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太高皇后爬不了》 第1章 国破 北夏末年,诸侯王混战。战火由北方燃起,北方燕安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已经占领了北夏的半壁江山。北夏早就已经不成气候,赋税严重,百姓民不聊生,皇室内部勾心斗角,官场一片腐败。 次年冬,燕安侯领兵攻入北夏都城,北夏国破。 皇城外喊杀声一片。 “皇上!” 一个老太监跌跌撞撞地从殿外跑进来,“皇上快点逃吧!敌军就要攻进来了,再不逃就晚了!” 坐在殿上九五之位的男人脸色阴沉不定,他的左手把玩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似乎外面的喊杀声并不能影响到他。 良久,才冷冷说道:“他倒是挺快”。 敌军最终攻破了皇城,蜂拥而入。 末帝带着宠妃洛沁音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出逃。 马车在偏道上飞驰。 洛沁音柔柔弱弱地靠在苏云秉怀中,小脸煞白,眼角还挂着泪珠,看样子就是被吓得不轻。 “皇上”洛沁音柔柔地说,“姐姐还在皇城中……” 苏云秉在听到这句话后,身形一顿。 皇城的内牢。 内牢里很安静,外面的喊杀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水声滴答,阴暗且潮湿,没有一丝的人气。 内牢的尽头有一个十字刑架,上面绑着一女子,她的头发凌乱,浑身血迹斑斑,看不清面容,整个人无声无息,像是死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牢里响起了脚步声,那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的面前站定。 盔甲染血的男子定定的站在她面前,身上的杀伐之气在见了她之后顿时消失。 他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最终低低地唤道:“阿宁……” 辛宁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后来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在意识涣散之前,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靠入了一个硬硬的怀抱。 辛宁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宽阔的大床上。她一动,浑身的感官就开始苏醒,随之漫天的痛楚袭来,让她禁不住叫出了声。 然后她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似乎还听到了宫女的声音。不久,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她挣扎地坐了起来,睁着眼睛,但是眼前黑茫茫的,她愣了一会儿,随后苦涩地笑了。原来,她这是瞎了啊…… 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后来有人缓缓推开了门,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这个脚步声跟她意识涣散之前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很像。 那人走到了她的床前,却没有开口说话。屋里一阵沉默,辛宁却明显的感觉到那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辛宁最终开口:“你是谁?” 声音却是沙哑不堪。 那人沉默了一会,答道:“原奕” 燕安侯原奕。 是他啊…… 当年她还是镇南王府里的小郡主的时候就曾经和他相处过。 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每天除了女扮男装上街转悠就是在马场跟人赛马,一点女孩子家的温柔与矜持都没有。 后来她觉得在马场里骑马没意思了,就天天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偷偷骑马跑出去游山玩水。 辛宁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干了。 有次,她趁着镇南王外出办事了,于是就不顾府里下人的劝阻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地总是广阔的。她爹镇南王虽然纵容着她每天在苏州城胡作非为,但是却从不放心她跑出城外,外面的世界虽然非常的精彩,但是也蕴藏着许多凶险。 辛宁到底是涉世未深,她只不过是骑马跑到苏州城外几十里的一个小镇上的一个茶馆喝了一口茶,就被药晕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后院里,身上的男子服饰已经被人扒了,还换上了一件女子的轻薄纱衣。她的嘴被布团给塞住了,双手双脚也被死死的绑住,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一个打扮得妖艳非常的中年女人推开了后院的门朝她走了过来,掐着辛宁的脸左看右看,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真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来还是个雏呢,也不枉我花了大价钱把你买来。” 辛宁死死地瞪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浓郁香粉味的女人,她就算是再涉世未深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敢情她现在是被卖到了这种风月之地。她堂堂镇南王府的小郡主,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眼眶倏地就红了。 而那个老鸨却风骚地笑了起来,“哎哟小姑娘别哭啊,你来了我们这里,以后就吃香的喝辣的了。待会妈妈就找几个哥哥好好疼疼你啊!” 随后老鸨就叫来了人把辛宁拖去了前面会客的地方,打开了一间房门就把她扔在了床上。 辛宁嘴里呜呜叫着,绳子挣扎不开,这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但是没有人来救她。 就在辛宁试着把手上的绳子在床角磨开的时候,门被一下子推开了。走进了三个猥琐的男人,那三个男人看到床上的辛宁之后就露出了令人作呕的淫笑。 “小妹妹,就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吧,哈哈哈” 说着就向辛宁伸出了淫手。 辛宁哪会让他们得逞,她虽然被绑住了手脚,但是身姿娇小灵活,躲开了那淫手,猛地滚到了地上,朝着那桌底下滚去。 那三个猥琐男也不着急,淫笑着看她做无谓的挣扎。 辛宁滚到了桌子的另一边,依靠着桌腿勉强站了起来,但是她的脚是被绑住的,站不稳,只能靠着桌子保持平衡。 眼看着那几个猥琐男又向着她走过来了,她慌得双眼到处乱瞟,想找些东西来弄出点动静好让人来救她。 不过东西没找到,她倒是看到了离她两米远虚掩着的窗户。顿时她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向窗户那边跳了过去。 那几个男的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不过当他们看到辛宁已经用头撞开了虚掩着的窗户之后,立即向她跑过来,想要伸手拉住她。不过辛宁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在他们伸手过来就快要碰到她时,翻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窗户下面是一条大街,辛宁跳下去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大街上,摔得心肝肺都疼。 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害怕那几个男的从窗户跳下来,再把她抓回去。于是辛宁就拼命地滚到了大街中间,这时已经接近晚上了,摊们已经收摊,大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忽然辛宁听到了马车飞驰的声音,她抬头看向大街前方,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离她越来越近,而且那速度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辛宁有些悲催地想,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几个猥琐男,现在却是要死在马蹄下吗? 她想再往旁边滚去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马车就要碾过来了,却没想到那马车在一瞬间往旁边斜了斜,接着一只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天旋地转间,辛宁身子一轻,就被那只手拎了起来,扯进了马车。 辛宁趴倒马车里的时候还有些缓不过来,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开了塞在她嘴里的布团,她抬头视线顺着那只手就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那人也看着她。 对上他眼神的时候,辛宁没由来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穿了一身黑色劲装,手腕上戴了护腕,很干练,他五官深邃,面容瘦削,一双眼沉沉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能够看穿你的内心,又仿佛能把你的灵魂吸进去。 辛宁松了一口气,这总算没被碾死。 辛宁动了动自己被绑得酸痛的手,对他道:“可以帮我解开吗?” 他伸出了手,利落地解开了辛宁手上的绳子。对于她为什么会被绑着绳子滚在大街上,他也没问。 辛宁甩掉了手上的绳子,又扯掉了脚上的绳子,整个人松懈下来的时候,那股从窗下摔下来的疼痛才从四肢百骸传来,疼得她直抽气。 辛宁缓了会儿,才对他道:“多谢公子相救”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公子贵姓?” “姓原” 辛宁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原公子” 他点了点头,问道:“姑娘去哪?” 辛宁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答道:“就在这下车吧”,反正现在走回府也不是很远。 辛宁下了马车之后就慢悠悠地走了回去,虽然她现在巴不得就回家向镇南王哭诉,奈何被摔疼了,就算是镇南王府不远,她还是走了两个时辰。 辛宁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镇南王府却是灯火通明。还有几个家丁点着灯笼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看到辛宁回来就像看到什么一样,连忙跑下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哟姑奶奶哟,您可总算是回来了,王爷派人到城外找您不找,都快急疯了”。 辛宁问:“我爹呢?” 家丁答道:“刚刚来了位尊贵客人,王爷现下在前厅见客”。 辛宁不好去打扰,但是有满腔的委屈想立即找自个爹宣泄,于是就在前厅不远的回廊上坐着等镇南王出来。 前厅里亮亮的,辛宁一边拍着蚊子一边向前厅张望。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客人呢,谈了那么久都不见人出来。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看见镇南王陪同一位黑衣男子出来,只不过距离有点远,辛宁看不清那男子长什么样。直到下人恭敬地领着那男子下去了,辛宁才向镇南王一瘸一瘸地跑去。 隔着大老远辛宁就撒起了娇:“爹爹”,扑进镇南王怀里的时候辛宁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跟着下人走的那黑衣男子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在转角的时候似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见了玲珑娇小的女子扑进镇南王的怀里,男子脚步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第2章 同游苏州 眼下辛宁抱着自个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今天自己怎么被拐被卖的过程说了一遍,末了,还哽咽道:“幸好有位公子路过帮了女儿一把,不然女儿可能又被他们抓回去了。” 镇南王也是对自己这个女儿毫无办法,她自小娘就生病去世了,自己没有再娶,辛宁也没个兄弟姐妹,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镇南王都依着她。镇南王又是个武将出身,平时大大咧咧,喊打喊杀,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辛宁在耳濡目染下,也多了一些男子习性。 当下镇南王听到自己女儿这样受人欺负,顿时就气坏了,也顾不得辛宁偷偷瞒着自己跑出去了,遂叫人去端平了那家青楼。 第二天,辛宁很意外地在府上遇到了昨天的那个黑衣男子。 眼下他正从回廊走过来,长身玉立,还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和久经沙场的镇南王走在一起,气势仍不可小觑。 辛宁从回廊另一边走来,迎面就和他们遇上了。 看着前面走来的两个人,辛宁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爹。” 再看了看镇南王身边的那名男子,辛宁一愣,蓦地笑了。 对着他道:“原来是你呀。” 镇南王有些诧异,对身旁的男子道:“侯爷与小女认识?” 不等他开口,辛宁便道:“昨天就是他路过救了女儿呀。” 镇南王大笑:“原来是这样,看来侯爷和小女还挺有缘分,哈哈哈,”又对辛宁介绍道:“阿宁,这位是燕安侯。”想了想,又道:“正好你在家闲不住,这几天就带着侯爷在苏州城逛逛。” 说着又转头问:“不知侯爷意下如何啊?” 他看了看辛宁,道:“如此,就有劳郡主了。” 对于辛宁来说,这真的是一份好差事啊,不费力还能玩。 辛宁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迫不及待地就拉着他去逛街了。 两人走在大街上,身边都没带随从。辛宁是个闲不住的,自己一个人叽叽呱呱介绍了许多苏州城好玩的好吃的,而身边那人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讲。 此时辛宁走在前面,一边还滔滔不绝地讲着:“苏州好吃的可多啦,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吃遍呢。前面不远就有家酒楼,他家的厨子做的菜是全苏州最好吃的,还特别有脾气,我爹想挖那里的厨师进府都不能够呢,不如呆会儿我们就去那里吃饭吧?” 辛宁说着,突然间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问道:“原公子,嗯…侯爷你叫什么名字呀?” “原弈。”他看着她的眼睛。 辛宁又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辛宁歪头想了想,好像这样突兀地问人家可不可以叫人家哥哥好奇怪啊,而且对方还是个自己没认识多久的尊贵侯爷,于是她又解释道:“我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哥哥妹妹,不知道有个哥哥是什么感觉。” 原弈顿了顿,道:“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辛宁那期待的眼神,原弈竟然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瞬时辛宁就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原弈哥哥!” 或许她真的很高兴,到酒楼的时候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还不停地往原弈的碗夹菜。 原弈也没有扫她兴致,任由她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两人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而夜市才刚刚开始。 华灯初上,大街上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叫卖,一副盛世景象。 苏州是江南着名水乡,河流穿街而过,城内小桥众多,很多的房子也是临河而建,整座苏州城都是十分的小巧精致。 辛宁很喜欢穿桥而过的乌篷船,眼下,她拉着原弈就跳上了一条乌篷船。 船家慢悠悠摇着桨,乌篷船荡漾出一圈圈弯弯的弧度。 辛宁拉着原弈坐在船头,看着河两岸五彩斑斓的花灯,晚风轻拂来,夹杂着夏末秋初微凉的气息。辛宁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凉润的气息。 辛宁转过头,看着原弈,道:“原弈哥哥这次来苏州干什么?” 原弈答道:“有点事要办。” 辛宁也不好奇是什么事,转而又问他:“燕地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像苏州一样好看吗?” 原弈低头整理了一下护腕,道:“燕地是和苏州不一样的美丽,那里有茫茫大漠,有长河落日,很壮阔。那里的人勇敢善良,豪迈奔放。” 顿了顿,又道:“我很喜欢那里。” 辛宁从小在苏州长大,没有离开过苏州,燕地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以前听镇南王说过,那里很荒凉,但是现在听原弈这么一说,感觉又不是那样的。 辛宁有些向往:“我好想去看看。可爹从来都不会让我跑太远,以前他去镇守边疆的时候,一去可能就好几个月,都不带我的,留我一个人在家,可是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啊。” 原弈低头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眼弯弯,却因为有些不开心而微微皱了起来,小嘴也微微抿着。 原弈移开了目光,道:“郡主若是喜欢,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真的吗?” 辛宁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心里的一点点不开心立即就不见了,转而换上了明媚的笑容,她的眼睛也因为映着花灯的光芒,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原弈不禁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好哄了。 但嘴上还是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船还在慢悠悠地向前晃着。 辛宁觉得光坐在船头聊天看风景不过瘾,于是也不顾忌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三两下就脱了自己的鞋袜,把脚丫伸进水里,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 原弈看了,皱了皱眉,道:“小心着凉。” 辛宁却玩得不亦乐乎,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船越向前驶去就越堵,前面的河道有点窄,有几艘船已经被堵在那里了,后面的船还是不断向前驶来。 辛宁把脚收了回来,穿上鞋袜,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见河岸酒楼的屋檐上有一只巨大无比的花灯,造型十分独特,像一个娃娃抱着鱼,又像一个佝偻的老人。 遂辛宁觉得十分新鲜,指着那个巨型花灯对原弈说:“原弈哥哥,你快看!” 原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忽然一声巨响,他们所在的乌篷船被后面上来的船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们所在的船本来就在晃,辛宁勉强才站稳,如今又遭受了狠狠的撞击,于是辛宁便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栽去。 第3章 还好吗 原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神色一凛,在辛宁堪堪跌落之际,双手及时揽过她的腰,于是辛宁便扑到了他怀里。 辛宁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皂角清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风沙气息。 辛宁想,那大概就是燕地的气息吧。 “郡主还好吗?”原弈轻轻问。 两人离得很近,辛宁抬头就看得到他狭长却有些沉的眼睛,似乎所有的光都照不进他的眼里,但他的五官却在岸边花灯的光芒下显得更加深邃。 “还……还好。” 恍惚间辛宁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辛宁有些心有余悸,也没心思游船了。两人下了船,一前一后。 原弈抬头看着走在他身前的小姑娘,一身素色的少女纱裙,裙子收腰,隐隐约约勾勒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因为刚刚不小心差点跌倒,裙角沾上了点水,在凉风的吹拂下有些晃。 辛宁抬头看了看天,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原弈兴奋道:“这个时候戏园子才是真正热闹,我听说最近城中戏园新来了个戏班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原弈没有异议:“听你的。”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逛到了戏园。进去的时候恰好一出戏刚刚落幕,看客们纷纷鼓掌叫好,壕一些的看客还打赏了几个优伶。 两人走上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立即就有伙计过来招呼。 “两位要点什么?” 辛宁点了几样干果,又叫上一壶茶,坐着等下一场戏开幕。 伙计很快就把东西拿上来了,一边摆桌一边道:“两位也是冲着新来的班子来的吧?这个班子还真真不错,刚刚唱了一出,你们看”,说着伙计向下面那些激动的看客努了努嘴,“还没见过那么多的打赏呢!” 原弈问:“这戏班子从哪来的?” “京城,听说啊还曾经进宫给皇上唱过戏呢!” 眼下唱台上又重新开锣,这一出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戏,讲了一个世家女子受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这名世家女子遭受小妾欺凌,最终郁郁寡欢,香消玉殒。 台下的看客们都看得很动容,有些还偷偷抹起了眼泪。 辛宁向来对这些爱情戏不太热衷,对她来说,看这种戏无聊又伤感情,有这闲功夫还不如睡觉。但眼下她似乎有些愣愣的,盯着台上目不转睛,手里的花生剥到了一半就不动了。 原弈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叫了她一声。 辛宁回过神来,神色有点蔫蔫。 接下来又唱了几出戏,辛宁都不在状态上,低头静静地剥着花生。 原弈看她已无来时的雀跃,便淡淡道:“天色已晚,郡主回去吧。” 两人走出戏园,街上还是灯火璀璨,但明显行人少了许多。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一段路后,辛宁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原弈哥哥,你成家了吗?” 原弈一愣,答道:“未曾。”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会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还不等他回答,辛宁又自顾自地说道:“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觉得是在委屈自己吗?” 默了默,又道:“我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辛宁停了下来,看着原弈,眼里清澈。 “我就要嫁人了。” “太子你知道吗?”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可我不喜欢他。” 当年镇南王随皇帝征战南北,抵抗异族入侵,在战场上曾救皇帝一命,皇帝下旨,待辛宁及笈,许配给太子,封太子妃。 那时候辛宁还很小,才三四岁。南北异族平定后,辛宁的父亲被封为镇南王,掌管边疆四十万兵马。 “我娘走得早,我爹平时宠我纵我,我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他从来不会逼迫我,但是这件事情不行,我也会身不由己。” 原弈看着她,忽然低低道:“阿宁,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现在换到辛宁愣了,这未免也太突兀了。 他又继续道:“我没有娶妻,没有心上人,但你给我的感觉我很喜欢。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能最后你也会喜欢我。” 最终,辛宁没有回答,原弈也没有再问。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镇南王府。 但是从那以后,辛宁的心就好像被什么缠绕住了,有些东西,在她不经意间慢慢变得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辛宁都没有在府上见过原弈,原弈也没有来找她。 原弈离开的那天,辛宁得到了消息,她从她所住的院子里跑到了大门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或许她觉得,两人应该正式告个别,又或许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辛宁跑到府门口的时候,原弈正要上马车,马车还是她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一辆。 原弈站在马车旁,看着她向自己跑来。辛宁跑着跑着,脚步便慢了下来,最后她缓缓走到他面前。 “你要走了吗?” “嗯” “你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原弈默了默:“算数。” 辛宁蓦地笑开了:“那好,等以后。” 等以后,你再等等,我跟你走。 原弈走了,辛宁说等以后,但是原弈没有等到。 第二年,镇南王在南部边境巡查时被异族刺杀,镇南王膝下无子,只有一郡主,郡主无法继承兵权。皇帝下召收回镇南王兵权,郡主被接入京,与太子完婚,成为太子妃。 …… …… 忆起旧事,辛宁有些感慨,当年说要带她走的男人就站在她身旁,她也曾说让他等她,只不过他没有等到,她也食言了。 辛宁嫁给太子的第二年,皇帝病死,她自然而然成为了新皇苏云秉的皇后。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她却承受了三年的折磨。 辛宁性子直来直去,喜恶都摆在脸上,根本不适合在后宫生存。她不喜欢苏云秉,而苏云秉也早有喜欢的人,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洛沁音。 那真是个柔媚如水的美人啊,苏云秉对她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一笑。 辛宁成为太子妃不过几个月,洛沁音就被封为太子侧妃,享尽苏云秉的宠爱。 洛沁音一直视辛宁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没有辛宁,自己早就是太子妃了,而太子眼里也就至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人。 第4章 这是哪里 算了,那些事情不想也罢。不过洛沁音毁了她的一双眼睛,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的。 良久,辛宁才开口:”这是哪里?“ “皇宫” 他真的攻入了北夏都城,毁了北夏江山。 辛宁在被洛沁音陷害关入皇城内牢前,原奕就已经起兵造反,只是没有想到,他速度会这么快。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辛宁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但是一时间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能够感受得到身边的男子一直在看着她,但是那道视线很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眼睛瞎了,但是身上的感官却更加敏感,不一会儿,辛宁听到了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嘈杂的脚步声走到门外就停了下来,门外有宫女禀报:“侯爷,太医来了。” 原奕淡淡道:”进来。“ 门外宫女领了太医进来。 ”微臣见过侯爷。“ ”起来吧,给她看看。“ 太医起身:”是。“ 太医走过来,辛宁很顺从地伸出了手。太医凝神诊了一会,收回手,又掀起辛宁的眼皮看了看,问道:”不知娘娘......不知夫人这样已经多久了?” 多久了啊...... 多久了辛宁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还没瞎的时候就被洛沁音陷害关进了内牢,内牢阴暗,不见天日,就连什么时候是白天黑夜都不知道,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人来给她送饭,而且饭菜都是馊的。之后洛沁音又弄瞎了她的双眼,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如何会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遂辛宁道:“不记得了。”想了想,又道:”可能半年多了吧。“ 原奕眉头动了动。 太医弯身对原奕道:”回侯爷,夫人眼疾严重,又久不得救治,如今复明的机会十分渺茫,微臣会尽力。“ 原奕摆了摆手,太医恭敬地退了下去。 原奕看了看辛宁,道:”你身体还没好,好好休息。“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脚步顿了顿,又对低头站在门口的宫女嘱咐:”好好照顾夫人。“宫女恭敬地应了。 辛宁抬头对着原奕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在看着他,只不过她什么也看不见。 宫女走了进来,对辛宁行了礼,道:“夫人,需要传膳吗?“ 辛宁醒来这么久,现在还是滴水未进,听宫女这样说,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于是她便轻轻点了点头。宫女见她脸色不太好,于是便道:”夫人醒来还没有多久,先休息一会,待会奴婢再叫醒夫人。“ 辛宁有些虚弱地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宫女答道:”夫人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辛宁点点头,又慢慢躺了下去。 已经昏睡三天了,也就是说原奕把她从皇城内牢里救出来如今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了,这三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原奕如今已经攻入了皇城,登基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刚刚听太医和宫女对他的称呼仍然是侯爷,那么这就说明他还未正式登基为皇。 看样子他也并不着急。 很快,宫女就来轻轻叫醒了辛宁。 这个宫女叫月娥,此时她正慢慢地把辛宁从床上扶了起来,又在床上放了一张小巧精致的木桌,转过头把后面宫人手里捧着的膳食一一摆在了小木桌上。 一碗清淡的鸡丝粥,再配上几样清淡小菜。 月娥道:“太医嘱咐,夫人醒来不久,身子还很虚弱,先用些清淡的流食。“ 辛宁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浑身上下都还疼着,也没什么心思吃大鱼大肉。遂拿了瓢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月娥站在她的身旁侍候。 辛宁吃了几口,忽然抬头看着月娥,问道:”你们是留下来的宫女么?“ 月娥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自古叛军攻入皇城,烧杀抢掠是避免不了的,宫人不是死得死就是伤的伤,能够活下来的极少。 月娥答道:“回夫人,奴婢是留下来的。”顿了顿,又小声道:“叛军入皇城并没有大开杀戒,除了逃走的宫人,大多数都留下来了。” 辛宁是北夏最后一位皇后,月娥是知道的,都是前朝的人,故回答这种比较敏感的问题,她也不怕祸从口出。 辛宁听了她的话后,好似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冷宫那边怎么样?“ 月娥也是有所耳闻,辛宁在被先帝宠妃洛沁音陷害后,她身边的最贴身的丫鬟素梧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然后丢进了冷宫那边干粗活,看来她应该是在担心素梧。于是便答道:”夫人宽心,如今宫人还是各司其位。“ 辛宁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聪慧。“ 月娥低了头:“奴婢不敢。” 既然素梧没事就好,那个小丫头从小就陪着她一起长大,两人早已情同姐妹。辛宁嫁给原奕之后又多次遭到洛沁音的陷害,每次素梧都会站出来护着她,她受的苦不比自己少。 辛宁如今住的这个宫殿叫宜春宫,按照她的记忆,前朝并没有妃嫔住在这个宫殿,宜春宫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宫内的景色比较清幽,很安静,倒是很适合她养伤。故辛宁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算是比较闲适,听不到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这几天里,辛宁也没有再见过原奕。听宫人说,他这几天非常的忙,床都没沾过几次,这倒也是,前朝的余孽要清除,虽然他如今还没有登基,但是想必现在已经在为登基的事宜忙得焦头烂额了。 辛宁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身上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色好看了许多,人也越来越精神,只不过她依旧还是看不见,眼前黑黑的,生活十分不便。 太医来宜春宫复诊了好几次,药也开了不少,但是辛宁的眼睛依旧是不见好转。 辛宁倒是不着急,毕竟当初她的眼睛是如何被洛沁音弄瞎的,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第5章 原弈……哥哥? 寒冬过去,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了起来,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宜春宫内那棵长出了小芽苞的桃树上,充满了生机盎然。想必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会是满树的桃花了,想想都觉得很美啊,只不过她看不见。 在辛宁的印象中,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之前在内牢里待了半年多的时间,内牢里暗无天日,连一丝的光线都看不到,就更别说是这温暖的太阳光了。 于是辛宁便吩咐宫人在那棵长了小芽苞的桃树下摆了一张躺椅。自己由宫人扶着就慢慢躺在了那张躺椅上。 她的身上盖了一张轻薄的被子,偶有温暖的春风吹来,裙角和轻薄的被子就微微随着风动,飘起来的样子就像是有蝴蝶围绕着她转。 辛宁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久违的阳光,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阳光透过桃树上的枝丫照射在辛宁的脸上,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原弈走进宜春宫的时候,抬头便看见了这美好的一景。 宫人们见他走了进来,便连忙想要对他行礼。原弈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吵醒正躺在那里晒太阳的人儿。 他慢慢的走到了辛宁的旁边,低下头来看着她一脸轻松的模样。 原弈一直都没有说话,辛宁也一直都没有发现她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在这温暖的阳光的照耀下,辛宁感到非常的舒服,身体也是从所未有过的放松。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宁终于动了动眉头,似乎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缓缓地睁开了眯着的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她慢慢的坐了起来,约摸是在躺椅上躺的久了,她的发髻有些乱,几缕发丝从鬓角滑到了脸上。 辛宁侧过头,对着原弈所站的那个方向。 “原弈……哥哥?” 原弈看着她问:“身子好些了吗?” 辛宁答道:“好些了。” “听说你这几天很忙?” “很多事情都还没有落实,是比较忙。”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好像有很多的事情围绕在两个人身上,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么就沉默吧。 后来有宫人站出来问道:“已经中午了,侯爷和夫人要不要先传膳?” 原弈点了点头。 辛宁从躺椅上站起来,月娥见了便连忙想要过来扶着她。 原弈对她挥了挥手,月娥便退到了一边。 他走上前,扶着辛宁,辛宁顿了一会儿,慢慢的伸出了手,他握着她的手,牵着她进了屋子。 他的手有些暖,就像是这春日里的阳光,手上还有微微的薄茧,磨擦着辛宁的手,让她感到非常的舒服。 不一会儿膳食便上来了,宫人们在忙着布菜。 这几天辛宁的身子好了一些,桌上不再是那些清淡的流食了。再加上今日还有原弈也在宜春宫用膳,因此膳桌上的菜品十分的丰盛。 不过这些辛宁都看不见。 原弈伸手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到她的碗里,辛宁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够凭着感觉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的安静,原弈时不时的给她加菜,看见她碗里的菜少了便继续给她添上,所以从头到尾宫人们都是默默地站在旁边。 一顿沉默的午饭终于吃完了。 辛宁问:“你什么时候登基?” “就这两天了。” 辛宁点了点头。 饭后,原弈又在宜春宫坐了一会儿,叮嘱了辛宁几句,便拂袖离去。 在原弈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辛宁叫住了他。 “原弈哥哥” 原弈回头,看着她:“嗯?” 辛宁道:“冷宫里有个宫女叫素梧,我想让她回来我身边伺候。” “好” 不知道素梧在冷宫过得好不好,回到自己身边心里还是比较踏实。 原弈的效率是十分高的。他走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太监领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宫女进了宜春宫。 素梧一进门,就看见了辛宁,眼睛倏地就红了。 “娘娘……” 素梧哭着向辛宁跑了过来,扶着辛宁就是一顿乱哭。 “娘娘您受苦了,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是奴婢没有用,奴婢真的很没用!” “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才让那个洛沁音得了逞!” 似乎是感觉到了辛宁的不对劲,素梧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 “娘娘,您的眼睛怎么了?” 辛宁道:“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看不见?是那个洛沁音是吗?是她害了您?” 说着又咬牙切齿地哭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又恨又痛。 “是奴婢没有本事才让娘娘遭了那么多的罪!” 辛宁抬手安抚了一下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别伤心了,既然她敢这么对我,那总是要还的。” 主仆两人在一起叙了好一回的旧,素梧一直紧紧的拉着辛宁的手,不肯放开。 最终辛宁道:“好啦,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先去沐浴,再吃顿饭,收拾好了再来照顾我吧。” 又道:“素梧,我已经不是娘娘了,以后这称呼改一改吧。” 素梧最终道:“是,夫人。” 素梧跟着宫人们下去了。 良久,辛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洛沁音…… 虽然原弈并没有跟她透露苏云秉和洛沁音的下落。但是这改朝换代,这俩人不是已经被叛军杀死,就是已经逃出了京城。 按照苏云秉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原弈的手里的。虽然国破家亡,但是他还没有殉国的那一套想法。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他和洛沁音已经逃了。 不过这两个人会逃去哪里呢?不管这两个人逃到哪里,想必原弈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几天原弈可能也是一直都在找寻着他们的下落。有这么个心腹大患还在逍遥法外,要想这新的政权安定,就不得不除去他们。 辛宁眯了眯眼睛。自己在后宫四年,从未想过争什么抢什么,但总有人想要至自己于死地,那么为什么要那么善良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6章 登基 素梧很快就梳洗打扮了一番。眼下素梧正扶着辛宁慢慢的往床边走去。 辛宁从小到大就有着午睡的习惯,要是不午睡,整个下午都会无精打采的,干什么都不带劲。 当年辛宁还是小郡主时,坚持得最好的就是这个习惯了,这个习惯几乎是雷打不动的,谁要是打扰了她午睡,就跟谁急。就算是在后宫勾心斗角的四年,辛宁还是坚持着这个习惯。 素梧伺候辛宁伺候惯了,也是很清楚她的这个习惯。 辛宁坐在床边,素梧小心翼翼的给她脱了鞋子,扶着她睡了下去。 只不过辛宁却迟迟没有闭上眼睛。一双杏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帷帐,仔细观察,那一双杏眼里面还有些许红血丝。想当初,这双眼睛是多么的漂亮,水盈盈的,很清澈。 素梧看见她这个样子眼睛又红了。自己家的郡主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辛宁从小就被镇南王呵护着长大,甄南王从不舍得打她一下,就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 本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嫁进这皇宫不过三四年,如今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辛宁听到了素梧的哽咽声,于是缓缓的伸出手,素梧见状便连忙握住了辛宁的手。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 素梧压抑着哽咽声,低低道:“奴婢实在是见不得郡主这样,要是王爷在就好了,王爷一定不会让夫人受这些的委屈的。郡主这个样子,王爷看了有多心疼啊!” 辛宁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 辛宁午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太阳光斜斜地从窗户里边照射进来,满室生辉。 似乎是为了更近地感受到这太阳的余晖,辛宁便斜靠在窗边,手里捧了一杯茶。 素梧站在她的身边开口道:“夫人,这个燕安侯……” 辛宁抬手阻止了她想说的话,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辛宁起了个大早。在用早膳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嘈杂的脚步声。 月娥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辛宁道:“夫人,今日新皇登基。” 辛宁淡淡地嗯了一声,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 对素梧道:“我们也去看看。” 素梧劝阻:“夫人身子还没好,不宜走那么远的路,而且外面还是很凉,夫人还是不要出去了。” 辛宁道:“无妨,出去走走,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不然每天都待在这宜春宫里,我都要憋出病来了。你去取一件披风来。” 辛宁披着披风,扶着素梧缓缓地走出了宜春宫,往正和殿走去。 正和殿是这一皇宫的最大殿,平时皇帝上朝等重大事件都是在这正和殿进行的。 辛宁还记得,当年她从太子妃封为皇后时,苏云秉就是在正和殿接过了她的手,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这一切是那么的远,又是那么的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的事。 这一路上都有宫人经过,见到辛宁后都停靠在两边,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 毕竟是前朝皇后,虽然不得宠,国破之时又被前朝皇帝丢在这皇宫中,但如今这个皇帝却把她救出来,留在这里,意味不明,所以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辛宁慢慢地走着,她也不着急,感受到宫人对她行礼,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波澜。 前面越来越嘈杂,百官们穿着朝服正井然有序地从宫门外鱼贯而入。 辛宁扶着素梧停在殿前广场最侧边的回廊上,面向着大殿这边。 过了许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隐隐约约只能听到风吹过殿下广场的声音。 后来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距离太远,辛宁听不清在说什么,广场上微微的回声让她有些耳鸣。 另一边,原弈穿着皇帝登基礼服,缓缓向广场中间走来。 礼服是黑色的,用金线绣着五爪真龙图,衣襟上金色的纹路更是显得他尊贵无双。 他沉稳地走着,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是有些阴沉面容,眼神坚定无比,微微有些狭长的眼睛慢慢浮上了王者的气势。 辛宁看不见,但是她觉得那场面,一定是十分震撼的。 原弈走上殿前那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尽显王者气势。 原弈走入殿中,抬头,看向那殿首的九五尊位。 那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宝座,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坐在那上面就意味着拥有了全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所有人都得匍匐在那宝座之下。这个位置让多少人头破血流,而如今,就在他眼前。 原弈一步一步,走到殿首的宝座前,转过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座大殿、广场都响起了这震耳欲聋的臣服之声。这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上萦绕,经久不散。 原弈缓缓落座,双手扶在两边。 “平身!” “谢皇上!” 辛宁想,他终于当上了皇帝。 “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正和殿上。 老太监站在殿首下,掐着嗓音念着严肃的登基说辞,殿下一片肃穆。 “新朝国号大燕,本年起,年号永和!” …… 登基大典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新帝下召,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因此下午还有宴会,晚上更是有烟火表演。 刚刚经历战乱的,千疮百孔的京城,在这样的氛围下似乎也有了热闹的况味,只是不知道,这热闹是真实还是虚假。 辛宁回到宜春宫,这里远离正和殿,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辛宁一回到宜春宫就躺下了,刚刚走了一圈,实在是太累,身子还没好全,原来的确是受不住这样折腾的。素梧也不打扰她,叫退了宫人,自己守在内室外边。 辛宁沉沉睡去,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当年还是郡主时,遇见了原弈,跟他逛了苏州,坐了乌篷船,看了花灯,在夜晚的街上,他说,我带你走。 哦,对了,她还记得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还有燕地风沙的气息。 第7章 往南逃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原弈便回到了御书房。此时的他已经换下了那一身厚重的登基礼服,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坐在书桌后看着手里的奏折。 门外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明德将军求见。” 原弈头也不抬:“进来。”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盔甲,皮肤有些黝黑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末将叩见皇上。” “平身吧。” 原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明德又跪下:“回皇上,末将沿着痕迹一路追下去,在参州他们就不见了踪迹,末将在参州周围城池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的人物。不过末将敢肯定的是,他们往南逃了!末将办事不利,求皇上责罚!” 原弈手轻叩桌面,仍未抬头,尾音一挑,问:“往南逃了?” 不等明德回答,原弈又冷笑了一声:“呵,也是,除了南边,也无路可逃了。捉不到他,无疑是放虎归山。” “明德”,原弈合上手里的奏折,抬头。 “末将在。” “继续追,把他给朕捉回来!” “是!” 明德退了出去。 原弈又拿起了桌上的奏折,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辛宁实在是闲得慌,她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如今养伤的这段时间着实让她难熬,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也想找些事情来做。 但是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啊! 为了不让自己在屋子里面发霉,于是辛宁便又让素梧在桃树下放了躺椅,自己又舒舒服服躺了上去。 桃树上的小芽苞又比前段时间长大了些,恐怕再过不久,就真的要开出漂亮的花朵了。 辛宁窝在躺椅上发呆,一动不动的,要不是素梧就站在她旁边,否则都要认为她又睡着了。 辛宁躺了一会儿,便感觉腰酸背痛的。于是她便爬了起来,想活动活动手脚,辛宁不想让人扶,在素梧伸手过来想要扶住她的时候就被她一手拂开了。 “你别动,我自己来。” 辛宁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素梧随即就吓得半死。 “夫人,奴婢还是扶着您吧,待会摔倒了就不好了。” “不用,你在我旁边,我快要摔倒了你再扶着我就行了。” 素梧还是十分担心,但辛宁又不让她碰,无奈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还时不时地伸过去,想虚扶着她。 辛宁试探着走了几步,感觉良好,于是便胆子大了起来,东走走,西走走,不过步子却不敢迈太大,毕竟没人扶着,不太有安全感。 后辛宁不满足就这样走走,便站在原地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还把手伸在头顶拍掌。 “夫人!”素梧在旁边干着急,“夫人身子还没好全,不能做这些剧烈运动的。” 辛宁一边跳,一边气喘吁吁道:“不妨事,我感觉良好,就得多跳跳,这几天一直躺着骨头都快要酥了。” 素梧站在旁边耷拉着个脸,见劝不动,也就由着她去了。 辛宁跳着跳着,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于是便打算停下来。谁知一个不留神,脚上一崴,整个人就倒了下来。 素梧大惊,连忙过来扶着她,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辛宁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上,脚腕上一阵一阵的疼,让她抽了一口气。 正当素梧想要扶起她时,旁边人影一闪,忽然伸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把辛宁从地上抱了起来。 待看清来人后,素梧和一旁站着的宫女们立即跪了下来。 “参加皇上!” 辛宁落入了一个怀抱,硬硬的,让她莫名安心,但他身上却没有令她熟悉的味道。辛宁埋头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气,只闻到了龙涎香的香气。 原弈抱着她进入殿中,把她放在了床上。随后动作稍微有些轻柔地脱掉了她的鞋袜。 小巧莹白的脚露了出来,脚趾微卷着,有些可爱。 原弈稍微动了一下她的脚,辛宁便缩了缩。 “疼?” “嗯”辛宁小声答道。 “忍一会儿。” 原本原弈这次来是带太医来看她眼睛的恢复情况,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她摔在了地上。真是不令人省心啊。 此时太医正站在原弈身后不远处,目不斜视。 原弈回头:“太医” “微臣在。” “给她看看。” 太医上前:“夫人,得罪了。” 太医仔细查看了辛宁的伤势,道:“夫人只是扭到了脚,并未伤及筋骨,待会上点药膏就好了。” 太医又给辛宁看了看眼睛,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辛宁的眼睛依旧是没有焦距,眼前一片黑暗。 太医问:“夫人最近感觉怎么样?” 辛宁答道:“没有那么疼了,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太医又问了其他地方,便退下去抓药了。 原弈看着她,问:“眼睛都还没好,怎么就闲不住?” 辛宁答道:“太闷了,天天躺着,腰酸背痛。活动活动一下也好。” 原弈不置可否,道:“闷的话叫她们扶你在宫内走走,跑跑跳跳容易受伤。” 辛宁应了,问他:“你不去参加宫宴吗?” 她以为他今天肯定会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来她这里的。 “宫宴在傍晚,晚点再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晚上有烟火表演,你闷的话就去看看,朕会让人来接你。” 辛宁想了想,答应了:“好。” 原弈不多留:“好好休息。” 他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看了看还跪在门外的一干宫女。 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敢起来。 原弈什么也没说,微微甩了一下袖子,走了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掐着嗓音吩咐:“尔等照顾夫人不利,每人罚俸三个月。” 众人跪谢:“谢皇上开恩。” 原弈一走,素梧立即爬了起来,进去看辛宁的情况。 “夫人没事吧?” 辛宁摆摆手:“没事。” 想想又觉得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啊,害你们被罚了。” 素梧道:“夫人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夫人以后不要做这些运动了,等眼睛好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辛宁笑道:“听你的。” 第8章 有人在看着她! 夜里,晚风习习,带来暖春稍微有些闷热的气息。琉璃宫灯在檐角下散发出幽幽的光,圆月高挂,殿外那棵桃树的枝桠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宜春宫一片静谧安宁。 辛宁收拾妥当之后,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待。 不一会儿,宜春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素梧进来通报:”夫人,皇上派宫人来接了。“ 辛宁拂衣起身,素梧伸手扶着她走了出去。 上了步辇,素梧在旁跟着,宫人抬着步辇便向御花园走去。 今夜烟火表演的地点在御花园。 宫人抬着步辇在宫里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才到御花园。步辇停在了御花园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素梧牵着辛宁小心翼翼地下了步辇。 此时偌大的御花园已经来了不少人,朝中官员的妻眷几乎都来了,好不容易能进宫一次,她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遂御花园里一片莺莺燕燕,女眷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空气中甜腻的脂粉香流动。 御花园中间有一片十分开阔的空地,现下已经有序地摆上了矮桌,矮桌下铺了大红毯子。最上面的是皇帝的位子,位子两边的紫砂观音香炉里已经燃起了香,轻烟袅袅,从香炉里溢出,有一股清淡优雅的味道。 原奕下午已经宴请了百官,现下再度摆席让官员带着妻眷们也乐乐。 宴席还没开始,烟火表演也在最后面,女眷们三五成群地唠嗑八卦,官员也聚在一起讨论朝中大事。既然宴席没开始,于是辛宁便也想在这御花园中逛逛,透透气。抬脚正要往御花园另一边走,这边就迎面来了一个老太监,是跟在原奕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走近对辛宁行礼,道:”夫人安好,皇上吩咐,夫人身子不便,先去偏殿休息,待开席再过来。“ 辛宁道:”多谢公公,只是我想在御花园逛逛,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李公公也不强求,派了两个小太监跟着,道:”夫人有事便吩咐他们,老奴先告退了。“ 辛宁点点头。 辛宁扶着素梧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后面热闹的人声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辛宁虽然瞎了,但是她好歹也在这宫中生活了四年,即使看不见,也能够凭借着记忆感觉自己走到了何处。 迎面有微风吹来,没有闷热的气息,反倒是带着润润凉凉味道。辛宁在御花园的一面湖边停下,这面湖远离了那片空旷的广场,晚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过来这边,四周很安静。 素梧扶着辛宁到湖边的小亭子里坐下,让跟来的两个小太监在五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伺候。 辛宁趴在亭子的栏杆上静静地吹了一会儿风。湖面波光粼粼,一轮圆月倒映在湖面上,煞是好看。 素梧站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一片纠结。 最终还是低声问道:“皇上到底是想对夫人怎么样?”,素梧对当年辛宁和原奕的事情也知道一点点,只不过依旧是猜不透原奕到底在想些什么。 “什么怎么样?” “就是皇上留夫人在宫中啊,皇上想对夫人做些什么?” 辛宁不大意地答道:“不是在治我的眼疾么。” “可是夫人身份敏感,朝中肯定会有人想对夫人不利。到时候皇上顶不住朝臣压力对夫人下手怎么办?” 