,我以后会挣很多钱的。” 等我长大,您就不必如此操劳了。 “嗯,我相信我家小凌,娘以后就靠你养老了。”钱木木眉眼弯弯,笑着应承。 看着自家娘亲那一脸笑眯眯,并未当真的摸样,许家凌心中越发较真起来,他定要赚大钱让娘亲知道,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可靠的那个! 打定主意要送许家石去酒楼练手艺,钱木木当即就去了三叔家,想要找零一和厉临清问上一问。 毕竟这两人是村里唯三接触过外面世界的人,还是从京城中来的,有资源可利用,干啥不用? 至于范玉安,人家明显不想提及外头的事情,她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踏进许秀阳家的院门槛,就见零一清扫着院中的冰雹,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啊。” 零一微微颔首:“早。” 钱木木拧着眉头,也去找了个扫把,一起扫着院中的冰雹,一边问道:“零一,跟你打听个事儿哈。”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我一定义不容辞。”零一答应的很干脆。 钱木木摸了摸鼻头。 “是这样的,我家老二这些日子在家跟我学做饭的手艺,也算是学有所成吧,只是在家里终究是上不了大台面,我想让那小子出去历练下,增长点见识。” 零一微抿了抿唇,一抹笑意在眼中晕开。 “你这个娘亲,真是处处为那几个孩子着想。如果只是出去历练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地方,是我一旧友开的酒楼,我可以拜托他。” 钱木木眉头一扬,来了兴致。 “是嘛!在哪儿啊?” “京城。”零一道。 钱木木眉眼耷拉了下去,眼中的光也随之一暗,“京城......这有点远哈。” 零一点了点头。 “距离这里还是很远的,一趟要半个月的车程,再过小半月厉临清的伤势应该就能好一半,届时我们会前往京城,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放心的话,可以将小石头交予我,我定会负责他的安全。” 钱木木沉了口气。 抿唇一笑道:“我对你还是很放心的,只是他才十二岁,突然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有点......心里五味杂陈。” 零一抿了抿唇,道:“十二岁离家,的确有些早。但你家老二看着憨憨傻傻的,却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格坚韧的,想必去了会认真好好学的。” 台阶上,突然传来一道冷声。 “许家石若是去了京城,我也会多加照看的。” 钱木木扭头,看去。 厉临清扶着门框,肩上披着件衣裳,接着刚才的话茬道:“雏鸟只有在离巢之后,才能真正的长大,你家老二在你身边,被你养得太好了,出去历练历练,不仅能增长见识也能磨练心智。” 钱木木还是有些犹豫。 她本意是想送小石头到附近的县城里,或是直接去大连所在的福安县,兄弟两有个照应也成,若是她想两个孩子了,还能去看看。 这要是送去了京城,光是去见一趟就要半个月之久,路上还不定遇上什么危险,折腾的人都要去掉半条命...... 第296章 属于他的人被觊觎了 看出钱木木眼中的犹豫,厉临清接着道:“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你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京城中治安与法度尚可,不会轻易闹出人命,我也会关照他的。” 旁侧的零一也点头道:“我与厉临清都受过你的关照,自然而然也会对你孩子多加照看的,所以你尽管放心,若是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然后我再送你回来。” 厉临清神色一动,眼中掠过一抹诧异,目光落在零一身上,一股莫名的心绪闪过,有些刺痛,又有些麻麻的。 说不上来的滋味,莫名让人烦躁。 就好像,属于他的人被觊觎了一样...... 零一对此并无所觉,只将心思都放在了钱木木身上,道:“你意下如何?” 厉临清和零一话语中的真诚,钱木木能感受的出来,只是...... “多谢你们二位,让我考虑一下吧。” 钱木木将扫把放到墙角处,走进屋子里去寻许秀阳。 厉临清凝望着零一,视线过于专注和刻意,零一想要忽视都难,他回应式的看了过去。 “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厉一峰可不是通情达理之人,他若是知道,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劝你惜命。”厉临清笃定道。 零一神情淡漠。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此次我带你回京,那封信你交不出来,你会比我死得更早。” 厉临清轻笑了声。 “你能不能把我带回京城另说,但你绝对会比我死的更惨。” 零一眼睫下压,一抹悲凉在眼底一闪而过。 组织中,动情的人都难逃一死。 这些年,他一直清醒克制。 他以为,他注定孤独终生。 但没想到他会对一村妇动心,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沉沦。 他不求跟她相守,只求能默默守护她即可。 ...... 走进屋内,许秀阳还未起。 他神情倦怠,坐在床头揉着膝盖。 瞧见钱木木进来,他扯唇笑了笑。 “地里庄稼咋样啊?” 钱木木摇了摇头,坐到床边。 “不好。” 许秀阳叹了口气。 也没再多问。 在许秀阳面前,钱木木心里藏不住事,拿出药酒为许秀阳揉着膝盖,顺嘴把方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儿都给说了。 “我想问问您,您是什么看法?” 膝盖温温的,许秀阳舒服的眯着眼,闻言沉吟了片刻,很是走心的道:“厉临清说的在理,且他们都愿意帮你一把,这机会可不多得,你好好把握住啊,毕竟这事关小石头一辈子的事儿呢。” 钱木木叹息。 “是啊,就是因为一辈子的事儿,我才没有急着做决定,想着来问问您的看法。” 许秀阳轻拍了拍钱木木的手臂,似有安抚之意。 “去问问你家婆婆吧。你不是说最近这段日子她在给小石头忙着相看姑娘嘛,她也是小石头的奶奶,你去问问,也算是尊重她老人家。” “嗯,我一会儿就去。”钱木木点头答应,手上揉搓的力道不减。 揉了小半时辰,钱木木才收手。 “您先歇着,我去一趟。”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许秀阳温声嘱咐。 钱木木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院子里已经打扫了干净,厨房里传来炊烟寥寥,是零一在忙着做饭的动静。 钱木木没去打招呼,径直离开了。 从宗祠大门跟前经过,又走了段路。 眼瞅着再爬一个坡坎,就能到老宅门跟前,上面骤地传来吵闹声。 钱木木眉头一皱,抬脚往上走。 斜对面忽而坠下个身影! 她侧目去瞧。 就见许老太太直直的掉落,砸到屋后沟里头! 看到这一幕,钱木木眼睛都瞪大了,二话不说从矮处直接跳了下去,没有着急动人,而是先检查了下,确认没有伤到脖颈与心肺,以及脊椎,她才将人抱起来。 许老头跌跌撞撞跑下来,瞅见钱木木抱着许老太太,他闭眼咽了口唾沫,颇为紧张的道:“没摔出啥毛病吧?” “暂时还不清楚,要仔细检查过后才能知道。”钱木木道。 许老太太身子骨瘦小,不过才八十多斤,钱木木抱得毫不费力,稳步走到上面。 老宅门前,站了许多人。 有李家夫妻二人,也有杨寡妇。 许闻和夫妻二人也在,气氛颇为怪异。 马阿妹怀里抱着个婴儿,她一脸痴笑的哄着道:“乖宝,我的宝贝疙瘩,你饿不饿呀?娘给你喂奶好不好?” 看见钱木木抱着许老太太上来,李婶子问:“许老婶子没事儿吧?” 钱木木只是一摇头。 避开众人,抱着许老太太进屋,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脱掉外套,为人检查起身上。 从三四米高的坡坎摔下去,没有伤及性命,但也是手臂骨折,额角破皮,双膝盖磕青。 除此以外,其他的没什么毛病。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钱木木同许老头打了声招呼,去许秀阳家把药箱带来,为老太太包扎着伤口。 许老太太有些被吓傻了,表情愣愣的,等到伤口都快包扎好,她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看着在她身上忙前忙后的儿媳,许老太太眼眶一涩,哑声道:“大儿媳,刚才刚才,刚才老四媳妇差点杀了我......” 钱木木顿了顿。 “我看见了。” 昨儿个马阿妹发疯,没殃及自家人,她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居然敢对年迈的老太太动手...... “她是真疯了呀!”许老太太眼中含着泪花,又气又伤心,抬袖想要擦泪,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包的严严实实。 “别乱动,伤口刚包扎好。”钱木木给最后一点尾收好。 她垂首收拾着药箱,苦口婆心的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去掺和别人的事儿了,乖乖养老,没粮食就找我。” 许老头揪着袖子,为自家老婆子擦泪,沉声道:“我们也没想到,许马氏会疯癫到把人推下坡去, 我当时心都差点跳出来。” 钱木木敛下眼中厉色,叮嘱道:“手臂半个月内别压到,也别乱动,更不要干重活,好好歇着。” 第297章 烂事做尽,能有什么好下场 许老太太老实点头,眼睛里满是真诚。 “我晓得了,我肯定听话。” 被这小老太太给逗笑,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了,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往外走。 许老头也走了出来,在旁道:“大儿媳,今儿的事儿多谢,要不是你恰好出现,老婆子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都是自家人,就别说这些了。”钱木木摆手道。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外面。 钱木木环视一圈。 李家夫妻,许闻和马阿妹,以及杨寡妇也都在。 她不想掺和这些事儿,当即就要离开。 杨寡妇却不想轻易放过,扯着嗓子嚷道:“许钱氏,这事儿你来评评理,许马氏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就成天各种想法子偷我家娃儿,这算个啥事儿啊!” 钱木木张口就要说:关她屁事。 但在对上李婶子的眼后,她梗了下。 看着马阿妹怀里抱着的两个小婴儿,她微微蹙眉,“马阿妹,赶紧把孩子还给孩子的父母,想要孩子自己生。” 神情有些痴呆的马阿妹,听见这话她缓缓抬起头,看清楚是钱木木跟她说话,她立马得意的炫耀起怀里的两个婴儿。 “大嫂,你瞧!我也有孩子了,我自己生的,比你家那几个兔崽子好看多了,我才不嫉妒你呢嘿嘿嘿......” 钱木木眉头微挑。 转而看向许闻和,下巴微抬了下,示意道:“管管?” 许闻和作势,上前要抱其中一个婴儿。 “不准碰!这是我生的!”马阿妹反应异常激动,抱着小婴儿的胳膊猛地一甩,差点把小婴儿给甩出去,动作幅度大的在场人都惊了起来。 小婴儿被弄痛,顿时啼哭不止。 许闻和被整得头皮发麻,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很怕小婴儿还没回自个父母身边,就在马阿妹手上有个三长两短。 退回原来的位置,他还不忘看了眼钱木木,表示自己也没辙。 瞧着自家娃儿哭得脸都涨红,李婶子心都跟着揪痛起来,她戴着个抹额,走到钱木木身旁,眼眶红着道:“许婶子,帮帮忙,我家娃已经饿了半个时辰了,再这么耗下去,要是生啥毛病就糟了。” 杨寡妇气得胸口疼,咬牙切齿道:“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个疯子吗?都给我一起上,把孩子抢回来!” 钱木木扯了下嘴角。 “你跟疯子硬抢,吃亏的只会是孩子。” “那你说咋办?”杨寡妇擤了把鼻涕,双颊有些泛红。 钱木木眼轱辘一转,看着马阿妹,笑意盈盈的诱道:“孩子哭的那么凶,我觉着他们应该是饿了,你要不进屋喂喂奶?” “你说什么狗屁话?”杨寡妇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道,“让一个疯子给我家娃儿喂奶,谁知道她会不会弄伤我家娃儿?” 钱木木冷冷的盯了眼杨寡妇,压低嗓音的道:“想要把孩子要回来,就给我闭嘴。” 突然而来的凶,杨寡妇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作势就要上前去理论,却被李华给一把拦住。 瞧着自家男人拉别的女人的手,李婶子咬了咬嘴唇,心中实在气不过,警告似的拍了下李华的手臂。 李华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 瞥了眼那边的动静,钱木木接着刚才的话茬:“小婴儿哭说明他饿了,你这个当母亲的还不赶紧进屋去给他们喂奶,这要是饿出啥毛病来,万一像你之前那个孩子一样夭折了可咋整?” 夭折二字一出现,马阿妹瞳孔闪了闪,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她转身往自家屋走,低头看着怀里的两个婴儿,自言自语道:“不哭不哭,娘这就给你们喂奶,咱们回家,回家就有奶喝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愣着做什么,跟上去啊!”钱木木有些无语,催促着几人。 李婶子手指攥了攥,率先抬脚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相继跟上。 马阿妹一步一顿的走进房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她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小婴儿放床上,低着头就要去解衣服领子的扣。 李婶子逮住这一机会,眼疾手快的将自己孩子抱过来,扭头就往外跑。 杨寡妇愣了一瞬,也赶忙去抱自己的孩子,却慢了半拍,被马阿妹给发现了。 动作飞速的抱起小婴儿,马阿妹满眼警惕,死死盯着杨寡妇,厉声问:“你想干什么?你想抢我孩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她扭头望着站在门旁的许闻和,指着杨寡妇大喊:“当家的,这里有个疯子想抢我家娃儿,你快点把她赶出去啊!” “啊啊啊!”杨寡妇抓狂的尖叫,不管不顾的去夺被马阿妹抱住的孩子,“快点还给我!你个疯婆子,这是我自己生的,我怀了十个月生的,你别以为我耍横装傻,我就能把孩子拿给你养!赶紧松手,听到没有?!” 笑话,她还指望用这孩子住进李家呢。 “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还给你,你给我滚,这是我家!”马阿妹也不甘示弱,双手紧紧勒着小婴儿的胸口,稚嫩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勒的太痛,小婴儿止不住的啼哭起来。 哭声似猫儿在叫,尖锐又刺耳。 小婴儿一声声的哭泣,哭进了李华的心里,他三两步上前,使劲扯着马阿妹的手臂,凶狠的道:“什么你的孩子!这他奶奶的是我李华的种,我警告你赶紧松手啊,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斜靠在门旁边的钱木木,双手环臂,满眼戏谑的看着三人为着一个婴儿争执,她斜着眼瞧旁边的许闻和。 “马阿妹被人欺负的很惨诶,你不上去帮忙吗?” 许闻和的胸口起伏了一瞬,眼中聚起浓雾般的失望,嗓音淡淡的:“那是她活该。抢别人的孩子,烂事做尽,能有什么好下场。” 钱木木眉头挑了挑。 怎么觉着,许闻和这话里有话呢…… 也许,许闻和并非表面上看着那么老实憨厚,只是很多事情不想挑明,让大家都跟着难堪而已。 第298章 犹豫不决 看了下热闹,钱木木转头离开了。 走到外边,就见李婶子还未走。 “你干啥?还不回去。”她随口问,顺着坡坎往下走。 “等你呢。”李婶子一手护着小婴儿的头部,慢慢的往下走,很怕踩到地上的碎冰雹。 待到平稳地段时,她才又道:“刚才谢谢你,在那里僵持了很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把孩子给要回来......” “小事儿。”钱木木语气随意的道。 周遭安安静静的,李婶子走着走着,突然掉起泪珠子,沙哑着嗓音道:“我当家的根本就不在乎我母子俩,他昨儿个跟我说,要把杨家那个小杂种记他名下,我当时听着,真是心都凉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递过去,钱木木淡声道:“看出来了。都说先来后到,杨寡妇那孩子出生的早,又是个男娃,对李华而言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而然的就会多上心一些。” 李婶子听着,哭得更伤心了。 “有啥可哭的,为李华那种男人哭不值得。”钱木木将人上下扫了眼,眉头微微皱起,“我倒是觉得,比起哭,你更应该注意的是,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到处乱跑吹风,小心以后脑袋疼。” 李婶子吸了吸鼻子,抱紧孩子。 “今儿早上,我去上个茅厕的功夫,许马氏突然发癫跑进我家跑走孩子,我追到村里,才发现我当家的跟杨寡妇在一块,我不明白我当家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是......我真是恨不能杀了他们两个。” 钱木木拍了下李婶子的肩膀。 “别想了,这种事情你自个琢磨,是琢磨不出个答案来的,想开点,好好养活你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李婶子点头道:“我知道。” 穿过一节节田埂,在分叉路口两人分开。 钱木木回到自家,收拾起家里,等她好一通忙完下来,外头天已经是漫天璀璨,黄昏将近了。 稍稍活动了下酸胀的胳膊,在墙角处抱上一捆柴,随即走进厨房烧火做饭。 早饭吃的面条,午饭几个孩子都没回来,她也没心情做,就给丫儿做了碗卧鸡蛋和一碗安胎汤药。 等到晚饭端上桌,一个个的都饿得不行。 钱木木心里藏着事儿,随便吃了点就放了碗,翻出条毯子,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仰望着漫天星空。 黑夜中,一声喊响起。 “娘。” 她侧首瞧去。 许家石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手上还端着个碗,“娘,你今晚吃得好少,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这傻小子...... 钱木木抿唇笑。 “你先吃饭吧,吃完饭了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小石头看似大大咧咧,却总能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其细心程度一点也不输小复那孩子。 许家石并未急着吃饭,歪着脑袋问:“娘,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送我去外面学厨艺了?那我去。” 钱木木神情一滞。 “小石头......” 许家石咧着嘴,笑嘻嘻的。 “娘都是为我好,如果娘你想让我去的话,那我就去啊,我不想看到娘不开心吃不下饭的样子,我想让娘你开开心心的。” 钱木木抿着唇瓣,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头好似压了块巨石,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一心想让你变得更加优秀,好让你能有自力更生的本事,但我现在又有些犹豫了,你要去的地方在京城,京城离这里很远很远,想要见一面很难。” 许家石呆愣愣的。 “京城啊......那真的好远啊。” 抚了下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眉眼略弯,牵起一抹浅淡的笑,“娘再想想别的办法,咱们小石头只需要做个快乐的小笨蛋就够了。” 一向是她的最高捧场王,此刻却沉默了下来,低着脑袋,默默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言不发。 钱木木看着,心脏也跟着一扯一扯的。 待在院子里实在闷得很,她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到院子外边,寻思去哪里走走好之际,范家的院门打开了。 范玉安弯眉,温柔的笑着颔首。 “木木姐,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钱木木也顿了顿首。 “随便走走,要一起吗?” “好啊。”范玉安不假思索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走着。 小路上静悄悄的,也冷嗖嗖的,空气中浮漫着一股杂草的芳香,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叫声。 范玉安身穿一袭烟白长裙,脚下步步生莲,她眉眼低顺,温柔清浅的道:“丫儿再过不久就要生了,生产所需的东西可都有备齐?” “早都备下了。”钱木木道。 范玉安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忽而扭头看着钱木木,软声道:“木木姐,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若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会很高兴。” 钱木木惊了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范玉安莞尔一笑。 “有一点。” 她拧着眉头想了一瞬,“可是因为地里粮食被糟蹋,你家中无粮了?我那里还有一些,我待会儿给你送去,你先应应急。” “不是粮食的事。”钱木木道。 话问到这里,她也没有再隐瞒,顺势就将把许家石送去京城的事给说了。 范玉安听完,细细的想了下。 “前些日子在你家养伤的那名男子,在京城中权势不小,若能得到他的庇佑,想必你家老二定然能在京城中闯出一片天地。” 范玉安在许家进出自如,好几次都看见过厉临清,因着范玉安不是个爱说闲话的,出于信任,钱木木也没过多防备。 “你说的这个,我大致也能猜到。”钱木木面有犹疑,“虽说我救了人家两次,但这以恩携报的事情我干不出来,而且我主要担心的是小石头年纪这么小,就要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的很不放心。” 范玉安不知该如何接茬,只能选择沉默。 她踢着一块小石头,在心里组织了好一番语言,才开口道:“小石头看似莽撞又呆头呆脑的,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才是心中最有主意的人,他远远比木木姐你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第299章 这就是偏爱 “他要是出了远门,心里始终会惦记着木木姐你的,只要他心中还有这个家,他就一定会拼了命的努力,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木木姐你稍微试着放放手吧……” 说到这里,范玉安莞尔一笑。 “风筝的线总要松开些,风筝才能飞得更高。” 钱木木垂着眸子,陷入了沉思中。 范玉安歪着脑袋,带着三分俏皮的道:“或许木木姐你还没发现,但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几个孩子中,你最在意的就是小石头,对他也是最上心的。” 钱木木愣了下。 “有吗?我还以为我对几个孩子都很公平,只是对小石头稍微要偏心一点点......”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着有点不对劲。 瞧着钱木木脸色都变了样,范玉安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你看,其实你心里也是有意识到的,只是你想平衡几个孩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你努力的去忽视,但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面,你就会下意识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范玉安手背在身后,往前跳了几步,忽而转过头来娇俏笑道:“木木姐,这就是偏爱。” “我有从小齐嘴里得知,你家老三要去外面学武,但我没见你这么焦虑和心烦过,当时我还以为你是想得足够开,也是足够为小凌那孩子考虑,现在才发现......木木姐啊,你就是偏心。” 钱木木眉眼弯弯,嘴边绽开一抹笑,有些愧疚,又有些心虚。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说到几个孩子面前去。” “我肯定不说。”范玉安仰望着璀璨星夜,语气沉沉的道,“能得到一个人一心一意的偏爱,是件多么珍贵而难得的事情啊,我都有点羡慕小石头了呢。” 钱木木抿了抿唇。 “你是受了情伤,才来这穷乡僻壤的吧。” 范玉安身形一顿。 她扯唇,惨淡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木木姐你。” “我确实是被一个男人给伤透了,我身子不能生育,也是拜他所赐,我恨他,又爱他,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敛了敛眸眼,眼中含着泪花的笑道:“我这样,是不是很矛盾?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很麻烦的人,我一度觉得他是不爱我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钱木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学着家中老太太安慰人的样子,拉起范玉安的手拍了拍,似有长辈安抚小辈的意味。 相握的手暖暖的,好似能暖到人心里去,范玉安眼中的酸涩更为汹涌,她哽着强行咽下,抬眸看着钱木木,哑声道:“木木姐,你干嘛?” “想让你感受一下人的温度。”钱木木张口胡扯,又觉着在人家伤心难过的时候说这话不大好,她转而又道,“我家孩子都说,我的手很暖和,我希望我这样能给你一点力量和温暖。” 泪意彻底压制不住,范玉安抽泣起来,扑进钱木木的怀里,抱紧哭得泣不成声。 钱木木揽着那孱弱的肩膀,轻轻的拍着。 “压抑的久了对身子不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另外我想说,我对治不孕不育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可以找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范玉安哭意一滞,有些哭笑不得的沙哑道:“木木姐,别人难过大哭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只关注生孩子的事儿?” 钱木木尴尬了一瞬。 “那啥,我就是想帮上点忙,你要是不喜欢听,那我把刚才的话都收回。” 范玉安摇了摇头,半点不客气的把眼泪都蹭钱木木身上,像个撒娇的邻家小妹一样,“谢谢你,木木姐。” 钱木木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意,她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拍着怀里小姑娘的肩膀,给予属于自己的温柔。 范玉安渐渐冷静下来,捻着一方手帕柔柔的擦着眼泪,眼眶下红红的,她有些害羞的道:“木木姐,我替你保密,你也替我保密好不好?” 钱木木欣然点头。 “好啊。” 她环视了眼周遭,黑漆漆的。 “咱们回去吧,天儿也不早了。” 范玉安微微顿首,哭过以后心头骤地就松懈了下来,她的心情也跟着开阔许多,连带着说话语调也变得轻快了。 “嗯,回去吧!” 看着笑中带着三分灿烂的范玉安,钱木木扬唇一笑,调转方向往家中去。 ...... 翌日,大清早。 天色雾蒙蒙的,时而一阵毛毛雨飘着,也不大,不会淋湿但却扰人。 钱木木锻炼完,回到家里边。 出门前用小火闷煮的稀饭,此刻已经煮好,粘稠度刚刚好,翻来一个瓷钵舀起来,又炸了盘花生米和一碗酸笋。 “娘,早!”许家石浑身冒着热气,刚从山里砍完柴回来,衣摆沾了些露水湿润润的,他舀起一瓢冷水冲着手。 “去换身衣裳,仔细等会儿着凉。”钱木木叮嘱着,把稀饭端着去堂屋。 “好,我这就去。”许家石嘴上答的勤快,脚下也随之跑进了屋里去。 稀饭烫嘴,钱木木坐不住,端着走到院门旁,望着田间忙碌的身影,慢悠悠的吃着。 “哟!许家婶子吃啥呢?真香啊!”唐家婶子挑着粪桶经过,笑眯眯的问,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钱木木的碗,想要将里面装啥瞧个清楚,只是钱木木站在台阶上,任凭她如何伸长脖子都瞧不到半点儿。 将唐婶子那副觊觎窥探的摸样尽收眼底,钱木木眉头一皱,眼也不眨的撒谎:“能吃啥,无非就是泥土混着点苞米糊糊,这一顿吃了我们要下午才生火煮吃的,这老天要糟践人,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是啊,这老天真是糟践人啊......”唐婶子被带着节奏感叹了句,“不说了,你慢些吃吧,我要去淋粪了。” 说完,唐婶子就挑着粪桶走了过去,留下的是难以形容的气味。 第300章 这小子,真让她感觉脸上无光 钱木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院子。 没过一会儿,剩饭跑进来找许家石。 钱木木心神一凝,冲剩饭招了招手。 “你过来。” 剩饭对钱木木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听到婶婶唤他,他立马就颠颠儿的跑了过去,笑着问:“婶婶,你叫我啊?” 钱木木摸了摸剩饭的细胳膊细腿。 “你大伯娘有给你饭吃吗?” “给啊。”剩饭几乎没有犹豫就答,“自从去年婶婶你帮我在里正爷爷和村长爷爷那里说了好话之后,大伯娘就没再苛待过我,待我和她自家的孩子一模一样。” 钱木木稍稍松了口气。 “这就好,你大伯娘对你好,你就收着,要是哪天对你不好不给你饭吃了,你就来找我,千万不要一个人忍着,知道吗?” 剩饭点点头。 “我知道的,婶婶你就放心吧!” 他知道的,婶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他好的,虽然他现在还很小,但他以后也会真心对婶婶好,他要赚钱,赚大钱报答婶婶! “好了,去玩吧。”钱木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赶人走。 剩饭咧着嘴,笑嘻嘻的去找小石头了。 看着剩饭那屁颠屁颠跑进屋的样子,钱木木付之一笑,碗里的稀饭也放的差不多凉下来,她仰头给一口喝完,收拾了下厨房就出门去了。 自从之前她为上山找药材,特地去范家跟范玉安打招呼后,范玉安就每天都是去她家教小齐刺绣活儿了。 家里有范玉安和小齐待着,她也不用太过担心丫儿突然有个啥意外。 爬坡来到许秀阳家,钱木木进了后院那边,将一袋米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在橱柜上,还有一些蔬菜。 零一在旁整理着蔬菜瓜果,嘴上道:“多谢你。你拿来的这些,我都会好好做了给三叔吃的。” “别客气,你做菜也是省了我做好再端来的功夫。”钱木木一边说着,一边将红薯都堆到墙角处。 把东西都给放好,零一找来一条湿帕子,递给钱木木,“擦擦手吧。” “谢谢。”钱木木随口道了声,也没跟人客气,扯过帕子擦了擦手,又还给了对方。 提着背篼走到厨房外头,正好碰见厉临清出来上茅厕,她冲他微微颔首:“早啊。” “早。”厉临清道。 钱木木没在这里干杵着,抬脚去了许秀阳的房里。 时辰已不早,许秀阳还在床上躺着,弓腰揉着肿胀的膝盖,面色有些痛苦。 钱木木将药酒拿出来,给小老头揉了一炷香,那难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唉,这天儿真是跟小孩儿一样,一天一个样。”许秀阳惋叹了句,推着钱木木的手,“别揉了,不疼了。” “没事儿,我再给您揉揉,舒服些。”钱木木说着,手上力道不停,唠着家常的将自己带来些粮食的事儿给说了。 许秀阳心中感激,嘴上并未说道谢的话,大侄儿媳为他做的各种事情,说一万个道谢也是不够的,他只能默默将这好意收进心里。 他眉眼带着一抹笑,朗声道:“零一那小兄弟做饭挺不错的,味道还可以呢,你待会儿可以尝尝。” 钱木木挑了挑眉。 颇为稀奇。 “是嘛。” “是真的不错,你别走一会儿吃点再走,你信我这个老头子,是真的。”许秀阳以为钱木木是不信,再三强调道。 见小老头这么捧零一的场,钱木木当即就笑道:“您这么说,倒让我好奇到底有多好吃了。” 两人有说有笑,外面忽而响起颇大的动静。 脸上的笑意一滞,许秀阳皱着眉头,作势就要下床出去瞧,嘴上碎碎念都道:“谁啊这是,上门来整这么大动静。” “您别去了,我去看看。”钱木木拦着小老头,将下床的人又给扶上了床,随即转头就出去了。 走到前边,就见堂屋里聚了不少人。 闹哄哄的,有别村的人,也有本村的人。 “今天这个事儿,全百川必须给许芳和我们众人一个交代,身为一村里正的外甥,看光了人许芳的身子,事后还不负责,他也算个男人?”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全百川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许秀印作为里正也有问题,我建议开总村大会,集体讨伐许秀印一家!” “总村大会......这大会除了定一村里正,会聚集起来外,就单单只是为了许芳,未免有点太大动干戈了吧。” “......” 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喋喋不休。 全百川躲在桌脚下,弱小又可怜,看见钱木木出现,他跟雏鸟看见母鸟回归一样,眼泪汪汪的跑到她身后。 “师父啊,这些人莫名其妙跑进来,吵吵闹闹的也不肯出去,我好怕。” 钱木木无语扶额。 “全百川,你给我正常点。” 全百川瘪嘴,“师父,我真的很怕诶。” 钱木木闭眼一瞬,看着堂屋中聚着的人,扯着嗓门喊:“有事说事,没事就都给我出去!”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人潮总算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一个老头走出来。 “你是全百川的姑姑吧,我们来是为许芳讨个公道的,你家外甥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 “打住。”钱木木做了个手势,指了下全百川道,“我不是这小子的姑姑,我是他师父,你要想为许芳讨公道,你可以去里正家,这里是看病的地方,你们聚在这里太占地方了,吵得耳朵痛。” 老头脸色一僵。 “行,那就去许秀印家。” 全百川被人拽着往外走,他双手扯着钱木木的胳膊,声嘶力竭的道:“师父!师父啊!你不要徒儿了嘛!” 钱木木双手捂住脸。 这小子,真让她感觉脸上无光。 熙熙攘攘间,人全都走了个精光。 零一出现在旁侧,“不去帮忙,真的没事吗?” 钱木木瞥了眼,笑道:“你担心那小子啊?” “嗯。”零一没有隐瞒,十分坦诚,“那么多人,全百川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怕是很难应付,他心里估计是真的害怕,才会如此依赖你。” 第301章 当面对峙 这话不禁让钱木木陷入沉思。 她顿了下。 “我还是去看看吧。” 零一嘴角抿了抿,一抹笑转瞬即逝。他就知道,钱木木对自己亲近的人,从来都是心软万分。 “我陪你一起去,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能有个帮衬的。” “啊不,你还是别去了。”钱木木拒绝的很果断,“我一个寡妇带着你个陌生男人,村里人瞅见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到时候平白惹一大堆事儿,麻烦。” 零一眉宇间的笑意落了三分。 “好,那你多注意些。” 其实也对,他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又还是个成年男子,跟着一起去定然会惹出不少的流言蜚语,他再过不久就要离开。 到时候他一走,可留下面对众人指摘的就是她了。他还是老实点别添乱的好。 心里想得通透,可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钱木木并未注意到零一的心里想法,只跟人打了声招呼,就转头出门去了。 空气中一声嗤笑响起,带着嘲笑的意味。 零一皱眉,抬眸望去。 厉临清站在门旁,扶着门框慢慢走出来,道:“人许夫人有家室有孩子,还有一个即将临产的儿媳妇,我劝你还是把不该有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比较好。” “管好你自己,用不着你多嘴。”零一毫不客气怼回去,拿起扫把清扫着堂屋里。 厉临清坐到椅子上,慢慢的靠上椅背,事不关己的道:“我是真心建议,好心没好报。” 零一冷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厉临清胸膛微微起伏了瞬,呼出一口气,眸色沉沉似黑夜般,一眼望不到底。 ...... 里正家。 满院都是人。 讨伐的大部队从许秀阳家转移里正家时,半道上好些干完活儿的人瞅见有热闹瞧,纷纷跟了上去,结果就导致人多了一倍不止。 钱木木挤过人堆,走到人群中央。 里正年初那会儿伤的腿,养了小半年理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老人家身子骨不大好,伤筋动骨后恢复起来尤为的慢,且也很难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以前不管任何场地,都站于松柏的里正,现在脊背微微弓着坐在凳子上,看着攒动的人头,愁容满面。 里正媳妇儿双手叉腰,凶似悍妇的瞪着众人:“有事儿说事儿,这么多人上我家是要做什么?!一个个的地里活儿都干完了是不是?” 人群中一个老头站出来,捋着胡须道:“许芳昨日找到我家,跟我说明了一切。” “你家小子破了她身子,早该娶她进门的,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一点动静没有,你当家的身为里正,本该对全村人公正公平,却在这件事上对自家人偏驳,他有失公允,我们是特地来问他要个说法的。” 里正媳妇儿瞳孔地震,扭头看向全百川,气得抄起一根小凳子,当即就要动手,嘴上怒道:“你个臭小子,你当初不是说没有动她身子嘛?!” 全百川躲着砸下来的凳子,满脸的惶然的解释:“我确实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姑姑,是许芳乱说,我才没有碰她,师父可以替我证明的。” 钱木木上前,夺走那根小凳子。 “婶子,全百川说的是实话。” 她摸着下巴,讲起当时的细节:“当时全百川肚子疼痛发作,到我发现他们在后院闹出动静,中间不过也才隔一炷香的时间。” “全百川身强体壮,正常来说是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完整套流程的,而且我当时推门进去,全百川裤子并未脱,反倒是许芳脱得很干净。” 这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可谈及的是闺房之乐,这不禁让在场好些人羞红了脸,甚至一些男人看向钱木木的眼神,都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落在身上的那一双双眼神,恶心又黏腻,钱木木冷眼一扫,笑得十分阴冷。 “各位,我们现在在说全百川的事情,麻烦把你们那肮脏的眼神收一收,如果你们有别的想法,可以私下找我切磋,如果你们有那个胆子的话。” 此话一出,那些人哆嗦了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看这边,这婆娘在村里下手狠又残暴是出了名的,他们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去切磋。 而且许钱氏现在还是村里大夫,要是把村医得罪了,有个病痛还不一定敢去找人瞧。 主要是万一药里下点啥东西,一不小心交代在了这凶婆娘手里,那可就真是亏大发了。 钱木木站出来说话,全百川一下子安全感满满,躲到了自家师父身后,像个找到靠山的小猫咪,露出自己略显尖锐的爪子。 他龇着嘴冲那个老头道:“我没碰许芳,你带着这群人来没用,你把许芳带来,我们当面对质,我若真碰她了我说什么也不会抵赖的,可是我没碰,我才不要当这个冤大头,说不准是她自己——噗!” 话还没说完,肚子就被肘击。 全百川的眉头皱成一团,痛得捂住肚子,“师父,你干嘛?” “你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 钱木木冷瞥了眼身后人,神情淡漠道,“处理好这个事情即可,不要妄自非议别人,尤其是你并不确定的事情。你随便乱说,是在往她身上泼脏水。毁了她的名声,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全百川顿感失言,他眼中染上悔意,揉了揉肚子道:“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看到全百川真诚道歉,听话又老实的模样,那个老头突然有点迟疑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戏耍了,他扭头喊着:“许芳,许芳来了吗?” 众人左右面面相视,颇为‘热心’的寻找着许芳。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喊。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人在这儿呢!” 藏在人群中的许芳,被大家伙给推了出来,她双手攥在胸前,有些紧张异常。 老头招手道:“许芳,你过来。” 许芳环视了眼周围的人,眼中忽而生了胆怯,小步子迈着上前,“杨家爷爷,您叫我。” 第302章 她脸上又没有真相 被叫杨家爷爷的老头,看着许芳那小家子气的作态,他眉头微蹙了蹙,点头道:“你快来,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都给当着大家伙面再说一次,只有你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到你。” “这......”许芳扫着四周的人,心生退意,那种事情光是提起就已经够羞涩了,还要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她怕是要丢死人。 而且...... 若是被拆穿,那她怕是只有一条绳子结果了自己。 想到这里,许芳看向了钱木木。 钱木木挑了挑眉。 看她做啥? 她脸上又没有真相。 众人看出许芳脸上的犹豫,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窜撮道: “说呗,说出来了全百川也赖不掉了,杨家里正也能给你争一个公道,不然你可就白白吃亏了。” “就是啊,全百川多好一小伙儿啊,你被他占了身子也不算吃亏,只要进了他家门,还怕没好日子过嘛。” “怕啥嘛,大家都知道了个大概,现在就差你这个作为当事人,把事情给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说出来了我们大家也好给你评评理,你说是不是?” “......” 左一言右一语,场面闹哄哄的。 钱木木双手环胸,扯着嗓门道:“都闭下嘴!你们一直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她永远也不会说。” 话音大的几乎能盖过全场,场面顿时冷静了许多,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许芳,等着她开口自己爆料。 许芳抿紧唇,又一次盯了眼钱木木,她微微垂着头,身形瑟缩的道:“三爷爷病重多日,我当时是想去我三爷爷家,探望我三爷爷的。” “我从墙角那条小路到后院,一个黑影突然扑过来抱住我,我害怕的想要大叫,但被捂住了嘴巴。” “然后就被拖进一间空房,等到我看清楚才发现是全百川,他说他会负责的,我才想着依了他,结果却发现他就是个负心汉,占了我的身子却不想娶我。” “ 我求到里正爷爷跟前,我大伯娘不帮我,反倒替全百川出主意,以我娘去世不足两年,不能婚姻嫁娶为理由,把此事给搁浅了,我后来等了好久都不见里正爷爷重提此事,我才找到杨家爷爷的。” 听完这些话,钱木木一脸迷惑。 她眨了眨眼,哼笑了声。 这妮子还挺能颠倒黑白的。 “你放狗屁!”全百川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再也忍不了的要冲出去与人动手。 钱木木眼疾手快,给拦住。 “师父,你不要拦着我!”全百川气得双目赤红,“她这些话简直狗屁不通,全是乱说的,我一定要她重新好好说一遍,她根本就不是啥好人家的姑娘!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维护!” “给我冷静点。”钱木木惩戒性的拍了下全百川的脑袋,“你瞎嚷嚷什么,打女人算啥本事。” “可是——!”全百川想理论的话脱口而出,却在自家师父一个眼神下,愤愤的跺脚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想看许芳。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的道: “全百川,我劝你积点口德,人许芳一个姑娘家拿出这种事情出来说,得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你抵死不承认也就算了,还想要动手打人,你也太不是男人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搞不好是许芳一个老姑娘,按耐不住内心的寂寞,想要榜上全百川求个安稳,故意去勾引人家的呢。” “这事儿吧不管谁对谁错,那全百川都是看了许芳的身子,该负起的责任还是要负的,更何况全百川还是里正家的外甥,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了。” “......” 人潮声议论纷纷,经久不息。 许芳心里虚得紧,手心冒着汗。 她也是没办法了,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她必须要找个负责的男人,不论谁都好,但要是全百川那就更好。 王狗蛋一家全是好吃懒做的,许疙瘩那家人根都烂了,刘大壮又是个软弱无能的,她全都看不上。 本村的里正派不上用场,她就找外村的,反正她也听说最近有个姓黄的想来村里当里正,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许芳。”里正骤地开口。 许芳的心咯噔了下。 里正面色冷峻,嗓音淡漠:“你所说过的话,是要负责任的,知道吗?” 许芳嘴唇微抿:“里正爷爷,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里正眼皮发紧,眉宇间生了怒意。 杨老头站出来,皱眉道:“许秀印,你一个长辈威胁小辈,这像话吗?” 里正深吸了一口气,被气得不想说话。 他本就不擅长辩论,更不想卷进这种糟心事中,可奈何全百川身在漩涡中,他这个做姑父的也不能置身事外。 “威胁......呵。”钱木木扯唇,笑着道,“许芳你真是谎话张嘴就来,既然你说全百川冒犯了你,那你倒是说说,当时你既然是要去看三叔,那你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而是选择了从墙角根那儿的小路进去?” “那是因为——” 许芳才张口,就被钱木木给打断。 “当天前来看病的人很多,我和全百川都在药房给人看病,你要真想去看三叔,就应该从正堂进,因为三叔住在后院左边厢房。” “还有一点你要真光明磊落,就不该避开眼目从墙角根那儿的偏僻小路进去,因为那条小路太过狭窄,三叔腿脚不便,已经很久没有人从那里穿过去后院了,而且从那里穿过去是厨房和右边厢房,请问你到底是要去看病,还是另有所图呢?” 此话说的头头是道,无懈可击。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有的人反应了过来,不禁赞同起钱木木的说法,开始调转风向,向许芳刁钻的发出各种疑问。 许芳一时卡壳,竟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她瞪着一双大眼,心中堵得要死。 这个大伯娘还真是会鬼扯,三爷爷家根本没什么小路,她当时是翻墙进去的,可她不敢说出来。 她要是说出来了,那不就成她撒谎了嘛! 第303章 要论胡说八道,她就没输过 看着许芳语塞的样子,钱木木勾唇促狭一笑。 小样儿,跟她玩。 要论胡说八道,她就没输过。 全百川抓了抓脑袋,有些懵的凑近钱木木道:“师父,可是三爷爷家——” “闭上你的嘴。”钱木木头也不回,拍了下全百川的额间。 全百川瘪了瘪嘴,不敢再说话。 “这到底是咋个回事?”杨老头脸色难看,盯着许芳问,“这人说得在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正门不走,偏要走墙角小路,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芳一时语塞,脑子转不过弯,根本想不出对应之词。 周围的人一看,瞬间更来劲儿了,那一句一句声讨的词都不带重复的,不断逼问着许芳,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站在人群当中凑热闹的刘大壮,望着许芳被围栏举手无措的样子,眼中不禁升起了担忧,有些想要出去帮上一帮。 心里这么想,刘大壮脚下微动。 “你干什么去?” 一声低喝响起。 刘大壮扭头看向王狗蛋,有些迟疑的道:“前几天咱们那样对许芳……” 他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王狗蛋一眼给瞪住。 刘大壮重新斟酌了一下词,才道:“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帮帮人家,不然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帮什么帮?”王狗蛋压着嗓子,“你这要是出去,不小心给说漏了嘴,你害死你自己不要紧,你可不要拖累我跟许疙瘩。” 刘大壮抓了抓脑袋,有些纠结。 “你就别瞎操心了,你上去帮忙,人许芳还不一定感激你呢,她不是挺精明的嘛,肯定会想办法嫁给全百川的。”许疙瘩在旁边双手环胸,事不关己的道。 “就是嘛,没事净瞎操心,”王狗蛋附和着,叹了口气拍打着刘大壮的肩膀,“你今儿个啥也别想,就当是来看热闹的,图个乐呵得了,别掺和进去。” 刘大壮面露犹豫,目光望向了中央。 询问许芳无果,杨老头转而看向里正,“许秀印,你是这个村的里正,抛开你跟全百川亲戚的关系,你来说个公道话,这个事儿到底该怎么处理?” 扫了眼许芳,里正视线定在全百川身上,面色凝重,语气异常严肃的道:“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许芳的身子?” 听着这话,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无可奈何。 里正这是要松口了吧。 真是可惜了…… 注视着自家姑父一脸严厉的样子,全百川舔了舔唇,不甘的点头道:“看到了。” 话音刚落,他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但那并不是我自己情愿的,我不想看到那些,全都是许芳自己脱了个干净,我不小心看到的,我真的我……” “够了。”全百川厉声打断。 第一次被自家姑父这样冷肃的对待,全百川抿紧了嘴唇,委屈化作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憋屈极了。 里正捂着嘴唇,轻咳了一声。 “你们大家伙说的对,无论错在哪方,全百川看完了许芳身子是事实,这也无可抵赖,今天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为他们两个定下这门亲事——” “我不要!”全百川大声喊断。 他双手攥紧成拳,胸膛起伏的十分厉害,喘气如牛的道:“一切非我所愿,是许芳错在前,我凭什么要搭上一辈子的幸福来为她负责?我不甘心,我不会娶她的!” 里正眼中满是诉说不尽的无奈,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愫压下。 等到再睁开眼时,他变得冷漠异常。 “娶与不娶,都由不得你。” “凭什么?!我不答应!”全百川声嘶力竭的怒吼。 看着全百川含着泪花,奋力反抗的模样,里正心如刀割,他一手握紧膝盖,强行镇定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已经去世,而现在我是你的家长,我有权决定你的婚姻嫁娶,这个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没得选择。” 全百川眼眶都红了起来,他摇晃着钱木木的胳膊,几近崩溃的哽咽道:“师父,你快帮帮我,我不要娶许芳,你帮帮我啊,师父,你别沉默好不好?” 钱木木一手扶额,一手叉腰,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这话说到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我能说的了……” 等等。 钱木木眉头皱起。 这个事儿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之前许芳主动献身之后,起初去里正家想要个公道,也提前声明过不愿宣扬,叫村里大家伙都知道。 就算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中午,依旧没有个答案,也不见许芳心急如焚,反倒将目标转移到攻陷全百川这个人身上,想着慢慢培养感情。 仔细算算,好像从前两天许芳吐露心声,全百川没有好好给出回应,那妮子就再也没有去三叔家了。 但之前好几次许芳碰了一鼻子灰,过后依旧该怎么上门就怎么上门,不见半点闹情绪的,可是从那天以后,许芳似乎就变了个样。 所以,那天许芳跑出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如此激进的想要迅速嫁给全百川? 甚至不惜将这件事抖露出来,还扯到了别村里正…… 闹这么大动静,许芳定然是有什么企图。 又或者说,是想要掩盖什么。 念及此处,钱木木眼瞳忽然一转。 她微微张唇,有种茅塞顿悟的感觉! “许芳。”钱木木张口喊。 许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颇为忐忑,紧张的咬着下唇,看着钱木木道:“大伯娘。” 钱木木踱步上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轻松的问:“你说,全百川破了你的身子,对吧?” 许芳脸颊白了一瞬,她忍着满腔的怒意,垂着头假装羞涩的道:“大伯娘,我是一个姑娘家,这里很多人,你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脸面吗?”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挑了挑眉。 眼中划过一抹短促的笑。 她歪着头,颇为公正的道: “话嘛谁张嘴谁占理,可咱们现在是在决定你和全百川婚姻的事,这就做不得儿戏,既然你说了全百川要了你的身子,那咱们就得拿出证据来,你说是不是?” 第304章 所谓的真相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腾升,许芳手中的汗越来越多,她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能顺着话茬往下接:“那依照大伯娘你的意思……” 钱木木眼中的笑意加深,接着抛出钩子: “这处子之身与不是处子之身,有本质上的区别,咱们在场好一些婶婶伯娘都是当了母亲的,你选两个信任的,咱们去屋里验验,嗯?” 许芳咬紧下颚,羞愤在眼中晕开,怒声道:“大伯娘,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侮辱我?” “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钱木木义正言辞的反驳,“若我真当面羞辱你,这不该说这话了,人全百川说了没有碰你,你口口声声说全百川占了你的身子,现在他不依,不承认这个事实。” “要是继续这么闹下去,万一最后他跑了一了百了呢?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在成亲的时候,新郎官不在现场吧?” 望着全百川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许芳内心纠结了一下,心头已经松动,可她却不愿就这么松口答应下来。 “可要是验了之后是真的,他还是不认怎么办?” “这个简单呀,我是全百川师父,他什么话都会听我的,而且里正是他姑父,家就在这里,他再怎么反抗也不可能不认家吧?”钱木木道。 “可,我还是担心……”许芳满脸的忐忑与忧心,似乎格外的顾虑。 耐心几乎快要被耗尽,钱木木啧了一声。 她不想再这么周旋下去,直接放狠话道:“大家伙跟我还有里正一家人就是想要一个证据,只要这个证据我们得到了,那婚礼我们肯定给你风光大办,你今天要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这个事永远也不会完。” 许芳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回过味儿来。 她暗道:好险,差点就被绕了进去。 她皱眉道:“可方才里正爷爷已经说了,我跟全百川的婚事定下来,所以这个验和不验,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钱木木微微挑眉,转过身去看着里正,眼睛一瞬不瞬的。 “里正,您说句话?” 里正正认真的听着,突然被点到。 他顿了下,赞同的道:“许钱氏说的没错。我是为你们两个婚事定了下来,可要与你过日子的不是我,而是全百川,你总要拿出个证据来,让我们大家伙都心服口服,这样才能真正压住全百川,让他老老实实的跟你成亲。” 说完,他不禁感激的看了眼钱木木。 方才,他是真的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松了口,可真到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不为全百川再争取争取? 这明明刚才都答应了也做了主,结果就因为钱木木站出来胡乱说了一通,里正又改了口,许芳气得咬牙切齿。 周遭看热闹的大家伙,又跟着不安分起来。 “许芳,这事儿都闹到这地步了,你再矜持也没啥用,还不如豁出了去,指不定全百川就真的认了呢?” “我也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许芳你要是信得过婶子,你就找我,我可以帮着给瞧瞧,我这嘴实着呢,绝对不会说假话。” “哎!要我说还得找我!我嘴才严实,许芳你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你都快要结亲了,全百川这小子不识好歹,你就把证据甩他脸上呗!” “……” 东一句西一句,半点不遮掩。 好些在场的女人,八卦的心根本掩盖不住,都想要掺和进来目睹一二,那嘴皮上下一碰,叽里呱啦的自荐着。 听着那些婶婶婶娘,还有奶奶辈的脏言脏语,刘大壮再也忍不下去了,扒拉着人群挤出去。 “都别说了!破许芳身子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闪电炸入水中,场面瞬间沸腾了起来,一声声的惊诧都快要掀翻屋顶。 钱木木眉头挑了挑。 伸着脖子往人堆里望,果然就看到王狗蛋和许疙瘩。 脑海中梳理了一下整件事,她眼里边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许芳满眼错愕,恨不能把刘大壮的嘴给捂住,又气又急,“我跟你说你别胡说八道,这种场合开不得任何玩笑,你少坏我名声,滚啊!”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全百川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娶你吗?”刘大壮甩开许芳使劲拽他的手,害羞的耳朵赤红,却还是忍不住想为她护住她最后的面子。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强忍着满脸通红,冲大家伙道:“许芳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破他身子的不是全百川,而是我,但因为当时天黑她认错了人,才有了这桩误会。” 这一前一后三个说法,在场好些人脑子都蒙了。 里正并不在乎真相,他招手让刘大壮走到跟前来,面容略带慈善的道:“刘大壮,此事做不得儿戏,你好好回答我,你可知道你站出来说这个话之后,你是要负责许芳后半生的吗?” 后半生……刘大壮眨了眨眼,呆呆傻傻的。 看到这个反应,里正不禁皱紧了眉头,心里极为担忧刘大壮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他强行扯着嘴角,做出一副非常和善的面孔。 “刘大壮,你是想娶媳妇的对吧?” 娶媳妇? 刘大壮眼睛亮了亮。 这回他没有再犹豫,点头点的十分利索:“想啊,我娘就想让我娶个媳妇。” 里正媳妇儿立马插进话里,笑眯眯的道:“许芳手脚勤快着呢,你娶回家去你娘肯定会很高兴,而且你也说,许芳是被你占了身子,那你作为一个男人肯定是要担起责任的,你说对不对?” 刘大壮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娶,我愿意娶许芳,如果她也愿意的话……” 说着,他看向了许芳,带有询问的意思。 “我不愿意!”许芳十分干脆,甚至比全百川拒绝的还要快,她着急的带上哭腔道,“他是乱说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当时我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我就是跟全百川。” 第305章 谢个锤子谢 猝不及防被扯出来,全百川眼神呆愣。 钱木木胳膊肘戳了下。 “哑巴了?说话。” 全百川骤地回神,傻不愣登的呛着道:“你说要跟我,我就必须要让你跟啊,刘大壮都说跟你发生关系的人是你,你现在想让我当这个冤大头?想得美你!” 这话宛如一把刀,狠狠往许芳心里头扎,她五官皱起略显狰狞,“全百川,你说这话你良心不痛吗?!当时你明明嘴里都含着我的肚兜,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不要脸你!” 此话一出,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响起唏嘘声。 “啧啧啧,我算是看出来了,许芳就是想赖上全百川,全百川也真是惨啊,平白无故的摊上这事儿。” “许芳这家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要我说啊许芳就是被退了亲之后,想要找个稳定的人家嫁过去,筛选来筛选出全百川,可人全百川看不上她,她就想这鬼主意赖上人家。” “还没嫁人就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嫁了人还不得闹翻了天去,这样的女人就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真是叫人心里毛毛的。” “......” 许芳说出肚兜的事儿之后,并没有勾起大家伙的同情心与愤慨,反倒觉着她是个麻烦精,为了嫁人不惜拿自己的清白和名声张口胡扯。 站在中央的许芳宛如被孤立一般,她惶然的望着周遭密密麻麻的人,只觉得自己都快要不是自己了,头晕目眩。 人群中,一个人冲出来。 照着许芳的脸就是一耳光! 许芳被扇的偏头,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神情落魄而狼狈。 许闻利拽着许芳的胳膊,走到里正跟前,使劲掐着她的脖子往下低,“快点的!给里正道歉!” 许芳双眼失神,嘴唇嗫嚅着。 “对...对不起,里正爷爷。” 许闻利又掐着许芳的脖子,转向杨老头,他颇为谦逊客气的道:“杨家里正,我这不懂事的闺女给你添麻烦了,辛苦你趟这浑水,待会儿去我家坐坐喝口茶吧。” 杨老头被这变故给弄得有些蒙,他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了下,“等会儿等会儿的,有时间的话。” 扭头看着刘大壮,许闻利道:“就是你小子占了我闺女的身子是吧,你要想娶她可以,今天下午叫你爹娘上我家,咱们坐下好好谈谈。” 刘大壮有些惧怕。 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好,好好。” 得了准话儿,许闻利环视了眼周遭的人,扬着嗓门道:“各位,今天纯粹就是我闺女不懂事闹了一场乌龙,让大家看笑话了,都散了忙去吧。” 看着许闻利这一套操作行如流水,钱木木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视线在人堆中扫过。 站在边角处的许家老两口,正一脸不悦的看着这边。 她顿时心下了然。 这是许家二老看不下去,站出来插手了...... 许闻利作为许芳的父亲,站出来说这些话,摆明了就是说热闹已经看完,差不多都该散了,要是再看下去就该要红脸了。 村里的人们都是人精,一个个的也看得懂气氛,闲扯着纷纷各回各家了。 偌大的院子空旷下来。 许闻利再次冲里正打了声招呼后,拽着许芳离开了这里。 主要闹事儿的不在了,杨老头瞬间感觉有些不自在,他捏着拳头咳嗽一声。 “许秀印,不管如何你这个当里正的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你这个位置我和其他村的里正商量了一下,决定开总村大会,重新决定人选。” 许秀印嗤笑了一声,神情冷漠。 “我看你来这一趟,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些日子我病着,你们在背后的小动作不少,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把我从这个位置弄下来。” “你所说的总村大会,要开可以。我是这件事做的不对,但这是我自家人的事情,而你们几个这些年做出的事情,我要是抖出来,你认为你们这个位置还能坐的稳当吗?” “你!”杨老头有些心虚,“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改日再来。” 说完,杨老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里正沉了一口气,对钱木木道:“许钱氏,今天多谢你。”里正道。“要不是你脑子转的快,嘴巴也利索,说不定我就承认了这门亲事,也幸好最后没有定下。” 钱木木抿了抿嘴唇。 “我也只是作为全百川的师父,不想他这辈子被许芳给缠上,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当不得你这一声谢谢。” 里正浅淡一笑,也没再讲话。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钱木木说完,同里正和里正媳妇点了点头,转头往外走。 全百川跟在后面,一起走着。 他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嗓音闷闷的道:“师父,谢谢你。” “谢个锤子谢。”钱木木随口道。 全百川瘪着嘴,有些委屈。 钱木木扭头看了眼,全百川那一脸默不作声,又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的她莫名发笑,嘴上却凶道: “以后精明着点,要是再被谁给算计了去,我再也不会救你了,你这出去说是我徒弟,我都嫌丢人。” “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这么蠢了。”全百川神情十分认真,似乎有自省的意味。 钱木木轻叹,抬手在全百川肩上拍了拍。 “好啦,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不出意外的话许芳应该会在近日就嫁到刘大壮家,你也不用再愁这事儿了,好好专心学医,嗯?” 全百川老实巴交的点头。 “嗯,我一定好好学。” 在里正家耽误了许久,两人来到许秀阳家,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院子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许秀阳坐在自家屋檐下,晒着微暖的太阳,眯着眼颇为享受。 钱木木往厨房走去,只站在厨房门口处,斜靠在门旁道:“忙呢?” 零一正挥着锅铲,闻声扭头往这边瞧了眼,便接着忙,“都解决了?” 钱木木鼻腔轰鸣嗯了声。 她斟酌了下,道:“你前几日答应我给小凌找武馆,这事儿怎么样了?” 将锅里的菜都给盛起来,零一这才有功夫道:“我正要去与你说这件事,方才我收到飞鸽传书,那人说要过来看看许家凌的资质后再做决定,所以还得等个几日。” 第306章 亲自上门收徒 钱木木眉头微蹙。 “你不是已经验了小凌的实力,为何还要人来验?要验多少次才能介绍武馆?” 她说话本是发出疑问,可落入零一耳中却成了责问和怪罪的意思,他慌了一瞬,解释道:“是这样的,那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好友,他在武术方面造诣很高。” “只是他名下弟子众多,门内弟子却尚无,他此次亲自前来,也是表明他很看重这个事情,才回信说要亲自来瞧,而非让我送去做个门外弟子。” 看出零一的慌张,钱木木歉然的笑着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事儿我年初就说要给小凌一个交代,这都快五月末了也还没个着落,我心里着急说话才没了分寸。” 零一泯然一笑。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爱子心切。” “你接着忙吧,我先走了。”钱木木怕自己再待下去,又说什么冒犯的话,道完扭头就走。 ...... 六月初,天朗气清。 村尾许家。 钱木木坐在院子里树下,晒着太阳,地里的活儿都忙完,无事可做的她正大光明偷懒。 院门突然敲响。 “进啊,门没锁。”钱木木连起都不想起,脸上盖着把扇子,眼睛闭着,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颇为悠闲。 院门被推开,零一走进来。 身后还跟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钱木木掀了下扇子,瞧见有客人上门,她起身去搬了两条凳子放在院里,又端了茶来。 零一带着老人坐下,他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友,他此次上门主要就是想看看许家凌,许家凌现在在家吗?” “在呢在呢!”钱木木连连点头,“就在屋里边,等会儿啊我喊他出来。” 说罢,她走进堂屋里。 拍了拍门。 “小凌,快出来。” 片刻间,门拉开。 早上起太早去地里干活,许家凌正在午睡,突然被吵醒他有些困顿的揉着眼睛,“娘,怎么啦?” “有客人上门,是你零一叔叔带来的,说要看看你,你快醒醒神。”钱木木说着,双手揉搓许家凌的脸颊,宛如在揉一坨面团。 家里面伙食太好,许家凌吃的腮帮子圆润了起来,粉粉嫩嫩又白白的,像是一个发了胀的面团,软乎乎。 脸颊被挤来挤去,许家凌没什么脾气,被迫撅着嘴道:“我醒了醒了,娘。” “真乖!”钱木木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走到院子里,往前推了推。 上下扫了眼许家凌,老人捋了捋胡须,“你便是信中所说的许家凌吧?” 许家凌不卑不亢,道:“晚辈正是。” 老人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却没着急着表态,他沉吟了下。 “看着还不错,你先耍一段。” 许家凌扭头看着钱木木,带有询问的意思。 这小子以前挺有主意的呀,咋现在啥事都要先问一下她?钱木木心里边纳闷,面上却点了点头。 许家凌走到院子中央,攥起拳头迅猛出拳。 一招一式,忽快忽慢。 脚下扎实,稳如泰山。 待到许家凌拳法耍完,老人眼中满意的神色更甚,他侧首对零一道:“难怪你会主动写信给我,这么好的苗子都能让你给发现,不过,你咋不自个留着培养?” 零一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眼中闪烁着疑惑,眼睛扫了眼院中,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呢…… 也难怪。 心里边为零一难过了那么一小会儿,老人转而看向钱木木,“你是许家凌的母亲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孟,单名一个钧,我想收许家凌为关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钱木木向其微微颔首。 “我夫家姓许,我主要是想替这孩子找到武学师傅,让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发扬光大,你能愿意收他为弟子的话,我会很感激。只是我想知道的是,您武馆的住址在哪儿?” “林春城的悬乌山,华空公馆。”孟钧道。 那是哪儿? 钱木木一脸懵。 看出钱木木脸上的迷惑,零一张口说:“距离这里很远,去一次大概要十日左右。” 顿了顿,他又道:“马车的车程。” 钱木木挑了下眉。 “那么远……” 在听到路程的距离之后,许家凌也沉默了。 老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看到钱木木和许家凌脸上的犹豫,他想了想索性把话说开。 “就算住的近,许家凌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回来,更何况公馆不允许家人探视。一旦上山,三年后才能下山,在此期间他除了山上弟子和我以外,任何外界的人事物都不能接触。” “三,三年……”钱木木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舌尖低着腮帮子,露出一抹苦笑。 许家凌内心五味杂陈,他走到钱木木的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角,“娘,你想要我去吗?” 钱木木纠结的要命。 她握住许家凌的小手,走到孟钧跟前,有些犹疑的道:“山上安全吗?三年中我要是给我孩子送衣服和一些吃的,他能收得到吗?” “送衣物和吃的是可以的,但是只能交给门卫,你不能进去。”孟钧道。 “啊这……”钱木木抓心挠肝的难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手被自家娘亲给握住暖暖和和的,许家凌心中顿时生了眷恋。整整三年都不能和娘见面,他有点受不了…… 孟钧完全不能理解钱木木母子二人的纠结,他神色淡淡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短暂的分离,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三年的时间很快,尤其是在山中学武,转眼间的事情而已。”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却并没有打动许家凌,看到他因为舍不得家里母亲的模样,孟钧心里边有些可惜,不免想再劝说一二。 他道:“你这么好的底子,要是就这么在这里浪费掉,真的会很可惜,也正是因此我才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应该也很想长大以后保护你娘吧?” 第307章 不想当个沉默者 许家凌心神一凝,侧首看向自家娘亲,这一次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娘,我要去。” 看着那双下定决心的眼眸,钱木木一咬牙,点头道:“好,那就去!” “很好,那现在就走吧。”孟钧站起身道,他伸了伸懒腰,又道,“行囊尽量简便一些,带上两套换洗衣裳即可,勿要繁琐过多。” 唐乐安蹙眉一瞬。 这么快的吗? 许家凌并未有怨言,转身就进屋去收拾衣裳。 钱木木也回了自个屋子,从网络超市里兑换出全部银两和压箱底的银票,揣着走出来。 “不知孟先生,你这个束修是怎么个收法的?” “不必。”孟钧摆手不要,极为直白的道,“我收你家孩子也是想后继有人,我一生无儿无女,收他作为关门弟子也是作半个儿子看待,银钱这种俗物勿要给我,累赘。” 钱木木扯着嘴角干笑了声,拽着零一到角落,小声道:“这人真的靠谱吗?他这不收钱,真的会好好待我家孩子吗?” 零一眼中含了笑意。 “你放心吧,孟先生是个很随意的人,他只对合他眼缘的人大方,对一般人都很抠门的,他虽然有些奇怪,但一旦你将你孩子交给他之后,他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好好照顾你家老三的。” 钱木木面上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虑却并未消除。 零一见状,拽下常年佩戴的腰牌,道:“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我在京城三王爷府上当差,这是代表我个人的一个信物。” “若是三年后你家老三不见了,或是缺胳膊少腿,你就拿着这个去三王爷府上找我,或是任意找一个人亮出腰牌,他都会为你向孟先生讨个公道的。实在不济你也可以去找厉临清,他在京中的权势不输我的主子三王爷。” 看着那黑曜发光的腰牌,钱木木也没客气,伸手拽到自己手心里,“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家孩子有个好歹,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零一嘴角衔着一抹笑,拍拍胸脯道:“嗯,尽管来找我吧。” 看着那张笑得极为自信的脸,钱木木扬唇笑了起来,如春风过境吹动着山间野桃枝,枝头花儿摇曳着洒落芬芳,沁人心脾。 零一眼睫轻颤了瞬,眼神呆愣。 她的美,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却是极为细腻、温和、又淡淡的,仿佛一汪温暖的泉水,将整颗心脏都给包裹住,暖和的叫人心中发涩。 “零一?”钱木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歪着头疑惑道,“你咋了?突然就发起呆。” 零一敛了敛眉眼。 “抱歉,方才走神了。” “你昨晚没休息好?”钱木木随口关心道。 零一揉着眉头,道:“厉临清的伤势比想象中要好得慢些,只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这两日我在安排启程前的事项。” 钱木木神色一滞。 “你也要走了?” 零一手一顿,放下道: “嗯,半月过去也是时候启程了,小石头那边你可有说好?” 钱木木眉眼垂着,叹了口气。 “那小子答应了,反倒是我这个当娘的舍不得,我就是想着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开始肯定会受很多委屈,而我又不能在他身边,一想到这里我就揪心。” 零一认真的想了下,极为诚恳的出主意: “你可以时常写信,关心他的吃住出行,小石头虽然叫小石头,可他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肯定能从你寄去的信件中感受到你关怀之意的。” “算了吧!”钱木木摆了摆手,“马车都要半个多月才能到京城,等我信送过去早就过了时候,关心迟到就好比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零一有些失笑。 “你这形容可真是......” 钱木木嗔了眼他。 “怎么?不恰当?” 零一抿唇,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闪烁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没有,很恰当。” “我那里还有一只信鸽,一会儿我给你带来,到时候你写信绑到信鸽的腿上就能送去京城,届时我会替你向小石头传达,我也可向你汇报小石头的近况,如何?” “这......”钱木木食指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舍不得拒绝,“这有点不大好吧,太麻烦你了,而且你去了京城中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为着我这点事儿耽误你......” 她突然灵光一闪,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样,我给你银子,算是拜托也算是给你的一点酬劳。” 零一眉头蹙起,眼神受伤。 “你这样真的很过分,我好意帮你,你却拿钱来羞辱我,早知如此我便该晚点出这个主意,叫你急些时候再说。” 钱木木眨巴眨巴眼,哭笑不得。 “不是大哥,我做错了啥?我就是图给钱拿个安稳,我给钱咋就羞辱你了?” 一时的情绪上头才说了那些话,零一转瞬间便冷静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抱歉,方才是我失言了。” 钱木木晃了晃脑袋。 “我感觉你没有失言,倒像是你心中的真心话。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说我很过分?我只是不想让你白辛苦一场,也是发自内心的想在你帮我忙的同时,回馈你一些物质上的感谢。”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好像在前些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虎子答应帮她打听武馆的事儿,她也是想用钱感谢,可那小子却说她太生分了。 在她那个世界里,每当她用金钱表达自己的感谢时,对方都会非常高兴。 为什么到了这里,两次都翻车? 凝视着那双布满疑惑不解的杏眼,零一叹道:“在我这里银钱轻如鸿毛,我用心待你,也是因为你先用真诚待我,可等到我真心待你时,你却想着用钱来回馈我,我会很伤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她面前,他莫名不想当个沉默者,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的误会。 钱木木愣了愣。 她单手抵着胸口,道:“我没把你当外人的意思。如果伤到你了,我跟你道歉。” 第308章 长辈的祝福 零一浅淡一笑。 “没事,我刚才有点过激,你别往心里去。” 看到零一露出惨淡的表情,钱木木莫名不是滋味,她收起银子,拍了下他的肩膀,爽朗的道: “咱们谁跟谁啊,相处这么久了都当你是家人了。刚才是我说话不对,我今晚多做两个菜,你来我家吃点,也算是我这个做朋友的赔罪,成不?” 零一心下一动。 “好。” “一会儿我去山上,砍两捆柴下来帮你烧火。” 钱木木闻声,刚要说不用忙活,可又想到零一刚刚说的话,话在嘴里打了个旋儿又咽下去。 “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许家凌收拾好东西,提着行囊走出来。 钱木木眼光余角瞥见,急忙走过去,“小凌,该带的东西应该都没落下吧?” 许家凌乖巧点头。 “都带了,我检查了两遍。” 钱木木有些忧愁,抚摸着许家凌的脑袋,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舍不得。” 许家凌埋进自家娘亲的怀中,使劲蹭了蹭,“娘,您等我,等我长大后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钱木木失笑一瞬。 “好,我等着。” 她松开这个怀抱,拍拍小家伙的脑袋,拿过他的小包裹,温柔道:“这一走就是三年,在走之前先去跟你爷爷奶奶,还有村长里正说一声,给他们磕一个,三爷爷也别忘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询问的看向孟钧。 孟钧顿首道:“尽孝应该的,去罢,我等便是。” 许家凌点点头,迈开腿跑了出去。 钱木木走进李丫儿的房里,丫儿临近生产,身子笨拙又很容易疲倦,此刻正在睡觉,她温声将人叫醒,说了下许家凌要走的事情。 李丫儿听得瞌睡瞬间没了,满眼惊讶的撑着腰起来,“三年啊,我得送送小凌。” 一分别就是三年,钱木木不想丫儿连这分别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听到丫儿说要送许家凌时,她赶紧弯腰给人穿鞋。 扶着李丫儿坐到院子里,钱木木扭头又将小石头和小齐给叫了回来。 一须臾的时辰,许家凌牵着自家小妹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大人。 许家二老,许秀阳,村长,里正,全百川,厉临清。 全都站在院子里。 许老太太眼中含着泪花,颇为不舍的抱住许家凌,苦巴巴的道:“我的孙儿哦,一走就是三年,你奶奶我三年都不见我孙儿......” 在决定送许家凌去学武后,钱木木就有跟老两口打招呼,在正式得知许家凌要走的消息后,心里虽然很不舍,但也知道这是为小凌好。 许老头拉了拉自家老伴的袖子。 “好了好了,你这样哭小凌还怎么舍得走?一把年纪了,不要叫小辈担心。” 许老太太撒开许家凌,跑到钱木木跟前抓着她的袖子,哭诉道:“大儿媳啊,我这心是真难过啊......” 钱木木掏出手帕,给小老太太擦着泪花,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 几个长辈分别从袖中掏出红封,多寡不一。 许老头道:“孩子,这是行路钱,好好收着,到了外面要照顾好你自己,别叫家里长辈担心。” 许秀阳道:“老早就知道你要走,可这真到要走了还怪舍不得的,你去了好好学,为你娘争口气。” 村长道:“这钱你守收着,外面用处多着呢,长辈给了行路钱,出门一切顺顺利利,万事大吉。” 里正道:“出门在外,多提防着点。” 全百川道:“我师父那么厉害,你作为她的儿子,将来肯定也特厉害,我没多少钱,这算一点心意。” 厉临清道:“小子,多为你娘想想。”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红封,许家凌有些举手无措,扭头看向自家娘亲。 钱木木点头道:“这都是长辈的祝福,快收下。” 许家凌依言,挨个收下。 每收一次,都不忘磕一个头。 到了全百川和厉临清这里,他用鞠躬代表了谢意。两人年纪不大,磕头也不合适。 道完别,孟钧适时站起身。 “该走了。” 钱木木赶忙道:“天色还早,不然吃个饭再走吧?” “我还有事要办,不可在此地耽误太久,要走了。”孟钧道。 “好吧。”钱木木眼底的光灭了一瞬,将手上的小包裹递给许家凌,再一次抚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学成是其次,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许家凌郑重点头。 “娘你放心吧,儿子会的。” 孟钧率先走向门外,许家凌紧随其后。 在走到院门口那儿定住脚,他扭过头环顾了眼从小住到大的屋子,对众人狠狠一鞠躬,随后便扭头往外走。 全程不敢看钱木木一眼。 孟钧将许家凌拽上马,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迎着风,许家凌的眼眶渐渐湿润,他抬袖一抹。 娘,等我回来。 儿子一定会为您争个锦衣玉食的! 望着那策马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拐过弯之后都不见了影,钱木木也不愿收回眼神。 “大儿媳,回去吧。”许老太太劝道,“小凌那孩子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好的,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等三年后接他回来。” 钱木木转头,埋进许老太太的怀中。 许老太太宛如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肩膀,最嘴上却呛呛道:“你也真是的,刚才小凌在的时候,你那脸镇定的不像他娘,现在倒哭上了,真是丢人。” 钱木木抬手,掐了下许老太太腰间软肉。 许老太太一惊,乍叫了声。 她笑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安慰你,你还要掐我!” 说着,她就要去打钱木木。 钱木木撒手,往旁边跑开。 她笑着道:“谁叫您说我丢人的,这是惩罚。” “好啊你,你这个当儿媳的今儿是要反了天是不是,敢惩罚我这个当婆婆的了!”许老太太撸着袖子,凶巴巴的笑怒,“你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才不站,我又不傻。”钱木木脸上扬着笑,跑进了院子里。 ...... 第309章 还没生呢 许家凌走后,许家也恢复了平静。 日子照常过着,平淡而普通。 钱木木上午忙完地里的活儿,下午也没再去许秀阳家,而是待在家里陪李丫儿。 “娘。”李丫儿扶着门框走出来,她肚子圆鼓鼓的,慢悠悠的挪着步子往院中走。 钱木木闻声,赶忙站起身去扶。 “想上茅厕?” 临到生产,丫儿的身子越发笨拙,连翻身起夜都需要帮忙,她这几日都是宿在她房里,贴身照顾。 “没有,就是想出来走走。”李丫儿笑着道,仰头放眼望去,晴空万里,天气颇好。 钱木木小心翼翼的将人扶着坐下,在旁道:“我已经给大连送去信,叫他这几日回来,此时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分别近一年,李丫儿心里惦记着自家男人,惦记得紧,在听到许家连快要回来时,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看着丫儿那嘴角压不住的上扬,钱木木眼中也卷起了一抹笑意,揶揄的道:“大连离家大半年,你一定很想他吧?” 被自家婆婆调侃,李丫儿满脸羞涩,却也没有否认,羞羞的点了点头,闷闷的道:“嗯。” 钱木木脸上的笑意加深。 “快了快了他就要回来了,你也快要生了,越是临近生产,你就越是要放松,千万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知道吗?” 李丫儿脸上笑意敛了三分。 “我知道的娘,您跟我说过,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所以我这阵子都不敢去想这个事情,我现在就想好好的等着肚子里娃发动,然后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说到这里,她灿然一笑。 “要是能像婆婆您这样,生个龙凤胎就好了,儿女双全,当家的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钱木木抿唇笑道:“男女都好,都是咱们许家的宝贝。” 李丫儿弯着眉眼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惆怅。 生两男最好,一男一女也好,但千万别是两闺女,不然的话......当家的一定会不高兴的,她也对不起婆婆这些日子对她的好。 婆婆三天两头熬鸡汤,奶奶也隔三差五送鸡蛋来,她吃掉了家里这么多的粮食,啥活儿都没干,要是还生出两个闺女,那婆婆和奶奶那边,她该怎么交代? 想着想着,李丫儿叹了口气。 瞥着那张脸上的愁色,钱木木只是默默拍了拍李丫儿的手背,早在丫儿怀孕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丫头的心结。 嘴上也不是没安慰过,可言语总归是单薄的,也是最无力的,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后,用实际行动证明吧。 也只有真正做到,丫儿才会放下心结。 微敞着的院门推开。 范玉安走进来,笑盈盈的打着招呼:“木木姐,丫儿。” “坐,快坐。”钱木木把腿边的凳子,推到范玉安跟前,“你今儿不忙?” 范玉安一顿,灿然笑道:“木木姐,你眼神可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家来了客人?” 钱木木往外头扬了扬下巴。 “早上出门干活儿瞅见的,站你家门口好半天,后来不见了人影,我想应该是进你家门了吧,下意识就问了这一嘴。” 范玉安勾唇浅笑了瞬。 “今早我家确实有人来我家,但后来又走了。”她话锋一转,道,“小齐那孩子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说起这事,钱木木就犯愁。 “情况有所好转,但依旧还烧着呢。” 许家齐的身子骨是几个孩子中最差的,每逢换季或是天气有点异变,就容易发热生病,或是起疹子。 这几天没下雪,转晴本来是好事儿,可那娃却发起了高烧,吃了药也好几天都没好。 “好好养着吧,我琢磨着应该是以前过了太久的苦日子,身体底子不好,才会季节一转变就各种毛病找上门来。”范玉安道。 钱木木有些羞愧。 “怪我,这怪我。” 范玉安惊了一下。 连忙摆手道:“这哪能怪你?你一个人拖着六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还能把他们养的这么好,真的已经很优秀了,所以木木姐你不必愧疚,是我说话没分寸。” 钱木木扯着嘴角笑了下。 也没跟对方争。 原身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的的确确给几个孩子造成很大的伤害,并且有些伤害是终生不可逆的,她想方设法也只弥补了一部分。 就比如,小齐那孩子。 她几乎每个月都会炖个十来次的鸡汤,每次赶集的时候还会买骨头回来熬,但就算是这样,小齐还是瘦了吧唧的,身上一点肉也没有。 小宝那孩子身子骨倒是补了起来,小石头就更不用说了。小复和小凌身子骨亏损的并不厉害,也在她天天做好吃的情况下,脸上逐渐肥润了起来。 就连后来进门的丫儿,身上也长膘不少。 虽说有一部分是怀孕的缘故,但也比刚入门时一副空骨头架子要好的多。 院门外,零一阔步走进。 “木木,我想跟你说点……” 话刚起了头,瞧见有其他人在,他微微颔首。 范玉安持礼回之。 零一这才又看向钱木木,温声道:“再有几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京城,小石头的行囊都收拾好了吗?另外,小齐怎么样了?” “收拾好了。小齐现在正在屋里睡呢。”钱木木道完又不免哀愁,“这一去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唉……” 范玉安在旁笑道:“你之前不老是嫌他闹腾,这走了之后你耳边应该会清净许多……啊,不对。丫儿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一出生,你只怕忙的两脚沾不着地,这个家到时候又该热闹起来喽。” 钱木木摸了摸李丫儿的肚子,笑应着说:“也是哈,我到时候一手抱着一个娃,直接升了个档次变成奶奶。” 李丫儿接着话茬:“娘,等我生产完,我会赶紧恢复好身体,把之前没干的活都给补回来,这样就算小叔子他们走了,你也不用承担太多家务活。” 钱木木嗔怪的瞥了眼李丫儿,没好气的道:“还没生呢,先别着急着琢磨干活的事。” 第310章 我好像要生了…… “是啊,你生产完肯定会很虚弱的,要是着急干活,以后身子骨可熬不住。”范玉安道。 三个女人说话,零一作为在场唯一的男子,又习惯了沉默寡言,对于女人家的话题,他完全插不上嘴。 特意来这里,他是想和钱木木说说话的,可三人聊的热火朝天,没有半点空闲下来的样子,他呆呆傻傻的坐了会儿,便站起身提出了告辞。 钱木木送着人到门口,道:“抱歉,刚才我们聊的太过火,都没有顾及到你。” “无事。”零一淡道。 见零一还没走,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钱木木想了想,又道:“小石头去了京城以后,就要麻烦你多多照看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我会竭尽全力助你的。” “放心吧,我会多加照看他的。”零一说。 他脚下踌躇了片刻,鼓起了万分的勇气,开口道:“我想说,你若放心不下小石头,可以随我一起前往京城,然后安顿好小石头之后,我再送你回来,你看如何?” 说完,他赶紧低下了头去。 生怕叫人看见他眼中的期待。 钱木木并未瞧见零一脸上的异常,也没有直视那双眼睛,她只以为零一是好心给出建议,当即就摇了摇头,道:“不要。” 零一怔忡。 钱木木眨了眨眼,没太看懂零一这个表情,她试图解释道:“丫儿眼瞅着就要临产了,我这几日连三叔家都不怎么去了,更何况还是路程要半月的京城。” 零一骤然回神。 “抱歉,是我说话不过脑。” 他真是该死。 他分明知道钱木木把李丫儿看的有多重要,何况事有轻重缓急,一个是可去可不去的京城,一个是关乎性命的即将临盆的产妇,任谁都会选择第二个。 “没有,你千万别这么说。” 钱木木安慰道:“我也知道你是好意想替我想到个解决办法,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 得了对方安慰,零一并没觉得多开心,反倒情绪极为低落,他勉强牵着唇:“我走了。” “好,你自个慢些。”钱木木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进院里。 隔壁张婶子突然冒出来,迈着小碎步凑近,做贼兮兮的道:“零一那兄弟又来了,他最近挺爱往村尾这边跑的。” “所以呢?”钱木木一脸的莫名其妙。 瞅着钱木木那呆头呆脑,完全没开窍的模样,张婶子瘪着嘴摇了摇头,“你说你这脑袋瓜,咋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的呢?”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钱木木扔下这句,走进院子里边。 张婶子紧随其后,挨着李丫儿坐下,瞧着丫儿的肚子,嘴上没把门的惊叹道:“奶奶的是真大呀,跟你娘当年怀双胞胎的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就挺震撼的,不过你这胎你跟你娘当年一样,应该也挺稳。” 李丫儿并未介意张婶子的粗嗓门,眉眼弯弯笑的很开心,“借婶子你的吉言。” “你别看她这张嘴平时咋咋呼呼,有时候还是挺灵验的。”钱木木抓了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道。 “啥?啥意思?我这嘴咋咋咋呼呼了?”张婶子探着身子,也不去抓盘子里的瓜子,反倒从钱木木的手里抢吃的。 “你那嘴本来就是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一惊一乍老把我吓一跳……干啥?哎呀盘子里有的是。”钱木木半推半嚷,迁就着把手里的瓜子都给了出去。 “木木姐,我的呢?”范玉安也跟着起哄。 “娘,我也要。”李丫儿张口讨要。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拿着盘子挨个分了一把,“吃吃吃,都吃。” “要我说呀。”张婶子吐了一嘴瓜子皮,扯起了闲话,“木木你也别逃避,那零一挺好的,长的魁梧看着也挺有钱,而且对你还挺真的,你没瞧见他天天往村尾这边跑,多殷勤呀。” “这话你在我这儿说一下就行了,可别传出去啊。”钱木木说的漫不经心,却带着敲打警告的意思。 “你放心,我嘴严实着呢。再说你的事儿,我哪可能到处去宣扬?”张婶子嘴里打着保证,还不忘嗑着瓜子。 范玉安咬了咬嘴唇,略带瑟缩的看着钱木木,“木木姐,我能说说我的想法不?” 钱木木挑了挑眉。 “你还真是入乡随俗,来了这里后也开始扯起了八卦。” 范玉安扬着唇笑了笑。 “实在无事可做,就多分出了些心思关注起了有趣的。” “关于零一,前几天我看见村里好几个年轻小姑娘,围着堆儿的对他抛媚眼呢,我还瞧见个别的有夫之妇也对零一流露出异样的心思。” “你瞧瞧你瞧瞧!”张婶子立即的道,“零一这样健硕魁梧的男子,在咱们村可是块香饽饽,你得趁着人家对你还有意思的时候,赶紧拿下。” 钱木木眼中未起波澜,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优秀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小齐的干爹看,都是一家人,我可不想把关系整的乌糟。” 张婶子满脸狐疑。 “你真没那意思?” “确实没有啊。”钱木木眼神清澈,回答的也很干脆,“零一人很好,只是我把他当家人。” “唉嘿……”张婶子有些唏嘘。 她苦口婆心的道:“眼瞅着几个孩子都送了出去,你也差不多该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了,总不能真的为许秀才守寡一辈子吧?你想想你老了以后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呀。” “可怜啥?”钱木木眼神疑惑,“小凌他们说给我养老,我还等着老了吃香的喝辣的呢。” 老一辈谈论自家婆婆再嫁的事情,李丫儿作为儿媳不好过多掺和,只默默的听着。 在听到自家婆婆说,老了要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下一秒神情突然一变,她皱起了眉头,双手捧着肚子,震惊又有些不确定的道:“娘,我我我好像要生了……” 钱木木一惊! “快!快进屋。” 她扶着李丫儿胳膊,张婶子也在旁边帮忙,把李丫儿给挪到房里边,安置在床上。 第311章 生产危险 “我去叫许产婆来!”张婶子说完就跑了出去。 钱木木一边给李丫儿调整着姿势,让她稍微舒服一些,一边扯着嗓子冲窗外喊:“安安,叫小石头回来!” “好!”范玉安在院子里应完,跑到院门外田坎旁,扬声喊着许家石。 许家石在田间和剩饭小桂子他们正玩的开心,听见范玉安急切的喊声,顿时察觉出家里面可能出了什么事,他连忙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跑到家里边,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道:“娘,娘,发生啥事了?” “赶快去锅里边烧热水,一定要多烧些。”钱木木道。 “好,我这就去。”许家石转头去了厨房。剩饭和小桂子他们也跟了来,帮着一起搬柴生火。 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真到要生,在李丫儿阵痛过去后,钱木木稍微松懈了下,问:“丫儿,能吃得下东西吗?” 阵痛刚刚过去,李丫儿觉着浑身不舒服,心里边实在不太想吃东西,但又想到生孩子会消耗很多体力,她勉强着点了点头。 “娘,您拿来吧,我吃。” 钱木木闻言,当即去自个房间里拿了些能量糖过来,往李丫儿嘴里塞了两颗。 “你含着就成,不用嚼。” 李丫儿虚弱至极,只微微的点了头,双眼闭上,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可没过一会,她脸色逐渐的扭曲起来,嘴里发出阵阵呻吟,痛的有些受不了。 钱木木坐在旁边,只能不断的安抚。 许产婆来的很快,检查了下李丫儿宫口,对钱木木道:“还早着呢,你先在这陪着,我去瞧瞧水烧好了没。” “你去吧。”钱木木嘴上答声,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李丫儿。 许产婆去厨房转了一圈,又回来看了下,剪刀跟布子小衣服全都准备的很齐全,能看得出许家对这即将诞生的小婴儿有多重视。 看着钱木木那眼也不眨的严肃表情,许产婆在旁边宽慰道:“不要搞得这么紧张,还没到时候呢就这么慌,那真到生产的时候那你不得晕过去?” 钱木木顿了下。 也发觉自己有点太过紧张了,她一紧张的话,搞不好丫儿也会跟着慌起来。 她清了清嗓,镇定的道:“这不是第一次当奶奶,没经验嘛。” 许产婆被逗的大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道:“你搞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你生呢。” 她正了正神色,又道:“小许李氏胎位挺正的,一会儿生产应该会很顺利,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打开,得稍微等等而已。” 钱木木闻言一笑。 “嗯,我知道。” 也算是她唯一欣慰的事情。 “啊!”李丫儿痛的忍不住惨叫,面容狰狞,额头上浮了层薄薄的汗水,她紧紧攥着自家婆婆的手,“娘,好疼啊,真的好疼……” “深呼吸用力深呼吸,不要怕,我在这里,丫儿不怕啊,咱们不怕,等你生产完你想吃啥我都给你做,什么排骨、辣子鸡……”钱木木回握,不断的安慰着。 阵痛反反复复,宫口终于张开。 许产婆在旁教着李丫儿该如何使力,钱木木则是握着李丫儿的手,想要借此给她一些力量。 光阴消耗,等到第一声啼哭响起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是个小闺女,哭声洪亮。 肉嘟嘟的,很是讨喜。 许产婆把婴儿的脐带剪断,简单收拾了下用小棉被裹上放到旁边,接着催促李丫儿用力。 生下一个,李丫儿已用了大半力气。 在听到许产婆说肚子里还有第二个时,她眼一翻无力感从脚心蔓延至头顶,心累的眼眶泛起了泪花,心酸至极。 钱木木抿着唇,捏着手帕为她拭泪,哽咽着安慰:“快了快了,丫儿,我在呢我一直陪着你,别怕嗷咱们生完了想咋样就咋样,想吃啥吃啥。” 李丫儿含泪看着自家婆婆,哑声道:“娘,你可不可以给我做腊猪蹄,我想吃了。” “吃!想吃多少吃多少!”钱木木立即道。 李丫儿灿然一笑。 “那儿媳为了这顿猪蹄,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她咬着牙,暗暗使劲。 第一个胎儿还算顺利,按理来说第二个应当也会比较顺利才对,可半个时辰过去了第二胎也没生出来,下面的血倒是越发的多了。 钱木木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么长时间生不下来,危险指数会非常高。 果不其然,在李丫儿虚弱喘气的时候,许产婆拉着她到门旁,小声催道:“你快想想办法,小孩儿的一只脚先出来了,另一半卡在里面,这根本没办法拽, 再耽误下去胎儿怕是会......” 许产婆极为避讳的,没有提晦气的字眼。 钱木木却听了个明白。 她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一会儿我给丫儿肚子做顺摸,你把胎儿的脚慢慢往里推,记住,一定要慢,千万不要突然就推。” 许产婆咽了口唾沫。 “嗯,我都听你的。” 钱木木掀开被子,观察了下那只冒出来的小脚丫,心中略有了成算。 她撸起袖子,打开床头柜上的护手霜多抠了些在手上,揉搓着放到李丫儿的肚子上,缓缓的顺时针揉着,动作轻而缓。 胎儿在肚子里,慢慢的向上移动。 钱木木掌握着手上力道,嘴上断道:“就现在,慢慢的。” 许产婆轻轻的往里推,连呼吸都跟着轻了起来。 冒出来的小脚丫,在四双手的配合下渐渐缩了回去,情况在好转,可钱木木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胎位调整好,钱木木走到床头,握着李丫儿的手,温柔的道:“丫儿,咱们再加把劲,马上就结束了。” 李丫儿累的眼神迷离,气若游丝。 “娘,还没结束吗?” 钱木木扯着嘴角,强笑道:“快了快了,马上就结束了,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李丫儿眼睛睁开了些,调整着呼吸,渐渐使起劲儿。 这一次,几乎没费太大的劲儿就生了下来。 只是,没有哭声。 心肺也没有半点起伏。 第312章 只生了一个 许产婆提着一颗心,倒抓小婴儿的双脚,快而使劲拍打着小屁股,拍到泛了血也不见半点动静。 钱木木挤开许产婆,用两个食指给小婴儿做心脏起搏,过了许久也依旧没有起色。 钱木木与许产婆的目光,齐齐落在小婴儿的小铃铛上。 两人又扭头,面面相觑。 沉默在空气中流窜。 “娘......” 一声弱叫响起。 钱木木深呼吸了一口气,笑着走过去,夸道:“丫儿,你好棒!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辛苦了。” 李丫儿脸色惨白,虚弱的衔着一抹淡淡的笑,她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张嘴问:“孩子长得好看吗?娘你喜欢吗?” “喜欢!”钱木木抢着道,“喜欢的不得了,我家丫儿就是厉害,给咱们许家又添了一个子孙。大连看到你给他生的孩子后,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太过疲累,李丫儿只听到了婆婆言语间的欢喜,并没有听出话中的异样,她稍微放下了心,“那就好。能让娘您喜欢、当家的高兴,那我也不算辛苦白费。” “孩子我抱出去了,你先好好休息。”钱木木嘴上道,冲许产婆使了眼色。 许产婆赶紧笑着道:“是啊,你刚生产完得好好休息,让你婆婆给你收拾干净,你先睡上它一觉,明儿个就能见到你的孩子了。” 李丫儿眉眼弯弯的,扬着温柔笑,“好,我好好睡一觉了再给孩子喂奶。” 钱木木走到外面,叫来许老太太和张婶子。 许老太太张口想问宝宝的事儿,却被钱木木给打断,她一脸纳闷,小声道:“咋了?” “情况有点复杂,总之您先别说话,什么也不要问。”钱木木严肃道。 这还是第一次瞅见大儿媳这么严肃的样子,许老太太也不禁跟着捏起一把汗,噤若寒蝉的走进屋里。 三人一起帮着给床单被罩换了一套干净的,又把李丫儿下面给收拾利索,换了套干爽的衣裳后,才给盖上被子。 “丫儿,我让小宝在这儿陪你,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叫小宝来跟我说,我就在堂屋。”钱木木趴在床头,轻声叮嘱。 “娘您去吧,我没事的。”李丫儿脸上的笑意不落,显然开心愉悦的紧。 钱木木转头拉着许小宝,道:“小宝,你就在这里陪你嫂嫂,别出声吵到你嫂嫂知道吗?” 许小宝乖乖点头,糯叽叽的道:“好~”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钱木木转身出了屋子,瞥了眼厨房,还亮着。 小石头和剩饭、小桂子都在里面。 她收回眼神,走到堂屋里。 许家二老一直没走。 许产婆也在。 许老头想要抽口旱烟,又想到刚出生的孩子,他烟杆掏了出来又放进去,默了默,道:“是这孩子没福气,不怨丫儿。” 看着裹在小被里李浑身乌紫的孩子,许老太太总算明白钱木木方才为什么会那么严肃了。 她捂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一手拍着大腿,叫道:“真是造孽哟......” 许产婆把哄睡的小闺女,放进唐乐安事先准备好的摇篮里,转头小声道:“我看,还是瞒着点小许李氏比较好,刚生产不宜情绪波动过大,作为一个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孩子刚出生就......” 她刹住话茬,过了片刻才又道:“况且走的还是个带把儿的,小许李氏一旦自个开始琢磨,就会越陷越深,搞不好脑子都要琢磨出个啥毛病来。” 这话一出,三人纷纷看向钱木木。 钱木木缄默。 过了好久。 她启唇道:“丫儿只生了一个。” 三人恍然了瞬,齐齐点头。 钱木木吐出一口浊气,牵扯着僵硬的脸皮,“好好收拾下吧,马上就要天亮了,让孩子们看见也不好。” “安置在哪儿比较好?”许老太太问。 “就在后院吧,要是抱出去让村里谁看见了,话传到丫儿耳朵里,瞒了等于没瞒。”钱木木说着,抱起桌上的孩子,走出门往后院去。 许家二老和许产婆拿着锄头,跟在后头。 来到后院,找到一处角落。 三人奋力挖着,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娘,娘,你在这里吗?” 是许家石的声音。 钱木木心下一惊,把孩子塞给许产婆,快步走了过去,笑得极为勉强,推着许家石去前院。 “小石头,你怎么突然来后院了?” “大嫂房里没动静了,我就去你房里瞧了下,小侄女好可爱啊!”许家石兴奋的道。他抓了抓脑袋,疑惑的问:“不过怎么只有一个娃娃啊,不是说有两个的嘛?” 说着,他突然就瞥见许家二老和许产婆蹲在那里,似乎在忙活什么,虽然黑乎乎一团,可是却能隐约分辨出来。 “爷爷奶奶,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呢?”他说着就要走过去,却被钱木木给拦住。 “那是因为——”钱木木卡了下壳,张口胡诌道,“你嫂嫂说想吃萝卜炖鸡,你爷爷奶奶在帮着我弄呢,哎呀你快去烧水,待会儿我要杀鸡,多烧些!快去!” 说到最后,因为紧张钱木木的声线都跟着拔高了。 许家石眼中掠过一丝涟漪,察觉出异样,却没多问什么,只“噢噢噢!”个不停,跑着回了前院。 赶走许家石,钱木木的心骤松,转头拿起锄头卖力的挖。 许家二老也加快了速度,这事儿叫越多人瞧见越不好,还是快些做完比较稳妥。 一心忙着埋头挖土的几人,并未注意到茅厕门那儿的缝隙,许家齐呆呆的透过小缝,将全过程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 天大亮。 村尾许家。 厨房里香味四溢,炖鸡的香气浮漫着。 钱木木靠坐在灶孔前,眼睛眯着打盹儿。 “娘。”许小宝走进来,抓着钱木木的手臂轻摇了摇,熬了一晚上没睡,声音软软的带着些许沙哑,“嫂嫂说她肚子饿了。” “啊?啊好。”钱木木站起身伸了个拦腰,她摸了摸许小宝的脑袋。 “我们家小宝辛苦了,你快去睡吧,其他的交给娘。” 第313章 昧着良心 许小宝打着哈欠。 “好,娘那我去睡了哦。” “去吧去吧。”钱木木说着掀开锅盖,往鸡汤锅里面扔一把小青菜烫熟,捞起来放入碗中,又准备了一碗红枣紫米粥。 放在托盘上,端着到李丫儿房里。 李丫儿坐在床头,面容间还有些疲倦,但精神气儿恢复了些,瞧见,自家婆婆走进来,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娘,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啥呀,身子好些了吗?”钱木木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边,又给李丫儿调整了下靠背的枕头,“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得赶紧跟我说,千万别瞒着忍着。” “儿媳知道。”李丫儿一边答着,一边拿起筷子夹青菜吃,生产耗费精力太久,她昨天肚子就饿的不行,只是实在困的很,一倒头就睡到了现在。 瞅着李丫儿狼吞虎咽的,钱木木劝着说:“慢点吃,进食太快了容易噎着。” 李丫儿“嗯嗯”的点头,嘴上说的却半点没慢下来,似乎真的饿太狠了。 一碗粥、一碗烫青菜全都吃下肚,半点实感都没有,李丫儿揉了揉肚子,舔着脸笑道:“娘,我还想吃。” “咱们缓缓,少量多次的进食,你这样吃太快太多,身体会很难恢复的。”钱木木道。 李丫儿眼中顿时泛起了泪,委屈又自责的道:“娘,对不起,我不该吃这么多的,我明明知道家里面粮食不多了,却还这么不节制,对不起,娘……” “哎呦!”钱木木眉眼间生了点点怒气,轻轻的拍了下李丫儿的脑袋,“你这脑袋瓜想啥呢?!家里面粮食多的很,锅里边也还炖着鸡,不是我不给你吃,是你一下子吃太多了对身子不好,等一会儿的你肠胃缓和一下,我再给你端第二份,好不好?” 落在脑袋上的巴掌并不重,反而带着说不清的温柔,李丫儿生产过后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她抹干眼泪,脸颊红红的,似乎有些嫌丢人的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咋了,突然眼眶就红了起来,明明娘你对我很好,我也没受什么委屈,但就是想哭。” 钱木木抿着嘴唇,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就像是对自家的闺女一样。 “正常正常,你刚生产完情绪不稳定,收到一点点的波折和拒绝就很容易影响到心情,等慢慢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好了。别怕,你生的孩子很可爱,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辛苦了。” 李丫儿眼眶赤红,感动的又要掉眼泪,她害羞的忍住,声音沙哑的道:“我想看看孩子,娘。” 钱木木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扯着嘴角的笑。 “好,我这就去给你抱来。” 李丫儿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期待。 “我先把盘子端出去。”钱木木嘴上说着,端起托盘走到厨房放下,转而进入堂屋里,抱起睡得正香的摇篮里的小婴儿。 她沉了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咬着牙走进左耳房,脚在踏进去的那一刻,她笑着说:“你快瞧,多可爱呀。” 话音落地,钱木木把婴儿放到床边。 李丫儿眉眼间染上了笑,用手背去蹭小婴儿的脸颊,动作轻轻的、柔柔的,生怕伤到。 她瞧着,眼中的笑越来越深。 “真的好可爱。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居然是我生出来的,娘,你瞧这眉眼长的多秀丽啊,跟当家的眉眼很像,以后肯定是个很听话又乖巧的女儿。” 钱木木脸上挂着笑,道:“确实挺像大连的,五官长的漂亮,现在光是这么瞧着就觉着是个美人胚子,以后等长开了还不知道要夺走多少小伙子的心呢。” 李丫儿似乎看不腻一般,指尖随着视线在小婴儿的脸上来回游走,犹如得到一件珍惜的宝物,疼惜和怜爱是浓雾一般笼罩在那双眼眸之中。 这是她生的女儿,她一定要好好抚养,把她教成一个听话乖巧,又懂事的女孩。 她一定可以的,像婆婆那样温柔细心。 她要让她的女儿,一辈子都幸福安康。 看了许久许久,她突然想起的问:“娘,还有一个孩子呢?怎么不见您抱来?” 钱木木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佯装不懂,有些懵懵的问:“什么孩子?孩子不就在你眼前嘛,咱们家不就你一个怀孕生孩,那还有什么别的孩子?” 李丫儿眉头蹙了一下。 “不对呀,昨晚生产的时候,娘你跟我说让我再用力一次,不就是说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吗?而且之前你给我把脉的时候,也说是双生胎,怎么生完了变成一个了呢?” 越说,她心里边越是疑惑。 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想,在心中浮现。 她微微张唇,惊恐又迟疑的问:“娘,你应该不会把另外一个孩子送人了吧?” 钱木木蒙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又耐不住心里边好奇,她张口问:“你是怎么联想到这边的?说一下。” 李丫儿老老实实的道:“因为家里面粮食不够,地里边收成也没指望,我又生了两个闺女,家里边养不起,你就把另外一个孩儿给送走了,但你怕我伤心,然后想出了这么个借口对吗?” 在那么一瞬间,钱木木甚至在想,要不要就这样承认算了,这样说不定丫儿还能稍微能接受一点。 可一旦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孩子的存在,丫儿真的能够放下心思,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吗…… 话语在嗓间千转百回,钱木木眼眸一转,道:“你大概是昨晚生产太累了,导致意识迷迷糊糊的,但你确确实实只生了一个孩子。” 李丫儿眼中的疑惑并未解开,执着于想要一个真相。 “那娘你给我把的脉,怎么说?” “我的医术不精,把脉时有出错再正常不过,对不起啊丫儿,都怪我没有本事,害得你期待这么久,结果希望落空。”钱木木昧着良心的道。 听到自家婆婆这么说,李丫儿哪里还舍得再追问下去,当即就摆了摆手道:“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第314章 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李丫儿咬了咬嘴唇,道: “我只是心里边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少了一个孩子。因为这也不是吃一顿饭,或者是穿不穿衣服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是一个孩子呀,我就想问个清楚。” “我知道,我都明白的。”钱木木忍着心里边的涩意,极为真诚的道,“但我是你的家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李丫儿笑着点了点头。 “嗯,娘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心里边有数的。没有就没有吧,大概真的是我生产太累,脑子晕晕乎乎的可能也没弄清楚,才以为我生了两个孩子。” 钱木木心里边愧疚,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拉着被子给李丫儿盖上,“你再休息会儿,待会我再给你端吃的来。” “好。”李丫儿慢慢缩缩的躺下。 蹑手蹑脚的将房门给关上,钱木木走到院子里,眼光余角瞥见院门口那儿,有个脑袋往里边瞅。 “喂,干啥呢?” 院门口那儿的脑袋缩了下,马阿妹使劲扯着衣角,跨过门槛走进来,咧着嘴角笑:“大嫂,听说你家大儿媳生了,她那肚子大的一看就知道怀的是两个胎,是生的一男一女,还是两个男娃?” 她神情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接着又道: “今年这收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好,你们的旧粮食应该也吃差不多了吧,这么多孩子要养,你负担肯定很重,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要不把一个孩子抱给我养?” 不想跟马阿妹说太多,钱木木面色冷冷的回绝:“没这个打算,你赶快回去。” “大嫂,我家啥情况你也知道,我就想要个孩子。”马阿妹态度诚恳,很认真的道。 “你家大连还年轻,小许李氏身子也挺好的,他们以后还能生更多的孩儿,可你瞧瞧我,我都年老色衰了我家那口子也不行,我就想有个传宗接代的,你成全我行不行?” 看马阿妹这么执着,钱木木叹了口气,直言道:“你回去吧,我家丫儿就生了一个孩子,是个闺女,不是传不了宗也接不了代。” “大嫂你这不至于吧,不想抱给我养还要撒谎。”马阿妹笑着摆了摆手,也不跟钱木木再磨蹭,一个箭步走进李丫儿的房里边。 扯开小婴儿的棉被,看到下面光溜溜的,她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喃喃的道:“真是个丫头啊……” “你干什么?!”李丫儿本来就没睡着,被这么一吵,她攥着被子给小婴儿裹上,皱着眉头凶,“四婶,你干啥扒我闺女衣服,要是着凉了咋办?” “啧!就一赔钱货这么急干啥?”马阿妹撇了下嘴,满眼不屑的走出了屋。 “诶!你!”李丫儿气得要起床去理论,却被钱木木给摁着肩膀躺了下去。 钱木木追出去,一脚踹马阿妹屁股上。 马阿妹踉跄了几步,捂着屁股有些恼火,扭头看向钱木木,“大嫂,你踹我干啥?!” “管住你的嘴,下次再这么说,我撕烂了它!”钱木木扬手吓唬,凶巴巴的。 马阿妹揉了揉屁股,一场期待落空,没心思去跟钱木木吵嘴计较,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现在马阿妹这人变化还挺大,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又看着挺正常,都不知道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不过别人家的事儿,她也没心情去管。 钱木木走进院里,将院门给关上。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好几天。 期间许家二老来看了几次,每次都会捎带点东西,全是自个田里种的,或是从牙缝里抠出攒下来的,虽然不贵重,但心意却是浓浓的。 范玉安也断断续续的送来各种小衣服小帽子小虎鞋,还送了一些滋补身子的食材。 二老和范玉安都是送给李丫儿的,钱木木没有贸然拒绝,全都收下后做给李丫儿吃。 李丫儿从开始的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只生了一个孩子,到慢慢的将全部精力都转移到刚出生的小闺女身上,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这天。 钱木木把昨儿个脱下来的衣服和尿片,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 忙活完家里面的活,她把盆子捡到一边,搓着手笑眯眯的走进李丫儿的房里,“快快快,快让我抱抱。” 钱木木小心翼翼的,托起小婴儿的脑袋,挤眉弄眼的逗着:“乖乖,我的小乖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奶呀~” 李丫儿坐在一旁,头顶带着一条毛绒抹额,笑道:“娘,丫头也出生好几天了,这名儿您看定啥合适?” 钱木木一边逗着小婴儿,一边嘴上道:“大连是一家之主,又是咱们家这个小疙瘩的爹,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等他回来了再做决定吧。” 李丫儿想了想。 “也是。怀着这孩子的时候当家的就不在,名字还是由他来取比较合适。” 钱木木抱着小婴儿,对李丫儿道:“你昨晚都没好好休息,我把孩子抱出去了,你趁着这会儿赶紧好好睡会。” 李丫儿眼底乌青,闻言慢慢往被子里躺,一边打着哈欠。 “行,我趁这会儿补个觉。” 钱木木抱着小婴儿往外走,顺带着把门也给关上,走到堂屋里。 她温声耐心的哄着,小婴儿渐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极为小心的放进摇篮里,盖上被子没有吵醒,钱木木松了一口气,转身差点撞上许家石。 钱木木的心都惊了一下。 “你站我背后干啥?吓我一跳。” 她说着,往外走去。 许家石跟在后面,有些犹豫。 “娘,你给我个实话,那天晚上你们在——” 话音还未完,就被钱木木给捂住了嘴。 钱木木眼神一厉,将许家石给吓得愣住。 看着小家伙一愣一愣的表情,钱木木敛了敛眸子,压低了嗓音,尽量温和的道:“小石头,跟娘保证好吗?不要把你那天看到的说出去,一个字都不要再提,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许家石的嘴巴被捂住,他只能闷闷的嗯嗯嗯。 第315章 许家连回来了 钱木木这才注意到,赶忙把手放下。 许家石夸张的呼了一口气。 “娘,你要捂死我呀。” 拍了下许家石的脑袋,钱木木道:“谁叫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跟你说的都记着啊,嘴巴严实点。” “知道了啦。”许家石抱着脑袋揉了揉,眼咕噜转着,也没有再多追问,心里边却在暗暗的琢磨着。 娘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又还是发生在大嫂生产完以后…… 他记着之前娘一直说,大嫂怀的是双生胎,可大嫂生完之后,却只有一个小侄女,另外一个所谓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娘和爷爷奶奶,还有许婆婆,大晚上的不去看小侄女,也不去看大嫂,反倒都去了后院……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后院肯定是埋了什么东西。 至于埋的什么。 那估计…… 想到这里,许家石莫名有些毛骨悚然,身形抖了抖。 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绝对不能再琢磨下去,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大嫂。 大嫂要是知道了,那肯定会出事儿的。 看着小家伙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都不用花心思想,也知道肯定是在琢磨什么,钱木木舔了舔唇,道: “小石头,再过几天你大哥就要回来了,这几天零一在预备着要启程,你这边也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啥也没准备好。” “你俩这行程有点撞上了,要是能碰上你大哥你跟他打个照面就行,别乱说话。要是碰不着面,我会跟你大哥说的。” 说到这个要走的事儿,许家石情绪顿时有些低落,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的道: “这件事确定下来后,东西我就都收拾好了,就放我枕头旁边呢,要走的时候直接拿上就行。” 钱木木双手捧着那肉嘟嘟的脸颊,使劲揉了揉。 “我让你去也是有我的道理,听娘的话,去了之后好好学厨艺。刚去的时候手脚麻利点,人际关系处好了你路子才能走得开。” “是啦是啦,我知道了。”许家石答的有些敷衍,情绪全都摆在了脸上。 钱木木有些失笑,使劲挼了挼许家石的脸颊,也不再去管他闹别扭。 “小齐的发烧药吃完了,你好好看家,我去你三爷爷家拿点药。”钱木木道完,扭头就出了院。 六月的天,艳阳高照。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稍微稳定了点,这几天都是大太阳,地里边的农作物生长的情况也不错,放眼望去一片翠绿。 田间,好些忙碌的身影。 钱木木沿着小路走了段,随即便沿着田坎往村子里边走,径直来到许秀阳家。 进去就撞见许菊花。 她眼角抽了抽,一言不发的从旁边绕过去。 许菊花却双手环胸,故意扬着声儿道:“哟!这不是村尾许家婶子嘛,这咋突然眼睛有了毛病,变得看不见别人了啊。” 今儿个没遇见什么糟心的事,钱木木心情还可以,不想跟这种人起什么争执,权当没听见一样的往里面走。 许菊花却好似粘上就甩不掉的狗尾巴草,跟着走在后边,嘴里边嘲讽道:“听说某个人的儿媳妇生了个闺女,哎呦呦呦!怀的时候跟个宝贝一样护着,结果最后就生了个没什么用的赔钱货,真是报应啊。” 话音刚落,一耳光呼啸而过! 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钱木木嘴角一歪,嗤笑着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嗯?” 许菊花捂着被扇肿的脸颊,气着咬牙道: “就是报应,这就是你苦心算计,串通村长里正把我塞给许阿春的报应!你不会知道的,跟一个恶心至极的人呆在一个屋檐下,是多么窒息的一个事情。” “我恨你,我也恨村长和里正,尤其是里正,他当初拿赶我出村的这个事情来威胁我,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早晚有一天我要看着你们所有人都遭到报应!” 钱木木面色淡淡的,眼中毫无波澜。 “大清早的戾气这么重,难怪你眼底下乌青,夜里盗汗,肝火这么旺,身体没有毛病才怪。” “我有什么病,关你什么事?”许菊花冷冷的斜了眼钱木木,大步走到全百川的跟前,“给我把脉。” 看了眼自家的师父,全百川指了指跟前的凳子,“你坐下,手拿出来。” 许菊花拽的二八五万,屁股一坐,手搭在脉诊上,“我跟你说,你可别因为我跟钱木木有恩怨纠葛,就敷给我乱开药,认真点听到没有?” 全百川听的眉头皱起,带了一丝不悦的道:“我还是有点医德的。” “哼!那样最好。”许菊花道。 全百川无语凝咽,求助的看向自家师父。 钱木木摊手耸了耸肩,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转头绕进柜台里边,抓起了药。 一共抓好两副药,钱木木提着进去跟许秀阳打了声招呼,随即便回了家。 ……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几天。 这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 钱木木就已经起了床,连自个儿都还没有收拾,先去李丫儿的屋子里,把小婴儿跑到堂屋里面,换上干净的尿片,随后放进摇篮里面,让小婴儿自个玩。 紧接着才去厨房里面生火烧热水,一边洗漱,一边思索着今早该做什么早饭。 正想的入神,三个孩子也起床了,乖乖的洗漱完,便开始帮着干家里的活。 院门那儿,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钱木木在厨房里边忙着做早饭,听见敲门声,她歪了歪脑袋,瞅着门口那儿。 “谁呀?这大清早的。” “不知道,我去看看。”许家石说着扔掉手里边的柴,从灶孔那儿站起,跑到院门口取下门闩拉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久违的脸。 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许家石整个眼睛都亮了,眼中顿时升起数不清的欢喜,扭头大喊:“娘!大哥回来了!” “啥?!”钱木木闻言一惊,急忙扔下锅铲跑了出来,瞅见真的是许家连,她高兴的无以复加。 第316章 死脑筋 许家连大步走过来,跪在钱木木的跟前,嗓音沙哑的道:“娘,儿子不孝,离家这么久才回来一趟,您在家操劳一定很辛苦,都是儿子的错。” “说什么傻话?”钱木木眼中含着温柔,抚摸着许家连的脑袋,“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肯定吃了很多苦头,快点起来,跪着干什么。” 说着,她拉着许家连站起。 许家连抹了一把眼里的泪,从胸前的衣襟里边掏出一个钱袋,塞进自家娘亲手里,“娘,这是儿子这些日子里挣到的钱,都交给您。” 钱木木当即就给拒掉了。 “这是你在外面挣的钱,你回到家了当然得交给你自己媳妇儿,要给我干啥?我可不要。” “您是一家之主,挣的钱当然得给您。” 许家连态度很是坚决,“丫儿就算我给她,她也不敢收。” “你这话说的……” 钱木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直接把话题转移,“丫儿就在房里边,你去瞧瞧。” 许家连摇了摇头。 “不着急,孩子在哪里?我看看孩子。” 钱木木眼中的光微凝了一下,抬手指了下堂屋,“昨晚孩子哭闹的厉害,丫儿照顾了一晚上,已经累的睡着了,我把孩子抱堂屋的摇篮里了。” 许家连听到李丫儿熬夜照顾孩子累的睡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反而张口问:“生的男娃女娃?” 听到许家连主动问起,钱木木将心中越发浓烈的异样给压下去,与之相对的,相见的喜悦也被冲淡了许多。 “女孩。” 许家连又问:“只有一个孩子?” 钱木木点了点头。 “对,只有一个。” 许家连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 钱木木再也忍不下去,眉头紧蹙。 “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许家连微微愣了下。 “娘,我怎么了?” 钱木木白眼一翻,没好气的道: “还问我你怎么了,你刚才啊的一声,你心里边想啥说出来给我听听。” 许家连抿了下嘴唇,脸上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打马虎眼的道:“我之前在信里边看到说,李氏是怀了两个的,我才惊讶了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娘,您别生气。” 钱木木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冷冷的笑了声。 “许家连,出去这么久回来,都学会跟我打哈哈了呀,本事见长,不错嘛。” 许家连顿时有些慌了,他摇着头,摆手道:“不是的,娘!我只是不想惹您生气,我没有跟你打哈哈,我是真的有点惊讶。” 钱木木也不想使劲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双手叉着腰,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那好,你说说,听见是个女孩的时候,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还能是想什么,失望呗。” 许家连几乎没有过大脑,也不敢再瞒下去,刚回来把自个娘亲给惹毛了,要是再像刚才那样,娘指不定都要赶他出去了。 “我是家中长男,当然会想要第一胎就是个男娃,这样咱们家的香火也算是延续下去了,听见是个丫头,失望好像也算正常吧?” 钱木木眼眸眯起。 “仅此而已?” 许家连突然揉起自己的肚子,苦着脸道:“娘,我这两天连着赶路,都没好生吃一顿饭,家里面有什么吃的没?先给我垫吧一口,太饿了实在是。” 顷刻间,钱木木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将那抹神色给压下,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锅里边正在熬粥,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好嘞!那我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去山里边砍一捆柴回来。”许家连说完,转头就进了自个的屋子里,换上以前在家里穿的补丁衣。 等到钱木木走出厨房,许家连都已经拿上柴刀,和许家石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钱木木站在厨房门口,愁眉苦脸的琢磨了下,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小子,以前就执拗,这出了趟远门之后不仅执拗,还跟我玩起了心眼,唉……” “愁啥呢?” 张婶子手上捏着一把菜苔,从院门口那儿走进来,“在外边就听见你唉声叹气的,刚才我瞅见那个人,是你家大儿吧?回来了呀,动作挺快。” “也不算快,都好几天了。”钱木木随意的应道。 沉吟了下,她拽着张婶子的手臂进厨房里边,把刚才察觉出来的异样都给抖了出去。 张婶子听完,撇着嘴道:“估计是外边的新鲜花样,把你家大儿心思都给勾了去呗。” 她盯了眼厨房门口,凑近耳语:我跟你说,你大儿肯定心里边还藏着事儿呢,你回头花点心思套一套,我估计,肯定跟女人有关。” “啧!”钱木木有些烦躁。 “本来家里边添了个孩子,我心情还挺好,你说这算个啥事儿啊?大连那死脑筋,一天到晚真给我整幺蛾子。” 张婶子眉开眼笑的道:“这下你该后悔了吧,这男的呀出去见多了艳俗花样,哪还能记得住家里那朵朴素的,你家几个孩子都送出去,以后你愁的还多着呢。” 钱木木手指摁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突然觉得你这话说的好对,我真的觉得,好造孽呀……” 这么说着,她内心泪流满面。 家里面几个孩子,个个都不太省心。 老大和丫儿之前的那件事,在那小子心里边留下不小的疙瘩,虽然后面莫名其妙就化解了,但她一直觉着这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这次小闺女,怕是会成为一个导火索。 老二送去京城,之后估计发生的事儿更多,也不知道具体能长成个啥样。现在还没走呢,就跟她闹着情绪…… 老三送走了,但是那家伙心思一直就沉,离开了她身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忘记她说过的那些话,要是长成个歪苗子,那她所有的心血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老四在镇上的学堂里,现在倒没给她惹出什么事,可那孩子嫉妒心太强,嘴巴也利的很,总想着让她只关注他一个。 第317章 那天晚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原着里小复对顾小羽那叫一个死心塌地,不管怎么被虐都始终如一,虽然现在顾小羽已经被送走,但那家伙心里到底在想啥,她也不清楚…… 老五,隔三差五的生病,身子弱的跟林黛玉一样,大病小病不断,比起麻烦,她更多的是担心。 唯独老六,小宝是最乖的,从来不给她添乱,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去三叔家认真看书。 想到自家的小闺女,钱木木脸上总算扬起了点点笑容,同张婶子道:“所以说还是生闺女好,生闺女省心又省事,还是个贴心小棉袄。” “闺女确实好,但传不了宗接不了代啊,不跟你闲扯了,这一把菜苔给你,炒着吃可甜了。”张婶子,把手上的菜苔塞给钱木木,转头就走了。 钱木木也没再自个瞎琢磨,拿着那把菜苔进厨房洗了洗,扔进锅里边炒。 早饭做好,上山砍柴的两个家伙也回来了。 一大家子坐在桌前,滋溜滋溜的喝着粥。 “娘,一会儿我去看看爷奶。”许家连突然道,“酒楼最近生意挺好的,我没请得几天假,在家待个两天就得上去。” 钱木木呆了一下。 “两天啊……这么短。” 许家连眼中泛着愧疚,歉然道:“是儿子不好,不能久在您身边孝敬您。这次回来我是想好好陪陪您两天,然后就收拾行李上去了。” “好吧,那你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钱木木话语间透着遗憾,但也知道打工赚钱要紧。 许家石正埋头吃着饭,冷不丁的抬头道::“对了!娘,零一叔叔说,明儿个我们就走了,早上出发。” 钱木木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去哪?老二要去哪?”许家连一脸疑惑。 钱木木吸溜了一口粥,咽下之后才道:“去京城学厨。” 许家连满眼诧异。 “跑那么远干啥?就福安县也有很多菜馆酒楼啊,直接去那里从学徒开始做起,后边能学到的东西也挺多的。” 他夹了一筷子的酸菜塞进嘴里,接着说:“而且我们两兄弟在一个县城里,要是发生个啥事也好有个照应。娘,要我说,就别让小石头去什么京城了,过两天跟我一起去福安县吧。” 听到自家大哥这样说,许家石眼中瞬间燃起了期待,他不想跑那么远去京城,去了之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见不到娘,他会难过死的。 “不行,这个事已经安排好了。” 钱木木放下碗筷,态度很坚决,“小石头明天会跟零一一起离开,去京城学厨艺,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许家连没回来之前,她或许还会稍微犹豫一下。 但是就从许家连回来表现的这些行为和一些细小的态度,让她下定了决心。 地方越小,刮的妖风也就越大。 与其让许家石跟着许家连在福安县学一些歪门邪风,不如去京城见见大世面。 再一个,零一和厉临清答应零她,会多加照看许家石的。 两人都算是三观比较正,行事稳妥的人,在一点一点的影响下,许家石再怎么样性格也不会太偏。 许家石有些不情愿,扭动着身子撒娇道:“娘~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你就让我跟着大哥一起嘛!” 钱木木眼眸渐渐眯起,面容冷了下来。 “许家石,不要跟我来这套。” 许家石脸上的表情僵住,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饭桌上的气氛,刹那间冷凝了下来。 圆溜溜的小眼睛左右望了望,许小宝抱着自己的小碗,从餐桌上下来乖乖的和钱木木说: “娘,我已经吃完了,我去三爷爷家了啊。” 钱木木嘴角一弯,温柔的笑道:“去吧去吧,中午记得回家吃饭。” “好~”许小宝小猫咪似的应声,迈着小短腿走出堂屋把碗放进厨房,一颠一颠的跑了出去。 没有要缓和气氛的意思,钱木木把碗里面的粥给喝完,捡起空碗筷便往厨房里走。 堂屋里边,许家石颇为忐忑。 “大哥,刚才咱们是不是惹娘生气了呀?” “肯定啊,娘刚才脸色都变了。”许家连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粥,眉头皱着,有些不确定的道: 最近这段日子,家里是不是不太太平?我觉着娘心情好像有点不太好,早上那会儿,我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娘随时可能要发火......或者说,你们谁惹到娘了?” 许家石歪着脑袋。 “没有啊,虽然地里面粮食长的不好,可咱们家还有余粮。小侄女出生以后,娘每天心情都挺好的。娘几乎不会跟我们发火,但是有一天就很奇怪,娘当时跟现在一样很严肃……” 许家连眸光一闪,抓住了重点。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那天——” 许家石嘴微张,又突得顿住,摇头否认,“那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要出去找剩饭他们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留下一脸懵的许家连。 “咳咳咳......” 空气中,响起阵阵咳嗽声。 许家连连忙起身走进房间里,看着趴在床头咳嗽的许家齐,心疼得将小家伙扶正,他拍着那单薄的后背,动作轻而慢。 许家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刚咳嗽完,那张惨淡气色的脸蛋红红的,他咽了口唾沫,嗓音暗哑的道:“大哥,你回来了。” 许家连端过床头的温水,小心翼翼的递到许家齐的嘴边,“你先喝口水润润嗓。” 许家齐含了一口水咽下。 在瓷碗又一次递过来时,他推开了。 “我不渴,大哥。” 他刚才是听到大哥和二哥的谈话之后,激动之下才犯了咳嗽。 拽了拽许家连的衣角,他双目天真,不掺杂半点杂质。 “大哥,那晚上我看见了。” 那天晚上? 又是那天晚上。 许家连蹙起眉头。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家齐眼睫眨了眨,道:“那天晚上,我上茅厕看见娘他们在后院埋什么东西。” 第318章 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给我滚出去! 小小年纪的许家齐,并不知道这个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也不知道娘和爷爷奶奶还有许婆婆在埋的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看大哥好像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而二哥没说,他就说出来而已。 许家连听得一头雾水,不免追问道: “你有看清楚埋的是什么东西吗?还有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家齐摇了摇头。 “当时天黑,我看不清楚。那天我发烧在床上躺着,就听见咱们家院子里很吵闹,嫂嫂屋子里动静很大,能听到叫声。” 小孩子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作为一个成家的的男人,许家连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脑海中莫名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眼中的神色阴沉了些,并未表现出来,只温声细语的哄着许家齐再睡会儿。 看着自家大哥脸色不太好,许家齐咬着嘴唇,道:“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许家连脸上牵起一抹笑,“你没有说错什么话,不要担心,好好睡觉,把病养好。” 许家齐抿了抿嘴唇,乖乖的躺下了。 把被子给掖好,许家连转身出去,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落了下去,拿过墙角的小锄头,往自家后院走去。 厨房里。 把药给煎好,钱木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进左边厢房,看见小家伙在很乖的睡觉,她笑吟吟的坐到床头旁边。 “小齐,快起来把药喝了。” 长长的眼睫掀开,许家齐撑着坐起来,糯叽叽的嗓音带着棉软:“娘~” 钱木木眉眼弯弯的,指尖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才吃了点早饭就困了,你个小懒猫。” 舀起一勺汤药,她吹拂了下递过去。 “刚熬好的,小心烫。” 张口含下药,许家齐心里边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他呆里呆气的道: “娘,刚才大哥大哥和二哥在说那天晚上,当时我听见了,然后大哥进来就问我,我说完以后大哥脸色就不太好看,我感觉我说错话了。” “什么那天的事情?”钱木木没太听得懂。 家里孩子说话有时候颠三倒四的,她也没太上心,又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出去,“你大哥就那样,你别太在意,把药吃了以后乖乖睡觉。” “就是那天呀!”许家齐咽下嘴里边的药,着急的解释着:“就是小侄女出生的前一天,那天家里面不是发生很多事情嘛,然后你们在后院埋东西的时候,我在上茅厕就看见了。” 话音一落,叮当一声!3 钱木木手中的勺子脱落,掉进碗里面。 她脸色冷凝,微微皱眉。 “所以你刚才是把你之前看到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给你大哥了,对吗?” 看到娘亲脸色也变了,许家齐满脸惶然,弱弱的点了点头。 钱木木闭眼一瞬,抓心挠肝的深吸了一口气。 许家齐有些害怕,神色慌乱的道: “娘,我我,我我不知道这个事情不能说……对不起,娘。” 下一秒,院子里传来一声暴喝! “李氏!” 钱木木脸色凛然,迅速冲了出去。 却终究晚了一步。 许家连箭步走进耳房,一把薅住李丫儿的衣领,把人从床上给抓起来,双眼怒瞪,怒气冲冲的道:“你居然,你居然把我的儿子给弄死了!你故意报复我是不是?!” 李丫儿满眼彷徨,领子被揪的有些凌乱,她眼中泛着泪,狼狈的问: “当家的,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你听不懂?!你个贱人!” 许家连丝毫不压制自己的怒火,唾沫星子横飞,“你怀孕的时候信里边明明写,说是你怀的是双生胎,现在生完了就只有一个闺女,要不是我刚才去后院看了,不然的话都被你给瞒在鼓里。” 他双目赤红,手上还沾着泥。 “就算成婚的时候,我冷待你忽视你,你也不该拿我儿子的性命来报复我……你简直蛇蝎歹毒,我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孩子?还有一个孩子?” 李丫儿眼中错愕尽显,她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眼神愣愣的,完全不知该看向何处。 眼角余光突然瞥到站在门口旁的自家婆婆,她凭空伸出了莫大的力气,使劲推开许家连,一步步的挪到钱木木跟前。 她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反复复好几次,声音才一点一点的找回来,哑着嗓音问:“婆婆,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生了两个孩子?” 钱木木颇为不忍,挪开了视线。 骤地抓紧钱木木的双臂,李丫儿歪着脑袋,直视着那双杏眸,几乎快要崩溃的道:“婆婆,我求您了,您就给我个实话吧。” “你难为我娘干什么?!” 许家连粗鲁的拽过李丫儿,满脸凶恶,斩钉截铁的道:“娘说不出口,那是看在你是她儿媳妇的份上,不愿意伤害你。我来告诉你,你生了两个,死的那个是男娃,满意了吗?” “你脑子有坑啊?!少说点你嘴巴会烂掉是不是!而且你什么眼睛,少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个男娃!”钱木木踹了一脚许家连,还顺带推了一把。 她走上前双手搭在李丫儿的肩膀上,坦白道: “丫儿,你听我说,这个事情是我主动瞒下你的,你心中有怨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千万不要气坏自个。” 李丫儿又是哭又是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眼泪扑苏扑苏的往下掉,她嘴角却是咧着往上扬的。 “哈哈哈…哈哈哈……” 瞅着李丫儿这么崩溃,许家连没有一丝的心疼,反而责怪道: “娘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全,还给备了一屋子的小孩衣服,结果你弄死了一个,还是我们家的长男,你这么歹毒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婆娘!” 李丫儿瞳孔猛地一颤。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往地上跌。 眼疾手快,钱木木给抱住,慢慢的扶着李丫儿坐在床上,转头扬手就是一耳巴! “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给我滚出去!” 第319章 要休妻 许家连捂着脸颊,狠狠剜了眼李丫儿。 “我自己的娘,为你扇了我一耳光,你现在满意了吧!” 李丫儿双手捧着脸,崩溃大哭。 钱木木连踢带踹,将许家连给赶了出去。 走到床头,看着丫儿哭得伤心,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又搞砸了。 本来是想一辈子都瞒住,结果都还没过一个月,就叫人给知道了...... 叹了口气,她默默退出了房间。 环视一圈,许家连已不见了人影。 堂屋里传来啼哭声,她急忙走进去,给小宝宝换尿片又喂奶。 吃饱后的小宝宝嘴唇嗫嚅了下,歪着头就要睡觉,嘴角却溢出奶,嘴巴一瘪就要哭。 钱木木赶紧将小宝宝立着抱起来,让小宝宝趴在她肩上轻轻拍背,顺着奶嗝。 许家齐扶着门框走出来,满眼彷徨无措。 “娘......” “你咋出来了?快进屋去,你风寒还没好呢。”钱木木着急的催促,“你身子本来就弱,今儿天气也不好,吹了风再严重就糟了。” 许家齐眼眶红红的,攥着袖子擦眼泪。 “刚刚我听见大哥跟大嫂吵架了,是因为我对不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的,都怪我!都是我这张破嘴!” 小家伙满脸自责,小手使劲扇着自己的嘴巴,带着几分自\/残的意味。 “小齐,你在做什么?”钱木木拉住那只手,眉头紧皱的呵斥。 刚刚发生那种事情,心里边极其的烦躁,但她也知道此时不该发火,小齐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可爱鬼,但也是个很容易陷入自责的拧巴小孩。 要是在这个时候没能压制住内心的火气,只怕会伤了小齐的心,导致烦心事更多,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放温柔了道: “娘没有责怪你,你大哥大嫂也没有,你只是不小心说了真话而已,没有关系的,你不用自责,也不要这样子打自己,打在你自己身上,我会心痛的。” 许家齐眼泪抽哒抽哒的,委屈巴巴的揉着眼睛,软糯带哑的道: “娘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今天大哥刚刚回来就因为我,跟大嫂嫂吵了一架,都是我没管住我自己的嘴。” 看着陷入自责的小家伙,钱木木心里边也不好受,她狠狠揉了揉那个小脑袋,“你要不要听娘的话?” “要。”许家齐带着泪的道。 钱木木道:“那就不要再说刚才那些话了,回屋里边好好躺着,赶快把身体给养好,让我少操一些心,好不好?” 许家齐点头如捣蒜。 “好。” “那咱们快点进屋吧。”钱木木一手抱着小宝宝,一手推着许家齐的后背,把人往屋子里边赶。 许家齐听话的蹬掉鞋子,坐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给盖好,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湿乎乎的。 钱木木拍了拍被子,抿出一抹笑。 “乖乖的不要想太多,有娘在,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解决掉。你快快把病养好,你的师傅还在等着你呢。” 许家齐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没有说话只呆呆的点头。 钱木木又抬手,在那脑袋上揉了揉。 “乖宝你好好睡觉,我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出了屋子,顺带把门也给带上。 院门外边,许老太太踉踉跄跄的跑进来,眼睛在院子里扫过看见站在堂屋门口那儿的钱木木,她着急忙慌的冲上去,凑近悄悄摸摸的,张口就扔下一颗炸雷! “大连他,他他他刚才去老宅那边,他跟我两口子说,他要休妻……” “什么东西?!” 太过震惊,钱木木嗓音都跟着拔高了。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家伙脑子有毛病吧?” 一路跑来,许老太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这到底咋回事儿啊?大连现在正跟老头子说话呢,看那意思态度还挺坚决的。” 钱木木拉着许老太太去了厨房,说起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小齐不小心给说漏了嘴,大连把后院的……刨了出来,他以为之所以活着的会是个女婴,而死掉的是咱们家的长男,全是丫儿为了报复当初他对丫儿冷漠,而想出的一个手段。” 许老太太听得匪夷所思,她扯着嘴角,犀利吐槽道: “大连出去干个活,怎么还把脑子给干出了毛病呢。” “他真当他值价的很,丫儿生孩儿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哪还能分得出心思想这种东西,我看他是欠收拾,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 说着说着,许老太太把自个给说火了,她撸着袖子就要冲回去找许家连。 钱木木一把给拉住,脸色平静。 “现在许家连整个心思都歪了,再怎么收拾也没有用,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只要是替李丫儿说一句好话,或是为丫儿抱不平,他都会觉得是丫儿笼络了我们。” 许老太太闭着眼哎呦了一声,愁的毫无头绪。 “那现在咋办呀?我怎么觉得这跟去年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一模一样,当时那小子也是一根筋。他好像打心底就没真的接受过李丫儿。” 钱木木沉吟了下。 分析道:“他还没说到我跟前,就说明也是怕我会生气,想先到你们二老面前说道说道,然后通过你的嘴传达给我,让我心里有个数。” “那狗日的,还挺会打主意。” 许老太太毫不遮掩的骂着,“出去这大半年,学的一些歪门邪道。” 钱木木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一趟出去,他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为人处世方面也圆滑了很多,不像之前憨厚老实,但一根筋的毛病倒是没改。” “在这件事情还没有说到我跟前来之前,我会先当不知道,看看那小子这两天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见招拆招吧。”她又道。 许老太太“啧!”了一声,眉头皱起。 “我真怀疑是不是咱们家祖宗埋的方向不对,咋感觉这两年不太太平,各种事情频出。” 第320章 给他脸上抹黑! “老四媳妇也疯疯癫癫的。隔三差五就要去抢杨寡妇家的孩子哈哈哈哈……”许老太太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拍着自家大儿媳的胳膊,她乐不开支的道:“我跟你说,特别好笑。前两天老四媳妇冲到杨寡妇家里边去的时候,杨寡妇正给孩子喂奶呢。” “孩子被抢走,她慌里慌忙的衣领扣子也没扣紧,跑出去跟老四媳妇争抢的时候,那领子就给扯开了,当时好些人在场,哎呦你是不知道啊……白花花的一大片,老白老白了。” 像老太太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钱木木听到内容没有笑,反倒被小老太太这夸张又略显可爱的样子给逗得发笑。 笑得过了头,许老太太缓了缓脸上的笑意,砸吧嘴道:“老四媳妇看着疯疯癫癫,实际上我觉得她精明的很,前一阵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会去抢李家的男娃,这些日子就只去抢杨寡妇家的了。” “就是因为她知道,村里边三个老家伙,是不会让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上族谱的,” 钱木木挑了挑眉。 “李华没有站出来说,那孩子是他的?” “说了,咋能没说呀!”许老太太撇着嘴,一脸不屑的道,“杨寡妇在咱们村出了名的不检点,跟一块门槛似的千人踩万人踏,她之前还跟外村一些男的不清不楚,就算李华把嘴说烂,三个老祖宗也不可能让那男娃上族谱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马阿妹就算把孩子抢到,几个老祖宗也不会成全她啊。”钱木木道。 “这你就错了,咱们这个许姓可是路山村的老姓。老四和他媳妇年纪都不小了,到现在都还没个后,要是杨寡妇真松了这个手,老祖宗那边会念在老四一家是咱们本家又没后的份上,松这个口的。”许老太太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三位老祖宗针对的是杨寡妇,因为她到处乱勾搭男人,把咱们村村风都给败坏了,跟那出生的小男娃没啥关系。” 