辛宁淡淡道:“那你觉得我还能去哪里呢?” “我眼睛不便,现在留在这里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素梧,你别担心,他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素梧闭了口,辛宁说得没错,眼下留在这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辛宁又继续在栏杆上趴着,一阵风吹来,湖对面的一排垂柳摇摇晃晃,似人影轻闪。 辛宁一顿,双眼微眯,抬起头望向对岸的一排垂柳。她看不见,但是感觉十分灵敏,对岸似乎有人在看着她!这种感觉一上来,辛宁便觉得有些奇怪。 会是谁? 忽又一阵风吹过,对岸垂柳摇摇晃晃,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不见了。 这时,一个站在五丈开外的一个小太监走近恭敬地说:“夫人,宴席开始了。” 辛宁答道:“好。” 素梧过来扶她起身,在勘勘走出亭子的时候,辛宁又回头望了一眼...... 辛宁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入席了,女眷官员们闲不下来,与邻座交头接耳,谈天说地,气氛融洽。小太监领着辛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安排得很好,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辛宁也不用担心自己敏感的身份会惹来关注。 宫女们已经从御花园的另一端走了过来,手里捧着美味珍馐,井然有序地把佳肴摆放在矮桌上。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宫女又有序地退了下去,站在宴席后伺候。 这时太监唱和:“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 “参见皇上!”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首座上,前呼后拥,他走得不急不慢,举手投足间强势清贵,尊贵而不可冒犯。他在首座落座,随后淡淡道:“平身。” 原奕眼尾微微扫过辛宁这边,随后收回视线,眼光未动。 辛宁跟着坐下。 素梧坐在她身边伺候,把菜夹到她碗里。辛宁不拒绝,安静地进食,她晚膳没用多少,这下还真有些饿了。 席间,官员们轮流给皇上敬酒,说着一些酸掉牙的祝贺之语,那些官话一套一套的,原奕听着,时不时回几句。辛宁全程面无表情,只管吃东西,连头都没抬,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反正这里也没有她的事,她只是闲得无聊,来凑热闹的。 不过,她自己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以为。 这不,就有一个官员举杯站了起来,对原奕作揖道:“皇上登基,实乃天下百姓之福。皇上仁心,体恤百姓深受战乱之苦,入城不损草木,不害财物。微臣这几日听闻,皇上在坊间威严甚高,深受百姓爱戴!“ 辛宁在角落听得抽了抽嘴角。 第9章 烟火 这人是前朝户部侍郎,现在审时度势,投靠了新朝,原奕对前朝旧臣采取怀柔政策,能拉拢的就拉拢,毕竟大燕现在的根基还不稳,需要前朝旧臣来笼络人心。 这会他看了辛宁所在的角落一眼,话锋一转,道:“皇上仁心,就算对前朝皇后也是关怀备至。皇上此举,实在是令吾等旧臣叹服!” 他话音儿刚落,席上的人都往辛宁这边看了过来。 辛宁微微皱眉,真是躺着都中枪,她真的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啊,这下把她拉出来做什么? 现在席上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自己什么都不说好像还真过不去。 于是,辛宁伸手,素梧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穿着淡青色的宫裙,发髻低挽,上面点缀了几朵白色珠花,低着头的时候眉眼温顺,细腻的肌肤在宫灯的照耀下浮现着丝丝莹白。辛宁虽然不是皇后了,但是她身上那份四年练就出来的稳重优雅的气度实在是让人一时移不开眼睛。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席上有窃窃私语:“她的眼睛怎么了?” “听说是被前朝皇帝宠妃害的。” “啊?可惜了,多美的一个美人。” “前朝皇帝逃走的时候还把她丢在了宫里呢!” “哎还有这回事?” “不然呢,你以为你现在看到的是谁?” “看来这前朝皇帝的眼光忒不怎么样嘛!那么美的一个美人都不要,啧啧!” 辛宁充耳不闻。 她转头,对着原奕所在的位置,福了福礼,不卑不吭地道:“皇上宽厚,收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辛宁觉得,这些场面话说几句就行了,多说了反而惹是非,她本来就不想让众人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原奕看了看她,淡淡道:“先坐吧。” 辛宁再福了福礼,坐了下去。 后半场,辛宁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这道视线跟她之前在湖边感受到的那道视线像极了。 被别人这样盯着看,想必是个人都觉得不好受,于是辛宁皱了皱眉,抬起头感觉着那道视线的方向。 素梧见她抬头,便问:“夫人怎么了?” 辛宁低声道:“你不动声色的看看,有没有人在盯着我看?” 素梧抬头巡视了一圈,发现大家又重新投入那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去了,并没有人再注意她们这一桌。 于是便道:“夫人,并没有。” 辛宁应了一声:“嗯。” 那道视线不咸不淡的,似乎只是在审视着她,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最后辛宁也不去理了,爱看就看吧,反正被人看几眼也不会掉块肉。 宴席进行到了尾声,烟火表演就要开始了。席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起身走了出去,或醒酒,或登上御花园里那座高高的百花楼,准备看烟火。 辛宁的眼睛不便,也不跟着他们扎堆,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听听烟火的声音就好了。 突然有人兴奋大叫:“快看!” 话音儿一落,寂静的天空中便绽放出了一束灿烂的烟火。 接下来便是一声又一声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的声音,十分好听。众人十分兴奋激动,不住地感叹着。 素梧也望着空中,激动地道:“夫人,真的非常漂亮,比苏州的烟火还要灿烂!” 辛宁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到,也开心地笑了。 辛宁坐得有些久了,今天不小心扭到的脚踝便有些隐隐作痛,虽然原奕走后太医来给她上了药,但毕竟没好全。 于是她换了一个姿势,把本来微微有些盘着的双腿升直,反正席上已经没有人了,她的腿又是放在矮桌底下,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后来烟火绽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周围的嘈杂的人声也渐渐散了。众人都过足了瘾,互相谈笑作揖道别,出宫往家去了。 辛宁由素梧扶着,也准备走回宜春宫。刚走到半路,就遇见原奕从偏殿的那条小道上走了过来,他负着手,气度非凡,小道光线很暗,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身后还跟了李公公。 刚刚烟火表演时他一直没有出现,想必应该是到偏殿休息去了。 辛宁停了下来,等着他走近。 原奕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道:“现在回去?” 辛宁对他福了福身子,原奕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这个动作不喜。 “回皇上,是的。” 原奕看着她,沉默一会儿,最终道:“朕送你。” 原奕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慢,辛宁由素梧扶着,跟在他身后。辛宁可以感觉到,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步,但是就这一步她怎么都迈不上去。他们两个人最终是变了,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这一步那么简单了,他现在是九五至尊,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她一起逛苏州的原奕,恐怕今后她都不能叫他原奕哥哥了。 辛宁现在说不上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当年他们两个人也只是短短认识了几天,好像就......私定了终身。当初他说她给他的感觉他很喜欢,辛宁那个时候不懂得什么是爱,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受到污染,她不想接受命运,不想嫁给苏云秉,所以在听到原奕带她走的时候,她的心里悸动了一下,她很期待,她想去燕地,跟他一起。 于是在最后,辛宁答应了他,但是她却没有跟他走。她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不能够强大到趋使她立刻这样做,因为她还有很多的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爹镇南王,舍不得她从小长大的苏州,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心乱乱的,乱到她不敢立刻跟他走。所以,辛宁对他说,让他等她。只不过,后来一切都变了。 辛宁不知道原奕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年他说要带自己走,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其他?辛宁不想让自己去想,因为她怕结果自己接受不了。而如今原奕对她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是喜欢,还是可怜? 辛宁跟在他的后面,感受着他沉稳的脚步声,一时间有些呆了,她想,自己还是喜欢他的吧。 第10章 你怕? 辛宁在专心想着事情,脚下一个不留神就往前踉跄了一步,素梧没能够拉住她,辛宁身体不平衡便往前扑了去。 原奕生得高大,辛宁身子又娇小,整个人才到他的肩膀,因此这一扑,鼻子就撞上了他的脊梁骨。 辛宁疼得吸了口气,抬手揉着鼻子。脚腕也因为刚刚踉跄的那一步更疼了些。 原奕回过头,看见她这个样子,冷不防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低头看见她微微有些上提的脚,便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素梧站在他身后,瞪大了眼睛。 辛宁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好像在云端一样。 头顶响起了原奕的声音:“就不应该让你出来。”辛宁竟然听出了这句话有些许无奈的意味。 原奕抱着她向前走,他身姿修长绝立,明黄色的龙袍随着脚步有些飘然。 辛宁安安分分靠在他怀里,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比上次抱她的时候又更浓重了些。辛宁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是怎么回事啊? 夜更深了,刚刚还能够见到的圆月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偶有风来,吹得御花园里的小树沙沙响。 两个人靠得很近,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辛宁的双手无处可放,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素梧和李公公远远跟在后面。 辛宁这段日子对自己眼睛的恢复情况都不太在意,十分顺其自然,但是如今她却莫名地非常想自己的眼睛要是看得见该多好啊,她想好好看看他,不知道这四年他的样貌有没有改变,是变得更加成熟好看了,还是变得她认不出来了。之前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如今这样的想法跑出来之后就更加收不住了。 他身上的味道变了,不要让他在她记忆中的容貌也变了。 辛宁抬头,神色清淡地问他:“皇上这样抱着我回去,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吗?” 原奕不太在意,道:“你怕?” 辛宁抿了抿唇:“我不怕啊。倒是皇上,如今朝中局势还不稳定,皇上和我这个前朝皇后走太近还是不太好的,朝臣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样有损龙威。” 原奕嘴角一牵,道:“今夜席上不是有人说了吗,夸朕仁义,对待前朝皇后也是十分宽容呢,朕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辛宁嘴硬:“还是不要走太近好。” 原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忽道:“不用跟着他们称呼朕皇上,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称呼朕,或者,叫朕的名字。” 辛宁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一路回宜春宫遇上了不少的宫人,不过都没人敢这么大胆抬头看他们,都是站在两边恭恭敬敬地行礼。 主子们的事情还是少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好了。 原弈抬脚跨进宜春宫的时候,辛宁忽然问他:“你还记得当初你说过要带我走的吗?” 原弈脚步顿了顿。 其实这句话辛宁早就想问他了,从她清醒后就一直想问他,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怕他忘了,又怕他当时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他把她从内牢里救出来只是因为可怜她,而不是其他原因。 辛宁又道:“你要是忘了也没关系的,我当时可能也是太冲动了。我们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后面那一句辛宁说得很小声。 原弈轻轻答道:“没忘。” 辛宁一愣。 只不过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辛宁也没有再问。她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再追问下去可能两个人都会尴尬,毕竟他们如今都有了敏感的身份。 原弈把她放在椅子上的时候,说:“不要想那么多。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先把脚伤养好。” 原弈走出宜春宫的时候并没有着急离去,他在宜春宫门负着手站了许久,神色淡淡,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身边的李公公提醒了一句,他才拂袖,道:“走吧。” 保持现状挺好的,不是吗? 辛宁真的就没有想那么多。原弈走后,素梧就给她的脚重新上了药,她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 …… 苏云秉带着洛沁音往南逃,一路上一直马不停蹄地跑,生怕后面的叛军追来。 他们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所剩无几的御林军也是扮成普通人的样子,混在百姓中,暗地里保护苏云秉。 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不好,逃了那么多天,没有合过几次眼,就算是睡着了也是提心吊胆的。 洛沁音从小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苦。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跌入泥土不说,每天还得这么提心吊胆地逃亡,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丢掉命。 如今没有了皇宫那些山珍海味养着,也没有进贡的胭脂水粉可保养,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双眼无神,脸色蜡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脾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差,经常逮着人就破口大骂,身边的贴身宫女茜香都不知道被她骂哭了多少次。 每次把脾气发完,又换了一张脸,捏着帕子委委屈屈地嘤嘤哭着,苏云秉知道她心里难受,也由着她去。 眼下在参州境内某个乡野小破客栈中,洛沁音又把自己关在简陋的客房里乱发脾气。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她都砸得差不多了,屋内一片狼藉,洛沁音还是不解气,扑过去把床上挂着的帷帐一把扯了下来,用力地甩在地上,还抬脚拼命地去踩。 这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高贵贵妃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茜香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丝毫不敢上去劝阻。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苏云秉穿着普通布衣抬脚走了近来。茜香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似的,连忙对他福了福礼:“皇、皇上。” 苏云秉神色莫定,冷冷说了一声:“出去。” 茜香就如同得了大赦,急忙低头走了出去。 洛沁音转头,见他站在门内,随即换了一张脸,凄凄楚楚的,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了下来。 她哽咽道:“皇上。” 苏云秉走了过来,洛沁音就扑进他的怀里,哀怨地哭了起来。 第11章 保护皇上! 苏云秉低声哄着她:“好了,别哭了。” 声音低沉好听,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喜怒无常,阴沉可怕的苏云秉。 他们一路往南逃,躲开疯狂的追兵,如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找到一个偏僻的山野小店落脚。 洛沁音还在他怀里抽抽泣泣地哭,委屈得不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侍卫报:“皇上,此地不宜久留。留在后方的兄弟来报,叛军追来了,此时就在参州地界。” 苏云秉的目光闪了闪。 低头对怀中人儿说道:“沁儿乖,朕先去处理点事。” 苏云秉走出门,脸上的些许柔色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刚看到的些许柔色只是错觉。 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怎么回事?” 侍卫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叛军最近在参州大肆搜查,我们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再不走,他们就要搜到这里了。” 苏云秉顿了顿脚步,眯了眯眼,道:“传令下去,天黑出发。” 侍卫应了:“是!” 他们这一路走的都是乡野偏道,眼下落脚的这个乡野小店除了自己人,没有其他的客人。老板接待他们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楼上住了几个看上去是领头的人物,剩下的一些在院子落脚。老板也怕惹来杀身之祸,十分有眼力见的不敢多问。 不久便入了夜,客栈院子里有火光在动,微微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侍卫正在装备干粮,门外停了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 忽周围树林沙沙作响,风吹来,让这有些温暖的春夜添了几分寒冷。 御林军首领何修站在马车边,凝气观察了周围一圈,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不对,神色一凛,大叫:“保护皇上!” 叫声刚落,黑暗的林子里立即从四面八方飞出一个个身影,身姿矫健,来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衣劲装,一落地便大开杀戒。 刀起刀落间,鲜血铺地,一个个御林军死在刀下。 院内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拿起武器,便往外面冲:“皇上快走!” 苏云秉拉着身边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的洛沁音由几个侍卫护送着便往后门跑去。 院内的御林军很快就加入了厮杀,来人的武功个个强劲,但是人数较少,院内的御林军又加入了战斗,所以没过多久,黑衣人这边明显就陷入了弱势。 双方正杀得难舍难分之际,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形势不对,便悄然退出了战斗,往客栈后边的林子跑去。 苏云秉拉着洛沁音一路跑着,离那边杀声冲天的客栈越来越远。 身后忽然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在飞快地靠近,待看清来人,原来就是那个趁乱跑来的黑衣人。他察觉到了苏云秉可能已经逃了,于是便向后门这边赶了过来,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侍卫拿稳了手中的剑,大喊着便向那个黑衣人杀去。 这个黑衣人的身手明显就比其他的黑衣人要好一些,不一会儿地上就躺了好几个侍卫的尸体,他浑身杀气,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好几个侍卫都被他从头到脚地劈开,血腥无比。 洛沁音身体抖得厉害,躲在苏云秉的身后,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侍卫一个个倒下,最后就只剩下护在两个人身前的三个侍卫。 黑衣人在厮杀的过程中,脸上沾上了点点滴滴血,看着苏云秉由侍卫护着不断往后退的时候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这笑容在他染了血的脸上又显得十分妖冶,就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修罗。 他看了看躲在苏云秉身后的洛沁音,又看了看苏云秉,说道:“狗皇帝,我看你这下往哪跑!” 说着便拿起了手中的长刀,朝着苏云秉砍来。 护着苏云秉的三个侍卫飞快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叫着拿剑迎了上来。 黑衣人手脚迅速,刀法利落有力,过了几招便把三个侍卫斩于刀下。 他对着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啐了一口,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往苏云秉砍来。 苏云秉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从小便习文习武。 苏云秉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剑,把洛沁音护在身后,迎面就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刀和剑相碰,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苏云秉一剑就往黑衣人头上劈去,黑衣人抬手迅速一挡,力道之大,把苏云秉震得后退了一步,身体有些不平衡。黑衣人握紧长刀,趁着苏云秉还没有站稳便往他砍去。 洛沁音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苏云秉在那叫声中抬起头来,身子往后一躲,躲开了黑衣人砍来的那一刀,抬手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的功夫不差,苏云秉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过了几个回合,都没有近到对方的身。 黑衣人似乎有些暴躁,想速战速决,攻势便越发猛烈。 后来客栈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脚步声越来越近。 “皇上!” 后面的救兵已经来了。苏云秉在听到这一声叫唤之后,动作有些迟钝,下意识便抬头往黑衣人身后看去,只见一片火光靠近。也就是在苏云秉走神的这一空子,黑衣人抬手便在苏云秉的手上重重地砍了一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火光那边破空飞来一支箭,黑衣人躲闪未及,便让那支箭射在了胸膛,黑衣人闷哼了一声,转头看到形势似乎不妙,于是也不恋战,抬脚往旁边的树上一借力,借着轻功飞走了。只不过他似乎还是非常的不甘心,回头瞪了苏云秉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锋利的飞镖,往苏云秉方向一掷。 苏云秉没有防备,飞镖重重地射进了肩胛骨。 抬头再往黑衣人的方向看去,早已没了影子。 后面的救兵及时跑了上来,跪在苏云秉身前。 “吾等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侍卫连忙上前扶住苏云秉。 “皇上,还追不追?” 苏云秉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道:“不追了。” 第12章 里面可是贵人? 刚说完这一句话,苏云秉便跪了下去,吐了口血。他双手捂住右肩头,血正汩汩流出,那血竟然是黑色的,再看看地下的那一滩血,也同样是黑色的。 “有毒!” 何修快步上前扶着苏云秉,将他右肩上的飞镖拔了,看了看那飞镖的尖头,果然是黑色的。 何修道:“皇上没事吧?” 苏云秉摆摆手,道:“先离开这里再说。”他看了看何修手里的那枚飞镖,又道:“把它包起来。”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树林里恢复了原来的寂静,如果不是地上有血迹点点,几个侍卫的尸体横行,恐怕都没人知道这里有过一场恶斗。 苏云秉走得极赶,就连地上侍卫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 黑衣人带着伤回了参州城,射在胸膛上的那支箭已经被他拔了,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眼下天还没亮,黑衣人脚步微微有些乱地走进了参州城内的一个小院里。 小院里的人一看见他走进来,连忙走过去扶着他。 “大人,您受伤了!” 于青元摇摇头:“没大碍,只不过是中了一箭,只可惜让苏云秉给逃了。” 小院里的几个人都是穿着和于青元一样的黑色劲装。 有人问:“大人,其他的兄弟呢?” 于青元的神色暗了暗,道:“都被杀了。” “没想到苏云秉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不过他中了我的飞镖,那只手算是废了!” “那还追不追?” 于青元进到屋子,把上衣扯开,重新给伤口上了药。 “追。明将军昨日来信,皇上下令把他给捉回来。” 于青元招手叫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来到跟前,道:“明将军回京复命,过几天就会再带兵过来。你先将这边的情况修书告知皇上。” 那人得令,便退下去写信了。 于青元想了想,吩咐道:”他们往南部晏城方向逃了,你们先去晏城守着,别打草惊蛇。” 余下人得了命令,就立即动身了。 这边苏云秉中了于青元的飞镖,坐在马车里脸色苍白,嘴唇已经慢慢浮现出异样的紫色,冷汗一直往下掉,已经把衣襟都给打湿了。 洛沁音守在他的旁边,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苏云秉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安慰她。 他们这一行并没有带上太医,所以只拿了简易药箱给苏云秉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却不能阻止毒性的蔓延,苏云秉感觉他现在的整只右手手臂又麻又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无奈,只能等到了下一座城才能够找大夫来看看了。 苏云秉在第二天傍晚才到达晏城,此时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晏城是江北的一座富庶之城,晏城的南面便是长江,等渡过了长江,再走不久就到达江南名城苏州了,而他们此行的终点便是苏州。 晏城在经历了改朝换代的战乱后,仍然十分繁华。 苏云秉他们进城之后夜市才刚刚开始,街上行人如织,灯火通明,虽然比不上繁华的苏州,但是也别有一番特色。就比如夜晚城里有许多的宵夜摊子,每个摊子都围满了夜晚出来觅食的食客。油烟味,烧烤香从每个宵夜摊子里飘出来,让人不禁感慨这才是人间烟火味啊。 苏云秉一行进城十分容易,守城的卫兵并没有掀开马车检查,只是上前来询问了一下情况就让他们通行了。 按理说,原奕如今在大肆追捕苏云秉,应该会对每座城池进行十分严格的抽查,不可能会遗漏了这座晏城,毕竟晏城如今也是在大燕的管辖范围内。 其实苏云秉在经过其他城时,都是经过了重重的检查,只不过他伪装得实在深,之前的几座城都没有被认出来。 苏云秉的马车进城之后,便十分低调地驶向城西南。最后,马车停在一个看起来中等大小的院子后门。 院子里散发着幽幽的灯光,有些昏暗,这让整座院子在这夜色中看起来有几分朦胧,不真切。这边很少有行人经过,没有城中心的喧闹繁华之声,就算有行人经过,也无人太在意这座存在感低的院子。 马车在院子后门停下来不久后,后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座院子的仆人。 中年男子走到马车旁,轻声问站在车旁的何修:“里面可是贵人?” 何修点点头。 中年男子急忙道:“我家老爷就在里面,等候贵人已久。” 这时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被掀开,洛沁音扶着苏云秉下了了马车。何修立即过来搭手。 几人一同进了院子。 甫一进院子,里面就迎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看见他们就想要拱手下跪。 何修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道:“皇上受伤了,先看大夫。” 那人立即说:“好好,下官接到来信已经请来了大夫,就在里面。” 说着便恭恭敬敬迎着几人进了屋子。 这人便是晏城城守,和苏云秉暗通款曲。 苏云秉此时躺在床上,大夫正凝眉切诊。 何修见状,便先退了下去,走到门外,对站在屋檐下低头双手交叉在身体前的城守说道:“为避耳目,剩下的人在这几天会陆续进城,还望城守大人多担待。” 城守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请放心,这是自然。” 何修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 此时大夫正拿着细长的银针往苏云秉身上的穴位扎去,洛沁音站在床边低低啜泣着。 大夫诊了一会儿,站起身低头对何修和洛沁音道:“贵人中的这毒不太深,毒性在身体渗透也比较慢,小人已用银针控制住毒性在体内的蔓延。只不过贵人中的这种毒比较罕见,在下还不太肯定贵人到底中的是何种毒,待小人回去查了医书,再配解药。” 洛沁音有些崩溃,指着大夫道:“你要是治不好,本宫就要了你的命!” 大夫忙跪下,道:“小人一定尽力!” 第13章 那个大夫可靠吗? 何修对那大夫道:“你先退下吧。” 大夫得了令,拿着药箱就赶紧出了门。 不一会儿,城守走了进来,对两人弯腰恭敬道:“下官刚刚从大夫那里了解到一些贵人的情况,还请大人和夫人放宽心,这个大夫是晏城内最好的大夫了,想必一定会有办法救治贵人的。下官在前厅准备了晚宴,还请大人夫人先用点,休息休息,驱驱乏。” 洛沁音和何修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吃东西。于是城守也不勉强,叫人端了食物进屋。 半夜的时候,苏云秉幽幽转醒。 趴在苏云秉身前的洛沁音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苏云秉已经醒了,立即笑了起来。 “皇上,您醒了?醒了就好,千万不要丢下沁儿,不然沁儿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又掉下了眼泪,那模样,还真有点喜极而泣的意味。 苏云秉看着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剧烈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就吐出了一口血,把衣襟都给染得黑红。 苏云秉吐出的血刺激到了洛沁音,她看着苏云秉衣襟上的血呆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后立即跑到门外叫大夫。 没多时,那个大夫又背着药箱颤颤巍巍地跑来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大夫后面跟着何修和城守。看那大夫不修边幅的模样,肯定是在睡梦中被人强叫醒的。 大夫诊了一会后,跪下对着苏云秉道:“贵人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些,还请贵人好好休息,小人会拼尽全力配出解药。” 洛沁音瞪着他问:“那为什么还会吐血?” 大夫答道:“小人封住了贵人的几个大穴,毒血难以在身体流动之后,便会从口中吐出。” 洛沁音道:“最好是这样,要是治不好,小心你的狗命!” 这一闹,又闹了大半夜。 送走大夫后,何修留下了城守。 此时何修站在门口的阶梯上,脸色阴阴地看着站在阶梯下的城守,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道:“这个大夫,可靠吗?” 城守忙道:“可靠可靠,还请大人放心。” 何修沉默了一会,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希望你拎得请,他也拎得清。” 城守表明态度道:“大人,下官心中就只有一个皇,下官会管好下人的嘴,还望贵人今后东山再起时不要忘了下官。” 何修听了他的话,睨了他一眼,忽地冷笑了一声。 这个城守算盘打得可真好,一边吃着大燕的俸禄,一边胳膊肘往外拐,就等着哪天苏云秉东山再起了会念着今日他的好,那时总比做一个小小的城守强。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种追求荣华富贵没有底线的人是最好控制的了。 况且,留一个自己人在晏城,今后也好行事。 为了方便给苏云秉看病,这个大夫也住在这个院子。 大夫心有余悸地背着药箱走回了自己黑漆漆的房间,推开门进去,刚刚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眼前黑影一闪,脖子上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那长刀泛着幽幽的冷光,看起来锋利无比,一刀就可割喉。 大夫吓得腿软瘫坐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睛,却又看不清人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黑暗中有声音响起:“听说你会解那毒?呵,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大夫咽了口口水,哆嗦道:“那毒虽然罕见,但、但小人还是略有耳闻,只是不、不确定,按照医书上,是能配出解药的......”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大夫忙不迭地点头:“要、要......” 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扔到了大夫的怀里,大夫颤抖着手接住。 大夫强自震定,道:“您......想要小人干什么?” “很简单,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那个所谓的贵人的药碗里,分三次。” 脖子上的刀又近了两分,“懂了吗?” “懂、懂了。” 大夫又咽了一口口水,又道:“要、要是被发现怎么办,那贵人不好惹,小人的妻儿寡母还在城守手里......” 那人道:“别担心,我家主子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只需要乖乖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不然,你的妻儿寡母可能会死得更快。” 那人说完就收回了长刀,影子一闪不见了。大夫瘫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缓过来。后来大夫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只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风不断地往房间里灌,吹得帷帐絮絮响。 那个大夫也不是个庸医,全晏城最好的大夫不是说说而已的,跟其他大夫相比还是有一点医术的。由于那个大夫封住了苏云秉的几处大穴,所以第二天的时候,苏云秉的状况有了很大的好转,吐了几次血之后,那血的颜色也没有之前的那么黑红了,这让何修和洛沁音松了半口气,但是苏云秉身上依然留有着大部分的毒素,需要及时清除,否则就算是中毒不深,也会被剩下的大部分毒素慢慢拖死。 大夫当时为了保命,所以在那人提出条件的时候就立刻答应了。现在冷静下来,虽然还是觉得很可怕,但是大夫却对那人的话产生了怀疑。那人说的话可不可信不说,要是得罪了那位贵人,自己和家人也是死路一条,大夫也是知道苏云秉身份的,始终不敢对他下手,而且这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大夫仔细看了也没看出个名堂,万一真的把那贵人给弄死了,自己可能一刻都活不成。 大夫做了好几天的心理斗争,苏云秉的状况也从第二天的看起来似乎好转变得越来越严重,那大夫这几天也是一直开一些吃不死的药来搪塞,但是这样下去,迟早得暴露,这几天大夫已经收到洛沁音好几次的死亡威胁了。 这夜,大夫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风又从窗外吹来,大夫辗转反侧,忽然握紧了拳头,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 第14章 话本子 大夫第二天早上就早早起了床,新抓了一副药,拿到后厨里守着煎好,便亲自端去苏云秉房间。 大夫道:“这是小人查了多遍医书,新配的解药。如果……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服了三次之后就会有显着的效果。” 洛沁音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上端过来那碗药,扶着苏云秉起身,把药喂给他喝。 大夫站在一旁,捏紧了拳头,看着苏云秉一点一点地把那碗药给喝下了。 中午,晚上,大夫都照旧端了药来,苏云秉无一例外都喝下了。 大夫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不按照那人说的去做,可能自己的妻儿寡母真的会死得更早,他觉得那人是真的说得到做得到的。 到了晚上上,苏云秉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这几天他至少能够时不时清醒一阵子。 现在他却是睡倒在了床上,任洛沁音怎么唤他,他都没有反应。 洛沁音现在是真的慌了,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刚一进门,洛沁音便恶狠狠地对着他道:“皇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大夫满头冷汗,走上前去为苏云秉诊治。 大夫诊了一会儿,见他脉象和前几天差不多,只是现在昏睡不醒而已。 想必应该是那瓶子里的药起了作用,现在看来那瓶子里的药应该是不会要了苏云秉性命的,只是会让他昏睡而已。 除了昏睡,这个贵人身体并未出现其他异常的地方,想必他们应该不会拿自己怎样的。 因此,大夫镇定了下来。 他跪下道:“夫人请放心,贵人并无大碍。只是喝的药起了作用,等贵人昏睡醒来,毒就差不多可以解了。” 洛沁音问:“那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道:“这个……嗯这个就要看个人的身体状况了,有可能几天就醒了,有可能……有可能半个月才醒。这都是没有定准的。” 大夫想了想又道:“贵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昏睡多久的。” 洛沁音一听,心里便有些放松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何修则是深深地看了大夫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 …… 辛宁从那晚看烟火回来之后,就在宜春宫闷了好几天,哪都不去。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把脚上的伤养好了,身上的伤也养好了,就连疤痕都淡了。但是眼睛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 辛宁以前喜欢到处乱跑,没有一天是闲不住的,但是这几天她发现其实这种咸鱼米虫生活简直是自在悠闲得不行。 宜春宫内的那棵桃树如今也开花了。花朵小小的,粉粉的。春雨打湿了桃树,也打湿了树上的小花。水滴沾在小花上面,折射出亮晶晶的光。 偶有风来,花朵便被吹散,花瓣悠悠地掉下来,打着旋。 辛宁看不见,能做的事情也少。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找乐趣。 这几天,她发现这宫里的人都喜欢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深宫寂寞,宫人们平时的乐子少之又少,闲下来的时候只能找几本话本子出来看。平时得了主子的吩咐,出宫办事情的时候,便偷偷地捎几本话本子回来,大家轮流着看。 故而这皇宫中没几个宫人手上是没有一本话本子的。 以前各宫的主子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些事,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把这些东西拿到主子面前,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辛宁是无意间发现的。 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叫人把躺椅搬到桃树下,自己一个人躺在上面悠闲午睡。 素梧本来是守在她身边的,但看见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担心她会着凉,于是就回屋子去拿毯子了。 辛宁一个人在树下打着盹。 迷迷糊糊间,感觉桃树几丈开外的回廊上有宫女路过。 桃树的树干比较大,树枝投下阴影,便把辛宁小小的身姿给掩去了。故经过回廊的两三个宫女并没有发现躺在桃树下午睡的辛宁。 那几个宫女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 “唉前几日给你的那本话本子你看完了吗?” “你说的是李香莲和杜子乾的那本吗?哎那本还有一点就看完了,我跟你说啊,那李香莲还真是惨极了,遇上杜少乾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中了个状元就把旧爱给忘了,幸亏李香莲不是个软柿子,我现在就等着看她把那个杜少乾给整死呢!” “你得赶紧看,我买来还没看完呢!” “知道啦,环儿那里还有一本我们没有看过,待会儿去问她要。” 辛宁半睡半醒间把眼睛睁开了,刚刚那几个宫女说的话她可全都听见了。 话本子?这好像和看戏不太一样耶,听起来还蛮不错的样子。 于是,辛宁开口:“是谁在那里说话?” 那几个宫女一听就愣住了,循着声音的方向,便看见辛宁从桃树下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辛宁一脸惺忪,眯着眼睛朝向她们这边。她的春衫上,发髻上都沾上了飘落下来的桃花瓣儿,那些桃花瓣儿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便从身上掉落下来。 因为刚刚醒,她脸蛋有些微红。 那模样,像极了桃花仙子。 那几个宫女看呆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绕过回廊,来到桃树下,跪在了辛宁面前。 这时素梧已经从屋内取了毯子,回来看到辛宁面前跪了几个宫女,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便忙问辛宁:“夫人这是怎么了?” 辛宁摆摆手,对那几个宫女说道:“我刚刚在听你们说什么……话本子?” 宫女小小声回答:“是。” “好看吗?” “好、好看。” 辛宁又问:“有多好看?” “就是……各种各样的故事都有。” 辛宁一听便来了劲,问道:“你们还有吗?我也想看。” 那几个宫女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辛宁是要罚她们不专心干活,在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没想到…… 宫女又答道:“还有的。” “那你们借几本给我看看?” 第15章 会说话的鸟儿 宫女抬头偷偷看了辛宁一眼,弱弱道:“夫人您……能看吗?” 宫女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什么叫“能看吗”,敢情她一个前朝皇后就不能看这些接地气的话本子了吗?还是嫌弃她是个瞎子? 辛宁歪头想了一会儿,道:“哎呀别废那么多话,先拿过来我瞅瞅。” “现在就去拿,快,快去。” 那几个宫女得了命令便起身回去给辛宁找话本子了。 辛宁继续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打盹儿。 素梧把毯子盖在她身上,不解地问:“夫人怎么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那些东西都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再说了,夫人如今眼睛看不见,怎么看话本子呢?” 辛宁把毯子往上提了提,道:“登不了大雅之堂又怎地,好看不就行了嘛!素梧你管它那么多干什么呢。” 素梧道:“以前夫人还是郡主的时候喜欢骑马,喜欢到处跑,这会子怎么想安安静静看书啦?” 辛宁觉得自己如果现在眼睛好使的话一定会给素梧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素梧你怎么那么话多呢,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 “再说了,刚刚你说我眼睛看不见。我眼睛看不见不还有你嘛!你念着给我听就好了。” 素梧:“啊?” “啊什么,我眼睛好使前,话本子都由你包了。” 很快,那几个宫女就把自己压箱底珍藏的话本子给拿了过来。 辛宁对她们挥了挥手,遣她们下去做事了。 素梧苦哈哈地接过了那几个宫女拿过来的话本子。厚厚的一叠,大概有五六本。 辛宁道:“正好,我现在不是很困了,素梧你念给我听吧。” 素梧苦着一张脸,道:“夫人,真要念吗?” “念,快点儿。” 素梧无法,只得挑出了其中一本看起来比较薄的,有模有样地念了起来。 “李香莲乃清水镇李员外之女,自小生得娇柔貌美,公子书生无不趋之……” 辛宁听了一会儿,皱了皱弯弯长眉,道:“素梧,你这是在念庄子论语呢?念话本子呢,就不要用太死板的语气,要生动一点,活泼一点,要很有感情。唔……你就把你想象成书中的女主儿,懂不懂?” 素梧似懂非懂,又继续念了下去。 素梧在得到了辛宁的一点拨之后,念得果然比之前的好了许多。 辛宁躺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以表示对她的赞赏。 “李香莲谁也不喜,独独对书生杜子乾青睐有加。一日,两人私会于垂柳下。李香莲以帕掩面,未语先羞……” 素梧念着念着也投入了进去,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李香莲,不多时脸上就浮起了淡淡的红。 要是现在辛宁看得见的话,肯定又会笑她了,就念个爱情话本子都能够飞红了脸,可真是太纯洁了。 这话本子不厚,很快素梧就念到了后面精彩的部分。 杜子乾中了状元之后迎娶了公主,把旧爱李香莲给抛弃了。李香莲离家,去往京城,寻到了杜子乾的状元府,把杜子乾昔日对她的海誓山盟之语以及自己为了他和家里闹翻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在状元府门口看热的群众百姓。群众百姓也是一群向往风花雪月吃瓜不嫌事大的家伙,他们听后,都对杜子乾言而无信感到十分的鄙夷。杜子乾气得脸都绿了。 素梧念得抑扬顿挫,极其气愤,就快要把杜子乾从话本子里拎出来揍一顿了。 “夫人,这个杜子乾还真是个极品白眼狼!李香莲对他那么好,还给他进京赶考的银钱,回过头来却要迎娶公主。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辛宁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之前是谁扭扭捏捏不想念来着,如今入戏比谁都深。 辛宁好笑道:“好看吧?是不是特别精彩?” 素梧忙点头:“嗯!太好看太精彩了!奴婢以前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好看以后就多给夫人我念念。正好夫人我也没看过。” 一主一仆在桃树下琢磨那些话本子就琢磨了一下午,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世界新大陆,对那叠话本子爱不释手。 之后的几天,两人每天都会在那桃树下研究着那些话本子。 原弈问起李公公最近辛宁在干什么的时候,李公公回答说:夫人最近在研究话本子。 “话本子?”原弈从书桌上抬头,看着底下站着的李公公。 李公公答道:“是的,据老奴所知,那些话本子都是夫人从宫人手中得来的。” 原弈挑了挑眉,问:“好看吗?” 李公公:“据说是很好看的……” 原弈埋下头,道:“好看就行,给她解解闷也好。” 原弈批了一下奏折,又道:“蜀地不是新进贡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儿吗?拿去宜春宫给她玩玩。” 李公公弯腰应了:“是。” 李公公带着那只会说话的鸟儿来到宜春宫的时候,正碰上辛宁和素梧主仆俩在桃树下唾沫横飞地讨论着话本子。 素梧最先发现了他,行礼道:“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公公走近,弯腰对辛宁行了礼,道:“皇上怕夫人在宫中无趣,便派老奴给夫人送来了个小玩意儿。” 说着,扬了扬手。后面一个小太监提了一个笼子走上前,掀开了盖在笼子上的那块布。 一只彩色羽毛的鸟儿正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 李公公道:“这是蜀地进贡的鸟儿,会说话。” 笼子里的鸟儿适时叫道:“会说话,会说话。” 李公公笑道:“留在宜春宫中,给夫人解解闷罢。” 辛宁谢过了,让素梧把笼子拿进了屋子。 李公公也没有多留,把鸟儿给辛宁后就走了。 素梧放好了笼子,走了出来,对辛宁道:“夫人,皇上对夫人还是很好的呢。” “这样珍贵的东西都舍得给夫人。奴婢以前听说过这种鸟儿,生在蜀地,十分难得。” 辛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或许是吧,他应该是对自己很好的,只不过这样的好,初衷是什么呢。 第16章 呆毛 这几天素梧把那天宫女们拿来的话本子都给辛宁念了个遍,两人还讨论了一番,讨论的大约都是里面哪个男主最渣,哪个女主最惨之类的。 写这些话本子的人也实在是够闲的。 不过,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倒是可以在书中的故事里完成,这也算是文人骚客们的一点慰藉了。 而普通百姓们也是对豪门大家的生活感到向往。 一些苦读多年,未得功名的书生或多或少也从这些话本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此,这些话本子才会在市面上这么流行,就算是在深宫之中,也是会有人拿来打发寂寞生活。 辛宁把这些话本子还给了当天的那几个宫女,还嘱咐她们,以后要是得了些新鲜的话本子,可千万不要忘了拿过来给她也瞅瞅。 宫女们都应了。 这几个宫女一时都感到有些惊奇,回来就跟其他的一些宫人讨论了辛宁要借看她们话本子的事儿。原来这个前朝皇后是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么? 如今皇宫中的宫人有一大半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新近才招了一批进宫。 这几个宫女也是前朝留下来的。 辛宁当太子妃一年,当皇后三年,在当皇后的这三年中可以说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她要忍受着洛沁音的各种直接得不行的陷害,有时还会受到洛沁音买通的宫人的刁难。 那三年几乎都没有宫人敢和她走得亲近,唯恐受到洛沁音有些神经质的报复。 辛宁这三年皇后当得不像皇后,就连一个卑微的宫人可能都会踩在她的头上。 至于辛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更没有宫人知晓了。 眼下这几个宫女因为话本子事件不由得对她多了一丝亲近,也对她以前的一些遭遇感到有些痛心。 “你们说,夫人当初为什么会受到洛贵妃的百般刁难呢?” “唉还不是因为皇后之位。” “可是如果先皇那么爱洛贵妃的话,直接让洛贵妃当皇后好了,为什么先皇那么讨厌夫人,却还是让夫人当了三年的皇后呢?” “谁知道呢。” “不过现在这个皇上倒是对夫人挺好。” “你们快别说了,这也是我们能够讨论的么,要是传出去,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遂这几个宫女噤了声,不敢再讨论这件事。 虽然现在辛宁没有话本子看了,但是宜春宫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所以这个小小的成员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辛宁给这只鸟儿取名为呆毛。 这个名字取得着实没有什么水平。 但是辛宁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只鸟儿虽然会讲人话,但是它的鸟声真的听起来很呆。 这只鸟还特别的不消停,天天在笼子里扑棱着,把羽毛都弄得乱糟糟的。辛宁好几次伸手往它身上摸去,都是摸到一手乱毛,一点都不顺滑。 辛宁想,就算是它有着彩色的羽毛,按照它这么折腾,恐怕也不是很好看的吧? 于是,它就有了呆毛这个名字。 呆毛学东西很快,辛宁教给它的,它大大概概能记四五成。这对一只鸟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呆毛虽然聪明,但是也很嘴贱,一些坏话学得有模有样的。 比如,现在它正叫唤:“你个小浪蹄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你个小浪蹄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辛宁没教过它讲坏话,也不知道这只鸟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日,辛宁用完了午膳,便坐在檐下逗弄呆毛。 她身子斜斜地靠在檐下的栏杆长椅上,长裙曳地,手上拿了些鸟食,正喂着呆毛。一边喂,一边还用另一只手来抚平它身上乱糟糟的毛。 辛宁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呆毛道:“小家伙,你会唱歌吗?” 呆毛撅着尖尖的屁股,用它那尖尖的嘴啄食着辛宁手上的鸟食。听到辛宁问它后,鸟头都没抬,很明显是不想理她。 辛宁笑笑,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不会了,你要是不会唱歌我也就不给你东西吃了。” 说着就要把盛了鸟食的那只手收回来。 呆毛像是受了惊,扑腾了两下羽毛,用它那尖尖的鸟声叫道:“会唱歌嘛!会唱歌嘛!” 辛宁又笑笑,道:“看样子你是不会的,那我就教你唱歌好了。” 辛宁自顾自地哼了起来。 那是一首江南小调,辛宁以前非常喜欢。她唱得软软的,声音却又很清丽,如清泉石上流。缠绵的江南小调被她唱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呆毛也跟着她唱了起来,只不过那尖尖的鸟声只听得清调调,却不知它在囫囵唱什么。 一人一鸟坐在檐下唱歌,画面相当和谐,却又有些滑稽。 忽然呆毛停了下来,又尖尖地叫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辛宁拍了下它的鸟头,笑道:“乱说什么呢。” 话音儿刚落,背后响起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唱歌?” 辛宁的手一顿,转头。 “皇上?” 原弈低头看她,道:“还闷么?” 辛宁笑了:“不闷啊,呆毛很好玩儿。” 原弈又浅浅看了她一眼,尾音上调,问道:“它叫呆毛?” “是啊,是不是很可爱?” 原弈笑了,那笑容在他惯常严肃的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是挺可爱的。”他语气微微上扬,听得出愉悦的味道。 “朕明日出宫一趟,带你出去逛逛?” “出宫?出宫做什么?” 原弈答道:“有些事要办。正好带你出去逛逛,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出去玩吗?” 想来在宫中也是没事可干,辛宁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自从她嫁入这皇城后,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都快要与世隔绝了。 她眼睛不好使,所以这段时间安安分分的。既然能出宫去,那她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于是辛宁张了张口,答应了。 原弈又问道:“身子好全了吗?” 辛宁道:“都差不多了。” “眼睛怎么样?” “看不见。” 原弈轻轻说道:“不着急,朕会让人治好你的。” 第17章 豆浆油条 第二天一大早,原弈便来到了宜春宫。 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明黄色华贵无比的龙袍,而是一身黑色的劲装,劲装上还有着看起来低调却又精致的暗纹。 这一身黑色的劲装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身姿修长,蜂腰窄臀。勘勘往那宫门一站,似乎天地间都为之失色。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当初辛宁在苏州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这一身黑色的劲装。只不过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早就不同当年。 他看着辛宁从宜春宫中走出来,深深浅浅地问她:“都准备好了吗?” 辛宁点了点头 宜春宫外停了一辆很低调的马车。但里面却是十分的奢华舒适,坐在上面,就好像陷在了云里,柔软无比。 驾车人的技术也是相当的好,马车慢慢跑在宫道上,平稳得似乎无一丝抖动。 这让一大早就起来的辛宁有些昏昏欲睡。 辛宁这段日子是越发懒怠了,整日无事可做,所以也就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上几乎都要睡到巳时才会懒懒起身。而现在才辰时,辛宁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马车外的皇城已被春日早晨的阳光覆盖,阳光斜斜地照在这座巍峨的宫殿,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刺眼却有些炫彩的光芒。 马车的窗帘随着马车行进的幅度微微地向上飘动着,春日早晨的阳光也偷偷溜进了马车里。 辛宁感受着这暖洋洋的的温度,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儿。 这一打盹,脑袋就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掉,起初幅度还不是很大,辛宁有意识地在脑袋往下掉的时候偶尔抬起头来。 但是却熬不住越来越困,辛宁的意识也一点一点地消散,最后脑袋便重重一点,身子也往旁边斜了下去。 这马车的木板看起来很硬,要是跌下去的话肯定会痛得呲牙咧嘴。但是那疼痛感却迟迟未来,辛宁反而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漩涡中,身子都被暖意包围着。 原本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原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拥在了怀里,才使得她没有跌在那冷硬的木板上。 辛宁觉得很暖,下意思觉得自己还在宜春宫那温暖的被窝中,于是便缩着身子往那温暖的地方挤了挤。 原弈瞠了瞠有些狭长的眼睛,那如墨般黑色的眼瞳里似乎流溢出了异样的光彩。 他低头静静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随即手上的力度紧了两分。 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出了宫门,驶入了那才热闹不久的大街。 此时大街上早点摊子是最受欢迎的,平民百姓,还有一些来不及在家中用早膳的朝中官员都围在散发着白白雾气的早点摊前,等着热乎乎的,新鲜出炉的包子豆浆油条。一些稍微不赶时间的,可能还会喝上一碗香喷喷的肉粥。 而辛宁就是在这样的香味中幽幽转醒的。 辛宁醒来后,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宜春宫那张舒适的大床上,而是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还有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香味。 她皱了皱弯眉,意识也慢慢清醒。 “醒了?” 辛宁靠着的胸膛微微有些颤动,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还困吗?” 辛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不过这不好意思的感觉又很快被她压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一阵香味,忽然间觉得有些饿了。辛宁其实已经用过了早膳,但大清早的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这让她胃口很不好,所以早膳也就喝了小半碗清粥。 辛宁想了想,还是问了问已经坐回她对面的原弈:“你用过早膳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先下去吃点东西?” 原弈看着她,道:“方才没用早膳么?” 辛宁答道:“只喝了半碗粥。” 原弈没有犹豫,掀开了马车车帘,对正在驾车的人道:“现在侧边停下吧。” 驾车人应了,把马车停在了一个人少的巷口旁。 因为要照顾到辛宁的情况,所以把素梧也带了出来。 素梧扶着她下了马车,大街上的热闹之声没有了马车的隔绝,如今是听得清清楚楚。 辛宁一下车就有些兴奋地道:“我好久没有吃过豆浆油条了呢,刚刚还闻到了香味,素梧你扶我过去看看。” 原弈身边也是带了个人,就是在前面驾车的那名年轻男子。 眼下四人来到了街边一个临时的一个早点摊前,那豆浆油条的香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摊主一见又来了生意,而且从这四人的衣着气度看起来,应该是非富即贵的,于是便圆滑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客官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早点种类丰富齐全,虽然没有客官家里的好,但味道还是可以的。” 辛宁笑道:“老板这生意不错啊!” 摊主谦虚笑道:“哪里哪里,小本生意罢了。” 辛宁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要了两份豆浆油条。 她把其中的一份递给了站在她身边的原弈。 原弈低头看了看她手中有些油腻的油条豆浆,顿了一会儿,才伸手过来接。 辛宁很敏感地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于是对他笑道:“可别小看这豆浆油条,其实好吃得不行呢!” “咬一口油条,再喝一口豆浆,或者是油条沾着豆浆一起吃,可好吃了!不信你试试。” 原弈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没有拂了她的好意,于是便咬了口油条,又喝了一口豆浆。 道:“嗯,味道确实不错。” 站在他身边,同样也是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的随从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只不过随从什么都没说,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 辛宁又笑道:“我说是吧?这早点接地气,可能以前你都没有吃过呢!” 原弈以前是没有吃过。油油腻腻的食物,他几乎不吃,饮食一向都以清淡为主,就算是平时膳桌上大鱼大肉,他也很少碰,就更别说这如此平民化的早点了。 第18章 赫连楼昊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马车越往前驶去,大街上的嘈杂之声就越来越远。 马车忽然停了一下,有卫兵查车,驾车随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卫兵看了一眼,急忙低头下跪,随后让人放行。 大街上的嘈杂之声已经听不见了,辛宁感觉现在已经出了京城,但是却不知马车正往哪个方向行驶。 辛宁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原弈答道:“城西南。” 城西南,有一十分宽大的校场,前朝曾在这一校场的周围驻兵,以方便将士们在校场中操练。 原弈带兵从燕地攻入京城后,军队就驻扎在校场周围。 当初原弈带领叛乱的军队中,除了有五万留在燕地,剩下的七十万就随着他往南攻,登基之后为了防止西部边境的异族蛮夷趁新朝不稳时入侵,原弈便立即封了镇西大将军,令他派遣十万兵力驻守西部边境。剩下的六十万兵力,又挑出十万精锐士兵组成禁卫军,保卫皇城。 如今驻扎在城西南的有五十万兵力。 马车离校场越来越近,辛宁已经听得到校场里将士们挥刀操练的声音。 后来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外有人恭敬地迎他们下车。 原弈牵着辛宁的手下了马车。 车前站着兵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同行的还有明德大将军的几个副将。 兵部不涉兵权,兵权如今在原弈手中,就算是大将军明德也只能听皇帝的命令办事。 如今兵部尚书在此,也只是原弈让他来熟悉一下周边而已。 辛宁跟在原弈旁边,一行人上了校场周围的高墙。 高墙上视野开阔,可以看得到下面将士们操练的情景。将士们一个个精神高大威猛,精神饱满,喊声震天。 也就是这支来自燕地的军队,打垮了摇摇欲坠的北夏。 在高墙上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兵营。 原弈这次是来点兵,顺便视察将士操练情况的。 这是辛宁第一次感受他指挥军队的气度。 完美控制军队需要一个能够令所有将士都服从领袖,而原弈就是这样的一个领袖。 此时他站在高处,风吹得他的黑衣飒飒作响,他朗朗清晰又充满威严的声音随着风送入辛宁的耳中,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脚下的将士对他俯首称臣,那场面极度壮观。 有将士来到他身边,跟他低低地说了些什么,原弈点了点头,便转头看向高墙的另一边。 高墙的另一边走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稍微有些粗犷的男子,剑眉星目,皮肤有些黑,下巴留有浅浅的胡子。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原弈面前,道了一声:“皇上。” 原弈对他点了点头:“可汗。” 此人赫连楼昊,北方蛮夷图瓦部的首领。原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也多亏了图瓦部的帮助。 图瓦部在北方蛮夷中是一个十分勇猛的部落,部落中人人可为将,这个部落没有固定的地盘,逐水草而居,会食生肉,以强者为尊,在北方可令其他的蛮夷部落闻风丧胆。 原弈在很早之前就和图瓦部有来往,后两方又达成了盟约,图瓦部出兵三十万,助原弈攻取北夏。 按当时的形势来看,原弈的七十万大军是不能够把北夏攻下的。 早在北夏建立之初就大量招募兵士,以此来巩固统治,防止叛乱。北夏虽然大量招募兵士,但是却没有对兵士进行有效的训练与编制,而招募兵士还在一代代地进行。北夏末年,全国已经共有兵力两百万,冗兵十分严重。这两百万中有绝大多数的兵力战斗力十分底下。 但尽管如此,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要是硬碰硬,原弈当时的七十万军队可能还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把北夏的两百万军队拿下。 所以他求助了图瓦部,两方结盟的条件就是他日原弈登上帝位,便把燕地辽城以北的十座城池割给图瓦部,图瓦部将这十座城池作为长久的居住点。 赫连楼昊生得高大威猛,一般的男子站在他面前可能也只能到他的下巴,但此时他和原弈站在一起,身高身材方面却也丝毫讨不了好。 原弈对他笑笑,说:“可汗今日怎么有空到校场来?” 赫连楼昊也笑了笑,道:“听闻皇上今日来,所以本汗便来看看。” 赫连楼昊又和原弈谈了一些军中的事情,辛宁只站在一旁静静地听。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些生活上的琐事。 只听赫连楼昊问道:“楼叶在宫中过得怎样?” 原弈似乎沉默了一下,道:“她很好。” 赫连楼昊听了便朗声笑了起来,道:“本汗这个妹妹,行事有些冲动莽撞,还请皇上平时多多担待!” 原弈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些其他事,赫连楼昊便下去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原弈身边的辛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便阔步离去。 辛宁在听到他的那一声笑声之后,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她莫名的有些不喜欢。 还有……楼叶,是谁? 原弈和身边的副将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事,便遣他们下午了。 高墙上的风有些大,吹得辛宁的及腰的发丝飘扬。风吹在脸上,还让她的眼睛有些涩涩的。辛宁闭了闭眼睛,想赶走那丝丝涩意。 原弈转过身,看来她眼,随后牵起她的手,道:“这里风大,下去吧。” 辛宁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下了高墙。 此时天色还早,原弈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辛宁不想打扰到他,于是便让素梧牵着她在这校场中逛逛,原弈便派了那位随从跟着她。 三人走在校场的高墙之下。此时操练的将士们正停下来休息,三五成群地坐在沙地上喝水聊天。 看见辛宁他们从高墙边走过便盯着他们看。 辛宁问了问跟在她俩身后的随从:“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答道:“夫人,在下于青尘。” “青尘?倒是很别致的名字。” 于青尘道:“这是皇上为属下取的名字。” 第19章 只是做个妾而已 辛宁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你一直都跟在皇上身边吗?” 于青尘也不避讳,直接道:“皇上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当初属下与哥哥被仇家追杀,哥哥深受重伤,恰巧被皇上所救。皇上给我们兄弟俩一个庇护之所,是我们兄弟的恩人。” 辛宁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刚刚的那个可汗……” 于青尘道:“那是图瓦部的首领,皇上此次能顺利攻下北夏,图瓦部功不可没。” 图瓦部的可汗…… 辛宁若有所思。她居于深宫之中,但图瓦部帮助燕地军队叛乱她还是知道的。 “那可汗如今留在京中是还有事情没处理好吗?” 如今距离北夏覆没都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图瓦部也完成了当时两方签订的盟约,没道理一个异族的首领还留在京中。 虽然原弈已经称帝,但多多少少还是对图瓦部有些芥蒂的。 图瓦部的虎狼之军,如果产生了叛变的心思,那么如今大燕政权不稳,原弈对付起来是十分吃力的。 于青尘看了一眼辛宁,道:“属下也不知。” 辛宁淡淡笑了笑,她也不过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能够回答,毕竟这可能涉及到军事机密,对一般的将领可能都不会透露,更何况她一个前朝皇后呢,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辛宁扶着素梧走过了那长长的高墙,想到高墙外面去走走,没想到却在转角便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远远就看见了辛宁,阔步向她走来。 赫连楼昊几大步就走到辛宁的面前站定。 于青尘站在辛宁身后,抬手对对赫连楼昊行礼:“可汗。” 辛宁沉默,她觉得她和这个图瓦部的可汗不熟,也用不着跟他打招呼。 没想到这赫连楼昊径直冲着她来了。 赫连楼昊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前朝皇后?本汗早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还真是天资国色,倾国倾城,只不过那亡国之君着实没有眼光,害得美人至如斯境地。” 辛宁面无表情。 他也不在乎辛宁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要是跟了本汗,本汗可不会让美人受那么多的苦。” 又轻佻道:“不如本汗便向皇上讨了你回草原去,美人意下如何啊?” 都说北方草原蛮族直来直去,说话也不注意个场合轻重,今日一见,还真是。 辛宁拒绝,道:“可汗抬爱,辛宁并无此意。更何况辛宁有眼疾,也曾嫁过人,配不上可汗。” 赫连楼昊一连笑了好几声,更轻佻道:“本汗不介意,只是做个妾而已,何来配得上配不上之说。” 辛宁眯了眯眼睛,脸上不动声色。 一旁的素梧看不下去了,可汗又怎么样,这样贬低她家夫人,实在是流氓粗俗行径。 素梧刚想开口说话,辛宁察觉到了她的异动,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素梧看了看辛宁,把刚到嘴边的话憋下去了。 辛宁面不改色,道:“大燕优秀的女子千千万,可汗若是想要找个妾,请把眼界放广些,就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既然他不客气,那也别指望辛宁说话有多客气。 “还是说,可汗喜欢我这种二嫁的?” 赫连楼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美人,你性子真烈。” “不过怎么办,本汗就喜欢这样的。” 火药味不浓点,性子不烈点能行吗?当初她就是活得太窝囊了!压抑着自己,以为忍忍就能过去,可实际上呢?别人会以为她更好欺负。 如果说反抗与不反抗结果都是一个样,那么她如今逆反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辛宁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抬脚转头就走。 赫连楼昊也不阻止她,看着她走远。 素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夫人,这个可汗怎么能这样子!简直……简直就是个流氓!” 辛宁道:“理他那么多做什么?” 辛宁早已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会被男人一两句话就给撩得面红耳赤,她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这个赫连楼昊想纳她为妾是因为喜欢她。 不过,刚刚他说出的那番话还真耐人寻味。要不是仗没打够,闲得发慌,闲得蛋疼,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不过她一个前朝皇后,还是个不受宠的,如今更是个瞎子,孤孤单单一个人,要啥啥都没有,他图什么? 辛宁不想把这当一回事,那就认为他是闲得蛋疼好了。 辛宁走到营帐外,帘子就被拉开了,原弈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那里的辛宁,问道:“这么快就逛完了?” 辛宁答道:“这里太大了,走不完,不逛了。” 本来跟在辛宁身后的于青尘走到了原弈身后,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原弈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对辛宁道:“朕这边的事情忙完了。” 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道:“也快午时了,我们先回城。” 他走过来,牵着辛宁的手,便往校场外走去。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城里,那热闹之声又清晰了起来。 原弈道:“我们下去逛逛。” 辛宁求之不得。 两人下了马车。如今已是午时,整个京城已经活了起来,逛街的,揽客的,好不热闹! 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辛宁刚刚在校场里遇到赫连楼昊的那一点不爽也烟消云散了。 原弈道:“先找个地方吃饭。” 原弈带着辛宁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酒楼,酒楼大门上的匾额写着“清心居”三个大字。 酒楼里的掌柜可能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下看到他们便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恭敬道:“公子,包厢已为您备好,请随小人来。” 这清心居是京城有头有脸人士最喜去的地方之一。酒楼共有三层,分等级。一层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平民百姓只要有钱都能够在第一层消费,第一层还设了一个小台子,经常有说书先生在此说书,或者有才艺过人者在此表演。二层有包厢,京中官员很喜欢在第二层应酬。这第三层也有包厢,包厢里奢华且舒适,不是二三品官员恐怕消费不起。 第20章 买书 掌柜领着他们一路上了三楼,在一包厢前停下,推开包厢的门,请他们进去。 一进包厢,一阵清新淡雅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包厢很大,最里边还有给客人休息的小榻,小榻前面还贴心地挂上了一排珠帘,晃晃悠悠的。外间摆了一张大圆桌,圆桌的斜方向还有一处空出来的地,是专门应客人需要召舞姬来跳舞的场地。 包厢里的各个角落还摆上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光线从外进来,植物反射出来的光有些幽幽的。 包厢的窗户是朝街边开的,窗户很大,三楼又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能看见底下热闹的京城。关上窗户又能把外面街道的嘈杂之声隔绝,这里面又自成一片清幽之地。 辛宁在圆桌边坐下。掌柜退出去不久后,各种精致佳肴,山珍海味就被端了上来。 为了照顾辛宁的口味,桌上还有几道特色苏州菜,都摆在了她面前。剩下的虽是山珍海味,但都比较清淡。 原弈坐在她身边,拿了筷子给她夹菜。 “吃吧。” 这一顿辛宁吃得很高兴。进宫那么多年,几乎都没有再碰苏州菜,眼前的这些苏州菜还真是很对她胃口啊。 辛宁用完饭,便在窗边坐下喝茶消食。 午饭后困意袭来,辛宁有些撑不住,便用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 待原弈抬头看向她时,她已经趴在窗边小桌上睡着了。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素色的衣衫微微发光,长长卷卷的睫毛微动,像扑哧着翅膀的小蝴蝶。阳光下,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呈现出透明的颜色。 原弈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缓缓把她从椅子上抱起,又轻缓地走向里间的小榻,把她放在小榻上躺着,尽量不吵醒她。 辛宁午睡醒来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想起刚刚在窗前不小心睡着了。 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下了榻,摸索了一会儿,走到外间。 原弈本来坐在窗边她原来的那个位置看书,听到了里间的响动,便抬起头来。 “睡好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来牵着辛宁到桌边坐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遂问:“我睡了多久?” 原弈拂衣也在桌边坐下,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道:“一个时辰。” 辛宁握着茶杯喝了一口,说:“你……把我抱到榻上的吗?” 原弈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怕你睡不好,榻上舒服些。” 两人在包厢喝了杯茶,休息了一会儿,便到街上去逛逛。 开门发现素梧和于青尘都守在门外。 素梧看见辛宁出来了,便过去扶着她。 下了楼,到了大街上。此时街上还是像中午那样热闹。 辛宁向前走着,人太多,她好几次都被碰到了肩膀。忽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牵住了她。 原弈怕她被接踵的人群冲散,便牵着她走。 “有什么东西想买的吗?”原弈牵着她走了一阵问道。 辛宁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宫中的用度都是一应俱全的。真要说想买的,就只有前不久在宫中看到的那些话本子了。 辛宁想了想,好想当着他的面买话本子似乎有些……哪里不妥? 但她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要不然,我们去买点书吧?” 原弈回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辛宁又解释道:“买点书打发时间。” 原弈问:“那些话本子?” 辛宁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啊。” 辛宁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尴尬,看话本子又怎么了,看自己喜欢的书还有错了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买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了。 这样想来,她心里果然就舒服了很多。 原弈笑了,那底底沉沉的笑声让辛宁觉得很好听。 “好。” 原弈牵着她在大街上七拐八拐,走过了好几条街,才走到了卖书的地方。 京城有特意用来卖书的一条街,这条街不长不短,街边的店铺都是卖书的,大街两边还有书摊子,讲究一些的还搭个帐篷,不讲究的就直接在地上摊了一个大麻袋,把书摆在麻袋上面卖,收摊的时候把书卷进麻袋,扛着就可以回家了。 这书街也是人来人往,不过这条街与其他街最大的不同就是安静。来书街买书的一般都是些书生,还有穿着官服的官员,又有一些被主人打发来买书的仆人,普通老百姓也有一些。他们大多数都是在静静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书,不高声喧哗,顶多有一些书摊的摊主叫唤两句,为自己揽客。 辛宁让素梧看着些,挑选一些有趣的话本子。 这里书的种类很多样,从古人流传下来的经书,到百姓种田耕地用到的农书,再到当下市井流传甚广的小说话本等等,应有尽有。 辛宁一连走了好几个摊子,素梧在旁跟她絮絮说着:“夫人,这本是讲丫鬟翻身做当家夫人的……唉那本是讲正室夫人被丫鬟害死,然后丫鬟上位的……” 辛宁听她介绍了几本,都不太合心意,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有没有女主狂虐渣男的那种?就像我们上次看的那个李香莲?” 于青尘跟在原弈身后,听到那主仆俩的对话,想笑又不敢笑。 原弈没有闲着,看着她俩在专心挑选话本子,便伸手在那些书上随意翻了翻。 骨架分明的大手从那些不入正经读书人眼的话本子上一一划过,指端漂亮干净,一举一动闲适优雅,看不出他是个武将出身。 手微微顿了顿,拿起了一本书,随意翻了翻,问道:“是不是像这样的?” 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书。 素梧接了过来,也翻着看了看,开心地对辛宁笑道:“夫人,就是这种!” 主仆俩一共买了好几本,全是女主虐渣男类型的,而且大多数都是原弈在旁帮她们挑选的。 回宫的路上,素梧问辛宁:“夫人,为什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啊?” 第21章 行踪暴露 辛宁想了想,道:“难道你不觉得这种类型的读起来很爽吗?” 素梧一想,还果真是这样,读完整个人身舒体畅的,感觉智商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素梧搓了搓手,对辛宁道:“夫人,要是把那些个渣男想象成那个人,那就更爽了!” 那个人?辛宁当然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可不就是苏云秉嘛! 如今他逃亡在外,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挺不爽的吧。 …… …… 话说,苏云秉自从喝了那大夫的药之后,就一连昏睡了好几天。洛沁音怎么都叫不醒他。问那大夫,那大夫都是同一套说辞。 最后,洛沁音实在是没有耐心了,火气也越来越大,下令让何修把大夫给杀了。 最后还是晏城城守好说歹说才留下他一条命。 大夫战战兢兢回到了他的房子,还没进门,就被立在门前的那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那身影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 何修低着头看了大夫一眼,嗤笑道:“大夫很害怕?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鬼敲门不成?” 大夫看清了是何修,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何修道:“大人,天太黑,没看清是大人。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何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大夫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忽地何修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大夫的脖子,把他抵在了房门上,幽幽道:“我之前就怀疑你了。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皇上到底怎么了!” 大夫呼吸不畅,短短续续道:“小人……小人之前说过,贵人只是……只是喝了解药,需要昏睡休息……而已……” 何修的手上又加重了两分力,道:“是吗?” 大夫心存侥幸,依然不肯说出实情:“是……是的,小人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也不敢陷害……贵人……” 何修明显的不相信,他掐着大夫的手又一用力,把大夫提了起来。那大夫面红耳赤,额上青筋暴突,呼吸十分困难。 何修冷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该怎么回答!” 大夫慌了,看他这个样子,是真的想把自己给掐死。 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了,忙道:“是……是有人指使……小人……” 何修手上松了几分力,道:“说下去。” 大夫又道:“那人让我放了点东西在贵人的……解……解药里。” 何修松开了他,大夫立即就跌靠在了门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还抚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咳嗽。 缓了一会儿,又跪在何修脚下,道:“大人,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谋害贵人啊!都是……都是那个人以死威胁了小人,小人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那人是谁?” 大夫答道:“当时屋子太黑,小人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但是,但是他手上拿了一把长刀!” 何修低头,看着他,问道:“那皇上现在到底如何?说实话!” 大夫俯首道:“贵人身体其实和之前一样,只是一直昏睡不醒,并无大碍……” 何修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醒?” 大夫也拿不定主意,他只知道那瓶药会使人昏睡,哪里知道会让人昏睡多久。 “这个……这个小人也不清楚……” 好在这个大夫的求生欲够强,在何修发飙之前,连忙说道:“但是小人真的会解贵人的毒!” 何修没有说话,大夫又说道:“之前的那副药已经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小人会尽快重新配药,清除贵人身上的余毒。” 虽然这个大夫害得苏云秉昏睡不醒,但是当下之急,还是先解了苏云秉身上的毒为好,拖得越久风险越大,而且如今并不适合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如果原弈的人追来就真的麻烦了。 那大夫说威胁他下药的人手上拿了一把长刀,参州客栈的那群黑衣人手上拿的也是长刀,这就说明这人和当初在参州客栈追杀他们的是一伙的,也就是说这人是原弈的人。 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但是如今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于是,何修敛衣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慢慢说道:“半天。如果半天时间你弄不出解药,你也不用活在这个世上了。” 大夫忙点头。 何修回到苏云秉的房间后,立即跟洛沁音说了这件事。并说道:“娘娘,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得尽快离开这里!” 当晚,一行人乔装打扮无声无息地从院子后门转移到了晏城的另一处院子。 如果离开晏城的话,那就得过江了,但是苏云秉如今的状况实在是不宜继续向过江向南走,只能继续留在城中治疗。 …… …… 于青元收到了自己派去跟在苏云秉身后的黑衣人的信。他看着手中的信,沉默地想了想,问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明德将军什么时候到?” “回大人,大概是明天。” 于青元捻了捻手中的信,移去烛台烧了。 “等不及了,先去晏城。你带两个兄弟留在这里给将军报信。” 当夜,于青元便带着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骑快马往晏城奔去。 于青元这几个黑衣人虽然功夫都不俗,但是苏云秉身边的护卫也不差,毕竟当初是保护皇帝的,而且他们人数也不少。那次在参州的客栈于青元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原以为那次就能把苏云秉活捉,没想到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 所以于青元这段时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想等到京城的援助到了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也不迟,但是从晏城的来信来看,可能情况有变。 那大夫的效率还是挺高的,连夜就把新的解药给配好了。毕竟自己命还握在别人手里,效率不高点是想等死吗? 苏云秉喝下新配制的解药后,第二天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是昏迷不醒。 大夫又试着想把苏云秉唤醒,用银针等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却不见他有一点反应。 半下午的时候,苏云秉才幽幽转醒。 第22章 快,赶快开船 苏云秉撑起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右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之前在参州客栈后的林子里打斗的时候就被黑衣人砍了一下手,之后又中了飞镖,这手如今还能留在躯体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洛沁音看他终于醒了,捻着帕子坐在床侧,盈盈一双水眸,轻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的,真真是我见犹怜。 苏云秉看了洛沁音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问道:“怎么回事?” 何修上前,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又道:“属下已经及时转移了,他们要找到这里可能还要一点时间。” 苏云秉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转移的?” 何修道:“昨夜。” 苏云秉凝眉,严肃道:“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洛沁音有些担心苏云秉的身体吃不消,他才刚刚起来,身体必然是虚弱的。 于是洛沁音道:“皇上才刚刚醒,不适合大动,这个院子比之前那个隐蔽,量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皇上还是先歇息,过完今晚……” “何修!” 不等洛沁音说完,苏云秉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属下在!” “准备一下,现在就走。” 何修应了:“是!” …… …… 于青元连夜赶路,在第二天下午便进了晏城,与留在晏城监视的黑衣人会合。 于青元翻身下马,就有人上来汇报。 “大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之前被他们察觉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离开晏城。” 于青元道:“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苏云秉他们所在的那个院子的时候,早已人去院空。 于青元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神色一凛,道:“去追!” 苏云秉的马车一直驶向江边码头,想坐船渡江往南。 马车在江边码头停下。江边码头已经停了一艘大船,正有水手在船头忙上忙下。 晏城城守抬手作揖对苏云秉道:“贵人,此船会到江对岸的南州。还请贵人移步上船。” 船上的水手往岸边搭了一块厚木板,苏云秉的一部分侍卫先上了船查看情况,检查船并没有异样之后,苏云秉才上船。 苏云秉船上走去,前脚刚刚踏上厚木板,背后就有一飞镖远远射来。 苏云秉敏感地回过头,那枚飞镖正如之前一样朝他射来。 这一次苏云秉的侍卫警觉一点了。何修立即抽剑上前,挡住了那飞镖。可挡住了这枚飞镖,后面却还有接连不断的飞镖射来。 侍卫护送着苏云秉和洛沁音上了船,躲进了船舱里。 后面的飞镖依旧是不依不饶。飞镖重重地插进了船身,在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子。 有人大喊:“快,赶快开船!” 话音儿刚落,码头正对面的街上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随后,无数的箭从那方向直直往船这边射来,苏云秉的侍卫招架不住,被射中了好几个。中箭的侍卫身子不稳跌下河,在水面扑通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是追兵!” 只见街那边黑压压的一群骑兵正往码头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明德大将军。 大将军在来参州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还累死了几匹马,经过参州的时候也一刻都不停歇,立即前往晏城。眼下正是赶得刚刚好。 大将军大喊一声:“别让他们跑了。活捉前朝末帝,加官进爵!” 此时码头和大街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行人被吓得四散奔逃。 船上已经插满了箭矢。船已经驶离了岸边。 追兵一听见大将军的喊声,便向前飞奔而去,借力跳上了那艘船。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追兵一跳上船,便打开杀戒。很快甲板上便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苏云秉和洛沁音躲在船舱里,身前围了两层侍卫。 很快,追兵便从甲板上杀进了船舱。侍卫见状,便向前冲去和追兵对决,两方各有损伤。 但是按如今的形势来看,苏云秉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侍卫多为乔装打扮,眼下在这里的又不多,追兵这边来势汹汹,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苏云秉现在身体未愈,右手又使不上劲,尽管会功夫也使不出来,只能看着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在地上。 最后追兵杀得只剩下苏云秉洛沁音何修还有三四个侍卫。 刚刚他们人多,于青元只能用飞镖来对付他们,试图能够像上次一样,再让苏云秉吃一次飞镖,哪怕能拖延一些时间也是好的。好在追兵援助来得及时。 如今的苏云秉还真的是困兽之斗了。 于青元双脚飞踏上甲板,看着前面的苏云秉,道:“狗皇帝,上次让你给逃了,这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又道:“是你乖乖站出来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待会抬着你走?你可以选择一下。” 苏云秉冷笑:“怎么,你们主子不让你们杀朕吗?” 于青元也冷笑:“是不让杀,但是皇上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皇上?”苏云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道:“他原弈算哪门子的皇上?” “一个乱臣贼子而已。以为穿上龙袍就是皇帝了?他那种野蛮粗俗的武夫一辈子就只配让朕踩在脚下!” 于青元也不恼,道:“死到临头了,让你再过过嘴瘾也无不可。” 他打了一个手势,其他的追兵立即围了上来。 于青元道:“留下苏云秉,剩下的全杀了!” “是!” 还不等追兵上前,从船的另一侧便响起了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箭向于青元这边射来,于青元赶忙抬手用长刀挡住飞箭,才勘勘躲过一劫。 于青元抬头向远处的江面看去。只见水汽茫茫的江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艘船的轮廓,而刚刚那只箭正是从那船上射来的。 江面水汽那么大,视线很容易受阻,而那只箭却能准确瞄准于青元这边,可见射箭的人箭法多么精妙。但是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而是这艘船,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23章 南疆蛮族 那艘船撞破江面上的蒙蒙白雾驶进。船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大概和苏云秉他们所在的这一艘船大小是差不多的。 江面上的风把那艘船上的帆吹得飒飒作响,那船头似乎站了一个人。 他一身白色长袍,在风中飘扬,手上挽了一把弓箭,正远远地看向这边。 很明显,刚刚那只箭正是从他手上射出来的。 于青元感到了丝丝危险的信息,微眯着眼睛看向那边。 忽然从那一艘船里面跳出了一群人。他们踩着船上的桅杆,正破空朝这边而来。 他们的目标不是苏云秉,而是于青元这群人。 于青元这边的人数很多,但是那边的人数也不少,而且那边的人个个都十分灵活,跳上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后就开始大开杀戒,丝毫不留情。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衣服有些奇怪,不像是中原这边的打扮。 倒像是南疆一些蛮族的服饰…… 于青元顾不上太多,被动地投入到打斗中。 在岸边收拾完苏云秉残余侍卫的大将军一看船那边的情况不太对劲,便带领着岸上的追兵上船支援。 船上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有从另一艘船来的穿着奇异服装的人,但更多的是于青元这边的人。 大将军虽然带人前来支援了,但是人不多,大部队还在后边赶路。他马不停蹄才带领着部分精锐士兵赶到晏城,士兵的体力经过长时间的消耗,到达晏城的时候早已精疲力尽,对付苏云秉也只是在强撑而已。 本来他们这一方仗着人数较多是有很大优势的,也快抓住苏云秉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援助,这援助来得也真是时候,在于青元刚要对他下手的时候就及时出现,扭转了局面。 那群人护着苏云秉退后,于青元这边已经近不了他的身了。这样再打下去可能最终吃亏的还是于青元这一边。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之前在参州就让苏云秉跑了一次,这一次好不容易才把他刚刚那幅状况,怎么能让他再跑了? 那群穿着怪异服装的人想趁现在于青元这边脱不开身,用小船把苏云秉运到那边的那条船上。 于青元看见了,哪里会让他们如意?遂手上的长刀更加凌厉了几分,杀死了围着他的几个人,提着长刀就想往小船那里杀去。 没想到快要接近那条小船的时候又几个人从背后杀来。于青元一心只想把苏云秉给抓住,身后的状况便忽视了。 大将军也在船上杀红了眼,转头看见那几个人想往他背后砍去,大将军情急叫道:“于大人!小心!” 于青元在大将军的叫喊声中及时回头,向一旁躲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后背被砍了几刀。于青元脚步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那几人却不依不饶,依旧向他杀来。 于青元抬刀应对。 待他解决了这几个人后,回头发现苏云秉的那艘小船已经快要到另一艘船那边了。 他脚蹬着甲板,想使用轻功往那边飞去,忽然间这艘船船舱响起了一阵阵的轰鸣声。 “快趴下!” 有人大喊。 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被炸开了。 破烂的船上起了大火。 来得及逃的,跳下了江。来不及逃的,大火一下就把人给吞没了。江上一片火光,船上一片凄凉。 而苏云秉却上了对面的那艘船,躲过了此劫。 对面那艘船上的那位挽着弓箭的白衣男子眼睁睁地看着这艘船被大火吞没,渐渐沉入江底,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良久,江面上陷入了平静。这时那位白衣男子才转过头来,看着苏云秉,微微抬起右手,在胸前一抚,道:“皇上安好?” 他这动作做得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因为苏云秉的身份而对他毕恭毕敬。 苏云秉看着他,微微颌首:“多亏慕首领来得及时,朕并未受伤。” 慕净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侍从:“带皇上和娘娘去休息。” “是。” 侍从得了令便带着苏云秉一行人下去休息了。 慕净盯着平静的江面看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浮上来。 这时又有侍从来道:“首领,要不要留在这里查看一下?” 慕净点了点头,道:“带队人马在这沿江附近看看。” 说着他拂了拂衣袖,不染一丝尘埃,转身进了船舱。 …… 于青元和大将军在船爆炸起火时便跳下了船,跌入了江。 他俩跌入江之后,随着江下的暗流浮浮沉沉,一直往下游飘去。 这条江的江水迅猛,暗流更是汹涌。两人不知浮浮沉沉了多久才被江水冲上了岸。 两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江岸边的芦苇丛上。身上的伤口深一个浅一个,已经被江水泡得发白,看起来异样的恐怖。 两人休息了一阵子,恢复了一点体力,才往江岸上走。 苏云秉已经跑了,而他们又落到了这样的一个下场,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原弈交差。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泄气,但这状态也只是维持了片刻。 来救助苏云秉那帮人是南疆的一些蛮族无疑了。也不知道苏云秉什么时候跟南疆的蛮族勾结上的。 南疆的蛮族一直都对北夏的土地虎视眈眈。他们南疆的土地贫瘠,多山少平地,平时种个菜都难,他们也没这个耐心守着一块菜地种菜,因此平日里多靠进深山打猎为生。 北夏中期以来就多次骚扰北夏南部边境,搞得北夏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他们这些南蛮人野蛮,不跟你讲道理,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不多逼逼,简直跟北方的蛮族如出一辙。 直到北夏皇帝亲征镇退蛮族,镇南王镇守北夏南部边境以来,他们这些南蛮人才安分一些。没想到,当时对立的两方如今竟然合起伙来了,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两人为了躲避南蛮人的追击,便进了下游的小城,打算一路回上游晏城。 慕净或许觉得他们已经死了,但是到底还是不放心,便派了人来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4章 白袍公子 慕净派出的一队人马在长江两岸搜寻了两三遍,都不见人影。想必他们从船上跳下来,就算没有被炸死,也被江水淹死了,遂一行人便回去交差了。 大将军和于青元两人一直往晏城赶回,因为两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赶路的速度都不快。 第二天到了半路的时候就碰上了后面才来的大部队。 大部队到达晏城后,知道了之前在晏城发生的事情,便分配人马,到处去找两人。如今看到这两人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 两人跟随大部队回到晏城后,第一时间就前往晏城城守的府邸。 这晏城城守吃里扒外,勾结前朝余孽,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城守也知道这次自己是死定了,自己死倒也罢了,还连累了家人。于是,城守便想赶在大将军和于青元还在赶回晏城的路上逃跑。 没想到还没逃出自家府邸,就被后面赶来的大部队给囚禁在了晏城大牢。 最终,晏城城守一家老小均无幸免。 苏云秉现在已经逃去了江南,这就等于放虎归山了。 原弈在攻占北夏的时候并没有把江南地区纳入攻占的范围。一是原弈的兵力本身就不够,打下长江以北已是比较艰难的了。二是江南镇南王的兵权在镇南王死后就被北夏牢牢握住了,现在北夏已亡,但是苏云秉还活着,他手上正拿捏着镇南王的四十万大军,那四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年北夏皇帝让苏云秉娶辛宁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这里。苏云秉娶了辛宁,那镇南王的兵权落到他手里不就容易多了吗? 原弈本想先把长江以北拿下,江南地区徐徐图之就行了。没想到苏云秉竟然和南疆蛮族勾结在一起了。这下子便难办许多了。 大将军和于青元一直搞不懂的是,把苏云秉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掉他,苏云秉中毒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是最好的机会,一剂药药死他算了。为什么偏偏要把他活捉了呢? 明明杀了他就不会有现在那么多事了。 虽然他俩有疑问,但是于青元和大将军都很有默契地没问原弈。 原弈不是傻子,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他俩服从命令就行了。 大将军留下了大一部分人在晏城驻守,对岸有消息便立即书信告知。而大将军和于青元则回了京城。 两人回京之后就直奔皇宫。 眼下两人正垂首站在御书房,向原弈禀告苏云秉逃往江南,并且已经和南蛮勾结的事情。 听到苏云秉和南蛮勾结时,本来站在窗前看风景的原弈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两个,那眼神幽暗无比。 大将军和于青元立即跪了下来,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原弈道:“南蛮?” “……正是!” “南蛮哪个部落?” 于青元道:“属下也不知。但袭击属下的是一个白袍公子,箭法了得。” “箭法了得的白袍公子……”原弈转过身,继续看窗外风景,沉默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又多了一个人来淌这趟浑水。” …… …… 自从那天出宫买了好几本话本子后,辛宁一连几天都在听素梧念书上的故事。 眼下素梧念着念着便渐渐停了下来。 辛宁眯着眼睛,道:“怎么不念了?” 素梧突然神秘兮兮道:“夫人,奴婢这几日听说了江南那边发生的事。” “江南的事?苏云秉?” 素梧答道:“就是他!奴婢听说皇上并没有抓住他,让他逃到江南了,还和南疆蛮族勾结了。” 素梧又小心翼翼道:“夫人,他会不会把皇位再抢回去啊?” 辛宁伸手把素梧手上的话本子拿了过来,上下晃着扇风,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夏天看来不远了。 辛宁一边扇风,一边道:“谁知道呢。他现在手上有我爹当初的四十万兵力,如今又有南蛮相助,你说他会不想东山再起?只不过,他打不打得过大燕那就难说了。” 又道:“他有南蛮相助,大燕也有北方图瓦部的支持,而且大燕如今的兵力也不少。看起来这将会是一出好戏呢。” 素梧道:“夫人难道就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辛宁疑惑。 “万一他真的把皇位抢了回来,夫人又落到他手里怎么办?” 辛宁冷不防笑出声来,道:“你个小丫头怕什么?他抢回这个位置不知道要等到几时呢,我当初被他和他那心尖宠搞得死去活来。再来一次我还会任由自己栽在他们手上吗?” 辛宁虽然觉得好笑,但是同时又为素梧如此关心在意自己而感到心里暖暖的。 辛宁想,苏云秉的落脚地恐怕就在苏州,苏州离长江以北的大燕不远不近,利于得到大燕的最新消息动作,也不必太担心离大燕太近而遭大燕的突然暗算袭击。 苏云秉和洛沁音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而苏州城最大最舒适风景最好的府邸就是当初的镇南王府了。 一想到苏云秉和洛沁音要霸占自己当初的家,辛宁就一阵郁闷,感觉自己的被窝被猪拱了似的。 辛宁想的是没错的。苏云秉逃过江之后,便赶往苏州。 眼下,一行人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镇南王府大门口。 镇南王府已经好几年没住人了,府门上的匾额都落上了蜘蛛网。镇南王死后,辛宁远嫁,府上的管家便遣散了许多下人,只留下了几个洒扫的。 苏云秉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匾额写着的“镇南王府”四个大字,转头就吩咐侍卫,把它强摘下来。 侍卫得了令,便立即爬了上去,用剑砍了好几下,才把匾额砍倒。 匾额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管家听到了府门外的动静,忙跑了出来,打开大门就想问发生了什么,但一看到外面的这一阵势,刚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 管家暗自淡定,抬脚走了出来,对苏云秉一行人道:“不知各位到镇南王府有何事?为何要拆府上匾额?” 第25章 这里我家主子已经占了 何修上前问:“你是这里的管家?” 管家答道:“小人正是。” 何修语气骤变,道:“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那管家一时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会子听到何修说皇上,又是惊又是疑,难道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个贵公子就是北夏末帝? 管家现在六神无主,北夏已经亡了,哪还有什么皇帝,如今苏州还没正式被大燕管辖,就要落到这个北夏末帝手中了吗?这是要和大燕政权作对吗? 但管家又转念一想,这个北夏末帝还是自家的姑爷呢。 苏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管家哪里知道辛宁在皇宫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这么多年来,也很少收到辛宁在京城的消息。他知道辛宁在皇宫过得不是很好,但也不知道怎么个不好法,想来夫妻俩平时吵吵架怄怄气也是有的。 思及此,管家便低头走上前来参拜苏云秉,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 后面的话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想必管家是想问一下自家郡主在哪里,过得怎样。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大大概概看了苏云秉一行人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熟悉的身影,因此管家便肯定了辛宁不在这里。 管家现在一提到辛宁,苏云秉一行人的脸色便有些怪。 那时把半死不活的辛宁抛弃在皇城,一行人只顾着逃跑,这下子跑到人家家里来了,还要霸占人家的家,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想来都觉得尴尬吧。 何修看了看苏云秉,脸不红心不跳道:“皇后娘娘被叛军入城吓倒,卧病在床,皇上走时曾派人去接皇后娘娘,谁知被叛军抢先一步,囚禁了皇后娘娘,现在娘娘应该还被囚禁在皇城中。” 管家一时间有些心痛,郡主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苏云秉适时开口:“朕不会丢下皇后不管的,定会将皇后从乱臣贼子手中救回来。” 这苏云秉也是个厚脸皮的,管家不明真相,以为苏云秉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乱臣贼子又是一阵痛恨。 苏云秉成功住进了镇南王府,还把镇南王府改为了南荣府,收归江南各地的权力,正式成立南夏,自己还当皇帝。 一个皇帝住在一个王爷的府上在外人看来是挺寒酸的,但是苏云秉也别无他法。虽然江南这边总的来说并没有受到战乱,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影响,就连一向很繁华的苏州也萧条了不少,如果现在大兴土木在江南修建皇宫,势必会受到江南百姓的反对,激起民怨后反而不利于他的统治,可能还会让大燕乘虚而入。 再者苏云秉一心想一雪前耻,把原弈拉下皇位,再回到京城的那个恢宏气派的皇城,也无心在江南修建宫城。 不过苏云秉还是将这王府扩大了许多,修建了几处院子,也扩大了后花园。 洛沁音不住在新修建的院子里,反而住在了当年辛宁的院子。 辛宁的院子名为乐秋苑。 乐秋苑很大,里面种植了一大片的枫树,到了秋天,整个院子都是一片金黄色,枫树叶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煞是好看。 辛宁也不让下人去扫这些掉落的枫树叶,自己秋日的午后就喜欢躺在那铺了一层层叶子的地上睡午觉。有时候不小心睡久了,醒来的时候都日落西山了。那夕阳透过枫林,斜斜照在地上,也照亮了她整个人。 洛沁音很满意这个院子,一想到这里曾经是辛宁住过的,而如今自己却霸占了这里,心里便十分得意。 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夏天了,洛沁音的身子也越养越好,那逃亡时的憔悴已经不见,面色也越加红润,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贵妃模样。 这日午后,洛沁音让下人们把座椅搬到了枫树林,还准备了夏日的解暑良品冰镇西瓜。洛沁音姿态优雅,小口小口地吃着,好不惬意。 苏云秉忙了一个下午,在自己院子用了午饭便到了乐秋苑来。 眼下两人正坐在那枫树下。 “皇上用过午饭了吗?” 苏云秉用左手执起一杯凉茶,喝了一口,道:“用过了。” 苏云秉的左手自从中毒后就一直不好使,虽然当初已经把毒给排去,但是还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他的这只右手处于半废的状态,有时候连笔都拿不稳。 苏云秉对原弈恨得牙痒痒,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经常会发疯般的砸东西,露出阴狠乖张的表情。 侍从下人们进去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敢出一声大气。 …… …… 辛宁这段时间在皇宫中也养得很好。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宜春宫比较偏,树也多,便有些幽凉的意味。所以宜春宫相比其他的宫殿,还是比较舒服的。 但是辛宁是个不耐热的,她还是觉得宜春宫很热,所以这日她便带了素梧和月娥两人去逛御花园了。 御花园那里有一面大湖,辛宁觉得坐在大湖的凉亭上吹着风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便往凉亭那边走去。 谁知凉亭那里早就有人了。 辛宁远远就听到凉亭那边有人在说话。凉亭四周都围上了轻飘飘的帷幔,用来遮太阳的。 围上了帷幔的凉亭里隐隐约约有两个身影,距离较远,再加上帷幔遮挡了视线,因此素梧和月娥也不知道凉亭里面是谁。 素梧问:“夫人,咱们还过去吗?” 辛宁觉得奇怪,听凉亭里的那说话声,应该是女的。但是这宫中前朝的妃嫔早就走的走,散的散,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官员的家眷就算进宫也不可能会到这后宫御花园来,宫女更是不敢在凉亭无所事事了。而且原弈登基以来也不见他纳妃,所以这凉亭里面的会是谁呢? 辛宁一时觉得好奇。 因此说道:“去啊,去看看是谁。” 三人于是走到了那凉亭外。 凉亭里的人发现了她们,便有声音从凉亭里传出:“夫人,这里我家主子已经占了,还请夫人别处去吧。” 第26章 赫连楼叶 这语气听起来着实让人不舒服,有些嚣张。 辛宁站着没动。 凉亭里面的人也没再说话。但辛宁明显感觉到凉亭里的人在盯着她看。 辛宁感觉这视线很熟悉,跟原弈登基那次宫宴时她在这凉亭和宴席上感受到的视线很像。 辛宁开口:“唉怎么办呢,这天太热,我就想在这凉亭里坐坐。姑娘这么大方,就不拒绝我了吧。” 说着辛宁便让素梧扶着她进去了。 还没揭开凉亭的帷幔,里面又一傲慢的声音传来:“大胆,跟你说话你听不懂吗?我家公主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东西!” 公主…… 辛宁挑了挑眉。还是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这里又不是里面的人的私产,凭什么不让进?还有,这是哪门子的公主?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凉亭里有两个年轻的姑娘,一坐一站,很明显是主仆关系。 她们身上穿着的不是中原的服饰,倒是跟那天赫连楼昊所穿的服饰有些像。 坐着的那位女子年纪跟辛宁差不多大,长发编了一根根细细的辫子,披散在肩上,头发上也有一些别致的发饰。她眉眼有些桀骜,看向人的时候充满了傲慢,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很反感。 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异域美人。 站在辛宁身后的月娥看见了赫连楼叶,脸色微微变了变,上前对她行礼道:“楼叶公主。” 刚刚在凉亭外,月娥也不知道里面是赫连楼叶,听到里面人叫公主了,她才反应过来,本想阻止辛宁,没想到她已经掀开帷幔进去了。 楼叶公主?赫连楼叶。 那不就是图瓦部可汗赫连楼昊的妹妹么?看来她真的住在这皇宫中。上次在校场听到赫连楼昊和原弈提到过,回来以后辛宁便打听了一下,知道些情况。 赫连楼叶抬起头审视着辛宁,辛宁在桌边坐下,任由她看,不过,辛宁几乎可以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盯着她看的应该就是这个楼叶公主。 半晌,赫连楼叶说了声:“前朝皇后,久仰大名。” 辛宁也笑道:“楼叶公主么,我也听说过。” 赫连楼叶看着她道:“不过现在可不能称你为皇后了,毕竟那窝囊的北夏末帝早就被皇上打跑了。听说,还把你丢在了这皇宫。” 辛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不甚在意道:“是啊。” 赫连楼叶看着她喝茶的动作,又道:“所以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镇南王郡主?” 辛宁挑挑眉,道:“随你。” 横竖一个称呼罢了。 赫连楼叶笑道:“不知郡主今日怎么有雅兴出来逛御花园?本公主看你眼睛不是不好使么?” 