钱木木眉头微扬。 “原来是这样。” 她这下子算是搞明白了,为什么马阿妹来她家的时候,莫名客气又热衷,态度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当时她甚至有一种,要丫儿真生了个男娃,而她不松口的话,马阿妹很有可能会拼死去抢的错觉…… 现在想想,那压根就不是错觉。 有了这个话头,许老太太又和钱木木扯起了村里的八卦,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啧啧啧的撇嘴。 钱木木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点评。 …… 村中许家老宅。 许老头砸了一口旱烟,徐徐吐出袅袅烟雾。 他苦口婆心的道:“这个事儿啊我是不赞同的,我老伴和你娘肯定也不会答应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再想想,小李氏人真的很不错,也没有犯七出,你休妻是不可能休的。” 许家连手掌拍了拍膝盖,力道重重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爷爷,不是我容不下李氏,而是她心肠歹毒啊,这次能害死我儿子,下次指不定就把手伸到我身上了,这都不叫犯七出,啥叫犯七出?” “我看你是真昏了头。”许老头带了几分不耐烦,烟干往凳子边沿处敲了敲。 “你不在的这半年多,小李氏哪怕怀着孕,也在给家里边分担活儿,从不好吃懒做,孩子出生用的尿片衣服,全都是她一针一线缝的……这些我们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呢,就你跟个瞎了似的。” “可这不是她应该做的嘛!身为一个儿媳——”许家连还想再说。 却被许老头给抬手打断。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在我这耗着了。”许老头嘴上赶着人,撇过头去,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 以前还觉着这大孙子,勤快懂事,手脚麻利,又对他们几个老家伙孝顺,每每看着都觉得顺眼,这现在出去了一趟回来,他真是哪哪儿觉着烦的很。 将自家爷爷的嫌弃看在眼里,许家连心里边有些受伤,他站起来关心道:“爷爷,那您注意身子,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只剩冷清。 许家连心里边越发难过,耷拉着肩膀走出了老宅,拖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坡坎往下走。 正低头寻思着,该怎么让娘和爷奶都答应把李氏给休掉,前边突然炸响了一道声。 “哟!这不是许家连嘛!回来了呀你,出去一趟挣了多少钱啊?”许菊花双手环胸,一双丹凤眼盯着许家连,嘴边带着浅浅的轻蔑。 看见是跟自家娘亲有仇的许菊花,许家连不想跟这种人多说话,从旁边绕了过去。 许菊花愤然转过头,讽刺的道:“你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吧,你家媳妇怀着孕都在勾引别的男人,那男的还是咱们村的呢。” 许家连猛地转身,眼中升起了一丝怀疑,嘴上却道:“你少说这种谎话来骗我,你以前横空造谣,编排我娘的事儿还少吗?你摆明了就一个骗子。” 许菊花勾着嘴唇,笑得颇为猖狂。 “爱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家媳妇跟咱们村里正的外甥全百川拉拉扯扯,全百川还好几次给她送去安胎药,村尾好些人都看见了,不信你自个打听去啊。” 许家连眼底怀疑越发的浓烈,左右环视一圈,着急的想要找个人问问,突然看见许芳往这边走来,他夺步上前,道: “许芳,全百川是不是隔三差五就往我家送安胎药?” 许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侧身看了眼站在几步远处的许菊花。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 某种默契,悄然诞生。 许芳眼咕噜转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有吗?好像有吧,但也就那么三四次的样子,估计是你娘让他送的。” 许家连皱着眉头。 就算是娘让全百川送,那也应该是送到娘手上,为什么是李丫儿去接,人还拉拉扯扯的? 好嘛! 感情他不在家,就这么给他脸上抹黑! 第321章 外人 “哦,对了!”许芳突然又道。 “有个男的身材魁梧也经常去你家,还跟李丫儿说过几句话,两人之间眉目传情,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她又笑着摆了摆手。 “我这嘴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说,我刚才就随口一说乱掰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捅完篓子,许芳赶紧就溜了。 许菊花也跟着离开了这里,半点不敢多待。 许家连气的双眼都快要能喷火,怒不可遏的向家中奔去,等他回去,看他怎么收拾李氏! …… 村尾许家。 院子里边,零一用手指轻轻的蹭了蹭小婴儿的脸蛋,极其的小心,生怕弄坏一点,手指所触软软乎乎的,有一种触及心灵的柔软。 零一眼中生了欢喜,笑道:“这孩子,很可爱。” “是吧是吧!”钱木木也特别高兴,脸上扬着笑意,很轻很轻的掂了掂怀里的小宝宝,“可乖了呢,很少哭闹。” “嗯,能看的出来,面相有福气。”零一很是捧场的道。 听到零一这么夸自家的小孩,钱木木别提有多开心了,当即就道:“明儿个你们就要走了,今晚都来我家吃个饭吧,就当是临走之前聚一聚。” 零一点头言好。 又突然道:“我这里是没问题的,但厉临清那里我不是很确定,我待会回去问问,要是他行动方便的话,会跟我一起来。” 钱木木想了想。 “厉临清的的伤大多在上半身,腿脚利索的很,应该会来。你直接叫他来吧,我把饭菜都给备上。” 零一道:“好。” 左边耳房的门突然打开,李丫儿戴着抹额,裹着一身厚衣裳要出来。 那双杏眼中刹那间生了几分着急,钱木木抱着孩子走过去,细心询问道:“怎么出来了?是哪里难受吗?” 李丫儿摇摇头。 “不是的娘,我想上茅厕。” “屋里边有尿壶,你用了一会儿我收拾。今天天儿不是很好,时不时的会刮风,咱不出去行不行?”钱木木尽量温柔的道。 丫儿刚生产完小半月,月子都还没坐完,她不太想让丫儿出门,要是让风给吹凉了,落下什么毛病,以后可要遭老罪了。 可她也知道她以为的好意,丫儿有时候并不太能接受,就好比她瞒下另外一个孩子存在的事实。 丫儿心里边,应当是怪她的…… 李丫儿面容憔悴,眼睛跟核桃一样又红又肿,她闻言摆了摆手。 “当家的回来了,今晚还得在屋里边睡,要是闻见屋子里边有尿骚味,他就得嫌弃我了,我还去后边茅房方便吧。” 这替别人考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钱木木心里边叹气,嘴上关心道:“可是你月子都还没坐完,这一吹风后面得落下病。” “没事娘,我穿的厚。”李丫儿说完,绕开自家婆婆,迈着步子慢慢的朝后院走。 哭的太久,脑子胀胀的,她一手扶着额头有些难受,眼前忽然泛起光晕,一阵眩晕袭来,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下去。 眼疾手快,零一一把扶住李丫儿。 他剑眉蹙起,道:“你没事吧?” 李丫儿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扯着嘴角笑道:“谢谢零一大哥,我没事。”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呵! “青天白日,你们在我家做什么?!” 突然的大喊,惹得院子里的三人都激灵了一下。 怀里的小婴儿被吓得哭了起来,钱木木温柔的拍着小宝宝的后背,哄着:“好好好,我们不哭不哭,没事啊没事,乖乖~” 啼哭声慢慢止住,钱木木蒙住小婴儿的耳朵,没好气的瞪着许家连,压低嗓音咬牙切齿的道:“你发什么癫?吓坏孩子了。” 许家连大步走进来,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气愤的的指着零一和李丫儿,对钱木木道: “娘,他们两个大白天当着你的面就敢拉拉扯扯,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乱来呢,今天去村里边一趟,算是让我明白了,李氏压根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水性杨花,下三滥!” 嘴唇抿了又抿,钱木木才忍住没有在小宝宝面前动手。 她脸上勾起一抹阴沉的笑。 “我是不知道你去村里,到底听了什么人的胡说八道,但是你要是再敢放这种狗屁,当我面儿的骂丫儿,你就别怪我在孩子面前扇你。” 看到自家娘亲完全不信,还已经处于发火的边缘,许家连也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把矛头指向李丫儿。 “要不是许芳跟我说那些话,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你的本来面目,原来你竟然是这么一个女人,当初我就不该娶你进门的,从你进门起就一堆糟心事。” 李丫儿瞳孔微微摇曳,眼中满是震惊。 她急忙解释:“不是你误会了,当家的。零一大哥刚才是看我差点晕倒,才好心扶了我一把,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许芳,她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别听她胡说。” 许家连歪着嘴笑了笑,满是不屑。 “许芳是我堂妹,你觉得我是该相信一个外人,还是该相信我自家的妹妹?” “外人……” 李丫儿心头仿佛遭受重击,她喉头哽咽,眼眶再一次湿润起来,“原来我在当家的你心里,一直就是个外人……” “哭哭哭!哭什么哭?!”许家连怒声大吼,“你个贱女人,说个什么事就要哭,烦不——” “啪!” 钱木木一耳光扇过去! 她眼神冷冽,宛如一把冷剑。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要还能好好说话,现在摆正态度给丫儿道歉,说不定我还能容下你一两天,你要发疯现在就滚,以后都别回来了。” 许家连捂着被扇的脸颊,眼中是数不清的错愕和委屈,他不敢置信的道:“娘,您是我的娘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儿子?” “许芳和许菊花都说,李氏和全百川眉来眼去,还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我身为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婆娘在家里面乱搞,我生气愤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第322章 啥品种的畜牲 钱木木冷冷的道: “她们两个是什么德行,你在村子里生活这么多年,你心里不会不知道。她们这么说你媳妇,不是因为这是真相,而是因为说到了你的心坎里。” “因为有了这个缘由,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找丫儿的茬。” 她闭眼一瞬,怒火稍微压下去了一些,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失望。 “你奶奶刚才来我们家了,你在老宅那边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 被自家娘亲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眼神盯着,许家连心凉了一大半截,与此同时生起的是对李丫儿无尽的愤恨。 他眼睛死死盯李丫儿,宛如在看一个穷凶极恶的歹毒之人。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嫁进我家来的话,我娘不会这样对我的,我娘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 许家连的声音颤抖着,缓缓的走到李丫儿跟前,脖子梗着,眼睛猩红。 “李丫儿,你毁了我,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娘,你把我娘抢走了。” 许家连眼神突然一厉,攥起拳头就要打人! 零一手一挡,将那拳头给拦下,随即拽着那条胳膊,步伐矫健转身一拉! 一个过肩摔,许家连狠狠砸在了地上! “噗!” 许家连双手捂着背,在地上艰难的翻来覆去,痛的五官扭曲,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过肩一摔,差点没把他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 钱木木深深叹了口气,对李丫儿说: “你回屋去吧,这里交给我。” 李丫儿嘴唇张了张。 她很想要问奶奶下午来家里说了什么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有些害怕的不敢再说。 钱木木扯起一个笑容,带着温柔的安抚。 “听话,快进屋里去,要方便的话就在屋子里边,一会儿我收拾就行,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嗯?” 李丫儿咬了咬嘴唇,沉默的点了点头,转头回屋子里边去了。 钱木木抱着睡着的孩子,走去堂屋放进摇篮里边,贴心的盖上小被子后,她这才又走回院子里。 一脸波澜不惊,看着地上那个翻来覆去的,钱木木冷声道: “听着,今天天儿不早了,待会儿我要做饭,没空和你扯这些。” “明天一早小石头要跟零一他们去京城,我呢要去镇上接小复,我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在我回来之前你都给我老实点,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许家连手脚并用,爬到自家娘亲的跟前,他攥着她的裤腿,鼻涕眼泪横流。 “娘,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再也不忤逆您了,求求您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看着那泪眼汪汪,鼻涕横肆的狼狈模样,钱木木的心稍微软了那么一下,但很快便坚定下来。 “跪着,我没说站起来之前不许动。” 许家连一听,连忙乖乖的点头。 “我跪我跪,只要娘您能消气,儿子跪到天荒地老都可以。”他说着,脊背挺直,跪的十分端正。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儿再来。”零一在旁边道。 “好,你去吧。”钱木木道。 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零一冲钱木木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跪着个人,钱木木也没有去管,自顾自的抱上一捆柴火,进厨房里边忙碌着煮饭。 把火烧起来,米淘洗干净,下锅里边煮着,她蹲在水缸旁边洗着菜,外头传来一声喊叫。 “木木!你在家里边不?!” 张婶子人还没进院子,就扬着嗓门大喊,走进来的时候看见许家连跪在院里头,她愣着往旁边挪了两步,猫猫祟祟的赶紧进了厨房。 “咋回事啊?你家大连这不刚回来嘛,咋跪院子里头了?”张婶子的嘴往外边努了努,示意着。 钱木木埋着头洗菜,说:“那家伙要休掉丫儿。” “什么玩意?” 张婶子好像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她龇牙咧嘴的,“开啥玩笑呢,丫儿多好一闺女啊,而且这刚生产完诶……你家大连脑子该不会让门夹了吧?” “嘘!” 钱木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小点声,丫儿就在对面耳房里,要是让她听见,肯定又该伤心了。” 张婶子脸色讪了讪,假意扇了下自己的嘴巴,“我这嗓门太大了哈,抱歉抱歉,不过这到底为的啥呀?” 她一脸好奇的凑近,贼兮兮的问:“总该有个由头吧,莫名其妙就说要休妻,这可不是小事。” 死掉的那个孩子不宜多提,钱木木也不想说出去,模棱两可的道: “就像是你说的,可能在外边见多了世面,越发的瞧不上丫儿了吧。” “真不是个人!这是个啥品种的畜牲呀,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太不是东西了吧……”张婶子替李丫儿感到不值,愤恨的低声臭骂。 钱木木听着没做什么反应,把洗干净的菜都捞起来,放进筲箕里,端到灶头那儿,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张婶子也跟着走到灶头旁边,小声的说: “诶!你知道嘛,咱们村里今儿有人卖小孩呢,好几个都被买走了,听说隔壁村还有的为了赚那几两钱,把别人家的孩子给绑了换钱,你家孩子你可得看紧点。” 钱木木眉头一皱,切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还有这事?今天我家事儿太多,我都没出门,完全没听说。” “幸好我提醒你了,你晚上也提醒提醒你家孩子,特别是小宝那丫头,每天都要去三叔家,让她提防着点。”张婶子道。 “嗯,我会的。” 钱木木眼里边充斥着感激,嘴上也不忘感谢道:“谢了,专门来提醒我。” 被钱木木正经八百的道谢,张婶子耳朵尖微微红了红,掩盖似的撞了下钱木木的胳膊。 “嗐!说这话干啥?都认识多少年了,天不早,我得回去做饭了,你忙吧。” 说完,张婶子扭头就走了。 钱木木也没去送,埋头咚咚咚的切菜。 没过一会儿,零一带着厉临清、许秀阳、还有许小宝来了。 第323章 一个避风遮雨的家 许家石也从外边回来,洗手帮忙烧火。 堂屋里面的小宝宝,有零一和许小宝他们帮忙照顾,钱木木也不用去操心,专注着灶台上的活儿。 黄昏缓缓将至,远处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金黄色,余晖映照在大地上,宛如一幅璀璨多彩的画卷,充斥着一种宁静的美感。 村尾许家。 堂屋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丝丝缕缕好像要把人的魂都给勾走,看着香气扑鼻的菜肴,许秀阳不禁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叫了声。 咕噜声在堂屋里回荡,许秀阳有些脸红害臊,咧着嘴巴干巴巴的笑着说: “真是丢人。” 钱木木莞尔一笑。 拿起饭勺盛了一碗饭,放在许秀阳的跟前,“三叔你先吃。” “不了不了,我也不是很饿。”许秀阳连忙摆手道。 本来一天到晚他也没干活,从去年冬天起身子骨不利索,就一直是赖着大侄儿媳,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这登门来吃饭,还要搞特殊…… 他脸皮再厚,也干不出这事。 把那碗饭塞进许秀阳的手里边,钱木木朗声道: “没事儿!菜本来也炒差不多了,就只剩锅里边还有鸡蛋汤,我去舀起来就成,你们都吃,我马上就来。” 话音落下,她已经走了出去。 到厨房里,才发现鸡蛋汤已经盛起来了。 看着站在灶台旁的李丫儿,钱木木眉头皱了皱,“丫儿,你怎么起来了?” 李丫儿的气色并未完全恢复,身子骨也还虚弱的紧,她却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的道: “坐在床上闲不住,心里边不踏实,想着进厨房来看看有啥活儿。” “没活儿没活儿,快去歇着。”钱木木扶着李丫儿的胳膊,把人往屋子里边送,嘴上碎碎念: “你说说你,坐个月子咋还这么不老实呢,总是这么出来吹风,特别是现在天都黑了,要是风一刮吹出个啥毛病来,这不得急死我呀。” 把人往床上一摁,钱木木双手叉腰,眉眼间带了三分怒气的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坐月子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真的要跟你翻脸了。” 看到婆婆生气,李丫儿眼睫微微低垂,扯着手指上的倒刺,弱弱的道: “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到底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当家的不承认我,那我算个啥?” “他不承认你,我承认你就好了。” 钱木木回答的极为快速,但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轻飘飘的,她坐到旁边,语重心长的道: “丫儿,大连这次回来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对,我看在眼里,除了气愤和打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虽然这个日子是你们两个人在过,但人这一生中,不应该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 她微微偏着头,去看那低着脑袋的李丫儿。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已经把你当家人看,咱们可以是亲人,也可以是朋友,虽然我年纪大了你一些,但你要是愿意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一个避风遮雨的家。” 李丫儿缓缓抬起头,闯进一双满是坚定的眼眸,刹那间她瞳孔闪了闪,一抹泪光在眼中闪烁着。 酸胀的刺痛感从心坎直冲太阳穴,又酸又痛扎得她浑身发麻,眼泪奔涌而出,好似开了水闸的阀汹涌势不可挡。 “娘,娘……” 钱木木微微一笑,满眼的温柔。 “嗯,我在呢。” 李丫儿再也绷不住,张开双手抱住钱木木,嘶声大哭了起来,她咬着嘴唇,想要让自己声音小一点,却怎么也遏制不住。 她一遍遍的道歉: “对不起,娘,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糟践自己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我想了一天,我想不透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当家的多误会那么的深,深到他甚至认为,我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轻柔的拍着丫儿的后背,钱木木絮叨着: “想不透就不想了,爱你的人,你全身上下都会是散发着光芒的。不爱你的人,你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他还怕你的血溅到他。” 李丫儿抽泣着,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掉着眼泪,哭到最后都哭累了,她打了个哈欠,反倒没那么难过了。 用手帕给李丫儿擦了擦那满脸的泪水,钱木木抿着嘴唇道: “我去把饭菜给你端进来,你吃点。” 李丫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钱木木站起身,去厨房里把先前就单留出来的一份饭菜,端到左边耳房里,放到床头柜上边。 李丫儿拿起筷子,一言不发的吃着饭。 钱木木看在眼里,心里边不放心,进堂屋里边发觉饭菜都没动,她愣了一下。 脸上浮现缕缕歉意,她微微颔首的道: “抱歉抱歉,喊你们来吃饭,我这个东家做主的却不在,你们快吃不用等我,丫儿那边有点事情。” 把自己的碗筷都给拿上,她又冲零一和厉临清略一颔首,随即便走了出去。 厉临清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天儿不冷菜还是热着的,他细嚼慢咽的吃着,对方才外边传来的哭声,也不欲多问。 零一也拾起筷子,端着碗夹菜吃,沉默寡言。 许秀阳拿着一副公筷,加了些菜在手旁边的盘子里,吃了几口实在有些担忧,他扭头问许家石: “刚才那是小许李氏在哭,咋个回事啊?还有大连那孩子,到现在都还在院子里跪着,你知道发生了个啥不?” 许家石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抓了抓脑袋壳,胡乱猜测的道: “可能是大哥伤到大嫂的心了吧,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我也不知道啊。” 早上惹娘生气之后,他就不敢在家里面呆着,上山去砍了好几捆柴,下午又去地里边扯草。 后边地里都忙完,他又和小桂子他们躲猫猫,一直玩到太阳快下山,他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个啥。 许小宝捧着小碗,笨拙的想要夹菜,却因为身高不够有些夹不到,零一注意到,微微低着身子问: “你是要夹那个鸡肉吗?” 许小宝点点头。 第324章 虚火肝旺 零一莞尔一笑,连着夹了好几块鸡肉,还顺便把稍微远一点的菜也给夹了点。 末了,他放柔了嗓音的道:“吃完了再跟我说,我给你夹。” 许小宝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隐隐闪烁着天真烂漫的光芒,她带着笑的道:“谢谢零一叔叔。” 看着软萌软萌的小丫头,零一的铁石心肠都给软化了,他嘴角几乎压不住的往上扬,抬手在那毛乎乎的脑袋上又揉了揉。 厉临清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无言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下午睡过一觉之后,许家齐烧已经退了大半,他坐在许家石的旁边,埋头吃着饭,眼睛却扫了一圈。 脑子里回响着嫂嫂的哭声,他吃着饭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心里边满是自责和懊悔。 虽然娘和大嫂,没有说任何责怪他的话,可他还是觉着好难过好难过…… 如果不是他乱说话,家里面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二哥明天就要走了,最后这顿饭,一家人却没有整齐的围坐在这张桌子旁,一起好好的吃个饭。 越想,许家石心里边越难过,浑身也越来越滚烫,脸颊红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旁边许家石发觉出不对劲,一只手探上自家五弟的额头,竟烫的惊人。 他皱起小眉头,急声道:“五弟,你又发烧了!” 零一搁下碗,快步走过来,也探了探许家齐额间的温度,滚烫灼热。 他立即抱着许家齐进房间,放在床上脱掉鞋,盖好被子,再一扭头的时候,许家石已经端来了冷水。 零一赞赏的看了眼许家石,把帕子拧干放在许家齐的额头上。 许秀阳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进来,拉起许家齐的手,微微闭着眼把脉,屏气凝神了好一会,他才睁眼,道: “小齐这是虚火肝旺,思虑过多,才导致的急性发作,我现在回去抓副药,熬了之后给他喝下去。” 零一立即站起来,道:“我送您回去。” “好。”许秀阳又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零一看的有些心急,走到许秀阳跟前蹲下,“三叔,我背您。” 许秀阳本来想说不用,但看着床上发烧意识都有些模糊的许家齐,他还是趴在了零一的背上。 “给你添麻烦了。” “您抓好。”零一说完,撑着站了起来,健步如飞的朝外走。 站在门旁的厉临清,看了看离去的人,又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中滋味颇为复杂,他好像对这家人,从一开始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家人中的一份子。 这个地方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始终记不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来过,又或者说他为什么会和这家人亲密到可以做家人的地步? 看到零一对这家孩子好的时候,他会从一家之长的角度,觉着零一是个很好的叔叔。 在看到零一对钱木木抱有特殊情感的时候,他会烦躁到甚至口不由心,说出一些看似提醒,实则讽刺的话。 好像潜意识里就在告诉他,这家人和他有一种羁绊,是怎么也扯不开的那种…… 想到这里,厉临清抬脚走进了房间,坐在床头旁边,把许家齐额头上的帕子拿下来,又重新透凉再放上去。 一旁的许家石低头含胸搓着手,有些局促的道:“厉叔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抬起眸子看着许家石,厉临清气定神闲的道:“你是想要推迟几天再启程吧?” 许家石眼睛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您怎么知道?!” 厉临清勾着嘴唇,浅浅的笑了笑。 “你和你娘说的一模一样,你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单纯率真,又憨头憨脑的。 这样的孩子如果是他的,他也会忍不住想要为其好好规划好前程,毕竟这么呆头呆脑的,总为家里边着想的小屁孩,真的很难让人不想操心。 许家石摸着头,嘿嘿的笑了两声。 “嫂嫂现在在坐月子,情绪也不好,大哥没过两天就要走。娘一边要忙着照顾小侄女,一边又要照顾嫂嫂,现在我弟又生病,我娘根本照顾不过来,我要是也走了的话,娘会很辛苦很辛苦的。” “那就依你所说,过两天再走。”厉临清道。 “真的可以吗?!” 许家石眼中满是惊喜,但又不免担心的问,“不会很耽误时间吗?因为我家里面的事,让你们拖延几天再出发……” 厉临清淡定的道:“不会,时间还很宽裕,不必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京城那边的动静愈发的大了起来,他的人还没到,等这几天一过,说不准时机反而还刚刚好。 想归这么想,厉临清却并没有说出。 得了对方的应允,许家石开心的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的跑出去,想要跟自家娘亲分享这个事,结果就见自家娘亲从嫂嫂的屋子里边出来。 他欣喜万分的跑过去,扯着钱木木的袖子,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娘!娘!娘!厉叔叔说可以晚几天再出发,我又可以在家里面多待几天了!” 钱木木手上端着装有碗筷的托盘,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纳闷的问:“不是说好明天走吗?怎么突然又改时间了?” “五弟刚刚又发烧了,我们刚把他——”许家石话音还没落,钱木木赶紧把托盘给搁下,扭头就往左厢房走。 走到房里,钱木木坐到床头,把降温的帕子拿下来,用自己的额头去试了试许家齐的体温,果然很烫。 她重新透了透帕子,放到许家齐的额头上,站起身道:“我去三叔家抓药。” 许家石赶忙道:“三爷爷和零一叔叔已经去了,马上就回来。” 钱木木顿住脚,又坐回了床头。 看着脸颊烧通红的许家齐,她眼中尽是心疼,又去抱了一床被子盖在上边。 “小齐发烧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许家石站出来,道:“刚刚我们吃饭,小五原本都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烧了起来,娘你在大嫂房间里陪着大嫂,我们就没去打扰你……” 第325章 牵强 说起这事,钱木木不由得叹了口气。 “明天一早我要去镇上接小复回来,家里面就交给你了小石头,多看着点你哥,别让他去烦你嫂嫂,他做什么你也别管,顾好家里边就行。” “好,娘,我知道了。”许家石不能违抗,憨憨的点头道。 从早上大哥回来娘的满心欢喜,再到晚上娘的言辞冷漠。 态度可以说是截然大变。 许家石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哥肯定惹下了不小的祸事,娘很少会发脾气,对他们平时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只除了这次他去京城娘两次严肃。 即便是这样,娘也没有说很刻薄的话。 大哥到底做了什么…… 惹得娘跟快要点燃的鞭炮一样,随时处在要炸的边缘。 得了小家伙的点头,钱木木转首看向厉临清,道:“桌上的饭菜我再去热一热,再吃点吧。” 厉临清顿了一下。 “那我去给你烧火。” “不用,你身上还有伤,歇着就行。”钱木木摆了下手,转头就走出屋。 端起两盘菜,去了厨房。 厉临清跟在后面,也端上那一钵鸡汤。 走到厨房里后,一双锐利的眼左右环视了一圈,心里边对厨房的布局有了个大致,他走到灶孔前坐下,掏出火折子,抓起一把玉米壳点燃,塞进灶口里。 紧接着往里边扔柴,火是一点一点的大了起来。 钱木木沉默的热着菜,心里边琢磨着事,也没有心情和厉临清扯闲话。 厉临清盯着灶孔里边的火,冷不丁的道:“大连一根筋,对好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像这样的人很容易被误导,在外面新鲜事儿见多了,他心里边肯定也是迷茫的,上点心好好引导一下,这个孩子还有的救。” 钱木木眨了眨眼,有些诧异。 “你怎么好像对我家大连很了解?” 厉临清面不改色,淡淡的道:“从三叔嘴里听来的,他很喜欢念叨你们。” 钱木木啊了一声,瞬间了然。 三叔不腿脚利索,很少会串门乱走,一个人呆在没什么人的屋子里,心里肯定也是寂寞的。 好不容易碰到个可以说话的,就一股脑的全抖了出去吧。 解答了一下疑惑,厉临清再次强调: “你这样以暴制暴,用凶狠的态度对待他,只会让他觉得他一直以来,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家人抛弃了他,他是不舍得把火气撒到你的身上,就肯定会找一个宣泄口的。” “至于这个口子该朝向哪边,那自然是他不当一回事儿的李氏,从三叔嘴里,我大抵知道去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他心里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你应该好好和他谈谈。” 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 听到这句话,钱木木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到钱木木没有说话,面色沉沉的样子,厉临清嘴唇微微动了动,道:“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好好和他谈之后,大连和李氏的结如果还是解不开,那你最好尽快做一个了断,免得最后越闹越难看。” 说出这些话之后,厉临清不禁感到匪夷所思,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插手别人家的事儿了? 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微微皱起眉头,道: “抱歉,我不该多嘴的,是我多管闲事儿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没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多想。”钱木木言词重复。 除了说没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边像是积了一块吸饱水的海绵,胀胀的有些难受。 瞅着钱木木那心烦意乱的模样,厉临清清冷的嗓音放柔了说: “总而言之,今天先什么都别想了,心里边太乱了的时候,不适合和任何人交谈。” 钱木木嘴角抿了抿,牵强之意的笑在脸上绽开。 “嗯,你说的对。” 把饭菜都给热好,重新端到桌上,零一也带着抓好药的许秀阳来了这里。 “麻烦你了三叔,还要你特地跑一趟。”钱木木嘴上道了声谢。 她去把药罐子和小炉子拿出来,放在屋檐下边,烧起火熬起了药。 几人重新坐在桌子上,继续吃着饭。许秀阳刚吃了一口,听见钱木木嘴上道谢,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忙活倒也不稀罕你道谢,只是我觉得今晚你家里事儿挺多的,我能帮的又很少。” “咳咳咳……” 钱木木被烟雾熏得连连呛了好几口,她用手做扇子,扇着刚冒起的轻烟,往旁边躲了躲,才说:“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小齐那孩子的病老是好不了,我心里边有点愁。” “身子骨亏空的太厉害了,特别是小齐,要想补回来可不容易,你得耐心呀。”许秀阳道。 火总算烧起来,钱木木熏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用袖子擦了擦。 “您说的,我都知道。” 瞧着那背对着他们默默抹泪的钱木木,餐桌旁的几人神色颇为复杂,有心疼、不忍、也有愤怒。 许家石低头看着碗里的饭,娘心里边肯定难过死了,大哥到底做了什么,把娘气成这样,他待会一定要找大哥问个清楚! 许小宝瘪着嘴,大大的眼睛里红彤彤,像只红了眼的兔子,娘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跟他们说,都是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零一看着桌上的诱人菜色,毫无胃口,他知道钱木木在为了什么流泪,可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只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 况且,他明天就要走了…… 厉临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一家之主不好当啊,钱木木肯定付出了很多心血。要他说,男娃哪有那么好管的,尤其还是缺失了父亲管教的男娃。 许秀阳嘴里嚼着菜,却食之无味,大侄儿媳这么明事理的,老天咋就不能多眷顾眷顾她呢…… 钱木木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顾着埋头熬药。 但凡她有个读心术,她都不至于当哑巴。 拜托,被烟熏的。 烟熏的,好嘛! …… 翌日。 天儿麻麻亮,钱木木抱着小宝宝,去了村里边,敲响许家老宅的门。 第326章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 许老头肩上搭着件薄衣裳,脸色有些疲倦,看见是钱木木上门来,他往旁边让了让。 “你婆婆还在睡觉,先进来吧。” 说完,许老头扭头扯着嗓子从屋里边喊: “老伴儿老伴儿,起来了!” 钱木木刚进院子,就看见许老太太走了出来,她把小宝宝交给老太太,道: “丫儿昨儿个哭太狠,身子不大舒服,今天我想让她好好休息,但我又要去镇上接小复回来,婆婆您先帮忙照顾一上午,中午我就把孩子接回去,您看成吗?” “什么成不成,这可是我曾孙女,我照顾她开心还来不及,你这说的什么话。”许老太太嗔怪的瞪了眼自家儿媳妇,转而低头哄着,“哎呦呦,我家乖宝~” “这是孩子的尿片。” 钱木木把一个小包裹递过去,道:“孩子要是饿了的话,你就抱去让丫儿喂一下,尽量别让大连看见,我担心他突然又抽什么风,找丫儿的麻烦。”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的去吧,不然一会儿该来不及了。”许老太太温柔的抱着小宝宝,嘴上催促着。 “行,那我走了。” 钱木木说完,转头离开了老宅。 回到村尾,驾着牛车缓缓往镇上驶去。 …… 天渐渐亮了,远处天边朝阳徐徐升起,一缕晨晖散落在了村尾许家的的屋檐上,留下丝丝缕缕的暖意。 左边厢房。 许家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扯过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去厨房简单洗了把脸,当即就要出门。 正好碰上砍柴回来的许家石,他微微愣了下。 “二弟,你啥时候出的门?” “早上啊。”许家石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把柴火扔院子墙角边靠着,他拍了拍手,看着自家大哥衣冠整齐的样子。 “你要出门去哪儿?”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娘昨晚跟他叮嘱的,让他别管大哥。 可看着大哥这个样儿,他总感觉大哥要去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有点事情要去办,你看着家里。”许家连说完,转头就出了院子。 许家石心里边一合计,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撒开了脚丫子追上去。 “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娘昨天已经被你气的肺都快炸了,你今天要是再整出点幺蛾子,你绝对会被娘给骂死的。” “回去吧,我心里边有数。” 许家连扔下这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家石脚下顿住,站在那里撇了撇嘴。 小声嘟囔: “不听我的劝,有你后悔的,哼!” …… 牛车缓缓在镇头停下,钱木木下了牛车,背着背篼去了巷子深处,买了些肉和卤料什么的,随后立即就往东南巷尾走。 来到一处通体漆黑的大门前,抬手敲了敲。 大门立即被拉开,许家复扬声喊: “娘!”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扎进了钱木木的怀里边,满脸依恋的蹭了又蹭,双手揪着自家娘亲的衣角,撒娇的喊着:“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 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看向站在旁边的苏南浙,笑着道:“有劳您照看了,我就先把孩子给接回去了,两天之后给您送来。” 苏南浙抿着一抹笑,点了点头道:“离家一月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 他突然又道:“对了,许家凌学武的事情可有着落?” 钱木木道:“前几天刚送走,还是武学师傅亲自登门给接走的。” “哦?” 苏南浙生了一分好奇:“是哪家门派?” 钱木木道:“林春城悬乌山的华空公馆。” 苏南浙挑了挑眉,颇为惊讶。 “华空公馆,那是多少人挤破了头想把自己孩子送进去,都送不进去的一个地方,你竟然还能让华空公馆的人来亲自接许家凌去那里,厉害,真的挺厉害的。你人脉挺广的。” 钱木木眉头微皱。 “不是我找的人,是托我一个朋友。华空公馆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吗?” “岂止优秀。你把许家凌送进去,他三年之后出来必然脱胎换骨,你只管等着瞧好了。”苏南浙道,语气极为笃定。 钱木木眉头扬了扬。 也没多说什么。 “家里边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你们路上自己注意点安全。”苏南浙退到门内,把门给关上。 钱木木也拉起许家复的手,去村头架着自家的牛车,朝着村子进发。 路上有些安静,许家复察觉出自家娘亲情绪有些低落,他凑到钱木木的身旁,轻声细语的问: “娘,家里边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钱木木目视着前方,分出一点心思的回:“嗯,你大嫂生了,是个小闺女。” 许家复眼睛亮了起来。 “是小侄女啊,待会回去我一定好好抱抱她!” 高兴的情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家复察觉出不对,疑惑着又问:“是个小侄女,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你大哥不喜欢。”钱木木话语间充满了哀愁。 仅仅从一句话中,许家复就大致明白了,他眼中带着几丝愤慨,说:“大哥那人有毛病吧,小侄女多好呀和小妹一样,软软糯糯又乖乖巧巧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唉。”钱木木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看着自家娘亲忧愁的面孔,许家复眼中藏着心疼,安慰着说: “娘,你别叹气,等回去了我说说大哥。” “我家小复真好。”钱木木歪着头,和许家复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带着几分亲密无间的意味。 许家复也挨着使劲的蹭。 “娘~” …… 村尾许家。 看着走进自家大嫂屋子里的人,许家石震惊的无以复加,使劲去拽许家连的袖子,想要把人给拽开,力气却大不过。 他怒声道:“大哥,你疯了吗?!快点把门打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娘回来要是看到这一幕,能被你气死。” 许家连梗着脖子,胸膛微微起伏,十分镇定的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小石头你进去照顾好小齐,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第327章 大闹 许家石被气笑了,勉强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克制冷静的道:“大哥,我劝你别这么搞。” 许家连眉宇间充斥着不耐,抬手指向堂屋。 “赶紧进屋去,不要让我为难。” 许家石眉头皱巴巴,气的双手抓头发。 “我再说一遍,让开,我要把那些人赶出去。” 许家连脸色黑沉如墨。 “那我也再说一遍,进屋里去。” 许家石双目瞪大,下颚咬紧。 许家连寸步不让,用身体挡住门口。 房内。 看着突然上门来的奶奶和婶婶,李丫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道:“奶奶,婶婶,你们怎么来了?” “还问我们咋来了呢?你这丫头也真是的。” 李伟媳妇坐到床头,不由分说的掐了下李丫儿胳膊,“你就算再怎么心里边有气,也不该对自个生的孩子下毒手啊,这么狠心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李丫儿眉头一皱,吃疼的缩回手。 李老太太坐在另一边,同样狠狠的掐了下李丫儿胳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个不检点的懒货,人许家连上我们家都把话给说明白了,说你怀着孕不三不四的乱搞,还把孩子都给弄死了,人亲自上咱家,让我们把你给带回去。” 李丫儿抱着肩膀,双腿蹬着床往里边缩,摇着头道: “我不走,我婆婆说了我可以留在这里,你们来不好使,赶紧离开这里,我婆婆回来看见你们,她会不高兴的。” 娘说过,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才不要离开。 “还留在这里……做梦吧你。” 李伟媳妇呲着一口黄牙,满满的口臭怼: “这只是你的婆家,这不是你娘家,你弄清楚点。人家许家连都上我们家去,口口声声说容不下你,叫我们赶紧的把你给接回去,这是人许家连的家,不是你的。” 李老太太皱眉,满脸不悦的说: “就是啊,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搞不清楚哪个才是你的家呢?你丈夫容不下你,你以为你还能呆在这里啊?想得真美。” “你们胡说!我才不要听你们胡说,我娘说了这是我的家,就算我当家的容不下我,我娘能容得下我,这就够了。”李丫儿道,语气间充满了自信。 李伟媳妇眼中满是不屑,嗤笑着哼了一声,双手环胸。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丈夫已经写好休书要休了你啊?她还有没有告诉你,你丈夫已经跟许家老两口都说了,族谱那边也在准备着把你名字给划掉?” 李丫儿瞳孔地震,不甘置信的蒙住耳朵,嘶哑着尖声喊: “都出去!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看见李丫儿渐渐变得不自信,李伟媳妇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使劲把李丫儿蒙耳朵的时候给拽下来,狞笑着俯身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的道: “你娘还有没有告诉你,你丈夫打算把你生的女儿卖掉?”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李丫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与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嘶鸣声,声音大的快要把耳膜都给震碎。 她瞳孔剧烈的摇曳着,脑神经吧嗒一下,猛的把眼前的人给推开,拽过被子将自己给裹住,脑袋不受控制的摇晃着,嘴里嘟囔: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你们是骗人的,我、我不要相信你们,都给我滚,滚啊!” 突然被从床上推下来,李伟媳妇惊慌失措摔在地上,屁股墩着地,疼得她立马爬起来,尖酸刻薄的骂: “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还要跟我动手,我给你脸了!” 她大步跨到床上,一把抓着李丫儿的头发,哐哐几耳光扇上去! “啪!啪!啪!” 李丫儿双颊浮肿,手掌印清晰可见。 她的眼泪哗哗流着,哽咽的道: “你们都给我离开,不要呆在我们家,这是我的家,你们不给赶我出去,我娘说了她要我的……” “死丫头,怎么还说不通呢!”李老太太臭骂了一句,拽着李丫儿的手往床下拖。 李伟媳妇也拉着另一只手,极其粗鲁的扯着。 李丫儿被硬生生拖到门外,她双脚使劲蹬着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反抗,却是徒劳。 看到自家嫂嫂被拖出来,脸颊都被扇肿了,许家石气的脸涨红,奋力把许家连给推开,想要去把嫂嫂给救出来。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许家连直接从后面给紧紧箍住腰。 “大哥,你松开!你没看见嫂子被人欺负了吗?!快点放开我!”许家石手脚乱摆,想要挣脱开,却因为力量太过悬殊,始终都没成功。 听见外面过于吵闹,许小宝扶着门框一边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道:“你们不要吵好不好?五哥哥发烧在睡——” 话还没说完,她看清楚了院子里的人。 长长的眼睛眨了下,许小宝气鼓鼓的跑下来,捏着拳头去锤李伟媳妇,“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嫂嫂,不许欺负我嫂子!” “哪里来的死丫头!给我滚开!”李伟媳妇嘴上骂着,狠狠的推开许小宝。 看到自家妹妹被外人推,许家连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急声唤: “小宝!” 许小宝往后跌了几步,没有摔倒,她听见声儿的往自家大哥那瞥,发觉大哥抱着二哥,她满脸不解的问: “大哥哥,你这样二哥哥会很难受诶,把他放下来呀。” “快点的快点的,一会儿许钱氏回来了,人就不好带走了……”李伟站在门口那儿催促,见自家婆娘动作太慢,他走进去帮着一起拽。 “不可以带我嫂嫂走!” 许小宝迈着步子跑过去,想要把自家嫂嫂给留住,却因为力气太小,直接被一把给推开了。 许家石看在眼里,心疼又好气,他浑身犹如泥鳅一样使劲摆动,嘴里还不忘骂: “大哥你死定了,你赶紧放开我,不然娘一会回来了,我肯定告你的状!” 许家连对此充耳不闻,反而对上门的三人说: “你们快点把人给带走。再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人给带离我家?” 第328章 你少拦着我们发大财! 听见当家的这样说,李丫儿的心犹如冬天被冷水泼了一下,直接从头凉到了脚底,反抗的力度也小了些。 李伟媳妇逮住机会,狠狠拖拽,直接一把将人给拽到了院子外边。 远处赶着牛车回来的钱木木,看见自家门口熙熙攘攘,好像很吵闹的样子,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加快了赶牛车的速度,来到自家门前,总算看清楚情况。 “都给我放开!” 钱木木怒气上脸,扔下牛车的绳子,三两步上前扬手就是一耳光,直接扇在了李伟媳妇的脸上,反手又是一拧,下死手的掐着李老太太腰间软肉。 行云流水般,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收拾掉了两个人。 将李丫儿给扯到自己身旁,钱木木眼睛扫过三人,目光穿过院门,盯了眼院子里的许家连,面色不虞。 看着跟前的三人,她冷漠的话语中带着怒意。 “我不管你们上门来是为了什么,现在立马离开我家,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捂着被扇的脸颊,李伟媳妇气狠狠的道:“许钱氏,我敬你是李丫儿她婆婆,把你当半个长辈看待,你居然敢打我?!” 钱木木面无表情,冷言道:“你们要是继续待下去,我不仅会打你,我还会把你送到官府去。” “你凭什么送我们去官府?” 李伟媳妇气哼哼的道,“我没没犯法,我今儿个登门,是你儿子请我们来的,就是为了把李丫儿给带回去,可不是我们主动要来的。” 这从她看到的那一刻,就已大致猜到了……钱木木沉了一口气,克制着满腔的怒火。 “李丫儿不会跟你们走,赶紧的滚。” “嘿!”李老太太嗤笑了声。 “你儿子都说不要这个媳妇了,你这个当婆婆的倒是护的挺紧呀,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你儿子也十八九了,后头还要取亲,李丫儿在你们家呆不长久的,你何苦这样死缠,折磨两个小年轻的呢?” 怒气在眉眼间穿梭,听到这话钱木木忽然之间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家的事情我如何抉择,跟你没有关系,滚出我的家,立刻!马上!” “你说啥就是啥啊?这是我们家养大的闺女,凭啥让你一个人决定?!你儿子不要李丫儿,我们家可要,你少拦着我们发大财!”李伟站出来,直言不讳的说。 李丫儿大脑嗡鸣作响,她满脸错愕的看着自家叔叔,声音沙哑的问: “叔叔,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发大财?你们是把我给卖了吗?” “那还用得着说?!” 李伟半点都不带隐晦的,“你一个嫁了人生了娃,被夫家休了一次的女人,你以为还有什么人愿意要你啊?这次能找见一个愿意花钱买你的,你就偷着乐吧你!” “在别人家乱说什么话!” 李老太太狠狠呵斥了下李伟,转头扯着脸皮呵呵的笑,“丫儿,你别听你叔叔乱说,也就是前两天有人上咱家闲聊,你叔叔听对方说想找个媳妇。” “这不正好你当家的上咱家说要休掉你,你叔叔就想着说把你嫁给那边,顺便收点彩礼啥的,不是卖,卖啥呀你是我们家闺女,奶奶哪能把你给卖了。” 说完,李老太太还用胳膊撞了下李伟媳妇。 李伟媳妇意会到老太太的意思,也连忙笑着说: “对,你叔叔哪能把你卖了?别说是你叔叔会不会卖,他要是真的敢这么做,你婶婶我也不答应啊!” 当家的也真是的,嘴巴没个把门。 这人还没带回去呢,在别人家说这些,也不怕人带不回去…… 想到这里,李伟媳妇瞪了一眼自家男人。 念及没有到手的银子和人,李伟媳妇揉了揉发麻的脸颊,咧着嘴笑道: “许家的,咱们说句公道话,你儿子要休掉李丫儿,我们没有意见。” “李丫儿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个劳动力,留在你家你当然乐意,可我们家也缺这么一个人啊,而且李丫儿是我们李家的,不是你们许家的,你要搞清楚这个道理。” 对方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 钱木木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她揉了揉眉心。 “你们先回去吧,等到许家连写完休书祭祖,三位老祖宗那边过了目,把李丫儿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之后,我会请你们上门来好好谈,但现在你们要想把人带走,我不可能放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家三人也知道今天要把人带走是不可能了,那边一时半会也还没有拿钱,这要是太着急,把许家给得罪狠了也没什么好处。 “行吧,我们今儿就先回去,但是半月之后要是我们还收不到任何消息,我们可就要带人上门来强行抢了啊。”李伟松着口,还不忘放下狠话。 对方的威胁,钱木木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在时间上,她极其认真思索了下。 “要不了那么久,最多十天你们就可以上门来了。” 听到这么肯定的答案,在场的几个人反而愣了愣神。 “这可是你说的,十天后我们一定上门!”李伟道。 钱木木点了点头。 “嗯,求之不得。” 李家三人也没等钱木木赶人,他们自顾自的便跨着步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了段路,李老太太突然又扭头喊: “李丫儿,这几天把衣服首饰啥的都给收拾一下,千万别忘了啊!” 李伟媳妇拽着自家婆婆,没好气的问: “婆婆你干啥?刚才咱们才在钱木木跟前说,不会把李丫儿给卖掉,你这话不就等于给自个扇了一耳光嘛!” “你懂什么?李丫儿身上穿的料子滑溜溜的,我这老婆子都还没见过那么好的料子,等李丫儿拿回去改了,咱两个还能穿呢,这要是放在许家得多浪费呀。”李老太太道。 “真的?!”李伟媳妇脸颊还在疼,她用手揉的揉,“刚才忙着把李丫儿给拽出屋,都没有注意这些,还是婆婆高明。” 李老太太嘴里哼哼,颇为得意,“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望着那婆媳二人咯咯咯的笑,钱木木都不用去听内容,也知道肯定是在想着怎么占便宜。 第329章 你是畜牲转世吗? 钱木木收回了眼神,直勾勾盯着院子里的许家连,眼中冰冷如霜,令人脊背发凉。 许家连瑟瑟的抖了下,渐渐的惧怕起来,死死抱着许家石的手也放了下来。 许家石忙不迭的跑到自家娘亲身边,张口告状: “娘!大哥今天跟被疯狗咬了一样,一大早出门,中午他就带着李家的人来家里边,想要把嫂嫂给带走,还说嫂嫂各种坏话,你快管管他!” 轻轻抚摸着许家石的脑袋,钱木木垂着头温柔的笑了下。 “你今天保护了家人,很棒哦小石头。” 被娘亲这样夸,许家石捏了捏微微发红的耳垂,不好意思的嘿嘿的笑着。 他眼光余角一撇,看见四弟回来,连忙跑了过去,大掌一拍许家复的后背,爽朗的道:“你回来啦!” 家里边伙食好,许家石又天天干农活,力气不小,这一巴掌直接把许家石给拍的脚下一趔趄,他咳了两声。 眼睛扫着娘和大哥,许家复拽了拽许家石的衣裳,小声的说:“二哥,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许家石也意识到他们在场,娘不好跟大哥发火,他牵起小妹的手,“小妹,咱们进屋。” 许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大哥,许家石在旁边瞅着,突然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妹这该不会是要给大哥说好话吧? 小妹是家里面心地最善良的,娘一向很宠小妹,要是小妹开口求情的话,娘搞不好会听进去…… 念及此处,他赶忙拽着小宝就要拉进屋子里去。 许小宝却忽地激动大喊:“娘!狠狠收拾大哥!” 许家石脚下一滑! 好吧,是他多虑了。 婆婆要和当家的清算,李丫儿很是自觉的往屋子里走,心中悲凉一片,却无可奈何。 当家的不要她。 婆婆刚才也在奶奶和叔叔婶婶面前松了口,她大约过几天就要回到那个地狱一样的家,然后被卖到下一家…… 越想,李丫儿心中越是难过,眼眶也渐渐的红了起来,心酸的鼻涕都跟着流。 孩子们都进了屋,钱木木脸色冷漠。 “进屋,好好聊聊。” 许家连表情小心翼翼的,“儿子都听您的,娘。” 钱木木嘴角扯了下。 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边主意跟算盘似的,拨的噼里啪啦响。 走进左边耳房里,钱木木站在床旁边双手环胸,像极了冷面判官。 李丫儿坐在床上,垂着个脑袋一言不发,眼泪却吧嗒吧嗒的掉。 许家连站在空地上,束手束脚的,全然不见方才那副张扬大胆的模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也没有什么转换的余地了,咱们今儿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两个和离吧。”钱木木道。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现在乍一听到,李丫儿身子还是不免的颤了颤,呜咽抑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来。 “李氏犯了七出,我是能休了她的,我为什么要跟她和离?”许家连有些不甘心的反问。 和离,不就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吗? 李氏做人做妻,做到这个地步就该被休掉才对。 钱木木一记冷眼甩了过去。 许家连瞬间闭上嘴巴,不敢多说。 瞧着许家连那面上服气,心里边嘀咕的模样,钱木木“啧”了一声。 她斟酌了下言辞,道: “许家连,这话我只说一遍,你给我仔细听着。” 许家连乖觉的点头。 “娘,您说,儿子听着呢。”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真孝顺,还是太会装……钱木木气的牙痒痒,很想拿棍子给人暴打一顿。 “从你出门去福安县后,丫儿没过多久就怀孕了,在这期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她有没有不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还要继续质疑她,也就等于你是在质疑我,你懂了吗?” “再有一个,你觉得你在外面半年多没回来,丫儿就会到外面勾三搭四,那你娘我五年没有个男人,我在你心里岂不是跟杨寡妇一个样了?” 许家连愣了下。 急忙摆手。 “没有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也甭管你怎么想了,你要但凡还对你这个娘有点信任,就不要再说这种伤人的话。这个事儿就说定了,你们两个和离。” 都殃及到了自家娘亲,许家连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心里边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再犟下去。 “现在咱们再来说一下孩子跟丫儿的去处。”钱木木话刚蹦出来,许家连赶忙接了话茬,道: “李氏回娘家,那刚出生的孩子卖掉。” 钱木木眼睛半眯。 “你是畜牲转世吗?” 猝不及防被骂,许家连脸僵了一下。 “我打算认丫儿为干女儿,至于宝宝,那是我孙女,当然得留在我们家,所以你们两个和离之后,丫儿还是会住在我们家。”钱木木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我呢?!”许家连一脸震惊。 “娘,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还会再娶啊?这要是她留在家里边,我这以后还怎么再娶?” “分家呀。” 钱木木不以为然的道:“你也快二十了,长成个男子汉了,分家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等过几天我会去跟里正村长他们打声招呼,把咱们家村头那儿的一块地批出来,你后边在外面赚了钱,就在那里另外再起一个屋。” “不是,凭什么呀?!”许家连怒道。 “就凭你不干人事儿啊。” 钱木木眼皮耷拉着,眼中波澜不惊。 “村里不明事理的人挺多,但像你这么不明事理的人还挺少见,更何况竟然还是我儿子,我都替你感到丢脸。你就庆幸吧,我没有把你扫地出门,已经够意思了。” 许家连心里边的不服气,已经完全摆在了脸上,他怒气冲冲的瞪着李丫儿,颇为小家子气的嘟囔: “果然是扫把星,娶回来之后各种事情不断,现在害得我还被我娘给赶了出去,我被分家,她倒好啥也没干,直接可以赖在家里不用走了……” 第330章 还能咋看,拿眼咕噜看 钱木木眼睛一瞪。 “你有种嘟囔,你有种大声点。” 许家连瘪着嘴不敢再吱一声,委屈却在眼中打转。 钱木木看在眼里,懒得搭理。 李丫儿眼中却是装着满满当当的惊讶和诧异,她愣着神,眼睫毛眨了眨,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那呆呆的表情,钱木木有些好笑。 “昨天我不就跟你说了吗,我把你当家人,那这家人当然要给个名分啊,思来想去你还是当我女儿比较合适。” 她本来想说当个妹妹,可原身都四十了,丫儿才十几岁,这认个妹妹总觉着是在占人家便宜…… “可是我原本以为……”李丫儿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她原本以为婆婆所说的家人,会是那种就算分隔两地,也依旧心系对方的家人,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收她当干女儿,她也没想到婆婆会给一个这么明确的身份,让她呆在她的身边…… 感动的眼泪从眼睛里跑出来,李丫儿扯着袖子擦了擦,哑着嗓音道:“娘,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关门。 许家连甩门而去。 李丫儿脸色僵了一瞬间,咬着嘴唇。 “没事,不用管他。”钱木木摆了摆手。 “丫儿,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老宅那边把孩子接回来,你现在啥都别想了,后面的事交给我。” 现在的处境,李丫儿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只能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 “嗯,我等您回来。” 钱木木挤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转头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扫了眼,没看到许家石。 又走到外边,果然看到走了好一段路的许家连,她快步追了上去。 “许家连,跟我一起去老宅。” 许家连心情不好,但也不敢把火气撒到自家娘亲身上,不情不愿的跟在后边,问:“去爷爷奶奶家干啥?” “写和离书,你又不知道咋写,去请教一下你爷爷。”钱木木走在前边,一边回头,一边看着路的说。 许家连撇了撇嘴。 “娘,你再考虑下呗。” 钱木木头也不回的问:“考虑啥?” “认李氏为干女儿的这个事,你再考虑考虑,我觉着不妥,你要是想让她留在家里面一段时间,我没意见,反正我后天就走了,但是你认她当干女儿,村里边人咋看我呀?”许家连道。 “还能咋看,拿眼咕噜看。”钱木木怼回去。 许家连被弄得有些无语凝噎。 “娘,咱们说正经事呢。” “我知道娘你因为我对李氏态度不好多有埋怨,可是你也不该认李氏为干女儿啊,不然以后我再娶媳妇进门,我那媳妇不得跟我闹啊?这事我不同意。” “我没有想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通知你,你不要——” 钱木木说着突然刹住脚,扭过头来满眼狐疑。 “我发现你从刚才在家里边,就说过娶媳妇的事,现在又说……你该不会是找到下家了吧?” 许家连脸色微变,眼神飘忽了起来。 “你这哪来的说法呀娘,我就是在替以后考虑,我年纪轻轻总不可能不再娶吧。娘,您就当为儿子考虑一次嘛——” “停停停,打住!”钱木木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一弯水色的眼眸盯着跟前的人,她双手环臂,口吻认真的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 “也没有,不是喜欢,就是有点在意,还没到那个地步……”许家连不敢隐瞒,只能老老实实的说。 看着这小子扭扭捏捏的作态,钱木木心里边已大致有了成算,她眸光冷冷的,道: “你还记得当初你跟丫儿成亲的时候,咱们娘俩在厨房说的话吗?当时我就说过,如果你哪天辜负了丫儿,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同样的你带回来的人,我也不会认可。” 许家连脸色乍地煞白,愣了好半会儿。 慢半拍的回过神来,他急道:“可我并没有辜负她呀,我也没有跟那个人纠缠不清,我只是……” 钱木木歪着脑袋,眼神冷淡。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怎么狡辩撒谎。”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许家连刹那间没了声。 看着这个反应,钱木木了然的呵了声。 “走吧,去你爷爷奶奶家。” “好。”许家连颓靡的应声。 …… 许家老宅。 “娃儿挺乖的,从你抱来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许老太太一边把孩子递给钱木木,一边说。 “这孩子在家里边也一样,除了要吃奶跟换尿不湿以外,其他时间都在睡觉。”钱木木道。 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钱木木低头看了眼,脸颊软乎乎的睡相很乖,她爱不释手的用手背蹭了蹭。 “婆婆,我跟您说个事。” 许老头搬来凳子,看了眼站在旁边许家连,“坐吧,都坐,坐着慢慢说。” 钱木木顺势坐下,开门见山的道: “刚才李家的人来了,在家里边闹了一通,我们谈妥了,我答应大连和丫儿和离的事儿了。” 老两口怔然了下,面面相觑。 许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也好也好,这样谁也不折磨谁。” 许老头咂了一口旱烟。 “大连,同我去里正家,写好和离书后拿给三位老祖宗过目,然后去宗祠那边祭拜一下。” 许家连没想到爷爷奶奶松口松的这么快,他昨天来嘴巴都给说干了,爷爷也没松口,今儿个不仅松了口,还很迅速的就要让他去里正家…… 突然之间,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许老头站了起来。 “走吧。” 许家连眼神呆呆的。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去里正家。”许老头说完,率先往前走。 许家连哦哦了两声,跟在后边出了院子。 看着爷两口离开了院儿,许老太太扭头问:“那丫儿的去处,你怎么打算啊?” 说起这个事,钱木木直言道:“我们在家就商量好了,我打算认丫儿当干女儿。” 许老太太没感觉到诧异,反倒还认真的想了下。 “干女儿……这也不错。” 第331章 你给的赔偿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您没啥要说的?” “我要说啥?我觉得挺可以的。”许老太太道。 “没想到您还挺开明的,有点诧异。”钱木木说。 从兜里掏了把去年剩下的瓜子,许老太太往钱木木面前递了递,见她不要,自顾自的磕了起来。 “这事要搁我身上,我肯定也会想办法把丫儿给留下啊。这么好的丫头不好好珍惜,是大连那臭小子没福气,等以后经历了事儿他就明白了,只不过那时候,怕是就晚喽~” 钱木木叹了口气。 “算了,那小子是什么造化就看他自己吧,我也不想管了。另外,我还想跟您说件事。” “大连这次回来,既是喊来李家的人接走丫儿,又是要将刚出生的宝宝给卖掉,之所以闹得如此凶,好像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闺女。” “可能是动了真心吧,所以急着想把丫儿给挤走,好让那闺女进门来。但他没想到,我会认丫儿做干女儿,他对这事挺反对的,在来老宅这边的时候,一直在我耳边嚷嚷,想让我反悔,我——” 钱木木下边还有话要说,许老太太立马打断,张口道:“肯定不行!我看他是想屎吃!” “那外边的闺女就是再优秀,我这个老婆子只要没闭眼一天,他就休想得逞!” 许老太太气的瓜子都磕不下了,胸脯跌宕起伏,呼哧呼哧的吐着气,怒道: “好好的媳妇和娃儿不要,偏要去朝三暮四惹一些不该惹的人,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整的一团乱糟。那臭小子,他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看到老太太气这么狠,钱木木连声安慰着: “您先消消气,这事儿咱俩私下说说,这全都是我从他嘴里套出来的,但具体的他不敢跟我说。” 许老太太哼了一声。 “他要是敢把那闺女带到我跟前,看我不把他腿给打折!我这老婆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他要真心里边没有丫儿,就该跟丫儿好聚好散,把这段关系给处理好了之后,再去喜欢下一个人。” 她手心拍着手背啪啪作响,满脸激动的都蹿了起来,起的太猛,凳子倒砸在了地上。 “可你说说,他现在外头乱搞不说,回来了还这么对丫儿,人丫儿这才刚生产完啊,他怎么狠得下这个心,我看他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畜牲!” 钱木木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我有明确告诉他我的态度,我不会认同那个闺女的。” “你这样做是对的。”许老太太稍稍吐了几口气,把凳子扶起来重新坐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连终究还年轻,以后还是会再娶的,你把丫儿留在身边,你不光要给大连一个交代,还要给她娘家那边的人一个说法,不然她娘家人肯定会一直缠着你的。” “您说的这个,我是这样想的。”钱木木顺势把在家里边就说好的打算,吐金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许老太太听完,脸上有惋惜,也有赞同之意。 “这样处理也对,哪边都不亏欠。分家不是小事,我也会去跟老头子说说的,毕竟是同宗的要分家,三位老祖宗那边也得说一下。” 许老太太想了想又道: “但你处理丫儿娘家这个事,你最好先跟丫儿招呼一声,这丫头你别看她不怎么说话,但其实心思细腻着呢。这事儿,一个搞不好很容易造成误会。” 钱木木抿了抿嘴唇。 “嗯,我会看着办的。” 在老宅这边坐了会儿,钱木木就抱着孩子要回去,许老太太跟在后边送。 走到门口,钱木木扭头道:“婆婆,最近家里边事太多,丫儿我也得花心思多照看着,对您二老可能有点忽视,您二老要是没粮食吃了,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瞒着。” “哎呀你放心吧。” 许老太太拍了拍钱木木的手臂,宽慰着: “我们老两口还没至于到跟你们张口要粮食的地步,我们也老了吃的本来就不多。倒是你,一个人养那么几口人不容易,你要有啥困难就来跟我说,我们老两口肯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都是一家人,客气的话也没有多说,钱木木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 村尾许家。 钱木木回到家,发现院中摆了好些红木家具,她愣了愣神,有些不知所云。 从堂屋里走出来的零一,袖子露在臂弯处正忙着搬家具,仰头就看见钱木木回来了。 他大步上前,嘴角抿起一抹浅浅的笑。 “你回来了,我听丫儿说你去了老宅那边,我就没急着去通知你。” 怀里的小宝宝突然哭了起来,钱木木抱着进左边耳房,把孩子交给李丫儿,走出来手指指了指满院的红木家具,一脸懵的问: “这咋回事啊?” “之前我和厉临清在家里打架,损坏了好些家具,当时我说过我会赔的,你还记得吗?”零一问。 钱木木点了下头。 “记得啊……等等!” 她震惊万分,笑中带着无奈的道:“这该不会就是你给的赔偿吧?!” “对啊,有何不妥?”零一没觉得丝毫不对,甚至还一脸正气的反问。 东西做的还可以,就是中间太耗费时间,要不是许家事情发生的太多,给耽误的没走,他可能都碰不上这套家具运来的时机。 钱木木咋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你瞅瞅我家这院,再瞅瞅你这套红木家具,你觉着般配嘛?而且这么一套红木家具摆在家里边,给外人瞧见了,指不定别人还以为我们家多有钱呢,这可招贼了。” 零一挠了挠后脑勺,扭着脖子左右看了看,沉吟片刻。 “貌似是有些不太妥当。起初我是想着赔一套好点的表达歉意,但如今想来,反倒给你添了不小的麻烦,抱歉。” 上手摸了下红木家具,质地滑腻,一看就知道是实木的,钱木木眼中生了丝欢喜,她转身看着零一道: “这套红木家具,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第332章 别瞎折腾,给娘省点劲 “其实也没有,因为我只是花钱。”零一回答的极其耿直。 钱木木有些失笑。 “还是很谢谢你。但你不送这些家具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因为我早就把这个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不过你的态度,我很喜欢。” 听到最后两个字,零一的耳根子止不住的红了起来,他摸了摸耳垂,内敛又害羞。 “言出必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钱木木眼中含了分笑。 “这套家具就摆卧房吧,你觉得怎么样?” 零一点头道:“这套家具是送给你的,至于放在哪里也是你说了算,你做好安排,我来搬就是。” 看着零一憨厚又老实,耿直又冷酷的样子,钱木木心里莫名起了丝丝涟漪,但转瞬间她就将这抹异样给压了下去。 若是她独身一人的话,可能会试着发展一下。 但如今她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又还是几个孩子的顶梁柱,更何况原身都上四十的年纪了,不适合谈情说爱。 要是真的跟零一发展起来,对家里几个孩子也不好交代。 家具都数了数,钱木木回屋子里看了眼周遭,走到门口旁,道:“零一,帮我个忙。” “好。”零一答应的干脆。 零一走进钱木木的卧房里,也没有冒昧的东张西望,低着头顺从的站着。 “搭把手,咱们把这个柜子给搬出去。” “好。”零一简洁的道。 两人一起把老旧的柜子,箱子之类的给搬了出来,至于里头装的衣服什么的全都扔在床上。 左边厢房里,也是同样的操作。 躺在床上的许家齐,看见自家这么大阵仗,他着急的起来也要跟着帮忙,钱木木赶紧把小家伙给摁住。 “你生病都没好,别瞎折腾,给娘省点劲。” 听到娘亲这么说,许家齐脸颊红红的捏着被子的边儿,躺在被窝里乖乖的点了点头。 三个屋子里的柜子箱子都给搬出来后,钱木木大致分了一下红木家具,又叫零一帮忙着一起给搬进屋里。 这次零一送来的不光有柜子箱子,还有木架子、桌子、板凳、椅子,一整套的红木家具。 椅子板凳这些,钱木木也都放进了各自的卧房里,这种红木家具摆在外面,只要有一条凳子,都能惹来不小的“腥风血雨”。 全都给处理妥当,钱木木总算歇了一口气。 看着零一搬的满头是汗,她从袖子里扯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今儿辛苦你了。” “小事而已,不必挂齿。”零一嘴上说着,眼睛看着那一方手帕,犹豫着该不该接。 他想接,可是他又怕钱木木会误会。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钱木木并没有那个意思,况且他也怕自己单方面的感情,会给她带来麻烦…… 钱木木以为是距离太远,零一拿不到,她直接走过去,把手帕塞进他的手里。 “这个手帕是新的,你直接拿去用吧,不用还给我了。” 看着手中的藏灰色手帕,零一的手指蜷了蜷,手帕的质感很柔软,像是棉丝质地。 “多谢。” 他会珍惜一辈子的。 “不用谢,一个手帕而已。”钱木木摆着手,走进屋子里,把东西随便规整了下,又走出来问,“你今晚要不要在我们家吃饭?” 正要小心翼翼的把手帕藏进衣襟里,扭头就看到钱木木站在门口那儿,零一手上动作僵了僵,他有些无地自容。 脑子飞速转了一下,他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就添一双碗筷的事,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这么客气干啥?”钱木木没看见藏手帕的一幕,一面说着,往厨房走。 院门口,许家石突然跑了进来。 “娘,唐婶婶说剩饭不见了!” 钱木木脚下顿住,眯着眸子思索了下。 “会不会是在山里?剩饭老是往山里边跑,这会儿的天快黑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我去山里边找了,特别是他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都找了个遍,可是都没找到人。”许家石说。 看着院里的柜子,他抓了抓脑壳。 “娘,满院的柜子跟箱子这是干啥呢?咱们家要落跑啊?” “啥落跑,你这孩子说啥呢。”钱木木没好气的拍了许家石的脑袋,想到剩饭还没个着落,她脸色正经了起来。 “你唐婶还说了啥?” “没了啊。”许家石耸了耸肩。 “她就是到处说剩饭找不见人了,然后我们大家就在满山遍野的找啊,但是都没找到人,就像是凭空不见了一样。” 张婶子从院门口那儿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木木,我觉着出事儿了。” 瞅着张婶子一反常态的凝重,嗓门也不复往日那样炸炸咧咧,钱木木走上去,皱着眉问:“出什么事儿了?” 张婶子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着许家石到跟前,“小石头,你认真告诉婶子,你从前天到还有今天,你有看见剩饭吗?” “没有吧……”许家石有些不确定,小眉头挤成一团,仔仔细细的回忆着这几天。 张婶子扔开许家石,看向钱木木。 “我刚才问了一下我家桂子,他说从前天开始就没有看到剩饭那孩子,你还记着前天我跟你说咱们村卖孩子的事吗?” 钱木木心神一凝。 “那天你说,村里边好几家都卖了孩子。你该不会是想说,剩饭被姓唐的给卖了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剩饭平时跟咱们两家的孩子来往最密切,他一般也只跟小桂子和你家小石头玩,就算是去山里,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回来,再说这可是三天啊!”张婶子道。 钱木木眉头深锁。 张婶子说的的确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 她甩了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说: “还是先别乱猜了,去村长家说一下情况,组织起人员去山里搜一下,万一剩饭真的是失足跌在了哪里呢。” 张婶子吐了口气。 “就听你的,我现在去村长家。” “小石头你就别跟着去了。”钱木木道。 许家石瘪嘴:“好叭。” 第333章 主动掺和进来 做饭吃是不可能了,钱木木分别去两个屋子里跟李丫儿和许家齐说了下事情,走出屋子就碰上零一。 她面露歉意,道: “抱歉,我两次请客吃饭,都没能让你有个舒服的体验,但眼下的事情的确比较重要。” 刚才站在旁边听完全部内容的零一,闻言摇了摇头。 “我都知道,我只想说,我也想一起帮忙找剩饭,多一个人长就多一份力量,就像你说的,万一剩饭是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早点找到他的话也少一分危险。” 钱木木惊讶的挑了下眉。 她还以为像零一这种人,遇上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嫌麻烦的避开,没想到居然会主动掺和进来…… “好,那就麻烦你了。” 零一泯然一笑。 “不麻烦,我很乐意。” …… 村长和里正在听说剩饭连着三天不见人影之后,立即就召集起许姓本宗的人。 大概三十多个人,每人手中都举着一个火把,全站在宗祠院坝里。 村长站在上方,简单说了下剩饭失踪的事,怕有个别人随便敷衍了事,他不免多叮嘱道: “剩饭曾为咱们村找到水源,解决了村中的燃眉之急,这么大的功劳,相信大家伙都不会忘了的,这次他可能在山中发生了危险,现在到报答恩情的时候了,还请各位多上点心。” 下面有人应声道: “放心吧村长,我们铁定好好找!剩饭可是咱们村里的大功臣,必定得认真!” “那么小一个孩子三天不见,也不知道唐家干什么吃的……” “好了别抱怨了,咱们赶紧出发去找吧,磨蹭的越久,剩饭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小。” “对对对,赶紧走!” 大家伙一人一嘴的,陆陆续续往坝下边走,村长和里正也拿了火把,跟在后边想要出一份力。 钱木木和零一也在人群当中,走到岔路口,就看到许家石拿着个小火把也要掺和进来,她赶忙拦住。 “你个小不点,你不在家你来这里干啥?快回去,这么晚了上山很危险的,找剩饭的事情交给大人来做,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小齐和小宝宝。” 许家石眨巴眨巴眼,无辜又真诚的道:“可是我怕你们不熟悉剩饭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想给你们带路。” 张婶子拉着自家孙子,走了过来。 “带路的事儿就交给小桂子,你家一个生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扔家里边,你不去照顾的话,那就没人照顾了。” 张婶子说这话,已经是完全没有把许家连当做人来看,在她的心里,那就跟死了一样,顶不了什么用。 许家石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下。 显然也知道自家大哥不靠谱,他瘪着嘴妥协道:“好吧,那我回去了,娘,你一定要好好找剩饭,他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嗯,娘知道。”钱木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催促,“好了,快回去吧。” 许家石往前跑了几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咱们也快些走吧,饭都还没吃呢,找到人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才行。”张婶子嘴上说着,脚已经往山上挪了。 钱木木也紧的跟上。 零一跨步走在最后方。 漫山遍野窜动着火光,响起的还有一声声的喊叫。 在小桂子的带路下,钱木木一伙人把剩饭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大家也从最开始在山脚和山林中找,到慢慢的山崖边、山顶,以及快要涉及到后山的边缘处找,位置越来越险要,可人却依旧没有找到。 在山上足足耗了两个多时辰。 大家都精疲力尽了。 钱木木的步伐也慢慢停了下来,眼中卷着忧愁和担忧,那孩子和她家的孩子一样,是个胆小的。 之所以会有到山里边的习惯,都是为了躲唐家婶子的辱骂和鞭打。 在她的印象里,剩饭的危机意识很强,不可能跑到一些危险的地方去冒险,这么久都找不到,肯定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钱木木的脸色越发凝重。 零一从远处走来,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了口气,环顾了眼黑漆漆的四周。 “我刚才去后山崖那边看了下,没寻到任何踪迹。” 钱木木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也没什么收获。” 在山林中耗费了许久,大家的耐心也都耗的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体力跟不上,全都坐在地上歇着。 看着大家满脸疲惫的样子,村长也知道这么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扬声道:“大家伙也都累了,先回去歇歇,喝口水再说。” 听到村长松了口,大家伙忙不迭的站起来,三三两两的朝着山下走。 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说: “这么久都找不到,恐怕发生意外了吧,真是可惜了,那孩子……” “是啊,好不容易唐婶不折磨他了,好日子都还没过几天,就这么消失不见了,那孩子真是没福气。” “之前唐家婶子对剩饭那娃儿就不太好,要不是村长和里正发话,她恐怕不会分半点好给剩饭,搞不好这次他消失,就是唐家婶子搞的鬼。” “你这话要是叫唐婶听见,她非得跟你吵……”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村长心里边越发不是滋味,拄着拐杖往上边爬了段距离,走到钱木木跟前。 “别找了,回去吧。” 钱木木沉默了下。 “村长,您和里正身子骨不好就别在山里边耗着了,我再找找,我再找一会儿就回去。” 说完,她都不等村长再劝,扭头就朝着林子里边钻。 “诶!你——”村长的话刚起了个头,看着一溜烟跑没影了的人,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村长,我能问个事儿吗?”零一道。 村长揪着眼,打量了一眼零一,目光和蔼。 “你是住在老三屋子里的那个小伙儿吧,难怪村里好些小姑娘都议论你,确实长的不错,一表堂堂,挺俊朗的。” 被一位老人家夸赞,零一对此没什么反应。 “村长,我想问,钱木木为什么会对剩饭这个孩子格外的上心?” 第334章 讨喜的孩子谁不喜欢? “可怜啊,这孩子可怜。”村长悠悠叹了口气。 “剩饭的娘死了之后,他爹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剩饭在他大伯娘家过的那是如履薄冰,三天两头的挨打被骂,大侄儿媳瞧着心疼,就多关照了一下。” 村长努了努嘴皮,示意零一看山林里好几个窜动的火把。 “也不光大侄儿媳关心剩饭那孩子,村里好几个婶子都对剩饭挺关心的,那孩子勤快,时不时的会帮村里大家伙点忙,虽然不是啥大忙,但那孩子胜在有眼力劲又讨喜呀,讨喜的孩子谁不喜欢?” 零一放眼望去,看着好几个光亮在黑暗中移动,他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喜欢剩饭,可能是因为那孩子足够讨喜,但钱木木对剩饭上心,极大可能不是因为那孩子讨喜,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的钱木木,被一根藤蔓给绊住,她蹲下来,解着脚上的藤蔓。 耳畔忽然传来小声的埋怨。 “娘,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吃猪蹄?我饿了。” 一声尖锐的呵斥,紧接着响起。 “你个烂馋嘴,着什么急?” 那抱怨声又道: “可是剩饭不都被你卖了嘛,随便找找应付一下大家伙回去得了,反正其他人也都走了。” 尖锐的声音也道: “这能一样嘛!我是剩饭的大伯娘,其他人找累了回去,我找累了立马就走,这不凭空让人怀疑。” “我不管你了,反正我要回去了。”那抱怨声落下,随后便是衣角摩擦着周围树叶,渐渐远去的窸窸窣窣声。 “这死孩子,说走就走啊……”那尖锐声骂着,也跟着走远了。 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钱木木把解开的藤蔓往旁边一扔,站起来扭动了一下脖颈,神色阴沉如墨。 目光在林子里扫了一圈,找到张婶子。 “不用找了,回去吧。” 张婶子蹙起了眉头。 “人都还没找到,回去干啥?” “不用找了,找不到的。”钱木木心里边烦的很,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好。 张婶子有些诧异的看着钱木木。 “你咋了?怎么突然说起丧气话,我知道这找不到人挺容易烦的,但是正是因为别人放弃了不找了,咱们作为剩饭的婶婶婶子,才要继续找啊,不然那孩子得多可怜啊……”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痛苦,残忍的道:“他已经被卖了,唐婶子刚才在林子那边和她儿子说话,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唐婶子眉眼间顿时生了怒气,撸起袖子就要往前走,嘴里边嚷嚷:“那臭婊子,老娘今天非撕了她不可!” 钱木木闭眼一瞬,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拉着张婶子的胳膊。 “别去。” “凭啥别去?你难道不生气吗?!”张婶子扭头怒道。 钱木木眉眼低垂,深深的无奈在眼底蔓延开。 “她这么晚了还在山里边做戏,你就算杀到她跟前,你以为她会承认吗?” “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你哪怕嚷嚷的满村皆知,她也不会松半点口的,更何况她心里边很清楚,剩饭在村长和里正那里的分量,不然,她也不会把戏做的这么足。”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张婶子顿时冷静了,她咬牙切齿的唾骂:“不要脸的狗东西,丧尽天良,小心吃东西烂嘴巴!” “好了,准备准备下山吧,我去跟村长打声招呼。”钱木木说完,拍了拍张婶子的肩膀,往村长所在的位置走去。 走到跟前,村长和里正都还没走。 “村长,我和张婶子他们就先回去了,您二老要一起走吗?”钱木木道。 “走吧走吧。”村长应着声,抬脚缓缓的往山下走。他身子骨也确实是熬不住了,要不是为了等钱木木她们,他也不会在这里耗着。 钱木木下意识的跟在旁边搀扶着,动作像是做了上百次一样,熟练到让人诧异。 村长却乐呵呵的笑着。 “你一定是总在老三家做这动作,都做习惯了吧。” 钱木木只是抿唇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一直把村长送到山下边,钱木木才松开了手,但又不免担心的道:“要不要我送您回家?” “不用不用。” 村长笑着摆了摆手,“这么晚了你就别折腾了,快回去吧,我跟里正结个伴,一起就回家了。” 钱木木看向里正,微微点了点头。 “那村长,里正,我们就先回了啊。” “行,行,你们自个慢着点。”村长招呼了声,扭头和里正慢悠悠的顺着田坎,往村子里边走。 零一站在分岔口,凝望了一眼远去的钱木木等人,随即抬脚跟上村长他们。 钱木木和大家伙都下山,唐婶子也带着儿子下了山,都是住在村尾的,大家一起结伴走着。 撇着走在旁边的唐婶子,张婶子心里边实在难受,憋不住气儿的道: “有些人啊就是天生烂肚子,干了坏事还要在那里假装很关心,实际上心里边指不定多高兴呢。” 听着这指桑骂槐,唐婶子身子僵了僵,心里边暗自嘀咕: 该不会是暴露了吧…… 不应该呀,当时卖剩饭的时候可小心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自顾自的安慰了一下自己,唐婶子扯着袖子擦起了眼泪,“张婶子你说这话,是在说我吗?我虽然以前对剩饭确实不大好,可我后面改了呀。” “咱们摸着良心说句实在话,我这些日子哪点对他不好?那孩子爱乱跑,我以前就担心那孩子出个好歹,好吧这下真出事了,立马就有人开始怪我了呜呜呜……” 瞧着那哭的情真意切的,钱木木面色冷漠。 “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以后倒大霉。” 唐婶子闻言,身子骨完全僵住。 她愣愣的看着钱木木,都忘了自己还在哭。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又捂着脸颊,干嚎着说:“我冤枉啊,为啥你们都觉得是我害得剩饭不见的,那孩子爱乱跑,你们都知道的……” 钱木木已经完全不想再听下去,加快了脚步,往家中赶, 张婶子也马不停蹄的跟上。 看着那仓促离去的两个背影,唐婶子放下了手,勾着嘴角哼了一声。 第335章 麻烦精 翌日。 早上,钱木木按照惯例,把小宝宝从李丫儿那儿跑走给收拾好,将院门给拉开敞着,随后走进厨房去开始烧水洗漱做早饭。 刚把粥给熬上,钱木木走出厨房,想要去后院摘点青菜,就看到许家连摇摇晃晃的从院门口走进来,那模样瞧着就知道是彻夜未归。 钱木木眉头皱起,眼中带着不悦。 “你昨晚在哪里过得夜?” 许家连脸颊还红红的,眼睛微微眯着,瞅清楚是自家娘亲,他扶着门框走过来,扯着嘴角笑。 “去了刘东家喝了点酒。”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钱木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用手作扇子,扇了扇那股难闻的气味,一脸不耐烦的将人给推开,径直去了后院。 等到把菜摘好,回到前院的时候,许家连已经进屋去了,她也没管,接着手头的活儿。 给李丫儿端去早饭,钱木木和几个孩子吃完早饭,打着招呼道: “我现在要去老宅那边,同你们爷爷奶奶商量小宝宝的名字,你们就在家里照顾小侄女,乖乖的不要乱跑。” 许家石带着头的说好。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应声。 看着一个个跟小鸡仔一样的,钱木木抿着唇笑了笑,转头离开了家。 ...... 许家老宅。 钱木木到了地方,看到许秀阳和三位老祖宗也在,她客气的招呼了声,随即寻了个凳子坐下,说明了来意。 缕缕烟雾自口中飘出,许老头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模糊,他沉沉的吸了口气。 “经过大连这一闹,丫儿心里头只怕寒的很,这取名的事儿,咱们几个老家伙可得多上点心。” “我起初听到大连说要休妻的时候,我还想不通,现在我倒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都老了管不得,这种事情勉强,也只会让他们的日子越过越苦……离了吧,离了对他俩都好。” “你说的也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大连我是管不住的,还是把心思放在取名字上面吧,我想想取个啥好......”许老太太道。 “关于这事,我想大儿媳妇或许有她自己的想法,我说的对吧?”许老头看向钱木木。 本来想让长辈们动脑,没想到被点到,钱木木顿了下。 “喜乐或者漫漫,您二位觉着如何?” 许家二老面面相视,皱着眉似在思索。 钱木木歪着头,问许老太太: “婆婆,您有跟公公说,我认丫儿当干女儿的事情吗?” “没有,这种事情你还是亲自和他说比较好,毕竟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许老太太道。 钱木木挑了下眉,张口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许老头看向自家老伴,就见她点了点头。 丫儿这闺女刚进许家门的时候,他瞧着就挺喜欢的,这若是能认个干孙女,继续留在族谱上,不失为一件美事儿。 “但是,大连那边你该如何安排?” 许老头面有犹疑,“大连那孩子还年轻,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吧?” 许秀阳轻咳。 “大连那孩子如今在福安县的酒楼干活儿,也抽不出什么时间回来。不如叫他多攒些钱,干脆在那里买个宅子,除却婚丧嫁娶的事儿外,其他时候都别回来。” 此话一出,许老太太微微睁大眼。 “我觉得这个可以,大连出去好几个月也就回来这一次,还不如在外头置办个宅子……这样一来,他也好安置勾人的小妖精。” 许老头也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县里边的房子,都是个什么价?” 听到师父这么说,钱木木瞬间打开了思路。 她原本都还没琢磨到这一层,外头买房子…… 貌似也不错呢。 …… 村尾,许家。 许大连吃完饭过后,坐在树下,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里明明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为什么提出休妻,娘和弟弟们小妹率先想到的不是让李氏离开这个家,而是思索起他的去处? 娘更是直接说,让他另辟门户。 不过才离家几个月,他在家中的地位便已是天翻地覆,连个外来女的李氏都比不上。 所以他就说,李氏是个麻烦精。 从娶她进门的那刻起,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如今要和离,他居然要沦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可恶! 真是越想越气! 许大连火冒三丈的蹿起来,一个箭步冲进卧房里,站在床前,指着床上的人破口大骂: “我会遭受的这一切,全是你一个人的错,早知今日会有如此多的麻烦,我当初就不该娶你,你就是个会带来祸端的坏女人!” 正在给孩子喂奶的李丫儿,闻言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眶中泛起点点泪花。 她咬着下唇,柔弱的反驳:“当家的,我不是……我不是坏女人。” 许大连气急反笑,双手叉腰在房内来回走。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存在,现在娘和弟弟们小妹打算将我分出这个家,让我自己去外边另立门户,仅仅只是因为你!” “这几个月里你就只是生了个丫头,便让娘对你的看法大为改观,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就只是生了个丫头……这无疑是在戳李丫儿的肺管子,委屈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泪珠噗簌噗簌的掉,她委屈至极的控诉: “哪怕是个丫头,那也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婆婆之所以会心疼我,是因为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深知女子生产是多么的艰辛!” “我怀有孩子这段时间,你从未有过一句关心,离家这么些日子送来的信,也并未提及我半句。你心中既无我,却要等找到喜欢的姑娘,才来与我提和离的事……” “你并未觉着此事不妥,心中也未曾对我有半点愧疚,甚至理直气壮的来我面前指责我……婆婆小叔子小姑子,他们是在为我打抱不平,你明白吗?你不会明白的!” “你放狗屁!” 许大连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似乎被说到了痛处,他气急败坏的捶墙。 第336章 这人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癫 许家连面目狰狞,大声咆哮: “你少他娘的在这里说些歪理!娘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才几月不归家,你就把家里面变成你的家,让所有人都为你说话。” “这全都是你的错,我没有错!我忍耐了你半年,我还要怎么做?反倒是你,嫁进来半年什么活儿也不干。”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生下来的却是个丫头片子。我忍你已经够久,不和你和离,难道等着我许大连绝后吗?!” “像你这样歹毒,又不知感恩的女人,就应该去死!反正你活着,也是无用!” 说到这里,许大连已然面目狰狞。 他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 “哦……不,你不会死的,因为李家已经为你找好了下家哈哈哈……你绝对不可能留在我们家的,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恶毒女人,和我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雷,将李丫儿七魂六魄尽数劈去! 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来,只残留一丝恍惚的意识...... 怀中的婴儿,被吓得啼哭不止。 李丫儿却全然没有反应,像个木桩子的坐在那里。 她以为嫁人过后,日子就会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可到头来,一切好像又要回到原点。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的命,还是那么的苦…… 看到李丫儿一脸失魂落魄,许家连只觉得大快人心。 “我警告你,老老实实的离开,不要妄想不该妄想的。” “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灭了。 眼角划过一滴清泪,李丫儿抬手抹去。 她十分平静,“嗯,你说的对,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家。” 这里,不是她的家。 原来……这里不是她的家。 “哈哈哈哈哈……” 李丫儿痴痴的笑了起来,眼中再度泛起了泪花,笑得肩膀微微抖耸,犹如冬寒之中,被无数片雪花死死压住的枝头。 太好笑了。 真的太好笑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却一直把它当成是个家……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什么都是一场空。 “疯婆子,莫名其妙笑什么笑?” 许家连愤愤的骂了句。 转头出去。 正巧与上门来的范玉安对上。 许家连脸上的神情一收,谦然微一点头。 范玉安蹙着眉,眼中隐有火气。 她为一介外人,本不该多言。 可是! 她实在是气不过。 “许小哥,俗话说得好,做人做事留三分。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丫儿为你生儿育女本就不易,你这样说,无疑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许家连抿唇,微微低头。 “多谢指点,领教了。” 说罢,他便萧然离去。 范玉安咬着后槽牙,气愤的跺了下脚。 “这家伙,绝对没听进去!” …… 许家老宅。 几人好一番商讨,总算把名字给定下来。 族中最年长的长辈,顺着山羊胡须站起身来。 “告知祖宗的事儿,我们几个老家伙会回去算个好日子,你这边也抽空准备一下。” 钱木木点头,示意明白。 都商量的差不多,几位长辈先后离去。 钱木木也提出要走,许老太太却给拦住,“先别走,我还有个事儿想要拜托你。” 或许是天生的危机感,又或是警惕所致。 钱木木莫名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许老太太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是我那四儿媳的事儿,你之前不是帮村头李家媳妇儿给怀上了孩子,你要不给她看看身子?”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情愿,但老太太开口了,她又不好拒绝,只能保守的道: “可是她会给我瞧嘛?” 许秀阳招手,显然是有话要说。 可他话还未说,先咳嗽了几下。 “我前儿个看了下,身子底都给耗空了,只是你医术比我精湛......” “所以,你们就想让我帮忙瞧瞧?”钱木木熟练的接着后边,没说完的话茬。 “就是这个意思。” 话说出口,许老太太看出钱木木的顾虑,连忙打着保证:“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会在旁边瞧着,她就是有心思想作妖,也折腾不起来的。” 钱木木点头。 “好吧,那我就瞧瞧。” 都说到这份上,不瞧也说不过去。 过了会儿。 马阿妹被叫来。 踏进院门的前一刻,马阿妹还是开心的。 可在看到钱木木那张脸的时候,她整个心情都变得不美好了。 马阿妹抓着许老太太的手,抱怨的问:“婆婆,她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给你把脉的。” 许老太太不由分说,压着人坐下,并把手拽着放到桌上头,“大儿媳,你快给她瞧瞧。” 撩了撩袖子,钱木木坐下。 马阿妹瞪着眼珠子,“你可仔细着点,我肚子里怀的可是许家的种,要是有个好歹,铁定找你算账。” “呵。”钱木木一扯嘴角,这人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癫。 马阿妹看着那满脸不屑的表情,不屑的哼了声,随后炫耀似的抬着下巴说:“我可是特地去镇上找大夫瞧了, 大夫都说我怀的是两个,你们等着瞧好了,我肯定能生出特别健康的孩子!” “嘶~” 钱木木倒吸了口凉气,扭头看向坐在靠墙边的许秀阳和许家二老。 许老太太瘪着嘴,没好气的道: “你少诬陷镇上大夫,你能不能清醒点,老是去抢别人家的孩子,你想要孩子就老老实实的养身子,别有事没事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马阿妹脸上一僵,“说啥诬陷不诬陷的……镇上大夫明明就有说,我这肚里头有孩子嘛。” 这话,许老太太完全接都不再接。 直接扭头不搭理。 马阿妹脸色变了个样,特别殷勤的道:“大嫂,你快帮我瞧瞧,我几个月了,我这心里还挺着急的。” 这态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钱木木一时之间,还有些跟不上节奏。 收了收心神,慎重把起脉来。 过了一炷香。 钱木木才收回手。 她思索片刻,“我给你开两副药,你回去先喝着吧。” 第337章 你嫉妒我 马阿妹愣住。 “什么意思?你瞧不出来还是咋的,我这脉就这么难瞧吗?” 许老太太拍了下马阿妹的肩膀,“说啥呢,你根本就没怀,人大儿媳是替你开养身子的药。” 许秀阳点了点头。 “许四媳妇儿,你可清醒点吧,别老是疯疯癫癫的了,你没有怀孩子,你要想孩子,就抓紧养身子。” 钱木木神色淡淡的。 “她这样,纯粹就是接受不了现实,才捏造虚幻自己骗自己,你们说再多她也不会听得进去的。” “怎么会是这样......” 马阿妹目光呆滞,有些恍惚的嘟囔:“怎么会是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一定是,我肚子里明明就有孩子,我还呕吐了的,不可能......” 马阿妹茫然的看向四周,对视上一双双眼睛,在看到钱木木时,她像是骤地回过神过来! 积压在心中的失子之痛,丈夫不作为的委屈,被村里各种指指点点的屈辱,种种情绪都好像找到了个宣泄口。 她抬手指着钱木木,眼中的怨恨都快要溢出来。 “钱木木,是你嫉妒我,才故意说我没怀的吧!我不信,我要去镇上让别的大夫瞧!” 说着,她手指环指了一圈,将在场所有人都给点了一遍。 “肯定是你们!是你们搞的鬼对不对?!” “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狼狈为奸,故意设计害死了我的孩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觉得与荣有焉,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说完,马阿妹甩袖离去! 光是看背影,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钱木木无奈摊手。 “我就说,我不愿意做这种苦差事吧,吃力不讨好不说,还要凭空被诬陷,指着鼻子被骂一通。” 许老头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出言宽慰:“此事是许马氏做得不对,与你无关。” 许老太太也抹了下脸,安慰着说:“回头我去说说她。你也别往心里去,为这种人不值得。” 她前些日子还被四儿媳推到坎儿下头去过呢,唉......这个家真是不安宁。 许秀阳摇了摇头,显然也对马阿妹这样疯魔似的行为,感到十分失望。 他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说:“以后但凡与这许马氏有关的,都别来找我了,脑壳疼。大哥大嫂,我回去了。” 钱木木闻言,急忙问:“三叔,您一人能行不?” “无碍无碍。” 许秀阳摆摆手,“我只是这几天夜里着凉了,不是什么大病,。” 看着小老头瘦骨如柴的身形,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扶住人的胳膊。 “我还是送您回去吧。公公婆婆,我也回去了。” “好,你俩都慢点。” 将人送至门外,又目送二人走了段距离后,许老太太才反手关上门。 走进院里。 她拖过凳子坐下,“老头子,许芳是嫁给刘大壮那小子了,但许连那丫头也十三了呢,你有啥想法没?” 话音落下,许老头抽着旱烟。 面容愁苦,眉头紧锁。 似乎在思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我最近留意一下吧,老二靠不住,还是得我俩多上上心啊。”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是啊,不然的话又会被拖成个老姑娘,到时候要是她也闹出和她姐一样的笑话,那我真是在这个村子里再也没脸面出门了。” 吐了口白雾,许老头淡淡的道:“不过这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找慢慢看,总有合适的,找得太着急了,耽误了那丫头也不好。” 许老太太叹气。 “可不嘛,丫儿就是个例子。” ...... 将许秀阳送到家,钱木木不放心。 又去灶房,给熬了粥。 “三叔,锅里边有粥,您饿了就配着咸菜吃点。要有啥衣裳要洗的也别折腾,留着明儿我来看您的时候,我顺手给一起洗了......” 钱木木喋喋不休。 许秀阳一一点头。 把交代的都交代妥,钱木木突然想起前两天去老宅路上,看到徐老憨去杨寡妇家的事儿...... 她顿了顿,给抖了个干净。 末了,她问:“师父,您说这个事儿,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落人话柄?还是不管比较好?” 许秀阳思虑半响,道: “我记得徐老憨和他婆娘只是分开住,还没闹到休妻或是和离的地步。” 钱木木点头道:“对,徐婶子一直带着孩子,在村尾那边住,时不时的还会上我家串门。” 许秀阳沉吟了下。 顺着思路,条条分析: “此事,你去徐氏跟前说,她或许当时会感激你,但徐老憨却会觉着你这人多嘴多舌,他俩若是因此事和离,又或是自此彼此之间产生隔阂,你这无疑是毁人家庭。” “更重要的是,他们夫妻二人事后要是和好如初,在被窝里还不知会如何编排你......真到那时候,你的处境只怕是会尴尬。” “这又是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归是要生活的,断然不能走到这一步......但这等事情若是隐瞒不说,对徐氏来说,确实也挺残忍的。” 许秀阳琢磨着,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大连那孩子走了吗?” “还没呢,昨天下午不见人影,今儿早上回来喝的醉醺醺,” 钱木木微微折眉,叹了口气道,“我一问,才知道他是去刘东家过夜了。” “刘东家?” 许秀阳有一瞬间的没想起来。 脑子转了转,他忽然道: “刘东不就是个寡老汉嘛,前阵子又花钱讨了个媳妇儿,听说老是打那个小媳妇儿,人都快要叫他给打死了。” “嗯,那丫头叫刘翠翠。”钱木木道。 许秀阳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连那事儿咱们怎么管都不妥当,还是按着他的想法和离了好,这样对丫儿也少些伤害。” 他低头揉着太阳穴,又呢喃着说:“为何这件事不是徐氏亲自瞧见呢......这样的话,他俩怎么闹,都是他俩的事儿,你也能从这中间摘出来。” 第338章 活着,也是无用..... “对哦!” 钱木木灵光一闪! 左手成拳,一捶右手心。 “我只要设计,让徐婶子自己撞见就好了嘛!” 许秀阳看着钱木木这样,有些失笑。 “想到法子就好,我有些困了,你出去记得把门捎上。” “那三叔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瞧你。”钱木木把人扶着躺下,又掖好被子。 随后走了出去,把门也给带上。 钱木木又走到厉临清的门跟前,撩起遮挡的帘子,仔细起检查着他的腿伤。 屋子要多通风,但厉临清又是个比较注重隐私的,许秀阳就找了块帘子来,叫零一帮忙给挂在了门沿上方,算是遮挡一二。 检查完后,她用手帕擦了下手,淡声道:“你的伤恢复的不错,看样子回京的路上能少吃些苦头。” 厉临清颔首。 “有劳了。” “都是熟人了,说这客气话做啥。”钱木木不胜在意的摆了摆手,又给检查了下其他的伤口,都在渐渐的恢复。 换药换绷带。 全都操作完。 钱木木又说了下伤势的情况,厉临清一字不落的全听进去。 弄完这些,她转头便出了三叔的家。 顺着坡,往下走。 绕着小路,走到家。 跨过门槛扫了眼院子,孩子们都不在家,她走进左边耳房里,把孩子抱到怀里,顺势张口问: “丫儿,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话音落下,李丫儿神色呆呆的。 一点反应也无。 丫儿这是还在为昨天,大连说那些话而感到伤心? 钱木木轻声唤:“丫儿?” 李丫儿缓缓扭头,一顿一卡,像极了毫无生气的牵线木偶。 她扯着淡如水的嘴皮,几乎是气音的叫着:“婆婆,您回来了。” 这情况明显就不对劲,钱木木满目的担忧,握住人的肩膀扭过来。 “丫儿,你怎么了?”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自个 。” “关于和离的事儿,你真的不必担心和害怕,我还在这里呢,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这是你的家,你永远都可以待在这里。” 李丫儿目光呆滞,脸色苍白,脆弱的似瓷娃娃,一击即碎。 她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婆婆您不用担心。” 她何德何能,让婆婆如此照顾她...... 细细想来,她这些日子真的给婆婆添了数不胜数的麻烦。 她的存在,就是个麻烦。 而麻烦,就应该消失。 当家的说的对,她这样的人。 活着,也是无用..... 又憋着不说......钱木木心中来气。 丫儿平时挺坚韧聪明的一个人,可只要是碰上大连,或是夫妻之间的事儿,就总是想着把委屈打碎,往肚子里咽...... 这种坏德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得过来? 她气得想要大吼,但又怕吓坏了丫儿。 她单手插着腰,一手扶额。 “丫儿,你听着。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有麻烦,咱们解决麻烦,实在解决不了的,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你憋在心里什自个瞎琢磨,才真的什么都解决不了。” 婆婆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关心她......眼眶若有泪花在闪烁,李丫儿强行咽下苦楚,低着头。 “婆婆,儿媳真的没事。我好累,我想睡会儿。” “这......好吧。” 钱木木真是拿李丫儿一点办法也无,她软声软气的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饭了,有事儿叫我一声。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要记住,你还在坐月子中,最主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乱七八糟一律抛开。” “儿媳明白。” 看着挺乖,就是不知心里头在琢磨啥......钱木木无奈的摇着头。 在临要出去时,李丫儿忽然出声。 “婆婆。” “嗯?”钱木木顿住脚,扭头看过去。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有想什么吃的菜?” 李丫儿抿唇。 “谢谢您,谢谢您这般关心我。” 遇见您,丫儿此生何其有幸,若是下辈子能投胎当您的女儿就好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钱木木摆摆手,“你困了就睡会儿。待会饭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好。” 话音落地。 房门闭上。 眼中的湿润瞬间疯涌,汹涌且势不可挡,李丫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满室寂静,只剩嘴角溢出的阵阵呜咽。 ...... 走到厨房。 钱木木把前两天去镇上买来的猪肉下锅焯水,又把猪皮那一面煎成金黄。 前两天去接许家复顺便买的猪肉,本来想要做点好的给小家伙尝尝,结果回家之后发生一大堆事儿,她根本无暇处理。 只能悄悄咪咪的放进房间里的车载冰箱,放到了今天才拿出来...... 把处理好的猪肉切成薄薄的厚片,码在碗底,上边盖满酸梅干菜。 全部弄下来,有足足六大碗。 全都放进蒸笼里,开蒸。 另一口锅则是熬着干香菇鸡汤。 以前坏掉后就一直没有用的缺口锅,钱木木也给翻出来。 拿着到后院,用石头架起锅子。 洗干净,用来煮米饭。 许家的后院,去年在她没来之前,什么也没种,放眼望去光秃秃的。 今年则是绿汪汪的,种满了各种蔬菜,棚子里也种了不少。 靠近茅厕那边的一块地,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泥土里掺着指拇大小的石子,一锄头下头全是。 这种地,根本种不了菜。 不过圈起来养鸭,倒是挺不错的。 等回头买些小鸭子来养着,既能下鸭蛋,过年还能杀来吃。 简直一举两得! 打定主意,钱木木把米下锅。 随意打量着这后院,还能有啥能养时,就瞥见许家石朝着这边走来。 钱木木瞪着眼,假装凶巴巴的道:“好啊你个小石头!我让你看家,你反倒溜了出去,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许家石走过来,在旁边蹲下。 “是嫂嫂说,小侄女不用我们看,让我们该干嘛干嘛,正巧儿小桂子找我,我就带着小复他们出去玩了......对不起娘,我错了。” 第339章 闹着要寻死觅活 钱木木抿了下唇,笑道: “好啦,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我知道你也是看小复明天就要走了,心里边舍不得,才想着带他出去玩的。 ” 许家石嘴角微抿。 “娘,我认真想了下,我还是不想去京城,我不放心您,大哥和大嫂和离之后就要回福安县,小齐又还小,我要是再走,家里就真的没什么男娃了。” 钱木木抚摸了下许家石的脑袋。 “小石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娘真的不要紧,你大哥不出意外的话会分离这个家,你以后成婚了也是要分开的,你们几个孩子都是。” “但在这之前,我都希望你们能有个立身的本事,你喜欢学厨就去,不要被家里给绊住了步伐,我不希望这个家成为你不能展翅高飞的累赘。” 她都想好了。 等到小宝和小齐长大, 她也是要往外送的,只有出去了才能经历,也只有经历了才能成长。 孩子都送出去之后,她就和丫儿一起守在这里,攒钱把家重新给修一下。 听到娘这么说,许家石心里五味杂陈。 “娘,我不想和您分开,哪怕是成婚之后,我也不想,我说好要孝敬您一辈子的。” 钱木木失笑了瞬。 “傻孩子,以后等你有了媳妇你就会了,就算你不想分家,你媳妇儿也会想分啊,哪有女人会不想在自己的小家里,和丈夫相互依偎在一起的?” 许家石没有再反驳,心里的主意却很坚定,他以后找媳妇儿一定要找一个不分家的, 对娘好的,没有那些龌龊心肠的婆娘。 看着小家伙自顾自琢磨的样子,钱木木又笑着说了其他安慰的话,还说了下自己给小宝宝取的名字, 许家石在听到小侄女的名字后,眼睛都跟着亮了。 正当两人聊得正欢,许小宝慌忙跑过来。 “娘,小侄女一直在哭,我就想着去把她给抱出来,可嫂嫂的门却关的很紧,我怎么推都推不开,这怎么办啊?” 钱木木蹙眉,站起来。 “我去看看。” 刚走到前院,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哭声有些虚弱,难怪在后院根本听不见。 抬手敲了敲门,钱木木温声道:“丫儿,你开个门。” 话音落下,无声回应。 她又敲了敲。 “丫儿,是我,让我进去瞧瞧小侄女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应。 不知什么时候上门来的范玉安,面色有些严肃。 “刚才里边传来一声凳子倒地的声响,我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对,最好赶紧破门而入。” 一个恐怖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钱木木骤地瞪大眼睛! 急得快要跳脚。 你们都让开!” 钱木木张开双手,揽着人往后推了下。 随后蓄起力,一脚踹在门上! 纹丝不动。 “娘!用刀!”许家石在旁,递上一把柴刀。 钱木木一把拿过,朝着房门就砍! 直接在中间开出个大洞。 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空悬在半空挣扎的双脚,钱木木眼中写满惊骇,冲过去抱住双腿往上举! 却因为身高不够,卡在床单里的脑袋取不出来。 零一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微惊了下! 迅即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蹦上去划断绳索,将人给成功解救下来,安置在床上。 “咳咳咳咳……”李丫儿剧烈的咳嗽着,眼泪不停的落,她声音又软又弱,声声质问: “为什么要救我?” “让我去死。我死了,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话音还未落,巴掌声炸响! 众人微微张嘴,脸上满是震惊! 钱木木咬牙切齿,抬手又是一巴掌! “多大点屁事儿,就闹着要寻死觅活!李丫儿,我告诉你,你这样才是最没出息,最窝囊的做法!” “你以为你死了,所以问题就真的迎刃而解了吗?不!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我或许会一时的伤心难过,但我更多的是会嘲笑你!嘲笑你的懦弱,嘲笑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我会唾弃你一辈子,甚至连牌位都不会给你立!我会把你的尸首用一烂席卷起来,直接扔进深山里头,让狼狗给你啃食殆尽!” “……” 李丫儿被凶的一愣一愣。 周围的大家伙也识趣的退了出去,把主场让给钱木木。 钱木木还在声嘶力竭的咒骂,愤慨激昂,显然是被气到了极点。 听着里头的骂声,范玉安几人面上除了震惊,还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原来万事好商量,性子温顺的木木姐也会发火,发脾气的时候,还会一直说个不停。 而许家石几个,则是躲在院里树下,几个脑袋挤在一起。 感冒好了的许家齐:“娘这是真被气狠了,连着扇了两巴掌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娘这样……” 许小宝脸上满是惊讶:“平日里,娘待嫂嫂极好,从来都是不会说一句重话的。” 许家复面有余惊:“娘突然动手,吓我一跳,娘现在凶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怕。” 许家石摸着下巴,琢磨着道:“在嫂嫂生产过后,娘一直很注意照顾她的情绪,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今天咱们不在家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嫂嫂忽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四个小家伙,互相对视。 许家复:“我被二哥叫出去和小桂子他们玩了。” 许家石跟着点头。 许家齐:“我去师父那里了,师父说她有几块布和丝线,还有花样要送给我,叫我去挑花样。” 许小宝:“我去三爷爷家找百川哥哥了,医书上有段内容我看不懂。” 许家石蹙着眉头,“也就是说中午那阵儿,我们都不在……对了,大哥呢?” 这么一说,另外三个小家伙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从下午回来就一直没有看见过大哥。 话音落下,大门被推开。 话题中心的许家连,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身子歪歪斜斜的,好似随时会倒地般,看到弟弟们和小妹在树下,他咧着嘴傻笑走过去,还未张口就打了个嗝。 第340章 想想就好了 满满的酒气,熏人的难闻。 几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往后一退。 许家石皱着眉,扇了扇鼻子周围的空气,“大哥,你去了哪里?” 许家连笑得十分开心,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说:“我下午那会儿去老宅那边,路上碰见刘东,他非要叫我去坐坐......”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喝酒啊?”许小宝捏着鼻子,嫌弃都写在脸上,“你身上全是味道,好难闻~” “这,你就不懂了吧。” 许家连想要蹲下来,却踉跄着坐在地上,他捏了捏许小宝的脸颊,“你大哥我这叫借酒浇愁......你们还小,不知道有烦恼的滋味。”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许家连的神经,他嘴巴一瘪,匍匐趴在地上,肩膀耸动着,委屈巴巴的哭了起来,口齿含糊的嘟囔着: “呜呜呜......” “我不要离开...我不想离开,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家,我才不要离开,该离开的应该是李氏才对,为什么会是我呜呜呜呜......” 许家石翻了个白眼,不忍直视。 “我去看看饭煮得怎么样了。” 扔下这句话,他迈步就走。 许家复眼轱辘一转,跟着丢下“我得去看着灶孔的火,免得烧糊了!”也走了。 许家齐抓了抓脑袋,“我得去喂牛了。” 唯独许小宝,被留在这里。 看着地上哭得伤心的大哥,许小宝面有犹豫。 伸手拍了拍那宽厚的背,她安慰着说:“大哥,不哭不哭。今晚有肉肉吃诶~待会儿吃了肉就不难过了。” 虽然娘经常会做肉,但每次能吃到肉,她都会好开心,所以大哥吃到肉,肯定也会开心的! 许家连抬起头,泪眼婆娑。 看到只有许小宝还在,眼泪更为汹涌。 他环抱住小妹,哭天抢地的嚷:“小妹啊!这个家只有你会心疼我了,那几个臭小子狼心狗肺的,还是小妹你好,会关心我呜呜呜.......” “大哥哥,你不要这样子,真的很难闻诶......”许小宝整个身体往后仰,脸上写满抗拒,拼命的想要逃离这个怀抱。 一口接着一口的酒气,熏得她快昏厥过去。 她就不该心这个软...... 太造孽了。 娘......快来救救她! 可惜在房里忙着训斥人的钱木木,完全听不见这声心灵的呼喊。 许小宝没等到自家亲娘来解救,倒是等来了零一。 一记手刀,砍在脑后! 许家连软身倒地。 将许小宝上下打量而过,确认没事。 他转身就要走。 一只小手却扯了下。 零一顿住。 侧首低头,看着揪着裤腿的小手。 他挑了下眉。 “怎么?” 许小宝嗖的收回手,小手攥着,仰头望着零一,圆圆的大眼睛,又黑又亮,软软糯糯的说: “谢谢你,大叔叔。” 好可爱。 零一的眼睛亮了下。 他抿唇笑着蹲下来,大掌盖在小姑娘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不客气。” 许小宝怯怯的笑,“零一叔叔,你人真好。” 真的好可爱! 零一没忍住,又摸了摸头。 小孩子这个东西,真的很不错。 他要是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不不不,他想什么呢!? 且不说孩子的事儿,就算他与木木真成了,他与她这个年纪也不适合要孩子,况且他...... 想想就好了。 难怪木木爱摸这个小丫头的脑袋。要搁他,他也爱摸。 ...... 训斥完,钱木木只觉口干舌燥。 走出来,准备去找水喝。 范玉安却站过来,挡住去路。 钱木木揉着太阳穴,一脸疲累。 “安安,我现在很累,有事儿直说。” 范玉安嘴唇微动,似在犹决。 钱木木见状,摆了摆手。 “你先想,我口干得很。” 说完,她往灶房走去。 看着那进厨房的背影,范玉安咬着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去厨房喝完水,顾晓晓又揉着肚子绕去后院,锅里的鸭肉和梅干菜扣肉都好了,只要饭一熟就能开吃。 “小石头,饭熟得怎么样?” 许家石正忙着把柴都撤出来,闻声扭头看了眼。 “可以了。” “行,那我去把菜都出锅。” 说罢,钱木木转头又去厨房,生火炒出两盘白菜,以及干辣椒炒肉。 饭菜端上桌。 钱木木叫来了范玉安,零一、厉临清、许秀阳,还有许家老两口。 大家各自都没客气,零一和范玉安犹如自家人般,毫无拘束的争抢肉菜。 酒足饭饱过后。 天色也不早了。 钱木木蹲在地上,手上暗暗使劲的拍打着许家连的脸颊。 “醒醒,赶紧起来,宗祠那边今晚要开会!” 下午发生的事儿,其中的所有细节,她全都听范玉安说了。 这可真是她的好大儿啊! (咬牙切齿.pjg) 左边脸颊被拍的通红,许家连才悠悠转醒,撑着坐起来,手掌抵着脑袋用力的晃了晃,浑身上下疼的厉害。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娘,我怎么会睡在地上?” 钱木木假笑,“醒的差不多了吧?现在跟我走,去宗祠开会。” “哦……” 许家连强撑着站起来,脚下趔趄,险些又要跌倒。 关键时刻,钱木木伸手扶了下,她皱着眉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怎么搞的?一身的酒气,难闻的要死,去把衣服换了再走。” 被亲娘嫌弃,许家连有些受伤,老实巴交的点头道:“儿子现在就去换。” 在许家连去换衣服的间隙,钱木木跟许小宝再三叮嘱: “一定要看好你嫂嫂,无论她让你去做什么,你都不要去,她哭也好闹也好,你都别理她。” 许小宝抿唇,满眼严肃。 “娘,小宝记住了!” “很好。” 钱木木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宗祠找我,乖昂。” 许家连换完衣服,走出来。 钱木木瞥了眼。 掉头就走。 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外头的张婶子,她走下台阶,“你咋来了也不敲门?” 第341章 被看穿 张婶子挽着她的胳膊,走在路上,凑近悄咪咪的说: “我终于晓得为什么这些天,徐家婶子都躲屋里头不出来,原来是她肚子里边有娃了!” 没错,徐婶子又怀了。 而且还是徐老憨的种。 去年到今年,虽说徐婶子一直和自家那口子僵着,可夫妻之间哪可能长时间不干那事儿的? 徐老憨时不时的会来村尾这边找徐婶子,徐婶子半推半就也就从了,这时间久了肚子也有了动静。 看着张婶子那做贼兮兮的样子,钱木木有些忍俊不禁。 “可能是刚怀上,然后又加上孕吐,这一阵才没出门吧,不管那些了,咱们快点去村里吧。” 两人并肩走着。 张婶子又突然神经兮兮的说: “我觉着她躲着不见人,多半是怕村里说闲话呢吧。再有一个,她婆家那边到现在还没认可她呢,那徐家老妖婆事儿老多了,她去年好不容易摆脱,现在又自个跳进去,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钱木木心里边藏着事儿,不想使劲深究别人家的事情,嘴上敷衍道: “人各有志,她想怎么活都是她的事情,你就别想这些了,还是快点去村里宗祠吧,这突然召开大会,还不知道为个啥呢。” “重点不是这玩意,我是想跟你说个事儿来着!你听了千万别大叫,也千万别说出去啊。” 张婶子说着,小眼神左右张望,神神叨叨的,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徐老憨偷女人,被我给瞧见了!” 钱木木心神一凝,惊讶之情言语表,她也学着小声的问: “你看见了?” 她撞见,张婶子也撞见,徐老憨该是去的有多频繁? 张婶子瞪大眼睛,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你猜我在哪看到的?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会是谁!” 钱木木挑了挑眉。 “咱们村里大多是正经人家,要说不正经的,也就那么几个,好猜的很。” 张婶子瘪嘴,松开手。 走远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没意思,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真没意思,随随便便就被看穿了。” 钱木木摊了摊手。 “主要是……确实也不难嘛。” 她又挽回张婶子的手臂,凑近小声的问:“你打算跟徐家婶子说这事儿吗?” “肯定不说呀!” 张婶子一脸理所当然,几乎都没有犹豫,语气十分笃定。 “说出去对我又没什么好处,再说了人家说不定也知道呢……我干啥要去闲吃萝卜淡操心?” “不过,同为女人,我觉得她还挺惨的。明明肚子里面都揣了个娃,枕边男人不想着好好照顾怀孕的媳妇儿,反而出去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 说着说着,张婶子突然叹了口气。 “啧……你说,这事儿她到底知不知道呀?” 钱木木笑了笑。 “大概是不知道吧,她这阵子都没怎么出门……之前没看见她男人和别人纠缠不清,估计也是她怀了之后才开始的吧。” 也有可能是之前就厮混在一起了。 搞不好杨寡妇的那个孩子,是徐老憨的也说不定...... “那这是真的好惨,我觉着还是得让她晓得这个事情,不然被蒙在鼓里面……” 张婶子换位思考琢磨了下,有些受不了的摇了摇头,“那滋味……啧,我想想就觉着揪心。” 两人说着,走到了宗祠。 宽敞的院坝,坐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有上了年纪的,也有小年轻,场面热闹非凡。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张婶子在边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几人挨着坐下。 没一会儿。 里正出现在台子上边,双手背在身后,面容肃穆。 “各位,我村村长风湿病犯了腿脚不利索,卧病在床,无法起身动弹,未能出席这次动员大会,这次大会由我一人主持。” “此次大会一共有两个事情。” “一个事情是,前两天我们十里八乡的里正被告知,今年的税收还会增加,今年要收五成的税。” 这话一出,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下面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孔,里正心里面颇为不是滋味,但这个事情是朝廷决定的,他就是有心想要干涉,也没那个本事。 “另外一个事情则是,我想与大家伙商讨一下,解决这个税收的办法。相信诸位也都清楚,眼下已经是六月中,粮食七月底八月中旬的样子就要收了,可前些日子那一场冰雹,直接毁掉了我们大半的稻谷。” “这次秋收,肯定会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局面,那么点粮食收上来别说是交税了,就是朝廷把税都免掉咱们也熬不过明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得商讨出一个解决之法的。” 下面发出一阵阵的嗤笑声。 几乎是此起彼伏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可一个个的笑着笑着,突然就嚎啕大哭,一浪掀过一浪,场面悲壮而凄婉。 有人带着哭腔的说: “能有啥办法?这能有啥办法?老天爷不赏脸,去年干旱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以为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可没想到这老天三天两头的折磨人……” “天公不作美,我们人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而且地里边能做的都做了,天天除草天天守着,老天该下冰雹下冰雹,该下雪下雪,我们怎么阻止的了?” “这日子本来就已经够苦了,我们全家去年以为熬到今年,就能有个好盼头……可到了现在啥也没看着,税收还涨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呀?” “……” 听着下面一句句的抱怨,里正急得抓耳挠腮,面容愁苦,也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木木眼睛环视了眼。 大多埋头哭着,老泪纵横。 这么多人哭的这场面,看着颇为壮观。 朝廷的税收又涨,平民老百姓们都这么不容易了,朝廷不发放救济粮食也就算了,还层层剥扣,真是难让人点评。 她若不是有网络超市,现在怕也要在这里趴着哭了…… 去年干旱,今年上半年一直下雪,好不容易晴天了又一场冰雹给干回了起点,眼看着六月了,朝廷又要涨税,搁谁谁都接受不了。 第342章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让场面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里正皱着眉头,大声道: “各位,有什么想法,你们都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探讨一下,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如果只是一味的哭、埋怨,那就真的只能干坐着等死了,税收交不上去会面临怎样的惩罚,我相信你们大家都清楚,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这个村,好好想想。” 台子下边,张婶子拽了拽钱木木的袖子。 “你不是一向鬼主意最多,你有啥想法没?” 钱木木沉吟着,并未做声。 张婶子凑近,诉苦道: “其实不瞒你说,我家也困难着呢,去年冬天的时候虽说过的紧巴巴,但好歹还有点存粮,今年就是再抠抠搜搜,也啥粮食都没省得下。” “要是再这么下去,我家怕是也要开始玉米面掺泥土了,毕竟今年的秋收,收成可想而知,要是不这么吃,我们这个冬天铁定熬不过。” 她说到这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木木,咱们也好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你,你,你……” 后边的话,张婶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瞅着张婶子,钱木木挑眉逗着: “真难得呀,你一个说话直爽,做事风风火火的人,还能有扭扭捏捏,不敢大胆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哎呀!” 张婶子小孩似的撒娇甩手,被弄得有些毛躁,直言坦白道: “好嘛好嘛!我就是想让你帮帮我,我家真的穷的揭不开锅,我以前都不乐意跟你说这事,这不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我也不是说想占你家便宜,我就是想让你有啥主意你都说出来,因为你平日里主意最多了,里正也在台上讲了,咱们大家一起探讨,搞不好真的会有个解决的办法呢。” 钱木木抿着唇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宠溺。 “那你要不要帮帮我?让我上台去讲,这里人太多了,我挤不上去。” 张婶子眼睛猛的睁大,眉梢间带着惊喜。 “不是!?你真有主意啊!”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嘴上谦虚的说: “算有一个吧,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这个小规模应该可以,但要是扩大了弄不一定能成,主要是——” “哎呀呀呀!!!别在这里说,要上台说!”张婶子着急忙慌的打断,扯着大嗓门冲周围吆喝: “都闪开都闪开!木木要上台,她有主意,她想到法子啦!” 张婶子天生的大嗓门,一出声吆喝大家都跟着看了过来。 钱木木素来讲究低调,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尴尬的脚趾抓地,双手捂住脸,欲哭无泪。 她说的帮她,不是这么帮啊喂! 她只是想让张婶子,帮她从旁边抄个小道儿上去…… 这帮给帮的,她是真服气! 被众人簇拥着推上台,钱木木轻咳了两声,缓和了一下满心的尴尬,冲里正道: “里正,不好意思,打扰您说话了。” “这个倒是无妨。” 里正摆了摆手,切入正题:“刚才张家的在台下说,你有主意,你先说说看。” 钱木木斟酌了一下言辞,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个,类似于房子一样的大棚,在里面种上蔬菜和瓜果。” 话音落下,她观察着里正的神情。 里正还在等着后续,见对方不往下说,他主动问: “这个房子很新颖,你接着往下仔细说说。” 台下的众人,全都安静的听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断钱木木的思路。 见大家伙都没有排斥的意思,钱木木稍稍放下了一点点心,接着说: “简而言之,就是在屋子里种菜。只不过里面没有分成一间间的小房,而是以整个大敞开式的棚子。相信大家伙也都知道,蔬菜一般是在夏天和秋天的时候长势最好,这也说明这两个季节,环境是最适合蔬菜生长的。” “在房子里种菜,密闭式的空间,菜不会被冰雹砸,也不会被雪给冰冻的坏掉,就算是冬天咱们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和瓜果。” 这话一出,大家都跟着沉默了。 里正拧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耗费的工程可不小呢,都快能赶得上修水渠了。” 人群中有人唱着反调: “在房子里种菜,也亏得许钱氏能想的出来,咱们现在地里边的活都还没顾得上,哪有闲工夫去折腾这些?” “简直滑稽之谈,一点也不靠谱,这修房子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成的,而且要修多大的房子,才能种得下咱们全村要吃的菜呀?” “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来粮食快吧,咱们要不直接去抢得了,跟去年那群土匪一样,抢一次粮食能吃好久呢。” “……” 奇奇怪怪的主意,从一张张嘴中说了出来。 台下大家伙跟乌鸦一样,叽叽喳喳的吵。 吵得里正头疼。 他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许钱氏,你这个主意,我会好好跟村长商量一下,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能说说吗?” 见到里正主动问及,钱木木眼咕噜转了一下,张口胡扯: “开春的时候地里边蔬菜都被下雪给冻坏了,那时候又没什么新鲜菜吃,我就琢磨着要不要在家里种点菜啥的,可我家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我就想着在后院搭个棚子种了点菜,那些菜长的都挺好的,我家婆婆也见过。” 站在最前排,一直听着台上两人动静的许老太太,立马举着手说: “是真的!我真的有在她后院看到那个棚子,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大儿媳妇还给我带了不少的蔬菜呢,西红柿茄子之类的长的可水灵了。” 许老头也在旁边附和着说: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家没什么粮食吃,靠着大儿媳隔三差五的送蔬菜,我们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里正心中的主意越发的坚定起来,他思索了下。 “等我回去跟村长说一下,然后明天去你家看看行吗?” 第343章 敞开心扉 “行啊。” 钱木木不假思索,立即就答应了。 得了对方应允,里正也没在这里耽误,冲大家伙摆手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去吧,今晚开会说的事儿,你们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说完,里正冲钱木木一颔首,转头就走了。 钱木木跳下台子,走到下面。 许老太太凑过来,道: “我觉着这事儿你该好好想想再说的,现在是个啥情况?这可是有粮食就是大爷的时候,你说了这个事儿不一定能成,但是肯定会有很多人盯上。” 钱木木凝了凝神。 “的确有些冲动了。” 刚才听完张婶子的苦楚之后,她头脑一热,就想着把大棚技术给说出去。 现在一想,老太太说得在理。 “好了,大儿媳也是为村里大家伙着想,说了就说了,大不了多提防些。”许老头在旁道。 “我当然知道大儿媳是为村里着想,可是不一定会有人领情啊,方才那些人都说啥,你又不是没有听见,听得我那是一肚子火气,真是不知好歹,他们一个主意想不出来,我大儿媳好心出主意,还要出言讽刺,什么东西!” 许老太太说着,火气都说上来了。 许老头勾着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都说年纪大了,脾气会渐渐温和,可他这个老伴儿的火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自个说着说着就生气了。 一点儿没变。 “公公婆婆,我先回去了。”钱木木打着招呼。 许老太太一听,点点头。 “行,丫儿还在家里,你快点回去吧,明儿个我再去看她。” 钱木木找到张婶子,两人结伴一起往村尾那边走。 许家连垂头走在后边,像个如影随形的影子,默默无闻的,还带着几分可怜的意味。 钱木木往后头撇了眼。 却没生出半分同情。 她也不是没有灌输自己的思想给他,只是这小子无论听再多,脸上总是表现出一副很听话的样子,但背地里做的又是另一套。 道理很简单,用语言描述出来也很简单。 可这家伙,就是听不进去一点…… 她也没辙。 走过蜿蜒小路。 回到家。 钱木木去丫儿房间里把孩子抱走,走进院子里就看到许家连坐在堂屋门槛那儿,垂头丧气的。 她走上台阶,装没看见一样的从旁边经过。 “娘……”许家连弱声喊。 钱木木脚下顿住,偏着头望。 “啥事?” 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许家连听在耳里,心里边除了难过再生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垂着眼睫。 “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去福安县以后几年之内,我都不会回来了,李氏想住在这个家里就住吧,住多久都可以。” 钱木木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不禁拿起了正眼去端详许家连的脸色。 “你这是喝了一次酒,把脑子给喝清醒了?” “不是。” 许家连摇了摇头,放下摁着太阳穴的手,如释重负的道: “我只是突然就想明白了,我一直这样闹下去不会有个结果,在娘你的心里已经不认可我了,这个家里面很多东西都没有变,但有一些关系却变了。” 他突然哽咽起来。 双手遮住眼眸,肩膀微微耸动。 “在外面我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性,我也承认我变化很大,但无论怎样我都依然爱着我的家,爱着娘您,还有弟弟妹妹们……” “我过年的时候特别特别想你们,我特别想回来看看你们,可是掌柜的说过年生意好,我干好了就给我涨工钱,这次心心念念的回来,我想好好和您说说话,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们把我当成了一个外来者,想方设法的驱赶我。” 将婴儿放进摇篮里,钱木木搬了个板凳坐在许家连的身旁,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大连,我知道出门在外,会碰见形形色色的人,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坎坷……” 她伸手,揽过许家连的肩膀拍了拍。 “你在外辛苦赚钱,我们几个在家里也同样惦记着你,在写信给你叫你回来的时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想要做给你吃,因为我知道你在外面吃不好饭,所以这次你回来,我想尽可能的弥补。” “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不论你做了多糟糕的事情,我都可以包容你,但是你不该那样对丫儿,丫儿为你怀胎十个月,也为你守住这个家,她付出的不少。” “在娘的眼里,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不要紧,把话说开了大家好聚好散,可你这么一闹,既不体面也没责任担当,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作为你的娘,我不希望你一错再错下去,所以想方设法的给你挽救,可是你一再触犯我的底线……这两天和你说话,娘确实也带了点情绪。在这里,娘跟你道个声歉好不好?” 许家连一脸的惶然。 他完全没想到,娘是这样想的...... “娘,所以您还爱我这个儿子吗?” 钱木木哭笑不得,大手盖在许家连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了揉。 “当然了!你是我的孩子,哪有当母亲的会不爱自己孩子的,傻不傻啊你。” 许家连眼眶里的泪水,哗哗的往下掉,双膝跪在地上趴在自家娘亲的膝盖上,哭的好不伤心,胡言乱语的道着歉: “对不起,娘……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不该一回来就把家里给弄得一团乱糟,我我就是在外面,受了很多的委屈,我想多被你关心几句,我一个人真的好难熬……” 钱木木抿着嘴唇,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你出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家一直是你的避风港,累了就回来歇一歇然后再出发,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写在信里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 之前,她每次收到大连的信。 信里边说的全是一些好事,坏事一点没沾。 那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在信里边又不好多问。 许家连一边哭着,一边嗓音沙哑的说了好多的话,像是要把所有积攒起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第344章 谢谢你的大度呗 钱木木当着一个安静的听众,默默的陪伴着。 哭了好久好久,哭声才渐渐消下去。 许家连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哭的都肿起来,他眼底全是血丝,带着浓厚鼻音道: “娘,李氏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妹妹,小女儿赡养的问题,我会负起责任的……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儿子真的很羞愧。” 看着这个终于有了点责任担当的孩儿,钱木木心口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在家里你犯多大事,我都会替你兜着,但在外面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一些,凡事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轻易跟人起冲突。” 许家连抿唇点着头。 “儿子一直记得您说的话,在外面我都会选择息事宁人,不会随随便便的就和人争执的。” 他抓了抓脸颊,有些腼腆羞涩。 “娘,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去和李氏说两句话,这两天做了挺多对不起她的事儿,我想去和她道个歉。” 钱木木心里边的欣慰,宛如小山峰一垒一垒的叠了起来,她点头如捣蒜的说: “去去去,快去。” 她倒不是想要重新再撮合两个人。 而是大连犯了这么多错,一根筋终于扭过来愿意跟丫儿道歉,她还是挺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以后逢年过节,大连偶尔也会回来,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把关系闹得太僵,对谁也没啥好处。 “嗯,那儿子去了。” 许家连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往左边耳房走了进去。 钱木木想了想,有点不太放心。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跟前,耳朵贴在门上,听起了墙角。 里边的声音,由小到大渐渐传来。 “我知道我这两天做的事都挺混蛋的,我现在跟你说这话也不是说祈求你原谅,我明天就要走了,刚才我跟娘说了很多,跟娘道了个歉,我想来个你也道一个。” 话音落下,一声闷响。 钱木木心猛的一惊,豁然推开门! 结果就见许家连五体投地,姿势极为低卑,道歉的态度诚恳到不能再诚恳。 她愣了三秒,扯着嘴角哈哈笑。 “抱歉抱歉,打搅了,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她赶紧就把门给关上了。 好险好险,她还以为大连又动手打人呢...... 自家娘亲突然闯进来又突然出去,许家连有些愣住,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掌上的灰尘,心里边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干巴巴的道: “我跟娘都商量好了,以后你就是我妹妹,这个家也是你的家,那个小闺女会姓许,族谱记在我名字下边,她所有赡养方面的钱,我都会一笔不落的出。” 从刚才就一直云里雾里的李丫儿,到现在才有点点反应过来,她眼睫颤了颤,有些受宠若惊的摆着手。 “我我,当家的——啊不不不。” 嘴巴张了又张,李丫儿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了些。 “我们也算夫妻一场,你刚才那一跪,就抵消掉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情吧,我也不记恨你了。你不嫌弃我生的女儿,我心里很感激,谢谢你。” 许家连沉默着摇了摇头。 转身往外走。 “当家的!”李丫儿突然出声叫住。 许家连停住脚,扭头看着床上的人。 李丫儿眉眼弯弯,灿然一笑着说: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让我继续呆在这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家。它对我来说,一样的重要,真的很谢谢。” 刹那间许家连只觉得,心口处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眼睫毛也跟着猛的颤了颤,心里边突然有些怅然。 狼狈爬上后背,他低下了头。 默默的走了出去。 走到屋檐下,他察觉出旁边还站了个人。 许家连抬头瞧,就见自家娘亲站在门旁边,他哑然了一瞬,摁着胸口,闷闷的道: “娘,刚刚李氏我说了一句话。” 钱木木问:“说了什么?” “她说,谢谢我。” 许家连琢磨不透的坐到旁边凳子上,双手摁着脸颊两边使劲儿的挤啊挤,想要把那股子烦躁给挤出来。 “她还说,谢谢我让她呆在这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家,这个家对她也很重要……娘,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钱木木扬了扬眉,双手环胸靠着门。 “能有啥意思?人家谢谢你啊,谢谢你的大度呗。” 许家连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李氏她,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钱木木偏头“呵”了一声。 无语又无奈。 她扬着下巴,破罐子破摔。 “丫儿一直就这样,只不过你以前眼瞎,看不到她任何优点而已,现在你们两个人撇清了,你也能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待她了。” 臭小子,现在才清醒。 唉…… “是吗……”许家连呢喃着,突然就对一些事情产生了怀疑。 看着那陷入沉思的家伙,钱木木完全拿人没办法,上前拍了拍他。 “好啦好啦,明天一早你就要走,今儿晚上早点睡,别想太多了。” “好,儿子这就去睡。”许家连几乎是拖着双腿,去屋里换鞋洗脚。 钱木木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把小婴儿抱进了自个屋子里,去简单洗漱一下便关门睡觉。 …… 深夜里。 不知哪儿传来的布谷鸟叫声。 叽叽喳喳的,吵得完全没有办法睡。 钱木木在床上翻来覆去,熬了好久都睡不着,撑着坐起来,打着哈欠拉开房门,准备出去喝口水再睡。 突然就听见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钱木木往厨房走的脚步一顿,心中生了一丝狐疑,悄无声息的走进厨房拿上一把柴刀,又拿着一根两米长的木棍,慢慢的朝着后院走。 躲在厨房旁,小心的观察着后院。 “哎呀小点声!动静太大了要是把许钱氏给吵醒了可咋整?到时候咱们逃都逃不脱!” “你别唠叨了,我心里边有分寸,快点装吧,这么多菜装回去,咱们能吃好些日子了呢!” 第345章 敷衍之意 “可不嘛!要我说早该来了,咱们前些个吃的都是啥呀,猪都不吃那玩意儿。” 两人一人一嘴的嘀咕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一个黑影。 “行了行了就装这些吧,咱们走!” 其中一个人把麻袋子往中间一拢,费劲甩到肩上,仰起头就要走,眼前突然一张脸放大! 对视上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那人吓得往后跌,脚后跟绊倒另外一个同伙。 两人齐齐摔在地上,颇为狼狈。 “你做什么呢?!干啥绊我?”不明真相的同伙,一脸肉痛的揉着屁股,嘴上抱怨着站起来。 冷不丁看见一个黑影站在跟前,他吓得又跌坐在地上,哆嗦着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 一双冷眼扫过两人,钱木木勾着嘴唇,掂了掂手上的棍子,笑得不怀好意。 “王狗蛋,许疙瘩,你们两个牙这就长起来啦?胆子不小嘛,一次又一次的来挑衅我。” 黑夜之中,周遭一切都雾蒙蒙的。 可钱木木那双魔鬼一般的眼睛,却在墨黑的夜里闪烁着锐芒,许疙瘩浑身打着哆嗦,心里害怕的要命,嘴上却忍不住逞强: “你你你!我只是偷了你几个菜,又没把你菜园子给破坏,大不了你明天再种就是,我娘都说了,做人不要小气吧啦的!” 钱木木歪嘴笑了笑。 “那你娘有没有说,小偷上别人家偷东西,是会被打死的?” 看着那张没有丝毫在开玩笑的脸,王狗蛋心里面的恐惧成倍放大,他紧张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我我我就是,我只偷了点菜,我还给你,好吧……我也是家里边实在没吃的了,才迫不得已上你家来摘点。许婶子,我错了,我真错了。”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们鬼扯。”钱木木撇了撇嘴,手往上抬了抬,“站起来,跟我走。” “诶!好好好,我这就起来。”王狗蛋束手束脚的站起来,人怂认的极快,他舔着脸笑得满是讨好。 许疙瘩双手撑着地站起来,一脸的不以为然,浑身充斥着几分年少轻狂。 “去哪儿?” 钱木木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了前院,去厨房里拿来两根麻绳,扔在许疙瘩和王狗蛋的跟前。 “自觉点,自己绑上。” 王狗蛋立马就捡起地上的绳子,往自己手上套,那模样狗腿的叫人不忍直视。 许疙瘩鄙薄的道:“王狗蛋你要不要点脸?来偷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多猖狂一张脸,现在舔成这样,你男子气概扔哪了?” 王狗蛋嘴里呲了一声,暗暗的嘀咕:“你懂什么,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为谁跟你似的,要吃那没必要的白亏,没头脑……” 嘴里边嘀咕,王狗蛋手上动作却不慢,很快的把自己给绑好,还不忘举起被绑的双手给钱木木看。 “许婶子,你瞧我绑好了。” 钱木木拉起绳索的一头,攥在手心里。 “许疙瘩,赶紧的。” 鄙夷的了眼王狗蛋,许疙瘩双手环胸桀骜不驯的道: “我才不绑,你要杀要剐随便,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干,自己绑自己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钱木木一脚踹了过去! “赶紧的,别等我打你一顿。” 说罢,她还顺便扬了扬手里的棍子。 许疙瘩被踹得一趔趄,犟嘴的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迎头敲了一棍子。 闷棍一声响! 许疙瘩抱着脑袋,痛得面目全非。 “绑不绑?”钱木木又道。 “绑绑绑。”许疙瘩捡起地上的绳子,三两下绕到手腕上绑住,松松垮垮的,敷衍之意浮于表面。 钱木木看得眉头一皱。 直接又是一棍子! 许疙瘩惨叫一声,害怕自己再被挨打,重新解开绳子绑了三圈使劲系紧。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满意,抓住两根绳索正要牵着两个人往外走,就听见好几声开门响。 一家子的人,全都起来了。 看着自家娘亲拽着许疙瘩和王狗蛋,几人满眼懵色,许家连打着哈欠上前。 “娘,他俩犯啥事儿了?” “偷东西。”钱木木道。 一听是来偷自家东西的,几人顿时坐不住了,许家连面色凶了起来,上前一人给了一脚。 “你们两个狗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就敢上我家来偷东西,找死是不是!” 许家石也拳打脚踢的,连带着破口大骂。 “又是吃我家狗肉,又是欺负我五弟,现在又要来偷东西,真当我们家的人好欺负啊!” 其余几个孩子也没例外,皆是连踢带踹的,被气得不行。 李丫儿站在门旁,双手攥在胸前,“娘,您这样是要出门吗?” “昂!” 钱木木扯了扯绳索,“我现在要把他们交去给里正,明儿送去官府。” 王狗蛋眼睛瞬间瞪大,“不是不是!许婶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咋做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我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他原本以为许婶子让他们绑绳子,顶多就是上他们家去讨要个说法,或者是去里正跟前告状,但他万万没想到,许婶子竟然是打算直接送去官府! 听说小偷被抓去报官,直接就是判个三五年…… 一想到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关上那么久,他整个人就慌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许婶子,我给你发誓,我真的以后再也不犯了,千万不能抓我去报官,我不能去,通融一下,再给我一个机会……” 许疙瘩在听到要去官府的那一刻,心里边咯噔了一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就只是偷了个菜而已,又没有像许段那样放火烧屋,就算真的被抓去了官府,也不会关多久就会放出来。 “王狗蛋你嘴里的鬼话,我是一句都不想听,赶紧的跟我走,少墨迹!”钱木木一面说着,一面使劲扯着手上的绳子,把两个人往院子外面拽。 王狗蛋使劲犟着不肯去,许疙瘩则一脸无所谓。 瞧着自家娘亲那么费劲的拽着两个人,许家连扯过床头的衣服,套在身上跑了出去。 第346章 再给他一次机会 “娘,我来帮你。” 说着,许家连推了一把王狗蛋。 “省点功夫,别给我娘添乱!” 扭头看了一眼高大威猛的许家连,王狗蛋心如死灰,哭丧着脸,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四人一路走进村里,来到里正的家门口。 许家连上前,叩响里正家的院门。 院子里响起一声问: “谁啊?这是!” 许家连扬着嗓门,从里边喊: “里正,我是许家连,有点事儿!” 话音传进去后,里边的灯亮了起来。 过了会儿。 院门打开,里正肩上披着一件衣裳,眯着眸子看了眼几人,侧身往旁边让了让。 “有啥事,进来说吧。” “不好意思,打搅您了。”许家连很是客气,手上拽着王狗蛋的力道却没有减轻,蛮力一使把人给拖进院子里。 用的力气太大,王狗蛋踉跄着差点摔地上。 许疙瘩完全就不用蛮力拽,自个就很主动的走了进去。 里正看着钱木木,主动问:“这怎么回事?” “半夜上我家偷菜,让我给抓到了个现形,我把人送您这儿来,主要就是想让你写一副供词,我明儿想去县里边一趟。”钱木木道。 话音刚出,王狗蛋立即就跪在了里正跟前,连哭带叩的道: “里正爷爷,求您开开恩啊,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家里边实在没吃的了,没办法才干出这种事情来的,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呜呜呜……” 许疙瘩难以直视,一只脚不停的踹着王狗蛋,催促着说: “哭哭哭,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多难看,赶紧起来你丢不丢人啊!” “丢什么人?你这样犯了错,不知悔改才叫丢人现眼!”王狗蛋言辞激烈,满脸的义愤填膺。 他挪着膝盖又跪在钱木木跟前,含着泪花的眼中满是诚恳,像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一样。 “许婶子,求求你真的不要送我去官府,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牛做马挑粪洗衣,你指东边我不会打西边,只要您不送我去官府,什么都好说!” 钱木木漠然以对。 “王狗蛋,这样的话,我好像从你嘴里面听过不下五次,你这个人啊真是嘴里一点实话都没有,当时说的挺好,过后该犯的还是照样犯。” 对方丝毫不肯松口,王狗蛋泪眼婆娑,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他伏在地上,一个劲的磕着头。 “这次我是真的意识到错了,以前都怪我不懂事,犯下那些糊涂,许婶子,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您了。” “许钱氏,过来一下。” 里正站在几步开外处,冲钱木木招了招手。 钱木木走过去,问: “里正,您想说什么?” 撇了眼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的许疙瘩,里正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淡声道: “许疙瘩一家最近盗窃行窃很是活跃,许疙瘩就先不用说了,他娶回来的那个媳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偷了隔壁张家的米。” “前些个许大和他婆娘还偷偷摸摸的想要偷吴家的羊,各种行窃把村子里闹得鸡犬不宁……我和村长还有三位祖宗商量了下,打算把他们一家驱逐出村。” 钱木木挑了挑眉。 “那,然后呢?” 她可没忘,还有个王狗蛋呢。 里正叹了口气,打着商量: “现在朝廷涨税,边关打仗,官与官之间互相勾结很严重,眼下你去县城里报官,会费很大一番周折的。” “我不是不赞成你去县里递状词,只是你要想到你去一趟,来回耽误的时间,你家里还有人要照顾,你真的认为你有那么多时间可折腾吗?” 六月多的天,夜晚还是有些凉的。 在外面站的久了,里正嗓子有些发涩,他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 “王狗蛋这孩子,从小我是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是个挺有心眼的娃,也很爱耍一点小心机,但本性不算很坏,他现在跟你磕头道歉,也正是证明了他已经认识到错误所在。” “你不妨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你折腾这一番最后也只能让他们关个三年左右,而且最近盗窃频繁,你去县里报官会不会有人肯受理,还是另外一回事。” 钱木木咬着指甲,思索着。 外面竟这么乱了,她都还不知道呢。 里正说的话确实也没毛病,盗窃行窃的事情多起案件,在短时间内频繁发生就会变得稀疏平常,官府也不会当一回事。 再者,她带着这两个家伙去县城,时间耽误去了不说,丫儿在家也没人照顾…… 见钱木木迟迟没有表态,里正捂着唇又咳嗽了好几声,他抚顺着胸口的涩意,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来给他做担保,要是他再犯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钱木木微微发愣。 她摆了摆手。 “用不着这样,里正。您说的话在理,我当然会答应的,所以您不用做担保。都是一个村的,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就是了。” 里正嘴角勾起,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次委屈你了,明天我会叫他去给你家干活,算是补偿。” 钱木木连忙摇头,嫌弃之意摆在脸上。 “我可不要,我不指望他干活。” 里正轻笑了一声。 走到王狗蛋的跟前。 “听着,你许婶子宽容大度,这次暂且容你一次,这种事情如果下一次你再犯,王狗蛋你应该清楚,你会怎么样吧?” 王狗蛋眼睛猛的睁大,欣喜之情言语表,他连连的点头,激勇澎湃的胡口乱言: “知道知道!我发誓我一定不再犯,再犯我就是狗就是猪,我我我找个绳子我上吊了我!” 里正微微扬了扬下巴,冲钱木木示意。 钱木木眉眼弯了一瞬。 也没有擅自发言。 目光扫了眼许疙瘩,里正眉宇之间染上了烦闷,他对钱木木道:“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处理就行。” 许疙瘩一家子的事儿,要是掺和进去,那指不定要扯出多少麻烦,钱木木不想掺和,也不想听,当即就点了头。 “行,那就麻烦您了。” 第347章 不用整天提心吊胆 翌日。 天亮的时候,钱木木就已经驾着牛车来到了镇上。 将许家复送回学堂,又将许家连给送上去福安县的马车后,就赶着牛车回去了。 回到路山村,正是大晌午。 家里边人都吃过了,钱木木随便去厨房煮了点面条,端着碗坐在堂屋门口那儿,大口嗦着面。 院门外,零一走进来。 “木木。” “昂。” 钱木木嘴里还在忙着嗦面条,闻声敷衍的哼唧了一声,把嘴里边的给咽下,她这才腾出空闲来。 “你咋来我家了?” 零一熟练的从屋子里搬出根凳子,坐到钱木木身旁,天气太热,他稍微撸了下袖子口,道: “之前家里发生太多事情,小石头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求着厉临清把出发的时间往后延了延,眼下已不能再拖,明日清早我们便会出发。” 钱木木:“行,我知道了。” 零一垂着眼睫,双手互相捏攥。 “我想问你个事,行吗?” 钱木木正忙着嗦面,听了点头道:“你问啊,我听着呢。” 心里边的话千转百回,零一也没能说的出来,他嘴唇动了动,扭捏的问:“我想问一下,你以后有可能去京城吗?” 钱木木停下嗦面的动作,认真思考了下。 “大概不会去吧。太远了,麻烦。” 听到这样的答案,零一眼中闪过一丝失意,这才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 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连累到她。 想明白这一层,零一洒脱的站起来,将所有的不舍和情谊都深藏心底,他爽朗的笑了笑。 “那过年时候,我有空便来看看你,你们。” 看着那豁然开朗的双眸,钱木木眉眼弯成月牙,浅浅的笑着道: “这里是你第二个家,想来随时欢迎。” 零一心中五味杂陈。 既觉得暖暖的,又觉得很痛。 道理他都懂,可是要接受真的好难。 不想叫她看出狼狈,零一神色有些不自然,“我还有点东西要收拾,我就先回去了。” 钱木木:“好,那你自个慢着点,我不送你了。” 零一离开没一会儿,张婶子就攥着一把花生上了门,她坐在零一刚才坐过的凳子,张嘴叭叭: “刚才我在外边碰见零一了,顺嘴招呼了一声,我听他说他好像明天要走了,你俩没啥进展啊?” “我跟他要什么进展?” 钱木木有些无语,“早就跟你说了,我跟他不可能,我没那意思,他也没把窗户纸捅破,就这样当家人一样处着,我觉得挺好。” 张婶子悻悻然瘪嘴。 “好吧好吧,不扯这事了,剩饭这孩子你后面不是托人打听嘛,打听的咋样?” 说起这事,钱木木想起前几天剩饭突然不见踪影,她们满山的找,后面才知道是唐婶子卖给了人贩子…… 因为已经过去了三天,谁也不知道剩饭到底被辗转到了哪里,她只能瞎猫碰死耗子的写信给虎子,让虎子帮忙找找看。 “还没有收到回信。” 钱木木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把碗放去厨房,走出来就看见里正和村长携同而来。 村长拄着个拐杖,身体虚弱导致气色也有些差,“大侄儿媳,我们来看你说的那什么什么蔬菜了。” 里正在旁道:“我们突然上门来,没有打搅到你吧?” 钱木木摆了摆手。 “没呢,正等着你们来。” “菜园子在后院,我带你们去。”她说着,率先走在前边。 村长和里正跟在后面,张婶子也凑热闹的一起跟上。 来到后院,放眼望去。 菜园子里一片绿,好几个竹子架屹立在地里边,墙角根堆放着好些稻草,一瓣一瓣的。 村长指着角落的稻草,问: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湿答答的堆在那里。” 顺着村长的手往那边看了眼,钱木木解释着: “那是用来遮在竹架子上边的,天冷的时候很管用,不过现在天气挺好的,所以我就把所有稻草都给掀起来了。” “啊?”村长有些发懵,脑海里边过了下昨下午里正同他说的那些话。 他骤然扭头看着里正,纳闷的道: “哎不对呀!不是说盖房子的嘛,怎么还用起竹架子了,这跟昨天你说的不一样啊。” “就是一样的。” 里正义正言辞。 “昨天许钱氏就是盖房,我当时觉得她说的这个办法可行,但消耗的人力财力太大了,这要是用竹子盖的话倒也方便,不用顾虑太多。” 早上起的太早,现在被太阳暖烘烘的晒着,钱木木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 “我昨天说的,是可以在里面种植各种蔬菜的房子,跟我现在这个菜棚子确实不大一样,但如果那个修建起来之后,收获远比这个要大很多。” 里正面色有些凝重。 “但村里边的人应该不会选房子,这个竹棚子倒是可以试一下。” 村长捋了捋胡须。 “我估摸着,这也不是说种下去,就能随便成活的吧,到时候还得麻烦许钱氏你跟大家伙讲解一下。” “可以,我这边没什么问题。”钱木木没有丝毫犹豫,答应的很干脆。 村里只有她一家可以保持温饱,长此以往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昨晚夜里许疙瘩和王狗蛋上门偷菜,算是给了她一个警醒,这也让她对搭建棚子更为上心。 只有全村都能够保持基本温饱,才不会有人上她家偷窃,她日子也才会过的安宁,不用整天提心吊胆,防这防那的。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村长看向里正,“今天下午也开个会吧,把这事儿说一下,让村里大家伙都有个盼头。” 里正:“嗯,我回去就通知。” 送走村长和里正,钱木木又回堂屋给小宝宝换尿片。 张婶子在旁边问各种稀奇八怪的问题,她耐心的一一答着。 晴空万里,微风和谐。 日子倒也算太平。 …… 几天后。 钱木木正在地里边,教着张婶子怎么搭竹棚子,田坎那边传来一声大喊。 第348章 这价呢你砍的确实有点凶了 小桂子站在小路上,双手拢着喇叭冲这边喊: “许婶,你家来人了!” 钱木木闻言,跟张婶子招呼了一声,随后便往自家赶去。 找到院里,就看到李家的人。 李伟媳妇几步上前,说: “之前定好的十天,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天我们能带走李丫儿了吧。” 钱木木没着急着答话,搬来几根凳子在院子里摆放开。 “先坐吧,坐下慢慢说。” 李家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钱木木这是要唱什么戏。 “坐就坐!” 李伟媳妇拖过凳子,一屁股坐下,撸了撸碍事的袖子,气势张扬的道: “反正今儿个你就是说天王老子跟前去,我也得把李丫儿带回去,这事儿咱们几天之前就定好的。你要是耍赖,我们可要强抢的啊。” 钱木木对此没什么反应,眼光扫着李家另外三人。 “先坐吧,坐下。” 眼睛盯了眼钱木木,李老太太一手薅过凳子坐下,顺手拍了拍旁边,“老头子,坐。” 李伟僵持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几个人都坐下,钱木木也拿了根凳子坐下,直言直语的问: “那边出多少钱买丫儿?我以同样的价钱买下丫儿。” 李伟空有狡诈心机,却没什么大脑,听到这句话,立马就要蹦出实话,却被李老太太给拦了下来。 李老太太攥着自家大儿的手,害怕对方千举万动,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钱木木,漫天要价: “一百两银子。” 话音一出,李家几人都惊了! 李老头眉头更是皱了起来,面上明显带着不赞同的意思,却也没多什么嘴。 李伟夫妻二人,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娘\/婆婆,娘\/婆婆这是疯了吧? 一百两银子,许家怎么可能出得起? 住这么破的房子,十两都够呛。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鄙夷。 “李老太太,我好好跟你谈,麻烦你也好好跟我谈,一百两银子你觉得十里八乡有谁家能拿的出来?” 李老太太蛮横的双手环胸,耍起无赖: “那我不管,拿不拿的出来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儿,你拿不出来,我们就把李丫儿给带走,多简单的事儿。” 钱木木眸子渐渐眯起来。 下颌歪着,嗤笑了一声。 “好啊,那你现在把她带走吧。人想要带走可以,但是我家的东西一件也别想拿走,一件也别想。” 话音尾处,她着重强调。 未曾想到这么快就谈崩,李老太太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胳膊肘撞了撞李伟媳妇,无声的求救。 原本那边订好的五十斤粮食,五两银子,娶走李丫儿。 结果后来她又去问,才发现那人当时喝醉了胡言乱语的,实际上家里穷的叮当响,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 今天来这一趟,原本是抱着把李丫儿带回去的目的,再给人找下一家,但在听到钱木木说要买下李丫儿的时候,她激动的呀恨不能跳起来! 结果没拿捏好度,一下子聊垮了。 李伟媳妇接收到自家婆婆的信号,赶忙着说: “许家的,咱们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亲戚,有啥话咱好好说,刚刚我婆婆是有点冒犯,这样你跟我商量,咱商讨一个合适的价钱,你看咋样?” 钱木木脸上的鄙意淡了些许。 语气颇为勉强。 “行吧,你说说,多少钱合适?” 李伟媳妇犹豫了下。 比出一个数字。 “三十两?” 钱木木砸吧砸吧嘴,完全不想接茬。 李伟媳妇面露纠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数字。 “二十两。”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李伟媳妇有些后悔,赶忙表着态度: “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哪有你这么讲价的?我听你村里边的人说,你挺疼你这儿媳妇的,怎么到要买人的时候抠抠搜搜的?” 钱要是花在丫儿自个身上,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千两,钱木木眼都不带眨的,但这个钱要是给李家,呵呵…… 钱木木面无表情,亮出“底牌”。 “我只有十五两。” “十五两银子?!开什么玩笑啊你!” 李老太太立即就炸了,火冒三丈的站起来,“十五两银子想买一个人,想的美你!走走走!赶紧带上李丫儿走了。” 李老太太连拖带拽的,拉着李伟和他媳妇,径直往左边耳房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钱木木就那么干看着,也没有上前去拦。 瞅着快要到门口,李伟媳妇一把拽住李老太太的手,凑近小声的说: “婆婆,您别忘了家里面啥粮食也没有,这十五两银子要是到手,咱们全都换成粮食,省着点能吃大半年,这要是真把李丫儿给带回去,你觉着能轻而易举就换到大半年的粮食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老太太刹那间清醒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瞥了眼在院子里稳坐泰山的钱木木,小声冲自家儿媳嘀咕: “那咋办呀?话都搁下去了,那许家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我要是回去说,她指不定又要杀价。” “婆婆,你看我的!” 李伟媳妇拍了下李老太太的胳膊,扭头走到钱木木跟前,装出一副面容憔悴的道: “许家的,我家这婆婆也是心疼李丫儿,才会说出那话,你别往心里去,虽说李丫儿在你家也没呆多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李丫儿是极好,这和离了你心里肯定也舍不得,才会想要留下李丫儿,这样的心情我们都理解的。” “这价呢你砍的确实有点凶了,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你家这条件不好,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你拿不出那么多钱,可以回头有了再补上,用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钱木木嘴角扬起,勾出一抹虚情假意的笑。 “我只有十五两银子,要或不要都在你们一念之间,不能接受就直接把李丫儿给带走,我没有意见。” 这话里话外,完全就是油盐不进。 李伟媳妇龇牙咧嘴了一瞬间。 这许家的,咋就不上套呢?! 臭寡妇,真是精明的要死。 第349章 这彻底成了个赔钱货 李伟媳妇在心里骂了嘴,脸上和善的笑。 “别这么说嘛,咱有啥好商量,犯不着把话说这么绝。” 钱木木姿态放的很高,眼神中卷着轻蔑。 “我从一开始是抱着好好和你们说的态度,但是你们的反应让我很失望,现在我就一句话,十五两银子,能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拉倒。” 这死寡妇,咋这难搞定……李伟媳妇心里边气的咬牙切齿,多五两银子会咋样? 李老太太嘴巴蠕动着,想要站出来说话,但又怕把事儿给弄得更糟,她能着急的看看自家老头,又看看自己的好大儿。 从方才进来就一直没吭声的李老头,突然开口道:“十五两银子就十五两银子,我们答应了。” “你个死老头!你说啥呢?!” 李老太太跑过去,怒气冲冲的拍打自家老头,“正谈着呢,你没事说什么话!” 就在这时,左边耳房推开。 李丫儿走了出来,面色惨白,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空荡荡的,像是没多久可活了的样子。 她虚弱的扶着门框,嘴还没张先咳了几声,硬生生的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末了,她咽了口唾沫星子,道: “爷奶、叔叔婶婶,我想跟你们回去,你们别卖了我,我回去一定当牛做马的伺候你们,婆婆不愿意出两银子,你们就别卖了好不好?” 看着李丫儿那煞白煞白的脸,李老太太龇牙咧嘴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她打从李丫儿出生那天起,就瞧不起这丫头片子,出嫁前又闹出了一些幺蛾子,她那是更不待见了。 现在正是能换钱的时候,她觉着这丫头片子干活利索,身子骨也挺硬朗的,去了下一家还能卖个好价钱,可瞅着这副鬼样子,谁家能瞧得上身子骨孬弱的李丫儿? 这样子的带回去,别说是卖出去换钱了,弄不好还会砸自个手里…… 李老太太越合计,越觉得这买卖带回去铁定亏。 她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明白道理的道: “哎呀!你说说我这老婆子,脑子怎么就刚才不开窍呢,都是一家人,计较那几个钱干啥,十五两银子,说好了啊十五两银子!” 看着那想明白的老太太,钱木木嘴角勾了一瞬,一抹讥笑在脸上转瞬而过。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买了。” 李老太太这回是真急了,她眼睛瞪得咕噜圆,万分抓狂的道: “诶!刚刚不说的挺好的,咋突然就改变主意了?你说出十五两银子的,怎么说变就变,咱还能不能好好说了。” 钱木木眉眼轻挑。 “十五两银子是我全家的家当,本来觉得买李丫儿留下,能给家里面买个劳动力,现在我瞅着她这样,还不如让你们带回去算了……你们带走吧,走快点,傍晚之前还能到家。” “我说许家的,你嘴里能不能有个实诚的话?今儿个你非得给我说清楚!”李老太太急的撸着袖子,想要上前去掰扯。 李伟媳妇赶忙将自家婆婆给拉住,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还是没能压得住怒火。 “许家的,一开始你一百两银子出不起,从三十两一路砍到二十两,你又说你只有十五两银,现在我们松了口,你又说你不愿意出十五两银子了,你耍我们呢?” 钱木木满脸都无所谓,甚至站在了制高点的问: “什么叫戏耍?做买卖谁会想要亏本?你就说李丫儿现在留在我家,她还能干个啥?” 这话,一下子就问住了李家所有人。 好几双眼齐刷刷的观望着李丫儿。 那弱不禁风的身板,跟白纸一样的气色,还时不时的咳嗽,带回去他们怕不是还要伺候她…… 过了好一会儿。 李伟犹豫着说: “那她好歹算个女人,还是能给你家带来点啥的……你跟李丫儿也当了一年的婆婆,你总不会想亲眼看着她跳入下一个火坑吧?” 钱木木嗤了一声。 “你说这话还真是好笑。娘家的自个不疼自个闺女,反过来问婆家怎么不好好疼她家闺女,呵呵……” 李伟也知道自己说这话站不住脚,他脸色讪讪的,缩着头躲到了自家婆娘身后。 “咳咳咳……” 李丫儿捂着胸前咳嗽着,离开房门口,颤颤巍巍的往这边走,气若游丝的道: “爷奶,我想回家,你们带我回家……婆婆不愿意留我,我只有你们可以依靠了,你们千万不要扔下我,我还有个女儿,把她养大了肯定能照顾你们的,不要放弃我咳咳……” 李丫儿用袖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募地,咳嗽声孑然而止。 李丫儿缓缓放下衣袖,看向袖口。 那里赫然染着一摊小小的血渍……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给整惊了。 李丫儿眼睛瞪大,眼中含着不知所措、惊恐、害怕,她嘴唇哆嗦着,想要去拉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惊悚万状,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像李丫儿是什么脏东西,只要碰上就会得病。 李丫儿眼中蓄起了泪水,她又转移方向往李伟媳妇那边走,嗓音沙哑的喊: “婶婶,婶婶救我……” 李伟媳妇忙不迭的从院子中央跑到了院门口,她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不敢轻易的让李丫儿靠近。 瞧着李丫儿还在往这边走,她紧张恐惧的快要哭出来,声线都跟着不稳: “你你你,你就站那儿你别动了。” 妈呀,这彻底成了个赔钱货。 还不如早点答应,拿到十五两银子走人! 现在见了血,许家的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不行! 她可不要带个赔钱货回去,赔钱货生的丫头片子,身体肯定也不好,拿回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许家的不想做赔钱买卖? 她更不想!!! 望着一个个亲人脸上的嫌弃,李丫儿哪怕知道自己这是在演,还是不可遏制的心痛起来,她眼眶红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浮夸的抹起了眼泪,心里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350章 甩了这么一个拖累 院子里,哭声响彻。 李老头脸色铁青,走到钱木木的跟前。 “十两银子,你只要给十两银子,这个丫头从今以后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对对!” 李老太太脑袋点的那叫一个快,丝毫都不带犹豫的,她满脸殷勤的笑着道: “许家的,这丫头跟你们家有缘呐!你不如就负责她后半辈子得了,我是他亲奶奶她不乐意走,我也不好勉强是不是,你给个十两银子,就当是给我们一点慰藉,你只要银子一给,我们以后就当没这个孙女。” “十两银子?”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免费送给我,我还得好好考虑一下呢,她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天能吃不少粮食,扔我家干不了活还要吃饭,白白浪费我粮食,带回去吧赶紧带回去。” “别啊!” 李伟媳妇站在院门口,根本不敢进来,可她这个嘴却一点没闲着。 “许家的,咱好说歹说你俩也在一个屋檐下处了一年,咋都还能有点感情,十两银子你觉着不行,那咱们再少点,九两银子,你觉得咋样?” “嗯……”钱木木沉吟,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她状似犹豫了片刻,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道: “我这人养条狗都能处出点感情,更别说是个人了,全当我倒霉,五两银子我出了,人你们留下……也就是碰上我了,别人哪能有我这心软?” 五两…… 李家的人齐齐呆住。 李伟媳妇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维持下去,她苦巴巴的扯着脸皮,“许家的,你这杀价杀的也太狠了……咱们稍微往回点,再回一点成不?” 钱木木颇为嫌弃的瞥了眼李丫儿,啧了一声,道:“六两吧,最高了。” 李伟媳妇眼瞅着还有望,她立马又说: “再回点再回点,这六两银子太少了,她好歹也当过你儿媳,感情在那儿呢。” 钱木木的眼神锐利起来,直勾勾的盯向李伟媳妇,毫无所谓。 “那不然,人你们带回去?” 这语气明晃晃的是生气了,李伟媳妇赶忙道歉: “抱歉抱歉,我们也是真心把李丫儿当家人,这舍不得才会一直在这里讨价还价,许家的,你多少理解点。” 钱木木懒得再听这些废话,侧过身去,抬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七两银子,这是最后的价,能行就行,不能行赶紧的把人带走,我不想再和你们扯下去,我还一大堆事儿要做呢。” “七两七两!” “好好好!” “可以可以!” “行!” 李家的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答应。 钱木木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面色索然无味。 “那现在就去里正家吧,把卖身契给写了签字画押,做个公证,做完之后再把钱给你们。” “好好好,现在就走!”李老太太道。 钱木木走到李丫儿的跟前。 看着丫儿哭的眼睛通红,她眼底划过一丝心疼,面上却装出一副冷漠的态度,用脚尖踢了踢。 “赶紧的起来,一起去里正家。” 李丫儿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跟在后边。 …… 里正家。 钱木木到门口敲了敲。 几秒的功夫,门就给开了。 是里正媳妇,她瞅着一帮人上门来,纳闷的问:“突然来我家,干啥呀?” “我找里正,他在家吗?”钱木木问。 “在是在,不过……算了,你们先进来吧。”里正媳妇儿把门完全拉开,走到一旁让全部人都进来。 钱木木走进院子里,才发现里正家来了好些人,大都是年长的白发花花,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瞅着她。 里正从人群中站起,走过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李家的人,他明知故问的道: “许钱氏,你上门来是为了啥事?” 早在前两天,许钱氏同他打了招呼。 心里边都知道是个啥事,但戏还是要做足的,不然叫李家的人看出漏洞,要想留李丫儿可就难了。 钱木木把来意都给说了个清楚,又添道: “这买卖光是两方不行,还得有个作证的第三方,所以就想说来找您,当个中间人。” 里正瞅了眼那病怏怏李丫儿,略显迟疑的问: “这事你跟你公公婆婆商量了吗?他们要是知道你留个病秧子,估计会闹。” 李伟媳妇着急的走过来,生怕钱木木改变主意,她插进话头: “我说你这里正管的还挺宽,人许家的自个愿意,你管别人说啥,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做个证,不是来你这儿劝说的。” 里正清了清嗓子,也没再多说。 翻来纸张,书写下卖身契的内容。 抖了抖纸上的墨渍,他淡声道:“你们三方,分别在上面摁个手印,这张纸过后我会去宗祠那边过目,还会拿到衙门去做个登记。” 李老太太片刻都等不得,火急火燎的冲上去,蘸了蘸红泥,立马就要摁下—— 里正冷不丁的道: “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个事情做了公证,又去衙门做了登记,以后无论李丫儿生与死,富贵安康与否,都跟你们李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考虑清楚。” 李老太太听着这话,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咬牙摁下去。 一个病秧子的臭丫头,要回去也没啥用。 再说,李丫儿能富贵到哪里去? 哼! 甩了这么一个拖累,还能拿到七两银子。 纯赚! 李老太太心里边暗爽,看着那鲜红的泥印,越发美滋滋了起来。 钱木木面色冷清,看不出喜怒的走上去,蘸了蘸红泥摁上。 李丫儿哭哭啼啼的上前,也蘸上红泥,她面上十分不舍,带着最后一分希冀看着昔日的亲人。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你们真的不要丫儿了吗?” 李伟没有半分同情和心软,全然将血缘关系抛之脑后,只一心惦记着还没有拿到的七两银子。 “别墨迹了,赶紧摁吧!” 李丫儿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睫低垂着,心里边悬着的那最后一丝丝亲情,在这一刻随之幻灭。 不再有一分一毫的感情,骤然摁下! 第351章 一位故人的妹妹 看了看上方的三份红泥印,里正将纸张分了两份给出去,自己留了一份,对李丫儿正儿八经的道: “现在你李丫儿和李家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你属许家的。” 说完,他又看着钱木木和李家的人。 “你们收好,我的这份会去宗祠给老祖宗过目,然后拿去衙门做登记,作为一个留存。” 李老太太对里正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径直走到钱木木跟前摊手讨要: “说好的七两银子,现在该给了吧?” 钱木木瘪了瘪嘴,从袖子里掏出碎银七两,不情不愿的放到那只手里。 “给给给,拿去!” 李老太太放嘴里边咬了下,确认是真的,她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冲旁边自家儿媳说: “真的!银子是真的!” “给我也瞧瞧。” 李伟媳妇从老太太手里抢过银子,左右上下的翻看着,确定是真的后,她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虽说少是少了点,可芝麻绿豆也是钱啊。 有了这银子,能顶好一阵了。 拿到钱后,李家人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那动作快的,好像生怕钱木木会反悔一样。 把卖身契折叠好放袖子里,里正开口道:“今日这个事,院子里那几个老家伙也可以给你做个证,等日后李家的人若是敢上门来闹,你也能多个替你说话的。” 钱木木冲其微微颔首,万分感激。 “多谢您配合。” 里正浅浅的笑着,摆了摆手。 “小事儿,能帮上你的忙,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你帮村里的事儿不少,我和村长能回报你的却不多。” 钱木木抿唇一笑。 “都是一个村的,我也是为了我家的安宁着想,没您说的那么伟大。” 里正眉眼弯了弯,道: “那个大棚种菜一时半会收不到成效,村里人现在多有抱怨,你稍微担待着点,我估摸着冬日来临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厉害了……到那时候指不定多对你低声下气呢。” 钱木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您说的这个,我倒没指望。我只希望村里边能太平一些,不要再有小偷翻墙偷我家东西。” 里正眉眼间含着忧愁,深深的叹着气。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光是咱们村太平只是杯水车薪。院子里的那些个人你也都看见了,我就是打算把你想的这主意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回去也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带着自个村子里的人,把这个大棚种菜的事儿给弄起来……” 说到此处,里正突然顿住。 脸色有些愧疚。 “这几日村里事儿太多,我忙的忘记和你打招呼了,这主意是你想的,我没过问你就说了出去,这……抱歉,许钱氏。” 钱木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主意虽然是我想的,但带动大家伙儿做这个事情的是您啊,而且您这也是为十里八乡的大家伙着想,所以您不必太过顾及我。” 自从她几次帮全百川逃过娶许芳的命运后,里正对她的态度越发好了起来,以前的成见也一点一点的放下。 现在相处起来,要自在的许多。 里正的眼中满是赞许、欣赏之意。 “许钱氏你真的是胆大心细,过去是我对你误会太深了,现在才发现你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啊。” 面对这种夸赞词,钱木木只当里正是在说场面话,她随口回了一句嘴,随即便带着李丫儿回村尾去。 …… 村尾许家。 钱木木临到家门,没急着回去,而是折到隔壁范家去,敲门喊道: “安安,我来接孩子了。” 话音落下,过了片刻。 房门打开。 是个面生的小姑娘。 一张脸蛋圆润粉嫩,生得灵巧白皙,跟下乡的丫头不一样,明显是娇养着长大的。 小姑娘看着钱木木的眼神中,带着浑然天成的高傲,这种高傲不像是针对个人,更像是打小骨子里就养成的气质。 “你找谁?” 钱木木微楞了下。 “安安在吗?” 这小姑娘长得好精巧。 为啥要用精巧二字形容...... 主要是这姑娘的脸蛋就像是个玉瓷盘,白皙滑腻,泛着鲜亮而明艳的光泽,就连保养都是花了心思的。 小姑娘眉头微蹙。 “你是何人?为何能这般亲密的叫玉安姐姐?” 钱木木正要开口解释,范玉安从院子里走过来,笑盈盈的道: “木木姐,你回来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钱木木一边伸手去接孩子,一边表着谢意。 范玉安笑着,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递出去。 “一点不麻烦,小宝宝可乖了,一点也不闹,你和丫儿以后忙的没时间看孩子,随时抱来我这里,我很愿意照看的。” 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钱木木知道范玉安是真喜欢孩子,她闻言点头道: “好,等过些时候秋收,我就把孩子交给你带。” 范玉安闻言一喜。 “那感情好,我等着啊。” 袖子被扯了下,她扭头看去。 对视上小姑娘无声询问的眼神,范玉安反应过来,介绍道:“这是对面许家木木姐,你叫一声婶婶。” “木木姐,这是我一位故人的妹妹,来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唤她一声如意就成,她自小被娇生惯养,性子有些高傲,但人不坏。” 钱木木看向卫如意,微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家有两个孩子,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常来我家串门。” 卫如意双手环胸冷哼了声,不予搭理。 “没礼貌!” 范玉安面上染了三分怒意,惩戒的拍了下卫如意的肩膀,她转而对钱木木道: “木木姐,如意自小被宠坏了,我一会儿说说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钱木木摇头道: “小姑娘有点脾气很正常,我不会在意的,我先回了。” 范玉安点头。 “好,木木姐,下午我去你家吃饭,你少炒两个菜,我这边会多做点的。” 范玉安喜欢人多热闹,时常会端菜到她家,钱木木对此都习惯了,她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行。” 第352章 我演技如何? 跟人约定好,钱木木就回了自家。 抱着孩子走进左边耳房,就见李丫儿正忙着脱身上的衣裳。 穿得太厚走这一路,李丫儿身上都出了层汗,她扯过汗巾擦着脖颈里的汗水,笑呵呵的看着自家婆婆。 “娘,方才我演技如何?” 钱木木把宝宝放到床头旁,话语间夹着笑意: “厉害厉害,我们家丫儿就是厉害,能把咳血演得这么逼真也是没谁能超越了。” 被婆婆如此高赞,李丫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小宝宝突然哭起来,她抱到怀里,把衣服捞上去喂着奶。 钱木木立马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我还在帮着张婶子忙地里头呢,这被叫来就耽误这么久,我得去帮她都给弄完了,你先在家好好休息,记得把门锁好,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查看。” 李丫儿连声道好。 钱木木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小石头前几日就已和零一他们走了,小宝白天几乎都在三叔家,小齐感冒好之后也去了安安家,家里就丫儿,还带着个娃,她不得不多叮嘱些。 沿着小路走了段,从田坎跳下去。 帮着张婶子一起忙活。 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才算弄完。 张婶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冲钱木木道:“今晚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去,家里还有人呢。”钱木木正往石头上蹭着鞋底的泥,漫不经心的说着。 见人不去,张婶子也没勉强,道: “行吧,一会儿我给你抓一把酸菜去,我腌的酸菜好了挺爽口的。” 钱木木毫不客气,张口道:“那你拿来,刚好今天天儿热没啥胃口,炒酸菜正好拌饭。” 两人说着,走上田坎。 一路走到了自家门口。 各自分开,各回各家。 钱木木到家,先洗了个手,随后便开始烧火做饭。 没过一会儿,许家齐也回来了,抱着柴火颠颠儿的坐到灶孔前,默默的烧着火。 米饭下锅蒸着,钱木木去后院掐了一把菜苔,又扯了两个茄子和小香葱,回来就看到灶台上放着一大碗酸菜。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灶台太高,许家齐歪着脑袋才能看到自家娘亲,乖巧滑润的脸颊上有火光在跳跃,他软糯的道: “娘,刚刚张婶婶来过了。” 钱木木知道这是小家伙在找话题跟她聊,她接着话茬,明知故问: “这酸菜是她送的对吧?” 她一天到晚都在忙东忙西,特别是这几天,就算好不容易有功夫在家歇着,小齐又要忙着学刺绣...... 她娘两其实很少有时间能在一起说说话,所以每天小齐回来,都会想方设法帮着干家务活,就为了和她多说两句话。 “嗯。”许家齐糯糯点头。 他食指点着下巴,道:“娘。” 钱木木鼻腔轰鸣。 “嗯?” 许家齐:“今天师傅那里来了个很好看的女孩儿。” 钱木木捧哏似的道: “我也碰到了。我听安安说,那个小姑娘叫如意,名字寓意很好。” 许家齐满脸苦恼,小眉头皱起。 “我不喜欢她。” 钱木木手上忙着洗菜,有些失笑的道: “怎么了?她惹你了?” 许家齐掌心撑着两边脸颊,肉肉被推得堆在一起,声音苦闷: “她像个......像个,娘你说过的那个动物,就是就是,对!就是高傲的孔雀,她的脖子总是高挺着,看人都是用眼皮子去看,我不喜欢。” 钱木木把菜都给捞起来,放案板上切,耐心开解着道: “如意是从城里来的,可能是一时半会儿不适应乡下,毕竟这里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环境,但咱们作为主道人家,对待客人要多包容些,这样才显得大度,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齐,你说娘说的对不对?” 许家齐揪着衣角,嘟着嘴唇。 脑子还没太想明白,他就已经先点了头。 在他这里,娘说得都是对的。 钱木木道:“一会儿如意会来咱们家吃饭,你要热情客气一点,不要拿着小臭脸招待人家,这是基本的礼貌,知道不?” 许家齐:“知道啦。” 看到那傻不愣登,完全没懂什么意思的小毛孩儿,钱木木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往锅里放猪油,大火炒菜。 饭菜刚熟,院门也被推开。 范玉安端着菜,上门来了。 身后跟着老婆婆和如意。 老婆婆从不在许家吃饭,送完菜她就回去了。 如意坐在桌旁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眼睛打量着四周,眼中卷起几分嫌弃之意。 “玉安姐,这里破破烂烂的,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话音刚落,钱木木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桌上,看着卫如意那言之于表的嫌弃之情,她轻笑了声,也没在意。 小宝宝哄睡着,丫儿也走进了堂屋。 几人都围坐在桌旁,一边说着话一边夹菜。 许小宝抱着碗,期期艾艾的看着钱木木,带着几分恳求的道:“娘,我想吃外婆菜。” 看了眼炒热的外婆菜,钱木木本想拒绝,可对上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她实在不忍心,捏着勺子舀了两勺。 “只能吃这些。” 外婆菜也是她炒来做开胃菜拌饭的其中之一,小宝肠胃弱,不能吃辛辣的,吃多了会拉肚子。 看着碗里两勺外婆菜,许小宝眉眼间染上笑意,美滋滋的用筷子搅合开,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一声轻嗤响起。 众人纷纷看去。 卫如意眉眼蔑视,冷淡的道: “这家真穷,小孩儿要吃个菜都只能吃两勺,玉安姐我不想待在这种穷酸的地方,我们快点回去嘛!” 众人齐齐一顿。 范玉安眉头蹙起,捏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卫如意碗中,用筷子伴开,将碗放她跟前。 “你吃。” 看了眼那拌着点点菜的白米饭,卫如意匪夷所思的看着范玉安,道:“玉安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抠搜了?” “别废话,先吃。”范玉安霸气侧漏,把碗又推了推。 卫如意征愣住。 玉安姐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何时说过如此粗暴的话语? 第353章 满月酒 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卫如意只能端起碗,用筷子挑起一点点塞嘴里,辛辣一下子在嘴里炸开! 从未有过的新体验,点燃了她整个味蕾,惊喜万分的问: “这个东西是什么?辣辣的好吃诶!” 看着那双好奇的眼瞳,钱木木笑着解释道:“是外婆菜,简而言之就是小青菜再加上其他一些东西,腌制过后,再过一遍锅就能吃,做法很简单。” “我以前都没吃过。” 卫如意说着,往嘴里又扒拉了一口饭,这个东西似乎会上瘾,吃了嘴里辣辣的可是还是想吃,吃更多。 许家齐在旁,特别骄傲的道: “我娘做的饭最好吃,你吃了一次就会还想吃第二次,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许小宝也跟着点头。 “就是就是,娘做什么都好吃,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吃肉,娘做的红烧肉又糯又香,汤汁拌饭我能吃好多呢!” 两个小家伙神采奕奕、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卫如意眼睛亮亮的,她家饭桌上都不许吃饭,主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很多。 平日里,她被管得太严,都忘了原来吃饭也可以这么快乐,一时之间,她竟开始不排斥这里了。 虽然这里破破烂烂的,可是这里的人和吃的都很有趣,暂时待一段时间,貌似也不错呢...... 卫如意这么想着,脸颊上扬起了丝丝笑容、 看到小姑娘稍微改观了些许,范玉安略感欣慰,她满含歉意的眸子看向钱木木,无声的道歉。 钱木木抿唇浅笑,示意没事。 吃过晚饭,钱木木和范玉安收拾着碗筷,三个孩子围在摇篮旁逗弄着小宝宝,时不时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气氛和睦,令人不自觉的放松。 范玉安的袖子撸在胳膊上方,站在灶台旁用清水冲着碗,以前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捏针绣各种花样。 那时候的她,好像除了刺绣就没有任何价值。 直到来了这里,她体验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她才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任何人定的,是由她自己。 只要她想,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心里如此想着,范玉安忽而笑了起来。 站在旁侧的钱木木,闻声瞥了眼。 “笑啥?洗个碗也能乐。” 范玉安抬袖,擦了下溅到额头上的水渍,脸上卷着笑意的道:“就是觉得自己变化真的很大。我这个样子若是叫别人瞧见了,怕是都认不出我来了。” 钱木木勾唇笑了笑。 “管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开心不就好了。” “是啊!自己开心就好,来这里我真的很快乐,木木姐。”范玉安语气颇为豁达。 钱木木瞥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打趣。 “你白天时候说的故人,怕不是个男人吧?” 范玉安愣了下,耳根微红。 “木木姐,你怎么这事儿也好奇啊。” 瞧着那越发红起来的耳朵,钱木木笑意晏晏,“男人就男人呗,你害羞做什么?” “我才没害羞呢。”范玉安羞恼的反驳,声音柔柔的一点攻击性也无。 “好好好,你没害羞。”钱木木迁就着道,猜测性的问,“如意是那个男人的妹妹?” 范玉安微一点头。 “他妹妹在京城惹出不小的祸端。将一位大臣的女儿衣服给点燃,害得那小姑娘大面积烧伤,她犟着不肯道歉,家中忙着处理后续,无暇顾及她,就将她带来这里让我照顾一段日子。” 钱木木眉头微蹙。 “如果事情属实,那如意还挺危险的。” 要真是卫如意点燃的衣裳,这不就妥妥反社会人格吗...... 这样的话,她可得叫两个孩子尽量远离。 卫如意怎么样,她不管。 她家孩子不能出一点岔子。 “关于这个事情,木木姐你不用担心的。我仔细问过她,她说不是她做的。”范玉安道。 “我那位朋友,也同我说了其中的经过。只是因为当时所有大人都看见现场就她一个人,又没有其他目击者,理所当然的就给她安上了一个罪人的身份。” 钱木木沉吟道: “嗯,这样……” 碗都洗好之后,月色也悄然爬上了夜空。 星空点点,璀璨耀眼。 钱木木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范玉安也没急着回去,搬了板凳坐着。 几个孩子也坐在院子里,手里抓着瓜子和花生,百无聊赖的说着话,打发着时间。 日子安详,简单而快乐。 ...... 日子如梭,转眼已是半月过去。 远处山间。 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 一缕斜斜的光辉,自眼间掠过。 钱木木面上有些疲惫,躺坐在椅子上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从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忙活。 总算把下午要办满月酒,会用到的东西全都给备齐了。 许小宝从屋子里走出来。 “娘,祭祖的纸都烧完了,我还给爹爹磕了个头呢。” 钱木木撑着扶手坐起来,笑盈盈的道:“因为小宝最喜欢你爹爹了对吧。我去一趟宗祠那边。” 走进卧房里,抱上小宝宝。 去厨房里,端上一碗白水煮肉。 又拿上一把香,和一垒的纸钱。 朝着宗祠走。 爬上长长的坡道。 走到宗祠大门前。 正大门是关紧的。 只开了旁边一扇小门。 生闺女,都是开小门。 若生男娃,才开大门。 三位祖宗都在。 其中一位老人,指着小门。 “注意衣角,不要沾到门槛。” 许家祖训,女子的衣角是污秽的。 若是沾门槛,便是脏了祖宗门楣。 钱木木挑眉。 也没生什么逆反心理。 单手提起裙摆,跨一大步走进去。 这是时代衍生的产物,她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 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儿,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和祖宗老人们过不过去。 穿小门。 走进灵牌内堂。 小宝宝安置在椅子上。 白水煮肉,放上供台。 掏出火折子,点燃纸钱。 带来的一大把香,也给一起点上。 随后分成三把,插进三个小坛子。 双手合十,虔诚三拜。 仪式,就算正式完成。 像这样隆重的事儿,一般应该由当家男人来做。 第354章 上了族谱 只不过三位祖宗心里也清楚,村尾许家的情况。 对此,也并未过多严苛要求。 旁边的一位老人,用舌头沾湿手指头,缓缓地翻开许氏族谱,翻到最后一页。 一笔一划的,写下许喜乐三字。 都完事儿之后。 钱木木抱着许喜乐,离开了这里。 爬着坡,走到许秀阳家。 许秀阳正蹲在院子里,浆洗着自己的衣服,这段日子天气好,他腿脚利索,身子也好很多,生活上一些事儿自己也能做了。 见大侄儿媳抱着侄曾孙女上门来,他笑呵呵的站起来。 甩着手上的水渍,又往身上擦了擦。 “哎哟哟!快让我瞧瞧!” 伸手将许喜乐抱到怀里,许秀阳笑得合不拢嘴。 “长得可真乖巧啊,胖嘟嘟的,一看就很康健。” 小小的许喜乐,不怕生人。 人一逗就笑。 许秀阳笑着逗了会儿。 转而问: “你给小奶娃上族谱了?” 钱木木点头。 “这是大连和丫儿的孩子,自然是该上族谱的。” 许秀阳闻言,也没多说什么。 继续逗弄起小家伙。 “真可爱呐~” 在许秀阳这里待了会儿,钱木木便要走。 许秀阳出言叫住。 “你等会儿。” 说罢,他转身进屋。 过了会儿,走出来。 拉起许喜乐的小手。 一个小小的银镯子。 套进小家伙手腕里。 看着小手镯,许秀阳笑得有些苦涩。 “这是我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当初还未出生,我就请许产婆来瞧过,许产婆说我媳妇儿肚皮圆圆是个闺女,我特地跑去县里给买的,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没用上。” 最后三个字似千斤重般。 许秀阳年轻时候曾有过家室,只是后来事与愿违,自那以后,他也没再找。 钱木木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抱着许喜乐,不方便递。 只能晃晃手,示意。 “三叔。” 许秀阳凄然的笑了笑。 “没事儿,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撇过头去。 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吐出一口浊气,许秀阳又摸了摸那小镯子。 随后像是彻底想通了般。 松开了手。 “戴戴就成,免得沾上晦气。” “你回头找个铺子,融了重造个样式。” 钱木木蹙眉。 “这么棒的满月礼,怎么能说是晦气呢?” “我相信小乐乐一定会很喜欢您送的这份礼物的,毕竟这可是您最珍视的东西。” 许秀阳抿唇。 欣慰的笑了。 “大侄儿媳,你真的变了。” 钱木木心里一毛。 真的很明显吗? 去年这么说还好,今年咋还能听到这句话? 心里边这么想,她扯着嘴角笑说: “三叔,我还要去村长家,我就先走了。” “行,你慢点儿。” 走出许秀阳家。 钱木木又去村长家串了个门。 村长媳妇和二儿媳妇看见小奶娃,高兴得合不拢嘴。 婆媳二人,争着要抱小家伙。 村长看见新生命也开心的紧,颤抖着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红封。 “这没多少点,也算是个心意。” 钱木木双手接过。 “我替小乐乐,谢谢您。” 村长笑着摆了摆手,枯木般的眸子,望着被抱在怀里的许喜乐,闪着白白亮亮的光。 “咱们许家又新添一个小娃娃,真好呐......” 里正从侧门进来。 也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封。 “给孩子的。” 满月当天。 多一个红封。 就多一份祝福。 钱木木自然不会拒绝。 双手承接,点头谢过。 里正媳妇闻声跟了过来,也加入了争抢孩子的队列中,几人逗弄着许喜乐,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 在村长这里,耽误的最久。 小小的许喜乐,变得极其抢手。 钱木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许喜乐抱到自个手上。 转头往许家老宅走。 老宅敞着门的。 钱木木没敲门。 直接走了进去。 许老太太端着盆出来,见钱木木上门。 二话不说,扔掉盆。 笑着走过来,把孩子抱走。 “哎呀呀~~!看看我们家小宝宝~” 许老头也从房里走出来。 手上拿着个小红福袋。 “这是我和老婆子的。” 钱木木顿了顿。 伸手接过。 略一掂量。 果然是银骡子。 “谢谢您二老。” 若是平常,她说什么也不会接。 但今日不同。 “给孩子的,你谢啥。” 许老头说着,抱过小宝宝。 挤眉弄眼的,逗着小孩儿。 许老太太乐颠颠的问:“可有去过宗祠?” 钱木木顿首。 “去了,也上了族谱。” 许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这孩子也算是有根儿的人了。” “咳咳咳......” 大门处,传来几声咳嗽。 院里三人齐齐往那边瞧。 就见许闻利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分崩离析。 许家二老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钱木木也冷着脸。 一来气氛就变得尴尬,许闻利干巴巴的笑着,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掏吧掏吧拿出一个红封。 许闻利前段时间跟人起了冲突,对方一锄头挖他小腿上,给干了个半瘸腿,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我这个当二爷爷的,也没啥好送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大嫂收下。” 钱木木眉头一皱。 开口就要拒绝—— 许老太太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小声说: “咱们先冷静点,撇开老二这人。” “俗话说,满月不拒红,福气临门鸿。满月这天拒红就是拒福,你把福气往外推,对小宝宝不好。”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钱木木也不好拒绝。 她有些勉强。 “好叭。” 习俗如此,她不理解。 但是保持尊重,总归没错。 朝许闻利走近,双手接过。 “多谢。” 许闻利的眼睛,像是要黏在她身上。 他等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么一次的接触机会。 许闻利嘴唇微动。 开启叙旧的闸门。 “大嫂,你近来日子过得......” 钱木木扯着嘴角。 连应付都不想做。 回到了许老太太身边。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却转瞬溜走。 许闻利愣住。 笑容停滞在脸上。 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 第355章 我们家只招待客人 许老太太瞥了眼许闻利。 “没事儿你就快回去吧。” 她这二儿子可谓是: 出窑的砖——定型了。 都成亲了也有自个孩子,现在腿也瘸了。 都还依旧死性不改。 她是真没啥法子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二人的接触。 免得回头村里,又传出啥对大儿媳不利的闲话来。 许闻利痴痴的望着钱木木。 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到了门外,还不舍得离开。 许老太太被气得的瘪嘴。 直接将院门给关上。 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许老太太有些郁闷。 冲自家老头子抱怨。 “真是想不通,我怎么就生出个这么恶心人的儿子......啧!” 许老头无奈的笑。 嘟嘴逗着小宝宝。 “你祖阿奶不高兴咯~” 同二老约好,下午去吃饭。 离开老宅,朝家的方向走。 小路,蜿蜒而曲折。 沿途碰上好些挑水的村里人。 在见到钱木木抱着许喜乐,都会奉承的夸上两句。 钱木木笑着,连声做回应。 眼瞅着,快要到自家门口。 就在这时,张婶子家的田坎下边。 忽然,窜上来一个黑影! 钱木木心生警惕,护着小乐乐后退。 看着钱木木如此宝贝那个孩子,许芳只觉得好笑至极。 她惨淡一笑。 “老天可真是不公,让你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存活至今,却让我这个可怜人,被迫下嫁给刘大壮那种恶心的人......”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许芳忽地撕心裂肺大喊,眼眶润红。 她单手抚摸着肚子,嘴唇颤抖着说:“你百般阻拦我嫁给全百川,全百川不过是你徒弟,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可是你一次次的站在他那边......” “你根本就没把林氏当自己的姓氏,你就是想毁掉林氏的名声同时,还把我推进深渊!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要一次又一次的背刺我......大伯娘,你就是个没心的人!” 最后一句话,许芳咬字极重。 钱木木凝眉。 稍微思索了下。 “许芳,我想知道个事儿。” 许芳微微愣了下。 “你想说什么?” 钱木木左右环顾了眼,见周围都没什么人,她这才开口道:“玷污你身子的人,不止刘大壮一人吧。” 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话音一出,许芳立即就慌了。 她查看着周遭,眼神恐慌且害怕,像是过街老鼠生怕叫人瞧见一般。 瞧了又瞧,确定无人听见。 她这才松口气,转而又咬牙切齿的道:“大伯娘,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钱木木挑眉,慵懒轻笑了声。 “我从没想过招惹你,也没想过要害你。你是个什么德行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全百川是个挺不错的孩子,我不想他毁在你身上,这不是很正常吗?” 视线落在许芳护着的肚子一瞬,她又道: “既然已经有了孩子,就该好好待在家里养胎,不要老是出来,更不要跑到我跟前。把我惹毛了我什么都能往说,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许芳脸色有些难看,咬着唇瓣。 “我不甘心,本来我可以不用嫁给刘大壮,可是这一切都叫你给毁了,大伯娘,你难道就不羞愧吗?” 钱木木嗤笑。 “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你应该想想你自己,不择手段的诽谤赖上全百川,你会不会感到羞愧。” 说罢,不想再纠缠。 钱木木抬脚从旁擦过。 回到自家,把小乐乐放进堂屋摇篮里。 李丫儿头戴毛绒帽子,走了进来。 眉眼开阔,眼中带着荡漾的笑意。 “娘,米饭已经蒸上了。” 钱木木闻言一惊。 “不是跟你交代好,我回来煮的吗?” 李丫儿羞然一笑。 “躺了这么些天,我身上都躺懒了,您就让我干点活儿吧,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要是有啥不舒服的,都不用人说,我自个就会去歇着。” 钱木木有些无奈。 “你啊你,要是不舒服要同我说昂。” 李丫儿乖巧的点头。 “儿.....我记住了。” 和离书她已过目,并在上头摁手印。 以后就再也不能以‘儿媳’自称了,想到这里,李丫儿脸上的笑容,忽然之间有些黯然。 钱木木抿唇。 故作轻松。 拍了拍李丫儿的肩膀。 “好啦好啦!今儿可是咱们家的大喜日子,要开心要大笑!” “嗯!” 李丫儿灿然一笑! 不能做儿媳也没关系! 只要能留在娘身边,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 厨房的饭煮上了,晚上请大家伙吃满月席的时间还早,钱木木坐在院里,打算歇会儿了再忙活。 刚坐下没一会儿。 院门,忽地被敲响。 她没有起身,仰着脖子问: “谁啊?!” 外头传来喊声。 “木丫头,快点开门!” 木丫头......会这么喊的人,只有原身的亲娘。 钱木木起身,冲堂屋里的人摆手。 里头的人,立马会意。 李丫儿抱着乐乐,进自个卧房里去。 她这才把门闩取下,却没有让人进来。 而是开了个缝。 “你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我们家,不欢迎姓钱的人上门?” 一连两句话,堵得钱老太婆哑口无言。 旁边的钱阿福,按捺不住的站出来。 “小妹,你这是怎么跟娘说话呢?” “你别忘了,你也姓钱。” 钱木木挑眉。 “所以你们上门来,是还欠我的三百两银子?” 钱阿福一梗。 “都是自家人,一张口闭口就是钱,你俗不俗气?” “赶了这么久的路,娘都累坏了,你挡在门口干什么?快点让我们进去!” 钱木木扯着嘴角假笑。 “我们家只招待客人。” 她上下打量了眼,“很明显……你们并不是。” “如果不是来还钱的,那就没得谈,赶紧从哪来的回哪去,滚滚滚!” 一脸嫌弃的说完,她反手就要关门。 钱阿福用手抓住门,怒气冲冲的骂: “钱木木,你个狗日的!你别给脸不要!我们顶着大太阳来你这里,不让进门还有理了你,赶紧的滚开,让我们进去!” 看着门框上的手,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第356章 体面活 钱阿福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她咬紧牙关,使劲一推! 门上的手被夹在门缝里! 一声惨叫响彻天边! 钱阿福又痛又急的叫: “手手手!我的手!” “贱人,快点松开!” 钱老太婆,钱家大儿媳,也跟着着急。 伸手一起推门,想把钱阿福的手拯救出来。 钱木木双手抵住门。 心中暗自思量。 这三人很明显,就是抱了目的来的。 堵在门外不让人进来,只怕会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吵得左右邻居都围过来。 她家下午还要请老宅二老和村长他们吃饭呢,可不能把时间消耗在这种人身上,小乐乐的满月酒更重要。 不如就看看这次来,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想清楚后,她又是狠狠一撞! 才骤地松开手。 往后退开几步。 钱木木夸张的捂嘴,惊讶的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没看到你的手在门里。”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大哥,你这未免也太见外了!你说要是我知道你这手在门里边,我也不会夹你了呀,这就是你不对了昂!” 抢在别人前头,倒打一耙。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钱阿福后槽牙都要咬碎,手指疼到根本无法伸直。 他哆嗦着手,指向钱木木。 “你!你……你个贱人!” “你真是要反了天了!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钱木木捂着胸口,装出受伤的神情,矫揉造作的道: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好意关心你的伤势,你却这样骂我,看来我们没什么话好说的,你赶紧出去吧。” 眼看着话题要扯歪,钱老太婆赶紧出声制止。 “行了!木丫头,你少说两句。” “阿福,你也真是的,不晓得注意点,非要用手卡在门缝里边!” 钱阿福一脸不忿。 却没反驳。 装得差不多,钱木木神情淡了下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滚。” 钱老太婆无语扶额。 木丫头一会儿一个样,变得也太快了。 她这老婆子,完全跟不上节奏。 还是钱家大儿媳伸手,扯了扯钱老太婆的衣角。 钱老太婆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 “木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说说你,这才多久没见就变得见外了!” “在许秀阳手上学医,咋也不跟家里边捎个话,要不是村里边有人来路山村瞧病,正巧碰见你,我都不晓得你原来医术这么了得。” “我跟你说,你这可是个大本事!要是遇上那么一两个贵人,那还不得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一起富起来!” 钱老太婆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 “听娘的话,你也别在这里消耗什么时光了!直接搬来木瓜村跟我们住。” “娘手里边有路子,再加上你这手艺,咱们指定能过上神仙日子!富贵那孩子明年二月要参加童生试,这个是重中之重,重之又重的大事呐!” “现如今十里八乡的大家伙,过的都是个什么鬼日子,木丫头你也知道,咱们家饱一餐饥一顿的,两袖空空根本没银子供送富贵参加明年的童生试,在这关键的时刻,咱们就只能靠你这个做小姑的了。” 说到这里,钱阿福,钱家大儿媳齐齐点头。 钱家大儿媳眯着眼,笑的一脸违和。 “我家富贵时常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如何如何对他好,还说以后高中名举后,一定好好待你,小姑子,你可一定得帮帮我们啊!” 钱阿福梗着脖子,一脸蛮横。 “那臭小子可是把你当第二个娘在看待,你可不能撕没良心的,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不然以后你要想有个养老的,我家富贵才不会管。” 听完三人的话,钱木木掏了掏耳朵。 堂屋门口那儿,传来细小的动静。 她扭头瞧了眼。 几个孩子的脑袋,就跟叠罗汉似的。 一个个的往外瞅。 眼睛瞪得贼亮。 看到这一幕,钱木木眼中荡起了一丝笑意。 却在看向钱家三人,那一丝笑瞬间荡然无存。 吹了吹指甲缝,她百无聊赖的道: “说了这么一大长串,感情你们就是来要钱的……三百两的银子都还没还,就想来从我身上挖到钱,我想请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至于钱阿福你说的养老问题,我家里头的几个孩子都是有孝心的,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钱老太婆讪笑着。 “我们这不是要钱。我这个当娘的不会害你,我们是想来帮你一把,况且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俗气的很。” 这种虚假亲情的话,钱木木都听腻了。 “你要有点新鲜的台词,就赶紧说出来。快要下午了,我可没多少时间听你们在这儿废话。” 这摆明了油盐不进,钱老太婆有点犯愁。 钱阿福使了个眼色,钱老太婆又想起另外一茬子事。 她上前两步,想要挽住钱木木的胳膊套近乎。 却被对方扬手,给一把推开! 钱木木蹙眉。 “有事儿说事儿,别碰我。” 这么久一段时间没见,咋木丫头还是这么难搞? 钱老太婆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好声好气的说: “我听你们村里人说,大连在县里头的酒楼干工,干的还是体面活,这可了不得嘞!” “这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得让你那儿子,给你哥也介绍过去,这亲里表里的要是有个啥事儿,还能帮衬帮衬,你说是不是?” “就他?” 眼神将钱阿福从头扫到脚,钱木木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就他那一副好吃懒做,干啥啥不行,偷懒耍奸第一名的废物。把他给介绍去,我都怕连累我家大连没工可上,还帮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说这这不行,说那那不行。 钱老太婆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下去。 她双手叉着腰,扯着大嗓门嚷嚷起来:“你个死丫头,你亲娘都舔着脸跟你说好话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要上天呀你!” 第357章 空心萝卜的人 喘了口气,钱老太婆又道: “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不仅得跟我们走,还得让大连把阿福介绍去酒楼!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来跟你通知的!看把你给惯的,我可是你亲娘,你还能跨过我头上?!” 钱阿福也上前,挺着胸膛。 木着脸,摆出一副凶神恶煞。 “许家连呢?!一大家子的人呢?!赶紧给我滚出来,这林家人一个个的,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屋里头都不敢出来,全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贱种!” “钱木木,你才是扶不起的阿斗,废物草包一个!当年要不是我好心施舍给你一个馒头,你早他娘的饿死在牛圈里,哪还有力气在这里跟我叫嚣!” “让你跟我们回去,是给你面子!许家连那个没出息的狗崽子,让他把我介绍去,都是赏他脸。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敢推脱?!” 话音刚落,躲在门后的几个小家伙。 先后窜了出来! 李丫儿一脸讥讽,“你那鞋底厚的脸,大连才不稀罕你赏他呢!人家怕是看见都嫌恶心!” 院门口,许家二老、村长一家子、里正夫妻二人、许秀阳走了进来。 后面,还有范玉安带着卫如意。 他们才到,就听见钱阿福说的话,听得他们真是火冒三丈。 连带着,看钱家的人眼神也越发不友善。 许老太太眼高于顶,气哼哼的道: “依我看,真正上不了台面的,应该是你们三人吧!大下午的来别人家里边,跟地主似的嚷嚷。” “我还寻思是哪里来的狗,原来是木瓜村来的疯狗在胡乱叫唤呢!快闭嘴吧,仔细吓着别人!” 许小宝眼中闪烁着怯懦的光,却攥紧拳头,勇敢的回怼:“我娘才不是草包,说别人是草包的,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草包呢!而且还是最没用的废物草包!” 许家齐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嘴唇微张。 话还没说出口,眼眶先湿了。 带着哭腔喊:“你们都是坏人!快点离开我们的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对钱家人开喷! 就连范玉安都听不下去,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两嘴。 唯独卫如意什么话都没说。 小小的胳膊互环。 眼睛一眯。 带着审视的目光。 侧头看向钱木木。 察觉到望过来的目光,钱木木并没有对望,伸手把许家齐拉到身边,她心中有些发笑。 这小子怕不是泪失禁吧,还没把敌人吓跑,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冰冷的视线将三人扫过,钱木木附和着小家伙的说过的话。 “听见了没?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不是来还钱的就赶紧滚,否则……那就只有棍棒伺候,赶你们离开了!”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门栓,往地下狠狠一戳! 掷地声,震耳欲聋! 钱老太婆,钱阿福,钱家大儿媳被这个响声,给吓的心头发抖。 钱老太婆气到脸红。 她恶狠狠的咬着牙,低声警告:“钱木木,你还知道你姓钱吗?!你是我们钱家人,你不是许家的!你个良心被狗吃的贱丫头,给我跪下道歉!” “让许家连带阿福去福安县酒楼,并且跟我一起回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钱家的门!我也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此话一出,钱阿福附和着点头。 他单手叉腰,一脸得意。 “钱木木,你可要想清楚了!娘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这次机会你要是不好好把握住,你失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家,你还会失去一个娘,以及我们所有姓钱的亲人,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钱家大儿媳站出来和稀泥。 “小姑子,都是一家人。犯了啥错,随便一句道歉,大家东拉西扯也就过去了。你也别犟着了,赶紧快跟娘道歉。娘这些日子时常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几口,你说这些话让娘多寒心啊。”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你们这台词能不能有个新意?去年我也听你们这么说过。我看你们这是被钱阿柱给赶出来了无处可去,才来我这里闹闹嚷嚷的吧!” 钱阿柱是钱家老二,算是个少有的清醒人,老实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家爹娘是个什么德行,所以成亲过后就立刻分家,搬出去另住了。 这一点,她还是很佩服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做人能做到如此果断,很不容易。 许老太太在旁助攻: “要我说,钱阿柱也是个清醒的,知道你们钱家大房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才会从村中搬到村边缘的山坳里,人家这是明摆着躲你们呢,偏巧儿你们还要凑上去,这半年多吃不少脸子吧?” 今年年初时候,这钱家的人冒着风雪来大儿媳家,想要赖在大儿媳家蹭吃蹭喝的事儿,她听说了。 当时要不是大儿媳拦着,她都想冲到木瓜村去讨要个说法,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们许家的是病猫啊?! “你!你!你!” 钱老太婆气到脑壳发昏,伸手指了指钱木木,又指了指许老太太,一连说了好几个“你”。 眼前一阵晕眩,眼瞧着就要昏过去。钱家大儿媳赶紧上前,伸手扶住。 钱阿福气恼的一跺脚,咬牙切齿的道: “好!好的很呐!” “算你有种,有本事你别后悔!” “钱木木,今天给你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从此以后你想都别想再进钱家的门,我这个当亲哥的也再不会认你!” “就算你以后后悔了,除非你给我们三千两银子,挨个磕三个响头,否则你别想让我们接纳你钱木木!” 说的那叫一个激昂愤慨,铿锵有力! “说完了吗?” 同样的话术,钱木木连听都不想费心听。 这种空心萝卜的人,能说出啥营养的话才有鬼。 她指着大门,“说完了就赶紧滚,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说真的,但凡今天不是小乐乐的满月酒,她说什么也要好好跟这三个人掰扯掰扯,然后再暴打一顿。 第358章 你就是恶鬼! 见人油盐不进,钱老太婆幽幽的醒过来,便要直起身,打算先离开。 却被钱家大儿媳给摁住,她贴近耳边说:“娘,你傻啊?!好不容易进来的,两件事儿还没办成,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小姑子最是心软,你又不是不晓得,她要是知道你昏过去,肯定会担心的像跟无头苍蝇,到那时候你再装可怜,放下身段求求她,事情还能不成?” 钱老太婆把里头的弯弯绕绕,给想明白。 她眼咕噜一转。 仰头,就昏了过去。 “娘啊!你怎么了娘?!” 钱家大儿媳带着哭腔的喊:“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娘,您快点醒醒,您女儿不顺您的心,但您要顾好自个儿身子,千万别被气坏了啊。” 钱阿福飞奔过去,满眼焦急。 “娘!娘你怎么了?!” 钱老太婆的眼球,在眼皮子下边咕噜一转。 钱阿福瞬间明白,老太太这是唱的什么戏,他猛的扭过头,愤恨的瞪着钱木木。 “钱木木,看你干的好事!你把娘都给气昏了过去,亏娘还把你当心肝在疼,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看你就是想活生生把娘给气死!还不赶紧滚过来,给娘跪下磕头道歉!” “今天娘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把你扒下一层皮!” 钱木木眼皮耷拉着,听着这话,只觉得不痛不痒。 踱步走过去。 “这么严重呢,让我瞧瞧。” 钱家大儿媳拽了拽钱阿福的袖子,他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把老太太圈住。 “娘就是被你给气的,你快点道跪下道歉,不然我不会让你给娘看病的!” 范玉安推了下身旁的男子,小声道: “你上去,帮一下木木姐。” 瞧着那张担心的娇颜,眼中掠过一丝无奈,男子眸子低垂,轻叹了口气,宠溺的道:“好,我这就去。” 男子撸起袖子上前,直接往钱阿福脸上招呼! 猝不及防,被挨一拳。 打得钱阿福眼冒金星,嘴巴都歪了。 他眼中满是震惊,看着陌生男子。 “你、你你谁啊,你凭什么打我!” 男子活动着手关节,颇为客气的道:“抱歉,你稍微忍耐一下。有人重托,要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紧接着,他邪魅一笑,“最近刚练了一拳,正好试试手。” 比这种更无赖的人,他都见过。? 对这种人,属实是没必要较真。? 但既然她都开口了,他自然得卖力好好表现一下! 男子的拳头像雨点般砸来,钱阿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蹲在地上抱着头,嘴里不停哀嚎着。 收拾的差不多,男子拖着钱阿福的后衣领,像是拖一拖废物一样,给拽到一旁。 碍事的人,被拽开。 钱木木上前,蹲下。 钱家大儿媳哆哆嗦嗦的,有些怕这个小姑子的,她紧紧抱着老太太,“钱钱,钱木木,你你你想干什么?” 钱木木咧嘴一笑。 二话不说,直接伸手。 掐住老太太腰间的软肉,紧咬下颚狠狠一拧! “嗷嗷嗷!” 钱老太婆疼得“唰!”的睁开眼,嘴里惨叫着:“死丫头,还不快点放开!” 钱木木又拧了一把! 才迟迟的松开手。 “不是昏了过去吗?怎么还会对疼痛有知觉呢?” 说到这里,她猛地靠近。 旁边的钱大儿媳眼中写着恐慌,双手撑着地不停的后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她这个池鱼...... 瞥了眼后退的人,钱木木眼中掠过一抹讥笑,伸手攥住钱老太婆的衣领。 不过老太太的挣扎,她眼底划过一丝幽暗,口吐幽兰般威胁: “你们的把戏,我真的看够了。记住,那三百两银子我早晚会讨回来。在我没有亲自去找你们算账之前,不要再来我家。” “如果下次我再见到你们,不是来还钱的话,那么你可以试试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滋味。” 贴近老太太的耳边,钱木木的声音清冷,犹如毒蛇在耳边吐纳信子,透着一股阴冷。 “我扎针的准头还不错,绝对可以一针,让你永保瘫痪……要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咕咚!” 钱老太婆害怕的咽了口唾沫,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木丫头,木丫头不会这么对我,你是恶鬼!” “你这个魔鬼,快点滚开木丫头的身上!不要缠着她,我要我要我要请道士,我要请和尚来消灭你!” 钱木木挑了挑眉头。 “讹人不成,现在要开始造谣了是吧?” 钱老太婆却跟疯了一样,撑着站起来,一边莽头往外跑,一边嘴上叫嚷: “你不是木丫头!你就是恶鬼!我现在就去请和尚……” 钱家大儿媳眨了眨眼。 一脸懵的抓了抓头发。 老太婆这是咋的了? 受刺激,受的这么狠? 掸了掸衣裙,钱木木站起身来。 眼染有蔑视,俯视着地上的人。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 钱大儿媳脸色唰地变白,连滚带爬的往外冲! 连头都不敢回。 好似后边,有才狼虎豹在追。 钱阿福被打得鼻青脸肿,也给提溜着扔了出去。 “哎哟!” 猝不及防,被扔地上! 钱阿福疼得捂屁股不是,捂脸也不是。 哪儿哪儿都疼。 许老头关上门,又把门闩给别上去。 走进院里。 望着钱木木。 眼中透着淡淡的担忧。 “大儿媳,你平日里一定要多注意些,十里八乡不太平这一说辞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不太平。” 村长也道:“村里好几家失窃,都是莫名其妙的丢东西,你和李氏在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有什么事情或是危险,就去村里找我们。” 钱木木付之一笑。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许老太太凑到钱木木身边,拽着她的胳膊道: “反正你家几个娃都送出去了,你不如直接带着丫儿搬去老宅得了,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大家伙住一块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许老头听罢,也赞同的点头。 “确实可以的,如今就你和丫儿,小宝和小齐都还年幼,你很多事情上面都不方便。 ” 第359章 和乐融融 “呃......” 钱木木有些迟疑,婉拒道: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在村尾住着真的挺好的,暂时也不想大费周折的搬来搬去,何况后面孩子们还会回来呢,到时候又得考虑住处,多麻烦啊。” 见人态度坚定,许老太太和自家老伴儿面面相视一瞬,也不再勉强。 “木木姐,有什么活儿要我干吗?”范玉安在旁问。 钱木木顿悟! “有有有!你帮我洗菜成吗?” 都赖钱家那帮人来闹,害得她都差点把这茬子给忘了,今儿可是她小孙女的满月酒! 如此想着,她马不停蹄的往厨房走。 “成啊,这有啥的。”范玉安挽着袖子,很熟悉的朝着厨房走去。 许老太太也跟着,去厨房忙活。 村长拄着拐杖,瞅与范玉安同行而来的男子,笑眯眯的道:“好生俊朗的小伙子,你打哪儿来的?怎么称呼?” 面对老人和蔼的询问,男子冷峻的面容温和了些,道:“都郡人士,您称呼晚辈一声木之即可。” 这是个很有教养的小伙子呢,出身定然不错......村长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不禁带了点点拘束。 “村长爷爷,坐。” 旁边传来一声喊。 村长扭头,就见许小宝抱着一根凳子放在地上,笑容乖巧,颇为可爱的望着他。 心里那点对身份悬殊的畏惧感稍微淡了点,村长大掌抚摸了下小宝的头,笑呵呵的坐下。 “小宝真乖。” 许家齐和李丫儿先后搬来好几根凳子,还有瓜子花生和芝麻酥糖,客气的请大家都坐。 许秀阳挪着凳子,不着痕迹的拉远距离。 虽说咳嗽没有以前厉害,但他这个病是好不了,万一要是传染给别人多不好,他还是多注意些,也免得给人添麻烦。 许老头看着李丫儿,长辈似的叮嘱:“你刚坐完月子,身子若是不舒服还是得多休息,不要逞强。” 李丫儿面上带着笑容,老实巴交的点头。 “娘也老这么说,我都知道的,您别担心。” 许老头短促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堂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李丫儿急忙跑去屋里,照顾小孩儿去了。 院子里是老人们一言一语的交谈声,堂屋里是李丫儿哄小孩儿的温柔细语,厨房里传来阵阵锅铲翻动和切菜咚咚声,以及许老太太的嗓门说话声。 气氛和谐,颇为温馨。 夜间。 天儿渐凉。 主桌摆在堂屋里。 许老头作为主家长辈,坐在首位抱着许喜乐。 许秀阳、村长、里正分别两旁挨着坐,范玉安带来的男子木之也被拉着在堂屋落座。 全百川坐在一大堆大人中,显得像个小鸡仔,眼睛不停的望向院子里,眼神眼巴巴的。 他好想出去和师父在一起...... 院子里,则是用大桌子拼接而成。 围成一大桌,人挤人的坐在一起。 给李丫儿接生的许产婆、收留冯小小的吴婶子、徐婶子、李婶子,钱木木都一一上门去请了来。 至于张婶子,那就更不要说了。 虽说是请来吃个饭,热闹热闹。 但大家伙也都没空手而来,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东西,以示心意。 请的几个婶子,都是一个人来。 这时候谁家也没粮食,紧巴巴的过着日子。 今儿许家本就是图个喜庆才办的满月酒,人家能请上门吃个饭,那都是图着交情。 要是不懂分寸的带着一大家子上门,那以后人家能再跟你深交,就真的要撞鬼了。 只除了吴婶子,是带着吴小小一起来的。 不过吴婶子也是所有人中,送的东西最多的一个,出手阔绰,极为大方。 许闻利一家和许闻和一家,没一个来。 钱木木没登门做请。 当然,来了也不欢迎。 瞧着卫如意坐在边角处,闷头吃饭也不夹菜的模样,钱木木挑了挑眉,夹起一块腊排骨放进她碗里。 “多吃点,不要拘谨。” 卫如意咬着下唇,看着碗里的腊排骨,糯声问:“许婶婶,你为什么以前要那么对小齐?他明明是个好孩子。” 许家的一些事情,她有听许家齐说。 听完后,她对这个许婶婶真的挺厌恶的。 怎么会有当娘的,会那么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可是,许婶婶的一些行为又在告诉她,许婶婶不是个很坏的人。 她也变得有些矛盾了......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苦衷这个词儿有点像借口,但也是真的,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想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给小齐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心里很明白,我也在想法设法的弥补。唯一很幸运的一点是,小齐愿意给我这么个机会,而我也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卫如意满眼怔然,看着钱木木。 她以为大人做错了事情,都是会为自己找借口,送点吃的穿的,然后将其轻轻掀过。 没想到,许婶婶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唯一很幸运、抓住机会......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大人以为小孩子很好糊弄,那就大错特错了,小孩儿的心思其实有时候也会很复杂。 她垂着眸子,陷入了沉思。 大家伙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饭。 和乐融融。 吃过饭后,男人们散落在院子里,一会儿谈论着村里大棚种菜的有多少人,一会儿聊着税收该怎么办才好。 女人们则是待在厨房,笑乐着要抱小乐乐。 钱木木坐在灶孔前,斯哈斯哈的吃着刚用柴火星子焖出来的红薯。 许老太太搬了根凳子,坐在旁边。 “我听人说,许芳今儿中午来找你了?” 钱木木咀嚼停了下。 老太太这情报网,未免也太及时了吧。 许老太太垂着眼。 “那丫头,她都怀上刘大壮的孩子了,我听说她还时不时的会去三弟家门口转悠,瞧那模样像是还没死心......她到底啥时候才能醒悟啊?” 把最后一点红薯吃进嘴里,钱木木拍拍手。 并未作回应。 刘小花恨她,是因为觉得她和许闻利不清不楚。 而许芳许段,还有许莲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 耳语目染下,心会长偏。 好像也挺正常。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聊着聊着,时候不早了。 大家结伴离开。 将人全都送走,钱木木关上院门。 走进堂屋。 许小宝把湿帕子递过来。 “娘,洗脸。” 钱木木扬唇轻笑。 “好。” ...... 第360章 你家丫头,卖吗? 翌日。 一大早。 外面吵吵闹闹。 钱木木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酝酿着睡意,想要强行入睡。 “娘~” 许小宝推门进来。 撑着趴在床头边。 小手戳着被褥下的头。 “娘,别睡了,徐婶婶家在卖孩子诶。” “啥?” 钱木木扯下被子。 眼都没睁。 捂嘴打着哈欠。 “徐家在卖孩子?” 许小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呀,那人牙子都去徐婶婶家了呢。” “我去瞧瞧。” 掀开被子,钱木木起床。 穿戴好衣裳,走了出去。 李丫儿做贼似的,趴在自家门前。 探着脑袋,往徐家瞅。 钱木木拍了下这妮子的肩膀。 “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 李丫儿怯怯的笑。 “您起来了。” 张婶子也正站自家门前瞅呢,见钱木木起床。 她三两步跑过来,小声的说: “听说是徐老憨上门来,都没跟徐婶子商量就要卖掉一个闺女,这徐家可有三个闺女,也不晓得会卖掉哪个......” 钱木木略一思索。 “肯定是老小。” 张婶子微诧。 “你咋这确定?” 钱木木双手环胸。 眼瞅着徐家门口。 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徐家老大十二岁,是个马上要定亲的年纪,不用卖也能捞一笔钱。” “老二鸭鸭,十岁的年纪干活儿利索,又是个听话嘴甜的,从来不抱怨。老三那丫头,你见过几面?干活可还行?” “况且徐婶子肚子里怀着一个,等到后面月份大了干不了重活儿,这要是卖掉老大或是老二,他们家怕是会一团乱遭。” “同样是闺女,一个可有可无,卖掉还能赚笔钱,另外两个,一个是家中的半个顶梁柱,一个是即将定亲的。你觉得假如是你,你会卖掉哪个?” 问题抛出。 张婶子下意识的接茬: “当然是会卖老三啊......诶!不对!” “你这问的啥问题!我要有三闺女,不论是老大还是老二,又或者是老三,我都不卖!” 钱木木笑了笑。 “所以我说假如的嘛。” 徐家院门被打开。 一个七岁多点的小丫头,被横抱着走出来。 却扣着门框,不肯撒手。 眼泪汪汪的,哭得很是凄惨。 “爹!娘,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掉,我不想离开这个家......” 站在门口前,一个粗壮男人从衣襟里掏出一锭银子。 徐老憨眼中满是贪婪,盯着看那锭银子,在男人给过来时,他还紧张的往身上蹭了蹭手汗,才咧着嘴接过。 “奶奶个腿儿,原来贱丫头这么值钱的呀......真是赚大发了,也不枉我养这么几年。” 他笑得合不拢嘴。 将银子高高举起,放到眼顶上头。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个遍。 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却分不出丁点心思,去瞧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一眼。 粗壮男人甩出一张卖身契。 “别看了,在这上边戳个手印。” 徐老憨毫不犹豫,手沾上红泥。 摁在纸上头! 看着上头的新鲜红印,粗壮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哥几个,走!” 粗壮男人打头阵,走在前头。 在经过许家院门前,他停了下来。 抬手指着许小宝。 “你家丫头,卖吗?” 许小宝一惊! 急忙缩到钱木木身后! 钱木木微微侧身。 挡住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不卖。” 粗壮男人挑了下眉头。 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银子。” 钱木木蹙眉。 “我说了,不卖!” 粗壮男耸了耸肩。 “那还挺可惜,你这丫头看起来还挺标致,能卖不少价钱呢......要是买的话,就去镇上张家猪肉铺找我嗷!” 待到话音落下,人已走远。 钱木木攥紧拳。 张婶子有些担忧。 “近些日子,卖孩子的事儿多到吓人,偷孩子的也挺多的,你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好。” 钱木木点头。 “我明白,多谢提醒。” 张婶子摆了摆手。 回自家去了。 钱木木牵着许小宝,走进院里。 瞅小丫头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很明显是被吓到了。 后头的李丫儿,将院门给关上。 将人抱在怀里,钱木木哄着说: “小宝不用害怕,娘不会卖掉你的,我们家小宝这么可爱又乖巧,还是我们家的小太阳,我怎么会舍得卖掉呢~” 许小宝低头,扣着手指噘嘴,不开心的问: “那是不是我不可爱,不乖巧,不是小太阳,娘就会卖掉我?” 这是在说什么绕口令吗?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还是耐着性子,软声软气的哄着: “这些都只是附加的,娘最喜欢的还是你这个人,因为你是娘的孩子,是娘的心肝宝儿。” “卖掉你的话,就是从娘心头上挖掉一团肉,心头肉被挖掉,人就会死掉。娘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在听到心肝宝儿,许小宝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嘴边带着明媚的笑容。 伸出一截小拇指。 “为了防止娘亲反悔,拉钩。” 钱木木挑眉。 “小宝这是怀疑娘亲咯?” 她双手捏猫拳,嘤嘤装哭。 “呜呜呜.....好难过,我家闺女不信我。” 许小宝慌了。 连忙哄说: “不是的,娘,我信你!” “咱们不拉钩也行,娘你不要难过了!” 钱木木骤收假哭架势,小拇指勾起小丫头的。 笑着说幼稚至极的话。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她还戳了个章。 许小宝嘟着嘴,难掩欢喜。 “戳章反悔的话,要吞一千根针哦!” 钱木木的眼中带着笑意。 “嗯!” 旁边的李丫儿,看在眼里,羡慕不已。 她也好想和娘戳章啊~~~ 晌午。 出了点太阳。 许家四人挤在堂屋里,吃着午饭。 把最后一点稀饭喝下肚,钱木木抹嘴站起来。 “丫儿,小齐,小宝,我出门了。” “好,您慢点儿。” “娘,早点回来~” 钱木木摸摸许小宝的脑袋。 “这两天外头不太平,你就在家里乖乖的,先别去三叔家了,嗯?” 早上的惊吓仿佛历历在目,许小宝非常乖巧的点头。 “嗯~!我乖乖听话,我要做娘的乖孩子~” 第361章 动了心思 钱木木抿唇一笑。 又看向李丫儿。 “我出去之后,你把院门门闩给上好,看紧小乐乐。我昨儿晚上听婆婆说,隔壁李家庄有两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被偷走了......咱们仔细着点。” 李丫儿面色肃然。 “我晓得了。”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妥当。 钱木木出了自家门,李丫儿紧随其后。 手脚麻利的将门闩给别上,眼中写满戒备,又将前院和后院都给检查一遍,才勉强放下心来。 经过水池,钱木木瞥了眼。 来打水洗衣的人,络绎不绝。 天儿这阵子干,也不下雨。 到了夜间,甚至还会飘点儿雪花。 去年七月热的人都要烧起来,今年的七月却不怎么热,宛如在过春天一般。 虽然舒服,可对农作物却不怎么友好。 走了一截路,耳畔忽地传来喊声。 “师父。” 钱木木侧头,就看到全百川肩扛扁担,挂着两桶水,呲着个大牙,咧着嘴笑得正开心,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她微微笑了下,调侃的口吻说: “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有媒婆上门,给你介绍亲事了?” 把扁担换到另一边肩头,全百川脸颊有些微红。 “师父,你咋晓得的?” 还真是.....? 钱木木一扯嘴角。 “你小子不是说要一心专研医术,不着急成亲的嘛。” 全百川傻大个的,抓了抓脸颊。 “可我姑姑说,我也该慢慢说着了。今儿媒婆带着那姑娘上门来,我瞧了瞧,长得还挺俏丽的。” 钱木木微微蹙眉。 “带姑娘上门?” “是啊,带着姑娘上门。”全百川眼中含着羞,眼睫轻颤着。 话锋一转。 他抬起眼眸,嬉皮笑脸的恳求道:“那姑娘还没走,在我家坐着唠嗑呢,师父你也去帮我瞧上一眼嘛,帮我把把关......我爹娘都说那姑娘家家世清白,他们很喜欢,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瞧这反应,怕是早已动了心思。 钱木木勾唇。 “好。” 全百川见状,急忙催促: “那咱们快些走,免得晚了瞧不着人了该。” 钱木木本来是打算去山里挖点草药换钱,被这事儿绊住脚。 只能临时改道,前往里正家。 刚走到院坝,就听见屋里谈论的热闹声。 全百川朝灶房那边走,嘴里还不忘说:“师父,你先进去,我把水桶放了就来。” 钱木木愣了下。 叫她一人进去,像猴子似的被围观? ......还是算了吧。 钱木木绕路走到村长家,跟村长媳妇打个照面。又给村长把了个平安脉。 村长腿脚不利索,风湿病时常会犯,还有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她时而会来诊一次平安脉。 村长家和里正家离得也很近,对于她的突然上门,村长一家人都没感到奇怪或是怎么的。 村长咳嗽两声,笑得和蔼而慈祥,“你这是被百川那孩子叫来的吧。” 钱木木坐在一旁,手上捧着一碗热茶,“说什么让我来把把关,我哪会看人呐......” 村长喝了口茶,把嗓子眼的那股干涩给压下去。 “百川这还是第一次相看闺女,会紧张很正常......他叫你来,也是把你当最亲近的人看待。” 最亲近的人...... 钱木木垂着眸。 盯着瓷碗中,起起伏伏的碎茶叶。 过了半响。 她才回应道:“您说的是。” 全百川对待每个人,都是赤城而真挚。 这样的少年郎,确实应该配个顶顶好的丫头。 茶水一口饮尽,她把碗放到桌上。 “村长,您歇着,我先过去了。” “侄大儿媳。” 村长忽然出声叫住。 钱木木在门口处站定,侧身望过来去。 村长靠在靠垫上,松弛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苦口婆心的道: “全百川是个好孩子,你作为他的师父,一定要多上心呐,你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师父,更是家人。” 钱木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您说的是,侄儿媳受教了。百川那孩子的确很好,不然我也不能几次三番的阻止他娶许芳。您好好歇着,我先走了。” 说罢,她抬脚跨过门槛。 村长又叫住。 “谢谢你,我替全村的人谢谢你。” 钱木木脚下一顿。 她歪头,一脸懵。 “看病的事儿,您一人谢我足够,带上全村的人是为个啥?” 村长笑着摇摇头。 “只是突然很想对你道声谢。” 钱木木嘴唇微抿,扔下“您好好养病。”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村长和里正都是个明事理的老人,可里正现如今这个位置,被黄家的人给觊觎上,里正能当到什么时候都是未知数。 村长说这话,估计也是希望她尽可能的帮帮里正罢。 毕竟村长身子不适,最近天气又变化多端,只有少部分时间能站起来活动。 “师父。” 全百川迎着走过来,“我还找你呢。放下水桶也不见你在屋里,我就寻思你肯定在村长家。” 废话,那么多人。 谁想进去就被人盯? 她胆子很小的,好嘛。 钱木木小声问:“三叔在里头吗?” 全百川愣下。 没明白师父去村长家,和三爷爷在不在他家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 “在啊。我爹说三爷爷身为长辈,又算是我半个师父。这次说亲,也请他来瞧瞧热闹。” 还好还好,不只她一个外人。 钱木木吁了一口气。 “走吧,进去。” 全百川还是懵圈的,但却也没耽搁。 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正媳妇正招呼着媒婆,钱木木站在门口踌躇不前,她恰好瞥见,笑着将人拉进来。 “许钱氏,这边坐。” 里正媳妇长得一张团团脸,五官柔和,看着就很和善,与里正刚正不阿又冷峻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木木笑着应声,有些拘谨的坐下。 虽说时常来里正家,但每次要么是在院子里,要么就是在村长家找里正,还从来没进屋子里坐过。 一碗茶水放在跟前。 钱木木端起来捧在手上,掩饰着满心的尴尬。 第362章 吃醉了一样 坐旁边的许秀阳,显然也有些不自在,用手遮住半边脸,掩耳盗铃的问:“你咋来了?” 钱木木凑近。 “全书亦叫我来的,那闺女呢?” 许秀阳抬手,虚指了指院子外头。 “茅厕。” “哎哟!” 一声夸张的叫喊,将屋里头几人的注意力都给吸了过去。 坐对面的媒婆穿着花俏的衣衫,手里头的白帕子一甩一挥,谄笑着说: 瞧我这眼睛珠子,真是老眼昏花了都,这不是村尾许家钱氏嘛,听说你如今本事可大了,扎针的手艺那是杠杠的。” 钱木木挑眉。 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 话茬落下,没有接起。 气氛瞬间冷场,媒婆脸上划过一丝尴色,又扯着脸皮笑起来,还起身坐在了钱木木身旁,装出一副很熟络的套着近乎。 “你说说,你说说,这人呐真是不能小瞧了去!当初你被大家伙各种嫌弃,如今却是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名人,都不晓得打了多少人的脸,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还是没接,媒婆也不气馁。 鼻子旁边那颗黑痣,上头长着根黑毛,随着她说话,一抽一抖的。 “许钱氏,婶子说句不中听的,你别见怪哈。你如今这么大的本事,多少男人稀罕着呢,你家男人也过世这么些年了,你可有想过要再找个伴儿?” 钱木木:“???” 她今儿来,就是个凑数的。 咋这瓜,还能砸她脚上呢? 钱木木假笑。 “谢谢,没有想过。” “别这么说嘛——” 媒婆嘴上说着,就想挽上钱木木的手臂,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抽开。 这臭娘们架子可真大。 费劲死了,一点也不好搞定。 但转瞬间,又想起黄灿灿的粮食...... 她的额角抽了抽,笑脸相迎。 “十多家找上我,指名道姓的想娶你呢,你先别急着拒绝婶子嘛......” 媒婆还想软磨硬泡,但在看到一道身影走进来,她立马转移话题,笑着奉承起那走进来的人。 “你们瞧,这郎才女貌的,一个俊朗少年,一个娇俏美人,两人多般配呐。” 瞥了眼站在门旁边的姑娘,全百川娇羞的低下头去,跟含苞待放似的娇花,比花姑娘还像个花姑娘。 门旁的姑娘一手放在前腹,一手垂在身侧,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双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冷意,眼神一刻也没停的四周打量着,一会儿满意的点头,一会儿不悦的皱眉。 那双眼睛在看到全百川时,变得更为仔细的打量,不像是在即将可能会成亲的对象,倒像是...... 将女孩儿的举止和反应看在眼里,钱木木垂眸喝着茶,啥话也没说,耳边充斥着媒婆的夸赞之词。 说的天花乱坠,前言不搭后语。 里正媳妇听得却很开心。 恨不得立刻就把亲事给定下来,过两天就成亲。 就连里正脸上,也难得的带了丝笑容。 许秀阳也对全百川说的亲事,甚为满意。 媒婆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问询似的看了眼坐着的姑娘,见其微微点头。 她连忙扯着嘴笑,同里正媳妇说: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这生辰八字我拿去算算,要两人八字相合,两家就择个吉日交换庚帖。” 里正媳妇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一切就麻烦您了。” “这算啥麻烦事儿!这事儿要成,我这老婆子也能顺便沾沾喜气不是。”媒婆笑着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该是时候离开了。” 一直没说话的姑娘,羞答答的开口:“那个,可以让我跟他说两句话吗?” 他? 谁?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迅即又反应过来,人家闺女说的是全百川。 几个大人相视一笑。 里正凝眉,考虑到两人名节,便道:“院坝宽敞,你俩上外头说。” “给您添麻烦了。”姑娘微一颔首,转身便走了出去。 里正媳妇笑着,伸手一推全百川。 “傻小子,愣着做啥呢?快去呀!” 全百川脸颊泛着微红,脚下趔趄着,像吃醉了一样,跨个门槛还差点给伴住脚,摔个狗吃屎。 两个小辈的站在院里,几个大人也跟出去,围在门边往外瞅。 媒婆嘴巴就没停过,溢美的夸赞着。 这也导致里正媳妇,是越听越开心。 里正和许秀阳也纷纷点头,表示着对这门亲事的认同。 钱木木望了眼外头两人,又瞅了下距离。 在几人都没注意她,穿过堂屋走进村长家。 里正家和村长家,从以前关系就很好,当初修建房子的时候,干脆将堂屋特地修大些共用。 也亏得是互通的,钱木木不用从外边过来,她贴在村长家的门上,听着外头的谈话。 端盆出来的村长二儿媳,看见钱木木站在门边,不出去也不进来,凑过去问:“许大家婶子,你做啥呢?” “嘘!”手指压在唇瓣上,钱木木将人拉到身旁,“别出声,仔细听。” 村长二儿媳也跟着学做了个‘嘘’的手势,眼中写满八卦,贴在门边也跟着听墙角。 钱木木眯着眼,往院坝那儿的两人望。 姑娘嗓音有些淡淡的,“若是我们成亲,你可会搬离这里,另辟门户?” 前后态度差太多,全百川心神一凝,却也没多想。 “若我媳妇不喜与我姑姑姑父来往,我会考虑分出去单住,毕竟会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的媳妇,而不是我的家人。” 姑娘的眸光闪了下。 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格外满意的。 又接着问:“我脾气不太好,有时候可能会无理取闹,你能接受吗?” 全百川挠挠头,小狗似的憨憨,“女孩子是花儿做的,有点脾性很正常。” 姑娘眼中带了三分笑意,刚要开口,全百川脑一抽,突然又说: “我师父也是个喜怒无常的,她想得可多,有时候我犯了错,还会敲我的头教训我呢。” 姑娘眉一皱,“师父?” 全百川傻愣愣的说:“就是刚才坐在里头的那个,我是拜在她名下的,她人很好,你别担心。” 第363章 你以后离她远点 姑娘眉眼间染上不悦。 “我们成亲以后,你以后离她远点。” 成亲...... 这么说,她是愿意嫁给他啦?! 全百川心里乐开了花,但随之眉宇上又染上了几分犹豫,温声解释道: “我和我师父之间不存龌龊,关系也很简单。而且我师父对我很上心,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脏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姑娘急声打断。 “你别跟我说这些!” “我只问你,是你师父重要,还是我重要?” 门边听墙脚的钱木木,悻悻的砸吧砸吧嘴。 这问题问的...... 不就跟现代的,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你第一时间会跳下去救谁,一样智障狗血嘛...... 全百川嘴角微抿。 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和有着知遇之恩般的师父相比...... 他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 “你重要。” 被特殊对待,内心的优越感得到满足,姑娘微微轻抬下巴,有些骄傲不可一世的说: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和脾气,我对你很满意,你对我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全百川顿了顿。 “还好。” 姑娘眉头一皱。 还好是个什么鬼? 不过算了。 反正她也不是冲这个人才结亲的。 “你去跟你爹娘说,这几日就把亲事给定下来。” 这话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听着实在有些刺耳。 全百川面上浮现犹豫之色。 “我们不过才见一面,这未免也太仓促了吧......” 姑娘微微侧身,撩起耳畔的碎发,露出纤细而白皙的侧颜,如白玉般光洁。 她缓缓抬起眸子,眼中含着柔情似水,轻轻咬着粉嫩的唇,娇羞味十足。 “难道你不愿与我成亲吗?” 目光落在那娇媚的容颜一瞬,全百川的眼睛像是被灼了下,飞快的收回眼神,脸颊刹那间染上红霞,一路红到脖子根。 他低垂着眼,双手攥紧衣角,羞涩到极致,连声音也变得有些低哑。 “自,自是愿意的。” 达到想要的结果,姑娘勾唇浅笑,就如掌控全局的蜘蛛精,看着飞入她网中的猎物,笑得十分得意。 自此,姑娘也没再浪费时间。 施施然的,朝媒婆那边走去。 媒婆带着姑娘提出告辞,里正媳妇也没挽留,笑着将人送出门,站在自家院坎边儿,扬长着脖子,目送二人远去。 “看来百川喜事将近咯~” 村长二儿媳妇听完墙角,没看出什么端倪,眉眼间带着笑,感慨着自顾自的去忙了。 钱木木垂着眸。 摸着下巴往里正家走。 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几人围坐在火坑旁,里正媳妇眉眼弯弯,笑得极其欣慰,就好似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 “那闺女长得真是讨喜,教养看着也挺好。我听媒婆说她家亲爹也是里正,家里条件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里正也点点头。 侧头看向全百川。 “你是如何看的?” 全百川双手捂着脸颊,缓解着霞红余晖,眼睫低垂,轻轻颤着。 “听你们安排。” 这意思...... 就是明晃晃的满意。 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嘛! 里正和自家媳妇儿相视一笑。 里正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待会儿去宗祠烧炷香,与全家祖先说一声。” 许秀阳捋着胡须,眯眯眼笑着,“真是岁月不饶人呐,如今都要看你小子成亲了......” 全百川害羞的抓抓脸。 扭头看着钱木木。 “师父,那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钱木木抿唇笑着。 “你们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许秀阳捋胡须的手一顿,笑呵呵的说:“在这里耽误也有一会儿功夫了,我该回去了。” 钱木木见状,也站起身。 “那我也告辞了。” 全百川作势,也要跟着。 里正媳妇急忙叫住,“这么大的事儿,你跟你姑父一起去烧香,跟祖宗拜一个。” 许秀阳附和着:“拜祖宗马虎不得,你迟些去我家也不打紧。” 钱木木跟着点头,“是啊,先拜祖宗嘛。从今以后你就要在路山村安营扎寨住下来,祭拜祖宗的事儿还是要做的。” 师父都这么说了,全百川也只能点头答应。 从里正家出来,许秀阳走在前头。 钱木木跟在后边。 像个沉默的土拨鼠。 “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许秀阳拄着拐杖,扭了下头。 又转过去,继续走路。 钱木木挑了下眉。 “能有什么意思,我那就是单纯的表示认同啊。” 许秀阳鼻腔轰鸣。 哼了声。 很显然不信。 “你遇事最爱瞎琢磨,今儿倒是一如反常。来,说说,让我听听你是咋想的。” 钱木木有些无奈。 “三叔,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心眼子很多似的,我又不是马蜂窝。” “难道你不是?” “三叔!” “好啦好啦。” 许秀阳笑着安抚了下,面上带了三分严肃。 “我是真心想听听看你的想法,毕竟旁观者清,况且你刚才还去听了墙角,应该知道的比我要多。” 原来刚才她溜到村长家,三叔是看见了的...... 钱木木摸摸鼻头,“其实也没听着啥......那姑娘心思挺深的,我觉得有点奇怪。” “哦?” 许秀阳顿住脚,侧身而站。 “这我倒是没瞧出来,哪里奇怪?” 食指点着下巴,钱木木想了想。 “那姑娘很有可能隐瞒了什么大事。依我看,您最好还是让里正,去那位姑娘村里打听打听为好。” 其实她猜想的远不止于此。 但猜想的,毕竟只是猜想。 凭空污蔑,毁人名声不好。 还是让真相来佐证这一切吧。 许秀阳凝眉。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把门钥匙塞给钱木木。 “你先去我家,我去找里正说点事儿。” 看了眼手上的钥匙,钱木木看着已经走远的小老头,抿着唇耸了耸肩,朝着三叔家走去。 待到门外,发现站了两人,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两人看到她,连忙走了过来。 第364章 师父带你去长见识 老妇人佝偻着,眼中充斥着浓烈的苦意,“请问林老大夫在吗?” 林老大夫....... 那说的是三叔吧。 钱木木手上开着门锁,嘴上说着:“你们是来看病的吗?三叔有点私事儿,等会儿才回来。” 推开门走进去。 她端来两杯热茶。 “先喝茶,等等。” 老妇人道了声谢,接过坐下。 另一个壮年男汉,也把凳子拿到屁股下头。 把客人安顿好,钱木木去内堂把装有药材的圆形簸箕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晾晒着。 又清扫了下院子,转头进屋里去研磨药材。 忙了一通下来,都不见许秀阳回来。 站在门口看了眼,完全没瞧见人影。 钱木木走进堂屋内,开口询问:“请问您二位是来看病的吗?若是如此,我也可为之瞧上一瞧。” 老妇人放下茶杯,腼腆的笑着,“我们是娘家那边的人,今儿来这里是有点事儿,想求求林老大夫。” 话音刚落,旁边的壮汉扯了下老妇人的袖子,面露不悦的说:“姨母,自家的私事儿,你与一外人废什么话?” 老妇人怔愣了下,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闺女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娘家那边的...... 也就是三叔那早逝的妻子,娘家那边的人咯? 钱木木挑了下眉。 也没再多问。 坐到案后,看着三叔以前写的手记。 外头,一人捂着肚子走了进来。 “许大夫,我肚子又涨又疼,你快帮我瞧瞧!” 钱木木闻言,把桌上的医书和纸笔放到一旁,脉诊拿过来摆好,拍了拍对面的桌子。 “坐下,手放上来。” 那人照做。 稍一诊脉过后。 她收起手。 执起毛笔沾墨,在医理记录本上抒写着症状,嘴上不停:“你这是积食了,拿一副化食的药回去喝上三日即可。” 村里粮食越发稀缺,好些人家都是泥土掺着玉米糊糊一起熬煮。 经常吃也消化不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积食。 那人听完,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啥大毛病呢,原来是积食呀,那就好那就好……” 普通的化食药材,钱木木抓了好几份放着。 随手从旁边拿一包过来,把药材递给对方。 熬药的方法和掺水量,尽数告知。 那人连连点头,付完钱离开了。 后面又接连来了好几个病人,钱木木都一一诊脉,接连几个都是积食,有一个是腰上有毛病...... 她刚给病人看完正抓着药,许秀阳和全百川一起来了。 钱木木瞥了眼。 手上忙活着,也没打招呼。 许秀阳跨过门槛,撩起袖子准备干活。 里头传来一声喊叫: “姐夫,你可还记得我?” 许秀阳略一扭头,才瞧见这屋里原来还有别人。 他眯起眼瞧,过了好半晌,都没有在记忆里,搜寻到这一号人。 “你哪位啊?” 老妇人佝偻着腰,脚下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有些激动的指着自己说:“我呀!冯家的,冯小娟。” 许秀阳凝眉,想了好久。 隐约才记起有这么一个人。 他神情淡淡的,“有事吗?” 四十年没和冯家来往,让他早就忘了冯家的人和事。 去年荒灾断水又断粮,今年又下雪下冰雹,这时候找上门来,他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好事。 反应太过冷淡,让冯小娟有些手足无措。 “当年我姐那件事……” 话还没说一半,许秀阳冷漠打断。 “有事就说,没事的话……门口在那里。” 这明摆着就是赶人走…… 旁边的青年壮汉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呛呛: “你这什么态度?!再怎么样我们冯家也和你是亲戚。再说登门就是客,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别说了,别说了。” 冯小娟拽着壮汉的手臂,满含歉意的望着许秀阳,“许大夫,这孩子性子冲,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见到冯家的人,就让许秀阳不得不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他抬手揉着眉心骨,面色有些疲惫。 “如果不是来看病,就出去吧。” “谁稀罕呆在这里!” 青年壮汉一脸不屑,拉着冯小娟的胳膊往外拖拽,“我就说他铁石心肠,不会想要见到我们的,你偏不信,要来这里吃苦头……” 看了看许秀阳,又看了看青年壮汉,冯小娟有些左右为难,权衡了下,扔下“许大夫您先忙,我改天还会再来的。”就走了。 望了眼离去的人,钱木木看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的许秀阳,她抿唇。 “三叔,你还好吧?” 许秀阳软弱无力的摆了摆手。 “无事。” 坐到椅子上,他舒缓着心中的郁气。 全百川很有眼力见,非常贴心的端来一杯茶。 “三爷爷,喝茶。” 许秀阳端起那杯茶,拨弄着茶盖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并没有喝。 钱木木,全百川两人互相对视。 都没有打破沉默。 默默的干活。 许秀阳枯坐了一盏茶的时间,骤然开口问:“大侄儿媳,徐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徐婶子怀孕,像是故意避着钱木木似的,并未叫她去把脉,而是私下拜托了三叔去。 但三叔这几日腿脚不便,这事儿就拜托给了她。 钱木木闻言,想说这两日挑个时间去瞧瞧,但在看到对方惘然若失的神情时,嗓子眼里蹦出来的话却成了: “您提醒的正是时候,我正打算现在就去。” 她想了想,又喊:“全百川,你跟我一起去。” “啊?” 全百川从一堆草药中抬起头,“你去村尾给人诊脉,我去做啥?”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呀?” 不给人反驳的时间,钱木木拎着全百川后衣领,将人提起来,“赶紧的,拿上药箱,师父带你去长见识。” “哦。” 医馆三个人,全百川地位是最低的,师父的话他也不敢拒绝,只能老实巴交的提着药箱跟在后头。 钱木木出门前,还顺手把院门也给关上。 许秀阳低头,双手抠着茶杯盏,勾着唇扯着脸,露出了个惨淡的笑。 想想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小辈的替他担心,他这个长辈做的……真是有够失败的。 ...... 第365章 很及时 微风和煦。 在快要到徐家时。 全百川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一脸狐疑的望着钱木木,“师姐,你刚才是故意想把我支开,让三爷爷有独处的时间吧。” “看来你这小脑袋瓜还不算太笨嘛。” 钱木木半是夸赞半是损人,随即又道:“三叔一看就是有心事的,需要个安静的环境,咱俩在场不太好。” 全百川不满的噘嘴,“师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机灵,这样会显得我很呆诶。” “呆呆的多好,这样可爱。”嘴上敷衍着,钱木木抬手敲响徐家的门。 过了会儿。 里头传来脚步声。 院门被拉开。 是徐老憨。 那双带着些许浑浊的眼,将二人通身扫过,才完全拉开门,嗓音有些沙哑。 “我家婆娘在屋里头,我带你们去。” 目光落在那脖颈上的红痕一刹那,钱木木暗地瘪了瘪嘴。 眼观鼻,鼻观心。 当做什么也没瞧见。 之前她和徐家婶子商量着,该如何让徐婶子知晓徐老憨偷吃的事儿,但又不牵扯她俩身上的法子,结果商量了好久都没想到对策。 这事儿渐渐的,也就不了了之。 全百川凑近,悄咪咪的,“师父,我怎么觉得他并不是很欢迎我们呢......” 一个胳膊肘捅过去,钱木木目视前方。 “别乱说话。” 走进屋里。 抵靠在厚垫子上的徐婶子,看到钱木木前来,她愣了下,随即微微坐起身,笑着招呼: “许婶子,快坐。” 接过徐老憨递过来的凳子,钱木木坐下,抿唇一笑,说明道: “三叔身子不舒服,他就把这事儿交给了我,叫我给你来把个平安脉。”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徐婶子有些局促,又有些忐忑,放在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 “那就麻烦你了。” 去年她当家的来闹好几次,许家婶子都会出手帮忙,她现在不仅没有和当家的撇清关系,反而怀上了,许家婶子怕是会多想吧......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想着尽量避一避。 但,许婶子好像啥都也已经知道了。 越想,徐婶子越是无地自容。 钱木木微微顿首。 手搭在徐婶子手腕内侧,敛下心神把起脉来。 徐老憨也有些紧张,站在门槛处,眼睛盯着这边,‘咕咚咕咚’的咽了好几口唾沫。 一炷香过去。 钱木木收了手。 “汤药之类的你都有照常喝吧?” 徐婶子道:“有的有的。三叔说我这胎来的不容易,而且前段时间我家过得也拮据,吃得那都是土掺着玉米面,也没吃啥好东西。” “三叔说,我可能是血虚,也有可能是食积于胃,所以那段时间都不敢轻易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怀孩儿了,这阵子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出门啥的......” 说着,她突然有点心虚起来。 前几天为了不被误会,许婶子来叫她去参加许喜乐的满月宴,她也没敢推辞。 在那里她怕叫人看出个好歹,也没多待就回来了。 钱木木挑眉一瞬。 她还以为,三叔说徐婶子是真坏了。竟然连怀没怀,都还没有真正确定...... 这事儿,村里八卦圈早都传开了。 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正儿八经的道:“你是有怀孕的,这一点我可以很确定。” 徐婶子先是愣了下,随即嘴角一点一点的勾起来,一直延伸至眼底,难以抑制的狂喜铺天盖地的来,席卷着她的心肺,既心酸又欣喜! 各种复杂的情愫,刺得她眼眶渐渐泛起了红。 “谢谢......谢谢你,许婶子...不,许大夫,谢谢您。” 钱木木也被感染的笑了起来,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从脉搏上来看,腹中胎儿很虚弱,尽量不要久坐,适当的运动,对你和胎儿都有好处。” 徐婶子激动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做。 又说了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后,钱木木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徐婶子见状,想要起身送人。 徐老憨出声制止。 “你别动,我来送。” 钱木木瞥了眼。 什么话也没说。 二人被送到马家门口,徐老憨脸上还扬着开怀的笑意。 “许钱氏,真是谢谢你了。感谢你对我家婆娘如此上心,这个孩子来得很及时,我们都在盼着他来呢。” 很及时? 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钱木木蹙眉,歪了下头。 可还不等她多问,徐老憨便把院门给关上了。 走下台阶,全百川有些不岔,“你瞧,我就说他不欢迎我们吧。” 钱木木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莫名吸了口凉气,“这徐老憨,变化还真是有点大呢......” 全百川一头雾水。 “师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钱木木摇头。 “没什么。” 和全百川分开,她敲响自家门。 里头脚步声渐近,门拉开。 许小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似眸子里住着亮光闪闪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娘~你回来啦。” 钱木木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和嫂嫂在家,有没有乖乖?” 许小夕摇头晃脑,无忧无虑的样子,就如一块未被侵染的白布。 “当然有啊~小宝可乖啦!” 牵着小丫头的手走进堂屋里,钱木木坐到桌旁。 李丫儿正给小乐乐换尿片,见钱木木回来,她勾唇笑着。 “娘,您回来了。” 往火盆里扔一根柴,钱木木闻言应声,“三叔那里没什么事儿,就提前回来了。” 换好尿片的小乐乐被放在摇篮里,举着手哼哼唧唧的要抱抱,钱木木伸手给抱到怀里,挤眉弄眼的逗着。 外头突然传来叫喊: “木木,一块去砍柴不?!” 是张家婶子。 钱木木梗着脖子,朝外喊: “去!等我会儿!” 放下小乐乐,她去灶房里拿了柴刀跟麻绳,拉开门出去。 抬眸就见李家婶子也在。 长时间没吃饱饭,李婶子气色有些差,说起话也有气无力的。 “里正说为防止水源被污染,后山头不让随便上山了,咱们去东边山吧,那里的枯木也挺多的。” 第366章 不长记性 东边山,是靠村头那边的山。 钱木木没意见。 张婶子也点了点头。 三人沿着小路走,在快要走到村头时,突然发现前边吵吵闹闹的。 聚集的人还挺多。 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传入耳朵。 “啧啧啧,这许大一家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都被撵出村去,这才过多久又回来了。” “这回来的才三个人,那姓蒋的丫头咋没跟着来?” “还能咋,肯定是卖了呗。” “……” 议论声中,许大的大嗓门脱颖而出: “我不管!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村子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三口也要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边,你们谁也管不着!” 李华双手环胸,笑得轻蔑。 “你们一家子当初做的那档子破事儿,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现在又闹着要回来,你真当大家伙是傻子呢?这么好忽悠。” 许大语气呛呛的,一口怼了回去! “你一个外姓的,没资格对我许家指手画脚!” “为着偷东西这事儿,就把我们赶出村子未免也太绝情了,而且偷山羊那事儿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许大理不直气也壮,接着大声嚷嚷: “再说,偷米偷粮食被抓这事儿主要都赖姓蒋那丫头,我这不是发卖了出去嘛,这下你们没有可理由拦着我们一家子了!” 许刘氏跟着附和:“就是呀!犯错的是蒋如花,跟我们三个有什么关系?” 许疙瘩有些不耐烦的双手插着兜,嘴里叼着根稻草,散漫的道:“你们差不多得了。都是一个村子的,有必要把这个事儿做的这么绝吗?” 话音刚落,聚集的人群中,忽然让出一条道来。 里正单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 一双冷眸扫过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捂着唇,轻咳了两声。 “许大,我希望你清楚,被除出祖籍,赶出这个村子,就代表你们一家子从今以后,世世代代都不允许再回到路山村,这里的一切也与你们再无瓜葛。” 许大愤恨的咬着牙,带着满满的不甘心。 “我许家祖宗都在这里,就因为那贱丫头犯的一点错,就要把我们全家都会赶出这个村子……凭什么?我不服!” 许刘氏眼尖,望见站在人群里的钱木木,不知怎么的忽地灵光一闪,抬手指着那边,张口就咬: “我家小宝是偷了许钱氏家一点东西,但就是偷了点菜而已,偷的也都还了回去,一根毛也没占。要说我家孩儿犯下的错,那就只是偷个菜,而她许钱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要不是许钱氏从中作梗,故意算计我女儿,我那可怜的小外孙又怎么可能会上在许阿春的名下,这记错了名认错了父亲,就好比认错了自己的根儿。” “使出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她许钱氏才是真的应该被赶出村子!你们大家伙别忘了,她可是个赌徒,她以前可是会赌的!她还在背后嚼了多少人舌根子,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说着说着,许刘氏越说越自信,语气也越发坚定起来。 “对!就是这样没错!她许钱氏一家子都能继续呆在这个村子里,我们也一样要进去!” 许刘氏本以为依照许钱氏,以前在村里边做的那些恶事,以及乱嚼舌根得罪太多人。 这话说出口,或多或少的都能得到一部分人支持,可没想到换来的全都是讥笑声。 许刘氏僵住了。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反应。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李华嗤笑。 “说你蠢你还喘上了,人家许钱氏为咱们村做了多少好事,从挖水渠的尽心尽力,再到发现竹笋,还有这一阵子咱们村做的那个大棚种菜,咱们村现在还能勉强糊一口饭吃,她功不可没好吧!” 人堆里有人跟着说: “就你们这一家子烂货,也好意思跟人许钱氏一家人比?” “这些日子以来,要不是许钱氏一家,我们这个村子都不晓得会饿死多少人。” “得亏发现竹笋,不然我们去年哪能有粮食可吃,这做人呐可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 人群中也不乏有人唱起反调。 “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蠢得可以,随随便便一点甜头,就让你们争先恐后的为那许钱氏说起好话。” “就是!以前许钱氏造谣生事,乱编别人龌龊事,这才过了多久,你们就都给忘了……” “身为一个村的,为村子里做事,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她不过就是做了点好事,你们一个个的恨不能把她捧上天去……怕不是暗地里,和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儿吧?!” “……”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钱木木没什么表情,只是直直的望着那边的许刘氏。 那漆黑的眼眸中,泛着丝丝缕缕的冷光,寒意爬上脊背,犹如身处地窖,许刘氏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封存的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 她怎么忘了?! 许钱氏精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她根本就不是对手,都在对方手上载了好几次,却又一次次的不长记性。 她脑子刚才一定是抽抽了,才会想这出法子…… “都说够了吗?” 里正一出声。 场面控制住。 看了眼钱木木,里正望向许大,毋庸置疑的说: “听着,进村这件事没得商量。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不准再靠近路山村,否则,我就送你们去见官。” 见官…… 许大和许刘氏一听,顿时萎靡了下来,不敢再瞎嚷嚷,眼珠子却咕噜咕噜打着转儿。 有家不能回本来就已经够惨了,要是送去见官还得被打个几十大板,那不纯纯找罪受嘛…… 众人都没说话。 空气安静中透着诡异。 一道咋咋咧咧的嗓门突然响起: “里正,你也太专权了吧!你这样谁能服气?!” 一个男的从人群中站出来,他身穿短打灰布麻衫,下边裤脚用绳子扎起来,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嘴里叼着根小树枝。 第367章 投票决定去留 “tui!”的吐掉,他操着一口教训的口吻,毫不客气。 “不是我说你,你未免太不讲人情了吧?这许刘氏一家都在咱们村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人活着哪能不犯错?” “就因为一点芝麻粒大小的错,你就把他们给赶出村去......好,这罚也罚了,把人也赶出村去这么久,现在人家想回来,你这么做,也不怕寒了大家伙的心。” 钱木木瞥去一眼。 这个男人叫张大牛,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一天到晚不干什么正事儿,经常夜间去翻杨寡妇家的窗户。 许疙瘩简直就是这个男人的翻版。 里正面色很冷,“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么做会寒了村中谁的心。若是有,尽管站出来。” 张大牛不屑的哂笑,“您官威这么大,谁敢站出来?要是站出来了,事后岂不是要被你拉去宗祠,打个几十大板子?” 这映射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里正的唇角抿紧,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沉着气没说话。 将里正的神色尽收眼底,钱木木挑了挑眉,心思颇为活络。 这阵子村里不太平,里正为了压制住这群妖魔鬼怪,可谓是将能使的手段都给用了个遍,甚至连三位老祖宗都搬了出来。 好些个不安分的,通通都被打了板子。 这被打了板子的人,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不服气,当然要想方设法的挑里正毛病。 里正铁腕般的处理方式,虽说问题可以得到有效解决,可难免还是会招来一些人的不满,每当这种时候,村长都会站出来说两句好话,缓和现场的气氛。 可如今村长生病,两个形影不离的小老头,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呆在一起了。 这又发生争议,却没了那个站出来的人,使得里正看起来形影单只的,莫名有点孤单的意味。 里正再怎么说也是为了村里着想。钱木木有些看不下去,主动张口道: “这个事情要想得到解决,简单的很。” 这话一出,瞬间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钱木木十分从容,几步上前。 “既然张大牛说里正官威太大,没人敢站出来说出自己的心声。那咱们就以许大一家人能否继续留在村里为主题,在宗祠那里开个大会,今晚让大家伙来投票决定。” “我赞同!” 张婶子第一个站出来,眼中闪着奇异的光,那是绝对的信任,才会闪烁得如此耀眼。 “这样一来,决定权就在我们大家伙的手里,里正就算想干涉,也不可能威胁到全村的人!” 李婶子也紧随其后,“我也赞成!我相信里正,他一直为村里边人着想,绝对不可能耍什么官威!” 这么说着,李婶子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大牛。 张大牛有些底气不足,撇开眼神。 其他人互相对视,纷纷举起手。 “我赞成!” “我也是!” “还有我!” “……” 原本从未掌权过的普通人,在这一刻被授予了一点权利。 掌握权力的快感充斥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房,一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许怪异。 深深的看了一眼钱木木,里正收回眼神,沉声道: “那就今儿傍晚,吃过晚饭过后,在村中宗祠开会,由你们所有人来决定许大一家人的去留。” …… 黄昏时刻。 暮色沉沉。 村尾许家。 堂屋里,李丫儿端着碗,将嘴里的饭咽下去,一脸的不解: “之前赶许大一家出村,不就是大家伙一起决定的嘛?为什么现在反而说成是里正专政、耍官威了?” 钱木木夹着菜,漫不经心的说: “之前村里大家伙因为粮食被偷,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这里正和三位老祖宗提出要赶许大一家出村子,他们自然会应。” “这阵子里正为让村里太平些,手段多少有点子极端,个别人心存怨怼,这张大牛又正好煽风点火,把大家伙内心的怨愤给勾了起来。” “怎么这样啊?!” 李丫儿有些愤慨,“这个张大牛心肠真坏,里正明明就是为村里头大家伙着想,可到头来却落不着个好。” 看着这妮子愤怒的样子,钱木木有些失笑。 “这就是张大牛的计谋啊。” “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借着大家伙对里正的公愤,淡化许大一家偷东西的事件,让村里人都站他这边......这样一来,许大一家就能够顺顺利利的回到这个村子里了。” 李丫儿有些迟疑。 “他这样,真的会得逞吗?” “里正在村里边,还是有很多支持者的。” 钱木木挑眉。 “有时候不要小看了人性。就好比你讨厌一个人,你会希望他\/她所思所想,全都实现吗?” 听着这话,李丫儿还是不懂。 钱木木凝眉,换了个角度。 “你奶奶许愿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住上大豪宅,小孙儿高中状元,这个时候决定权恰好落在你的手上,你会让她的愿望实现吗?” “当然不会!” 李丫儿几乎都没思考,说得超快! 钱木木笑了笑。 “对啊。现在村里一部分人的心态,就跟你是一样的。他们怨里正之前做的那些事,自然也不会希望他到达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在知道许大一家不是什么好人的情况下,也还是依旧会选择支持张大牛。” “啊......” 李丫儿有些惋惜,迫切的想为里正出一份力,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许小宝高高举起手,小脸上写满认真,“我要去为里正爷爷投票!” 许家齐也站出来,“娘,我也要去,里正爷爷经常会摸摸我脑袋,他人很好的。” 李丫儿畏畏缩缩的问:“我也想去......能去吗?” 钱木木笑着点头,给予肯定的眼神。 “当然!里正看到你们愿意支持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几人相识一笑。 加快吃饭的速度。 匆匆忙忙的把厨房收拾利索,钱木木解下围裙,刚要准备出门,外头张家婶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第368章 争来抢去 “婶婶,我娘马上就好啦~” 许小宝站在门口,甜甜的喊着。 张婶子弯腰笑着,捏了捏许小宝的脸颊。 “你这丫头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呐!你要是婶子家的闺女该有多好啊~” 徐婶子站在一旁,也笑着。 “你要喜欢,自个生一个不就好了。” 避着不出面好久的徐婶子,在中午被告知肚子里怀着孩儿之后,她的心放了下来,连心情都变得开阔起来,在徐老憨的允许下,她收拾收拾也准备去参加今晚的大会。 闻此言,张婶子满眼惊恐的摇头,就跟听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我可不生!我最怕疼了,我那家那口子依着我,我为啥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生多没意思,小宝要不当我家小桂子的媳妇儿好了。” 张婶子说着,弯腰笑眯眯的道: “小宝,你说好不好呀?” 徐婶子一脸不赞同,“小孩子多可爱啊......你家就小桂子一个孙儿,你就不担心以后你俩老了,他要有个啥事儿,想找个商量的兄弟姊妹都没有。”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呗。” 张婶子想得很开,逗了会儿许小宝,李丫儿也抱着小乐乐出来了,钱木木手上拿着两根长凳。 “咱们走吧。” 其他人点点头。 钱木木将门给锁上。 几人相伴着,朝着村里宗祠走。 到了地方,院坝里坐了好些人。 热热闹闹的,就跟菜市场似的。 钱木木找了个角落,围成堆儿。 过了会儿,许老太太也来了。 脸上乐颠颠的,从李丫儿手上抱走小乐乐,她做着夸张的表情,逗笑着:“哎哟!我的小曾孙女,你今天拉臭臭了没呐!~” 李丫儿笑着,接下小老太的话茬。 “拉了,我看了颜色,很健康呢。” “哦哦,是嘛!”许老太太闻言,更加高兴了,毫不吝啬的夸赞: “哎呀!我们家小乐乐真是厉害!就连拉臭臭都是最棒的!你怎么这么棒呀~” 这种无脑捧,没逗笑小乐乐,反倒钱木木听着,觉得有些好笑。 募地,不远处传来叫声。 “许婶婶。” 钱木木扭头,顺着声音望去。 卫如意脚步轻盈的走过来,把凳子放在离了三步远的距离放下,束手束脚的有些拘谨,脸颊也红彤彤的。 “玉安姐姐说,我无聊的话可以来听听。” 钱木木拍拍旁边的位置,温柔的笑着邀请:“过来点啊,干嘛离那么远。” 小齐每天去安安家学手艺,这丫头也在跟着学。 两人一来二去的,关系越发走近。 自小齐嘴里听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之后,对她敌意不浅,前几天满月酒,这丫头还在观察她的反应。 现在瞧着,倒像是对她放下了敌意。 难不成是那天晚上,她说的那番话打动了这小丫头? 婶子果然会叫她再过去点,心里边乐开花,卫如意眼睛也跟着弯成月牙,开开心心的把小凳子挪过去。 “我去你家门口看了下,却见你已经走了,害得我扑了个空。”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凳子是故意放远的。 婶子心里边存着良善,对她好也只是下意识的。她承认她这样做,多少带些欺骗的意味。 可是...... 这样一个有主见、尊重、理解小孩子心理的大人,她真的很想继续接触下去,她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婶婶。 像喜欢玉安姐姐那样,喜欢上了这个婶婶。 在那个家里,她得不到关注。 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婶子是唯一愿意给予她关注的人,她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要紧紧抓住。 这样想着, 卫如意的眼神越发坚定。 听着小丫头有去找过她,钱木木轻轻揉了揉那颗小脑袋,宛如对自家小孩儿一样。 “玉安有同我说,让我多带你出来走走,但今儿晚上这个会不太适合小孩儿参加,我就没叫你。本来是想叫你的。” 卫如意抿着唇,有些不开心。 “可是小宝和小齐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看着小姑娘低着头郁郁寡欢的样子,钱木木轻笑一瞬,将人揽到身旁。 “所以婶婶知道自己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被哄着宠着的喜悦袭上心头,卫如意咧着唇角笑了起来,骄傲的冲许家齐扬了扬下巴。 坐在自家娘亲身边的许家齐,一见眼珠子都瞪大了,紧紧揽着钱木木的胳膊不撒手,宣示着主权。 卫如意也不甘示弱,抱住钱木木的另一边胳膊。 看着两个小家伙暗暗较劲,争来抢去的样子,钱木木笑着任由了去,也没插手管。 过了没一会儿,吴婶子也带着吴小小来了,还有许产婆。大家伙聚在一起,东拉西扯的,气氛颇为松快。 就在她们闲唠嗑的时候,院坝也渐渐的坐满人。 村里几个老祖宗都来了,村长也撑着病体出席。 为了避嫌,里正没有上台。 出面维持秩序的事儿,落在村长大儿子许闻贵身上,许闻贵是个热心肠的, 平时哪家有啥困难,或是需要帮忙的,他能帮的都会搭把手。 这日积月累的,村里大家伙对他印象都不错。 “各位,安静下!” 许闻贵在高台之上,双手拢成喇叭大喊。 下面的喧闹声,小了些许。 又一个扯一个的,渐渐安静下来。 许闻贵扯着嗓子,道:“各位,今儿晚上为个啥聚在这里,相信大家伙也都清楚,咱们也不废话了,现在就开始投票吧,支持里正的就在这张木片上划个一,支持张大牛的就写个二。” 话音刚落,村长二儿子许闻泉带着十几个年轻小伙儿,挨个的发着小木片,和一块小柴煤炭。 一刻钟过去。 差不多都发完。 许闻泉带着兄弟们,退了下去。 许闻贵在上头大喊:“还有没拿到木片的没?有的话就站起来!” 下头的大家伙,左右对视。 张大牛忽然站起来,单手举起。 “我!我还没收到!”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把凳子下边的木片扯出来,直接将他那点龌龊心思暴露于众。 “你没有,那这是个啥?” 第369章 他们这一家子,关系还挺复杂 张大牛狠狠的剜了眼那人,小声咒骂:“管闲事,死得早!” 那人有些不忿,怒推了把张大牛! “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你说话就说话,推我作甚?!” 两人推推嚷嚷的,眼见着要吵起来。 “吵什么吵!” 李华烦躁的窜起来,朝这边发着火,扬起拳头威胁:“张大牛,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张大牛本就是个只会闹事儿的,真材实料没一点,畏惧那铁锤般的拳头,他瘪着嘴,没有再嚷嚷。 争执中一方息鼓,再加上本来就是张大牛挑起事端的,见张大牛没再还嘴,那人也歇了下去。 “诶!等等!” 人群中,又有人出声。 “人家里正为了避嫌,都不参与投票。这张大牛也应该摘出去才对啊,怎么他还能投票呢?” 其他人寻思了下,还真是。 “张大牛,为了公平起见,你还是自觉点吧!” “里正做事从来都是问心无愧,这张大牛怕不是心里虚了,想着给自己拉票吧?” “你这小子心眼子还挺多,以前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你只会偷鸡摸狗......还真是小看了你。” 眼瞅着局势越发不妙,张大牛愤愤的站起来,生硬的为自己找开脱的借口: “你们一个个的少胡说八道,我刚才......我刚才那是给别人要木片,我也没说我要给自己投票好吧!” 越说越没底气,他畏手畏脚的离开了这里。 这些话落在众人眼中,也只会沦为狡辩的说辞。 闹剧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总归不过是个小插曲,许闻贵也没过多在意。 “好了!各位,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 “投票的时候,禁止交谈,禁止拉帮结派,禁止篡改他人木条!” “为了防止泄露,千万不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姓名!写完之后蒙住,放到这台上的箱子里就行!” 虽然是这么说,可下边还是有不少人凑成堆,询问着对方都投给谁,除了钱木木她们这边。 钱木木一家四口(小乐乐不算)就不要说了,张婶子,李婶子一家更是从一开始就支持里正,徐婶子见大家都支持里正,也在上头划了个一。 这一堆人的全都在木条划了个一,然后全叠在一起,钱木木走到台前边,把木条塞进箱子里。 一炷香的时间,木条全都收上来。 捡木条的工作,是由许闻泉带着他那些好兄弟,在许家几个老祖宗面前,挨个拿起展示过目后,分两边放着的。 全部过程都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看着这一幕,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其中不会有黑幕的可能。 全都拆完之后,又叫来许老头跟许秀阳,在众目睽睽之下清点数目。 一个是许家这一脉除祖宗外最为年长的,一个是村里医师。 两个小老人,在村中都极具威望。 对于这样的人来清数木片,无人发出质疑声。就连张大牛,也没出声嚷嚷。 一张张的数完,又交换数了一遍。 确认数目没错,许老头上前两步。 “支持张大牛的票数:四百零四张。支持里正的票数:七百七十六张。” 能有这个票数,说明除了个别行动不便的人,差不多全村的人都来了。 此话一出,谁胜谁负。 一目了然。 张大牛有些难以置信,三两步冲上台! “你们肯定是作弊了!绝对不止这个票数!里正以前得罪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边说着,王大春愤怒的捧起那堆木条。 扬起一撒! 在天空中停留一瞬,飘落下来。 “我不信!这里头绝对还有鬼,再重新投——” 他原还想要胡搅蛮缠的闹上一通,可在对视上几个老祖宗的眼睛,他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再放肆。 其中一名老祖宗站出来。 迟暮般的嗓音,平缓而低沉。 “许大一家今后,都不许再出现在山坳村,若是敢僭越半步,就作报官处理,一切后果自负!” 听着这个结果,一直站在旁边的许大一家都懵了,许大箭步冲到老祖宗跟前,噗通跪地上。 “三位长辈,你们三位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开开眼呐,外面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我想回来了啊。” 三位老祖宗却连一眼都不想多看,齐刷刷站起身,迈步走下台子,渐行而去。 “诶诶诶!”张大牛扯着嗓门,想把三位老祖宗叫住。 却被好几个汉子拦住。 他激动的想要甩开,却是无果。 瞅着那边闹挺大动静,李婶子抓了抓头皮,有些纳闷的问: “我今儿白天那时候就觉着不太对劲,这张大牛怎么好像对许大一家挺上心的,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个啥?” “诶!说起这事!”张婶子兴致勃勃,扯着几个人的胳膊,用身体围成团,悄咪咪的说: “这事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我听说许疙瘩是张大牛的种!” 许产婆挤着个脑袋进来。 “这事我也知道。在村里不算秘密,甚至我还听说许大心里也有数着呢……” 吴婶子道:“我也觉着有这可能,不然就冲今天张大牛对许大一家进村这个事如此积极,许大早跟张大牛闹起来了。” 钱木木撇了撇嘴。 “他们这一家子,关系还挺复杂。” “可不嘛!”张婶子插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许菊花能耍出用孩子威胁你的戏码,她娘又能是个啥好人?” 几个人东拉西扯说了几句,就各自分开,各回各家了。 至于这乱糟糟的后续咋处理,谁也没有多嘴去问。 …… 春去秋来,转眼间已是九月中旬。 夜里,倾斜的风呜啦哇啦的吹。 天空黑压压,大雪侵袭。 一晚上的功夫,天地之间全白了。 钱木木是被冻醒的。 她搓着胳膊,从柜子里翻出厚实的衣服,打着哆嗦往身上披好,随后拉开房门。 院子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今年的九月下雪,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但新下的雪踩上去沙沙作响,软乎乎的,莫名舒适。 第370章 虚头巴脑的感谢 走进厨房,先把水给烧上。 钱木木抱着一床被子,去李丫儿的房里边,给铺在上边,嘴上絮叨着: “昨晚真是冷到我了,突然降温,真是有点吃不消呢。” 给许喜乐的小被子两边给夯实,李丫儿往手心里面哈了一口气,揉搓着手。 “谁说不是呢,昨晚半夜我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也是冷的不行,后面扛不住,披着一件衣服给喂的。” 棉被给铺好,钱木木弯腰抱起许喜乐。 “你也辛苦了,这会你眯一下,我把孩子抱走了。” “诶,好。” 李丫儿缩进厚厚的被子里,暖意绵绵包裹住整个身体,她笑弯了眼睛。 看着那笑眯眯的小脸,钱木木嘴角泄出一丝笑意,抱着孩子出了房门顺手关上。 走进左边厢房里,两个孩子都还没起。 她把孩子放到许小宝这枕头旁边,“小乐乐,先跟你小叔叔和小姑姑玩,好不好呀?” 许小宝翻过身,揪住被子的两边裹住,用脸颊去蹭许喜乐,笑嘻嘻的。 “小乐乐,我是姑姑哟!” “咳咳咳……”许家齐捂着嘴唇,偏头咳了好几声。 钱木木立马警觉。 “小齐,你得风寒了?” 许家齐连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娘亲。” “只是刚刚嗓子突然很干,所以才咳嗽了几声,我的被子很厚,昨天晚上我没有感觉冷。” 小家伙虽然这么说,钱木木还是有些担心,撩起额前的碎发,用自己的额头去贴许家齐的额头。 感受了下温度,都是一样的。 她这才完全放心。 手掌揉了揉许家齐的脑袋,钱木木道:“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忍着,知道吗?” 许家齐嗯嗯的点头。 交代完让两个孩子看小乐乐,钱木木就出了房间,去厨房舀出锅里全部热水,用来洗漱。 又掺进一些冷水,把小米粥给熬上。 攥着帕子正洗脸呢,院门被敲的梆梆响。 钱木木胡乱的擦了几下,随手将帕子扔盆里,走到门口处没着急着开门,而是张口问: “谁啊?” “是我,大侄儿媳。” 村长年迈的声音,一听便知。 钱木木将门给打开,询问其来意。 天儿太冷,村长嘴角溢出森森热气,被冷风一团变成白雾徐徐飘散,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半是欢喜半是忧愁。 “大侄儿媳,你快去地里瞧瞧吧!” 钱木木眉头微蹙,没有为之所动。 “村长,我锅里还熬着东西脱不开身,你有啥事儿就在这儿跟我说,我能解决的,我给你想办法。要是解决不了的,这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村长见状,道:“好吧,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你前段时间交大家伙那个大棚蔬菜,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搭了大棚的菜都没有被雪掩埋,也没有被冻坏,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才想说带你也去瞧瞧,好些人都想当着你面儿的感激你呢!” 钱木木对这种虚头巴脑的感谢不感兴趣,闻言当即就摆手拒绝。 “别了,冷得要命。” “而且,前些日子村里怎么传我闲话,我可都还记着,虽然说我没那么记仇,但我也没有很大度,所以谢谢就免了。” 村长面色讪了讪。 “村里确实有些人不知道好歹,叫你伤心了。一会儿我给你家送点菜,算是我这个做村长的,替那些臭嘴的给你赔不是。”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儿啊。”钱木木说着,把门完全拉开,让旁边让了几步。 “村长,外面天儿冷,您要不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得去地里再瞧瞧去。” 钱木木闻言,也没勉强。 “那行,路滑,您自个小心着点。” 村长诶诶了两声,转身沿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的往回走。 目送村长了段路,钱木木关上门,去后院钻进自家棚子里,扯上一颗白菜和小葱,又在酸菜坛子里抓了碗腌茄子。 大火炒出锅,放在灶台用碗倒扣旁边热着。 小米粥在锅里熬着,还要一会儿时间,钱木木去将许喜乐抱走,在升起火的堂屋里,给小家伙换尿片。 许家齐和许小宝,前后起了床,乖乖的自个去洗漱,也没撒娇吵闹。 尿片刚换好,院门又传来敲响声。 把小乐乐放摇篮里,她抬脚去将院门给拉开,看着站在台阶下方的许阿春。 “你来干啥?” 许阿春有些拘谨,神情瑟瑟的。 “我想拜托你,帮我弄那个大棚,我家地里的菜全都——” “不帮。”钱木木一口回绝,眼也不眨的关上门。 笑话。 这家伙去年绑她家老二,又几次三番堵她,就为了给许宝贝上族谱。 她是心大,不是脑残。 她可不想帮这种人。 走到堂屋里,抱起许喜乐去了厨房。 小米粥熬好,全都围在桌旁开始吃早饭。李丫儿也收拾收拾起床,坐在旁边一起吃。 滋溜滋溜的热粥下肚,身体都跟着热起来,再搭配着酸茄子开胃,许家一大家子全都喝了两碗粥才停筷。 分了些粥和酸菜出来,钱木木放进食盒里,“丫儿,我去给三叔送饭了。” 李丫儿正喝最后一点稀粥,闻言含糊着点了点头,“嗯嗯,娘你去吧,碗筷我来收拾就成。” “娘!快点!” 许小宝站在门口,脸上扬着丝丝笑意,许是吃饱了饭肚子暖融融的,她心情也跟着很好。 “来了来了。”钱木木走出去,牵起小丫头的手,“最近跟百川哥哥学的怎么样啊?” 全百川本就是个医学有点基础的,教小宝这样的初学者,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平日里教学啥的她也没过问。 见自家娘亲问起功课,许小宝顿时骄傲起来,撒娇着道: “娘,你听我说哦,我用百川哥哥说的方法,已经记住了一百零三种药材了呢!” 钱木木十分配合,夸张的惊讶道: “哇!我们家小宝这么厉害了呀!真棒真棒!咱们继续努力,争取年底记住两百种药材好不好?” 许小宝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当即就点了头。 “嗯!好!我一定会记住两百种药材的!” 第371章 惦记家产 钱木木莞尔一笑,一边哄着小丫头,一边牵着她的手往村里走。 路上脚印密密麻麻,昨晚下的白雪被踩成一滩滩小水滩,看上去脏兮兮的。 天空,零零散散的又开始飘雪。 大雪天,地里却不少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 秋收的时候,村里大多数粮食收成都不好,官府来收税的时候,就没有几家能交的上。她家靠着去年的旧稻谷,勉强逃过刑罚。 但交不上税的,无一例外都挨了板子。 往年若是有交不上粮食的,还要带去游街示众,今年太多太多的人交不上,就算游街也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 “木木!” 张婶子的嗓音隔老远传来,她一边往田坎上爬,一只手挥舞着,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松开自家小宝的手,钱木木举手挥了挥,算是回应。 “干嘛?” “哎呀!真是开心!” 张婶子乐滋滋的走近,眉眼卷着笑意。 “我种的菜全都保下来了,我这阵子听你的,白天敞开棚子,晚上就全都盖上。也得亏听你的,菜才能全都存活下来。” 钱木木闻言,随口道: “挺好的。” 张婶子忽地凑近,仅隔一尺。 “你这人,做了好事就不能骄傲一点?” 钱木木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这事儿算不上我的功劳啊。我只是把方法教给你们,但具体怎么实施是你们的事情,会不会成功也不一定,要是因为现在成功了我就沾沾自喜,那等到后面出了事情,那我可不得懊恼死?” 张婶子嫌弃的甩了甩手。 “没意思,你这人真是太谨慎了,你都不晓得你这法子,多少人现在争着想学呢,之前一个个的都说是在做无用功,现在巴不得赶紧给自家地里安排上......” 张婶子还在碎碎念,钱木木却没耐心再听下去。 她出言打断道: “先不唠了,我还要去给三叔送饭,回头再说。” 被打断,张婶子也没生气。垂眸瞥了眼钱木木手里提着的食盒,她点头道: “行,你去吧,我也去忙了。” 两人擦肩而过。 各自去忙。 钱木木牵着许小宝的手,爬了段坡来到许秀阳家,门儿微微敞着,屋子里传来阵阵痛苦呻吟。 钱木木眉头微蹙,疾步走进。 进去就见许秀阳瘫在地上。 她赶紧把人给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满眼担忧的问:“三叔,你咋趴地上了?” 许秀阳掩唇咳嗽着,又气又急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宝,去隔壁要碗热水来。”钱木木扭头喊。 “好!”许小宝忙不迭的跑出去。 很快,端来一碗水。 钱木木端着,送到许秀阳嘴边,“三叔,您慢些喝。” 许秀阳虚捧着碗,小口的抿了两下。 汹涌的咳意总算压下去,他吁出一口气,有些虚弱的道:“方才冯家的人来过。” 钱木木蹙眉。 “冯家?就是您......” 后面的话,她没敢往下说。 许秀阳看出钱木木是在回避,他扯唇自嘲的笑了下。 “对,就是我那过世妻子的娘家,好些年头都没来往,今年忽然就上门来,说我年老了身体动弹不得,想给我养老送终,还说给我带来些我妻子以前用过的东西......” 钱木木撇嘴,不屑在眼中一闪而过。 要真有那个心,早就来了。 何必等到现在。 这个节骨眼上门来。 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安的是什么心,可想而知。 “她们上门来说想伺候您,怎么还给您干到地上了?”钱木木问。 许秀阳喟叹。 “我不想看到他们,就叫他们出去,冯小娟身边的那小伙子不乐意听,脾气又大,见我赶他们,气冲冲的上来就想对我动手......我是被吓摔倒的。” 钱木木听得心生了厌恶。 “下次,您开门之前一定要先确认是谁,这种人放进来也是给您自个添堵。” 许秀阳深深的叹气。 “是啊,确实是在给自己添堵。” 食盒里的小米粥和酸菜都端出来,还是温热的,钱木木把调羹塞进许秀阳的手里。 “先吃点东西,这事儿想也想不明白。” 许秀阳沉默着点了点头。 埋头,吃着小米粥。 许小宝侧头,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家娘亲。 钱木木抿唇一笑,手轻轻的推了下小家伙。 “去吧,去学习。” 许小宝脚下踌躇片刻,咬着嘴唇,拉起许秀阳的手。 “三爷爷不要难过了,等小宝长大,小宝给您养老送终,不要那什么冯家。” 许秀阳心神一凝,看了下许小宝的手,抬眸看着那双清澈眼眸,眼眶一下子湿了。 他牵唇笑着,微微沙哑的道: “好好,好,小宝给我养老。” 看到三爷爷终于笑了,许小宝也跟着笑了起来,“嗯!那三爷爷,我去学习啦!” “去吧去吧。” 望着那蹦蹦跳跳进屋去的小丫头,许秀阳全然没有胃口,拂袖擦了擦眼角,语气悲哀的道: “这才是真的想给我养老的。那冯家哪是想给我养老啊,是想霸占我这个宅子和我身上的钱财罢了......” 钱木木赞同道: “也是。” “毕竟你是个孤寡老头,说不准别人也这么说我呢。” 许秀阳微愣。 “说你什么?” 钱木木道:“说我是为了你这个宅子和你身上的钱,才这么死心塌地对你好啊。” 说到此处,她凑近颇为神秘。 “三叔,我跟你打赌,村里绝对大部分人都这么说。” 许秀阳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打赌的。外人的闲话微不足道,你是怎么对我这个老头子的,我心里有数,管他们说什么,你做自己自己想做的不就好了。” “诶!” 钱木木乍得鼓掌。 “这就对咯!就要这么想嘛。” “三叔,你说的这些话也能用到对待冯家的态度上。咱们说句不好听的,三婶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您心里惦念着这份感情,可冯家早就没三婶婶什么事儿了,她们惦记的也只有你这点财产,您要是为着这点事儿伤怀,还难过的吃不下饭,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第372章 你心是石头做的吧 许秀阳喃喃的点头。 “是啊,为那些人吃不下饭,的确不值当。我得好好吃饭,活得久一些,这样他们就算是想占我便宜,也不一定能占到。” 自顾自的说着,他捏着勺子往嘴里塞小米粥。 钱木木在旁瞧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三叔年纪大了,越发在意亲情。 也很容易因为一些人对他的态度,而陷入深深的自怜当中,但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 她也不想三叔,为觊觎他财产的人烦恼。 “嘎吱!” 院门被推开。 全百川垂着脑袋走进来,闷闷不乐的样子,叫人一看便知是有心事。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咋了这是?” 全百川一屁股瘫在旁边,双手耷拉在椅子扶手上,像个只剩躯壳的蝉,只会吱吱吱的叫。 钱木木听得不耐烦,抬脚踹了下。 “要说就说,不要鬼叫。” 被师父踹了一脚,全百川坐正身子,有些萎靡不振的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姑娘上我家嘛。” 说话说一半,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你个臭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全百川撇嘴,眼神怨怼的看着她。 “师父,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不能,有事儿说事儿。”钱木木一口怼过去,“快说,到底是咋了。” 全百川悠悠的叹了口气。 “今儿早上,许产婆到我家说,那姑娘怀了别的男人孩子,她父母看不上,想着找个下家接盘。筛来筛到我的头上了,我姑姑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在家里破口大骂呢,我姑父也被气的不轻。” 意料之中般,钱木木并未感到惊讶。 “哦。” “哦?”全百川双手抱住头,哭丧着脸,“师父,你不要这么冷淡行不行?我真的很伤心。” 钱木木一脸淡漠。 “谁叫你一开始都不问清楚,就着急心动。” “反正左右也没成亲,大不了再找就是。你又还年轻,慌什么。” “啊!”全百川忽然仰天大叫,抓心挠肝。 钱木木和许秀阳都被吓一激灵。 没好气的又踢了一脚,钱木木扬手吓唬,“给我好好说话,做啥吓人!” 全百川抱住双臂,瑟缩一躲。 他瘪着嘴,委屈巴巴的道: “真的好喜欢那个姑娘,她当时跟我问的那些问题,我事后都有在认真想,可没想到她居然,居然是把我当个孩儿后爹,真的能把我气死。” “喜欢顶啥用?” 钱木木反问,语气中夹着不屑,“感情这种东西,最不容易控制,特别是男女感情。我劝你还是专心学医,赶紧把手艺给学起来,别一天到晚想这想那的。” 全百川蜷缩在椅子上,嘴里哼哼。 “师父,你心是石头做的吧,难道你就没过喜欢的人吗?” 钱木木张口就要说没有。 许秀阳却在这时,突然开腔: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 “你师父她当年爱她男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执着热烈,就差把她男人塞眼珠子里去了。” 全百川惊讶的瞪大眼。 “真的假的?!” 他憋着笑,调侃的看着自家师父。 “师父,没看出来啊,你这么专情。是谁刚刚还说感情没用的?嗯?你说啊。” 钱木木扯着嘴角,呵呵的干笑。 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 讲真,她是真没谈过什么恋爱。对这东西属实也不感兴趣。 但原身,貌似还是很喜欢许秀才的。 全百川追着,还想从自家师父身上扣出些细节出来,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钱木木是真不知道。 而许秀阳又不乐意说。 他虽然很爱絮叨,但也知道许秀才去世好几年,逝去的故人提及多了,最后剩余的也只是数不尽的悲伤。 早饭吃完,钱木木顺道儿的在这里洗干净碗筷,放进食盒里,跟三叔道了声,就提着食盒离开了。 ...... 村尾许家。 钱木木回到家里,放下食盒。 去瞧了眼李丫儿,转头拿起柴刀往山上跑。 这阵子天气多变,为了小乐乐那丫头,堂屋时常都是烧着火的,这也导致柴火消耗得有些快。 之前几个孩子在家的时候,时常会砍柴回家,现在天南海北各分东西,她说不寂寞是假的。 但一想到,几个孩子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她的思念又少了几分,更多的是欣慰。 在山上哐哐砍,把柴火分批拖回家。 许是大雪骤下,钱木木还在山里捡到好些枯木,全都给拖回家,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 忙的满头大汗,她揪着衣领擦额头上的汗水,放下柴刀,准备去做饭,才发现李丫儿都把饭给做好了。 围在桌旁吃着饭,钱木木道:“丫儿,你之前坐月子的时候多有折腾,身子还是要再养养的,家务活儿啥的,我会做,你别老是动弹。” 李丫儿夹着菜,闻言道: “哎呀娘,我心里都有数儿呢,你就别操心了嗷。” 钱木木泯然一笑。 “好叭。” 丫儿如今想开很多,越发能以干女儿的身份住在这个家里,对她也摘去了儿媳对婆婆的局促和客气,更多的是随意和亲切。 这样是最好的。 这样才像真正的家人。 吃完饭,钱木木站起正收拾碗筷,外面传来动静。 打开门一看。 是只鸽子。 蹲在院门上檐,来回的踱步。 钱木木眼睛一亮,跑到门檐下。 鸽子十分有灵性,俯身落到她肩头上。 抓住鸽子,取下爪子上绑着的小纸条。 扯着小纸条,展开。 ‘一切都好,勿念’ 小小纸条,寥寥几句。 字迹刚劲,干脆利落。 看到这几句,钱木木眼中生了笑意,看来小石头那家伙在京城混得还可以。 当初零一要走的时候,给了她一只鸽子。 去了京城后,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给她写来信,虽然都是寥寥几句话,但能从中读出小石头的近况。 也是靠着这只言片语,她才渐渐的安下心来。 “娘,信上写了啥?”许家齐在旁歪着脑袋问。 钱木木垂首,笑着道: “信上说,你二哥一切都好,叫咱们不要担心。” 第373章 好一顿乱闯 许家齐哦了一声,又问: “信上有没有说,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钱木木微微发愣,顿生惆怅。 “没有,大约过年会回来吧......” 这话,她说的极为不确定。 许家齐听出自家娘亲话语间的迟疑,他悻然的耸耸肩,跑出院子去范家了。 钱木木把小纸条往袖子里一塞,也走去厨房,收拾着灶台卫生。 “娘!” “娘,你快出来啊!” 外头突然传来尖叫。 钱木木闻言。 扭头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问: “怎么了?怎么了?” 许小宝哭唧唧的,跑到她身后。 颤抖着手,指向大院门口那儿。 “蛇,娘,好大一条蛇!” 钱木木眉头一皱。 都快十月了。 哪儿来的蛇? 心里这么想。 她却没放松警惕。 抄起墙边的柴刀。 又拿过一长竹竿。 侧头交代: “你们两个,就留在屋里边。” “我去看看,是咋个回事儿。” 李丫儿伸长脖子,查看外头。 “我也要去。” 若真是蛇,她不放心干娘一人。 许小宝带着哭腔,攥紧自家娘亲的衣角。 “我也要去,我不要和娘分开。” 就在三人说话的间歇。 门缝里一条黑长的蛇。 极其缓慢的爬了进来。 快爬到院中央时,才看全尾巴。 目测长度,估计得有六米左右。 钱木木心头一凝。 后背的寒毛肃立。 她紧咬着下唇。 逼迫自己冷静。 仅靠她三人,只怕是会沦为腹中食。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先离开。 钱木木小声叮嘱: “我们从后院出去,千万不要惊动它。” 李丫儿,许小宝,无声点头。 三人猫着身子,贴着墙壁。 注意着脚下,慢慢的移动。 “哐当!” 院大门忽地被推开! 三人俱是一惊! 齐齐扭头望去。 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头上梳着好几条辫子,身穿的大褂是由无数小布条缝制而成,破破烂烂的布挂在褂上头,使得这人看起来有点像个疯子。 那人手中,高举个手摇铃铛。 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 张嘴就喊: “妖怪!” “拿命来!” 钱木木:“......” 这是哪里来的精神? 许小宝:“......” 娘,这人脑壳不太灵活诶~ 李丫儿:“......”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疯病? 那人喊完后,从挂在肩上的布包里,取出一块生肉高抛,掷到黑蛇头顶。 黑蛇嗷得张嘴,一口将生肉吃下肚。 看着男人的举动。 钱木木总算搞清楚,这蛇是咋回事儿了。 她站直腰。 冷声质问: “你哪位?”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那人把背包扯到身后,冷冷哂笑:“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收你这个妖怪,就足够了!” 院门旁。 冒出一个脑袋尖儿。 钱老太婆哆嗦着声问: “大师,怎么样了啊?” 看到那抹身影,钱木木终于明白。 这蛇,这人。 就是钱老太婆请来,想要故意搞她的。 对视上里边投射过来的眼睛,钱老太太害怕的又是一哆嗦,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就,就就是,就是那个妖妇!” “妖怪占我闺女的身体,王大师,您可是咱们远近闻名的大师,您一定要把我闺女救回来啊!” 钱老太婆的阿谀奉承,被叫王大师的人,听得甚为悦耳。 他捋着那几根胡须,一副道行高深的说:“我乃修行之人,为民除害,我自是当仁不让!” 紧接着。 话锋一转。 他摊了摊手心。 “不过修行之人也需一日三餐,我这里是先交钱,后办事儿,你这......” 看了眼那手心。 钱老太婆一咬牙。 极不情愿,伸进衣襟里。 抠抠搜搜的拿出一个银裸子。 王大师等得不耐烦。 一把将其夺过。 掂了下重量。 “这只是订金,完事之后还付钱。” “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放蛇咬你!” 钱老太婆一脸肉疼。 望着院里的蛇。 她讪笑着摆手。 “不敢,不敢......” 王大师勾唇邪笑。 转头看向钱木木,手摇铃铛高声大喊: “妖怪!” “见此铃铛,还不快一快现出原形!” 钱木木没忍住。 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真是蚂蚁头上戴斗笠——尽乱扣帽子,你要不要再给自己眼睛开个光,然后再扫射我一遍,看看我是什么妖啊?” “青天白日,跑别人家里来发神经,盲人骑瞎马,好一顿乱闯!” “带个蛇又带个铃铛,你真是要一套有一套啊……妖怪,我看你长得像个妖怪!” 钱老太婆请的这大师,一看就是坑蒙拐骗的神棍。 要不是碍于地上的蛇,她早举着棍子上去暴打一顿了! 一句接一句的,说的王大师面红耳赤。 又有些心虚。 他气急败坏的嚷: “看来我不动真格,你是不会显露原形的!” 说着,他在院里边。 舞动着铃铛,夸张的跳了起来。 钱木木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俯身,与许小宝耳语。 说完之后。 她推了推小姑娘。 “小心点。” 许小宝点头离去。 钱木木叫李丫儿也跟着走,可这妮子却倔着,说什么也不肯走。 她觉着无可奈何之余,心里头又有些暖。 将李丫儿推到堂屋内,钱木木这才分出心思,看向院子里的疯子。 思索着。 暂时来看,这叫王大师的。 应该只是想在钱老太婆跟前糊弄一番,赚取点银子。 是为财而来。 就好对付许多。 这样就算是用钱。 也能保证她俩平安无事。 若是银子,没办法打发。 她也只需要拖到,小丫头回来即可。 想通之后,钱木木从台阶上跳下来。 看了眼地上的蛇,确保不会动弹后。 她进屋去搬了个板凳。 坐在堂屋门口。 掏出把瓜子。 磕了起来。 跳了半响。 都不见人有啥反应。 还悠闲的嗑起瓜子。 王大师面露尴尬,默默的收起架势。 走到钱老太婆身边。 面容严肃的道: “缠在你闺女身上的妖怪,妖力太强,以我的法力根本没有办法逼它现出原形。为今之计,只有让我的蛇将它吃掉,永除后患!” 第374章 黑蛇 吃掉? 这还得了! 钱老太婆急忙摆手。 “不行啊不行,绝对不行!” 她还指望着这丫头片子赚大钱呢! 要是被蛇给吃掉,那她岂不是要亏了本?! 王大师眼中划过一丝得逞。 两手一摊。 “那我没办法了。要想除掉她身上的妖,你另请高人吧!” 他赌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 就晓得这老太太不会舍得,让蛇吃掉这么一大个活人。 更何况还是自家的亲闺女,咋可能会那么狠心? 反正该摆的架势也摆了,该说的话也说了。 这钱,他是不可能退回去的! 应付完老太太,他吹了个口哨。 地上死掉一般的蛇,缓缓的动了起来。 却没朝着王大师的方向爬行。 而是往坐在堂屋那儿的人去。 心中警钟敲响!钱木木慌了神。 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嗓门喊: “你个狗日的,管好你的蛇!” 王大师有些慌了。 急促的吹着口哨! 这要出了人命,他就真完了! “小黑!” “快点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 王大师连声大喊! 额头上冷汗津津。 这条蛇是在路边捡到的,他养了两三年。 一直都是乖乖听话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钱木木一脸惊恐。 往院后门那边跑! 躲在门后的李丫儿,万分激动的喊: “跑!” “娘,快点儿跑!” 缓慢爬行的黑蛇,速度忽然加快! 迅雷不及掩耳,飞窜过去! 李丫儿心头巨震! 猛的冲过去! 张开双手! 闭上眼睛。 等待着死亡来临! 却不想黑蛇绕过。 直冲钱木木而去! 从脚底缠绕上钱木木! 整个身形被包裹在里面。 封住口鼻! 根本无法呼吸! 钱木木被勒的难受至极。 就在她以为要死掉的时候—— 布包里的生肉全都倒出来,王大师急声大喊:“小黑!快看有肉!你最爱吃的肉!” 此话一出。 被紧紧勒着的力道,渐渐松懈。 黑蛇缓缓朝着地上的生肉爬去。 骤然被松开,钱木木跌坐地上。 双瞳睁大,透着极致恐慌。 胸脯跌宕起伏。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妈呀! 刚才差点就要去见太奶了…… 这种死里逃生的滋味,还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李丫儿跑过去。 将人扶起来。 满眼心疼的问:“娘,您还好吧?” 钱木木有些虚脱。 “让我坐下。” 李丫儿又赶忙将人扶进堂屋。 见到生肉管用,王大师那悬着的心。 总算落了下来。 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走进堂屋里。 “那个,你,你应该没啥事吧?” 坐在椅子上的钱木木。 呼吸一顿。 掀起眸子! “等你去鬼门关走一趟,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王大师挠了挠头。 有些纳闷。 “我家小黑平时可乖了,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忽然就朝你扑过去,把我都吓一跳勒!” 钱木木虚弱的扶着额头。 黑蛇带来的阴影,萦绕在心头。 经久不散。 平白无故遭此一劫。 她很想往深了追究。 但又怕给自己和家里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毕竟这王大师养的黑蛇,可不是吃素的。 要是把人惹恼火了,回头放蛇来勒死她全家,可咋整...... 念及此处,钱木木闭上眼。 朝外摆了摆手。 “你走吧。” 王大师有些迟疑。 “那这件事……” 钱木木叹了口气。 带着妥协的意味。 “我不会再追究,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 王大师讪笑了下。 “是,我肯定不会再来。” 他刚才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这小黑看来是不能再养了。 太危险了。 再养下去…… 他怕自己也被活活给勒死...... 而门外的钱老太婆。 在看到黑蛇突然攻击人时。 被吓得屁滚聊流,早就跑没影儿了。 王大师走到门外,忐忑的吹起口哨。 钱木木闻声,心惊胆战的跳了起来! 眼睛紧紧盯着黑蛇,脚尖朝向卧房,‘咕咚’的咽了下口水。 只要有任何不对劲,她立马就冲进去! 地上的黑蛇,听着口哨声。 掉头,缓缓朝着门外爬去。 在场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村尾许家不远处。 许小宝牵着全百川的手,激动异常,绘声绘色的描述:“百川哥哥,那条蛇真的好长好大,好恶心,好恐怖的......啊!” 许小宝忽地大叫! 把几人都吓一跳! 警觉的左右瞅着。 只见路前方,一个奇装打扮的男人,脚边爬行着一条六七米长的黑蛇,看到如此奇怪的组合,尤其在看到那条蛇,几人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眼神充斥着恐惧,纷纷向后退! 里正忍住内心的害怕。 上前几步。 轻咳两声。 “您......” 王大师舔脸一笑。 “我正准备要离开,如果不想被吓到,或是被攻击的话,请让到旁边,谢谢。”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心里也毛毛的。得赶紧找个地方,把这蛇给处理了! 里正心尖儿一抖! 默默的让到一旁。 全百川抱着许小宝,直接跳到了田里。 几个他叫来的兄弟伙,也跟着跳下去。 一脸不可思议的,目送那条蛇远去。 被抱在怀里的许小宝,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要下来! “百川哥哥,我娘!快点放我下来,我要去瞧我娘!” 挣扎的太过用力,全百川根本抱不住。 只能将人放下来。 许小宝犹如脱缰的野马,在悠扬小路上飞奔! 人还没进屋,张嘴就喊: “娘!” 钱木木扶着门框。 走了出来。 “小宝。” 许小宝急切的跑过来。 娘,你没事吧?!” 钱木木蹲下。 将小丫头汗水沾湿的发丝,拨到耳后。 “我没事,小宝你受惊了。” 许小宝咬着嘴唇。 眼睛湿漉漉的。 她摇摇头。 “只要娘没事就好。”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好怕娘有个好歹。 幸好没事儿。 真是太好啦~ 钱木木莞尔一笑。 将人抱进怀里。 拍了拍后背,安抚着说: “我们家小宝很勇敢,真的超级棒!” 许小宝将下巴搁浅在自家娘的肩膀上,安心的闭上眼睛,嗅着娘身上独有的体香。 只要娘在,她就不怕。 第375章 驱邪 里正站在门槛外。 捂唇轻咳。 似有话要说。 钱木木看了眼那边。 将许小宝松开。 走了过去。 “里正。” 里正英眉紧皱。 “到底怎么回事儿?” 钱木木幽幽的。 “此事,说来话长。” 里正冷漠脸。 “那就长话短说。” “简而言之就是,我娘家人来要钱,我不给。老太太以为我中邪了,请来神棍为我驱邪。” 里正梗了下。 “简直瞎闹。” 许钱氏的变化的确很大,但也不至于扯上中邪一说。 这分明就是要不到钱,就想靠邪门歪道吓唬吓唬她。 钱木木摊手。 “我能有什么办法。” 里正沉了口气。 “你夜里多注意些。” 钱木木顿首。 “我晓得。” 里正抬起脚要走,却忽地顿住。 他嗓音压低,道: “百川的婚事黄了,那家的姑娘早就有心悦之人,且二人私相授受,还怀有身孕。” 说到这里,里正侧身。 锐利而精明的眼睛,盯着她,眼底泛着无奈。 “这件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端倪的,然后告诉许秀阳,叫他转述给我的?” 钱木木笑得没心没肺。 “您觉得呢?” 带有明显的问询。 却被直接推回来。 里正垂着头,浅淡一笑。 “我记得你家老四在镇上上学,他在学业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叫他在放假时去问我。” 许钱氏这般说,已经就给了答案。也就是说,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把全百川当自家人在考虑,出发点也是为了那孩子。 要知道,里正虽没考上秀才,但也是有一定学问在身的,不然也当不上村里里正。 里正能这么说,也是想多提拔提拔小复。 钱木木察觉到这一点。 笑着点头道: “那我就先替我家那小子,谢谢里正您了。” “不必。”里正深深的看了眼她。 便没再停留。 转身离去。 站在台阶下的全百川,并未听见二人的谈话内容,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自家姑父,走上前来,问: “师父,你没事儿吧?” 还不等回话,他将人端详而过。 “看来是没啥事儿,喏,这是给丫儿姐的。” 扫过那手上提着的药包,钱木木笑了笑。 “你还挺有心的。” 丫儿生产后,身体一直还没完全养回来,时而会喝中药,慢慢调养。 昨儿她随口说了句,丫儿药快喝没了,这小子居然记住了,今儿还给送来...... 全百川颠了颠药包。 “快接啊。” 钱木木双手奉接而过。 “谢谢。” 全百川挠挠头,笑着说:“谢啥,那可是师父你的干女儿,我当然也要上点心。” “你今儿也受了惊吓,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了,先走了。” “你等会儿。” 钱木木扭头进屋。 端着一大碗炒熟的花生瓜子出来。 “虽说没帮啥忙,但还是谢谢你和你的朋友们能来,这是谢礼,拿去跟你朋友们分吧!” 彼此都是熟人,全百川也没客气。 抱着碗,乐颠颠的就跑。 钱木木站在门槛边,冲那边几个小伙儿挥了挥手。 示意道谢。 那几个小伙儿,也腼腆的挥手回应。 在看到全百川手上,抱着一大碗瓜子花生,几人笑闹着争抢,气氛颇为和谐。 目送几人离开,钱木木眉眼弯弯。 全百川是个单纯率真的,交的朋友也是知礼的。 晓得她是寡妇,还特地站远避嫌。 这样对她,还是对那几个小伙儿。 都好。 ...... 傍晚,黄昏日落。 村里又召开大会。 钱木木搬着板凳,和张婶子她们挤在一起,听着上面里正说着大棚相关的事项。 昨晚下过大雪,夜间气温有些低,张婶子抱着双臂,佝着背,抱怨道: “上次开大会,人里正呼吁村里都搭大棚好预防风雪,结果一个个的都不听,现在一场大雪给毁了种的菜,这下知道急了,嘴脸可真恶心。” 李婶子抱着小宝宝,闻言一笑。 “甭管别人的,咱们庄稼没毁就行了。要我说,今晚开大会,咱们都用不着来的。” 看着李婶子怀里抱着的孩子,许产婆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将嘴里的瓜子皮吐掉,意味深长的道: “你家那口子,最近挺安分啊。” 许产婆话里的意思,李婶子瞬间听出,她扯唇嗤笑一声。 “哪是安分啊,他分明是找不到适合的机会把我给踢掉,他时时刻刻想着把我踹出家门,好迎那狐狸精进门。” 说起这个,钱木木突然想起杨寡妇,不由开口道:“杨寡妇最近好像都没什么动静,也不见人。” “啥呀!”张婶子拽着钱木木的胳膊,凑近小声说,“她最近在勾徐老憨呢,那动作大的快要瞒不住了都。” 钱木木抬头左右环伺。张婶子又将她给拽低身子,道,“别瞅了,徐婶子没来呢,搁家里守着她男人呢。” 钱木木失笑。 “你知道挺多。” 张婶子骄傲一哼。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家里早就搭了大棚的,来宗祠这边都是凑个数;家里没搭棚子的,听的那叫一个认真。 凑数的坐在院坝后面扯着闲话,这也导致现场闹哄哄的,前面认真听的时不时就会扭头抱怨。 后面的听了不仅不搭理,还越发大声。 前面的见后面的不收敛,嚷嚷着就要动手。 现场,愈演愈烈。 里正站在上面,看得头都要大了,压着满腔的烦躁,好歹把事儿给说完,扯着嗓子喊:“许钱氏,我有点话要跟你说,你上来一下。” 下面的钱木木,正扭着头和张婶子说着悄悄话,两人都没注意台上。 还是旁边的李婶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快别说了,里正叫你,是村长那事儿。” 钱木木这才反应过来,往台上看了眼,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小板凳,从旁边的台阶走上去。 “里正,您找我?” 里正缓声道:“村长风湿犯得厉害,昨晚一夜都没休息好,我想麻烦你帮忙瞧瞧,给他扎扎针,让他好受些。” 钱木木挑了下眉。 “没问题啊。” 第376章 磕年老瓜 里正同关系比较熟的打了声招呼,随后带着钱木木和全百川往村长家走。 走在小路上,喧闹声渐渐远离。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漆黑,只除里正手提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亮着前行的道路。 “你家老四,从以前我就看出是个聪明的,头脑也很灵活,若是好好栽培一番,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走在前头的里正,猝不及防的开腔。 钱木木愣了下。 “我晓得的,小复那孩子自小便聪明的很,他是我几个孩子中最有主意的。” 小复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最先安排小复的去处。 “既是如此,你何不送他去参加明年二月的童生试?” 里正站定,侧身而站。 “你若是有想法的话,我可修书一封,托人把许家复的名字报上去。” 在去村长家的路上提这事儿......钱木木嘴角一抿。 “您这是担心我对村长不上心?” 里正单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我与秀格兄相识三十载,从青葱少年到垂垂老矣,我只是想让他少些病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呗......钱木木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答:“这是自然。” 村长的风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天气一变就会犯病,她有什么办法。 结果,里正却以为是她不够上心...... 里正一听,道: “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钱木木道:“还不是很确定,我得回去问问小复是怎么个看法。” “那好,我等你消息。” 走到村长家。 村长媳妇没有去开会,而是守在自家老头子床前,细心照料着,见三人上门,她放下喂水的碗,站起来让到一旁。 “许钱氏,就麻烦你了。” 钱木木笑了笑。 “应该的。” 村长眼睛半睁,精神头并不是很好。 看到钱木木坐下,他慈祥的笑着,眼中却闪烁着胆怯的眸光。 “侄大儿媳,你来了。” 看着这个鬓角花白的老人家,钱木木心中一软,温柔的安抚:“您别怕,这风湿又不是啥要命的大病。” 话一出,村长很明显松了口气,人越老越怕一点病就给要去了性命。 伸出手来。 “你瞧罢。” 钱木木把手搭上去,诊过一番后,又仔细摸了下村长腿上的情况。 看完,把村长的裤腿放下来,她心中有了个大概。 “您这是以前腿就伤过,加上又没养好的缘故,才会天儿一变,骨头就会跟着疼,我给您制定个疗程吧,扎完后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的。” 村长枯井般的眼睛,看着钱木木。 嘴唇微动,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侄大儿媳......” 钱木木挑眉,“您有话,但说无妨。” 村长吞吞吐吐,眼神忽闪着,“这病真的不会要命吧?我这个病能吃萧家铺的红薯蜜饯吗?” 钱木木听得一愣。 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可以。不过是风湿而已,真的不是什么大病,您不用这么害怕。” “不行!” 村长媳妇急声反对,有些气恼的指责: “老头子,你身体都这样了,咋能吃那硬口的东西,再说你牙齿都快没了,就是买来你也吃不了。” 村长眼睫颤了颤,垂了下去。 肉眼可见的失落。 “让他吃。”里正道。 他侧身,看着村长媳妇,“他病了这些时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这好不容易有个想吃的东西,你拦着他做什么?” 村长媳妇一哽。 “行吧,想吃就吃罢。” 村长羞赧的笑了下。 “给你们添麻烦了,咳咳咳......” 里正嘴角不悦的抿起,在床旁坐下扶着村长,让其靠在他的胸膛上,抬手缓缓顺着气。 “只要你开心,就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快点好起来。” 一旁的钱木木抿紧唇,努力抑制着想要磕瓜的心情,心里有些欲哭无泪。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 居然会磕年老瓜...... 网络上有句话说挺好,什么瓜都磕只会害了自己! 旁边的村长媳妇,一脸莫名其妙。 “许钱氏,你笑啥?” “没啥。” 心中暗暗扇了自己一耳光,钱木木面上正经起来。 具体的扎针疗程,还得回去琢磨一下。当务之急是让村长能好受些。她扭头让全百川去把装针的匣子给拿来。 全百川闻言,立即就跑了一趟村尾。 针匣拿来,钱木木也没耽搁。 当即就给村长扎起针。 一炷香过后。 针给拔掉,村长已经睡了过去,面容放松,也没了方才的忐忑与紧张。 老人家真是一有点病痛就容易胡思乱想。 给村长盖好被子,钱木木走出去。 里正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道: “我现在便把信写出来,至于要不要寄出,你自酌而行。另外村长的蜜饯就拜托你了。” 钱木木随口答:“我本就要去镇上,不过是顺便的事。” 里正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写信。” 说罢,里正便进了屋。 没过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封信,双手递过来,“信上有地址,你若是想寄直接拿去给镇上信差便可。” “感谢。”钱木木道了句,双手接过信。 事情办完,三人又往宗祠那边走。 院坝里,人已经散去了些。 里正看了眼天,缓声而道: “天色也不早了,都散了吧,明天搭棚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去问问已经搭好的,搭好的也多帮衬点。都是一个村子的,别吝啬那点唾沫星子。” 下边的人一听,三三两两的站起来,拿着凳子离场。 钱木木叫上张婶子,也往家的方向走。 走在蜿蜒曲折的路上。 周遭寂静极了。 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林间的鸟鸣声。 “村长的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张婶子眼中有些担忧。 钱木木啧了声,道: “怎么说呢,他年轻时候腿上受过很严重的伤,如今老了身子骨撑不住,痛得起不来身,今晚给他扎了两针,好歹能睡着了。” 第377章 童生试 张婶子一下子抓住重点。 “这都疼的睡不着觉了呀。” “嗯,不然也不会连续两次开会都不出面。”钱木木道。 “唉~”张婶子眉眼低垂,叹了口气,“村长终究是老咯。” 两人说话间,到了村尾。 各回各家。 走进院里,钱木木突然想起里正说过的那番话,把衣襟里的信摸出来,走到堂屋里,坐在篝火旁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明儿去镇上。 亲自问问许家复。 要真有那念头。 她再把信给寄出去。 打定主意,钱木木便去洗漱了下,上床睡觉。 九月的夜晚,皎洁的月亮一半躲在柔和似絮,清均如娟的云朵间,洒下素洁清冷的光辉。 似乎,在告知着人们。 夜已深了。 …… 翌日凌晨。 清风晏晏,夜空中星星点点,周遭一切是如此的静谧,只剩空气中微凉的风,有些喧嚣的吹拂着。 钱木木困顿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裹紧身上的衣裳,提着背篼往外走。 走到村头处。 坐在一块石头上。 眼皮子一睁一闭的,打起瞌睡。 今儿,她要想去镇上。 得坐黄家的牛车才行。 最近这段时日,她家的黄牛被小老太太借去犁田,晚间都是直接牵去老宅养着。 许家老两口没牵来村尾,她也没去问。 不知过去多久,远方黄家牛车叮叮当当的响声,悠扬的传了过来,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尤为明显。 没过一会儿,牛车停在村头。 黄老头腿疾严重,现在赶牛车的已经换成了他二儿子。是个面孔和善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车上还坐着几个人,脚边都放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边装的鼓鼓囊囊,估计是打算背去镇上卖掉换钱。 黄二看到钱木木,颇为拘谨,还冲她微微弯腰,似在鞠躬,格外尊敬般。 这给整的,钱木木有些不大适应。 她也颔首了下,算作回礼。 随即交了铜板,坐上去。 黄二一鞭子下去,牛车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经过漫长的路程,在太阳升起,明媚的光辉普照大地时,牛车到达花开镇。 出门前啥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钱木木揉着干瘪的肚子,走到巷口的面摊前寻个位子坐下,扬手打了声招呼。 都是老顾客,面摊老板也没多问,直接下面。 过了会,鸡丝面端上桌。 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面,钱木木咽了咽口水。 搅和着面,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顿时被温暖的面条给包裹住。 有些冰凉的脚,都开始暖了起来。 吃完面,钱木木一脸满足。 付完钱,离开面摊。 绕到西街那边。 一路走到尽头。 敲响黑漆大门。 没人应声。 她又敲了敲。 过去一炷香左右,门才缓缓开出一条细缝,苏南浙吊着眼皮,似睁又似闭,有些不耐烦。 “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钱木木微一顿首。 “苏先生,打扰了。” “我此次前来,是有点事情想与您商量,若您现下不方便,我等会儿再来拜访。” 苏南泽揉了揉眼,才看清楚来人,在看到是钱木木上门,他明显慌了下。 “砰!” 门被大力关上。 里头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等我会儿,马上就好。” 钱木木歪头,有些迷惑。 却也没走,等在原地。 半刻钟之后。 钱木木坐在前堂中,手边小桌上放着一盏微凉的茶水。 坐在上首的苏南泽,眼中划过一丝窘迫,“抱歉,这两日小厮休假,只余我一人在府中,这是我凌晨那会儿烧的茶,你若不嫌弃的话。” 钱木木摆了摆手。 “该是我道歉才对,大清早来找您确实有失稳妥,往后我会多加注意。凉茶您还是少饮一些,对肠胃不好。” 苏南泽微微点头。 “有劳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闲话扯了两句,钱木木把话扯回正题。 “今日我只身前来,主要是因为我们村里发里正同我说,明年二月县里有童生试,他帮忙写了封推荐信。这次我来,也是想找小复那孩子问问,看他有没有这个意愿。” 苏南泽蹙眉,似在思索。 “许家复今年也十一岁了,是可以去试着考一考的,多历练历练对他也有好处。况且他是个头脑聪慧的,说不准这一次就考上童生。” 他说着,站起身来。 “我去叫小复来。” 钱木木顿首道: “有劳您了。” 苏南浙摆了摆手,绕着廊下走远。 过了会儿。 一道欢快声,自外面响起: “娘!”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身影窜进来。 一头扎进钱木木的怀里。 许家复神采奕奕,又唤: “娘!” 钱木木揽着小家伙,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有没有听先生的话?” “有,我超级乖的好吧!”许家复极为自信的道。 钱木木也跟着附和。 “嗯嗯嗯,我家小四最乖了。” 许家复从自家娘亲怀里抬起头。 “娘,你来是有事儿?” 这也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娘突然就来找他。 除了是有事,他想不到其他的。 “嗯。” 钱木木斟酌着,委婉的问:“你对考取功名感兴趣吗?” 许家复眉头一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哎呀先别管这个。”钱木木摆了下手,“你就说感不感兴趣嘛?” 许家复凝眉,做思考状。 “一般吧。” 他很想去考取功名,他也有绝对的自信,以自己现有的学问,考个童生没有问题,可去考取功名的路上是需要盘缠的。 今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想给家里面增添负担。 一般…… 姑且算感兴趣吧? 摸不准小反派之一的态度,钱木木只能试探性的说:“如果现在有个考童生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选?” 许家复眼睛一眯。 “你想让我去?” 若是娘想让他去的话,那他就去,反正左右不过是二月的县试,花上点心思即可。 “当然想啊!谁会不希望自己儿子的优秀被别人看见?” 第378章 击掌为盟 钱木木十分坦然,“而且你要是能考取个秀才,还能领朝廷的补贴,虽说银两不多,但也好歹是笔收入。” 许家复歪了歪头,“那我要是考上了,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啊…… 钱木木有点犯愁。 “给你做顿好吃的?或者你想吃点别的?” “我想要一条娘你亲手编的手串。”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许家复都愣了一下。 他身上戴着一枚平安锁。 但家里每个人都有,他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想要娘亲亲手编的手串,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 “没问题!” 钱木木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只是区区一条手串而已,网络超市里多的是珠子,一次买一大兜,能编好多串。 嘴边荡着一丝笑意,许家复眉眼弯弯,似乎心情很好。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考上童生,你给我亲手编手串,只能送给我一个人。” 娘,这手串你做定了! 钱木木怔然了下,笑着点头: “好,只送给你一个人。” 许家复举起双手,掌心朝外。 “击掌为盟。” 钱木木摊手怼上去! “啪!” 一声脆响。 约定正式生效,许家复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目标,连自家娘亲都不送了,扭头就跑着说要去看书。 看了眼那火急火燎跑着走的小孩,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把事儿都说完,她站起身。 “此番打搅已久,我想我也该走了,告辞。” 苏南泽也随之站起来,主动发出邀请。 “你若是不急,可用完饭再走。” 提起背篼挂在肩上,钱木木闻言摆摆手。 “不了不了,我家中还有事儿要忙。” “苏先生,留步,不必相送。” 钱木木一再推辞,可苏南泽还是坚持,将人一路送到门前。 站在门口处,苏南浙突然道: “我知你一人拉扯一家老小不容易,你要是有困难或是手头紧,可来寻我。” 钱木木抿唇。 “多谢您,苏先生。” 如今家家户户都困难,苏南浙能张口说这话,无疑于是把她当朋友在看待。 暗暗将这份好意给记在心里,钱木木说了告辞便走了。 卖果脯的铺子也在这边,从苏南泽家离开后,钱木木走进果脯店买了红薯蜜饯,随便还把信也给寄出去。 办完事儿,她回到镇头。 等了些时辰,人都到齐。 牛车晃晃悠悠的启程,再停时已经到路山村。 从牛车下来,钱木木往家走。 地里边,熙熙攘攘的。 好多户人家都在搭建着棚子,也有一些人闲散在田坎旁边,时不时的会上前去帮忙。 “哟!大伯娘这是上哪去了来呀?” 许芳单手叉着腰,围绕钱木木转了一圈,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带着明晃晃的讥讽笑意。 她故意扯着嗓门,大声嚷嚷: “我说大伯娘,就算咱们村好些人之前没有听你的意见,现在地里边粮食都遭了殃,你心里再幸灾乐祸,也要有个度吧!” “搭棚这么大的事情,关乎全村人的利益,你却背着个背兜去赶集,你未免也太不把搭棚子当一回事了吧……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赶出村!” 正在地里头忙活的大家伙,闻声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钱木木勾唇一笑。 “我只是去个镇上,你就急着把这么大个帽子扣我头上,我看你还真是像条狗一样,嘴里没个骨头叼着,就闲不住是不是?” 被形容成狗,许芳瞬间脸红脖子粗,被气够呛,“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没有来是事实,这总不能抵赖吧!说白了你就是想偷懒,在你眼里搭棚子还不如赶集重要!” 挤过人堆,张婶子站了出来。 “你那耳朵要是没用,就赶紧拿把刀给割下来,洗干净炒盘菜还能填饱肚子。今儿早上里正才在大会上说过,人木木是去镇上给村长抓药,所以不会参加今天帮忙搭棚子的事,你在狗叫什么?” 此话一出,有人出言附和: “我都不明白许芳在叫唤什么,里正明明都说的那么清楚,她那耳朵跟没长似的,听不懂人话。” “村长这病天气一变就起不来床,听说是疼的都睡不着觉可严重了,许钱氏劳心劳力的给村长治病,你许芳没事掺和什么呀?” “哎呀走了走了,快回去吃饭,待会还得去忙地里的活儿呢……” 有人起头,围着的其余人全走了。 只剩许芳还站在原地,满脸的尴尬。 今早起的太迟赶到宗祠那边,大家都准备出发来地里了,她啥也没听见,根本不晓得这事儿。 钱木木上前两步,拍了拍许芳的肩膀。 “想要找我茬可以,但是以后麻烦你动动脑子,不要什么话张口就来,毕竟我可不会随便背锅。不过……我要劝你的一点是,你千万别惹毛我,否则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就会藏不住了哟~” 肩膀被拍的肉疼,许芳皱起眉头。 佛开那只手! 她盛气凌人的逼近,瞪大双眼,“我告诉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没有什么可拿捏得住我的!” 钱木木轻笑一声。 “看来,你的记忆是会自己美化呢。想必是许疙瘩他们给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不够大。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许芳心里头一虚,面上却不甘示弱。 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怼回去! “走着瞧就走着瞧,反正我不会怕你!” 钱木木付诸一笑。 转身便走。 回到家。 淡淡的米香飘来。 一个小不点冲过来,抱住钱木木的大腿。 许家齐仰着头,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纯真无邪。 “娘,你回来啦!” 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笑着问:“嗯,我回来了,有没有乖乖?” 林三宝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神情特别骄傲。 “有!我今天学会了一个新花样,师傅还夸我来着,娘你等着,我去拿来给你看!” 说着,小家伙就要跑。 钱木木揉搓着他胖嘟嘟的脸颊,逗的正开心,不愿意放开。 院门被推开,全百川挑着水从外头回来。 第379章 你怎么这么乖呀 钱木木眨了眨眼。 “全百川,你这唱的是哪出戏?” 把肩上的水桶放下,全百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好气的白了眼。 “什么叫我唱的哪出戏,我好心给你家挑水还有错了呗?” 钱木木摆摆头。 脸上带着笑,道: “主要是你这突然给我家挑水,感觉有点诡异啊,你这是咋了?” 将水桶里的水悉数倒进水缸,水桶随手放到墙角,全百川走了出来。 “也不是心血来潮,我姑父跟我说,你给村里做了很多好事,还不求回报啥的,他心里挺不好意思,我就寻思着给你家做点啥,也算是让我姑父心里好受点。”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也没跟人客气,厚着脸皮道: “好叭,那我家的水以后你就包圆了。” 全百川闻言点了点头。 反正不过是挑个水而已,也不需要费特别大的功夫,他是没什么关系。 钱木木仰首看了眼,反应过来这时候都中午了,家里几人都还没吃饭。 她赶忙走进灶房,准备做午饭。 时间太过仓促,随便炒了几个菜。 吃过午饭,抱着小乐乐哄着玩了会儿,随后去自个屋里,拿上针匣跟红薯蜜饯,直奔村长家。 沿路上碰见好几个匆忙往地里赶的人,还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走了一段路,到达村长家院坝外头。 “师父。”全百川走过来,“三爷爷说让我来给你打下手,顺便再学习学习。” “那就一起进去吧。” 钱木木抬脚,跨过门槛。 走进内堂,好几人都在。 村长媳妇瞧见许钱氏来,连忙将人给请进去,嘴上道: “许钱氏,这针灸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个做完之后,我家老伴就能站起来了吧?” 钱木木沉吟了下。 “这个我不敢跟你保证,毕竟村长风湿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况且他还有其他的毛病,这得一点一点的慢慢来,村长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只要好好养着,活个百八十没问题。” 村长媳妇听完,脸上扬起了三分笑意。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钱木木付之一笑。 走到床头处。 里正和许秀阳也在屋里。 看着钱木木拿着针匣前来,他向其颔首道:“麻烦你了。”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许秀阳清了清嗓,“万事不要紧张,我就在外头,若有拿捏不准的,切记要唤我一声,别擅自做决定。” “我知道,三叔。” 三叔虽说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好使,但经验比她多,在一些病症上的见解,也很有参考价值。 知道钱木木接下来要给村长扎针,许秀阳也没在这里干杵着,他拄着拐杖,慢慢的往外走。 钱木木也不再啰嗦,针匣打开,平铺在桌上,要把高度酒精的盖子打开,给银针消毒,做起准备工作。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银针,村长媳妇和里正,还有看得头皮发麻。 村长媳妇伸手指着银针,有些迟疑的问:“那些针,该不会都要扎在我家老头子身上吧?” 干正事的时候,钱木木极为不喜有人在旁边,闻言眉眼间染上一丝冷漠。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就先出去吧。” 村长媳妇讪讪的。 转头走了出去。 里正也看了眼床上的村长,后者回了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不要担心。 无声叹息,里正也出去了。 钱木木忙着,头也不抬。 “全百川,把门关上。” 全百川依言,照做。 村长捞起自己的裤腿,背靠在厚厚的垫子上。 高度酒消过毒,钱木木用束带,将宽大的袖子撸起挂在颈后。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她拿起一根银针。 缓缓扎入。 针扎的刺痛感袭来,村长疼得眉头一皱,双手抓紧枕头,不敢轻易动弹。 留意着村长的反应,钱木木手上慢慢扎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村长已然渐渐睡去,扎针还在继续。 钱木木有条不紊,将银针扎入穴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没有半点停顿和思考。 似乎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做过上千次,熟练到不能再熟练。 全百川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师父未免也太稳了吧! 连想都不用想的,直接就下针。 难怪三爷爷说,师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纵使一次又一次的看见师父扎针,他还是觉得好厉害! 整整一个下午,钱木木不停的扎针。 到了一定时间,又拔针。 在夜晚来临时,总算忙完。 扎过针的村长,睡得很熟。 把针消过毒后,放进针匣中。 钱木木拉开门,几人涌过来。 里正道:“秀格兄怎么样了?” 村长媳妇也道:“还顺利吧?” 钱木木扶着门框,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骤然松懈过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吃不消。 “可以进去瞧,但不要说话吵醒他。” 里正,村长媳妇闻言,从旁绕过走了进去。 许秀阳却难掩担忧。 “大侄儿媳,你还好吧?” 钱木木脸色有些苍白,淡淡的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许秀阳抿唇,“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三叔,我先回去了。” 许秀阳闻言,急忙道:“好,我让百川送——” 话还没说完,钱木木直接拒绝。 “不用,我自己能行。” 一手抱着针匣,一手揉着太阳穴,她慢慢悠悠的穿过院坝,朝着坡下走。 踏着夜色,走在悠扬的小路上。 行至半路,漆黑的前方。 亮起一点光,缓缓移动。 真是虚弱的紧,她也没出声。 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光亮越离越近。 待到五步之远时,她才认出来人。 “小齐,你怎么这么晚还要出门?” 许家齐手上提着盏灯笼,嗓音糯糯的,好似米糕一般的甜。 “天黑都不见娘你回来,我想去村长爷爷家瞧瞧情况的。” 看着那盏发着亮光的灯笼,钱木木觉得心里都好似被照亮,眉眼弯弯的笑着,就如悬挂苍穹之上的一轮弯月。 她揉了揉小家伙的脸颊,笑着逗道: “我们家小齐真是小棉袄,你怎么这么乖呀!” 第380章 咱们这一脉开个小会 许家齐嘴角一抿,眼中划过一丝涟漪,高兴的找不着北。 “丫儿姐和小宝也很担心娘。不过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男子汉,所以我得来看看才放心。” 钱木木轻笑一声。 大手一揽,搂着小家伙的肩膀。 “走吧走吧,咱们回家。” 看着自家娘亲脸上的笑容,许家齐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垂着眸子,逞强的道: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六岁了!” 此话一出,钱木木笑得更开心了。 “好好好,我们家小齐是男子汉,是大人!” 盯着那张脸,许家齐抿唇。 眼底却荡起丝丝笑意。 骗子。 娘就是个大骗子。 回到家中。 李丫儿凑过来。 “娘,你可算回来了!” 钱木木面露三分歉意。 “在村长家耽误的有点久,还没做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许小宝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微微仰头,睁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定定的望她。 “娘,你饿了吗?饭菜已经做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吃饭!” 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钱木木浅笑着。 “嗯,那就吃饭吧。” 李丫儿闻言,马不停蹄的去厨房。 把放在锅里热着的菜端出来。 饭菜上桌。 人各自落座。 菜是李丫儿掌厨,做的三菜一汤。 她一个劲儿的,往钱木木碗里夹菜。 “娘,你快尝尝看。” 钱木木夹了一筷子的小青菜,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李丫儿盯着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娘,咋样?” 这问题把钱木木问的一愣。 青菜,咋炒不都一个味? 但对上那双希冀的眼神。 她还是顿了顿首。 表示认可的道: “还不错。” 李丫儿一听,激动的眉飞色舞! 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又不停的给她夹菜。 “娘,这个菜你也尝尝!” “腊肉也不错。” “还有......” 凝视着李丫儿,在看到胳膊上的擦伤,和脸上蹭到的锅灰,钱木木心情有些复杂。 伸着筷子,也给她夹了块腊肉放碗里。 “你也吃,白天照顾乐乐,晚上还要做饭,辛苦你了。” 李丫儿立即道: “不辛苦不辛苦,我一天到晚都没怎么出门,就光照顾乐乐了,安逸着呢。” 钱木木闻言一笑。 也没多说什么。 吃过晚饭。 洗碗的事儿,被小宝和小齐给包圆。 她也没去插手,放任了两个小家伙想要帮忙做家务的心。 今儿,白天出了太阳。 夜间,倒也不算太冷。 钱木木把摇椅搬到树下。 今晚的夜幕就如一块黑布, 夜空之中,只剩零落几颗星。 夜风嗖嗖,带着侵人的微凉。她的思绪,也随着飘远。 来了这里一年,越发习惯这样的生活。 几个孩子都送出去,剩下的就是小宝和小齐,这两个孩子的前程,也得着手安排才是。 家里柴米油盐还够,就是钱不怎么多了。 计算着家里的开销,想得正入神。 一条毯子,突然落在身上。 她侧头去瞧,就见许家齐。 小家伙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巧巧的。 “娘,冷。” 钱木木抿唇一笑。 “谢谢我们家小齐。” 许家齐眼睛弯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素手轻柔的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她仰首看着漫天星空,在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惬意。 ...... 清风席卷而过,转瞬间已是凛冬。 钱木木挑着水桶,往水池那边走。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哗啦流水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 自去年通水,里正又叫人在水池旁边搭了个台子之后,这里就彻底成了村里大家伙聊八卦的重要场所。 洗个菜,搓个衣服啥,都能在这里待上许久。平时大家伙手头没事儿的,也都会来附近站着,凑热闹听八卦。 钱木木走近,瞧见里正也在。 不想惊扰到他老人家。 她低着头。 默默的从旁边绕过。 却不想里正侧身,看了过来。 “许钱氏,去一趟老宅。” 钱木木脚下一顿。 “有事儿?” 里正微微点头。 “算是不小的事儿,村长也去了。” 扎了这么些日子的针,村长的身子骨已经恢复了很多,就算是大冬天的也能动弹,到处走走了。 钱木木抿唇。 “行,我晓得了。 走到水池上方,用葫芦瓢将水桶给装满。 挑着回到家,随即调转准头,朝着许家老宅出发。 爬过一段坡。 走到老宅门前。 院门紧紧关着。 她抬手敲了敲。 院门很快拉开。 许芳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来这么晚?知不知道我们等你,等了很久?” 钱木木挑眉。 毫不客气的回怼。 “我又没让你等。” 许芳吃瘪。 嘴唇微张着,刚想骂回去,许老太太伸手将许芳给扯开,拉着钱木木的手往里走。 “小齐那孩子身子怎么样了?” 临近年关,小齐那孩子又得了风寒,每天都窝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钱木木闻言,道: “刚喝完药,睡下了。” “那就好。”许老太太有些惆怅,“那孩子身子骨弱的呀,跟个小姑娘似的......” “里正让我来老宅,到底是有啥事儿?”钱木木岔开话题道。 说起这事儿,许老太太脸上划过一丝哀愁,“咱们这一脉开个小会。” 钱木木轻轻挑眉。 大致猜到了些。 最近村里八卦可不少。 其中最为炸裂的就属许莲了。 跟着老太太走进堂屋里,钱木木就见主宗的几个老人,坐在高堂之上。 其余的还有。 村长一家,许秀阳。 许闻利一家,许闻和一家。 除了小孩儿,大人全都到了。 老老少少的齐聚一堂,显得有些拥挤。 钱木木凝眉。 这么大阵仗,今儿人还挺齐全的。 “大侄儿媳,来这里。” 许秀阳招了招手,扬着下巴,指着手旁的位置。 钱木木面有迟疑。 能坐着的,全都是许家老一辈。 且还是男子,才能入席。 连村长媳妇都是站着的。 像她这一辈的,更不要提了。 高堂上的一位老人,捋着胡须。 迟暮般的嗓音说:“无事,坐罢。” 许老头也看过来。 笑得一脸和蔼。 “长辈让你坐,你就坐。” 第381章 能懂个屁?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钱木木顿了顿。 一直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晚辈就厚着脸皮坐下了。” 说罢,她走过去。 坐下。 站在后头的许芳,后槽牙都要咬碎。 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害得她变成块破抹布,最后只能被迫下嫁给刘大壮那样的人,家中长辈不仅不站她这边,反而越发的尊敬这人。 她好恨呐...... 她没能嫁个好人家,牵连她的妹妹也只能委身嫁给那又老又穷的村里鳏夫! 极度的愤慨下,她不禁嘟囔出声: “会点医术就以为自己了不起,让我们大家一起等你,真以为自己多大脸......” 这嘟囔声,不大不小。 刚好让现场,所有人都给听清。 高堂之上的老长辈,眼皮耷拉着,显然不愿搭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许老头和许老太太,面有不忿。 却也不想在这种重要的场合,闹出笑话。 许秀阳看向许闻利,眼中带着不悦。 “你就是这么教导你闺女的?” 村长也咳了一声。 许闻利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手上的拐杖,直接捅过去! 正中许芳的肚子。 “噗!” 她疼得抱住肚子,皱眉弯着腰。 又忽地直起身,张嘴嚷嚷: “我说的——唔唔唔!” 许莲捂住叫嚷的嘴巴。 又摁着许芳的脑袋。 连连鞠躬致歉。 “三位祖公,爷爷奶奶,阿公阿奶,叔叔婶婶,我姐姐怀孕气盛,冒犯了大家,我这个做妹妹的,在这里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钱木木微诧。 这这些日子不见,许莲真是犹如脱胎换骨,变得理智且明事理,就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看起来,倒是正常了许多。 许老头咳了一声。 “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看笑话了。” “我家大儿媳也来了,咱们说正事儿吧。” 村长咳嗽着,瞥向村长媳妇。 村长媳妇顿时心神领会。 几步上前,站了出来。 脸上带着笑意。 “我家有两件大喜事儿要说,一件是我家老头,现在腿脚都利索了。” “另一件事儿,则是我家孙儿家兴,他与如溪村的李春苗定下婚事,预备着明年开春三月初三成亲!” 此话一出,站在村长后头的许家兴,未脱稚气的脸蛋带有一点婴儿肥,正呲着个大牙,笑得一脸开心。 钱木木歪着头,悄咪咪的问: “家兴,你今年几岁?” 许家兴乐呵呵的。 “十三。” 钱木木蚌埠住,眼中写满迷惑。 十三成亲,能懂个屁? “这也太早了吧......” 村长媳妇笑着摆了摆手。 “不早不早,村里小伙儿十二就成亲的一大把咧!” 钱木木眯着眼。 倒吸了口凉气。 好嘛。 她闭麦。 村长旁边坐的是许秀阳。 他捂唇,咳嗽了两声。 “十里八乡生病的越来越多,我想在村头那里开个义诊,免费为大家伙看病。另外,我打算收许钱氏为关门弟子,所学医术和家产也将倾囊相给。” 经冯小娟来闹那一出,他总算明白他独身一人,是会有人惦记他那点家产的。 大侄儿媳待他如何,他看在眼里,心里也有着数儿。 他所有的家产,要给也是给有情有义之人。而非什么都不做,只想坐享其成的人。 收弟子不过就是个幌子,大侄儿媳毕竟以前从未给人瞧过病,现下这么一说,过不几日便会传遍全村。 这样一来,质疑的声音会减少很多。 大侄儿媳在这条路上,也能越走越顺坦。 众人一听,并无意见。 马阿妹暗暗不岔。 这大婶还真是走了狗屎运,都这么大岁数,学医竟让她给学出点门道来。 许秀阳一说完。 便轮到许老头。 嘴还没张,他先叹了口气。 肩上似有,千钧重的大石压着。 “许莲这丫头,今年也十四了。因着许落那孩子身子骨不好,才被她娘耽误这么几年,连个亲事也没定,如今也到该是许配人家的时候了,我这个当爷爷的做主,准备让她嫁去村里朱家延续香火。” 话音落地。 堂屋里,骤然安静! 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视,打着眼神官司。 “我不同意!” 许芳挣脱开束缚,大声喊叫! “那个朱家就朱鳏夫一人,他就活脱脱是绝户!又老又穷,又丑又矮,还浑身一股老人味,谁嫁他谁倒霉!” “爷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把我家妹妹往火坑里推啊!” 许老太太蹙眉,严声呵斥: “大人说话,你个小孩插什么嘴?” 许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抓着许老太太的衣角,哭着摇头。 “奶奶,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我妹妹不能嫁给那朱鳏夫,她要是嫁过去,这一生就都毁了呀!” “这,这……” 许老太太环顾四周。 大家不约而同撇开眼神,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样子。 许闻利家的名声在村里本就不怎么好,又加上出了许芳那档子事儿,十里八乡就没人敢上门来的,就连媒婆都不想那触霉头。 许闻利又是个不管家里人死活的,自从腿伤了之后,脾气越发暴躁,对许莲不是打就是骂。 许莲一个小小丫头,心里仅存的那点坏心思,全是自家亲娘和姐姐给灌输的,本身心肠不坏,心思也单纯,朱鳏夫随便一点粮食,就给哄骗到手。 朱鳏夫和许莲私下见面,又拿粮食又是牵手的,全村就没有人不知道的,甚至有些人还在现场瞧见了。 村里的大家伙私底下都在猜测,许莲啥时候会嫁到朱家去,可等了些时日,也没听见动静,还以为这事儿算黄了的。 不成想,竟还有苗头...... 马阿妹冲自个当家的,使了个八卦的眼色。许闻和眉头一皱,瞪了下眼,示意她安分点! 马阿妹瘪嘴,双手环胸。 看起好戏来。 “快起来!姐姐。”许莲拽着许芳的胳膊,眼中隐约有泪花在闪烁。 嗓子眼像是塞了团棉花,哽咽的难受。 “这事儿是我点头答应的,也是我跟爷爷说的。我求你不要再胡闹了,快点站起来。” “我不信!我不信……” 第382章 多划算呐! 许芳泪眼花花,倔强着不肯站起来。 “妹妹,你不会想要嫁给那种人的,嫁给那种人渣,你怎么可能愿意?!” 她猛的站起来,眼神似刀子般,扎向坐在对面的钱木木。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钱木木梗了下。 甚至因为太莫名其妙,她都笑了起来。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这些日子在三叔家和自家来回跑,哪有什么功夫去关心别人,许莲怎么和朱鳏夫扯上的,她都不清楚。 之所以会知道这事儿,那都是张婶子同她说的。 许芳勾唇冷笑,赤裸裸的讽刺。 “看到我妹妹嫁给朱鳏夫,你肯定心里都要笑开花了吧!” “你害死我小弟,又牵连我娘上吊,我二弟坐牢,他们三人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你就是个毒妇,害死人不偿命的贱人!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放进油锅里烹炸!我一定会让你不得——” “啪!” 一记耳光乍响! 许莲咬紧哆嗦的下唇,攥着扇耳光的那只手腕。 “够了!许芳。” “嫁给朱鳏夫是我自愿,没有任何人逼我!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让各位长辈难做。” 许芳的脸都被扇歪,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的泪水,奔涌而下! 屈辱的咬着嘴唇,似啐着毒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钱木木。 许莲挨个鞠躬道歉,拽着许芳站到后头。 局面控制住。 许老头才又开口。 “另外一件事儿是,许梅和咱们村的林家旺定下亲,在腊月初三成亲。” 许闻利家本是三女两二。 刘小花生下许段,还想再生个儿子,却没想到是个闺女,在生下老三许莲之后,又生下许梅,她一气之下想扔掉。 刘家看着刚生下的闺女,心疼就给抱去养到现在,如今人大了,刘家又给送了回来。 一点便宜也没想过要占。 听到许老头这话,众人都露出了笑意。 唯独许莲,什么反应都没有。 垂着眸子。 也不知在想什么。 钱木木却将此,看在眼里。 勾唇,浅浅的一笑。 原来,许莲之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变得成熟的原因是在这里啊...... 不过,绝对不止于此。 这其中,定然还有许家老两口的手笔。 前面两个闺女都被耽误了,许梅自小养在刘家,如今被送回来要嫁亲,就必须先把许莲给安排了。 许莲估计也知道自己再拖下去,这个自小在外婆家住的妹妹,就会被自己给耽误。 最后,说不定还会像她自己一样,嫁给一个四五十的老头...... “最后一件事儿......” 许老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大连那孩子与丫儿丫头和离的事儿,放妻书也已经放在宗祠五个月了,今儿村长去取了来,待到去县里官府过了目,他二人便算是结束了这段夫妻关系。” 和离书要放宗祠五月,以示告知泉下老祖宗,这是路山村一直以来的传统。 堂屋里,几声唏嘘响起。 村长媳妇砸吧嘴,一脸的惋惜之情。 “大连那孩子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媳妇儿,干嘛要休掉啊......” 村长儿媳附和着点头。 “小许李氏人挺贤惠的,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 就连马阿妹,都忍不住为李丫儿说话。村长的手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放妻书。 放在桌上。 推到钱木木跟前。 “我同里正都戳了章,你找个日子跑一趟县里。” 双手拾起信封,钱木木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 该说的事儿,都交代完。 大家东拉西扯,聊起别的事儿。 许老太太扯着钱木木的袖子,悄悄道: “你知道吗,村里刘东死了,昨儿夜里死的,死得忒急,他婆娘刘翠翠龇着牙笑得可开心,一点都不像是自家男人死了,倒像是仇人。” 钱木木有些惊讶。 “怎么去世的?” 刘东年纪是有些大,但身体挺好的,按理说不应该猝死啊。 许老太太皱着眉头。 “好像喝酒喝多了,栽坎儿下边脑袋给摔破了,后来回去之后又喝,直接给人喝没了。”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撇了撇嘴。 也没作点评。 勉强的坐了会儿,村长咳嗽着站起身来。 “我这身子骨比不上你们,我先回去了。” 钱木木见状。 也跟着站起来。 “村长,我忘了跟您说,您这个后续还有好几个疗程的,十天后我会再去找您。” 村长浑身一抖。 扎针的阴影浮上心尖,他脖子僵硬着,扭过头,眼中染上疑惑和不敢置信。 “侄儿大媳,你......” 钱木木扬起笑。 “是真的。” 没想到村长这么大岁数了,居然也会怕扎针...... 感觉还挺可爱的。 许秀阳点头道: “你的病本来就不可能一次性好全,病去如抽丝,懂不懂?” 村长苦着脸。 “不是吧......” 村长媳妇想得倒是挺乐观。 “只要扎针就能好,老头子,这事儿多划算呐!” 村长扯着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钱木木用袖子掩着嘴,偷偷的笑了笑。 跟三位老祖宗道别,又跟许家二老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老宅,往村尾许家走。 腿脚不方便的许闻利,坐在凳子上,痴痴的望着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眷恋和爱意。 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嫂还是如此美艳动人。 啊...... 真想将她占为己有! 将自家亲爹盯着离去之人的眼神,尽收眼底,许芳不屑的往旁边啐了口唾沫。 恨意满满的,攥紧双拳。 这个狐狸精,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人! ...... 村尾许家。 走进院里,钱木木才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挑了挑眉。 “你来我家做什么?” 刘翠翠难掩欣喜之情,眉飞色舞的说:“婶子,真的很感谢您,您就是我刘翠翠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有您,我可能都脱离不了那个火坑了。” 钱木木一脸莫名其妙。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可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好事,值得让你这么感激我。” 第383章 认死理 刘翠翠二话不说。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被这人整的有点头皮发麻,钱木木往后退了好几步。 “要发癫,上外头去。” 刘翠翠仰起头看到这个反应,却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噗簌噗簌的往下掉。 “婶子,就算您不肯承认,我也知道这件事就是您做的,我谢谢您,从今以后您让我做啥我就做啥,我刘翠翠说到做到!” “啊......” 钱木木总算明白了过来。 她扯着裙摆,蹲了下去。 “我听说你男人死了。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看不过去,帮你脱离苦海吧?” 刘翠翠激动的点头。 “我知道是你做的,我简直太开心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伺候那个老头,我也能够有新的选择了!” 钱木木有些嫌烦,不太想解释。 沉吟片刻。 还是决定解释清楚。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刘东昨晚突然犯病,没人叫我去瞧。他骤然离世是自然死亡,不是我动的手脚,我也没有意图想要帮你。因为帮你对于我而言,无利可图。” 话说得很明白,刘翠翠却不知道是装傻,还是认死理根本不信。 她腰杆挺的笔直,比起三根手指头,面容严肃的对天发誓。 “我知道您是怕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您放心!我嘴很严的,您帮了我,我自然也不可能做背弃您的事情,从今以后您但凡有任何事情,需要人去办的,随时来差遣我。” “若是我刘翠翠,敢有半点拒绝或是不情愿,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这丫头咋这死脑筋呢…… 钱木木砸舌,坐到躺椅上边。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话我已经撂这儿了,信不信由你。” 刘翠翠发完誓,膝盖在地上摩擦着,拖到钱木木跟前,及其狗腿的舔着脸笑,上手就给她捶腿。 拳头刚落下,钱木木浑身冒鸡皮疙瘩,一整个弹跳起来,将这人的手给推开! “你有事儿说事儿,别整这死出!” 刘翠翠有些讪讪的。 “婶子,原来您不喜欢捶腿啊……” 垂腿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在家里面经常做…… 钱木木将刘翠翠上下扫了眼,脸颊凹陷,眼球突出,发丝枯黄。 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瘦得跟个行走的骨架似的。 她把人拽起来。 “别跪着了,回去吧。” 刘翠翠还想再说什么,钱木木却不愿意再听,直接将人推到门外。 扬手就要关门。 刘翠翠却伸手扒拉着门缝,嘴巴凑到门边,小声的说: “这些日子我在许莲家附近蹲守,我总觉着她有点不太对劲,您最好小心着点,以免她使啥阴损手段。” 钱木木关门的手一顿。 她眼睛半眯着,眼中浮现一抹冰霜,“听着,我不知道你这一趟来找我,到底抱着的是什么目的。”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真想好好活成个人样,就收起你那弯弯绕绕、不该有的心思,要是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那我可就不会对你客气了。” 后面几个字音,钱木木咬的极重。 刘翠翠身躯一震。 瞳孔止不住的轻抖着。 她却强装着镇定,咧着嘴讨好的笑。 “婶,婶婶子,我我就是想伺候您,我没有恶意的。” 钱木木哂笑。 “这种话骗骗你自己就好了,用不着说给我听。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进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落下,她反手关上门。 在门关上后的那一刻,刘翠翠眼中满是浓烈的疑惑不解,以及懊恼。 难道是她想要伺候婶婶的意图不够明显? 不不不。 一定是她太过激动,吓到婶婶了。 她还是得收敛点才行,不能吓到婶婶。 她瞥了眼周围,见都没什么人。 悄咪咪猫进墙角处撒了泡尿,提起裤腰带看着那一滩尿渍,刘翠翠露出满意的笑容。 慢悠悠的,朝着自家走去。 有许婶婶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做了标记,这样一来下次就可以又来了。 想到这里,刘翠翠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开朗了起来。 她张开双手。 仰着头,闭上眼睛。 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 那个臭男人终于死了,她终于可以一门心思的伺候许婶婶了。 现在只需要住进许婶婶家,她就可以永远和许婶婶子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 “嘻嘻嘻......” 刘翠翠双手捂着嘴唇,傻不愣登的笑了起来,美滋滋的。 …… 将刘翠翠给赶走,钱木木坐回堂屋躺椅上,双脚搭在凳子上。 食指屈弓,轻轻敲击着扶手。 拧眉思索。 刘翠翠怎么看着,像是脑子有点问题? 疯子要真疯起来,那可不像个省油的灯,也不晓得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算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操这心也没用。 想开过后,她揉了揉集结在心口的郁气,躺在椅子上,想着眯一会儿。 过了会儿。 院门被推开。 许小宝背着快比人高的背篓,脚步虚浮的走进来。 “娘~你回来啦!” “哎哟!”钱木木急忙撑着站起来,过去提过背篓,放在地上。 “小祖宗,背不了这么多就少背点,咱们不要逞强,这样会把你人压的越来越矮,小傻瓜。” 满额头上都是汗水,许小宝却笑的很甜,像是背着一背篓的珍宝。 “我今天和小桂哥还有家兴哥他们一起上山,捡了好多的干柴,要是不背回来就可惜了嘛~” 将沾着汗的碎发撩开,钱木木用帕子擦着小丫头的汗水,面上满是无奈。 “我前些天把家里柴火都给攒满了,咱家不缺柴。你瞧瞧你,累的满头都是汗,值得不?” 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许小宝狠狠点头。 “值得!因为这样一来,娘做菜的时候就会用我捡的柴了,烧出来香香的米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呀~”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傻丫头。” “快去洗把脸。” “好~” 许小宝乖乖的答应。 小鹿似的跑着进了灶房。 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钱木木莞尔一笑,将背篼提到墙角下,全部柴火都拿出来,随手将背篼搁置到一旁。 “娘。” 第384章 总生气,老的快 洗完脸的许小宝,走到她跟前。 小手拍了拍空空的肚皮。 “我饿了~” 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钱木木笑着说:“我先进去问问看你嫂嫂想吃什么,然后咱们就做饭怎么样?” 许小宝笑得灿烂。 “好~” 走到堂屋里。 钱木木轻轻的,将门给推开。 “丫儿。” 坐在床上的李丫儿正给小乐乐喂奶,猝不及防一声喊,她身形猛地抖了下。 扭头见是自家干娘,李丫儿咽了口唾沫。 “娘,你吓我一哆嗦。” 钱木木眼中带了笑意,走进去。 “抱歉抱歉。我是寻思着天儿也不早了,我想着该做晚饭,你看你想吃点啥?” 小乐乐喝饱,李丫儿将衣服放下。 “我都行,不挑,您做啥我吃啥。” 无论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钱木木这样想着,看向床边的摇篮。 摇篮里的许喜乐,咯咯咯的笑着,嘴角到处都是口水。 她弯腰伸手戳了戳,胖乎乎的脸颊,挤眉弄眼的逗着小家伙。 有人愿意陪她玩,许喜乐笑的更开心了,小小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钱木木逗了会儿。 收回手,同丫儿招呼了声就出去了。 ...... 疾风卷过,已到了年关。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 在镇上的许家复,钱木木去接了回来,几个在外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回来,除了老三许家凌以外。 家里面贴春联挂灯笼,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看着一大群人在院子里忙活,钱木木不由得笑了起来。李丫儿恰巧捕捉到这一幕,她眯着眼笑。 “娘,你在那傻乐什么呢?” 钱木木眉眼弯弯,说: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这次许家连回来带了不少银钱,全都交给了李丫儿,李丫儿又一个子儿不留的都给了她。 两人虽离异过,却意外处的很融洽。 也没让她操什么心。 许家石出去这半年,脸上的青涩褪去了些,多了几分稳重,五官也硬朗了点点,不过还是虎头巴脑的,像个傻憨憨。 他摸着脖颈走过来,得意洋洋的道: “我就说当初不要出去吧,娘你看!我不在你都寂寞了。要不然,我明天不出去好了。” 钱木木短促一笑。 一巴掌拍过去,正中小石头后脑勺。 “想什么呢你,明年给我老老实实的去京城。” 许家石嘿嘿笑了两声。 “我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娘你也真是的,这么容易就生气。总生气,老的快。” “诶!你个臭小子!” 钱木木急了眼,拔腿上去要教训教训。 许家石却像是未卜先知,脚下飞快跑出院子,跑的远了还不忘冲钱木木做鬼脸。 “娘,来追我呀追我呀!” 钱木木跑了几步没追上,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有些哭笑不得,心情却极为开阔。 望着那缓步而来的男人,她举手挥了挥。 许家石脸色微变,刚要扭头过去。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你又不老实了。” 许家石神色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有些惧怕零一,撅着嘴道: “我没有不老实,我就是逗逗我娘,又没有干什么坏事。” 钱木木迈步上前,眼中含着笑意。 “今年要在这里过年吗?” 零一颔首。 “又要来打搅了。” 钱木木摆了摆手。 “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我家没多余的空房,你去三叔那里吧,我去打招呼。” 零一点头。 “好,听你的。” 院子里的几人,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看见零一出现,挨个的打着招呼。 许家齐上前迈了两步。 “干爹。” 大手在许家齐脑袋上揉了揉,零一抿着嘴唇,低沉的嗓音卷着一丝温柔: “听木木说,你这后半年一直在生病,身子可好些了?” 许家齐小鸡啄米的点头。 “嗯嗯!好多了。多亏有娘照顾我,我才能在过年前从床上起来,都是娘的功劳。” 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眼中掠过,零一转而看向钱木木,目光清浅。 “我这次来带了点年货,一会儿会有马车来这里,你看怎么卸比较方便?” 卸? 钱木木抓住了关键词。 “你该不会买了很多吧?” 零一偏了下脑袋。 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道: “也不算很多吧,就给每人买了一点。另外还有厉临清托我带来的一些东西,是送给你的。” 十里八乡大把大把的人没有粮食吃,有一些人家手里边有点钱财有点吃的,都不敢露出来,生怕被当成一块鱼肉,被人哄抢。 钱木木拧着眉头,想了想。 “可能要麻烦你了。” 零一剑眉微挑。 “你说。” 钱木木喊了声许家连。 “你跟零一去村头再往前走些路,把马车拦下,东西都卸下来藏到林子里,守着等到天黑了,你回来叫我,咱们一起去拿。” 许家连顿首言好。 零一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先后,朝着村头那边走去。 “走吧,咱们也回去。” 钱木木同几个孩子招呼了声,又同李丫儿道: “这天瞧着也不早了,一会儿的你先给乐乐喂好奶,把她给哄睡着,别像昨儿个晚上似的,连个饭都没能吃的好。” “好,娘,我知道了。”李丫儿道。 回到自个家里,几个孩子也没闲着,各自找活干,钱木木走进厨房。 米饭已经下锅,钱木木把盆里的菜都给捞起来,许家石跑进来,撸起袖子抄着菜刀,豪迈万丈的道: “娘!今晚晚饭让我来做吧。” 钱木木顺势往旁边一让,哄笑着道: “咋?你零一叔叔来了,你要给他露一手啊?” “那是必须的!零一叔在京城很照顾我。”许家石哐哐切着菜,嘴上也没闲着。 “不过我有点怕他,每次我一休假,他就要把我薅到演练场,去练拳脚功夫。娘,你是不知道,我每去一次都要被磨掉一层皮,疼好久才能恢复,零一叔真的很恐怖。” 钱木木坐在灶孔前,往里面扔着柴火,闻言一笑。 “他也是为你好,你能练点拳脚功夫,遇上点啥危险也能保护自己。” 第385章 隔阂 三两下就把菜都给切出来,许家石抄起锅铲,往锅里边放油,动作极为利索。 “是啊,我就是知道他是为我好,所以才每次都配合着他,去吃各种苦头。” 听小石头碎碎念,钱木木也没插嘴,只安安静静的听着。 冬天,黑得早。 饭菜做好,天儿也黑了。 “丫儿你在家看着,我跟小石头他们去把东西都给运回来。”钱木木交代道。 李丫儿抱着小乐乐,闻言点头道:“娘,你们小心着点儿。” “知道知道,心里有数。” 背着背篼,钱木木带着几个小家伙,沿着小路往村头那边走,半道上碰见前来带路的许家连。 几人汇合,加快了脚步。 走到村头,又往前行了一段路。 从坎儿旁绕进林子里,在一块大石头旁瞧见零一,钱木木跨过跟前的枯木桩,过去就看见满地的东西。 好些东西还是礼盒包装的,外观瞧着颇为精致。 钱木木:“......你们有心了。” 真是受之有愧啊。 她自认,也没做啥好事儿。 可却能收到厉临清和零一这么多礼物。 良心莫名有点受谴责,是肿么回事? “好冷啊,娘。”许小宝在旁道。 钱木木立即道:“确实挺冷的,咱们快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吧。” 其他人连连应声,手脚不停的往背篼里装。一大家子的人,来回跑了三趟才给运完。 好不容易忙活完,坐在桌前。 就是干饭。 谁也没说话。 是真饿坏了。 吃完饭,一个个的都抢着去洗碗,钱木木被吵的头疼,直接让全部人石头剪刀布,最后许家石和许小宝胜出。 两个小家伙乐不开支,颠颠儿的跑着就去了厨房,其他几个孩子也没闲着,收拾的收拾,劈柴的劈柴。 堂屋和院子里都有身影在忙活。 洗完碗的许家石和许小宝,从厨房里出来。冷飕飕的风吹过,他俩缩了缩脖子。 抬眸就看到钱木木坐在屋檐下,许小宝走过去。 “娘,会得风寒的。” “没事儿,我坐会儿。” 钱木木把人推了推,“快进屋去。别穿夏天的衣裳,穿我前几天给你准备的厚衣裳。” 许小宝眨眨眼,软糯糯的说:“娘,我想留着过年穿,新衣裳干活会脏。” 几个孩子一直穿得都是旧衣服,就算她给买了新衣服,也只有出去上学,或是上工才会穿,其余时候都是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 钱木木抿唇,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过年的新衣裳,我会另外准备。衣服就是拿来穿的,坏了我再买,所以大大方方的穿就是。” 许小宝有些纠结。 显然是不愿意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又笑着答应: “我知道啦,娘。” 不知道小丫头想到啥点子,不过肯穿新衣裳,钱木木还是挺开心的。 “快进屋去,外面冷。” 许小宝乖乖的点头。 一蹦一跳的,进屋去了。 许家石却没有跟着,而是站在原地,“娘,我可不可以直接去学厨呀?” 看着小家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钱木木笑着把人揽过来,凑近的道: “我们家小石头这是怎么了?” 许家石小大人般的叹气,像是深思熟虑过的道:“我真的想待在家里。家里就你和丫儿姐,我不放心。” “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挫折了?” 嘴上说着,钱木木用手。 戳戳他的心窝窝。 许家石被戳得有些痒,他咯咯笑着避开,“娘,很痒诶!不要啦!” 逗了会儿,钱木木收起神色。 “小石头,你知道吗?人一生中会有很多次的想法动摇,这是不可控的。但是你想想,如果你在学厨一事上放弃了,那你以后人生中遇到点挫折,是不是也会想着放弃算了?” “要放弃很容易,但是坚持更难能可贵,因为只有坚持下去,你才能够成长。只有不断的学习,才能让你未来的道路,越走越广阔。” “放弃虽然不代表懦弱,可你选择放弃,会让你的心变得不坚定。若是你坚持要去学厨,收回刚才的话,娘会支持你。” 她抱着许家石,一摇一晃的,语气渐渐生冷,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 “但你只有一次机会,改变之后就不能再更改。” 听到这里,许家石有些犹豫。 “我......” 掰着许家石的肩膀转过来,钱木木眼中写满严肃。 “娘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所以你也认真回答我,好吗?” 三宝是个爱多动,脑袋单纯的,又很爱为家里人考虑,只要看见点啥,就会改变原有的想法。 她必须要逼一把,让他的心性彻底定下来。 否则去了京城那里,也还是会胡思乱想。 许家石咬着嘴唇,眼睛雾漉漉的。 “娘,我要想一想。” “嗯,娘等你。” 放开小家伙,钱木木伸手一推。 “进屋去吧,小心冻着。” “好。” 许家石低着头。 揪着衣裳的毛球,进屋去了。 大家伙都在屋里,周遭安静下来。 冷冽的风忽而吹过,钱木木搓了搓双臂,也准备要进屋去。 “娘。” 一声叫喊,横空袭来。 钱木木侧首,看向院子里刚劈完柴,把柴块往墙角下堆砌的许家连。 “啥事儿?大连。” 许家连拍了拍衣裳上沾的木屑,走到屋檐下,拖过凳子在旁边坐下,双手耷拉在膝盖上,交心道: “娘,我这次带回来的银钱,除却给家里的,我自己也预留了些。我看了下,福安县的宅子我买不起,我想着多攒点钱之后,在村头那边建个房子。” 钱木木咬唇,心中滋味难辨。 “大连,这.......” 许家连抿唇,脸上扬起三分笑。 “娘,掌柜的说要重点栽培我,明年我可能都没什么时间回家。我建房子的事儿就拜托您了。” 他真心不想搬离这个家,但李丫儿在这里。 他没办法真正放下隔阂。 能和李丫儿相处愉快,全靠面上那点功夫撑着。毕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过年,他不想叫娘再操心他和李丫儿。 第386章 我怎么会不要你? 钱木木屈膝坐下,道: “大宝,娘这几年争取多攒些钱,在福安县给你买个宅子,这样你也能和你喜欢的人,一起住在那个家里......大连,分家这事儿是我委屈你了。” 在村头那里修建房子,近两年是不可能了。 可大连这孩子如今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她当初狠话是说的多,可他若是要娶妻,她也不可能真的拦着。 况且,丫儿和大连这个事情。 完全属于剪不断理还乱。 说再多,也没啥意义。 此话却像是带了刺,刺得许家连心头一涩。 眼中不可遏制的,泛起泪花。 他红着眼。 “娘,您不要儿子了吗?” 钱木木瞬间慌了。 软声哄着: “你是娘的儿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许家连吸着鼻子。 “我的家不在福安县,在这个路山村。我不想在外面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可是娘您却说,要在外面给我买个家,不就是要让我以后少回来这里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钱木木急忙摆手,解释着:“大连,我只是想让你在上工的地方有个落脚点,下工了你也能和那谁......” 许家连哭声一顿。 “菁菁,她叫菁菁。” 钱木木抿了抿唇。 “对,你不是喜欢那个叫菁菁的女孩子嘛。娘这是在成全你二人。你个傻孩子,娘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个家也是你在外闯荡的底气。在外面受了伤,或是无处可去,都可以回到这里来。” 许家连张开手,脸红的撒着娇。 “二弟都有抱,我也要。” 看着这个泪珠欲垂的男人,钱木木才猛然响起,这是个才十九岁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出去闯荡。 拼命扛起整个家的小小少年。 她眼眶一湿,站起来。 将人揽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头。 “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吧。” 许家连坐在凳子上,环抱着钱木木的腰,将脑袋贴在她的肚子上,眼中的泪水再也衔不住。 潸然落下。 带着灼人的滚烫。 扭头埋首在怀中,鼻翼间充斥着安心的味道。 心中的防线轰然崩塌,他绷不住的倒起苦水。 “娘,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好辛苦。有人故意整我,让我在账目上出错,还有人大冬天把我关在柴房里一天一夜,要不是掌柜的发现我不见,我可能会死在那里面,娘,我真的好累.......” 钱木木一手盖在他的后脑勺,一手轻轻的拍着后背。 有时候埋藏在心里的苦涩,全都倒腾出来。 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人会轻松点。 她能做的,也只是当个安静的听客。 外面不同于家中,只要出去就会遇见风浪。 她只是个建船人,没办法保驾护航。 年幼的稚子,只有经过风霜的洗礼。 才会蜕变成一棵劲松,迎风不倒。 过了不知过久。 许家连才缓缓抬起头。 钱木木松开。 掏出手帕,为其拭泪。 “太阳要经历冗长的黑暗才会升起来,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而在这之前,它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要等待多久,可它依旧会耐心的等待。” “我告诉你这个事情,就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所在经历的事情一定很痛苦,让你十分挣扎,甚至会想要逃离。” “我也知道,这个过程很煎熬,但这是没办法的,你想要见到光明,就必须要熬过这段黑暗的时光。权贵之人,从生下来就拥有泼天的富贵。咱们只是低贱农户,要想成功,就必须经历挫折。” 许家连听着,有些沉默。 钱木木坐在旁边,抿唇笑得很温柔。 “大宝,要是在外头实在辛苦。回来也没关系,大不了娘养你。” 许家连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嘴角。 “娘,其实我知道那些人是因什么整我,因为我一开始去不过是个跑堂打杂的,却因为知道点算数,而得到掌柜的赏识,什么苦活都不用做,只要每天算算账,多他们几倍的银钱就能拿到手。” 钱木木拉过许家连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人在知识和精神极度匮乏的时候,会想方设法让优秀的人痛苦,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 “简而言之,他们在嫉妒你,嫉妒你的才华,嫉妒掌柜的对你的赏识,嫉妒你会算账的本事,嫉妒你的一切,因为嫉妒所以生恨,故而陷害你。” 听着这番话,许家连犹如醍醐灌顶! 眼睛微微睁大。 “娘,您怎么.......” 钱木木疑惑,“我怎么了?” 许家连眼中,满是惊讶。 “您怎么突然变得好有学问。” 钱木木没好气,一巴掌扇过去。 “嘶!” 许家连捂住脑袋。 “娘,您干嘛打我头。” 钱木木翻白眼,“这不叫有学问,这都是生活常识,你娘可是比你多活十几年,在为人方面自然要有经验一些。” 许家连揉揉脑袋,放下手。 “可是您以前都是怎么做能得罪人就怎么来,随心所欲的,又极其急躁的。特别是爹去世以后,您就跟天天吃了炮仗,到处炸死人不偿命。” “那是因为.......” 钱木木一时语塞,随即又努力的圆: “我现在早想开了,决定好好生活。” 许家连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感觉娘您现在都变得开心很多,我想您一定是走出爹去世的阴霾了吧。娘,我希望您永远这样,永远开心。” 钱木木伸手,胡乱的揉了把他的头。 “傻小子。” “娘是说真的,要是你在外面实在熬不下去就回来,这里是你的避风港,也是你最放心的归宿。” 许家连嘴边挂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娘,我还是想再拼一把,我觉得您说得对。他们嫉妒我,想要我出差错后赶我走,我要是就这样离开,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了?” “我偏要做出一番成就,让他们对我心服口服!娘,您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第387章 多夸夸他 钱木木笑得眼似月牙,灿烂生花。 “好,那娘就等着。” “等你功成名就,接我离开这个地方的那一天。” 诉完苦,许家连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娘,我先回房睡了。” 钱木木点头。 “你去吧,我再坐会儿。” 脚刚踏进房间,许家连就被人拦住。 许家复笑着,却似一只狐狸般。 虚假从容,且不怀好意。 “大哥,我才是那个会让娘过上好日子的人。娘亲口说过,我是这个家最聪明的孩子。” 许家连眼角一抽。 “四弟,你才多大点。要成功,那也是我领先好吧。” 许家复一脸不服。 “什么时候成功,要看年纪了?” 坐在窗边绣着手帕的许家齐,扭头看过来。 眉头微蹙,有些生气。 “吵死了。” 许家复捂嘴,笑得幸灾乐祸。 “小齐说你吵诶,大哥。” 许家连学着自家亲娘翻白眼。 “他是在说你吧。” 许家齐手一指。 “你们两个都是。” 他的目光收回,继续绣着手帕,糯糯的嗓音再度响起: “另外,能让娘过上好日子的人是我,你们两个争也没用,师傅说了我这门手艺可赚钱了,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许家连和许家复,齐齐一梗。 两人互相对视。 “扁他!” 刹那间。 房里传来嬉闹声。 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钱木木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 天刚破晓,日出东方。 除夕当日。 初晨的清风吹佛着,带着寒冬的冷冽。 村尾许家里,早早的就开始发出动静。 过了会儿,院门被打开。 许家连、许家石扛着柴刀出门,哪怕今天就是过年,他们也没多歇歇,而是想着多砍些柴火回来堆着,减轻自家娘亲的负担。 许家复后一步也起了床,将堂屋里的火给升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就捧着书开始温习功课,神情颇为专注。 还在床上的钱木木打了个哈欠,赖了好一会儿床,才不慌不忙的坐起身,穿好衣裳,走去厨房舀热水,站在排水沟那儿蹲着洗漱。 许小宝跑过来,扯着起球的衣领,向她展示里面的穿着,话语间满是几分雀跃和喜悦。 “娘,你瞧,我把新衣服穿在里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穿新衣服,又可以不把新衣服弄脏弄破啦!” 钱木木正在漱口,默默竖起大拇指! 被这样夸奖,许小宝笑得灿烂。 “娘,我先去忙啦!” 吐掉嘴里的泡沫,钱木木含糊着应声。 “好。” 几个孩子都走完,她才洗漱完。 吃完早餐,慢悠悠的朝外走。 往村里老宅去。 …… 村中老宅。 大门敞着,钱木木直接走了进去。 许老太太正扫着院子,瞅见自家大儿媳上门来,她忙不送的扔掉扫把,拍拍手走过来。 “今年过年,你打算咋安排?” “您二老也别忙活了,上我们家去吃吧。”钱木木道。 “行啊,天冷我也懒得做。”许老太太答应的很干脆,带有一丝希冀的问,“今天都除夕了,老三那孩子没回来?” 钱木木摇了摇头。 “这样啊……”许老太太眼中掠过一抹失望,“这半年多了也没个信啥的,都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钱木木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着钱木木那惆怅的模样,许老太太识趣的没有再多说,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些事。 钱木木听着,时不时点评一两句。 在老宅这边呆了一会儿,她就走了。 回到家里边,把下午要做的菜都给提前准备好,腊肉泡上,猪蹄啥的也小火炖在锅里边。 简单吃了个午饭,钱木木困的不行,又去床上躺着眯了一下,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天都快黑了。 她急急忙忙起床,往厨房走。 阵阵饭香混合着菜香,飘进鼻子里。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几道身影,不由得倚靠在门上,嘴角勾起,浅浅的笑了起来。 坐在灶孔旁烧火的许家复,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扭头看过来,就见自家娘亲笑得正开心。 “娘,你笑什么呢?” 钱木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踱步走近,眼中卷着笑意,嗅了嗅,道: “好香的味道。” “那是当然了!也不看谁掌的勺!”许家石一边挥舞着锅铲,一边还不忘贫嘴。 钱木木憋着笑意,在小石头肩膀上拍了拍,毫不吝啬的夸道: “是呀!咱们家小石头都成大厨了呢!做的真不错,如今我也能享口福了,很棒!” 话音刚落,院门口那传来动静。 钱木木转身走出去,拉开大门。 零一,许秀阳,许家老两口都来了。 她急忙往旁边让了两步,笑着说:“今晚是小石头掌勺,一会儿你们吃饭的时候可得多夸夸他。” “哎呦呵,今晚乖孙掌勺呢,那我可得多说说好话。”许老太太嘴上说着,脚下拐着弯的往厨房走。 “做了好吃的饭菜,自然是要夸的。”许老头道。 “小石头这也算是出息了呀。”许秀阳面上带着笑意,同许老头往堂屋走。 跟在最后面的零一,走上台阶跨过门槛,看着钱木木,简言道:“许家石这半年里很努力。”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能看的出来,的确吃了很多苦头。” 她又问:“这次来,应该能多待几天吧?” 零一心中闪过一丝雀跃,面上却略显淡漠,“你很希望我多待几天吗?” 钱木木没往深了想,直言道: “当然希望啊,去年过年你就没能好好玩,这次要是能多玩几天,小齐那孩子也会很开心的。” 暗暗唾弃了下自己,零一轻咳了一声,正经了许多,“我也想多待几天,但并未休的几天假,我后天就走。” 钱木木听了有些可惜。 “唉,这么着急啊。” 零一抿着薄唇,“没办法。” 阵阵冷风掀过,钱木木哆嗦了一下,“咱们别站这说话了,进屋吧,饭菜做的差不多,马上就能吃饭了。” “嗯,好。”零一道。 厨房突然传来一声喊: “娘!” 第388章 淹了 “咋?!”钱木木扭头回了一声,又同零一道,“你先进屋,我去瞅瞅咋回事。” 说完,她朝厨房走去。 许家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菜都炒好了,咱们啥时候开席?” “现在就吃,人都到齐了。”钱木木道。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马不停蹄的端菜,抱碗、抬饭、手忙脚乱的,好不热闹。 老老少少,齐聚一堂。 “对了!娘,还没放鞭炮呢!”许家连突然说。 “我来我来!” 许家石兴致勃勃的从凳子上跳出来,拿过小桌子上的一挂鞭炮,去厨房拿了根燃一半的木头,站在屋檐下,点燃引线,潇洒往院中一甩。 “啪啪啪啪啪!” 鞭炮声在院中炸响,新年的味道愈发的浓了。 放完鞭炮,正式开席。 都是自家人,也没拘束。 大家伙捧着碗,一嘴一句的闲聊。 慢悠悠的吃着年夜饭,满是松快。 …… 新年刚过,骤夜大雨倾盆而下。 一连下了好几天,怎么都不见停。原定初二就走的零一,也被这场大雨给绊住了脚步。 隔日。 好不容易放晴。 零一前来村尾打了声招呼,便即刻启程前往京城,小石头并未跟着前去。 因为...... 村里的地和水池都被淹了。 村长和里正组织着人员,一起挖排水沟,不仅许家石没能走,许家连和许家复也一样。 村长和里正组织着人员,一起挖排水沟,不仅许家石没能走,许家连和许家复也一样。 水池和土地,关乎村里所有人的生计。 这个时候走人,脊梁骨都能给你戳断。 许家连和许家石在外务工这个事情,本就惹得村里好多人不满。 多少人家穷得锅都快揭不开了,许家两个男丁却能找到活儿干,还能捞到钱...... 为着这事儿,背后嚼闲话的数不胜数。 现在村里遇上事儿了,还不帮忙,反而赶着去赚钱。 过后,指不定会使什么损招。 ...... 一大清早,全村的人聚在宗祠院坝里。 开完会,里正大喊解散。 大家伙闻声扛着锄头,哗啦啦的往坡下走,到了各自分好的地方,埋头开挖。 钱木木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众人看到许钱氏这么晚才来,也没说什么闲话,都知道她这两天为村长看病和医馆劳心费力,自顾自的忙活着自己手头上的活儿。 从山坳地里把积水引到村头那边的凹槽大坝,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这次大雨,水池那边也淹了。 一起扎堆挖,太过耗时。 没有组织性的劳作,速度也会极慢。 里正直接把全村的劳力,划分成一支支的队伍,再选出一队的队长,来专门负责督查进度。 水池山脚那边从到村头的全程,也分成一段一段的,分批发下去。 这样一来,进度方面的问题,或是队员之间有什么矛盾,都可以通过队长得到反馈,然后再根据相应问题,商量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娘,这里!” 许小宝站在坎儿旁,开心的挥着手。 钱木木走上去,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转而看着几人,满是歉意的道:“抱歉,我来迟了。” “别这么说,我们都听说你昨天给村长扎针,一直耽误到晚上,昨儿一定累坏了吧。” 张婶子嘴上说着,手上却没停。 旁边的吴婶子,也跟着点点头。 “今儿一早,村长媳妇说村长睡得可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呢!” 钱木木笑了笑。 也没答话。 扬起锄头,开始挖。 她是分在村长儿子二许闻泉手里边的,里正为了避免不熟的搭着干活儿不得劲,都是自家人和熟人组成队,这样也能避开不少争吵和懈怠。 正儿八经干起活儿,大家都没有再闲扯,十分专注手上的事情。 埋头苦干。 一干,就是一上午。 里正站在一处石头上,轻咳两声。 “诸位,时间不早了,该是时候回去做饭吃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抬起头。 陆陆续续的,跟蚂蚁搬家似的四处散开。 钱木木喊了声许小宝,便爬上田坎,往村尾那边走。 许小宝蹦蹦跳跳的八瓣牙都露出来,脸上挂着笑,再也藏不住喜悦的说:“娘,我是跟你一组的诶!” 小丫头不安分的跳着,牵着的手也随之荡来荡去,钱木木闻言有些失笑。 “一组让你这么开心?” “当然啦!” 许小宝一脸理直气壮,“大哥哥,二哥哥,四哥跟五哥哥都没有能分到这个组,唯独我和娘你一组。一定是老天知道我跟娘你的感情最深,所以特地这样安排的呀!”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她刚要说话,后面一个人挤了上来。 许家复一脸不岔,“小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难听?这个组就是随便分配的,小妹你是怎么把这个事情,跟老天爷联系到一起的?” 钱木木另一只手被牵起,许家齐摇晃着脑袋,软软糯糯的说:“要论娘跟谁感情最好,那当然是跟小齐啦!因为……” 话说到一半,许家连出言打断。 “五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娘昨晚跟我促膝长谈,娘还抱我了呢,娘肯定是跟我感情最好!” “不对!你们说的不对!” 许家石有些激动,“明明就是我跟娘……” 几张嘴巴,争论个不停。 叽叽喳喳的,就如同树上的麻雀。 钱木木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也不出手阻止,笑着看几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 回到家。 开始做饭。 因为下午还有活儿要忙,干的也都是力气活,钱木木直接一大锅米下锅焖煮,上面还铺满一层红薯。 一整条腊猪腿连带猪蹄,剁成小块扔进锅里焯完水洗干净,随后重新下锅。 加入调料翻炒出香味,掺水,一大盆的土豆也倒进去,又在锅边淋了一圈白酒去腥的同时,增加风味。 酸梅干菜抓上一大钵,用油渣炒出锅。酸豆角用瘦肉末炒一上两大盘。 灶火焖了半个钟头左右。 筷子一插就透。 夹一块肉起来,钱木木尝了尝,味道有点差强人意,但也还行。 第389章 腿会不会断掉 时间不等人,下午还要干活。 吃饭必须赶快,他们家要是迟到了,免不了会被一些有心人说搞特殊。 这般想着,钱木木走到门槛那儿,扯着嗓子喊:“把桌子安好,吃饭了!” 院子里的众人,闻声而动。 马不停蹄的,将桌椅摆好。 饭菜紧跟着端上桌。 所有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拿上碗跟筷子的那一刻,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的那叫一个快。 钱木木也饿的有些受不住,一连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碗筷。 瘫在椅子上,她揉着圆鼓鼓的肚子,有些感叹。 干体力活,果然好容易饿。 二郎腿翘起,悠悠然的休息着。 直到隔壁张婶子来敲门,打断悠闲的时光。 “木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地里边了!” 钱木木叹了口气。 一脸的生无可恋。 “来啦!” 拿过灶房外墙的锄头,扛在肩上出了门。 下午的时光。 依旧在忙碌中度过。 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刻。 不用里正出声提醒,大家自觉的收拾自己的东西,相伴着往自家走。 钱木木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处,抬头望着晚霞。 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中,一束束夕阳挤过缝隙,迸射出一条条祥色流光。 宛如沉沉大海中的锦鲤,翻滚出金色的鳞光。绚烂好看之余,又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随即就是七嘴八舌的嚷: “许钱氏呢?!快让她来!” “哎哟!这咋伤成这样啊?!” “许婶子人呢?该不会回家去了吧?” ...... 钱木木走近,却根本挤不进去。 她一脸懵。 “怎么个情况?” “你们要找我,就让我进去啊。”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往两旁让。 路让开之后,钱木木走了进去。 里边的全貌,也在这时映入眼帘。 几个大人抬着一块大石头,合力往旁边狠狠一推! 孙秀美坐在地上,左小腿处鲜红一片,血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这是村里孙家的长女,以懂事勤快出名,是好些人家都想娶的姑娘。 小丫头眉头皱的很紧,痛苦万分的呻吟着,眼泪汪汪的,却强忍着不哭出来。 钱木木蹲下,小心翼翼的把裤腿给撩开,她每撕扯一下,孙秀美的身体就跟着抖一下。 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碎发,小姑娘双手紧紧攥着膝盖那里,疼到意识有些模糊,却也不敢轻易松手。 眼睛湿漉漉的,她满是恐惧和害怕的盯着钱木木,嗓音哽咽着: “婶子,我的腿会不会断掉啊,呜呜呜……” “没事别怕,婶子在呢。”钱木木尽量笑的温柔,安抚着孙秀美,把人抱起来。 “天快要黑了,不适合在这里处理伤口,得赶紧去三叔那里。” 众人一听。 迅速把路给让开。 钱木木抱着孙秀美,飞快往下赶! 身后一大帮人,担忧的注视着两人远去。 一路急奔! 终于在一盏茶的时间,赶到许秀阳家。把小丫头轻轻的放在床上,钱木木拿着银针,给扎了一针止血。 全百川一脸焦急。 “怎么伤成这样?!” 钱木木异常镇定,“被石头给砸到了,必须赶紧处理伤口。你去打一盆水来,我先给清理一下伤口,然后再进行包扎。” “好!” 在对方的感染下,全百川也变得冷静下来。 赶忙跑出去。 没两下就把水给端来了。 伤口周围的衣物,通通都被剪掉。 钱木木拧干帕子,把伤口附近的血都擦干净。 随即检查伤口。 没有伤到骨头。 只是皮肉伤。 只要养个十来日,就可以痊愈。 钱木木松口气,把伤口过消毒。 又用绷带包扎好。 忙完一切,她站起身来。 才发现孙秀美睡得正香。 端详着小丫头的面貌。 眉头紧锁。 小嘴瘪着。 眼底一圈青黑。 显然已经好些日子,没能睡个好觉。 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做梦眉头都是皱着的。 拿着帕子站在旁边,全百川小声的说: “这丫头在家里肯定吃了很多苦,你瞧这还没开春呢,就穿上夏天的短衫了,这得多冷啊。” 钱木木定睛一瞧。 还真是。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我抱她回去,你帮我跟三叔打声招呼。” “好,师父你慢点儿。” 在全百川的注视下,钱木木抱着孙秀美往村尾走。 径直走到孙家。 双手腾不出来,她用脚踢了踢门。 过了半响。 里头才传来动静。 门拉开。 是个瘦得跟猴似的男人。 一双尖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钱木木。 “我记得你是斜对面的许钱氏,来我家干啥?” 忽视掉并不怎么友善的眼神,钱木木神情淡然的道:“孙秀美在山上受了伤,我带她去包扎了下,这才送她回来。” 男人眉头一皱。 没有丝毫顾及,破口大骂:“真是废物!随便干点活儿就要受伤,贱丫头一个用不着抱,放她下来,她自己能走。” 这是别人家的事儿,钱木木也不好多说什么。 依言照做。 离开香香软软的怀抱,孙秀美立马就醒了。她单脚立在地上,软声道谢:“谢谢您,婶子。” 钱木木抿唇,在孙秀美头上摸了摸。 “以后多注意点,不要再受伤了。” 孙秀美笑着,乖乖点头。 “我晓得了。” “行了,没别的事儿就赶紧回吧。” 孙树阳脾气耗尽,不耐烦的挥挥手。 转头,狠狠推了一把孙秀美。 孙秀美单脚站立,本就艰难。 这么一推,直接摔在地上。 随即,便要关门—— 钱木木却用脚抵住! 孙树阳一顿。 面上是明晃晃的不悦。 “还有什么要说,赶紧的!” 忽略掉对方的不耐,钱木木双手环胸。 “我听说你这两日在打算,卖掉你家一个丫头。” 孙树阳一脸豪横。 “跟你有什么关系?” 钱木木玩味一笑。 “自然是跟我没关系的。只是好心提醒你,要是想卖到个好价钱,就对她好点。毕竟瘸腿的小丫头,可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说完,便扬长而去。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其余的,她也无能为力。 第390章 你是要吓死谁? 孙树阳不屑一顾,反手关上门。 脑海中却在不停,重复着钱木木说过的话,看着地上的丫头片子,他脚下一顿。 不情不愿的伸出手。 “还不赶紧给老子爬起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简直就是废物一个!你真是跟你娘一个德行,没用又......” 恶毒的谩骂,萦绕在耳边。 孙秀美始终低着头。 就如个木头。 不会反驳。 可心里却在滴血。 许婶子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她要是许婶子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 推开院门。 钱木木走进去。 灶房里,传来香气阵阵。 许家石在院里练着零一教的拳法,一板一眼的,有模有样。 许家复坐在屋内的窗旁,借着蜡烛看书。 钱木木走进厨房里。 许家连站在灶台前,拿着铲子翻炒。见自家亲娘回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娘,饭菜马上就熟了。” 坐在灶孔前烧火的许小宝,扭头关心的问:“娘,我听奶奶说秀美姐受伤了,不要紧吧?” 钱木木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柴块,递给小丫头。 “皮肉伤,养个十来日就好。” 许小宝接过,扔进灶孔里。 “张婶婶说秀美姐流了好多血,这样子就算好了,肯定也会有伤疤吧......” 钱木木抿唇。 不知如何作答。 饭菜很快做好。 菜色简约。 大家吃完。 各自找地儿歇着。 钱木木搬着椅子,坐在树下。 白天累了一天,这可是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晚风吹佛,带着侵冰的寒意。 没忍住打了个寒蝉。 一条毯子扔过来。 砸在脸上。 扭头看去。 就只望见许家石的背影。 她会心一笑。 把毯子扯开,盖在身上。 小石头的关心,有时候真是直接的叫人猝不及防。 ...... 时间飞逝。 转眼间,已经好几天过去。 挖排水沟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很快这项动员全村的工程,就迎来了收尾的阶段。 从村尾这边穿梭到村头,一整条水沟需要铺设石头,压住下头的松土,以免回头再下暴雨冲垮,全是黄黄的泥巴跟沙土堵塞住。 还有山上的水渠,这次下大暴雨,水渠也有一部分被冲垮,需要花人力好好维缮一下。 搬运石头成了整个工程中,最费力气跟时间的。 里正抽出村中的精壮男子,整整搬运了两天,才把所需要的石头给抬上山。 从清晨铺设到夜里,才算真正忙碌完。 许家连走进院里,颤颤巍巍的。 脚下虚浮,两边膀子又红又肿。 他也是搬运石头中的一员。 真是累够呛。 钱木木扶着人,坐在凳子上。 许小宝端来一盆水。 侵透帕子,又拧干。 递过来。 “大哥哥,擦擦汗。” 许家连扯着嘴角笑。 “小妹乖。” 伸手想要接过,双臂却疲软无力。 根本拿不住。 滑落在地上。 钱木木捡起来。 透洗干净。 手把手的,给人擦脸。 “大连,你明日清晨要走的事儿,跟里正打招呼了吗?” 许家连闭眼宝享受着,自家亲娘的照顾。 “说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 “那就成,你吃了饭睡会儿。” “等黄二的车子到了,我再叫你起床。” 一想到要离开家,许家连就变得有些失落。 却又转瞬间想到,他还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担,许诺要让娘住上大房子,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他瞬间振作起来,攥紧拳头。 “娘,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话题太过跳跃,钱木木愣了下。 随后才反应过来。 她笑得有些无奈。 “好好好,我等着。要吃饱饭,才有力气挣大钱。” “我这就去吃饭!” 许家连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快速吃完饭,冲了个凉水澡,便要上床去睡,院门突然被敲响。 左右看了眼,娘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在,他走上去将院门给打开。 入帘就见钱家的人。 许家连面无表情,反手给关上。 还顺手把门闩给别上去。 钱老太太在外面敲门,梆梆作响。 “许家连,开门!快开门啊!” 动静闹太大,把堂屋里面的人都给吵了出来。 许家石抬眸,望着站在屋檐下的钱木木。 眼中写满担忧。 “我刚刚开门,看见钱家的人了。” 钱木木挑了挑眉。 “所以呢?” “我这明日就要走了,可钱家的人却不见消停,您一人在家真的没问题吗?” 钱木木付之一笑。 “放心吧,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她还纳闷,这孩子怎么用那种眼神看她,原来是担心这个…… 许家连抿唇。 扭头看向许家石。 刚想开口,许家石却道: “过两天我和四弟也要去镇上,四弟一月才会回来一次,我的话少说也要半年多吧。” 许家连难掩担心。 “娘,您一定时常写信,将近况告知于儿子。” “我若是有假,便会回来瞧您。” 钱木木点头。 “好,你们几个快去休息。”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眼中是难掩的担忧,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垂着脑袋结伴回了房。 院里重新恢复宁静。 缕缕的微风吹佛着,钱木木裹着毯子,也回了屋子里去。 …… 隔日一早。 钱木木半梦半醒,突然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皱着鼻子嗅了嗅,确定自己没有闻错,她缓缓睁开眸子,眼前一张俊脸无限放大。 钱木木瞳孔地震,猛的往后一缩。 看清楚来人,她脸上染了三分怒意。 “厉临清,你是要吓死谁?” 厉临清血色尽失,唇瓣惨白,半边胳膊的袖子被血侵染,他低压着嗓音的道: “我被人追杀逃到这里,让我躲一躲。” 钱木木闻言没有多问,掀开被子扯过放在一旁的外衫披在肩上,扶着厉临清坐到椅子上,撕开沾血的衣服,为他包扎起来。 一须臾过后。 钱木木抹了抹额头上的毛毛汗,推开房门去打了一盆冷水,给厉临清简单擦洗了下,随后道: “你先在我这屋子歇着吧,我去做点早饭吃。” 大连那孩子已经走了,这几天村里各种活儿,把几个孩子都累挺够呛,现在一个个的都还在睡觉。 第391章 她是在撒谎 厉临清虚弱的靠在墙上,“多谢。” “别说这些,歇着吧你。”钱木木说完,出了屋子去厨房收拾。 一炷香过后。 早饭端上桌,几个孩子都起来了。 围着坐在桌前,许家石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股血腥味?” 钱木木把手上的筷子分发下去,找个位置坐下,“你厉叔叔来了,受了伤要在咱家住个几天。” “厉叔叔还好吧?”许小宝问。 “没事儿,咱快吃饭。” 几个孩子闻言,也没再多嘴问什么。端着自己的小碗,规规矩矩的吃饭。 ...... 一眨眼,又是好几天过去。 厉临清的贴身侍卫找上门来。 夜间。 白天在许秀阳家待一天,房里烧着炭火又闷又热,待得钱木木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回到家吃过晚饭后,钱木木搬着椅子到自家屋檐下,静静的坐着,也不说话。 旁边忽然放了个凳子。 厉临清由人,搀扶着坐下。 所有侍卫,全都消失不见。 两人谁也没说话。 气氛有些冷凝。 过了许久。 厉临清侧头。 注视着她。 “明日一早,我们会离开。” 游神天外的思绪,被猛地抽回。 钱木木愣了下。 才反应过来。 “哦,一路顺风。”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下文。 厉临清凝眉,“你的医术不错,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去京城,我府上缺个府医,待遇方面你可以任提。” 钱木木翻了个身。 面朝向这边。 神情诚恳。 “很抱歉,对京城那个地方我真的不感兴趣。我是个没志向的人,这辈子也不想挣大钱,就想隅居在这一方,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厉临清的眸子低垂。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他缓缓而道:“浮生县身处偏远地带,你怕是还不晓得,如今朝势动荡,四面八方更是战火连绵。” “不出三年,战争的火苗绝对会烧到这里,届时你该如何保证你的家人平安?你又该如何保证你的日子幸福美满?” “跟我走,我可以为你和你的家人保驾护航,让你的几个孩子顺利长大成人。” 钱木木神情淡淡的。 仰头望着夜空。 没有给出答案。 就在厉临清以为,她是在思考之际。 钱木木却开口了。 她双手叠着,垫在耳朵下边。 眼中闪烁着促狭的笑,说出的话却无比冒犯。 “比起称呼你的名字,我想我称呼你一声王爷更为合适。” 厉临清一顿。 锋利无比的寒光,自眼中迸射而出! 却并未言语。 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她勾唇一笑。 “厉姓是皇家姓氏,你的身份自然也低不到哪里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大家口中相传的战神五皇子。” “民间传闻你早年战无不胜,却在一次边疆作战时被奸人所害,悉数武功被废,成了皇家的弃子,皇位也与你失之交臂,草草封了个王爷,便把你打发了。” 刚才脑中灵光一闪! 这本书的一点细枝末节,让她给想了起来。 厉临清,书中男三。 在战火连绵之际,跟书中女主有过一段跨越年纪的互相暗恋情缘。 但因男主的出现,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不过后来在厉临清靠自己的双手,登上皇位之后,女主每逢有难,他便会暗中出手相救。 事后又会把救人的功劳,悉数推到男主身上。 一整个,就是妥妥的工具人。 可以说,整本书中。 厉临清是最敬业的那个。 她还想起另一个重要的点。 那就是—— 她的好大儿,也就是许家复。 最后会惨死在厉临清的手上! 念及此处,她又缓和了语气。 “如有冒犯,我跟你道歉。” 厉临清却抿唇一笑。 “你并未冒犯我,这些就是事实。” “我招揽你,确实也是为治病一事。” “想必你这些日子为我诊脉,多少也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来,我的伤势恢复速度比正常人慢上许多。之前奸人所下的毒,并未解干净。” “你肯定有办法,清除掉我身体里的毒素,对不对?” 钱木木挑眉。 不说对。 也不说不对。 一侍卫跳出来。 双手抱拳。 恭敬的道:“许大夫,若您愿出手救治我家主子,报酬任您开!” 其他几人,也纷纷跳出来。 整齐划一的抱拳,俯首。 钱木木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个......你们别这样,我要是真的能治,我肯定不会推辞的,只是我暂时也还没想到好的法子,实在是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集体沉默。 须臾间,全都闪身消失。 钱木木眼中神色,昏暗不明。 她承认。 她是在撒谎。 这个病,其实可以治。 只不过对手持银针的医者,要求很大。 耗时耗力,又耗费精力。 危险系数很高,稍不留神便会把人扎成个偏瘫。 不过,就算她不出手。 再过个五六年,厉临清也会遇上他的真命天女,也就是书中女主顾小羽。 顾小羽去了边关,跟开挂一样学会各种技能,还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了针灸术,后来成为个用针高手,耗费了一天一夜,将厉临清身体中的毒素排完,还会为厉临清准备药浴。 两人也是因此事定得情...... 厉临清的眸光幽闪。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 薄唇轻启。 “我等。” 钱木木懵住。 “啊?” 厉临清的脸上浮现,运筹帷幄般的神情。 自信而从容。 “你说还没想到好的法子,就说明我还有得救。我会一直等,等你琢磨出好的法子来为止。” 钱木木僵住。 “啊......这。” 她真是打心底佩服,这厉临清性格真挺好。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在戳伤疤,要搁其他权势之人,早就拉出去杀头了。 也就厉临清,还能按耐住火气。 心平气和的,听她胡言乱语。 但凡她再年轻个十来岁,这种优质男。 说什么也不会让其流入市场! 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话音落地,厉临清不再多言。 稍一招手。 一个侍卫走上前 搀扶着自家主子,站起身。 第392章 失策了 厉临清在怀里摸了下。 掏出一块令牌。 “若是你想出治病的法子,拿着这个去浮生县,找闽氏钱庄,把这个交给钱庄老板即可。” 钱木木讷讷的。 “好。” 这王爷。 是铁了心要她看病啊...... ...... 翌日。 凌晨。 高空之上的月亮,隐在云层当中。 朦胧夜色,笼罩着大地。 村尾许家。 两个孩子都穿戴整齐,也都把行囊给准备好。 床上的钱木木,才慢慢悠悠的起床。 迷迷瞪瞪的穿好衣裳。 推开房门,走到厨房舀水洗漱。 在冷水碰到脸的那一刻。 钱木木被冰的瞬间清醒。 眼睛也睁开了。 扯过帕子,擦干净脸。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 指尖还捏着一封信。 她侧头去瞧。 许家石憨憨的道: “厉叔叔的人给的,让我转交。” 把帕子挂在绳索上,钱木木打开来看。 一眼将其扫过。 内容大致是些感谢语,还顺便提了治病。 信封重重的,她往手心一倒。 三张银票混着几个铜板从里边掉出来。 看到这个,她不禁失笑。 铜板...... 这都要给...... 这恐怕是厉临清几个侍卫全部的家当了吧。 该说是心性单纯,还是待她真挚。 不得不说,从厉临清到他的手下,全都是些很好的人。 昨天待在这里的时候,小到修缮院墙屋顶,大到维护她的名声,全都做得很到位。 “娘,厉叔叔走了。”许家复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高兴。 收起信封跟银钱,钱木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有缘分的话,肯定还会再见的。” 扶住的肩膀,推着往外走。 “走了啦~上车咱们去镇上了。” 走到院里。 钱木木眼角余光忽地瞥见,站在堂屋门边的李丫儿。冲其挥了挥手,她温声道: “天冷,快进屋去。” “我中午那阵儿就回来了。” 李丫儿咽下心中的酸楚,微微点头道:“您仔细些,路上注意安全。” 这一走,怕是要过年才能再见了。 时间不等人,钱木木也没再耽搁。 把院门给关上。 坐上自家牛车,朝着村头那边赶去。 李丫儿上好门闩,转身也回了床上去,接着睡回笼觉。 ...... 鞭子挥动着,牛车悠悠荡荡。 漫长的路程,枯燥而乏味。 许家石抵靠在钱木木的背上,睡得一脸餍足。 许家复暗暗不岔。 真想把碍眼的二哥,给一脚踢开。 失策了。 下次一定要快。 钱木木侧目瞥了眼,小声的说:“小复,睡一会儿罢,这离镇上还远着呢。” 许家复抱着膝盖,蜷缩成团。 “我不困。” 钱木木耸了耸肩。 “好叭......” 摇摇晃晃的牛车,缓慢的行驶着。 终于在日出东方时,来到了镇上。 钱木木摇醒许家石,许家复。 小反派口口声声说着不困,结果半路上还是睡着了。 许家石揉着眼睛,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却在看到停在镇头外边的马车,立马精神了! 他拎着包袱,赶忙跳下马车。 “娘,那就是零一叔叔同我说的去京城的马车,我得过去了!” 钱木木慌了下。 “啊!走得这么急啊。” 她还想说,吃个面再走。 许家石有些不舍。 附身抱了下。 “娘,我得假就回来看您。” 说完,他便抽身离开。 快步朝着那边走去。 与马夫打了声招呼,爬上马车头。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临走时还不忘窜出车窗,冲这边挥手。 钱木木和许家复也挥手回应。 马车的速度,逐渐加快。 很快便消失在眼前。 钱木木收回眼神。 “走罢,咱们去面摊吃面。” 说着,她率先往里走。 许家复迅速跟上。 走到面摊,坐下。 面老板熟练的煮面,捞面。 撒上葱花端上来。 “慢用,不够跟我说哈。” 说完,面老板又去忙了。 钱木木伸手,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 把热气腾腾的面,搅合两下。 开始嗦面。 许家复也埋头吃着。 吃完面。 付好钱。 走到巷子尽头。 黑漆大门前。 抬手敲门。 里头渐渐传来脚步声。 大门缓缓打开。 小厮探出个头,见是熟人来访。 他将门给拉开。 往一旁让去。 “许夫人,请。” 钱木木微微顿首。 “有劳了。” 走进前厅。 苏南浙光着脚丫,斜躺在主位之上。 以袖掩嘴,懒懒的打了哈欠。 “来了。” 钱木木轻轻的,推了下许家复。 许家复上前几步,有模有样的行学生礼。 “学生来迟,还请先生责罚。” 苏南浙挥了挥手。 “过年你村里淹了,这事儿不赖你。” “下去准备准备,一炷香过后我会进行抽查。” 许家复收起手,转头看向钱木木。 “娘,我去了啊。” 钱木木眉眼弯弯。 笑得很温柔。 “去吧,好好学。” 许家复压下心中的不舍。 一步三回头,他还是没走。 “娘,你这马上就要走了吗?” 钱木木蹲下来,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 “对呀!把你送到,我也该回去了。” 脸颊被捏到变形,许家复皱着小眉头。 “娘,很疼诶~” 钱木木笑了笑。 由捏改为揉。 “不准调皮,也不准给苏先生添麻烦,听进去了没?” 许家复乖乖点头。 “听进去了,记心里了。” “刻在豆腐上,吃进肚子里了。” 钱木木眉眼间含着笑意。 轻咬牙的说: “臭小子,不许学我说话。” 许家复笑着。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终于没有再闹,转头离开这里。 钱木木寻思着,也该走了。 “我家四宝就交给先生您了,有劳您多多费心。” “时候不早,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告辞。” 苏南浙喝了口茶。 站起身来。 “小悠,送送林夫人。” 小悠幽灵般,出现在前厅门外。 “许夫人,请。” 由人引着,出了大门。 钱木木穿过萧条冷清的街道。 来到一家铁匠铺。 抬脚走进去。 里头的陈师傅余光一扫,察觉到有人进来。 手头上的活儿,也不曾停歇。 “等会儿。” 冷冰冰的,扔下这句。 便再没搭理。 第393章 踩狗屎 钱木木知道陈师傅这一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 听张婶子说,这家铁匠铺老板脾气不怎么样,但东西很好,她上个月就在这里定了一把菜刀,今儿刚好到取货的时间。 过了片刻。 定制的菜刀,拿到。 走出铁匠铺,钱木木便往镇头走。 家里粮食啥的,都还有。 短时间内,不需要采购粮食。 在经过典当铺时,张婶子从里头走出来。 瞧见许钱氏,张婶子脸上带了丝笑意。 走下台阶,往这边来。 两人并肩行走着。 钱木木瞥了眼。 看到一根白玉簪子,上头的雕浮花很漂亮,但能看得出玉是残次品。 “你这是......当铺没收?” 张婶子把簪子用白帕子包起来,放进胸前衣襟里。 幽幽的摇了摇头。 “这一阵子典当首饰的多得很,价格被压的太狠。当铺只肯出三十个铜板,我舍不得卖。” 她捂住心口那儿,眼里荡着柔光。 “这根簪子是我家男人当初在玉石行上工时,花三月工钱买的玉,给我亲手雕的,花了很多心思。” 钱木木抿唇。 “三十个铜板,只能买到大概几斤的苞米粉,吃个几日就没了。” 现在粮食堪比黄金。 价格被哄抬的极为离谱。 张婶子面露颓然。 “是啊,如今的日子真是难过......” 两人相伴着。 走到镇头。 钱木木站定。 张婶子愣了下。 “你今儿赶牛车来了?” 钱木木挑眉。 “对啊。” 张婶子瘪嘴。 “耕田的牛拿来拿来拉车,懒死你算了。” 说完,她朝着镇外走。 “诶!坐上一起走啊!” 钱木木在后喊。 “不要!我要自个走回去。”张婶子应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木木摊了摊手。 爬上自家牛车。 挥了下鞭子。 牛车缓缓动起来。 路上没什么人,空荡荡的。 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钱木木闭眼深呼吸。 几个孩子都送走,不舍之余又莫名感觉轻松许多。 牛车老旧,摇摇晃晃的。 时不时的,发出嘎吱声。 伴随着铃铛的脆响声。 竟意外的悦耳。 钱木木拄着下巴,不由得走神。 走了许久,终于到村头。 拐进小路,晃悠着到自家门前。 行驶的牛车,缓缓停下。 跳下牛车,她牵着黄牛到自家田里让其吃草,又喊了小齐那孩子帮着看牛。 下午,钱木木去了趟老宅。 说了下两个孩子都送走的事情。 随后就回了家。 也没再出门。 在家,一晃就到了夜间。 吹过耳畔的风,带着些许侵骨的冷。 吃过晚饭,钱木木也没再去外头坐。 而是躲进李丫儿的房里。 一家人闲唠嗑。 夜色不早后。 也没回房去。 直接睡下了。 ...... 清晨。 一夜过去。 窗外阴雨连绵,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望着寒意森森的天,钱木木有些恍然。 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瞅着年都过去了。 拿过带棉的披衣,摸着湿乎乎的。 也没管太多,穿上。 掀开挡风门帘,走到厨房。 提着两只水桶,往西山头那那边走。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池子周围站了好些人。 有打好水在扯闲话的。 也有来这里浆洗衣服的。 池子下水位处是一个出水口。 前两天下暴雨,泥沙淹成堆。 脏的不行。 大家伙把那个位置又给捯饬了下。 重新给收拾干净。 眼下好些妇人都蹲在那里,热火朝天的。 胳膊忽然被戳了下。 钱木木扭头瞧。 张婶子凑近,小声的说: “你瞧,那杨寡妇还真是人人嫌弃......连洗个东西,大家伙都不愿挨着她。” 钱木木往下水口,望了一眼。 拥挤的下水口,熙熙攘攘的。 杨寡妇蹲的那个地方,周围却空了一大块。 排挤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挑了下眉。 不予置评。 走到池子旁边,用葫芦瓢舀水。 李家婶子也拿着桶过来,一边舀水一边悄咪咪的道:“你家大连这次回来,跟小李氏相处咋样?” “还行,也没吵架啥的。” 钱木木随口应着。 募地,身后响起哗啦水声。 她听见动静,扭头一瞧。 放在脚边的水桶,被装得满满当当。 再一瞥,就见许闻和站在旁边。 他摸着后脖颈,笑得一脸憨厚。 “大嫂,昨儿个我才晓得,你前些日子给我婆娘瞧病诊脉的事,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也没得空跟你来道声谢。这不来打水正巧碰上,想着来跟你道个谢。” 钱木木的眼神一暗。 昨儿她走之后,老太太肯定跟这许闻和说了什么。 估摸不是昨儿才知道,而是昨儿才听老太太说。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笑着。 摆了摆手。 “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记挂在心。” 许闻和又摸了摸脖颈。 光是倒一桶水道谢,好像有点上不了台面。 “我家穷的叮当响,也付不起诊费啥的。作为报答,我帮你把这桶水挑回去吧!” 说着,他直接用自个的扁担,挑起两只水桶。 步伐矫健,往许家走。 眨眼间,人影就没了。 钱木木懵了下。 这老兄在做啥? 腰间忽得被胳膊肘捅了下! 张婶子咬着耳朵说: “前段时间你才跟许闻利撇清,这许老四又来献殷勤。这下村里又该有关于你的闲言碎语了……” 钱木木拧眉。 环顾四周。 果然就见十来双眼睛,偷摸往这边瞧。 还不时和旁边人,小声的交头接耳...... “许马氏惯爱胡搅蛮缠,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脑子也有点问题,这下你可惨了。” 张婶子有些担忧,“我陪你一起回去,你也好有个避嫌的,免得到时候扯的不清不楚。” 钱木木神色凝重。 “谢了。” 张婶子摇了摇头。 “今天瞧见这事儿,我突然就能明白祸端横起,是个什么意思了......” 钱木木翘起脚。 查看起鞋底。 李婶子满眼不解。 “你做啥呢?” 钱木木一脸的郁结。 “这么倒霉,想说会不会是出门踩到狗屎了......” 张婶子有些失笑。 “好了啦,走了。” 第394章 我不是没人要的破鞋! 钱木木点头。 两人一起,往村尾许家走。 待到走近。 在看到许闻和没有进院里,钱木木狠狠的松了口气。 桶子放在台阶上,许闻和把扁担靠在门旁边。 他抬手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大嫂,水我放这儿了。” “我家媳妇儿这脑子有点问题,身子也不大好,生孩子啥的后面,怕是还得麻烦你……” 钱木木面露狐疑。 “许马氏跟你说她怀上了?” 许闻和顿了顿。 “是啊,有啥问题?” 钱木木挑眉。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 “没事儿。” 人家愿意黄粱梦一场,她做什么要去打破? 许闻和没明白钱木木这是啥意思,却也听出了里边有点奇怪。 “大嫂,是不是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娃有啥问题?” 钱木木扯着嘴角笑。 “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去问你媳妇。” 许闻和抓了抓后脖颈。 “这样的嘛……” 站在自家门槛前,目送许闻和离开,钱木木转头推开门,提着水桶进院里。 另一只水桶,张婶子帮着提进去,嘴上唠叨: “其实这许老四是个憨厚人,不会耍啥心眼子,只不过做啥事都太直白,傻不愣登的,容易叫人误会。” 水全都倒进水缸,钱木木把水桶放到角落里,满手的水渍往身上擦了擦。 “坐会儿再走?” 张婶子摆了下手。 “不了不了,我家里头还着急着用水,我得回去了。” 钱木木见状,也不勉强。 将人送出门外。 关上院门。 去李丫儿的房里,端起装尿片的盆子。 到院子里,开始搓洗。 搓洗干净,晾晒起来。 又把院子,打扫了遍。 她正拿着扫把,准备去休息会儿。 “邦!邦!邦!” 院门被敲响。 马阿妹在外头,扯着嗓子嚷: “许钱氏,你个不要脸的娼妇!” “你敢勾引我家男人,你不得好死你!” “你这么骚也不怕下面烂成疮!贱人赶紧开——” 院门被忽地拉开! 马阿妹被吓得,往往跌了两步。 又猛地挺直腰杆,用身体顶着走进去! 她咬着下牙,气得眼珠子微凸。 愤怒的小火焰,在眼中窜动着! “亏你还是个大嫂,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居然把手伸向我男人,你还能再贱一点吗?!” 钱木木面色淡然。 “谁告诉你,我勾引你家男人了?” 冲后山头那边虚指,马阿妹难掩怨愤。 “早上打水洗衣裳的大家伙全都看见了,还需要谁说吗?!”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眼睛直直的望过去。 看进马阿妹的眼底。 “那你怎么不说,当时张家婶子就站我旁边,要是我勾引你男人,你怎么不找张婶子来当证人?” “再说,我要真和你男人有一腿,或是想勾引你男人,我找个偏僻的地方不好吗?非要在那么多双眼睛下行龌龊之事,叫人抓住把柄,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说的头头是道,马阿妹的底气有些不足,挺起的胸膛也渐渐的缩了回去。 钱木木却不甘于此,继而又道: “与其说你是想来痛骂我勾引人,倒不如说是许闻和去你那儿问了什么问题,才让你如此慌张的跑来我这里撒气。” “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来闹,无非就是想把外头,瞎传我勾人的事儿给坐实,免得他再有机会接触到我,从我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我猜得对吗?” 马阿妹满眼心虚。 根本不敢对视。 嘴上却在逞强: “我难道有说错吗?!你从以前就不老实安分,你就是在勾引人!你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货!” 钱木木的眸色深谙。 灵活侧转身! 攥紧那满头乌发,往后一拽! “嘶!” “疼!疼!疼!” “松手!快点儿松手!” 拍打着被钱木木握住的头发,马阿妹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叫嚣得越发凶狠! “贱人,给我松手!” “我要是在你家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辱骂声不绝于耳。 钱木木有些麻木。 这一天天的。 一大堆屁事儿。 还有完没完了? 正当钱木木觉着索然无味之际,一直站在堂屋门槛那儿的李丫儿气愤的站出来! “你胡说!” “我娘才不是狐狸精!” “你不要长着张嘴,就胡乱编排别人!” 钱木木回过神来。 望向堂屋门边的李丫儿。 挥了挥手。 “快进去,天冷你出来做什么?” 李丫儿一脸倔强。 “不要!我不许有人欺负你!” 马阿妹往堂屋那儿瞅了眼,毫不掩饰眼中的瞧不起,张嘴就嚷嚷: “小许李氏,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 “贱货一个,也敢跟做长辈的我顶嘴?!” “头胎生了个不不值价的赔钱货,难怪许家连会喜欢上别人,回来就要休掉你,还想着另娶别人,你等着吧 ,看到时候新媳妇进门,人家会怎么磋磨你这个懒着不走的小娼妇......” 喋喋不休,句句珠玑。 字字扎心。 钱木木却没有出手。 杵在旁边。 就那么干看着。 听着这些话,李丫儿呼吸一滞。 汹涌的泪意,在眼眶中打着转。 身体僵硬,跨过门槛。 缓步走了过来。 “啪!” 一巴掌呼过! 响亮至极! 李丫儿掷地有声: “我不是没人要的破鞋!” “我生的孩子,也不是贱丫头!” “还有你记住,我和许家连是公平和离!” 话音落地的一瞬。 钱木木的手也松开了。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松开手,马阿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待她缓了下神。 伸手就想挠人! “闹够了没有!” 一声雄厚嗓音,在院门边响起! 听见熟悉的声音,马阿妹动作一顿。 她扭着脖子,就见林家二老和当家的都来了...... 许闻和三两步冲过来! 攥着自家媳妇的手腕。 咬着牙,低声呵斥: “跟我回去!” “娘说你没有怀孕,你骗我!” “我还以为我许闻和终于有后了,到头来你居然是在骗我!” 马阿妹彻底慌了。 她神色惶急。 摇头又摆手! “当家的,你听我说......” 第395章 恶言在先 许闻和瞪大眼睛,冷声怒斥:“闭上你的嘴!还嫌丢的脸不够多吗?!” 马阿妹被吼得,浑身一哆嗦。 脑袋低埋,连话都不敢再说。 见人终于安分,许闻和松了口气。 这才分出心思,看向钱木木那边。 脊背弯曲,微微低头。 “抱歉大嫂,是我没管好我家婆娘,才让她来你这里胡闹了一通。” 钱木木嗤笑。 “随便一句道歉,就想抵消这一切?” 她一大早上,啥事儿没干。 凭白让人上门臭骂一通。 外头还满村子的人诽谤。 真是想想,就火大! 许闻和的头,深深往下埋。 “都是我的错,你有啥气撒我身上就行。或是有啥力气活,都可以交给我干,只要大嫂你能消气。” 钱木木挑眉。 也不跟人客气。 扭头就进灶房。 把水桶提出来。 咣当放在地上。 “此事因挑水而起,作为弥补和补偿,挑半月的水放门口。” 许闻和没犹豫。 点头答应下来。 又摁着自家婆娘的脑袋,给钱木木和李丫儿鞠躬道歉。 马阿妹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敢反抗自家男人的意思。 道完歉,马阿妹就被许闻和给拎着走了。 院里安静下来。 钱木木侧身作请。 “孩儿他爷爷,进屋坐会儿?” 许老头点了点头。 “诶,好。” 两人走进堂屋里,坐下。 许老头将人上下看了眼。 见人没事儿,他笑了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把李丫儿轰进屋里去,许老太太走了出来。 坐到钱木木身旁,动作随意。 “回头我说说四儿媳去,这事儿她真是错的离谱。” 钱木木抿唇。 “马阿妹没去县里瞧瞧?” “许闻和就任由她这么发疯下去?” 林老太太苦恼的摆了摆手。 “还去啥呀,你和二弟都给瞧过了。” “再说了,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去县里瞧病?” “我这四儿媳呀,生儿子都快成她心魔了,成天有事没有就觉着自己肚子里有崽,许闻和也惯着她......你说说,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 许老头一脸愁容。 “老婆子,你多去开导开导四儿媳,我觉着照这样下午,她迟早会把自己给彻底逼疯。”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 “要不是老四来问我,我都不晓得三儿媳还在他跟前撒谎。这把脉的事儿都过去好些天了,她也不跟老四说,也不晓得她到底咋个想的......” 话题越聊越有些沉重。 钱木木不知该怎么接。 索性选择闭嘴。 二老一来一往的说着,话题忽然扯到李丫儿身上。 “丫儿身子骨养的咋样了?” 钱木木顿了下。 “挺好的,恢复的还可以。” 许老太太垂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 “丫儿是个好丫头,真是可惜啊......” 老太太还在为和离一事,感到惋惜。 钱木木倒是想开了。 “婆婆,强扭的瓜不甜。” 许老太太愣了愣。 过了会儿,才说: “......那倒也是,不过好在那丫头也没走,成了咱家的孩子。” 二老坐了会儿。 提出该回去了。 钱木木也没挽留。 将二老送到门外。 转而走进李丫儿屋里。 李丫儿坐在床上,正在给许喜乐喂奶。 钱木木没打扰,自顾自的坐到火盆旁,翘着二郎腿磕瓜子。 自从天儿一冷下来。 为防止小宝宝和丫儿冻着。 她在这屋里,放了个大火盆。 至于生火的事儿,则是交给小齐来做。 喂完奶,李丫儿把小奶娃放进摇篮里。 低着头,扯着袖子上的毛球。 “四婶婶恶言在先,我没错。” 拍掉手上的瓜子屑,钱木木又从旁边抓了一把。 “我何时说过你错了?” 李丫儿掀起眸子,很坚定的道: “婆婆,我很喜欢现在的我。” 钱木木抿唇笑。 “我也喜欢。” 李丫儿眉眼间染上窃喜,眼底更是犹如冬雪初融般,开出了朵朵圣洁白皙的小花。 娘,谢谢您。 因为有您这个后盾,才让我敢手握尖刀,勇敢的刺向伤害我的人。 ...... 四月半,阴雨连绵。 空气中弥漫着冷意。 钱木木站在屋檐下,歪着头去瞧屋顶,面容愁云,“这天儿到底啥时候能晴啊?” 提着小桶子到屋外,把里面的积水都给倒掉,许小宝手上的水渍往身上擦了擦,软软糯糯的道: “娘,我要去三爷爷家了。” “好,下雨你慢着点。” 钱木木应了声,转头走进左边厢房。 这是几个孩子住的房间。 此刻,地上摆着好几个木桶。 前些日子。 又刮大风,又下暴雨。 屋顶的瓦片被吹松。 偏又连天下雨。 雨水渗进来。 地上湿哒哒的。 根本没办法住。 小齐和小宝都去了她那屋。 她那间屋,虽说也漏雨。 但没小家伙们这间漏得凶。 好歹还能住人。 前年钱木木刚来的时候。 屋顶铺的是稻草,后来她花了些银钱,叫师傅来重新铺了下新瓦片。 她现在也想叫师傅来弄,可是天天下雨。 根本就没放晴的时候。 念及此处,钱木木愁的叹了口气。 检查了下,几个木桶都没满。 她走出房间,拿上背篼和弯刀。 取下墙上挂着的蓑衣和斗笠。 披肩上,盖头顶。 往山里边去。 沿着小路走。 放眼望去。 全是披着蓑衣,弯腰在地里插秧的。 烟雨蒙蒙下,一道道忙碌的身影汇聚成一道风景。 “大儿媳,你这是要去弄啥?”许老头摁着划田的犁,站在自家田坎下边仰头问。 “去山里挖点野菜捡点菌子啥的,这些天一直下雨,应该能捡不少。”钱木木道。 “下着雨,你去山上可要小心点。”许老头随口嘱咐。 “我有着分寸呢,您忙。” 钱木木简单说了句,就大步往山上走去。 下雨天,山里也有村里小孩儿在。 时不时的能听见一两声动静。 地滑溜溜的,钱木木好几次差点摔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爬到一处平地,她扶着一棵树平息着急促的呼吸,吐出的热气化作可窥的白雾,被雨水溶解,在空气中留下点点涟漪。 第396章 没防得过 歇了会儿。 把气给喘匀,钱木木挥着弯刀,埋首在附近找起来。 一扒开,就瞧见好几簇鸡纵。 成群的,被松针叶盖住。 拨弄掉上面的松针。 连根拔起。 小心放背篓里。 钱木木接着又找。 眼光余角忽而瞥见一簇野葱。 扎根在石头缝里,鲜嫩粗长。 她面上一喜。 弯腰就要去拔—— 身后,一只手突然伸出! 猛地一推! 钱木木瞳孔骤缩。 胡乱抓住一根树枝。 稳住身形,侧首瞧去。 对上一双淬着毒意的眸子。 她瞥了眼前面,是个斜坡。 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半残。 念及此,钱木木眉眼间生了怒意。 伸手一推! 将人推远了些距离。 “许芳,你有病是不是?” 这人,生完孩子不好好在家坐月子。 偷摸摸跟她后头,跑来山上...... 存粹脑壳有泡。 许芳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双目赤红,显然刚哭过,她哽咽着道: “大伯娘,你毁了我。” 钱木木一脸莫名其妙,眼中划过不耐烦。 “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这些日子都在家,我连你面儿都没碰着。我怎么就毁你了?” 许芳没戴斗笠也没穿蓑衣,就这么跟到山上,此时的她已经浑身湿透,抱着双臂冷得直打哆嗦。 声音也微微颤抖: “我生了个闺女。” 钱木木细眉微扬。 “恭喜。” 许芳扯唇,讽意眼中掠过。 “我被刘大壮的娘给赶出来了,他们嫌弃我没能生个男娃。” 钱木木神色未变。 “哦,所以?” 许芳的眼泪混着雨水,在脸颊上流淌而下。 “如果我嫁给全百川的话,他绝不会这般对我,他曾说过,无论女孩儿男孩儿他都喜欢......如果当初你没有阻拦我嫁给全百川,如今的我就不会在这里淋雨,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钱木木也没狡辩。 坦诚点头道: “嗯,确实是。” 全百川和许芳的婚事上,她的确插手不少。 未曾想大伯娘会如此坦然,许芳反倒愣了下,她咬着唇瓣,呜咽从喉咙里冲出来。 “我被赶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好冷,我想去你家坐坐,大伯娘。” 钱木木白了眼。 “神经。” 扔下这句话。 她转头往山下走。 许芳跟在后面,喋喋道: “你害了我,就该对我负责。你不能不管我,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找村长和里正他们,让他们给我主持公道。大伯娘,你心肠不能这么硬......” 钱木木完全不能理解许芳这个脑回路,无语之余又对许芳生了丝鄙夷与人性的怜悯。 这大概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沿着来时的明显轨迹走着,还顺道发现一两株药材。 她连根拔起,扔背篼里。 背篼忽然被抓住。 钱木木猛地一转! 手心扎进一根竹木刺,许芳疼得松开手,恼意上头,故技重施的大力狠推! 钱木木眼神一暗。 一把握住树干,拽着许芳的手腕往下扔! 被这一拽,许芳脚下滋溜的往下滑。 反应超快,她反握钱木木的手。 死活不肯撒开。 钱木木抬脚就踹! 许芳也不甘示弱,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 准头极好,正朝前木木脸上去。 钱木木一惊! 分了心神,扭头错开。 许芳逮住这一空隙,狠狠一拽! 却不料,自个脚下一滋溜。 两人齐齐朝着山下滚去。 钱木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可地上实在太滑,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只能一手护住脑袋。 另一只手攥着许芳。 用其做垫子。 一路滚到山底下。 钱木木已然成了个泥人。 许芳更为惨烈。 恹恹的,趴在地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钱木木抬首,见是村长。 她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抬袖擦了下脸上的泥,狼狈的道: “说来话长。” 眼睛看了下地上的许芳,又看向钱木木,村长叹道:“她不是刚刚生产完?怎么啥也没戴就出来了?” “听她说是被赶出来了。”钱木木扯着干净的手帕,擦着进眼睛的沙子。 “别干杵在这里了,先找个地方收拾下。”村长道。 “是啊,你说说这给弄的......我去叫我婆娘来。”村长大儿许闻贵说完,扭头扯着嗓子冲地里喊。 过了片刻。 “天...这是怎么弄的?”许闻贵媳妇嘴上说着,跳到坎儿下边,将许芳给扶起来。 许芳半昏半醒,意识模模糊糊的,身子软哒哒的,任由着许闻贵媳妇搀扶。 这边离李家最近。 正巧遇见李华。 村长说了下,李华立即就喊着去他家。 ...... 站在屋檐下边。 用冷水洗了把脸,钱木木简而言道: “许芳跟个疯婆子一样,跟踪我到山上想要推我下坡,没陷害成。在下山的时候又使同样的招数,我没能防得过,被牵连的带下来了。” 村长撇了下嘴。 “许芳真是怎么也学不会老实。” “哎哟真是累惨我了,我老腰......”许闻贵媳妇扶着自己的腰杆从李家堂屋走出来,同村长说,“爹,我先去地里忙活了。” “嗯,你去吧。”村长道。 堂屋里,李婶子拧了张帕子,递到许芳面前。态度敷衍,“来,帕子,自个擦。” 许芳虚弱的说不出话,只掀起眼皮子瞧了眼,疲软的扯过帕子,沉默的擦着脸上的泥。 李婶子走出来,揪着帕子给钱木木擦脖子,“你也真是虎,跟着许芳胡闹啥,都多大年纪了。” “我可没想和她胡闹,都是她。”钱木木说着,把手帕拿过来,自己擦了下。 许芳撑着桌子站起身,站在门口旁,垂头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我被刘家的人赶出来了......” “你被刘家赶出家门,和大侄儿媳有啥关系?你脑子能不能想明白事儿,别总是一天到晚琢磨些歪门邪道,多顾着点家里头的事儿?”村长嘴上数落着,眼中带着三分怒意。 “要是我嫁给全百川,怎么会有这么多——” 第397章 哪个崽种做的好事 “你根本就不可能嫁给全百川!” 许芳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长打断。 他手上的拐杖,往地上咚咚咚杵了好几下。 “里正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你嫁给全百川,就算没有大侄儿媳的阻拦,也会有其他人会站出来。里正身为个读书人,怎么可能让他没有双亲的外甥娶一个品性有亏的女子?” 许芳咬着唇瓣,不愿意接受现实。 但她心里又很明白,村长说的都是真话。 可如果她接受了这样的说法,那她满腔的苦楚,又该寄托到何处? 看着那执迷不悟,仍旧装傻的人,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家的人,都挺明事理的。不可能因为你第一胎生的是闺女就把你给赶出来,这里面多半有你自己的原因,你还是多反思反思自己吧。” 村长说完,看向钱木木。 “以后但凡许芳闹事,你就把人带来我跟前,我去找刘家要说法,要还是不行,就找许闻利。” 此话一出,许芳脸色微变。 许闻利造成的阴影,袭上心头。 她哑然了瞬。 “村长,你......” “我什么我...咳咳——”冷风一吹,村长捂唇咳嗽了两声,咽了口唾沫,“大侄儿媳为村里真的做了很多好事,你不要没事就去找她麻烦,不然我和里正可就要找你麻烦了。” 许芳垂首,沉默不言。 见人老实了,村长冲钱木木使了个眼神,便拄着拐杖走进雨幕中,许闻贵在旁撑着伞,一同离开了。 提起脚边的背篼,钱木木也同李婶子道:“我回去了,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啥呀麻烦,你可小心着点儿吧。”李婶子说着,还不忘往许芳瞥去一眼。 钱木木勾唇,泯然一笑。 没再说什么。 弯腰冲出去。 一路回了家。 ...... 傍晚。 一家人在堂屋,用菌子打锅边炉。 暖呼呼的吃过晚饭。 收拾利索厨房。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溅起不小的水花,她打着伞飞快走到屋檐下,发觉鞋子进了水。 去房里换了双鞋。 出来就听见外面好大的敲门声。 “娘,我去!” 许家齐站起来,就要往外去。 “别,我去。” 钱木木拦住,又道:“你淋了雨回头又得发烧感冒。” 说完,她拍了下小家伙的脑袋。 打开油纸伞,走到院门口。 拉开门。 就见张婶子举着火把,一脸焦急的道: “木木,地里又淹了!” “你家地里秧苗浮起来,全毁了!” 钱木木眉头一皱。 “你等会儿我。” 她扭头,跟丫儿和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叮嘱好不准随便出门后,跟着李婶子往地里去。 暴雨如柱。 目光所及之处黑漆漆的。 各处田坎上,却隐约能见火光在闪烁。 平日里虽说也下雨,可像今儿下这么大的,还是过年那几天。最近一段日子,都是小雨飘摇。 村里的大家伙,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吓’的没办法安心待在家里,全出来守在自家田旁边,生怕有个好歹。 钱木木走到自家田旁。 举着火把,在空中一挥。 火光闪过,远处亮了一瞬。 也是这一瞬,叫她看清楚了近处的光景。 如张婶子所说,地里的秧苗真的都浮了起来。 被雨水拍打着,飘的到处都是。 她走到别家田旁,瞧了眼。 却没有一根浮起来。 又接连看了好几家。 都没有像她家那样的情况。 钱木木抿着唇。 眉头蹙起。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恶搞。 张婶子跟在旁边,也看到了这一场景。 她淬着牙,怒气冲冲的道: “哪个狗娘养的弄的?!” “再大的仇恨,也不该拿粮食来泄愤啊,这也太丧尽天良了,真不是东西!” “走!咱们找里正他们去!今儿这个事情必须要有个说法!” 张婶子越说,越来劲。 拽着钱木木的手,大步往前走。 结果走得太急。 脚一崴滑田里。 整只脚沾满了泥巴。 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就不能稳重点?” 这给糗的......张婶子脸色讪讪。 湿都湿了也没在意那么多,直接在满是雨水的田里霍了霍,冲掉上面的泥,她慢半拍的反怼: “你个死没良心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好好好,为了我你受委屈了。”钱木木眼中卷着笑意,也不反驳。 被这样顺着依着,张婶子的火气一瞬间没了,她平和的道: “好了,不闹了。咱们快点去里正家。” “嗯,走吧。”钱木木道。 雨下这么大。 不光张婶子的鞋湿了。 她的鞋子也湿了。 现在回去换,也是麻烦。 不如先把事儿给弄明白。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崽种做的好事。 ...... 里正家。 钱木木和张婶子一到就找里正,却被告知里正不在,她两又去村长家,村长倒是在,但已经睡下了。 村长这阵子身子骨好不容易好些了。 晚上能安心睡着。 两人也没好意思打搅。 扭头离开了这里。 沿着坡坎往下走,张婶子摸着下巴道:“你说大晚上的里正不在家,他能上哪儿去了呢?” “里正媳妇儿都不知道事情,我咋可能知道。不过下这么大雨,里正大概也在地里到处窜吧。”钱木木说。 夜幕中,忽而传来一道尖锐叫声。 “啊!我不管!” “今天这个事情,必须有个了断!” 两人齐齐顿住。 对视一眼。 统一往旁边的窗户看去。 那是杨寡妇家。 钱木木抬脚要离开。 却被张婶子给拽住。 “你走啥?”张婶子没好气的道。 “不感兴趣。” “怕啥?咱们躲外边听,他们能发现个啥?走了走了。”张婶子不由分说,拽着人往屋檐下钻。 杨家没有封院,院坝敞开着。 直接能站到门口。 离的近了。 里边的话音也清晰许多。 “李华,今天咱们必须弄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徐老憨的,不然的话谁也别想离开。”一道女声乍响。 听着,像李婶子的声音。 第398章 她都不好意思点破她 “你一天到晚真是闲的没事干,滚开!别拽我袖子!”另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 是李华的声音。 “砰!”的一声响。 一记闷哼,紧随而至。 “李华,对女人动手,你也算个男人?”里正的声音骤响。 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出里正动了怒气。 里正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李氏说的没错,这件事没有说清楚,你要到哪里去?” “不是里正,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杨氏生的孩子,全村都知道是我李华的种。她今天跑来这里大闹一通,不过就是心里不舒服,想故意找茬罢了。” “咱们可是男人,难道要任由着一个女人无理取闹,被她耽误在这里吗?”李华道。 “就事论事,不要跟我扯男人女人。”里正刚正不阿的道,丝毫不受李华的话语影响。 “你要想在这里耽搁,我管不着,我可是不乐意耗下去了。”李华扔下话。 伸手一推,门扇打开。 贴着门偷听的张婶子,一个踉跄。 直接跌了进去。 她稳住身形。 对上几双眼睛,张婶子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真巧啊,在这里遇上。” 李婶子眉头一挑。 “你在这里,那......” 话音刚落,钱木木就出现在了门口。 “打搅你们了,不好意思。” 李婶子眼中划过一丝果然。 她就知道。 张婶子和许婶子,平时出入都是一块。 形影不离,跟连体婴儿一样。 今儿,也不例外。 里正眉微蹙。 “许钱氏,你怎么在这里?” 钱木木环顾了眼屋里的人,有徐老憨和怀胎九月的徐婶子,也有杨寡妇和她孩子...... 这个场面。 妥妥的修罗场。 钱木木不想掺和。 “路过,我们这就走。” 说完,她拽着张婶子的手就想离开。 却被反向拽住。 张婶子力大如牛,将人又给拽过来。 “走啥呀!田里的事儿还没给个交代呢。” “先走,明儿再说。”钱木木小声的道。 “不要!啥事儿能比粮食还重要?”张婶子扯着嗓门大声的道。 里正听出她们这是有事要找,张唇道:“说说,怎么回事?” “啊不不不,您先忙。”钱木木连连摆手,拉着张婶子的手,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张婶子却死活不肯走,气的跺脚: “咋回事啊!” “现在要是走了那人可就不好找了……哎呀!你就听我的嘛!先让里正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也行,但咱们不能走,今天必须得把这事给弄清楚了。” 将张婶子那小心思尽收眼底,钱木木撇了撇嘴。 她都不好意思点破她。 这哪是想要讨个公道? 这分明就是想要站跟前,把八卦都给听了。 里正没有看出张婶子的鬼心思,甚至觉得很合理,点头道: “眼下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们先等等。” 说完,他侧身看着其他几个人。 “杨氏所生的孩子,到底是哪家的?” “当然是我的了!”李华立即站出来道。 丝毫不加以掩饰。 李婶子早就明白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但在看到自己的枕边人如此积极主动的样子,还是不免有些心痛。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酸楚。 “我和徐婶子聊天中发现,杨寡妇怀上孩子的时间,与徐老憨跟杨婶子鬼混的时间能对上,所以这个孩子不是我当家的,而是徐老憨的种。” “你少在这里放狗屁!”李华大声狂怒。 “杨氏怀的孩子就是我,你一天天能不能消停点?别有事没事的就到处打听,你这是在丢我的脸,你知道吗?” 相比李华的骂骂咧咧,李婶子要冷静的许多。 面对自己男人的破口大骂,她也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极为冷静的望向徐婶子。 徐婶子喉咙一哽。 强忍着眼眶的泪水。 上前道: “李婶子说的没错,杨寡妇所生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我当家的,今天叫里正你来,主要就是想把这个事情给扯清楚。那孩子的祖籍也是时候该上了。” 里正轻叹了一声。 转头看着杨寡妇。 “孩子到底是谁的,我相信你是最清楚的。张嘴说话吧,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大家也好迈过这道坎儿。” 杨寡妇眼咕噜一转。 不要脸的打起太极。 “孩子当然是我的孩子了,那还能是谁的,这要上祖籍,就上我家那死鬼名下就好了。” 里正嘴角一扯,眼中掠过一丝蔑意。 “简直天方夜谭。杨家的去世都几年了?尸骨都腐化了,记在他名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不怕他半夜从土里爬出来找你吗?” 杨寡妇脸色一僵。 几人僵持着,都没说话。 空气,诡异的安静。 一道算不上是悄悄话的悄悄话,突然响起: “这孩儿是谁的种都说不出个名,你说她会不会是那段时间和两家的都有来往,自个心里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要我说呀——唔唔唔” 钱木木捂着张婶子的嘴,冲几人打着哈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里正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婶子,眸光一扫看着杨寡妇,“我并非有意为难你,而是既然大家都站在了这里,就别再耽误下去,把话说开了,你孩子也免了被人说闲话。” 杨寡妇低头扯着手指上的死皮,嘟囔着:“是谁的种很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就不能稀里糊涂的算了?” 里正眉心一皱。 “你!” “那个……”徐婶子弱声插道。 “都说男孩儿跟自家老爹像,咱们要不就拿孩子来对比一下,这样应该就能区别出谁是孩子的父亲了。” 瞧着徐婶子那快要碎掉的模样,钱木木挑了挑眉。 在她看来,徐婶子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往外跳火坑,跳一半。 然后又一头猛地扎进去。 还顺从的把生的老三闺女给买了。 这样的人...... 她只能说——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并祝福。 里正闻言,也道: “那就这么办罢。杨氏,把孩子抱过来。” 杨寡妇撇了下嘴,极为不情愿。 可又不敢跟里正唱反调,将孩子抱了过来。 第399章 无声胜有声 快一岁大的小孩放到烛火旁,众人纷纷围上前,仔细的瞅着。 烛光微晃,小孩儿的五官也越发明显。 认真将小孩儿瞧了眼,里正的眼睛在徐老憨与李华脸上来回扫过,迅即便陷入了沉思。 张婶子揪了眼,扭头冲站在门边的钱木木喊:“木木你过来啊,站那么远能看到啥?” “我就不了,你看吧。”钱木木道。 她本就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不想掺和。 麻烦。 “你过来瞧瞧吧。”里正突然道。 钱木木一顿。 抬脚上前几步,站定。 视线在小孩儿那张黑黄的小脸蛋上掠过,她又分别看了下徐老憨和李华,挑眉一瞬。 “你怎么看?”里正问。 食指挠了挠额角,钱木木有些为难。 “看面相这个事儿吧,我不太会。” “要我说,这孩子长的多像徐老憨啊!”张婶子说着,走到钱木木身边。 指着襁褓中的小男孩,又说: “这小孩黢黑黢黑的,徐老憨也是黑的很,还有那双眼睛跟徐老憨也很像。” “张家婶子,管好你那张嘴,别胡说八道。”李华颇为生气,“这是不是我的种,我这个当爹的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个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 面对李华的怒火,张婶子丝毫不慌,撇着嘴一脸不屑的道: “哎哟哟!随便说点啥就生气,依我看呐,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吧。” “你!你有种再说一遍!”李华怒气冲冲,直奔过来,撸起袖子就想动手。 钱木木先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对上钱木木那张脸,李华不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咬着牙,阴阳怪气的道: “我可没忘记,某个人说我不行的事情......你们两个也难怪能走这么近,因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说我就说我!干什么带上木木?!”张婶子也不依了,嚷嚷着绕开钱木木,满脸凶恶的推了把李华。 钱木木头疼至极,将张婶子拉到身旁,“你消停点,别闹。” “我咋闹了?都是他那张嘴说不出好话!”张婶子一脸不服气,怒瞪着眼睛,凶巴巴的看着李华。 “都别吵。”里正张口道。 话一出,几人都没再吱声。 里正锐眼盯着杨寡妇,冷声道: “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这次你要是还不说,以后也不必说了,祖籍你也别想上了。”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眼神。 里正说这话,怕是真被逼的不耐烦了吧。 杨寡妇嘴唇嗫嚅了下。 终于小声说: “是徐老憨的。” “那段时间,我跟他来往最密切。” 她孩儿不上祖籍,那就真成了野种。 到时候,村里那些长舌妇肯定会追着她孩儿喊野种......她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这话宛如深水炸弹,爆开后炸出不小的水花,在场的都愣住了。 李华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脸色铁青。 食指,指着自己。 质问杨寡妇: “你不是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你是骗我的?” 眼神往李华下方瞥了眼,杨寡妇撇嘴道:“哪些话是真心,哪些话是哄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李华梗住,脸色涨紫。 憋屈、难堪极了。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钱木木单手抵着唇瓣,眼中卷着笑意。 杨寡妇还真是杀人诛心。 那个往下看的眼神。 无声胜有声呐。 “我不同意!” 一直没出声的徐老憨,乍得怒喊。 轻蔑的看了眼杨寡妇,他道:“她都不晓得和多少男人厮混,她说孩子是我的种,就一定是我的?万一是她想赖上我呢?” “当家的,你要真是男子汉就承认,不要再狡辩。这个孩子真的很像你......” 说到这里,徐婶子眼中已然含了泪,“杨寡妇虽说做人不行,可孩子是无辜的,你难道想看着自己的种喊别人爹吗?” 徐老憨怔然。 许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一下子没声儿了。 扫过在场所有人,里正漠声道: “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这个孩子就记在徐老憨的名下了。” 话出,无人吭声。 里正了然点头。 “行,那就这么办。” 他侧首,看向钱木木。 “现在可以说你们的事情了。” 钱木木闻言,将田里秧苗都被人扯了的事情托盘而出。 里正蹙起眉头。 “去看看。” 钱木木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往外走。 张婶子也跟着,离开了杨家。 顶着倾盆大雨,一路走到许家田旁。 里正举着火把,总算勉强看清楚情况,他侧首看着钱木木想要说话,可雨声哗啦作响,根本就不好沟通。 无奈,里正只能冲钱木木指了指她家的屋舍。 钱木木点点头,走在前面。 往自家方向走去。 ...... 村尾许家。 堂屋里。 “里正,擦擦吧。”钱木木拿来两条帕子,分别递给张婶子和里正,自个也扯着帕子,擦了下头顶和身上沾的雨水,顺便把鞋子也给换了。 勉强收拾了下,里正开口道: “别家地里的秧苗都没有浮起来,唯独你家的浮起来了……不必想也知道是有人故意的。” “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可有得罪什么人?” 把有些湿的帕子放到旁边,钱木木拧着眉头,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下。 “要说得罪的人,那应该就是许芳。前几天我跟她发生了点争执,村长也知道这个事情。” 里正剑眉微皱。 “还有其他人吗?” 毁坏秧苗不是件小事。 他实在想不到,心思得有多歹毒,才能使出这么龌龊的手段。 钱木木摇了摇头。 “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别人,只有许芳。” 里正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走一趟吧,去刘家。” “行,好。”钱木木扭头对张婶子道,“天也不早了,你就别跟着我到处跑了,回家歇着吧,嗯?” “不要。”张婶子张口拒绝,眼中带着倔强,“这还没着落呢,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刘家,把这事儿给问清楚。” 第400章 我总会帮你的 瞅着那双想要亲眼看到真相的眸子,钱木木有些哭笑不得的,“后续明儿我会告诉你,这雨下太大了,你跟着我跑来跑去,小心着凉。” “我身体好着呢,才不会着凉!”张婶子道。 说不过对方,钱木木也不再勉强。 “可说妥了?”里正在旁道。 “妥了妥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张婶子道。 “行,那现在走。” 里正说完,率先走到外面撑开雨伞,迎着雨幕走了出去。 钱木木二人,跟在后面。 直奔刘家。 …… 刘家。 钱木木三人站在外头,往里张望了眼。 灯火还亮着。 里正抬手,敲响院门。 冲里喊: “刘家的,开门!” 里头,很快传来回应。 “谁啊?!” 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一并袭来。 院门拉开,是刘大壮。 瞅着里正,有些懵。 “里正爷爷,这么晚来我家有啥事儿吗?” “许芳在屋里吗?” “在啊,她正给孩子喂奶呢。” “有点事情,让我们进去。” 刘大壮一听,把院门完全敞开。 里正大步迈进。 钱木木和张婶子像两条小尾巴,颠颠儿的跟在后头,一起走进刘家的堂屋里。 刘家的条件在村中算是中等。 三间厢房,两间茅草屋和一个院子,装下刘家四代。 “里正,你等会儿我去叫我婆娘。”刘大壮招呼了声,转头走进屋去。 过了会儿。 许芳走出来,抹了下额前的碎发,看着几人的眼神轻飘飘的,“干啥?大晚上的来我家。” 里正冷眼瞧着,道: “今天傍晚时候,你在哪里?” “在家啊!” 钱木木眸子半眯,带了分狐疑。 “你真的在家?” 许芳一脸莫名其妙。 “下这么大雨我还往外跑,我有毛病?” 张婶子心直口快,闻言想也没想就道:“你看着不止一点毛病。” 许芳眉头一皱,把凳子上的尿片往旁边一捡,一屁股坐下,火气颇冲的道: “找事儿是不是?” 拉过张婶子,钱木木用半边身子挡住。 盯着许芳的眼睛一瞬不瞬。 直奔主题的道: “我家地里稻谷都被人拔起来了,这个事情是你做的吗?” 许芳扯唇,讥讽一笑。 “我是恨你没错,但我还不至于拿地里粮食来开玩笑。再说了,我今儿白天就没出去过,一直待在家里奶孩子。” 刘大壮也从屋里出来,道: “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白天我儿子一直哭闹,我婆娘片刻没离孩子,哄到刚才你们来。” 定定的看了眼刘大壮,并未捕捉到撒谎的痕迹,钱木木收回眼神,咬着指甲,思索着会是谁做的。 “说到底,还不都是你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多了,才会有人想要这么恶搞你。” 许芳满脸幸灾乐祸,接着又道:“我就说,你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哈哈哈,一想到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整你,真是开心!” “少说点。”刘大壮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推了推许芳的肩膀,示意她适可而止。 许家大婶子,如今是村里的村医。 医术好,又没什么脾气。 十里八乡的生病了,都是找她。 在他看来,得罪了许家婶子,没什么好处。 瞥了眼许芳那张狂的笑颜,钱木木没说什么,转头出了屋子。 里正随之走出。 “你怎么看?” 钱木木摇了摇头。 里正一顿。 “还能想到别人吗?” 钱木木还是摇头。 里正沉默了片刻。 “这就有点难办了,下这么大的雨,就算田里有什么痕迹也被冲干净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挨个问,看有没有人看见啥动静的。” 钱木木点头道: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现在天色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嗯,你两早点回去,我先走了。”里正说完,打着伞离开了。 钱木木也冲张婶子甩了下脑袋,示意回家。 ...... 在刘家待这一会儿,雨下的小些了。 两人走在小路上,周遭静悄悄的。 只剩雨水哗啦声。 瞅了好几眼旁侧的人,张婶子小心的道:“眼下就算找到凶手,地里的秧苗怕是也不能用了,你打算咋办?” 说起这个,钱木木沉吟了下。 “倒是没想这么远,先找到凶手再说吧。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找不到。” 也不管雨大小,用胳膊肘撞了下钱木木,张婶子极为仗义的道: “别还没开始找就灭自己威风,只要是做坏事儿的,就一定会有人看见,再说了今晚地里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看见的,只要咱们多点耐心,好好盘问。” 钱木木抿着唇,笑道: “也是。” 张婶子也跟着笑。 “再不济还有我在呢,我总会帮你的。” 钱木木泯然一笑。 “回家吧。” ...... 翌日。 清早,天晴。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碧蓝清新。 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混合着泥土的气味。 吃过早饭,钱木木正收拾着厨房,张婶子就找上门来,站在厨房门口,兴致勃勃的道: “木木,走走走!” 钱木木甩了下手上的水渍,“等等,我把碗洗好了再走。” 许小宝跑过来,歪着脑袋趴在门边。 “娘,我去三爷爷家了哦。” “好,你路上慢点。” “我知道啦!” 许小宝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看着小丫头跑走的背影,张婶子望着灶台旁忙碌的人,突然兴起的道: “诶!木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你家丫头跟我家小桂子定个亲事?” 钱木木手上一顿,有些失笑。 “你怎么突然会有这个念头?” “你家丫头真的好可爱,看着就喜欢的紧,要是可以的话,我还蛮想让小桂子娶回家的......咱们挨得也近,关系又好,将来你家丫头嫁给我家小子,要是他敢欺负小宝,咱也好收拾啊。” 钱木木挑了挑眉头。 “我家小宝才八岁不到,定亲事也太早了,而且你家桂子好像和小石头一样大吧?你确定你能等?” “能啊,为啥不能?这么好的丫头,要是能当我家儿媳妇,别说是五六年,就是十年我也能等。” 第401章 造化 看着张婶子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庞,钱木木弯唇一笑。 “小孩子们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还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那倒也是。”张婶子也就随口一提,并未真的往心里去。 碗筷都洗好,钱木木解下围裙,甩了下手上的水渍,“好了,走吧。” 张婶子闻声,转头往外走。 钱木木站在院子里,冲屋里李丫儿喊了声,迅即便走出院子,顺手关上门。 两人,走过田坎。 直奔里正家。 到地方的时候,里正家还在吃早饭。 里正媳妇热情招待着,喊钱木木和张婶子一起吃个饭,见对方拒绝后,去搬了板凳又端来一盘素瓜子。 钱木木抓了把,杵在角落边儿上磕着。 “我刚刚瞥见里正家的早饭了,是喝苞米糊糊。”旁边的张婶子忽然道。 钱木木歪了下头。 “所以?”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瓜子,张婶子道: “我记着之前里正家早饭都是喝小米粥的,这早饭都改成苞米糊糊,看来里正家也拮据了呢。” 钱木木眉头一扬。 默默的磕着瓜子。 啥也没说。 一刻钟后。 里正去厨房放下碗,冲两人走了过来。 “今天,挨家挨户的问看看吧。” 钱木木顿首道: “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问了下我媳妇儿,挨着你家附近的田有村里本姓的也有外姓的,先从挨得最近的孙家开始问起。” 里正分析了下,紧接着道: “走吧,早些去,兴许还能碰个正着。” 钱木木顿了下首。 跟着里正,朝村尾孙家走去。 一路疾行,来到孙家门前。 敲响门。 孙家应门声很快。 来开门的是孙家长女,孙秀美。 她睁着一双纯净,略显沧桑的眸子,看着三人,道:“里正爷爷,两位婶子,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往里瞥了眼,里正淡声道: “你父亲在家吗?” “在。”孙秀美扭头冲里喊,“爹,里正爷爷找你!” 话音落下,堂屋里传来动静。 孙当家的走出来,揪着眼瞧。 “大清早的,找我干啥?” 说着,他已然走到院门口。 “昨晚夜里,你可有去自家田边?”里正问。 钱木木在旁,缄默不言。 和男人打交道、问话的事情,交由里正来做是最为合适的。 在这个村子,一个妇道人家随便和外男说话,一旦落入别人的眼中,甭管三七二一,都能给你编出一出离奇八卦来。 前些日子,马阿妹那件事就是个很好的教训。 她是真怕了。 孙当家的闻言,撇了两眼钱木木和张婶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毫不客气的道:“有啥事儿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打听。” 听着这蛮横的语气,钱木木眉头微挑。 去年孙家这当家的,窜的很凶。 歪心思不少,里正为了压住他。 抓这人去宗祠,打了二十辊。 这态度,看样子是还记仇呢。 里正没有计较语气的不敬,只是面色却冷了些许,淡声道: “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有没有去田坎。去了的话,是否有看见什么人在许钱氏家田里做什么。” “没看见。”孙当想也没想。 回答的相当利索。 里正深吸了口气,扔下“下一家。”,便转头走了。 孙当家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也进屋去了。 看着许家婶子要离开,孙秀美急忙追出去,问:“婶子,发生啥事儿了?” 孙秀美是个实诚的,也没什么心眼的姑娘,钱木木还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闻言如实道: “我家地里的秧苗,昨晚夜里都被人扯起来了,我们现在想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瞧见什么,给我们指个证啥的。” ‘嘶......’孙秀美倒吸一口气。 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道:“昨晚我也有去地里,看见好几个人呢!” 钱木木眼睛睁大了瞬。 “仔细说说。” 走远几步的里正,听见这话也掉头回了来。 这三双眼睛盯着,孙秀美有些不大适应。 腼腆的低着头,诺声道:“就是昨晚下大雨嘛,我担心地里边的秧苗被淹,然后披着件蓑衣去地里边瞧,远远的我瞧见好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弯着腰在地里边,好像在忙活什么……” “那你有看见是什么人吗?”钱木木问。 “这个……” 孙秀美皱着眉,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当时雨下的很大,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几道身影,但是长什么样子这个就看不清了。我只知道不止一个人。” 钱木木有些遗憾,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孙秀美面露羞愧。 “对不起啊婶子,没能帮上你忙。” 钱木木晃了晃脑袋。 “有这个信息很不错了。起码可以确定不止一人作案,谢谢你,秀美丫头。” 孙秀美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浅浅的,含着羞意。她迅即又道: “那伙人动作挺麻利的,当时好像还看到我了,匆匆忙忙的就跑远,往村里边去。” 村里…… 钱木木眉头一扬。 看来又缩小了范围呢。 她现在真是越发好奇,毁她家秧苗的到底是谁了。 僵持在这里没什么意义,里正同钱木木道:“走,接着问。争取今天内把凶手抓到。” 钱木木也正有此意。 和孙秀美又道了一声谢,就跟着里正离开了这里。 在村里,挨家挨户的问着。 沿途碰见人,也不忘问一嘴。 但最终,都没有听见什么很可靠的消息。 窜了大半个村,钱木木三人站在宗祠旁的大树下歇脚。 钱木木咬着指甲,琢磨着孙秀美说的那番话。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 “许婶子,你咋在这儿呢?” 钱木木掀起眸子,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 是吴婶子。 她张口,简道: “有点事儿。” 吴婶子扛着锄头,脚下沾满了泥,她往这边走过来,颇为心疼的道: “哎呦我的天呐!你家地里那些秧苗全都浮水上来了,真是可惜了呀……这都快四月底了,再过个三四月就要秋收了,你可得抓点紧啊。” “现在重新插秧还来得及,你看看谁家有没有多的秧苗,花点银钱买来,今年好歹有个收成。” 第402章 总得有个说法 地里边肯定是要处理的,但也不至于着急这一时半会。钱木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 “嗯,我正想办法呢。” 吴婶子左右瞥了眼,忽然凑近说: “别怪我没把你当自己人啊。” 钱木木眼睛一眯。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话里有话? “你只管说,我不会把你抖出去的。” 得了这么一句准话,吴婶子小声道: “昨天晚上下大暴雨,我打着伞正往自家地里走呢,迎面撞见许阿春家的人了,匆匆忙忙的,看见我,他几人神色还挺慌张……那模样,活像是刚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钱木木歪嘴一笑。 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啊。” “谢啥谢……”吴婶子摆着手,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要说这事儿我还亏欠你呢,今天看到你家地里的情况了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钱木木付之一笑。 “别多想,你愿意说已经很好了。因为我和里正他们问了一早上,什么收获也没有。” 吴婶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大致明白。 没干涉到自己利益,就没必要多嘴。 无非就是,不想惹事上身。 和她是一样的。 揪着钱木木那双杏眼瞧了瞧,没从里面调到什么厌恶或是生疏的神色,吴婶子反而愈发愧疚了。 摸着良心讲,许婶子人挺不错的。 她能收养冯小小。 还全是托了许婶子的福。 前一阵子,小小发热。 也是许婶子给看的病,开的药。 现在许婶子遇了事儿,她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忽视了…… 想到这里,吴婶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我估摸着,你地里边大概是许阿春他们给弄的,我陪你一起去吧,一起为你讨个公道。” “不用了,你有事儿去忙就行。” 被直接拒绝,吴婶子神色有些惶然。 “我我,我也没啥事,地里边都忙差不多了,你这去讨公道人多点,气势也大点。而且,我还能为你作证。昨晚我们撞了个正着,他们肯定抵赖不了的。” 瞧着吴婶子那愧疚的神色,钱木木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道:“那一会儿就麻烦你了。” 她是真没怎么在意这个事情。 但看吴婶子,好像还挺过意不去的。 对方终于松了口,吴婶子心中一喜,急声催促着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些去吧!” “稍微等一下,我跟里正他们说下情况。”钱木木走到里正和张婶子跟前,道: “吴婶子说,看到许阿春他们昨晚在我家地里边忙活,咱们走一趟吧。” 里正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来的头疼。 看着里正那瞬间变脸,钱木木短促笑了一声。 她能理解里正不想和许阿春许菊花扯上的心情。 她也不想。 但田里面的秧苗,总得要个说法。 …… 村里,许阿春家。 钱木木几人刚走到许阿春家的院坝,就碰见许阿春背着一背兜的脏衣服从门里边出来。 看见钱木木几人上门,许阿春慌乱的当即就想转头进屋,但下一秒,他又镇定的站住。 扯着嘴角打着招呼: “里正叔,你们怎么来了?” 里正眼皮子耷拉着,很是冷漠。 “把你的背篼放下来,让我看看里面的衣服。” 许阿春听着这话,不仅没有照做,还把背兜给放进了屋,拉上门栓,嘴皮子有些哆嗦的道: “都都都是一些脏衣服,没啥好看的,昨晚下大雨我去地里边踩了一身的泥,正想着要拿去村尾那边洗一洗的……” “既然是脏衣服,为什么不能看?还是说,你在里面藏了什么?”里正道。 许阿春神色越发不自然,眼神也有些飘忽。 “我我能藏什么呀,真的都是脏衣服,全是泥,还粘了很浓的汗臭味,看了也是脏眼睛。” 许阿春这副模样,摆明了不想让人进门,也不想叫人看见那一堆的脏衣服。 钱木木扫了一眼屋舍,双手环臂。 “许阿春,大白天的窗户都不开,你也不怕屋子里面太潮,委屈了许菊花。” 许阿春垂着脑袋,手摸着颈部。 “她,不在屋子里。” 钱木木挑了挑眉,侧目看向吴婶子。 吴婶子心领神会,上前两步,声色张扬的道:“许阿春,还记得我吧?” 许阿春瞳孔猛的一缩。 抿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看着那心虚的模样,吴婶子冷哼了一声。 极为夸张的道: “昨晚可真是好一顿碰见呢,当时瞧着你们几个人慌慌张张的……今儿早上,许婶子地里边的秧苗都浮上了水,你觉着,这肮脏事儿会是谁做的?” 许阿春连眼睛都不敢再看这边。 脚尖搓着地面。 “还有这事?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做的。” “人证都站这里了,你还要张口狡辩,你不觉得你看起来很像个笑话吗?”张婶子是个急性子,一点也憋不着话。 双手叉着腰,她破口大骂: “你跟木木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该去动人家秧苗啊!你知道这秧苗被拔,是毁人命根子吗?!丧尽天良的事儿干绝了,小心你奶奶的生儿子没屁眼!” “狗娘养的,装什么傻?!给老娘说话!” 越说越来气,张婶子嚷嚷着又要动手。 钱木木无奈的拍了一下额头。 拽着张婶子的手。 不让她胡乱来。 冲张婶子使了个安分点的眼神,钱木木这才对许阿春开口道: “你放心,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你的,既然能找上门来,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现在,我们是来问要个说法。” 许阿春紧闭双唇,不肯吭一声。 钱木木嘴角一扬,扯起一抹笑容。 “你那些脏衣服里面,应该有许疙瘩他们的衣服吧……我猜的对吗?” 许阿春的心一咯噔。 眼睑猛的抬起。 不敢置信。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许阿春,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坦白从宽还有机会,等到人赃并获,你想再狡辩,就为时已晚了。” 许阿春双手攥握成拳,眉宇紧皱,唇瓣抿着,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第403章 吃里扒外 钱木木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 侧首,看着里正。 “里正,我记得许疙瘩他们好像已经被赶出村子了吧?这村里的人收留被赶出村的人,应该定个什么罪?” 里正冷冷的瞥了一眼许阿春,漫不经心的道: “这得看是什么性质了。要是做了大错事还包庇的话,那就同被赶出村的人一起离开路山村。路山村不留吃里扒外的叛徒。” “这这这……”许阿春嘴皮打着哆嗦,结巴的想要说什么。 可这这这大半天,也没个下文。 眼中满是彷徨无措。 对视上钱木木那双镇定的眸子,许阿春像是忽然回了神,他咽了一口唾沫,道: “不至于吧?” “什么叫不至于?”里正厉声质问。 嗓音中带了三分怒气。 “动人秧苗,无异于害人性命。前两年是个什么光景,你作为村中的一员,不可能不知道。” “今年自开春起又一直下大雨,四月就放晴那几天,大家赶忙赶的把秧苗给插下去,现在许钱氏家的秧苗被拔了,你一句轻飘飘的不至于吧,就想把这事给揭过?” “你在想什么呢?嗯?!” 许阿春被怼的哑口无言,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许是真的动了怒气,里正说完话,双手叉着腰原地打了个圈,胸膛微微起伏着,吁出一口浊气,不再说话。 场面,霎时间冷清了下来。 就在这时。 钱木木上前两步。 “许阿春,我俩虽说有仇,但还不至于大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为难你,把凶手交出来,这件事也就与你无关了。” 许阿春就是个典型的恋爱脑。 为了许菊花,什么都愿意干。 但除开这一点。 许阿春就是个勤勤恳恳干活的老百姓。 为人老实,干活又勤快。 村里边有啥要出力公活儿,他都会主动去帮忙。 像是挖水渠,还是排水沟。 他总是最卖力的那一个。 她就想就事论事,不想把无关紧要的人扯进来。 许阿春攥着的手松开了些许,揉搓着耳垂,弱声道: “要是,我把凶手交出来的话,我和我婆娘孩子,还能呆在这个村子里吗?” 此话一出,房里传来好大一声砰! 像是拳头砸在墙壁上的动静。 有些吓人。 在场几人都惊了下。 里正脸色愈发难看,面冷如霜。 “你们一家人能不能呆在这个村子,我说了不算,这件事得由老祖宗来定夺。现在打开门,把里面的人叫出来。” 竟然会闹老祖宗跟前…… 许阿春眼瞳微微摇曳着,是真怕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瑟缩,推开房门。 嗓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意: “爹,娘,小舅子,快…快快出来吧。里正已经发现你们了,现在得去宗祠那边。” 话音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 里边都没有再传出任何动静。 许阿春扭头看了眼里正,壮着胆子又喊: “爹娘,你们快出来啊,别躲了,里正他们还在外边等着呢,这事你们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呀。”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嗓音乍然响起。 “你个废物东西!”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巴掌声! 许阿春半边脸都被扇歪了。 许菊花怒瞪着眼睛,对许阿春又掐又踹,“你都忘了你怎么跟我说的是不是?!你说我爹娘就是你爹娘,你就是这么对你自己爹娘的?” 拳头和掐砸下来,许阿春的胳膊和腰哪哪都疼,却一点都没有还手,好脾气的哄着: “小花,你别生气。主要是爹和娘他们做的事情非同小可,里正都找上门来了,我要是保下他们,就护不住你和孩子,你体谅一下我的苦心好不好?” “我不管!” 许菊花尖声喊叫,活像个泼妇。 “我就不该跟着你的!说到底——” “许菊花,给我闭嘴!”里正厉声道。 被直呼全名,许菊花满腔的怒气像是被泼了冷水,刹那间熄灭了下去。 里正眼神冰冷,说的话也像是掺了冰渣子。 “我没有兴趣看你们夫妻二人吵架,把你爹娘交出来。现在不出来,等到我亲自进去把人逮出来,到时候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许菊花狠狠的望剜了一眼许阿春,瘪着嘴不肯答应。 屋外侧面墙处,突然冒出个脑袋。 张婶子眼尖的看见,指着大喊: “许疙瘩,你要上哪去?!” 猫着身子的许疙瘩,往这边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后边还跟着许大夫妻二人。 钱木木眼神一厉。 迈开了步子去追! 沿着坡坎往下跑,许疙瘩还不忘扭头往后看,见着钱木木追了上来,还越来越近…… 他神色慌了起来。 嚷着声的喊: “爹娘,快点跑!追上来了!” 结果话刚说完,他迎面就撞上许闻贵! 许疙瘩身板瘦的跟猴似的。 这一撞,直接给干地上。 许闻贵揉了下被撞疼的胸口,皱着眉头,抱怨道:“干啥呢?走路能不能看点路?” 话刚说出口,他看清地上的许疙瘩。 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小杂种怎么会在村里?你一家不是被赶出去了嘛……好啊你,又混到村里边来了是吧?!” 一把捞起许疙瘩的衣领,许闻贵拽着就往宗祠的方向拖,“走!跟我去宗祠,你个小东西敢擅自跑来村里,今儿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哎!你干什么呀你?!”许刘氏冲上来,拉着许疙瘩另一只胳膊,“快点放开!” “呦呵!”许闻贵歪着嘴,颇为稀奇。 “原来不是只有你个小杂种进来了,你们一家都来了呀……好好好,跟我一起走吧!” 许大见势不妙,拐着弯的就想从另外一条道儿跑走。 却与刚从地里回来的全百川碰了个正着。 “哟!稀罕人!” “滚开!” 许大骂了一句,绕着路的从旁边跑。 全百川大步一迈,拦住去路。 “你该不会是忘了当初老祖宗们怎么说的吧?” “跟你个外村的人有屁的关系,少多管闲事,滚一边去!”许大大手一扒拉,想将人扒拉过去。 手劲儿却大不过对方,被反手一掰。 手胳膊被压在身后。 第404章 你真让我恶心 全百川一手扣着许大的胳膊,一只手掐着他脖颈,像是羁押犯人一样,按着人往前走。 “今儿大爷我,还非就管定这闲事了!” 把人压出小路,全百川就看见自家师父从上边跑下来。 “师父,你干啥呢?” 跑这么一大截路,钱木木有些气喘。 双手撑着膝盖,匀着急促的呼吸。 “追,追人呢。” 全百川踹了一脚许大。 “你该不会是在追他们吧?” “嗯,就是。” 钱木木呼出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许大一家毁了我田里的秧苗,正抓他们去宗祠那边算账……一溜烟跑这么远,差点没抓着。” 许闻贵眼睛瞪大了一瞬。 有些震惊。 “你地里的秧苗,就是许大他们给弄的?” 他今儿早上也听说了,许钱氏家地里的秧苗,全都被人给毁了。 本来就挺气愤这事儿的,没想到竟然让他抓着了真凶…… 真他奶奶的解气! 钱木木点了点头。 “里正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他们应该马上就能到。” 话刚落地,里正和张婶子,还有吴婶子就出现在了拐角处。 三人匆匆跑过来。 里正喘着气,看了眼被抓着的许大一家人,咽着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道: “多谢,多谢你们两个。” “叔,这三个混账怎么处理?”许闻贵义愤填膺的道。 “去宗祠说,杵在这里不是个事。”里正道。 “行,就听您的!” 许闻贵道了一句,又狠狠给了许疙瘩一个爆栗,“你个小杂种,真是伤天害理的事都让你给干绝了,你除了干坏事,你还会做点啥?!狗东西……” 许闻贵走在前面,对着许疙瘩骂骂咧咧。 许刘氏在旁边看着,心疼的要死。 “你毛病!打我儿子干啥?撒开我儿子快点的……” “我凭啥撒开?!他就该被打……”许闻贵呛呛回去,丝毫不让。 跟着在后边的吴婶子,对里正说: “不止这三人,昨天晚上我撞见的起码有四五个人,应该还有还有一两个人。” “行,我知道了。一会我盘问一下。”里正道。 …… 一大伙人,来到宗祠。 三位老祖宗也被叫了来。 还有许老头和村长。 大家齐聚一堂。 其中一位老祖宗,开口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 里正道:“许钱氏,你来说。” 钱木木点了下头,上前一步。 三言两语,将中间发生的事情给概括了遍。 听完,那位老祖宗眼睛眯起,盯着下面的许大一家人,“许大,可还记得我同你说的话?” 许大在老祖宗面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 “记,都记着呢。” “既然记得,为何还要再犯?!”老祖宗说着,一拳头捶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响。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喘气都不敢大声。 村长拄着拐杖,幽幽的叹着气。 “许大啊许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同是庄稼人,同样是看老天吃饭的农民百姓,你动了大侄儿媳家地里的秧苗,你让他们今年冬天怎么过?你这是害他们性命与无形啊……” “你的良心,真的是黑透了。” 说到后面,村长闭上了双眼。 失望到了极致。 “交代清楚,除了你们三个人以外,还有什么人参与了这次事件?”里正冷声质问。 许大跪在地上,扭了扭身子。 “这事我是能解释的,我们前一阵本来在村外边,找了个地方搭着个棚子住下,是刘翠翠跑来跟我们说,有个绝佳的报复机会,还承诺说会给我们粮食。” “我当时听她那么一说,脑子一热就给答应了……昨晚上干的时候确实挺解气的,紧接着我们就后悔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跑到许阿春家去躲着,想着等风头过了再走。” 听到这个名字,钱木木有些怔然。 她静了静心神。 “除了刘翠翠,还有什么人?” 许大揪了一眼钱木木。 “没谁了,就这几个。” 钱木木扯着嘴角。 “呵!” “许菊花应该也有参与吧?” 这话问出,许大并未作答。 也不知道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还是为了有个人能出手救济。 里正扭头,对全百川道: “你跑一趟,去把刘翠翠叫来。” 全百川点了点头,立即就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 人就被带了来。 站在宗祠的那一刻,刘翠翠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说!为什么要对大侄儿媳家地里的稻谷下手?”村长有些生气的道。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刘翠翠没有胆怯,反倒十分坦然,面对村长的逼问,更是冷静的可怕。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刚刚还在家里面收拾呢,突然就被叫到了这里。” 钱木木眸子微微眯着。 “刘翠翠。” 被婶子点到,刘翠翠突然老实了很多,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她双手束在身前,心中隐隐雀跃。 “婶子,你想同我说啥?” 钱木木咬了咬下颚。 “你真让我恶心。” 她没想到前年,一时的好心。 会种下这么个恶果。 早知今日。 当初,她就不该给那一包堕胎药。 这一句话,像是将刘翠翠给打入了无底深渊,她脸色一下子木住,有些呆愣。 钱木木面色清冷,眼中卷着一丝厌恶。 “我从未与你为敌,也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你却要串通许大一家人,对我家地里面的秧苗下手……我真是看错你了。” “不,不是的!” 刘翠翠激动的摆手,想要狡辩。 “婶子,你听我说,我我就是……我,我只是想和婶子你亲近,但你又一直回避着我,没有办法了才……” 看着刘翠翠隐晦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钱木木没有觉得很感动,只觉得恶心。 看到刘翠翠这个反应,在场的各位心里边都有了数。其中一位老祖宗道: “去把许菊花给带来,所有人清算一下账。” “我去,我叫我婆娘一起去。”许闻贵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大步往外迈,离开了。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许闻贵夫妻二人,将许菊花给带了来。 许阿春也跟在后面,一起来了。 第405章 给钱平事 里正脸色严肃,正要准备开口。 许阿春,忽然站出来。 “三位祖宗、各位叔叔伯伯,还有许家婶子,这件事我是主要谋划者,我愿意主动承担所有责罚。” 为爱,竟然能牺牲到这个地步?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趣味。 “许阿春,这个事情你可要考虑清楚。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包揽下一切就能轻易解决的 。”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钱木木,许阿春眼睛直视着几位老祖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许婶子家所有的损失,我都可以赔偿,还请各位老祖宗放过我婆娘和她家人一次。” “亏欠许婶子的,现在还不完的,我可以写欠条追加利息,等到日后我有钱了,立即就还清所有账。” 里正没什么好脸色,面对许阿春极为冷漠。 “许钱氏说的没错,现在不单单是赔偿的问题,还有许大一家违反村规的事儿,这件事就算你包揽下来也没有用。” 被这么一怼,许阿春面露局促,身侧的双手微微哆嗦着。 一向胆怯怕事的许阿春,却在维护许菊花一事上,燃起了极为强烈的斗志。 他踉踉跄跄的,从嘴里憋出话儿: “错误已经犯下,就算追究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怎么赔偿许婶子,好让她家平安顺利的度过今年的税收。” “我可以出钱,让许婶子去买秧苗,或者我来想办法买到秧苗,然后重新插到田里,现在是四月份,时间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钱木木惊讶的挑了挑眉。 这种时候,许阿春的脑子倒是意外的很清醒…… 三位老祖宗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位老祖宗道: “许阿春所言不虚,眼下最要紧的的确是解决村尾许家地里的问题,其他人所犯下的错,过后都可以慢慢追究。” “就依许阿春所言,他出钱买秧苗,并负责插好秧苗,许大家一起,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说完,老祖宗偏头看向钱木木。 “你以为,如何?” 钱木木欣然点头。 “可以的,我没有问题。” 紧接着,她又看向许阿春,道:“秧苗我自己来买,把钱给我就行。” 许阿春顿了一下。 手伸进衣领里,把钱袋掏出来,取出一个小小的银骡子。 “你先拿去,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钱木木伸手要接过。 “不许给她!”许菊花一把抢过,紧紧攥在手心,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食指紧绷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在钱木木的身上。 “种因得果,你们所有人都只关心我们做了什么坏事,却不关心我们为什么只针对钱木木一个人,你们这样也能称作为公平吗?”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如此偏袒她,不就是因为她为村里做了几件好事嘛!” 钱木木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也不吱声。 三位老祖宗直接撇过脸去,不想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里正和村长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多废话。 很多事情,他们都同许菊花仔仔细细的解释过,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许菊花却装聋作哑,油盐不进。 “不要再胡闹了,小花。”许阿春走到许菊花的跟前,握住她的手腕,眼神温柔。 “这个事情真的是我们做错了,以前我们也犯下了很多的错,许婶子她没有同我们计较,都是人家大度。” “这个赔偿,是我们应该给的。不是因为我懦弱,也不是因为我想巴结会是讨好许婶子,而是我想保住你免受责罚。” “才不是,我没有错!”许菊花矢口否认。 看着许菊花如此执迷不悟,许阿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小花,如果你还想呆在这个村子里的话,就乖乖的不要再闹。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我散尽家财,也保不住你。” 许菊花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她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把许菊花手心里的银子抠出来,许阿春重新递了出去。 瞧着那小小的银骡子,钱木木这一次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反问道: “你确定,这个钱我真的可以收?” 许阿春一梗。 “刚才很抱歉。这个钱本身就是应该给你的,所以你可以收。” 钱木木挑了挑眉。 没再多问什么。 接过银子。 “这两天你先着手忙活你地里边。等都忙完之后,咱们再来清算一笔笔的账。”里正同钱木木道。 他随即又看着三位老祖宗,言辞捡带着尊敬: “至于许大一家,这两日就先关宗祠的偏房,这样许钱氏秧苗买来,要差遣他们三人帮忙,您三位看怎么样?” 三位老祖宗没什么意见。 点头说了声“好”之后。 撑着扶手站起身。 相伴着离去。 “全百川、许闻贵,你们二人帮忙把他们一家人压进偏房里。”里正吩咐道。 全百川和许闻贵闻言,上前一把薅起许大和许疙瘩,动作粗鲁的推嚷: “快点的,别墨迹。” 或许是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脱不了罪,许大竟慢慢接受了现实,面对全百川的粗鲁和豪横,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许疙瘩却满嘴嚷嚷着,不肯就范。 许闻贵懒得听这满口秽言,半点废话不多说,扬手就是好几拳头咂过去。 许疙瘩被打的鼻青脸肿,总算是老实了下来。 许刘氏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害怕被同样对待,半推半就的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花,你别怕。先进去住两天,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的。”许阿春一脸柔意的道。 凝视着许阿春这张操碎了心,略显沧桑的容颜,许菊花心中掠过一丝五味杂陈。 她抿着嘴唇,深深的看了一眼钱木木,扭头跟着一起进去了。 里头的落锁声袭来。 钱木木听着,没什么表情。 银骡子随手塞衣襟里,她迈过门槛,朝着自家的方向走。 张婶子快几步跟了上来。 “秧苗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第406章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买秧苗啊。”钱木木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坡往下走。 “这时候买秧苗怕是不大容易,我也帮你看看,看哪家还有多的秧苗,我记得之前谁跟我说过,她家秧苗栽种的晚来着......”张婶子嘴上碎碎念。 钱木木斜着瞧了眼,笑而不语。 ...... 村尾许家。 钱木木推开院门,就见李丫儿从房里出来,端着尿片的盆子,她走过去,道: “给我吧,我来洗。” 昨晚夜里许喜乐哭闹,怎么也不肯睡,李丫儿花了好大心力,直至凌晨才将小家伙给哄睡着,今儿也一直没什么时间睡回笼觉。 现在她是又累又困。 浑身乏力。 娘肯主动帮忙,她自然是乐意的。 心里怀揣着感激,李丫儿把盆子给递出去,提着裙摆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歇着,嘴上问: “娘,你从昨儿晚上就一直往外跑,是咱们地里出啥事儿了吗?” 钱木木往盆里舀水,闻言也没隐瞒。 “嗯,地里稻谷被人扯了,刚才好不容易抓到凶犯——” “什么?!” 钱木木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李丫儿激动的站起来。 怒目圆瞪。 “是谁做的?!也不怕断子绝孙!” 钱木木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李丫儿稍安勿躁。 “这事儿里正和老祖宗们会给咱一个交代,你就别操心了。” “只是地里的秧苗是不能用了,一会儿我还要出趟门,去看看谁家有多余的稻谷,买来重新种进地里。” “那等什么?娘,你快去呀!”李丫儿把盆给拖到自己跟前,扯起尿片揉搓着,“这点小事我来就成,用不着娘你帮忙。” “没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钱木木又把盆给拖了过来,推着李丫儿往屋里走。 “你照顾孩子挺辛苦的,能多休息会就多休息会儿吧。家里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呢。” 李丫儿有心,想再说点什么。 钱木木却没给这个机会。 直接将人给推进屋子里。 “好好歇着,啊!” 话音落下,钱木木把门给关上。 三两下把尿片给洗干净,晾在绳索上。 甩着手上的水渍,走进自个房间里。 关上房门。 点开网络超市。 很轻松的找到秧苗图标。 0.5个铜板,一株秧苗。 许家就一亩稻田。 面积是600多平。 秧苗所需,应该是在四百四十株的样子。 换算下来,就需要220个铜板。 价格倒也算公道。 秧苗的事情是解决了。 但该怎么公之于众…… 却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钱木木咬着指甲,想了想。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不能直接这么拿出来。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去周边村镇转一转。 再选个恰当的时机,让所有人都以为这秧苗是她从别人手中买来的。 嗯! 就这么办! 钱木木打定主意。 便去厨房,着手做午饭。 事儿要办,饭也要吃。 把火给烧起来。 米饭刚下锅。 张婶子就找上了门来。 “木木,我打听到了,木瓜村陈家还有秧苗!咋样?待会儿咱们走一趟?” “好,听你的。”把锅盖盖上煮着,钱木木坐到灶孔前,往里架柴。 突然想起碗柜里还有早上蒸好,没吃完的红薯,她又起身,去将红薯给端出来,拿了一个放灶台上。 没出声作请。 张婶子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过去拿了个大的,倚靠在门旁,往嘴里塞。 “我真是纳了闷了,许菊花都住许阿春家里一年了吧,怎么还没放下你家那口子,总想着要针对你呢?你家那口子到底给她下了什么咒,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院门传来动静,人还未到。 声儿先传了进来。 “木木姐,你在家吗?” 钱木木听出这是范玉安的声音,歪着脑袋冲外喊: “在呢!厨房,进来啊!” 话音刚落,人已至。 范玉安身着一身青翠长裙,一头秀发垂在脑后,面容姣姣,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子,周身萦绕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息。 她嘴角残着一抹温柔的笑,远比山间朝阳还要绚烂夺目。 “木木姐,我家没做饭,我能来你家蹭一顿吗?” “当然可以。”钱木木立即就道。 “如意送回京了?” “嗯,我亲自送去的。”范玉笑着道。 “在我这里住了也好几个月了,她家里几次写信来催叫她回去,那丫头硬生生拖了小半月才肯走,我回来的时候,还同我闹脾气不肯撒手呢。” 钱木木闻言,付之一笑。 “她一开始还各种嫌弃,如今反倒不舍得走了。”张婶子在旁道。 “这里养人。”范玉安道。 “养啥人呀,都快要穷死了。”张婶子随口抱怨。 范玉安听着,只是笑了笑。 看见地上盆子里泡着白菜,她撸起袖子走过去,熟练的清洗起来。 张婶子见状,跟钱木木招呼了声,约好时间就回自个家里去了。 ...... 昨夜下大雨,今儿天阴沉沉的。 吃过午饭,钱木木和自家人说了声,去厨房拿了把柴刀就出了门。 这两年,各处粮食欠收。 十里八乡都不太平。 带上柴刀防身,是必不可少的。 “咱们脚程快些,下午还能赶回来,我不想在外头过夜。”张婶子道。 “我也不想。”钱木木道。 两人说完,也没再过多闲扯。 迈着步子,朝木瓜村赶去。 翻了一座山。 又走了段路。 总算到木瓜村。 张婶子在前面带路,直奔陈家。 钱木木在后跟着,左右环顾。 沿途,没看到什么人。 却总能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她们。 而且,还不止一两双。 如影随形般。 钱木木唇瓣抿起,莫名不舒服。 到陈家院门前,张婶子抬手敲门。 敲门声落,却久不见回应。 张婶子扯着嗓子,冲里喊: “陈当家的,我是路山村张家的,想跟你商量点事儿!” 旁侧小路拐弯处的树上,一群乌鸦乍飞而起! 一道尖锐嚷骂声响起: “腌脏的东西!都给我滚!” 一枚石头,也随之砸了过来。 钱木木往旁边一让。 石头不偏不倚,落在她方才站的位置处。 第407章 人死不能复生 “嘎吱——”一声。 老旧木门打开。 一个老妇人,走出来。 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宛如干枯的鱼眼,双手互相揣在袖子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钱木木和张婶子,冷不丁的道: “你们找谁?” 钱木木眉头蹙起。 抬手指了下陈家的门。 “找陈家的人,有点事情。” 老妇人瞥了眼陈家的院落,神情淡漠。 “陈家的人,全都死了。” 钱木木微怔。 张婶子哑然了瞬,上前两步道: “怎么死的?咋这么突然......” “饿死的呗,能是怎么死的......”老妇人事不关己,极为冷漠。 “前几天土匪进村,陈家的人抵死反抗不肯交出粮食,陈家的男人都被杀了,剩下的女人被玷污后,也上吊了。” 听到这话,钱木木恍然大悟。 她就说,怎么总感觉到有眼睛在盯着她俩,但又看不到人。 原来是木瓜村的人,担心土匪进村。 全都躲在暗处。 偷摸摸的观察她们呢。 张婶子是个八卦的,闻言还想问更多的细节,钱木木却拽着她,道: “该回去了。” 张婶子仰头看了眼天。 虽是阴天。 看不出太阳。 却能明显感觉到,时间不早了。 冲老妇人微微颔首,钱木木拉着张婶子朝木瓜村外走,全程沉默不语。 张婶子也隐约察觉出,这个村子的气氛不太对劲,紧闭双唇,没有吭声。 两人紧赶,刚走出村。 迎面,突然碰上钱老太太。 钱木木一愣。 若无其事的,打算从旁绕过。 “木丫头,你咋来木瓜村了?”钱老太太眯着眼,扯着她的袖子。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甩袖,拂开。 “不要碰我。” 钱老太太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钱柱扛着锄头走来,瞧见钱木木,他疏离的点了下头。 “早些离开这里,最近不太平。” “多谢提醒。”钱木木淡声道。 原身与钱柱的关系,不好不坏。 她与钱柱更没什么恩怨纠葛。 人家愿意多嘴关心一句。 她自然也不可能挎着张臭脸。 简单道了声,钱柱便要离开。钱老太太忽然拦住钱柱,冲钱木木道:“木丫头,今儿天也不早了,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不如就在你二哥家住下吧,也省得麻烦......老二,你说是不是?” 钱柱眉头一皱。 很明显不乐意。 他看向钱木木,张口要言。 对上钱柱那双眼,钱木木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抬手打断他想要说的话,道: “就不麻烦你了,我们现在赶回去也还来得及,二哥你也早些回去吧。就这样,告辞。” 钱柱微一顿首,随口道: “你路上小心。” “走吧。”钱木木拉了下张婶子的袖子,率先往前走。 张婶子也抬脚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她扭头望。 就见钱老太太还在望着她们。 那眼神...... 莫名毛毛的。 搓了下自个胳膊,张婶子凑近,道: “木木,我觉着你那老娘想留你下来,没憋什么好屁。” 钱木木勾唇,轻笑了声。 “她什么时候有过好的心思?” “不是,我是真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钱木木闻言,转头往回望。 钱老太太和钱柱并肩而行。 并未瞧出什么异常。 她心神一凝。 钱老太太刚刚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 居然开口主动叫她留下。 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想着,钱木木面上却扬起一抹笑。 “好了,别想那么多,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瞧着那满不在乎的神色,张婶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真是的,别人操心你,你却说我想太多。” 钱木木用肩膀撞了她,戏谑道: “生气了?” “哼!我生什么气。”张婶子双手环胸,歪着身子走路,嘴上哼哼唧唧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钱木木大笑了声,揽着她的肩膀。 “好啦好啦,不生气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张婶子闻言也没再闹。两人赶着路程,在天儿刚擦黑的时候到了家。 站在院门外,钱木木拉着张婶子的手,“晚饭去我家吃吧,你陪我跑一天了都。” “我才不去,我家里还等着我呢。”张婶子毫不留情,拍掉那只手,转头就走了。 钱木木莞尔一笑。 推开院门,走进去。 才见许秀阳和全百川都在她家。 范玉安从中午,就没离开过许家。 许小宝看见自家娘亲回来,颠颠儿的跑过来,笑眯眯的道: “娘,今儿百川哥哥夸我了!” 钱木木眉眼弯弯,脸上绽放着柔柔的笑意。 “是嘛!我家小宝可真厉害!” 得到夸赞,许小宝高兴的不行,眉开眼笑的好像一株盛放的野菊花,纯洁而干净。 钱木木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正要准备去厨房,就见许秀阳在屋檐下,冲她招手。 “大侄儿媳,你来。” 钱木木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三叔。” 许秀阳从衣襟中,掏出一封信。 “这是里正让我转交给你的。” 钱木木接过信封,看了下封面。 是镖局虎子送来的信。 之前她拜托虎子,帮忙寻找剩饭的下落,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回信。 拆开信,逐字斟读。 在看到‘死’的字眼时。 她怔然在原地。 愣了好半响。 耳畔忽响一声轻唤: “大侄儿媳,你还好吧?” 眼睫颤了颤,钱木木回过神,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哑声道: “三叔。” “咋地了?” “剩饭没了。”钱木木愣愣的,把信纸递过去。 许秀阳闻言面色一凛,夺过信封一眼扫过,在看完信中的内容后,他眼中一痛,红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钱木木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着,不松不紧,却莫名的抽痛。 她呐呐的,往厨房走去。 许秀阳突然出声叫住。 “大侄儿媳。” 钱木木定住,侧身回望。 许秀阳哽了一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些。” 钱木木眼睫猛地抖了下,沉默的点了点头,走进厨房。 范玉安在灶头忙活,见钱木木进来,她原要笑着打招呼,却见其有些神色恍惚。 她微顿了下。 “木木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第408章 修整屋顶 钱木木眼睫掀起,看着范玉安。 嘴唇张了张,试图说出点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摇了摇头。 走到灶孔前。 往里扔柴。 瞧着钱木木失魂落魄的样子,范玉安皱着眉头,说不上来的在意,她将锅里的菜给舀起来,叫来许小宝,把菜端去堂屋。 将剩下一个青菜给炒好。 她开口道: “木木姐,吃饭了。” 钱木木点了下头,撑着膝盖站起身,数上一垛碗抱着往堂屋走。 范玉安解下围裙,跟在后头。 很想关心一下,却不知从何下嘴。 经过檐下,她瞧见许秀阳,歪着头小声问: “三叔,木木姐到底咋了?回来挎着张脸,感觉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许秀阳叹了口气。 “你来的晚,不太知道那孩子。以前咱们村里有个叫剩饭的小男孩儿,娘死了爹跟别的女人跑了,那孩子跟大侄儿媳亲近的很。大侄儿媳把那孩子当亲生的疼,家里孩子有的,也有那孩子的一份。” “后来,那孩子被他大伯娘给卖了,大侄儿媳一直在托关系找人......刚刚收到一封信,是剩饭那孩子亡故的消息,她这心里正难受着呢。” 范玉安唇瓣抿了抿。 “那确实不太好受。” “是啊,可不嘛。唉......”许秀阳又叹了口气,跨过门槛,走进去入座。 ...... 翌日。 难得的大晴天。 艳阳高照,晒的晃人眼。 钱木木抓紧把家中被褥都给抱了出来,晒到范家院子里,叫上全百川和许老头,一起收拾屋顶的瓦片。 之前下雨,漏水。 两个孩子都是挤着她睡。 今儿好不容易放晴,怎么着也得弄一下。 她原想花钱,请人上门来弄。 但眼下村里家家户户拮据,都饿出人命了。 她却能有钱请人上门,修瓦铺砖...... 不招人惦记才怪。 而且,请的人也不知道人品如何。 想来想去。 还是请自家人来弄最为稳妥。 “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钱木木踩在一处结实的地方,捡着凌乱的瓦片,随口叮嘱着全百川。 “放心吧,师父,我稳着呢。”全百川信誓旦旦的道。 钱木木扯唇一笑,也不再管他。 “大儿媳。”许老头在屋顶的另一处喊。 “您叫我干啥?”钱木木扭头问。 许老头避着袖子上的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道:“我检查了下,屋顶的瓦片没坏几片,就是风太大给吹乱了,取起来重新再铺一遍就行。” 钱木木点头道: “行,那您来安排。” 铺设屋顶是个技术活。 她是真不会。 也多亏老太太之前跟她说,老人家会这个,她今儿才能把人给叫来。 不然这么拖下去,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还要跟她挤着睡多久。 听从许老头的指挥,钱木木和全百川打着配合,把瓦片都给捡下去,重新整理了下。 坏的扔出去,好的留下。 又一批一批的运上屋顶。 许老头在上方,码列瓦片。 就这样忙着。 一直到下午才消停。 三人坐在院子里,靠着椅背歇息。 “娘,喝口水。”李丫儿端着放有三碗水的托盘走过来,温声道。 从托盘中取下一碗水,钱木木道了声谢,仰头一口喝尽。 李丫儿挨个递。 在轮到全百川时。 她端起那碗水,亲自递过去,道: “又要照顾医馆的事情,还要来帮我家的忙,辛苦你了,百川。” 李丫儿与全百川只相差一岁。 叫一句百川,倒也不算冒昧。 全百川略显拘谨的接过那碗水,带着三分羞涩的道:“不麻烦,师父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李丫儿面上含笑,闻言没说什么。 把茶水递完,她转头便进了屋。 全百川虽是娘的徒弟,可终究是外男,她若是不避嫌,村里必定会传出闲话。 她不想叫娘难做。 坐着歇了会儿,钱木木看着许老头和全百川,“今儿就在我家吃饭吧。” 许老头点头言好。 全百川却摆手。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姑父说了,今晚得在家吃。” 父母忌日......那确实是该回去。 钱木木念及此,道: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 全百川把碗搁下,又顺便洗了个手,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外走。 正巧与许老太太撞个正着。 两人互相喊了声。 全百川离去。 许老太太挎着菜篮子走进来,放眼望了下重新修整过的屋顶,眼中卷了笑意。 “你们三,手艺不错嘛!” 钱木木笑了声。 “不错什么,全是公公的功劳。” 许老头闻言也笑。 “你和百川配合的很好,也是你们配合的好,才能完事儿这么快。” “诶嘿,一个个的还谦让上了。”许老太太笑着调侃了句,便朝厨房走。 在屋里听见全百川离开,李丫儿也从房里出来,拿着扫把清扫院子。 钱木木则挽着袖子,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米饭混着红薯蒸上,许老太太在灶台前,放油进锅,倒入一海碗的酸菜,手上挥着锅铲翻炒,嘴上也没闲着: “这房子修缮很重要,可秧苗的事儿也耽误不得,你得抓紧点啊。” 钱木木凝视着灶孔里的熊熊烈火,火光在眼中隐隐跳跃着,将她那张容颜也映照的有些泛红,宛如一张彩色画布,鲜活且艳丽。 “我知道,心里有数着呢。” 锅里的酸菜焖着,许老太太一手叉腰,瞧着自家儿媳妇那张沉静如水的容颜,忍不住碎碎念道: “你这两年越发沉稳,做啥事儿心里也有个算盘,我是放心的。这次稻谷的事儿是许大一家对不起你......” “许大一家就是无赖,但你家里还有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撕破脸,把狗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咬你。” 钱木木点点头。 “知道,我都知道。” “人家无所顾忌,你不能也啥都不管,丫儿和乐乐,小宝小齐,可都是你的软肋。”许老太太道。 “嗯。”钱木木简言道。 末了,许是觉得有些冷淡。 她主动开口道: “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家人的安危,来与那种没有分寸的人赌气的。” 第409章 还挺会打算盘 许老太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紧接着,她又道: “我也是怕你这次被气狠了,才多嘴说了些......你应该不会嫌我烦吧?” 仰首对上那双忐忑的眸子,钱木木灿然一笑。 “您担心我和孩子们,我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您烦?您在想什么呢。” 许老太太抿着唇,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我能想什么,怕你嫌我这老婆子啰嗦呗。” 钱木木扬唇,眼中的笑意加深。 没再说什么。 ...... 黑夜悄悄降临。 村尾许家,烛影微晃。 一大家子,围在桌前吃着饭。 院门,忽而被敲响。 和乐融融的气氛被打断。 “你们接着吃,我去瞧瞧是谁。”钱木木扔下这句,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没急着开门,冲外喊: “谁啊?” 门外,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许当家的,我有点事儿,你开门,咱细聊啊!” 钱木木蹙眉。 “你谁?” 话音一出,外面静了会儿。 才又响起声儿。 “我是杨家人,许当家的,我不是坏人,你开门,我真有事儿要跟你商量。” 杨家? 除了村里杨寡妇,她就不认识其他姓杨的。 外面人说的吞吞吐吐,惹得钱木木更不想开门了,她话语中带了丝厌恶和烦躁。 “我不认识什么杨家,你赶紧的离开,不然我可就要拿着棍子出去碾你了。” 此话落地,外面传来几声窸窣。 紧接着,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钱木木也不想开门去确认人到底走没走,转头进了堂屋,坐下接着吃饭。 许老太太见她在外头耽误那么久,开口问: “是谁上门来?” “不知道,神神叨叨的也不肯说自个名儿,我就没开门。”钱木木说着,夹了一筷子的菜。 许老太太惊骇了瞬,眉头紧皱。 “该不会是啥坏人吧......” “你不开门是好的,今晚门仔细锁好。”许老头在旁道。 钱木木随口应了声。 许老太太自个琢磨了下,道: “要不我今晚不走了,住下得了。” 钱木木吃饭的动作一顿,有些失笑。 本想说没事儿的,可转念一想,老人家也是担心她,拒绝的话说不准又会以为是她在嫌弃呢。 “那感情好啊,今晚咱俩睡一个被窝。” 听到这话,许老太太心里乐开了花儿,嘴上却倔强的道: “我才不要和你一个被窝,我要和我孙女她们一个被窝。” 钱木木闻言,笑着撇嘴。 “婆婆嫌弃我这个儿媳妇了呢,真叫人伤心。” 许老太太知道钱木木这是在同她玩笑,笑着附和:“可不,我就是嫌弃你。” 一旁,李丫儿同许老头看着婆媳二人开玩笑,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许家齐和许小宝见几个大人都在笑,被感染的也弯了眉眼。 一时间,气氛颇为温馨。 ...... 一夜过去。 天又飘起了小雨。 吃过早饭,钱木木打着伞前往许秀阳家。 到了地方,她推开门。 就见堂屋里站着几个人。 许秀阳坐在一旁,神色有些疲累。 她凝了凝神,上前将食盒放下。 没急着打开。 而是看向从她一进来,就一直打量她的老妇人,“有事吗?” 见人主动搭腔,老妇人立马笑开了颜。 “许当家的,你还认得我不?我就是之前给百川那孩子说媒的媒婆啊!” 钱木木挑了挑眉。 “所以呢?” “我就是听说你家地里秧苗都被毁了,这时候应该挺想找个干活的人,这不我给你带来了。”媒婆笑眯眯的,将旁边的男子拉过来。 “这是王家的,他干活手脚可利索了。我跟你说,我们村里有啥事儿,或者要请人插秧种田,都会请他去,他在我们村里是出了名的勤快,你瞧着,咋样?”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 将男人上下端详了一眼。 男人眼神木讷,表情也有些呆滞,见她在看他,扯着嘴角傻乎乎的笑,似乎在表达某种友好。 钱木木额角跳了跳。 看来昨天晚上,是这媒婆上门。 只不过昨晚,她没有开门。 今儿就找到了三叔家里。 这媒婆,还挺会打算盘…… 她装不懂的道: “我目前没有想要花钱请人来插秧的想法,你歇着吧。” 这歇着吧的话外之意,摆明了是让她别多管闲事,媒婆读懂其中意思,脸色有一瞬间的尬住。 “这十里八乡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收啥钱呀?谁家还没有困难的时候?你眼下需要人干活,我就正好把人给带来了。” “你别看你现在不需要,可女人的力气哪能和男人比?你挑个秧,扛个锄头啥的,这繁琐事多的呀,我保准你总有要用到他的时候。” “呵。” 钱木木歪着嘴角呵了一声。 “我说那话,是给你留了脸面,不是让你在这儿跟我打哈哈的。我三叔现在不大舒服,赶紧把人带走,别等着我撵你们。” 被直言怼回来,媒婆脸上完全挂不住。 心里边生了怒意。 可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桩说媒。 她强撑着脸面,缓和气氛的道: “你这这,许家的你要不乐意,咱就好好说嘛,生啥气?你这应该遇到也挺多事,心情不大好,我们就先不打搅了,今儿先走了,改明儿再来哈。” 说完,媒婆也不等钱木木反应。 扯了下那男人的袖子。 冲人示意。 男人挠了挠头,看着钱木木,他笨拙的道: “我,我干活真挺利索的,你你要是需要人的话,你就跟我吱一声,我立马就来。” “真不用。”钱木木言简意赅,脸色极为冷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钱木木是真的有点冒火了,男人畏畏缩缩的,垂着脑袋走了出去。 另外几个跟着来的人也走了。 钱木木去将院门给关上。 走回堂屋。 端出食盒里的饭菜。 一边往桌上摆,一边问: “咋回事啊?怎么让这些人进来?” 许秀阳摁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这媒婆进来的时候,是跟我说她身子不大舒服,你和百川都还没来,我就想着先给她瞧瞧,谁知道她一进来,坐下就开始问你的事……” 第410章 香饽饽 把筷子递过去,钱木木有些无奈。 “三叔,你心思不要这么单纯,行不?” 许秀阳也觉着自己有点蠢,轻而易举就放人进来,惹得一身麻烦不说,还叫大侄儿媳也跟着遭殃。 念及此,许秀阳有些沮丧。 捏着筷子,有些食不下咽。 全百川从里屋走出来,手上端着个盆,见到钱木木,他朗声道: “师父,你来了。” 钱木木微点了下头。 “我来送个早饭,一会儿就走。” “去哪儿?”全百川随口问。 “去找秧苗。” 钱木木应了声,同许秀阳说: “三叔,你先吃,我就先去忙了。” 许秀阳闻言,忙顿首道: “行,你去吧。” 钱木木出了院门,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顺着坡坎往下走,正面儿的碰见杨寡妇。 她目不斜视,从旁绕过。 杨寡妇却突然开腔: “许钱氏,听说你家有媒婆上门?” 钱木木充耳不闻,半点反应也无的接着走。 杨寡妇站定在斜坡上,话音中夹着戏谑: “你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了呢,十里八乡的单身男人都想着能跟你搭伙过日子,还真是有够抢手的。” 钱木木顿住脚,侧身瞧去。 撞上那双称不上友好的眸子。 她嘴角一勾。 拱火道: “怎么?你是嫉妒了?” 杨寡妇眼一瞪! 眉眼间浮现怒意。 嘴上却不甘示弱: “呵?!我嫉妒你?” “真是天大的笑话!就你那搓衣板的身材,谁稀罕嫉妒你,我这是替那些想和你搭伙过日子的男人,感到惋惜和怜悯,毕竟他们可不想我这么清楚你的为人,只看得到一些表面的东西,从而忽视内在。” 说罢,杨寡妇故意挺了挺那丰满有料的胸膛。 钱木木眸子眯了一瞬。 笑而不语。 莫名其妙的笑声,激得杨寡妇颇为不痛快。 她三两步上前,怒怼道: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面对这声质问,钱木木不答反问: “你家孩子上在徐老憨的名下,你应该挺开心的吧。” 前两日,里正同三位老祖宗说过此事后。 又恰好,昨天的日子吉利。 三位老祖宗一合计,就叫杨寡妇把孩子给抱去祠堂,记在了徐老憨的名下。 若是本姓,老祖宗自然会认真些。 正儿八经挑个好日子。 上香,叩拜祖宗。 仪式都给做全。 徐姓也好,杨姓也罢。 都只不过是外姓,记了也就记了。 记名只是小事,但孩子的爹换了个人当,可就是个值得八卦的大事儿了。 记名一事刚完,还没半天。 就全村都传开了。 背后,都不知道多少人在嚼舌根。 钱木木说这话,无异于在杨寡妇的伤口上撒盐。 杨寡妇面容狰狞。 举起手上的锄头,瞄准砸下! 钱木木往后一避。 迅即,猛地转动手中油纸伞! 雨水哗啦啦,全撒杨寡妇身上。 看到杨寡妇一身狼狈,她扬唇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心情好极了。 杨寡妇火冒三丈,拍了下身上的雨水,挥舞着锄头追上去,“你个贱人!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钱木木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嘴上毒辣的道: “你这人也是稀奇,我都没想着招惹你,是你非要撞上来跟我挑事儿,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了屎,不晃一下就会凝固?” “你!你说谁脑子里有屎?!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杨寡妇真被气狠了。 “你不光脑子不好使,耳朵也听不见人话。”钱木木毫不退让的怼回去。 杨寡妇面红耳赤,恼怒的扔掉锄头。 上前几步,扬手就扇! 钱木木后仰避开。 抓住那只手臂。 狠狠一拧! “啊!”杨寡妇一声惨叫。 眉眼中都染上了痛意。 钱木木扔垃圾一般的甩开,拍了拍手,直接离开。 徒留杨寡妇一人,在那里疼的哇哇叫。 ...... 刚到村尾,钱木木就瞧见张婶子。 她迎着上前,问: “你堵我家门口干啥?” “啥堵你家门口啊,我是来找你没找见.....你这是去三叔家了?”张婶子道。 钱木木嗯了一声。 推开院门。 走进去。 “咱们今儿去别的村子看看吧。”张婶子跟在后方,一并进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到,不麻烦你跟着我跑来跑去了,今天我自己去就成。”钱木木一边说着,一边将油纸伞放屋檐下晾着,转头拿了蓑衣披上。 “那可不行!”张婶子义正言辞的道,“我都答应你了,要一直陪着你,直到把秧苗给找到为止,怎么能半途就溜?” 钱木木听得有些好笑。 “你家里活儿都忙完了?” “昂!” “好叭,那你就跟着吧。” 张婶子执着,她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她也很开心,在这种时候有个人陪着。 张婶子闻言,反口就催: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些走啊。” 钱木木泯然一笑。 去跟李丫儿招呼了声。 就跟着张婶子往大头村进发。 路山村四面环山。 整个地貌,就像一个盆。 村子的建起,大多是在斜坡上。 村头村尾,则是地处深凹。 而大头村,是在一座山的后面。 那里的地貌要平坦一些。 种稻的田地,也要比路山村多一些。 钱木木和张婶子这一出发。 翻山越岭,走了好久。 站在一处高地。 钱木木放眼俯望。 路山村整体,尽收眼底。 “这么一看,才发现咱们村子挺小的。”张婶子道。 “本来也不大。”钱木木随口应着,望向远处天边。 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细眉蹙起,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侧首,看着张婶子。 她道: “要不回去吧?” “都到这里了,回去干什么?”张婶子说着,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漫天乌云,我感觉不太对劲。”钱木木道。 “哪天不这样?你放心吧,就算下也下不得多大。”张婶子转身,看到钱木木一脸犹豫的神色,她伸手拽着人的衣袖。 “哎呀!走了,马上就到大头村了,咱们问一圈,要是没有,咱们就立马回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第411章 突然而来的好意 钱木木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也没再纠结。 跟着张婶子。 朝着大头村走去。 前脚刚到村子,天立即就暗了下来。 像是一块黑布笼罩住。 一点光也透不出。 突然变天。 钱木木和张婶子都被吓到了。 连忙跑到一处屋檐下躲着。 下一秒。 倾盆大雨,骤然而落。 在地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哎哟!这雨下的真是急啊。”雨幕中,一位老人以手遮着头顶,狼狈的跑过来,站在屋檐下拍着身上的雨水。 眼光余角瞥见钱木木二人。 他愣了下。 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们,哪位?” 钱木木向其微微颔首。 “偶然经过,突然下起了大雨,借您老人家的屋檐躲躲雨。” 瞧着钱木木一脸友善、人畜无害的模样,老人放下了些许戒备,将背篼放到角落里。 自顾自的推开房门。 随即又关上。 丝毫没有要招待的意思。 钱木木和张婶子也没在意。 她们本就是外来人,人家愿意招待是人家热情好客,不愿意招待那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站在屋檐下,等着雨势减小。 可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天哪,怎么感觉这雨下的没完没了了。”张婶子有些疲累的靠着墙蹲下,歪着脑袋望着钱木木道。 钱木木也找了个地方,蹲着。 闻言,刚要开口。 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个缝。 老人冒出个脑袋。 瞄了眼二人。 颤巍巍的递出一碗热水。 “喝点吧,天儿冷。” 钱木木刚想要拒绝,张婶子先一步上前,去双手接住碗,粲然笑道: “多谢您呐,正觉着身上冷呢。” 老人瞧了眼钱木木,似在思索什么。 他转而看向张婶子。 “你们是路山村的?” “是啊,咋?老伯您认识我们?” “瞧着有点面熟。”老人目光一扫,又看了眼钱木木,冲张婶子道: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村医?” 见人问起自己好友,张婶子立马来劲儿了,特别骄傲的拽过钱木木,道: “就是她,医术特厉害!老伯,我跟你说,你别看她是女人家,可她的医术,十里八乡去瞧过病的,就没有不佩服的,她是真的特厉害。” 钱木木有些羞赧。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夸张啥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听到这话,老人完全将门给拉开,苍老的容颜露出了一丝笑意,“进来坐坐吧。” 这突然而来的好意,钱木木顿了下。 “不用了,谢谢您。” 话刚说出,一阵冷风忽而吹过。 站在屋檐下,本就潮湿。 裙衫也有些湿。 浑身潮乎乎的。 冷风一吹。 钱木木没忍住,打了个颤。 老人看到她这一举动,再一次发出邀请: “别客气了,进来吧。” “那就给您添麻烦了。”钱木木客气的道了声,迈过门槛走进去。 张婶子凝了眼碗里剩下的热水,随手往雨幕中一泼,也走了进去。 屋里燃着篝火,暖意融融的。 比外头要舒服的多。 老人蹒跚走进里屋,过了会儿出来,手上端着一盘糙米糕,拘谨的道: “我家也没啥好东西,你两别嫌弃。” “噢哟!糙米糕,这可是个稀罕物呢!”张婶子有些受宠若惊。 一路赶来大头村,又在外面站一个时辰,肚子是真有些饿了。 她嘴馋的想要拿一块,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钱木木瞥了眼糙米糕。 并未提起什么兴趣。 出门在外,她一般不会随便吃别人递来的东西。 老人见钱木木二人都没动手拿,捏着盘子的一角往前怼了怼,道: “吃啊,干净的。” 张婶子舔了舔嘴唇,扭头询问式的看着钱木木。 对上那双希冀、嘴馋的眸子,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无奈,轻轻的点了点头。 张婶子顿时喜笑颜开,拿上一块塞进嘴里。 刚才在外面接老人家的热水,是真冷着了,但后来一想,木木没有接的东西,指不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却毫无警惕的接过,还全都喝进肚子里。 木木心里,肯定在说她不够聪明。 这次她可是问了才拿的。 木木也说不得她什么了。 想到这里,张婶子美滋滋的,嘴上还不忘道: “那就不跟您客气了......嗯!这糙米糕味道真是不错,搁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我自个做的。”老人把盘子往钱木木那边递,见其摆手拒绝,他顺势放到她就近的置物台上,寻了根凳子坐下。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们就先在我这里歇歇脚吧,等雨小了再走。” 钱木木顿首道: “麻烦您了。” 老人偏头摆了摆手,“小事儿。” 话音落下,气氛有些冷清。 空气中只剩张婶子咔嚓咔嚓嚼米糕的声响。 过了许久,老人突然道: “我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你,大家伙都说你医术了得,我想去路山村找你瞧病的,只是一直没空出时间来......你看,你现在方便吗?” 待人家家里避雨,还不帮着把个脉,多少有些说不过去,钱木木闻言,道: “方便的,您把手伸过来。” 说着,她撩了下袖口。 三根手指搭在老人手腕内侧脉搏上。 探了好一会儿。 松开。 “您这是通便不畅,平日里多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煮东西尽量煮的烂糊些,有益于肠胃消化。” 老人眼睛瞪了一瞬,有些惊讶。 “原来你是真有本事,我都没说我是哪里难受,你居然光靠把脉就能说出来.....” “所以我就说她很厉害吧!”张婶子嘴角沾着三两粒米花,嘴都没擦就急着夸赞。 钱木木斜眼看着张婶子,嘴边扬起浅淡的笑,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老人附和着点了下头。 “我之前都以为他们是说着闹的,不成想你这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懂,是我目光浅薄了啊。” 有了把脉这一出,房内气氛霎时松快很多。 张婶子自来熟的跟老人唠了起来。 钱木木在旁边听着。 也不主动开口。 只张婶子寻求她认可时,顺口应是。 就这样闲扯着,等雨小的过程倒也不算煎熬。 第412章 保命要紧 就这样,一直聊到下午。 大雨也不见停。 钱木木起身,走到外面。 大雨倾注。 天黑如幕。 地上积起水洼。 完全没有办法出发。 她垂着眉眼,眼中染上一丝忧思。 这么晚还不回去,家里人肯定特别担心。 “这雨,今晚恐怕不会停了。”张婶子也走了出来,站在旁边道。 钱木木听着,心中烦闷更甚。 “木木,对不住。”张婶子突然道。 钱木木侧首,看着她。 一脸莫名。 “你在说什么?” 张婶子手指扣着墙壁,有些自责。 “要是我们在山头的时候,听你的直接回去,就不会被大雨困住,滞留在这里了。” 钱木木垂眸,轻笑了声。 她还道是什么事儿呢...... “这事儿不怪你,你也不想这样的。索性咱们也没被雨淋到,待在这里等到雨停了再出发就是。” 听着这宽解的话语,张婶子不仅没有觉得安心,反而越发自责。 瞧着那张陷入深深自责的容颜,钱木木大手揽住张婶子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好啦,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别自个在那里瞎想了......不过这么大雨确实不适合赶路,贸然出发,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才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感受着肩膀上的手的温度,张婶子侧目看着钱木木,闯进一双含笑的眸子,自责一扫而空,她嘴角抿起一抹笑,道: “那倒也是。咱们就再等等吧,等雨小了咱们就出发。” “嗯,听你的。” “站外头干啥,快进来坐啊。”老人家在屋内喊着。 钱木木扭头应了声,推着张婶子又进了屋。 站在外面只是一会儿,衣服又变得潮乎乎,借着篝火烤了会儿,身子才又热起来。 聊一下午的天,老人待钱木木二人如自家熟人般,晚饭煮了一锅的苞米糊糊招待。 钱木木只吃了半碗,便没再吃。 晚饭过后。 三人围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钱木木心不在焉,时刻留意着外面的雨势。 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点变小的迹象也无。 狂风掀动着院中的树,哗哗作响。 钱木木抬了下脚,听见水渍声。 她低头一瞧。 才发觉地上一谈水渍。 自门缝缓缓流进,且有越流越多的迹象。 “天呐!”老人也瞧见地上的水渍,慌忙起身去打开门,外面积水已经淹过门槛,不断的蔓延进来。 “你们两个,快帮我搬东西!”老人抱起一根板凳往灶台上放。 钱木木见状,也帮着搬家具往高处放。 等她们将所有东西,都给放好。 地上的积水,已经能打湿鞋袜。 且水势越发凶猛。 三人只能挤着坐在桌子上。 颇为狼狈。 一直到后半夜。 水势,淹满了整个屋子。 钱木木抱着双膝,埋首在里面,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困顿,就这样熬到了清晨。 一抹晨曦照进,落在脚边。 钱木木意识有些恍惚,伸动腿脚踩在淹过小腿的积水洼,走到门口往外探头望。 雨已经没下了。 可目光所及,全都是水。 水质泛黄,看不清深浅。 张婶子也起了来,挤着脑袋往外瞧。 “咋样?能走吗?” 钱木木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等潮水退了再走。” 待在外面一夜,张婶子心中颇为想家,雨也没下了,她有些心痒痒的问: “我瞧着水也不深,要不咱试试?” “不行。”钱木木脸上染了分严厉。 “你瞧着积水不深,是因为咱们现在在屋里,可外面你不知道哪里塌陷了,万一陷进去那就是一个死,不要轻易拿生命开玩笑。” 张婶子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不负责任,抿着唇瓣,道: “那我还是听你的吧,保命要紧。” 钱木木又望了眼远处,道: “照着这个情形,应该下午就会好些,到时候咱们再出发。” “嗯嗯。”张婶子乖觉的道。 地面被水淹着,干啥都不行。 钱木木和张婶子又爬上桌子,什么也不干的空等时间枯燥无聊。张婶子是个闲不住的,扯着八卦的同钱木木说话。 钱木木听着,时不时的搭个腔。 张婶子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说的很是起劲。 老人家则是踩过水洼,去房里床上睡觉了。 时间转瞬而逝。 到大中午的时候,水势明显褪去了很多。 钱木木踩在地上,只淹过鞋面。 “这回能走了吗?”张婶子问。 “嗯,我去跟老人家打声招呼,咱们就走。”钱木木说着,走到房门跟前敲了敲,冲里说了两句客气话。 老人家正熟睡着,闻声应的也含糊。 得了回应,钱木木没再滞留在这里。 和张婶子,往大头村外走。 路山村在山的另一头。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 地上泥泞,滑腻难走。 走的颇为艰难。 好不容易翻过山头。 站在一处小平地歇着。 钱木木向下眺望。 瞳孔猛得睁大! 大半个村子都被泡在水里。 村尾那里,更是连房屋顶尖儿都瞧不见。 钱木木面色瞬间凝重。 “天呐!我们的家都被淹了!这可怎么办呐!”张婶子咋咋呼呼的叫。 “别慌。”钱木木道。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也慌的不行。 心里惦念着家人,两人走的极快。 下山,下到半山腰。 前面被一堆山石堵住。 足足有五米高。 钱木木扭着头,往旁边望去。 小半个坡坎都塌了下来。 昨晚风雨太大,山石滑坡。 左右扫了眼,一条幽静小路吸引住了钱木木的目光,她抬手一指,冲张婶子问: “这条小路,是通往哪里?” 张婶子顺着望去。 眸子微微睁大了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这条小路是张家庄的路,也可以去咱们村尾。只是许久都没人走了,昨儿又下这么大雨,怕是不好走。” 钱木木没有半分犹豫。 抽出腰间的柴刀。 抬脚就走。 张婶子紧随其后。 钱木木在前开路,沿途砍掉挡路的树枝,枝叶沾水,衣裙带过,不一会儿就湿了个透。 湿衣穿在身上,黏腻的难受。 第413章 发大洪 钱木木索性撩起袖子,挽起裤腿大步向前。 在林中穿梭了许久。 直至太阳西落。 才渐到村尾靠近的山头。 可到了这里,也不能下山。 因为—— 积水未褪。 钱木木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伸长脖子往村里望,大半个村子都还在水里。 只隐约能瞧见,建在斜坡上的宗祠院中的那棵树,冒了个小尖儿。 钱木木皱眉。 百思不得其解。 只下一天一夜的大雨。 怎么可能积这么多的水,把村子都给淹了? “你说,咱们家人都跑哪儿躲去了?”张婶子忽而冒声。 “不知道。”钱木木如实道。 “真希望她们都没事。”张婶子道。 “我也希望。”钱木木皱着的眉头,从方才就没松开过,显然愁得不行。 话音刚落,前面骤地传来几声动静。 钱木木刹那间警惕起来。 拉着张婶子跳下石头,借着石头遮掩。 歪着脑袋,观察起发出动静的方向。 “窸窸窸窸......” 衣摆擦过枝叶声,混着水珠滴落的哗啦声一同响起。 紧接着,谈论声也随之响起: “老伴儿,咱们要在山上待多久啊?” “先别想这些了,村里都被淹了,咱们得赶紧捡些柴火回去,把火给烧上,小齐那孩子还发着烧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钱木木立即冒出了脑袋。 许老太太弯腰捡地上的柴,闻声看过来。 瞧见是钱木木。 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大儿媳!你怎么在这里?!” 钱木木半句寒暄也不想扯,三两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着急。 “你们刚刚说小齐怎么了?” “昨晚淋了雨,眼下正发烧呢。”许老头插话道。 “我要见小齐,带我去!”钱木木道。 “好好好,我带你去。”许老太太转身,同自家老伴说,“你先捡,我给大儿媳带过去。” “好。”许老头应道。 钱木木催着,许老太太也没耽误。 抓着紧,在林中走了一小截路。 来一处简陋的大棚子前。 棚子下,待着好些人。 全都是村里的面孔。 钱木木一眼就看到自家的人,拔腿走上去,在许家齐面前蹲下,单手探上小家伙的额头。 烫的像块烙铁。 许家齐双颊通红,眼睛眯着,烧得有些糊涂,看着眼前的脸,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娘,你回来啦......” 钱木木唇瓣抿了抿。 “乖,难受就别说话了。” 转头看向许小宝,她掏出手帕,道: “小宝,我去找药,你先去找点水把这块手帕给打湿,盖小齐额头上。” 李丫儿手上抱着许喜乐,行动不便。 张婶子也去同自家人汇合了。 老太太送她到这里,就去找柴了。 现在唯有小宝,能帮上点忙。 被娘这么交代,许小宝听话的点点头,揣着手帕就跑。 钱木木看向李丫儿,在其肩膀上拍了拍,转头扎进林子里,专挑偏僻的地方。 走到一棵大树后,站定。 侧首,看了眼身后。 无人跟上。 又四处瞧了瞧。 都没发现什么人。 钱木木点开网络超市,买上布洛芬和退烧贴,揣在袖子里,原路返回。 走进棚子里,扶着许家齐坐起来。 一手捏住小家伙的腮帮,她掏出药粒,飞快塞进嘴里,又拔开竹筒上方的口子,给喂了一口水。 药粒顺着喉管下去,许家齐虚弱的吞咽了下,哑声道:“娘,什么东西滑溜溜的。” 扯下许家齐额头上的手帕,将退烧贴贴在小家伙的额头上,钱木木温声道: “是去风寒的药,你吃了很快就会好的。” 许家齐舔了舔唇瓣,歪着脑袋往自家娘亲怀里蹭,钱木木环抱着小家伙坐在铺有稻草的地上,依偎着。 许小宝坐在旁边,紧紧贴着她。 过了片刻。 许家二老捡了柴火回来,在空地上生火堆,柴火半湿半干的,烧的极为费劲。 好不容易烧起来,一团团青烟熏的眼睛疼。 又燃了会儿,青烟褪去。 钱木木才抱着许家齐走过去,靠着火堆也不说话。 村里其他人,也各自捡来些柴火。 扔在火堆里,一起烤火。 “找到了找到了......”人群中,村长拄着拐杖挤出来,走到钱木木跟前,“可算是找到你了,你现在可有空?” 钱木木抬眸,看着村长。 “您有事儿便说。” 后一步走来的里正,道: “我们去看了村口路,那里被泥沙堵住了,导致积水久久未褪,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怀里的小家伙吃了药就睡着了,小小的眉头皱起,攥住钱木木的衣裳,像是难受的紧。 钱木木满心满眼都是许家齐,有些分不出余力来思索,她冲许老太太道: “婆婆,您先帮我看着小齐行吗?他刚吃过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我跟村长他们去忙点事情。” “你去吧你去吧,我来看着小齐。”许老太太说着,接过许家齐抱在怀里。 钱木木站起身,同村长和里正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有些不理解的道: “被泥沙堵住村口,挖干净就能疏通,您二位为何要专门来问我?” 村长道:“村里积水甚多,村口下方就是如溪村,这口子一挖开洪水冲下去,如溪村就要毁了,为能寻个解决办法,我们找到了如溪村的里正和村长。” “言明此事后,人家态度极为强硬,不管我们怎么办,反正就是不准把口子给挖开,叫他们被水淹......” 钱木木沉吟了下。 “还有其他的排水口吗?难道就村头那边一个口子?” 说着,她突然‘诶’了一声。 “不对啊,之前我们把后山上的水和田地里的积水往村头那边排都没事儿,现在怎么就有事儿了?” 村长惋叹了声。 “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次发大洪,又加上后山的水潭也塌了个大缺口,这直接半池的水往山下涌,我们用来排水的深坑满溢出去,导致如溪村也被淹了。” “我们上门去想要跟人家商量出个对策,结果被如溪村的人给知道了,差点没能从如溪村离开......其实也不怪他们,本身就是咱们害了他们。” 第414章 不想食言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 “这事儿,有点难办呢......” “就是难办,才想着来问你,看你能不能琢磨出什么对策,毕竟你主意最多。”村长道。 “在你在大头村没回来之前,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去反复如溪村沟通了,但都行不通......”里正道。 钱木木一手叉着腰,一手摸着下巴思索着。 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徐徐而道: “村子里的积水,要想靠如溪村的人点头答应来解决是行不通的,他们也没理由牺牲自个,来成全咱们。” “既然如溪村那边不能挖开,那咱们就另外找一个排水口。我记得村尾那边以前的路是通的,从那边凿开一个口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村尾那边原先的确是通的,但十几年前山崩,那边早就堵死了,现在要是挖,恐怕要不少时间,而且挖山哪有那么容易?”村长面上带有几分犹豫。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行。”里正道。 “只是村里现在大面积被淹,人心散乱,要组织起挖山的队伍,怕是会很难。” 钱木木凝眉,不言。 是啊。 挖山,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 有这功夫,都能去别的地方建造房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路山村,是她和几个孩子的家。 她现在若是搬了地方,几个孩子回来就该找不到地方了。 特别是小凌那孩子,一离家就是三年,届时回来,看到的却是被泡在水里的家,那...... 她也和几个孩子承诺过。 会守护好她们的家。 她不想食言。 念及此处,钱木木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论怎么样,都先同大家说吧。行得通固然是好,若是行不通,也算是有个结果。” 里正脸色凝重,轻轻的点了点头。 “就依你所言,先沟通。” 村长眉眼低垂,尽是忧愁。 “说出来,怕是又会吵起来,昨儿深夜就才吵过一次,现在......唉。” “该做什么就做,顾虑那么多也没用。”钱木木道。 村长眼瞳一颤,微愣了下。 “是啊,顾忌太多,问题也得不到解决,不如痛快些!” “走了,去同大家伙说。”里正说完,迈步往人多的棚子下走。 钱木木和村长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过去。 里正站在一处略高的石头上方,手握成拳轻咳两声,震了震嗓,道: “各位!听我说!” 此话喊出,顿时吸引来好些人的目光。 里正朝钱木木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扫向众人。 “各位,现在咱们大半个村被水淹了,剩下那几个屋虽说没被淹,但终究是行动不便,我同村长商量了下,打算组织起大家,一起凿山开路,把村里的积水都给排出去——” 话音未落,就被人群中的说话声打断。 “凿山?!里正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凿山是过家家揉个泥巴团就行的事儿啊!” “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一大家子从昨天饿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的吃,哪有什么力气干活儿。” “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我大头村的丈母娘家,叫他们收留我们,在那里住下来,重新开始呢。” “......” 人潮中,叽叽喳喳。 一张张的嘴,叭叭不停。 却不见有一道附和的声音。 “都给我闭嘴!” 一道爆喝,骤地响起。 吵闹的声音,刹那间暂停。 场面安静了下来。 张婶子站出来,食指绷紧扫过众人。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有点骨气?!咱们现在是在讨论咱们的家园,你们随随便便就说放弃,你们真的爱这个地方吗?爱路山村吗?!” 李婶子也抱着孩子,走出来与张婶子并肩。 “我是外姓人,我知道我没什么话语权,但我和我当家的前些年来到这个村子住下,就没想过再走,你们真的以为去别的村子,人家真心接纳咱们吗?不会遭白眼吗?” 吴婶子在徐小小面前蹲下,拉着小家伙的手。 “宝贝,咱们一起为咱们的家出力好不好?” 吴小小小鸡啄米的点头。 “我和娘的家就在路山村,除了路山村我哪里也不去。” 许小宝挤着脑袋钻出,跑到钱木木的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角。 “娘,我也想要帮忙,我力气很大的。” 钱木木抿起一抹笑,眼含温柔的抚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 “小宝很棒,娘就一直知道。” “看看,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村长拄着拐杖,走到正中央,环顾一圈。 “亏你们还是大人,却一个个的不如小孩子有觉悟,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考虑了很多很多,却唯独没有考虑到路山村是咱们赖以生存的家。” “我这把老骨头在路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就算是死了,葬也要葬在路山村,因为我祖宗就在这里,我的根就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听着村长的这番话,钱木木心中凛然,上前道: “各位,再努力一次吧。” “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说得好!”全百川举着手高喊,“我爹娘都去世了,现在路山村就是我的家,为了我的家,我要出一份力!” “算上我!”许阿春站出来道。 他要为了小花,为了孩子。 “还有我!”许秀阳道,“我虽是个老头了,但为了我自己的家,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也值!” “这里也有。”许老头一手举起,一手央着自家老伴的肩膀,“老是老了点,但我和我老伴也算一个半劳力。”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和冲动。 “我也要加入!” “这里这里,也有一个!” “......” 一个声音接着一个声音。 现场,如煮开的沸水。 热血沸腾。 人群中,许芳双手环胸。 一脸鄙夷。 “呵,说好话而已谁不会说。你们根本就是被当猴子耍嘛,真以为挖山那么容易呢,......还什么为了家人,大话张口就来。” 讽刺声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第415章 你让我摸摸好不好? 钱木木眼神一瞥,瞧向许芳的眼神泛着冷光,带有明显警告的意味。 “你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话你就闭嘴,仔细熏到别人。” 那泛着冷光的眸子,宛如一条自后背爬上脖颈的毒蛇,在耳畔嘶嘶吐着信子,阴森可怖,许芳的心尖儿不受控制的一颤。 不甘心的气性一上来。 她张嘴就想怼回去,却被许莲给拦住。 许莲冲钱木木微微颔首,转而苦口婆心的对许芳道: “姐,算我求你了,你就别再闹了,事关村子开不得玩笑,大伯娘也是为村里考虑,村长里正他们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大伯娘一来寻到了解决办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伯娘是有点本事的,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服。” 听着自家小妹的劝解,许芳半点不服,想要怼回去,却对上了许闻利的眼睛,她嘴唇嗫嚅了下,一个屁也没放的出。 许闻利瘸着腿,走到钱木木跟前,颇为客气的道: “大嫂,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我在这里跟您道声歉,对不住。”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和大嫂说句话了。 这次能张个嘴,全仰仗许芳。 那死丫头,也就这点用处了。 垂眸瞧了眼许闻利那条瘸腿,钱木木扯了下嘴角,一抹讥诮自眼中划过。 许闻利去年时候,和人吵架把腿伤了,自那以后就一直瘸着,到现在也没能养好。 以后,估计也是瘸着条腿了。 没有理会许闻利,她转头看向村长。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也不适合去探查路线,现在先歇着,明儿一早再去吧。” 村长顿首。 “听你的。” 全百川走到自家师父身旁,“师父,咱们早些去,早些完事儿不好吗?” 钱木木摇头。 “山路滑,夜里很危险。” 全百川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 全村一千来人,大半的人都同意了挖山的行动,里正心中颇为欣慰。 站在上方,道: “今晚不管你们怎么做,都必须找到地方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明天才能为挖山出一份力。” 人群中,稀稀拉拉的应声。 大家伙各自散去。 天儿也黑了。 各自做着晚饭。 钱木木几人挤在一起。 吃着用柴火焖烤出来的红薯。 钱木木连着吃了三个,吃的嘴边都是灰黑色,她捏着手帕的边角,擦拭着。 李丫儿凑近,眼神颇为愧疚。 小声道: “娘,这次发洪水太过突然,我只来得及带小宝他们离开,粮食全都在仓里......” 钱木木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道: “粮食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行。” “可是——”李丫儿激动的声线拔高,眼轱辘看了眼周围,又紧得压低声线。 “那些是咱们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开春的粮食,怎么会是身外之物,没有那些粮食,接下来咱们可怎么办?” “没事儿,我会想办法的。”钱木木把嘴一抹,又将手帕塞袖子里,作势要起身。 眼光余角瞥见李丫儿惆怅的容颜,她扬唇一笑,“好啦,万事有我在,别怕。” 说完,她拍了下裙摆。 取过一旁的衣服。 走到一处水潭旁边,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放石头上,拿着皂荚摩擦出泡泡,握着根棍子上下捶打。 这个水潭,是昨儿下雨的积水潭。 村里大家伙给收拾出来的。 用做暂时洗漱的地方。 衣服就只是沾了泥。 泥巴搓掉,过水透洗干净。 提起来拧干,找到一根树杈挂上。 她甩着手上的水渍,往大棚那边走。 身后,忽而一双大手穿过腋下! 似要环抱住。 钱木木眼一凛。 往旁一挪,侧身反手就是一耳光! 动作连贯,快到残影划过。 “啪!”的一声。 在寂静漆黑的夜色中,尤为明显。 那个黑影捂住脸颊,呼哧吐了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木木,眼神缠绵的像是能拉丝。 “大嫂,你好香啊。” 钱木木眉头蹙起,一抹厌恶在眼中窜起。 “许闻利,你找死?” 许闻利油腻的舔了下嘴角。 “大嫂,你怕什么?” “这里就咱俩又没别人,你别紧张嘛。” “昨天下大雨,发洪水我可担心你了,就怕你有个好歹,我这看到你好好的活着有些激动,大嫂,你让我摸摸好不好?我就摸摸。” 钱木木眸子眯起。 “许闻利,你真的在找死。” 许闻利扯着嘴角,笑的颇为恶心。 “大嫂,你也六七年没男人了,你难道就不想被男人滋润吗?你才四十岁,就不想再体验一下男欢女爱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声暗笑。 钱木木转身,看去。 就见村里几个八卦妇人,正瞧着这边。 她眸光一暗。 大步上前,一拳砸过去! 许闻利脑袋一偏,踉跄着倒地。 她抬脚使劲踢,怒不可遏的嚷: “你个狗东西,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是不是?!自家大嫂都敢下手,你脑子是坏掉了还是找死?!” 踢在身上的脚尖,宛如石头般坚硬,许闻利抱着自己脑袋,疼得嗷嗷叫。 钱木木却一点也没停手的意思。 接连暴揍好久。 又狠狠踩了好几脚。 长舒一口气。 她这才转身离去。 在经过几个妇人时,站定。 侧目,森冷的盯着瞧。 几个妇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了头。 钱木木歪了下头。 “许闻利的话要是传出去了,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她飒然离去。 冷肃的气场,轰然崩解。 几个被盯的妇人,这才松了口气。 拍着胸口,小声碎碎念: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许钱氏打人打的分不清谁是谁了,要准备跟我们动手呢。” “瞧她那样,要是咱们敢反驳一句,搞不好她真的会对我们动手。”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许钱氏是真的很吓人,反正我是不敢乱传闲话的,要是被她揍一顿就不划算了。” “我也是......” ...... 翌日,一早。 阴雨连绵。 空气中,浮动着一层潮湿的气息。 钱木木披着蓑衣,同里正落后两步而行,身后跟着好几个青年才俊。 在山林中穿梭了段路。 来到村尾处的山头上。 第416章 起哄 “瞧,就是那里。”里正抬手指过去,侧首对钱木木道,“那里就是十多年前,山崩堵住的口子。” 钱木木顺着望过去。 两个小山峰中间,有个矮小的堵口。 十几年过去,早已与周围融为一体。 挖起来,要花好些功夫。 “这个事儿一旦开始,就必须先把大家的日常温饱也给考虑进去的吧。挖山可是个体力活,吃不饱干活儿很危险不说,还容易拖累进程呢。”全百川在旁道。 里正欣赏的看了眼全百川。 “你说的没错。温饱是个大问题,现在村里好些人都还饿着肚子,根本没办法好好干活。” “里正,这事儿你跟官府的人说了吗?”钱木木问。 “尚未。村里被淹后,我和村长在忙和如溪村沟通的事儿,还未来得及去县里。”里正道。 “去说说吧,事关老百姓,官府总不会撒手不管的。”钱木木道。 “我去自然是可以,只是村长腿脚不便,我若是一走,此事便要落在你一人的肩头上了。” “没事,全百川和我公公,还有三位老祖宗,他们都会帮我的。咱们村被淹的事情拖不得,你早点去与官府说,也能早点拿到救济粮。” 里正略想了下,道: “既是如此,那我现在便出发吧。” 钱木木道:“您一路上,多加小心。” 里正微微顿首,转身往回折返。 钱木木推了下全百川,“路滑,送你姑父回去。” “诶,好。”全百川快走两步,随同一起离去。 “婶子,咱们现在怎么办?”一小伙子问。 “先勘察一下地形,看怎么挖合适。”钱木木说着,往前迈步。 几人随行在后。 走到夹在中间的小山峰上,钱木木抓着一根粗枝条,向下眺望。 背阴山岭后方,是另一片山林。 整体高度,目测有近二十米。 一旦动挖,少说也是半年起步。 挖排水隧道,或许更为方便。 只是这样一来,危险性就会增加。 谁也保不准,山洞内部会不会塌陷...... 钱木木在心里琢磨着,也没说话。 几个跟来的少年,瞧着她那沉默的模样,面面相视也不敢随便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钱木木绕着圈,在周围转悠了遍。 又从背阴山峰下去。 仔仔细细摸清楚。 才带着人折返。 回到大棚根据地,她走到许家齐跟前,蹲下将手探上额头,嘴上问: “小齐,你感觉怎么样了?” 许家齐昨晚吃了药,现在已经退烧了,气色也好了很多,他牵扯着嘴角笑。 “我感觉好很多了,就是喉咙还有点痛,娘。” “好多了就好,喉咙痛要多喝水,娘今天会有点忙,不能照顾你了,你要是难受就找你奶奶,不要忍着,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奶奶都跟我说了,娘在忙村里排洪的事情,是忙大事,我不可以拖累娘亲。” 钱木木抿着唇,有些心疼。 “傻孩子,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许家齐傻乎乎的笑,埋着脑袋往自家娘亲怀里蹭,他脑子涨涨的还有点痛。 他很想一直被娘亲抱着。 可是娘在忙大事。 他不能任性。 给娘添麻烦。 揽抱着小家伙,钱木木靠坐在柱子上,李丫儿从远处走来,背上背着许喜乐,神色急切。 “娘,咱们那头黄牛,好些人嚷嚷着要杀掉,你快去看看吧!” 钱木木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许家齐一听,坐了起来。 “不能杀,那是咱们的牛,凭什么让他们杀掉吃?” “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钱木木扶着小家伙躺下,同住在旁边的吴婶子打了声招呼,叫人帮忙照看许家齐后,拉着李丫儿往拴黄牛的地方走。 “前天发洪的时候,我把咱家的牛也给牵来了山上,我栓的位置挺隐蔽的,但今儿早上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暴露了,现在大家伙都在那里吵开了,想要杀咱们的黄牛煮了吃。”李丫儿道。 只是说话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栓黄牛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站了好些人。 一人一句,吵翻了天。 “提议挖山的人是许钱氏,那她理所应当的也该承担起咱们的伙食啊,这头牛是她家的,我们要杀了来填饱肚子有什么错?” “就是!饿着肚子谁有力气干活?这荒山野岭的又找不到吃的,总不能一直这么饿下去吧,一头黄牛而已杀了还能填个饱。” “我家孩子饿的今早都没力气起来了,村子又被淹了,要吃的没吃的,睡又睡不好,再这么困下去,咱们还怎么活啊?别管那么多了,先杀了牛吃饱再说。” “……” 听着这群人不要脸的发言,张婶子气的面红耳赤,双手叉腰,舌战群儒: “人家木木愿意出主意,那是为村里面着想,不是你们可以赖上人家的证据,你们脸皮是锅底做的吗?又黑又厚。” “说你们贱,你们还喘上了。什么叫一头黄牛而已?不是你们自个家的东西,就不知道心疼是吧?这头牛是木木花大价钱买来的,凭什么你们说杀就杀?!” “你家孩子起不来,关木木什么事?还先杀了吃饱再说,那你怎么不去吃屎?!”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句。 “许钱氏来了。” 众人纷纷侧目,看过去。 看到钱木木来,他们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和不好意思,反而很厚脸皮的起哄: “许婶子,你为人大义,黄牛没了还能再买,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咱们这些人的温饱,恰巧你家就有一头黄牛,你大方点,杀了给咱们吃呗!” “对啊对啊!你为村里做了那么多好事,咱们大家伙心里边都记着呢,现在遇到困难,又到了你出手的时候,你可不能小气。” “你要是心疼那点钱,大不了咱们大家伙打个欠条,等到发达了再还你就是。再说了,你别忘了,你还是咱们村的医师呢,你可不能置咱们生死于不顾啊。” “……” 这一句句的,完全就把人给架了起来。 第417章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李丫儿又气又急,上前怼道: “你们说这些话要不要脸?我娘为村里面做了这么多的好事,造福大家,你们不仅没有心存感激,反而让你们变本加厉,还真是一群白眼狼!” 张婶子往地上啐了个唾沫。 “丫儿说的没错,简直就是养了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牲,得了好处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夸木木,遇着什么事儿了想方设法的都要占木木便宜,真他奶奶恶心!” 相比起李丫儿和张婶子的愤怒,钱木木身为话题中心,意外的很平和。 看着一张张贪婪的脸,她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大家的窘迫,我也不是不知道。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吃不饱饭,饿的面黄肌瘦,我这心里头也不好受,这黄牛我当然也希望杀了,让你们所有人都吃饱。” 人群里,霎时爆发出一阵欢喜声。 “还是你许钱氏大度啊,有格局,我佩服!” “我原还以为,许婶子你不会答应呢,看来是我想岔了,你真是个顶顶的好人,我们全家人都会感谢你的。” “给你鼓掌!你又干了一件好事……” 赞扬声不断。 钱木木扬着一抹和煦的笑。 “大家快别这么说,都是一个村的自己人,黄牛杀了咱们所有人都能吃点东西。可这个肉该怎么分?咱们村总的加起来有一千来人呢,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这话一问出,众人都愣住了。 左右面面相觑。 是吼! 他们怎么就忘了? 一头瘦了吧唧的牛,全煮了也不会有多少。 可这里的嘴巴却有一千多张。 全分下来别说是肉,能有口汤喝就不错了…… 一个精干的老头,突然站出来道: “黄牛固然是要杀的,可俗话说的好,眼光要放长远,才能顿顿有饭吃。” 另一个高壮的男人也跟着接茬: “只顾眼前不是长久之计。你们都想一下,今儿是吃饱了,那明日呢?这牛该怎么杀,杀了又怎么分,咱们还是得细细商量一下,不能这么冲动。” 其他人也跟着站出来,嘴上打着哈哈附和。 原先沆瀣一气的众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一个个的心思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 看着那表面和谐,实则嚣张跋扈的气氛,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么多人惦记着一头黄牛,她想要保住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想让这群人这么轻松的就得到。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尤其是在饥饿,面前又摆着一大块肥肉时。 那暗潮汹涌的竞争,将会比摆在明面上的争斗更要激烈险恶。 “娘,难道就真的让他们这样争抢咱们家自己的东西吗?你就不心疼吗?”李丫儿问。 钱木木双手环胸,颇为淡定。 “此时非彼时,这么多人没东西可吃,人越是饥饿的时候,越是会做出超乎你想象的疯狂事情来。这头牛仅仅靠咱们家的力量,不仅保不住,还有可能会被群殴。” 张婶子咬了咬唇,气的眼珠子瞪大。 “群殴……他们还真能无法无天,一点王法都没有了吗?黄牛可是你家的,他们真能打死人啊?” “千万不要小看了人性的贪婪。”钱木木道。 “我是觉得,与其咱们几个对抗全村的人,不如分散他们,瓦解他们内部的团结……” 她勾唇一笑,带着戏谑。 “你们等着瞧吧,今晚一定会有很精彩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张婶子好奇的问。 “等着就是了。”钱木木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意味深长。 精干老头大抬阔步,朝着这边走来。 眼珠似晒干的鱼目,毫无神采。 “许钱氏,方才你可是答应了大家伙,这头黄牛拿来给咱们填饱肚子,对吧?” 钱木木欣然点头。 “那是当然。但分肉我们家要占一小半,毕竟这牛可是我们家花钱买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精干老头笑得宛如弥勒佛,很是和善,“那剩下的肉,就是咱们大家伙商量,看怎么分配呗。” “对,也可以煮一大锅,然后每个人分一点。”钱木木道。 “那可不行!!” 精干老头大声反驳。 反应颇大。 他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 缓解着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无缝找补的说: “这是你好心送咱们大家伙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煮一大锅,得好好打算,好好规划一下才行。” 要是真煮一大锅。 他能分到个毛。 其余的人也跟着应和。 “得好好商量,是得好好商量……” 看着这群虚与委蛇的人,钱木木不想再多废话什么,拉着李丫儿和张婶子转身离去。 张婶子哼哼唧唧的,有些不愿意走。 “这么走了,你就不怕他们背着你,把牛给杀了吃完,一点都不给你剩?” “你就放心吧,一个个的心里都盘算着多占点,怎么可能站到一条线上?”钱木木说。 “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可万一你看走眼了呢?”张婶子说。 “你太小看村里这些人了。”钱木木扔下这句话,也不管张婶子,只身一人走远。 “你说说你说说,你这个干娘,真的是心大的可以,叫人一点辙也没有。”张婶子冲李丫儿抱怨完,气急败坏的拍了下大腿,追着上去。 “这么大岁数了,走那么快干啥,等等我呀!” 走了小段距离的钱木木,侧过身看过去,“还不都怪你罗嗦,快点的呀。” “来了来了……” 站在原地的李丫儿,望着并肩离去的二人,嘴角抿起一抹短促的笑。 娘和张婶子感情真好。 要是她也能像娘一样,找个像张婶子这样的朋友就好了。 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能一起。 ...... 上午的时间,都花在勘察地形上面,钱木木中午简单休息了会,便扎进了树林里。 发大洪时,丫儿一个大人。 既要护好许喜乐,又要牵牛上山,也没能带些什么东西出来。 两个八岁的孩子,能自保都不错了。 她昨天下午和今天,吃的都是红薯。 吃的嘴里都没味。 还是得找点别的东西填肚子。 第418章 知足常乐 身处山林,钱木木转悠的地方大多也有人,还有村里调皮的小孩儿,周遭时不时的就会响起说话声和争执声。 不想和村里人扯,钱木木专挑僻静的地方钻。 走了许久,才渐渐远离喧嚣。 眼前一只蜂蜜飞过,头顶传来嗡鸣声: “嗡嗡嗡......” 钱木木仰头望去。 只见高俊大树的分叉处,一个篮球大的蜂窝异常吸睛,蜜蜂成群环绕,嗡鸣声更为清澈明显。 瞧着这惊人的一幕。 她心下一喜。 纯天然野蜂蜜! 这可是个好东西! 不仅可以充饥,还能化水给小齐喝。 可这么高的位置,贸然惊动蜜蜂,她不被蛰满头包才怪。 摸着下巴琢磨了下,钱木木灵光一闪! 抽出后腰的柴刀,扎进林子里寻了好半响,砍来一根三米长的细竹竿,将表层青色刮干净,又准备好几个比手腕粗的竹筒。 头顶戴着个草环,她举着长竹竿。 小心翼翼的往上伸。 在快要挨到蜂窝时。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竹竿尖儿慢慢戳进蜂窝里。 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蜂窝。 见没有惊动蜂蜜,她的心总算松了稍许。 蜂窝里的蜂蜜顺着竹竿尖儿,一点一点的往下滑,钱木木急忙将竹筒放地上,竹竿尾部插到竹筒上方开的小孔里。 亲眼瞧着蜂蜜滑进竹筒中。 钱木木成就感满满。 神色也不自觉的也骄傲了起来。 流满一桶蜂蜜,要费一些时间。 干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 钱木木左右瞧了瞧。 这里离大棚那边,少说也有七八公里,不会有什么人来,就这么放着也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终归还是不放心。 钱木木找来些树枝,插进地里,上面盖上一层绿叶,又在上面铺了层枯树叶。 光从外面瞧,像个枯叶堆。 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成果,钱木木捡起柴刀,以蜂窝为中心点,圆周形的向四周散开,寻找起其他的野味。 钱木木一个低头,就在一棵枯木下,发现好大一群鸡枞菌,像是蚂蚁搬家一般,长了一大排。 散发着腐味的枯木上,也长着许多黑木耳。 今年一直下雨,环境潮湿。 山里长了不少菌子。 多到像捡钱一样。 钱木木脸上都笑开了花。 全都搜罗到一块。 各色各样,堆成个小土包。 “这么多,得找个东西装才行......”钱木木自言自语,“我记得刚刚有看见一棵野芭蕉来着,就用那个好了。” 循着记忆,她走到一棵芭蕉树前。 举着柴刀,正打算砍下一张。 眼前突然垂下一条青蛇。 软软的身体弓起。 成攻击的状态。 钱木木眼一厉。 一把薅住七寸! 瞄准旁边的岩石,狠狠一砸! 蛇头被砸稀巴烂。 三两滴鲜血溅脸上,她毫不在意。 将死掉的蛇,挂在脖颈上。 挥手砍下一两张芭蕉叶。 拖着到菌子堆前。 芭蕉叶交叠成三层,平放在地上。 菌子全都捡进去,提起四周捆成扎。 拿在手上,钱木木记着路的来到蜂窝前。 蜂蜜还在一股股的滑流而下。 换了个新的长竹筒,钱木木拿起积了些蜂蜜的竹筒,放在白光下瞧,装了五分之一,速度还是有些慢。 但俗话说得好,知足常乐。 带着今日下午打来的野味,钱木木原路返回。 ...... 大棚下。 大家伙围成堆儿,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这洪水的大问题还没解决呢,里正就瞧不见人影了,他还有没有点责任心。要不是后山水池塌陷,咱们村也不至于被淹。” “说来说去,就不该挖水渠的,害得咱们现在有家不能回,粮食土地也全都毁了,今年秋收是真没指望了。” “发现水池的人是剩饭,那个狗崽子我以前就不喜欢,现在我更觉得他就是个灾星,要不是他,我这个点儿都该在家里歇着了。” “......” 有人看不下去,插嘴道: “你们这些人,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前年干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哭爹喊娘的......你们现在觉得是毁了你们的家,当初剩饭发现水潭,救了全村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做人呐,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许老头也插进话,叼着老烟杆,眼神锐利,“小心遭雷劈。” 这话一出,方才满口抱怨的人们,神色一时之间讪讪的,全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前方草笼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看去。 只见钱木木钻出来。 手上握着一把沾血的柴刀。 脖子上挂着一条软趴趴的蛇。 脸上的三两滴血干固,眼神不含一丝温度,像极了刚去做完什么坏事的穷凶极恶之人。 “娘!”许小宝从人堆里走出来,往前迈了几步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捏着鼻子,“娘,你身上好臭。” 钱木木抬起袖子,闻了闻。 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一头野猪。 降服搏杀,花了好一番功夫。 她很想带回来,给自家人吃。 但...... “大儿媳,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来?”许老头上前关心道。 “去找了点吃的。”钱木木随意的应了声。 取下脖子上的蛇,用手背拍了下许小宝的脑袋,“小宝乖,我去那边池子洗一下,你去把火烧上,咱们做晚饭吃。” “好!”许小宝乖乖的说完,转头就跑了。 钱木木冲许老头点了下头,往池子那边去。 好些人看到她手上拿着的蛇,不禁心生惊骇,往旁让了好几步,像是生怕她挨到她们一样。 钱木木对此没什么表情。 镇定自若,走到池子旁。 死蛇扔地上,她撸起袖子蹲下。 剁下烂掉的蛇头,从上往下脱蛇皮。 “咳咳咳——” 旁边传来咳嗽声。 她侧头看去,是村长。 “村长,您有事儿?” 旁边就是一块石头,村长慢悠悠的坐下,道:“我听说里正去县里,同官府汇报咱们村的事儿。” 钱木木挑了下眉头。 并未停止手头的活儿。 她一边忙着,一边问: “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第419章 算你识相 村长握着拐杖的双手交叠,大拇指摩挲了好几下,才艰难的开口道: “你家黄牛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是村里人对不住你,下午的时候你不在,我已经同他们说了,不准杀你的牛,他们也是保证了的,你可以放心了。” 钱木木莞尔一笑。 “村长,当下所有人都饿着肚子,您的话不管用,那些人所谓的保证更是可以当放屁。” 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讽刺,村长不是听不出来。 他双手握紧,惭愧在眼中穿梭。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对不住。” 钱木木摆了摆手。 “不关您的事儿,您不必自责。” 村长缓了缓,道: “里正去官府来回大概两三天,希望这次他能带回救济粮。” “是啊,也只有粮食来了,挖山的事儿才能正式开展。”钱木木道。 蛇皮刮下来放旁边,她又开始清洗菌子。 “对了。”村长突然道。 钱木木顿住,疑惑的看过去。 “怎么了?” “你家对面姓范的那位姑娘,这次逃洪并未见人,村里好多人都猜她是没逃的出来,死在水里了。”村长道。 钱木木凝眉了瞬。 忽而一笑。 笃定道: “她,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村长反问。 “她的身份,与咱们不同。”钱木木接着清洗菌子,“很有可能在洪水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带着撤离了。” 村长惊奇的扬眉。 “那丫头什么来历?你同我说说。” 钱木木简言道:“京兆人士。” 村长瞬间明白,喃声道: “京城的人,那确实与咱们不同。去年乐乐的满月酒,那个与他同行的男子,身份怕是也不凡, 光是瞧着就与咱们云泥之别。” 钱木木点了点头。 “有些身份,与生俱来。” 村长唉了一口气。 “是啊,天注定。” 村长感慨了几句就走了。 钱木木把菌子洗干净,回到大棚。 火已经烧上了,今儿也没下雨。 许小宝和老太太,在平地上生了一堆火,三脚架上边吊着一口锅,里面烧了些水。 见到钱木木回来。 许老太太用木棍,把锅挑下来。 “你等会儿做,我先把热水弄出来给小齐那孩子喝,他嗓子不舒服,得多喝水。” 钱木木扯下腰间装蜂蜜的竹筒子,递给老太太。 许老太太忙着往竹筒里倒水,瞥了眼密封的罐子,道:“这是啥?” “野蜂蜜。”钱木木扯开木塞子,用小木片杵进去刮了些出来,放在喝水的竹筒里搅合两下。 “你怎么弄来的?” “别管,吃。” 许老太太眉头一皱,言辞间带着严厉。 “我知道你身为一家之主有压力,但你也不能为了填饱家里人的肚子,就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啊!你知道山上的蜂蜜有多凶吗?一个不小心那是会出人命的!” “我心里有数着呢,您别担心。”钱木木道。 老太太所言不虚,野外蜜蜂真的很凶。 要是被围攻上,能活生生蛰死人。 “你这样,叫我怎么不担心?”许老太太说着,眼底泛了丝丝红,抓着钱木木的臂膀仔细瞧了又瞧,“有没有被蛰到?” “没有,我很小心。” 凝着那双满含担忧的眸子,钱木木多了几分耐心。 “您都说了我是一家之主,我自然不可能扔下我一家的人不管,这蜂蜜我都是在确保我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我跟您保证。” 许老太太这才展颜一笑。 “算你识相。” 钱木木脸上也带了分笑意。 端着竹筒,走到棚子下。 “小齐,喝水。” “谢谢娘。”许家齐接过竹筒,吹了两下抿了口,发觉水是甜的,他眼睛一亮。 这个味道,他知道。 是蜂蜜! 可是,山里怎么会有蜂蜜呢? 他仰首看着自家娘亲。 眼中带着询问。 钱木木抿唇,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多喝些,不够我再给你倒。” 许家齐垂着眸子,一脸乖顺的模样。 娘总是这样。 什么也不说的对他好。 钱木木没在这里多呆,简单叮嘱了小家伙几句话,转头就去做饭去了。 切成段的蛇肉放进锅里翻炒。 锅底渐渐出了层油脂。 她紧接着放进野姜。 炒出味儿后,掺水。 煮开,放进菌子。 调味过后,大火沸煮。 简单的食材,简单的烹饪。 味道却异常迷人。 香味飘开,勾着在场的人味蕾。 好些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钱木木视若无睹。 完全煮熟之后。 竹筒当碗,用厚木片分好蛇肉与菌子,挨个倒了些汤,锅里还剩了些。 “大嫂,这些给我行吗?”许闻和束手束脚的走过来,在离三步之遥处站定,有些拘谨的问。 钱木木扫了眼周围。 好多双眼睛都在注意这边。 她踢了下许老太太的脚,老太太秒懂,甩着手驱赶道: “去去去,想吃东西自己找去,别想着啥都白蹭。” 许闻和是个脸皮薄的,开口后得到的是这么个反应,他脸红的退了两步走开了。 钱木木喝着蛇汤,侧耳与老太太道: “这个汤,谁都不能给,要是开了个先,你等着吧,肯定会有好多人都会凑上来的。” 许老太太点头。 “你能想到的,我又何尝不明白。” 一大锅的蛇汤,钱木木分了七碗。 分别是许家老两口,自家三个人,还有许秀阳。 热汤混着肉下肚,比干嚼红薯要有滋有味多了。 吃完后,钱木木倚着大树休息。 嘴里叼着根小木枝。 吴婶子凑过来,道: “许婶子,我想跟你请教个事儿。”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木枝,钱木木换了个姿势,“你说。” “我听张婶子说,你们今儿下午吃的那个叫菌子,我也想摘来煮汤,可我不认识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你能教教我吗?” 钱木木沉吟了下。 “我觉得我教了你也不一定记得住,你直接明天捡来菌子,我再帮你把能吃的菌子挑出来吧。” 吴婶子脸上一喜。 “那感情好,这样更安全,我也不用担心我认错,吃出啥毛病来。” 从刚才吴婶子走过来,就好些人在关注。 听到钱木木答应吴婶子,好几个婶子也跟着道:“许婶子,你也帮我们认认呗。” 第420章 给你封个现世观音菩萨的名 钱木木瞥过去,眼神轻飘飘的。 带有很深的意味,也没说话。 被这么瞧着,那几个婶子脸色有些悻悻然,有求于人只能舔着脸笑,笑得很是讨好。 被盯了许久,也不见对方点头同意,几个婶子都有些拿不准主意,就在她们想要再开口游说一二的时候,钱木木突然动了。 钱木木站直身子,环着双臂的手放下。 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当然可以。” 几个婶子立即喜出望外,连着说了好些好话,旁边一些人瞧了也加入进来,吹的天花乱坠,好似白天诋毁、又抢黄牛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瞧着这群厚脸皮的人表演,钱木木笑得更为灿烂,眼底眸光幽闪,带着无与伦比的冷意。 若不是为了她和几个孩子的家。 这群人是生是死,有无家可归。 她根本一点都不想管,更不想为路山村排洪。 随便吹捧了些话,大家伙便似群鸟般散去。吴婶子歪着脑袋凑近,眼中卷着愧意。 “抱歉,要是我不开这个口或是隐蔽点跟你说这事儿,她们也不会蹭着脸麻烦你。” 钱木木摆了摆手。 “不关你的事情,就算没你,他们也会想法子让我帮忙的。” 张婶子走过来,讥讽的瞥了眼那些人,同钱木木阴阳怪气的道: “你倒是大方,他们那么对你,你还肯主动帮忙,要不要给你封个现世观音菩萨的名儿啊?” 钱木木垂眼一笑。 她知道张婶子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更是为她的松口答应,而感到恨铁不成钢。 踱步到张婶子跟前,歪着脑袋瞅,她笑道: “看到我帮别人,生气了?” “呵!”张婶子双手环臂,赌气的侧过身去,也用后脑勺对着钱木木。 “说这话真好笑,要帮不帮都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想当活菩萨,我能拦得住你啊?!” “别生气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钱木木挽住张婶子的手臂,试图解释,却被甩开。 “不要碰我,懒得管你!”张婶子撒气完,当即就要走。 “大儿媳这么做,的确是有苦衷。”许老太太堵在张婶子跟前,脸上扬着无奈的笑,“张家的,你真是从以前就一根筋,想什么都简单的很。” 许老太太是长辈,被长辈这么说,张婶子抿着唇瓣不吱声。 许老太太绕过张婶子,站到钱木木身旁。 “现在大家伙都在棚子里住,毫无遮蔽可言,大儿媳不只是她个人,她还有丫儿、一个不到一岁的孙女和两个八岁的孩子。” “你觉得她一个拒绝,要是得罪了这群人,背后会不会有人悄悄使坏?再现实一点,以她个人的拳头,自然可以护住她自己和家人,可她能时时刻刻守着她的家人吗?” 许秀阳也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是啊。在这个地方,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自保,但更重要的是不与人起冲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这才是责任担当。” 张婶子眼睫轻颤了颤,心中颇为震撼。 她看向钱木木,呐呐的。 “我不知道还有这么深的一层......” “我就是觉得你不蒸馒头争口气,那些人白天想方设法的占你便宜,要杀你黄牛,这天儿黑了又要你帮忙辨认菌子,他们凭什么不要脸,你又凭什么要这么没骨气......” “要是你早点跟我说,我肯定不会跟你耍脾气的。”张婶子说着,踱步到钱木木跟前挽起她的胳膊晃啊晃。 钱木木嘴角抿起一抹笑。 “原谅我了?” 张婶子咧着嘴笑。 “嘿嘿嘿......” 看着张婶子这副模样,其他人都被逗的不行,许老太太无奈的笑着摇头。 “张家的,你这性子啊,得改。” 张婶子连连点头。 “改改改,我一定改。” ...... 翌日。 天儿从早上起就阴沉沉。 像是随时有一场暴风雨。 果不其然,在钱木木去蜂窝附近取回一竹筒的蜂蜜后,天儿就开始飘雨了。 千来人挤在大棚子下,空气黏着在一起,有些闷人的难受。 钱木木走到檐旁,仰首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 空气闷热黏糊,脸上也浮了一层油。 浑身都难受的紧。 她抹了下脸,掌心立马也附着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有些嫌弃的往衣裳上蹭了蹭。 “这样的天儿,就算是挖山也不方便呢。”村长突然出现在身旁,道。 “对啊,里正也还没回来。”钱木木随口应道。 “地形你勘察的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 话题在此终结。 “这雨下的也太急了,害得我都没能捡多少菌子,真是的......”雨中,一妇人背着背篼跑进大棚里。 后面陆陆续续,又跑来好几个。 背篼还没卸下,几人匆匆忙忙找到钱木木。 为首的妇人客气的道: “许婶子,你快帮我瞧瞧,看这里边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另外几人,也跟着道: “还有我的,许钱氏你也别忘了。” “我的也是……” 昨天傍晚时候,这些人央着大侄儿媳帮忙的事,村长也知道,他心里有气,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撒。 若不是村子被淹,这些人也不至于连脸面都不顾,说到底也只是求生本能在作祟罢了。 念及此处,村长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悲哀。 “一个一个来,都别急。”钱木木拖过为首妇人的背篼,把菌子倒在地上,挨个儿的挑。 不能吃的毒菌子,扔到一旁的草丛里。 能吃的,放进背篼里。 自个有本事,谁愿意低声下气求人,钱木木挑菌子的功夫,好些人都围了上来,暗搓搓的记能吃的菌子的样子。 这些人肯主动学习辨认,钱木木求之不得。 他们要是会了,也就不用占用她的时间。 轮到第二背篼,钱木木开始讲解菌子的种类,顺便高举能吃的菌子,展示在大家伙面前作为实例。 几个背篼都挑完,她讲的口干舌燥。 咽了口唾沫,扯着嗓子道: “菌子种类繁多,要是采到好像认识,又感觉不太像能吃的菌子,不要贸然尝试,菌子的毒性很大,轻则出现幻觉,重则死亡,食用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 第421章 她是个有本事的 全百川听的脑子有些发懵。 “天......我都不知道原来菌子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与全百川一起的少年,也感慨道: “今儿可算长见识了,我以前以为菌子一吃就会死翘翘,现在我才明白,野生菌子只要用对方法,也能很好吃。” 其他人整齐不一的点头。 似乎都有些感慨。 “娘,喝水。”许小宝捧着竹筒递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的乖巧。 “乖。”钱木木摸了下小丫头的脑袋,接过竹筒喝了两口,是热的。 现在在山上,喝的水都是雨水。 接进锅里,烧开。 环境简陋。 条件有限。 钱木木也没那么多讲究。 表示很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主要是,除了适应也别无他法。 早上雨雾朦胧,下午便又下大了。 一直到凌晨,才渐渐转小。 隔日清晨时候,放晴了一会儿。 中午又是大雨倾盆。 连下了好几天。 不见太阳。 没地方洗澡,吃喝拉撒又全都在大棚及附近,那味道...... 可以说,非常上头。 ...... 这天。 天空,万里无云。 极为难得的好天气。 所有人都不用再挤在大棚下,得以喘口气。 钱木木站在一处空旷的地方,舒展着筋骨,这些天下雨,闷在棚子下面,哪里都不能去,闷得她人都要疯掉了。 身后,忽而传来动静。 她侧身,瞧去。 是里正回来了。 大帮人全围在里正周围,七嘴八舌的问着。 “里正,官府咋说?” “我们缴了那么多粮食税,现在到我们困难的时候,朝廷应该不会不管我们吧?” “里正,你这次回来,有带粮食回来吗?我们大家伙可都盼着呢。” “……” 面对诸多的问题,里正一个也没回答。 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钱木木。 径直的走过来,道: “如你所料,这次我去县里边跟官府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县太爷挺重视的,立马就写信飞鸽传往京城,又打开了公家的粮仓,让我带了好些粮食回来。” 钱木木眉头扬了扬。 “多少袋?多少斤重?” “一共三十袋,每一袋二十斤。” 