辛宁觉得这人说话着实不好听,想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明明自己才第一次遇见她。 辛宁道:“热得慌。公主不也是因为这天儿太热才出来的么。” 赫连楼叶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是啊。北方燕地可没这么热。” 又道:“听说郡主一直住在这宫中,郡主的身份特别,长久住在这宫中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样下去恐怕朝中大臣会有异议,也会让皇上难做。” 辛宁道:“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公主能想到的,皇上也会想到,皇上会有分寸的。” 赫连楼叶话音一转,又问到了她的眼睛:“郡主这眼睛看起来蛮漂亮的,只不过为什么就瞎了呢?” 辛宁淡淡道:“这个么,出了点意外。” 两人正说着话,凉亭外有宫人走了过来,手上拿了托盘,托盘上放了冰镇西瓜。 宫人把冰镇西瓜放在了桌子上变退下去了。 赫连楼叶看着托盘里的西瓜道:“本公主还没见过这个稀罕玩意,在我们那儿也用不上。这几日本公主也是热得不行,跟皇上抱怨了几句,皇上说这冰镇西瓜最解暑了,便让宫人给本公主带了过来。这湖边凉亭里的风凉快也是皇上告诉本公主的,让本公主无聊烦闷时可以来这边坐坐。” 说着便住了口,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辛宁。 辛宁听了她这话,若有所思,只不过脸上没作出什么表情。 她嘴上只道:“是么,只不过这冰镇西瓜也不可多吃,会胃疼。” 赫连楼叶又道:“郡主要不要尝尝?” “要啊。” 有免费的西瓜为什么不吃,虽说这玩意吃多了肚子疼,但是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了,想念得很。自从离开苏州后西瓜皮都没见过,想当初,她大夏天的最喜欢吃冰镇西瓜了…… 于是素梧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大块的西瓜递给了辛宁。 辛宁咬了一大口,那凉凉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味蕾绽放,舒服得都眯起了眼睛。 赫连楼叶看到她这个样子,微微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个前朝皇后真的是如传闻般一点都不受宠,这冰镇西瓜虽然稀罕,但是她身为一个皇后,按理说也应该吃过很多次,但是如今看到辛宁这馋死鬼的样子,明显就没有吃过这好东西。 赫连楼叶也拿了一块西瓜,但她不着急吃,反而对辛宁道:“郡主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没有吃过这冰镇西瓜?” 不等辛宁回答,又若有若无地叹道:“郡主之前的日子看来过得真是如传闻那样。” 辛宁本来在专心吃着西瓜,不想搭理她,但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就来了劲。 “哪样?” “本公主听说郡主之前并不受宠,就连宫人也能欺压到头上。本公主实在是为郡主感到心痛。” 被欺压的是我不是你,你心痛个啥?我跟你熟吗? 不过辛宁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心里默默想。 她掏出袖子里的手帕,还算淑女地擦了擦嘴角的汁水,道:“这冰镇西瓜呢虽然是好东西,但是呢它并不稀罕,寻常百姓家稍微花点钱也是能吃得起的。” 又似笑非笑道:“公主在草原上长大,当然没见过这西瓜,便以为这西瓜是稀罕玩意儿。本郡主还在苏州的时候,大夏天的最喜欢吃这西瓜了,一天能吃大半个。” 手指点了点石桌面,又道:“公主觉得稀罕就行,但是不要多吃,真的会胃疼,本郡主是不会骗你的哦。” 第27章 他跑不了 辛宁说完这句话后,便擦了擦手站了起来,道:“本郡主也歇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扰公主雅兴了。” 说着便带着素梧和月娥走了。 走出凉亭不远,素梧便小声和辛宁讲:“夫人,这个公主说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的?” “你也觉得啊?我也这么觉得。” 辛宁想了想道:“可能她是被这天气给热的吧。“ 走了一段路后,辛宁又道:“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夫人了吧,我忽然觉得叫郡主好听些。” 这段时间宫人都是叫她夫人的,辛宁觉得没什么,但是今天听了别人叫她郡主,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许多,感觉自己还真的是当初的那个郡主,那些糟心的事儿也没发生过。 况且叫她夫人,她现在又是谁的夫人呢?她才不想是苏云秉的夫人,还是叫郡主显得年轻些。 素梧也觉得叫郡主是比较好哦,于是应了:“是,郡主。” “郡主,咱们还逛不逛?” “逛啊。” 三人一路沿着树荫走,从后面的湖绕到了前半部分的御花园。 御花园空荡荡的,只偶尔经过几个宫人。 盛夏的御花园虽然没有春天的御花园那么姹紫嫣红,但是还是零星开着一些花儿,树木在春天抽出的嫩芽也长成了绿绿的叶子,供人纳凉。 辛宁想去百花楼。 这百花楼算是御花园最高的建筑了,四面通风,视线又宽阔。 辛宁登上了百花楼最高的一层,趴在栏杆边的椅子上吹风。 这天气虽热,但吹来的风却是凉凉的,比湖边凉亭还要凉快些。 辛宁有些懊恼,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个好地方,安静人又少。 一连几天,辛宁都往百花楼跑,每次都爬上最高的那一层吹风。 这天照常上到最高那一层后,发现栏杆那里早就站了一个人。 他身姿挺拔,背着手,没有穿明黄色的龙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锦衣。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 “阿宁。” 辛宁走近,问道:“皇上今日怎么空到这边来了?” 原奕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疲惫,道:“刚忙完。听说你这几日都往这边跑,便过来看看。” 他看着辛宁:“这里确实挺凉快的。” 辛宁笑道:“是吧?我最近新发现的,比湖边凉亭那里还要凉快。” 辛宁在椅子上坐下,手上还拿了一把团扇扇风。 原奕也随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宜春宫也那么热吗?” 辛宁答道:“热啊,别看宜春宫树多幽静,热起来还是很要命的。” 原奕低低笑了笑。 辛宁道:“皇上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还好。” 原奕看着辛宁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一双杏眼水水润润,低眸时会让人觉得很无辜,但是眼里却有别的女子少有的倔强和坚毅。 “眼睛还好吗?” “不一直这样么,说不上好不好,就是看不见而已。” 辛宁觉得这段时间她都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样子了,这个念头一出来却又觉得可怕,要是这样一直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早点治好比较好。 辛宁想了想,还是问道:“苏云秉已经在江南建立了新政权,你打算怎么办?” 原奕捻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他跑不了。不过他和南蛮合伙倒是有些难办。“ 看了一眼辛宁,又道:“本来你爹那四十万军队就够朕忙活一阵子了,现在搅混水的人又多了些,朕倒想看看他们怎么做。” 辛宁握着茶杯,笑了一声:“那四十万大军也不一定都听他的。” 原奕也笑:“这倒也是。” “听说你有机会把他杀了却迟迟没动手?” 原奕狭长的眼微眯,瞳里漆黑一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开口:“怎么会让他死得那么便宜。” 又问她:“你不也不想吗?” 辛宁道:“确实,我也不想让他那么早死,毕竟我和他的账还没算清。不过你这样做不是自找麻烦么?” 原奕挑挑眉,道:“朕不怕麻烦,朕恰好也有些账要当面和他算清。他想垂死挣扎就让他挣扎一下。” 辛宁不知道原奕和苏云秉以前有什么过节,不过看样子过节应该不小,不然原奕也不会那么多次忍着不杀他。 朝代更替是历史的必然,原奕推翻腐朽的北夏,看样子是符合朝代更迭规律的,但如今两大政权南北对立,再过几年可能南夏政权就能和大燕旗鼓相当了,那时候才真是难办,谁胜谁负也难说,所以还是得趁热打铁。 辛宁道:“前几天我在湖边凉亭那里遇上了图瓦的公主,没想到她住在这宫中。” 原奕手一顿,道:“你看见她了?” “是啊,怎么了吗?” 不等他回答,辛宁又道:“你登基这么久了,大臣们恐怕已经在催着你充盈后宫了吧?” 原奕一笑:“还真是。” “这个楼叶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吗?”辛宁其实很想装作满不在乎的,可是说出这句话后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其实很清楚,赫连楼叶可能就是当初原奕和图瓦部盟约的一部分。原奕大业一成,赫连楼叶也会进入他的后宫。也怪不得那时在凉亭赫连楼叶对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原奕将她放在后宫中,对她可以说是体贴入微了,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想必赫连楼叶也有所察觉,所以才会对她有敌意。 原奕没有回答她。不过他这沉默的态度却足以说明了一切。 辛宁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不急吗?你不着急可有人着急。” 原奕淡淡道:“不急。” 辛宁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回去了。 原奕没有送她,他低头看着楼下辛宁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御花园深处,眼里晦暗。 看来之前赫连楼昊留在这京城也是有原因的了,赫连楼昊必然是想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原奕之后才放心走,只不过原奕却迟迟没有册封赫连楼叶,也不知道赫连楼昊能在这京城耗多久。 不过,应该很快了。辛宁想。 第28章 公主也喜欢熏香? 听说宫中那片桃林的桃子熟了,辛宁捎了篮子便拉着素梧月娥跑去摘桃子。 这片桃林种在这深宫中已经很久了,听说是当年北夏成立时,一位北夏皇帝为自己心爱的宠妃所种。 桃林种在深宫,辛宁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桃林周围的宫殿都已空置好久了,平时除了洒扫的宫人,几乎不会有人到这边,觉得这边晦气。 听说当年那位宠妃的宫殿就在这桃林旁。当年这位宠妃的命运也是挺悲惨的,她独享皇帝宠爱,引来其他妃嫔嫉妒,遭到其他妃嫔的陷害,最终皇帝赐于她一捆白绫。 帝王之爱就是这么不靠谱,再爱的也能送你上西天。 辛宁一头扎进了桃林。 这桃林许久没人打理,但是长势却十分好。又大又饱满的桃子挂在枝头,只等人来采撷。 辛宁不方便摘,便找来了长长的棍子,直接让素梧往枝头那里敲打,那桃子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辛宁又让月娥去捡。自己坐在树下的大石头那里,为防止桃子掉下来砸到她的脑袋,还拿了一个篮子兜在脑袋上方。 素梧和月娥两人忙着打桃子捡桃子,辛宁便坐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笑。 月娥不懂,想吃桃子直接让其他宫人来摘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要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呢?而且,这边还有点晦气…… 按辛宁的话来说,其他人摘的不如自己摘的吃得香甜。 素梧和月娥都撇撇嘴,对她的话不认同。郡主你搞清楚点好伐?现在是我们俩在摘,你在偷懒欸,那还不是我们俩摘的? 辛宁心情很不错,她看不见但是她听得见。桃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她就听声音辨别桃子掉在了哪个方向,还指挥着月娥去捡。 月娥:郡主你不要瞎指挥好伐?奴婢有眼睛啊! 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大篮子。 辛宁摸了一个桃子,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凉凉甜甜的,汁水饱满。 只不过她还是吃了一嘴的桃毛。 “呸呸……” 辛宁吃得正欢的时候,桃林外似乎有了点动静。 辛宁示意她俩停下来。 “外面谁来了?” 素梧发抖:“不会是……鬼吧?” 一想到当年惨死在这的那位宠妃,素梧就有点慌。 只是吃她几个桃子而已,不用这样吓人吧? 辛宁无语道:“大白天的,有什么鬼?” 那声音越来越近。 赫连楼叶带着身边的丫鬟阿苏里进到这桃林时,看到的便是这主仆三人眼巴巴地望着她们这边的景象。 素梧月娥看到是赫连楼叶后都松了一口气。 辛宁问道:“是谁啊?” 月娥回道:“郡主,是楼叶公主。” 辛宁笑嘻嘻道:“原来是公主呀,公主到这边来也是想摘桃吃吗?” 赫连楼叶看到是辛宁,也笑:“是啊。没想到郡主也在这里。” 辛宁摆了摆手,道:“我这里摘了现成的,要吃一个吗?” “好啊。” 赫连楼叶向她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头上和衣服上的配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铃铃声,十分悦耳动听。 大石头容不下两个人坐,赫连楼叶又挤了进来,辛宁只好往旁边让了让,但两人还是贴得很近。 辛宁在她身上闻到了那种北方风沙的味道,夹杂着幽幽冷香。 辛宁皱了皱鼻子,还皱了皱眉,明显不喜欢她身上的这种味道。 辛宁随口问道:“公主也喜欢熏香?” 赫连楼叶答道:“以前不熏,现在不一样了。” 又低下头似娇羞地笑了笑。 辛宁又狠狠咬了一口桃子。 赫连楼叶带来的丫鬟阿苏里也跑去摘桃了,只不过她身姿矫健,直接爬到了树上。 赫连楼叶看了看阿苏里,又看了看素梧和月娥,对辛宁道:“本公主听闻中原的女子娇气,今日一见确实是娇气些。” 辛宁继续吃桃:“环境造就人罢了,中原女子以温婉端庄为美。要是中原的女子生长在你们那地方,也不比你们差啊。” 赫连楼叶道:“郡主说得也是。” 赫连楼叶也学着辛宁,从她身前的篮子里拿了个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吃。 只咬了一口便皱眉嫌弃地吐了:“好难吃。” 辛宁疑惑:“难吃吗?不难吃啊!” 说着又咬了一口。 “公主只是吃了点桃毛而已,把皮削掉就好了。” 辛宁还以为赫连楼叶不会在意这些,毕竟在大草原长大的,那边的人爽快不拘小节,生肉都吃得,一点桃毛算什么?反正她吃得挺香的。 赫连楼叶看着她吃得欢快的样子,道:“郡主倒是不在意这些。听说郡主当年出身将门,耳濡目染,功夫一定了得吧?” 出身将门倒是不假,但是功夫了得她还当不起,顶多会几招三脚猫功夫。镇南王当年怕把辛宁养成个假小子,便一直不敢让她学功夫,但辛宁却经常趁她爹不注意跑去武场,不过在武场也没人敢教她,毕竟镇南王的命令在上面呢! 所以辛宁会的那点功夫还是自己偷偷学来的。 辛宁笑眯眯道:“没你好。” 赫连楼叶很受用:“是吗。” 赫连楼叶又笑道:“本公主感觉跟郡主挺投缘的,我们做朋友应该很不错。” 辛宁一噎,把嘴里的桃肉吞了下去。 面瘫道:“公主你开玩笑吧?” 跟她做朋友?别了吧?第一次见面跟她说话就已经阴阳怪气了,觉得自己是傻子听不出来吗? 还有,辛宁觉得自己心里也是把她当情敌的。 哪有情敌做朋友的啊! 赫连楼叶听她这么一说,刹时就换了副面孔:“郡主是觉得本公主出生在北蛮之地,嫌弃本公主吗?” 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委屈啊?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啊! 辛宁面瘫:“我有这样说吗?” 赫连楼叶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即就涌上了一点泪花:“那郡主为什么不想跟本公主做朋友呢?” 辛宁现在的感受就是十分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北方女子豪爽大方吗?这怎么比洛沁音还白莲花? 第29章 反正我家郡主不稀罕 在树上摘桃的阿苏里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从树上滑了下来,还没走近这边就对辛宁叫道:“郡主你在干什么!” 三两步走过来就把赫连楼叶拉了起来护在身后,大眼睛瞪着辛宁。 这阿苏里护主也太心急了吧?她什么都没干啊! 辛宁摊开手,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干啊!不信你问你家公主。” 赫连楼叶拉了拉阿苏里的衣袖,道:“阿苏里,郡主什么都没干,是本公主想和郡主做朋友,但郡主好像有些不太乐意。” 辛宁面瘫…… 阿苏里瞪了辛宁一眼,转头安慰赫连楼叶:“公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人都能和公主做朋友的吗?”又看了辛宁一眼“她只不过是一个前朝皇后而已,现在又只是个郡主,公主您今后可是要当皇……” 赫连楼叶及时扯了扯她的袖子,阿苏里似反应了过来,闭了口没有再往下说,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总之她就没有资格跟公主做朋友!” 素梧也看见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撸起袖子走了过来,似要和阿苏里大干一场。 她也把辛宁挡在身后,语气不善地对阿苏里道:“谁稀罕,反正我家郡主不稀罕!” “你们要摘桃就摘桃,不摘就一边待着去,别来给我家郡主找不痛快!” 说罢,又看见赫连楼叶手里拿了一个她刚刚敲打下来的桃子,哼了一声:“还吃别人摘的桃儿。” 辛宁哭笑不得,这两人吵架跟小孩子似的。 辛宁道:“楼叶公主,听见了吧?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刚刚你丫鬟也说了,我是个前朝皇后,既然是前朝皇后又怎么能跟亡我家国的人做朋友呢?公主在这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真的分不清哦。” 赫连楼叶看了看辛宁,双手攥紧了袖子,咬了咬唇,道:“郡主说的是。” 素梧和阿苏里又去摘桃了,赫连楼叶也跟着去了。 辛宁继续坐在大石头上啃桃子。 赫连楼叶没爬过树,看见阿苏里爬树摘桃子新鲜,便也脱了鞋子爬上去。 阿苏里惊道:“公主快下去,奴婢来摘就好了,待会儿会摔了。” 赫连楼叶不在意,以前在草原打猎赛马什么刺激的事情没做过,会怕这个? 不得不说赫连楼叶的身姿也是很灵活的,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主仆两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摘满了一篮子桃子。 桃子个个又大又饱满,和辛宁那边摘到的不一样,她们摘的桃子都是完好的,而月娥一直捡素梧敲打下来的桃子,都是磕破了皮的,没几个完好。 辛宁捧着下巴,有些惆怅,要是自己看得见就好了,她也很想爬树啊! 赫连楼叶正摘得欢快,却不知远处的枝桠上有条蛇正在往她这边爬来。 那蛇吐着红信子,脑袋呈三角形,一看就是剧毒蛇。 那蛇一直爬到她脚边她才有所察觉,她低下头去看的时候,那蛇已经爬上了她的脚背,赫连楼叶下意识想惊呼,但转念想了想,却装作脚下一滑,从树上跌了下去。 “啊!” 赫连楼叶大呼了一声,随后身子便往旁边滚了好几滚。 “公主!” 阿苏里连忙从树上下来,跑到她身边,着急道:“公主摔哪了?”又抬头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素梧:“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来啊,没看见公主跌倒了么?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素梧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关她们什么事啊,你家公主自己跌倒的,怪我们?这脑回路不正常吧! 素梧看了辛宁一眼,辛宁感受到了素梧投过来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素梧得了辛宁的准许,便转头去林外叫人。 倒不是怕了阿苏里那句威胁的话,辛宁只是单单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叫人过来比较好。 林子外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听脚步声应该是有很多人。 辛宁在这众多凌乱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她的印象中那脚步声一直很沉稳,只不过如今却微微有些急促。 辛宁没想到他会亲自来。一时坐在那里忘记了反应。 原弈走到赫连楼叶身边,蹲下身看着她痛得小脸都皱起来的样子,问道:“怎么样了?” “皇上……” 赫连楼叶看着原弈,痛苦道:“叶儿好疼……” 原弈不再说话,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抬脚就往林外走。 从始至终都没看辛宁一眼。 经过辛宁的时候,他脚步忽一顿,吩咐道:“送夫人回去。” 跟在他身后的宫人应了。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只留下了两个要送她回去的宫人。 辛宁又坐了一会,才慢慢站起身。可能是坐得有点久了,腿有点麻,她身形晃了一下,素梧连忙扶住她。 辛宁淡淡道:“走吧。” 可刚挪动了一下脚,脚腕上就一阵刺痛传来。 辛宁皱了一下眉。 “郡主怎么了?”素梧低下头看,只见一条三角头的蛇死死咬在了辛宁的脚腕上。 素梧大惊失色,叫道:“有蛇!” 辛宁用力甩了甩脚,那蛇才放了口,飞快爬进了草丛。 辛宁疼得冷汗直冒,本来有些红润的脸上正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素梧慌了:“快去叫太医,快去!” 素梧扶着辛宁重新坐在石头上,辛宁靠着素梧,双眉皱得厉害。 辛宁在昏过去的之前,隐隐约约说了一句:“这蛇……可真毒。” 再醒来的时候,辛宁已经躺在了宜春宫的大床上。 她睁开眼睛,眼前朦朦胧胧,床边似乎站了几个人,那身影摇摇晃晃的,看不太清。 素梧一看到辛宁醒了,立即扑到她床上:“郡主你终于醒了!郡主都睡了两天了,吓死奴婢了!” 辛宁动了动脚腕,那被蛇咬的地方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酸软发麻。 “我没事,不是还没死么?” 说着便摸了摸素梧的脑袋。素梧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微愣,嘴巴张了张:“郡主……” “郡主的伤已被臣处理过了。这蛇虽毒,但及时就医,已无大碍。郡主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多休息,不可多走动。”太医看见辛宁醒了过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30章 朕没有怪罪她 辛宁道:“有劳太医。” “臣先告退。” 辛宁点点头。 太医出了殿门,素梧便凑了个大脑袋上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眼睛,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辛宁道:“你干什么?” 素梧一拍手,叫道:“郡主你眼睛好了呀!” 辛宁也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没好啊。只能朦朦胧胧看见个影子。” 辛宁觉得有些奇怪,太医给她灌了那么多的药都没见什么效果,反而被毒蛇咬了一下眼睛就好了这么多,那不如就让那蛇再咬她几次? 辛宁想到那天那蛇心里就一阵胆寒。 还是不了吧,她那么害怕那种无脊椎动物。 素梧很高兴:“那也是比以前好了点呀!郡主您先别起来,奴婢给您带粥来。” 说着便欢欢喜喜出去拿粥了。 辛宁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转头看向外间。 “眼睛好了!眼睛好了!”外间那只呆毛鹦鹉又在叫了。辛宁隐隐约约看到了外间的桌上放了一个鸟笼,鸟笼里的呆毛在扑棱着翅膀。 辛宁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起身汲鞋走了出去。 她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身材娇小玲珑,隔着帘纱,身影如梦如幻。 辛宁走到外间,在桌边坐下,抬手拍了一下鸟笼,呆毛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说什么呢。” 呆毛啄了啄笼子,尖尖叫:“郡主郡主!” 月娥推门进来,看见辛宁正坐在桌边逗鸟。 “郡主怎么一个人起身了呢,素梧呢?” 辛宁随手抓了一把桌上的鸟食喂呆毛,道:“她去拿粥了。” 月娥看了看辛宁,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素梧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端了燕窝粥。 辛宁拿了小勺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手一顿,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楼叶公主怎么样了?” 素梧瘪瘪嘴:“听说摔到了腿,太医说并无大碍,但她就在那床上赖着躺着,皇上这两天一有空就往她那边跑,只来看了郡主两次。” “还有……那个阿苏里还说郡主挡着奴婢不让奴婢去叫人呢!郡主,您说她们怎么会这么没脸没皮啊!” 辛宁好笑道:“你知道她们没脸没皮就好了,以后看见她们能躲多远躲多远,咱们在这皇宫可没靠山。” 素梧刚想说不是还有皇上嘛?但转念一想,皇上这两天对郡主不冷不热的,一心扑在了那赫连楼叶身上。 “那郡主,我们就这样算了吗?她们诬陷我们欸。” 辛宁打开了鸟笼子,呆毛就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肩上。 “当然不,看她接下来想做什么,本郡主一并还给她好了。” 月娥看到了辛宁打开鸟笼那流畅的动作,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郡主,你的眼睛……” 辛宁笑笑:“被蛇咬了之后好些了。” 月娥笑:“那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辛宁摆摆手:“先不用,等下次太医来了再看也不迟。” 原弈这两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赫连楼叶那边,他对赫连楼叶所表现出来的紧张不论是做给朝臣看的,还是做给赫连楼昊看的,他的态度应该都很清晰了。 …… …… 赫连楼叶住在容华宫。 容华宫是当初洛沁音所住的宫殿。容华宫距离皇帝寝宫很近,宫中的奢侈程度也是宜春宫不可比的。容华宫灯火通明,宫人也比宜春宫多了一倍不止。 天色已暗,赫连楼叶让原弈在容华宫用膳,原弈也没拒绝。 赫连楼叶的口味比较重,膳桌上几乎都是大鱼大肉。门外李公公传来了皇帝的膳食,那则是一片清淡的菜肴。 赫连楼叶很高兴,道:“皇上这还是第一次在我这里用膳呢!” 说着便给原弈夹了一样清淡的菜。 “我记得皇上很喜欢这道干笋丁蘑菇。皇上尝尝看和燕地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原弈看了一眼赫连楼叶放在他小菜盘的那干笋丁蘑菇,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淡淡说了声:“你也吃吧。” 膳桌上,赫连楼叶又给原弈夹了其他的菜。 一顿晚膳下来,赫连楼叶给原弈夹的菜都在他面前的那小菜盘堆成了小山,但他却一点都没动。 宫人上来把剩菜撤了下去,端上了茶。 赫连楼叶看着原弈喝茶的动作,轻轻道:“皇上不喜欢我夹的那些菜了吗?” 原弈答道:“并没有,只是朕这几天胃口不太好。” 赫连楼叶差点又想问:那为什么其他的菜又吃得下去? 不过她还没那么蠢,点到为止。 赫连楼叶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原弈穿了身华贵黑袍,虽是习武出身,但他身上却没有武夫的那种粗俗,一举一动反而优雅清淡。那双手很白,手心有薄茧,手背上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像一件艺术品,好看极了。 这个男人,无论怎么样她都是爱的。 赫连楼叶道:“听说郡主被毒蛇咬伤了,她还好吗?” 原弈道:“还好。” 赫连楼叶又道:“我也没想到那里会有毒蛇。先前阿苏里说我从树上跌下来郡主不让去叫人来是假的,阿苏里当时也是急坏了,皇上还是不要怪罪郡主了。郡主没事就好了……” 目光盈盈的,看着原弈。 原弈道:“朕没有怪罪她。” 赫连楼叶一愣,又强笑道:“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 原弈离开了容华宫。 赫连楼叶站在殿门前,看着原弈挺拔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宫门。 阿苏里走了上来,道:“公主,您的腿还没好,不宜站太久。” 赫连回过神来,走进殿。 语气有些冷地道:“这个辛宁郡主在皇上心里可不简单。” “阿苏里。” “奴婢在。” “我们明天去看看那个郡主。” …… …… 原弈从容华宫中出来,一路走回寝宫。在分叉路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原弈转头看向那通往宜春宫的路,小路灯光昏暗,有些幽深。 李公公知他所想:“皇上要不要去看看郡主?” 原弈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天色,最终道:“天色晚了,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第31章 她身上的香 第二天一大早,辛宁还没起床赫连楼叶就带着阿苏里过来了。 辛宁醒后听了素梧说赫连楼叶已经来了,现在正在偏殿等着。 辛宁慢悠悠地漱口擦脸,用了早膳才带着素梧晃去偏殿。 一进偏殿,辛宁便笑道:“公主真早啊,不知公主用过早膳了吗?” 赫连楼叶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心里正憋着火,但脸上还是笑道:“用过了。” 辛宁在椅子上坐下:“正好,本郡主也是刚刚用完早膳才过来的。” 赫连楼叶捏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生生把火气忍下去了。 “郡主平日也是睡到这个时辰才醒的吗?” “啊,是啊。没什么事便睡得晚一点,多赖床对身体健康嘛!” 什么狗屁身体健康,赫连楼叶现在只想发泄她的火气。本来一大早来宜春宫是想给她找不痛快的,没想到自己却讨了个不痛快! 赫连楼叶换了个话题:“那天皇上抱本公主回去之后听说郡主就被蛇咬了,郡主没事吧?” 辛宁皮笑肉不笑:“多谢公主关心,一条小小的蛇而已,要不了本郡主的命。” 赫连楼叶忙道:“怎么会是一条小小的蛇呢?那蛇倒三角的脑袋,一看就是有剧毒……” 辛宁的脸冷了下来,看着她:“公主怎么知道那蛇不是小蛇,还知道那蛇倒三角脑袋有剧毒呢?” 辛宁盯着她,瞳孔漆黑一片,虽然眼前朦胧,但那眼神好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 赫连楼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强制镇定:“本公主也是听宫人说的……” “是这样啊……” 看样子辛宁似乎并不想追究下去,赫连楼叶稍稍安了心,道:“是啊。” 辛宁又对她笑道:“公主不是摔到了腿么?听说还下不了床,皇上关心得不得了,得了空就往容华宫跑。公主昨天还下不了床,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么,往我这儿跑?” 赫连楼叶脸一阵青一阵白,还是硬着头皮道:“并不严重,本公主也没有下不了床……郡主怕是听了些不实的传闻吧。” 辛宁挑眉,眼里微微有些粉讽刺:“是这样啊。” 辛宁抬眼看她,眼前就一个模模糊糊的美人影子。 “公主还有别的事情吗?” 赫连楼叶觉得在这里已经讨不了好了,再待下去可能只会气到自己,于是道:“也没有别的事了,还请郡主好好休息。” 又道:“刚刚本公主经过御花园,看见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很好,郡主有时间吗?我们寻个机会一去赏花。” 辛宁好笑道:“公主难道不知道我看不见么?” 赫连楼叶看了看辛宁的眼睛,她杏眼微红,眉目如画,不过再好看又怎样,也不过是个瞎子而已。因此心里一阵鄙夷。 赫连楼叶叹道:“可惜了郡主这一双漂亮眼睛。” 辛宁抬头,赫连楼叶对上了她那一双眼睛,心里没由来地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赫连楼叶走后,辛宁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扶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 素梧走过来,担忧地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辛宁摇摇头,道:“眼睛看太久了,有些伤眼而已。” “不行,我得回去再睡一觉。” 说罢,辛宁便放下手,起身便往外走。 素梧追上:“可郡主才刚刚起来啊。” 辛宁不以为然:“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眼睛还没好,看久了伤神。” “那奴婢请太医来看看?” 辛宁没拒绝:“去吧,我先回去睡个觉,太医来了再叫醒我。” 这边赫连楼叶回去后就大发了一通脾气。不就是一个过气的郡主么?叫她一声郡主还真把自己当郡主了?还让自己等了一个多时辰!赫连楼叶在图瓦的时候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赫连楼叶一想刚刚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她现在会不会怀疑那条蛇就是自己事先就有预谋的?但辛宁没有追究,是不是已经相信了她当时的那套说辞? 赫连楼叶想了想,就算她怀疑又能怎么样?那条蛇是它自己跑去咬她的,又不是自己指使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辛宁一口咬定是自己陷害的她,那她也没有证据不是吗? 于是赫连楼叶放宽了心。 阿苏里在她旁边煽风点火:“公主,这个郡主绝对不能让她留在这宫里!” 赫连楼叶冷笑:“本公主当然知道。她若是识相点本公主就放她一条生路,不然本公主就像捏死草原上的野兔一样捏死她!” …… 辛宁小睡了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过了不久,原弈也来了。 他见太医正在给辛宁看眼睛,便坐在外间逗弄呆毛。 太医仔仔细细观察了半晌辛宁的眼睛,出来回原弈:“皇上,郡主的眼睛确实能看见东西了。只不过看不太清,只看得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和影子。” 原弈一边逗弄呆毛一边道:“为什么突然就好了?” 太医回道:“许是之前郡主被毒蛇咬到的原因。郡主的眼睛之前是被毒瞎的,臣一直在找当初那毒药的配方,找到那配方就能够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治郡主的眼睛,只是一直毫无头绪。如今这蛇毒进入郡主体内,通过体内血液的流动刺激到了眼部,所以郡主便能看见了些许。而臣也可以断定,这蛇毒就是当初那毒药的配方之一。” “郡主眼睛还未大好,不可多用眼。” 原弈站起身,道:“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 原弈脚步朝着内室走来,走到辛宁的床前。他弯下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辛宁抬手拨开他的手,好笑道:“你干嘛?我看得见。” 原弈也笑,那笑声低沉悦耳。 他问:“那你看得清朕的样子吗?” 辛宁眨眨眼,道:“刚刚太医不是说了吗?我只看得清影子。” “那如果近一点呢?” 说着原弈便往她靠了一点,“看得清吗?” 辛宁不说话。 他又靠近了一点,“这样呢?” 辛宁张了张嘴。 两人如今已是靠得非常近,原弈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子香。那香味不是什么熏香,也不是什么花香,而是她身上独有的一种香气,很令人着迷。 第32章 让她消失 辛宁原本细白的脸颊悄然染上了丝丝粉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呼吸差一点就要交缠。 她喃喃道:“没看清……” 原弈盯着辛宁,那双纯净的杏眼似有焦距又似无焦距地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仅仅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素梧从殿外走了进来,问道:“皇上郡主,快午时了,需要奴婢去传膳吗?” 内室的两人才回过神。辛宁忙偏开了头。原弈坐直了身体,替她掖了掖被子,对外道:“传吧。” 说完又转头对辛宁道:“朕在这用膳。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再叫醒你。” 辛宁吱出了一个音儿:“嗯。” 原弈拂袖起身,朝外室走去。 辛宁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刚刚原弈贴近她的那幅画面就不可控制地涌上了脑海。 膳食很快就传来了。原弈的还是各色的清淡菜肴,而她面前则摆了各样的江南特色小菜。 江南的饮食偏甜,虽甜却不腻,辛宁很喜欢这样的甜,那淡淡的甜在嘴里一点一蔓延开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幸福得不行。 原弈见她吃得开心,嘴角翘了翘,久不久还给她夹几样菜。 辛宁觉得光他给自己夹菜,自己一直在吃好像有些不好。 于是辛宁想了想,依靠着自己那微弱的视力从他面前的其中一盘菜中夹了一块放到他的碗里。 辛宁也不知道自己夹了块什么东西,反正放在他面前的,一定是好东西就对了。 夹完菜,辛宁还抬头对他一笑,道:“你也吃啊。” 站在原弈身后的李公公微微抽了抽嘴角:郡主欸,您知道您夹了块什么东西给皇上吗? 看辛宁那坦然的表情,李公公又想:想必是不知道的。 原弈低头看了看他碗里的那块鸡骨头,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神色未变地夹起了那块鸡骨头往嘴里送。 李公公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开口阻止原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皇上想吃鸡骨头,他有什么办法呢? 原弈对辛宁道:“最近图瓦部进贡了一批好马。朕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辛宁道:“我眼睛不好使,就算看了也不能骑,我这不是去找罪受吗?” 原弈道:“无妨,去感受一下那氛围也是好的,总比一直待在宜春宫好。” 辛宁想,也是,遂答应了。其实一想到马,她就有些兴奋呢。 那天赫连楼叶从辛宁的宜春宫回去后,一连几天心情都非常差,发了几通脾气也不见心情好起来。 赫连楼叶想了想,单靠自己把辛宁赶出宫去虽然不难,但是她也不想一个人战斗,有个哥哥做靠山比较稳妥一点。 于是赫连楼叶便打发人去把哥哥赫连楼昊请进了宫。 赫连楼昊一迈进容华宫,赫连楼叶便从殿中跑了出来,脸上还带了几分委屈。 “哥哥。” 赫连楼昊一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妹妹在宫中八成是受了什么人的气。 赫连楼昊抱住了她冲过来的身子,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也带了两分火气问道:“叶儿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赫连楼叶蹭了蹭他的衣襟,开口委屈道:“还能有谁?哥哥你知道的!” 赫连楼昊开口:“前段时间我在校场那边遇到了那个郡主,脾气倒是不小。” 赫连楼叶又拿了前几天她摔倒的那件事出来说。 “哥哥,上次我从树上摔了下来,她在旁无动于衷,还不让人去叫太医过来!” “明明……明明我跟她都没有什么仇!是不是她觉得我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她看不惯我?” 赫连楼昊把她稍微拉离了自己的怀抱,看着自己妹妹那委屈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心疼。 “我就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不简单。呵,想要和你抢皇帝,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 赫连楼叶一听赫连楼昊这么说,就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半,遂对他道:“哥哥你把她弄走好不好,弄去哪里都行,是死是活都不管,我不想在让她出现在皇上面前。” 赫连楼昊意味深长地道:“叶儿,这点哥哥早就想到了。你别担心,哥哥一定会让她消失在你和皇帝面前。” 赫连楼叶一听他这么说,瞬间高兴了起来,抱着赫连楼昊的手臂又撒娇。 “那哥哥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赫连楼昊看着她高兴的样子,道:“这点你不用担心,不久就知道了。” 一想到辛宁很快就会消失,赫连楼叶的心情便大好。容华宫的宫人觉得这主子前后心情差那么大,一时间都很狐疑。但还是不敢想太多,好好伺候好这个娇气的公主就好了。 赫连楼叶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辛宁,在她消失之前得好好把她整一下,于是这几天她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害辛宁。 辛宁的眼睛好了些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一闲下来,辛宁又想吃桃子了,这下素梧怎么都不肯让辛宁再去桃林那边摘。 一是桃林那边有晦气,二是那边有蛇!可能自家郡主被蛇咬就是被那晦气缠身了也不一定。 辛宁也不是很想去,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是很害怕蛇那种无脊椎动物的好不好! 宜春宫那棵桃树也结果了,宜春宫阳光不是很足,果子成熟都没其他地方快。不过前不久还是青青的小桃子,现在却个个长得诱人流口水。 素梧见辛宁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那棵枝头挂满桃子的桃树,弱弱对辛宁道:“郡主……” “嗯?” “奴婢前几日听说,咱们宫里的那棵桃树也是从那桃林里移植过来的……” 辛宁道:“这样啊,所以呢?” 素梧胆小:“郡主不怕有晦气吗?本来宜春宫就有些幽静了……” “要不,奴婢叫人把它砍了吧!” 辛宁回过头,伸手戳了戳她脑袋上的圆髻:“你怕什么,你郡主我都不怕。还有那桃树春天能开花,多好看。夏天能遮阳,又有果子吃,砍了它多亏啊!” 第33章 我眼睛不好使呀 辛宁撸了撸袖子,又搓了搓手,吩咐素梧:“去,给郡主我找把椅子过来。” 辛宁走到了那棵桃树下,拍了拍那还算得上是粗壮的树干。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桃树,竟比宫外那些桃树都生得粗大茂密些。 她又抬头看了看那树上众多的分叉,嗯……这应该能够爬得上去。 素梧以为她又要在桃树下歇觉,便叫人搬了一张躺椅过来。 辛宁道:“不是躺椅,就桌边那种椅子就行了。” 素梧有种不好的预感:“郡主,您想干嘛……” “不干嘛,快去快去。” 素梧只得又回去搬了椅子过来。 辛宁把椅子搬到了树根下,用手拍了拍,又抬高一只脚在上面踩了踩,试试稳不稳定。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踩着椅子,抱着树干准备爬上去。 忽地背后一声吼:“郡主!” 辛宁差点没被她这一声吼给摔下去。 素梧三步两步跑了上来,猛地从后面抱住了辛宁。 “郡主,您不能爬啊!好不容易眼睛才好了些,待会一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 “奴婢只有郡主一个亲人了啊!” 辛宁抽了抽嘴角,回头无语地看着她:“你能盼着我点好么?” 素梧抽了一下鼻涕,又道:“郡主千金之躯,怎能学那野蛮之地的图瓦公主乱爬树。” 辛宁望天,这真是她的那个从小跟到大的丫鬟么?以前她爬树摸鱼,赛马逛花街,哪样少干了。 辛宁对着抱住自己腰部不放手的小丫头道:“撒手,本郡主今天不把这棵树上的桃子摘下来就不下去了。” 素梧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奴婢拿棍子敲下来成么?” “不成。” “那让其他宫人来摘。” 辛宁没得商量:“也不成。”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要吃到那树上的桃子不可,她只是那天见赫连楼叶爬了树,自己看了手痒脚痒的。如果不是自己看不见,早就爬上去了。 如今眼睛看见一些了,怎么能放过宜春宫的这棵桃树呢?说来还得感谢那条毒蛇。 见辛宁一脸坚决,好不退让的模样,素梧就知道劝不动她了。她蹭了好久,才不放心地放开了抱着辛宁的那双手。 辛宁又道:“去让人拿篮子过来,你在下边接着。” 说着便抬脚爬了上去。 这棵桃树挺高的,辛宁摸了一会才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辛宁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辛宁又继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素梧在地上拿着个篮子胆战心惊的。 “郡主小心点啊,别爬太高了……哎郡主你手边就有个桃子啊,快摘快摘。” 辛宁伸手就摘了个桃子,擦了擦,咬了一口。 有点酸,没有桃林那里的甜,看个头也没有桃林那边的大。 辛宁三两下就啃完了一只桃子,桃核随手一扔,又伸手去摘其他的桃子。 辛宁一边摘一边吃,偶尔扔几个下去,素梧便拿着篮子去接,但大多数都是接不到的。 素梧有些郁闷:“郡主,您就不能扔得准一点吗?” 辛宁啃着桃子,囫囵道:“啊,我眼睛不好使呀。” 素梧:…… 之后素梧就学精了,让辛宁扔下来的时候告诉她一声,让她有点准备。素梧眼睛好使,很快就接了一篮子。 辛宁觉得不过瘾,又往高枝爬去。 素梧见自己主子还想往上爬,跳了脚:“郡主,已经摘了一篮子了,不能再往上爬了!” 辛宁不大在意,道:“你懂什么,高枝上面的那些才是最大最甜的。你等着啊,本郡主我就爬上去摘几个下来尝尝。” 素梧见劝她不动,又怕辛宁真的摔着了,便喊了群宫人过来,要是辛宁摔下来了还能接住她,再不然还能当人肉垫子。 越往高处爬,那树枝就越细,辛宁踩在一根细枝上,身体微弯,伸手去够更高出的桃子。 果然这高枝上的桃子吸收了大量日照阳光,长得是比低枝那些瘦瘦瘪瘪的桃子饱满圆润许多。咬一口,口感也跟桃林那边的差不多。 辛宁现在所站的地方恰好能越过宫墙,看到宜春宫外。那巍峨的正和殿在那重重宫墙宫殿的掩映下只能看见那飞扬的四角。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辛宁正欣赏着这朦胧的皇城景色,吹着夏季的微热的风,脚下忽然“咔”了一声。 辛宁呆住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事实上还真是这么倒霉。辛宁脚下踩着的细枝已经断了一个口子。辛宁只得降低脚上细枝的重力,把大部分的力量都压在了手撑着的枝杈上。 这样也不是办法,她得赶快找到下一根落脚的树枝。 辛宁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树枝分布情况,主干好像离她站的这树枝不远,慢慢挪过去应该是可以的。 辛宁尝试挪动了一下脚,那细枝没有继续往下断的趋势,于是她松了半口气,又小心地挪了一脚。不过这一脚就没那么好运了,只听脚下的细枝“咔嚓”一声,这下真是完全断了。 辛宁情急之下伸脚往旁边胡乱一搭,搭上了另外一根树枝,手又跟着找了一根新树枝。她没有再拖,脚又往前大跨了一步,伸手就想抱住前面的大树主干。谁知辛宁视力不好,判断有误,她认为离自己不远的主干其实是还有一点距离的。 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像那天赫连楼叶一样跌个狗吃屎,她就觉得挺没脸的,而且,要是真跌下去了,可能树下的那个小丫头今后就要死死地管着自己了。 于是辛宁为了自己今后的自由,顾不得许多,用力倾斜着身体向那树主干飞扑过去。 “嘶……” 辛宁如愿抱住了树主干,但脸也跟它来了次亲密接触。压得她右边的脸好像都扁了。 素梧见树枝摇晃了几下,但叶子遮住了辛宁娇小的身子,素梧看不见她,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便在树下担忧地喊:“郡主您没事吧?” 辛宁空出一只手,揉着右脸,咬牙切齿道:“没事!” 辛宁不敢在树上多待了,蹭蹭几下便爬了下来。 第34章 谁更可怕 辛宁跳下椅子,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和木皮屑,长发就着她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柔顺地从肩上滑到了胸前,她抬手把长发捋到肩后,发丝轻扬。 一张小脸露了出来,微微有些发红,很是娇秀。 素梧拉着着辛宁东看西看,有些不太放心,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辛宁道:“我能有什么事儿,不是好好下来了吗?” 素梧又凑近她,瞅了瞅,瞅到了辛宁脸上刚刚和桃树亲密接触的印记,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道:“郡主您的脸怎么了!是不是被虫子给蜇了?” 素梧这个大嗓门! 这下站在一旁的宫人都一致地往辛宁脸上看来。 辛宁捂了捂脸,装傻。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素梧肯定道:“真的,好明显的印子。” 辛宁:…… 辛宁淡定道:“可能是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点点……” 素梧听辛宁这么一说,悔恨道:“就知道不应该让郡主爬树的!” 辛宁拍了拍她的脑袋:“素梧,我没有这么娇气,要是这么弱不禁风我都死了好几回了不是吗?” 素梧瘪嘴,低声道:“奴婢不想让郡主再受伤害。” 辛宁回到殿内,将摘来的桃子分了几个给宫人,剩下的洗干净用来装盘。 阿苏里到宜春宫来的时候,辛宁正坐在廊上逗呆毛。 辛宁头也不回,问道:“你家公主有事?” 呆毛啄了啄辛宁细白的手,叫唤:“公主公主!” 阿苏里吓了一跳,探头往辛宁身前看去,只见一只彩色羽毛的鸟儿正啄食着辛宁手上的碎桃肉。 鸟儿会说话? 辛宁转头看她,又问了一遍:“有事?” 阿苏里这才反应过来正事:“哦,我家公主听说郡主的眼睛好很多了,十分高兴。前几日公主说起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不知郡主是否可以赏脸一游?” 辛宁回头顺了顺呆毛的漂亮羽毛,没回答她。 阿苏里以为辛宁在考虑,便静静站在她身后。过了一阵,辛宁还是没回答。阿苏里有些气,耐住性子再问道:“郡主?” 辛宁嘴上淡淡道:“好啊,本郡主也想看一下那娇羞的荷花呢。” 阿苏里生怕她反悔,忙道:“那郡主请。” “你先过去吧,待会本郡主再过去。” 阿苏里一走,素梧就上来跟辛宁说道:“郡主为什么要答应她啊,一看她们就是不怀好意,不知道待会要对郡主做什么呢。” 辛宁不大在意,进屋换了一身月白长裙,裙摆绣了点点梨花,清新淡雅。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我只是好奇赫连楼叶会怎么演戏而已。况且,就算我这次不答应她,以后她总会有各种办法逼着我答应,还不如自己爽快点。” 素梧一脸愁,道:“可是……” 辛宁回头对她笑:“你觉得赫连楼叶和洛沁音相比,如何?” 素梧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奴婢觉得还是洛沁音可怕一些。” 一想到洛沁音那狠辣的手段,再配上她那一张素白无辜泪眼盈盈的脸,素梧就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怎么会有这么表里不一不要脸的人呢! 和洛沁音相比,赫连楼叶现在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辛宁笑:“所以啊,我们就去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辛宁去到荷花池的时候赫连楼叶已早早等在荷花池中央的亭子那里了。她身前的石桌上摆了好几盘解暑瓜果,辛宁瞥了一眼,还有桃子呢。 辛宁随意坐下。 赫连楼叶笑道:“本公主原以为郡主不会来呢。” 辛宁也笑:“来啊,怎么不来。映日荷花别样红,荷花好看,人也好看。关键……还有好吃的。” 辛宁的视线下移,看了看一桌子的新鲜水果。 赫连楼叶注意到了辛宁的视线,低下头似娇羞地笑了一声,道:“皇上知道本公主爱吃桃林里的那些桃子,又怕本公主再去爬树摔了,便让人特意去摘了送来的。” 说罢又看着辛宁,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道:“郡主不是也很喜欢吃桃吗?尝尝看。” 辛宁刚刚才吃桃吃撑了,她挑了一个最大的,塞到了身后的素梧怀里。 赫连楼叶见了辛宁的动作,一张脸难看了几分。 辛宁转头对赫连楼叶笑眯眯道:“公主不会这么小气吧。” 赫连楼叶强笑:“不会。” 那是皇上亲赐给她的桃,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吃的吗?! 辛宁捡了洗干净的黑葡萄,一颗颗塞嘴里吃。 赫连楼叶又找话题:“郡主的眼睛果然好很多了。” 辛宁没回她。 …… 赫连楼叶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唇。 其实辛宁真的不爱太搭理她,她邀自己来这,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辛宁主要是想看她想干什么,至于一些废话,那就权当没听见了。 赫连楼叶又道:“这宫中的日子无聊又拘束,哪像在草原上那么自在,一想到今后要一直住在这里,整个人都有些烦闷呢。” …… “得经常找个人说说话才好。” …… 辛宁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腹诽:无聊又拘束?可我听说你在这皇宫过得挺潇洒的啊,宫人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呢。 还有,觉得皇宫不自在就回你的大草原去啊。 我跟你不熟,不想跟你说话。 “郡主知道这京城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啊。” …… 赫连楼叶捏了捏袖子。 辛宁吐了吐葡萄皮,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要是一直不理她,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谣言。 于是,辛宁道:“我不知道,我不经常出去的嘛!” 赫连楼叶又忙道:“本公主倒是听宫人说城西有一面大湖,比宫里的大好几倍,游人如织。本公主倒想去看看。” 辛宁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又听赫连楼叶说:“郡主跟本公主一块去吧。” 辛宁抬头看她,笑得意味不明,道:“好啊。” 先是荷花池,又是城西大湖,既然赫连楼叶那么喜欢玩水,自己就跟她玩玩好了。 天气热,多玩水降燥祛热…… 第35章 一定是你想害公主 赫连楼叶起了身,走到了亭子外栏上,欣赏着一池开得正好的荷花。 “这荷花开得可真好,想必就连江南也无这样的景色。” 她转头对辛宁道:“郡主不过来看看吗?” 辛宁依她言,走了过去,配合地欣赏了一下荷花,又配合地赞赏了两句。 “啊,是开得挺好的,比江南的还好。” 赫连楼叶见她支着下巴看着池里的荷花,便轻轻地走过来她这边。 辛宁无知无觉,似乎没发现。 赫连楼叶又指了指远处停靠在一朵荷花上的蜻蜓,对辛宁道:“还有蜻蜓呢。” 辛宁抬头看过去,确实是有只小蜻蜓。 赫连楼叶又移了几步,靠近她。两个人挨得特别近,衣角相缠,从远处看两人的背影,像是正在说悄悄话,让人还真以为两人姐妹情深,感情很好。 赫连楼叶不动声色,微微压低了身子,忽指着池下惊道:“郡主,你看那是什么?” 辛宁也弯下腰低下头,凑过去看:“是什么?” 赫连楼叶内心冷笑了一声,想知道是什么现在就让你下去看看! 辛宁话音一落,赫连楼叶就迅速压低了身子,装作重心不稳将要跌下去。 辛宁伸出了手,拉了她一把,谁知这时赫连楼叶手一转,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往下一拽。 辛宁挑了挑眉,伸出另外一只手,搭在抓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用力一拧。 赫连楼叶手腕上一阵刺痛,忙松了手,身子一斜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赫连楼叶在水里挣扎:“救……救命啊……” 她在水里乱扑通,水花大溅,喝了好几口水。 辛宁站在亭边冷眼看着她挣扎,丝毫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笑话,要是她不狠一点,现在掉进水里的就是她自己了,还想帮助她?辛宁本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阿苏里吓坏了,明明应该掉下去的那个人是辛宁,怎么变成自家公主了? 看着赫连楼叶在水里不停地挣扎,阿苏里才反应过来,在亭里东张西望地大叫:“救命啊,快来人啊!公主掉水里了!” 忽地又抓着辛宁的手臂,恶狠狠道:“是你,一定是你想害公主!” 辛宁淡淡看了眼已挣扎得没力,就快要沉下去的赫连楼叶,开口没感情地说道:“你现在不应该是去找人来救你家公主吗?” 辛宁一句话点醒了她,阿苏里连忙放开了辛宁,跑出亭子叫人来。 阿苏里很快就叫了人过来,可池子里哪还有赫连楼叶的身影。早沉下去了。 只有辛宁坐在那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喝凉茶。 叫来的宫人不敢耽误,跳下了池子去找人。 赫连楼叶被拖上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头发糊了一脸,唇色白得吓人。宫人赶忙跑去叫太医了。 阿苏里抱着她哭,还转头指着辛宁,对她大叫:“是她,就是她!是她把公主退下去的!” 素梧很生气,上前一步,反驳道:“别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家公主想把郡主拖下去,现在自己自食其果!” 太医匆匆忙忙跑过来,对赫连楼叶进行急救,在她的胸膛按压了好几下。 赫连吐了几口水,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辛宁坐在桌边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赫连楼叶想到刚刚的场景,后怕一般打了几个寒蝉。 赫连楼叶被送回了容华宫。辛宁也带着素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素梧有些后怕地问辛宁:“郡主,待会皇上追查下来怎么办?” 辛宁坦坦荡荡:“那就让他查,我问心无愧。他也查不出什么。” 又回头看她:“怎么,你怕了啊?” 素梧嘴硬,道:“才没有。郡主……这样,好爽啊!”感觉她们要翻身了一样。 “是吧,我也觉得。” 以前对洛沁音,是不屑还手,不想卷入这后宫嫔妃纷争,搞得她很在意苏云秉似得。而且洛沁音的手段也高明些,所以才落得当初那样的下场。 但是现在想来,当初真是懦弱极了,辛宁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赫连楼叶那个旱鸭子,想跟我玩水,还差得远。” 素梧也有了底气:“她活该!” 辛宁对素梧笑嘻嘻道:“素梧好姑娘啊,本郡主发现你最近骂人骂得好顺口耶。” …… …… 果然,辛宁才回到宜春宫不久,就有小太监过来请她去容华宫了。 这小太监是李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想必现在原弈应该也在容华宫了。 这还是辛宁第一次进容华宫,她还是皇后那几年都没来过。一是苏云秉下令不许她跨进容华宫一步,二是她自己也不屑来。 辛宁一进容华宫就开始感叹。果然是前朝宠妃的寝宫,果然是一个部落族公主的寝宫,看那金碧辉煌的样子,就快要比得上皇帝寝宫了好吗。自己那个在深宫角落里的宜春宫就像个民间院子啊! 小太监引她进入殿内,殿上已经跪了一地宫人。 原弈坐在首座上,右手随意放在桌上,握了一只茶杯。 辛宁一进来,他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 辛宁摸不清他想干什么,对他行了礼,便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赫连楼叶现在在内室休息,好几个太医围着她转。久不久内室就能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他们在这里说话恰好能够让内室的人听到。 原弈手指不经意摩擦着茶杯,对她道:“听说今日公主邀请你去了荷花池。” 辛宁答道:“是。” “她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辛宁没空跟他绕弯子:“当然是在亭子里。皇上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会按实说的。” 原弈似淡淡笑了笑,那笑意一晃而过,来不及捉摸。 “好。” “阿苏里说是你把公主推下去的?” 辛宁否定:“我没有。” 这时阿苏里从地上抬起头,咬牙切齿对辛宁道:“你撒谎!”又转头换了一张脸,可怜地对原弈道:“皇上,她在撒谎,就是她把公主害成这样的!” 辛宁抽了抽嘴角,阿苏里的变脸速度可真快,她觉得她可以学一学。 第36章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素淡的东西 于是,辛宁也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表情来:“皇上,我和公主只见过几次面,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呢?” 不就是变脸么,她也会啊。 原弈曲手敲了敲桌面,颇有耐心地说道:“阿苏里,你把经过讲一遍。” 阿苏里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弯腰恭敬地对原弈道:“公主听闻郡主的眼睛好许多了,真心为郡主高兴,便邀了郡主赏荷花。期间公主一直在和郡主聊天,但是郡主爱答不理的,公主以为郡主心情不好,便走近池边将开得正好的荷花指给郡主看,可谁知郡主就把公主给推下去了。” “公主从小在草原长大,肯定是不习水性的,郡主却在江南长大,水性一定了得,但是郡主却一点都没有要救公主的意思,一直冷眼旁观,也没有去喊人来,就连其他宫人太医来了,郡主还是坐在亭子里喝茶……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当时都有宫人太医作证的。求皇上明查!” 难得,这个丫鬟条理还算不错,就连她生长在江南,熟悉水性也给搬了出来。 原弈听了阿苏里的陈词,没有发表意见,他看了一眼辛宁,问:“郡主有什么想说的吗?” 辛宁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苏里,不急不慌道:“公主确实邀请了我去赏花,期间她也确实是在跟我聊天,但我没有爱答不理,公主性子活泼,话也多,我只是在静静听她讲话而已。我虽然是个前朝皇后,落魄郡主,但也懂得尊重。公主指荷花给我看的时候身子没站稳,跌了下去,我情急之下拉住了她,但我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再加上公主又有点重,阿苏里站在一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呆在那里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我没拉住,公主就掉下去了。” 阿苏里猛地转过头瞪了辛宁一眼,她竟然还把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辛宁当没看见,她伸出一只手,道:“喏,我手现在还红着呢。” 她的手腕处有明显的红印子,那是赫连楼叶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下去的时候留下的。赫连楼叶劲还挺大的嘛!现在刚好让自己用上了。 原弈看到那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多了一道红印子,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还有,”辛宁低头看着阿苏里,“谁规定的在江南长大就一定会水性,我恰巧就不会。” 摸鱼她很在行,但是游泳她只会狗刨的那种,掉水里淹不死。 辛宁又继续道:“你说我坐在亭子里喝茶,那是不假。” 阿苏里刚刚被她打压了一会儿,现在像是捉住了她的破绽,激动道:“奴婢就说么!郡主就是在喝茶看好戏。” 辛宁目光动也不动,道:“那是我也被吓坏了,喝口凉茶压压惊。” 阿苏里一噎。 “哦对了,要不是我提醒阿苏里赶紧去叫人来,恐怕公主如今就不能好好躺在床上了。” 阿苏里现在只想吐血。这剧情跟她想的不对啊,怎么到最后自己成了罪不可赦的那个? 赫连楼叶在内室听到辛宁的这一番话,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可她掉池里受了惊又受了凉,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哪还能出来跟她理论。 阿苏里本还想反驳,但看到原弈那已经阴沉下来的脸色立马就怂了。最后说出嘴里的只剩一句话。 “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啊!” 哪里冤枉了,辛宁觉得她讲的挺对的啊! 原弈安静地想了想,没再问下去,对侍卫吩咐道:“阿苏里护主不利,反而诬陷郡主,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拖到浣衣院去。” “皇上,是郡主诬陷奴婢啊,奴婢是冤枉的!” 阿苏里被拖下去挨板子的时候还一直在喊冤枉。辛宁摸摸鼻子,她只是想给阿苏里一个教训而已,谁让她一个奴婢也爬到自己头上的,她好歹还是个郡主欸。现在看来,阿苏里是不是有点惨? 既然原弈不再追究,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辛宁又晃悠悠回宜春宫了。 原弈站起来,进内室看赫连楼叶。 赫连楼叶着了凉,躺在床上睁着眼哀怨地看着原弈。原弈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身体。” 赫连楼叶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对着他摇头。看她那样子,可怜兮兮的,任谁看了都想怜爱一番吧,可原弈并没有多留,转身朝外走去了。 这个辛宁,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阿苏里也栽在了她的手上,这些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一连好几天,赫连楼叶都得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少了赫连楼叶来找茬,辛宁觉得这日子倒是没那么好玩了,每天不是逗鸟就是读话本,再没有其他新鲜的事儿了。 ———— 江南,苏州城。 苏云秉每天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去了洛沁音的乐秋苑。 大老远的,在游廊下喂鱼的洛沁音就看见了院门那风度翩翩的身影正往自己这边走来。洛沁音连忙起身前去迎接。 “参见皇上。”洛沁音对苏云秉行了礼,柔柔上前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对他撒娇。 “皇上都好些天没来沁儿这儿了呢。”洛沁音有些抱怨,苏云秉真那么忙,忙到就连来她这里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苏云秉知道这段时间自己顾着军中和南蛮的一些事情,冷落了她,故任由她撒娇。苏云秉伸出左手搂住了她的细腰,两人一同走进了房门。 洛沁音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头的时候,苏云秉不经意间看见了她发髻上别了一支很特别的簪子。簪子是梨花形状,素白的梨花开得正好,簪柄是弯曲的,线条却十分流畅,像是树枝,却又比树枝精致。 苏云秉之前没在她这里见过这支簪子,而且洛沁音一直都不喜欢这些素淡的东西,她的衣服饰品都是珠光宝气的,有多高调要多高调。 洛沁音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苏云秉移开目光,道:“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素淡的东西?” 第37章 伤哪儿了 洛沁音有些娇羞地摸了摸发髻上的梨花簪,心里一阵得意。这可不是她的东西,她是在梳妆台的暗格里找到的,可见它当初的主人对它多么珍视。 “皇上觉得好看吗?” “好看。不过你不适合这种类型,朕命人去给你打几套金银首饰来,这样的簪子以后就不要再戴了。” 洛沁音欢欢喜喜地应了。其实这种太素淡的东西她也不喜欢,她戴着只不过是因为这支簪子以前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而这另外一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不得不说,她就是跟辛宁抢东西抢上瘾了。 一想到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别的女人都抢不走,她心里就升起莫名的骄傲感。 “皇上……”洛沁音软软地侧身坐进苏云秉的怀里,苏云秉抱了她满怀。洛沁音的身体散发着馨香,苏云秉埋头在她嫩白的脖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温香软玉在怀,他哪能坐怀不乱,遂单手抱起洛沁音,脚步微快地向床上走去…… 苏云秉好几日没有碰她了,此时便有些心急,随手摘去洛沁音发髻上的那支梨花簪,扯了衣服…… 苏云秉右手很难使上劲,但是他的力气还是大得惊人。 洛沁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挣扎起来,床上已经没有苏云秉的身影了,他躺过的地方也无一丝温热,很明显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洛沁音忽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被子和枕头翻翻找找,就连床底下她也找过了,就是不见那支梨花簪的踪影。 ———— 话说那日辛宁从容华宫和阿苏里对质回来后心情就大好,晚膳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就吃了三碗饭。 正腆着肚皮坐在廊上吹风的时候,原弈就无声无息地来了。辛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忙扒拉一下衣服从廊上蹦起来。 “你怎么来了?” 原弈敛衣在廊上坐下,道:“来看看你。”夕阳西下,斜阳在他深邃的脸上打下了一层阴影,挑眉看着她的时候魅惑极了。 趁着辛宁呆呆看着他的时候,原弈伸出手把她拉了过来,他的手有些凉,碰到她的时候辛宁瑟缩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只不过原弈握得很紧,她抽不开。 她的袖子被捋了上去,露出了那洁白纤细的手腕,那红印子还在,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了。 “疼不疼?”他问。 “不疼。” 她问:“你是来问我今天的事情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赫连楼叶掉池子里不是我的错。”除此之外,她就不知道原弈来干什么了,毕竟他很少往她宫里来,平日里要避嫌。 “朕知道。”原弈又道:“今后少跟她来往,能不理就不要理。” 他这是特意来关心自己的吗? 赫连楼叶在容华宫躺床静养了几天,身体便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很快就又能跑能跳了。到底是年轻,再加上赫连楼叶身体素质并不差,所以并没有留下病根。 原弈带辛宁去马场看图瓦进贡的那批马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辛宁被晒得眯起了眼睛,她不知从哪里拿了一顶边缘开阔的尖帽,戴在头上挡阳光,小小的脸大半个都隐藏在了那尖帽的阴影下。 太仆让人牵了一批马出来。这一批马长得高大雄壮,阳光把它们的毛发晒得发亮,漂亮极了。不过这一批马烈性也是十足的,三五成群地在踱着地,烦躁地转着圈圈,还喘着粗气。 辛宁一看见马就很兴奋,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走过去摸了摸它们发亮的毛发,马儿不配合,甩了甩头,那高傲的样子辛宁简直爱死了。 这样的马儿骑起来才带感,征服起来更带劲。 原弈知道她想骑,但也没有由着她。辛宁在那边看马的时候,太仆过来跟原弈汇报了这批马的情况。 太仆道:“这一批图瓦马一共有三千匹,现在在马场养着的就有五百匹,有一千匹在城西南的兵营。剩下的一千五百匹还在路上。” 原弈一边听着太仆汇报,一边看着远处兴奋的辛宁,大大的尖帽戴在她的头上显得有些滑稽,他问:“什么时候能到?” “回皇上,大概半个月后。” 辛宁看中了一匹红棕烈马,这匹马比其他的要更高大些,她站在烈马的另一侧,高大的烈马都把她娇小的身影给完完全全挡住了。辛宁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想到自己的状况还是忍住了,只是一直在摸着它的鬓毛,爱不释手。 那烈马不知道是被辛宁摸出了脾气还是怎地,喘着粗气,前马蹄重重地踢着土,辛宁的裙角都被烈马踢起来的泥土弄脏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想放开正在摸着烈马的手,谁知那烈马突然转了个身,马蹄就向辛宁踢来。辛宁忙往后退了一步,但躲闪未及,那马蹄踢在了她的腰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就从腰部蔓延开来,她跌坐在地上。那烈马似乎还不罢休,马蹄还想往辛宁身上踩。这一踩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废,但预感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 原弈一直留意着她这边,她被马踢到地上的时候就立即跑向她这边了过来,他狂躁地牵着烈马的缰绳才没让马蹄再次落到辛宁身上。 那马像发了疯似的在原地转圈踢步,辛宁怕再被踩到,便趴着身子向旁边滚了几圈。原弈双手绞住了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力拉了拉缰绳往边上一甩,那匹高大的烈马就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原弈向辛宁走了过来,脚步匆匆,小心翼翼把她从地上抱进了怀里,问:“伤哪儿了?” 那语气有些急。 辛宁忍着疼,道:“腰……” 原弈不敢再耽搁,抱起她就往回走,边走边吩咐:“赶紧给朕叫太医来!” 辛宁靠在原弈宽阔的肩膀上,光洁的额头沁出了冷汗,那尖帽也早在她跌下去的时候就掉了。辛宁觉得自己真的好倒霉,没摆脱洛沁音前被欺负也就算了,摆脱了她又来了个赫连楼叶,现在就连个马都能欺负她。 她都快要怀疑自己这辈子是不是撞了什么邪了。 第38章 做噩梦了 原弈抱着她一路脚步匆匆回到了皇帝寝宫,走进内室,把她轻轻地放在龙榻上。辛宁的后背一贴上那有些冰冷的龙榻,条件放射一般就要爬起来。 这龙榻曾经给过她很不好的回忆,而且这是皇帝躺的地方,她也躺不起。 原弈按住了她的肩膀,细声对她说:“躺好别动。” 太医来得很快。 辛宁伤的是腰部,需要解开衣服才能看清伤势,可太医又是男子,这终归不便。 原弈伸手过来解她的裙衫。 辛宁急忙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干脆直接道:“脱衣服。” 辛宁刚刚被疼得发白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么……直接的吗?她细白柔韧的小手按在原弈的大手上,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辛宁咬唇:“我自己来。” 原弈微微转过头,看向外面,等着她脱衣服。辛宁慢吞吞地一层一层解开了身上的衣服,上身依旧被她用衣服遮住了,只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好了……” 原弈重新转过头,看见她已经解开了衣服,柔弱无骨的手挡在了受伤的腰肢处,目光沉了沉。 太医战战兢兢从外面进来,本以为躺在这龙榻上的应该是被皇上宠幸的哪个宫女,再不然就是图瓦的公主,没想到掀开帘一看,却是这个前朝皇后。 太医忙低下了头:“参见皇上,参加郡主。”太医上前查看辛宁的伤势,辛宁配合地移开了挡在伤处的手。 “郡主,臣得罪了。” 细嫩的腰肢上有一处淤青,微微有些发紫,原弈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那太医,似乎只要太医敢看别的地方就能一脚把他踹出去。 太医哪敢看其他的,他又不是活腻了。太医目不斜视地仔细观察了那腰肢上的伤势,又给辛宁把了脉,退出来恭敬对原弈道:“郡主只是伤到了皮肉,并未伤及内脏,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太医说完就退下去了,给原弈留下了一瓶去痛祛淤痕的药膏。 原弈握了那药膏走到龙榻前。 “我来涂就好了。”辛宁道。 原弈看了她一眼,还是把手上的药膏递给了她。但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便问:“怎么不涂?” 辛宁小心翼翼对他道:“你可以出去一下吗?”辛宁觉得自己有点大胆,躺着皇帝的龙床,还敢把皇帝撵出去。 原来是嫌他碍事了。 后来还是素梧听到消息从宜春宫赶了过来,给辛宁上了药。 原弈已经去御书房处理公务了,走前还特意交代了辛宁哪都不能去,养好伤才能走。 此时素梧正和辛宁说悄悄话:“郡主,这床睡得踏实吗?”辛宁懒得看她一眼,虽然伤势不是很严重,但一动就疼。 “你说呢?总感觉我的背硌得慌,怎么睡得着。” “可这是龙床,别人想睡都不能睡呢,就连后宫的妃嫔也不能躺在这上面的。”素梧的眼亮晶晶的,很兴奋的样子。辛宁掀开了眼皮子瞥了她一眼,神秘兮兮道:“要不你也上来躺躺?” 素梧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郡、郡主,您别吓奴婢,奴婢还想多活几年……” 这龙床很宽阔,起码能睡十几个人,躺在上面一晚打几十个滚都不会跌到床底。也不知道原弈睡这么大的床会不会害怕,反正她是挺害怕的。 虽然躺着硌背不舒服,但辛宁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她很不安稳,眉头紧皱得厉害。辛宁只觉得很冷,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个人从门外推门走了进来,那脚步很轻,呼吸却很沉重。那人掀开了内室的帘子走到床前,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想抬头去看一下来人,但是却怎么也抬不起头,在那灼灼的眼神下,辛宁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这种感觉一上来,她就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后来有一双手覆在她额头上,凉凉润润的,有薄茧,很舒服。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的帷幔轻轻晃动,目光微移,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正皱眉担忧地看着她。 “做噩梦了?”他问。 辛宁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感觉劫后余生一般,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张嘴哽咽地哭了起来。 原弈看着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眉头便皱得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他把辛宁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辛宁再也顾不上什么,扑过去抱住了他精瘦的腰,埋头在他的胸膛里哭。 原弈一愣,遂慢慢收紧了双手,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是苏云秉这个变态!在睡梦中也不让她安生!就算梦中辛宁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气息她不陌生的,以前一靠近他,那气息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住,让她害怕得窒息。 辛宁记得的,她被封后那天夜晚,就在她躺着的这张龙床上,差一点,只差一点苏云秉就破了她的身子。那是辛宁最害怕想起的一段记忆。 原弈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怀里的女子一直在哭,温热的泪水染湿了他大半胸膛,就连他的心也被那泪水弄得滚烫。他没有追问下去,只要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好不容易辛宁才止住了哭泣,但一直靠在他的胸膛上没有退出来,她觉得这个怀抱让她感到安定,他身上的气息即使变了也依然让她着迷。 第39章 别说话 辛宁死都不肯在这皇帝寝宫待下去了,原弈只得依着她,用毯子把她结结实实包了起来,把她抱进轿辇,送她回宜春宫。 就算是坐在轿辇中,原弈也怕她会被颠得磕到些什么,便把她抱进了怀里。 辛宁坐在他的双腿上,原弈用手护住她受伤的腰,他温热沉稳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耳旁,撩得她心神荡漾。辛宁怕他腿麻,动了动身子,便细声问他:“你这样抱着我不累吗?其实我可以自己坐着的。” “朕不累,你坐好,别乱动。” 辛宁就果真不乱动了。 轿子里安静了下来,辛宁觉得两人都不说话的话这轿子里的氛围便有些奇怪,她想找个话题。 “其实你不必送我回来的。被朝中大臣知道了又该叨叨你了。” 原弈好笑问她:“叨叨什么?” 辛宁转过头刚想说话,冷不防原弈也恰好低下头来看她,于是他的薄凉的唇便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额头,那感觉凉热凉热的,凉的是他的唇,热的是他的呼吸。 辛宁呼吸一窒,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原弈伸手温柔地拂开了她额间的碎发,低头在她的额上又吻了吻,还莫名的有些怜惜…… 这下辛宁是真呆住了,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左心房的那颗心开始无法抑制地跳动,扑通扑通的。 他这是……也喜欢自己的吗?是这样的吗? 辛宁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初他为什么会亲自从遥远的燕地去到江南,他是去跟自己的父亲镇南王谈条件的,谈一起合作颠覆北夏王朝的条件。具体的细节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他们并没有谈拢。 所以原弈把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那时候他一定是觉得她情窦未开,很好骗吧?遇到一个对她好的男子,哄她可以带她出去看看,想把她带走,然后用她来牵制镇南王。到时候天下大乱,即使镇南王不会派兵帮他,但是自己落到了他的手上,镇南王顾及着自己唯一的爱女,也会选择观望中立。 在原弈把她从内牢里救出来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只可惜那时原弈并没有如愿把她带走。 所以辛宁觉得原弈对自己,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原弈至今都没有挑开来说,她也一直装傻。 但是,她早已陷进去了啊…… 辛宁眼睛微润,看着他:“你……” “别说话。”原弈捂住了她的嘴,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上,深吸一口气,很香,那是属于她的,独特的香味。 轿辇到达宜春宫的时候,原弈把她抱了下去,一直把她抱到了内室的大床,还细心地在她的腰下垫了一个软枕头,又嘱咐了素梧一番才离开。 辛宁躺在床上心潮澎湃。昂?他这算是对自己表白了么?一想到刚刚在轿辇上那个轻柔的吻,她就心痒痒,小脸也浮上了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有的那种微笑。 素梧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郡主,您怎么了?”摔伤了腰还这么高兴?怕不是连带脑子也摔坏了吧? ———— 江南,苏州城。 苏云秉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里处理近几日来的军中要务。 镇南王死后,他的四十万大军的军权掌握在北夏手中,北夏派了新的将领来接管这四十万大军,但是军中不服的大有人在。最先反叛的声音不是很激烈,毕竟镇南王留下了心腹副官,稳定军中将士的情绪还是不在话下的。 如今苏云秉过来接手,把四十万边境军调回了苏州,一个也没留在边境,军中对此大有非议之声。将士们如今还不知道苏云秉已和南蛮勾结,他现在把他们全都调回苏州,这不是给了南蛮可趁之机吗?北夏已经失去了长江以北的土地,莫让江南也被异族霸占了! 而且苏云秉还挂着一个亡国之君的头衔,他行事多凭自己的喜好,性格又阴晴不定,虽然狠,但实在不是个做帝王的料,不然北夏也不会亡在他手中。 军中尚来崇拜强者,虽然将士们表面上还是对他毕恭毕敬,但是心底多多少少看不起他。 苏云秉也知道军中将士对自己不满,前几日竟还有几个激进一些的将士跑到他在军中的营帐外撒野,企图激起军中怨愤,却被苏云秉及时斩杀了。 此时苏云秉坐在书桌后,面容阴沉,一段时间来的忙碌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排高高的书架上,从高格上拿下来一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簪子,正泛着幽幽的光,这正是不久前洛沁音找不到的那支。 原来在他这里。 他抚摸着簪子上的梨花样,触感凉润。 外面有侍卫来报,说是慕首领来了。苏云秉收好了那支簪子,把盒子放回原位,才道:“请他进来。” 慕净从外走进来,依旧是那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长发清爽地捆在脑后,额间只有依稀一点碎发,他眉眼平和没有攻击性,一眼看去只以为他是江南哪家的贵公子。 他以手抚胸:“皇上安好。” 苏云秉赐了座,外面有丫鬟端茶进来,摆好便退下了。 慕净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皇上这么晚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苏云秉道:“我们两方结盟的事,是时候让军中将士知道了。” 他把边境军全部召回苏州也是想当面跟军中将士说清楚,就算出现了什么暴动,也是在苏州,在他的掌握之中。 北夏素来就跟南蛮不合,军中仇视南疆蛮族的将士只多不少,镇南王被刺杀也是因为南蛮。昔日的仇人如今变为同盟,想想都挺讽刺的。 慕净似乎早就预料到苏云秉这次请他过来的目的,也知道最近军中发生的事,便也不多问,直接答应了。 苏云秉见他这么爽快,便道:“越早越好,就明天吧。慕首领觉得如何?” 慕净点点头:“凭皇上做主。”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秉便到了驻扎在苏州城外的兵营。没过多久,慕净也来了,他一袭白袍染上了晨露,长发微润。 第40章 收不住自己的心 慕净翻身下马,白袍迎风,更称得他身长玉立。他走上那高台,和苏云秉并肩而立。 军中将士一大早就被叫到了这宽阔得能容纳得下几万人的操练场地,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直到两人的身影一同出现在那高台,底下的将士便躁动起来。 “那个穿白衣服的是谁?” “哼,还能是谁,传闻的皑皑白衣慕公子呗!也不知道他那身白衣沾了多少咱们兄弟的血!” 南境军和南蛮水火不容的时候就跟南蛮交过多次手,军中当然也有将士见过慕净。 “他就是那个南蛮头子?!” “皇上怎么会和他站在一起?” 底下的讨论之声一阵高过一阵,那讨论的声音也传到了两人的耳里。 苏云秉望着底下那些似乎按耐不住的将士对慕净道:“看来慕首领在我军将士的印象中并不好啊?” 慕净倒是不在意这些,南境军中死在他手上的将士数不胜数,被他们说几句,发泄一下怒气又有什么?反正到最后他们也得乖乖求着自己帮忙,毕竟靠他们这四十万的南境军怎么跟大燕那接近百万的虎狼之师打。想复国?那就别这么高傲。 苏云秉一直等到底下将士们讨论的声音小了下去才慢慢开口:“众将士稍安勿躁。” 将士们听到苏云秉发话了,才真正安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朕都知道大家的疑问。大家一定疑惑为何慕首领会和朕站在这高台之上……” “朕今日就是要正式昭告天下,南夏与南蛮结盟!” 底下安静了片刻,后躁动了起来。 “皇上!三思啊!南蛮和我们一直势如水火,曾经多少的兄弟死在他们手中,怎能和仇人结盟!” “是啊,和他们交好,怎么和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南蛮历来不守信用,毫无人性,他们信不得啊皇上!” 底下的将士们激动地说着说着便一齐跪了下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苏云秉冷眼看着他们,道:“北方燕安侯原弈勾结图瓦部乱我山河,毁我北夏,害吾等至如斯境地!尔等就不想报仇吗!” 南境军中有很多将士的家乡都是在长江以北,以前北夏未亡时还能趁着农忙或是军中轮班休整回家见年迈的父母乡亲一趟,而如今大燕政权建立,长江北部沿岸都已被大燕封锁,他们有家不能回,怎能不想回去,怎能不想报仇! 遂将士们都沉默下来。 苏云秉又道:“朕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要好的兄弟都死于南蛮之手,但镇南王以前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身为将士就是要不辱使命,保家卫国!只要能保家卫国就连仇恨也必须放下!” 镇南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忠于北夏的人,把国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他才没有被原弈说服。而一直跟着他的南境军也都跟他一样的脾气,保家卫国就是他们的使命。 “将士们!如今该做的不是意气用事,我们需要南蛮的帮助,把乱臣贼子从北夏的土地上驱逐出去,让你们回家!” 底下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后来,才有声音说:“谨遵皇上令……”,将士们也开始慢慢地附和。 这世道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是符合自己利益的,就算是敌人也能成为同盟。利益才是永恒的。 ———— 原弈那天抱着辛宁回去的消息第二天就在朝堂上流传开了。原弈上朝时,便有好几个大臣都上奏此事。 御史大夫对原弈此举感到十分痛心,他首先站了出来,一脸愤然地说道:“皇上,微臣听闻皇上和那前朝皇后走得极近,昨天还亲自抱她回宜春宫,这……这分明就是霍乱朝纲啊!” 原弈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贵气天成,不怒自威。他若有若无地笑道:“爱卿说说,怎么就霍乱朝纲了?” 御史大夫道:“前朝皇后,本就不应该住在后宫,皇上仁慈,没有因她的身份治罪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但她不知检点,企图迷惑皇上,扰乱后宫。当朝皇帝,前朝皇后,纠缠不清,这传出去会让皇上龙威大损,遭天下人耻笑的啊!” 原弈的脸冷了下来。 又有朝臣站了出来,奏道:“皇上,御史大夫所言甚是有理。微臣还听闻,昨日皇上还让她歇在了皇上的寝宫,这于理不合啊!” 原弈冷冷笑了一声,道:“朕后宫之事,看来许爱卿知道得挺多。” 那许大人听了,心里一惊,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微臣也是听了外面的言论。” 原弈看着底下恭敬站着的群臣,道:“诸位爱卿可能忘了,她还是朕稳定天下的郡主。诸位爱卿不是想让朕安抚这天下旧臣吗?朕对她关心一点又有何不妥呢?” 许大人顶着龙椅上那迫人的视线,硬着头皮道:“皇上,微臣觉得还是和郡主保持距离好……” 御史大夫是个马大哈,丝毫没感到这朝堂上逐渐紧迫的气氛,仍是不要命地谏道:“许大人说得没错,郡主虽是郡主,但也是前朝镇南王府的郡主,如今镇南王的大军又在那末帝苏云秉手中,她又曾是苏云秉的皇后,要是他俩私下还有往来那就……” “够了!”原弈一声冷喝,打断了御史大夫的话。他又平息了一下,才道:“退朝。” 原弈从朝堂上下来后,便一路走到御书房处理奏折。李公公看着坐在御书桌后一脸冷肃处理公务的原弈,不用问也知道,他手上正看着的奏折大多数都是参奏辛宁郡主的。 李公公走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道:“皇上别生气,消消火……”又嗫嚅了一会儿。 “你想说什么?”原弈头也未抬。 李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或许离郡主远一些,才是保护郡主的最好方法。” 原弈手上的朱砂笔一顿。他何尝不知道?他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常去宜春宫,以免落人话柄,伤害到她,他也真的做到了。但是一看到她受伤,他的心就开始泛疼。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在内牢里见到奄奄一息的她时,或许更早。他只知道,这种疼一旦泛上来,他就收不住自己的心了。 第41章 许是害羞了吧 朱砂笔尖上一点红滴在了奏折上,原弈才似回过神,道:“朕有分寸。” 辛宁摔伤了腰,太医给的药膏很好用,淤痕消退得很快。 她这几日高兴得很,动不动就让素梧把她那张躺椅搬到廊下,她扶着腰也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躺在那廊下的躺椅上,还时不时地看着宜春宫门的方向。 可她一连躺了好几天,原弈一次也没过来看她。 辛宁那颗雀跃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伸手摸摸额头,那曾经被他轻吻过的地方。难道是他害羞了,故意躲着不见她? 素梧对辛宁这几天的行为感到十分奇怪,经常一个人躺在躺椅上傻笑,就像那天皇上抱着她回来那样。 她顺着辛宁的视线看向宜春宫宫门的方向,好奇地问:“郡主,您在看什么呀?”宜春宫宫门没什么特殊的啊,两扇红门,两对铜环兽首,不是跟其他宫门一样的么? 还是……在等什么人? 素梧又问:“郡主,您是在等……皇上?” 辛宁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素梧觉得自己是猜对了。她又蹲下身,低声对辛宁道:“郡主,您和皇上发展到哪一步了啊?” 辛宁转头看了她一眼,素梧一脸八卦的表情,辛宁扯了扯唇,满足她的好奇心,道:“额头。” “皇上亲了郡主的额头?!”素梧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度,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宁。 辛宁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嘘!别一惊一乍的,你嫌你家郡主活得太久了啊?” 宫中耳目众多,要是被传出去原弈不仅让她睡了龙床,抱她回去,还亲了她,那麻烦就更大了好吗? 素梧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悄悄道:“那皇上这几日怎么不来看郡主了啊?” 辛宁默了默,道:“许是害羞了吧。” ———— 赫连楼叶身体好了之后就亲自去御书房求了原弈好几次,让阿苏里再回到自己身边伺候。 只不过一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这日晚,赫连楼叶又亲自去御膳房端了一碗鸡汤去送给原弈喝。 听到门外李公公的禀报,原弈伸手捏了捏眉心,有几分困倦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赫连楼叶端着鸡汤进来,对原弈行了礼后便绕过御书桌,把手里的鸡汤放在了原弈手边。 她道:“叶儿知道皇上这几日公务伤神,便去御膳房亲自熬了鸡汤给皇上补补身体。” 原弈抬头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熬的?” 赫连楼叶点点头:“嗯。” 原弈却随手把那碗鸡汤推到了一边,道:“说吧。” 她这几日一直求见他,想必他也知道自己是为何事而来,因此赫连楼叶也不绕弯了。 “皇上,阿苏里从小一直跟在我身边,这次从图瓦到京城也是她一路陪着我。在这宫中叶儿无所依靠,只能和她作伴。请皇上放她一马,让她回到我身边好吗?” 原弈沉吟了一会儿,道:“可她以下犯上,诬陷郡主。” 赫连楼叶心里怨恨,明明就是辛宁推她下去的,阿苏里只是把事实说出来,维护自己而已,哪里来的诬陷?只不过为了能让阿苏里从那浣衣院出来,再怨恨,她也只能得忍了。 “皇上,叶儿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乱说话。” 原弈想了一会儿,最终答应了。 赫连楼叶欢天喜地地谢过原弈,又看着他,小声道:“皇上,这鸡汤快凉了……” 原弈看也未看,淡淡道:“放着吧。你先下去。” 赫连楼叶咬了咬唇,还是退下了。只不过她刚要迈出御书房,身后便响起了低低沉沉的声音:“辛宁是前朝郡主,叶儿,你该知道怎么做。” 赫连楼叶身子一顿,还是说道:“叶儿知道……” 她当然知道,就算她再不懂朝政也知道前朝郡主对新朝中的一些前朝旧臣意味着什么,就更别说辛宁还有另外一个前朝皇后的身份。 当今皇上对辛宁什么态度,也就是他对新朝中的旧臣什么态度,不是要对前朝旧臣实行怀柔政策以笼络天下人心吗?如果辛宁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些旧臣便可趁机搞出一些幺蛾子,朝中肯定动荡。 原弈这是让自己不要去动她呢!但赫连楼叶怎能甘心,只要她想到原弈把她放在宫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就嫉妒得发狂。 所以,她怎会放过她。 赫连楼叶从御书房回去后,阿苏里已经接到皇上那边传来的口谕从浣衣房回到了容华宫。 阿苏里看到赫连楼叶后,喜极而泣:“公主,奴婢终于可以回来伺候您了!” 赫连楼叶看着阿苏里整个人都瘦了好多,双手也因没日没夜地洗衣服而泡得有些发白,心中的怨恨又浮了起来。 阿苏里也道:“都是宜春宫那个害的,公主,我们不要放过她!” 赫连楼叶冷笑:“当然不能放过,不然我们这段日子受的委屈去向谁讨。” 赫连楼叶着急去求原弈放了阿苏里,还没来得及沐浴,阿苏里便叫人去拿了花瓣过来,伺候她沐浴。 自从那次落水后,赫连楼叶便对水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容华宫里本来摆放了两个种了荷花的大水缸,现在被赫连楼叶几鞭子给抽烂了。就连沐浴泡浴池也要一堆的宫女守着。 此时赫连楼叶正在几十个宫女的伺候下泡着浴池。 浴池上飘着红色的玫瑰花瓣,赫连楼叶肩上的细长辫子已经解开,柔顺的浮在水面上。草原上缺水,一般好几天才能洗一次澡,但是在这宫中却是随时都能洗,还能有新鲜的花瓣,赫连楼叶简直爱死了。 ……如果忘记那次掉进荷花池的经历的话。 赫连楼叶从浴池里站起来,她身材很好,该翘的地方翘,不该翘的地方一点赘肉都没有,但皮肤却有些黑,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白皙,有一种草原女子野性的美感。 阿苏里吩咐其他的宫女:“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宫女得了令便很快退下了。 阿苏里找来毯子,裹着赫连楼叶的身子,赞叹道:“公主的身材真好,没有哪个男人是能抵抗得住的。” 第42章 太不矜持了 赫连楼叶啐了她一口,佯装怒道:“你别乱说。”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她抚着自己的身子,又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低下头娇笑。 阿苏里去屏风那边取了衣服,一边伺候她穿,一边道:“公主,奴婢在浣衣院那边听说宜春宫那位被马踢伤了腰,趴在床上下不来呢!” “活该!这不就是现世报是什么?现在就连老天也看不惯她了,呵。” 一想到辛宁受伤,赫连楼叶心里就舒畅了不少。 “不过奴婢还听说……”阿苏里嗫嚅了一会儿,这要是让公主知道,她还不得伤心死。 “听说什么?”赫连楼叶问道。 阿苏里道:“听说她摔伤后皇上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寝宫,之后还旁若无人地抱着她和她坐了同一顶轿辇回宜春宫……” “奴婢也是听浣衣院里的宫女们悄悄说的,现在皇上下了令,说不许宫人讨论这件事呢!” 辛宁摔伤这件事情她也听到了点风声,但是原弈亲自抱她回去赫连楼叶倒是一点都不知道。真是瞒她瞒得好啊! 赫连楼叶捏紧了身上的衣服,用力之大,指尖都泛白。 她忽然感觉自己在这宫中真的是孤立无援极了,虽然有阿苏里在身边,但是依旧帮不了她太多。哥哥又在宫外,后宫的事情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她,也不能过多的干预,而且赫连楼昊终究是要回图瓦的,到时候她就真的没什么靠山了。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改变这种现状! ———— 辛宁觉得,原弈不来找她,那可以自己去找他啊。正好这两天把腰伤给养好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伤,辛宁觉得自己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但素梧却觉得这样不妥:“郡主,您说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点?” “哪里不矜持了?”辛宁问。既然原弈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他又迟迟不迈,那就由她去靠近吧。 素梧不同意:“郡主您是女孩子嘛!哪有女孩子亲自去追人家的?” 又跺了一脚,道:“这样显得郡主很掉价!” 听了素梧的话,辛宁支着下巴想了想,这倒是有点道理,可什么都不做自己又有些憋不住。 “没事儿,就当是去感谢皇上前几日在马场上救了我。”这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了吧?而且外人也应该不能说什么。知恩图报嘛!她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 一旦决定了的事,辛宁就一定要去做了才罢休。 于是,辛宁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带着素梧出门了。 虽然打着冠冕堂皇的感谢原弈救命之恩的由头去找他,但是辛宁为了避免一些不太必要的麻烦,还是决定大半夜才去找他。 素梧扶着半瞎的辛宁,手上还挎了一个食盒,食盒里装了从御膳房拿来的几样点心。 她抬头看着一片黑漆漆的夜空,夜空还有几个飞影掠过,不知是乌鸦还是什么。 怎么感觉这样子去找皇上更加有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啊!素梧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坦然的表情,有些无语。 辛宁已经打听好了,这几天晚上原弈都待在御书房处理事务到深夜,天色晚了便直接歇在御书房。 她是有把握会遇上原弈的。 主仆俩小心翼翼的,幸好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宫人。 两人脚步微微快了一点,眼看就快要到御书房那边了,谁知这时一支禁卫军正往她俩这边巡逻过来。辛宁耳朵灵敏,听到了声音。 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光秃秃的。 辛宁左瞥右瞥,发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一颗孤零零的树,和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 那巡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快要拐过那个弯发现她们俩了。 她拉过素梧的手就往那棵树那边跑。 等等,她们为什么要跑?! 一没偷二没抢的,郡主你不是说是去感谢皇上的吗?光明正大的没干亏心事啊! 等素梧反应过来,辛宁已经拉着她蹲在了那棵树底下。 “郡主……” “嘘!” 辛宁伸手捂住她的嘴,自己也大气不敢出一口。 幸好这棵树够大,够粗壮,她俩的身影才融进了那树影中。 禁卫军正向这边走来,步伐整齐,颇有皇家气势。两人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从这棵树前经过,索性他们没注意到蹲在那树后面莫名其妙躲起来的两人。 辛宁慢慢放开了捂着素梧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什么人!” 禁卫军听到了声音,立即警觉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向四周张望,寻找可疑目标。 两人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直叫道:这下真被逮着了! “大人,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有禁卫军指向了辛宁躲着的这棵树这边,那巡逻队的头领往大树这边看了一眼,抬脚警惕地向这边走来。 完蛋了,就不应该躲的嘛!辛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犯抽抽了,她明明没想干亏心事啊!顶着前朝皇后的身份大半夜出来晃,现在要是被发现就有口难辨了,可能还会安她一个大半夜出来窃取皇家机密什么的罪名。 素梧已经是一脸认命了的表情,她有什么办法,摊上一个偶尔犯傻的主子她也很无奈啊。 那头领越走越近,就快要发现她俩的身影了。 辛宁想,比起让人家发现自己躲在这里那么没面子,还不如自己直接站出去,反正最后都是要被发现的。怕什么,就说她是大半夜热得睡不着觉来大树底下乘凉好了。 虽然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心一横,就要站出去。 “那是什么?!” 有禁卫军突然叫道。 辛宁生生顿住了要移出去的脚步。 只见两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树上飞了下来。 “是乌鸦!” “原来是乌鸦啊,吓我一跳。” 那头领看了看那两只从树上飞下来,扑腾几下又飞走的乌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大树这边走来。 辛宁刚刚还在想多亏了那两只乌鸦。谁知那头领似乎并没有被那两只乌鸦迷惑。 这样都骗不走他吗? 第43章 这是郡主带来的点心 谁知那头领走近了,却只用手中长长的矛随便扒拉了一下树前的一些杂草便转身离开了。 “这里没什么,继续巡逻!” 躲在树后的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巡逻队伍走远了,辛宁还能听到他们的讨论声。 “这宫中什么时候有了乌鸦,以前都没见过。” “怎么没有,桃林那边的宫殿不就有吗?那边阴气重,该不会是那边飞出来的吧?” “唉,现在宫中人少得可怜。皇上又不纳妃,后宫就只有公主和郡主,到了晚上都有点渗人。” “快别说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巡逻了?” 辛宁从树后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素梧垮着一张脸,道:“郡主,我们完全不用躲啊。这样反而显得我们做贼心虚。” 刚刚那一脸的坦然去哪儿了? 辛宁讪笑:“现在不是没事么,走吧。” 经过刚刚那一段小插曲,之后两人倒是没再遇到巡逻的队伍了,很顺利地来到御书房外。 御书房还是一片灯火通明,里面的灯光透过窗纸洒在窗前的几棵树上,有种静谧的气氛。 事实上这里也是挺安静的,虽然御书房外还有几处花坛,但在这炎热的夏夜中却不闻虫叫。 房门外还站了十几个禁卫军贴身保卫皇帝的安全,此时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大气不出。 李公公也站在御书房外。见辛宁过来忙走了下来,对她行礼。 “郡主伤好了?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李公公问。 辛宁笑笑,道:“多谢公公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这么晚过来是想送点宵夜给皇上,顺便感谢皇上前几日的相救。” 李公公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辛宁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宫女,手中正拿着一个食盒。 李公公道:“郡主稍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辛宁点了点头。 原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李公公进来后,他便问:“外面有什么事吗?” 李公公道:“回皇上,是郡主过来了,给皇上带了宵夜,还说要感谢皇上前几日的相救。” 原弈翻着奏折的手停了下来,淡淡道:“她伤好了?” “郡主说好很多了。”李公公恭敬地答道。 接下来御书房便是一阵沉默。原弈合上了手中的奏折,随意放在一边,又伸手去拿了另一本奏折翻开来看,没再说话。李公公不知道原弈在想什么,便也识趣地没再开口问他。 辛宁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李公公出来。这夏夜里蚊虫还是挺多的,她穿得又轻薄,没一会就被盯了几个包。 又等了一会儿。 御书房的门开了,李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看着她,有些遗憾地道:“郡主请回吧,皇上说天色已晚,还有政务要处理,得了空会去看望郡主的。” 辛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道:“那就请公公把宵夜拿进去给皇上吧。” 李公公应了,吩咐就近的一个侍卫接过素梧手上的食盒。 她没再作过多的逗留,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只见那柔柔淡光从门缝溢了出来,便带着素梧转身走了。 “郡主稍等。”李公公在背后道,“皇上吩咐了让侍卫送您回去。” 辛宁转过头,对李公公道:“那就请公公代本郡主谢过皇上了。” “应该的。” 一直看着辛宁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李公公才从侍卫那里接过了食盒,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原弈还坐在御书桌后,那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倒映在后面的墙上,显得有些寂寥。 李公公走过来,将食盒打开,食盒一共有两层,每一层都放了两盘精致的点心,他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放在御书桌前,便退后一步站住。 “皇上,这是郡主带来的点心,您要不要尝尝?” 盘子里的点心很是小巧精致,造型也是十分独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原弈捻了一块薄荷绿豆糕,尝了一口。 入口软糯,甜度适中,绿豆的香气混着薄荷的清凉驱散夏日的闷热和心烦。 他把手里剩下的那半块薄荷绿豆糕吃完,弹了弹手指上的糕点屑,神色淡淡地问站在一旁的李公公:“她有说什么吗?” 李公公答道:“郡主并没有说什么。”又想到辛宁转身离开时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只是……郡主离开的时候好像有些失望。” 辛宁怀着兴奋雀跃的心情过来找他,回来的时候就像被人浇了冷水一样,连脚步也没有来时那么轻松愉快了。 素梧走在她身边,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但是素梧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失望。 失望肯定是正常的吧。毕竟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跑过来见自己的心上人,却被心上人拒之门外。 她小心翼翼问道:“郡主,皇上为什么不见您呢?” 辛宁眼睑轻颤,认真地想了想,道:“他可能真的是在害羞,不敢见我。或者政务实在太忙,他这几天不都是在御书房睡的么。” 至于其他的原因,她不是很想往那些方面想。 原弈这几天一直在忙的便是那江南的事。 苏云秉昭告天下和南蛮合作之后,便立即对军中进行了大调动。 他在南境军中拨了十万驻守长江以南沿岸,以防大燕的突然偷袭。剩下的三十万南境军分为了三等,即上、中、下三等,每等十万,由不同的将领带领,分别进行不同层次的训练。 南境军中的将士们对此颇有微词。他们南境军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接受同一个将领的领导。现在无疑是把他们割裂开来,团结了那么久的南境军怎能没有意见,只不过大部分将士把意见放在了肚子里,就算有那么几个出来出声的,也很快没有了声音。 南境军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能再搞分裂了,他们只想打败大燕军队,重回家乡故土。 慕净从南蛮带了十万兵力过来,驻扎在苏州城外,以表示他南蛮和和南夏结盟的诚意。 第44章 催婚 慕净站在苏州城高高的外围城墙上,偌大的苏州城尽入眼底。 街道纵横,河流走街串巷,桥梁千万座,布局错落。 苏州城的西边是镇南王府,也就是苏云秉现在所住的南荣府。 镇南王府本来的规模就已经很大了,现在苏云秉还扩建了许多,扩建的那部分建筑风格又和原来的江南园林样式的建筑不搭,不小巧精致,反而和京城那些高大的建筑如出一辙。近看虽然很气派豪华,但是在高处看下来却有些滑稽。 在江南低矮精致的建筑中鹤立鸡群,像是一个好好的极具美感的整体突然乱入了什么东西,打破了原有的那种和谐。 慕净在城墙上站了许久,凉薄的唇勾起一丝笑意,端的风华绝代。 苏州,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第二天,原弈上朝。 有大臣就苏云秉在江南调动军队的事情启奏原弈。 早在苏云秉派兵驻守长江以南沿岸前,原弈就已经派了军队驻守长江以北沿岸,阻断南北通商往来。 两岸百姓虽有怨言,但也知道如今南北两政权对立,这样的情况只是出现的时间早晚而已。 “皇上,南境军势力不可小觑。南部传来的消息说南蛮还出动了十万的兵力。臣以为得尽早消除江南祸患,他们一旦壮大,情况将会十分棘手。”一位武将站出来上奏道。 有文官却站出来发表不同看法。 “臣认为,如今和江南硬碰硬大燕还是有优势的,但是大燕必定元气大伤,不利于新朝稳定。南夏既然已经在训练军队准备和大燕一战,不妨我们也可以对京城外的几十万军队重新整顿编制训练,等待开战之日。” 对军队重新整顿编制训练,这是自然。原弈近来便出宫了两趟去城外军中准备这方面的事宜。 虽然交给手下的武将去做效果也是一样的,但是他毕竟是武将出身,小的事情可以放手让手下武将去做,但一些大事,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李大人一介文官,怎懂带兵打仗的事!按李大人的说法,难道要等他们打过来了我们才动手吗?本将做不来这样的窝囊事,相信皇上也做不来!” 刚刚那位武将明显不赞同这位文官李大人的看法,说话有些激动。 “你……” 那位李大人刚要开口反驳。 原弈却坐在上端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两位爱卿说得都有理。” “朕自然不能看着南夏壮大,军中整编之事朕已经安排下去了,霍爱卿可要协助明德将军做好剩下事宜。” 霍将军抱拳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还请皇上放心。” 原弈点点头。 又道:“不过此时确是不宜出兵。让他们逍遥一段时间也好,先让我军将士休整一段时间。” 终归也是跑不了。 下朝之后,原弈像往常一样去御书房处理事情。 李公公跟在他身后,道:“皇上,可汗进宫了,此时正在御书房等您。” 原弈脚步未停,道:“他进宫来做什么?” 李公公道:“可汗并没有说。” 说话间原弈已经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赫连楼昊正坐在书房边的椅子上喝茶等着他,见原弈走了进来,便起身向前抱胸。 原弈摆了摆手,道:“可汗坐吧。” 赫连楼昊依言又坐下。 “可汗是有要事要与朕相商?” 赫连楼昊爽朗一笑,道:“也不是什么要事。楼叶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皇上也早已了解她的心意,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迎娶本汗妹妹呢?” 果然是来催婚来了。 “本汗还想在回图瓦之前喝上一杯喜酒呢!” 原弈不答反问:“不知可汗什么时候回去?” 赫连楼昊道:“本汗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吃不惯也睡不惯,年前就回去。” 说完,便看原弈的反应。 原弈只是一笑,手指看似随意地摩擦着茶杯上精致的纹路,淡淡道:“可汗放心,会喝上的。” 赫连楼昊本以为原弈会找一些借口搪塞他,或者拖延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 也是,在江山面前,美人算得上什么呢?他再喜欢那个女人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得为了江山娶别的女人?这后宫终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赫连楼昊其实也并不着急,只是想来看看他的态度而已。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赫连楼昊也不在这多留,起身去容华宫看赫连楼叶了。 赫连楼昊这样的人,还是不能让他在京城留太久。虽是粗汉子一个,但是对军事上的东西却是十分敏感上心。 两人虽为同盟,但原弈却从不觉得两人之间有多少信任。 接下来的几天,辛宁又去找了几次原弈,但是要不是他不在御书房,要不就是以政务繁忙为借口婉拒她。 被拒绝了一两次还好,拒绝多了辛宁火气便上来了。 她都这样几乎是舔着脸来见他了,还想怎么样。 亲了她就不想管她了吗? 思及此,辛宁便快步走上前,伸手用力拍了拍御书房的房门,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也知道你在躲着我,不想出来讲清楚吗?”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原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辛宁抬头去看他。 “你们先下去。”原弈吩咐道。 李公公忙招呼着守在这里的侍卫下去了,素梧也被他强拉走了,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辛宁抿抿唇,道:“怎么突然躲着我了?” 原弈低下头看着他面前的女子,她因为有些生气,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没听见他的回答,辛宁又道:“你喜欢我。” 肯定的语气。 “是。” 原弈也没否认。 辛宁抬眼,想看清他,那张熟悉的脸便慢慢变得有些清晰起来。 “我都不介意你当初利用我了,你在介意什么?”辛宁问他。 原弈伸手拂开她额上的丝丝乱发,轻轻道:“介意的可多了。” 辛宁因为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比如?” “比如我们该以什么身份在一起,比如怎么样才能不让朝中大臣察觉,比如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辛宁低下头,刚刚火气消了大半:“那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第45章 好,不碰你 原弈似无奈地笑了笑:“就是没想好才躲着你。” 刚一开始的时候他倒是不太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对她只是一种疼惜。即使他对她好也不担心会被人认为是其他。 但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发现自己对她好完全是因为男女之情。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以至于那种感觉在他心头萦绕久久不散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带着疑惑地呆坐很久。 他见不得她受伤,也见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 因为心里惦念着,喜欢着,才会瞻前顾后,想阻断一切伤害到她的因素。 包括他自己。 辛宁轻颤眼帘,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他一边的衣角。他的衣角很柔软顺滑,跟他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形成一种反差。 她把脑袋靠了过去,靠进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有些快,不似以往平稳。 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膛的位置传来:“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啊?” 怎么会。明明就是他黑暗了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的一道光。 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馨香,是他最近日思夜想的味道。 原弈抬起手,搂住她纤细的腰,那里前不久才受了伤。他避开她曾受伤的部位,轻轻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 他侧过头,凉薄的下巴轻轻蹭着她鬓边的发。 “不累赘。” 原弈回答她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熏得她的耳根微微发红。 “腰还疼吗?” 原弈伸手去轻抚着她的侧腰,辛宁的身子何其敏感,当即伸起异样的感觉,她打了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不……不疼了。”辛宁半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原弈看见她那微红的耳根,顿了顿,随即笑开来。 