钱木木眼睛微睁大了瞬。 一共六百斤,够吃好一阵了。 “这回,官府出手倒是阔绰。” 前两年干旱下冰雹,官府连管都不带管的。 “一个村子被淹,一千多人无家可归,没有粮食可吃,被逼急了要是闹出人命,官府还得出人镇压……费心劳力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干。” “而且,这些粮食对我们而言是救命稻草,但对吃公家粮的人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可有可无的存在。”里正犀利的道。 “是啊,但没办法,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残酷。”钱木木感叹了句,聊起正事。 “那天你走后,我仔细勘察了一遍地形,十多年过去想要掘开,耗费的时间会很长,难度系数也大。从中挖洞的话会快很多,但与之相对的风险也会剧增,随着越往里挖,上方随时会有塌陷的可能,一旦塌陷就会死人。” 里正神色凝重。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钱木木摇头。 “要么挖洞,要么搬山。村头不能动挖,那就只能从村尾想办法,而村尾唯一能动的就只有那个地方,除此以外我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 “挖洞,整体时间会缩短,洪水排出去之后,大家的生活也能尽快恢复正轨,但就是风险太大,需要慎重考虑。” 里正沉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钱木木揉着酸胀的后腰,也没吱声。 刚才里正走过来时,全百川就一直跟着,听着自家师父和姑父的谈话,他也没出声打扰。 这下师父和姑父突然沉默,他忍不住的道: “既然没其他办法可选,那就选一个最快的呗,粮食一共就那么些点,挖洞早些挖完,剩余的粮食还能每人分一些,可要是挖山挖到一半没粮食吃了,大家只会更加绝望。” 钱木木点头道: “我支持全百川说的,挖洞与挖山两者选其一,我选择挖洞,挖山时间跨度太大,谁也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里正沉吟了片刻。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大群人。 “各位,你们怎么说?” 他与钱木木的谈话,村里人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这件事事关人命他没办法做决定,还是交给大家去做决定吧。 人们面面相视,没人站出说话。 许老头叼着烟杆,道: “挖山要耗费多久?” 里正侧目看向钱木木,示意她讲话。 钱木木接着话茬,道: “小则半年,多则一年左右。” 此话一出,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顿响: “最少也要半年,我们还活不活了?谁有那么多功夫耗在这上面,官府给的粮食也不够所有人吃一年半载的啊。” 李华挤着人,站出来。 “我赞成挖洞,挖洞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附和。 这一次,大家意外的站队很统一。 没人唱反调。 挖洞一事正式拍板。 接下来,就是分队的事情。 此事,钱木木一点没多嘴。 本来也与她无关。 她只是个出主意的。 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管。 里正叫了全百川和许闻贵许闻泉协助。 一须臾的时间,将队伍给分配好。 队伍都分好,里正又走了。 待到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风尘仆仆的,手上提着一把香和纸钱。 没有停歇,他叫了几个青年伙子,一起带着三位老祖宗,到要挖的背阴山脚下。 “夜色已晚还要劳烦您三位跑一趟,是我这个晚辈做的不对,只是我去请教了先生,先生说今日宜开凿,宜祭祀上香,麻烦您三位了。” 三位老祖宗俱是摆手,表示不碍事。 烧纸钱,又燃了香。 叩首,祭拜。 祭山一事完毕。 全百川挥舞着锄头,仪式性的挖了三下。 “好了,天儿不早了,事儿也完了,咱们都回去吧,明天再来正式开挖。”里正道。 几个小伙朗声应好。 一群人,原路返回。 路上, 一位老祖宗道: “这次的主意也是村尾许家,许钱氏出的主意?” 里正点头。 “是的。” 老祖宗听着,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才道: “她是个有本事的。” 第422章 师父,你强盗啊 翌日。 阴雨蒙蒙,湿气重。 大清早,全村的青年都来到了村尾背阴山脚,钱木木用五米长的绳索测量完大半座山,计算过后做好标志,里正一声令下,所有人闻声而动。 顶着朦胧细雨,埋头挖掘。 村里的妇人们也没闲着。 找菌子捡柴做饭。 负责一切后勤。 全村的人,拧成一股麻绳。 冲劲十足。 仅仅只是一早上的功夫,就往里挖了十米深。 钱木木作为监工,也在洞中。 洞中沿途,都有木柱支撑。 以防上方塌陷。 中午,所有人躲在棚子下。 吃着一天中的第一顿饭。 菌子汤滚烫鲜美。 泡着大米饭。 每人都吃了两碗。 饭量控制的刚刚好。 为了避免有人偷粮食、或是多吃,三位老祖宗亲自守着公家给的粮食,里正媳妇和村长媳妇协同村中所有妇人,忙活在前面挖洞排洪男人们的衣食。 吃完午饭,休息了会儿。 男人们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十分自觉。 许秀阳拄着拐站,犟着也要一起去帮忙。钱木木瞅见就头疼,劝了又劝,才打消老头子不该有的想法。 下雨天,要走那么远的山路。 三叔腿脚又不利索。 要是在路上摔一跤。 那就有的她忙活了。 下午是一样的路数。 大家不惧风雨。 齐心协力的干。 傍晚时候,回去才知道粮食被偷了。 里正眉头紧皱,找到自家媳妇追问: “怎么回事?!粮食不是三位老祖宗在守吗?” 为了粮食不被淋湿,他还专门叫人搭了个小屋子,白天在外面费尽心力忙活,晚上回来还要操心这些事情,他真的身心俱疲。 里正媳妇一脸茫然,有些无措的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下午带着张婶子她们去捡菌子了,回来才听说粮食被偷了。” 里正揉了揉眉心,压抑下满腹的烦躁。 “老祖宗呢?” 里正媳妇抬手指了个方向,“人在粮食仓。” 粮食小屋里。 钱木木临时从外面找来药草,分别给三位老祖宗包扎了下,直起腰身就见里正走进来。 看着三位老祖宗吊着胳膊,额头脸上也都有伤的凄惨模样,里正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畜生,能对年近半百的老人动手...... 钱木木把剩余的破布塞还给全百川,“喏,我给你剩下来块布,你回头找件衣裳缝上还能用。” 全百川欲哭无泪,捏着那块破布甩了甩。 “师父,你强盗啊,把我内衣扯成这样,还好意思还给我。” “为了老祖宗,牺牲下咋了?” “不咋,挺棒的。” “您三位好好休息,晚辈先出去了。”钱木木客气道了声,拉着全百川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里正也出来了。 “怎么样?有问到是谁偷的吗?”钱木木问。 里正点头。 “是张大牛和许菊花两个。” “老祖宗交代说,咱们全部人下午都出去的时候,这两个畜牲逮着机会冲进粮食仓里,强行要搬粮食,老祖宗们出手阻拦,张大牛抡起拳头就砸……” 钱木木嘴唇抿了抿。 “我刚刚目测了一下,粮食应该是丢了五包,依照这两人贪婪的个性,后面肯定还会伙同其他人来偷,咱们必须要防范于未然,以免更多的粮食丢失。” “嗯,你说的在理。”里正深吸了一口气,“必须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重新安置这些粮食,被偷的粮食也必须尽快找回,可这该怎么找?” 钱木木食指点了点下巴。 “想要鱼儿上钩,那就必须放饵。” 里正眉头一拧。 “你的意思是……” 钱木木勾着嘴角,灿然一笑。 …… 晚上,大家挤在一起吃饭。 粮食丢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私下,议论纷纷。 张婶子往里正的方向撇了眼,撞了撞钱木木的胳膊。 “咋回事?里正村长他们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事情……听说丢了一大半呢,那么多粮食一丢,咱们后面可咋办呀?” 旁边的几个婶子,也插进话来: “问出来是谁偷的没?” “别让我逮到那龟孙,否则我会打爆他的头!” “不要脸的狗东西,抢咱们大家伙的粮,也不怕吃了烂嗓子。” “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和咱们一个村子……” 骂骂咧咧,不绝于耳。 钱木木没做什么反应,只静静的听着。 李丫儿挤过来,找个位置坐下。 凑到钱木木耳边,道: “娘,咱们家那头黄牛还活着,你前几天还说那晚上会发生啥事,可我瞅着平静的很。大家好像都忘了咱们家那头牛了,你说这样算不算是保住了咱们家的东西?” 钱木木喝着碗里的稀饭,闻言轻笑了一声。 “那晚上你只是没看见而已,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们也不是忘记了,只是没人敢开这个口,因为一旦开了口就落入了下风,分肉也就不好分了。” 丫儿不知道,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天白天的时候,一个个谦虚又客气。 深更半夜,一个个跟做贼似的。 偷偷就想把黄牛给宰了。 结果全撞一起。 一大波人为了一头黄牛争的面红耳赤。 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 才把一场爆发的战争给遏制住。 李丫儿眉头一扬。 “那天晚上我哄乐乐睡觉,没抽的开身,那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丫儿照顾乐乐本来就已经够辛苦,钱木木也不想让这些事干扰到她。 “没事没事,不要想那么多。要是能保住咱们家黄牛我当然会竭尽全力,但要是保不住,你也别太纠结这个事情。” 娘一般不重复说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李丫儿深知这一点,见状也没有多问。 吃过晚饭,里正挑了几个年轻气壮的男子,轮番守着粮食仓,顺便交代了一些事情。 全百川也在其中。 气势汹汹,干劲十足。 “姑父,你等着吧!我一定把那龟孙子给抓着,让他跪地给祖宗们磕头,认错道歉!” 里正拍了一巴掌,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年纪小,老实点,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第423章 张大牛是坏,但人家不蠢 全百川揉了揉脑袋顶,嘴上说着明白,心思却比谁都要活络。 他要亲手抓到张大牛! 这样一来,师父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可事与愿违,几人从天黑守到天明。 也一无所获。 全百川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脸颓然的往池子旁走,瞅见自家师父,他哭丧着个脸,惨兮兮的道: “师父,张大牛那个杂碎根本就没来,浪费我一晚上,困死了……” 钱木木拧干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吐槽: “我听里正说了,你昨晚上特亢奋就想着要抓贼……我只想说,张大牛是坏,但人家不蠢,他能抓住大家伙都不在的时间去抢粮食,肯定也知道昨晚会有人蹲他,你这纯粹是白费功夫。” 全百川哀嚎了一声。 “那张大牛还会来吗?” 钱木木擦完脸,蹲下揉搓着帕子,漫不经心的。 “不知道,可能会来吧。” “他知道这里有粮食,他还能不来?”张婶子听见两人谈话,端着个簸箕,极为笃定的道,“要我是小偷,我肯定还会再来的。这大便宜谁不占谁傻子。” “对!张婶子说的对,他肯定还会再来的!”全百川重拾信心,攥紧拳头斗志激昂。 “好好好,那你努力。”钱木木敷衍了一句,帕子捏在手里,抬脚往棚子那边走。 回到棚子里,就见里正组织着人准备出发。 里正看到钱木木,喊了一声。 “快收拾下,要出发了。” “好嘞,就来!” 钱木木急忙将帕子塞给丫儿,跟着大部队前往村尾背阴山下。 什么人该忙什么活,全都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大家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钱木木站在洞里边,拍了拍新安的柱子。 隐约有些松动。 她叫来两个人。 “这根柱子重新弄一下,所有的柱子一定要杵紧实,不然一旦坍塌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这两天钱木木所表现出来的本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两人对钱木木的吩咐毫无反抗心理,连声道: “好,我们这就弄。” 说罢,两人去找来木锤。 框框的往下凿。 钱木木心里不放心,挨个检查。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粗粝的嗓门,一声盖过一声。 “外面怎么回事?”钱木木侧头问旁人。 “不知道啊。” 钱木木食指抓了抓太阳穴,走到外面。 刚踏出洞口。 一根手腕粗的棒子砸过来! 猝不及防,咱在额尖上。 “邦!”的一声。 钱木木疼的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 许闻贵推了一把扔木棍的男人。 面色不悦。 “干什么事儿呢?!砸到别人了知道吗?” 那人挠了挠头,有些愧疚。 嘴上却依依不饶: “那打架误伤,不是很正常嘛。再说我也不知道许钱氏站在那里,我瞧着也没多大点事儿。” 钱木木不想理会这强词夺理的人,揉了揉被砸的额尖儿,走到里正跟前。 “里正,刚才在里面听见外面好大动静,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天粮食被偷,很多人都在在意这个事情,刚刚虎二和张杰他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里正道。 虎二就站在旁边,听到里正这么说,他咋咋呼呼的就道: “那本来就是,粮食被偷你和村长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们大家都很担心,我就说了两句而已,张杰就要跟我动手,那我能让他?” “嘴长你身上你要说谁都没意见,但你不能把活给落下了呀,碎嘴耽误正事,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张杰坦然的道。 “怎么就耽误正事了?哦,粮食被偷不是正事啊?!”虎二抓住一个字眼,理直气壮的说,“偷粮食的那个小偷,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万一他要是伙同其他人把所有粮食都给偷走,那我们这些人吃什么?啊!” 张杰张嘴还想再说,里正伸手拦住。 面色严肃,看着虎二。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好好干活。” 虎二撇了撇嘴,也没再在这拌嘴上边花功夫,连拉带拽的叫着几个弟兄接着忙活去了。 里正拍了拍张杰的的肩膀。 “去忙吧。” 张杰点了点头,也走开了。 钱木木作势,也准备去忙。 “许钱氏,等等。” 钱木木站定,侧身回头。 里正上前来了几步。 “张大牛还是要尽快抓到才行,粮食被偷非同小可,这样拖久了会动摇所有人挖洞的决心。” 他扫了眼四周。 压低了声音。 “你在里边监工,肯定也能感受得到,今天的速度明显比昨天要慢一些。粮食被偷才一晚上,就已经到处都是议论声。” 钱木木顿首。 “确实如你所说。但诱饵已经放下,鱼儿肯不肯咬钩,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是等。” 里正沉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得,只是……唉,算了,你去忙吧。” 钱木木微微一笑。 “放宽心,里正。只要你相信这个鱼饵,也相信张大牛的为人的话,这个事情就必成。” 里正轻笑了声。 什么也没说。 一早上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回到大棚子集中点。 简单吃了点东西。 今天天没下雨。 却也阴沉沉的。 钱木木找了个树爬上去。 靠坐在一个树杈,躲着休息。 下边,草垛子里。 突然传来动静。 钱木木微微歪着头,往下边望。 只见张大牛和许菊花,蹲在树丛里。 “昨天下午咱们就来了一趟,今天又挑着下午的时间点来,他们肯定会找人堵着咱们的。”许菊花道。 “昨晚我来了一趟,他们以为我们晚上也会来,找了好几个人蹲守,他们昨夜扑了个空,今天肯定会放松警惕,你就放心吧。”张大牛自信满满的道。 “现在粮食也有了,我爹娘还有我弟弟他们,你是不是也得抓点紧?”许菊花问。 “这个事儿我有安排,你别着急嘛!”张大牛语气中带了一分不耐烦,“你娘像牢犯一样被他们看着,你以为我不心疼啊?” 自己的娘被男人惦记,许菊花心中作呕,但有求于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让人厌恶的话。 第424章 群殴 “总而言之,你只要跟着我干,就肯定什么事情都能实现的。”张大牛说完,大掌在许菊花背上一拍,顺带冲她笑了下,笑容颇为自信。 被拍的地方微微发麻,许菊花心中更生厌恶,脸上却只能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那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 “白天是这群人干活的重要时间,他们没有那么多人会留守在大棚这边,只要等里正带着人去村尾那边,那群妇人也去找东西,咱们就动手。” 张大牛逐条分析完,带着许菊花往另一个草笼钻,半点没发现头顶坐在树上听完全程的人。 “可要是好几个人都守在粮仓,怎么办?”许菊花跟在后头,话语间充斥着担忧。 “你放心好了,我这么强壮,撂倒五个男人不在话下,想当年我一个拳头就能......”张大牛吹牛的声音渐行渐远。 话音消融在空气中。 钱木木坐了会儿,从树上滑下来。 凝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一笑。 许菊花之所以能恢复自由身,全靠许阿春拿出全部家当修缮宗祠的善捐行为,打动三位老祖宗。 可许菊花却丝毫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的跟着张大牛干起这种坏事...... 还真是枉费许阿春一片好心。 银子也浪费了。 更别提这次挖洞,许阿春出力是最大的。 许阿春处处都好,就是太恋爱脑。 “唉......”钱木木半是惋叹半是笑的叹了口气,走回大棚。 ...... 天气上午阴沉沉的,下午就放了晴。 天空之上,白云几朵悠闲的飘荡。 里正扬着嗓子,吆喝一声。 大群男人齐刷刷站起来。 朝着村尾进发。 男人们还没走远,里正媳妇和村长媳妇也叫上妇人们,分好几波的往山里钻。 大人们一走,大棚便只剩一些孩子和腿脚不利索的老人。 拥挤热闹的场地,一下子变得冷清。 粮仓那里,依旧是三个老祖宗在守。 除此以外,还留有两个青年。 戒备,不紧不松。 猫在草丛里的张大牛,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猜中里正的心理,得意洋洋的冲许菊花道: “你看,我就说吧!挖洞本来就缺少劳力,里正压根就不可能在这里放很多人的,里正那么一个注重大是大非的人,肯定会以挖洞为主要事来做,这样一来,咱们就能钻空子了。” 听着张大牛说的头头是道,许菊花不禁也信了那么三四分,握紧手上的锄头。 “这次,你解决老祖宗他们和搬粮食,我负责去救我娘他们。” 张大牛眉头皱了下,有些不赞同。 但又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第一次偷粮食,得手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第二次算得上是侥幸。 可第三次就一定了。 还是速战速决,一劳永逸吧! 想明白后,张大牛点头道: “行,一会儿你动作快点,救了你爹娘和你弟弟就跑,千万不要逗留。” “知道,做你的事儿吧。”许菊花藏不住心中的厌恶,语气生硬的说完,就低着身子朝另一边去了。 张大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龇牙咧嘴的暗骂: “什么态度啊,只是一点规矩也没有!要不是看在你是她的女儿的份上,我一巴掌扇死你。” 说着,他比了个扇耳光的手势。 心里边的气都给撒出来,张大牛开始琢磨着怎么进粮仓,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诶,对了,我怎么给忘了,那屋子后边是我搭建的呀,取下那块板子就能进去……”张大牛自言自语,满是骄傲,“哈哈哈,我可真聪明!” 望着那首在门跟前的老祖宗和两个男人,张大牛鄙夷的骂了一句“蠢货”,便往粮仓后边走去。 蹲在屋后边,张大牛左右瞅了眼。 寂静无人。 摩拳擦掌,摸索到一块做好记号的木板。 轻手轻脚,找到一个窍口。 慢慢取下。 探着脑袋往里瞅。 粮食都还原封不动的,堆放在一块。 这一堆粮食在张大牛眼中,仿佛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无比的诱人。 张大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不可耐的从狭小洞口钻进去,直起腰身抱着一袋粮食就想往外运。 抱起来的一瞬间,手感不太对。 咋这么沉呢? 张大牛扛在肩上颠了颠,昨天抱那几袋粮食明明就很轻。 心里存着疑惑,他放下来解开松紧绳,入帘却见一大堆碎石。 脸色骤黑。 卡壳的脑袋,突然转了一下。 “不好!” 张大牛推开那袋粮食,火急火燎的就要往洞口钻。 脑袋刚伸出去,头顶突然照下一道阴影。 身形僵住,他缓缓抬起头。 对视上里正那双眼。 张大牛汗流浃背,慌的不行。 他咧着嘴角,讪讪的笑: “里正,好巧啊,在这里碰见。我是来看粮食有没有被偷,昨天不是丢了粮食嘛,我挺担心的,就来看看……” 里正面布寒霜。 “你确实是该担心,但不该担心粮食,应该担心你自己。” 张大牛脸色一白。 心里一股子气横起来! 身子往后缩出,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个人,他咬紧牙关,攥起拳头就往前冲! 面貌狰狞,凶神恶煞的怒吼: “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 张大牛狠狠砸在墙壁上,直接砸出了个大洞,半边脸都肿了。 拳头印在脸上清晰可见。 许闻贵浑身腱子肉,单手提起张大牛的衣领,拎到自个面前,一脸凶蛮,眼中喷着火。 “你个杂碎,我可算是逮到你了!” “哥,让我来!”许闻泉站在旁边,亦是一脸怒火。 “今天我说什么也要打死你个狗杂种,敢偷我们粮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全百川怒道。 其他人通通站出来。 大声嚷嚷着: “没错!不能放过这个贱人!” “你个不要脸的背时杂种,偷粮食你不得好死!” “大家都在苦苦的熬着,你张大牛就挺能耐,直接打起了所有人的粮食的主意!” 众人越说越气愤! 没说几句,便有人动起了手。 第425章 我让你交代遗言 张大牛像个皮球一样,被一群男人打过来打过去,一拳又一拳似雨点般。 许菊花那边,也被钱木木等人逮了个正着。 钱木木双手环臂,看着许菊花,语气冷淡: “说说吧,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许菊花跌坐在地上,身下全是泥,她环顾了一眼围成圈的奶奶婶婶们,咬着唇瓣,眼眶含起了泪花。 身子似筛糠一般的抖着。 “我错了,大伯娘奶奶婶婶们,我不该偷公家粮食的,我……” 许菊花从地上爬起,正跪磕头,对地上的泥潭视若无睹,是嘴上苦苦的哀求: “大伯娘,我知道我做错事了,我改我以后再也不犯,求求你去里正面前帮我求求情,你说的话很有分量,你帮帮我……” “闭嘴吧,不想听。” 钱木木撇了撇嘴,上前几步蹲下,食指抬起许菊花的下巴,眼神锐利似一把刀。 “我让你交代遗言,没让你废话。现在我问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看着那双冰冷的眸子,许菊花心中发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呐呐的打起感情牌。 “大伯娘,我们是一家人……” “好了,看来你没有了。”钱木木干脆利落,甩开许菊花下巴。 站起身,后退几步。 “只要不打死人,你们怎么弄我不会管。” 此话一出,许菊花眼瞳猛地增大,不敢置信的看着钱木木,还不等她问这是什么意思,后脑勺的头发被一把抓住。 头皮刺痛袭来,她发出一声惨叫。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个小娼妇,从以前我就发现你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伙同张大牛偷咱们的粮食,你可真该死啊!” “贱人烂货!爹娘没教好的烂东西,我非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叫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你真是白眼狼一个,许阿春对你掏心掏肺,所以银子拿来修宗祠保你出来,还求着我们体谅你,现在你却来背刺我们!” 谩骂声混合着掐挖。 许菊花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眼泪哗哗流,惨叫声不断。 嘴角,眼窝,脸上。 没有一处不带伤。 却没有一个人怜悯。 也没有一个人心慈手软。 所有妇人在这一刻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些天发生的灾难所带来的不幸和愤怒全都发泄在许菊花身上。 这一刻,惩罚恶人的性质已经完全改变。 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已经没人再在意。 她们只需要一个宣泄口。 是谁,也不重要。 眼看着再这么闹下去要出人命,钱木木及时出声: “差不多行了。” 钱木木这几天在里正和村长面前,表现很是出众,她说的话没人不听。 这一开口,众人纷纷停了手。 一个婶子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有些不服。 “怎么能行了?!这人可是偷了咱们粮食的罪人,就应该把她活活给打死!” “真的闹出人命,你觉得你担待得起吗?” 人命……那个婶子火焰顿熄,没有再嚷嚷。 一起打死人,所有人都担着责任。 可要是她一个人背负…… 那可是要坐牢的。 侧瘫在地上的许菊花,双目已经完全失去神采,眼神无焦距的落在远处。 若不是身子微微起伏,都要怀疑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身上一件好好的衣裳被撕扯的到处是洞,裸露出来的肌肤也全都是青红带紫。 脸上,更没一块好肉。 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许老太太脱下身上的外褂,走上前披在许菊花的身上,有人立马不乐意了。 “给她遮啥遮,赶紧扯开,像她这种不干好事的人,就该丢见脸面,让她狠狠知道做坏事的下场。” “何必呢?各位,大家同为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们该发泄的怒火也都发泄了。”许老太太神色淡淡。 “贞洁是咱们女人最重要的脸面,这也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要是这点最后的颜面都没了,那她活着还有啥意思?” 站在这里的全是村里的女人,许老太太说的话,在场的也都能感同身受。 也没人再出言反驳。 钱木木走上前,抓着许菊花的胳膊,将人扶起来。 许老太太把外褂的扣子给扣好,又将许菊花乱糟糟的头发给捋到耳后。 “孩子,别再做傻事儿了,现在我大儿媳要带你去里正他们跟前。你把你该坦白的全都坦白,阿春那孩子是真的很不错。” “但就算他对你再好,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一颗滚烫的心折腾的次数多了也会变冷的,你好好想想奶奶我说的话,好不好?” 许菊花左边的眼睛肿起,只剩右边的隐约视物,听着这番肺腑之言,她有些怅然若失。 她很想说话。 可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怎么也说不出声。 她只能笨拙的点了点头。 看着这终于明白道理的许菊花,许老太太欣慰一笑。 “走吧。”钱木木拉了下许菊花,半是扶半是拖拽。 许菊花没有反抗,意外的很是乖矩。 目睹全场的许刘氏,眼中满是不忍,她偏着脑袋看向自家男人。 “当家的,你说菊花这一去,能捞着个啥下场?” 许大双手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闻言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谁叫她脑袋不灵活的,非要大白天出来行事,叫人给抓了个正着,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许疙瘩也跟着骂: “我姐真是蠢的可以,昨晚不来救我们,非得挑个白天的日子。” 瞅着这两个没一点良心的,许刘氏心中凉意阵阵,满是担忧的望向许菊花离去的方向。 钱木木等人这边告一段落,里正那边也差不多完事儿。 女人打人,无非就是抓挖捏掐,哪里肉软动哪里。 男人打人,那就是真拳头,一点力道都不含糊的。 被一大堆男人围着拳打脚踢,张大牛的情况远比许菊花还要惨烈好几倍。 牙齿都给打落了几颗。 两边脸颊,一边高一边低。 满嘴是血,肋骨也打断了一根,小腿更是软趴趴的垂在地上,半点知觉也感受不到。 惨状,叫人不忍直视。 第426章 别整那死出 钱木木带着许菊花过来,里正正眼瞧见,往那边走了几步。 “张大牛已经招了,被偷走的粮食,我已经派人去取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推了一把许菊花,将人推到中央,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粮食能找回来就是万幸,这两个人,里正你打算怎么处理?” “要我说,就得送官!”村长道。 “嗯,送官是最好的办法,这两个人我亲自送去,即刻就出发。”里正道,转头看着钱木木。 “我不在的这两天,挖洞的这个事情就拜托你了。” “您尽管去,我保证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钱木木打着保证。 钱木木办事,里正是放心的。 当即叫了几个人出来。 押着许菊花和张大牛往村头那边走,他家的马车之前被隔壁樊花村的里正借走,正巧赶上山洪。 马匹和车反倒逃过一劫。 刚好方便现在要用。 里正办事雷厉风行,钱木木也没敢拖沓,扯着嗓子向众人喊: “各位,现在犯人已经绳之以法,咱们也该干正事了。” “好!” 众人齐喝,响彻云霄。 大家伙各司其职,纷纷离去。 都不需要人带队的,十分自觉。 村长拄着拐杖,悠悠的咳嗽了两声,同钱木木道: “经过张大牛和许菊花闹这一出,大家的心好像挨得更近了,也变得更有干劲了。” 钱木木轻笑了声。 “淤堵在心里边的烦闷全都发泄出来,心情自然舒畅。身心愉悦自然防备心也会放低一些,也更能和谐相处。” 村长垂眼,也笑了笑。 “是啊,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意张大牛和许菊花这个小偷,而是想找一个口子把愤怒都给发泄出去,也正好他俩撞上了。” 钱木木付之一笑。 “村长,您歇着吧,我去忙了。” “诶,你注意着点安全。” “知道,心里有数。” …… 时间飞逝。 五月底。 村尾挖洞的事项,接近尾声。 钱木木等人却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最后的一个关口被一块比成人高的大石横置。 洞穴内,视线昏暗。 全百川手上举着一把火,眉眼间忧愁遍布。 “师父,这下咱们可咋办呀?” 钱木木双手环臂,静静的站着,没有吱声。 里正拍了拍大石块,侧身道: “这块石头搬开,应该就能通咱们村尾,可是搬开需要耗费很多人不说,一旦搬开洪水排泄,要跑根本来不及。” 许闻泉仰头往上看,石头上方埋在土里,连着单面的全貌都看不到。 “奶奶的,到了这最后关头才发现这么大一块石头,这是老天爷要亡我们路山村啊……再说,这么大的石头根本搬不动。” 许闻贵道:“那要这么说的话,一切不都回到了原点吗?咱们辛苦这么些天,到底是为个啥?” 虎二摸了一把头发,有些烦闷,“木姐,你倒是说话啊!闭嘴不闹声是个啥事?” 全百川火把往虎二那边挥了一下,“别吵,我师父在思考。” 虎二烦躁的推了一下全百川,“去去去,好好拿着,一会儿别把我眉毛给烧没了。” 看了一眼打闹的两人,钱木木转身往外走。 里正跟着一起,忍不住开口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钱木木沉吟不语。 直到快要出洞口。 她接着刚才的话茬。 “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里正眉头挑了挑,充斥着几分惊喜,“你寻着解决办法啦?” 钱木木没有给确定的答案,只说:“暂时有点苗头,把握不是很大,我需要点时间想想。” 里正也知道那么大块石头挡在关卡口,是个挺让人头疼的问题,他闻言善解人意的道: “行,那这两天我就先让他们歇一歇,放放假,绷紧一根弦忙了一个月多,大家都累够呛。” 钱木木对此没什么意见。 算了一下时间,她突然顿住脚步,侧目看着里正。 “里正,想见您的马车一用。” “可以,没问题。”里正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招手换来全百川,“你跟着许钱氏一起,给她赶马车。” “好嘞!”全百川喜滋滋的应下。 钱木木冲里正微微颔首,随即便朝着村头那边走。 里正家的马车,寄养在樊花村的里正家,樊花村就在如溪村的旁边,和路山村相隔也很近,走一趟要十来分钟。 在茂密的森林里,沿着一条明显的路迹走着,钱木木腰后侧别着一把柴刀,用来防身。 全百川颠颠的跟在后头,有些好奇的问:“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镇上。” “你说的解决办法,该不会就是要去镇上买工具啥的来凿石头吧?”全百川猜着,眼咕噜咕噜转不停。 钱木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催促着:“快点走吧,天儿不早了。” 全百川也没多废话,紧跟着一路走到樊花村。 全百川是个熟面孔,简单跟樊花村的里正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架着马车走了。 马车的速度,远比黄牛要快好几倍。 平时要花一个多时辰才能到镇上的路程,马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时正值下午申时一刻,钱木木在镇头下了马车,同全百川交代: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全百川一听,着急忙慌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师父你要去干啥?我也要去!” “别啥都好奇,乖乖等着。” 钱木木扔下这句,转头就走。 全百川攥着马绳,跺脚撒娇。 “师父!” “别整那死出,啊!” 钱木木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一路来到东南巷尾。 一户红漆大门前。 抬手敲响。 里边应门声很快。 门给打开。 来开门的是小悠。 “许夫人,先生他们正在上学,您进来坐。” “打搅了。” 钱木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小悠端来一杯茶,放手旁的小桌子上,“您先喝着,我去通传一声。” 钱木木微微顿首。 端起茶杯,吹拂了两下抿一口,茶香四溢,是好茶呢。 因着喜欢,她又喝了好几口。 第427章 过了童生试 门外脚步声渐近,人还未至声先到,一道翡玉轻击的嗓音传来: “娘!你来啦!” 话音刚落,一抹身影出现在门口。 许家复匆匆跑来,双脚泛红微微气喘着,衣襟也有些乱,脸上洋溢着喜色。 小家伙一头扎过来,钱木木笑着接住,垂首而视,温柔的道: “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是当然,娘不在的日子我可乖了,学业上也有进步,先生都夸我呢。” 钱木木屈膝蹲下,期待又忐忑的问:“那你府试怎么样?” 去年里正写的那封信,她在征求过许家复的意见后寄了出去。 今年二月份,苏南浙陪着许家复去浮生县参加考试,连着考五场。 小家伙有没有考过,她也不敢去问,生怕他觉得她很在意这个事情。 当了这几个孩子三年的娘,她真的发现一个心思比一个重,敏感又多疑,说啥话都得斟酌。 一旦说错一个词,小家伙们又会胡思乱想。 幸运的是,事后苏南浙告诉她,小复通过了! 又说四月份还有一个由府的官员主持的府试,要连着考三场。 本来五月初,她就想来问的。 但村里边事儿又太多,忙的根本走不开。 看着自家娘亲那双期待的眼眸,许家复心里边暗暗欢喜,扭过身去瘪嘴道: “娘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娘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呢。” 钱木木有些失笑,掰过小家伙的身子,面对面的。 “村里边事儿真的挺多的,我也想来,只是实在脱不开身。因为我没来看你,我们家宝贝生气啦?” 许家复傲娇的哼了一声。 “我才没那么小气,我当然知道娘你很忙,我只是……我觉得我很矛盾。” “这有什么矛盾的?我明白我们家小复是想我了,但又怕因为要来见你而耽误了家里的活,毕竟小复最是知道体谅娘了。” 手掌轻抚小家伙的脑袋,她轻声细语的道。:“再过些日子等村里事儿都忙完,我再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许家复攥着自家娘亲的手,眼中充斥着担忧,“娘,家里是不是很多活儿?丫儿姐要照顾乐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对不对?” 钱木木抿唇一笑。 “没有,忙的过来。” “你撒谎!”许家复凶道,“娘,你眼睛下边都是黑的,你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钱木木不想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跟着操心那些事情,简言道: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多想。” 许家复一眼就看出娘有事情瞒着他。 他摇着她的手臂,死缠烂打的撒娇: “娘你就告诉我嘛,五月份放假你就没来接我回家,现在你来见我明明有事情却又不肯跟我说,我真的很会很难过,我和娘明明是一家人,娘却什么都瞒着我。” 家人的词儿一出来,钱木木瞬间缴械投降。 无奈的叹了口气。 捏着小家伙的鼻子。 “你呀你,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家复鼻子皱着,哼唧的喊疼。 钱木木松手,坦言道: “前些日子下大暴雨,山洪崩塌挡住村头,咱们大半个村子都泡在水里,村里的所有人都住在山里大棚,一直住到现在。” 许家复惊! 眼睛瞪大了瞬。 “娘!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我知道的话,我......” 许家复突然卡壳,无力感袭上心头。 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什么也做不了。 他和娘、哥哥弟弟妹妹、丫儿姐和乐乐的家被一场山洪毁于一旦,而他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握住小小的手,钱木木温声道: “别担心。你爷爷奶奶都好好的,丫儿乐乐,小宝小齐他们都平安无事,大家都还活着。” 许家复抿着唇瓣。 “可是咱们的家......” “有娘在,家就在。” 钱木木揽着小家伙进怀,“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活着,房子不过是身外之物,再造就是了。” 许家复眼睛眯起,一抹酸涩在眼中泛滥。 “娘,我过了。” 这句话不接前后,听得钱木木一蒙。 “宝贝,你说什么?” 许家复埋进自家娘亲的怀里,压下哽咽,故作镇定的道:“四月的府试我过了,现在我是童生。” 他刚刚不该任性的。 娘为了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劳心半劳力了。 喜色爬上眉梢,钱木木松开这个怀抱。 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 许家复扯起一个淡淡的笑。 “你儿子的实力,你还不信?” “信信信!”钱木木激动的连着说了三个信,喜悦在眼中穿梭,闪烁着茫茫星光。 “真是太好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呢,得写信通知你的几个哥哥才是!” 看到娘发自内心的笑容,许家复也随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颓唐。 好希望快点长大。 长大了,他就能成为娘的避雨亭。 而不是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他讨厌现在无能为力的自己。 钱木木并不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两口,“我们家小宝真棒!天才!简直神通嘛!” 天花乱坠的夸赞词,跟不要命一样的砸,许家复摸着被亲到的地方,突然觉得年纪小,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跟小家伙叙旧完,钱木木就准备要走了。 全百川还在镇头那里等她。 回村晚了,也麻烦。 钱木木往外走,许家复一路跟着。 站在门外,她摸了把他的脸颊。 “乖乖听先生的话,等家里安顿好,我就来接你回去。” 许家复点头,一言不发。 眼底满是不舍。 钱木木目光一扫,看向苏南浙。 “苏先生,有劳您照顾小复了。” 苏南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刚才在厅内,钱木木跟孩子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也没什么钱,能做的只有这些。 瞧了眼信封,钱木木笑着摆手。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钱就不必了,您快收回去吧。” “收着吧,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需要很多钱。”苏南浙将信封塞进钱木木的手里,转身便进了屋。 第428章 炸屎花给你看 手上的信封似有千斤重,钱木木从中感受到浓厚的情谊,她抿着唇,将信封揣进胸前衣襟里。 “宝贝,乖乖的。” 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钱木木转身离去。 许家复站在门口,目送那抹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转角处,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转头进了院子。 ...... 等在镇头,全百川手上把玩着一根稻草,百无聊赖。 瞅见钱木木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急急的跳下马车,快跑了几步过去。 待到近了,他才发现自家师父手上抱着好十几挂鞭炮,挠了挠头,满是疑惑。 “师父,现在是五月份又没啥节要过,你买鞭炮干啥?” “把你脑瓜仁炸烂。”钱木木已读乱回。 走到马车旁,将鞭炮都放车厢里。 爬上去,坐好。 “走,回去了。” 全百川坐上马车,牵着马绳一挥。 马车缓缓动起来。 “师父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嘛,非要怼我......”他注意着前方的路,忙里抽空又瞥了眼车里那十几挂鞭炮,按耐不住好奇的道,“师父,你告诉我呗,那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等你上茅厕的时候,炸屎花给你看。”钱木木背抵着车壁,闭目养神,车身微微摇晃,坐在上边宛如坐摇摇车一般,莫名的舒服。 全百川:“......” 完了。 师父已经疯了。 知道自己怎么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全百川也不再多费口舌,专心致志的赶着马车。 在天黑之前,两人回到了山上大棚的根据地。 “马车放樊里正家了吗?”里正逮着全百川问。 “放了,我们去了樊花村把马车放好才走的,跟樊里正也打了招呼。”全百川老实回答。 “那行。”里正道。 垂眸扫了眼还拽着衣裳的手,全百川顿了顿,“姑父,你是还有啥事儿要问我吗?” 往大棚下边瞥了眼,里正凑近。 “你跟着许钱氏一起去镇上,你有看见她买什么东西吗?” “买了十几挂鞭炮。” “买鞭炮干啥?” “炸屎花给我看。” 里正怒! 一巴掌扇过去! “你个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正儿八经跟你说大事儿,你给我整这出,你皮痒了是不是?!” 全百川摸着后脑勺。 委屈极了。 师父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呀。 里正清了清嗓,小声问:“给我正经点,许钱氏买鞭炮到底是为个啥?” “......炸烂我脑仁?”全百川略带迟疑的道。 “......” 里正深吸一口气,异常冷静的盯了眼这个好外甥,“的确应该把你脑仁炸烂。”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往大棚下走。 “不是,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是说真的,我没骗你,也没戏耍你啊姑父,你听我说——”全白川冤枉的快要泪流满面。 大棚下。 听完自家大儿媳说的,许老太太高兴的无以复加,周围全是村里人,不敢太大声叫人听见,只能压低嗓音道: “真是太好了!小复那孩子真是争气啊!不愧是我们许家的种!” 许老头一生中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听见许家复通过童生试神色淡淡,眉眼间却能看出也是开心的,他摸着额角,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小复那孩子从小就聪明,现在更是不负众望。他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 李丫儿也抱着许喜乐,偷偷的开心着。 里正走过来,就感受到氛围很是欢快愉悦,直觉告诉他,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们在聊什么?” 许老头上前,耳贴耳的简言几句。 里正挑了挑眉,满眼惊讶。 “许家复如今十二岁便能通过童生试,未来更是无可限量,这个孩子是个有能耐的。只是——” 他看向钱木木,控制着音量的道: “像许家复这样聪慧的人,自古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他们大多前面表现超于常人,后来却泯然众人。光芒太早暴露在大众视野,受到太多的追捧过后,人会很容易迷失自己。” “你作为许家复的娘,一定要多多开导他,切记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才是真道理。” 钱木木愣了愣。 小复是书中的反派之一,这也使得她选择性忽视了小复的心理问题。 更没考虑过,太早暴露才华所会带来的后果。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两个反派注定要比普通孩子坚强,所以小凌离家三年,她不舍,却也说放手就放手。 一年多没消息,她从没提一嘴。 小复二月随同苏南浙去浮生县考试,四月又去参加府试。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 在成为大反派之前,他们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需要关心和爱护的孩子。 老大和老二,都与她细聊过。 她也深谙老大和老二在想什么。 可老三和老四,她却是一知半解...... 看着钱木木陷入沉默中,里正嘴唇张了张,试探性的道:“关于洞里的大石头,你可有眉目了?” 钱木木眼睫颤了颤,回过神来。 “嗯,有了。” “那——”里正想问细节。 却被钱木木打断。 “这两天先让我一个人待着吧,两天后我再与您细聊这个事情。” 里正点了点头。 默了默,道: “你也别想太多,许家复这个孩子我也了解一点,他没有那么脆弱,应当会自己调节好心态的。” 钱木木揉着太阳穴,缄默以对。 里正见状,也没多说。 里正走后,许老头往这边走了几步,道: “大儿媳,里正是好意提醒,你不要多心,老四能有啥造化全看他自己,就算真有点啥,也不是你造成的” “我知道,公公。”钱木木道。 她都知道。 里正是好意。 ...... 两日后。 洞内。 “你真的确定这样能行?”里正还是有些怀疑。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钱木木顺着引线往外牵,“这些火药不多,点燃之后应当能把石头炸碎,如果顺利的话洪水应当能拍出来,要是不顺利的话,就要靠咱们人工挖了。” “可万一要是山崩了怎么办?”里正道。 第429章 你颠了? 钱木木停下来,两手一摊。 “难道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都临门一脚了还犹豫啥!姑父,反正咱们现在啥也没有,根本就不用怕失去什么。山崩了大不了就是重头再挖。”全百川捡起引线,学模学样的往地上铺。 有劳力代替,钱木木也乐得轻松。 双手叉腰,在旁指挥着。 引线一路牵到外头。 躲在一处石头后面。 “去点线。”钱木木吩咐。 “好嘞!”全百川狗腿的应。 引线点燃,发出嗖嗖嗖的声响。 一路往里燃。 等了小半刻钟。 都没听见爆炸声。 “该不会是没点燃吧?我去看看。”全百川说着,就要站起往里走。 钱木木一把将人薅住。 拽下来。 “你颠了?!” “想送死可以,反正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所谓的鞭炮炸药只是一个噱头。 里面的炸药,是她从网络超市里买的。 全百川这个傻蛋要是进去了,真的会死人。 “这不是没——”全百川想说没炸。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 爆炸声尖锐刺耳。 响天动地,整个脚下都在抖动。 钱木木捂住耳朵,缓了好一会儿神。 探出脑袋,瞅着洞口。 里正也站了起来。 “进去看看?” 钱木木拧着眉头,谨慎的往洞内走。 走到最里面,眼前一片狼藉。 石头混着泥土堆埋。 “看来是失败了。”里正道。 “你们看!”全百川举着个火把,往地上照。 钱木木低头一瞧,地面竟在渗水。 虽然只有一点点,可这无疑是个好的兆头! 钱木木看向里正,里正回望。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叫人来,挖!” ...... 大棚附近,喧闹一片。 “快快快!” “里正召集大家伙,说是再挖一点就通了!” “天呐,忙活这么久总算是要熬到头了!” “今天再加把劲,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 一大堆男人,一人一嘴的嚷着。 成群结队,往村尾背阴山下走。 太阳西落。 站在一处斜坡上,看着洪水泄洪一般的往外排,钱木木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这样一来,就算是大功告成了。”里正在旁道,话语间带着一股松了口气的意味。 钱木木侧目瞧了眼,抿唇一笑。 “是啊。” 挖山一事虽是她提出的,但追其根底是里正说到大家伙跟前,这就像一颗希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渴望收获到成果。 若是最后大石头这个障碍没能解决掉,那里正该如何向负责后勤的一众妇人和老祖宗、还有孩子们交代? 村尾背阴山后,连着一片山。 山连山的下方,是个长山凹。 洪水排入,不会殃及到别的村子。 一个晚上的功夫,村中的水位明显下去小半。 累了这么些天,吃过午饭钱木木倒头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等她起来,再看。 已经能看见她家的屋顶了。 照着这样的进度,明天就能回村了。 洪水淹过后,最容易爆发时疫。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格外注意卫生。 钱木木想了想,找到许秀阳。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还是你想的周到,事关时疫不能马虎,咱们去跟里正说。” “好。” 听完钱木木和许秀阳说的,里正也严肃了起来。 “多谢你们二人。诚然你们说的很对,灾后重建远比被淹时解救还要严峻困难,我现在就把大家伙召集起来,辛苦你们把注意事项和危害都跟他们说一下。” 说完,里正就去喊人了。 钱木木咧着嘴角笑。 “三叔,一会儿你上。” 许秀阳呆了下。 “那你呢?” “我就不了,反正你也能应付,我还上去干啥?免得有些人觉得我是爱显摆。” “你想得可真多,根本就不会有人这么想你,你懂的比我多,一起上去我要是说漏了啥,你还能补上。” 钱木木扯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 “那不如这样,你先上去说,要是漏啥了我再提醒你。” 许秀阳叹了口气。 “你呀你,真是倔的像头牛。” 钱木木抓了抓耳后跟。 可不是她爱多想。 而是村里面的这些人会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这种科普类的事情,她要是上去说了…… 背后的闲言碎语,怕是连路边的狗听见了都得掉头就跑。 知道劝不动钱木木,许秀阳也不多说。 人很快召集拢来。 全百川扶着许秀阳站到一块石头上。 许秀阳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 “各位,明天咱们就能回自个村里了,在这里我想跟大家伙说一说注意事项,被淹之后的所有家具都需要用开水烫一遍,尤其是锅碗瓢盆筷子。” “我知道回村大家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可能会忽视一些细节,但卫生这方面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忽视的。一旦忽视,就很有可能会染上病。” “咱们都穷,一得个病就能要掉半条命。老人嘴中常说的时疫有多恐怖,相信你们小时候也都听说过,咱们现在就处在这个阶段,稍微不慎就很有可能全村覆灭。” 人群中,有人张口: “三叔,听你说这话怪渗人的,洪水淹过后真有那么恐怖吗?时疫预防,真的就只需要用开水烫?咋听着感觉有点不靠谱。” “当然不止这些。”许秀阳道。 “只是咱们条件有限,唯一的预防手段就只有用开水烫,其余的就是注意保暖,保持清洁,干净卫生。” 众人听的一知半解。 完全不理解开水烫到底有啥用。 里正沉吟了下,站到许秀阳身旁。 “你们也别琢磨有用没用,只要记住这是为你们好,不想得病照着做就是了。” 这话一出,众人顿悟。 “早这么说不就懂了嘛,非要绕这么大弯子。” “锅碗瓢盆用开水烫是吧,多简单的事儿,明儿我回去就弄。” “要怪就怪三叔说的太复杂,铺垫那么多,总结就一句话,开水烫所有东西。” 大家伙探讨着,场面闹闹哄哄的。 里正偏着脑袋,对许秀阳道: “和这些人打交道,直接说怎么做就行,讲太多,他们反而听的云里雾里。” 许秀阳常年和药材打交道,哪里应付过这些妖魔鬼怪,对这其中的门道更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听里正这么说,他呐呐的点头。 “我算是学到了……” 第430章 终于可以回家了 翌日。 一大早。 村中小路完全显现出来,众人急不可耐的往山下赶,钱木木牵着许家齐和许小宝的手,慢悠悠的下山。 “娘,真是太好了,咱们可以回家了呢。”许小宝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含着笑意。 “是啊,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路走山脚下。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自己家。 院门微撇着,伸手一推。 映入眼帘的只有泥。 满院都是。 “这可有的打扫了。”李丫儿惊道。 钱木木跨过泥潭。 走进厨房。 提起水桶。 到外面倒掉里面的泥。 用扁担挑起两只空桶。 “我去山上提桶水,你们先不用管,等我挑水回来了再弄。” “娘,我也去。”李丫儿急道。 “不用,你照顾好乐乐。” 走出院子,碰见张婶子。 两人结伴,一起上山。 “这村里没水就是不方便,要用点水还得大老远爬山。”张婶子抱怨着。 “我没感觉,我只觉得能回来就是最好的。”钱木木注意着脚下,言辞轻松,“在山上住这一个多月,我人都快要疯了。” “我也是,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各种味道熏的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诶你知道吗,咱们村......” 张婶子说着说着,又扯起了八卦。 钱木木也不作声,静静的听着。 两人走到水潭边。 有人动作比她们还快。 已经打到水,都准备下山了。 “阿春啊,你动作还挺快嘛!”张婶子随口打着招呼。 许阿春垂着脑袋,冲钱木木二人微微颔首,侧身挑着扁担下山了。 瞅了眼许阿春离去的背影,张婶子一边用葫芦瓢打水,一边道:“你发现没,许阿春现在变得好沉默寡言,也不说话了就埋头干活。” “倾家荡产保自己媳妇儿,结果媳妇不仅不记好还反复作死,认谁都会心冷。现在许菊花坐牢了,全村都在看他笑话,你想让人家说啥?”钱木木一语道破真相。 “许阿春这人是真挺不错的,手脚勤快,又任劳任怨,你说他怎么就一根死脑筋,非要喜欢许菊花那种人呢?”张婶子纳闷的道。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指不定人家就好那一口。”钱木木敷衍了几句,挑起扁担,“走了,赶紧挑这桶水回去,家里还等着用水呢。” “走走走,我家里也还等着。” 下山回到家,钱木木放下水桶。 撸起袖子,火速开始收拾卫生。 大锅冲洗干净,两桶水全倒进去。 去拿柴火,才发现全都湿了。 扶额叹了口气。 她忘了,家里被泡柴火也不能用。 拿起柴刀,当即就要出门。 院门口,突然出现许老太太的身影。 “我就寻思着你没柴火用,给你背了一背兜的柴火来,我们那儿地势高,没有被水淹,要啥方便着呢。”老太太说着,背篼放下。 钱木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您真是帮了大忙。” “别说那客套话了,要怎么忙活尽管开口。” “我准备烧火,把碗碗瓢盆都烫一下。” “行,这事儿我来。”许老太太撸起袖子,提着背兜往厨房走。 李丫儿从堂屋里边出来,背上背着家里的小家伙,“娘,乐乐睡着了,我抱去老宅那边给她放下,就回来收拾家里边,这样背着干活不利索。” “好,你去。” 钱木木提着水桶,又往山上跑。 家里边脏成这样,两桶水根本不够用。 跑第二趟的时候,路上人明显多了很多。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想赶在天黑之前住进家里。 第三趟回去的时候,钱木木在自家院内看到了许老头,她微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随后找来盆和桶,把水都倒进去。 提着空桶,又准备出门上山。 许老头走过来,眉目和蔼。 “水桶给我吧,你家里要咋收拾我也不知道,这活儿轻松交给我。” 有人愿意帮忙,钱木木自然是高兴的。 也没有推脱,当即就把桶给了出去。 房间里的床上用品全都不能再用了。 钱木木扯出来扔在院边的角落里。 家里面的家具,给搬出来。 手上捏着小扫把,用水冲洗干净晾在院里。 至于房间里墙壁上的泥渍,钱木木和李丫儿互相搭着手,用水慢慢冲洗下来,随后扫到院里。 厨房里也叮叮当当的在忙活着。 许老太太拿锅碗瓢盆全都放大锅里煮沸,连着烫了三遍。 许家齐和许小宝也很有眼力见的,捡着力所能及的活儿干,半点没闲着。 一起齐心协力,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把家里都给收拾利索。 忙了一整天,人都要干废了。 许老太太在每个屋里都转悠了一遍,白天刚用水冲过,天阴沉沉的,地上现在还是湿哒哒的。 走出来,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钱木木。 “这屋里潮的很,几个孩子睡在这里也是憋屈,别将就了,去我们那里住个几天,等着这房子晾一晾再说。” 钱木木也正有此意,点头道: “那我们就厚着脸皮去打扰了。” “你这人真的是,要再这么客气,我还不让你住了呢!”许老太太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钱木木,带着三分恼意。 钱木木莞尔一笑。 …… 许家老宅。 推开门,就闻到一阵饭香。 钱木木走进堂屋,瞅见许秀阳。 “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许秀阳拍了拍有些老旧的摇篮,动作轻轻的,怕吵醒里面安睡的许喜乐。 “这不是被你公公叫来看孩子了嘛。” 许老头端着菜走进来,笑着说:“你那房子跟我家一个样,啥事也没有,叫你来看会儿曾孙怎么了?” “帮着看我曾孙,那我能有啥意见?”许秀阳亦是笑着道。 忙到下午那一阵,许老头就回了老宅准备晚饭,想着等大儿媳一家子忙完,来的时候正好能吃上热饭热菜。 “都别干杵着了,坐坐坐,都坐。” 钱木木拉着两个小家伙落座,李丫儿也寻了个位子坐下。 几人挤在一张方形桌边,吃着晚饭。 在山上风餐露宿了一个月多,现在能安稳坐在桌旁吃饭,老老少少一时之间都有些感慨。 第431章 征兵 “日子总算要回归平静了。”许秀阳道。 “可不嘛,总算是忙完了。”许老头道。 “娘,明天我能去三爷爷家吗?”许小宝把脸颊上沾的饭粒捡进嘴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 “去,怎么不去?之前是怎么样的,现在就怎么样。”钱木木还没来得及张口,许秀阳就已经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许小宝歪着头看娘亲,钱木木笑着摸了摸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你三爷爷说的对,以前咱们是怎么过的,现在咱们就怎么过。” “嗯嗯。”许小宝小鸡啄米的点头,“我知道啦!” “明天起小宝可要加油咯!你四哥考上童生了,你也不能比他差才行。”许老太太玩笑着激励。 “奶奶,我会的!你们等着瞧好啦!我一定会成为大神医的!”许小宝跟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 几个大人见状,哈哈大笑。 坐在旁边的许家齐,也暗暗在心中发誓,要把刺绣手艺重新捡起来,努力练! 回村的第一个晚上,钱木木一家在欢笑声中度过。 第二天。 几个孩子都还在睡梦中,钱木木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走到屋檐下,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二老也不在家。 她去厨房里把水给烧上,简单洗了把脸,这才有空出去瞧是怎么回事。 刚走出门,就碰上马阿妹。 “大嫂,你怎么在这里?!”马阿妹惊讶的问。 “我在这里很稀奇?”钱木木怼了一句,沿着热闹声处走。 马阿妹瞅着她往那边走,挑了挑眉头,有些稀奇。 “大嫂,你还不知道啊,衙差来咱们村了。” 钱木木脚步顿了一下。 “衙差来咱们村做什么?” 马阿妹撇着嘴,“来做什么你心里边不挺清楚嘛,毕竟你可最是会起幺蛾子的,指不定这次又是你喊里正把衙差给叫来咱们村抓犯人呢。” “神经病。”钱木木骂了一句,走到热闹的地方,正想逮个人问,就见村长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哭得好不凄烈。 “村长,你哭什么?”钱木木掏出手帕,塞进村长的手里,“有啥事咱们商量着解决就是,别哭啊。” 村长泪眼朦胧的侧过头来,嘴唇微张,哆嗦着道: “大侄儿媳,官府来咱们村征兵来了,我两个儿子都在卷录上……你家大连也在。” 钱木木:“!!!” 钱木木扒拉开人群,冲到最前面去,前边空旷的地方站着几名官兵,为首的两人站两边扯着一副卷轴。 卷轴上,三百来个名字。 包含全村的男性青年劳动力。 目光在卷轴上一扫而过,挤在众多名字当中的许家连脱颖而出,钱木木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往后退。 退到人群外,她脑子嗡鸣作响。 战场上刀剑无眼,许家连就是个会点算数的农民,去了战场很大可能回不来…… “咋办呀?!我家孩儿也在里边!”张婶子拉着钱木木的手臂使劲的晃啊晃,眼中含着泪,“木木,这一去怕是就再也见不着了……” “你说咱们在山里边熬了一个多月,昨天刚排洪完,这才住进自己家一天,睁开眼就发生这事儿……可怎么活呀老天爷!” 钱木木眼神木然,心中悲怆不已。 张婶子说的这番话,何尝不是她想说的。 她不求几个孩子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可现在…… 里正走了过来。 “写信叫许家连回来,马上。” 钱木木抿了抿嘴唇。 “一定要写吗?” “一定要写,信中务必提到许知礼。” 钱木木眼睫颤了颤。 “您儿子知礼也在里边?” 里正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冷淡的道:“这次的招兵卷轴,包含了全村的青中年,他不是例外。” 钱木木眼睫垂下。 “是啊,这种事情咱们老百姓怎么会是例外呢,例外和特殊都是发生在权贵之人的身上……” 看着钱木木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里正不由得多嘴: “我知道你主意多,想法也多,但是我不得不警告你,这种时候不要有任何的歪脑筋,老老实实的叫许家连回来。” 钱木木顿感头皮发麻。 “……里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开口就是权贵特殊什么的,无非就是想替许家连逃过这次征兵,但这个不是儿戏,也不是仅靠你一个人的本事,就能够让许家连逃脱的。” 钱木木抿着唇。 古时候的人命如草芥。 她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很低俗,没有大局观,可只要是能让许家连平安无事,哪怕再危险她也想试一试。 看着钱木木那一脸的不以为然,里正面色严肃了起来。 “逃兵,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祖上三代都会受牵连,你会被抓去冲妓,你的几个孩子也会被抓去当军队童丁,你公公婆婆更逃不过被抓。” 钱木木:“……” 里正沉了一口气。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几个孩子和你公公婆婆好好想一想。不要擅自做一些会殃及到别人的事情,才是真的好。” 钱木木心烦意乱的抓了抓耳朵,“多谢您提醒,里正,我先回去了。” “你家的黄牛,一会儿我让全百川给你牵去。” 钱木木惊! “黄牛没有被杀?” 里正无语凝噎,“说的你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黄牛有没有被杀,你会不知道?” 钱木木摊手耸了耸肩。 “我真不知道。事儿那么多,村里人又那么爱起幺蛾子,我哪有那么多功夫去关注。” 自从她发现,黄牛很有可能保不住的时候,她就已经对这事儿不太上心了。 不过一头黄牛而已。 等有钱了再买就是。 “你这人,唉……”里正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头黄牛可是行走的银子,就算是杀了也能吃好一阵,许钱氏居然能看的这么开,还一点都不在意。 “黄牛,是我说服大家特地为你留下的,这一阵子都养在樊花村,牵回去了好好养着,还能干点活儿。” 里正这话说的苦口婆心,说服那群人估计也花了不少心思,钱木木都看在眼里。 “那我就不说谢谢了,回头给您送点啥过去。” “不必,自个留着吃吧。”里正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第432章 逃荒 两日后。 清晨。 许家老宅的院门被敲响。 “娘!你在吗?!开门!” 卧房里。 钱木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走出去,卸下门闩。 许家连神色匆匆,额间挂着汗水。 “娘,我在城里听说了,官差四处征兵,我担心您就赶回来了。” 钱木木抿着唇瓣。 “进来说。” 进堂屋。 许家二老也起来了。 三人围着许家连落座。 “孩子,我听里正说边关如今战火四起,官府这次招兵,是要准备打持续大仗,没个几年下不来,你这一去恐难回来了啊......”许老头眼眶泛红,说的极其心酸。 许老太太紧紧攥着许家连的手,泪水从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滑落,“孩子,你去年休妻一事,奶奶当时说你语气重了些,你别记恨奶奶......” 许家连抿起浅浅的笑容,回握住自家奶奶的手,“不会的奶奶,那时候是孙儿做事混蛋。孙儿心里明白,您说那些话都是为孙儿好,希望孙儿能有男子汉担当。” 许老太太哽咽的说不出话。 一双含泪的眼睛,凝着许家连瞧。 造孽啊,她的大孙就要上战场和人拼杀了。 她的孙儿啊...... 越想,老太太越伤心。 嘴角溢出呜咽,悲怆不已。 “老伴儿,好了好了。”许老头央着许老太太的肩膀,温柔的拍抚着,“大连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会想办法自保的。” 话是这么说,许老头却骗不了自己。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缺死人。 他的孙儿,怕是有去无回。 念及此,许老头不禁也落起了泪。 许家连侧头,看向自家娘亲,“娘,儿子不在的日子您照顾好自己,不要叫儿子担心。” 钱木木眼睛一涩。 “大连,我......” 院门突然被推开。 里正站在门外。 “许家连速去宗祠,官差来接人了。” 钱木木一慌! 抓住许家连的胳膊,急声嘱咐: “不要莽劲儿往前冲,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当逃兵也没关系,娘在家等你回来!” 许家连眼眶红透,无言点头。 看着这个二十岁眉眼长开的大小伙子,钱木木扬起一抹酸涩的笑。 “去吧。” 许家连哑声,想说点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沉默。 眼角余光忽而瞥见三个身影。 他侧目望去。 对视上三双担忧的眸子。 他走过去,大掌在许家齐和许小宝的脑袋上揉了揉,随即看向李丫儿。 “抱歉,乐乐要留给你一人照顾了。” 李丫儿抿唇,将许喜乐递出去。 “抱抱你的女儿吧。” 许家连双手接住,抱着颠了颠。 许喜乐不认人,一逗就笑。 笑声似玉击石,清脆悦耳。 许家连眉眼展开了笑,贴着脸蹭了蹭,压下满腹的不舍将孩子还给李丫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许家人纷纷追出去。 一路跟到宗祠。 全村青年集聚一起。 四周围着老人们孩子们。 上面官差清点了一遍人数,扬声道:“排成两列,出发!” 钱木木望着站在队伍中的许家连,一想到分开这辈子再难相见,泪水止不住的流。 一生要强的母亲落泪,许家连心中悲鸣不已,深感不孝,队伍即将离开,他撩起袍子跪地磕头! “娘!不孝子走了!” 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见,也跟亲人磕头告别。 见到此情此景,官差也没赶人。 等大家伙磕完,才催促着快点走。 两三百人,浩浩荡荡离去。 人一走,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寂寥。 “走吧,回去。”许老太太挽起钱木木的手臂,“大连不是个蠢的,肯定会想办法回来给咱们尽孝的。” “嗯,会的,会回来。” 钱木木这样安慰着自己,企图让躁动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些。 ...... 又是好几日过去。 五月一过,六月的天晴朗气爽。 排洪、招兵一事过去后,村里大家伙也进入了平常的生活中。 经水一淹,全村地里的稻谷都废了。 该如何捱过今年,成了所有人的难题。 大家想方设法的挖地种菜,寻找着活下去的路。 钱木木也不敢懈怠,几乎整天都在深山老林中度过,拼命挖东西换钱,之前屯起来的粮食全都不能再吃。 她要是不努力,孩子们就该跟着她饿肚子了。 这日,一如既往在山里耗了一天。 黄昏日落,钱木木才往山下走。 村周围的山,她几乎都转遍了,值钱的药材数量能挖的太少,明天去别村的山转转看。 但别村的山也不是想去转就能去转的,要是被撞见,被说一顿都是轻的。 村尾后边排洪的那座山,貌似没主...... 一会儿去问问村长好了。 要是真没归属哪个村,那她就去。 打定主意,钱木木脚步加快了些。 赶着到山脚下,却见如溪村那边火光四起! 钱木木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顺着田坎,往老宅走。 才到半路,就与二老撞了个正着。 “婆婆,如溪村着火了。”钱木木平淡的道。 “跑!起义军打到这里了!正在如溪村大肆强取掠夺,马上就到咱们村了!”许老头道。 ....... 一夜过去。 逃荒的队伍延绵,不论向前还是向后看,都瞧不到尽头。 许小宝从板车上醒过来,睡眼惺忪。 “娘,我好饿......” 钱木木摸着袖子,从里取出一块馍馍掰开,分了一半给许家齐,另一半递小家伙手里。 “慢慢吃,小心噎着。” 牛脖子上的铃铛,钱木木卸了下来,黄牛拉着板车缓慢而行,两个孩子睡在一堆家当上面,拘谨却也没法。 走了一夜,大家都累够呛。 却没有一个人说停下歇会儿。 许家齐小口小口的啃完馍馍,看了眼前面的队伍,侧着脑袋问:“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钱木木单手撑着腰,有些疲累。 “咱们去明溪郡。” “明溪郡要走多久?” “日夜不停,五天左右。” “五天......好远啊。” “小齐困吗?再睡一会儿吧” 许家齐想说自己睡了一晚上,现在已经不困了,可是看着娘亲一脸疲惫的模样,他心疼的不敢再烦娘,乖乖躺下,闭上眼。 第433章 奔波 钱木木撑着板车边沿,实在是累。 明溪郡有朝廷军队驻扎,起义军不敢硬碰硬,她们只要能进明溪郡就安全了。 这些都是里正告诉她的。 她本想去镇上,接小复一起走。 可时间不等人,她一旦耽误了,家里人便很有可能落入由流寇组建起的起义军手中。 听闻这群起义军不管老弱病残,只要碰见一律斩杀,要是遇见的是强壮男人,就拉队入伙。 但要是女人的话,就抓住玩弄至死。 堪称泯灭人性的存在。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充斥着尖叫声。 “咋回事儿啊?”许老太太有心想探究一二。 钱木木却眼神一厉。 “走!” 拽着牛车,绕出队伍抓紧赶路。 许老头牵着自家老伴,紧随其后。许闻和也带着马阿妹默默的跟着走。许闻利瞧见,也急忙颠颠儿的追上去。 马不停蹄从早到晚。 再强的人,也挺不住。 “歇会儿吧。”钱木木同二老说着,将牛车驱停,扶着许家齐和许小宝下牛车。 对两个小家伙道: “你俩别跑远,去附近捡点柴火回来,咱们烧点热水喝。” 许家齐许小宝齐齐点头。 去树林坡坎下边,捡着干柴。 钱木木则是把板车卸下来,让黄牛自己去吃草,随后拿下小耳锅,用三脚架撑起,抽出一根长竹筒,往锅里倒了些水。 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不吃点热食根本撑不住。 许家二老停下来后,便坐在一块石头上背靠背的歇着,显然累的不行。 去地上撸了一把干松叶来,钱木木掏出火折子点燃,放到三脚架下边,两个小家伙也捡来了柴火。 火苗燃起来,烧着锅里的水。 钱木木往钵碗里倒了些面粉,用水搅合均匀,筷子揪着一坨一坨的往锅里下...... 全都煮熟浮上来后,撒上一些盐。 一锅面疙瘩就煮好了。 每人盛上一碗。 埋头吃着。 谁也没说话。 走了一天的路,这是第一顿。 钱木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中途她疯了一样的想吃东西,但又怕身后的流寇追上来,只能不停的赶路赶路。 一碗面疙瘩下肚,还是感觉饿。 却不能再吃。 粮食没有多少,得省着点撑到明溪郡。 用几片树叶把碗擦干净,又用清水冲了下,放进篮子里。两个孩子和二老也是同样的操作。 把火熄灭,锅收起来。 接着赶路。 许家齐和许小宝没上车,坚持要走路。 钱木木皱着眉头,“别闹,咱们得赶紧到明溪郡。” 许家齐摇了摇头。 “娘,你和爷爷奶奶轮流睡一下好不好?” 三人面面相视,钱木木率先开口: “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齐说的对,我们轮流休息吧,不然身体吃不消。” 许老头看向自家老伴。 “你身子最弱,你上去睡会儿吧。” 从来没这么熬过,许老太太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难受的紧,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听见自家老头这么说,她点了点头。 有些羞赧的对钱木木道: “我确实也有点撑不住了,我先睡一会,待会儿你来睡。” 钱木木身心俱疲,没心情说那客套话,直言道:“我扶您上去。” 说着,她伸手托起老太太一只胳膊。 许老头扶着另一边。 许老太太坐上牛车,躺下去调整了一下角度,闭上眼睛很快便入睡了。 钱木木牵着黄牛的绳子,走在前边。 许老头一手牵着一个孙儿,随行在旁。 去往明溪郡的队伍在茫茫黑夜中,慢慢的走着。 气氛宁静,远处山间鸟儿的叫声清晰的传来。 “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拖累了你,实在对不住。”许老头突然说。 钱木木身形微顿。 “什么拖累?您这话说的真难听。一家人在一块,不就是你有困难我扶持你,我有困难你帮衬我嘛。” 许老头垂着眸子,轻轻的笑了一声。 “或许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这不爱多想的老头子,不禁也跟着胡思乱想了起来。我和我家老伴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 “这次去明溪郡若能安顿下来还好,要是安顿不了,继续奔波,都不知道自己这把身子骨能撑到什么时候……” 钱木木缄默以对。 不仅许老头会思考这个问题,她也有在想。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么多的难民,全都涌去明溪郡如何安置是个问题,难以管控不说,还会给城里治安带来很大的负担。 只希望明溪郡郡守是一个心怀百姓的人。 能让她们进城,暂时住下来。 “咱们到了明溪郡,应当是会让咱们进去的,只不过需要银子。”许闻和忽然插进话来。 “你怎么知道?”许老头问。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要进明溪郡,每人都需要交一两银子的人头费。”许闻和道。 “一两银子!”许老头惊了下。 “就非得去明溪郡吗?依我看,咱们不如直接去京城,那个可是皇帝在的地方,治安肯定要比明溪郡好上万倍。”马阿妹道。 “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行不行?京城那么远的地方,靠双脚走去要小半年,路上所要的盘缠你出啊?万一要是再遇上个劫匪,你怕是都没命去。”许闻利掐着话儿的怼。 “二哥,你咋说话?!什么叫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就有脑子啊!”马阿妹呛回去。 “我咋了?我实话实说而已,不乐意听你可以把耳朵缝起来。”许闻利半步不让。 马阿妹龇牙咧嘴,想怼回去。 “都给我闭嘴!” 钱木木吼了一句。 “本来就够烦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们是麻雀吗?” 许闻利和马阿妹脸色讪讪的,互相瞪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倒也不是怕钱木木。 而是他们都知道,这样吵下去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队伍似蜗牛一样的流动着。 又是一夜过去。 望着天边升起来的旭阳,钱木木竟有些恍惚。 “大儿媳,你睡会儿吧。”许老头从牛车上下来。 昨晚夜里许老太太睡了前半夜,换许老头上去,现在天亮了也该换人了。 第434章 人头收费 连续熬了两夜,钱木木现在全靠身体本能在支撑,爬上板车躺下,脑子混混沌沌,思绪却无比清晰。 现在逃荒,流落四方。 要想和几个孩子相聚,谈何容易。 小凌在山上大约是安全的,小石头在京城也暂且无事,最为要紧的是小复和大连。 去明溪郡安顿下来后,得想办法和小复相聚。 现在首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钱木木心里有了成算,枕着胳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中午。 牛车晃悠,环境嘈杂。 又想着事儿。 这一觉睡的断断续续。 睡醒过后,钱木木没感觉丝毫放松,反而更累了。 又在板车上眯了会儿,便下来走。 轮到许家齐和许小宝睡。 一大家子就这样。 轮了两个晚上。 期间无数次突然加紧步伐,赶着逃跑。 生怕一个慢动作,就落入流寇手中。 终于在天明之际。 瞅到了明溪郡的城门。 打眼望去,入城队伍蜿蜒似长龙。 钱木木眼神无神,牵着牛车走到队伍的末端排上,许家二老互相倚靠着,面上是挥之不去的疲倦。 许小宝平时挺活泼好动的女孩子,此刻沉默无比,似乎有什么心事,许家齐歪着脑袋,用手指戳了戳她,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你怎么了?” “咱们进城,每个人要一两银子诶!”许小宝竖起一根食指,表情夸张。 “可是咱们要想进城,就必须得给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许家齐学自家娘亲那样拍拍许小宝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了,娘说过的钱财什么的还可以挣回来,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 许小宝揪着许家齐。 瘪了瘪嘴。 进城的队伍向前蠕动着,直到中午才快到钱木木这里,她现在是口干舌燥,又饿又困,能撑住全靠一口气吊着。 摸了摸怀里提前准备好的银子,看着还有三个人就轮到她们的前方,眼中燃起了一丝看到终点的希望。 还剩两个。 还剩一个。 “进城按人头收,一个人一两银子,你一共几个人?”守门的官差一脸不耐烦的道。 “三个。”钱木木掏出三吊钱,略显恭敬的放官差手心里。 官差颠了颠,随手扔到一旁的钱箱里,十字成叉的长枪往两旁一拉。 钱木木牵着黄牛,缓缓往里走。 穿过城门,脚踩在明溪郡的土地上,钱木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牛车赶到旁边一处角落,等着许家二老进来。 过了会儿。 许老太太走过来汇合。 “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瞥了眼跟着过来的许闻利和许闻和两家人,钱木木看向许老头。 “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熟悉一下之后再做打算,您觉得如何?” “听你安排。” 许老头没有半点唱反调的意思,全然信任钱木木。 大儿媳比他要有主意的多,人老了乖乖听话才是正道。 钱木木看了看一车的行李和两个孩子,这几天进城的人不少,要想找到个客栈住下恐怕不太容易。 不如先找到住下的房间,再来接家人去。 省的跟着跑来跑去,麻烦不说还没个着落。 钱木木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你俩乖乖跟你奶奶在这里呆着,我和你爷爷去找客栈,找到了就来接你们过去,好不好?” “好~”许小宝乖巧小猫儿似的应声。 “嗯!”许家齐软软糯糯的答应。 钱木木转而看向许老太太。 “婆婆,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就和两个孩子在这里休息会儿吧,顺便看着这些东西,我和公公很快回来。” 许老太太撸了一下袖子,靠坐在板车边沿,“去吧去吧,这里人多眼杂,你们俩也注意着点安全。” 钱木木点了点头。 眼神冲许老头示意。 “走吧。”许老头率先往前走,钱木木抬脚跟了上去。 许闻和见状,也急忙跟马阿妹交代了一声“你在这里呆着,我一会来接你。”说完,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许闻利不甘落后,放下肩上的背篼,往自家亲娘脚边一放就跑了过去。 明溪郡靠山而建,郡城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矿石,也因为这座矿山,给住在这座城里的十万居住人口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人口巨量,由此延伸出不少的商铺。 道路沿旁,客栈吃食琳琅满目。 这座城市人本来就多,又加上这几天大批大批的逃难者涌入,让这座城市变得更为热闹,甚至热闹的有些拥挤。 熙熙攘攘,行走都有些困难。 钱木木费了好大劲挤进一家客栈,还没有开口问,店家小二就来了句“客满了,去别家问问。” 往大堂里扫了眼,座无虚席。这么大的客流量会满员也不奇怪,钱木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头了出客栈。 许老头艰难的挤过来。 “我问的那家说已经客满了,你这边怎么样?” 钱木木眉眼低垂,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样吗?”许老头叹气,“再找找吧,肯定还有空余的,只是咱们还没发现而已。” 钱木木沉默着点头。 约好碰头的时间和地方。 两人分开来找。 钱木木从街头走到街尾。 问了一路。 得到的答案,无疑都是客满。 一上午啥东西都没吃,又加上这几天一直赶路,完全休息不好,钱木木心情极为烦躁,闭眼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香气。 她扭头撇了眼。 是一家包子铺。 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咕咕作响。 从袖子里摸了一块小银子。 走过去。 “老板,你这包子怎么卖?” “素包两个铜板,肉包三个铜板。” “肉包和素包各来五个,分开装。” “好嘞!” 老板利索的装好十个包子,把装有包子的纸包递过来,“客官,您拿好。” 钱木木伸手去接,手臂突然被撞了一下! 眉头蹙了下,她接过包子。 有些不悦的看着撞上来的男人。 男人瘦骨如柴,一双眼睛阴厉似钩。他一手摸着后脑勺,懊恼的低着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刚太着急了没看路。” 道完歉,男人就想离开。 “等等。” 第435章 人家真要图什么,也无处下手啊 钱木木出声叫住。 男人身形一顿,拔腿就跑! 钱木木抓起旁侧的一根凳子砸过去!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男人嗷的一声,趴地上。 这一动静,顿时吸来好些路过的人的眼光。 包子往包子铺一放,钱木木冲上去。 反压住男人的胳膊! “交出来!” 胳膊抵在后腰上,疼的男人嗷嗷叫,还在装傻充愣的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赶快放开我!” 钱木木眼神一凶! 狠狠一摁! “啊啊啊!”男人连连惨叫,“我给我给,痛死我了!快放开我啊!” “东西在哪里?” “在我左边兜里。” 钱木木手一摸,摸到钱袋掏出来。 正是她的。 为了防止钱被扒手摸走,钱木木只在钱袋里放了一点碎银子。 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想到此处,钱木木巧劲儿一掰! “咯嘣!”一声。 男人的胳膊被卸,翻来覆去的打滚,嗷嗷叫个不停。 围观群众,顿时议论纷纷。 “哎哟!原来是小偷啊,我说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这人家钱被偷了能不着急嘛,不过这妇人看着是有点身手的,竟然能生擒贼人,本事可以嘛!” “刚才我看见了,她一根凳子就撂倒这小偷,准手好到可怕,估计是练家子。” 钱木木不想惹是生非,将男人的两只胳膊卸掉,随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去包子铺拿上自己买的包子就要走。 头顶突然罩下一道阴影。 她仰头一看。 是厉临清! 钱木木眼神一亮! “厉临清!你怎么在这里?!好巧!” 厉临清浅淡一笑。 “不巧。我是注意到这边骚动前来查看,发现是你制造出来的。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钱木木神色一愣。 “我钱被偷了,我只是想从小偷身上夺回我自己的钱,我没想故意制造骚动的。” “大人,人抓住了。”一名侍卫手提那小偷的后衣领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汇报。 厉临清听罢,看向钱木木。 “走吧,跟我去一趟衙门。” “我没做坏事,能不能不去?我还在找住处,去衙门太耽误时间。”钱木木呐呐的。 她不清楚这个朝代的衙门规矩。 也不想和衙门打交道。 “跟上。”厉临清冷淡的说完这句,背着手走在前面。 钱木木肩膀一下子颓了下去,从纸袋里拿出一个肉包子啃了一大口,带着泄愤的意味。 她就只是惩罚了下小偷,就要被带去衙门。 这是什么天理。 算了。 去就去。 反正她没做错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 仰头望了眼衙门上方悬着的牌禀,看着两旁面容严肃的官兵,钱木木捏着包子咽了口唾沫。 看见厉临清走进去,她急忙颠颠儿的跟进去,以为会耽误好一阵功夫,结果只是交代一下小偷的罪犯过程就完事了。 从里面出来,钱木木道:“完事儿了我走了,后会有期。” 厉临清双手背后,薄唇轻启:“我府上有几间空房,可借住。” 钱木木刚下石梯,闻声转过来。 “真的?!” 厉临清欣然点头。 “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和你的家人若是没去处,可随时来住。” 钱木木眉梢舒展,扬起一个开心的笑,也没矫情。 “我们一行五个人,会正常付房费的。” 厉临清付之一笑。 侧首唤来贴身侍卫。 “玄之,你跟着许夫人去。” 被叫玄之的男子垂首应是,随即走到钱木木跟前,“许夫人,由我来给您带路,咱们先去接您的家人,再去住处如何?” “好。” 钱木木向厉临清微微颔首,带着玄之离开了衙门口,一路回到和许老头约定好的地方。 许老头问了许多家都是无果,初来明溪郡也不敢乱窜,在这条街问完,他就回到了这里等着。 看到大儿媳带着个男子回来,他愣了愣。 “这位是?” “这是厉临清的侍卫。方才我在另一条街遇上小偷钱袋被抢,恰巧碰见了厉临清,他知道我们没住处后,好心邀请我们去他家住。”钱木木说明来龙去脉。 许老头有些拘谨的冲玄之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玄之态度淡淡的回应。 许老头凑近钱木木,道: “你说的厉临清该不会就是去年和前年在咱们村借住的那位男子吧?” “就是他。”钱木木看出许老头的犹豫,安抚道,“您放心吧,厉临清人挺好的,你别看他和他身边的侍卫都是一副冷漠脸,但心肠热着呢,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再说咱们一穷二白,人家真要图什么,也无处下手啊。” 许老头无语凝噎。 “你这话说的......” 钱木木咧嘴一笑。 “话糙理不糙,您说是不是?” 许老头勉强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搞定许老头,钱木木冲玄之道:“我两个孩子和婆婆在城门口那边,得麻烦你再跟我走一趟了。” 玄之道:“没问题。” 钱木木三人绕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城门口,许老太太和两个孩子都在原地等着。 见到钱木木回来,许家齐和许小宝急忙跑过来,眼泪汪汪的,“娘,刚刚有人欺负咱们。” 钱木木眉头一皱,用手帕擦干净两个小家伙的眼泪,转头问许老太太。 “我们走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老太太瑟瑟的走到自家老伴身旁,“我和小宝小齐在这里等你们等的好好的,有几个混子走过来凶神恶煞的张口就要抢钱,我一害怕就把身上的银子给了出去......” 许老头有些心疼银子,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家老伴没事,“钱丢了就丢了,你们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钱木木附和着道: “对,人没事就好。” “许夫人,有什么话去住处说罢,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玄之道。 许老太太从方才就沉寂在银子被抢的悲伤中,玄之一说话,她这才注意到,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钱木木。 “这是咋回事?” 钱木木将刚才同许老头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道:“走吧,咱们去住处。” 第436章 这是在说她光长脑袋,不长记性吗? 明溪郡,城西巷。 一座通体漆黑的宅邸拔地而起,府卫把守,戒备森严。 钱木木等人被安排在一处院子里。 看着装潢奢华的房间,许老太太愈发拘谨,紧紧攥着自家老头子的手,浑身不自在。 钱木木扶着李丫儿坐下,又倒了五杯水,挨个分出去。 “丫儿你这两日照顾乐乐辛苦,你一会儿先去床上睡。” 乐乐路上发热咳嗽,上吐下泻。 钱木木要急着赶路,从网络超市买了止咳糖浆,剩余的全是李丫儿在花心思照顾。 李丫儿衣不解带两夜未眠,乐乐的烧总算退了,现在小家伙睡得很香,大人却是快要猝死了。 听娘这么说,她满脸憔悴的点头。 “我知道了,娘。” 玄之带她们来的时候,说了这里的房间她们都可以用,钱木木带许家二老到隔壁,推开房门。 “您二老先在这里休息着,我去跟厉临清打声招呼。” 扫了眼房内的奢侈装饰,许老头迟疑尽显眼中,“这个房间看着就奢华的紧,咱们真的能住吗?” “能住能住,您就放心住下吧。”钱木木给了个安心的眼神,“我先去了。” 说完,她拉上房门。 又将许家齐和许小宝带到丫儿的隔壁,简单洗漱了下,哄着两个小家伙上床躺好。 她要走,衣角却被拽住。 许小宝举止间泛着三分怯懦。 “娘,这里好大。” 钱木木顿了顿,坐在床沿勾起一丝浅笑,“小宝不习惯对不对?” 许小宝糯糯的点头。 手掌拨弄开小丫头额前的碎发,钱木木理了理单薄的小毯子,现在是六月份,天气稍稍有些热。 “我在这里陪着你们,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说着,她斜躺下来。 嘴里哼着摇篮曲。 调调悠扬,缓慢。 一路奔波,逃避流寇的紧张情绪,在这一刻得到舒缓,两个小家伙慢慢的闭上眼睛,呼吸声趋向平稳。 赶路的这几日,大家都没休息好。 小家伙敏感,体弱。 比大人更要难捱。 精神一放松,入睡的也快。 哄睡两个小奶孩儿,钱木木蹑手蹑脚退出屋子,关上房门,转身就见厉临清站在院子里,身形笔直,玉树临风。 钱木木走过去,从衣襟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 “房费,我暂时先给你这么多,后面的我明儿会补上。” 网络超市里有钱,她还没得空兑换出来。 瞥了眼那锭银子,厉临清嘴角一扯。 “收起来,太难看了。” “嫌少?” “不是。” 钱木木耸了耸肩,银子揣回去。 “那行,明儿我一起给你。” 厉临清浅呼了一口气,“还记得我去年同你说过的事情吗?” 钱木木歪头,一脸疑惑。 对视着那双不解的眸子,厉临清单手扶额,“你那脑子能不能记点事儿?” 钱木木:“???” 这是在说她光长脑袋,不长记性吗? “去年我同你说过,来我身边做事,你家人我会替你安排妥当。”厉临清道。 钱木木抿着唇。 给权贵之人打工,那是铁铁的拿命赚钱。 厉临清不是简单人物,她是知道的。 说实话,她并不想跟在厉临清身边做事,但她也不想家里人居无定所。 边关打仗,流寇四起。 去哪儿都不安全。 厉临清看出她的犹豫不决,掏出一把折扇展开轻轻摇晃,“今日非比,你考虑清楚。” 钱木木点头。 “我知道。” “那你怎么决定?” 钱木木双手攥了攥,掀起眼睫。 “你身体里的毒素,我能解。” 比起她的命,她更想家人平安。 厉临清勾唇一瞬。 “几时能解?” “给我三日。” “很好,三日后我来找你。”厉临清转身欲走,又忽然停下,“现在起你就是我府上的御用医师,做好随时接待伤患的准备。” 钱木木顿首。 “我明白了。” 厉临清离去不过一刻,玄之就来了。 “大人交代从今日起我就在您身边办事,府上有专门的小医馆,我带您去。” 钱木木点头说好。 跟着玄之在廊下转啊转。 走了好久。 来到一处独立竹林中的小屋。 还未走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推开栅栏门,踏进小小的院落。 一个头顶着小帽子的男孩儿走出来,看见钱木木和玄之,他愣了愣。 看向玄之,问: “玄之大哥,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带许夫人来这里熟悉路的,她从今天起就是府上的医师。”玄之道。 男孩儿打量了下钱木木,倨傲一哼。 抱着药罐,转头进了屋子。 钱木木挑了挑眉。 人不大,脾气不小。 “这是上一任医师留下的徒弟,他脾气有点怪,许夫人你别放心上。有任何问题和事情,你只管差遣我就是。”玄之道。 钱木木莞尔一笑。 “那就多谢了。” “这是我该做的。”玄之带着钱木木在医馆里外周围转了一圈。大致熟悉完,他道:“您从路山村赶路来明溪郡想必十分劳累,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钱木木正掩唇打着哈欠,闻言点点头。 在玄之的带领下,回到居住的院子,钱木木在网络超市买了些医药必用品,放进箱子里。 一沾床,倒头就睡。 睁开眼,窗外已经黑了下去。 困顿的翻了个身,想要接着再睡会儿。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夫人,有伤患需要包扎。” 钱木木一个仰坐起,扯过旁侧的衣服往身上套,“就来!” 简单收拾好,提起药箱拉开门。 玄之带着人就往医馆赶。 原本慢悠悠要走很久的路,急匆匆跑几分钟就到了。 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桌前。 半边胸膛被血侵染。 钱木木上前,拨开胸前衣襟。 是箭伤,箭柄残留在肉里。 “将他衣服脱了,仔细不要扯到伤口。”钱木木嘴上吩咐着玄之,打开药箱往外拿东西。 玄之依言照做。 钱木木镊子揪着棉花,将男子胸前箭伤周围的血都给清理干净,又用棉花沾上酒精消毒。 箭身两寸长,一只手足以握住。 “准备好,我要拔了。”钱木木告知一声,咬牙往外狠抽! 第437章 他可不蠢 箭骤地出来! 鲜血也跟着往外涌。 钱木木抄起银针,照着三处脉络扎下。 涌现的鲜血渐渐止住。 重新清理了下伤口,撒药用纱布包扎好,钱木木将拿出来的工具往药箱里放,“这几日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明日记得过来换药。” 男子点头,冷言道: “有劳,多谢。” 话音刚落,房门被大力推开! 门扇撞得梆梆作响。 男孩儿气喘吁吁,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气恼的走过来,愤懑的看了眼钱木木,看向玄之。 “为什么不通知我?” “你只是个学童,什么都不懂,没必要。”玄之简言。 男孩儿气的用两个鼻孔出气,呼哧呼哧响。 他抬手指向钱木木,话却是对玄之说的。 “我不懂,难道她一个妇人就懂了?” 玄之眼神一瞥,示意男孩儿看包扎好的伤口。 男孩儿敷衍的瞧了眼,却发现包扎手法很专业,他神色怔然了瞬。 看着钱木木。 “你真的会?” 钱木木拿过一张湿帕子撒手。 “我想我要是不会的话,厉临清也不会请我来当府医了,毕竟他可不蠢。” 男孩儿双眼瞪大。 “你竟然敢直呼大人的名讳,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呃.......”钱木木略显尴尬,问玄之,“我是不是该和你们一样,叫厉临清大人?” 玄之顿了顿。 “大人并未交代此事,想来是不用的。” 男孩儿惊! 钱木木提起药箱,挂在肩上。 “要是再有伤患,也别来医馆了,直接去我住处吧,来来回回的跑好麻烦。” 玄之应是。 同样的路,一天跑两趟。 钱木木都记住了。 也不需要玄之带路。 自个就走了回去。 回到住处。 正厅里圆桌旁,二老和丫儿,还有两个孩子围着坐,看到钱木木回来,连连作喊: “大儿媳,吃饭了!” “娘!快来快来!” “娘亲,你去哪里了呀?” “娘,乐乐睡下了,咱们快来吃。” 钱木木扬起一抹笑,疾步走了过去。 放下药箱,入座。 十道菜,有肉有蔬菜,还有汤。 厉临清的厨房准备的还挺周到。 “开吃开吃,今儿可饿惨我了。”钱木木端起碗,夹了一个狮子头就往嘴里塞。 其他人也争相夹菜。 这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今天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起来后就饿的不行,可身处陌生地方,又不敢乱走找吃的,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忍到饭菜端来,大儿媳\/娘又不在了。 等到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 一口气能干下一头牛。 狼吞虎咽,吃完。 钱木木瘫在椅子上,揉着涨起来的肚子,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 “娘,不知道三爷爷他们在哪里。”凳子太高,许小宝小脚空悬着晃啊晃。 钱木木一顿,大掌抚摸了下小丫头的脑袋,“放心吧。三叔跟着里正他们好着呢,咱们都到明溪郡了,他们肯定也到了,明儿咱们上街去找找看。” 三叔腿脚不便,跟着她们走太辛苦。 里正的马车载着村长和三叔,马车比牛车快的多,眼下怕是早就到了明溪郡...... 眼下还是先解决厉临清的毒吧。 找人什么的,明天再说。 钱木木站起身。 “我还有事,我先回房了。你们早点休息。” 扔下这句话,钱木木回到屋里。 房里有案桌,执起毛笔琢磨了下。 在纸上写下所需的药材。 锁好门窗。 点开网络超市。 购买好药材,分类分量配好。 刚弄完,房门又传来响。 “许夫人,有伤患。” 玄之在外道。 钱木木拉开门,让到一旁。 “进来吧。” 带头的黑衣男子走进,身后陆陆续续走进十二个,其中一个是两人搀扶着走进来的。 屋子都快站不下。 但大家都很有分寸的站在屏风外,没有往屏风内的床榻走的意思。 钱木木拿来药箱,由伤势重到轻的包扎治疗。 玄之在旁协助,忙活的也快。 其中七个伤势不是很严重。 四个略微伤的有些重。 有一个胳膊和眼珠都没了,钱木木看的揪心,包扎好,叮嘱道: “今晚你就住我这里,观察一晚上,要是伤口发炎,我也能及时医治。” 那人弱弱点头,剩余的那只眼睛空洞无神。 钱木木又去案桌前,写了一个药方,交给玄之,“你把这个拿给药馆的那个小男孩,让他按照上面的比例抓药煎熬出来,然后把药端到这里来。” 玄之点头答应。 转身出了这个门。 伤口包扎好,大家都没有在这里逗留,关切的看了一眼伤势严重的同伴后就相继离去了。 钱木木扶着男人躺到床上,盖好毯子。 “好好休息。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男人脸色惨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侧过头去闭上眼睛。 钱木木拿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守着。 房门微微敞着。 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声咳嗽。 钱木木闻声看去。 厉临清站在门口。 冲她招了招手。 钱木木起身,走出去。 两人站在院里。 厉临清朝房内扬了扬下巴,“风岚伤势如何?” 原来那人叫风岚……钱木木如此想。 “左眼失明,左胳膊断裂,做了紧急处理,但伤口诱发炎的风险,需要观察一晚上看看。” 厉临清眉眼敛下,眼下映着淡淡的阴影。 “他是个孤儿,刚成亲不久,此次他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谁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钱木木抿了抿唇。 “我会尽力而为。” 厉临清微不可查的叹息一瞬,神色恢复清明。 “流寇四方集结,这里也要不安全了,告知你的家人收拾好行囊,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钱木木心中一凛。 “好,我知道了。” 厉临清没有多待,简单问了两句解毒一事之后就离开了。 钱木木回到房内,继续守着风岚。 没过多久,玄之回来。 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叫醒风岚,喂喝完。 又扶着人躺下。 钱木木在旁守着,一守守到了天明,趴在床边睡得迷迷瞪瞪,肩膀被推了下。 第438章 娘来找你! “许大夫,我去厨房给你要来了碗银耳汤。”玄之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汤,递过来,“喝了您就去隔壁睡,这里交给我。” “嗯?啊......好。”钱木木抬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接走银耳汤站起身,没着急喝放到小桌上,伸了个懒腰。 “风岚昨晚夜里反复发热,我给他降温后,衣服也换了好几遍,你现在有空就再给他换一遍吧,让他舒服些。” “好,我这就去拿换洗的衣服。” 玄之出门去,钱木木端着银耳汤走到屋外,院子里种着一棵银杏树,颀长高大,枝繁叶茂,像是有百年之久。 六月的清晨,微风轻拂带着丝丝透心的凉意,有些莫名的舒服。 搬了根椅子坐在树下,悠哉悠哉的喝着银耳汤。 “娘,早。” 许小宝揉着眼睛,走过来打着哈欠,趴在自家娘亲的膝盖上,满满的依赖和亲近之意。 “早啊,我的小宝。”钱木木单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昨晚有没有休息好?今天咱们可是要去找你三爷爷他们哟。” 许小宝立马来了精神,笔直的站好。 “休息的超级好!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呀?” 看着小丫头心系着三叔的模样,钱木木轻笑着食指点了下那翘挺的鼻尖,“吃了早饭就去。” 院门推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走进来。 手里提着食盒。 “许大夫,奴婢们来送早膳了。” 钱木木闻言站起,微微颔首道: “有劳。” 两个丫鬟浅浅笑着,并未作声。 走进大厅,将膳食都给摆好。 随即便离开了。 钱木木挨个敲门,叫醒二老和丫儿。 坐到桌前,许老太太还有些懵,“大儿媳,咱们住这里啥也不用干,就整天吃吃吃?” 钱木木夹起一个奶香包,闻言呆了下。 “这样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咱们本来就是借住在这里,还啥活儿都不干,有种白吃白赖的感觉,叫人怪不舒服的。”许老太太扭了扭上半身,似乎浑身刺挠的很。 钱木木沉吟了下。 老太太在家里干活儿都干习惯了,突然让她闲下来,确实会不太适应,要不给找个活儿干? “暂时我也想不到厉临清缺什么人干活,一会儿我找人问问看。” 许老太太眼睛一亮,“这感情好,我等着啊,你记得问。” 钱木木笑着说好。 许老头却一脸思虑,心情有些郁结。 “大儿媳,这里一天要给多少银钱?” 许老太太一惊! “还要给钱啊?!” 她还以为白住,不用给呢。 要是给钱的话,那她可不会不好意思。 李丫儿、许家齐、许小宝一听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都差点忘了。 当初厉叔叔去他们家看病,事后也是给了银钱的,如今到他们借住,自然也是要给钱的。 只是住这么好,吃这么好。 恐怕要不少钱。 扫了眼几人紧张无措的神色,钱木木宽慰道:“安心安心,我和厉临清说好了,我给他干活儿,你们免费住,不要钱。” “娘,你做什么活儿?”许家齐问。 “给人看病。” 二老面面相视,这是大儿媳拿手的本事,他们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这样一来,压力就全都到大儿媳的肩上了。 李丫儿抱着许喜乐,沉默不语。 她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少说话,别添乱。 钱木木扭头,冲低着脑袋的许小宝道: “不是说好了要去找三叔他们吗?你还不快点吃?” 许小宝立即抓起一个肉包子,三两口吃完。 “娘,我吃饱了,我们出门吧!” 扯出手帕擦了擦小丫头沾到的肉汁,钱木木这才牵起那只小手,同二老招呼了声,又去和玄之知会一声,随后出府。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钱木木直奔茶楼,要了一壶茶和一盘花生坐下,听着喧闹的大堂里说话声。 许小宝剥出一颗花生往嘴里扔,吧唧吧唧的吃着,一脸纳闷不解。 “娘,咱们不是要去找三爷爷吗?怎么来这里喝茶了啊?” 把装有花生的盘子往小家伙那边挪近了些,钱木木端起一杯茶浅抿了一口,没吱声。 明溪郡这么大,要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茶馆,汇集各路人马。 人一多,信息就越多。 只要用心听,就必然能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这次出来,不光是要找三叔,更要找到小复,自己的孩子,还是接到身边,心里踏实些。 纷杂的交谈声吵得耳朵疼,许小宝有些受不了,却也不吵不闹,乖乖吃着花生。 钱木木则端着杯茶,细细的品着。 “最近进城的人也太多了,路上道儿都快走不动了,郡守也不出来管管。” “我听说,城南那边巷子房最近赚翻了,好多人都去那边租房,想在明溪郡安定下来呢。” “酒楼这些天生意好到爆,天天客满,房价翻了好几翻,住的全是有钱人,穷人都住不起了,只能去城东的乞丐窝。” “说起乞丐,城里多了好些,看着真是烦......” 城南......钱木木嚼着这个词。 可以去那边看看。 说不定能碰上。 “小宝,咱们走。” 钱木木叫来小二结账,多给了两枚铜板算作问路钱。 按着从小二那里听来的,钱木木牵着小丫头的手,在人群中艰难的挤着走。 费了老大劲走到一处宽敞地儿,歇口气。 “娘,这里人好多。”许小宝脸颊通红,额头上冒着汗水。 “牵好我的手,不要松开知道吗?”捏着帕子给小宝擦擦汗,钱木木又带着她往人群里走。 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闹哄哄的。 周围人忽然涌动! 钱木木的脚都站不稳,往后踉跄好几步,踩了几个人的脚她根本不记得,扭头想看看自家小宝,却发现人不见了!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钱木木整个心都慌了! “小宝!你在哪里?!” “娘!我在这里!娘!” 钱木木急忙冲过去,循着声儿的喊:“小宝,你说话!娘来找你!” 第439章 咱们得跑 被挤在人堆里的许小宝,奋力的挥手: “娘!我在这里啊!娘,你看得见我吗?娘!这里!” 众多人中的狭缝里,钱木木看到一只手不停的挥,火速冲过去抓住拔出来。 这一拔,许小宝脑袋生疼。 可再多的疼,都不及找到娘来的开心。 “不找了,咱们回去。”钱木木紧紧抱着小丫头,失而复得的心情开心激动,却又充斥着后怕和忐忑,极其复杂。 “可是咱们都还没找到三爷爷诶。”许小宝语气中夹着可惜。 “什么都比不上小宝重要。”钱木木亲了下许小宝的额头,“咱们先回去,把你放家里,回头我一个人出来找。” 许小宝攥紧自家娘亲的衣角。 刚刚她好害怕。 要是抽被挤到别的地方,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她不想和娘分开。 ...... 城西私宅。 钱木木刚踏进大门,玄之就从里面匆匆跑出来。 “许大夫,准备一下,咱们得跑!” 钱木木心一紧。 弯腰同许小宝道: “小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你爷爷奶奶他们!” 说完,她扭头就跑! 一路冲回住的院子,扬声喊: “丫儿小齐,公公婆婆快出来,咱们要离开这里了!” 话语间带着急促,几人在房内都听得出来,急忙带上时刻准备好的包袱挂在肩上,火急火燎的跑出来。 “咱们要去哪儿?”许老头问。 “不知道,先去大门口汇合!” 钱木木牵着许家齐,疾步在廊下穿梭,走到府口门。 石阶下,停着三俩马车。 厉临清从里走出,扔下一句“第二辆,上车。”就上了第一辆马车。 钱木木闻言,急忙催: “快,上马车。” 许家二老先让李丫儿带着许喜乐上车,紧接着走上去,钱木木也扶着两个孩子上车。 人一上车,马车就动了。 疾速行驶。 “哎呀!黄牛咋办?!”许老太太乍然道。 “都时候了就别管黄牛了,先活命吧。”许老头道。 许老太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不要多想,也不要说话了,现在有机会就好好休息,调整身体的状态。”钱木木拍着小齐的后背,让小家伙趴在她腿上睡觉。 二老缄默的点了点头。 互相依偎着,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行驶出城,钱木木撩开帘子瞧,这不是她们进城的路。 马车微微摇晃,从白天到黑夜。 行驶了许久。 后半夜,停在一家客栈前。 厉临清不见踪影,玄之过来,道:“许大夫,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天亮后接着赶路,先下来吃点东西吧。” “好,我知道了。” 钱木木叫醒一车的人,走进客栈里。 在大堂找个位子坐下,点了五个菜,又要了一些馒头大饼。 饭桌上,谁也没说话。 沉默的吃完饭,上二楼睡觉。 为了省钱,钱木木只开了三间房,二老一间,丫儿带着乐乐一间,她和两个孩子一间。 还未安稳两天,就又接着奔波。 昨晚钱木木看着风岚也没休息,今天又坐了一天的马车,她感觉自己都要憔悴成黄脸婆了。 ......原身四十一岁,好像早就已经是黄脸婆了。 意识到这一点,钱木木更难过了。 左右两边躺着两个小家伙,她根本不困,强逼着自己睡,不知不觉中竟也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玄之的声音传来。 “许大夫,要出发了。” “......啊,啊好,马上来”钱木木迷瞪着仰坐起来,含糊着应声,叫醒两奶孩儿。 又去隔壁喊丫儿和二老。 匆匆忙忙,又上路。 昨天什么都没准备,在车上饿到深夜。 今儿她可是带上在客栈买的包子馒头大饼,哪怕是赶路一整天也不怕了。 马车疾行在官道上,一直到中午。 钱木木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打开准备好的干粮,抓着馒头挨个分出去,又捏着一个到马车门口,撩开帘子递出去。 “吃点吧,都一上午了。” “谢谢。”玄之没有推拒,接过往嘴里塞。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钱木木坐在门口,一边吃着馒头,一边问。 玄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大人的行踪从不向外透露,昨天我也是临时被通知说要带着你们走,如果你想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等到下一站休息的时候,去亲自问大人。” 钱木木嚼着吃的,转头进了车里。 一转眼,又到了晚上。 这次,是在一处私宅。 钱木木见到了厉临清,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此次去丽城,我有个东西要送去。”厉临清道,看着钱木木忧虑的神色。 他想了想。 “你一人跟我前去丽城,你的家人我叫人送去京城如何?眼下京城还算安全。” 一家人跟着奔波辛苦又熬人......钱木木点头答应,“那就麻烦了。” 厉临清招手唤来两个侍卫,吩咐:“护送许大夫的家人,平安到达京城。” “是!” 吃饭时候,钱木木一一扫过几人。 “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就坐马车去京城。” “你们?”许老太太皱着眉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你们先去,我后面会去和你们汇合的。” “不要!我要和娘在一起!”许家齐眼眶立马红了,跑过来抓住钱木木的衣服。 “哭什么?”钱木木手掌捧着许家齐的脸颊,轻轻的揉了揉,“又不是不会再见面,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去京城厉叔叔家住下,等我跟着厉临清忙完事情,就会去见你们的。” 许家齐瘪着嘴角,哽咽着不说话。 “要多久?”许老头问。 “暂时还不知道。” 许老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会在京城等你的,你一定要平安。” 钱木木点头。 “一定会的。” “娘。”许小宝攥住钱木木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瞧,眼底满是希冀,“我乖乖的不吵,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我真的不想分开……” 钱木木抿着唇。 “娘也不想,可是你们跟着我跑来跑去真的太累,太辛苦了,而且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很担心,所以为了不要让我担心,听话好吗?” 第440章 完全干不过 许小宝闻言眼泪吧嗒掉落,“好,小宝听话,那娘你要早点来。” 钱木木点头,“我一定争取早点去京城,和你们见面,然后一起回到咱们的家。” 两个孩子都没有再说话。 钱木木看向李丫儿,交托般的道:“乐乐就交给你照顾了。” 李丫儿抿着唇,眼中含泪。 “娘,你千万要平安......” 钱木木浅浅笑着。 “嗯,我可是一家之主,强着呢。” 玄之从外进来,走近道:“马车已整顿好,可以出发了。” “这么快?”许老太太惊,她以为是明天出发,没想到竟是现在...... “早出发早到,早到早安全。”玄之道。 钱木木拍拍身旁两个小家伙的后背,牵起他们的手,护送上马车,站在车窗旁,“你们二哥也在京城,去了找他玩,不要想我。” 许家齐和许小宝瘪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娘这话说的轻松,他们怎么可能不想! 看着两个小家伙眼神中的怨怼,钱木木灿然笑了笑,放下帘子。 二老和丫儿也上了车。 撩起帘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钱木木。 眼中满是不放心和担忧。 马车缓缓而动。 钱木木驻足在原地,静静的笑着挥手,目送马车远去,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身旁忽而飘来一阵沉香。 她侧首,看过去。 是厉临清。 他竟然出来送人。 厉临清微微侧目,注视着钱木木。 她青翠薄衫配同色皱裙,容貌清丽,杏眼清澈,不算倾国倾城的貌美佳人,却别有一番韵味,气质沉稳,风韵犹存。 月光下的她隐去了眼尾三两道皱褶,变得越发岁月静好,仿若与世无争的隐居仙人,叫人心之向往。 厉临清见过很多美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但钱木木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像是有某种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对她的事情上心。 这种感觉,说不明道不清。 唇角抿了抿,厉临清眼睫低敛,风轻云淡的道:“今晚夜宿于此,明日一早前往丽城。” “好。” 厉临清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 “他们会平安到达京城,勿要多想,早点睡。” “嗯。” 钱木木心情有些低落,不愿多说。 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 厉临清看出她意欲独处的意思,飒然离去。 私宅门外廊下,点着两盏灯笼。 烛光昏黄,将钱木木的身形拉长,显得越发孤寂,分别的悲伤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驻足了许久,钱木木才转头进屋。 她不想和家人分开,可这样才是最好的,能保护她的家人,免受流离之苦。 ...... 第二日,辰时。 准点出发。 前往丽城。 钱木木靠坐在马车角落,双手抱闭目,这辆马车比她们昨天坐的那辆马车要稳的多,坐起来也舒服好多。 这些日子都没怎么休息。 微澜的风,透过窗帘吹进来沁人心脾,不知不觉间,她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日上三竿。 厉临清还在处理着书信,无暇顾及其他。 打了个哈欠,钱木木趴在车窗旁,百无聊赖的看着沿途风景,这是一条悠长小路,道路有些不平,马车却行驶的极为平稳,一点波荡也无。 实在无聊的紧,钱木木走到车架外跟马夫闲扯起来,“这里距离丽城还有多久?” 马夫是个小青年,看起来十八出头。 是个好相处的。 见钱木木和他搭话,他也没吝啬那点唾沫,笑着道:“丽城处边塞之地,咱们现在还在中原,要穿过硐南峡谷才算到边塞,大约要花十来日。” 钱木木闻言点了点头。 等等!!! 边塞?! 那不是书中女主在的地方吗? 这一去,该不会是要展开剧情了吧? 钱木木抓马,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一点都不想和女主扯上关系的,可照着现在这个情形,她很有可能和女主碰上...... 老天爷! 钱木木靠在车壁上,双眼无神。 好不容易甩掉女主,现在又主动送上门去的绝望心情,谁懂啊。 她以一种特别奇异的姿态,扭着头掀起帘子,舔着笑脸问:“厉临清,我可不可以不去丽城?” 厉临清从一堆书信中抬起头来,眸色清冷。 “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钱木木眼神飘忽了下。 总不能说是不想和女主碰见吧? “我就是觉得,你招我来不就是人看病的嘛,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不如就把我送到你们的根据地,让我坐着天天给你手下看病治疗,这样更显得我有价值,你钱也花得值当。”她张嘴胡扯。 厉临清闻言垂下头去,语气淡淡的。 “我人在的地方就是根据地,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医术没有发挥的空间,另外你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是我。” “还有一点。” 他眸子微掀,又道: “我的病,你还没治。” 钱木木抓耳挠腮。 干不过。 完全干不过。 看着她一脸郁闷,厉临清微沉了口气,“不必担心你的家人,我说过我会护他们周全,必然也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身处危险的境地。” 钱木木萎靡的点了点头。 厉临清抿了抿唇,想再多说什么,又觉得说得再多,不如做来的实际。 马车平稳行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混杂着尖叫声。 钱木木立马坐起来。 伸长了脖子探望。 只见数丈远处,十几个面相凶恶的人,举着大刀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老百姓下毒手,脸上扬着狞恶的笑容,宛如地狱吞噬人命的恶鬼。 “前面怎么回事?”厉临清冷道。 “大人不好了!是流寇!”马夫嘴上惊慌,手上牵着马绳却迅速掉转车头,往另一条小路疾驰。 车轱轮压过一块石头,车身颠了下。 钱木木身形不稳,往旁边栽去! 一只大手,抓住钱木木的手臂。 蛮力一拽! 拽回车内。 虚惊一场,钱木木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真的好险,差点就掉下马车。 她呼了一口气,看着厉临清。 “谢谢,要不是你我都掉下去了。” 第441章 当着我的面抢人,你胆子很大 厉临清神色冷淡,嘴角微微抿着,似是带着一丝不悦,“不要随便去外面,很危险。” 知道自己给厉临清添了麻烦,钱木木有些羞赧,垂着脑袋,“知道了。” 惨叫游荡在山谷间。 惊起一片鸟飞声。 钱木木撩开帘子,挑眼望去。 原还站着的一些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十几个拿大刀的男人,脸上扬着兴奋的笑,像是干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一般。 突然有一个人,望了过来。 目光如炬,带着穿透力。 下一秒。 那十几个人,齐刷刷的往这边冲! 钱木木放下帘子,急声道:“那群人跟上来了!” 马夫一听,鞭子挥得更加用力! 出乎意料,厉临清很冷静,仍旧在看着一封书信,嗓音淡泊:“一会要是有搏斗,我会想方设法护着你,你也保护好自己,逮到机会就跑,不要管我们。” 钱木木攥着手,沉着的点了点头。 就是厉临清这么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和几个孩子约好的,她绝不能食言。 她要活着,去见她的家人。 突如其来马儿嘶鸣!!! 马车被逼停。 紧接着便是刀剑相戈声。 钱木木听得心惊,厉临清稳坐于泰山。 “咻!”的一声。 一柄箭射入! 直逼厉临清眉心! 厉临清一只手握住箭,扔到一边,抓着钱木木的手出马车。 厉临清的人和一群黑衣人,还有流寇混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 看见厉临清的出现,一个流寇头儿得意的大笑着:“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居然能遇上战神五王爷,真是老天助我!今日我非要把你的头割下来,拿回去让我们老大振奋军心!”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厉临清淡然处之,一只手紧紧护着身后的钱木木,嘴角微微抿着,透着一丝紧张。 流寇头儿哼笑了声。 举着大刀,狂叫着冲上来! 厉临清脚尖一勾,勾起地上一把剑握住,轻松挡下这一攻势。 侧方突然一柄长剑袭来! 气势汹汹。 厉临清后仰避开,跌了几步。 凝眸看斜向突袭的人。 那人蒙面,眸色泛着冷冽的寒光,为夺厉临清的命而来。 只是他眼神在看到厉临清身后的人时,瞳孔地震! “木木!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这有些耳熟的声音,钱木木有些狐疑,不敢确定的问:“你是?零一?” 不会吧,这么巧? 零一刚想说话,一柄剑突袭而来! 他堪堪避开。 与厉临清对视了一眼。 在短短的一秒内,两人达成共识。 零一:“转移目标,对付流寇!” 厉临清:“先处理流寇!” 刀剑相见的众人一愣,迅速听令。 统一讲火力朝向十几个流寇。 流寇头儿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这么快就能统一战线,一时之间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抗击。 却难抵几十人的攻势。 很快败下阵来。 仅剩三人,被包围在圈内。 流寇头儿冷汗津津,手里的大刀几乎快握不住,眼神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不知道是在思考该如何逃跑,还是在恐惧着死亡即将来临。 “放弃抵抗,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厉临清双手负后,眼神冰冷。 流寇头儿讽刺的一哼! “今天败在这里,算我刘某命该绝于此,但你厉临清也绝活不了多久!” 话一扔下,流寇头儿举刀自刎! 旁边的两个手下都看呆了。 紧跟着凌然一抹。 追随而去! 场面安静了一瞬。 零一扯下面巾,朝钱木木走近。 “木木,你为何在这里?” 钱木木有些无奈,“路山村被流寇袭击,我们迫不得已只能离开,跑到明溪郡后遇见厉临清,现在我在他手下干活。” 零一眉头皱了皱。 “别跟着他,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我主子,他在知道你的事情之后对你很赏识,有意想将你招到府内做医师。” 说罢,零一握住钱木木的手腕就要走。 厉临清脚步一挪,身形挡住。 “当着我的面抢人,你胆子很大。” 零一抬剑一指。 直指厉临清眉心。 周围纷纷响起沙沙拔剑声。 场面嚣张跋扈,争夺一触即发。 厉临清面色凌人,零一亦是冰霜如墨。 钱木木扫了一眼二人,扒拉开零一的手,后退了两步,带着几分想要撇清关系的意味。 “你俩自己的私事你俩要扯就扯,别拉上我,我就是一个渺小不值一提的小农妇。” 零一眼睑一转,看向钱木木。 “你不愿意和我走吗?石头就在京城,他要是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厉临清一脸淡漠,“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还没做到。” 钱木木耸了耸肩。 看着零一。 “人要言而有信。我答应过厉临清要为他治病,而且他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撇下他,说走就走。” 零一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 他转身,看着自己人。 “撤退!” 黑衣人听令离去。 零一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眼钱木木。 钱木木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别看了,上车吧。” 厉临清说完这句话,已经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钱木木跟着也上了马车。 马夫驾着马车,缓缓行驶。 车内。 厉临清静坐许久,突然道: “零一对你有意,你可知?” 钱木木顿了一顿。 “有察觉到。” 厉临清眼中流光一闪,“你是何看法?” 钱木木挪了一下屁股,然后背靠上车壁,这样子坐着舒服一些。 “我一个丧夫带娃还居无定所的农村妇女,我能有啥看法?零一有自己的事业要发展,他在他擅长的领域发扬光大,我替他开心。” 厉临清眉头微扬,也没说什么。 太阳东升西落。 眨眼间便到了黄昏时刻。 马车停在一家荒野客栈前。 客栈门下那两盏白灯笼晃啊晃,钱木木感觉有些渗人,跟在厉临清的后面,走进客栈。 大堂内,冷冷清清。 只有寥寥几个顾客。 马夫跟小二要了茶水和饭菜,钱木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厉临清也在旁落座。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炸响一声喊: “钱木木!你竟然在这里!” 第442章 你和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 喊声突兀异常。 钱木木和厉临清不约而同的侧目,望去。 只见隔了两桌的桌子那里,坐着张婶子一家。 她面上一喜,起身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张婶子摆了摆手,略有苦楚,“别提了,逃荒路上和你们分散之后,我们一家子费了好久才到明溪郡,结果却被告知不能进城......” 钱木木蹙眉。 “交钱也不行?” “不行。”张婶子一脸羞赧,“而且我们家也拿不出银子,是真没钱......” “进城也保不了你们安全。” 厉临清话一出,钱木木和张婶子看了过去,他急着又道:“明溪郡的三万军队已经调离,前往郭海,流寇集结四方足有八万大军,明溪郡现已是弃城。” 钱木木眉头皱的越发紧,“明溪郡十万多的人就这样被放弃了?” 厉临清掀眸,冷不丁看了眼钱木木,“这是圣上的裁断,无人敢干涉。” 张婶子眼中生了几分绝望,抓着钱木木的手臂,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木木,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我们能不能......” “我们要去丽城,边塞之地。” 张婶子一愣。 “丽城安全吗?” “那里正在打仗。” “那你去做什么?去送死?” 钱木木扯了扯嘴角,瞥了眼厉临清,她也很好奇这时候去做什么,可能真的是去送死吧。 “你别去了,跟着我们跑吧。”张婶子左右环顾了眼,“你家人呢?” “他们送往京城,去和小石头汇合。”钱木木扯下手臂上的手握住,“去京城,君子脚下怎么都要比这里安全。” “去京城!”小桂子过来,眼睛亮亮的,“奶奶,咱们去京城,那里安全!” “小兔崽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张家儿媳拍了下桂子的脑袋,眼神小心意的往厉临清那边看了下,这个男人去年她在村里见到过...... 和许家婶子走得很近。 这次又同行去什么丽城。 怕不是扔下孩子私奔吧? “去京城......好远呐。”一想到路上的未知事物和各种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张婶子心里越发慌,下意识的对钱木木生了依赖。 “木木,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 钱木木抿了抿唇。 “抱歉,我有事儿必须要跟厉临清去丽城。” 她很想帮张婶子,可她现在的人身安全全是靠厉临清,前脚刚给他添了麻烦,这会儿又开口求人...... 厨房的帘子掀开,小二端着菜过来。 “客官,饭菜都上齐了哈!您几位慢用。” “你先去吃饭吧,有啥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张婶子推了推钱木木。 钱木木顺势松开张婶子的手,走到桌旁坐下,拾起筷子端起碗夹菜吃。 “我会安排个人,护送张家人。”厉临清乍然道 钱木木:? 懵了下。 狂喜! “谢谢你。”钱木木由衷道。 “不用。”厉临清神色淡淡的,“你为这事分心,我也会很困扰。” 这意思...是担心她为张婶子分神,对他的病情不上心嘛。钱木木拍着胸脯保证: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干活!” 厉临清嘴角勾了一瞬,笑意转瞬即逝。 把碗里的饭都给吃完,钱木木就把这事儿说到张婶子跟前,她一听,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不安的大石头也一下子落地。 翌日,卯时。 钱木木坐上马车,张婶子一家人也准备出发。 “木木,你要保重,等战争结束了,咱们一起回路山村。”张婶子站在车窗旁,眼泪汪汪的。 钱木木眼中也含了泪意,“嗯,你也保重。” 透过窗帘的狭缝看到厉临清,张婶子发自内心的道:“谢谢这位大人,谢谢。” 厉临清侧首,微微点了下头。 “走吧。” 马夫扬鞭一挥! 马车向前驱动。 离开了这间客栈。 脑袋伸出去,趴在车窗旁挥着手,直至看不见钱木木才缩回脑袋,乖乖坐好。 日夜辗转,风雨无阻。 总算在半个月后,到达丽城。 天空之上见不到太阳,却异常的炎热,仿佛身处蒸笼中,热的叫人受不了。 下马车的那一刻,风沙混着热浪吹在脸上生剌的刺痛,钱木木用袖子挡着脸,迎着风沙走进府内。 装潢低调的府邸,年久失修。 地面随处可见细沙。 走进房内。 厉临清招手唤来两名丫鬟,“这是负责保护你人身安全的,有什么事情随时可差遣她们。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出城,可能做到?” “那必须。” 见她答应的干脆,厉临清也放了心。 “傍晚我来找你,我的病不能再拖了。” 钱木木立即道:“我现在就着手准备。” 厉临清点了点头。 “我有点事,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钱木木看向两个丫鬟装扮的人,礼貌的笑道:“麻烦带我去府里的药房。” “这边请。”其中一名丫鬟容貌清秀,看起来颇为和善,在前引着路,“请问夫人贵姓?” “免贵夫家姓许。” “许夫人,奴婢柳春,是伺候您衣食的。”柳春笑盈盈的,很是温柔的指了下后方跟着的另一名丫鬟,“那是柳夏,负责您的安全。” 钱木木冲后方的柳夏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跟着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小院子。 这座府邸,要比在明溪郡的小很多。 相对的,药房也缩小很多。 钱木木简单看了下各类药柜,竟还发现好些稀有药材,这可是在明溪郡不曾发现的。 一下子就把她给高兴坏了。 在药房里待了一下午。 傍晚十分,厉临清如约而至。 药房空地中央,放着一个半身高的大桶。 看见人来,钱木木当即就道:“把衣服脱了进去泡。” 厉临清迟疑了下,还是选择执行。 但是—— 看着站在案桌前,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人,他凝眉道:“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钱木木正在忙着配药,闻言抬起了头,“有什么可回避的,一会儿我还要在你身上扎针呢。别担心,在我眼里你和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 第443章 显得他太矫情了 厉临清:…… 这样倒显得他太矫情了。 利索脱掉身上的衣服,跨进木桶里坐下,手边突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厉临清抓起来一看。 竟是一条蛇! 厉临清顿感毛骨悚然。 把那蛇丢在地上。 “吧唧!” 钱木木听见动静看过来。 地上的蛇歪歪扭扭就要爬走,她赶忙上去抓住,又扔进桶子里。 “你干嘛把蛇扔出来?”钱木木没好气的看着在桶里站起来的厉临清,“这可是药材,给你治病的。” 厉临清有些接受不能,皱着眉头问:“还有别的治疗方案吗?” 钱木木挑了挑眉。 “怎么,你怕蛇呀?” “不是怕,是有点恶心。” “恶心忍着,你要想让你的病好,就给这么做。” 厉临清默了默,慢慢的又坐了下去。 钱木木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到案桌边接着忙。 脚边不断传来软体扭动的动静,厉临清嘴角紧紧的抿着,面色越发的难看,这种感觉就好比有恶心虫子在你身上爬,你却不能碾下去。 不咬人,但隔应。 一个时辰过去。 厉临清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炭,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钱木木终于开了尊口。 “可以了,出来吧。” 厉临清豁得站起,扯过一旁的帕子擦干净水渍,随即就要穿衣服。 “诶!别!” 钱木木急忙拦住,拉开白色的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 只容一人躺下。 “睡上去,我马上来。” 钱木木跑去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针匣过来,在桌上一字摆开。 厉临清已经躺好。 钱木木碾起一根针,在厉临清的胸前摸到一处位置,慢慢扎下去。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银针遍布厉临清的身上。 大多集中在心脉附近。 “对方挺阴毒的,这个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你的命。但毒素在你体内慢慢腐蚀着你的筋脉,影响着你的身子,你现在只吃伤口愈合的慢,后期会逐渐疾病缠身,最后不治身亡。”钱木木坐在旁边,啃着一颗苹果慢悠悠的道。 厉临清憋着一口气。 “要扎多少回?” 咔擦一声,钱木木又咬掉一口苹果,“今晚先来个两回,明晚再继续。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毒逼离你的心脉,然后引至你的左手臂处,再想办法吸出来。” “为什么是左手臂?”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换右手也行啊。”钱木木漫不经心的。 厉临清:…… “那就依照你说的做吧。” 钱木木咬掉最后一口,站起身来扔掉苹果核,着手将针都拔掉。 “进去,接着泡。” 厉临清听罢,照做。 第一次的时间很短暂,第二次相对要长了许多。 等忙完,已经到了深夜。 钱木木也没招呼厉临清,回了自个的房间去睡。 边塞的天,亮的很早。 钱木木有些不大适应,勉强眯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柳春端来早饭,简单对付了几口。 白天厉临清都在忙,她也无事可做。 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是第一次。 心里边有些好奇,钱木木和柳春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许夫人,我同您一起去。”柳夏道。 钱木木下意识就要说不用,但又想到这里是在边塞,生处陌生的环境,还是带个人比较安全。 “行,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份内之职。” 出府,钱木木在周边转了起来。 这里的街道,要比明溪郡荒凉许多,沿途都没什么人,只时不时的有一两个人埋头走过。 风沙呼呼的吹,店铺的招牌旗被吹的哗哗作响。 一张狂卷的风吹过,扬起薄薄的细沙,钱木木抬手挡了下眼睛,站在一家名唤“奇珍店”的店铺前。 “许夫人,这里面大多是卖一些配饰品和各种稀奇的小玩意,要进去逛逛吗?”柳夏问。 “嗯,进去看看。” 钱木木抬脚往里走。 防止风沙进入,门扇是关着的。 使劲用力推。 才勉强推开一个角。 挤着门缝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比成人还高的柜子,上面摆着各种小饰品,琳琅满目,看的眼花缭乱。 再往旁边一瞧,是一个透明柜子。 里面摆了很多的编织小玩意。 有用稻草编的,也有用竹子。 柜子后面也摆了一个贴墙而立的格子柜,每一格都摆放的有花瓶、篮子、布匹、手帕,大多是手工制作的,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 左边一个小门的帘子掀开。 出来一位面貌和善的男人。 看见有客人上门,他笑着说:“随便看,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叫我。” 钱木木向其点了点头。 踱步转悠着,眼睛一一扫过。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很精巧,她打算给几个孩子买两个回去作为纪念品。 石头最喜欢稀奇玩意儿的东西,要是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那咋咋呼呼的小毛孩高兴的样子,钱木木不禁笑了笑。 大门又被推开。 一个绑着头巾戴着面兜的孩子走进来,身形较小,只露了一双眼睛,眼睫长长的,灵动无比。 她并未发觉钱木木,车下扯下防风沙的面兜,把篮子递过来,脆生生的喊: “乌生叔叔,您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啦!” 那个面目和善的男人,看见小女孩前来,脸上也扬起了几分笑容。 “你姑姑的速度可真快,我前两天才跟她要的布,现在就给织好了,你等等,我去拿钱。” 小女孩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很好。 “这不是乌生叔叔您急着要嘛,乌生叔叔可是个大顾客,当然想方设法也得满足您啊!” “哈哈哈哈,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被叫乌生的男人将银子放小女孩的手里,“一共是一两二钱,跟你姑姑谈好的,你点点看数目对不对。” “相信乌生叔叔您,不用点。”小女孩把钱揣兜里,笑着转身就要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身影。 她站住脚,看过去。 忽然瞳孔一缩! 钱木木也正拿着一个九环扣过来,想要问价格,看见那张时隔两年未见的脸庞。 钱木木也愣了下。 第444章 一本正经真可怕 仅仅一秒钟,顾小羽就调整好了表情,以一个灿烂的笑颜,冲钱木木道: “顾婶子,好久不见!” 开朗活泼,爱笑。 浑身洋溢着清纯的气息。 钱木木眉头一挑。 “好久不见。” 两年不见,顾小羽变化还真大。 小小的瓜子虽稚气未脱,却隐约能窥出其皮囊下的美人骨,如此标致的五官,实在难以想象完全张开之后会是何等的美艳动人。 来了边塞,没有再饥一顿饱一顿。 本是风沙干旱之地,却养的越发水灵。 真不愧是书中女主。 想归想,前年那些不好的过往,让钱木木对顾小羽处于一个避而远之的态度。 这丫头,以前心思沉的很。 现在变得会隐藏了,更危险。 顾小羽看出钱木木疏离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推开门离开了。 钱木木挑了几个稀奇古怪的物什,付了钱也离开了这里。 外面风沙愈刮愈大。 已经到了瞧不清五米开外是何景色。 这样的天气,在外逗留太危险。 随时都有被刮走,或是被飞来横物伤到。 钱木木随便找了家茶楼走进去,打算等大风消停会儿了再回去。 找到个空位坐下,要来一盏茶和一盘牛乳糕。 这里风沙大,饮食习惯也与内陆大不相同。 煮出来的东西,总带有很浓的腥味。 她吃不太惯。 早饭也没吃多少点,就放了筷子。 这时候,肚子正饿着。 拾起一块牛乳糕,咬了口。 味道还是腥,但勉强能入口。 钱木木打发似的,一口牛乳糕一口粗茶的往肚里灌,大堂内密不透风,光线昏暗。 坐在这里歇脚的,大多是些穿着野兽兽皮或是羊皮衫的人,天热,露出半边胳膊,举止豪放。 时而有一两声的说话声响起。 气氛,不温不火。 倒也有另一番的惬意。 吃了个半饱,钱木木靠着柱子休息。 她坐的位置是个角落,旁边就有一根房梁柱子,很是坚固,靠上去莫名舒适安心。 “呼呼呼呼~~” 风沙往里灌。 原是茶楼的门被推开。 “哎哟!快快把门关上!风沙都进来了。” “这位客官,您要点啥?” 小二笑眯眯的问着进来的三男两女。 为首玉树临风的男子,手握一柄佩剑,淡声道:“一壶茶,三个菜一个汤,菜和汤有什么上什么,另外再要五个大饼。” “好嘞!”小二应首离去。 几人寻了个位置坐下。 进来的这几人,钱木木只是随便瞥了眼便没再留意,伸了个懒腰,打着盹。 在这里一待,待了许久。 “许夫人,外面风沙小了,可要回去?”流夏在旁说。 “是嘛!那咱们回去吧,现在应该快傍晚了。” 钱木木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 往桌上放了银钱,便要走。 “娘?” 一声疑惑响起。 钱木木并未注意,接着往外走。 忽然! 一截白色的身影,闯入眼帘。 钱木木定情一看。 “小凌!!!” 被娘亲认出来,许家凌高兴的扬起了眉,紧接着眼眶赤红,走过来扎进钱木木怀里。 “娘,我好想你。” 在边塞之地,居然遇到自家儿子。 钱木木也高兴的湿了眼眶,环住许家凌的肩膀拍了拍,“娘也想你。” “你这一年多过的好不好?可有受伤?那位老先生待你如何?” 钱木木像个稚子离家许久未归,担心孩子在外吃睡不好的老母亲,各种问候齐齐而出。 许是悬乌山的风水养人,一年多未见,许家凌五官硬朗些许,以前是个小糯米团子,现在黑了很多,身高也窜了起来,以前只到钱木木腰间,现在都到胸口了。 钱木木很是满意,笑道:“看来当初让你去华空公馆是正确的选择,我家小宝儿都成男子汉了。” 许家凌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任由自家娘亲夸赞,也不说话,心里颇为受用。 小反派从以前就是个话少的,钱木木也习惯了。 “许家凌,这是?” 钱木木看去。 是进门时为首的男子。 长着一张很漂亮的脸,俊俏中带着些许阴柔。 许家凌闻言顿首:“这是家母。” 他又向钱木木一一介绍道: “娘,这是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妹。这次我们是跟着大师兄出来历练的,为时一个月,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林春城。” 钱木木微微颔首,笑盈盈的。 与许家凌一般身着白衣的几人,亦是点头回礼。 看起来都是和善之人呢,钱木木心里想着,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握住许家凌的胳膊。 “我现在要回住处了,你可要同我走?” “他不与你走!” 一声骄纵响起。 钱木木侧目,看向那个五师妹。 小小的,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很是可爱,脸颊红扑扑的。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她跑过来,看着钱木木眼中透着淡淡的歉意,嘴上却没饶人。 “师哥不可以跟你走。”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丫头,钱木木喜欢之余生了几分逗弄之心,弯腰笑着问: “为什么不可以跟我走?” “因为,因为......”小女孩儿绞尽脑汁的想着,突然茅塞顿开般,眼睛一亮,“因为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要是把师哥带走,我们会很麻烦。” “别闹。”大师哥将五师妹拉到身后,冲钱木木微微颔首,“我们此次来边塞是替我师父见一位故人,大概要花个三四天,故人师弟并不认得,他去与不去关系不大。” “倒是你们母子重逢,想必有许多贴心话说。”大师哥看向许家凌,“你这几日不必跟着我们了,去你母亲那里暂住几天,三日后来这个茶馆汇合。” 许家凌点头。 “好。” 走出茶馆,钱木木歪着头,笑着打趣: “刚刚那个小丫头是喜欢你吧?” 许家凌薄唇一抿。 生了无奈。 “娘,不要开这种玩笑,毁人名声。” 一本正经真可怕。 钱木木双手背在身后,“不要搞的这么严肃嘛,我说的是真的呀,你看刚才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走,那个小姑娘多着急啊。” 第445章 小孩儿童言无忌 许家凌板着个小脸。 “那是当朝太傅的女儿。” 钱木木眉头一扬。 来历不小呢。 ...... 府内。 踩着晚霞,回到住处。 钱木木推开门,就见厉临清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假寐。 走上前,唤了两声。 厉临清睁开双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脱口而出:“木木......” 嗓音磁魅,刚醒带着点点低哑。 苏的心都漏了一拍。 钱木木捂着心口,后退了两步。 这一举动,瞬间让厉临清清醒。 他抵着太阳穴,往上坐了坐。 “你这是睡懵了吧。”钱木木扶着扶手,坐到旁边,“一会儿就要吃饭了,咱们吃完饭再开始如何?” “嗯。”厉临清还未完全清醒,注意到一抹眼神,他瞥过去。 许家凌也正望着他。 两人对视。 许家凌率先开口:“厉叔叔,许久不见。” 厉临清一直记得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孩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听你娘说你去了华空公馆,在里面可还好?” “都好的。” 厉临清似长辈一般,简单关心了几句。 许家凌也一句一句的答着。 饭菜很快上桌。 三人转移,坐在桌前。 “厉临清,小凌能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他过两天就走。”钱木木一边给许家凌夹着菜,一边问。 “府上房间多的是,想住便住。” 厉临清神色清冷,细嚼慢咽,颇为斯文。 许家凌眉宇微微皱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厉叔叔,你不觉得我们两人长得有些相似吗?” 此话一出,钱木木和厉临清都停止了进食。 统一看向许家凌。 “你瞎说什么呢,赶紧吃饭,一会儿我还有事儿要忙。”钱木木又给他夹了个鸡腿,“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咱们家添了个小宝宝,你嫂嫂生的,取名叫许喜乐,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许家凌一喜! “何时的事情?” “去年六月。” 钱木木笑了笑。 “他们现在都在京城,等你三年期一过回到家就能听到小丫头叫你叔叔的声音了。” “京城?为何家人都在京城?”许家凌的注意力被分散,全身心都关注到自家的佳人身上去。 “路山村被流寇袭击,我们是逃出来的,现在我在你厉叔叔手下做事,为了小齐他们的安全,我特地拜托你厉叔叔将他们都送去了京城。” 许家凌面色凝重。 “娘,细说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里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他竟毫不知情。 能在边塞丽城看见娘亲,他很高兴。但他也很疑惑,娘怎么会来这偏远之地......原是这般。 小家伙想知道,钱木木也没隐瞒。 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出去。 大大小小,一件不落。 等到全说完,天也黑了。 说多了话说的口干舌燥,钱木木将一壶茶水全灌肚子里,用袖子抹了抹嘴,“饭也吃完了,我先送你去休息的房间,然后我就要去忙了。” 许家凌不知道娘这是要去忙什么,但大抵是与厉叔叔有关的事情,他乖巧点头道:“好,娘你忙完之后,要是有空的话记得来找我。” “嗯嗯,一定。” ...... 小药房。 泡药,扎针。 全都完事儿,钱木木坐在一旁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吃着一盘的葡萄干。 厉临清像个刺猬一样,躺在床上。 双眼看着天花板。 若有所思。 “许大夫。” “有事儿说。” “你不觉得你家老三说的有一定道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钱木木有些发蒙。 “什么有道理?” “说我们很像的话。” 钱木木心里咯噔了下。 打着哈哈: “小凌那孩子随口乱说的,小孩儿童言无忌。” “是吗...... “是啊,你大可放心,我们没有高攀你的意思,你贵为王爷。我们不过是平民老百姓,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沾亲带故。” “我不是这个意思。”厉临清眼中闪过一丝烦躁,这些天事儿太多,他整个人都很乱。 “好了好了,别想了。”钱木木随手把盘子搁下,一根根的针全都拔掉,“去桶里泡着吧。” 厉临清依言照做。 又是一夜过去。 天儿一亮。 钱木木也没睡回笼觉,带着许家凌在丽城逛了起来。今日放晴,太空之上太阳晃照,热的浑身燥热。 因着天气好,好些小摊小贩都出来摆摊了。 沿街,店铺也都开了门。 人们也出来,采买。 今天的丽城,和昨日有些荒凉的丽城差别甚大。 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钱木木和许家凌从大早上就出门,一直逛到太阳下山才回去,买了许多的东西。 有衣服、佩饰、笛子、手串。 各种稀奇玩意儿。 走了一天,许家凌人都废了。 瘫在椅子上,根本不想动。 看着精神抖擞,在一堆东西里翻来翻去的人,他翻了个白眼,累毙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娘这么能走。 “小宝儿,你看。”钱木木扯着一件衣裳,在许家凌身上比划,“逛的时候,我就超级喜欢这件衣服,现在拿出来还是好喜欢,我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明天你换这件吧!” 自家娘亲的话,许家凌就没有不听从的,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几乎是用气声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好。” 钱木木兴致勃勃,又翻了其他的东西。 全都欣赏差不多,折叠起来。 放进房里的柜子里。 出来,就碰见厉临清。 三人坐下一起吃饭。 累了一天,许家凌完全不想说话。 厉临清也刚从外面回来,心里还想着事情。 唯独钱木木还在兴头上,脸上扬着愉悦的笑意,显然是对今天扫货的成果很满意。 吃过晚饭,又是照常的操作。 一晚很快过去。 天儿亮了。 钱木木还在睡梦中,房门突然被敲响。 许家凌揪着衣服前来,有些举手无措,“娘,这种衣服我不会穿。” “怎么办?我也不会。”钱木木抓了抓头发,也是一脸茫然。 “我来吧。”柳春笑道。 接过衣服,一番穿搭过后。 一个异域风情的小男孩儿,新鲜出炉。 第446章 小孩太聪明了,也不好 钱木木眼前一亮。 啪啪啪的鼓掌。 “打扮起来,真是个帅小伙呢!” “好看好看!” 一旁流春也笑着夸:“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此穿着更显贵气。” 钱木木连连点头。 “是吧是吧!” 她早就这么觉得了。 小凌五官长得好,哪怕是穿着一身破布都让人觉得是个不凡之人。 如今这么一穿,异域风情之外又更添了几分贵气和冷傲。 看着自家娘亲在旁人面前毫不遮掩的夸赞,许家凌羞涩之余,又不免雀跃。 娘的喜爱,总是‘明目张胆’。 “穿这么好看,不出去逛逛显摆一下都浪费了。”钱木木挼了下眼睛,“小宝儿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换身衣裳,咱们就出门。” 许家凌:...... 又要出门...... 娘是真的好爱逛街啊。 一刻钟之后。 换好衣服出来,钱木木眉眼弯弯的,带着一抹柔柔的笑意。 “走吧!” 许家凌跟在后面,嘴唇嗫嚅了下。 “娘,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钱木木闻言,顿住扭头瞧了一眼。 “什么不要紧?” “花这么多钱啊。”许家凌抿着唇角,“我知道娘你是为家里人买东西,可这样毫无打算,后面万一没钱用了怎么办?” 娘自从性情大变之后,就变得很爱花钱。 大手大脚,像是根本不怕钱用不完一样。 他当然也知道。 娘把钱都花他们身上了。 自己一分钱也没用身上用。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担心。 “没事没事,我现在在厉临清手下干活,他会给我开工钱的。”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转而道:“你今天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分开就要等后年才能见了,我也不知道你山上都缺啥,所以我们乘着今天一次性买齐!” “还买啊?”许家凌震惊。 “不买多,就买一点。”钱木木也知道许家凌是跟着别人来的,她要是买太多东西,他带着麻烦不说,还容易给同行的人带来一定的负担。 “娘......”许家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一年未见,娘一点没变。 还是那个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娘。 这两日天气都不错,万里晴空。 就是热。 热得人浮躁。 早上被吵醒,钱木木都没吃早饭。 带着许家凌拐进一家早餐店。 刚坐下。 一个系着围裙的小女孩儿热情的跑过来,她低头弄勾到的丝线,嘴上顺溜的道:“二位,想吃点什么?咱们店里有羊肉馍,羊奶,和芝麻烙饼。” 这番话,像是说过千百遍一样。 张口就出来了。 丝线理开,她一抬头。 看着异域打扮的许家凌。 她神色怔然了瞬。 “阿凌,好久不见。” 许家凌面色淡淡,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好久不见。” 顾小羽抿了抿唇。 阿凌见到她,好像并不高兴。 钱木木:...... 还真是冤家路窄。 想走怎么办...... 可现在起身就走,未免有点太过明显刻意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吃了赶紧走。 “我可以点吃的了吗?” 顾小羽回过神。 “要吃什么?” “两碗羊奶,两个羊肉馍。” “好的,稍等。” 看了眼沉默的许家凌,顾小羽转身走进厨房,“姑父,客人点了两碗羊奶和肉摸。” 往厨房里打了眼,钱木木看向许家凌,眼轱辘一转,带了分试探。 “小宝儿,见到顾小羽开心吗?” 许家凌嘴唇一扯。 “娘,你想问什么。” 