辛宁忽然觉得自己太怂了,抬起头很没底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原弈心情很不错:“好,不碰你。” 说着便伸手把她牵进了屋。辛宁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刚刚不是才说不碰自己的吗? 原弈拉着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榻上放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摆着一副围棋残局。 “为了见我你也是费尽心思。”原弈随手把那副围棋收拾好放在一边。 那可不是么。 这几天辛宁哪有空手来的,不是带小点心就是带补品。小点心他收下了,补品也收下了,就是人影她没见着。 辛宁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躲自己,一个大男人,跟自己玩起了捉迷藏,还婆婆妈妈的,一想到她就不爽。 于是他越躲,她就越要见他。 这不,辛宁今天懒觉都不睡了,特意起了个大早,早膳也没来得及吃,就想赶在他下早朝前堵住他。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还好她发脾气了,不然还是见不到他。 “你还说,真难哄。”辛宁很想白他一眼。 “一大早就过来,饿不饿?”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辛宁便觉得确实很饿。 她点了点头:“嗯。” 原弈起身走了出去,把跑得远远的李公公叫了回来,吩咐他去传早膳过来。 李公公一看这两人间的气氛微妙,知是解开了心结,一张老脸眯着眼睛偷偷笑了,得了吩咐便下去准备了。 这御书房窗外的景致甚好,一开窗就是一面湖,虽然不比御花园的那面湖大,但也别样悠然好看。 湖边靠近窗边的地方种了一片高大葱郁的竹子,竹林里有小道,闲时信步竹林,能让人暂时忘记身处的是处处勾心斗角的皇宫。 风吹来,在窗边落下干枯发黄的竹叶。 辛宁捻起落在她手边的枯黄竹叶,抬高手,微微仰头去看,从窗溜进来的朝阳光给她线条流畅的侧脸渡上了一层光。 原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侧身坐在窗前的女子柔和且笑意吟吟的侧脸。 他薄唇微勾,朝她走了过来。 辛宁转头看他,半开玩笑道:“你们当皇帝的就是会享受,建个书房都要建在这种风景秀丽的地方。平时就想着看风景了,怎么有心思处理政务呢。” 原弈从她手里拿下那枯黄的竹叶,看着她挑眉道:“难道不是处理政务累了,再出来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吗?”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浅笑:“要是你偷懒怎么办?又没有人监督你。” 原弈突然侧身靠近她,道:“要不然,你每天过来监督我?” 辛宁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看着这近在咫尺轮廓分明的俊脸,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了起来,身体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不得,只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狭长的双眼漆黑如墨,眼里的情绪像是能把她吸进去。 “皇上……”李公公传膳进来,一进门就看见窗前近距离对视的两人,连忙转过头去。 李公公想抽自己个大耳刮子,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这个时候撞进来,搅了皇上的好事,是嫌自己命长吗? 辛宁听到了声音,忙回过神,低下头,有些尴尬。 站在门口摇头晃脑自责的李公公刚要退下去,原弈便开口:“进来吧。” 屋内原弈已经坐直了身体,脸上表情淡然,丝毫没有被人撞见的窘迫,仿佛刚刚那一刻的暧昧不曾存在。 李公公招呼门外等着的宫人把早膳传了进来。 皇帝的早膳品种多样,但多是以清淡为主。今天辛宁在这里,桌上便多了以往没有的一些甜糕点,她没想到的是上次和原弈出宫时吃的豆浆油条也有。不过这次她明显对这两样兴趣不大。 她看着那几样甜糕,眨眨眼,捻了一块方糕,里面是甜豆沙馅的,咬一口,甜甜糯糯的,却一点都不粘牙。 一顿早膳下来,辛宁都是在吃那些甜糕,吃到肚子撑都没吃够四分之一。桌上还剩下许多,她看着宫人把几乎没动过的一桌子早餐撤走,心里一阵肉疼,虽然不用自己花钱,但就这样扔掉也太浪费了些。 “好浪费,都没吃多少。”辛宁摸摸肚皮,有些可惜道。 原弈坐在她对面,略一沉吟,道:“其实我也觉得……下次让他们别做那么多了。” 第46章 没出息 辛宁在御书房用完早膳后又和原弈待了一会儿,只不过都离他远远的。 原弈靠近她一些,她就不着痕迹地退一些。 看着离自己十几步远的正在装作漫不经心摆弄插花的女子,原弈觉得有些好笑。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辛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挪动了脚步。 她躲,只是突然发现一时半会儿和他亲近起来还是不太习惯,就只这么相处了一会儿,就会被他不经意间的一两句话撩得脸红腿软。 辛宁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先前还非得见他,见到了又躲得远远的。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原弈在她脑袋上拍了拍,问:“在害羞?” 辛宁忙摇了摇头:“我没有……”只不过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没底气。 原弈也不直接拆穿她,挑了挑眉,道:“没事,习惯了就好。” 为了不影响他处理政务,辛宁拉了素梧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不影响他处理政务是一个借口,辛宁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 回到宜春宫的时候,她的耳朵还微微发红,脸也烫烫的。 辛宁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夫妻之间的那些事以前她也不小心在苏云秉的书房碰见过,但她眼不红心不跳的,还能贴心地把门给苏云秉和洛沁音关上。 但这会儿好像打她脸了。 “去给我端盆冷水过来,我想洗把脸。”她想冷静冷静。怎么能害羞呢,这样子怎么谈美美的恋爱? 素梧很快端了盆水进来。辛宁也不拿面巾,掬了几把冷水拍了拍脸。 辛宁从盆里抬起头,微苦着一张脸问素梧:“你说,你家郡主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啊?” “啊?”素梧挠了挠脑袋。 说自家主子没出息么,素梧不觉得啊。说有出息么?好像也不太对哦,看着郡主这个样子,难道应该是想让她说没出息? “奴婢不觉得啊……郡主只是害羞了点嘛,女孩子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啊……”素梧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男孩子,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她也是听人说的。 辛宁有些困惑,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吗?” “但以前我并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害羞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是确定了关系之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吧。 辛宁回到宜春宫的时候已经是午膳的时间了。 月娥已经去御膳房传膳,屋内只有她们两个,因此两人说话也不怎么避讳。 整个宜春宫,知道她和原弈关系不一般的也就只有她和素梧。月娥也是经常跟在辛宁身边伺候的,虽然她们从未在月娥面前提起原弈,但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原弈宜春宫来得少,但是每次来对辛宁那种奇妙的态度还是让月娥猜到了不少。 不过月娥没那个胆子,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敢往外说。 月娥在御膳房传膳的时候跟膳房的宫人聊了会儿天。 “月娥姑娘又来啦?”后厨的人见到她,态度十分好,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看来她跟这边的宫人相处得不错。 那人又道:“传膳这种活,姑娘打发个小宫女来就行了,何必常亲自来?仔细脏了姑娘的鞋。” 月娥不太在意道:“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走走也挺好。” “赵嬷嬷最近还这么忙?” 跟她搭话的正是在御膳房负责洗菜的赵嬷嬷。 皇宫在膳食这方面一直开销大,但如今住在宫中的主子并没几个,御膳房的一干人活都干少了很多,倒落个清闲。 但毕竟是皇家膳食,出了一点问题都是要掉脑袋的,御膳房的宫人丝毫都马虎不得。 眼下赵嬷嬷正和几个宫人嬷嬷在洗着菜,几人并排一丝不苟地洗着,边上还有太监在监督。太监跟这些嬷嬷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见赵嬷嬷开小差和月娥聊天也没多管束。 赵嬷嬷答道:“不忙,这几个月干的活比以往少了大半,我这老腰的毛病都少犯了。” “行了,好好洗菜吧,待会耽误了膳食可有你受的。”边上的公公尖着嗓音催促了。 月娥也不再打扰,传完膳便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也亲自过来传膳的阿苏里。 阿苏里也看见了她,道:“这不是郡主身边的月娥姐姐吗?” 月娥知道辛宁和赫连楼叶只是表面和善,因此也不想和阿苏里做过多纠缠,嗯了一声就准备走。 阿苏里却叫住了她:“看来月娥姐姐对郡主还是挺上心的,都亲自过来传膳了。” 不知道这个阿苏里想搞什么鬼,但月娥还是顿住了脚步,道:“郡主是主子,身为奴婢,当然要上心。”又看了看阿苏里,道:“你不也是吗?” “我家公主吃不惯你们中原的食物,让我过来盯着点。”阿苏里微仰着头,看着她的姿态有些高傲,“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我跟公主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奴婢。” 月娥不想再理她,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样,还不是伺候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也就她自己不把自己当奴婢了。 素梧在宜春宫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月娥回来。 “月娥怎么去那么久,还不回来?” 辛宁早膳吃多了些,倒是不太饿,不着急吃饭,拿了些鸟食喂呆毛,道:“可能是被什么绊住了吧。” 这边阿苏里传完膳回到容华宫,跟赫连楼叶讲了她在御膳房那边碰上月娥的事。 “奴婢跟她讲话的时候爱答不理的,跟她主子一样。都是奴婢有什么好拽的。” 这个阿苏里还真是会颠倒是非,好像刚刚拽的不是月娥吧。 赫连楼叶却道:“这个月娥很受她器重?” “器重倒是说不上,她也是常跟在郡主身边的,要说器重,素梧才是呢!”月娥算得了什么呢! 赫连楼叶想到了什么,笑了,道:“你去打听一下这个月娥。” ———— 辛宁一直惦记着马场的那匹红棕烈马,虽然那家伙让她摔了个重重的一跤,还毫不“怜香惜玉”地踢了她。 但巧了,它不服自己,脾气爆,辛宁也就更不服,更来劲,非得驯服它不可。 第47章 没马愿意跟你玩 再者,自己腰上的伤也不能白受的对吧? 于是辛宁就寻了个好天气,拉着扭扭捏捏不肯答应她到处跑的素梧去了马场。 她才来到马场外,管马的太仆就远远地看见她了。 那太仆像看见了什么一样,赶忙迎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惊恐的笑,道:“郡主您怎么又来了?” 上次辛宁在这马场受伤已经让他够担惊受怕了,幸好最后原弈没有怪罪下来。 这下他留了个心眼,一看见辛宁出现在这边,就忙跑了过来,挡在马场门外,生怕她进来。 辛宁也不是非要进去,就来看看。 她站在那木栏围起的马场外,伸着脖子往马场里面看,见一群马正在那场上悠闲跺腿吃草,有的还撒丫狂奔。 辛宁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都没发现上次的那匹红棕烈马。 遂问太仆:“今天怎么不见上次那匹红棕烈马出来溜溜呢?” 太仆害怕她对那匹马还不死心,一会儿又在这里搞出些什么来,到时候皇上怪罪到他的头上,不仅丢了官职不说,小命都可能要搭进去,遂胡诌了一个借口道:“郡主,那匹马儿刚刚吃饱了在马棚打盹儿呢,所以没有出来。” “是吗?” 太仆原以为这就能让她打消念头,没想到却看见辛宁眼睛一亮。 太仆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就听辛宁颇有几分兴趣道:“打盹儿?”她摸摸精致的下巴,“说真的,我还不知道过马儿打盹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又回头问素梧:“你见过么?” 素梧很诚实地摇摇头。 辛宁又道:“那你想见见马儿打盹的模样么?”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 素梧好歹也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了,再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就真是个傻丫头了。 不过,知道辛宁这是什么意思是一回事,该不该附和她又是一回事。 说实话,素梧真想说“不想见”。来马场这边的时候辛宁还说只在马场外面看看就行了,不会进去,她才放心跟过来的,她才不想辛宁在这里再出个什么意外。 如今看来,当时说只来看看的明显是哄骗她呢。 于是素梧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她道:“郡主……” 辛宁又眨了眨眼睛,那目光里明显流露出殷切的期待。 素梧嘴一瘪,最终道:“想见……” 辛宁一拍手,对太仆笑道:“我们都想见见马儿打盹呢,让我们进去吧。”说着拉着素梧就往里面走。 那太仆哪里肯依,堵在那门口道:“郡主,您看这马场的马儿性子都那么烈,待会又伤到郡主就不好了……” 辛宁笑道:“太仆大人,我们不去马场,就去马棚看看。你刚刚不是说那红棕烈马正在打盹儿吗?我们小声点,不吵到它就好了。再说了,马棚还有围栏拦着呢,它出不来的。” 那太仆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转念一想,哎不对啊!那匹红棕烈马根本就没有在马棚打盹,而是在浴场洗沐啊! 那马本来就不老实,想让它乖乖洗澡是不能够的。刚刚太仆从洗沐池经过的时候好像瞥见那马正被几个马奴强按着刷身子,脾气正大着呢! 这个时候万不能让辛宁去撞这节骨眼儿。 太仆苦哈哈笑道:“郡主,还是不要为难下官了吧……” 辛宁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大方道:“不为难。” 说着便不再看他,拉着素梧就进去了。 那太仆哭丧着一张脸,看着辛宁往里面走的背影,原地跺了跺脚,对着不远处的几个马奴大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跟着啊!” 那几个马奴愣着点了点头“哦……哦!”便跑着跟了上去。 太仆叹了一口气,也忙跟了上去。 辛宁去到马棚那边,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匹打盹的红棕烈马,反而听到了另一边的洗沐池里传出来的激烈的“战斗声”,还夹杂着马儿低低的嘶鸣。 “你给我老实点,给你洗个澡还不乐意了是吧?” “不乐意也给我忍着!” “呔、去拉那脖子上的缰绳……不行就直接摁它马脑袋!” 那边在干什么? 一时好奇,脚步便向那边移去。只不过才刚刚走近那里,突然一盆水从天而降,哗啦一声泼在了她脑袋上。 ……世界安静了好一会儿。 辛宁伸出手抹了一把脸。 跟在她身后的素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盆水搞得一愣,后忙跑近跟前,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脸。 那几个正按着红棕烈马擦身的马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看辛宁,又看看那个端着一空盆,脚底打滑正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马奴。 “郡……郡主……” 太仆和其他几个马奴跟了上来,看到这一幕,简直傻眼了。 那红棕烈马一看到辛宁,更加激动了起来。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卖力地甩着被马奴摁着的脑袋,马蹄还往她这边跺着。 好像辛宁就是来解救它脱离魔爪的救星。 辛宁接过素梧胡乱在她脸上擦着的手帕,看了那马一眼,对那几个还呆着的马奴道:“你们就是这样给它洗身的?” 太仆忙上前来,一脸生无可恋地训斥那几个马奴:“冲撞了郡主还不快跪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意外的发生往往就是在这巧合得不行的瞬间。辛宁也被这一盆水泼得一脸懵,头发都糊了一脸。 太仆又转头面向辛宁,卑躬屈膝:“郡主,是下官没有管教好下人,让郡主受惊了,求郡主责罚!”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辛宁又擦了把脸,把帕子塞回给了素梧,没理太仆,反而走近前去看那匹正焦躁不安的马。 “郡主……”太仆想出声制止她。 “你想让我救你?”辛宁出声道。 她是在跟那匹马说话么?马儿能听得懂人话,那就怪了。 可那匹红棕烈马在听到辛宁的话后却甩了甩头,跺着马蹄过来想蹭她。 辛宁忙后退了一步,让它扑了个空,好笑道:“凭什么?你上次差点没踢死我,现在又害得我被泼一身水。我跟你讲,没完。” “再说了,你身上臭得跟什么似的,给你洗澡还委屈你了?长这么高大好看又怎么样,身上臭哄哄的都没马愿意跟你玩。” 第48章 那盆水,好脏…… 那红棕烈马听了辛宁的话,安静了下来,低下脑袋,摇了摇尾巴,那双马眼睛亮亮的,似乎还闪着微微水光。 这副小模样,倒真像是委屈了它一样。 太仆也微惊,这畜生真那么通人性的吗?几个马奴又是哄又是骂,又是“暴力相向”的,都制服不了它,倒是辛宁几句话就把它给说成这副摸样了。 先前它还毫不脚软地把郡主踢到地上呢,现在怎么不嚣张了? 话说,看见这匹马现在的这副样子,辛宁心里感觉十分受用,就让它在这里多吃点苦头吧,当是报仇了。 马也看了,也莫名其妙惹了一身的水,辛宁甩了甩湿透了的袖子,转身带着素梧走了,留下战战兢兢怕责罚的太仆和那几个明显还愣着的马奴。 太仆还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下来,郡主两次在他这里遭罪,被皇上知道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辛宁湿哒哒地走了回去,颇有些狼狈。 幸好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大太阳的,还没走到回去路的一半,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衣服上还留有明显的水渍,头发也乱乱的。 一阵热风吹来,带着丝丝奇奇怪怪的味道。 “郡主,您闻到什么味道了吗?”素梧伸鼻子嗅了嗅。 “是有股奇怪的味道……”辛宁也伸鼻子嗅了嗅。 话音刚落,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了顿,辛宁抬起手臂又嗅了嗅,一股更加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馊馊的,像是隔夜的泔水…… 辛宁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那盆水,好脏……” 两人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回宜春宫去。怪不得一路走回来那些宫人看她们俩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起初还以为是辛宁浑身湿透的原因,没想到却是这奇奇怪怪的味道。 两人一时都没闻出来,可能就是臭而不自知吧…… 回到宜春宫,月娥看到辛宁这样子回来,连忙下去叫人准备浴汤。 浴室在寝宫的另一边,通过两扇厚厚长长的屏风和内室隔绝开来。屏风上绣着精致的人物山水画,在雾气缭绕间亦真亦假。 宜春宫没有容华宫那么奢华,容华宫有一个大大的浴池,但宜春宫只有个大大的浴桶。 有时素梧都抱怨一番宜春宫的条件太艰苦了,但辛宁却觉得这里与外界隔绝,乐得清闲自在。 宫人很快就把浴桶灌满了,素梧让宫人退了下去,浴室就只剩她们两个。 衣衫褪去,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圆润的肩头,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微微用力好像就能折断。 辛宁背部的肌肤细嫩非凡,蝴蝶骨的形状小巧精致。浴室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她背部白嫩肌肤上的浅浅伤痕,也因为美背上的肌肤过于白嫩,所以那浅浅的伤痕便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以前留下的,并没有完全消退,昭示着她曾经经受过什么。 修长纤细的腿跨进浴桶,温热的水让她舒服得轻叹了一声。 辛宁沐浴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即使是跟了她那么多年的素梧。 换下来的衣裙已经不能再穿了,素梧抱着脏衣服出了浴室,顺便去宜春宫的小厨房端碗姜汤过来。 虽然这大夏天的不容易着凉,但是辛宁却是被实实地泼了一盆水的,还穿着湿衣裙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还是得多注意点,着了凉就不好了。 因此,外间就只剩下月娥一个,以备辛宁随时传唤。 寝宫内静悄悄的,只偶尔闻几声水声。 呆毛被放出了鸟笼,此时正在廊下热得尖声叫唤。 “热死鸟啦!” “热死鸟啦!” 月娥也不嫌它吵,平日里整个宜春宫最话多的就数它了。嘴贱贱的,说出的话口无遮拦,也没人闲得跟一只傻鸟计较,倒是给宜春宫增加了许多欢乐。 呆毛叫了一会儿,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以为它是叫累了,月娥便想出去看看,顺便给它添些水。刚迈出门口,就看见廊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背对着房门这边,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正抚摸着呆毛五颜六色的羽毛。 羽毛光泽漂亮,柔软顺滑,和前段时间那一身的炸毛比起来,整只鸟都精神了不少。 看来她把它养得很好。 只站在那里,月娥就感到了他身上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忙低下头,恭敬道:“参见皇上。” 原弈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头来。 只听他道:“郡主呢?” 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其他什么。 好像并不是他听到了辛宁在马场那边出事的消息,便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政务,赶了过来一样。 因为走得太急,连李公公都没有带。 月娥头也不敢抬,答道:“回皇上,郡主在里面沐浴。” 原弈站在原地,似乎是顿了一会儿,随后若无其事道:“你先下去吧。” 月娥暗自心惊。她走了,留下皇上和郡主独自相处吗?这要是传出去…… 罢了,终归是主子们的事情,她管不着。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想在这宫中平安混下去,就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多做事,少说话。 遂退了下去。 原弈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内室那边传来阵阵水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哼歌。 他本想在这外室等她洗好出来,但辛宁听到了推门声,以为是素梧回来了,便在浴室出声道:“素梧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原弈沉默。 没得到素梧的回答,辛宁也不在意,又道:“你去帮我拿衣服过来,就柜子里淡青色的那套裙子。” 原弈转身在屋内扫了一眼,内室里确实是有一个高大的柜子立在梳妆台的对面。 他走了过去,手碰上了那柜子外的铜环,顿了一下,便拉开了柜门。 一阵淡香扑面而来,和她身上的味道一致。 柜子里的衣裙众多,都是日常穿着,没有繁复奢华的宫裙。辛宁的衣裙款式也十分简单,多以素淡为主。 原弈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那件淡青色的衣裙。 第49章 现在又不会 辛宁泡了一会儿,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可能是真着凉了,也可能是被这浴室的热气熏的。 浴室里雾蒙蒙的,视线不好,她坐在浴桶里的背影隐隐若现。 辛宁撑着头缓了一会儿,等那眩晕感好一点之后才扶着浴桶的边缘慢慢地站了起来。 水面因着她起身的动作惊起一阵哗啦声…… 她赤着脚,在一半干燥的地板上留下了浅浅小小的脚印。 辛宁走去屏风那边拿下素梧事先挂在上面的薄毯披好。 “素梧……”辛宁又叫了一声,软软的,有气无力。 奇怪,素梧不是进来了吗? 辛宁想绕过屏风出去看看。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她后面。 “啊……” 她被这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悄无声息的人影吓得轻呼了一声,连忙后退了一步。 谁知没站稳,身子向后歪了歪,那人影看着她就要摔倒,迅速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辛宁撞入他的怀抱,慌乱中想要推开他,但一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攥着他的衣襟想要推开他的手一顿。 趁着辛宁愣神的这一瞬间,原弈把手上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抬手把她抱了起来。 走出浴室,原弈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内室的床上。 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弧度优美修长脖项,精致的锁骨随着她呼吸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原弈的眼眸一深,却没有别过头去,而是直直地看着她。 “你怎么……” “郡主。” 还没等辛宁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在这,素梧就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一抬头,看见辛宁坐在床上,旁边还站着原弈…… 两人间的气氛微妙…… 嗯…… 她是不是进来得不是时候? 这念头一上来,素梧忙低下头。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奴婢……奴婢先退下!” 说着端着姜汤逃似的跑出了屋子。 辛宁看着素梧一下子就溜得没影儿,自己还是这番模样,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什么了。脸上悄然浮上了一抹红晕。 辛宁捻住胸口的衣衫,低着头,扭扭捏捏地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竟娇柔得不像话,辛宁从没听过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连自己都受不了…… 原弈眸光未动,问:“听说你又去了马场?” 自己在马场被泼了一身水的事情肯定会有人向他汇报的,但辛宁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快,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湿漉漉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要看不看他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松松披在身上的衣裙被沾湿了一大块。 原弈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想去脱下她身上的湿衣裙。 “你干什么?!” 辛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揪紧了衣衫往床里躲了躲。 “怕你着凉,把湿衣服脱一脱。”原弈看着她那警觉的样子,唇角勾了勾,俯身近前轻声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辛宁咬唇:“我自己脱……” 他的呼吸温温热热的,很容易扰乱她的心绪。 原弈也没有强迫她,揉了揉她湿湿的头,出了内室。 辛宁舒了一口气,披着湿衣服下床,去柜子里又找了一套衣裙,把湿衣服脱了挂在架子上,换上那身浅蓝色的衣裙。 正系着衣裙上的系带,内室的珠帘忽一响,辛宁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身去看。 原弈手里拿了一条干毛巾,走了进来。 他不是走了吗?辛宁站在原地,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原弈却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梳妆台那边,转身看到她还愣在那里,挑挑眉道:“在那站着做什么?过来。” 辛宁看看他手里拿着的干毛巾,将心头的那一点羞怯紧张压下,听了他的话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伸手想去接过他手里的干毛巾,谁知他手一转,把她摁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一双手却温柔地抚上了她的长发。 那双手指尖泛着凉,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头皮。 原弈用干毛巾拭干她长发上的水分,再端来熏炉,极致温柔耐心地帮她把长发烘干。 辛宁看着镜中的那个模糊的自己,粉面桃腮。 凉薄坚毅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道:“不必那么害怕,我现在又不会怎么样。” 辛宁动弹不得。 镜中的两人亲密靠在一起,原弈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还拿了一把梳子,那样子像极了晨起的丈夫准备给心爱的妻子梳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直起身子,用手中的梳子细致地给她梳头发。 那动作有些生疏。 “很喜欢那匹马?”原弈专心手上的事,问她。 “嗯……” “眼睛还没好,别乱跑。改天再带你去,嗯?” 她的头发又长又顺,原弈修长的手指微卷着她的头发,一时舍不得松手。 “好……” 尾音有些重。 “你着凉了?”原弈眉头一皱,接着声音提高了一度,对守在外面不敢进来打扰的素梧吩咐道:“去叫太医。” 素梧像是得了大赦般,放下手里快凉了的姜汤,忙跑去叫太医了。 他把辛宁抱了去床上,给她盖上了薄被,长发如海藻般铺了满枕。 掌心熨帖着她的额头,那掌心的温度也是温凉温凉的,很舒服。 辛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却没几分焦距。 原弈抚了抚她的长发,像哄小孩似的,道:“乖,先眯一会儿。” 第50章 今晚怎么不等我了 太医过来诊治,说辛宁着了点凉,体内又有以前遗留下的寒气,要休息两天。 原弈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辛宁心里暖暖的,又觉得自己太娇气了。 果然这幅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太医走后,原弈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指腹有薄茧,抚上她的脸时痒痒的。 辛宁抓着他的手,道:“你别担心,我没事。” 她的手软软的,被她抓着很舒服。 原弈反手包住她的小手,摩挲着她的手指。 小指头粉粉的,指尖干净,不像一些女子喜欢往上面涂蔻丹。 外面有风吹进来,窗棂被吹得吱哑作响,辛宁觉得有点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俯下身,隔着薄被抱着她。他怀里的体温隔着身上的布料传到她身上。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有什么意外不能及时出现保护你。你一有事,我会着急心疼。” “我们在一起,以后还会有很多的事情要面对,那些隐藏着的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所以,没什么事就好好待在宜春宫里哪都不要去,知道吗?” 这皇宫中已经混进了一群异心人,就等着抓住他的把柄软肋,还有那对她虎视眈眈的赫连兄妹,他不想让她陷入危险。 不能因为他的爱而让她受到伤害。 这算是为爱而不给她自由吗?原弈知道辛宁性子爱玩闲不住,但为了能够让她安全地留在自己身边,他别无选择。 他是皇帝又怎么样?不够强大,就只能小心翼翼。 “好。” 辛宁回抱住他,她不舍得让他为难。 他在害怕着。 ———— 辛宁果真听了他的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待在宜春宫里发霉。 赫连楼叶几次要过来找她的茬都被她挡了回去。 原弈白天来她这里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但他白天不来,却不代表晚上不来。 有时候夜深人静,辛宁已经睡着了,都能听到他轻轻推门进来,刻意放慢脚步的声音。 好几次都被辛宁当做刺客了。 辛宁嗔他,原弈不以为意,转身把她搂进怀里。 这种大半夜幽会的场景,真的好像偷情啊。 闷热的夏天要过去了。 宜春宫内的那棵桃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 一阵秋风袭来,发黄的叶子被迫脱离桃树,吹散到半空,再随着风卷到地上,有些还轻飘飘落在窗棂上。 这天夜里,辛宁没让素梧守夜,素梧早早就下去睡了。 外间有点凉,屋门没关,凉风灌进来的时候辛宁裹了裹身上的衣裙。 桌上只点了一盏灯,檐下的琉璃宫灯柔和的光幽幽照进来,照亮了她清丽的脸庞。 辛宁坐在桌边,两眼出神地盯着那盏灯上的火苗。 眼前的火苗重重叠叠,晃得眼疼,她眨了眨涩涩的眼睛,看着灯芯一寸一寸烧尽。 最后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起身,去把门关好,走进内室准备褪下外衣上床歇息。 忽然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了,窗棂拍打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有些刺耳。 窗外人影一闪,等她回过头想去把窗户关上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今晚怎么不等我了?” 原弈从背后搂着她,低沉的声音里也带着夜里的三分凉意。 还没等她回答,又听见了他微微责备道, “穿这么少?” 辛宁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一定是皱着眉头的。 她回身搂住他精壮的腰身,道:“等了,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这几日原弈天天夜里都会到宜春宫来,辛宁也不赶他了,他爱来就来。辛宁也习惯了每晚点上一盏灯等着他。 只不过今晚灯灭了,也没等到他。 原弈怕她凉着,三两下给她褪去外衣,把她抱到床上。 “今晚不让宫人守夜了?”原弈扶着她靠在床上。 “素梧这几天晚上都没休息好,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素梧为了给他俩创造一个安静无人的约会环境,可谓是操碎了心,天天夜里站在外面望风,顺便喂秋蚊子。 “你今晚很忙么?”辛宁问他。 “前朝诸侯王蠢蠢欲动,我接到消息,他们私底下可能和苏云秉有往来。” 提到苏云秉,原弈直起了身,周身的气场泛冷。 “看来我对他们还是太友善了,逼着我斩草除根。” 当初混战的时候,和北夏皇室有血缘无血缘的诸侯王都想要在北夏末世分一杯羹。 北夏自建立以来都不会让诸侯王拥有自己的兵权,对他们也是防得要紧。 但无论怎么防,都防不住那些有野心的。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好在都掀不起什么大浪。 故而北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弈在燕地起兵,其他诸侯王趁乱闹事,北夏忙着对付原弈,分身乏术,没多少精力管他们。 北夏不管,原弈却管。 直接派兵去镇压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诸侯王。 虽然他们的目标是北夏,但是保不准会因为北夏给出足够的利益而和北夏联合起来对付燕地。 所以原弈直接出手,将他们镇压在封地,燕地才会无后顾之忧。 大燕政权建立后,原弈也是像对待北夏旧臣一样对待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这么耐不住野心。 辛宁伸手攥了攥他的衣角,道:“他们手上不是没有兵吗?苏云秉和他们勾结,图什么?” 图什么? 原弈低下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巴巴地看着他,眼里闪着疑惑。 心里一软,翻身上床,将她连人带被搂在怀里。 “你……” “你关心他做什么?”原弈抱着她,语气带着三分醋意。 这是吃醋了? 辛宁哭笑不得,她只是单纯好奇,随便问问。 原弈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回答了她,“没有兵,可以招募。顺便想利用舆论的力量把我从那上面拉下去。” 人言可畏。 他当初虽是拯救北夏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有一些愚民就是容易被人当做政治工具利用。 前朝诸侯王和末帝苏云秉勾结,再放出点声音,说原弈是乱臣贼子,颠覆朝廷,经谣言流传再添油加醋一番,百姓们就会被带偏。 第51章 阿宁,我今晚就想睡这里 百姓都是很健忘的,禁不住有心人的煽动,就很快把以前在北夏统治下受到的压迫忘记了。 转而将矛头对向带他们脱离苦海的人。 也难怪历来的统治者视百姓如草芥。 辛宁动了动身子,原弈把她抱得更紧了点。 “你今晚不回去吗?” “原本想回的,现在不想了。” 怀里的人儿软软香香的,让他爱不释手,为什么还要回到那冷冰冰没有人气的寝宫? 他要睡这里,那明天早上起来怎么办?整个皇宫的人不都知道皇帝留宿宜春宫了吗,那他们的关系怎么瞒得住? 思及此,辛宁推了推原弈。 “不行,会被人知道的。” 她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推他不动,干脆从被窝爬了出来。 原弈一手捞着她,又轻松把她摁了回去。 “可怎么办?阿宁,我今晚就想睡这里。” 那一声阿宁叫得轻轻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一个铁血男儿撒娇是什么样子的,辛宁还真没见过,她也想象不出原弈会向她撒娇。 长期在战场上锤炼出的一身杀伐之气在他当皇帝后收敛了不少。宫中的人平时见到的他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模样,偶尔还有几分君子气质。 君子气质,这样的形容词实在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在他的敌人面前,他是个嗜血的恶魔。 没人知道他温柔起来会是什么模样。跟在他身边的将士、宫人只偶尔见过他对图瓦部的公主流露过几分和颜悦色。 但那也只是表面的。 辛宁很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他叫出来总是有一种温柔缱绻的味道。 所以在听到他叫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弃械投降了。 任由他抱着,看着头顶那微微摇晃的帷帐,思绪慢慢放空,在她快要睡着时。 耳边却再次响起原弈的声音。 “你这几日总是蔫蔫的,是不是在宫中太闷了?” 上次让她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处跑,她倒是听话得很,哪都不去了。 憋坏了怎么办?他可不舍得。 “嗯……”辛宁迷迷糊糊的,没听清他说什么,吱了一个音。 “听说城外最近有个庙会,挺热闹的,去散散心?” “什么庙会在这个季节?” 辛宁清醒了过来,从他怀里抬起头,明显对他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原弈在她的额上一吻,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又把她压回了怀里。 第二天辛宁起身的时候原弈已经离开了,他躺的那个位置凉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过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没人发现就好。 ———— 自从阿苏里那次在御膳房碰到月娥后,她就经常往御膳房那边跑。 打着楼叶公主吃不惯中原食物的借口,天天监督御膳房那帮人。 宫人洗菜的时候她就让人搬张椅子,自己坐在上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那几个嬷嬷也是经历过事的,都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后厨重地她也不听掌事太监的劝阻,强行进过几次。嬷嬷洗干净的菜放在一旁的灶台上,她上前去这种翻翻,那种翻翻,还指指点点。 照理说阿苏里就一个宫女,根本就不会让她进到御膳房后厨,但奈何她家公主在这后宫中也算是个得宠的。 这个“得宠的”是她自己说的。 阿苏里威逼利诱,太监也不管她了。 好在她也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量她也不敢往饭食里加点什么。 这天,到了午膳的时间,阿苏里又来了。 她坐在洗菜的池子旁,翘着二郎腿,斜眼看着底下那一排洗菜的嬷嬷。 有嬷嬷实在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开口道:“姑娘不必天天往这边跑,公主有什么要求打发底下的宫人过来吩咐就行了,这边不敢怠慢公主的。” 那嬷嬷按耐住不满,说这话时已是非常客气了。 都是奴婢,她们这群嬷嬷在这皇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平时出去,其他宫的宫人见了她们都得停下来恭恭敬敬问一声好。 这个阿苏里不过进宫几个月,还是外族,凭什么踩在她们头上? 有嬷嬷附和道:“是啊姑娘,公主那边还需要您照顾呢!” 阿苏里睨了那几个嬷嬷一眼,道:“我来这边是得了公主许可的,公主可不放心你们,让我来看着才好。一会儿膳食上加了什么公主不爱吃的,仔细你们的脑袋!” “本姑娘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倒是不领情。你们中原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几个嬷嬷被她说得脸色有些难看。 要不是看在她是图瓦公主带来的贴身宫女,其他宫女敢这样跟她们这些有资历的嬷嬷讲话,早就闹翻脸了。 阿苏里欣赏着那几个嬷嬷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心底得意地想,这种颐指气使的感觉可真好。 之前还想着要跟这边的嬷嬷们打好关系,就像宜春宫的那个月娥那样。凭什么这些嬷嬷见到她就笑脸相迎,见到自己就一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和这些嬷嬷打成一片,自己和这帮人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家公主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只有她们来讨好自己的份,为什么自己要放低姿态去和她们嘻嘻哈哈。 跟这帮不入流的嬷嬷虚与委蛇,恐怕也只有宜春宫那个不得宠的会干了。 阿苏里又道:“你们跟宜春宫的月娥很熟?” 上次跟月娥打招呼的那个赵嬷嬷道:“不是很熟,月娥姑娘经常过来传膳,一来二去,便多聊几句。” “最近怎么不见她过来了呢?”阿苏里又问。 “这个……” “月娥姑娘可是一等宫女,哪会像那些下等宫女一样经常被派来这边传膳。人家只不过是偶尔过来这边散散心!” 赵嬷嬷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旁边的一个嬷嬷抢了话。 这个嬷嬷早就看阿苏里不顺眼了,刚刚又被她奚落了一顿,就忍不住开口呛她几句。 阿苏里岂会听不懂她话里什么意思,敢情是拐着弯骂自己呢! 第52章 你敢打我?! 遂跳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苏里指着那个嬷嬷:“敢说本姑娘不如那下等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嬷嬷好笑道:“姑娘误会了,老奴可没有说姑娘不如下等宫人,倒是姑娘急着上来领认!” 呸!当自己是蠢货吗?!不给这帮老家伙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呵,嬷嬷,你别不承认,说本姑娘不如下等宫人还不是你打心底看不起本姑娘是个外族来的,还爬到了你们这些人头上。” “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混了大半辈子还不是得在这洗菜,跟本姑娘装什么老人呢!” “你……” 那嬷嬷气极,阿苏里这一番话又恰好说中了她的心事。那嬷嬷可不就是当初犯了点事才被罚到这里来的么。 以前是何等的风光,就算是到这御膳房洗菜也没人敢拿她当初的错说事儿,什么时候轮到这个黄毛丫头指指点点了? 看着阿苏里那轻蔑的表情,那嬷嬷实在忍不住了,把手里正在洗着的菜重重地扔在水池里,池里溅起一阵水花,还溅到了阿苏里身上。 阿苏里忙躲到一边,嫌恶地拍着衣裙上沾到的水渍。 “小浪蹄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了!” 说着,那嬷嬷便撸起袖子,往阿苏里那边扑去。 阿苏里正拍着衣裙,抬头便看见那嬷嬷到了自己跟前,伸出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下来,阿苏里脸都被打到了另一边,精心编好的小长辫子也糊了半边脸。 那嬷嬷也是干惯了重活的,下手几乎不留情。 她懵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瞪着那还来不及收回手的嬷嬷,还算清秀白嫩的脸上慢慢浮上了红色的五指印。 “你敢打我?!” 阿苏里尖叫了一声,冲上去用力推了那嬷嬷一把,那嬷嬷年纪本来就大了,也没防备,身子站不住便跌在了潮湿的地上。 “哎哟……”嬷嬷撑着被摔到的腰,一脸痛苦。 阿苏里不罢休,又扑上前把那嬷嬷扯了起来,抬手就像刚刚那嬷嬷对待她那样给了她一巴掌。 竟然敢打她?!阿苏里长这么大就连公主都没跟她说过几句重话,这个嬷嬷不就是个下等宫人,也敢对自己动手! 简直就是找死! 那嬷嬷顾不上自己老腰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强撑起身子,就和阿苏里对打起来。 女人打架无非就那几个招式,挠脸掐肉扯头发。 坐在地上的那俩人把这几个招式发挥到了极致。 站在一旁的另外几个嬷嬷也是看不惯阿苏里的,现在有人帮着她们出气,还巴不得呢!哪会去阻止? 站在边上监督洗菜的那几个太监最近也因为阿苏里“抢”了他们监督的活儿而不满,那两人打起来在他们看来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但他们在一旁冷眼看着还是不妥,样子还是得装一装的。 于是他们一跺脚,嘴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这可怎么办好呀?” “别打了别打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 御膳房的院子被两人闹得鸡飞狗跳。 两人也从水池边上打进了水池里。 那嬷嬷随手抓起一把池里的菜叶就往阿苏里身上甩,阿苏里不甘落后,干脆把嬷嬷摁进水池里。嬷嬷在水池里噗通噗通挣扎着呛了几口水,又翻起身来,扑上去扯阿苏里的头发,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着。 两人毫无形象规矩可言,其他人只暗暗叫爽。 “你们在干什么?!”掌事太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忙赶了过来。 一进来就看到这院内一片狼藉,再看到水池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跺着脚哎呦地叫了一声。 吩咐边上站着的戏演得不错的那几个太监,“快去把人拉开呀!” 那几个太监见掌事太监来了,也顾不上演戏了,麻溜地跑了过来,把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强行拉开了。 阿苏里和那嬷嬷被拉开后还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骂。 那就俩泼妇…… 掌事太监被气得不轻,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打得起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看了看阿苏里,又把目光转回那嬷嬷身上,“桂嬷嬷,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还在这里胡闹。传到皇上那里,咱家也救不了你!” 阿苏里见这里的掌事太监来了,底气足了不少,冷笑着对掌事太监道:“您老来得正好,这个嬷嬷以下犯上,竟敢对本姑娘口出狂言,还胆大包天打了本姑娘,您说怎么办吧!” 掌事太监皱了一下眉。 这个阿苏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容华宫那位图瓦公主的宠爱,整天颐指气使的,和她家那位公主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之前看在赫连楼叶的面子上给阿苏里开过几次特例,对她在御膳房的没规矩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现在倒给他捅出了篓子。 什么以下犯上?按宫中不成文的规矩,一等宫女还得对资历老的嬷嬷恭恭敬敬呢! 但容华宫那位的面子还是时时刻刻都要给的。 掌事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姑娘消消气,桂嬷嬷是做得不对,但也不值得姑娘动手。” 阿苏里哼了一声,道:“也是,为了一个下等嬷嬷出手,倒是脏了本姑娘的手!” 说着还伸出自己的右手,朝着刚刚扭打时被弄红的指头吹了吹。那姿态,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桂嬷嬷被太监拉着,一张老脸被她的话气得扭曲。 掌事太监不屑,但还是说道:“姑娘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姑娘先回去整理一下吧,想必这个时候公主还在等着姑娘回去呢!” 阿苏里转身走时,还瞥了桂嬷嬷一眼,对掌事太监道:“别让本姑娘再看到这个贱人。” 掌事太监随口附和。 看着阿苏里离开御膳房的高傲背影,掌事太监甩了一下手里长长的拂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真是外族人不知规矩啊! 桂嬷嬷听到了阿苏里走时的那句话,开始慌了起来,对掌事太监道:“公公,您不会真把老奴扔出宫去吧?!” 第53章 郡主不正经 桂嬷嬷挣开了按住她的太监,跑过来跪在掌事公公跟前,伸出一双布满风霜老茧的手,攥着掌事公公的衣角,求饶道:“公公,老奴在御膳房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没犯过什么错,求公公饶命啊!” 掌事公公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尖声尖气道:“嬷嬷,你说你在宫中都多少年了,跟一个丫头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唉,希望这件事不会捅到皇上那里去,不然咱家也救不了你。” 掌事公公还是偏向桂嬷嬷这边的。 听到掌事公公已经松了口,桂嬷嬷提着的那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边阿苏里刚走出御膳房,好巧不巧又在门口那里遇到了来传膳的月娥。 月娥起初没认出阿苏里来,她那样子实在是太狼狈,浑身都湿透了。 细长的小辫子已经被扯开,头发上的发饰东倒西歪的,妆也被水糊了,这一块红,那一块白的,一张脸像个水鬼一样。 要不是她身上穿的那套极具异域风情的黑红色衣裙,月娥还真认不出她来。 月娥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阿苏里瞪了她一眼。该死,偏偏让这贱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以后肯定会被这贱人一直笑话。 “看什么看?!” 月娥道:“这不是公主身边的阿苏里姑娘么?”笑了笑,又道:“这是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那笑容看在阿苏里的眼里十分的刺眼,恨不得上去扯她的嘴。 “关你什么事?怎么,又过来替你家主子跑腿啊?” 月娥忽视她的问题,道:“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在御膳房偷吃被打了吧?” “你?!” 好想撕烂她的嘴! “阿苏里姑娘没事就不要往御膳房跑,怪招人嫌的。” 说完月娥转身就往御膳房走。 “你站住!” “又想干什么?”月娥回头看她。 阿苏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但想了想,却笑道:“没什么。” 月娥被她那个笑搞得心里有些发毛。 真是莫名其妙! 看着月娥消失在御膳房大门的身影,阿苏里又扯出一抹笑。 哼,不急,总有她哭着来容华宫求人的时候! ———— 原弈说城外有庙会,那天一大早就有宫人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辛宁还在梳妆。长发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清新低调,素白的脸上未施脂粉,脸颊却有两抹健康的粉红。 长裙素净,款式简单,没有多余的配饰,往那一站,一股飘逸之感让人不可忽视。 “给我送了衣服?” 辛宁拨了拨宫人捧着的那套衣服,疑惑着。 那是一套男装,深蓝色斜襟长袍,长袍的袖摆上用银丝绣了精致的点点竹叶,简单却不失奢华。 宫人道:“皇上说,郡主穿这套方便些。” 辛宁只得脱了身上的衣裙,再套上这套深蓝色的男装。 她穿着打开袖子转了一个圈,衣服的长度刚刚好,微微有些宽松,正好遮住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郡主,您穿上这件袍子好帅哦!”素梧站在一旁,看着辛宁两眼放光。 “是么?”辛宁挑唇笑了笑。 “是是是,哎这一笑更帅了!” 辛宁抬脚朝她走了过来,像街上那些地痞无赖一样单指挑起素梧的下巴。 “那这样呢?” “呸,郡主您不正经!”素梧跺了一下脚,躲开辛宁的手指,脸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 辛宁嘻嘻笑着。这个纯情的小丫头。 换上了男装,不换发型又不合适。辛宁又坐回梳妆台前,任由素梧给她鼓捣发型。 男子的发型比女子的要简单多了。素梧把刚刚才扎好的发髻弄开,拿桃木梳梳直,在头顶给辛宁扎了一个男子发髻,戴上玉冠,又在玉冠上插进一支白玉簪。 “好了。” 辛宁对着镜中那个朦胧的人影左看右看,抬手扶了扶玉冠,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个子比较娇小,这一身打扮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弱冠公子。 素梧跟着她一起去,因此辛宁也让她去换了一身男装。不然一个秀气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高的小丫鬟实在是有些奇怪。 两人来到宫门,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马车旁边站着李公公,辛宁眯着眼睛往周边看了看,却不见原弈的身影。 李公公走上前来,对辛宁道:“郡主,一切都准备好了,要现在出发吗?” 注意到辛宁巡视的目光,李公公心内了然,又道:“皇上今日有事走不开,让老奴传话,郡主的眼睛没好全,人多的地方就不要去了,免得磕着绊着。不干净的东西一点都不能碰,素梧姑娘得看着点。” 说着看了素梧一眼。 素梧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放心。” “皇上还说……” 李公公叨叨叨讲了一通,最后道:“皇上希望郡主逛得尽兴,早些回宫。” 真没想到原弈还有当老妈子的特质。一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一堆话,再让李公公代传给她,辛宁就觉得好笑。 他那时跟自己提去逛庙会的时候以为他会陪着自己一起去,没想到却是让自己逛。 没看到原弈的身影说不失望是假的,好在他让李公公代传的这一堆话让她内心的失望少了不少。 马车后边还跟了十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魁梧壮汉。一个个面目严肃地背着手站成几排,看着就令人生畏。 李公公指着那十几个壮汉道:“这是皇上给郡主安排的,他们武艺高强,负责保护郡主安全。” 这些人是原弈培养的死士,有一整套严格的训练系统,只听命于原弈,平时不会在人前露面。 宫外诸多变故,他不能让辛宁出一点意外。 马车哒哒哒地往城外驶去。那些死士在辛宁的马车一出宫就向四周分散,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一堆人紧跟着她反而太过招摇,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目标。 在辛宁昏昏欲睡之际,马车终于驶到了城外的寺庙。 这座寺庙建在城外旸山的半山腰。 这座旸山所处的位置很奇怪。山脚下周围一连几里都无一座山,全是平原。 第54章 旸山 一路过来发现这方圆几公里的平原隔一段路就有一片林子,林子掩映下还有几处人家。炊烟袅袅,从林间漫出来,不似人间烟火气,反而像隐匿在人间的世外桃源。 旸山是这几里平原中唯一拔地而起的一座山,孤零零的,像是被遗落的一颗明珠。 当地流传这一个这样的说法。旸山底下镇压着一位天界的天神,据说这位天神爱上一个凡间女子,触犯了天规,被发现后不思悔改,带着那位凡间女子躲到了万年冰雪覆盖的天山。 天山的极致严寒压住了天神身上的仙气,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让其他天神发现,可以和她相伴一世,却没想到他心爱的女子只不过是凡胎肉体,长期的寒气渗体消耗着她本来就不长的生命。没有办法,天神不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凋零,便带着她离开天山。可还还没来得及离开,他们就被发现了。女子被带走,生死不明。天神也因触犯天条被永远镇压在这座旸山下。 听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山脚下的村民还能够听见从旸山底下传出的绝望的哭吼声。 闻着落泪,听着伤心。 故事挺狗血的,辛宁也当话本子听听,没放在心上。 旸山脚下也分布着密集的人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 镇子上的房屋比较低矮,大多数都是一二层的小楼。 辛宁一下马车,就被这镇上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人声鼎沸,香客大声交谈的声音,小商贩们高亢的叫卖声,一阵高过一阵。 这镇上的街道比较窄,今日的香客又比较多,挤得辛宁都没地方站了。素梧护着她,才勉强不被人流挤走。 街两边的铺子大多数都是香火铺,还有一些凉茶铺子,糖水铺子,供劳累的香客歇歇脚。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铺子,卖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这逛逛,那看看。看见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便买了下来,一路下来两人手上都拎了一大堆东西。 实在逛不动了才找了街边的一家糖水铺子,卸下了手上的一堆东西,要了两碗绿豆汤,坐着歇脚。 素梧翻了翻桌上的一堆东西,除了一些新奇东西,其他的都是一些干果小零食。 “郡主,咱们买这么多吃的做什么?宫中都有呀?” 辛宁喝着手里的绿豆汤,凉凉的绿豆汤消散了几分初秋的那股闷热,她咽了一口,道:“哪能比呢?宫中有宫中的好,外边有外边的好是不是?” “你别看这外边的干果儿卖相不好,实际上好吃着哩。