这家伙心思真沉......钱木木张口刚要说别的,厨房的门帘被掀开。 一个胡腮男端着一个托盘出来。 走过来放下。 “是你们要的羊奶和肉馍吧。” “对。” “慢用。” 吃食上桌,钱木木也没了试探的兴致。 给小家伙分了碗羊奶和肉馍。 “吃,吃完咱们去逛逛。” 许家凌点头。 拿起一个肉馍吃着。 钱木木咬下一口肉馍。 汁水在嘴里爆开。 肉香四溢。 羊肉腥臊,混着小葱。 味道倒也不算太冲。 总体来说,很不错。 三两口,吃完。 又将羊奶喝完。 钱木木喊:“结账!” 顾小羽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姑父听说你们是路山村的人,不用给钱。”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家凌。 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许家凌面无表情。 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钱木木扯唇一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吃了东西不付钱怎么能行。多少钱。” 顾小羽见他毫无反应,心灰意冷中生了赌气,“肉馍五铜板一个,羊奶两个铜板一碗,一共十四个铜板。” 肉馍一般来说,只收三个铜板。 收五个铜板,那都是宰有钱客的。 可谁叫许家凌一点表情也不给。 他给脸不要,就别怪她不客气。 钱木木也没问为什么这么贵,笑着将钱给付了,随后同许家凌道:“咱们走吧,一会儿还要去买东西呢。” “好。”许家凌站起身。 一大一小,并肩跨过门槛。 看着人要走了,顾小羽急忙跑到门口,“阿凌,你会在丽城待多久?” “与你无关的事情,少问。” 许家凌极其冷漠的扔下这句话。 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小羽气的跺脚,瘪着嘴嘟囔:“什么嘛?!什么朋友啊,这么快就把我们的友情给忘干净了,亏我还惦记你这么久……” 走的远些了,钱木木双手背在身后,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隐约戏谑。 “我记得你以前跟顾小羽玩的挺好啊,怎么现在变这样了?” “娘。”许家凌唤了一声,侧头看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真的很烂?” 娘明摆着就不乐意他跟顾小羽任何来往。 他不想惹娘不开心。 况且他也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前年顾小羽对他家做的一些事情,到至今都还记得。 钱木木轻笑了一声。 “可不是我演技差,还是你这双眼睛啊太精了,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小孩太聪明了,也不好。 说点啥,都容易被揭穿。 昨天逛了一整天,大半个丽城都逛遍了。 第447章 放心,安全的很 今天,钱木木主要就是想给许家凌买一些日用品,再逛几家古玩店,买点东西送给厉临清和零一。 毕竟承接了这两人那么多好意。 人家过年还给她送了年节礼。 这不回点啥,显得多没礼貌。 心里有打算和目标,做起来也快很多。 兜兜转转,逛了一早上。 东西都给买齐。 只是都堆在一起,有些杂乱。 钱木木简单分了一下。 哪些该送给零一,哪些又该给厉临清。 紧接着又给许家凌的东西都打包好。 一个竹箱子,装下所有。 许家凌看着编织精巧的竹箱子,有些惊奇。 这个箱子娘从哪儿弄来的? 还有提手的拉扣。 看出小家伙眼里的惊讶,钱木木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起腰。 “厉害吧?!这个竹箱子你带去后不仅可以日常用来装东西,还可以作为出行时要带的东西的行囊箱,方便着呢!” 许家凌一笑。 “嗯,确实很厉害。” 提起箱子,钱木木道:“走吧,送你去茶楼。” “嗯,好。” 走出府,正好碰见回来的厉临清。 看了眼前木木手上的箱子,他微顿。 “要走了?” 许家凌微微点头,很是礼貌。 “这两日多有打扰,厉叔叔,再见。” 厉临清抿唇浅笑,“有缘再见。” 钱木木拍着许家凌的肩膀,“走吧,别叫你师兄们等急了。” 两人往外走。 厉临清目送二人离去。 看了眼已经黑了的天。 忽而又喊了两个人出来。 “保护好许大夫。” 两个黑衣人略一顿首,闪身离去。 ...... 茶楼外。 两辆马车停靠。 大师兄和五师妹站在茶楼屋檐下,见许家凌前来,迎着走了上去。 “就等你了。” 钱木木把箱子递给许家凌。 “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分别时总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许家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哽着答应。 “娘,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钱木木笑着点头。 “去吧去吧,三年期一到就给京城的零一叔叔写信,到时候我去接你回家。” “嗯,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身着白衣的大师兄温声催促。 许家凌登上马车,掀开帘子注视着自家娘亲,钱木木抬手,笑着挥了挥。 马车飞快驶去。 溅起细小的微尘。 夜色茫茫,钱木木站在原地驻足了会儿。 便转身回去了。 ...... 许家凌走后,钱木木的生活回归到平静中。 平时医治一两个伤患,到了晚上就给厉临清扎针清理毒素,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月。 总算将心脉附近的毒,逼至左手臂。 夜黑风高。 风沙起扬。 府邸内,灯火通明。 “这些就是毒吗?”厉临清看着自己乌青的手臂,有些诧异。 “对啊,接下来只要找东西吸出来就行了。”钱木木说着,抱过来一个罐子。 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厉临清看着她手里抱着的罐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精神也跟着紧绷起来。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给你吸出的东西!”钱木木满脸骄傲,瞅着厉临清脸上明晃晃的嫌弃,她立马不干了。 “你这什么表情?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看在你花大价钱雇我来就是为了把毒引出来,我还不愿意给你用呢。” 说着,她打开罐子的盖子。 用木夹子,将里面的东西夹出来。 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虫子。 软软的,干瘪。 小拇指大小。 被夹子夹住,使劲蠕动着干巴巴的肉体。 看起来,有些恶心。 厉临清深吸了一口气。 “只能用这个东西?” “放心,安全的很。”钱木木打着保证,用小刀在厉临清胳膊上割开一个小口子,虫子放血口子上,也不松开。 虫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极为好闻的东西。 不再蠕动。 张开钳子似的嘴。 大口的吸着。 干瘪的身子,像是充气般涨起来。 速度,肉眼可见。 与此同时,厉临清手臂上的乌青也逐渐消散。 片刻间。 整条胳膊,恢复小麦色。 虫子也变得肥肥糯糯,像是吸饱了一般,任凭夹子夹着也不摆动。 钱木木将虫子放回罐子里盖好。 给厉临清检查了下。 毒素全都清完。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总算不负重托。” 厉临清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多谢。” 他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下手臂。 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心肺也再没有淤堵的情况。 身体轻盈。 钱木木收起银针,又将罐子放进药箱里,双手放进盆子里洗着手。 “最近这段日子别出门了,京城而来的骁将军向赛蒙递了战书,再有两日就要开战,届时这里会战火连天,必要时刻带着流春流夏离开这里,去京城。”厉临清似叮嘱的道。 钱木木挑了挑眉。 “朝堂为何要主动挑起战事?” 流寇四起的问题不先想方设法解决,反而要先对外开战...... 难评。 “这是圣上的裁断。”厉临清只一句打发。 十分避讳这个话题。 钱木木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俗话说得好。 好奇害死猫。 朝堂的事情跟她一个民妇沾不上半点关系,她知道的多了反而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对了,可以拜托你个事情吗?”钱木木问。 “你说。” “我想麻烦你,帮忙打听一下军队里有没有一个叫许家连的。” “好,我会叫人留意的,一旦有消息就通知你。” “麻烦了。” “小事,我还有事,早点休息。” 钱木木送厉临清出去,随即关上门。 打着哈欠,简单洗漱了下。 上床睡觉。 ...... 厉临清的清毒计划告一段落,钱木木彻底清闲下来,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这日。 天边一群大雁飞过。 树下,钱木木躺在躺椅上。 攥着个苹果咬了一口。 这日子过的。 舒坦。 “砰!” 院门被推开。 流夏匆匆而来,气喘吁吁。 看着钱木木一脸悠闲的样子,有些愣住。 “许大夫,外面在打仗,你在干嘛?” “吃苹果啊。”钱木木晃了晃吃了半边的苹果,随手抄起旁边洗好的一个,扔过去。 “你也吃。” 第448章 负重前行 流夏手忙脚乱接住苹果。 呆了下。 随即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 “许大夫,咱们得离开这里。” 又要走......唉。 钱木木站起身,三两口解决掉苹果。 “我收拾下,马上就来。” 过了会儿。 一个竹箱子,一个柜子。 一个药箱。 “就这些是吗?”流夏抱起箱子,问。 “嗯,麻烦了。” 钱木木一手药箱,一手竹箱子。 她的行李简便,流春和流夏的更少。 就一人一个包袱,薄薄的,像是只装了几件衣裳。 马车,从巷里驶出。 坐在马车里,钱木木能清晰听见城外战士们嘶吼声和刀剑拼杀声,声声震耳欲聋。 撩起帘子,往城门那边瞧。 心中有些悲凉。 战争,也就意味着牺牲。 疆土,是用战士尸骨换来的。 马车出了丽城,往南走。 钱木木坐在马车里,无聊的扣手指。 “我们要去哪里?” “去京城。大人交代一旦有事,就送您前往京城,那里安全些。”流春说。 钱木木眉眼低垂,百无聊赖的瘫下去。 马车足够宽敞,双腿能伸直。 马车外,沿途都有行人。 逃离丽城的,不止她们。 耳边,时不时能听见路过人的说话声。 一声尖叫声,响彻云霄! 前面豁得骚乱起来! 成群的人往回跑! 钱木木撩开帘子。 一张张惊恐的面孔映入眼帘。 流夏打转马头,迅速往另一边走。 可那群骑马而来的凶蛮人,很快将马车拦下。 “车上的,给我下来!” 钱木木弯腰走下来,眼神一扫。 一些妇女姑娘的手被绑住,凶蛮人将其围在中间,大手在她们身上游走,像是对待一个个可以发泄的工具一般。 钱木木眉头一皱,厌恶在眼底而生。 流夏手持一柄剑,挡在钱木木身前,侧首和流春对视了一眼,交换彼此的意思。 为首的男人骑在马上,高傲俯瞰。 “长得这么漂亮,舞刀弄枪小心伤到自己。放弃抵抗,还能少受点罪。” 流夏嗤了声。 “要上便上,废话那么多作甚!” 男人歪嘴一笑,抬起手一挥。 两个凶蛮人持着锋利弯刀,缓缓上前。 乍得大叫,冲过来! 流夏挥剑而上! 就在这一空档。 流春抽出腰间软剑,砍断车架。 一把将钱木木扔上马,随后翻身上去。 拍马,离开这里! 没有丝毫停留。 “流夏怎么办?!”钱木木话语间带着着急。 “她会有办法的。”流春挥鞭不停。 纵马而行。 走了许久。 才渐渐停下来。 找到一间破庙。 钱木木下马,心中很是担心流夏。 “咱们就这样撇下流夏好吗?” 看着那双杏眼中的担忧,流春沉默了下。 “许大夫,你就在这里先修整一下,我回去看看。” “好!你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流春骑马离去。 钱木木走进破庙里。 从丽城到现在,天已经黑了。 捡了些断裂的木头,堆到一块。 用刀刮了点小木片。 火折子点燃。 环顾四周,只剩凄凉。 寂静的空气中,想起咕噜咕噜声。 肚子饿了。 钱木木揉了揉。 点开网络超市,买了几个大饼。 肉馅的,吃了一个。 剩下的全都揣怀里。 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这是哪里,她不知道。 能做的也只有等流春和流夏回来。 夏天的深夜,有些凉飕飕的。 烤着火,倒也不冷。 一等就等天亮。 钱木木扯着毯子,蜷缩在角落里。 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环顾了一圈。 无人回来。 静默了片刻。 点开网络超市,又买了些干粮和水,还有紧急救治的药品,全都装进背包里。 随后又买了小笼包和豆奶。 埋头造完。 走出寺庙。 看了眼来时的路,她朝着反方向走去。 一晚上,能回来早回来了。 没回来,就说明回不来了。 她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谁也不敢保证,那群人会不会找来这里。 她要去京城。 去孩子们在的地方! 走大路,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钱木木手握指南针,钻着树林。 朝着一个方向走。 从太阳东升,渐渐划到半空。 钱木木才停下来,坐在一块石头后面。 点开网络超市,买了一分兰州拉面吃。 背包里的干粮,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现在她身处荒山野岭,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必要委屈自己,吃冷巴巴的饼子。 吃完。 接着上路。 又是一下午,脚都起泡了。 黄昏日落。 天马上就要黑了。 夜间不适合赶路。 她也走不动了。 找到一块斜坡,砍来木头插在地上。 大片的树叶,盖在上面。 雄黄粉撒在周围。 防虫喷雾,也没忘记。 最后,身上也擦上花露水。 七八月,蛇鼠虫蚁最多的季节。 不防着点,不行。 住处,完成。 钱木木缩进自己搭的小屋子里,点上一份茄子盖浇饭,慢悠悠的吃完。 又将垃圾回收给系统。 随即处理起脚上的水泡。 用针挑破,擦上药膏。 躺在席子上,翘起二郎腿晾着。 一天下来,又累又困。 不知不觉中,钱木木睡着了。 ...... 第二天。 清早。 钱木木简单洗漱了下,吃完早餐出发。 翻过一个山头,竟走到了路上。 她左右瞧着。 寻思找个人问路。 好巧不巧,看见顾小羽。 翻了个白眼,钱木木立马就走。 “许婶子!许婶子!” 顾小羽也看见钱木木了,狼嚎着王这边跑。 “救命啊婶婶!我姑父受伤了,求求你救救他!我们会给钱的!” 钱木木顿住脚,侧身看去。 顾小羽见她停下,喜极而泣。 “许婶子,我姑父腿伤到了,求求你救救他,他伤得很严重,就在那边,你跟我走一趟好不好?” 钱木木冷眸看着挂着泪痕的顾小羽。 “把你姑父带来这里。” 这丫头爱耍心眼的很。 保险起见,还是别过去了。 顾小羽微愣了下,连忙点头。 “好,好,我这就去!” 过了会儿。 一个身形纤柔的女人,一边肩膀挂着包袱,一边扶着一个胡腮男缓缓走来,顾小羽在旁边扶着,肩膀上也挂了两个包袱。 正负重前行。 第449章 借住一宿 钱木木往前迎了几步。 扶着人坐下,撕开裤腿。 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显露出来。 血淋淋的,像是刀伤。 用棉花清理了下。 伤得很深。 要缝合才行。 钱木木掏出针线,穿好线。 “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开始缝合了。” 胡腮的男人看着那泛着冷光的勾针,心里有些打颤,却紧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钱木木一针扎进去。 男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尽量保持冷静,不然的话我很难缝合。”钱木木摁着男人的腿,将线打了个结。 接着又扎第二针。 男人紧紧攥着旁边女人的手臂,眼眶赤红,疼的泪水打转,嘴角溢出丝丝倒吸气。 伤口深且长。 钱木木足足缝了六针。 等到缝完,男人已经疼的没了知觉。 瘫在女人怀里,泪水挂满脸。 钱木木将男人的伤口包扎好,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摊开手讨要: “三两银子,谢谢。” 女人微微征愣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碎银子,放进她手心里。 颠了颠,分量差不多。 钱木木也没计较太多,揣怀里。 转身便要走。 顾小羽抓住钱木木的衣摆。 “婶子,我姑父这样就没问题了吗?” 瞥了眼似醒似昏的男人,钱木木扶着额,“尽量多给你姑父喝水,半夜要是发烧,就用冷水混着酒给他擦身子,应该能扛过去。” 应该能? 顾小羽眼有彷徨,“顾婶子,你能不能明天再走?我担心我姑父。” 秦木木扯了扯嘴角。 将自己的衣摆拽回来。 “顾小羽,在路山村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忘了,我还没忘,我不想和你个小孩儿计较,但是你也别蹬鼻子上脸。” 她还赶着去京城呢。 顾小羽神色不自然了一瞬,“我们可以给钱!”视线看向抱着男人的女人,“姑姑,你说对吧?!” 被叫姑姑的女人急忙点头。 “对的对的,许婶婶,看在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份上,求你帮帮忙。”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 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高粱酒。 “给,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女人愣愣的接过酒。 钱木木挥了挥手。 扬长而去。 ...... 好几日过后。 夜间客栈。 钱木木寻个位子坐下,招手道:“小二,上两个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和两碗米饭!” “好咧!” 一须臾。 钱木木吃完,刚放下筷子。 门口传来一声喊: “姓许的,快点!出发了!” “来了来了!”钱木木急忙拿上自己的东西,跑出去坐上马车。 前几天她和顾家人分开之后,走了段路碰上一只走镖队,是前往京城的。 她花了好些银子。 对方才点头。 这已经走了小半路程了。 再有半月,就能到京城。 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能见到自家几个孩子,钱木木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大连,在丽城她托厉临清找。 却没有一点下落。 无计可施。 她也只好心里祈祷着,那孩子没事。 马车平稳行驶,走的很快。 从早到晚。 没有停歇。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客栈。 钱木木下车。 人都萎靡了。 坐一天马车,和走一天路一样。 累人。 简单吃了点东西,她就回了房间。 躺下,想要睡。 楼下却传来动静。 闹哄哄的。 吵得人无法安宁。 她掀开被子,打开门。 想要看是怎么回事。 下边大堂里,小二却被劫匪瞬间抹脖子! 血溅当场! 十分吓人。 走镖队的人混在劫匪中厮杀。 场面混乱不堪。 钱木木迅速关上门。 脸色十分难看! 拿起自己的包袱,打开窗子。 眼睛作尺,丈量了下高度。 三米多高,应该没事。 钱木木咬着牙,奋力一跳! 猫着身子,跑进马窖里。 随便挑了一匹马。 解开绑住的绳索。 牵到外面,踉踉跄跄的爬上马。 “驾!” 钱木木挥鞭。 马儿一个劲头的窜出去! 根本不会骑马的她,被吓一激灵。 冷汗都出来了。 稍稍稳了稳心神。 笨拙的驱着马儿,往京城方向走。 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她这几天跟走镖队的人聊天,那怎么去京城的路给摸得一清二楚。 心里卯着劲儿,钱木木昼夜不停。 一直第二天下午,才在一处溪边停下来。 清凉的溪水,拍打在脸上。 透心的凉。 精神头也好了些许。 从怀里掏出大饼,麻木的咬着。 没有一丝神情的变化。 吃这个东西,完全就是为了不让肚子饿。 是个什么味,她一点都尝不出来。 马儿松开绳索,在旁吃着草。 吃掉手里的大饼,钱木木站起身来拍了拍。 这么熬下去肯定不行。 身体会吃不消的。 左右环视了一圈。 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屋舍。 她牵着马儿,往那边走去。 站在屋舍门前。 这家院子是用竹栏围起来的。 “请问有人吗?” 话音落地,屋舍的门拉开了个缝。 瞧见钱木木是个女的,那门又开大了些。 佝偻老妇咳嗽着出来。 眼睛微眯。 “你是有啥事儿吗?” 钱木木:“是这样的,我赶往京城路过此地,这天已经黑了,晚上赶路有些危险,我能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吗?” “外婆,谁啊?” 屋里一个女人走出来。 看见是钱木木,她眼睛都亮了。 “婶子!你是来找我的吗?!” 钱木木惊目咋舌! 在这里居然能碰上刘翠翠…… 刘翠翠火急火燎的走过来,打开院门。 “婶子,快进快进,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饭菜刚做好呢,一起吃。” 佝偻老妇打量了一眼钱木木。 侧着头问刘翠翠: “咋的,你认识啊?” 刘翠翠嗯嗯的点头。 “这是路山村的许婶子,她对我很照顾,我跟您说过的……” “哦……”佝偻老妇又瞅了一眼钱木木,转身往屋子里面走,“既然来了这里,就进来坐吧吃个便饭,睡一宿再走。” 钱木木对刘翠翠有些心理阴影,有心想要离开,这里却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 钱木木进屋。 刘翠翠脸红红的,极为热情。 “婶子快坐!” 钱木木摆了摆手。 “我已经吃过了,我只想借住一宿。” 第450章 犯不着要了她的命吧 “那我带你去我住的房间。”刘翠翠放下碗,往外走。 钱木木站起身,冲坐在桌旁的佝偻老妇微微颔首,跟着走到隔壁房间。 房内摆设简单。 一张木架子床,一个柜子。 一张凳子,一个梳妆台。 刘翠翠手忙脚乱把被套都给重新换了一遍,颇为局促的站在旁边,“婶子,你放心睡,这里很安全的。” 钱木木抿了抿唇。 “当日流寇来袭,你没去明溪郡?” “没去没去。”刘翠翠笑得眉眼弯弯,“我这样的人去了明溪郡也活不下去,况且我想了想,婶子你应该也不想我跟着你。” 钱木木也没隐瞒,极为坦诚。 “嗯,我对你做的一些事情有心理阴影,挺抵触的。” 刘翠翠眼中划过一丝受伤。 手抵在胸膛上,情真意切。 “婶子,我这一生过的很凄惨,我爹娘觉着我是个贱丫头,亲戚也瞧不起我,就连旁人也觉得我这样的啥也不是,除了外婆只有婶子你,会真心待我。” “我真的很想在你身边伺候你,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你要下人,我就给你当下人,你要儿媳妇,我就给你当儿媳妇,你要伴儿,我也可——” 越说越激动,刘翠翠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澎湃,双目赤红,喘气声逐渐急促,迈步上前。 “婶子,求你。” 她跪地,攥着钱木木的衣摆。 “婶子,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钱木木被整得头皮发麻。 使劲拽回自己的衣裳。 “刘翠翠,赶紧起来。” “不!婶子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钱木木眼睫一压。 “你要这样的话,我现在就走。” 刘翠翠神色一泄。 咬了咬唇瓣,站起来。 “婶子,你休息吧。” 房门关上。 钱木木又将里面门闩给插上。 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毯子,扑在上面和衣而眠。 本想着眯一觉就接着出发。 困意却似潮水般涌来。 一睡,直接到天亮。 打着哈欠坐起来,这一觉睡的很舒服。 钱木木拿起包袱,拉开门。 “婶子,你起啦!”坐在旁边台阶上的刘翠翠立即站起,笑眯眯的。 院子里,佝偻老妇撒着苞米喂鸡,听见动静往这边瞥了眼。 昨天下午刘翠翠又整那出,钱木木心里是发毛的,可一码归一码,借住人家的屋子一宿,钱木木心里颇为感激,闻言点头。 “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翠翠急急摆手,“婶子, 你现在是要准备去哪里?我想跟你一起去。” 钱木木眉头一蹙。 “就此告辞。” 牵着马匹,走出院子。 翻身上马,离去。 刘翠翠眼巴巴的追着跑了几步。 最终也只能停下,目送她远去。 ....... 这夜,钱木木在一家客栈歇脚。 日夜兼程,总算快到京城。 吃了晚饭,也不急着回房。 坐在大堂里,听着周边桌的闲聊。 “听说了吗?当今圣上快要不行了,太子已执掌朝政所有事,这天儿马上就要换个人当喽!” “这事儿早穿开了,最近京城内宵禁严了许多,晚上八点过后就不准再出门,若是被巡逻的抓到就直接杀头!” “听说战神王爷醒了,半年前受伤,一直在府内休养,现在四处战火起,他怕是要带伤上战场了。” “.......” 战神王爷半年前受伤? 那不是厉临清吗? 钱木木挑了挑眉。 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内幕。 没心思去深挖,叫来小二结账。 起身便要上楼。 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铁甲卫办事!” 此话一出,闲聊的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不敢与之直视。 铁甲卫所属皇家,专铲除朝中怀有异己之人,铁甲卫个个心狠手辣,但凡被铁甲卫盯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哪里敢去招惹。 钱木木见状,也不敢抬头。 铁甲卫上楼搜寻了番,提着一个木箱子下来,钱木木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东西,却也不敢去认。 马上就到京城了。 她不想出任何乱子。 不过是一些治病的东西。 权当丢了,再买就是。 奈何事与愿违,铁甲卫高举箱子,“这是谁的?!” 众人面面相视,脑袋更低了。 一个太监装扮的男人走出来,妩媚的看着指尖渲染的豆蔻,“本督数三声,若是还没人出来认领,那就全都杀了。” “一。” 还是无人。 “二。” 这声一出,已经有人急了。 窸窸窣窣的。 “到底是谁的东西啊!快点出来认领啊!” “你自己死不要紧,不要害的别人也跟着遭殃。” “谁啊,到底是谁!” 钱木木下颚一咬,颤颤巍巍的举手。 “是,是我。” 男人勾唇一笑。 “过来。” 钱木木咽了口唾沫。 走过去。 垂首而立。 不敢吱声。 瞧着倒是个本分的,男人转身,“把人带上,走。” 钱木木:“!!!” 不是。 她从来这里,就什么人都没惹。 更和朝廷权势之人毫无来往。 等等! 厉临清和零一...... 靠! 不会吧? 钱木木心里悔恨不已。 都怪她当初多管闲事。 为了不被自己的反派儿子杀,她劳心劳力的掰正两人,现在居然要栽在这里吗? 钱木木一边悲愤不已,一边又觉得不甘。 她就是救个人而已。 犯不着要了她的命吧。 被像货物一样,扔进马车。 疾行一段路,来到一间宅子前。 钱木木被推着下马车。 走进一间房里。 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房间左侧,安放着一个屏风。 肩膀上突然挂了个东西。 侧目一瞧。 是她的药箱。 “进去,治病。”妖娆男人极为冷漠,“要是敢动什么手脚,你就死定了。” 钱木木看了眼长相阴柔的男人。 绕过屏风,走进去。 床上的男人戴着黑色面罩,身形修长,双目紧闭。 奄奄一息,上半身被血侵透。 钱木木放下药箱,解开男人上身的衣裳,手腕突然被抓住! 她眼神微凝,银针扎下去! 男人的手臂立马松开,垂下去。 面具后的双目如刀锋般,盯着她。 “滚出去。” 第451章 这是铁了心不放她走了 钱木木翻了个白眼。 “大哥,别说你不想被我治病,我其实也不想给你治病,要不是被外面的人带来这里,以性命相胁,谁愿意做这苦差事。” “你忍忍吧,我争取快点。” 说完,钱木木也不管男人。 利索敞开男人胸前衣裳。 棉花清理干净血迹。 剑伤和箭伤。 伤及肺腑。 钱木木眼未眨,拔箭。 穿针引线,缝合伤口。 有银针阻断血脉。 大大减少危险。 伤口刚包扎好,外边的门打开了。 进来个官服打扮的大夫。 看起来像是宫里太医。 钱木木默默让到一旁。 太医把脉一番,又将纱布解开检查了下。 颇为惊艳,这伤口处理的极好。 手法专业。 “这是谁包扎的?真是太完美了。”太医有些激动的问。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妖娆男子,睨了眼钱木木,本想着太医赶来这里要很久,先随便抓一个大夫过来,给太子处理下伤口,以免失血过多而亡。 没想到,竟是个有本事的。 床上的男人坐起,胸膛袒露。 取下面罩,舒出一口气。 看着妖娆男子。 带着无声的询问。 妖娆男子:“浅米客栈随便抓来的。” “你。”男人吐出一个字,忽而咳嗽了好几声,“你姓甚名谁?从哪儿来?师从何人?” 钱木木垂着脑袋,敛着视线。 “夫家姓许,从路山村而来,跟着外祖父学的,后来自己琢磨出了点门道。” “是你的手笔?”太医将钱木木上下打量了眼,颇为欣赏,“你自个琢磨,竟也能有此番成就,你是个厉害人。” 男人垂眸,哂笑了声。 “高手在民间,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方才她处理伤口时,他看见了。 用针极为熟练,缝针没有丝毫犹豫。 果断,利索,干脆。 这是个能人。 此人,于他有益。 “你可愿来本宫身边做事?”要招揽贤才,厉青雉自然犯不着再隐瞒身份,也只有爆了身份,才能让对方认为,跟着他是前途无量的。 旁侧的妖娆男子,漫不经心的催促:“太子亲自开口招揽,你还不快快答应?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钱木木惊骇了瞬。 她居然医治了个太子。 “承蒙太子看得起民妇,只是民妇胸无大志,只想做个普通人。” “大胆!”妖娆男子怒斥,“太子开了尊口,你竟敢拒绝,不知好歹的东西!来人,拖下去斩了!” 钱木木瞳孔骤缩。 不是吧! “慢着。”厉青雉抬手制止,“人各有志,既然不愿也不必勉强。” 钱木木松了口气。 “多谢太子体恤。” “你方才说你是路山村来的?”厉青雉问。 “是的。” “路山村我记得是属浮山县,那里地处偏远地带,你为何不远千里前来京城?” “路山村被流寇袭击,那一带早已是生灵涂炭,大家流离失所,逃的逃死的死,我的孩子们被一位友人送来京城,我此行是来团聚的。” “流寇?!”厉青雉蹙眉,侧目看向妖娆男子,“此事,我怎不知?” 妖娆男子的眉宇也皱了起来。 “看来是有人隐瞒了什么,怕是宋淮安搞的鬼。” 说到朝政之事,钱木木双手束在身前,装起耳聋眼瞎之人。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有外人在场,妖娆男子只是点了一句便收了话,“爷,我去查一查。” 说完,他瞥了眼钱木木。 “你给我老实点,仔细照顾好爷。” 钱木木点头。 “是。” 为了顺利和孩子们团聚,她忍了。 厉青雉下床,伸手。 旁侧的丫鬟为他穿好衣裳。 迈步往外走。 “跟上。” 在擦肩而过时,扔下这么一句。 钱木木懵了下。 是在跟她说吗? 走到门外,未见人跟上,厉青雉侧头,又重复了一句。 “跟上。” 钱木木:...... 很好,真的是在跟她说。 认命走出去。 一路到宅子外。 一辆玄黑铁木而造的马车,停在跟前。 厉青雉走上去。 钱木木站在那里,也不动弹。 “上来。”厉青雉冷声道。 钱木木左右环顾了圈。 方才的太医不见踪影,这地儿除了随从,就只剩她一人。 钱木木瘪了瘪嘴,坐上去。 马车缓缓动起来。 朝着一条官道,行驶着。 这方向,与京城是反向的。 眼看着要离京城越来越远,钱木木按耐不住的道:“太子殿下,民妇想去京城。” “现在还不是时候。” 钱木木:“???”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她去京城还要挑时候? 钱木木心里有气,却又不敢闹。 说实话,她是怕的。 手握皇权之人,说杀人就杀。 她现在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村妇女,她怕一个说话冒犯,惹的这个太子生气,杀了她全家。 这一刻,钱木木突然开始懊恼。 早知道,就该不停歇。 直接进京城。 不然也不会摊上这事儿。 马车一行,就是一整夜。 待到天明时,钱木木已经到了沛城。 带伤坐了一晚上的马车,厉青雉靠着车壁脸色惨白,却泛着酡红,身上发着烫,似是伤口感染高烧。 钱木木伸手探了探额头。 果然是。 赶忙叫人来,将厉青雉安置进一间客栈里。 将伤口重新清理一遍,包扎好。 用高度酒,为他擦拭身子降温。 折腾到下午,高烧褪去。 烧得迷迷糊糊的厉青雉也睁开了眼,看着守在床旁打瞌睡的人,他扯了扯嘴角。 “水...水,水......” 钱木木棉花蘸水,擦了擦他的唇瓣。 “你高烧刚退,不能进水,先缓缓吧。” 唇瓣沾湿,舒服了些许,厉青雉撑着坐起来,牵扯到伤口,他眉宇蹙了蹙。 钱木木取来一个软枕,垫在他后面。 整理了下措辞。 “太子殿下,我只是个普通人,眼下唯一所求就是去京城与我家人见面,求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厉青雉沉了口气。 “你不必担心,待到我伤好,自然放你离开,且还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顺便叫人送你去京城。” 钱木木抿了抿唇。 这是铁了心不放她走了。 “太子殿下,恕我直言,您贵为太子,只要您想,太医一抓一大把,何必与我区区一介民妇计较呢?” 第452章 不关紧要的人 “不是与你计较,而是你了解我的伤情,且你医术精湛,于我而言是个得力的帮手。”厉青雉捂唇咳嗽了声,脸色苍白,“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钱木木抿着唇。 不说话。 厉青雉掀眸瞧了眼,带了分客气的意味。 “许婶,帮帮忙。” 钱木木神情微滞。 “既然太子都开了尊口,我岂敢不从。只是你病好之后必须放我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再继续僵持下去毫无意义。 老四是个读书的料,她不想因为得罪太子,而牵连得老四科举之路检艰险难走。 厉青雉勾唇一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钱木木叹气。 “我去熬药了。” “有劳了。” 钱木木推开房门,同看守的侍卫道:“你们家主子醒了。” 随从正端着粥食上楼,闻言马不停蹄的跑上来,走进去急声:“爷,您总算醒了!” “不过是热症,如此惊慌成什么体统?”厉青雉清冽的嗓音从房门里传出,钱木木没有偷听的癖好,沿着楼梯下去了。 出门,找到一家药铺。 将方子递出去,很快抓好一副药。 回到客栈。 花了点银子。 跟客栈掌柜借厨房。 坐在一个角落里,用小炉子里煨着汤药。 淡淡的药苦味蔓延,萦绕在鼻尖处。 “唉......”钱木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本来都快要和家人团聚了的。 这下。 真是飞来横祸。 支着下巴,钱木木百无聊奈的打着扇子。 厨房离大堂很近,从这里能听到大堂人们交谈的神声音,倒也不算冷清。 药很快煎好,拿来个小碗倒上。 钱木木端着托盘,掀起门帘歪头走出去。 “不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给了银子,你这人却说没给,怎么着?!故意找茬是不是?!” 一声吵闹在大堂中响起,顿时好些人侧目。 钱木木也驻足,看去。 店小二的衣领被揪住,一脸惶恐。 “这位大爷,有话好好说,您是真没给小的钱,不是我存心贪污你钱,而是你真的没给啊!” “老子就是给了,分明是你想贪下这笔钱,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的话,老子要你好看!”钱阿福一脸凶蛮,似不好惹的老虎般。 “就是就是!这店开的挺大,店小二的手脚却不干净,这家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是吧!欺瞒老百姓的钱了还想抵赖!”钱大儿媳也跟着嚷。 “点完菜我们就给了钱,你个店小二事后却说我们没给,你们这家店怎么回事?欺负我们无权无势是不是?叫你们老板出来!”钱老太太双手叉腰,赫然一个难缠老妖婆。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楼梯上,一名持刀侍卫走下来,冲楼梯旁的钱木木微微颔首,随即皱着眉头冲掌柜抱怨。 昨晚这群人来留宿时,掌柜的就察觉出其身份不简单,面对对方的冷声抱怨,他哈着腰忙道:“是是是,惊扰了您家主子,真的很抱歉,我马上处理,马上处理。” 掌柜转身,脸上的讨好消失无影踪。 抬手招了招。 两个打手出现。 “将人赶出去。” 掌柜的现在也不要钱了,就想赶紧息事宁人,免得惹来更大麻烦。 “是!”两名打手大步迈上前,抓住钱阿福的衣领,二话不说就往外推。 “做什么?!”钱阿福犟着揪住打手的衣裳,“店大欺客,冤枉我们不给钱,毁了名声还要赶我们走是不是?!” “哎呀!干什么你!吃我豆腐是不是!”钱大儿媳捂住胸口,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打手对她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一样。 “好啊你们!欺负我们不说,还占我婆娘便宜,该死的!”钱阿福上去就是一拳,怒气冲冲。 钱大儿媳龇牙咧嘴上去,用指甲就挖。 两名打手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奇葩的客人,气得他们当即就迎了上去,半点不手软的摁着暴揍。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钱老太太瞅着自家儿子和儿媳被人压着打,心里一点儿都不心疼,脸上却是一副焦急神色,好似打到她心坎儿里去了一样,疼的滋滋的。 钱老太太眼光一扫,本想找掌柜的,却不想意外看见钱木木,她愣了下,激动大喊: “木丫头!” 钱木木:...... 扭头就上楼。 丝毫不停留。 钱老太太见人要跑,立马就去追。 侍卫一脚拦住,面露不善。 “做什么?” “你拦我做什么?!我找我女儿!”钱老太太凶着龇牙,“快点让开!” 侍卫纹丝不动,扭头看向上楼的钱木木,眼神带着询问。 钱老太太也看了上去,眼中带着希冀,“木丫头,咱们是一家人,流寇袭击村子,我们逃了很多地方,一直在找你,想和你团聚的,现在终于在这里碰见了,你快下来,有人欺负你哥和你嫂子,你帮帮忙啊!” 钱木木冷冷的瞥了眼大门那边,复又看向侍卫,“我不认识他们。” 话音落下,钱老太太破防了。 “死丫头!你不要你亲娘了是不是?!钱木木你给我下来,快点下来!想当初你被邪祟占了身子,我请道士给你驱魔,我担心你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你现在就这么对我是不是?!” 钱老太太窜着就要上楼,侍卫直接拔剑出鞘。 指着她的鼻尖。 “你再吵一个试试。” 剑尖差点就戳脸上,钱老太太面色一骇,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咬着牙。 钱木木那个死丫头,瞧着这情形肯定是攀上什么高枝儿了。 不行! 她一定要赖上钱木木。 跟着钱阿福那个蠢货,饥一顿饱一顿的,她快受不了了。 推门进去,钱木木将药递给厉青雉。 厉青雉接过,吹拂了下。 喝了一口咽下。 五官微拧,味苦如黄连。 钱木木走到窗旁,推开窗。 丝丝清凉的风拂面,卷着热意。 厉青雉屏住呼吸,一口喝完。 放下药碗,拿起旁边一颗蜜饯放嘴里,“许婶,原来你姓钱,名木木。” 钱木木回身,在一把交椅坐下。 “是啊,我本姓姓钱。” “下面那人,是你什么人?” “不关紧要的人。” 第453章 她干嘛要拒绝? 厉青雉挑了挑眉。 听出她不想深谈的意思,没再多问。 房门被敲响。 “太子,客人来访。” 厉青雉眉心一蹙。 门扇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径直走到床旁,面容冷峻,目视着厉青雉,淡声道:“怎么伤的?” “说来话长。”厉青雉看了眼伤口没有细说,转而道,“五皇叔,你怎么会来沛城?” 厉临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眸光扫了眼坐在临窗旁的钱木木,眼神淡漠,宛如在看陌生人一般。 钱木木挑了挑眉。 这厉临清,怎么看着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心里纳闷,却也没有说出来。 光太子一个,就够头疼了。 她不想惹是生非。 “你先好生休息,这几日我会在沛城,有任何事来找我。”厉临清说完,转身离去。 厉青雉忽地有些疲累,冲钱木木招手:“许婶,劳烦扶我躺下,我想睡会儿。” 钱木木上前,取出靠枕。 扶着人,慢慢躺下。 扯开小毯子,给厉青雉盖上。 厉青雉作势要扯开,钱木木却道: “不盖肚脐眼,会着凉拉肚子,听话,别闹。” 话一出口,她愣了下。 急急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冒犯了您,我家有六个孩子,最小的八岁,他们有时候调皮不盖被子,我就会这样呵斥他们。习惯,习惯真的是习惯......” 厉青雉意外的很平易近人,闻言浅笑了瞬。 “没事,许婶,不必紧张。” “你与我母后有些相似,小时候我闹着不盖被子,母后也会如此说。” 琉璃般的眼珠子闪过一丝涟漪,他偏过头去,“真是叫人怀念......” 钱木木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闻言也没作声。 坐到旁边,趴在窗边看着下方。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 如此一看,沛城还挺繁华的。 待会儿下去逛逛好了。 钱木木如此想着,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我给你看病抓药的钱,能不能先支付我一部分?” 厉青雉还沉寂在追忆中,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他顿了顿,反应过来。 “去门外,找我的随从。” 钱木木点头。 起身出去。 随从穿着一身简衣,听钱木木这么说。 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两银票。 “许大夫,你拿好。” 钱木木挑眉一瞬。 也没客气。 接过揣怀里。 她本想说自己接诊,用不着这么多。 可转念一想,人家愿意给。 她干嘛要拒绝? 手头有钱。 钱木木立即就下了楼。 走出客栈,随便寻了个方向。 沿着街道,逛了起来。 “这个朱钗怎么卖?”钱木木捡起摊位上一根玉珠朱钗,问着摊位老板。 她之前在丽城置办的那些礼物,全都在追逃中丢失遗落。 现在属于是两袖空空,啥也没有。 去见家人,当然要带点小礼物了。 不然,都没惊喜。 “这个一两银子,用玉雕刻的,花了不少功夫呢。”摊位老板报着价格,许是因着担心价格太贵,钱木木会不要,不有多嘴说了两句。 钱木木从衣襟里掏出一锭碎银,“这个,我要了。” “好嘞!”摊位老板眉开眼笑,今儿总算开了张,他低头找了一锭更小的碎银,放钱木木手里。 钱木木随手揣兜里。 人流中。 乍响一声喊。 “木丫头!” 钱老太太一个扑过来。 想要抓住钱木木的胳膊。 钱木木蹙眉,往旁边一避。 抬脚就跑! 冲进人群里。 “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拦住你妹!”钱老太太没好气的拍了下钱阿福的脑袋,满脸气恼。 钱阿福哦哦两声,急忙冲上去。 却不小心撞到个人。 他也不管。 眼盯着前面越跑越远的人。 被撞的那人一脸不虞,手一招。 随从拦住钱阿福,狠狠推了把他肩膀,“你撞到我家主子了,你知道吗?走路不看路,你狗眼睛啊?!” 钱阿福一脸不耐烦。 “好狗不挡道,给老子滚开!” 伸手一扒拉,直接走过。 随从怒从心中起。 抄起旁边的一根擀面杖,朝着钱阿福脑袋就砸! 钱阿福惨叫一声,捂住脑袋的手放下来一看,全是血,他龇着牙,攥拳对着随从就打! 被撞男人身后的几个人,火速从上去援助。 寡不敌众。 钱阿福几下就被人撩倒在地。 被打的口吐血沫。 一脚踢中肚子。 他眉头骤蹙了下,脑袋耷拉下去,眼中的光也消散了。 看着再没半点反应的人,随从惊了下,跑到自家主子旁,强扯着嘴唇笑,“爷,你瞧他都怕了您了。” 那人甩开一把折扇,冷飘飘看了眼随从,大发慈悲的道:“瞧他也不敢再随便乱来了,来人,送去医馆,好生医治。” 那几个随从笑呵呵的点头。 东一句西一句的吹捧着那人心善,几人架着钱阿福往医馆去。 钱老太太和钱大儿媳看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钱阿福被人打死,应该说他们根本没想到,城里竟能活活要了人命,还是在街上这么多人面前......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 “天呐真是草芥人命,不过也是活该,惹谁不好,非要惹县丞嫡子,这下好了,丢了命了。” “这县丞儿子是出了名的蛮横,没人敢惹,这人一看就是外来的,真是蠢。” “走走走,别看了,再看那位脾气不好的爷又该发火了。” “.......” 钱老太太侧目,与自家儿媳对视。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娘,咱们......” “嘘!”钱老太太眼睛瞪大,“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走。” 钱大儿媳喏喏的点头。 两人不敢回头。 穿行在人群中。 渐渐淹没。 站在一处台阶上,钱木木目睹了全场,神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钱阿福会是这个下场,她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 钱家还欠她三百两。 如今看来,怕是要不回来了。 惋叹了声,钱木木将朱钗揣袖子里,接着逛了起来,沿途碰见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家里人带。 第454章 不想和他再玩文字游戏 时间如梭,转眼就已经到了年底。 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 喜气洋洋的。 颇为热闹。 钱木木手提着两包香瓜子和花生,看了眼漫天雪花,吐出一口气,满是怅然。 本以为最多在沛县待一两月。 却不想直接从七月多耽误到现在。 都还没走。 走上私人府邸的台阶。 门卫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钱木木微笑着回应。 走进自己的小院儿。 推开门。 里面炭盆摆的多,暖融融的。 随手把瓜子放茶几上,又去倒了热水来泡茶,缓缓坐上躺椅,长舒一口气。 外头廊上,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清晰。 房门忽而被推开。 “许大夫,帮帮忙!” 钱木木微微坐起身,看着被搀扶进来的受伤男人,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把人安置到帘子后面,我马上就来。” 从一旁的柜子上,提起药箱和针匣。 歪着头,撩起白帘子。 帘子后面是一张单人床。 厉临清被放在上面,意识模糊,双眼紧闭,伤得太重眉头紧紧皱着。一旁太监装扮的人道:“许大夫,太子殿下吩咐,请你务必治好他。” 钱木木:...... “太子不敢来见我,让你传的话倒是不少。” 太监不清楚许大夫和太子之间有什么,但他也不蠢,能明显感觉到太子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许大夫。 他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听着这话也只能尴尬的笑:“哈哈哈......那就麻烦许大夫您了。” 说完,太监麻溜儿的走了。 房门也被顺便带上。 钱木木扯开厉临清的衣衫,在看到遍布大小伤痕交错的胸膛时,微愣了愣。 她也不是没有治过厉临清。 可...... 两次见厉临清的身体,都不曾见过这么多伤痕。 不过短短一年,就能受伤这么多次? 指尖在交错伤痕上划过。 在一处蜈蚣似的疤痕处停留。 不对。 这不是近期的伤痕。 这个伤痕,起码有四五年之久。 此人真的是厉临清吗? 这个念头一出。 钱木木捏着那刀锋般的下巴。 目光,扫过眉眼唇瓣。 和她记忆中的厉临清一模一样。 只是....... 钱木木不由想起七月多的时候,在客栈偶遇,厉临清那陌生的眼神。 收起心中所想,着手处理起伤口。 ...... 一个时辰后。 钱木木坐在小炉子旁,悠悠的品茶。 帘子后方,传来动静。 她往那边瞥了眼。 也没起身去查看。 又过了会儿。 帘子撩开。 男人略拢了拢衣,走出来。 投射过来的眼神,冷漠至极。 “你是何人?” 钱木木心神微凝。 一口将手中的茶喝尽。 “算是个大夫。” 厉临清看了眼身上的绷带,一言不发,拉开房门要出去,正好撞见厉青雉。 “皇叔,你的伤......”厉青雉眼中泛着淡淡担忧的光。 “无碍,养几日就能好。”厉临清神情淡漠,半点不把伤及肺腑,险些没命的事情放在心上。 里头坐着的钱木木,听见这话瞥了瞥嘴。 当他自己身体是钢铁侠啊。 还几日就好。 但凡伤他的那个人再用点力。 他就能直接去阎王爷跟前喝茶了。 不过别人的事儿,她也懒得去管。 听皇叔这么说,厉青雉也没多问,侧身走进房内,“许婶,年夜饭可要一起用?” 钱木木撑着扶手,换了个姿势。 “太子,您不觉得您需要兑现一个承诺吗?” 面对钱木木此番不敬的态度,厉青雉早已习以为常,有才能的人总是比较个性。 厉青雉神色僵了一瞬,眉眼低垂,似是惋惜的道:“我知许婶心无鸿志,一心只想与家人团聚,只是你身怀绝技,如此埋没岂不是荒废了才学,不如跟在我身边做个有用之人,待到我登基之后,赐你个女官当,如何?” 钱木木抓了抓脑袋。 不想和他再玩文字游戏。 “太子爷,年后送我去京城吧。” 厉青雉:...... “非去不可?” 钱木木:“非去不可。” 厉青雉轻叹。 “好吧。” ...... 夜间,大雪纷飞。 厅内,菜香四溢。 钱木木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顺滑,甜中带着点点辛辣。 口感很不错。 眉头挑了挑,她放下酒杯。 夹一口土豆丝塞嘴里。 “这是果酒,从一好友手中得来的。”厉青雉侧目看着钱木木,“味道如何,许婶。” “入口清甜,酒香醇厚,是个好东西。”钱木木夸道。 年夜饭,厉青雉也没讲究太多,见钱木木酒杯空了,很是随和的为她添上酒,几乎是习惯的又转去厉临清那边,看到他手旁是茶水。 才突然反应过来。 “哦哦,忘了你受伤不能喝酒。” 一个随从,穿廊走来。 “太子殿下,丞相大人在外求见。” “快请!”厉青雉招手,“去拿一副碗筷来。” 旁边伺候的丫鬟,俯首应是。 片刻之后。 厅门处,出现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容貌清隽,威风凛凛,女子娇柔美颜,宛如一汪春水,两人站在一起,实为郎才女貌。 那名女子看见钱木木,急声:“木木姐!” 钱木木正低头吃菜,闻声一看。 竟是范玉安。 她立即站起,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玉安脸上笑眯眯的望着钱木木,渐渐的眼眶泛起了红,带着几分委屈。 “木木姐,路山村那日被水淹,我去你家找不见人,我就和他们先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相遇,真的太好了!” 她与木木姐相识一年,时间虽不长。 可她打心底,将木木姐当做亲姐一般对待。 洪水淹没村子时,她就站在高处亲眼目睹。 其他人遇害,她没有半点波澜。 唯独担心木木姐一家有个好歹。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我见犹怜,钱木木抬起手为范玉安拭去泪水,嘴角抿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好了好了,咱不哭。” “都好着呢,小宝他们现在在京城,其他人也都平安,等到战争结束,我就会带着几个孩子回去,到时候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第455章 好像只不认识她 不说起这事,范玉安都还没想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 “木木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路山村被水淹之后,洪水一直没有排出去吗?” “不是的,村子被流寇袭击,已经不能再在那里待下去,我们所有人不得已到处奔波,流离失所。”钱木木每每提及这事,总是不免有些伤怀。 “村庄的洪水花了一个月才排出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结果又遇上流寇……我已经有半年没见到几个孩子了。” “木木姐,你刚刚说小宝他们在京城?”范玉安问。 “对,在京城。”钱木木道。 “那不正好,明天我们要乘马车去京城,木木姐,你不如跟我们一起,还顺便有个照应。”范玉安偏着脑袋,看向身旁的男子,“木之,你说对吧?” 木之眉头蹙了蹙。 似乎有些不太接受。 但碍于范玉安开了这个口,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眼神扫过两人,钱木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我,过完年就让我去京城,我就不与你同去了。” 这个叫木之的,一看就是想和范玉安独处。 她可不想当个电灯泡,夹在中间。 从沛县去京城,要一天的时间。 她还是躺着去吧。 听到钱木木不一起走,范玉安还有些失落,拉着钱木木那胳膊摇啊摇。 颇有胡搅蛮缠的意味。 “木木姐,去嘛去嘛一起去。” “我还想和你一起回路山村呢,去了京城之后咱们买一些东西,就启程往路山村出发,你觉得怎么样?” 钱木木惊喜的挑了挑眉。 “可以回去啦?!” “不可!”木之出言,“浮山县一带是流寇的集中窝点,那里现在早已是生灵涂炭,你们回去无异于送入虎口,自投罗网。” “是啊,许婶你何必回去呢,不如留在京城寻个一官半职,就此安家在京城。”厉青雉也道。 钱木木笑了笑。 没有接这个话茬。 “坐,今日年夜饭,大家都别拘谨。”厉青雉,招了招手,让人再拿一副碗筷来。 除厉临清外,几人推杯换盏。 一边喝着,一边畅谈。 酒精有些上头,范玉安脸颊微微泛着红,眼前重影叠叠,她咧着嘴角傻笑。 “王爷,你板着个脸做什么?” “想当初在路山村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虽说也冷漠,可以举止之间待人随和,现在回了京城这边,反倒愈发的有距离感了,叫人不喜欢。” 几人皆知这一声王爷,自然叫的是厉临清。 厉临清蹙起眉。 “我何时去过你嘴里的路山村?” 范玉安咦了一声,有些纳闷。 “王爷,你去了两次,而且住了很久,给你治病的还是木木姐,你都忘了?” 她用胳膊推了推钱木木。 “木木姐,你说是吧?” 钱木木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闻言也只是笑。 她不知道厉临清是怎么了。 说是失忆吧。 但又好像只不认识她。 也可能是她身份太低,人家觉得丢份儿吧。 钱木木自嘲的想着,不禁轻笑了声。 这声轻笑,落入旁人眼中却误解成了别样的意思。 木之瞥了眼范玉安,看向厉临清。 “安安所言不虚,我也在路山村曾见过你。” 厉临清眉头紧蹙。 想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垂下眼睫,淡声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记忆有些混乱,抱歉。” 几人面面相视。 不明白这句抱歉,是说给谁听的。 厉临清有些烦闷,站起身。 “你们慢用。” 离席,走开。 “王爷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下子就不记得路山村了?”范玉安歪着脑袋,凑近钱木木。 钱木木耸了耸肩。 “谁知道。” 她也懵的很。 “算啦!不管他了,咱们喝!”范玉安举起酒杯,和钱木木的杯子碰了下,“木木姐,喝!” “好,喝。”钱木木笑着喝完。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醉了。 范玉安开始闹酒疯,冲木之撒泼。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耽误成个老姑娘,被她们当众耻笑,害我成为京城的笑柄......牧长远,你要负责,你要...负责......” 木之是牧长远的字。 牧长远满脸无奈,握住那双胡乱捶他胸口的手,“好,我负责,负一辈子的责,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范玉安被扶着走,还不忘冲钱木木喊:“木木姐,明天和我们一起去京城,我等你,我等你啊!” 钱木木也不说话,笑着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快去休息。” 两人一走,饭桌上空了下来。 钱木木为自己倒了杯,慢慢品尝。 “许婶,你家几个孩子?”年底最后一天,厉青雉公务也处理完,难得有些闲情雅致,也不想去操心其他的事情,不自觉的与钱木木攀谈起来。 “六个,五个儿子,一个小闺女。”钱木木提及那几个孩子时,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几个小子都不让人省心,唯独闺女贴心。” 看着钱木木自然流露的温柔,厉青雉也抿着唇,浅浅淡淡的笑。 “不论闺女还是儿子,都挺好的。” 钱木木点了点头。 “是啊,都挺好的。” 她惟愿等一切结束后,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厉临清答应为她寻找大连的下落,如今不肯承认认识她,此事怕也作罢。 小复那孩子,应该与苏南浙在一起。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钱木木望着外面的风雪,杯中酒越发凉了起来。 ...... 翌日。 风雪稍停。 房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钱木木头疼的坐起身来。 昨晚喝的太多,脑袋像是被捶了好几拳头。 走去,开门。 “木木姐,答应好的一起走,我都等你小半个时辰了,你干嘛呢?”范玉安噘着嘴抱怨。 钱木木一脸懵。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一起走了?” “昨晚啊,你亲口答应我的。”范玉安双手叉腰,无理却带三分骄傲,“木木姐,你可别想耍赖!快去拿东西,咱们走啦!” 钱木木:...... 犟不过这人。 只好认栽。 提着药箱和一个竹箱子出府。 看着马车旁的牧长远,钱木木挠挠头,正寻思该怎么说好话,牧长远却叹了口气。 “上车吧。” 第456章 你对他可有意? 钱木木羞赧一笑。 “抱歉。” 牧长远摇了摇头,眼中充斥着无奈。他也知道来这里非钱木木所愿。 “木木姐,上车上车。”范玉安拉着人往车上走,钱木木跟在后面,扶着车架上去。 有外女眷在,牧长远没有坐这辆马车。 两辆马车,缓缓而动。 穿过城门,驶出沛城。 冷冽的风呼呼吹。 车里,却十分暖和。 范玉安挤着坐在钱木木身旁,笑眯眯的道:“姐,你近来可有见到零一?” 斜着瞥了眼,钱木木有些失笑。 “你从什么时候起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眼轱辘一转,她笑着问:“你与前面马车里的那位又如何了?” 想吃瓜反被扔过来,砸到自己脚上,范玉安扯嘴角干笑,“就是朋友而已,其实我俩没啥……” 钱木木哦了一声。 眼神颇具意味。 戏谑的道: “只是朋友啊。” 被如此看着,范玉安脸色逐渐通红,气急败坏的破罐子破摔。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跟他不止朋友而已,之前我二人因为一些事情分道扬镳,我逃去路山村躲着他,他花了大把的心力找到我,他一直想让我回去京城……” 她垂着眉眼,玩弄着手指头。 “但我因为曾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京城这个地方有了心理阴影,我不想回去。现在对于我而言,只有在路山村,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那里才是我的家。”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一国丞相,而我不过是个绣娘,身份天差地别,我们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钱木木沉吟了下。 “你对他可有意?” “自然是有的。”范玉安不假思索。 “既然有意,那就再看看他的心意。”钱木木握住范玉安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爱能排除万难,这句话只是一个假名词,真正需要看的是他愿意为你做什么,而你又能从他所付出的心意中得到什么?” “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你又恰好能够接受他的这份心意,那就不妨试着找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你都说了他是一国丞相,那他脑子一定很灵活。” “安安,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谁制造出来的问题谁解决,因为只有制造问题的那个人才知道真正的解题答案。” 范玉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木木姐,那我能做什么呢?” 钱木木眉眼弯弯,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你要做的就是坚持你现在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不要考虑太多,以自己为中心。” 范玉安点了点头。 “木木姐,谢谢你。” 钱木木泯然一笑。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可是你姐。” 范玉安脑袋一歪,靠在钱木木的肩上,尽显亲昵,“是啊,木木姐。” 手从后面环住范玉安,钱木木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像是哄小孩一般,温柔细腻。 “人这一生很短暂的,很多时候不要管其他的,尽情的去做自己,这样等到老了之后你就会发现,没什么遗憾了。” 范玉安没有说话,眼底满是怅然。 …… 京城。 马车缓缓穿过玄武宏大的城门,钱木木心下凌然,又有些激动。 她终于到京城了! “木木姐,小宝他们在哪里?”范玉安捞起帘子,看了眼有些萧条的街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人们都在家里面和家人度过。 “当初我把孩子们都交给厉临清了,应当是在他府上。”钱木木有些不太确定,“能麻烦你送我过去吗?我不知道厉临清的府邸在哪里。” “这还用得着说嘛!”范玉安拍了拍马车壁,“停车!” 外面驱赶马车的车夫,立即将马车停下。 前面的马车见状,也停了下来。 范玉安一个跳跃。 从车架跳下去。 走到前面马车窗边。 说了几句话。 复又回了来。 钱木木看着她一来一回,有些好笑。 “你这么走不嫌麻烦?去到那边了不如就直接上马车,平白吹着冷风,多遭罪呀。” 范玉安揽住钱木木的胳膊,像个蛮横撒娇的妹妹,骄纵肆意。 “男人哪有女人香,我就想和姐你呆在一块。” 钱木木笑了笑。 马车接着走。 在经过一段长长寂寥萧条的路后,来到一处府邸前,钱木木从马车下来,抬首一看。 高门楼宇,气势恢宏。 通体漆黑的建筑,低调而大气。 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战王府。 范玉安随着走上台阶,“不知道能不能进去……昨晚在沛城,厉临清挎着一张脸,还一副不认识你的模样。” 钱木木手指蜷了蜷。 心中也有些忐忑。 抓着门环叩响。 不过片刻。 沉重的大门,拉开一条细缝。 “来者何人?” 钱木木急忙上前,开口道了一声喜。 “小哥儿,新年吉祥!” “我夫家姓许,前些日子你家大人将我家孩子接来京城,他们现在可在贵府上?” 话音落下,大门骤然关闭。 钱木木:…… 这是啥意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的小门开了。 刚才那位小哥,走出来笑道: “许夫人,你可算来了!你家几个孩子昨天吃年夜饭的时候还盼着你来呢,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是虚惊一场,钱木木侧头看范玉安,“你可要和我一起进去?” “不了不了。”范玉安摆着手,“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木木姐,你忙完之后找我,去东南巷第二户,院子里有棵枣树那家。” 钱木木看了眼台阶下方的马车,顿时心下了然。 “好,那待到我安顿好之后,我再去找你。” “行,回头见!” 范玉安离去。 钱木木也跟着开门的那个小哥,走进战王府,行走在抄手游廊下,目光轻扫了眼周围。 深院朗清,几株绿色点缀。 环境幽静,雅致。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花厅。 “到了,许夫人。”看门小哥客客气气的,“你先坐着等一会,我已叫了人去通传。” 说完,开门小哥就出去了。 钱木木转过身,想说一声谢谢都没来得及。 过了会儿,一名丫鬟端来茶水。 “许夫人,请用茶。” 第457章 真没良心 钱木木对其微微颔首。 坐下,捧着热茶暖手。 又过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好几声叫喊: “娘!” “大儿媳啊!” “娘亲!小宝来啦!” 人也随之而至。 许家齐跑进来,抱住钱木木,满是孺慕之情,“娘!你总算来了。” 许小宝也紧紧抱着自家娘亲,“娘,我好想你啊!” 钱木木蹲下环抱住两个小家伙,脸颊蹭了蹭,“我也想你们啊,超级想超级想。” 许老头走过来。 “大儿媳,你可有寻见老四那孩子?” 钱木木顿住,摇了摇头。 “并未,我也拜托人找了,但是都没什么线索。” 许老太太惩戒似的拍了吸自家老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相聚这么开心的事儿,干啥要提这事儿。” 许老头微叹了口气。 “是,我错了。” 小宝双手抱着钱木木的大腿,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娘,你可有去见二哥?” 钱木木挑了挑眉。 “还未去,他可好?” “好着呢!”许老太太抢着说,“那臭小子勤奋的很,他现在都没做洗菜切菜的活儿了,而是跟着主厨师父学厨呢!” “是吗!”钱木木惊叹,随之眼中浮漫起几分欣慰的笑容,那个小家伙终于正式走上厨艺的路了。 “酒楼今天也营业,一会儿咱们去老二那里吃饭去。”钱木木道,低着头看着两个小家伙,“你们想吃什么?” 许小宝嘴甜的道:“只要和娘在一起,吃什么都可以。” 许家齐也跟着点点头。 “跟娘在一起,吃什么都好。” 和娘分开后,他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娘亲。 娘就站在原地,也不冲他这边过来。 他过去,娘就消失不见。 他很怕,娘会不要他。 奶奶说,梦都是反的。 现在娘回来了。 嗯,梦果然是反的。 如此想着,许家齐眼睛弯弯笑了起来。 看着小家伙莫名笑起来,钱木木捏了捏他的鼻子,“什么事情让你笑这么开心?” “秘密。”许家齐故作神秘。 钱木木闻言一笑。 没有什么事情,比家人团聚还要来的叫人欢喜。 花厅里放着几盆炭,暖意融融的。 大家坐在一起,聊着最近的事情。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悲伤。 从沛城到京城。 要一个时辰左右。 这会儿在花厅坐了一下,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娘,我饿了。”许小宝揉着小肚皮。 “你还别说,我这老婆子感觉也饿了,肚子空空的。”许老太太也摸了摸肚子,站起来。 “都饿了,那就别耽搁在这里了。”许老头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屑,“走吧,咱们去找老二。” 钱木木笑着点头。 “走吧走吧。” …… 襄阳街,客旺酒楼。 全京城最大的酒楼,楼四层,菜品丰富,味道极好,其中的狮子头和红皮烤鸭最为出名,也是酒楼的招牌菜。 上至城中皇亲贵族,下至黎民百姓。 都十分爱来这里品尝美味。 街上萧条没几人。 酒楼里却人满为患。 钱木木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走进去,肩上搭着白帕的小二笑眯眯的走过来。 “客官新年好,几位啊?” “五位。” “好咧!这边请。” 店小二引着人到角落处的一张四方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又将桌上的菜单给摊开。 “您先瞧着,有啥需要再叫我。” 简单招待了下,店小二就又去忙了。 钱木木顺手将菜单递给许老太太。 “您点吧。” 许老太太也没推拒,翻开瞧着。 “小宝和小齐都不能吃辣的,咱们得点点清淡的,点啥好呢……哎,你觉得这个木耳炒肉怎么样?” “这个应该可以,两个孩子也都能吃。”钱木木随口应着,耳朵却在听周围的谈论声。 “唉……听说擎卢关被破了,蒙古军一路烧杀抢掠,把庄稼什么的全都给糟蹋了,也不知道朝廷的人都干什么吃的,也不管管。” “我还听说浮山县那边还有流寇,那一带的人全都逃走,流向四方……这要是任由蒙古军一路北上,京城怕是也会沦陷的。” “怕啥?!这可是京城!皇帝在的地盘怎么可能任由蒙古军侵入,朝廷肯定会想办法的,再说咱们不是还有战神王爷吗?” “什么战神王爷,七年前赤沪一战他被敌人偷袭,手脚筋被挑断,再也提不起刀枪,你指望他,你还不如指望自己的双腿,跑远点还能保住自己的命。”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皇宫里面的那位已经在准备要南迁了!我一个叔叔专为皇宫供蔬菜,闲谈时从一个太监嘴里听来的。” “……” 越听越沉重,钱木木暗暗叹息。 “你说我点的这几道菜怎么样?”许老太太并未注意到钱木木的神情,自顾自的道。 “可以的。”钱木木举起手招了招。 店小二急忙过来,“客官,你要点点啥?” 钱木木顺口就将许老太太挑的几道菜说了出来,顺便又给了两枚铜板,“劳烦您跟厨房许家石通报一声,就说他娘来了。” 两枚铜板传个话而已,店小二当然乐意干,又不费什么体力,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刻钟后。 “来,你们点的菜。” 一只手托着一个托盘,放到桌上。 钱木木一个侧目。 就看见是许家石。 “你个臭小子!”钱木木笑着,将许家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个头微微窜了点,浑身的气息也沉淀了些,看起来隐约有点稳重。 “娘!谁叫你都不关注我的,要不是我吱声,都不一定能发现我。”许家石嬉皮笑脸的,笑声爽朗,活活泼泼的。 看到小家伙有精神,钱木木也放下了心。 “你还要干活嘛?” 许家石摸了摸后脑勺。 “现在店里挺忙的,我走不开。” “好吧好吧,那你快去忙。”钱木木挥了挥手,笑着拾起筷子,“你娘我可要吃饭了。” “真没良心……”许家石瘪了瘪嘴。 转身去了厨房。 吃完饭过后,钱木木几人没有在这里逗留,回到战王府,烤着火炉一直到下午。 第458章 两种面孔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钱木木站起身。 “我去接石头来。” “天儿这么冷,接啥呀,他自个知道战王府在哪里。”许老太太说着,拉着钱木木要坐下,“别去了,太冷了吹风遭罪。” “我还是去一下吧,顺便和那孩子说点话。”钱木木脱开许老太太的手,跨过门槛离了去。 “那我也去厨房帮忙了。”许老太太撑着膝盖慢悠悠站起来,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里厨房帮忙,因着手脚麻利,管家还挺乐意她去的。 李丫儿也抱着许喜乐去屏风后面喂奶去了。 许家齐则是继续绣着手工活,许小宝捧着医书,认真的瞧着。 仅剩许老土坐在火炉旁。 抱着一只膝盖。 咧着嘴一笑。 若是没有战争和流寇。 他们一家本就该是这样的生活。 只希望战争早些结束。 他想回去了。 ...... 穿廊而过,大门近在眼前。 钱木木眼光余角忽而瞥见一抹身影。 有些眼熟。 侧头一瞧。 是风岚。 在明溪郡受伤很严重的那个少年。 她嘴角扬起笑容,打着招呼。 “你伤怎么样了?” 风岚一边眼睛带着眼罩,另一只眼睛中尽是颓唐和阴霾,沉默寡言的微微点头,随即转过身去。 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她愣了愣。 旁边门房道:“许大夫,风岚他自从成了断臂独眼,新娶的新娘子也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之后,性格就变得极其孤僻,你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钱木木抿了抿唇。 想起厉临清同她说的。 风岚还是个孤儿...... “他是个可怜人。” “是啊,确实挺可怜的,本来是执行最后一个任务,结果却是这个下场,下半生都只能留在府里做个打杂的活儿度日了。”门房言辞间颇为感慨。 钱木木从小门出去。 穿过长街,走到另一条街上。 街上只寥寥几人,她走着走着。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漫天飞舞。 很是好看。 “娘!” 一声急唤响起。 她掀起眸子望去。 许家石似雏鸟归家般,飞快的跑过来。 十四岁的小少年了,却还是莽莽撞撞的。 钱木木双手扶住毫不控制力道冲来的许家石,笑着捶了下,“你是要当一头牛,创死你娘啊!” “哼!”许家石哼唧,“谁叫娘中午吃好吃的,都不等我,我一个人忙前忙后,你却吃着好吃的饭菜!” “你自己厨房忙,你还好意思赖我头上。”钱木木气笑了,赏去颗爆栗。 许家石疼的嗷了声,捂住脑袋。 “娘!你轻点,都让你给敲笨了!” 钱木木哭笑不得,抬手又揉了揉。 “是是是,知道你娇气。” “我是男子汉,才不娇气呢。”许家石嘴上倔强,却一点都没拦着自家娘亲的温柔揉揉。 一大一小,并肩往回走。 许家石侧目。 观察了下钱木木的神色。 “娘,我听奶奶说了......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四弟那里苏先生也会保护好他,等一切过去之后,咱们一家人都会再团聚在一起。” 钱木木知道小石头这是在安抚自己。 她抿唇,莞尔。 “嗯。” ....... 走到战王府。 就见台阶下方,停着一辆马车。 钱木木和许家石对视一眼。 齐齐看去。 车帘掀开。 厉临清从车上下来,瞧见二人。 冷峻的容颜,流露出三分笑意。 “许夫人,好些日子不见。” 钱木木神色一凝。 转瞬间恢复正常。 她抿出一抹笑。 “好久不见。” 厉临清走下马车。 “你何时来的?” “中午那会儿。” 一问一答间,三人走进府内。 “丽城被攻陷前夕,我命流春与流夏护送你离开,可到了半途却没了信儿,我当时命了好些人在周边搜查,都没找见你人,我还以为你......”厉临清道。 原来他还派人找她了......钱木木挑了挑眉。 “我们中途遇上劫匪,和流春流夏她们走散了,后来我只身前往京城,只是不识路,做了许多的无用功,不过好在后面碰见了好心人。” “平安归来就好。”厉临清平和的道。 厅内,饭菜摆上桌。 许老太太正打算去大门瞧,大儿媳回来没,迎面就碰见厉临清和钱木木一同前来,她脸上带了点点笑意,热情招呼着: “王爷也回来啦!” 厉临清温和一笑。 “事情忙完便回来了。” 看见厉临清出现,许老头有些拘谨的站起,“王爷。” “许叔,我早前便说过,不必拘谨,当自己家便好。”厉临清说着,招手让许老头坐。 许老头干巴巴的笑。 挪着凳子,保持了段距离坐下。 以前在路山村的时候,他隐约能猜出。 厉临清的身份不简单。 却没想到是个王爷。 皇亲贵族。 他一个小小的普通老百姓。 哪里敢放肆? 饭菜都上桌了。 陆陆续续入座。 “大儿媳吃啊,多吃点。”许老太太给钱木木不停夹菜,“尝尝这个土豆丝,我做的,还有这个肉,我跟你说......” 许老太太一边碎碎念。 一边夹菜。 不一会儿,碗就冒了尖儿。 钱木木:...... “婆婆,您也快吃。” “吃呢吃呢。”许老太太应着声,也端起自己的碗塞了口米饭,“你在外面这些日子都瘦了,俗话说得好,人一瘦病痛也会跟着来,你可得多吃点。” 钱木木有些失笑。 心里暖暖的。 嘴里嚼着菜。 眼神却一直在留意着上首坐着的男人。 在沛城,厉临清待她时的陌生感。 不像是装出来的。 现在这种随和。 也不像。 为什么一个人能在短短两天内。 会有两种面孔呢?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要么是厉临清太会装。 要么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诡异的念头闪过。 钱木木惊了下。 不敢再往下想。 皇家密辛知道的多了。 容易惹火上身。 “怎么了?”厉临清侧首,不解的看着她,“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钱木木眼睫颤了颤。 “没事。” 厉临清蹙眉。 “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有些差。” 第459章 厉临清待她的态度很奇怪 “大概是这些天提心吊胆的,没休息好导致的。”钱木木信口胡诌。 被厉青雉拖在沛城,她除了给人看病外。 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做。 每天像个老太爷一样。 听钱木木这么说,厉临清也没多问,简单吃了几口搁下碗筷,“你们慢用。” 起身离去。 钱木木心里想这事儿,也没吃多少。 许老太太看到大儿媳吃这么少,还劝了好几嘴,都被钱木木给三两拨千斤的应付了过去。 吃过晚饭,天黑夜冷。 大家都没出门。 缩在一起。 聊着天。 许家石赖在钱木木身边,“娘,我再过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好舍不得你呀......” 钱木木指尖抵了抵他的额头。 “干啥?还以为是三岁小奶娃啊,要天天粘着你娘。” 许家石吐了吐舌头。 “这不是和娘分开久了,想你嘛。” 钱木木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你在酒楼好好干,我最近应该不会离开京城,我会想办法找点事情做,咱们也不能一直赖在战王府,还是得搬出去。” “大儿媳,你说的对!”许老太太极其赞同,“说实在的,别人家再怎么好都不如自己家舒服,我在这里待得好不自在,要不是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们,我们早就想搬出去了的。” 许老头没有说话。 却也是点了点头。 战王府的人虽说没有赶他们。 可赖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钱木木凝眉想了想。 “明天,我就去找住处。” 白天酒楼里听到的谈话,让她留了个心眼。 当今皇帝准备南下。 这话儿都传到老百姓了。 就说明这事儿在宫内闹得动静很大。 已经完全瞒不住了。 话虽如此,房子还是要找的。 厉临清待她的态度很奇怪。 她想问上一问。 但又怕挖出什么秘密。 想来想去,还是搬离为好。 哪怕是在京城住不了多久。 打定主意,钱木木就回了房。 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床,收拾。 打招呼。 出门。 早上跟门房打听了下。 说是,西安街那一片租房挺多的。 钱木木沿路打听。 走到西安街。 一处墙下。 杂乱的贴了好些纸张。 眯着眼,认真的辨识着。 “喂!找房子啊?” 身后响起一声不大客气的询问。 钱木木侧身,看了眼那人。 淡漠的点了点头。 那人叼着旱烟,咂了一口。 “我家有房子,你租吗?” “看看再说。”钱木木也没急着应答。 那人许是见钱木木神色淡定,气势有些冷漠,略收了收蛮横的姿态,歪了歪头。 “跟上。” 沿街走了段路,转进巷子。 第三户,停下。 那人一把推开。 在旁介绍: “这间屋子是我之前买来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婚房的,只可惜他个畜生非要跟我闹,现在我也不想给他了,就想着租出去赚点钱,你看看怎么样?” 钱木木视线扫了眼,加上院子目测两来平。 院子小小的。 左边厨房,右边杂物间和茅厕。 正屋配左右两间厢房。 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取水挺方便。 隔壁时而传来读书声。 住六口人,倒也不算太拥挤。 钱木木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却没急着表态。 “一月租金多少?” “看你也爽利,我也不跟你墨叽,二十两一个月,这里地段很好的,现在是过年没什么人摆摊,平时这条街人满为患,你要是想做个啥买卖也方便。”那人道。 关于这点,钱木木也观察过。 这条街,沿街的确很多商铺。 只是因为过年。 都处于歇业的状态。 钱木木站在屋檐下,斟酌了下。 “能不能少点?” 那人吐出一口烟雾。 “啧!” 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别讲了,十五两最低了,再不行你就走吧,我也不想跟你磨蹭下去。” “就十五两,成交!” 钱木木又扫了眼房屋。 “写租借条吧。” “跟我来。”那人带着钱木木走到隔壁房敲了敲,“喂!有人在家吗?!” 过了片刻,院门拉开。 “谁啊?” 话音刚落地,他抬起头。 钱木木也瞪大了眼睛。 “苏先生!” “许夫人!”苏南浙将门完全拉开,“天呐!你竟然会来京城!你家里人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钱木木有些激动,“小复可在你身边?” “在里面!他见到你来一定很开——”苏南浙话还没说完,钱木木就走了进去。 “小复!娘来了!” 屋子里读书声戛然而止。 房门被撞开。 看着眼前人,许家复愣愣的。 钱木木一把抱住。 “小复!” 许家复双手攀上自家娘亲的肩膀,一股股酸楚蔓上心头,刺得眼眶发涩,这些时日的担心化为实质,泪水扑簌扑簌往下落。 “娘,我好担心你......” 钱木木紧紧抱着小家伙。 一遍又一遍的从他头顶顺到后背。 “娘也很担心你,你姐姐弟弟妹妹们都没事,小乐乐也好着呢,爷爷奶奶全都在京城。” 李丫儿现如今是她的干女儿。 也算是许家复的姐姐。 许家复攥着她的衣角,缓缓松开这个怀抱,垂着头抹着泪水。 “娘,我听说了,官差去村里抓兵......大哥被带走了对不对?” 钱木木艰难的点了点头。 “嗯。” 许家复抿着唇角。 “不怕,娘。” “大哥会没事的。” 大哥以前做了很多事情,气得娘觉都睡不着。 可他知道,娘心里是很担心大哥的。 他们每一个。 娘都很疼。 “嗯,会没事的。”钱木木捏着手帕,为许家复擦了擦泪水,勾起一丝笑意,“我租下了隔壁,以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真的?!”许家复眼睛一亮。 “骗你干嘛。”钱木木点了点他的鼻尖,“以后可不许偷懒,我在隔壁能听见你的读书声。” “我肯定加倍努力!”许家复眼底泛着明暗交替的光,真的太好了,能见到娘真的太好了。 等到钱木木从隔壁出去,租借条也写好了。 十五两银子交给房东。 “房子你可得好好爱惜,每个月我都会来检查,你要是哪里破坏了,我可是要你赔的。”房东毫不客气的凶道。 钱木木点头。 “放心吧,要是我们弄坏的,绝不赖账。” 房东颠了颠银子,转身走了。 第460章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跟许家复说了声,钱木木离开西安街。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走停停,快一炷香。 才回到战王府。 进门就喊: “找到住处了,咱们现在就搬过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出来。 许老太太一脸欢喜。 “找得啥房子啊?!这么快。” “是个四合院,刚好适合咱们一家子住。”钱木木侧头看着抱娃的李丫儿,“你就别忙活了,一会儿搬家会很乱,你照顾好小乐乐就行。” 李丫儿忙道:“娘,我可以把乐乐背上。” “这么几个劳力在这里,用不着你。”许老头挂着两个大包袱出来,“小乐乐可是一家老小最金贵的,你照看好。” “是啊是啊。”许老太太乐呵着应,哎呀,要离开这里了就是开心。 住在战王府里这些日子,人家并未亏待他们。 只是打搅这么久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买了点东西,婆婆你拿去跟厨房的人分了,这要走了,也算是点心意。”钱木木将手上两个小包裹递给许老太太。 “哦哦好!还是你想得周到。”许老太太接过,就往厨房走。 手上另外两个小包裹,钱木木交给了管家。 “叨扰贵府这么久,给你们添麻烦了,劳烦您将这两个包裹转交给您家王爷,这两副药材是我专门为王爷抓的,对他身体有好处。” 管家闻言,立马笑道: “何须如此客气,我听闻许大夫您助王爷良多,是我们该感谢您呢。” 钱木木浅浅一笑。 “各取所需,算不上什么帮忙。” 从路山村带了许多行李。 只是各处辗转。 丢的丢,落的落。 等到京城,已所剩无几。 除几件衣裳,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钱木木提着药箱和竹箱子,带着家人。 往西安街走去。 今日出了太阳。 朗朗的风儿吹。 带着丝丝冷。 “待会儿可要去同小石头说一声,他还不知道咱们换房子了呢!”许老太太道。 “嗯,我会的。”钱木木道。 前方一辆马车驶来。 几人往旁让。 那辆马车却停了下来。 帘子掀开。 厉临清扫了眼几人身上。 眉头一挑,有些疑惑。 “提包挂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钱木木上前几步,道: “在你府上打搅多日,今早我已找到住处,这便打算搬过去,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我家人了,多谢。” 厉临清凝眉。 “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钱木木只是一笑。 “您忙,我就不耽误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等等。”厉临清走下马车,单手负在身后,“在哪里?我送你去。” 钱木木:...... 这厉临清脑子坏了? 好端端说这话。 莫名暧昧。 她扯起一个疏离而不失礼貌的笑。 “就不麻烦你了。” 厉临清薄唇微启,刚要说话。 一根擀面杖横空飞来! 直冲钱木木。 厉临清挥手一挡! 将擀面杖打落。 目光锐利,扫着周围。 巷子里,许菊花抱着根手臂粗的长棍子,眼红的冲过来,脚上暴力剪开的铁链叮当作响,朝着钱木木就砸! 钱木木白眼一翻。 还真是阴魂不散。 往旁边躲开。 屋顶上,三只飞镖齐扎下来! 厉临清闪身一躲。 却没注意到那根棍子。 被砸了个正着! 脑袋着地。 “砰!” 一声巨响。 厉临清当场昏过去。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 马夫赶紧口哨一吹。 守卫齐齐冲上来。 许菊花被扣押在地上,还在不停的挣扎着,嘴里叫唤着:“你们放开我!快点放开我!......钱木木,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吗!” 钱木木瞥了眼。 看见那脚上戴着的铁链...... 这是从牢里逃出来了? 也没管太多。 走到厉临清身边蹲下。 探了下呼吸,又查看了下眼白。 手臂托起他的脑袋。 轻轻去摸后脑勺。 却摸到一处尖锐。 手指探了探。 一共三根。 她眉头一凝。 缓缓将人放下。 “许大夫,王爷怎么样?”随从有些焦急的问。 钱木木压下心中诧异,没有声张。 “没什么大碍,将他抬入府,我再仔细为他检查一下。” 随从点头,招手喊来两人。 作势要抬。 “小心点,别磕到头。”钱木木叮嘱道。 两人应是,小心翼翼的将厉临清放上担架,往战王府去。 这里离战王府,就一小段的路。 也没上马车。 直接就走。 沿途一些行人瞧见担架上的是战王。 立即就将这一消息给传开了。 厉临清昏死过去,钱木木一行人也没能立马就走,又回到了战王府。 房内。 钱木木扶着厉临清的脑袋,侧到一边。 后脑勺露出来。 拨开头发。 果然看到三根银针。 细如发丝。 她凝眉思虑了片刻。 缓缓将银针拔出。 三根,一寸长。 拔完。 她掐着人中。 弄醒。 眼睫微微颤动,厉临清睁开双眼。 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哑了哑声。 “夫人......” 钱木木以为是厉临清刚醒,嘴皮子还不大利索,叫的许夫人漏了个音节,她也没在意,端着一碗热茶过来。 “你刚刚昏倒了,喝点儿茶水润润嗓。” 接过茶盏,厉临清见钱木木要走,他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带着晦涩的依恋。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钱木木身形僵住。 缓缓侧过身。 “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厉临清眼有懵然,“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叫你夫人有何不妥?” 钱木木:“???” 甩开那只手。 “我看你是脑袋摔坏了,赶紧喝茶清醒一下吧。” 厉临清从年前就有些不太正常。 现在脑子摔了下。 更不正常了。 厉临清看了看被甩开的手,有些不明所以,甚至他不明白,夫人为何会如此冷淡的待他。 他下床,想问个清楚。 脑袋却传来刺痛。 身形摇摇欲坠。 险些就要倒地。 眼疾手快,钱木木将人扶住。 按着他坐上床。 深吸了口气。 “听着,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我也没兴趣参与进你的把戏中,所以,消停点,明白?” 第461章 逝去多年的亲儿子 看着眼前人如此严厉,厉临清只能抿着唇点头,“......明白。” “很好。”钱木木转身将门给拉开,让随从进来,“你家主子脑子好像摔坏了,胡乱喊人,你请个御医来给他瞧瞧。” “啊?!”随从惊的跑进来,“王爷,您可还记得小的是谁?” 厉临清蹙着眉。 “你是何人?” 随从目瞪口呆。 “完啦完啦,王爷脑袋真坏了!!!” 随从火急火燎的跑出去。 跌跌撞撞,撞了好几人。 钱木木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嘛。 吓成这样。 她被厉临清占便宜都没这么颠。 走出房门,钱木木来到前厅。 “走吧,咱们。” 许老太太指了指她身后。 有些瑟缩。 “王爷跟着来了。” 钱木木侧目。 就见身后跟着条尾巴。 瞳孔缩了缩。 略带惊悚。 “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夫人,你要去哪里?为何不带上我?”厉临清微微瘪嘴,似乎有些委屈。他抬眸看向许老太太,极极为随和的唤:“娘!” 这一声毫不见外的娘,喊得许老太太当场雷住了。 她呆愣的揪着自家老头子的衣裳,“王爷刚刚叫我啥来着?” 许老头也有些被吓到。 他勉强镇定的咽了口唾沫。 “王爷,您是方才脑袋摔到了,要不您再去休息会儿吧。” “爹,你说什么呢?”厉临清顺口就喊,好似许老头真是他亲爹一样。 许老头:...... 王爷这砸一下。 脑子还真给砸出问题了。 “这这这......”许老太太慌了神,“大儿媳,你说王爷会不会怪罪咱啊,刚才这一杆子是冲你去的,结果打到王爷身上,他好了之后要是迁怒咱们就完犊子了!” “不会。”钱木木摆了摆手,很是淡定。 她侧身,面向厉临清。 “厉临清,你听着,你是王爷,战王府的王爷,皇家子弟,我不是你媳妇,这二位也不是你爹娘,你不要再乱叫了,要是让别人听见,我们砍都不够赔的。” 古时候,亵渎王室子弟是犯法的。 要砍头的。 厉临清眉头紧皱。 “夫人,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你夫君许闻书,我不是什么王爷,还有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去给你买石榴的路上吗?” 石榴...... 许老头一下子抓住关键词。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说你叫许闻书?你可知几年几月生?” “我确叫许闻书,我是壬戌年三月初五卯时出沉生,我抓阄的时候抓了一本书,所以爷爷给我取名闻书,后来我高中秀才,娶了钱木木,生了六个孩子,分别是许家连,许家石,许家凌,许家复,许家齐,许小宝,他们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厉临清如数家珍,事无巨细。 详细到,以厉临清的身份。 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听得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钱木木跌坐在椅子上。 单手撑着额头。 脑袋像是被雷电劈了下。 嗡嗡嗡的响。 老天爷。 谁能来解释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为原身的男人死了。 结果现在冒出这么个男人。 而且,他的身份还是王爷。 咱就是说。 这么抓马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真的好吗? 这么离奇的剧情,不应该出现在书中女主身上吗? “夫人,夫人。” 耳边声声轻唤。 带着温柔。 钱木木搓着胳膊,让到一旁。 扯着嘴角,有些尴尬。 “王爷自重。”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我如此生分?可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买石榴回来?”厉临清有些受伤。 “不是,不是这么一个事儿。”钱木木脑子乱的很,突得站起身。 要想脑子清醒最好的办法就是—— 远离这个地方! “我现在要去住的地方了,你们要去吗?”钱木木看着二老,她不确定二老在听到那些详细的话之后,还是否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厉临清说的若是真的。 那这便是二老逝去多年的亲儿子。 二老对视了眼。 许老头拍了拍自家老伴儿的手,“走吧走吧。”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在听到厉临清说自家儿子的经历时,她说不激动是假的,可逝去七年的儿子,突然换了张脸和高不可攀的身份,说他是许闻书,这...... 这叫他们如何敢接受? 李丫儿在旁。 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家齐和许小宝面面相觑,也牵起自家娘亲的手,跟着一起离开。 他们也希望那是爹爹。 可村里所有人,包括娘亲和爷爷奶奶。 都说爹爹已经去世了。 娘和爷爷奶奶都没承认。 那就说明这不是爹爹。 ...... 晚霞划过天空。 夜晚随之而来。 西安街,四合院。 许氏一家人,全都挤在堂屋里。 吃过晚饭,烤着火。 院子里,屋檐下。 三个小家伙埋头。 窸窸窣窣的。 “小妹,你说什么?”许家石一脸狐疑,“你说你看到爹爹了?我才不信,当初是爷爷组织村里人帮着给爹爹下葬的,爹爹怎么可能还活着。” 许家复也一脸不信。 “小妹,你是娘亲回来高兴的昏了头吧。” 许小宝歪头,看了眼屋里的大人,猫着身子小声道:“是真的,今天在战王府,厉叔叔说他叫许闻书,还说了好多爹爹过去的事情。” “厉叔叔?”许家石眉心猛地一跳,“你说厉叔叔说他叫许闻书?!” “是啊!”许小宝神情很是认真,“我不骗你们,是真的!” 许家石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问娘亲!” 说着,他就要进堂屋。 却被许小宝一把抓住。 “不要去!” “为啥?” “娘不信爹爹。”许小宝咬着嘴唇,“而且感觉娘挺不喜欢爹爹的。” 许家石脸色一滞。 转头就跑了出去。 许家复眼轱辘一转,也跟着追了出去。 “小宝!你二哥和你四哥出去做什么?”钱木木正和苏南浙说着话,听见院门打开的动静,扬声冲外喊。 “二哥哥说他要给四哥哥介绍个朋友,他俩就跑出去了。”许小宝心虚的扯着谎。 钱木木闻言,也没多问。 转而看向苏南浙。 “苏先生,这阵子多谢您。多亏有您,才让我们再次与小复相遇,您把他保护的很好,真的谢谢您。” “哪里哪里。”苏南浙摆摆手,颇为谦虚。 “要说你们现在才团聚,还是我导致的,当初我们到了京城,我明知许家石也在京城,却没精力去一一探查,而是躲在这一方小天地,晃晃度日。” 第462章 若厉叔叔真的是咱们的爹爹,你会承认他吗? “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护得小复那孩子毫发无伤,我心中已是颇为感激。”钱木木客气的道。 远在他乡不想过多找事,偏居一隅安生度日。 本就没错。 苏南浙只是许家复的教书先生。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可以了。 她感谢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怪罪? “老先生,你身子骨挺硬朗的,等啥时候战争结束了,你有空常来路山村走动走动,我们许家随时都欢迎你啊。”许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心中止不住的谢意。 孙子平安,全是托这位苏先生的福啊。 苏南浙笑着点头。 “一定去。” 几个大人,有说有笑的聊着。 全完不知许家石和许家复跑到了战王府。 两个小家伙躲在狮子石像后面。 许家石猫着身子。 牙一咬! 抬脚就要上! 许家复一把薅住。 “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这要是被娘给知道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娘素来不喜他们掺和大人的事情。 许家石犹豫了下。 拧着眉头反问: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咱们爹爹吗?” 许家复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 “想,自然是想的,可是......” 他不想惹娘生气。 “算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许家石见许家复犹犹豫豫的样子,将他的手给扒拉开,自顾自的走去大门前敲响。 门房小厮一瞅。 见是许家石,笑眯眯的就给开了门。 许家石扭头看了眼石狮子。 毅然决然的走进去。 穿廊,来到大厅。 厉临清正坐于上首,御医在旁把脉。 见到许家石来,他嘴角弯了起来。 “小石头,你娘喊你来接我去她那里了?” 许家石怔了怔。 “厉叔叔,我听小妹说......” 话刚开口。 御医收了手。 他赶忙止住话意。 蹑手蹑脚的,站在旁边。 “王爷,那一棍子让您脑内出现淤血,导致记忆错乱。”御医捋了捋胡须,振振有词的道。 “那这怎么办啊?”随从急声道。 “脑内淤血只能靠养,时间久了或许就会化开。另外我再开一个药方,每日三剂按时吃。”御医道。 “好的好的。”随从引着御医往府外走,“这边,我送您出去。” 御医离去。 许家石上前几步。 “厉叔叔,我想问个问题。” 厉临清眉头微蹙。 “我是你爹,你为何要这般叫我?” 许家石:...... “厉叔叔,你别打岔,我认真的。” 厉临清沉了口气。 “好吧,你问。” 许家石抿了抿唇。 “厉叔叔,你前年初次到路山村,你还记得吗?” 厉临清凝眉,忽然有些头疼。 他缓了缓。 才点头道: “记得,怎么?” 许家石眼中划过一抹喜色。 “当时我就跟我娘说,你很像我爹,可是当时娘偏偏不信......”说着,许家石突然意识到自己偏了话题,他极力揽回,“我主要想问,你这几年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前年到村里也没说你就是爹爹?” 厉临清很多事情,现在他也不是很明白。 面对这样的问题,他根本无从回答。 “小石头,你先回去吧。” “等过几天我再去找木木。”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什么都没问到,许家石有些失落。 却也知道自己强迫不了对方。 只能点头。 颓然离去。 出了府。 许家复急忙冲上去,“怎么样?” 许家石摊手,耸了耸肩。 “啥也没问到。” “我说的三个问题,厉叔叔一个也答不上来。” “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大夫就在旁边,大夫说厉叔叔是脑袋里有淤血,导致他记忆混乱,才会暂时性忘掉一些东西......厉叔叔真的不是我们爹爹。” 许家复闻言微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果。 也算意料之中。 “走吧回去。”他推了下许家石的胳膊,“一会儿娘该找了。” 许家石沮丧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回西安街。 许家石推开门。 就看见自家娘亲站在屋檐下。 正双手叉腰,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许家石:“......” 许家复:“......” 两人对视一眼。 许家石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娘,苏先生走了?” 钱木木微微歪着头。 “你们去战王府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许家石心里咯噔了下。 瞥了眼站在门槛儿旁边,瘪着嘴的小妹。 不敢再撒谎。 “娘,我就是......我错了。” 许家复也跟着道:“娘,我错了。” 看着两个耷拉下去的脑袋,钱木木叹息。 走下台阶。 双手摸了摸两个脑袋。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要管,明白吗?” 小宝原先说这两小家伙是出去交朋友了,她还没当一回事,可转念一想。 许家石上工的酒楼厨房里,都是些糙汉子。 什么朋友,能大晚上跑去认识? 许家石喃喃的点头。 “知道了。” 许家复口头也答应,可心里还是会乱想。 按耐不住心思,他仰头问: “娘,若厉叔叔真的是咱们的爹爹,你会承认他吗?” 钱木木:...... 这小反派,还真是一语击中重点。 “你们还想,不要想这么多了。” “走,我送你们回去。”她一手握一个,分别送回隔壁和酒楼。 四合院,太多人睡不下。 小家伙本来也在别处有住处。 就没必要挤巴巴的睡一起。 送完回来。 许老太太道:“小齐和小宝就跟我们睡,丫儿乐乐和你睡,你觉着咋样?” 一共两间卧房,这样安排也合理。 钱木木点头答应。 简单洗漱了下。 上床睡觉。 ...... 翌日,天气晴朗。 初三,外面陆陆续续开始摆摊。 沿街的店铺,也开了好些家。 钱木木吃过午饭。 悠悠闲闲的逛着街。 走了一圈下来。 还顺便买了点肉。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 许老太太刚把米给下锅,擦着手出来瞅见钱木木,她道:“咋样?逛了一天有寻着啥可做的营生没?” 钱木木摸着下巴。 “婆婆,你觉着咱们做吃的怎么样?” “我当然可以啊!”许老太太欣然同意。 第463章 小本营生 “做吃的,一开始恐怕比较难。”许老头面露迟疑,“而且还得租摊位,还有各种要准备的东西,比如锅炉桌椅凳子之类的。” 钱木木摇头。 “摊位是要租的,但我不是要做那么复杂的吃食。” 弄那么多东西,麻烦不说。 还浪费本钱。 在京城也不知道能待多久。 思来想去,还是在自己家里做好。 然后拿出去买比较方便。 将买来的菜放进厨房,钱木木撸起袖子,拿来筲箕,把白菜都剥进里面,又削了几个土豆。 许老太太在案板上切着肉。 “那你想好弄啥吃的没?” 双手浸泡在水里,钱木木透洗着白菜,“咱们现在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所以我想着不如就做低成本的食物,赚点生活费啥的,比如卤菜或是小吃。” “什么是卤菜?”许老太太问。 “就是用各种香料把食材泡过后的吃食。”钱木木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白菜都不洗了,甩着手上的水渍。 扬着脖子冲堂屋里喊: “小齐小宝,来一下!” 许家齐许小宝忙颠颠儿的跑来。 “娘,咋了?” “娘,需要帮忙嘛?” “嗯。”钱木木指了下一盆的白菜,解开腰上的围裙,“你俩把这些洗起来。” 交代完,钱木木又冲许老太太道: “我出去下。” 风风火火走出去。 钱木木沿着街道,走到一家猪肉摊子前。 “老板!把所有的猪蹄和猪耳朵都给包起来。” 店家老板快下午那会儿见过钱木木,她现在又来买,乐呵呵的就给打了称,还顺便切了拳头大的瘦肉。 “算送你的。” 钱木木笑着说了声谢谢。 “你这里有猪下水吗?” 店家老板一愣。 “那脏东西,你要?” 钱木木点头。 “要,你有多少都给我。” “喂!把那桶脏东西提出来!”店家扭头冲屋里喊了声,一大桶猪下水被个粗膀子的男子提出来。 钱木木看了眼,都还新鲜。 “这些,多少钱?” “要啥钱啊,你直接拿去呗。”店家老板嫌弃的挥了挥手,“本来就是要扔掉的,又臭又脏,处理起来可麻烦了。” 他刚开始扔过几次。 觉得太浪费就试着洗干净了买。 也没人要,自己做了吃又腥臊。 现在有人愿意处理脏东西,他高兴还来不及。 钱木木见状,又道了声谢。 一手提着猪耳朵和猪蹄,一手提着木桶。 “那就谢谢了,待会儿我就把桶子还回来。” “一个桶子而已,好说好说。”店家老板十分慷慨。 钱木木付之一笑。 转身回到租房里。 把东西放下,又出去了趟。 回来,手上提着好些东西。 “咦!大儿媳你是弄了个啥回来,好难闻啊!”许老太太端着菜出来,就闻到一股屎臭味,熏得她眼睛都眯起来。 院子的排水沟那儿,钱木木坐在凳子上,处理着猪大肠,闻言得意一笑。 “现在您觉着臭,一会儿可就香了!” “这么臭的东西,我可不吃。”许老太太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嫌弃,走到堂屋把菜放下,扭头冲钱木木喊:“快别弄了,吃饭了。” 把肠子里的脏东西都给清理干净,放水里泡着。 钱木木把手洗了下。 随便海塞了几口就放下碗。 接着处理猪下水。 白色薄膜撕掉,用面粉把肠子里的脏东西都给揉搓出来,透洗好几遍,确保干干净净之后。 接着处理猪耳朵和猪蹄。 毛豆,鸡肠,腐竹,鸡爪,豆皮当然也不能少。这些都是在网络超市里买的。 全都处理好。 钱木木叫来许老太太帮忙烧火,给所有食材焯水放一边,紧接着熬制卤汁。 从下午,一直忙到深夜。 鸡都叫了。 才算全部弄好。 许老太太脑袋一点一点的。 坐在灶孔前,昏昏欲睡。 “婆婆,忙完了,回房里去睡吧。”钱木木推了推老太太的肩膀。 许老太太擦了下嘴边的口水,愣愣的。 “完事儿了?” “嗯,完事儿了。” “哦哦,那我先回房睡一会儿哈,困死我了。”许老太太慢慢的扶着墙,走去房间。 钱木木也熄了蜡烛。 上床,躺了会儿。 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钱木木马不停蹄的起床。 把所有卤菜,装进缸子里 缸子放背篓里。 又拿来个托盘,穿上绳子。 套在脖子上。 素菜分上几份摆在上面,牙签也弄好, 正装出发。 走到外面街上。 找到一家布庄,跟掌柜的谈了下。 又给了十个铜板。 让摆一天。 钱木木放下背篼。 早上,来往都是采买的人。 钱木木清了清嗓子,张口吆喝: “看一看,瞧一瞧!新鲜卤菜!” 这一声音传出去。 立马吸引来好些眼神。 却没什么人往这边走。 钱木木接着又笑着,挑了位面容和善的妇人,“这位夫人,咱们家卤菜免费试吃,您不买尝尝鲜嘛!尝尝鲜也不要钱。” 那位妇人左右环视了圈。 见周围人都在看这边。 有些不好拒绝。 她勉为其难的道:“那就尝尝吧。” 钱木木立即插起一个腐竹,递到对方手里。 外面路上的东西,那位妇人有些抗拒,警惕的顿了顿,才把东西往嘴里放。 轻轻的嚼了几下。 鲜香麻辣,又带点汁水。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有些惊讶的问: “这个东西叫什么?味道很不错诶!” 钱木木敛眸,得逞一笑。 迅即便笑着道: “这个就叫卤菜,你吃的食材是腐竹,这里还有别的,您要再试试吗?” “不要钱吧?”那位妇人有些迟疑。 “试吃不要钱!” 那位妇人见状,点头道:“那你把其他的也给我吃吃看。” 钱木木立马照做。 每样都尝过之后,那位妇人有些意犹未尽,但又觉着不太满意,“你这味道好是好,就是没有肉菜。” “有啊!当然有。”钱木木笑着道,“只是肉菜嘛成本高,我就......哈哈哈。” 钱木木干笑了几声。 那位妇人看出其中意思,把牙签扔掉。 “吃你这么多都不好意思就这么走掉,素的来两斤,荤的肉菜要一斤。” “好嘞!”钱木木掏出小杆秤。 第464章 赚点小钱 按对方要的,钱木木都给称好。 “素菜五个铜板一斤,肉菜十八个铜板,也一共二十八个铜板,您拿好。” 那妇人蹙了蹙眉。 伸手接过。 “你这卖的还挺贵。” 钱木木露出职业的笑。 “成本价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妇人瘪了瘪嘴。 不想计较。 给了钱。 转身走人。 其他人,听了这价格都不想买。 纷纷散了去。 只几个想占便宜的妇人,还围在那里。 其中一个妇人,上前。 “方才我瞧你给那人吃了,我能吃不?” 自个上门的潜在客户,钱木木当然求之不得,笑着脸就插了一根腐竹过去。 “当然可以!” 妇人以为占了便宜,脸上扬了笑容。 轻轻的咬了一小口。 鲜香味美,汁水足。 这味道,用来下酒极好。 这个念头,几乎是不经思考便闪了出来。 妇人又陆续尝了其他的。 想到家里的男人。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银钱。 “蔬菜来个一斤。” 钱木木立即就说好。 戴着手套就抓! 妇人见状,急忙又道: “只要一斤啊!多了我可是不会付钱的。” “您放心,我这是诚信买卖,做不出讹人的事儿!”钱木木一边笑着说,一边利索的打称。 称好,递出去。 对方数了五个铜板。 钱木木接过,笑盈盈说了句: “觉着好吃,下次再来啊!” 妇人只是笑了笑。 卤菜放进篮子里。 跨在腰间,走了。 试吃了两个人,两人都买了,其他人面面相视了眼,这到底是啥山珍海味啊,能让人这么上瘾? 好奇驱势下,好几人一起上去。 都嚷着要试吃。 钱木木当然是来者不拒。 全都一一应下。 “好吃!这味道拿来下酒,简直人间美味啊!我要两斤!肉也给我来两斤!” “这菜就着面条吃也带劲啊!咸中带辣,还有点点甜,我也要一斤!毛豆多来点!” “豆腐皮才是不错,还有我还有我!也别忘了我,我也要个一斤,荤素都一斤!” “......” “好好好!”钱木木将几人的要求都给记下,挨个给称好,一手交货,一手交银子。 有条不紊。 路过的人一瞅,有些好奇的凑上来。 “干啥呢?这是,咋这么热闹?” 已经买好的人,晃了晃手上的卤菜,笑着夸道:“卖卤菜的,味道贼好!你不买你回去了都得后悔!” 路人听了。 狐疑的挑了挑眉。 “什么东西这么邪乎?不买还会后悔?” “哈哈哈......邪乎啥啊,就是东西新鲜又好吃,味道正!”那人说完,提着卤菜走了。 钱木木正忙着给人找零钱,闻言看了眼那人,复又低头接着忙活。 万事开头难。 但只要开了头,东西好就不怕没有销路。 瞧,免费宣传这不就来了嘛! 人的八卦心是无穷的,在见到围成堆的人群,还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瞧,纷纷都凑了上来。 见到有免费的东西可吃。 又想着,不吃白不吃。 一个个的都吃上了。 这不吃还好。 一吃,发现这东西还真他奶奶的有点门道。 渐渐的,成群成群的人都嚷着要卤菜了。 卤菜缸子很快见底,钱木木称好最后一份,扬声喊着:“各位,真的很抱歉,今天的卤菜已经卖完了!喜欢吃的明儿请早!” 买到卤菜的一脸高兴。 没买到卤菜的,扫兴的挥了挥手。 “真是的,东西这么好,就不能多做点出来卖嘛!害我白等这么久......” “老板,明儿可得多准备些,我要好几斤,可别到时候又说没有了,那我可不依。” 面对大家的口头抱怨,钱木木笑得宛如一尊弥勒佛,颇为和善。 “是,各位说的是,明儿我一定多准备些。” 众人散去。 钱木木背着背篼,回到家。 “生意咋样?生意咋样?!”许老太太急急忙忙的从堂屋里出来,脸上尽是焦急,接着钱木木往地上放的背篓。 “都在这里,您自个数。”钱木木笑着,将一袋满满当当的钱袋放老太太手上,去井边打了桶水,大半桶倒进缸子里泡着,留了些水洗手。 许老太太抱着胀鼓鼓的钱袋,嘴角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她捧到耳边摇了摇,铜钱和银锭碰撞的细微声在耳边轻响。 这声音,真好听呐! 洗了洗手,钱木木转身。 就看到老太太一脸陶醉的神情。 她有些好笑的,走过去。 弓起中指。 一弹! 水珠,洒在老太太脸上。 冰冰凉。 许老太太瑟的立马回过神,脸上是落不下去的灿烂笑容,压着声音道:“大儿媳,咱们真的赚了好多!” 就算再高兴,她也没忘记财不外露。 钱木木走到堂屋。 把银钱都倒出来,数了数。 铜板全加起来,有二两银子。 一两的银裸有五个。 二两的银裸有三个。 五两银锭一个。 一共十八两。 京城与花开镇那个小地方不同,小地方商铺少,供选择的一共就那么几家,东西也就卖得贵了些。 再加上,前两年灾荒。 家家户户都没粮食。 啥都卖得贵。 京城就不同了,形形色色的商铺开满街巷,竞争大,东西也相对实惠一些。 昨天在猪肉铺,四个猪蹄和四个猪耳朵,花了三两五钱。 猪大肠,免费的。 超市里买的荤素菜,一共四两银子。 七两的本钱,卖了十八两。 也就是说纯赚十一两! 钱木木笑着将这事情说给家人听。 许老头胡子一抖! “这么多?!” 许老太太也惊了。 看着桌子上的银钱。 “奶奶的,这未免也太赚了吧......” 十一两银子,她们努力一年。 卖掉粮食才能得这么多钱。 大儿媳居然一天就挣到了! “今天生意很好,今晚我要多做些,明天才能卖更多,赚更多!”钱木木振奋的道。 “我也来帮忙,娘!”李丫儿在听到今天赚了十一两的银子时,也激动的坐不住,抱着乐乐就站了起来。 钱木木欣慰的看着李丫儿。 没有拒绝。 “好!” 第465章 逃亡,又要开始了...... 说实话,钱木木并不是很缺钱。 跟厉临清去丽城待了那些日子,厉临清给钱很大手笔,她当时全都给拿来买礼物了。 太子承诺给她的银钱,倒是在手上握着。 但谁会嫌钱多呢? “对了!大儿媳。”许老太太用胳膊肘撞了下钱木木,“你交代我的,买猪蹄和猪耳朵,我都给买来了,跑了好几家都挺新鲜的。” 好,咱们吃了晚饭就开始忙吧。”钱木木干劲十足。 几人齐齐点头。 吃过晚饭,许家石也来了。 还带了个人。 厉临清。 看着突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钱木木将落下来的袖子往胳膊上面撸了撸,“有事儿?” 厉临清沉了一息。 “我想和你谈谈。” 钱木木目光扫了眼。 二老和几个孩子都在看着她。 甩着手,站起来。 “进屋里吧。” 厉临清颔首。 两人走进堂屋里,面对面坐下。 像是要谈判什么大事一般。 “奶奶,你说厉叔叔这次来是为个啥?”许家石挨着老太太站,抓了抓脑袋。 “你带来的,你不知道?”许老太太瞅着里面的两人,纳闷反问。 “我是下工的时候在酒楼外面碰见厉叔叔,他叫我带他来,也没告诉我是为啥事儿啊。”许家石憨厚老实的道。 “别看了,快忙活吧。”许老头打岔,端着揉搓干净的大肠盆走进厨房。 许老太太也收了视线,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堂屋里。 钱木木瞥了眼院子里几人,转而看向对面的厉临清,“说罢,什么事情。” “我是你夫君。”厉临清这句话说得极为笃定,见钱木木蹙眉,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是可以解释的。” 钱木木挑了挑眉。 “洗耳恭听。” 厉临清正了正脊背。 “七年前,你坐月子吵着想吃石榴,当时因一些事情我们二人吵了架,我本想着等买了石榴回来哄你,谁知在半路遇上劫匪,我险些死于他们刀下,是厉临清救了我,我被他带入一座宅子,我当时说着要回去。” “他说,让我帮个忙就放我走,我想着也算是回报了救命之恩便答应下来,我被安排着躺在一张床上,紧接着一个老胡子的大夫走进来,手在我后脑勺一摸,谁知那以后我便没了意识......” 厉临清,啊不.....许闻书抬手指着自己的脸。 表情严肃。 “我不知道我的脸为什么会长这样,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钱木木毫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哦,所以呢?” 反应冷淡。 许闻书愣了愣。 “木木,你可是不信我?” “我信。”钱木木回答的很快,“但是,在你这张脸没有变化回来之前,我不会做任何表态。” 许闻书嘴唇微张,还想解释。 钱木木却突然站起来。 指着门口。 “现在可以请你出去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招待你。” 许闻书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没什么信服力,颓唐的垂下脑袋,撑着桌子站起来。 堂屋里,点着蜡烛。 他背光往外走。 黑暗和光亮相辉交映,衬托得他背影颇为孤寂无助,好似一个快要碎掉的人。 钱木木嘴唇张了下。 “厉临清。” 许闻书侧身,眸光碎碎的。 “我是许闻书。” 钱木木一瘪。 “许闻书,要想叫我相信,就把真正的厉临清叫到我跟前来,你会变成如今这样,跟厉临清有很大关系。他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如果你没撒谎的话。” 许闻书嘴角微抿,眼中闪过一丝涟漪。 什么话都没说。 转身离去。 钱木木跟在后面,送出去。 将门关上。 接着忙正事儿。 这一忙,便又是一个深夜。 ...... 钱木木在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 瞅了眼窗外,天色大亮。 “糟了!!”钱木木鲤鱼打挺坐起来,急匆匆穿好衣裳,走到外面。 许老太太正在忙着往缸子里装卤菜,见她匆匆忙忙的,笑骂:“咋啊?大早上就憋尿,看把你给急的,现在才辰时,慌啥慌。” 辰时,也就是七点的样子。 原来是虚惊一场,钱木木松口气。 她还以为错过早上的出摊时间呢。 连续两天熬夜,又一直忙活。 她昨晚上床后,倒头就睡着了。 却不想,这一觉睡的这么沉。 舀冷水简单洗漱了下,钱木木也跟着把卤菜都给装进缸子里,昨晚准备的荤素卤菜都很多。 干脆荤素分成两个缸子。 许老太太去年的时候,被马阿妹推下院坎儿,摔到脊椎了,从那以后只要是背点东西就会痛。 缸子本就有点重量,又加上放满满的卤菜。 她根本就背不了。 李丫儿又因为月子没坐好。 身子骨虚,背不了。 唯独就只剩许老头。 钱木木背荤菜那一缸,许老头背素的那一缸,一同出门。 许老太太则是拿着杆秤和纸袋子,跟在后面一起走。 李丫儿,许小宝,许家齐留下来看家。 三人刚到地方。 就有人凑上来。 开口就要了三斤素的,还要了一斤荤的。 后面也陆陆续续的来人。 钱木木三人都没闲着。 许老头负责抓素坛子,钱木木负责抓荤坛子。 许老太太负责打秤,熟练的一批。 三人配合无间。 很快就卖了个精光。 还剩几个客人没买到。 钱木木笑着说,明儿多送点素菜,几个客人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简单收拾了下,钱木木道: “咱们回去吧。” “嗯。” 许老太太拿起秤杆,刚要走。 十步开外地方。 一颗火球横空而落! 砸出一个巨坑! 扑面而来的巨浪,将三人都给吓愣了愣。 “走!”钱木木拉着二老的手,什么背篼大缸全都不要了,立马冲回家,简单收拾了下。 出来,二老已恢复镇定。 几人对视一眼。 迅速走出门外。 许家石也来了。 顺着人流,往西城门逃! 几乎是人挤人,疯狂的不像话。 钱木木极力护着李丫儿。 二老一手牵一个,紧紧攥着许家齐和许小宝,许家石和许家复的手。 钱木木心中喟叹。 逃亡,又要开始了...... 第466章 你现在跟我走,可好? 夜深了。 放眼望去,沿途全是埋头赶路的人群。 周遭却是万籁寂静。 死气沉沉的。 钱木木肩上包袱,右手药箱,左手牵着许家齐,小家伙从中午走到现在,身形摇摇欲坠,又困又累,已经是熬不住了。 却强撑着精神。 不肯让她背。 在又一次差点倒地睡过去之际。 钱木木弯腰,将小家伙揽到背上。 “娘!我要下去......”许家齐挣扎着,力道越来越弱,眼皮子也耷拉了下去,娘亲身上柔柔的气息,总是让他一闻便不由的放松。 再加上柔软的手掌拍着他的背。 温柔的他根本无法抵抗。 感受到小家伙的脑袋枕在她脖颈上,钱木木勾唇浅笑了瞬,弯腰将药箱提起来,瞥了眼旁边。 许家石背上也背着许小宝。 李丫儿背着许喜乐,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包袱。 许家复则跟在许家二老身旁,安安静静的。 手上的包袱被拿走,钱木木侧头去瞧。 是许老太太。 她伸手要拿回来。 许老太太却是眉头一皱,无声的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吵醒小齐。 钱木木抿了抿唇。 心领了这份好意。 一直走。 快要天明。 钱木木几人才停下来。 坐在一处草坪上歇着,几步路的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好多人都在这里暂且休整,喝口水。 钱木木从包袱里,掏出先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的馍馍,每人分一个。 许老太太掰开自己那个,分成两块。 一块给老伴儿,一块自己吃。 将老伴儿的那块,递还给钱木木。 “这南下江陵还不知要走多久,省着点吃总是好的。” 钱木木摆手说不用。 老太太却很执拗,甚至撒谎道:“我俩吃的都少,吃的多了反而肠胃难受,行了,别推来推去了,免得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口粮很多呢。” 钱木木见了,有些不忍。 也只好作罢。 但也没接过。 “这既然给您了,您不吃就收着,等饿了您自个再拿出来。” “这......”许老太太一想,放谁那儿不是放?反正大不了留到下一顿,就不从大儿媳那里拿了就是,想通,她也没再较真,揣包袱里了。 许老头捏着半块馍馍,慢慢的吃着。 对于自家老伴儿这样的做法,虽没表态,心里却是赞同的。 出门在外又是逃亡,还有几个孩子。 能省着点就省着点。 他老了少吃点没啥事儿。 但孩子不能饿着。 许家石带着弟弟妹妹,去小溪边喝饱了水,还非常懂事的扯了好几片叶子,交叠在一起弄成个碗,装了水过来。 “娘,喝水。”许家石捧着把叶子递过来。 “先给你爷爷奶奶喝。”钱木木冲许家石使了个眼色,许家石没去,“都有份儿,这是您的。” 许家复和许家齐,许小宝跟在后面。 手上也都有捧着叶子水。 钱木木瞅着许家石,笑了下。 接过叶子,将里面的水都给喝干净。 冰凉的水流进肺腑,刺激着神经,熬了一晚上没睡的疲惫,仿佛淡了些许。 几个大人喝了水,吃完馍馍。 也都去河边洗了把脸。 回来的时候。 歇着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出发。 钱木木几人,也挂着包袱,牵着孩子接着赶路。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 出了太阳,暖暖的。 年底的时候,下过大雪。 积雪一滑,路上变得泥泞难走。 钱木木紧紧拽着许家齐的手,不敢放开,这要是摔一跤,不就跟在泥巴里打滚没啥区别嘛。 到时候可没地方换洗。 后方远处。 一匹马疾行而来。 目光扫着沿途的人群,宛如一道锐利的光,似在搜寻着什么人。 大家都被这骑马的冷面俊朗人物给弄得有些瑟缩,生怕自己躲闪不及,死伤在他那骏马蹄子之下。 刻在脑子里的那抹身影,出现在眼前。 马儿被勒停。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 “木木!” 一声急唤。 钱木木扭头去瞧。 是零一。 “你怎么来了?” 许家齐见自己干爹来了,兴奋的就要跑过去,结果脚底一滑,栽在地上! “啊!”许家齐尖叫了声。 钱木木无奈的叹气,将小家伙扶起来。 “都说了叫你小心点小心点,你个小笨蛋,你干爹又不会飞走,你急啥。” 许家齐屁股上沾了泥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钱木木撩开小家伙的小袍子。 还好还好,里面的小裤子没湿。 “孩儿他奶,我记得小齐的外褂都在你那里,你拿一件出来,给他换了。” 许老太太应着声,把包袱给自家老头提着,埋头翻找起来。 钱木木和零一,走到离队伍稍远些的地方。 瞅着零一略有焦急的神色。 她挑了挑眉。 “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爷在江陵中毒了,太医束手无策,传令于我,命我寻你前去治病。”零一严肃冷静,眼神带着三分急切。 “你现在跟我走,可好?” 钱木木摇了摇头。 “我家人都在这里,我不能扔下他们。” 零一凝眉一想。 “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零一上马。 纵马离去。 钱木木回到自家人的身边,换完衣服的许家齐眼巴巴的问:“娘,干爹还回来吗?” “回。”钱木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庞,转而同几人道,“零一有事交代,叫我们先在这里等他片刻,正好咱们也歇歇吧,熬了一晚上,也都累了。” 几人左右相视了眼。 将包袱放在干燥的石头上,坐着等。 这一坐着,疲惫也找上门来。 几人互相依偎着。 昏昏欲睡。 等了小半时辰。 零一去而复返。 还带来一辆马车。 外观有些破旧。 “时间匆忙,只能将就一下了。”零一对钱木木道。 钱木木摆了摆手,说了句没事。 转头,叫醒几人。 全都上了马车。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许老太太问。 “去江陵。”钱木木扶着许家齐的脑袋,按在她肩膀上,让其继续睡。 小齐身子骨弱,稍不注意就容易发烧。 她总是会下意识多关照些。 第467章 南下江陵 许小宝窝在自家大哥怀里,睡的很是安心。 李丫儿靠在马车壁上,怀里还抱着乐乐,也是困得不行,钱木木拍了下另一边的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李丫儿顿了顿,缓缓靠了上去。 马车狭小,全家人挤在一起。 有些拥挤。 却莫名安心。 零一纵马在前,马夫架着马车跟在后面。 一刻不停的南下江陵。 ...... 马车,昼夜不停走了三天两夜。 期间,除了三急。 就没停下过。 零一也知道,这样下去人会吃不消。 在经过一家荒野客栈时,停下来。 暂且休息。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吧。”零一同钱木木道,顺便将开好房的钥匙给她。 “嗯。”钱木木点头。 几人拿到钥匙,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 就回房间睡去了。 马车是要比走路舒坦。 可是颠簸也很累人。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二老,一脸的菜色,那是真扛不住了呀。 躺在床上,安安稳稳。 钱木木也睡了过去。 一觉起来。 神清气爽。 踏实的床板,就是比马车要舒服。 接着赶路。 在又三天过后。 总算到了江陵。 从京城下江陵,少说也要小半月。 只是零一急于赶路。 走得自然也快了许多。 昼夜不停,马都累了好几匹。 清晨,一到江陵,零一安顿好许家人,就带着钱木木到一处民宅中。 装潢破旧,像是老屋。 钱木木走进右边厢房。 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床榻边上,围着好几个人。 见钱木木进来,纷纷都看了过来。 扫了眼她,转而问零一。 “这就是你带来的大夫?” 零一没有作声,引着钱木木到床边,“麻烦你了。” 看着还围在床边,将病人堵得严严实实的几人,钱木木双手环胸,“你们还让不让我看病?” 几人扭头,互相对视了眼。 往旁边一让。 眼中分明带着不信任,可太医都没办法了,他们如今也只能...... 死马当活马医了。 人一让开,躺在床上的人立马显露了出来。 刀锋般的下巴,带着肃穆的眸子,男人直直的盯着她,瞧着年纪大约接近不惑之年,容貌冷峻,带着几分矜贵和孤傲。 钱木木微微颔首。 “见过王爷。” 男人不吭一声。 她也不在意,坐下。 将被子里的手捞出来,诊脉。 片刻之后,她分别查看了下男人的眼珠口齿与四肢,完全将男人的整只手臂肌肤露出来,拿来一只茶杯,“王爷,您现在试着握一下这个茶杯,能使多大力就使多大力。” 男人瞥了冷眼钱木木。 缓缓抬手,去握那只被她捏在手里,仅一毫距离的茶杯。 可是随着使力,男人的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渐渐密了起来,咬着牙费了很大劲才握住,紧紧捏着,却没办法像以前一般,用力就碎的程度。 “可以了。”钱木木轻松将水杯抽走,随手放到旁边,“王爷你还能使得上力,就说明这病还有的治。” 男人目光一滞。 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真的能治?” 钱木木挑眉。 “当然。” 旁边几人也呆了。 这么神的嘛? 御医都说王爷毒入骨髓,已经无药可治了,这人却只是简单一瞧,再用个茶杯一试,就说能治...... 钱木木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 银针匣一字摆开。 她捻起一根针,看着几人。 扬起一个礼貌的笑。 “能请你们出去吗?” 这人初来乍到,王爷又病痛在身,让其与之独处,几人实在有些不放心,只能侧目看向零一。 “我用性命担保,木木绝不会伤害王爷。”零一肃然道。 零一是王爷身边的老人,本领强又忠诚,信誉有担保,几人见状也没再在这里耗着。 纷纷出去了。 零一冲钱木木微微点头。 “一切就麻烦你了。” 钱木木扬了扬下巴。 “放心交给我吧。” 能这么快就到安全地方住下,她还要感谢零一呢,她在京城那几天,不是没有去过卖马的地方,可马市里空空如也,一匹马也没有。 一问才知道,全都让商贾之户买走了。 她有想过京城会被敌军入侵。 但没想到如此之快。 不过好在暂时安全了,钱木木心里如此想着,走到男人跟前,将人的衣服全都扒掉,俯身行针。 从脚底,到头顶。 全都没有遗漏。 她不知道王爷被下的毒叫什么,但这种毒在侵蚀着他的筋骨,而且毒素凶猛。 要是王爷握不住茶杯,就说明毒素已经腐蚀掉他的全身筋肉,浑身都没力气。 那......她也救不了。 也幸好能握住。 从第一针扎下去。 再到最后一针拔起。 循环往复,直到结束已经是凌晨了。 钱木木用酒精清洗完银针。 将房门给打开。 零一几人都在外面等着。 见她出来,齐齐看着她。 钱木木扫向零一。 “王爷已经没事了,暂时不要进去吵他,让他睡,剩下的事项明天我再来交代。” 零一点头。 “我送你回去。” 钱木木没有拒绝。 她没记住路,黑灯瞎火的走错路可麻烦了。 走在夜深人静的街上。 零一侧目,看着一脸疲惫的她。 嘴唇嚅嗫了下。 “听传闻,厉临清说他叫许闻书。” “我记得,许闻书是你的丈夫吧,他可有去找你?” 钱木木脚步微顿。 “找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零一呼吸有些紧张。 “能怎么办?”钱木木抓了抓耳朵,“一个死了七年的人,突然有一天顶着一张不一样的脸站你跟前,说他其实没死,你会信吗?” 零一没有作声。 选择了沉默。 钱木木耸了耸肩。 “反正在我心里,许闻书已经死了,所以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我现在只想保护好我的家人,让他们少吃一些苦头。” 零一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挺好的。” 钱木木会心一笑。 很快走到住处。 钱木木站在门口处,“你也快回去吧,累了这么些天。” 零一点头。 “明天我再来接你。” 钱木木笑着点了点头。 挥了下手,进屋关上门。 第468章 那是肾 翌日。 天晴,微风轻拂。 钱木木站在院子里,懒懒的伸了个腰。 零一给她们家找的院子是个农家院,在江陵城的边边儿,位置挺偏僻的,但胜在安静又方便。 “娘,早。”李丫儿抱着尿片出来,嘴上打着招呼,走到厨房里舀了水出来,蹲着用皂荚揉搓尿片。 “早啊。”钱木木去厨房,简单环视了圈,大米和土豆红薯都有,角落里还有两个酸菜坛子,厨房窗户外面是一块菜地。 里边儿还种着菜。 看起来,这里之前是有人住的。 只是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钱木木也没太纠结这个事情,洗漱了下就开始做早饭。 用中小火熬了个稀饭,又炒了两个菜。 一个咸菜,一个霜降白菜。 端上桌,大家也都起来了。 吃着早饭,都没说话。 放下碗筷,钱木木要走的时候,许老头冷不丁的道:“大儿媳,你拜托零一打听一下,浮山县那边的情况,我......我两个老家伙有点想回去了。” 他们在外漂了半年,想回家的紧。 钱木木点头答应。 “您放心,能回去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许老太太垂着眉眼,幽幽的叹气。 许家的人,散落四方。 老二和老四家。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始终有在惦记。 钱木木敛了敛眸眼。 她又何尝不想回去。 三天两头的奔波。 到处逃亡,居无定所。 这种日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想多了,当务之急保住性命是最要紧的。”钱木木说完,和李丫儿道,“我中午会买些新的回来,到时候乐乐那用脏的尿片就别要了,直接扔掉。” “知道了,娘。”李丫儿应。 钱木木拉开院门,零一就在外面等着。 两人并肩,弯弯绕绕的。 走过一片田埂。 沿着街道。 来到破旧的宅子。 房里,依然站着几个人。 看样子,是男人的参谋或是朋友。 昨日气色惨淡,虚弱不堪的男人,此刻靠坐在床头,喝着一碗小米粥。 瞧见钱木木进来,他放下碗。 手帕擦了擦唇。 “诊疗费,如何算?” “这个,不急。”钱木木将药箱放下,示意他的手伸过来。 男人照做。 捏着男人的手腕探了探,钱木木道:“可否将上衣敞开?” 昨日扎针,虽都被看光,男人闻言眼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羞赧,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 手指在胸膛上每按一个穴位,钱木木都会问男人是否会痛,在得到确切感受之后,她又检查起男人的脚心。 在摁到一个位置时。 男人突得蹙眉。 “你摁的地方,很疼。” 钱木木:...... “那是肾。” 房里,立时响起几声偷笑。 噗嗤噗嗤的。 男人一记飞眼过去。 笑声消停了。 全身检查了一遍,钱木木站起来。 “毒素差不多都清排干净了,你没事了。” 男人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 整个左手掌都是深褐色的。 就像是个发肿的红糖馒头。 “这只手还肿着。” “这个简单。”钱木木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罐子,用镊子夹出来个虫子。 通体漆黑,软瘪瘪的。 看着,就恶心。 男人看着那条虫子,额角抽了抽。 “这个虫子......” “这是我的宝贝!”钱木木尤为骄傲自豪。 这条虫子,还是她在丽城花大价钱买的呢。 因为珍贵稀有,她都随身携带的。 伸手摸了摸药箱,发现没有带匕首,她扭头跟零一道:“有匕首吗?” 零一当即就从腰侧掏出个匕首。 钱木木捏着男人的手背,“来,这上面划一刀。” 零一略有迟疑,看着男人。 “来吧。”男人淡淡的道。 零一这才上前。 划了一刀。 鲜血冒出来。 钱木木立即就将虫子放上去,干巴巴的虫子,咕咚咕咚的喝着,像是在汲取甘泉一般。 身子也一点一点的圆润起来。 眼看着手掌恢复正常颜色,钱木木夹住虫子,放进罐子里,盖上盖子。 用绷带包扎好伤口。 钱木木扫了眼房间,指着那边的案桌。 “我能借用一下毛笔,写药方吗?” “请便。”男人道。 钱木木走过去,执起毛笔。 凝眉想了想。 埋头开写。 末了,吹干墨汁。 拿着药方过来。 “按照这上面的,喝上个两日。” 旁边有个随从模样的男子接过去,转身出去抓药了。 事儿都办完,钱木木提起药箱就要走,男人出声叫住,“可有兴趣来我府中做事?” 钱木木侧身,笑了笑。 “多谢王爷抬爱,只是民妇目光短浅,只想和家人居于一方小天地,安生度日。” 男人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零一说你很有个性,果真如此。” 钱木木看了眼零一。 零一正直直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眼神变得更为柔和,眼底更是含了些许温柔和宠溺。 “零一,送客。”男人淡声道。 “是。” 钱木木往外走,零一随其后。 走出宅子。 “你给我们找的住处,是谁的家啊?里面的生活用品很齐全,菜地里还种了菜,收拾的也很利索。”钱木木问。 “那是我的家。”零一道。 钱木木眨了眨眼。 “看不出来,你还会种菜。” “房子里面的卫生我有空了便会去收拾,地里面的菜是我拜托隔壁刘婶帮忙种的,我每年都会给她十两银子,是答谢也是报酬。” 钱木木挑了挑眉。 她记得,厉临清曾说过零一的童年。 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一个月的继弟,还有继父。 她原以为这样冷漠的人,对家庭没什么眷恋。 可从昨晚回到那个院子里,和今早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些场景,都能够感觉的出房子的主人,是个很爱护自己的家的人。 处处收拾的很细致。 被褥上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 钱木木心里边止不住的好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零一会变成那样一个人。 扭头看着并肩而行的零一,目光带了丝打量。 侧脸如刀锋,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的黑衣,沉稳而老练,哪怕已近不惑之年,依旧长的很帅气。 零一要比她小两岁。 第469章 莫要打趣我 “在看什么?”零一微微歪头,眼中带了分疑惑,“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钱木木嘴角抿起一抹笑,随口一夸。 “突然发现你长的很好看。” 猝不及防的夸赞,零一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耳根子渐渐红起来,“莫要打趣我。” 看着那一本正经的人红了耳朵,钱木木忍俊不禁,又想起今早出门时说好的要买布回去。 “我要绕个路,买点东西。你可知这里哪家布庄的料子好一些?” 零一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城东南那边有一家,我带你去。” 说完,他指着左边一条巷子。 “从这里过去,近一些。” 两人绕进巷子里。 巷子的路很狭窄。 只够一人前行。 零一走在前面引着路。 气氛沉默。 却十分的和谐。 沿途碰见一两个人,对方笑呵呵的冲零一打招呼,看起来十分熟络。 零一也会点头回应。 走出巷子口,零一碰见了熟人。 与其攀谈了几句,他冲钱木木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刘婶。” 刘婶是个身宽体胖的人,面容看起来十分和善,她笑眯眯的端详了眼钱木木,瞅着零一促狭一笑。 “你们逛,你们逛,我就先回去了。” 刘婶子刚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婶子。 俩人手挽手的。 都冲这边瞧了一眼,悄咪咪的捂嘴笑。 钱木木也是跟着张婶子混过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笑中的意味? “抱歉,她们好像误会了什么。”零一看了眼离去的两位婶子,有些无奈。 “这两位婶子是看着我长大的,以前家里没什么吃的时候,两位婶子时常会端着吃的来送给我……她俩大约是第一次看到我身边有女子,不由得多想了些。” 钱木木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啦,我都懂。” 误会而已,对她来说。 影响不大。 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到钱木木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零一反而有些许失落,抿了抿嘴唇。 “没关系就好。” 两人走了段路,到布庄。 钱木木选了几匹布。 有带花的,也有纯布。 又给家里每人买了两件成衣。 都挑好,付过钱。 钱木木抱着三匹布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见对面有卖糖葫芦的,从怀里掏出银子走过去。 零一见状,跟了过去。 钱木木侧头问: “你吃糖葫芦吗?” 零一从腰间抠出一个银子。 递给老板。 “要九串糖葫芦。” 一下子要九串,老板高兴坏了,赶紧就从上面扯九串下来,用糖纸包好外面又裹了层纸包。 “来,您拿好!” 看着如此主动买单的零一,钱木木耸了下肩膀,笑着道:“你把我公婆的份儿也买了啊。” “偶尔老人家也会想吃点甜的。”零一接过找零的银子,揣回怀里,手上拿着糖葫。 “走吧,我送你回去。” …… 偏僻小院子。 钱木木推开门。 许老头坐在院子里,正在浆洗着这几天赶路,换下来的脏衣服,许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着煮饭。 李丫儿抱着乐乐,屋檐下软声哄着睡觉。 许小宝捧着医书,许家石在角落劈着柴。 许家齐捏着绣花针,许家复闭着眼背书。 大家都在各自忙着。 推开门这一动静,大家齐齐抬头。 看见钱木木回来,纷纷都打起了招呼。 钱木木应了几声。 把布匹放进堂屋的桌上。 出来就看到零一挨个分着糖葫芦。 许老太太捏着糖葫芦,咬了一口,有些稀罕的乐着,“年轻的时候没吃上啥好的,现在老了倒是享口福了。” 许老头吃了两个,就把剩下的都给了许家石,他不大喜欢吃甜的。 许家复走到钱木木的身旁,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问:“娘,你今日上街可有看见先生?” 钱木木摇了摇头。 “没瞅见。” 许家复眸眼垂下。 “那日逃的太匆忙……我只听见外面动静太大,急匆匆的就跑你跟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咱们已经出城了,也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 “别担心,苏先生肯定没事的。”钱木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以示安抚。 空气中飘来一阵阵饭香。 “婆婆,饭熟了?”钱木木边往台阶下走,边问着。 “熟了都熟了,菜也都洗好放灶台上呢,我想着等你回来了再炒菜,就没着急着下锅。” “那行,我来炒菜。” 钱木木撸了下袖子,在水缸旁洗着手。 抬头看向院子里阳光下的两人。 零一和许家齐在说着什么。 她喊了一声。 “要是不忙的话,就在这里吃了饭了再走?” 零一:“却之不恭。” 钱木木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进了厨房。 里面很快传来锅铲和锅子碰撞的沙沙声。 油滋滋冒的响声也随之响起。 菜混着肉香。 在院子里飘来飘去。 勾动着每个人肚子里的蛔虫。 没闻着香味的时候,察觉不到饿。 味道一窜进鼻子里,顿时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一刻钟之后。 饭菜通通上桌。 “开饭了开饭了!”钱木木挨个盛了饭,自己也找位子坐下。 刚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外头传来敲门声。 几人齐齐一顿。 零一放下碗。 “我去。” “我去,我去。”钱木木摆了下手,让零一赶紧坐下。 零一却没有坐,而是道: “这里是我家,来者应该是找我的。” 钱木木:“……” “对哈,我都忘了这不是我家,抱歉抱歉。” 她缩着脖子坐下。 零一抿唇。 起身去将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厉临清。 零一神色冷淡。 “有事吗?” 厉临清眼神清冷。 “你家王爷说,钱木木在这里。” 零一我无表情。 “所以呢?” 厉临清:“我找她有事。” 零一:“不方便。” 厉临清默了默。 深深的看了眼零一。 转身离去了。 回到堂屋,零一刚坐下。 钱木木开口问:“谁呀?” 零一轻咬嘴唇。 “找你的,我说你在吃饭不方便。” 说完,他心里有些忐忑。 这样擅作主张,她会生气吗? 钱木木闻言笑着,“谢啦,我挺讨厌我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的。” 零一一听,悄悄松了口气。 第470章 病逝了 吃过午饭,钱木木才有空闲,问零一方才敲门的是何人。 在听到是厉临清的时候,她眨了眨眼。 “他可有说什么别的?” 零一摇头。 “我说你不方便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钱木木凝眉一想。 “算了,若是有重要的事情,他应该还会再来。” 零一闻言,没说什么。 起身要走。 钱木木顺口就让人下午也来吃饭。 零一忍着心中的窃喜,点头说好。 零一主子的病一治好,钱木木基本就没啥事儿可忙了,这得了空,她就想出去转转。 熟悉下周边,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熟人。 三叔,她心里很是惦念。 奔波了这么久,三叔定然不好受。 还有村长的膝盖,肯定也时常会疼。 跟二老打了声招呼,钱木木就要出门,许家石嚷着也要去。 “我在这里都要憋坏了,娘,你就带上我一起去逛逛嘛!” “才来一天就憋坏了,鬼扯。”钱木木笑着骂了一句小石头,也没拒绝,顺便叫上小宝那丫头。 至于小齐,赶路这么些天。 身体累到,有些发烧。 在床上睡着休息。 有老太太照看着,她也不是很担心。 小复那孩子,直言要在家看书。 她也就没带。 出了门,循着零一带过的路。 走到江陵城繁华的地带。 悠悠闲闲的逛着。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钱木木听着,也不作声。 “娘,我想吃那个。”许家石指着几步远处的小糖人摊。 “不是刚吃午饭嘛。”钱木木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掏钱,走过去问,“这个糖人怎么卖?” 摊主老板:“大的三文钱,小的两文钱。” “嘻嘻嘻,我要这个!”许家石扯下一个胖老头形状的。 钱木木低头,问:“小宝想要哪个?” 许小宝咬着手指,犹豫了下。 指过去。 是个拂袖小姑娘,身姿妙曼,捏的栩栩如生,粉红桃面,煞是好看。 钱木木扯下来,递给小丫头。 “老板,一共多少钱?” “六文钱。” 一文钱是一个铜板,钱木木数了六枚递过去。 两个小家伙舔着糖人,变得异常安静。 钱木木观察着四周。 留意来往行人。 瞧见有卖肉的摊子。 想起家里没肉,她走过去。 正打算要一条猪蹄的时候,旁边忽然站了个人,“老板,这个猪板油,给我来两斤。” 钱木木下意识侧目瞥了眼。 眼睛微睁。 “婶子!” 卖个猪肉,竟然能碰上里正的媳妇王桂芬! 听见这声婶子,王桂芬扭头瞧,见是钱木木,她惊喜的笑了起来,“好巧!能在这里碰上你!” 她扫了眼钱木木身后跟着的一大一小,又打量了眼三人面容穿着,这大半年不见,村尾许家看来过得不错。 “真是有缘分呐,一会儿上我们那儿坐坐吧,三哥时常念叨你呢。” 里正与许秀阳是堂兄弟的关系,里正要小许秀阳两三岁,叫一声三哥,很合规矩。 钱木木欣然道:“要去的要去的,我今天出来也是想看能不能碰见熟人,能碰见婶子你真的很幸运。” “来,你要的两斤猪板油。”店家老板把猪板油递过来,上头是用根麻绳捆着的。 王桂芬提着,笑着说:“那咱走吧。” 钱木木说了句等一下。 张口跟店家老板要了一根猪蹄和两条五花。 其中一条,钱木木手上提着。 猪蹄和五花,让许家石跑一趟家。 去里正家,她就带了小宝。 王桂芬是个聪明人,瞥了眼钱木木手上的五花肉,哪里会不知道她这是要送给她们家的,心思活络,脸上笑容也越发灿烂。 钱木木跟着,弯弯绕绕。 穿过好几条巷子。 才到地方。 房子有些破旧,而且比她家还要偏僻许多。 “快请进。”王桂芳热络的邀请着人,仰头冲里面喊,“许知礼,有客人上门,倒茶。” “知道了!”厨房里应了声。 走进堂屋,钱木木就见里正和许秀阳。 张口打着招呼:“三叔,里正。” 看见钱木木,许秀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双手拉着她,老泪在眼眶中泛起,声音有些沙哑:“孩子们可都还好?” 钱木木扶着老人家坐下,浅笑着安抚:“都好都好,谁都没事,您别担心。” 许小宝站到许秀阳的身前,握住许秀阳的手,软软糯糯的叫:“三爷爷,我好想你呀。” 大掌在小丫头脑袋上抚过,许秀阳眼中带着慈爱,泪意漫漫,“丫头,爷爷也很想你,这大半年不见你们,我时时刻刻心里都在担心,生怕你们有个好歹,幸好咱们都团聚了啊......” 钱木木就近坐下,同里正道: “里正近来可好?” 里正微微颔首。 “都好。” 话落,就没了下文。 堂屋外,许知礼的媳妇端着茶水进来,客气的对钱木木道:“婶子喝茶。” 许知礼和许家连是同辈,钱木木要长一个辈分,许知礼的媳妇叫婶子,情理之中。 “谢谢,正好口渴呢。”钱木木微笑着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视线扫了圈,又问里正: “村长可是身体不舒服?不见他人。”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固了。 钱木木敏锐的察觉出不对,扭头看向许秀阳,“三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初逃亡,里正是带着村长和三叔一起离开的,两位老人腿脚不好,没马车坐,他们就只能等死。 所以,按理来说。 村长和里正,还有三叔应该是在一起的。 只是,她来这么一会儿了也不见人。 许秀阳压下去的泪意,在这一刻异常汹涌,揪着袖子狼狈的擦了擦泪水,“四弟...病逝了。” 村长辈分中排行老四。 钱木木心头一震。 “怎么会?!” “我们从明溪郡赶往江陵的时候,他得了急症, 匆匆的就走了。”许秀阳低声说着,心中颇为悲恸。 钱木木有些沉默。 许小宝年岁小,却也从书上看过病逝二字,自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听见村长去世,大大的眼睛涌现泪花,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安安静静的。 第471章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钱木木揽着小丫头入怀。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寂。 过了会儿,里正道: “生死有命,一切都有定数。” 钱木木敛了敛眸子。 看向许秀阳。 “三叔,跟我走吧。” “我们住的那里挺宽敞的,孩子们也都在。” 许秀阳心动不已。 立即就答应下来。 里正见状,也未出言挽留。 都是自家人,场面话没必要。 许知礼进屋,去将许秀阳的东西都给收拾了下,提着一个包袱出来,钱木木伸手接过,挂在自己肩上。 “我那副碗筷,可有带上?”许秀阳问许知礼。 “都给您放里边了。”许知礼道。 许秀阳点了点头。 看着里正道: “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里正面容淡然,“都是亲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在许钱氏家待不惯,随时回来。” 许秀阳抿唇一笑,心里记着这份好。 牵着小丫头的手,慢悠悠的往外走。 钱木木冲堂屋里几人微微颔首,也转身走了出去。 里正和王桂芬送着人到门口,注视着离去的几人,王桂芬道:“许钱氏给咱送了条五花肉。” 里正敛神一瞬。 “回头,去串串门。” “知道了。”王桂芬应着,就算当家的不说,她也是要去的,这知道了人家的住处,还送了肉,于情于理都该上门坐坐。 ...... 偏僻小院儿。 钱木木领着许秀阳进屋,二老瞧见他上门,高兴的不得了,赶忙扶着人坐下,问着近况。 许秀阳见着自家兄弟,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几个老人围着坐,孩子们在旁边作陪,氛围很是融洽。 钱木木又端了瓜子和花生,还有糖果。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唠嗑。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 钱木木和许老太太起身,去厨房忙活着煮晚饭。许老太太洗着菜,有些惋叹的道:“真是没想到,村长竟然......唉,真是可惜。” 钱木木把猪蹄放锅里焯水,切着姜蒜,闻言道:“只能说世事无常。” 许老太太:“我不是可惜这个,而是村长生前时常念叨,死了以后要葬在路山村,这客死他乡,他姓李只怕不好受。” 钱木木:“我问过里正,他说他记得村长埋葬的地方,等战争结束后,就会花钱叫先生把村长请回村,让他魂归故里。” 许老太太:“这样好,这样村长在地下也能安息。” 饭做到一半,院门敲响。 外头传来小石头的声音。 “娘!厉叔叔找你!” 钱木木走出厨房,就见厉临清站在门外,过去冲许家石挥了挥手,“猪蹄在焯水,快要好了,你去捞起来洗干净,一会儿煲汤。” “好!”许家石扭头进了厨房。 钱木木也没让人进来,双手环胸。 “有事儿?” 厉临清眼神淡淡的,落在钱木木身上没什么攻击性,带着温和柔意。 “你之前同我说过,只要我把真正的厉临清带到你跟前,你就会信我,对吧?” 钱木木挑眉。 “你找到了?” 厉临清微微顿首。 “他答应见你一面,可有时间?” 钱木木侧头看了眼屋里的人,转头看着他,“马上就要吃饭了。” 厉临清领会其中意思,道:“那我等会儿再来接你。” 钱木木见人要走,随口就道:“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个饭。” 厉临清身形一顿,“方便吗?” 钱木木:“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那些事情。” 醒来这些日子,厉临清也明白了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闻言很有分寸的道:“明白。” 领着厉临清进堂屋,除却许秀阳,其他人神情都有些古怪,钱木木道:“他来找我有点事情,正好在做饭,就留他下来吃个饭。” 许秀阳不知其中的事情,只拿厉临清是在他家住过的一个忘年交好友,招呼着人坐。 厉临清寻了个凳子坐下。 许秀阳问着他话。 他一一作答,语气温和儒雅。 许老太太在旁瞧着,越发觉着这像自家大儿,不由的将心里想法说给老伴儿听。 许老头听完,小声道: “切勿胡乱猜测,其中真相大儿媳自会判断,咱们要做的就是不要给她添乱。” 许老太太听了,只好说一声是。 老了老了,可不得老实点。 不然要招人嫌。 钱木木和许家石在厨房忙,两人手脚快,配合的也很好。 砂锅里炖着黄豆猪蹄,一口锅里煮着米饭,一口锅炒菜,不一会儿就好了。 七菜一汤,端上桌。 零一也到了。 人太多。 钱木木端着碗,走到外边吃。 见零一竟然也在。 “你干啥?进去啊。” 零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钱木木见状,也没说话。 埋头吃饭。 冷风簌簌,在外面待得久了,身上的暖意被渐渐带走,钱木木冷的受不了,转头要进屋。 零一冷不丁的道: “厉临清来,是为何事?” 钱木木顿住,侧过身来。 “他说,要带我去见真正的厉临清,证明他是许闻书的身份。” 零一缓缓转过身,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若他真的是许闻书,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问要赡养费啊。”钱木木理所当然的道,“小石头十四了,再有个几年就要成亲,我还得准备彩礼呢,还有几个孩子,特别是小宝,她是姑娘家,我得给她打一套黄金首饰......” 说起孩子,钱木木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零一静静的听着,也不打岔。 他很想说,出钱的话他也可以。 可是,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 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钱木木并不知道零一心里在想什么,瞧着他神情寡淡,以为他是不喜欢听,止住了话意。 “现在什么定数都还没有,你说的也只是如果,还是等真相出来了再说吧。” “你也快进去吧,好冷。” 钱木木瑟瑟的猫进堂屋,再没出去。 零一也进了屋。 ...... 天黑下来,风吹的更大了。 这种天,钱木木根本不想出门。 可又念及厉临清所说的不是小事,遂也就跟着人出了门。 出去,才发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第472章 也就是你们在座的儿子和爹 厉临清站在马车旁,一手作扶,“上车吧。” 钱木木婉拒了他扶的好意,提着裙摆走上去,坐下。 厉临清随后也上了来,坐在对面。 马车缓缓而动。 朝着城中走去。 ...... 马车来到一处住宅外停下。 通体漆黑,雕梁画栋,很是气派。 大门外,守卫森严。 入门少不了一番盘问。 钱木木一一作答后,才允以放行。 厉临清倒是直接便可进。 两人在一位小厮的引领下,走进一处花厅,厅内暖和,飘着茶香,味道很好闻。 丫鬟客气请坐,端来茶点。 钱木木刚坐下。 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颀长身影走进来,眉眼冷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张脸赫然与带她来这里的厉临清长相一模一样,钱木木微惊了下。 这人的气场,与她在沛城见到的厉临清一模一样。 男人于上座坐下,神情清冷。 “事情大致,想必你也都清楚了,我是厉临清,而你身旁的那位的确是你丈夫许闻书。” “七年前我被奸人所害险些丧命,后来侥幸抢回一条命,却陷入昏迷当中,那时新皇尚且年幼,边关动荡,外戚干政。” “一旦我这个扶持新皇登基的叔叔出了事情,那些狼才虎豹就会将新皇吞食,换他们的傀儡皇帝坐上那个位置。” “为震慑那群虎视眈眈的外戚,我下面的人搜罗尽天下人,才找到一人与我身形五官都适配,又加之会些拳脚功夫,那人便是许闻书。” 许闻书蹙着眉。 “可我当时见过王爷您,当时您四肢健全。” “你见到的应该是我手下人,木里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厉临清道。 许闻书扭头,看向身侧的钱木木。 钱木木抿着唇,很是沉默。 厉临清:“把你们卷进这场漩涡之中,我很抱歉,我会补偿的。” 钱木木点头。 “你确实应该补偿。” 没想到钱木木会如此坦率,厉临清顿了下,冲管家招了下手。 管家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打开,里面全是金子。 还有厚厚一沓银票。 钱木木摊手。 管家顺势放她手心上。 有钱不要王八蛋,钱木木抱着木盒站起身,“事情已经说完,我能离开了吧?” “请便。”厉临清神色冷淡,又忽然说,“关于许闻书那张脸,木里这两天不在,等过三天后你们再来府上一趟。” “行,多谢。”钱木木冲许闻书歪了下脑袋,示意走人了。 许闻书心下一喜,紧随其后。 到府外,空无一人。 一辆马车驶过来停下。 “还请上马车,小的送您二位回去。” 大冷天的,钱木木可不想走着回去。 闻言,立即爬上马车。 许闻书也坐了上去。 车厢里。 “夫人,我......”许闻书看着钱木木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钱木木把银票和黄金都给分成两份,一份进了自己荷包,另一半装进盒子里,推到许闻书的手边。 “我分出来的这一半我会用到孩子们身上,如此我们便算两清了。” 两清......许闻书慌了神。 “夫人,我从未与你和离,为何要两清?” 钱木木一个头两个大。 “你能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叫吗?” 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为何不能叫你夫人?”许闻书一脸疑惑,他只是失踪了七年,为何夫人便想着要撇清关系? 难道...... “夫人,你可是有了别的心上人?” “没有。”钱木木挥了挥手,“你别瞎想了,只是因为你离开这么些年,我一个人带孩子都习惯了,今天你在家里吃饭也看见了,就算你不在,我们也会生活的很好,所以你的存在可有可无。” 许闻书心中一痛。 垂着眸子。 他七年不在,夫人一个人撑起家。 养育六个孩子,定然受了很多苦。 苦难的时候,他不在。 苦难过去后,也就不再需要他了。 看着那失落颓然的神情,钱木木抿了抿唇,许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砸吧砸吧嘴。 “你的去留,不是我能决定的,还是由孩子们和二老定夺吧。” 许闻书去年和前年都曾在路山村待过,她知道这人的性子,不喜多说话,为人淡泊。 人嘛,她不讨厌。 但,要叫她接纳这人。 那是不可能的。 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 偏僻院子。 将人送到地方,马夫就赶着马车离开了。 院门是锁着的,钱木木抬手敲了敲。 里面传来脚步声。 院门拉开。 是许老太太。 “咋锁门了?”钱木木走进去,一边问。 “偏僻的很,孩子们都在,我怕有啥人闯进来,就给锁上了。”许老太太说着,往后面跟着进来的许闻书瞥去了一眼。 这人不是走了嘛。 咋又回来了? 许老太太心里纳闷,凑金钱木木木问:“你咋把人带回来了?都这么晚了。” “有点事情要说。”钱木木眉头微蹙着,“孩子们都睡了吗?” “没呢,都说你不回来就不睡。” 说着话,三人走进了堂屋。 厚厚的帘子一撩开。 暖意霎时袭来。 钱木木走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许小宝趴到自家娘亲膝盖上面,仰着脑袋瞧了眼许闻书。 “厉叔叔,你今晚要在我们这里睡呀?” 看见当初那么小一团的小不点,长成如今粉面透着红的小姑娘,许闻书高兴又觉得有些心酸,揉着眉心,冲许小宝招手。 “小宝,过来,来爹这里。” 这话一出,气氛刹那间凝固。 全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许闻书,迅即看向钱木木,似乎在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钱木木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 “中间事情太过复杂,我就不解释了,简而言之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许闻书,也就是你们在座的儿子和爹。” “啊?!!!” 爆鸣声顿响! 堂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片响。 许老太太一脸惊讶:“等等等!大儿媳,你没有同我开玩笑吧?” 第473章 共度余生…… 许老头表现的很是沉稳:“此事可验了真假?” 许家石一手扶着额头:“看吧!我就说这是爹!当初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他像!” 许家复小眉头皱的紧紧的:“既然是亲爹,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 许家齐捂着唇咳嗽:“爹?这是咱们爹吗?可是娘还有村里大家不都说爹死了吗?” 许小宝两眼放光:“爹爹回来啦!原来爹爹长的这么好看!” 李丫儿惊讶张着嘴:“这这这……这就是干爹?” 许秀阳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也被这话给惊到了:“这人是许闻书?荒唐啊……” 面对众人围上来的场面,许闻书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维持着丝丝笑意,带着几分窘迫。 “好了,你们别这样。”钱木木挡在许闻书跟前,挥了挥手示意往后退。 众人见状,往后退了几步。 许老太太勉强平复着心绪,眼神在许闻书的眉眼间扫来扫去,有些泪目。 “这真的是我儿子吗?怎么长的有些不大相似呀?这张脸……” 钱木木:“过个几天,脸就会恢复到你们认识的那样。” 几人一听这话,便知话里有话。 但钱木木不愿细说。 他们也就没多问。 一个个的瞅着许闻书。 叽里呱啦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许闻书勉强答了几个,多的也没有说。 钱木木在一旁瞧着,心里面却不停的在琢磨。 零一让借住的这个宅子,一共三间大房。 有两间是大通铺,光一间就能一下子睡五六个人。 丫儿要给孩子喂奶,住大通铺不方便,唯一一间独立的小房便是她在住。 原本小石头、小复、许秀阳、二老是睡一间房,小宝和小齐跟她睡,这么算下来,许闻书岂不是要跟她一间房? 啊不行不行。 钱木木喊了许家石和许家复。 “你们两个今晚跟我们睡。” 许家石歪着头,“娘,那爹睡哪?” “跟你爷爷奶奶他们睡。” 三位老人交换了下眼神,看来大儿媳\/大侄儿媳心中生了隔阂,不敢轻易接纳许闻书呢…… “娘,不可以和爹爹一起睡吗?”许小宝揪着钱木木的衣裳,眼巴巴的看着她,就差把我想跟爹爹睡几个大字刻脸上。 “那小宝你今晚跟爷爷奶奶他们睡吧。”钱木木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转身去厨房里。 李丫儿急忙跟了出去。 “娘!锅里边我留着热水呢。” “嗷,看见啦。”钱木木应着声,把锅里面的热水舀进盆里,洗着脸。 李丫儿蹲在旁边,她在给乐乐洗脸的时候,自己顺便洗了,有些诧异,又有些难以置信。 “娘,那个人真的是干爹啊?” “嗯,虽然中间的事情有些波折,但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许闻书,大概率以后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吧。”钱木木说着这话的时候,长长的眸子低垂,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神色莫测。 李丫儿舔了舔嘴唇。 有些迟疑。 “娘,其实你不太想爹回来……” “丫儿,咱们也相处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一般没有用的东西,我都会处理掉,现在对于我而言,他……” “他就是个没用的?”李丫儿几乎下意识的接了没说完的话茬,话一出口,她自个惊了一下,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她扭头瞧过去。 就见许闻书。 她脸色一白,着急忙慌的摆着手。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许闻书沉默以对。 李丫儿一脸尴尬,说人坏话还被现场抓着,这种感觉就跟在草丛里拉屎,被人扒拉开给瞧见一模一样……令人无地自容。 李丫儿讪讪的笑着遁走了。 厨房里点着蜡灯。 钱木木自顾自的泡着脚,不想说话。 许闻书拿了根凳子,坐下。 神色沉寂了片刻。 “夫人,你是否已不想与我共度余生……” 钱木木:…… 她不仅没想过,甚至在知道许闻书早就嘎完了的时候,还特别开心。 当然,这话顶多也就在心里想想。 要说了解原身最多的还是许闻书这个丈夫,她最好不要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不然让许闻书看出什么端倪来就毁了。 毕竟,就算几年不见一个人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将刻在骨子里的习性给改变。 “七年。”钱木木嘴里蹦个词儿,故意停顿了下,酝酿着情绪,“七年,足够让她从从一个小女孩长成大人。七年,也足够让她改变原有的主意。” 许闻书从话中寻到答案,颓唐的笑了笑,但还是不免想再争上一二。 “骤然离家七年非我所愿,这七年里你受了很大很多的委屈和苦楚,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还是想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缺失七年的机会。” “呃……”钱木木抓耳挠腮,“我觉得你还是把重心放孩子身上吧,他们这没有父亲的七年里并不好过。” 她也是上前年才来的这里。 做的也不多。 在前面的五年。 几个孩子过的才是地狱级别的日子。 “那你呢?”许闻书问。 “不必理会我。”钱木木淡然说完,端起盘子将水倒到院外。 转身进来差点撞上许闻书。 钱木木吓得脸色白了白,没好气的抱怨了句“挡路中间干啥?” 跟着一路出来的许闻书:“……抱歉。” 瞅着那欲言又止的许闻书,钱木木随手将盆子给放下,“有啥话直接说就是。” 许闻书嘴唇抿了抿:“我想问,你对我这般冷淡,可是因为零一?” 钱木木嘴角一扯:“你是怎么联想到这边的?” 许闻书敛着眸子,“不是吗?” 钱木木沉了一口气。 “不是。” “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现在对我而言,孩子们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都不想考虑。” 听到这话,许闻书松口气之余不免又有些失落,这话既斩断了别人的机会,也斩断了他的…… “早点回去睡吧。我得去睡了,好困。”钱木木打着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 发现许小宝也在这个屋。 “小宝,你不是要跟你爹一起睡吗?” 第474章 她这是梦魇了 许小宝揪着小被子,钻进钱木木的被窝里,“虽然小宝很想要和爹爹亲近,可是小宝最喜欢的还是娘亲呀,小宝想要和娘亲睡觉觉~” 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要跟爹爹睡觉的话一说出来,她就看见娘亲的脸色不太好,娘亲好像不太喜欢爹爹。 既然这样的话,她也不要喜欢爹爹好了。 她要做娘亲最喜欢的孩子! 怀里面的小丫头软软的,钱木木笑着揽抱住,脑袋贴近蹭了蹭。 “我们家小宝真乖。” 小孩子其实是很会观察大人脸色的。 尤其是她家这几个孩子。 心思一个比一个细。 小家伙会这样,肯定也是看她不太能接纳许闻书的缘故,故意讨好她。 另外几个男娃没说啥,可心里想法肯定也是一大堆。 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钱木木闭上眸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 …… 江陵,南靠山,北靠海。 位置特殊,地站高瓴。 易守难攻。 钱木木一家人来到这里后,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只是孩子多了,难免吵吵闹闹的,有时候吵得脑袋都疼。 外面是个什么境况,钱木木无从得知,但不用四处流浪逃亡,比什么都好。 一晃三天过去。 今天就是和厉临清约定好的日子。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钱木木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悠悠闲闲的靠在门旁嗑着。 今天出了太阳,大家伙都在院里坐着。 许闻书这几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钱木木独处说说话,听见这话,止不住的雀跃。 “方便吗?” “方便啊,送你去厉临清住的地方之后,我顺便再去买点菜回来。”钱木木说着,把没吃完的瓜子塞给许老太太。 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 “走吧,早去早回。” 许闻书和几位老人打了声招呼,扭头想找钱木木的身影,发现她都已经走到了门外,赶忙追了出去。 大中午出太阳,倒也不算冷,可江陵一月的风干燥又大,钱木木拉着围巾,蒙住口鼻,双手环胸,埋头前行。 许闻书嘴唇动了动,看了眼蔚蓝的天空,故作轻松的说:“今天过后,我就能以我本来的面目示人,终于能够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嗯,恭喜。”钱木木说的很是随意,围巾蒙着嘴巴,声音闷闷的。 许闻书能听得出与语气中的平淡,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他与木木年少时成亲,相伴数载,感情一直很好。 他不辞而别,离开了他们两个人的家七年,从爹娘那里得知,得知他死了之后。 她又当爹又当妈,操心着那几个孩子。 他没有亲眼所见她拼命干活,撑起那个家的样子,却也能大致想象的出。 他知她受了苦,他很想弥补。 可她不肯给这个机会。 心里不甘心,又无计可施。 无力感蔓延上心头,许闻书双肩坍塌下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毫无斗志。 钱木木瞥了旁边人一眼。 这几天许闻书那些小动作,她不是看不见。 今天会开口问他话,也是老太太跟她做了思想工作,让她两人把话都说开了。 不然气氛总这么拧巴下去,孩子们心里也不好受。 “有些事情我劝你不要想的太复杂,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所做的事情别人会看在眼里。孩子们很喜欢你,你作为他们的父亲,就要有一个好的形象,作为榜样。”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却无疑激励了许闻书,让他心中燃起了丝丝希望。 “夫人……” “好啦,日子还很长。热豆腐慢慢吃,日子慢慢过。”钱木木拍了拍许闻书的肩膀。 许闻书会心一笑。 是啊。 日子还很长。 …… 一下午的时间,眨眼过去。 钱木木手上提着篮子,里边放了猪板油和猪肉,还有一些蔬菜,站在气派宅子旁。 等了一会。 大门打开。 一名男子缓缓从里面走出。 他五官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形修长,乌黑如墨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袭暗青长袍穿在身上,将那宽肩窄腰勾勒出型,背着光缓缓走来。 在看向她时,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宛如神明降临,叫人不禁看晃了眼。 钱木木愣愣的。 要不是身上那身衣裳,还是和她出门时候一模一样,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许闻书。 许闻书自然的将菜篮子拿过,跨在他的臂弯中,“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钱木木眨了眨眼,总算回过神来。 单手扶着额头。 “你……” 脑袋突然剧烈刺痛。 她身形晃动着,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重影叠叠。 耳畔的话音渐渐模糊。 “夫人,夫人!” “夫人,你没事吧?夫人……” …… “夫君,今天我上山采了好多野菜,你说咱们是做野菜汤好,还是做野菜饼?” “都好,依你。” …… “夫君,咱们总算有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了,以后我还要为你生更多的孩子,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你说好不好?” “好。我们第一个孩子,我想取个连字,许家连,把我们一家人的心都连在一起。” …… “夫君,今日我与马阿妹吵了一架,待会儿婆婆要是来找我算账,你可得站我这边,不许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知道吗?!” “我是你丈夫,自然是站你这边的,我的妻子,谁也别想欺负了去。” …… “呜呜呜夫君,你在哪里!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需要你,你回来啊!你快回来……” “夫君,没有你的日子,以后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夫君……” …… 蒙上一层云雾般的记忆,像撕碎的碎片不断在脑海中涌现,钱木木闭着双目,眉头紧锁,泪水却吧嗒吧嗒的一直流。 一旁的大夫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这是梦魇了。” “可是大夫,一个人睡觉,怎么可能睡上一天一夜?”许闻书神色焦急,“可有什么办法将我夫人叫醒?” “梦魇中的人,强行叫醒会伤损智力,变成痴呆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夫顺着花白的胡须,“只能暂且先观察几天看看,若她能自然醒,那是最好的。” 第475章 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有劳了。”许闻书满脸疲倦,坐到床头握住钱木木的手,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夫人,你快些醒过来,你这样我好怕……” 厉临清在旁瞧着,淡声道:“大夫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许闻书扭过头来,微微颔首。 “多谢。” 厉临清顿了顿,又说:“你家人那边,我差了人去说,要在我这里耽误几天。” “多谢。”许闻书嗓音有些微哽,夫人这样的情况,家里面的人若是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担心和吵闹。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厉临清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许闻书全身心都投入在钱木木的身上,什么礼节全都忘一干二净,只想守在床前,一直看着。 对厉临清的离开,他也没起身去相送。 记忆混沌又杂乱,不断在脑海里穿梭来穿梭去,其中甚至还夹杂了钱木木自己的记忆。 她像个无根的人,在自己的记忆中游荡。 过了好久好久。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叫喊。 “宿主。” “宿主,你不能再睡下去了。” “再睡下去,这具身体就要死了。” 钱木木猛的睁开眼,就像眼前一阵白光。 在空气中微微起伏着。 【急坏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宿主你不能再睡下去,再这么下去,钱木木的身体会枯竭而死。】 钱木木左右环顾了眼。 “这是哪里?” 【这是识海,平时这里面只有我存在,许闻书容貌恢复,对钱木木本身刺激太大,导致你陷入昏迷,记忆错乱,被我叫来了这里。】 钱木木留着胀痛的太阳穴。 “那怎么样,我才能出去?” 【闭上眼睛,送你出去。】 钱木木闭眼。 鼻子下方传来阵阵香气。 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张脸在眼前放大。 “呃,啊!”钱木木被吓得脸色大变,往旁边缩了缩。 “娘!你总算醒了!”许家石热泪盈眶,一把扑过来抱住钱木木,“娘啊喂,你睡了半个月了,你知不知道?!” 半个月…… 钱木木张开双手,拍了拍许家石的后背。 门口,脚步声传来。 钱木木下意识撇去。 就见一抹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托盘。 看见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哪怕是第二次看到,钱木木还是不免被惊艳到,难怪许菊花会对许闻书那样着迷疯狂,长的是真帅呀。 尤其是年纪上来,身上萦绕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息,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看见钱木木醒来坐起,许闻书手上的托盘差点没端住,他缓缓走近,站在床头旁边,心情激涌澎湃,想说点啥,嘴皮子却不利索起来。 许家石脱开自家娘亲的怀抱,瞅了瞅亲爹,又瞅了瞅钱木木,眼咕噜一转。 “我去叫爷爷奶奶他们过来!” 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 看了眼一溜烟跑走的家伙,许闻书把药端起递过去,有些拘谨的道:“喝点药吧,大夫开的。” 钱木木刚醒过来,浑身不舒,闻到那股子苦涩的药味更难受了,皱着眉头推开那碗药。 “不好意思,我能喝点水吗?” “哦,好。”许闻书走到桌旁,倒了杯热水端过来,“仔细烫。” 钱木木接过,喝了一口。 温温的水划过喉咙,滋润着五脏六腑,总算舒服了些。 她又喝了两口,扫了眼周围。 “这是哪里?” “厉临清的府上。” 经许闻书这么一说,钱木木想起她就是在厉临清的府邸跟前晕倒的……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跟我这么客气。”许闻书敛着眸子,抿唇。 这一阵子她一直没醒过来,他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害怕极了她就这样永远不醒。 幸好,幸好她醒过来了。 “大儿媳啊!” 许老太太的嗷声,从走廊外面一路传来,她扶着门框进来,眼眶红红的,“你总算醒了,你是不知道你昏迷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担心啊……” 钱木木拉着许老太太的手,“叫你们担心了,现在我没事了,一会儿咱们收拾收拾回去。” 说着,钱木木看向老太太身后的许老头,微微点了点头。 许老头眼眶微微湿润,回应着点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许秀阳拄着拐杖,急匆匆的走进来就说:“大侄儿媳啊,你可算醒了,天呐!” 几个孩子也像麻雀一样。 叽叽喳喳的说着: 李丫儿:“娘,你千万要好好的,乐乐不能没有你这个奶奶,我也不能没有你。” 许家复:“娘,我好担心你,要是你再也醒不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小宝:“娘亲,你有没有哪里很痛?想不想吃东西啊?” 许家齐:“娘,你好吓人,以后要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我真的好怕你丢下我……” 许家石:“娘,我刚刚去厨房端了碗红豆薏米粥,要不吃点吧。” 看着一张张担心的容颜,钱木木像是掉进了一团岩浆,心里边烫烫的,她浅浅的笑了起来。 “我没事,可能是前一阵子累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 想想也是,之前逃亡的时候,不管是钱也好,还是去哪的路线也罢,都是大儿媳\/娘在操心。 熬着夜,神经紧绷。 时间久了,身体可不得出问题嘛。 许老太太双手搭在钱木木的肩膀上,力度适中的揉着,“咱们自打来了江陵后,日子也渐渐上了正轨,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休息休息,把身子给养起来。” “其他的大小事,都交给我们来办,你啥都不用操心,知道不?” 钱木木睡了半个月,浑身筋骨都乏的很,正是需要动弹,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躺了。 “没事,我休息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剩下的慢慢调养就可以,不用大费周章的特意腾时间出来。” “那可不行!”许老太太态度蛮横,“从今天开始当你身体没养好为止,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其他人也嗯嗯的点着头。 钱木木一脸无奈。 “婆婆……” “没得商量。”许老太太斩钉截铁。 第476章 她家小孩真是越发有主见了 三月春光,万物候新。 春莺早啼,萍草愈绿。 风吹面不寒,钱木木坐在院子里,惬意的翘着二郎腿,悠悠闲闲的。 养病的日子枯燥而乏味,虽然她百般解释,说自己身子没事,可家里面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准她干活。 从二月到三月,她一直闲着。 “娘,我回来啦!”许家石背着背篓,推开院门走进来,“今儿想吃什么,我来做。” 钱木木摇晃着二郎腿,“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儿饭馆不忙?” 来了江陵后,一直太平无事。 小石头是个闲不住的,就自个儿去找了家饭馆做些切菜端盘的散活,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老板他家小孩过生辰,放了半天假。”许家石一边说着,一边从被兜里拿出菜,“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卖山药,我买了点回来,又顺路买了只老母鸡,咱们今晚炖鸡吃吧?” “行啊。”钱木木微微坐起了身,“那我来把鸡给杀了。” “不要,你歇着吧。”许家石二话不说就给拒绝了,自顾自的提着鸡的翅膀去了后院,管都不带管她的。 钱木木:…… 她家小孩真是越发有主见了。 显得她这个娘亲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关着的院门又被推开。 李丫儿抱着一大堆脏衣服走进,身边还跟着一岁半的乐乐,她瞅见钱木木老实的坐在躺椅,很是满足的点了点头。 “娘,你就该多歇歇。” “洗衣服赚不了几个钱,丫儿乖啊,咱们不洗了。”钱木木低头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张银票,“来,想买啥拿去。” 丫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活路,从别人家手里哪来这些脏衣服,一件一文钱。 她觉得很费事诱惑赚钱的一件事,丫儿却干的很起劲…… 乐乐一岁半,走路稳中带点踉跄,她走到钱木木的跟前,伸手去够那张银票,口齿略带不清晰的喊:“乃乃,钱钱,嘎乐乐。” 看着长的白里透红,圆滚滚的小孙女,钱木木心下欢喜,将银票放进乐乐手里,笑着诱哄: “咱们家乐乐喜欢钱钱对不对?奶奶这里还有好多好多,下次你娘去跟别人家拿衣服的时候,你来告诉奶奶,奶奶就给你更多更多的钱钱。” 脏衣服都放盆里,李丫儿过来把那张银票从许喜乐的手里抠出来,塞进钱木木的手里面,眼中透着无奈。 “娘,这可是一百两银票,要是让乐乐撕坏了怎么办,你下次别给乐乐钱了,她一岁大点的孩子都快成财迷了。” “我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你瞧瞧你手都洗发白起皮了也没赚几个钱,这两天我就去找谋生的路子,你负责把乐乐照顾好就行。” 钱木木抓过李丫儿的手,放在阳光底下。 纤长的手指,指尖端泡白。 掌心也脱着皮。 “你瞧瞧,一双多漂亮的手给泡成这样,你洗十件衣服也才十个铜板,丫儿,听娘一句劝,别洗了啊。” 李丫儿把手抽回来,脸上满是倔强。 “娘,这不一样。我不像小石头那样有手艺,也不像你那样有头脑,我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我也知道这样赚的很少,可是再少那也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而且,娘您不是说过,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嘛。” 钱木木噎住。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说的话给噎住。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就是想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嘛,对吧?” 李丫儿点头。 钱木木沉了下。 “我给你找别的出路,保证是靠你自己双手赚来的,这些衣服就别洗了,还回去。” 李丫儿摇了摇头,往脏衣服盆那边走,“这些衣服我带回来之前答应人家,说要把这些洗完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钱木木挑了挑眉。 “好吧,最后一次了嗷。” 日落西方。 离家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大儿媳,这是我们今天卖卤菜赚的银子。给,你算算,看咱们赚了多少。”许老太太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钱袋,放钱木木手里。 撑着膝盖哎呦一声坐到旁边凳子上,“今天人可真多,站了大半天我腿都站酸了。” “我去给你端盆热水来,泡泡脚。”许老头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好,我算算看。”钱木木把银子都倒在桌子上,一个一个的数着。 在京城卖的卤菜,老太太来了这里之后,整天呆着也闲的慌,心里头琢磨着想赚钱,在她醒来之后,问着她要制作的方法。 她只把怎么卤的过程说了出去,至于原材料那些东西,都是她一手在包办。 不是她不愿意给,而是好多东西都是从网络超市里买的,那玩意儿可不兴说呀。 去把两个大缸都泡上水,许闻书走进堂屋,看着钱木木唠着家常:“小石头回来的时候说想吃猪耳朵,我就留了一个没有卖。” 小石头一向嘴馋,钱木木听了笑道:“嗯,没事,一个猪耳朵而已,也正好今晚加加餐。” 许闻书恢复自己的身份之后,便顺理成章的住在了这里,每天和二老出去卖卤菜,手脚麻利,放的很开,必要时候也会张口吆喝。 大大方方的带着儒雅之气,一点都不像饱读诗书却不知柴米油盐和四季耕种的酸秀才,叫人心生好感。 “娘亲,我们回来啦!” 门口传来喊声。 是许小宝和许秀阳回来了。 许秀阳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进来,眼睛里带着亮光,神采奕奕的,精神头很好。 “大侄儿媳,今儿个可有哪里痛?” “我好着呢。三叔,快坐。”钱木木随口道了声,顺手将旁边的凳子推过去,继续数着银子。 三叔和小宝最近在外面支了个摊子,给人义诊,一方面是为了给小宝积累经验,多长长见识,另一方面则是三叔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木木姐!” 一声黄莺般的叫喊响起。 范玉安轻车熟路的走进堂屋,手里边还牵着许家齐,脸上浅浅的笑着,婉约而温柔:“我给你送孩子回来了,我家那口子今日不在家,我能来你们家蹭个饭不?” 第477章 你们是要补死我吗? “小石头在做了,应该马上就好,你坐着等会。”钱木木把数好的银子装进钱袋,笑着戳了下范玉安的额头,“你呀一天天就会假客气,来吃就来吃,还要问一嘴。” 范玉安捂着额头,嘿嘿的笑。 “这不是客气嘛,礼道懂不懂。” “是是是,你讲礼。”钱木木敷衍了一嘴,拿着银子进房间,将一部分的银子锁柜子里放好。 转头刚出来,老太太张口就问: “咋样咋样?赚多少?” “总共四十一两,除去咱们的成本十五两,赚了二十六两银子。”钱木木说着,“给,这是你们今天赚的那一份。” 卤菜所赚的全部钱,她会除掉成本之后,再将利润所得分成五份,分别是她,二老,许闻书,还有一份是家庭的生活开销。 她出了配方和材料,自然也要占一份额的。 她始终认为,哪怕再是一家人,在金钱方面都要算清楚。 这样既能少纷争和不满,也能促进家庭的和谐。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这个钱,许老太太还是不大赞同,“咱们是一家人,干啥要分的这么清楚。” “婆婆,这话我都说了好几遍了,”钱木木走到老太太身后,双手在那肩膀上拍了拍,“你们三人在外面辛苦赚钱,这是你们应得的,好好收着就是,平时想买点啥或者想存着都可以。” “俗话说的好,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许老太太拍着膝盖,无奈的笑着:“好啦好啦,我这老婆子嘴巴没你利索,说不过你,这钱我就留着,给我曾孙打个平安锁。” 钱木木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喂!怎么没人来给我端菜呀!” 外面一声狼嚎。 众人纷纷笑着站起。 “来了来了。” …… 一大屋子的人,全都挤在堂屋里吃着饭。 钱木木靠着墙壁,坐在凳子上。 有些索然无味的吃着饭。 她今天啥都没干。 一点不饿。 一双筷子忽然伸过来。 一个鸡腿落进碗里。 她抬起头看去,就见许闻书。 许闻书端着碗坐到旁边,“这鸡腿是他们留给你的,吃了补身子。” 这一个月以来,家里面的人一直很照顾她,啥好的都紧着她,钱木木对此表示抗议…… 可抗议无效。 她就只能接受。 有过好几次把好东西给几个小家伙,或是给老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落进了她碗里的经验。 瞅见这条鸡腿,钱木木也没有给别人。 拿起来往嘴里塞。 “我听闻蛇肉是大补,明日我去集贸那边看看,那边好像是有卖的。”许闻书嗓音好似一股清泉,涓涓而流,悦耳动听。 “说起这个补,人参大枣枸杞之类的也很补,明儿你去买蛇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东西也给买来。”许老太太扭过头来道。 钱木木:…… “你们是要补死我吗?” 又是蛇肉,又是人参枸杞大枣…… 她这一阵子本来就吃够好了,再这么吃下去,鼻血都要冒出来了。 “快呸呸呸!咋能说这晦气话?”许老太太羞恼的拍了下钱木木,“快呀,快呸呸呸。” 钱木木拿人没办法,只能照做呸了几声。 许老太太老太太这才满意的扭过头去。 钱木木歪着头,对许闻书小声说:“不准买哈,我真的不用补了。” 天知道,她人都胖一圈了。 “可是……”许闻书有些迟疑,“三叔说了,你你内虚体弱,要多补补。” “三叔都一大把年纪了,有时候老眼昏花,也是在所难免的,你信我,我说没事就是没事。”钱木木说完,站起身就去了厨房,放下碗筷。 许闻书拧着眉头,想了想。 还是决定明天跑一趟。 虽然夫人嘴上说不用,但他还是很担心,万一像之前那样的情况再发生,要是再不幸一点,人直接醒不过来了……那他怎么办? 孩子们怎么办? 别管夫人喝不喝,先买回来做了。 说不定夫人闻见那股子香味,兴趣一来就喝了呢…… 许闻书如此想着,更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厨房里。 钱木木撸起袖子,收拾着厨房里的狼藉,小石头做菜很好吃,但每次做完饭总是跟叙利亚战场一样,乱成一片。 正收拾着,院门传来敲声。 大家伙都还在吃饭,钱木木把手上的水渍往围裙上擦,走到门口拉开。 是零一。 她往旁边让开。 请人进来。 “你这一阵子都在忙啥呢?好些日子没来了。他们还在吃饭,你要不吃一口?” 零一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边关四处打仗,王爷琐事缠身,我们这些做手下的也不得闲,今日刚完了任务回来,想说来看看你…你们,你们可都好?” “托你的福,大家都好着呢。”钱木木笑着说,“你一会儿可有事要去忙?没有的话进来坐坐呀。” 零一摇头浅笑。 “不了,不方便。” 钱木木听了一脸懵。 “什么不方便?” 零一还是摇头。 “看到你们都好,就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人要走,钱木木赶忙追了上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我们这一阵子住在你家,用了很多东西,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垂着眸子扫了眼那个钱袋,零一看着钱木木,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却什么也没说。 钱木木不是个傻的,知道零一对她的心意。 她顿了顿,道: “仔细想想,咱们也认识一两年了,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一直把你当家人,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你,尤其是小齐。” “等你啥时候不干这一行了,记得去路山村,许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零一沉默了片刻。 “是因为许闻书吗?” 因为许闻书回来了,所以她要把关系撇清了吗。 “他对我而言,是几个孩子的爹,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关系。”钱木木实话实说。 “那我……”零一欲言又止。 “我一直觉得,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做你的家人。”这话,钱木木说的很走心。 她上一世没谈过恋爱,这一世也没这个打算。 这是为什么她之前,零一没有坦白的时候,她一直当做没看见,不知情。 现在零一这么明显而又隐晦的神情,她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零一敛着眸子,“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对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 “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有些事情,他不敢去奢求。 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年。 他只是太渴望温暖罢了。 第478章 回家 “那,这银子你不要了?”钱木木扬着脖子,钱袋在手里掂了掂。 零一顿住脚步,侧过身看着她。 “你既把我当家人,便不要对我如此生分,算的太过清楚,反而伤了感情。” 钱木木上前几步,抿了抿嘴唇。 “零一,我知道你是个孤单的人。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了,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因为太过于孤独寂寞,而我们家恰好温暖幸福,所以你才会对我有好感……” “还是因为你真的是对我这个人本身很有兴趣,所以才会对我产生爱恋……” “都有。”零一诚然道。 “我的过去,在许闻书还是厉临清的时候,他应该有跟你说过,我杀死了自己的家人。” 钱木木微微点头。 “是有说过。” 零一敛了敛眸子,望向远方。 黄昏将近,暮色沉沉。 候鸟飞过,划起丝丝涟漪。 好似也划开了一道记忆的口子。 “那是我在七岁的时候,我娘还没有再嫁,我亲爹也还活着,那时候我们家也很幸福,甚至我以为会永远那么下去,可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看见我娘被我堂叔压在下……” 话题突然梗住,零一止了声。 钱木木心情颇为复杂,拍了拍零一的臂膀。 “没事没事,不好的记忆就不要去回忆了。” 零一嘴角扯着,摆了摆手。 “我撞见了我堂叔和我娘的秘密,我堂叔一气之下就要把我掐死,我爹突然回来看见,上去和我堂叔撕打在一块,我娘上去帮偏架,我爹……被我堂叔一锄头下去砸在了地上,再也没起得来。” “我娘不仅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反而很快与我堂叔成亲拜堂,甚至逼着我叫我堂叔爹,更可恶的是我爹前脚刚死没多久,我娘就生了,那个孩子是我堂叔的,也就是说他们很早就搅合在一起……” “我爹尸骨未寒,他们一家人却其乐融融的。有一天我趁着我娘在喂奶的时候,从后面直接一刀捅了进去,捂死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放火一把烧了那个家。” 零一呼出一口浊气。 “做完这一切我就跑了,后来遇到贵人逆天改命,长大以后我找到了我堂叔,一箭穿心,为我父亲报了仇。” 钱木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零一轻笑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我很歹毒?连至亲都下得去手。” 钱木木摇摇头。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对错,他们害死了你爹,逼迫你,你杀死了他们,一报还一报而已。” 零一勾着嘴角,淡淡的笑。 “近日朝廷打算出兵北上,此次由镇南将军领军,又有弗相爷掌控全局,这次征战定能大胜……大概再过个一两年,你们就能回路山村了。” “我若是有机会去路山村,你可会为我备一盏茶水?” 一向沉默寡言的零一,今晚话尤为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怎么也说不完,钱木木闻言笑道: “我才不给你备,自己家想喝自己倒啊。” 听着这回答,零一忍俊不禁。 爽朗的笑声,悠悠荡荡。 “木木,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对我这么温柔。 她说话总是很巧妙。 呆在她的身边,他真的会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一家人,客气啥?”钱木木又拍了拍零一的胳膊,“现在还走不?不走的话就跟我进屋,和长辈们唠唠嗑。” “不了,我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去忙。”零一道。 “好吧,那你啥时候有空了就来,我给你做好菜吃。” “嗯,会有的。” 说完,零一扬长而去。 钱木木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身影渐渐消融在黑夜中。 “零一人很不错。” 耳畔突然炸响说话声。 冷不丁的,惊得她一哆嗦。 扭头,见是许闻书。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很吓人诶。” “抱歉,我是看你出来很久都没有进去,才想说出来看看。”许闻书注视着零一离开的远处,嗓音清幽中带着醋意,“若是我没回来的话,你会给几个孩子重新找爹吗?” “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孩子们养的很好,为什么要自找麻烦?”钱木木一脸莫名其妙。 转头进了屋。 许闻书偏了偏脑袋,给孩子找爹是自找麻烦?他怎么有些不大明白? 难道说,夫人心中还是有他的? 所以才会这么说。 想到这里,许闻书眼中像是点亮了一团火,雀跃的哼着小调走了进去。 “夫人,明日我给你买蛇来做补汤!” “都说了,不喝不喝!”钱木木快走到厨房门口,听见这话一整个头大,“还有别叫我夫人,谢谢。” 扔下这话,她就溜进了厨房。 许闻书脸上扬着笑,伸了伸懒腰。 只觉得夜色美好,明日可期。 …… 五年后。 “都收拾好了吗?哎呀,这个怎么还没拿上车去啊,快点的,咱们都该走了这个点儿。”许老太太催促着。 “来了来了,别慌。”许老头笑着应答。 “都检查一下,别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这要是落下可就不会再有机会回来拿了啊。”钱木木叮嘱着几个孩子,提起地上放着的药箱,往外走。 “你去看看屋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这个就由我来拿吧。”许闻书动作自然的拿过钱木木手里的药箱,放到马车里,又将地上堆放的行李都放好。 钱木木进屋转了转。 又一遍仔细检查,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她走到了窗边,看着后院地里的菜,怅然又感慨。 岁月如梭,转眼都五年过去了。 朝廷派兵北上,耗时五年拿下失去的大城池,又派兵剿匪杀流寇,现在虽说不是四海升平,但浮山县那边一带眼下已经太平无事,她们也该回去了。 指尖缓缓拂过窗沿、床榻、柜子…… “木木,该走了。”许闻书站在门旁,看着在屋子里一脸不舍的钱木木。 “嗯,来了。” 钱木木敛了敛心绪,走出院子锁好门。 交给隔壁的刘婶子。 许家人住在这里五年,头发花白的刘婶子瞅着她们要离开了,撇着嘴有些不舍,拉着钱木木的手。 “婶子年纪也大了,你这一走啊我怕是再瞧不着你咯。” 第479章 你先别笑了 钱木木抿唇。 “刘婶,您要保重身子,长命百岁。” 刘婶子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透着虚弱。 “啥长命百岁呀,我这把身子骨黄土埋到脖子根了,只是可怜零一他呀,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没有成家……” 钱木木泯然一笑,没有接话茬。 “该走了,大儿媳!”许老太太趴在车窗旁,招手催着。 往那边瞅了眼,刘婶子叹了口气,看着钱木木:“真要这么着急的走啊?零一知道吗?” “我早前与他说过。”钱木木笑着挣脱开自己的手,冲刘婶子微微顿首,“时辰不早了,您保重身子,我们走了。” 转身,坐上马车。 许闻书坐在车架上,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一路驶出城门。 朝着浮山县出发。 马车后方还跟着里正他们的马车。 从江陵到浮山县,马车要花个五六天。 马车走了一天之后,停在一家客栈前。 十九岁的许家石,长的人高马大,有着几分成熟稳重,那股子憨头憨脑的气势依然还在。 他从车架上跳下来,追着钱木木在旁边喋喋:“娘,我跟你说真的能行,到时候你就坐前台当个掌柜收钱,我呢在后厨哐哧哐哧炒菜,小齐端菜跑堂。” 钱木木扯着嘴角干笑了声。 “石头啊,你就别折腾你娘了,你要钱开饭馆我给你出,其他的你别指望啊,还有小齐,人家那双手刺绣出来的东西,都够你一个月赚的钱了,你没事别打人家的主意。” 许家石抓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使劲晃荡,“娘,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你帮帮我嘛,小齐不行,那小宝呢?” 钱木木抢回自己的手臂,走进客栈里。 闻声,她有些无奈。 “你娘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去给你干活……你放过我吧,我没啥志气,就想回路山村养老。” 许家石还想再说,钱木木赶紧指向许闻书,“你爹在那里,让你爹去给你收钱。” 许闻书走过来,坐到旁边。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石头想找个给他收钱的。”钱木木推了推许家石的胳膊。 许家石笑嘻嘻的:“爹……” 许闻书一脸冷漠:“没空。” 许家石:“……” 不嘻嘻。 “娘,今晚我跟你睡一间屋吧!”十三岁的许小宝一张圆团团的脸可可爱爱,肌肤白皙,头上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青春又活泼。 “好啊。”钱木木笑着轻轻的揉了揉许小宝的脑袋,“我们家小宝,真是越长越好看~” “这都是随了娘呀~”许小宝笑得眉眼弯弯,好似盛开的雏菊,纯净而美好。 “这嘴真甜呀,抹了蜜似的。”许老太太笑着坐下,感慨的摇着头,“现在一个个的都大了,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 “娘,乐乐的衣服放哪了?”李丫儿架着许喜乐的胳膊走进来,又是着急又是气的,“乐乐摔牛粪上了!” 看着粘了大半身牛粪便,惨兮兮的许喜乐,钱木木笑得乐不开支,捏着鼻子站起来。 “乐乐,你怎么摔的?” 其他几人脸上也都带着笑意,好奇又担心的看着,不过他们都习惯了。 小乐乐性子活泼,爱到处乱跑,在江陵的时候就时常一身泥,或者是花猫脸的跑回家。 六岁的小乐乐,白里透着粉的脸颊扬着灿烂而纯真的笑容,摔了一身的粪也没有哭,嘿嘿嘿笑得很开心。 “我就是想去摸摸小马,脚踩滑了。” “哈哈哈哈哈!”钱木木越看越好笑,笑的眼睛弯着,十分开心。 “娘!”李丫儿又气又觉得好笑,脸上表情十分丰富,连说话都带着笑声,“你先别笑了,乐乐的衣服在哪里。” “我放在那个系了根红绳的竹箱子里。”钱木木勉强收了收笑意,“算了,我去拿。” 走到外面,自家马车停在客栈旁。 她走过去,正要准备上去拿。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吁!” 勒马停下。 钱木木下意识的撇去。 看着来人,她惊奇的扬了扬眉头。 往那边走去。 “零一,你怎么会来这里?” 零一将马栓柱子旁,拍了拍手道:“我同王爷递了辞呈,他放我离开,眼下我已没事可做,想到路山村那里有我的家,我想我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钱木木脸上扬起笑意,看着零一满头的大汗,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一路追赶着来,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我脚程快。”零一接过那方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次回去,房屋应当要重建吧。” 钱木木点了点头,一边往马车上拿东西,一边说着:“五六年没回去了,又加上流寇袭击,估计到处都是破烂,回去了还得好好规划一下房间,毕竟孩子都大了,再挤在一起也不合适。” “那就盖个大一点的宅子,打个大通院,四通八达。”零一道。 “诶!这个可以。”钱木木拿到箱子,和零一往客栈里走,“到时候大家都住在一个院里,方便又热闹。” “给我也留个屋。”零一道。 “那是肯定的。”钱木木笑。 看见零一也跟来了,大家伙都挺开心,笑呵呵的和他说话。 许闻书也走过去,拍了拍零一的肩膀。 “太好了,有你来了,我也就可以少干点活了。” 这几年和夫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他渐渐意识到,夫人待他如亲人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意思。 刚开始确实挺难接受,但久而久之他也看开了。 日子还这么长,他奢求的人就在身旁。 如此,也算满足了。 零一闻言,回之一笑。 “娘,我饿了,点菜吗?”许家复走到钱木木身旁问。 “点,点点。”钱木木招手喊来店小二,要了一些菜,又要了一大桶米饭。 她歪头,凑着许家复。 “小复,你好像又长高了点。” 许家复神色淡淡的,闻言一笑。 “娘,你能换个口头禅嘛,最近总是这个,你儿子我都听腻了。” “什么嘛!”钱木木戳了下他的肩膀,“你真的长高了,我发现你还挺能长。” 第480章 重建房屋 “小复是挺能长的。”零一落座在旁,“今年十七了?” 钱木木点头。 “是啊,这么几年过去,几个孩子也都大了,我也老了。” “你近期可有跟许家凌书信来往?”零一道。 “有,老三跟我说,他最近在齐林一带,打算抽个空回去,搞不好我们从这里回去能碰一块呢。”钱木木谈及许家凌的时候眉眼柔和,眼中含着丝丝笑意。 零一闻言似是而非的顿了顿首。 “你托我打听许家连的事情有了眉目。” 钱木木眼睛一瞪! 激动不已。 “快说快说!” “许家连前两年在广安军那边,对抗辽军,大战死伤无数,队伍寥寥无几活人,许家连侥幸活了下来,被编进了现在的复兴军里,那支军队听镇国将军号令,过个几日便要前往丽城,攻打蛮子。”零一道。 一听又要打仗,钱木木眉头皱了起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许家连从里面弄出来?花多少钱都可以。” 零一抿着唇,摇头。 “早在打探到许家连的消息后,我就托人试过,镇国将军治兵严下,他的部下更是刻板的很,不吃这一套,人捞不出来。” 钱木木咬着手指甲,有些纠结。 零一:“眼下正是打仗用兵之际,捞人是不可能捞的出来,再等等看,此事我会想办法。” 钱木木瘪了瘪嘴,只好作罢。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快吃饭吧,吃完饭一会好好睡一觉,明儿一大早还得赶路呢。”许老太太瞅着钱木木愁眉苦脸的样子,将端上桌的饭菜挪了挪,把一碗饭塞她手里,“快吃,大连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铁定能活着能回来见咱,你没事别瞎操心。” 钱木木嗯了一声,夹菜吃饭。 吃过晚饭后,天也完全黑了下去。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没耽误。 各自回房休息。 ……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歇。 找不到客栈,就将马车停在偏僻的地儿。 外面煮饭,晚上在马车里睡。 就这样,五天转眼过去。 大清早,在马车重新驶向那条熟悉的路时,大家都坐不住的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着,眼眶里含着泪意。 钱木木也歪着脑袋,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嘴角缓缓勾起淡笑,总算回来了。 路山村。 穿过蜿蜒曲折的小路。 马车停在一处破败小院外。 钱木木站在门前,望着腐烂破烂的院门,里面的屋子也都烂的烂,破的破,堂屋的屋檐还漏了个大洞。 “这屋子肯定是不能住人了,先想办法在旁边建个棚子,先对付一阵子。”钱木木扭头看着自家的人,下着任务,“老二,老四,老五,许闻书,零一,你们几个上山去砍一些桩子跟木头回来。” 说着,她又看向李丫儿,许小宝,二老。 “咱们几个把这里收拾一下,腾出一块利索的地,好搭建棚子。” 众人脸上带着笑,齐齐说好! 干劲十足。 这次回来,车上都带了工具。 砍树的柴刀也不用钱木木吩咐,许家石直接就拿出了好几把,挨个分出去。 几个大男子汉,先后往山上去。 眼下正是三月春分的时候。 今儿天气不错。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钱木木精神头十足,找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将屋顶上松松垮垮的瓦片都捅下来,以免待会收拾的时候砸到人。 许喜乐是个探索欲强的,李丫儿忙着要收拾,没功夫照看小丫头,又担心她到处乱跑伤到,找来一根布绳子。 一端绑小丫头腰上,一端绑她自个腰上。 这才放心的开始收拾。 许家二老在路上就打算好,回来后跟着老大一家住,现在房屋重新修缮,他们两个老家伙自然不可能干坐着。 多多少少都要帮点忙。 许老头把一块半瘸的木头,堆放到角落里。 许老太太也来来回回的跑,收拾着。 一人干一点活。 个把时辰过后。 收拾出一大块平地出来。 一半坍塌的墙壁,用泥糊的。 被钱木木用脚踹了个干净。 厨房就更不用说。 拆起来更容易。 “砰!”许家石扛着一根腰粗的木头,涨红着脸奋力扔到地上,嘴里哎呀哎呀的叫,“累死我了,这木头真有够沉的。” 看着地上堆放的十来根木头,钱木木环视了一眼,看着自家围墙外的那块平地,抬手指着那边,“咱们就把棚子在那里吧。” 许老太太顺着钱木木的手看了一眼,“我记着那里是唐家的地,你小心唐家那尖嘴婆子回来了跟你吵啊。” 唐家是剩饭大伯家。 “没事,娘。”许家复走过来,“我刚才看了下,唐家的人都还没回来呢,现在村里好像就咱们和里正一家。” “棚子搭在咱家屋里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这几天就要开始动工重新建房,为了行方便,当然是把棚子搭在旁边比较合适,可万一到时候唐家回来吵,可就麻烦了。”许闻书道。 钱木木拧着眉头,想了想。 “就搭唐家地里吧,大不了到时候上门赔罪,咱们这几日手脚也快点,争取早点完工,省得人家回来看见。” 这个家是钱木木说了算。 她发了话,也没人再说什么。 找来锄头,吭哧吭哧的挖坑。 李丫儿要带孩子,许老太太腰不好,都没去掺和,在旁边搭锅子做饭。 搭棚子不比修房,是个简单的活。 一上午的功夫,框架就给搭了起来。 钱木木将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膜拿出来,叫着自家几个大汉,扯着盖在顶棚上,又在外面围了一层。就算完工。 “娘,这三四月可是会下雨的,你这在江陵买的玩意能行吗?感觉薄薄的,一点也不防水诶。”许家石摸着围好的塑料膜,好奇的问。 “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肯定能行啊。”钱木木端着烧好的热水喝,随口道。 远处,一辆牛车叮叮当当的驶来。 钱木木望着。 在看见牛车上的熟悉面孔,她笑着上前,“妞妞!” 张婶子名唤妞妞。 张婶子从牛车上一跃而下,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木木!” 第481章 是是是,我冷血 一头冲到跟前,她像个小女生似的抱住钱木木跳啊跳,话音中带着笑意:“我们总算团聚了!真是太好了,太好…” 说着,她突然一哽。 钱木木松开这个怀抱,有些哭笑不得的掏出手帕,为她擦泪,“都一把年纪了,还哭啊?” 张婶子揪过手帕,哼哼的道:“我哪像你那么冷血,重逢当然会感动的想哭啊。” 钱木木闻言一笑,顺着道: “是是是,我冷血。” 张婶子吸了吸鼻子,勉强缓和了下激动的心情,问起正事: “咱们这次回来,房屋重建,你有什么打算吗?” 虽然分别了这么几年,但钱木木依旧拿张婶子当自己人,见她问起,当即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又顺便把没用完的塑料膜,拿给她。 “这次回来我就是奔着养老,我家孩子多,我想修大一点,修好点,他们归家也能有个地方住。” 张婶子赞同的点头。 “我不也是嘛,我年纪还比你大点呢,这次回来了再有个啥我都不离开了,外面再好也没有自个家好。” “娘,饭煮好了。”李丫儿走过来道。 钱木木拉着张婶子道:“你们刚回来,啥都不方便,中午饭就在我们这吃吧。” 李丫儿见状也附和道:“是啊,张婶儿。” 张婶子以前就不会跟钱木木客气,现在更不会,她闻言笑着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在你们家蹭顿饭吃啦。” “说这废话。”钱木木笑着拍了下张婶子,扭头叫许家石去喊张家的人都来这里吃。 锅子搭在露天下,环境简陋。 也不方便做什么大鱼大肉。 锅里熬了一锅的小米粥。 配着从江陵带回来的榨菜。 大家滋溜滋溜,喝了两大碗。 吃饱饭,没敢歇。 三三两两的站起来。 各自接着忙正事。 许老头以前在村里就帮着建过房屋,经验老道,他围着整个房子外转了一圈,站在院子里,同钱木木道: “这屋子的地基得重新挖,这里面堆积的这些杂物得先运出去,清理出来地面,才好打地基。” “另外木材梁柱还有瓦片,地基打好过后就得往上垒,这事儿抓点紧。” 钱木木凝眉:“公公,你有认识卖木材瓦片的工坊吗?” 许老头:“原先是认识几个的,但你也知道前几年流寇袭击,现在要想找到人,够呛。” “木材倒好说,买不到咱们可以自己从山里砍来。”许闻书插进话,“关键就在于瓦片。” 许家石突然诶了一声,胳膊捅了下钱木木,“娘,我记得去年在江陵的时候,你有认识一个制瓦的婶子啊,当时你不还跟她闲聊,说啥时候咱们家建房子的时候找她嘛。” 钱木木眸光一闪! “是吼!” 许家石斜着眼,揶揄的打趣:“娘,这么近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能忘记,看来你是真的老喽!” 钱木木故意咳嗽了一声。 捂唇,弯腰佝背。 “唉……老了,要开始遭人嫌弃了。” “诶!”许家石捂着屁股,扭头瞪许家复,“四弟,你干啥揣我?!” 结果下一秒,后脑勺又被拍了下。 他又扭头。 许闻书的手还未放。 紧接着,屁股又被踹了脚。 他再一扭头。 零一的脚刚放下。 再笨再迟钝,许家石也回过味儿来了。 “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 “谁叫你说娘老了,还嫌弃娘,活该!”许小宝冲许家石做鬼脸。 许家石:…… “老天爷!我没有嫌弃娘。” 他拽着自家亲娘的胳膊,“娘,你快解释啊!都是你随便乱说话,惹起了民愤,他们一个个的都针对我!” 钱木木笑得乐不开支。 “好了好了,别闹了。” 她正色道:“零一,你骑马带着小石头跑一趟江陵。至于具体数量,你把咱们要修的屋子大小跟店老板说清楚,店老板经验丰富,让店老板来决定。” 零一点头:“好。” 单独骑马,比马车要快很多。 坐了五天的马车,好不容易回家来了,又要去江陵,许家石有点不情愿。 “娘,叫五弟陪零一叔去嘛,我在家帮你忙好不?” “那次是你陪我去买东西,碰见那位婶子的,人小齐又不知道那婶子住哪里,他跟去了也没用。你听话啊,跑一趟给你零一叔带路。”钱木木道。 许家石撇了撇嘴。 “好嘛。” “也别耽误了,现在就启程吧。”钱木木看向零一。 零一嗯了声,马儿牵过来,翻身上马,看着许家石,“走了。” 许家石踩着马蹬,吭哧吭哧的爬上去。 零一纵马离去。 “咱们自个去山里面砍木材,也得花不少的时间,我记得莲花村有一家做这个,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老大,要不咱们也跑一趟?”许老头问着许闻书。 许闻书是会骑马的,他闻言点头。 “好,走吧。” 许老头侧身,对钱木木道:“今天就先把地基给清出来,其余的明天再做打算,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要啥没啥,钱木木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点头道:“那你们就先去看,如果有的话,把定金交上了再回来。” 许老头:“放心吧,心里有数呢。” 两人骑着马,也离开了。 环视着几人,钱木木拍了拍手。 “好啦!咱们也赶紧动起来吧!” 拿起锄头,砸碎厨房的泥墙,泥土装进撮箕里,运到后山沟那儿堆着。 大大小小,都没有闲着。 从中午,忙到太阳下山。 总算清理出了一半地面来。 忙活了一整天,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钱木木找来银针,挑破擦上药。 “娘,也借我一下。”许家复坐在旁边,拿过自家亲娘手上的银针,挑着水泡。 “辛苦你了,小复。”钱木木偏着脑袋,手掌支着下巴,“我们家小复这双手,可是用来读书写字的,现如今却拿起了锄头,瞧着真让人心疼。” “那我呢?娘。”许家齐也摊着手,过来凑热闹。 “哎呦!瞧瞧,这双细细白白嫩嫩的手都红通了,我家小齐今天真是辛苦了。”钱木木很捧场的拿来药膏,给他擦。 第482章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看着擦好药膏的双手,许家齐勾唇一笑,摊着手就跑到许小宝跟前炫耀: “你看!这是娘给我擦的,亲手擦的。” 许小宝眼睛一瞪,啪的一声拍开那只碍眼的手,瘪着嘴巴巴儿的跑过来,身子扭得跟麻绳儿似的。 “娘!我不管,我也要!” 钱木木捂眼,有些哭笑不得。 家里小孩儿多了,有时候就是让人头疼又好笑。 许小宝见钱木木没反应,直接一屁股坐旁边,拉着她的手臂扯啊扯:“娘!我也要嘛,快给我也擦!” “好好好好。”钱木木被缠得没办法,拿来药膏和针,给小丫头也收拾了下虎口处的水泡。 水泡挑破后刺辣辣的疼,擦上药膏凉幽幽的,瞬间抚慰了那辣辣的疼痛,许小宝心满意足的眯眼笑。 许家复在旁冷漠看着,嘴角一扯:“幼稚。” 许小宝听见,哼了一声。 “三哥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许家齐也道:“三哥可不像小妹你这样,有点什么就叽叽喳喳个不停。娘给擦药,三哥才不稀罕呢。” 许家复嘴角一抿。 钱木木一瞧就知道这小子是不高兴了。 眼中划过一抹促狭,也不插嘴去哄。 老三性子别扭的很,有时候逗逗还能当乐子玩。 只见许家复突然站起来,冷冷的扫了眼许家齐和许小宝,扔下一句“你们真的很无聊。”扭头就走。 看着那闹脾气的家伙,钱木木咬着嘴唇憋笑,眼里的笑意却泄了出来。 “你看!都怪你,害我被四哥骂了。”许家齐踹了一脚许小宝。 “明明就是你先找事儿的,赖你。”许小宝不甘示弱的回击。 “胡说,明明是你。” “是你!是你!” 小齐和小宝龙凤胎,小时候感情还挺好的,这两年不知道咋回事天天吵嘴,几乎都不消停,这又吵起来了,钱木木习以为常,也不去管。 “饭好了,吃饭啦。”许老太太坐在锅旁边,一边往里架柴,一边冲这边喊。 老太太腰不好,下午砸土搬土都干不了,只做了点零散的活儿,瞅着时间差不多就去做饭了。 钱木木起身,走到锅边儿瞧着。 “诶嘿!今晚还有肉呢,腊肉配稀饭。” “我翻了一下咱们带来的东西,找见一块腊肉,我想着放久了也容易坏,不如做了吃。”许老太太说着,盛起来一碗稀饭,递过来。 “你公公他们,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咱们不等了,先吃。” 钱木木吹了吹,嘬了一口。 稀饭熬的很烂。 黏黏糊糊的。 再夹一块野葱炒的腊肉吃。 一天下来的疲惫,顿时少了些许,果然,美食最抚慰人心。 许老太太接连装了几碗稀饭,忙碌的间歇瞅见钱木木在吃腊肉,她嘴上问:“下午那会儿我不没事儿嘛,就去那山头上边转了转,看见一些野葱,给挖回来洗干净一起炒了,味道咋样?” 钱木木给予一个肯定的大拇指:“挺不错的。” 许老太太见了,不由得一笑。 吃饭吃到一半,不远处一匹马儿奔驰而来。 在几步远处停下。 许老头颤颤巍巍的下马,撑着膝盖在旁边缓着劲儿。 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 骑马一颠一簸,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 钱木木端着两碗水,上前。 递了出去。 许老头接过水喝上一口,总算舒服了些。 “莲花村那做木桩的没做这活儿了,我们在别的村子转了转,有一户在做的刚回来没多久,我跟他聊了聊,他说可以给咱做,不过——” 钱木木挑眉。 “不过什么?” “不过人家说,他只收点帮工的钱,木头的事得咱自己想办法。” 钱木木顿了顿。 “这意思是,他来这里带工具来这里,我们把木头弄到,他加工?” 许老头点头。 “就是这意思。” 钱木木:“行,那就这么办。” 许老头:“咱们修如此大的宅子,要砍的树数量不小,得去跟里正打声招呼。我和闻书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许老太太见两人又要走,连忙叫住,“正吃饭呢,吃点儿了再去啊。” 许老头摆手:“把事儿办妥了再吃。” “公公,把咱们从江陵带回来的酒,一起带去。”钱木木说着,扭头喊,“丫儿,我那瓶女儿红你去拿出来。” 李丫儿点头嗯了声,翻箱倒柜的找来。 许老头拿过酒,招呼了声许闻书,两人一起走了。 “这建个房子还真不简单,忙活来忙活去,又费人力又费钱。”许老太太往回走,一边同钱木木感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刚回来事总是比较多,等过这一阵就好了。”钱木木道。 回到棚子下,接着吃饭。 吃完,歇了会儿。 许老头和许闻书也回来了。 许老头咂了口老烟杆,道:“里正说没问题,但是砍梁柱得跟他说一声,说是不能随便砍,到时候砍得请先生来看一下了再动。” 这里很讲究风水山神一类,梁柱要挑大树,不请先生算卦随便砍的话,要是动到山基根脉,那是会遭报应的。 钱木木不是很理解这一方面的迷信,但既然身处这里,她自然是保持尊重的态度的。 “就按里正说的办,明天去请那个木匠工来,我也去山里转转看,看哪棵树能挑大梁。” “木匠的事,我跟那人商量好了,地址也给他说了,明天他自个会过来。”许老头道。 许老头办事一向稳重,钱木木闻言也放了心。 “快吃饭吧,锅里稀饭还热着呢。” 许老太太也端来两碗稀饭,递他们手里,“有啥事儿一会儿再说,先填饱肚子。” 忙了一天,许老头和许闻书也确实饿了,端着碗坐在锅旁,就着腊肉和榨菜,滋溜滋溜的大口喝着稀饭。 吃饱肚子,钱木木也没想歇,双手背在身后,悠悠的在附近转着。 这时候天快黑了。 早春晚风温润,鸟儿咕叽咕叽的叫,气氛很是宁静安详。 “娘。” 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 她侧过头,发现是许家复。 第483章 跟谁学的,也会哄人了 许家复加紧走了几步,与自家娘亲并肩而行,“娘,先生书信上同我说,今年朝廷重办秋闱科考,不论门第资质,一律可参加科考。” 钱木木偏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俊俏少年郎,“你想去吗?” 许家复:“想,考取功名以后儿子便能有本事,有本事便能叫娘你过上好日子。” 钱木木抬手,在那脑袋上轻摸了摸,“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以后要多为自己做打算,你想做什么都应该从你自身的角度去出发,而不是为了娘,你才去怎么怎么样。” 许家复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你为了我们几个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你供养我读书至今,现在我已长大,到了该我可以有能力回报的时候,我又怎能轻易就卸下担子?” “况且考取功名,不仅仅是为了娘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读书读了这么些年,也到了该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钱木木笑道:“你们几个越长越大,也越发的有主见。你想考就去考吧,盘缠我来想办法。” “我自己有,不用娘你的。”许家复神色淡然,眼中却带着隐隐的雀跃和骄傲,“娘,你别忘了,我在江陵隔三差五也是会出摊,给别人写书信和字帖的,过年更是会写对联赚钱,现在我手里可是有一笔不小的钱。” 钱木木欣慰一笑。 失落在眼中一闪而过。 孩子越发的大了以后,做母亲的反而愈发显得没用了。 将那一抹失落捕捉到,许家复揽着自家娘亲的肩膀,站定看着远处茫茫星夜。 “娘,别沮丧,在儿子心里你永远有用,你的价值地位超乎所有人。” 钱木木哈哈笑了起来。 “你跟谁学的?也会哄人了。” “我说的实话,你笑啥。”许家复神色不大自在的摸了摸鼻梁,“二哥天天跟在你身后拍马屁,耳濡目染。” 钱木木嗔了眼他。 笑笑也不说话。 “回去吧,娘。”许家复搂着自家娘亲。 钱木木点头。 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看见许闻书。 “爹。”许家复开口叫。 许闻书微点了点头,看向钱木木,“明日你上山,我随同一起去,可好?” 山中危险,他不放心她一人去。 “可以啊,明天起来我叫你。”钱木木答应的很爽快。 钱木木没想太多,只觉得找树的人多一个,就能快一点找到可以用作梁柱的木材。 听到她答应,许闻书勾唇一笑。 …… 翌日。 大晴天。 钱木木一家,早早起来。 收拾了一下,就接着开始忙。 把昨天下午没弄完的另一半土地给清理出来,许老头丈量好尺寸,做好标记。 几个劳力抡着锄头。 挖出地基浅坑。 先做好位置坑。 后续再往下挖。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大中午,出了太阳。 有些热。 钱木木去马车里换了身薄衫,出来就听许老太太喊吃饭啦。 走过去,瞅了眼。 今天是蒸米饭。 钱木木夹了点菜,正吃着。 就见张婶子往这边来。 院墙弄掉之后,视线开阔许多,她迎着走过去,随口问着: “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呢。”张婶子说着,看了眼许老头那边,凑近小声道,“我早上那会儿瞧见你公公画地基,我想请他也帮我家给画一画,你帮我去说说。” “你家房子都清理出来了?”钱木木问。 “昨天中午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们一家老小忙活了一下午都弄出来了。”张婶子道。 钱木木惊讶的挑了挑眉。 “你们家速度这么快?” 张婶子摆了摆手。 “我家那宅子是老宅子,比你家小的多,你忘啦早些年许秀才专门花钱给建的,后院拓出的那块地儿也是他花钱买的,你们不是还盖了棚子养鸡啥的,我家没那些,自然也就快了些。”张婶子道。 钱木木哦了一声,拉着张婶子走到许老头跟前。 “公公,张婶子家的情况和咱家差不多,她家房子也要重建,想叫您给帮帮忙,画出地基。” “没问题,下午我抽空去你们那儿。”许老头当即就道。 张婶子听了,激动的笑着道:“太感谢您了,您帮了大忙。” “小事儿,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嘛。”许老头和蔼的笑着。 “是,是,确实是这样。”张婶子欣喜的应着,“我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先回去了哈。” “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吃了再走呗。”许老太太笑着招呼。 “不了不了,我家也做了饭,还等着我回去吃呢。”张婶子看向许老头,“待会就麻烦您了。” “我一会过去。”许老头浅浅笑着道。 张婶子冲钱木木看了眼,道:“回去了。” 钱木木跟着张婶子走,一边送一边道:“我家有人去了江陵定青砖瓦,你家要吗?要的话,我回头给你省点儿出来。” “不要不要。”张婶子赶紧摆手,“那玩意儿我家可用不起,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商量好了,先用稻草盖着应付一阵子,等过些时候手头宽裕了再铺瓦。” “行吧,那你要用的时候跟我说,我把地址告诉你。”钱木木道。 “行,你别送了,再送都到我家了。”张婶子笑着招了招手,扭头回去了。 钱木木也回了自个家,吃着饭聊正房子的事儿,一中午又过去了。 昨天一直在忙,今天又起的太早,大家都困的困乏的乏,精神状态不大好。 钱木木见状,道:“房子一时半会也盖不起来,咱们都休息一下吧,别房子还没盖好,身体先垮了。” 许老太太打着哈欠点头:“老头子,咱们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许老头无声顿了顿首,扶着自家老婆子走去了他们那间棚子。 “娘,那我也去睡一会儿。”李丫儿拉着许喜乐也走了。 其他几个,也各自回了去。 天气这么好,钱木木不想回棚子里,去后山脚下找了块凉快地儿,慵懒的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的眯着眼打盹。 风儿轻轻吹着,凉幽幽的,阳光穿透树枝新抽的嫩芽,落在地上,微微摇晃。 悠闲自得,惬意十足。 第484章 咱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悠悠闲闲,休息了小半时辰。 钱木木回到棚子那边,跟许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叫上许闻书就往山上去。 “你去东边,我去西边。”钱木木说完,转头便往西边林子走,五年过去,山中情形与之前相较,有些变化。 杂草丛生,树林也茂盛许多。 她摸索着前行,走了几步路。 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扭头一瞧。 是许闻书。 她顿了顿,歪着头道: “我不是说了,分开找嘛。” 许闻书手上握着把柴刀,清隽而如沐的容颜透着丝丝担忧之色。 “山中危险,且我们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万一你有个好歹那怎么办?保险起见,我看我们还是结队一起找比较好。” 钱木木张口想要否决,却在看到许闻书那执拗又担心的眼神时,败了下阵。 “好吧,那就一起。” 许闻书轻笑,绕过钱木木走到前面。 挥着柴刀,砍沿途的挡路树枝。 看着前面挺拔颀长的背影,钱木木一笑了之。 几个孩子的性格,迥然不同。 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韧劲和执拗。 认定了一件事,就必须要达到目的。 否则,誓不罢休。 她原还好奇,几个孩子为什么认定了都如此执着。 在看到许闻书之后,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林中穿行,不知不觉找了一下午。 时间不早。 钱木木提议下山。 许闻书点了点头。 两人下山,沿着小路回到住的地方。 “娘,梁柱找的怎么样?”许小宝蹲在水缸旁,帮忙洗着野菜,她下午没事儿,就去挖了些野菜回来,春天山脚下野菜可多了,一挖一大把。 “有找到一两根合适的。”钱木木舀水洗着手,“到底该砍哪根,还得跟里正吱一声了,去请先生来瞧了再决定。” 葫芦瓢里还有些水,钱木木顺便就冲许闻书示意,他见状,伸手洗了下。 “今晚吃什么?”钱木木放下水瓢,问着。 “奶奶说野菜多,就做鸡蛋野菜饼配辣椒炒野菜。”许小宝道。 钱木木环视了眼,不见许家齐。 “小齐呢?” “他发烧了。”许家复端着水盆出来,将水倒掉,“下午一直在休息,我刚给他擦了下身子,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我看看去。”钱木木抬脚走到棚子旁,撩开帘子走进去。 坐在长凳架起来的床旁,用自己的额头贴着探了探许家齐的额头,微微发烫,倒也还好。 为其掖了掖被子,站起身。 就见许闻书也进来了。 “还好吗?”他问。 钱木木微微点了点头。 “低烧,老毛病。” 小齐劳累不得,一劳累就会发烧。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两人走出去。 “我今儿下午去我家瞧了瞧,一些药材还是好的,我给小齐抓了些药材来,要给他煎上吗?”许秀阳坐在一根削皮的木材上,问。 “不用,他一般都能扛过来,这两天先看看,情况严重了再用药。”钱木木道。 是药三分毒,中药喝多了也不好。 小齐时常生病。 她有时候会煎药给他喝。 有时候则是让他硬扛。 许秀阳拄着拐杖,幽幽叹气道:“小齐这孩子身子打小就虚,现在大了也这个样,可不好讨媳妇了呢。” 钱木木闻之一笑。 “小齐他跟我说,他不想找。” “想守着我这个当娘的,过活一辈子。” 许秀阳听得乐呵呵笑。 “这孩子是个守孝道的,可这大男子汉哪有不娶亲的,他现在还小,再过个一两年就好了。” “老五不着急,老二的婚事却是该着急了。”许闻书在旁道,“他今年十九了,却连个亲事都还未订。” 说起这事儿,钱木木突然想起前几年有个叫云朵的姑娘上门来,还说愿意等她家石头来着...... 不过,都过这么几年了。 那个小丫头怕是孩子都有了吧。 “等小石头回来了,问问看他的想法,他若有成家的打算,咱们把房子修好之后,就为他物色女儿家。”钱木木道。 十九岁,在这里的确该做成亲打算了。 不说成亲,先定亲也是好的。 看着老太太一个人在锅边忙,钱木木走过去,洗了下手接过漏勺,把锅里炸好的野菜饼捞起来,颠了颠油放到旁边的簸箕里。 “你三叔前几年将家产啥的都给了你,如今他越发年迈,腿脚也快走不动道儿了,咱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他养老的事儿,你得多操心。”许老太太忙着往锅里下野菜面糊,嘴上小声道。 “您说的,我都知道。”钱木木道。 三叔这两年身子骨每况愈下,有时候甚至都没办法自己坐起床,要靠人扶才行。 不论是因为她愧对上一世师父的恩情,还是这些年在路山村跟三叔处出来的情谊,她都不会不管三叔的死活。 在江陵五年,她一直将三叔当家人对待。 二老有的,三叔也一样不少。 现在回了路山村。 她也是打算把三叔接来村尾这边养老。 对于这个打算,三叔也是知道的。 听到钱木木这么说,许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三叔这些年无儿无女,我们是他最亲的家人,我们要是不管他,他老年生活过得能有多凄惨可想而知......” 老太太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没停下的架势。 钱木木沉默的听着,也不打岔。 一边说话,一边忙活。 许闻书也走了过来。 帮着烧火。 饭菜很快做好。 许老头去帮张家画地基,也回来了。 大家,围着一起吃饭。 这两天都是喝粥喝稀饭的。 肚子里也没啥油水。 下午的炸野菜饼,鲜香味浓。 吃着虽然有些油腻,却是恰到好处。 一大簸箕的野菜饼,全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各自散开了歇着。 钱木木留了几个野菜饼,又化了两碗蜂蜜水,一碗给了许秀阳,一碗端着走进棚子里。 许家齐刚醒。 瞧见自家娘亲走进来。 他撑着坐起,睡的久了声音有些沙哑。 “娘。” “喝点水。”钱木木把碗递过去,又顺便将野菜饼和炒菜都放旁边小桌上。 第485章 我可享福了 蜂蜜水温温的,喝着润嗓,许家齐一口喝干,砸吧砸吧嘴:“娘,外面天已经黑了吗?” “嗯。”钱木木把装野菜饼的盘子递过去,“吃点东西,你睡了一下午了。” 许家齐用筷子夹起一个,往嘴里送。 钱木木瞧着他,气色好了很多。 又伸手,探进他后衣领。 内衫没湿。 “你感觉咋样?” “好多了。”许家齐就着炒菜和酸萝卜,将野菜饼吃了个干净,末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的油渍,“娘,还有吗?” “没了,你刚病完没多久,不要吃太多了,明天我给你做点好的。”钱木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动作温柔。 许家齐乖乖的点了点头。 手揪着被子。 “要出去走走吗?晚风吹着很舒服哟。”钱木木看出他不想躺的意愿,浅笑着问。 “要!”许家齐立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钱木木弯腰,帮他把鞋子穿好。 走出棚子,微风拂面。 心情瞬间开阔许多。 许家齐脸上也扬了丝丝笑,钱木木跟着走出来,将一条毯子披他肩上,“小心着凉。” 他揪着毯子的角儿,往前扯了扯。 “要我陪着,还是你自己走?”钱木木问。 “要娘你陪。”许家齐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眼底满是对她的依赖。 “小齐你起来啦,身子怎么样?”许秀阳坐在几步远的凳子上,笑呵呵的问。 “好多了,三爷爷。”许家齐回着声儿。 “晚风大,小齐你出去的话多穿些。”许老太太洗着碗,也不忘叮嘱。 “我知道了,奶奶。”许家齐乖顺且可爱,回应着来自长辈的关心问候。 许老头没有张口,视线却将许家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气色恢复了大半,转身便去忙了。 木匠工下午就来了,是许老头在全程沟通。 吃完饭过后,木匠工就又接着忙了。 许老头作为对接的,自然也要在旁看着。 时不时的,再搭把手啥的。 在木材没打好之前,木匠工都会住在这里。 自家父亲毕竟上了年纪,有些活儿干起来力不从心,许闻书作为大儿子,不放心也在旁帮忙。 许小宝则帮着老太太,洗碗收拾。 许家复坐在一处僻静地儿,举着蜡烛看书。 哪怕天快黑了,大家也都在各自找事做。 钱木木和许家齐沿着小路,慢悠悠的散着步,家里伙食不错,许家齐也是个能长的,才十三岁就已经到她下巴了。 原身,一米六三左右。 小宝也到她肩膀了。 老二老四,直接高她两三个头。 慢慢散步,不知不觉间。 便到了村头。 天儿也暗了下去。 周边景色朦朦胧胧的。 像是蒙着一层纱布,有些瞧不清楚。 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个灯笼啥的。 钱木木瞅着天快黑了。 当即就生了掉头回去的念头。 “走,咱们回去。” 许家齐也点头。 他不太喜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两人齐齐顿住。 “会不会是零一叔叔他们回来了?”许家齐侧头问。 “不会吧,就算骑马再快,也不应该一两天就回来啊。”钱木木如此说着,脖子伸长了去瞅。 只见一匹白马从朦胧中缓缓而来。 离的近了,马背上的人容貌也清晰起来。 看着阔别快六年的人,钱木木激动不已,快步上前,“小凌!” 许家凌翻身下马,迎着跑来。 “娘!” 完全走近,钱木木才发觉。 许家凌好高。 起码一米八多。 她握住他的手臂,将人上下端详。 身材健硕,臂膀有力。 这些年在外面,看来过的不错。 念及此,钱木木放了下心。 眼眶却泛起泪意。 她偏头,缓和了下。 这才笑着问: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把房子修好为止。”许家凌说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落在跟前的亲娘脸上,瞧着她眼角多了几道皱褶,嘴角轻抿,“娘,这些年您辛苦了。” “辛苦啥呀,我可享福了。”钱木木笑着道,将许家齐拉过来,许家凌的是视线顺势落在许家齐身上,“五弟,娘信中常说你身体多病,我从外面寻了好些稀罕药材回来,回头你吃了兴许能好。” 他这个三哥,六年前离家后就再没见过,许家齐对其本还有点拘谨,在听到三哥对他身体如此上心,心里感动不已,那一点点隔阂也消失不见。 他笑着点头。 “谢三哥。” 钱木木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事儿。 “我都忘了跟你说,你爹这次也跟着咱们回来了。” “没事,我大概能预料到他也会回来这里。”许家凌面色淡淡,气息沉稳,颇有磅礴大气之势。 小凌这几年在外历练,想必经历了不少事情,不然也不会成长的如此之快,钱木木瞧着,欣慰之余又不免有些心疼。 三人并肩,往回走。 “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钱木木挽着许家凌的胳膊,偏头问。 “嗯,好几次生死,差点没能回得来。”许家凌如实道,事实上在自家亲娘跟前,他也没办法撒谎编造。 娘从以前就告诉过他。 真正的一家人,是不需要说一些虚假话来让对方安心的。 他一直秉持着这一个信念,在信中也俱是如实写着自己的境况。 不过,有些事情涉及机密。 他没法托出,只能避开不谈。 钱木木听他这么说,叹气的拍了拍他的臂膀,“这次回来好好养身子,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许家凌闻言,没有反驳,但也没点头。 说话间,走到了家。 大家伙乍一看到许家凌,差点没认出来。 还是钱木木主动介绍,才知道是他。 “亲娘喂!老三,这几年不见你变化可真大,你奶奶我都没认得出来,长得真是越发好看了。”许老太太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手掌照着许家凌的胳膊拍了又拍。 “六七年不见,变帅小伙儿了。”许秀阳拄着拐杖走过来,瞅着许家凌笑。 “三哥哥!”许小宝还是如以前一般,满眼含笑的扑过来,扎进许家凌的怀里。 许家凌接住自家小妹,眼中卷起淡淡的笑,“小妹,你变漂亮了。” 第486章 咱们家竣工啦 许小宝嘿嘿的笑,“哥哥也变得好好看呀!” 许家凌浅笑不语。 “三哥,你回来的有些匆忙,今晚就先同我睡一间吧要不,二哥去了江陵,他床还空着的。”许家齐道。 许家凌嗯了一声,转身看向钱木木。 手探进衣领里,掏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 “娘,这是我在外赚到的,不多。” 钱木木推拒了回去。 “你只身在外,用钱的地方可多了,这些钱你自个留着,家里修房子的钱,我有。” 许家凌没说话,却将钱袋直接塞进自家娘亲怀里,转头让许家齐带他去睡觉的棚子。 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钱木木又看向那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失笑。 “孩子大了学会往家里拿钱,这次修房子他专程回来,不论怎么样都是他一份心意,你就收着吧。”许闻书走近,淡声道。 “是啊,老三有这心思是好的,你适当的领情,人家心里也舒坦,要真啥都不接,孩子难免心塞。”许老太太道。 “听你们的。”钱木木说着,把钱袋揣怀里了。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天完全黑了。 白天累一天,谁都没工夫唠嗑啥的。 大家伙简单洗漱了下。 便上床睡去了。 ...... 转眼,小半年过去。 “娘!我点鞭炮了啊!”许家石手上扯着一挂鞭炮,地上还堆了好些鞭炮,一挂挂的红得十分喜庆。 钱木木把染好的香插在门坎儿旁的萝卜上,闻言冲外喊:“点吧!” 话音刚落,霹雳啪啦的鞭炮声。 震天响! 远处山林惊起群鸟飞纵而去! 许家石捂着耳朵,飞快的跑进来,猫到钱木木身旁,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扯着大嗓门道: “娘!这鞭炮一放完,咱们家的房子就算正式竣工啦!” 大嗓门被这鞭炮声遮盖了些下去。 钱木木闻之一笑。 “是啊!咱们的家可算修好了。” 片刻之后,鞭炮声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张婶子带着笑脸走进来,手上提着两只鸡,鸡的翅膀上捆着根毛线,看着格外喜庆。 “今儿我也来你家讨个喜酒喝!” 钱木木赶忙上前,接下那两只鸡,转身让许家石拿到后边厨房去,笑着挽起张婶子的胳膊。 “你来,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张婶子抬眼扫过周遭,啧啧啧的羡慕道:“你这房子,修得真是有够气派的,红砖绿瓦高墙,得花不少钱吧。” “几个孩子争气,都出了点钱,这里是前院,我带你去后院瞧瞧。”钱木木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拉着张婶子从前院转到后院,指着几间用青砖修起来的房子: “这里是厨房,石头爱做饭,我就给修的大了些,另一边是洗漱间,再过去是茅厕,茅厕那后边就是菜地,回头舀粪浇菜也方便。” 张婶子咂舌:“看了你这房子,我觉得我住的那简直是狗窝,你这老年生活滋润的我都嫉妒,回头我动弹不得了,我就来赖着你,叫你给我煮饭吃。” 钱木木笑道:“你来啊,我随时欢迎。” 转完后院,钱木木又带着张婶子转了中庭,房间呈四合院的形式,每一间的房间分局隔开。 独立,且互不打扰。 前院左右两边,分别设了茶棚和小花厅。 种了枇杷树和杏树,还有一根葡萄藤。 满院翠绿,看着就舒心的紧。 钱木木拉着张婶子,走到前院时,许老太太正端着炒香的瓜子出来,看见她俩,顺手就递了过去。 张婶子也没客气,伸手抓了一大把。 许秀阳坐在茶棚下,笑着冲两人招手。 “张氏,过来喝茶啊。” 说着,他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推过去。 张婶子略显拘谨的坐在石墩子上,端起青瓷茶杯嘬了口,偏头小声同钱木木道:“奶奶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茶杯喝茶。” 钱木木轻笑了声,也歪着脑袋道:“常来这里,你就会习惯了。” 张婶子两口嘬完茶水,放下杯子。 许秀阳见状,要给她添上。 张婶子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三叔,我不渴。” 钱木木把果盘拖过来,放到张婶子跟前,里面放着炒板栗,还有一些糖果。 张婶子拿了颗剥开,放嘴里。 眼一扫,瞅见隔壁的那堵墙。 墙上开了一个拱形门。 “我记得,那边是零一家吧?” 钱木木点头:“我们本是一家,只不过零一喜静,就为他另外辟了一间院子。” “这样也好,省得村里人说些脏耳朵的话儿。”张婶子知道零一和钱木木只是朋友和家人的关系,对此也是尊重和理解的。 但村里的人可不会这么想,她刚开始为着这事儿,还头疼了好一阵。 房子这样修,她也替木木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话,钱木木只是笑了笑。 从以前村里就各种她的流言蜚语。 现在村里大部分都回来了。 光是看见这宅子,恐怕都得说不少。 更别提许闻书回来,还有她与零一走的近这一关系。 到时候,只怕还会编排出一门两男争一女的好戏来。 “娘,我们回来了。”许家凌跨过门槛儿,走进院里道,看见张婶子,他客气的喊了声“婶子。” “本家的都通知了吗?”钱木木过问。 “都通知到位了,里正说他们下午过来。”许家凌说完,就去后院厨房找水喝去了。 许家复也礼貌的喊了声婶子,也跟着去了后院。 “奶奶个腿,你这几个儿子长开了可真好看,一个个的都俊俏的很,跟他们爹一个模样。”张婶子抓着钱木木的手,有些激动的八卦。 “老三老四,从小五官就长得好看,长大后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钱木木笑着道。 “诶,我前几年不是同你说过,咱两家结个亲家嘛,现在小宝也是个十三岁的丫头了,你看......”张婶子贼兮兮的说。 “小宝?算了吧,那丫头被她几个哥哥宠坏了,小桂子不可能过得了我家几个小子的眼的。”钱木木如实道。 倒不是她瞧不起小桂子。 她跟张婶子关系好。 自然也希望能结亲家。 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了的。 第487章 建房酒 张婶子拖长音嗯沉了一口气。 “也是,你家几个小子都有本事的很,小宝也是个争气的丫头,现在一个人都能把三叔的药馆撑起来了。” “我家小桂子,就是个种地的农夫,要小宝看上他......除非天下红雨。” “小宝没你说的那么神,现在掌大局的是全百川,她就是个打下手的。”钱木木说。 “娘,这会儿能上锅蒸米饭了吗?”许家石腰上系着围裙,站在往后院去的拐角处,扯着嗓子问。 “可以了。”钱木木说着站起来,毫不客气的同张婶子道,“你既来了就别想闲着,帮我一起干活儿。” “我还想吃闲饭来着,看来是不行了。”张婶子贫着嘴,手却熟练的从袖笼里抽出一根臂绳,将袖子捆上去,利索的端起一旁装满菜的簸箕,往后院去。 许老太太,和几个孩子都在。 大家一边忙着,一边说笑。 气氛温馨而和谐。 忙了大半,剩下的只要把菜炒出锅就行。 外面忽然传来声响。 钱木木走去前院。 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范玉安站在旁边,指挥着仆人下东西,听见动静,她转过身见钱木木,立即笑着跑了进来。 “木木姐!” 钱木木微微笑着,上前。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不走了。”范玉安高兴的眉梢微翘,眼睫垂着,有些羞涩,“我吃了你给开的药方子后,肚子有了动静,我想在这里养胎,下半辈子学你一样,在这里过活。” 牧长远走来,神色自然的揽住范玉安的腰,眼间含着温柔而惬意的淡笑,看向钱木木,带着客气。 “内人胆小,对你多有依赖,还望木姐你多多照看,木之在这里先道一声谢了。” 一国丞相如此放低姿态,倒叫钱木木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摆手道:“我与安安本就是旧识,说不上什么照看,你太客气了。” 牧长远只是一笑。 转头招手,让下人把好几担箱子抬进来。 “信中得知你家今日办建房酒,特从府里挑了些物什来,不值什么钱,还望别嫌弃。” “嫌弃什么呀,你们人能来就已经够好了。”钱木木有些应付了不了这打官腔的牧长远,扭头唤来许闻书,把这摊子扔了出去。 拉着范玉安,就去了后院。 “木木姐,你是不是怕我夫君啊?”范玉安瞅着钱木木那副迫不及待要跑的架势,有些好笑的问。 “我是真受不了打官腔,跟牧长远说话累得慌。”钱木木说着,端来蒸熟的板栗递给范玉安。 范玉安抱着碗,一口一颗的往嘴里塞。 张婶子和许老太太,还有许家复他们,看见范玉安来,纷纷打着招呼,热情的很。 范玉安一一回应着,心里很是熨帖。 她真的特别喜欢木木姐家。 人人都这么热情亲切,却又不会热情的叫她不自在。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院子里的人也愈发的多,都是许家本家的人。 许家石在厨房忙着炒菜,钱木木叫许家复和许家凌去招呼男性长辈那边,她自个则是端着个瓜子盘儿,混迹在一众妇女中,笑呵呵的唠嗑。 分别这么几年,关系有些僵硬的也缓和不少。 今天,钱木木将许闻利和许闻和两家都叫了来。 许闻利这几年在外面,貌似经历了不少磨难,回村过后又老实又本分,一点儿歪心思都没了。 瘸着个腿一天除了干活儿。 哪儿也不去。 也不惦记她这个做大嫂的了。 今年回村马阿妹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奶娃,逢人就说是她自个生的,整天高兴的呲着个牙笑,嘴都合不拢。 张婶子后来告诉她,其实是许闻和捡来的,那连两个孩子的爹娘都死了。 村长在外身死,里正要请先生给村长的魂和坟牵回村子,她听说这事儿之后,也出了些钱。 “诶,石头他娘,你还记得许菊花吧?”一位本家婶子突然叫住钱木木,唠起嗑儿。 许菊花......钱木木愣了下。 慢半拍的想起来。 “记得,咋了?” “听说她从牢里跑了,后来死在了京城。脑袋咔嚓落地,可惨了!”那婶子一脸惊悚的道。 钱木木凝眉。 前几年逃难在京城时,她曾见过许菊花一面。 要不是许菊花,许闻书脑子后面的三根针也不会显露出来,后面她就没见到过她了。 没想到...... 也不知因个啥罪。 真是叫人唏嘘。 心里这样想,她嘴上道:“那挺可惜的。” “可惜啥啊!”那婶子啧啧啧的摇头摆手,“听说她是得罪了京城的一位贵人,被官差给抓住,直接杀头了,她以前在村里就疯癫的很,得了这个下场,真是活该。” “可不嘛,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做的那些烂肚子的事儿,如今也算是因果报应了。”旁边有人附和道。 袖子突然被扯了下,钱木木偏头。 就见是许小宝。 “娘,二哥哥叫你。” 钱木木把瓜子盘塞给就近的一位婶子,转头出了茶棚子,刚要往后院去,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嬉笑声。 她侧身,看过去。 许闻贵被一众人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局促而尴尬的笑,钱木木戳了下许小宝的手,“你闻贵叔现在是一村之长,叫你爹去招呼一声。” “好~”许小宝应完声,就跑了过去。 钱木木也去了后院厨房。 “娘,菜炒好了,饭也熟了,咱们开席吗?”许家石一边往锅里掺水,一边问。 “你等会儿。”钱木木走到厨房门口,歪着头对许家齐道,“小齐,你去前院看看,看里正他们都来了没。” “好!”许家齐放下火钳,跑了。 新厨房,灶孔修在了厨房屋外。 旁边还搭了个小棚子。 堆放柴火的。 用起来,超级方便。 过了会儿,许家齐回来。 “娘,我瞧了眼,长辈们都到了!” “好,开席吧!” 话音刚落,许家复和许家凌也来了后院。 “娘,我们来端菜。” “师父,我也来啦!”全百川从后面冒出个头,笑嘻嘻的,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开朗又爽快。 钱木木笑着将托盘递给他,“今儿人多活儿也多,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全百川接过托盘,话还没说完,就走进厨房去接菜了。 第488章 不孝子回来了 今晚许姓本家的人,来得多。 席面安了十来桌。 菜也多。 里正也来帮忙抬菜了。 钱木木见状,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您歇着就成。” 里正却很坚持。 “我儿在外受你家大连关照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战火连天的战场,大连还能帮知礼一把,我一直很感激,所以今天这个忙,我无论如何都要帮。” 钱木木还想多说什么,却被许秀阳拦住。 里正端着放满菜的托盘,去了前院。 许秀阳在旁道:“里正自从知道他儿子差点就死在战场,最后是大连救了知礼后,里正心里就一直很纠结这个事情,想要回报你们,却又找不到啥好理由,今儿他是等了好久的,你就让他帮这个忙吧,帮了他心里也舒坦。” 钱木木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听您的。” 这两年她渐渐和老大取得了联系,时而有书信往来,许知礼得知后,也托老大一并将书信送来。 里正想必是从书信里得知此事的吧。 不过,许知礼大概不知道。 真正救了他的不是老大。 而是其他人。 当年她托厉临清寻找老大。 又托零一打听消息。 在给零一的主子王爷治病,也顺口说了这个事儿。还有太子爷,不过现如今已是皇上了。 这几位权贵,她全都没放过。 至于救人的是谁,老大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也就不清楚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记着这几位的好。 就算没帮忙,但钱财。 她还是收了不少的。 前面席位上,有许闻书在把持。 钱木木也不想去前面掺和。 帮着舀菜,让几个孩子端去前院。 十来桌,很快全部上齐。 许家凌端着托盘回来,随手放到一旁,“娘,爹说大家都有的吃了,饭啥的他们自己吃多少,盛多少,咱们现在可以弄咱们自己吃的席面了。” 许家齐恹恹儿的坐在灶孔前,揉着肚子:“娘,咱们也吃饭吧,我上午没吃多少,现在都饿了。” 钱木木点头。 “好,咱们就在厨房吃吧。” 几人都没意见。 和端去外面的不同,自家人装菜。 那都是怎么多,怎么来。 凉菜猪耳朵,直接都装冒尖儿了。 酱猪蹄,许家石全是挑最肥最大的。 烤鸭肉,装了两大盘还嫌不够。 弄了一大桌。 范玉安和张婶子,都没去前面坐席。 自家几个孩子,也挤在厨房里。 各自找来高低不一的凳子。 刚坐下,要开吃。 外面传来喧哗声。 那动静大的,像是要把屋顶都给掀翻。 钱木木蹙眉,放下筷子。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说着,她站起身。 穿过小径,走到前院拐角处。 入帘就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许家连。 六年多不见。 许家连高大了不少,皮肤晒成了黑黄色。 眉角处,多了一道疤痕。 许家连也看了过来。 众人见状,连忙往旁让去。 许家连疾步走来,噗通跪地上! 张口,声音带了沙哑: “娘,不孝子回来了!” 钱木木眼眶泛起了红。 扶着将人拉起来。 “大连,你总算回来了。” 许家连亦是红着眼眶,哽咽着道:“儿子在外多年,未能在娘您跟前尽孝,儿子有罪。” 钱木木哭笑不得,伸手为他抹去眼泪。 “你从哪儿学来的官腔,怪难听的,人平安回来就好,我和你弟弟妹妹们都盼望着你万全,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许家连又哭又笑,神色却是开心的。 “嗯,儿子平安回来了。” “许大婶儿,这可是大喜事儿啊,今儿你办房子酒,你在外面的儿子也回来了,算得上是双喜临门。”旁边有人说着好话儿。 “可不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另一个婶子跟着附和。 “大连,你回来了,你可有看见我家来福,我家来福还没回来呢,他咋不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也有人问着自家孩子。 许家连神色一滞,哑声道: “我不知道,我们全部人到浮山县后,就被分进其他队伍了,后来打仗上战场,刀剑啥的就更不要提了,能活下来都算本事。” 许知礼在后面,点头道: “大连说的一点没错,打仗恐怖的很,那些箭从天空上飞过来,管你是友军还是敌军全都射,我好几次差点就被刺了透心凉!” 一边说着,他一边亮出自己的左胳膊。 手肘以下,空荡荡的。 看着,有些渗人。 “我还算幸运,虽然少了胳膊但命保住了,有的人眼珠子都没了。” 在场的人看着他那伤口参差不齐的胳膊,纷纷流露出不忍的神情,他们本来还想问自家孩子的,可在这一刻都不敢再多舌了。 “大家吃饭吧!这么好的饭菜再不吃都凉了。”新上任的村长许闻贵,站起来笑着招呼。 “是啊是啊,吃饭吃饭,今儿是许秀才家办房子酒,我可得多吃点。” “许钱氏可有福了,儿子回来了,丈夫也活了,几个孩子也争气,以后的日子别提多快活。” “要我说别比,越比越气人,现在能回村子,不用到处流浪,我觉着就够好了,其他的别想了。” “......” 围着的人群,说话间全都回到了自个的位子上,接着吃饭,接着喝。 钱木木拉着许家连到了后院,一厨房的人看见他,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瞧着弟弟妹妹们都长大成人,许家连再一次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许家石上来,热情的抱住自家大哥拍了拍。 “大哥!” “二弟!”许家连回应着拍了拍。 许家凌走过来,也抱了抱许家连。 “回来就好。” 许家连抿着唇,狠狠点头。 许家复摸了摸额头,神色淡然,嘴上关心道:“大哥,一路赶回来辛苦了。” 许家连笑着上去,抱住许家复捶了捶,“四弟,你还是一样没变。”和以前一样别扭,只和娘亲。 许家复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对此举有些反感,却也没做出什么扫兴的举动。 “大哥。”许家齐温声喊着。 “小齐。”许家连看着自家五弟,有些泛白的脸色,顿时生了几分心疼,张开怀抱轻轻的抱了抱。 “大哥哥~”许小宝笑盈盈的张开手,飞扑上来,咧着嘴笑得贼开心,“大哥哥你总算回来啦,我可想你啦!” 第489章 师父,我想娶丫儿 许家连接住自家小妹,笑着道:“娘说你现在可厉害了,都会给人看病了,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小宝自傲的仰着脖子,“ 我可是娘亲手教出来的徒弟,那医术能是假的嘛!” 许家连笑颜以对,目光扫向旁边,张口喊了声婶子。 张婶子使劲儿拍了拍许家连的手臂,“好家伙!真壮啊!大连你这孩子以前干活儿就有劲儿,现在上战场操练了,身体变得更结实了。” “那可不,我现在是干活儿一把好手。”许家连说着,看向范玉安。 范玉安浅笑着微微颔首。 许家连也回了个礼。 视线一转。 落在了李丫儿身上。 这几年跟在钱木木身边,李丫儿风不吹雨不淋,也没干什么重活,燕窝银耳滋补类的东西,每天都吃。 好吃好喝养了几年,肌肤养得白嫩透着红。 前几年缺营养蜡黄的小脸儿张开了,身姿也如抽新芽儿的树枝,丰满有料,仿佛绽放着股股芳香。 叫人忍不住陶醉在其中。 他怔愣了片刻。 才道: “好久不见。” 李丫儿温柔笑着。 “好久不见。” 许家连眼中划过一丝涟漪,晃了晃神。 是他的错觉吗? 丫儿好像变漂亮了。 “吃饭吧!”钱木木推着许家连入席,“你来的时候,我们刚开席呢,你多吃点。” “嗯。”许家连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的瞥向李丫儿,想要探个究竟。 钱木木看出自家大儿的心思,没掺和也没阻止。 丫儿这丫头,自个有主见。 不用她多管。 热热闹闹,吃过晚饭。 来吃饭的大家伙,都帮着忙。 收拾好残局,洗涮完碗筷。 围着坐在院子唠嗑。 坐了一阵儿,天色不早。 三三两两,结伴走了。 这几天是秋收,地里活儿多。 早点回去睡觉,明儿也好早点起来接着忙活。 李丫儿拿着扫把,清扫院子。 许家连也拿了把,也跟着要帮忙。 钱木木走进堂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坐到屋檐下慢悠悠的喝着,眼角余光瞥见零一。 零一穿过拱形门,走过来在旁坐下。 看着院子里的二人,压低嗓道: “这是怎么回事?” “浪子回头了呗。”许家复中肯的,毒辣的点出中心主题。 钱木木被茶水噎了下。 幽幽的瞥了眼站旁边的许家复。 许家复一脸无辜,耸肩道: “难道我说错了?” 钱木木:...... 默默竖起大拇指。 没再搭理许家复,她侧头,问零一。 “端过去的饭菜够吗?锅里还有。” 零一轻摆了下手。 “吃的很饱。” 今儿来的人很多,为了避嫌。 他没有来参加今日的房子酒。 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饭。 他本也喜静,对此倒没什么。 许老太太甩着手上的水渍,也走过来瞅着院子里,啧了声。 “我说什么,我就说大连这孩子迟早后悔吧,当初我们一门心思的阻止他和离,他还偏以为是我们在害他,现在瞧瞧他这样,真是丢人。” “行了,少说点。”许老头低声斥道。 许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嗓门有点大,神色讪了讪,转头去差棚子下边坐着纳凉去了。 “娘,炸金花不?”许小宝手里捏着一副扑克牌走来,后边的许家齐还抱着小桌子。 “来。”钱木木把茶杯随手塞给许家复,撸起袖子,“打几个铜板的?” “一个。”许家齐道。 “打这么小?”零一从兜里掏钱袋,闻言有些诧异。 “我压岁钱都被你们给赢走了,我现在只有一串铜钱,玩得太大,我输不起。”许家齐可怜巴巴的。 “我也来。”许家凌也从袖子里摸出钱袋。 “加我一个。”许闻书也从堂屋里走出。 “还有我呢!”许老太太也连忙跑来,嘻嘻嘻的笑着,“这几天多赢点,过年给你们的压岁钱就有了!” 许老头轻笑了声,毫不客气的拆台。 “你怕是忘了你自己都输好几两银子了。” 许老太太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乐颠颠的从兜里掏出三枚铜板,“我今儿玩三把,输了我就不玩了。” 范玉安瞧着有好玩的,也嚷着要加入,牧长远见状也扯下自己腰间的钱袋,表示一起。 一屋子的人,几乎全都要玩。 “发牌发牌!” “对!小宝快发牌!” “好啦好啦,这就发。”许小宝洗好牌,要准备要发,钱木木突然歪着脑袋,冲茶棚子下的许秀阳喊:“三叔!一起玩吗?!” 许秀阳摆了摆手。 “你们玩吧!” 钱木木见状,也没强邀着老人家加入。 摸起自己面前的那副牌。 ...... 翌日。 清晨时分,雾霜淡淡的飘浮着。 钱木木将自家院门拉开,伸了个懒腰,舒心的长呼一口气,转身要进院子里,却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 瞧着有些眼熟。 她眯着眼。 就见是全百川和李丫儿。 她摸了摸脑门,抬脚走过去。 “你们大早上,做啥呢?” 两人许是神情太过专注,都没发现钱木木靠近,这乍一出声,将两人吓一跳。 李丫儿脸色都白了。 弱声喊:“娘。” 全百川瞅见钱木木有些心虚和畏惧,小声喊着:“师父。” 钱木木淡淡的嗯了声。 “你俩,在这里干啥?” “没...没啥。”李丫儿眼中含着羞,把一根发簪往袖子里藏,做贼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全百川一咬牙,十分大胆的喊: “娘!” 猝不及防,钱木木被吓一哆嗦。 没好气的翻白眼。 “你大早上,发什么颠?” 全百川也觉着自己这样有些丢人,脸红的摸了摸后脑勺,认清却极其认真。 “师父,我想娶丫儿。” 这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钱木木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你要娶丫儿?” “是。” 钱木木眉头一皱。 只觉离谱,离大谱。 张口,想跟他梳理其中的恩怨情仇。 却又想到这些全百川都是知晓的。 目光看向全百川。 却见对方神情异常认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百川,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第490章 流言之苦 “我知道。”全百川坚定的道。 钱木木默了默。 看向李丫儿。 “丫儿,你咋说?” 李丫儿抿着唇,含着羞涩。 “我...我——” 自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 “娘!” 许家连走过来,眼神不善的看了眼全百川,转而看向钱木木,“娘,二弟说早饭煮好了。” 钱木木轻飘飘的看了眼许家连,看得许家连有些心虚,她目光扫向李丫儿。 “丫儿,将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我才好为你做主。” 她是李丫儿的干娘。 能做得了这个主。 “娘!”许家连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忍不住又抬起了头,喊声中带着些许不赞同和责怪。 似乎在质问钱木木为什么要说这话。 为什么不站他那边。 钱木木面带不耐的挥了挥手。 示意他闭嘴。 许家连气得攥了下拳头,眼睛直勾勾的盯向李丫儿,带着敲打般的道:“丫儿,乐乐醒了。” 李丫儿脸色忽变。 呼之欲出的想法,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低头,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我先回去了。” “丫儿!”全百川出声,想要叫住她。 李丫儿闻声,却走得更快了。 李丫儿一回去,许家连也跟着回去了。 钱木木双手环胸,侧身瞧了眼离去的两人,视线落到全百川的身上,“说说,啥时候惦记上我家丫儿的?” 面对又是师父又是长辈的盘问,全百川脸上爬上害羞,涩意十足的垂着头。 “前几年丫儿身子骨不好,我不是时常为她抓药送来嘛,加上许家连一点都不珍惜丫儿,我看着她挺可怜的,就下意识多关注了点。” “后来在江陵,我经常跑师父你家,一来二去的接触的多了,聊的也就多了,后来......自然而然就......” 说的含糊其辞,似乎羞于吐出口。 钱木木从话语中,大致摸清了来龙去脉。 末了,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这事,你是认真的吗?” “嗯!”全百川狠狠点头,“师父,我知道我的医术比不上您,我也没啥本事,但我对丫儿的情谊是真的,感情的事情我不会开玩笑。” 看着跟前这个少年,钱木木沉默了片刻。 “你如今多大了?” “正好二十。”全百川道。 “我吃过早饭后,会去你家一趟,你先回去吧。”钱木木说完,转身就走了。 全百川见状,也掉头回去了。 回到院子里,钱木木绕到茶棚下,许秀阳已经起来了,坐在下面刚把茶给泡上,见她过来,斟了一杯茶推过去。 “咋了?一早愁眉苦脸的。” 在三叔面前,钱木木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一问起,她一字不漏的全说了。 许秀阳听完,沉吟了声。 “百川这孩子,你我是看着长大的。当初来咱们村才十三四岁,那时候刚没了爹娘。你现在瞧瞧,他都成了个大男子汉,还能将我的医馆给撑起来,给远近乡民治病开药,不可谓不厉害啊。” “他与丫儿走的近,我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想着丫儿毕竟与大连有过一桩婚约,他是个有分寸的,想必不会与丫儿生不该有的感情,可世间的感情,哪有什么分寸可言。” 钱木木撑着额头,有些迷茫。 “您说的,我都知道。” “只是,丫儿若与全百川在一起,只怕村里的流言蜚语不少,况且乐乐如今才六岁,我......我这心里有顾虑。” 她被说成什么样,她都不在乎。 可乐乐和丫儿,她做不到如此淡定。 “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他俩若非彼此不可,我们这做长辈的也只有默默祝福和支持。”许秀阳浅抿了口茶,又道: “再说,你不是还要去里正家嘛,不管如何先与里正一家商量商量吧,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也是。”钱木木点了点头,“这事儿,您先别同二老说。” “我有数呢,你就别担心了。”许秀阳悠悠笑着道。 ...... 许家后院,洗漱间。 “好了洗干净了,去玩吧。”李丫儿给许喜乐擦干净脸,推了推小丫头。 许喜乐一听,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李丫儿笑着注视跑走的小丫头,门跟前忽而罩下一道阴影,看着那人,她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转身收拾着洗漱间的卫生。 许家连身侧的手攥了攥,按耐不住的道:“丫儿,我们好歹也做了一年半载的夫妻,你对我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李丫儿把洗脸帕搭到绳索上,闻言轻笑了声。 “感情?大连,你说这话,你不觉得害臊吗?” 许家连自个也知道这话站不住脚跟,脸红了红,又道:“好,感情一事我们就暂且不提,可你总要替乐乐想想,你难道想看到乐乐被村里那些人说三道四吗?” 李丫儿脸色巨变。 乐乐对她而言就是心头肉。 要是被村里人说,她绝对是受不了。 看着李丫儿脸色有些惨白,许家连缓步上前,双手握住李丫儿的肩膀,情真意切: “我是乐乐的亲爹,只有和我在一起,乐乐才能免遭流言之苦,丫儿,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对不对。” 李丫儿抬起头,看着跟前的男子。 这几年不见,他变了许多。 他本就长得不错。 磨练过后。 眉眼越发锋利,眼神深邃。 好似一汪绿湖,能将人吸进去。 李丫儿愣愣的,有些看呆了。 许家连趁机,缓缓低头。 想要一采芳泽。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喊: “大连。” 许家连心一咯噔! 李丫儿也吓一跳。 双双推开,拉远距离。 看向门口处。 许闻书身形颀长,挡住了门口大部分光线,洗漱间变得有些昏暗,淡淡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李丫儿有些受不住,忙道了声“我去厨房帮忙!”便火速遁走。 许家连看着门口的人,神色有些局促。 嘴唇张了张,道: “爹。” 家里的事情,娘都写信告诉他了。 他也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爹。 只是昨天回来,太多事情。 他也没好好与爹说说话。 今儿又碰上这事儿...... 第491章 再硬的心肠,也在这一刻软了 许闻书嗯了一声,神色冷淡。 “你既已与丫儿和离,便该自重。要知道她现在是你娘干女儿,你若敢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哪怕十多年没见,亲爹的压迫力依旧十足,许家连顿时像只没了爪子的老虎,萎缩而弱小。 许闻书警告完,便背着双手去了前院。 许家连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 刚刚真的是吓坏他了。 “大哥,我劝你别打丫儿姐的主意。”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家连走出去,就见是许家凌。 他顿了顿,道: “你还没走?” 许家凌手持一把剑,轻松挽了个剑花。 “我打算参加秋闱的武考,这段时间都会在家里。” 许家连点了点头。 “挺好的。” 许家凌侧过身,看着自家大哥。 想到方才在前院看到,娘那张忧愁的脸,忍不住多嘴道: “有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去,既是过去就该接受,不要妄图去改变什么,这样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许家连听得一头雾水。 “三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家凌:...... 开导人,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许家复正抱着书啃,听见这边动静走过来。 “三哥的意思就是——叫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丫儿姐不是你个人的所有物,她有权利追求幸福,而你不是她的幸福,你强求的话,只会令娘头疼烦恼。” 许家凌中肯的顿首。 “就是这个意思。” 他瞥了眼许家复。 四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你懂什么?”许家连驳斥道,“丫儿与我有旧谊,如今只是还没到火候,培养培养就有了,我若与丫儿重修旧好,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许家复摇头晃脑的叹气。 “大哥,其实我挺尊重你的,但你这样做,属实让我有点看不起你。” 他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 大哥还要说这种,不得人心又伤自个面子的话,就挺无语...... “你们年岁小,不懂这些。”许家连挥了挥手,走出洗漱间,出去了。 “你等着看吧,娘肯定又要为大哥的事儿操心了。”许家复笃定的道,“几年前娘就为大哥做的糊涂事添了诸多烦恼,现在大哥还不长教训,回来一天就开始生事儿。” 许家凌剑一挥,收回剑鞘中。 “实在不行,就打一顿。” 许家复翻了个白眼。 “三哥,那是咱大哥,你别忘了。要是咱们窝里反,娘看见了会难过的。” 许家凌在外面,直来直往惯了。 不习惯,也不喜欢绕弯子。 听着这话,只觉得头大。 “哎呀!你们两个小家伙操什么心,这些事儿都是大人该操心的,别想这么多了,把早饭端去堂屋,准备吃饭了。”许老头走过来,一人拍了下后脑勺。 自家爷爷的话,许家凌和许家复不敢不听。 忙点头,放下书和剑。 去厨房端菜了。 许老头站在原地,略想了想。 走去了前院。 ...... 一大家子,吃过早饭。 钱木木放下碗筷,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许老头忙道:“我也去。” 钱木木顿了顿,下意识就觉得许老头肯定知道了什么,闻言也没拒绝。 两人一同出门。 许老太太收着碗筷,有些纳闷。 “大早上的,他俩去里正家会是为个啥事儿?” “大约是为了地里粮食吧。”许秀阳漫不经心的接茬,拄着拐杖去了茶棚下边,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茶棚下边,品茶下棋。 “丫儿,你把这些端去厨房,我去后院扯点青菜喂鸡。”许老太太把收好的碗筷,推到李丫儿跟前。 “好,我端碗去喂鸡。”李丫儿心不在焉的道。 “你说啥呢?”许老太太揪着李丫儿瞅,“你咋迷迷瞪瞪的,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李丫儿啊了一声,垂下头去。 “大概是晚上没睡好吧。” “那你再去睡会儿,我来收拾就行。”许老太太自个抱起那一垛碗,去了厨房。 老太太虽然这么说,李丫儿却没去睡觉,而是去了后院扯青菜喂鸡。 许秀阳看着李丫儿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无奈摇头。 “唉......” ...... 村中,里正家。 许老头坐在堂屋里,手上端着碗茶水,冲里正歉然一笑:“一大早上门来,没耽误你们干正事儿吧?” 里正摆手。 “正做着早饭呢,还没去地里。” 许老头瞥了眼钱木木。 眼神示意。 钱木木心领神会,刚要开口。 里正突然笑了。 “你们是为了百川和李氏的事儿上门来吧。” 钱木木和许老头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嘴。 里正又笑。 “如果是为了这事儿,你们不用再说,百川已经全都同我说了。” 钱木木舔了舔唇。 “里正,我来不是为了说和。” 里正点头。 “我知道。李氏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你是她前婆婆现干娘,你的处境比我还要糟糕。” 钱木木静默了瞬。 “全百川与丫儿会生情感,是我们都没能意料到的,但人非草木,他们既生了情感,我们做家长的便不能视而不见......如果可以,我想我会让步。” 里正抬头,看着钱木木。 “你可曾为乐乐着想?” “想了。”钱木木道,“我知道我松这个口,乐乐一定会遭人非议,但丫儿双亲丧失,又有吸血虫一样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说句托大的话,她若不是来了我家,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她既然成了我家的人,我便要为她幸福着想。我原在家里的时候和三叔聊,也不想轻易松口。但在来你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人就活这一世,如果不能为了自己活,那还有什么意义?” 里正听完,沉默了好久。 忽然侧头,冲厨房里喊: “知礼,去宗祠喊全百川回来。” 许知礼连忙走出来,冲钱木木和许老头点了点头,对着里正道了句“好咧,我这就去!” 片刻之后。 全百川回来了。 鼻青脸肿的,走路还一瘸一拐。 不用想,也知道是里正动的手。 里正注意到钱木木和许老头的眼神,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全百川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忙冲钱木木和许老头道:“这是我走路不小心磕到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哈哈哈......” 干笑声连连,懂事又心酸。 里正再硬的心肠,也在这一刻软了。 第492章 过日子 钱木木上去,伸手戳了下全百川的脸。 全百川连声哎哟,疼够呛。 “活该。”里正气得损了句。 全百川傻呵呵的笑。 也不反驳。 里正夸张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到旁边。 “行了行了,你也二十的人了,自己的终生大事,自己看着办,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 “别这么说。”里正媳妇儿走出来,拍了下自家男人的肩膀,转而看向全百川,“我们是你的家人,于情于理都不会害你,但你这孩子有自个的想法,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你就按着你喜欢的来吧。” 听到亲姑姑这么说,全百川感动又自愧不已,垂着脑袋羞赧的道:“姑姑,姑父,谢谢你们,是这个外甥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失望了。” 里正眼睫眨了眨,站起身。 用力的握了握全百川的臂膀。 “几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你如今也长成个大人了,我们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我们自个的,跟你没啥关系,你姑姑说得对,你就按你喜欢的来,不必太过在意我们。” 全百川听得越发感动,瘪着嘴。 眼泪汪汪的。 都快哭出来。 “要娶丫儿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钱木木突然开口,让这感动的气氛瞬间分崩离析。 全百川吸了吸鼻子,侧过身来。 “师父,啥条件你说。” 钱木木:“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宅子。” 宅子......几人面面相觑。 全百川面上生了为难。 抿着唇,一言不发。 许老头看向钱木木,蹙眉摇头。 似乎在说,这条件过分了。 钱木木双手环胸。 也不吭声。 静静的看着全百川。 在江陵这几年,全百川大多时候都是在街上义诊,时而会去码头搬货赚点散钱,买生活用品。 回村以后,每天不是忙着重修医馆。 就是忙着往山上跑,挖药材。 十里八乡来看病。 也大多免费。 全百川没钱,她当然知道。 只是,她想看看。 他会怎么做。 全百川抿紧唇瓣,顿了许久。 忽而抬头,看着钱木木。 双膝跪地。 “师父,求您借钱给我。” 钱木木往旁错开。 “我现在不是你的师父,我是丫儿的干娘。丫儿是我半个闺女,我好吃好喝的养着她,我不可能让她跟着一个穷鬼生活,更不可能让她和一个没有自己房子的男人在一起。” “房子的事儿,如果你解决不了,一切免谈。” 钱木木扔下这话,转头就离开了这里。 全百川扶着墙壁站起来。 面沉如墨。 “你师父其实挺喜欢你的,百川,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事儿就与你师父生分了,她......她也是真心拿丫儿当闺女疼,才会说这话。”许老头在旁说好话。 全百川扯起一抹笑。 “大爷爷您放心,百川不会的。” 许老头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大支持你与丫儿的事儿,只是这......唉。” 许老头无可奈何的又叹了口气。 也离开了。 里正媳妇瞧了眼许老头离去的背影,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家男人,小声道:“要不咱们给百川拿点钱,修个宅子?” 里正蹙起眉,眼神拒绝。 里正媳妇儿瘪了瘪嘴。 “不然,你让百川上哪儿弄钱去?” 里正拉着自家媳妇儿进卧房里,坐下。 “你以为,许钱氏是真的要一个宅子吗?她那是想考验全百川,你想想,百川小时候就被你哥养的很好,他父母双亡后,又一直被咱们给护着。” “二十岁了也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这成亲不是小事儿,他要是能在这事儿上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也算成长。毕竟以后的日子,是他自己在过,我们就算帮,也只能帮一时的,帮不了一世。” “许钱氏真有想这么深奥吗?要我看,她不就简单替小李氏要个房子。”里正媳妇儿一脸纳闷。 “哼。”里正轻哼了声,“许钱氏的本事,你是第一天见到?她心思多着呢。” 里正媳妇儿想了想。 啧的点了下头。 “那倒也是。” 里正:“总而言之,咱们就先静观其变,成亲不急于一时。” ...... 村尾许家。 院门敞开着。 钱木木提着背篓,就要出门。 李丫儿瞧见,急忙上前来。 “娘,你要上地里去?” 钱木木点头道:“去村头把那一小块地的黄豆给收回来,晒干了磨豆腐吃。” 这小半年里,忙着修房子。 地里也没种什么粮食。 许家二老趁着春分的时候,抽出时间种了点。 现在也到秋收的时候了。 弄回来,还能做点吃的。 想到这儿,钱木木偏头扯着嗓子冲里喊: “石头!小凌!小复!小齐!小宝!” 几个孩子,从四面八方冒出脑袋。 齐声应着,顺口问咋了。 钱木木:“我记得后山那边有一棵板栗树,还有榛子树,你们背着背篼去瞧瞧,要是有的话,多捡点回来,咱们今晚做板栗鸡吃!” “板栗鸡?!”许家石两眼放光,兴奋的直接从窗户里翻出来,“我现在就去!” 其他几个也跟着动。 “要是有其他野菜啥的也弄回来,今天热得慌,我琢磨着弄点凉爽的菜吃。”钱木木又道。 几人异口同声的说着知道了。 一大家子,全跟着出门。 许老太太也拿了弯刀。 要跟着钱木木一起去村头那边。 许老头回来后就坐在茶棚下。 和许秀阳下着棋。 看着全屋子的人,几乎都要出去。 不禁笑了笑。 “人多,就是热闹啊。” 许秀阳笑着点头。 “是啊,这才像过日子。” 出了门,钱木木就和几个孩子分开了。 头上顶着个草帽,同许老太太走在艳阳下。 八月,早上的太阳。 就已开始火辣。 晒得晃人眼。 侧头瞥了眼跟在后面的李丫儿,钱木木自顾自的同许老太太道: “婆婆,咱们这回做一半嫩豆腐,一半老豆腐吧,我还想顺便发点豆芽来吃,水焯过后凉拌,爽口的很。” “行啊。不过要做这么多,恐怕黄豆不太够。”许老太太道。 “没事儿,家里还有些黄豆。”钱木木接着茬。 李丫儿不是个蠢笨的,能看得出钱木木故意冷落她的意思,但她...... 她想知道娘的想法。 不然的话,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第493章 不厚道 眼光余角瞧着李丫儿一脸难受的模样,钱木木没什么表情,一路走到村头的地里。 放下背篼,拿起弯刀。 开始从第一排割起。 一共二十三排。 巴掌大的地儿。 没多少点。 顶着烈阳,不一会儿就割完了。 用麻绳扎成两大捆。 忙活一通下来。 满头大汗。 钱木木累的走到树荫底下歇凉,许老太太捡干净遗落在地上的黄豆枝,也走过来歇。 李丫儿从背篓里翻出茶壶,给两人倒了杯凉茶。 背篼是放在阴凉处的。 凉茶喝起来凉悠悠。 嗓子眼里的燥热,一下子就压了下去。 钱木木喝完,又要了一碗。 喝到一半,端着碗。 这才正眼瞧李丫儿。 李丫儿察觉到投射过来的目光,握着茶壶柄紧了紧,看着钱木木喊:“娘。” 钱木木沉了沉气。 “丫儿,我问你,你对全百川可有意?” 这话问的直白,李丫儿害羞的脸红了起来,抿着唇点了点头。 “真是女大不由娘啊。”许老太太有些感慨,丫儿和全百川的事情,她也听许老头说了。 她也不大赞同。 丫儿本就是她家的儿媳。 只是和离后,她大儿媳舍不得。 才花了钱财,买来丫儿的自由。 现如今,丫儿和全百川扯上了。 她家要与里正家结成亲家...... 说出去,她都觉得没面儿。 钱木木看着李丫儿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儿,一口将凉茶给喝完,碗放到旁边。 “此事不急,我自有我的打算。” “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也不要再和全百川来往,听见了吗?” 李丫儿听得脸色一白。 “娘......” 娘这是反对她和全百川的事情了。 所以,才会让她不要出门...... “想啥呢!”钱木木戳了下李丫儿的额头,“收起你那黯然神伤的脸色,我不是不赞同你和全百川在一起,但此事不能急。” “一是为了你,二也是为了乐乐和我许家的名声。” 李丫儿心中一涩。 “娘,您打算怎么做?” “这你就别管了。”钱木木看向远方的碧蓝天空,云卷云舒,风儿阵阵吹拂,山间树林沙沙作响。 一切,安逸而惬意。 ...... “这豆子晒一下午了,应该能打了吧?”许家石蹲在地上,用手扒拉着席子上的黄豆杆,他都眼馋一下午了。 就盼着赶紧打出来,做豆腐和豆芽呢! 许老太太蹲在另一头,拿起一根用手捻了下,见很轻松的就能碾出豆子,她道: “可以了,石头你去把敲杆儿拿来。” “好嘞!”许家石颠颠儿的跑去,将放在杂物间的敲杆儿拿出来。 敲杆儿,用竹子做成的手持农具。 一个手柄,一个用来敲打的“敲板”。 通过挥动手柄让敲板晃起来,敲打在地面晒干的黄豆上,使黄豆从豆荚上脱粒。 也有的地方,是用树条、竹篾、竹竿、木棍等。 每个地方,也有不同的叫法。 路山村,普遍都叫敲杆儿。 许家石站在席子旁,挥着敲杆儿砸地上黄豆,黄豆沙沙沙的从壳里掉落出来,许老太太时不时的用木爪耙给黄豆翻面儿,让其打的更均匀,脱壳也脱得干净些。 渐渐的院子里灰尘弥漫。 许秀阳拿过拐杖,走到后院呸呸呸的。 “好家伙,这给弄得我满嘴是灰。” 许老头也有些狼狈,拍了拍身上的灰,抬眼就见钱木木几人蹲在地上,扯着野山鸡身上的毛。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许老头问。 “石头他们几个去了山里,板栗啥的都还青着,瞧见有野山鸡,就去抓了回来。”钱木木道。 “爷爷,还有兔子呢!”许小宝提起在水里泡着的死兔子,笑嘻嘻的。 “不错啊,今晚要开野荤了。”许秀阳笑呵呵的过来道。 “是啊。”钱木木说着,看向许秀阳的腿,“小宝在山上扯来些草药,一会儿我擂了给您敷上,治膝盖挺有效的。” “诶,好。”许秀阳眼弯弯的道。 野山鸡和兔子都给处理好,许家凌就地提着菜刀,给一分为二,剁成块儿。 许小宝端着去洗干净,放到灶台上。 许家齐扭着脑袋,看钱木木。 “娘,今晚兔肉做辣口的吗?” “当然做辣口的了。”许家复抱来些柴火,放到许家齐的脚边,“快烧火!” 许家齐没动,还眼巴巴的看着钱木木。 钱木木有些失笑。 “做,做辣口的,兔子是你几个哥哥抓来的,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吧。” 许家齐面上一喜。 掏出火折子点燃干松球。 烧起了火。 钱木木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许闻书刚把煮熟的米饭端起来。 今晚的米饭是用甄子煮的。 放稳在桌上,他掀开盖子。 拿出一根嫩玉米。 用筷子插上。 “要吃吗?” “吃。”钱木木正饿的慌,二话不说接过,啃着走到前院,张口就喊许家石,“石头,兔子你来做!” 许家石停下手里的敲杆儿,啊了一声。 “可是我还要打黄豆。” “我来吧。”零一走上前,接替下。 眼中跃跃欲试藏都藏不住。 他从刚才就在旁边看着,早就想试试了。 学模学样的挥了下,却没挥得起来。 许老太太一眼就看出零一不会用这玩意儿,笑着上前,手把手的教了下。 “你要用臂和侧腰发力,往上挥转动它,再使劲儿往下砸。” 在资深‘前辈 ’的带领下,零一总算掌握精髓,乐颠颠的砸着地上的黄豆。 钱木木站到堂屋旁,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看着院子里的零一忙活。 “丫儿的事情,你如何打算的?”许闻书在旁问,他手上也拿了根玉米啃。 “我跟全百川提了个条件,宅子。”钱木木转动着玉米,像仓鼠一样啃了一大圈。 腮帮子,塞的满满的。 “他没钱。”许闻书下意识的道,却又忽然反应过来,笑了笑。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村里的人也会少说一些丫儿。” 钱木木蠕动着腮帮子。 将玉米都吃下肚。 只要全百川修宅子,村里人就必然会知道。 知道就会好奇的问,一问全百川就会如实说。 村里人如果知道全百川是为了娶丫儿没钱都要修宅子,就会以为这事儿不是丫儿在倒贴,而是全百川下了狠心想娶丫儿。 虽然这样做,对全百川不厚道。 可思来想去。 她也只想到这样的办法。 第494章 你想清楚了再张嘴 日子,平淡而悠闲的过了好几天。 这天。 钱木木扛着锄头,准备去附近自家一块地里,把土给挖一下后,撒上白菜种,冬天的时候也好有点吃的。 许闻书也跟着一起。 来到地里。 五六米开外的地方。 传来几声笑闹。 “全百川,你就算再着急娶媳妇儿,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一天到晚都在干,也不休息,时间久了小心身体吃不消。” “没办法啊,全百川都二十的男人了,气血方刚可不着急嘛,万一媳妇儿要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可咋弄哈哈哈......” “哈哈哈小李氏现在可成咱们村里香饽饽了,两个男人争她呢,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呢!小李氏心里不得得意呢!” “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小李氏待在屋子里都不出门的,她穿着很保守,跟咱们村的男人也时刻保持着距离,从不乱来。” “是啊,小李氏挺有分寸的,估计是人家真的有魅力,让许家连和全百川着迷也说不定。” “......” 附近地里,大家伙一人一茬。 叽叽喳喳的。 钱木木听着,手上挖土的动作不停。 许闻书也在挥着锄头挖。 很快,就把一小块地给挖了出来。 挖出一条条小沟,沿着撒上白菜种。 天儿热,忙这么一会儿。 出了一身的汗。 土坎儿旁边,有一棵小树。 钱木木拖着锄头,走过去。 一屁股坐下。 扯着汗巾。 擦脖子上的汗水。 今年刚回村,回村的大部分人都没赶上春种,稻谷啥的都没有,全都只是零零散散的种了些菜。 这也就导致大家伙手里都没啥太重要的活儿。 又恰巧全百川要修房子娶李丫儿的事儿传开。 全都在一边忙着,一边笑呵呵的扯着这事儿。 那边的议论声不断。 钱木木也没想掺和的意思。 就坐在阴凉处。 静静的听着。 “这两天全百川都没上咱家了。”许闻书坐到旁边,修整着锄头的衔接处,那里有些松脱。 “忙着建房子呗。”钱木木随口应着,扯下挂在腰间的水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 顺手递到许闻书跟前。 “蜂蜜水,喝吗?” 许闻书接过,喝了一口。 “全百川的房子地基选在村尾这边,他小子心思挺多的。” “村尾这边有里正家的地,加上村尾的地比较便宜,想必是全百川自己掏钱,从里正手里买来的吧。”钱木木话语漫不经心的。 “他愿意对此事上心就是好事。就怕他难题不努力,反而变相胁迫心上人委屈自个,叫心上人跟着他一起吃苦。”许闻书道。 这几年在江陵,他也时而与全百川接触过。 相处中,人是挺好的。 但相处,与过日子是两码事。 相处再怎么样都是浅交,过日子却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儿。 夫人将丫儿当做闺女一样的看待,上心此事,他自然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许闻书侧头看着钱木木。 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夫人这招,不可谓不厉害。 修房子—— 不仅能考验全百川的担当。 还能让丫儿免遭流言之苦。 若是事成,既有房子又能成亲。 若是不成,也算看清一个人。 损失也不大。 钱木木忽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有点饿了,咱回去吧。” 许闻书闻言站起来。 拿着两把锄头。 跟在后面。 “木木,大连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钱木木脚步一顿。 侧过身。 “什么怎么办?” 许闻书也愣了下。 “大连想要和丫儿重修旧好,你没看见?” 这几天大连的动作可不小。 钱木木眉头蹙了下。 转过身去。 接着走。 “这事儿交给你了。” 许闻书:...... “我试试。” 沿着小路,走回家里。 许家凌在院子里练剑。 许秀阳和许老头在茶棚下棋。 许老太太在屋檐下边纳鞋底。 许家复在自个房里看书温习。 许家齐坐在堂屋里,绣手帕。 许小宝一早就去了医馆。 许闻书拿着锄头,去了杂物间。 “婆婆,乐乐呢?”钱木木张口问。 “吃了早饭犯困,我又哄着她去睡了。”许老太太道。 钱木木点了点头。 从水缸里舀一瓢水,洗了下手。 “早上蒸的红薯,还有的剩吗?”她又问。 “有,我放锅里了。”许老太太道。 “地里忙活了会儿,都给我忙饿了。”钱木木揉着肚子,往后院厨房走去。 临门一脚,刚要走进厨房。 里面忽然传来一道说话声: “丫儿,你想清楚了吗?” “嗯,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做人不能太过自私,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乐乐,只要是对乐乐有好处的,我都愿意做。” “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我毕竟成过一次夫妻,我如今也已改过自新,从前的就让它过去,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嗯。” “这事,我开口不合适,你去同爹娘他们说吧。” “......好。” 应下这声,李丫儿走出厨房。 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钱木木! 猝不及防的,吓一哆嗦。 她脸色惨白了一瞬。 “娘。” 站在里面的许家连听见这一声唤,心尖儿一抖,踱步走了出来,看着一脸阴沉的钱木木。 心脏不可遏制的颤了颤。 眼睫也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 钱木木冷冷的看了眼许家连,眼神落到李丫儿的身上,口吻淡漠: “李丫儿。” 一声全名,足以让李丫儿遍体生寒。 她抬起眼睫,看着钱木木。 眼中满是错愕和胆怯。 娘生气了。 这一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闪现。 身侧的手忍不住哆嗦,她攥紧衣角,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张口,声音却似断了线的风筝。 微微发着抖。 “娘,我想......” 钱木木双手环胸,冷眼俯视。 “你想清楚了再张嘴,话一旦出口,就再无更改的可能。” 李丫儿呼吸一滞。 脸色僵住。 抿着嘴唇,没敢再张口。 许家连瞅了眼沉默的李丫儿,看向自家娘亲,活络的心思千转百回,他壮着胆子,开口道: “娘,我与丫儿商量好了,我们两个打算复婚。” 钱木木嘴角一扯。 “你是看我太闲了是吗?” 许家连也知道自己前几年做出的那些混账事儿,让自家亲娘操心不少,闻此言羞愧的低下头。 “娘,过去儿子诸多不是,现在儿子都改了,丫儿也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还望您成全。” 说完,许家连就要跪下去。 钱木木脚尖一垫。 又顺带一踹。 将那要弯下去的膝盖,给弄直了回去。 许家连却十分执着,重新又跪了下去。 还拉了下李丫儿的衣角。 李丫儿心一犹豫。 膝盖也软了下去。 “娘,求您成全!”许家连大声一喊,叩头。 李丫儿见状,也磕了下去。 第495章 李丫儿,你真让我瞧不起 钱木木唇瓣一抿。 浓墨一般的失望,在眼中穿行。 “李丫儿,你真让我瞧不起。” 扔下这话,她转身就走。 穿过拱形门。 坐到零一的院子里。 零一从自个的小厨房里,端出一壶茶水和点心。 “尝尝,我刚琢磨出来的绿豆糕。” 钱木木捻起一块,放嘴里。 口感绵软,细腻。 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手艺不错嘛!” 零一轻笑。 “喜欢多吃些,我做的很多。” 钱木木闻言,也没客气。 就着绿茶,一口一个。 吃了一大盘。 剩下几块,实在吃不下。 她揉着肚子,躺在躺椅上。 零一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摇晃着扇子。 院中栽种着一棵大桂花树,遮阳避日。 风儿轻吹时,颇为凉爽。 气氛,宁静安详。 钱木木双手叠放在腹前,心里藏着事儿有些静不下心,坐了一会儿,她忍不住侧头。 看着零一。 “你说,丫儿那事儿,我该怎么办?” 零一一日三餐都是在许家吃,知道许家发生的事情。况且住所挨得这么近,想不知道都难。 “顺其自然。”零一淡声道。 钱木木歪了下头。 “顺其自然?” “嗯。”零一神色浅淡,“不管你怎么操心,你始终都是局外人。如果你求一个舒心,就不要过多干涉什么,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 钱木木陷入深思。 过了好半晌。 她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零一看着她终于想明白了的清澈眼神,抿唇笑道:“还要茶吗?” “要!”钱木木举起茶杯。 ...... 这边,许家。 李丫儿缓缓从地上站起,双目失神。 她只是想为乐乐好,可是......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娘只是太生气了,这两天我们俩再好好求娘,娘一定会答应的。”许家连说着,手掌在李丫儿肩上拍了拍。 李丫儿沉默着,抬脚回了自个房间。 走到床边,看着睡相乖巧甜美的许喜乐,她扯着嘴角笑了,却含着怎么也化不开的苦涩。 好难啊,追求幸福真的好难。 ...... 清早。 钱木木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传来好大动静。 掀开被子,穿好衣裳出去。 就见张婶子。 她伸着脖子,顺着张婶子的眼神,往十几步远的地方望。 那里,村里人围成群。 热热闹闹的,好像在说什么。 走到张婶子身旁,戳了戳。 “那里发生啥事儿了?” 张婶子拽过钱木木的胳膊,夸张又惊奇的道: “我跟你说,顾小羽回来了!” 钱木木一怔。 “她不是在丽城吗?咋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这里?” “谁知道。”张婶子瞅着那边的动静,满眼八卦,“顾小羽现在混得可好了,我刚才凑近听了一嘴,好像是救了什么特别厉害的人,这次是带着那个她救的人回乡来见家长呢!” “顾家的回村了?”钱木木问。 “回了,前一阵刚回的。”张婶子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开出了一道口子。 五年多不见,顾小羽已然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肤如凝脂,身材高挑纤细,能看得出养很好。 顾小羽身旁的男子,长身玉立,相貌堂堂,身着锦袍,看起来身份颇为不凡,像是出自权贵之家。 缓步而来,顾小羽笑盈盈的。 “许婶子,五年不见您可还安好?” 钱木木挑了挑眉。 “好得很,吃嘛嘛香。” 许婶子果然还一如当年,目中无人又放肆。顾小羽心中如此想着,突然介绍起身旁的男子。 “忘了介绍,这是镇国将军的独子,孟怀生。他此次专程陪我来到路山村,一是想见识下这里的人文风情,二是替将军来探望旧友。” 旁侧的男子,孟怀生勾起一抹淡笑,谦逊有礼的冲钱木木微微点头,行了个晚辈礼。 “婶子。” 钱木木笑着,点头算是回礼。 “路山村的人大多随和,不用太过拘礼。” 孟怀生一笑了之,问道: “不知婶子可认识一位唤零一的男子,他早年救过我父亲一命,我此次前来,是为专程拜访他。” 钱木木刚要说认识,零一突然从门口走出来,看到孟怀生的到来,神色淡淡的。 孟怀生却显得有些激动,疾步上前。 “零一叔,我找您找了好久。” 零一眼神冷淡。 “我早已退了江湖,你寻我做什么?” 孟怀生招手,让旁边的小厮拿来一个盒子,“这是我父亲为答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专程寻来的礼品,望您笑纳。” 钱木木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 敏锐的闻到一股血腥味。 还有淡淡的腐烂气。 瞧了眼那个盒子。 她转而看向零一。 零一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才伸出双手,接过那个盒子。 “替我转告你父亲,谢谢他。” 孟怀生摇摇头。 “救命之恩早该报的,只是那人实在贼的很,花了我们好些精力和人力,才将其给找到,如今您也算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钱木木听的云里雾里。 第六感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故事。 孟怀生像是专程来送这个盒子,送完以后,他便同顾小羽离开了村尾这边。 零一抱着盒子回了院子。 察觉到钱木木递过来的眼神。 他的视线,也落在了盒子上。 嘴唇轻启: “这里面,是我继父的人头。” 钱木木怔然。 想起零一说过的故事。 零一短促一笑。 “其实我没杀他。早年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可是他就像是与我玩躲猫猫一样,任凭我怎么着,都找不到。” “后来,我偶然一次救了当今的镇国将军,他缠着我说要报答,我就顺口将此事说了出去......本来以为不可能了的,没想到却成了。” 钱木木:......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零一:“埋了。” “埋了以后,我也算替我父亲报仇了。” 钱木木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要帮忙吗?” “不了。”零一缓缓走进自己的院子里。 钱木木站在拱形门处。 静静注视着。 他在桂花树下刨出大个坑。 将盒子慢慢放了进去。 第496章 大结局前篇:懒得管 翌日,辰时。 钱木木打着哈欠,站在院外。 “东西都带齐了吗?这次上京要待半把月,可别落下什么。” 许家凌理了理马绳,翻身上马。 “都带齐了。” 钱木木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许家复。 “老四,别紧张。考试嘛,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就当是跟老三去玩,等你们回来了娘给你们做大席吃。” 许家复将小包袱别到肩后,闻言笑了。 “娘,我们还没考个功名回来,您就要忙着给我们安排大席了。” 钱木木笑了笑。 “你娘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望你们平安顺遂,功名什么的只是锦上添花,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影响。” 许家复抿唇,神色郑重了瞬。 “娘,我们走了。” 钱木木笑着点头。 “好。” 许家复不会骑马,此次上京与许家凌共骑一匹马,许家凌翻身上马,攥着马绳‘驾!’的一声。 马儿跑了出去。 钱木木目送着马儿远去。 转身,就见一屋子的人都起来了。 她愣了愣。 走进去。 反手将院门给关上。 “你们干啥?跟木头人似的站那儿。” “娘,三哥哥和四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许小宝怀里抱着只兔子,做工略显粗糙,这是娘今年送她的生辰礼,她超级喜欢,睡觉都是带着的。 “小凌抄近路,加上他马儿又跑的快,来回大约要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吧。”钱木木估摸着,也有些拿不准。 “此次秋闱科考设在九月,这才八月初十,到了地方还能歇上几天。”零一道。 “他二人钱可有带够?”许闻书问。 “有,我给他们准备了碎银二十两,还有两百两银票。”钱木木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天儿还早,她要再去睡会儿。 被钱木木这个哈欠感染的,众人也捂着唇打着哈欠,转身往自个卧房走。 ......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钱木木才起床。 地里没什么活儿。 菜种啥的,也都种下去了。 简单吃了个水煮面,就拿着把扇子在茶棚下纳凉,顺便陪着许秀阳下棋。 风儿轻吹,悠悠闲闲。 敞开的院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人。 瞧着那人,钱木木还躺在椅子上。 也不动弹。 “顾小羽,有事儿?” 目光扫过这装潢低调却又风雅素净的院子,顾小羽眼中划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看向钱木木。 “婶子,我找小复和小凌。” 钱木木慵懒的翻了个身。 “他们不在。” 顾小羽闻言一笑,踱步走到茶棚下,阴影映在她脸上分明层次,细嫩白腻的肌肤越发剔透,好似一块白玉,只是眼中的轻视却难以隐藏。 “婶子,早年间我年少无知做了许多错事,在这里我同你道歉,我今日前来是为见旧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叙叙旧而已。” 钱木木歪着头,同许秀阳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顾小羽细眉微蹙。 “三爷爷,婶子,你们这是何意?” 钱木木摇晃着扇子,笑盈盈的看着她。 也不说话。 许秀阳执起一枚白棋,放到棋盘中。 语气懒散,悠悠的道: “他们今儿一早就上京城了。” 顾小羽一顿。 转身就走。 “小丫头。”许秀阳出声叫住。 顾小羽站定,侧身回望。 许秀阳:“以后跟人道歉的时候真诚些,表面功夫做的不到位,很容易得罪人。” “还有,我们没那么多功夫为难你,也没必要阻拦你与小凌和小复他们见面,因为你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顾小羽这个丫头,早年间在村里,他就不是很喜欢,心思太重,眼中总有股戾气。 现在长大了,虽说会隐藏了。 可在判定眼前的人毫无用处时,那股子的轻视连掩饰都不曾,真真是叫人不齿。 被平白教训一顿,顾小羽心里气了一瞬。 也不想和一老头计较。 抬脚离开了。 钱木木端起手边的茶,浅抿了一口。 “三叔,没必要和她说太多的,她野心大着呢,您说这两句,她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您。” 许秀阳哈哈一笑。 “别磨蹭了,该你走棋了。” 钱木木拾起一枚黑子,想也不想就放上去。 瞧着被占的位置,许秀阳“诶!”了声,有些失笑的道:“还以为你下棋不走心,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钱木木笑着,递了递茶杯。 “这就叫兵不厌诈。” 许秀阳哼笑了声。 “看来同你下棋,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在做什么?”零一从拱形门穿过来,走近的问。 “下棋呢,三叔快输了,一会儿你要来一盘不?”钱木木道。 “要。”零一道。 “诶诶诶!还没成定局,我怎么要就要输了?!”许秀阳不服气,捻起一枚白子刚要放上去,却又觉着不妥。 一时之间,陷入犹豫中。 钱木木静静的瞧着。 脸上浮着三分笑意,也不催促。 零一从一旁搬来凳子,坐到钱木木旁边。 许闻书睡了会儿午觉,出来就见茶棚下聚集着三人,他走过去,也站在许秀阳身后,观局。 许秀阳纠结了好久,终于放下棋子。 钱木木得逞一笑。 捻黑子,落入。 一盘棋,成了定局。 “三叔,你输了。” 许秀阳拄着拐杖,气笑的摇着头。 “你啊你,真是精明的很。” 钱木木捡着棋盘中的黑子,闻言笑道:“那没办法,谁叫我脑子灵活呢。” “娘。”李丫儿不知何时站了过来。 钱木木手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侧头,看零一。 “你来替我的位置吧。” 说完,她站起身。 走到堂屋里。 李丫儿双手互攥着,跟在后面。 一起走了进去。 茶棚下的三人,齐齐往堂屋瞥了眼。 便收回眼神,接着下棋。 许秀阳没再下。 让到了一旁。 看许闻书和零一下。 堂屋里。 钱木木坐在玫瑰交椅上,身子歪斜,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撑着腮帮子。 “有啥事儿?” 李丫儿嘴唇嗫嚅了下。 “娘,昨儿的事儿,我...我,我就是觉得活着不能太自私,乐乐还那么小,要是我不管不顾与全百川在一起,她该怎么办......” 钱木木听着这话,神色毫无波澜。 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是你的事情,你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情,不必事事来与我说。” 李丫儿脸色僵了僵。 “娘,你在生气对吗?” 钱木木摇头。 “并没有,我只是懒得管你们的事情了。” 零一的那番话,点醒了她。 第497章 大结局后篇:平淡而幸福 李丫儿嘴唇一抿。 攥了攥拳。 “娘,如果我选择了自私,您会怪我吗?” 钱木木:“不会。怎么选都是你自己的人生,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李丫儿听了,垂下眸子。 沉寂了好一会儿。 转身出去了。 钱木木撑着扶手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到茶棚下,接着看他们下棋。 “说起来,乐乐都六岁了,也该好好约束着让她学些东西了。”许秀阳突然道。 钱木木双手环胸,眼睛注视着棋盘,闻言点了点头:“是该好好管管了,可那丫头不像小石头他们,知道自己想要啥,那丫头我瞧着就爱玩,精力充足的很,一天到晚满村跑。” “简单啊,下午吃饭时候,问那丫头喜欢啥,直接教就成了啊。”许老太太抱着一大包花生,坐在旁边剥着。 “您说的在理。”钱木木随口说,带着三分敷衍,眼睛一刻也未离开棋盘。 许闻书和零一下棋,可比她和三叔有看头多了。 步步杀棋,节节围堵。 谁也不让谁。 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时辰。 “让我来让我来。”钱木木撸着袖子,摩拳擦掌,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零一顺势站起,让到一旁。 许闻书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钱木木笑:“求之不得。” 这一下,又是一个时辰。 天边也迎来了黄昏。 到做饭时候了。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平淡,却又自在。 转眼,便入了冬。 大早。 寒天冻地。 钱木木裹着棉服,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把堂屋旁边的待客屋里的炉子给烧起来。 顺手,提了一壶水放上去烧着。 烧好热水,简单洗漱了下。 许秀阳第一个起床。 畏首畏脑的走到炉子旁坐下,搓着手:“这天儿真冷啊。” 钱木木倒了一盆热水过来。 许秀阳接过。 揉着帕子洗漱。 其他人也跟着起了来。 挤在有炉子的屋里,谁也不想出去。 连饭都是在这里面吃的。 时过晌午。 许家一大家子,坐在炉子旁。 张婶子也来了。 嗑着瓜子,正唠嗑。 院门忽而被敲响。 许家石跑去,开门。 过了会儿。 带进来的是里正一家。 还有全百川。 手里提了好些东西。 钱木木瞧着,挑了挑眉。 请着里正一家入座。 里正手里捧着一杯茶,低沉的轻咳了声。 里正媳妇儿得了自家男人的指示,笑着张口道:“许钱氏,都是老熟人了,我也就不同你打哑谜了,我们这次上门来呢,主要就是为了百川和丫儿一事,这事儿咱们入秋的时候就说着的,现在他房子也算修起来了,你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话音刚落,杯子重重落桌声响。 众人纷纷侧头,看向墙边桌旁。 钱木木使了个眼色。 许闻书当即起身, 拽着许家连出去。 没了干扰的人,钱木木这才正了正神色。 “这事我没意见,彩礼你们这边出多少,丫儿都会带过去,日子啥的你们找人算,算好了知会我们一声。” 早在秋天时候,丫儿问她。 如果选择自私,会不会怪罪的时候。 她就已经听出丫儿的意思了。 “乐乐呢?乐乐怎么办?”李丫儿在旁问。 “留在家里。”钱木木道,“等你们日子稳定之后,再把乐乐接过去住几天,暂时不合适。” 李丫儿看向全百川。 全百川攥着拳,坚定的道:“我明年会想法子多赚些钱,到时候重新盖房子的。” 零一拍了拍全百川的肩膀。 “你们还年轻,日子长着呢,慢慢来,都会有的。” 全百川微笑着点头。 “嗯!” 事儿就算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商量细节方面。 比如请哪些亲戚,摆几桌之类的。 这一聊,直接从中午聊到了下午。 里正一家,都是在许家吃的饭。 全部事情敲定后。 里正一家就离开了。 等这事儿再正式提上日程时。 已经三月春分了。 这天,唢呐吹响。 鞭炮齐鸣。 处处洋溢着喜庆。 钱木木也在外面套了个红马褂,笑着里里外外的忙活,许家其他人也都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来招待宾客。 除了许家连。 在许家给长辈磕过头之后,李丫儿就去了几米开外的新家,那里摆着正席。 送走新人,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 钱木木寻了根凳子坐下。 “京城来的信。”零一递过来一封信封,他今日穿着玄青衫长袍,清俊的容颜朗朗,颇为帅气。 钱木木接过,打开。 是许家复和许家凌同写的。 去年秋闱,许家复一举拿下探花郎。 武状元自然也落在了许家凌的头上。 两人面见过当今圣上后,就被留用。 封了官职,待在了京城。 扫过内容,她脸上浮起灿然明媚的笑。 “老三和老四,说最近要回家一趟呢!” 零一笑着接茬:“那挺好的。” 外面忽然有人喊他。 他起身走了出去。 钱木木把信收好,坐在茶棚下,眼轱辘轱辘的转着思索,嘴上呢喃道:“该给他们做什么好呢......” 眼前忽然一晃! 出现一道白光。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纠正两位反派的心性,两位反派与女主关系陷入冰裂状态,女主也已在京城与男主定亲,择日完成大婚。】 钱木木顿时有些惆怅。 “你要走了?” 【任务完成,222系统也要被回收啦,作为奖励网络超市会伴随你一生,另钱包自动充值十万块钱。再见啦,宿主。】 钱木木抿了抿唇。 “再见。” 话音落下。 白光渐渐消散。 钱木木的心,像是空了一块。 “大儿媳,我听零一说,老三老四要回来了!”许老太太走进来,兴高采烈的道。 这话一出,分别的失落被冲淡了些许,钱木木起身笑着应: “嗯!我正琢磨着该给他们做啥好吃的呢。” “做大肉大菜!”许老太太豪爽大挥,“老三老四真是厉害啊,一个武状元,一个探花郎,啧啧啧......咱们许家真是光宗耀祖了啊!” “娘!”许小宝跑进来,脸上带着笑,手里攥住喜糖,“我抢到一颗特别好吃的糖,给你!” “娘,全家开席啦,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许家齐走进来,软声问着。 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钱木木眼中是浓墨重彩的笑容,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想必会永远持续下去吧。 ——正文完。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感谢陪伴至今的小可爱,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祝你们发大财!发大财!发大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书不尽言,就此搁笔。 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