刚刚你不是也尝过了嘛!” 隔壁桌的香客在闲聊,声音没控制好,闲聊的内容全让她俩这桌听到了。 “哎老子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没讨着个媳妇儿,这次来看看能不能碰上个娇娘子。” “哎老子都不急你急什么,老子岁数比你还大呢!要讨媳妇也是老子先讨。” “我说老兄,你不急你来这干啥呢?装什么装,人与人之间多一点真诚不好吗?” “……” 辛宁和素梧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 讨媳妇?什么东西? 那两男香客越说越激动,几乎就要摔碗跳起来理论了。 辛宁扶了一下额,刻意压低了声音咳嗽了一声。 “咳!” “两位老兄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吵千万别吵,别伤了和气……” 那两位男香客朝辛宁这边睨了一眼,其中的一位哼了一声,道:“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子上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搞清楚,是老子不跟你计较!” 眼看那边又要吵起来了,辛宁又连忙出声:“哎哎,两位老兄,刚刚你们所说的讨媳妇是怎么回事啊?” 那两男香客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小兄弟,难道你来不是来求姻缘讨媳妇的吗?” 辛宁也莫名:“我?求什么姻缘?” 其中的一名男香客噗嗤一声笑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人家还年轻,不急,看来应是来为家中兄长求姻缘的吧?” “不是……” 这都哪跟哪啊? “你就别打趣人家了,看来小兄弟是外地来的,不清楚情况哩!” 辛宁讪笑:“啊是啊,正是外地来的。还请两位兄台解惑。” 那两男香客又你一言我一句地给辛宁普及了一遍这边的事。 辛宁听完,嘴角抽了抽…… 这哪是什么庙会,分明就是相亲大会呢! 原来山上的的那做寺庙就叫做天神庙,平时除了求姻缘就没什么作用了。 每年的早秋总会有那么几天各地的年轻男女汇聚到这旸山,在山上的天神庙求一支姻缘签,或者求一张姻缘符。 姻缘签可预知未来的姻缘状况,姻缘符会保佑两个相爱的人永不分离,白头偕老。 如果幸运的话,一些男女香客干脆就在这几天看对眼了,火速坠入爱河。 难怪说是个相亲大会呢! 辛宁和素梧两个人也是大大咧咧的,竟没注意到大街上的多是年轻男女。 当然,还有像这两男香客一样一把年纪还讨不到媳妇的老光棍。 回想起那天晚上原弈对她说的什么庙会,问他他还说不知道,来看看就清楚了。 他怎么能不清楚呢?就算真不清楚,他问问身边跟着的宫人也就知道了。 敢情他是装傻哄着带她来呢!要是直接跟辛宁说“咱俩去求个姻缘符吧!”恐怕辛宁会害羞直接拒绝他,毕竟平时就抱抱她而已还没做什么,那个姑娘耳根子就都红了。 或许是想给她个惊喜也说不定。 辛宁想,好在他忙没有和她一起来,不然自己还没上到半山腰的天神庙,在这山脚下的镇子里她都憋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些不乐意了。难道他丢下她,让她自己过来就不怕她被别的男子勾走吗? 思及此,辛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男装。 怪不得宫人带衣服来宜春宫时传他的话说穿男装方便些。 原来是方便自己不会被别的男子看上啊…… 这个男人! 第55章 往右 挺可笑的,被镇压在旸山底下的那个天神连自己的爱情都护不住,怎么会为这些人守护他们的爱情? 什么姻缘签姻缘符,都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辛宁吸了吸鼻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拖着素梧就走了。 “哎哎郡主,东西还没拿呢!”素梧回过头惦记着桌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 辛宁头也不回,道:“有人替我们拿,操什么心?” 两人的身影再次融入人群中。 老板见人走了,招呼伙计去收拾桌子上用过的碗。伙计应了,却见桌上一堆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应该是刚刚的那两个小公子忘拿走的。不过一大堆的东西就那么显眼摆在桌上,说什么也不应该会忘记的啊。 伙计挠了挠头,没个主意,回头想问老板这些东西该怎么办,一转身,一堵肉墙却挡了他的路。伙计刚想让他让一下,一抬头,便见一个男人盯着他看。或许是盯着他看的眼神过于冷漠刚毅,那伙计心里有些发毛。 只听那人毫无感情地开口:“麻烦让让,我来拿东西。” 伙计下意识往一边闪了闪。那人便往前拿了桌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转身走了。 这个暗卫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觉得自己有些悲催,都是暗卫,凭什么自己要被他们推出来干苦力活啊?一个大男人拎着这些东西,好丢脸的好不好…… 这山脚下已经没什么好逛的了,两人打听了一下上山的路,收拾了一下就去爬山。 上山的路不是很陡峭,但也有些坡度。辛宁看不太清楚,素梧便半扶着她走。 之前在街上逗留了一阵,这会已经是中午了。中午上山的人比较少,山路虽窄,却没人跟她们抢路上山,因此两人走得慢吞吞的。 石阶被磨得光溜溜的,也没有青苔,看来这里平时来往的香客也挺多的,并不是这几天香客多而已。 两人走走停停,欣赏着山路两边的景致。 进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刚刚在小镇那边还是人声鼎沸,进入这山林,就像是脱离了世俗,那热闹之声已远远抛在后面,耳边除了鸟鸣便是风吹过山林发出的沙沙声,更显得林子的幽静。 越往前人越少,秋意也越浓。深山的树木叶子已泛黄,随风飘落,石阶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双脚踏过,惊起一地的波澜。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山路前后已经看不见一个跟她们一起上山的香客,周围的景致也更加清幽,秋风吹来,凉凉的。 素梧有点胆小,捏紧了几分辛宁的胳膊,道:“郡主,这里怎么没人了啊……” “没人不是更好么?不用跟他们抢路啊。” 素梧:“可是奴婢有些怕……” 辛宁:“怕鬼?” 素梧:“是……” 辛宁:“青天白日的,有什么鬼。” 素梧想了想,有些神经兮兮地说:“郡主,您说会不会有鬼跟我们抢路啊?” 辛宁突然顿住了脚步,素梧本来就有几分害怕,见她突然停了下来,也立马警惕起来。 “怎……怎么了?” “你听。”辛宁视线向远处瞟,幽幽道。 “听什么?” 辛宁贴近素梧的耳朵,在她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有人在哭……” 素梧静了几秒,然后…… “啊!鬼!鬼鬼!” 一声尖叫刺破了这原本清幽的环境,深山的鸟儿被这一嗓子惊起,扑腾着翅膀拍打在树枝树叶上,又是一阵沙沙声。 素梧那一声尖叫还在这深山中传出了几声回响。 辛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原地怕得跳脚的素梧,脸上终于崩不住了,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她笑弯了腰,扶着石阶山路旁的一棵树,喘不过气来。 素梧在那里自顾自地叫了一会儿,听到了身边辛宁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才明白这是被她捉弄了。 好半天,辛宁才止住了笑声,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素梧道:“怎样,没那么怕了吧?” 却见素梧也站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应该是看着她的后面。 辛宁察觉到不对劲,问:“怎么了?” 素梧咽了一口气,指了指辛宁身后的那棵树,愣愣道:“郡主,蛇……” 辛宁皱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来:“你逗我呢么?”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以为素梧是报刚刚自己捉弄她的仇呢。毕竟两人以前也不是没这么玩过。 素梧又咽了一口气,道:“真的,郡主,是真的……” “黑的,三角头,就在您撑着的那棵树上!” 辛宁张了张嘴,和素梧对视了一眼。 “一……二……三……” “跑!” 辛宁迅速转身拉了素梧就往前跑。 两人跑了一段路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素梧早就挨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无脊椎动物……最可怕了!”辛宁似劫后余生地长吁了一句。 上次被蛇咬的阴影还没散呢,要是在这深山林子再被蛇咬了,周围还没一个人,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哦,不。她们后面还跟了十几个暗卫。 两人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继续爬山了。 山路越来越窄,原本能容纳三人同行的山路慢慢变成只能容纳两人同行,再后来窄到仅能容纳一个通行了。 素梧走在前面,后面牵着眼睛不太好使的辛宁。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互相牵着走了一段路,前面忽然出现了两条分叉路。 两条路都是通往山上,但方向却不一样,一条往右,一条往左。 “郡主,走哪条啊?” 辛宁松开素梧的手,近距离仔细看了看这两条路,石阶的磨损程度好像都差不多,路旁植被茂盛程度也差不多。 而且还都是通往山上的,好像这两条路都一样诶…… 辛宁刮了刮额头,想了想,又皱了皱眉,道:“往左吧!” 两人抬脚就往左边那条路走。 “往右。” 一句轻飘飘的话从两人身后传来,透着三分笑意,清清亮亮。 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第56章 天神庙 辛宁转过身,石阶那头悠悠然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色宽袍,在这早秋微凉的天气里手上拿了一把扇子,脑后松松扎了一个发髻。一张脸从树的阴影中慢慢呈现出来。 该怎么形容那张脸呢? 剑眉,却不凌厉,眉梢染上点点慵懒,一双桃花眼半勾人,看人的时候眼里总带着三分笑意,似含情脉脉,但仔细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三分笑意,却又能让人感觉得到他的疏远。 薄唇唇色淡淡,微勾着,下巴稍尖,肤色偏白。完美的五官凑在一起便是一张惊人的美人脸,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 那人打开折扇,动作流畅,依旧笑道:“往左是上山顶的路,往右才是去寺庙的路。” 辛宁那时就一个想法,这人真骚,浑身透着一股子的骚劲。 辛宁道了谢,那人点了点头,便又悠悠往左边的路走了。 两人得了路,向右边的路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视野越来越开阔。之前走在深林中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遮蔽了视野,现在已经能透过这些树看得到山脚下的小镇子还有更远处的几里平原。 再往前走,就快到半山腰。 半山腰有一大片空地,天神庙就建在这一片空地上。 辛宁拾级而上,原本只能看见树木掩映下的天神庙的轮廓,而现在这座庙正一点一点地呈现在她眼前。 这座庙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要气派。高大的庙门前场地广阔,最中间种了一棵树,看不出是什么树种,但那盘根错节的样子,树龄应该不小了。 树上用红绳挂了一个个的牌子,牌子上面还写了字,是许愿牌吧,而这棵树应该就是许愿树了。有风吹来,无数的许愿牌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许愿树底下有几对年轻男女正在往树上挂着许愿牌。 个高的男子,还能看得见那些许愿牌上面写的字。翻看几下,又低头跟身边的女伴耳语几句,女伴听后还会捂着嘴娇羞地笑着。 之前北夏的风气一直都是很开放的,男女自由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大燕政权建立后没有对这种开放的风气做过多的干预,所以一直延续到现在。 两人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看了一下风景,发现这座旸山是呈怀抱型的,半山腰天神庙这里刚好处在怀抱的中间凹处。 往远处看去无遮挡视线的障碍物,可以直直地看到最远处的京城。 那座天子脚下的城,在这里看来也就只有巴掌大小。 辛宁吹了一会儿风,陆陆续续的上山的人多了起来,庙门空地上的香客来来往往。 怕待会会有更多的香客涌上来,太挤不好,因此两人便进寺庙了。 一进来才发现这座庙别有天地。 庙门后竟藏了一面湖。湖的形状不规则,湖中央正不断往湖面翻滚着湖水。像是湖底下有个泉洞,给这面湖源源不断地补充水源。 但湖水却一直没有溢出来,依旧保持着同样的湖面高度。 听说这面湖很深很深,一直通往旸山底下。在湖的最底下就是天神关押的地方。 辛宁伸手去掬了掬湖水,温温的,不凉。 两人没在这里做过多停留,跟着其他香客往里面去了。 这座庙跟其他的庙还真不一样,里面的建筑是黑灰色的。黑的瓦,灰的墙,屋檐下还挂了小小的铃铛,在风中叮叮当当响。 两人跟着香客在里面拐了一阵,才到了主殿。 主殿很大,殿中央是一座高大的神像,应该就是那个被镇压在这旸山底下的天神了。 距离很远,他的脸又高高在上,辛宁看不清这天神的五官,但身边前来求拜的几个年轻姑娘都说这天神像简直不要太完美。 殿内有些吵杂,香客跪在那蒲团上,一脸虔诚地上香,让天神给他们赐一段好姻缘。 殿的另一边还有一堆人围着一个人在摇姻缘签。 辛宁不太信这些,天神都被压在山底下呢,他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给你们赐姻缘,求这天神还不如去求月老呢! 但来来往往的香客都说在天神庙求姻缘很准,比在月老庙求姻缘还要准。 好吧,你们说准就准吧。 在殿内逛了一圈,辛宁去看了看那边摇签的。 解签的是一个老头,头发胡子花白,穿着一身白衣,袖摆长长的拖到地上,甩起袖子来真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眼下他正捋着白胡子给一位姑娘解签。 “姑娘不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顺其自然。” 那姑娘听了,有些急躁,问那老头:“仙人的意思是我这一辈子都遇不上良人了吗?” 那老头一拍桌子,道:“没没没,本仙人可没这么说。” 姑娘又问:“那怎么说。” 老头装摸做样又捋了一下胡子,说:“姑娘的姻缘出现得比较迟罢了。” 那姑娘离开的时候,一脸沮丧。 那老头不理,继续对排队的人招手:“来,下一个。” 辛宁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老头有点疯疯癫癫的,也亏得有人相信他的话。 她看着觉得不过瘾,起了点作弄这老头的心思,便也像其他香客那样去排了队,解个签。 等了好久,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减少,终于等到她的时候,那老头却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的签都解完了,本仙人也累了,要回去躺着了。” 说着推开椅子就准备走,辛宁哪肯依,等了好久呢!怎么刚轮到自己就不解了? 她伸出手攥住老头长长的袖摆,那老头没注意,被她扯得往前趔趄一步。 老头回过头来瞪着辛宁:“姑娘家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本仙人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脸本仙人还要呢,把你的爪子拿开!” 辛宁被他训得莫名其妙,但依旧不松手,她笑眯眯地看着那老头,道:“老头子,给本姑娘也解个签呗。” “不解不解,今日的签解完了。” “那可以再加解一个啊!” “不行!” “为什么不行?” 第57章 姻缘签 “不行就不行!本仙人的规矩,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啰嗦?” 辛宁一顿,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老头觑她一眼:“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啊,有吗?”辛宁半信半疑,不是这老头先叫自己姑娘的吗? 老头被辛宁闹烦了,明显不想跟她多讲废话,试图将袖子从辛宁手里扯回来。 “你给本仙人放手!本仙人这套衣服穿了快一百年了,扯坏了你赔不起。” 是吗,那这衣服质量还挺不错的嚯? 辛宁眨眨眼,在那老头死劲抢回自己袖子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松了手。 那老头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松了手,自己用力又太猛,又是一个趔趄,身体向后仰了仰,才勉强站定。 “仙人,给我解一签又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对吧?” 老头哼了一声,“是花不了多长时间。” “那就给我解解呗!” 那老头刚要说话,辛宁忽然低下了头,委委屈屈道:“唉……早就听说仙人解姻缘签十分了得,一解一个准,在这世上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仙人这样能力非凡又依旧风流倜傥的人了……” “仙人可能不知道,我为了仙人的这一签从南边特地赶来,家中年迈病重的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如今我年纪大了,还是嫁不出去,爹娘心慌得很,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遇到良人,如此他们就能心安地去了……” 辛宁抽抽鼻子,抬头看着老头,眼里雾蒙蒙的,长长的睫毛沾上了湿意,道:“仙人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素梧在一旁看得嘴角抽抽,郡主这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不过老头就吃她这一套,刚刚还一脸坚定不肯再解签,现在看着辛宁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也软了几分。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说自己风流倜傥?很好,就喜欢这样说实话的人。 老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回来坐下,还是装作一脸为难,但嘴里却道:“既然如此,那本仙人就破例一次。” 辛宁趁人不注意,扯了扯唇。 老头拿出竹筒,竹筒里装了四十九支姻缘签,那姻缘签看样子是被人磨久了,小边边角角很光滑,不扎手,还油油亮亮的。他当着辛宁的面摇了几下竹筒里的签,然后拍在桌上。 “祈求姻缘,姓甚名谁,生辰八字。” 辛宁心里默念了一下老头说的那三点,然后拨弄了几下竹筒里的姻缘签,刚要抽出一支,那老头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看着她的眼睛道:“只能抽一支,姑娘考虑清楚了?” 辛宁随意笑笑,道:“就这一支。” 老头拿开了按住她的那只手。 辛宁把那支签抽了出来,垂眸看了一眼签上的一排小字,顿了顿,把签递给老头。 “还请仙人解签。” 老头接过她递来的那支签,也看了一眼,挑着花白的眉毛,另一只手捋了一下长长的胡子“啧”了一声。 “姑娘刚刚求的是何时能遇良人?” 辛宁点点头。不知这老头是刚刚听了她那一通瞎话做出的判断还是真那么神通广大知道她刚刚默念的是什么。他都说对了。 她求的确实是何时遇良人,她不太信这些,所以只是随便默念了一下要求的问题。 老头沉吟了一会儿,辛宁就静静等着他。 “哎!”老头一拍大腿。 “仙人看出什么了吗?” “姑娘的良人已经出现了啊!” “是吗?什么时候呢?” “等等,容本仙人再算算。”说着老头又盯着签上的那排小字研究了起来,嘴里又啧啧啧了几声,道:“就这几天!” 辛宁似笑非笑,道:“这样啊……” “本仙人解的签,没有不准的。姑娘就等着看吧,诓了你的话,本仙人七天无理由退钱!” 这番话说得信心满满,诚意满满,辛宁差点都要信了。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的良人姓甚名谁,仙人可否告知?” 老头起身,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但本仙人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必是男的!” 辛宁:…… 老头走时还要了辛宁五十两解签费,他收别人就二十两,却光明正大宰了辛宁五十两,说另外三十两是他的额外出场费…… 神他妈的额外出场费! 辛宁为此还肉疼了好久。 老头走了,围在解签这边的香客也渐渐散了。 这主殿很大,但进来上香的香客却越来越多,走几步就能跟人碰上。 辛宁被这殿内的香火气熏得不行,出来透透气。 这天神庙挺大的,辛宁出来又逛了一圈,发现这庙除了刚刚那个自诩仙人的老头之外就没看见住在这庙里的其他人了。 这偌大的天神庙,不会就真只住了那个老头吧? 还有不是可以求姻缘符吗?在哪儿呢? 刚刚在主殿没看见,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圈也没发现。辛宁让素梧去找找,顺便问问其他人,自己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素梧起初不肯,自家郡主眼神不好使,她自己走了谁来看着她。 辛宁说还有那十几个壮汉暗卫啊!他们长得那么魁梧高大,很有安全感的! 最终素梧被说服了。 辛宁就站在原地等,她所站的地方是在庙里的回廊上,这会儿香客来来往往,她往旁边靠了靠。 天神庙的后面也是主殿的后面有一座千尺瀑布,水流从天而降,声音潺潺,在辛宁站的这一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瀑布的全貌。 这瀑布挺高的,但水流却不怎么湍急给力,可能是这秋季干燥的原因,都已经快半个月没下过雨了。 等了一会儿,没见素梧回来,却听见主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辛宁听得恍惚,更何况还夹杂了主殿后那瀑布飞流直下的冲击声。 后来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只听人喊道:“着火了!主殿着火了!” “快跑啊!” “快去找水,救火!” 主殿那边的香客慌忙跑出来,有几个衣服上还着了火,拍打着衣服,躺在地上神情痛苦地打滚。 第58章 原来是姑娘,幸会幸会…… 主殿内外乱成了一团,大家慌乱中到处找水灭火。 廊上的人跑来跑去,还拎着水桶,匆忙间碰到了人也来不及道歉。 站在这里只会阻碍救火,辛宁很知趣地走下了回廊,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呆着。 她找的这个地方挺偏的,在一堵灰色的墙下,墙上还爬满了绿植,叶子在秋风中呆头呆脑地摇晃。 这里可以看得到主殿那边的情况,她站在墙下,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宽袍,身后爬满绿植的灰墙就像一副画框,她是画中人。 墙的左侧有一扇小门,辛宁站累了,走几步活动一下筋骨。 她扶着小门的门框,走了进去,里边是一条可容三人并排行走的小路,小路的左侧是绵延往山上去的竹林,右侧是庙里低矮的围墙。 曲径通幽,一时好奇,便沿着这条路走了过去。 隔了一面墙,主殿那边混乱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而似乎那边的火光也没有那么猛了。 辛宁扶着墙慢慢走,她不担心自己会走丢,也不担心在这偏僻的小道上遇到什么歹人,就连素梧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她也不担心。 反正还有那十几个暗卫呢,再混乱那十几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也不会让自己出事,也会顺便看着素梧。 天地广阔,她独走在这幽静小道,枯黄的竹叶被风吹落,吹落在她脚下的这条石径上,脚步轻移,深蓝衣袍的下摆轻晃,只愿这条小道再长一些,再长一些,让她再享受一下这样难得的静谧。 可总有人试图打破这种静谧。 “咚、咚咚……” 几声怪异的敲击响从前面传来,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辛宁顿住脚步,扶着墙不前。 前面的敲击声还是没有停,反而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大声。 “咚咚咚!咚咚吧啦……”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辛宁疑惑地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过去,脚步快了几分。 转过一个弯,只见一个男子正捂着脑袋跳脚,呲牙咧嘴的,墙边还靠了一根长长的竹杆。 顺着竹杆往上看,那正是庙里一处高大建筑的侧边屋檐,屋檐伸出了围墙外。低头看那男子的脚下,一坨黑黑的,灰灰的,又夹杂着白白的类似泥土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辛宁不出声,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捂着脑袋抬起头来,视线和辛宁的对上。 辛宁眯着半焦距的眼睛看着他。 哦对了,这人不就是之前给她指路的那个骚包男吗? 刚刚他没抬头还真没认出他来。 他一见是辛宁,似松了一口气,把手从脑袋上放下,对她尴尬地笑了一声, “原来是姑娘,幸会幸会……” 辛宁:…… 姑娘?辛宁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这一身长袍,她明明是一身男子打扮,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是个女子吗? 辛宁走了过去,问他:“你在干什么?” 那人拍了拍紫袍上的泥土,指了指上面,对辛宁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偷好东西。” 辛宁:…… “什么好东西?”辛宁抬头看。 只见屋檐下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她眼睛不好使,看不清是什么。 那人拿食指在薄唇上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又拿起靠在围墙上的竹竿,继续咚咚咚地捅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辛宁看着他捅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这个是燕子窝?” “哎呀小美女小点声,引来了人咱俩都跑不了你信不信?” “你捅它干什么?找燕窝?” “小美女真聪明!” 辛宁:…… 那人又道:“那个老头对这燕窝可宝贝着呢!但被本公子看中的东西怎么能那么容易放手。” “为了这宝贝燕窝,本公子在这附近踩点好几天了,终于逮住了这次机会。现在那帮人正忙着在里面救火呢,咱们小声点,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宝贝搞到手。” “里面的火是你放的?” “没有!”那人一口否定,“本公子怎么会那么缺德去给他放火呢?” …… “都是巧合,巧合!连上天都在帮本公子!” …… “你捅它有什么用,都被你捅烂了,你看,地上的这些都碎了。” “那我轻点捅。” …… “小美女,你站远一点,待会东西会掉下来砸到你……顺便去帮我望望风。” 最后一句才是他的重点吧? 辛宁有点苦笑不得,但还是站远了一些,她才不想像刚才他那样被砸。 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身上那身紫袍看起来也是价格不菲,气质骚了点外还有点风流淡然,看起来就是个世家公子,没想到还来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就算是家道中落,再穷燕窝也买得起吧?还来这里偷,奇怪的男人。 萧一良当然不知道旁边的那个女人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他还不得气死。 眼下他还在专心地偷着他的燕窝。 主殿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那捅燕窝的“咚咚”声更加清晰可闻了。 辛宁不去打扰他,想着素梧可能回来了,在那边找她可能找不到会着急,便想往回走。 可刚走到墙边转角的地方,就看见那边小门那里几个人手里拿着棍子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解姻缘签的老头。 老头腰挺得老直,白长袍上黑灰点点,看样子刚从主殿那边过来。 不好! 她回头对那个还在捅燕窝的人道:“有人来了,还拿了棍子。” 萧一良一听,也顾不上捅燕窝了,扔了竹竿撒腿就跑,跑了几步,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人,又跑回来拉了辛宁继续跑。 辛宁被他拉得一脸懵,为什么自己也要跑,偷东西的明明是他,她跑什么?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萧一良拉着跑了一段路了。 后面那帮人发现了萧一良,握紧了手中的棍子追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烧了本仙人的地方还来偷东西,打不死你!” 辛宁边跑边回头去看,那老头跑得比谁都快,也不知道他那一把老骨头是什么做的,跑那么快也不怕闪了腰。 第59章 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 辛宁简直就是被他拖着围着天神庙跑了半圈。 他长手长脚的,跑一步就等于辛宁跑两步,到最后辛宁实在是跑不下去了,挣开他的手,靠在墙角,累得气喘吁吁。 她叉着腰,屈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跑了,要跑你跑!偷燕窝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拖着我干什么!” 刚刚跑得太急,萧一良扎在肩后的长发都跑到胸前来了,他手指一挑,又把头发挑到了肩后。 这动作做得无限风流,又轻松散漫,好像刚刚被追得狼狈逃跑的不是他似的。 辛宁盯着他的手看,他这双手倒是生得不错,手指修长素白,指甲修得平整干净,看起来十分柔韧。 刚刚就是这一双手拖着自己跑了半圈,辛宁记得,他手心温暖,也不像原奕牵她时手上有种粗砺感。 这人还真是个公子哥啊! 萧一良觑了辛宁一眼,道:“你真以为那老头会放过你?小美女你太天真了,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肯定把你当成我的同伙了,不跑就等他给你扒层皮……那老头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辛宁看他:“你和他很熟?” “不熟不熟,谁跟这种小气鬼熟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怜香惜玉?” 萧一良看了一眼辛宁,道:“这京城谁不知道旸山上有座天神庙,天神庙里有个老头叫榆阳仙人,专干坑蒙拐骗的事,男的女的老的小的照样骗!还小气巴拉的。” “坑蒙拐骗?可我看见来这里的人都很敬重信任他的啊,而且他们说这仙人解签很准呢!” “是吗,你不是被他宰了五十两银子吗?还有你刚刚真相信他那一嘴的胡说八道?”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刚刚找那老头解了姻缘签,还被坑了钱? “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啊。”辛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呵…呵呵。”萧一良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太多了,挠了挠脑袋,讪笑着想把这件事情混过去。 可辛宁不给他机会,“还说火不是你放的。” “就在那里,快给本仙人抓住他们!” 萧一良本来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那边人就追上来看见他俩了。 遂萧一良又拉着辛宁跑了。 辛宁腰都直不起来,想挣脱他的手,“我不跑了,你给我放手!” 萧一良边跑边道:“你刚刚没听见那老头说吗?他说的是我们,不是我。所以小美女,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本公子还是带着你跑好了。” 辛宁:…… 后来萧一良不知道带着她绕来绕去跑到了什么地方,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一排小竹屋,竹屋外有用竹子做成的竹桌竹椅,而那天神庙就在他们脚下不远的地方。 辛宁瘫坐在竹椅上,上半身趴着竹桌,整个人累得好像丢了半条命。 而萧一良则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落座,除了额头上有点细细的汗珠外,看不出异常。 这位世家公子哥体力这么好的吗? 脚下不远处榆阳仙人还带着庙里的护卫气冲冲地到处找人,丝毫没有发现两人就在他们的上方,竹林掩映处。 找不到人,榆阳仙人很暴躁,主殿被烧了,燕窝被捅了。这小子最好不要再上他的旸山,否则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辛宁看着榆阳仙人气呼呼地带着庙里的护卫回去了,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跑了。 “唉,你还行不行?” 对面那人出声。 “没有累死!”辛宁没好气地说。 萧一良嘿嘿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能跑的,要是其他姑娘,可能早就晕了。” 辛宁瞪他:“你还说!” 萧一良摸摸鼻子,看着她笑。 啊,怎么办,好像打这个人啊!辛宁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萧一良也不介意,他凑了个脑袋过来,“小美女,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 辛宁直起身,身子向后靠了一点,和他拉远距离,眨眼看他。 他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啊晃啊,辛宁抬手就给他巴拉掉,“干什么?我又没瞎。” “还真有毛病啊。小美女你真幸运,遇上了本公子。刚刚害你被连累本公子很不好意思,为了弥补本公子对你的愧疚,这样吧,本公子就免费替你就诊好了。” “来,你凑过来点,让本公子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辛宁:…… 眼前这人已经向她伸出了手,想去翻看她的眼皮。 辛宁反应迅速地站起来,吓了萧一良一跳,他看着辛宁,“小美女,你干什么?” “你会医术?鬼才信。” 如果她不躲开,可能这人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吧,没想到这世家公子哥竟是个登徒子。这样一想就觉得好可怕,她还单独跟他这人呆在这这么久,又没怎么防备。待会被他拖进后面那一排的小竹屋怎么办? 不行不行,得赶紧跑。 辛宁心里给自己脑补了一场大戏,然后萧一良就看见对面的那姑娘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了表达自己的友好,萧一良还对她扯出了一个自认为是很友好的笑容。 谁知对方看了撒腿就跑。 萧一良:…… “哎小美女,留个名字日后好相见啊!” 辛宁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萧一良,小美女记住了啊!” 刚刚不是累得要死要活的吗?现在跑得比谁都快。 辛宁一鼓作气跑回了庙门,刚好碰上出来找她的素梧。 素梧一看是她家郡主,忙跑过来,神色焦急,“郡主你跑哪里去了,奴婢到处都找了没看见您。” “没事,里面着火了,我出来透透气。”辛宁站定,摆摆手,扎得整齐的长发微微凌乱,还汗湿了不少。 “郡主怎么了,有人追您吗?” “遇见上了个神经病。” “啊?” “没事了,对了,求姻缘符的地方找到了吗?” 素梧点点头:“找到了。” “不是解签那个老头吧?” 素梧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 “走吧,我们去看看。” …… 辛宁下山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山下等着了。两人上了马车,里面已经堆着两人之前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第60章 他去旸山做什么 夜色渐浓,整个皇城安静了下来。 一轮弯月高挂在夜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这月光拉长了树影,树影左右摇晃,如鬼魅般可怖。 御书房一片灯火通明。 原奕坐在窗边,手边的茶已凉。他看着窗外倒映在小湖中央的弯月,听着底下暗卫的汇报。 “皇上,今日郡主在山脚小镇买了很多东西,中午的时候上了山,去榆阳仙人那里解了一支姻缘签,还让宫女素梧去打听姻缘符。后来天神庙主殿着火了,郡主及时出来,并没有受伤……” “还有吗?”原奕淡淡道。 “还有……”那几个暗卫互相看了一眼,“萧公子也在旸山。” “他去旸山做什么?” “属下不知,只是……萧公子好像在捅燕窝,被郡主撞见了,后来榆阳仙人追上来,萧公子拉着郡主围着天神庙跑了半圈。” 原奕皱了一下眉,顿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等他从窗边回过头,御书房就只剩他一个人,暗卫已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原奕拂袖站起来,神色淡淡,他看了一眼桌上摇曳的灯火,转身出了门。御书房的灯火在他关门的一瞬间熄灭下来。 他一身黑色锦衣,融入这浓稠夜色。 辛宁回到宫中已是傍晚,她今天爬了山,还被萧一良拉着跑了半圈,腿都站不稳了,跨进宜春宫宫门时差点被门槛跘倒。 沐浴的时候脚底被热水泡得抽心地疼。穿好衣服坐在床上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脚去看脚底。果不其然,脚底磨出了几个水泡,一碰就疼。 辛宁想到,今天她从小竹屋那里跑下来的时候还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幸好她裹得厚,不然又要磕伤了。她眼神不好,平时走个路都要人扶,自己一个人从竹屋那里跌跌撞撞跑开时不像个球一样滚下来已经算幸运的了。 都怪那个骚包,不然也不用受这些罪。 素梧拿来了银针,一点一点地挑开她脚底下的水泡,用干净的棉布吸了脓水,然后动作极轻地给辛宁脚底上了凉凉的药膏。 做好了这些后,素梧就退下了,顺便把门给带上。 房间里陷入了黑暗,辛宁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又把萧一良骂了一遍,才轻轻地躺了下去。 夜里起风了,床上的人还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遍。不是辛宁不想睡,而是脚酸疼得睡不着。 在她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寂静的夜里,人的感官会更加灵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听得非常清楚。 她听到了院子里那棵桃树的落叶声,落叶在地上被风吹得娑娑响。 后来风停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落叶被碾碎的声音。 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踩过枯黄的落叶,最终停在窗前。 辛宁睁大了眼睛,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她眼睛亮亮的,在这昏暗的房中似两颗散发着幽光夜明珠。 窗外没有动静,脚步声在窗外就静止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窗外的脚步声移动。 辛宁撑着手,想从床上爬起来,刚弄出一点动静,窗就从外面打开了,卷进来一阵凉风。 窗边人影一闪,窗户重新被关上。 而她才刚刚撑起的半个身子在晃神间被人搂在怀里。 是她熟悉的味道,夹杂着夜里的凉意。 “原奕?” “嗯。” 原奕搂着她,感受着她还是凉凉的身体。 “身子怎么这么凉,睡不着?” “脚疼。”辛宁动了动脚。 原奕大手伸进被窝,摸索了一会儿,准确地握住了她的玉足。 辛宁缩了缩腿,他握得更紧。 “疼……” 握住她小脚的手松了几分力。 “起泡了?”原奕摸到了她脚底睡前涂上的药膏,凉凉腻腻的。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 “嗯,已经上过药了,没有那么疼了。” 手心里的玉足光滑柔韧,他一时不想松手,就一直握着辛宁的小脚。 辛宁被他握得有些心慌,但又不想伸回来。 原奕收拢手臂,将怀里的女子搂得更紧,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凉凉的身子。 两人坐在床上讲话。 “你刚刚在窗边站那么久怎么不进来?” “想感受一下你睡着了没有。” 辛宁问:“那如果我睡着了呢?” “照样进来。” 难为他九五至尊大半夜的又来爬窗户,辛宁唇角微微上翘。 只听抱着她的男人问:“今天去天神庙求签了吗?” 辛宁一听就有些气,在他怀里闷闷道:“你诓我。” 看吧,他明明就知道不是什么庙会,亏她还傻乎乎地信了。 原奕笑了两声,没解释。 辛宁没好气道:“求了。” “求了什么?” “我忘了。”不想告诉他,谁让他骗自己来着。 “真忘了?” “真忘了。” 原奕知道她这是在闹脾气呢,但还是由着她,道:“没事,下次我们再一起去求。” 事先不告诉她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虽然这个惊喜可能不太惊喜。但很可惜他上午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走不开身,又心疼她在宫中闷闷不乐的,所以还是让她出去走走,自己让暗卫跟着她。 没想到怀里的女子还跟他闹起了脾气。 “你还去求了姻缘符?在哪呢?” “没有!”怀里的人一口否定。 “好了不生气,下次不放你鸽子了好不好?”原奕耐心地哄着怀里正跟他闹脾气的女子。 “没有。”辛宁还是不松口。 原奕无奈,扶着她躺进被窝,“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们下次再一起去求两张。” 给她掖好了被子,又摸摸她的头,搂着她就要睡去。 辛宁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亮晶晶的眼睛在暗夜里眨啊眨啊,然后她爬了起来,在枕头底下摸摸。 “怎么了?”原奕问。 辛宁不回答,在枕头下摸了一会儿,掏出了两个三角形的小吊饰。 小吊饰三角形的肚子鼓鼓的,在辛宁的手里晃啊晃。 “这个。”辛宁把其中一个小吊饰举给他看,“姻缘符在里面呢。” 说着就把这一个小吊饰扔进了他怀里。 第61章 醉玉轩 原奕从怀里捞起那个小小的吊饰,又看见辛宁把她手上的那一个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然后平躺着睡了。 姻缘符,就像是月老的红线,一端连着自己,一端连着最爱的人,即使两人相隔千里万里,心也会因为这两张小小的姻缘符而紧密相贴。 辛宁没指望这小小的姻缘符能够让他们的感情坚不可摧,她只是想,两人之间应该有那么一样东西作为彼此互通心意的信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定情信物吧。 原奕把玩着手上的小吊饰,那张姻缘符就在里面,把那三角形的部位撑得鼓鼓的,摸上去,只能感受得到指端下粗砺的质感。 他把吊饰放回怀里,转过身将躺在里面的女子捞进怀。 “睡吧。” 之前脚底还疼得辛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但窝在他怀里不久,困意就一点一点袭来,最终睡死过去。 这个温热的怀抱,总让她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第二天醒来,床边人早已不在。 中午的时候,原奕又过来了,变戏法地从身后掏出一盒药膏,细致温柔地给她抹脚底上,又给亲自给她穿好鞋袜。 “这几天不要下地行走,吃喝都要在床上,也不要让脚碰到水。知道了吗?”原奕嘱咐道。 “那上厕所怎么办?” “不洗脚会有脚气的,感染化脓怎么办?” 原奕抿唇看她,眉心微微皱着,似不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这个男人太专制,看那样子好像是要凶她了。可辛宁也委屈是不是?磨破脚又不是她的错,他让自己不能下床不能沾水的,她只是提出疑问建议而已。 事实上辛宁真冤枉他了,他只是在想她刚刚提出的问题。 看她那不满的样子,原奕摸了摸她的头,道:“多注意些。” 原奕走出宜春宫后,李公公跟了上来。 “他人呢?” 李公公答道:“已经在京城了,老奴差人去请,可萧公子说他要在京城玩几天再进宫。” 原奕顿住脚步,“再去请,拖也要把他给朕拖进宫。” “是。” 眼下萧一良正在京城花天酒地,快活得不行。 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醉玉轩。 醉玉轩聚集了大燕各地的美女,胖的瘦的,成熟的鲜嫩的,高冷的娇羞的,大家闺秀的小家碧玉的……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里来者不拒,只要你兜里有钱,街边的乞丐都能进去风流快活一番。 醉玉轩分前院后院。前院共三层楼阁,来往恩客多是有些小钱的平民百姓,装饰也庸俗华丽些,大红色的绸缎绕满了柱子和楼杆,还到处挂了红色灯笼。伺候恩客的姑娘样貌身段都一般,逃荒来的,家里没饭吃被卖进来的,或者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都在这里安身。 前院闹哄哄的,一楼中央舞台上姑娘的唱戏声,恩客和姑娘打情骂俏的糜乱声,家中大老婆过来抓奸的叫骂声,在这里每天都在上演。 相比于前院的哄闹,后院明显清净许多。 后院有回廊与前院各层楼相通,穿过短短的回廊便到了后院。后院也有三层楼,但景致和前院完全不同,后院四周的楼阁中间包围着一个露天小花园,小花园里花团锦簇,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最中间有是一面小湖,湖中央是圆形的舞台。 逢年过节会有醉玉轩的顶级姑娘在水上起舞,吸引着京中的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来此放松快活。 后院的姑娘身家清白,只卖艺不卖身,有很多以前出身显赫之家,后来家道中落才会沦落于此。因此后院的姑娘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们平时还会受邀到京中第一酒楼清心居表演才艺。 前院如果有姑娘容貌才识过人也会被分配到后院来。 虽说后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但总管不住有姑娘愿意给恩客“献身”,老鸨也由着她们去了。 说到底,这后院也不过是一个比前院高级一点妓院而已。 “来,美人,让本公子摸摸你的小手……” “哎呀公子好讨厌啊~” “别跑啊美人,调皮哦~” 后院的一个雅阁里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雅阁里点了甜香,熏得人脑子发胀,罗帐轻轻迤地,风吹不动。 萧一良一手搂一个姑娘坐在羊绒地毯上,面前摆了一副矮桌,矮桌上的壶里装的是琼浆玉液。 姑娘身子柔弱无骨地趴在他怀里娇笑。趁姑娘不注意,他还在姑娘腰间摸了一把。惹得姑娘身子更加绵软,就快要化在他怀里了。 “公子……”姑娘的柔荑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怎么?”萧一良抓住那只正在他胸前作乱的手,挑了挑眉。 带着醇厚酒香的气息喷薄在那姑娘脸上,还夹杂着雅阁里的甜香,熏得那姑娘都要醉了。 “哎呀讨厌~” 萧一良看她那样子,说道:“可以啊,是你一个人来还是你们一起啊。” 说着还看了一眼另一个姑娘。 好不要脸啊! 另一个姑娘被他撩得脸颊绯红,见那两人的气氛差不多了,她很知趣地提裙出去了,还细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雅阁里空气不流通,那甜香的味道更浓了几分。 萧一良侧头在姑娘雪白的脖子深吸了一口,“好香。” 然后放开了那姑娘,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墙上,道:“怎么办哦,本公子今天好累没心情呢。” 又突然凑近她 那姑娘在这醉玉轩什么人没见过,但萧一良这种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人举止风流得不行,什么骚话都说得出来,却又不觉得他轻浮。姑娘的一颗芳心都被他勾走了。 雅阁外便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有人敲了敲他们雅阁的门。 “萧公子在里面吗?我家主子有请公子。” 又来了。 萧一良捏了捏眉头,对那姑娘道:“美人,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然后对屋外人道:“进来吧。” 第62章 金屋藏娇 门被推开,李公公一身常服站在门口,后边跟着两个同是常服打扮的小太监,再后边还跟了几个侍卫。 萧一良一看,这是要干大的啊。 他推开趴在胸膛的人,理了理被脱到一半的外袍,坐直了身体。 “劳烦李公公大驾啊。怎么,原奕让你亲自来请本公子了?” 李公公也不进来,在门口对他恭敬道:“萧公子,皇上的旨意一个半月前就下达了,还请萧公子跟老奴进宫一趟。” “李公公,咱们不讲这些。来,过来陪本公子喝几杯。”萧一良执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公子折煞老奴了,老奴还没有资格跟公子同饮……”话音一转,又道:“宫中什么样的好酒都有,萧公子进了宫任您喝。” 萧一良晃了晃杯中的酒,道:“宫中的酒虽好,却喝得不快活。还是这醉玉轩的酒好啊……” 又转头对愣在那里的姑娘说:“是不是啊美人?” 李公公一脸笑盈盈的,“公子就不要为难老奴了。” 萧一良仰头喝了手中的那一杯酒,道:“本公子不是说了吗?京中繁华,等本公子再玩几天就会进宫。李公公来得正好,可能之前的小公公回去没有传达好本公子的意思,那李公公就亲自代本公子跟他说清楚吧。” “小媚,送客。” 旁边那个叫小媚的姑娘回过神来,款款走过去对李公公道:“大人还请回去吧。” 可李公公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着悠哉悠哉坐在那里的萧一良半笑不笑道:“既然萧公子不肯跟老奴进宫,那老奴就得罪了。” 说着李公公朝后招了招手,后面跟着的侍卫便跨步上前,进了屋,先对萧一良抱了拳,说了声“公子得罪了”就把人拖了起来。 “哎哎你们来真的啊?” 几个侍卫架着萧一良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他扛了出门。 “等等,有话好好说啊!”萧一良试图去巴拉门框,却被两个小太监上去扯开了。 “公子,咱们也是听命行事。”李公公依旧是一张笑脸,落在萧一良的眼里这笑脸就别有一番意味了,笑里藏刀似的。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萧一良最后是真的被拖出醉玉轩的,到门口的这一段路全程被人围观。到了大门还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扔上了马车,后面还跟着李公公他们。 那场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某位大官员家的小公子出来花天酒地被管家过来捉回去了。 萧一良在马车内双手捂脸,他堂堂神医萧公子一直都是以风流倜傥、英姿不凡的形象示人,这下自己的狼狈样都让全大街的人瞧去了。 他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马车一进宫,萧一良就被李公公带去了御书房。 李公公站在御书房外,对萧一良道:“公子,皇上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房门被推开,萧一良随手理了理衣襟,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正坐在书桌后批奏折,听到了动静,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来了?你脸挺大的,还要朕差人去拖你进宫。” 萧一良不看他一眼,也不行礼,撩袍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在屋子里散开,萧一良捧起来咂了一口,醒了会酒,道:“这京城乐趣多多,不玩几天怎么能行?倒是皇上您,急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听说你昨天去了旸山?”原奕不想听他废话。 “你知道?不会专门派人来跟踪我吧?” 原奕批完了一本奏折,又翻开了另一本,若无其事道:“朕没那么闲,只是不小心被朕的人看到了。” 萧一良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过来,半个身子靠在他的书桌上,“老兄,怎么样,这龙椅好坐吗?” “你想知道?要不你来坐坐?” “别别别,我可不敢,你还是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萧一良赶紧摆摆手。他可没这个胆子和魄力去坐龙椅,自由自在风花雪月多好,何必在朝堂上勾心斗角。 这种事情恐怕就只有他喜欢。 “你去旸山求姻缘?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姑娘?”原奕抬头,不动声色地问他。 萧一良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啧,有几个。” 原奕挑眉:“是吗?” “是啊,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胸无二两肉,腰又粗,屁股又不圆,一看就不好生养。这种女人玩起来不带劲,又不能给本公子生一堆的大胖小子,那要来有何用?” 原奕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 “……没怎么。” “对了,这么急叫本公子回来是图瓦那个公主重病垂危了吗?” …… 后来原奕带着他在偌大的皇宫拐来拐去,越拐越偏,他才觉得不对劲。 “你让图瓦那个公主住这么偏的地方?她不跟你闹?” “哎我说皇上,人家好歹是公主,她哥哥还在京城呢,你这样过河拆桥有点不厚道吧?” “喂……你有没有在听?” 身边有只蜜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停,聒噪心烦,然而人家自己并不觉得。 原奕转头看他,“没人说你话多招人嫌吗?” …… 越走越深,宫道上已经见不到几个宫人了。最终两人在一处高大的宫殿前停下,宫门匾额上写着“宜春宫”三个大字。 “宜春?名字起得不错。”萧一良赞赏了一下宫殿的名字。 进入宫门,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小片修竹,绕过修竹走上回廊,才踏入院子。 院子里种了许多绿植,因为是秋天,一些绿植都开败了,院里用来蓄水的圆形水缸里荷叶凋零,但里面的鱼儿还是在欢快地游动。最引人注目还是那棵高大的桃树,树上只零零散散还有几点叶子,地上倒是落了一地枯黄。 宜春宫景色清幽却不凄凉,就算是在这万物开败的季节这里还是别有一番意境。 两人踩过一地的枯黄,向不远处的屋殿走去。 “行啊皇上,金屋藏娇啊。原本以为你不喜欢图瓦的公主,现在看来你还是挺有心的嘛。这个好地方,我都想搬进来住了。” 萧一良刚感叹完,就看见殿前檐下坐着一个女子。 第63章 姻缘符要塞枕头底下 女子背对着他们而坐,肩上披了白色的披风,长发松散地笼在脑后,手正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什么。 原奕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皱了一下眉,不是叫她这几天不要下床吗? 等走近,才发现一只彩色的鹦鹉匍匐在她的腿上,洁白无瑕的手正帮鹦鹉顺着毛。 她双脚悬空,偶尔晃一下,惺忪慵懒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午睡醒来。 辛宁抬头,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位男子,“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是对原奕说的,但他听着却很不爽,什么叫“又”,这是嫌弃自己了? 视线稍移,落在了萧一良身上,辛宁先是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怎么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这骚包怎么在这里?一看见他辛宁感觉才舒服一点的脚又开始酸了。 萧一良也好奇为什么她在这宫里。这不是图瓦公主住的宫殿吗?金屋里藏的不是公主吗?怎么变成了这个他昨天在旸山上遇到的小美女。 不过,好像过来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在不停地说,而原奕一路沉默着都没有回应他。 这个认知让萧一良整张脸垮了下来。 他看着辛宁,嘴里却对原奕道:“你别跟我说她就是苏云秉丢下的那个女人。” 原奕目光闪了闪。 萧一良见他不回答,便觉得是默认了:“还真是啊!” “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皇后美人都不要,带着贵妃跑了。真是可惜!”萧一良语气夸张地数落了苏云秉一番。 辛宁带着疑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原奕。 原奕道:“别废话,给她看一下眼睛。” 这下萧一良清楚了,原来他登基后催命一般把自己从燕地召回京城就是为这事啊。 传到燕地的圣旨上没写清楚要他进京的理由,只叫他速速进京。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原奕功成名就了要召他进京给他封个侯爷当当,也算报答自己这一两年跟着他东奔西走的辛劳。要不就是谁快死了,急需他这个在世华佗出手。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急事需要把他从燕地召回来。 可侯爷没捞着,要救的也不是他以为的图瓦公主。反而让他在醉玉轩丢了脸,整条街的人都看了热闹。要不是他脸皮厚一点当时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如今这求人的态度也不怎么好,萧一良觉得他得好好宰这人一顿。 他是皇帝嘛,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可以啊。”萧一良应了下来,但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原奕一眼。 “等等,你真会医术?”辛宁半信半疑。 萧一良笑了一声,“当真会。” “小美女,本公子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昨天在旸山本公子还想免费替你诊治来着,谁知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昨天本公子肯免费替你诊治,今天就得收费了。”说着,萧一良觑了一眼原奕,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本公子出诊的诊金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本公子看皇上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诊金还是付得起的对吧?” 辛宁觉得这人不仅全身上下一股骚气,还厚脸皮加话痨。 吊儿郎当的,怎么都跟那些清冷严谨、救死扶伤的医者搭不上边。 他凑了过来,素白修长的手指翻看了一下辛宁的眼皮。 原奕就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萧一良看了一会儿,道:“眼睛是被毒瞎的,这下手的人还真狠。这种毒只在苗疆有,不会要人性命,但解起来十分棘手,要解毒就只能找到当初炼制毒药的配方,再根据配方上的药材按一定的顺序炼出解药。一般的大夫就连毒药的配方都找不全,怎么炼得出解药?也怪不得你太医院没一个太医能医治,光找配方这一方面就已经够他们忙活了。” “原本这双眼睛是应该全瞎的,但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你体内摄入了配方中一味十分重要的药材,药性通过血液在体内的流通刺激了眼部,才会让你处于这种半瞎的状态。让我猜猜,这味药材应该就是黑葵蛇的蛇毒。” 辛宁想起当初在桃林里遇到的那条蛇确实是黑点斑斑的,太医那时也说是蛇毒的作用才会让自己看得见东西。 “能治吗?”原奕问。 “你什么时候见过有我治不好的病了?” 这倒也是。 萧一良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一涉及到医术方面,就没有人比他更在行了。 “给我几天,保证给你配好解药。只不过其中有几味药材贵重又难得,还请皇上割爱啊。” “太医院的药材随便你用,朕只要你把她治好。”一点药材算什么?只要能够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什么都是值得的。 原奕走过去拎起还蹲在辛宁腿上的呆毛,随手一扔,就把它扔到了地上。 呆毛本来是在打盹,在辛宁的抚摸下它舒服极了,但却无缘无故被人扔到了地上,吓得它盹都不敢打了,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翅膀试图飞起来,“谋杀啦!谋杀啦!” “哎……”辛宁没想到原奕会这样粗暴地对待呆毛,它好歹是个会说人话的动物啊,宝贵着呢。 然后原奕旁若无人地抱起辛宁,长腿一跨进了殿。 留下看着他们一脸所思的萧一良。 辛宁靠在床上,小脸微红。刚刚还有人在,他就这样抱自己,慌张焦急之余心里还有点悸动。 “不是让你别下床吗?”原奕替她脱了鞋,将她双腿塞进被子里。 “睡懵了,出来透透气。”辛宁道。 原奕弯着身子,绣着五爪真龙的黑色锦衣因为刚刚抱她进来而弄得有些皱。 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那里挂了昨天晚上她塞到他怀里的那个装了姻缘符的小吊饰。 其实在他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因为吊饰是红色的,红色显眼,更何况他还穿了一身黑衣,一黑一红,视觉刺激太强烈,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他这样太明目张胆了。 辛宁指了指那个吊饰,道:“求姻缘符的时候人家说要放在枕头底下才比较灵验……” 原奕看了她一眼,道:“是吗?” “是啊,你没看见我把我的那个塞枕头底下了吗?” 第64章 可我比较喜欢戴着 为了让他相信,辛宁去翻枕头。 “可我比较喜欢戴着。”原奕直起身,语气淡淡的说了句。 辛宁翻枕头的手一顿。行吧,他喜欢戴着就戴着,反正自己不挂身上就行了。 见他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打算,辛宁问:“还有什么事吗?” 原奕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就好像在打量一个小白兔,还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看什么?”辛宁捏紧了一边的被子,强迫自己去和他对视,在她快要绷不住躲闪他目光时,原奕移开了眼, “没什么。” 原奕走时还像往常一样嘱咐她好好休息。 萧一良是个行动派,从宜春宫出来后就去了太医院,在太医院存放药材的库房里翻翻找找。因为是得了皇上的允许,太医院的太医们不敢有意见,就只能任他去折腾。 库房里的药材都是存放在高大的柜子里,一个柜子会有上百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都存放着一种药材。越贵重的药材,它所处的小格子就越高,需要拿专门的梯子才能把贵重药材从高格上取下来。 取药材这种活萧一良当然不会自己干。 他就坐在一旁,指挥太医院的太医去干。一会儿去拿这个,一会儿取拿那个。太医愤愤不平,这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随口说一种药材就折腾他们去拿。 这些太医能够混到太医院资历都是过关的,在太医院德高望重半辈子,主子们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何时被差遣过来干这些杂活?更何况差遣他们的还是一个不知道比他们小多少的晚辈。 萧一良对这些太医的不满视而不见。 “枸杞,二钱。” “决明子,三钱……” 萧一良轻扣椅子的扶手,不紧不慢地说着药材。 “你们这儿有没有天山雪莲?” “千年灵芝呢?” 一个太医道:“太医院的库房收归了全天下的药材,什么没有?这里的有些药材可能你听都没听说过!” “是吗?”萧一良摸了摸下巴,“那更要开开眼界了。” …… 辛宁脚下的水泡好得很快,过了两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她平时在寝宫挺随便的,经常穿了一件寝衣就在殿内晃。关键是来造访她宜春宫的也没几个人,最应该要防的好像就只有原奕了。 今天她起迟了,早膳午膳便合做一顿吃。 月娥在帮忙布菜,拔丝山药、糖焖莲子、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 摆盘讲究,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砰!”一盘菜肴掉在地上,精致的盘子被摔碎,菜汁四溅,地上一片狼藉。 月娥愣在一旁,手上还是维持着端盘子的动作没收回,素梧叫了她一声才反应过来,忙蹲下去徒手收拾碎盘,才堪堪碰到碎片就被割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滴落在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以为你的手是铁做的吗?”素梧把月娥拉了起来,吩咐一边的小宫女过来清扫地面。 摔了主子的膳食,这是宫人最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月娥慌乱,跪了下来:“郡主饶命,是奴婢粗手粗脚摔了膳食。” 辛宁平时随和惯了,不太在意,就觉得那盘凤尾虾摔了太可惜了。 小宫女把地面收拾干净,月娥便想继续上来布菜。素梧见她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因为刚刚那段小插曲影响了情绪,怕她再把盘子给摔了,于是叫她站在一边,自己来布菜。 ———— 秋意渐浓,天气干爽,宜春宫内的那棵桃树终于掉光了它的叶子,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等待着一场秋雨洗涤。 这场秋雨来得很巧,刚好萧一良配置好解药要送过来的那一天就下了起来。 大雨无法阻止他送药的脚步,他差人去告诉原奕一声,然后撑了一把油纸伞风风火火地赶宜春宫来了。 长长的宫道上一紫袍男子撑着油纸伞前行,黑色长靴踏进雨中,雨水打湿他的衣袍,吸了雨水的长袍多了厚重感,但他的脚步依旧轻快。 油纸伞半遮脸,伞柄转动间只能看见撑伞人英挺的鼻和唇色极淡的薄唇。光看这下半边脸就让人对那上半边脸生出无限遐想。 萧一良站在宜春宫殿前的屋檐下时,浑身已湿了个透。 他合上油纸伞,将它随手靠在门边,便解了外袍抖去雨水。 辛宁推门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身姿修长的男子站在她殿门前将那紫色袍子抖得不行。 “你来干什么?”辛宁问。 萧一良转过身,见是辛宁,便将紫袍重新披上身。 “来给你送药。”说着他从袖子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将小瓷瓶递给还站在门口的辛宁。 辛宁接过来握在手里,对他道:“打发宫人送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本公子喜欢亲自送药到病人家门口不行吗?” “那可以等雨停了你再送过来啊。” “不行,这药新鲜出炉的,得趁热吃。来,打开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辛宁:…… 她实在是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辛宁拔开塞子,往手心里倒了几颗药。 这药黑黑的,很小,四五颗才有一粒花生米大小。药的气味很浓重,闻着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总之挺熟悉的。 “这药早晚服一次,一次两颗。在你的眼睛没好前我都会隔两天来复诊一次。” 说这句话时原奕已经往他们俩这边走了过来。他一个人过来的,身边没带李公公,身上穿的还是惯常的那一身黑色锦衣,被雨淋湿了也看不出痕迹。 萧一良也看到了他,远远的就开口:“皇上怎么也过来了,本公子不是差人去传话了吗?” 原奕在屋檐下站定,道:“朕过来看看。” 稍低头,看见了辛宁手里握着的那瓷瓶,另一只手的手心还躺了几颗药。 “这是解药?” “嗯。”辛宁应。 “服用过了吗?” 辛宁摇摇头:“还没有。” 素梧从里面端了一杯茶出来,辛宁就着那杯茶服了两颗药。 第65章 果然很甜 一股更加浓重的苦药味在舌尖漫开,伴随着刚刚闻到的那股怪味,熏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心头的那恶心感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辛宁压抑住那股恶心感,问他。 “放心,里面就只有配方上的药材而已。良药苦口嘛,多吃几颗就习惯了。” 萧一良保证,真的只有配方上的药材,他还是有医德的,不该放的东西绝对不放。 他这几天吃住都在太医院,除了让太医把药材拿下来外,药材的用量他都亲自把关,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也不行,严格控制一丝一毫的用量。还熬夜守着那药炉,整个人都被那柴火气熏憔悴了。 不过他也不亏。 “没事你就下去吧。”原奕下了逐客令。 “那么着急赶我走啊?我可是熬了几晚没睡觉,又冒着大雨送药过来,好歹让我进去喝口茶再走吧?”他撑伞一路走过来,衣服鞋子都湿了,没衣服给他换就算了,还没口热茶喝,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 “你回你府去要什么没有?”原奕道。 “我府上归我府上,能和这里混为一谈吗?我不管,不给我茶喝本公子今天就不走了。”说着便准备在檐下坐下。 ”可以,那你搬回府上的那些东西一会儿朕就让人搬回来。“ 萧一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让自己吃进去的东西给他吐出来啊!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会儿这两人,最终妥协道:“行,本公子走了,不打扰你们。”甩了甩外袍,大跨步走了。 原奕转过身来,一直放在身后的一只手伸上前,手上放了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辛宁看他。 “你打开看看。” 辛宁接过那包东西,拆开来。 “蜜饯?”她眼睛一亮,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甜蜜蜜的滋味驱散了口中的苦味。 最近知道她嗜甜,一日三餐都少不了甜食,便吩咐了御膳房那边每顿饭都给她准备几样甜的。这次怕吃药苦到了她还提前准备了蜜饯。 辛宁又捻了一颗,甜得眯起眼。 之后就越停不下来,干脆想抓一把慢慢吃,但还没碰到手就被原奕的大手裹住了。 他一只手捏着辛宁的手,另一只在她的嘴角拂了一下,抹去她嘴角的糖粉,牵着她进屋。 辛宁乖乖地任他牵着。 “甜吗?” 辛宁点点头。 “我也想尝尝。”说着他便转过头来,捏着辛宁的那只手放开,改为压着她的后脑勺,在辛宁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的时候稍稍用力压向自己,弯腰低头便凑了上去。 浅尝即止,但原奕还是笑着说了声“果然很甜”。 两人搂在一起还没分开,门外一声“砰”响,她一慌,推开了身边的男人。 但她却站不稳,双脚发软就要跌倒,原奕大手一搂,又把她搂回怀里。 门外站着月娥,正愣愣地看着屋内的两人。手里捧着的茶盘也因为过于震惊而发抖摔落在地。 她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撞破了什么而瑟瑟发抖,“皇上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刚刚还对她极致温柔的男人霎时换了一副面孔,原奕脸色微沉,冷冷道:“出去!” 月娥慌乱收拾了一下地上的茶杯茶盘退了下去。 原奕搂着她下巴在她耳边摩擦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模样。 他在她的耳畔轻笑:“不用这么紧张。” 辛宁的脸上的粉红一点一点消退,眼角水润,但眼里的担心却流露了出来。 有些担心,月娥严格来说不是自己人,虽然平时亲近一些,但保不准她出去不会乱说。 “她……” “放心,她不会乱说的。”原奕揉着她的脑袋,长发浓密柔顺让他爱不释手。 “等你眼睛好了,就带你去玩。你不是喜欢那匹红棕烈马吗?我带你去驯服它。” 那双杏眼干净明亮,睫毛又长又翘,轻眨起来如同展翅欲飞的蝶,要是治好了,看人的时候都是生动有灵气的,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沦陷在她那一双眼里。 他见过那双杏眼最明媚的时刻,他爱极了这双眼睛。 “真的吗?我可以要那匹马?” “只要你想要,它就是你的。”原奕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一匹马而已,只要她高兴,什么他都可以给。 …… 月娥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一路跑回自己的下人房,路上不看路撞了好几个宫人。那些宫人间见她慌慌张张的,都觉得奇怪。月娥是一等宫女,平时做事稳稳当当的很靠谱,最近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毛手毛脚的,前几天还打翻了主子的膳食,有时候还一个人坐着发呆,叫她也没反应。 她跑回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平复了一下心情。早就知道皇上和郡主的关系不一般,皇上对郡主的态度根本就不像他对图瓦公主的态度,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交往亲密一些而已,两人也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不能在一起,也不应该在一起。 但是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她得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一定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不然她会没命的。 但是…… 月娥走到床边的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银锁,深深地看了那把银锁几眼。 但是她身不由己! ———— 江南的秋天来得很迟,在大燕京城已快到中秋的时候江南才悠悠转凉。 南荣府乐秋苑里的那片枫树林感受到了江南秋日的气息,一点一点被这秋风染成橙黄色。 形状独特的橙黄叶子飘落,铺了地上厚厚的一层。 洛沁音自小生活在京城,适应不了江南的气候,一天冷一天热的,不经折腾。这天气才刚变幻了几天她就病得卧床上了。 她一病就惊动了整个南荣府,倒是跟以前在皇宫的时候挺像的,有点小病小痛整个皇宫就开始进入戒备状态。 一连几天医药不断,苏云秉也放下了军中的那堆事,天天守在她的病榻前,将夫妻恩爱和睦发挥到了极致。 第66章 图瓦部会一直支持他 可卧床了那么多天还是不见好,洛沁音夜里又开始梦魇,先是嘴里乱七八糟地叫嚷着些什么,后来直接喊鬼啊神啊的,扰得南荣府大半夜鸡犬不宁。南荣府的下人们人心惶惶,私底下都说以前的镇南王回来了。 苏云秉不信鬼神,但经不住洛沁音这样闹腾下去,便差人去请了个道士回来作法。 道士围着南荣府走了一圈,说是乐秋苑的阴气大,而招来阴气的正是苑里的那片枫树林。 苏云秉叫人去把那片林子砍了,却被洛沁音阻止。 她拖着病重的身体也要从床上爬来请求他不要动那片枫树林,说是那片枫树林她十分喜爱云云…… 道士说不是非得砍那片枫树林,娘娘从现在住的那院子搬出来也是可以的。 而洛沁音还是不肯。 最后她只是从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搬到了苑里的另一个房间。 府里的下人聚在一块嚼舌根,说肯定是娘娘霸占了前郡主的院子,镇南王又是个极其宠女儿的,在宫里欺负了他女儿不说,还不要脸地霸占了人家的府邸和院子,所以是镇南王回来讨说法来了。 洛沁音听到了府里下人嚼舌根的内容后,病情竟然好了一大半,比之前看大夫吃药都管用。 苏云秉洛沁音当初对辛宁做的那些事不知被谁透露了出来,渐渐在府里散开,个个人都是一片摇头叹息,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什么。 当初的管家知道后,一脸悲痛。苏云秉来苏州时自己还把他当姑爷看待,把王府给他们住,任他们折腾。可如今再想想,自己当初不就是在引狼入室吗? 这夜,苏云秉约了北夏的末代诸侯王爷那边的人谈事情。 原奕收到的消息没错,他们还真的勾结在一起了。 桌上摆了美味佳肴,美酒佳酿,几杯酒下肚,那些诸侯王爷的差使胆子就开始大了起来。 “听说皇上这府里最近在闹鬼?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竟把贵妃娘娘吓成那个样子?” 苏云秉笑了一声,道:“没什么鬼,只不过是下人大惊小怪而已。” “唉皇上可别不把这当回事。小臣也知道些,听说这府邸曾是镇南王府,皇上驾临苏州后才搬进来。谁知道这镇南王府以前发生过什么,干不干净呢?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不怕邪祟,但贵妃娘娘身娇体弱的可受不住喽!” “是啊是啊。”有差使附和道:“捡人剩下的东西就是不安稳。” 苏云秉的脸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诸位,无关的事还是不必说了,谈一下正事吧。” “对,对,怎么就跑题了呢?那说正事吧,正事要紧。” 苏云秉冷笑,怎么跑题的你们还不清楚吗?见他落魄了见缝插针地挖苦他呢! 小小的差使也敢爬到他头上来,恐怕他们背后的人没少授意吧。 苏云秉起了个头,道:“朕知道诸位的主子最近也不好过,原奕收归了诸王爷侯爷的权力,对你们的将士也大肆干预。他一介武夫,乱臣贼子,诸位可甘心被他所掣肘!” “自然是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无权无兵的,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苏云秉笑了,顺着那差使的话说下去:“各位也知道了,朕之前已经给你们主子修书。原奕乱我河山,朕南夏与大燕不共戴天。而原奕怎么对你们,你们自是清楚,他损害了你们多少利益不说,还防贼一样监视着你们。即使你们没犯错,这种疑心如此重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寻个由头将你们斩草除根!与其被他牵着鼻子走,倒不如自己早做准备。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与朕的南夏结盟就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苏云秉说得如此直白,底下的差使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会客厅内安静了一瞬。苏云秉也不出声,与南夏结盟是好是坏,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看不出来就真是愚蠢了。 良久,有差使问:“与南夏结盟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皇上,我们凭什么相信南夏?如果与南夏结盟,一旦败在大燕的铁骑下,我们也是难逃一死!” “呵……”苏云秉一声轻笑,“南夏如今有将士近百万,还有南疆支持,将士给以时日训练。你们以为朕的南夏会打不过他的大燕?” “可皇上,大燕还有图瓦部,图瓦部的军队号称虎狼之师,我们都是领教过的,不然北夏也不会那么快被灭。与大燕斗,胜算其实不大啊!” 苏云秉手执酒杯,脸上的表情阴恻恻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抬头看着那位刚刚说胜算不大的差使,慢慢道:“谁又能保证图瓦部会一直支持他呢?” 那位差使一顿,手抖了一下。 苏云秉饮了口酒,又笑道:“就算图瓦部一直支持他,不还是有你们吗?不还是有百姓舆论吗?大燕根基可不稳,看似庞大,可摧毁它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话已经说到了这,差使也不必再打探些什么了。他们背后的主子既然派他们过来商谈,其实他们的选择就已经很明确。 因此差使道:“既然如此,皇上也知道我们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求,不知皇上可承诺我们什么?” 这世上大小事,总逃不过一个“利”字。国家邦交之事更是将这个字的意义诠释到了极致。 苏云秉觉得这些人挺不知好歹的,与南夏结盟可以给他们庇护,他们只赚不亏,可这些人的胃口着实大,还想在他身上刮一层油。 他冷笑一声,刚想开口,会客厅外却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皇上,奴婢要见皇上,让奴婢见见皇上!” 苏云秉眉头一皱,“外面什么事?” 有侍卫站出来道:“回皇上,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茜香姑娘,说是……” 侍卫下意识看了一眼在坐的差使,这种皇帝的家务事还是不好被外人看了笑话。 可苏云秉却没有耐心,也不太顾及这些差使在场,道:“到底什么事?” 侍卫只好继续道:“茜香姑娘说贵妃娘娘好像被不干净的附身了,此刻正在花园闹着要跳湖……” 第67章 不关本宫的事 苏云秉似头疼地撑着头,语气有些烦躁,道:“拉住她不就可以了吗?!你们那么多人还拉不住一个女人?” 他这段时间因为洛沁音这件事弄得身心疲惫,好不容易这两天消停了一点,现在又闹起来了。 厅外茜香已经闯了进来,一看到苏云秉就哭喊:“皇上,娘娘不好了!您去看看吧!” 苏云秉冷冷地看着她,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进来?” 语气一重:“谁把她放进来的!给朕拖出去!” 侍卫对付这个女人倒是绰绰有余,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让她进来。里面皇上正和北边来的人谈论大事,后宫的事跟前朝的政事比起来孰轻孰重他们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但却有人授意把她放进来。 茜香还在哭喊:“娘娘闹着要跳湖,奴婢求皇上去看看娘娘!” 一个丫鬟宫女哪知道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在她的眼里只有主子才是最大的。 苏云秉的耐心已经被这哭喊声耗光,正要发火,厅外却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慕净一身白衣,从厅外进来,依旧风度翩翩,檐下的灯光落在他的白衣上反射出柔和的白光,称得他如同误落人间的谪仙。 “贵妃娘娘可能真不太好。我刚刚从那边经过,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苏云秉皱眉:“你怎么来了?” 慕净嘴角噙着笑,道:“过来替皇上分忧。” 一边在看热闹的差使也说:“皇上还是去看看吧。我等态度已明,剩下的事可改日再谈,不急于这时,有慕首领在此陪同即可。” 最后苏云秉还是跟着茜香走了。 慕净看着远处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扯唇笑了笑,转头对那些差使道:“诸位,我们继续。” 苏云秉来到花园的湖边时洛沁音正在水里挣扎,有几个侍卫正游过去想拉住她。 人在面对危险时下意识会喊救命,但洛沁音浮浮沉沉中喊的却是“有鬼”,脸上的惊恐也是因为害怕“鬼”而表现出来的。 苏云秉脱下外袍跳进水里向她游过去。 三两下就游到了她后边,大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撑出水面。洛沁音被水呛得不行,但嘴里还在疯狂地叫着“有鬼”。 洛沁音被拖上岸后整张脸白得可怕,人也在不停地抽搐着,那样子还真有点像是被鬼附身了。 “沁儿,醒醒!”苏云秉拍着她的脸,按压她的胸口。 在吐了几口水后洛沁音才睁开眼睛,还没等苏云秉说句话她又疯叫起来。 “有鬼,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来讨债了!本宫没害她,是她该死!” “不关本宫的事,不关本宫的事!” 苏云秉皱眉,强行把她拉进怀里:“你在胡说什么?” 洛沁音眼眸一转,见是苏云秉,整个人又像筛糠一样抖起来,看着他战战兢兢道:“辛宁,就是她!她来讨债了!” 苏云秉抱着她的手一僵,声音低沉:“她又没死。” “对,她没死……”洛沁音又愣愣地说了句,“本宫为什么要怕?她又没死!” 她应该高兴,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害怕?她现在还霸占着这个男人,霸占着她的屋子!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她在京城可能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越不好她就越高兴,她应该感到高兴…… 回过神来看见苏云秉就在她眼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洛沁音笑了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她两手抓着苏云秉的肩膀,看着他笑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癫狂。 苏云秉看了她好一会儿,吩咐道:“去请道长来。” 然后把她抱回自己院子。 走到半路洛沁音发现这不是回乐秋苑的路,挣扎了一下,攥着苏云秉道:“皇上,沁儿要回乐秋苑!” 苏云秉不理她,她又开始闹,在他怀里撕扯着衣服,蹬着腿死活要回乐秋苑。 没办法,不依她今晚谁都别想好过。苏云秉转头,向乐秋苑走去。 乐秋苑的大门挂了两个大灯笼,苏云秉抱着人到乐秋苑的时候道长正站在灯笼下。深灰色道袍,胡子长及胸,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时候像暗夜里的幽灵。 进门之后苑里一片漆黑,不远处的枫树林阴影笼罩,像是一座捉摸不透的暗牢,不知里面锁着什么人。 苏云秉抱着洛沁音向另一头走去。洛沁音从以前辛宁住的屋子搬到了相反方向的一排屋子里。她现在住的屋子没有之前住的好,但她又不想搬离乐秋苑。苏云秉拗不过她便由她去了。 此时洛沁音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躺在床上。 那个道士在边做法,嘴里念念有词。手里还捻了一张符纸,手指一转那符纸自己就烧起来了。 茜香过来接了符纸灰,兑着凉水灌进了洛沁音的肚子。 “为什么突然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苏云秉走过来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休息的洛沁音,问那道长。 道长一甩拂尘,道:“娘娘近日可是又去了枫树林那边?” 茜香惊魂未定,站出来道:“没有去枫树林,只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去了一趟原来的屋子,说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那边了。本来奴婢说让人去取好了,可娘娘偏要自己去。” “这就对了。那边阴气未散,贫道建议皇上还是将那边封起来,免得邪祟作乱。” 那一晚过后,枫树林和那边的屋子就被苏云秉下令封了,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而洛沁音自从那夜闹过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异常。 自此府中的人更加相信是以前的镇南王回来讨债来了。 ———— 不得不说,萧一良的解药真的是十分管用。辛宁服用了几天,眼睛就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 这日萧一良例行过来替她复诊。 辛宁就坐在檐下,任他翻弄着自己的眼皮。 “不错,恢复得不错!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一出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萧一良脸不红心不跳地夸着自己。 第68章 一千两友情价 辛宁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左看右看。 这人看着不靠谱,但医术真没话说,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治不好却让他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给她治好了。 “小美女,你把头仰一下。” “干什么?”辛宁放下镜子问他。 萧一良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瓶子,还没拳头大,道:“给你滴点药水。” “滴眼睛里吗?” “不然滴哪?”萧一良一脸无语地看她。 “那我自己来,你给我。”辛宁伸出手去想拿他手里的小药瓶。可萧一良不给,“我来。这药水宝贵着呢,待会弄洒了你赔我?” 说着强行摁住了她的脑袋就往后面仰。 辛宁伸手去拍他:“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你别动,睁眼。” 萧一良用嘴咬开了瓶塞,倾斜着瓶子就要往她眼睛里倒进去。 “睁大点……我说你闭眼干什么?把眼睛睁开。” “你小心点,别倒得我满脸都是。” “知道,我还舍不得呢。你别动来动去的。”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萧一良终于成功地把药水滴在了辛宁眼里。 药水凉凉的,滴进去的时候辛宁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然后眨了几下,睫毛都粘上了点药水。水蒙蒙的杏眼看着惹人怜爱。 萧一良收好瓶子,对她道:“平时多看些远处的东西,对眼睛好。” “知道了。” 见他还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辛宁便问:“你还有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呆在这里了?你真和那家伙一样没有良心。我来那么久一口茶都没给我喝过。” 辛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就没有良心了?我听说你把太医院的珍贵药材都给搬了,丰厚的诊金你也拿了,皇上还给你封了个侯,又赐了你一座府邸。你说说,还想怎样?” 萧一良摸了摸鼻子,道:“封侯赐府邸那是我本来就该拿的,就算我不要皇上也会硬塞给我。诊金嘛,谁不知道请我看病很贵,我给他开的这个价已经很友情了。” “一千两你说这个是友情价?” “呵、呵呵……小美女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萧一良有些心虚,假装抬头望天。 “太医院库房里面的那些天山雪莲千年灵芝冬虫夏草你都给搬回自己宅子了吧?我说萧一良,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辛宁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第一次遇见他就见他穿得人模狗样的在偷燕窝,这一次又刷新了她对这人的认知。 “啊小美女,我突然想起我府上的药房还在煎着药,茶就不喝了下次吧!”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萧一良没走多久,许久没见的赫连楼叶便带着阿苏里过来了。 她身上的异域裙子挂饰很多,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大老远就听见了。 辛宁还坐在檐下,看着赫连楼叶笑意吟吟地走到自己对面。 “公主怎么有空到宜春宫来了?” 赫连楼叶朝阿苏里挥了一下手,道:“听说郡主的眼睛快好了,本公主带了点燕窝过来给公主好好补补身子。” 辛宁看着阿苏里手上捧着的那几包燕窝,笑了笑,道:“公主有心了。” 上次赫连楼叶在荷花池落水后,原本想和辛宁一起去城西大湖游玩的计划也搁下了。 赫连楼叶这次来也不提这件事,恐怕是被水淹出阴影了,对水避之不及,怎么还会想去游湖呢? “郡主不用客气,说来这也不是本公主的东西,是皇上特意赏赐的。”赫连楼叶眉眼一挑,看了她一眼,还故意把“皇上”两个字说重了几分。 “是吗?”辛宁道,“那怎么好意思,皇上赏赐给公主的东西本郡主还是不要拿了。皇上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赫连楼叶笑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郡主喜欢拿去就好了。” 她倒是挺大方…… “既然这样,本郡主就收下了。”辛宁叫素梧接过阿苏里手上的燕窝,把东西拿了进去。 赫连楼叶见她收了,提起黑红色的异域裙子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辛宁看了她一眼,也不躲。 她伸手过来拉着辛宁的手,半是愧疚半是生气地道:“上次本公主落水的事委屈郡主了。阿苏里说话太冲动,她一个小丫头也不懂什么,说了好些得罪郡主的话。本公主醒来后已经骂了她,她也受到了皇上的处罚,还请郡主不要再怪罪她。” “上次落水本公主知道是不关郡主的事的。本公主在昏迷中听到皇上为了本公主责问郡主心里很是过不去。不知道郡主如何才能原谅本公主?” 辛宁看着她拉着自己的那双手,被她那一连串的“本公主”说得有些头疼。绕口令似的,她不嫌类得慌吗?而且她需要时时刻刻来提醒自己她是个公主吗?搞得每次在她面前自己也喜欢用“本郡主”这三个字了。 她从赫连楼叶手里挣脱出来,用手抵了抵额头,道:“公主言重了。素梧啊,给公主上茶。” 素梧应了声,有些不情愿地进屋倒茶。 赫连楼叶见自己空了的手,也不介意,看着辛宁的眼睛道:“本公主听宫人说皇上为了给郡主治眼睛,把萧公子都给请回来了。”说着还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叹道:“萧公子可难请得很,皇上和他是难得聊得来的兄弟,这几年他也一直随着皇上东奔西跑,在战场上救了无数将士的命。说来,本公主和他也是快一年没见了,倒是有些想念他了。” 辛宁挑了挑眉,听她这话,这是来炫耀她自己和那两个人的关系来了? 他们三个人的过去辛宁不知道,但他们的过去自己插不进去这是事实。 但赤裸裸地来她面前炫耀她就不爽了。 辛宁回道:“真不巧,刚刚萧公子还在我这里呢。他刚走,公主就来了。也不知道公主来时有没有遇见他。” “是……是吗?”赫连楼叶讪笑了一声,道:“本公主还真没见到萧公子。” 实际上赫连楼叶是见到他了的,就在宜春宫宫门不远。她巴巴上去想跟萧一良套一下近乎,以为自己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自己又是图瓦公主,他不会不给自己面子。 第69章 燕窝是个好东西 谁知萧一良脚步不停,觑了她一眼,道了声“是公主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搞得赫连楼叶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宫道上宫人还来来往往,赫连楼叶总感觉那些人在偷偷抬头看自己的笑话。 之前萧一良是跟在原奕身边没错,但赫连楼叶也只是见过他几次,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自己的药房里,要不就是出去花天酒地。平时赫连楼叶见他的机会不多,每次她遇见萧一良都会摆出一张笑脸去跟他套近乎,想通过他更接近原奕。但萧一良总是爱搭不理的,有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赫连楼叶想到刚才萧一良的那态度,狠狠地咬了一口牙。 “那好可惜。”辛宁还真惋惜地摇了摇头,“不然你们在我这儿叙叙旧也很不错。” “不着急……都在京城里,会有机会再聚的。”赫连楼叶讪讪说了句。 这个话题本来是由她挑起的,但她现在只想终止这个话题。 “郡主,听说过几天就是中秋了,皇上会在御花园大宴百官,不知郡主到时会不会出席?” 看她那急切转移话题的样子,辛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赫连楼叶脸色有些难看,心思好像被人扒开看穿。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赫连楼叶在她这里又没讨到好,没说几句就带着阿苏里匆匆走了。 两人在宫门口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月娥。 月娥一看见是她们主仆俩,脸色变白,她垂着头站在一边让路。可赫连楼叶偏不走,她反而走到月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娥捏紧自己的衣袖,不敢出声。 只听见头顶上一声冷笑,随后赫连楼叶道:“月娥?” “奴……奴婢在。” 可赫连楼叶只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辛宁又在檐下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回屋。 刚站了起来后面就有一道声音传来:“怎么穿这么少出来?” 辛宁转头,见原奕就站在院里。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可能是刚下早朝回来还没来得及换。 她一笑,道:“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排着队到我这边来?” 原奕走近她,牵起她的手。 这手有点凉啊。 他摩挲了一会儿,牵着她进屋。 “今天还有谁来了?” 辛宁答道:“萧一良过来给我例诊,然后赫连楼叶也来了。她刚没走多久,你又来了。” 原奕笑笑,不搭话,倾身过去想看一下她的眼睛,却被辛宁躲开了。 “怎么了?”原奕问。 辛宁挣开了他的手,自己去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没给他倒。 原奕看着她的动作,猜不透这人儿为什么就跟他闹别扭了。他最近也没做什么惹到了她啊? 他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正放着几包东西,原奕看了一眼,问正在生气的那人儿:“这是什么?” 辛宁抬头也扫了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 原奕伸手去碰了碰,不太肯定道:“燕窝?” “嗯哼。” 原奕一顿,随即笑道:“这是赫连楼叶给你的吧。” 辛宁不出声。 “她是不是说这是我赏赐给她的?” 辛宁还是不出声。 这就对了。赫连楼叶带着燕窝来找她就是来给她不痛快的。辛宁在那个时候没表现出什么,但她还是在意的,非常在意。 “吃醋了?”原奕注意着她的微表情。 “醋有什么好吃的?我喜欢吃糖!”她这句话就已经酸得不行了。 她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在他从江南回燕地一直到他救出自己的那三四年里赫连楼叶可能一直在他身边。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慌张嫉妒。 那是她缺失在他生命里的三四年啊!光凭这一点,她就比不上赫连楼叶。 赫连楼叶身后有图瓦部的力量,能够帮到他,给他支持,助他夺得这锦绣江山。 但自己呢?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还拖累他。 这样一想,辛宁就更加泄气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对面的人儿不知在闷头想些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瘪嘴的,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看得原奕只想把她揉进怀里。 “过来。”原奕声音低沉,对对面的女子下了命令。 “干嘛?”辛宁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 “过来。”原奕重复道,声音又低了几分。 “哦……”辛宁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起身靠了过来。不过还没到他这边就被他用力拉了一把,辛宁步子不稳跌进了他怀里。原奕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腰,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 微微低头闻她的发香,心里感慨。 她怎么这么乖?明明还在吃醋生气,但一叫她她就自己乖乖过来了。 “我也喜欢吃糖,让我尝尝今天的糖甜不甜。”说着他便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辛宁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双唇就已经被攻陷了。 等他停下来,她的双唇早就一片殷红。小嘴一张一翕的,微微吐着气。 这副模样看得原奕控制不住,又摁着她吻了一遍才放开她。 松开她的时候还在她耳边笑着调侃了一句:“嗯……今天的糖有点酸了。”羞气得辛宁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她人娇小,力气也小,那小拳头打在他身上就如挠痒痒似的。 两人都平复了一下呼吸,原奕才解释道:“那燕窝不是我赏赐给她的,是她自己要去的。” 辛宁软得浑身没力气,趴在他怀里闷闷道:“没事她跟你要燕窝干什么?” 原奕道:“那天赫连楼昊进宫,赫连楼叶也在。本来是在谈论事情的,不知怎么的赫连楼昊就说到了燕窝,说他妹妹来中原不适应这边的饮食,还没多久都瘦了,问我要点好东西补补。还说燕窝是中原的大补之物,这种好东西他们还没见过吃过,就问我要点。你说我要是不给不就显得我太小气了吗?一个皇帝连点燕窝都没有。所以我就叫人给她了。” 辛宁默默听完,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70章 你要娶她吗 “笑什么?”原奕问。 辛宁是在笑刚刚赫连楼叶一脸神气地巴巴把燕窝拿了过来,递给自己时那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以为自己没吃过一样,她好心好意施舍自己几包。没想到却是她太孤陋寡闻,只当别人也和她一样没吃过燕窝。 这和上次她们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吃冰镇西瓜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图瓦部的人活得真那么寒酸吗? 笑完之后辛宁还是不高兴,不仅是只有这次燕窝的事,还有上次桃子的事和冰镇西瓜的事呢! 赫连楼叶尽会拿这些小事堵她。字里行间满满的炫耀自豪感,什么“这是皇上赏赐的”啦,“皇上说这是好东西”啦,张口闭口“皇上皇上”的,说得辛宁能不膈应吗? “反正你……还是对她好了。” 原奕侧头在她鬓发上轻轻摩擦了一会儿,道:“逢场作戏也吃醋?” “吃!为什么不吃?”辛宁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他。 这可怎么办好?他这是招惹上了一个大醋桶啊!怀里的这个女子像个被惹毛了的猫咪,张牙舞爪着表达她的愤怒。刚刚还在笑着呢,现在又换了一副面孔,这变脸的速度比他这个皇帝还快。 他突然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原奕觉得他这种想法很恶劣,但还是忍不住逗她。 他故作沉思,想了一会儿,然后为难道:“怎么办呢?这逢场作戏你也要吃醋,那以后我娶了她你还不得把我的皇宫掀了?” 原本以为她听到这句话后会跳起来跟他理论,没想到她反而安静了下来。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小猫咪被卸了爪子。 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原奕低头问了句:“怎么了?” “你要娶她吗?”辛宁小声问。 辛宁心里一直有这样的一个肯定,觉得原奕娶赫连楼叶在很多人眼里看来都是一件已经确定了的事,她早就知道的,从他登基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了。她还知道他以后不仅只有赫连楼叶一个女人,他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会有无数的女人挤破头想进后宫给他生孩子。 她知道这些道理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 如果他真的娶了赫连楼叶,充盈了后宫,她还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吗? 她不敢想。 “如果我真的娶了她呢?”原奕道。 辛宁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可能我会离开你,跟别的男人跑。” “你敢!”还想跟别的男人跑,他怎么允许。 “为什么不敢?你敢娶别人,敢不要我,还怕我跟别人跑吗?”辛宁也回他。 “谁说我不要你?” “你娶了别人就是不要我!”辛宁不管了,她不想明白那么多道理,什么国家大事邦交利益她都不想懂,她只知道她现在就是受不了他跟别人在一起。就跟他胡闹了又怎么样?再不闹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原奕无奈,终是拿她没有办法。 “行,不娶她。” 这句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辛宁猜不透,可能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你刚刚说赫连楼昊进宫,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去旸山那天?” 原奕点点头。 一想起那天辛宁还是觉得有点生气。 “他来干什么?”就连赫连楼叶也场。 “江南的事。” “就是苏云秉和前朝那些人勾结的事?” “嗯。” 辛宁皱眉。 原奕以为她是不开心自己上次因为这件事情没有陪她去,便哄道:“好了,下次陪你去还不行吗?” …… 赫连楼叶回到容华宫后又发了一通脾气,宫人都觉得她莫名其妙,简直比上一个住在这里的贵妃还要难伺候。 她越想越气。这个萧一良给脸不要脸,自己那么多次凑上去讨好他,就算是一开始他对自己有偏见也该被她这么多次的和颜悦色感化了吧? 可他还是那一副死样。 还有那个辛宁,一脸狐媚样!以为皇上给她治个眼睛就沾沾自喜了吗?就可以踩到自己头上了吗? 休想!皇后之位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她得赶紧把宜春宫那个前朝余孽弄出宫去! 中秋之夜…… 呵…… “公主……”阿苏里走进来,见赫连楼叶平息了几分,才开口道:“月娥来了。” “让她进来。” 月娥一进屋便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求公主放过我小弟。” 赫连楼叶摸了摸肩上编得精致细长的小辫子,道:“都想好了?” “奴婢……奴婢都想好了,只要公主能放过我小弟,奴婢一切都听公主差遣!”月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拳头颤抖着握得紧紧的。 赫连楼叶笑了一声,刚刚的愤怒消除了不少,道:“很好,月娥。本公主就喜欢这么识时务的人。” 辛宁,现在你亲近的人在我手里。本公主保证,不会让你过得顺心如意的。 陷入嫉妒的女人就是可怕,你永远也不知道她有一天会做出什么事来。 过了两天,萧一良又过来给辛宁复诊。 辛宁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檐下,远远地看着萧一良还是穿着那一身紫袍走近。 可萧一良在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下就站定了,他对辛宁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大声对她喊:“小美女,看过来。这儿!”他晃了晃自己那两根手指头,道:“知道这是几吗?” “二。” “那这个呢?”他又换了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 “那这样呢?”萧一良把两只手靠在一起。 “……五。”辛宁不想理这个逗比。 萧一良走近,道:“不错,我那药水的药效要比那些小药丸好。” 辛宁看着他那身紫袍,好像从她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穿的都是这一身紫袍。 “你没衣服穿了吗?每次看见你都是这身紫袍。好歹也是个侯爷了,不会做一身衣裳的钱都没有吧?” “小美女,你观察得挺仔细的啊。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辛宁嘁了一声,自恋狂。 “谁喜欢你了?” “那你管我穿什么。本公子也不是没有其他衣服,只不过这身紫袍更能展现我的气质。” 第71章 小心赫连楼叶 “什么气质?”辛宁问。 “风流倜傥,英姿不凡!” “不简洁。”辛宁摆摆手,道:“一个字就可以总结了。” “什么字?”萧一良看起来很感兴趣。 “骚!” 萧一良:…… “骚字能这样用的吗?要用也是别人用在你身上。”萧一良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什么?”辛宁不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那天在宜春宫外碰上图瓦那个公主了。” “所以呢?”辛宁问。 “我猜她一定是专门来找你的。让我想想,她来找你做什么呢?说来她应该跟你不熟,能够让那个野蛮傲娇的公主屈尊来找你恐怕只有皇上了吧。” “我跟在皇上身边也几年了,她也是。” 果然吧,赫连楼叶早就在他身边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内心还是一阵失落。 萧一良又继续道:“赫连楼叶在那几年里最喜欢追着他跑。学中原的舞蹈,做中原的饭菜,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全军上下的将士都知道图瓦的这个公主喜欢他。可他跟个榆木疙瘩似的,爱理不理,冷冷淡淡的。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对每个人都这样。” “但经过我这一段日子的观察啊,发现他并不是对谁都冷淡。” 说着还看了辛宁一眼。 “他对你就不是。” “为了你千里迢迢把我从燕地召回来,任我宰他,还任我搬空了他太医院库房里的珍惜药材。你不知道他以前可小气了,啧啧!” 萧一良一想到那些被他搬走的药材,他都有点替原奕肉痛。 “三天两头就召我进宫谈论你眼睛的恢复情况,闹得我都有些烦了。你说至于这样吗?本公子出手,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一良叹了一口气,“他这样,恐怕宫里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了。而赫连楼叶是什么人?原奕要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呢。恐怕在私底下她都不知道骂了你多少次骚狐狸了。” “小美女,我给你个忠告啊,你这个情敌可不一般,这女人一嫉妒那就是很可怕的事情,有一次……唉反正小心着点她。” 辛宁觉得这个赫连楼叶还是比较好对付的,比起之前的那个洛沁音,她现在的这些手段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但辛宁也不敢放松大意,就算萧一良不提醒她,她也会小心的。 总之以前那被人欺负得不如狗日子她是一定不会再回去的。 “话说你真的打算跟他过下去啊?”萧一良八卦地凑近她问。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萧一良一激灵,忙跟辛宁拉远了距离。 回头一看,他们刚刚在讨论的那个男主角就站在他们身后。 那脸色,看起来还挺臭…… 萧一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在讨论小美女的病情了。皇上日理万机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原奕来到他面前站定,萧一良看着他,“干什么?” 原奕不说话。 萧一良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辛宁身边的那个位子。 原奕撂了袍子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搂住她的腰。 这一举动好像是在宣示自己对身边这个女人的主权。看得萧一良一愣一愣的。这个闷骚冷淡的男人能不能不要太幼稚? “讨论到哪儿了?”原奕问。 萧一良道:“忘记了,被你打断了。” “那从头继续?” “不了,你们慢慢聊。”萧一良说了一句,就起身走了。 什么玩意儿?爱情真是个让人变得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不要碰,也不想碰,他才不想变成跟原奕一样幼稚。 “今天感觉怎么样?”原奕伸出手摸了摸辛宁的眼睛。 “还不错。” “那看得清我吗?” “可以啊!” “那你说说,我跟以前相比,哪里长得不一样了?” 辛宁还真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瘦了。脸瘦了。” 她伸手去扯了一下他脸上的肉,发现根本就扯不动。 “一点肉都没有,全是骨头。” 原奕笑:“是吗?” “其他的好像都没变。”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原奕顿了顿,开口道:“那个萧一良,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为什么?”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不正经。” 他这是害怕萧一良不正经把自己带坏?谁信呢,明明就是刚刚看见自己和萧一良坐得近了一点他心里不高兴了。 辛宁笑笑:“他人挺好的啊,刚刚还跟我夸了你呢!” “夸我什么了?”原奕问。 “唔……”辛宁支着下巴想了想,“他说你性格冷淡不爱搭理人,但仍然有一大堆的小姑娘想追你。你在燕地那几年就好多姑娘想进候府给你做妾呢!” 原奕嘴角抽了抽:“你别听他瞎说。” 萧一良才走出宜春宫就打了一个喷嚏,心想: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呢? “你就老实说吧,到底有没有?”辛宁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 “没有!”原奕一口否定。 “我不信!” “有几个……” “我就知道!” 她原本只是说着玩的,萧一良刚刚就没说,没想到他还承认了。 眼看着这姑娘就要生气了,原奕只能哄。 “我一个都没理她们,真的。难道萧一良没跟你说吗?我对谁都挺冷淡的。” 辛宁眉眼一挑,这倒是真的。 两人亲亲蜜蜜在檐下说着话,殊不知这场景都被远处的一个人看去了。 她趁远处的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悄悄跑了。 ———— 秋季最能勾起人食欲的就是螃蟹了。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 一边赏菊,一边剥螃蟹。人生一大乐事也。 辛宁以前在苏州时,每每这个季节都会有下人去城外的苏澄湖抓螃蟹带回府来。 苏澄湖盛产螃蟹,那里水质清澈。盛产的螃蟹体大膘肥,肉质膏腻,蟹身不带淤泥。平民百姓,高门大户都吃得起。 带回来的螃蟹或是清蒸,或是油炸都是她的最爱。 最近南边新进贡了一批螃蟹,虽然不是江南苏澄湖盛产的,但品相也是十分的好。 第72章 只是想给她吃点苦头而已 原奕让人挑了一箩筐肥大的送去宜春宫。 辛宁出门看见院子里那一箩筐活蹦乱跳的螃蟹时,抽了抽嘴角。 吩咐人拿去小厨房放好,今晚吃螃蟹宴。 两个宫人抬着那一箩筐的螃蟹去了宜春宫的小厨房,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宫人正在厨房里扫洒。 皇宫里每个宫内都会配置一个这样的小厨房,平时除了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一些新鲜的吃食外,还管着这个宫里面宫人的饭食。 扫洒的宫人见抬了一箩筐的螃蟹进来,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过来帮忙。 “今年这螃蟹可真肥,不知又是哪里进贡来的?” “苏澄湖吧!往年不都是苏澄湖进贡的么?” “怎么可能,大燕和江南都已经对峙那么久了。就连百姓往来探亲都管得死死的,苏澄湖那块都是南夏的地盘了,哪会往京城进贡呢。” 抬螃蟹过来的那两个宫人说,“今晚郡主要吃螃蟹,各种口味的你们都做几道。一顿也吃不完,郡主说了,赏赐咱们一些让咱们也过过螃蟹瘾。” 管理厨房的几个宫人都十分高兴,欢天喜地地笑着应了。 月娥坐在自己的宫人房里,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小包粉末,耳边想起今天中午赫连楼叶忽然偷偷差人过来让她去容华宫对她说的话。 她说,“本公主听说皇上赏赐了你们郡主一箩筐的螃蟹?” 月娥说是。 就见赫连楼叶扔了一包东西给她,月娥下意识伸手接住。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 赫连楼叶道:“不知道最好。你找个机会将这东西放在她要吃的螃蟹里头就行了。” 月娥吓得手一抖,那包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公主,奴婢不敢,这是死罪啊!” “你怕什么,本公主又不是要她的命,只是想给她吃点苦头而已。” 月娥还是不太相信:“真的不会闹出人命吗?” “你放心,本公主自有分寸。”说着又看了一眼吓得手颤的月娥,轻嗤了一声,道:“月娥啊,你要有点出息,不然你弟弟的命本公主就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月娥身体一疆,最终捡起了地上的那包东西。 半下午的时候,月娥从自己的房中出来,一路上掩人耳目走到了宜春宫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有几个宫人正蹲在厨房外的小水池里洗螃蟹,小刷子刷在那一个个肥大的螃蟹壳上,悉悉索索响。 宫人见了月娥便亲切地跟她打招呼。月娥强笑着点了点头。 进入厨房,阵阵香味便扑鼻而来。 一些螃蟹已经上了蒸笼,蒸笼散发出来的蒸气弄得整个小厨房都是雾气缭绕的,就算是把小厨房的门窗都开了,里面的能见度还是很低。 有正在忙碌的宫人抬头看见月娥站在门口,便道:“月娥姑娘来取晚膳啦?” 月娥点了点头。 那宫人又道:“姑娘今天来早了,咱们宫人的饭食还没开始做。你看看,主子的晚膳都还没做好,第一道清蒸螃蟹还在那里蒸着呢!”说着还往蒸笼那边努了努嘴,“搞得咱们这个小厨房一团雾,像个仙境一样!” 见月娥还站在门口,那宫人又道:“姑娘先回去坐坐吧,咱们今晚也有螃蟹吃,都是郡主赏赐的哩!” 那模样笑眯眯的,看样子是真为今晚能吃到螃蟹而高兴。 “郡主对咱们真是好,这可是进贡的螃蟹呢!” 月娥脸色有些难看:“是啊……” 不过她神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月娥走了进去,那宫人正守着锅里的香煎螃蟹。 那螃蟹在油锅里煎着,坚硬的外壳已经变红,油锅滋溜滋溜响,看得令人食欲大开。 月娥的视线从锅里离开,似无意般扫了周围一眼,看见别的宫人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那宫人翻了翻煎得通红的螃蟹,见窝里的油少了,怕会粘锅便转过身在背后架子的油罐里取油。 月娥看着她正忙碌的背影,走了一步接近那锅螃蟹。一直攥紧的左手颤抖着伸了出来,还没伸到一半那宫人就转过身来了。 月娥吓得身体一抖,伸出的手就定在那里没来得及收回。 那宫人却没看见她的异样,反而见她伸着手好像要帮忙的样子,便道:“哎呀姑娘,这种活你怎么干得来,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拿起了一旁的锅铲,另一只手往锅里新添了一勺油,又把锅里的螃蟹翻了个面重新煎。 月娥扯出一抹笑,道:“我看这螃蟹快煎糊了,见你在忙,就想帮忙翻一翻……” 宫人摇摇头道:“姑娘你这双手是给主子端茶倒水的,咱们这手是专门粘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心这锅里的油烫伤了手,郡主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喽!” 月娥捏了捏伸回来的那只僵硬的左手,道:“没那么严重。” 她平定了一下心思,又跟宫人扯些其他的话题。 “我看这搞这么大阵仗的,是要做多少道螃蟹啊?” “少说也有五六道吧!郡主一道菜可能才吃那么一两个螃蟹,留几样下次做。姑娘进来的时候可瞧见啦?除去今晚郡主吃的和咱们留下的,厨房外头那缸里还养着好几十只呢。” “这螃蟹虽是好东西,可吃多了胃也会疼!” 宫人一边忙活一边跟月娥絮絮地说着。 “哎,没盐了。”那宫人正想往锅里洒盐,发现一边的盐罐已经空了。 转过头对月娥道:“劳烦姑娘去去那边桌台上取罐新盐过来,我这脱不开身。” 月娥应了,走去那边桌台,见那里正有两罐新盐,她取了一罐,打开盖子,正要转身拿过去给她,脑里忽然一道想法跳出。 这盐…… 她低头看着罐里白花花的盐,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神,然后左手在盐罐的罐口边一抖,长指甲里夹着的白色粉末便进了罐里。 “姑娘?” 那边已经在催了。 “哎,来了……” 月娥捧着盐罐过去给了那个宫人,笑道:“我刚刚看见那边有两罐盐,不知取哪罐,便随便取了一罐过来。” 第73章 香煎螃蟹 宫人道:“都一样,这都是今天刚从御膳房那边拿回来的新盐。” 说着从月娥拿来的盐罐里取出了一点,洒在锅里。 月娥看着她的动作,心都揪紧了。她不敢在小厨房逗留太久,完成了赫连楼叶交代给她的任务后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经过殿前那个院子的时候,看见辛宁正在院子里遛鸟,那彩色羽毛的鹦鹉挂在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上,嘴里还在尖尖地叫唤着“不下来!不下来!” 而树底下的女子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裙衫,肩上披了浅色的披风正仰着头跟树上的那只鹦鹉对话。 月娥不敢多看,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她,脚步匆匆就走了。 辛宁还在跟呆毛讲道理。 “你下来好不好?我今晚给你加餐,吃螃蟹。” 呆毛高傲地抬起头不看她,那样子哪像一只嘴贱贱的鹦鹉,反而像乌鸦飞上枝头,觉得自己是凤凰了。那尾巴还一翘一翘的,随着它扑腾翅膀的动作还掉了一根毛。 本来辛宁是坐在檐下跟它聊天的,可呆毛可能觉得她太多话了,聒噪得自己耳朵疼,便从她怀里飞走了。 这女人,怎么比自己还多话! “你不下来就没有螃蟹吃了哦?” “不吃!不吃!臭螃蟹!臭螃蟹!” 好说歹说这只嘴贱鹦鹉都不下来,辛宁也不想管它了。 “行吧。你不下来就别怪我今天不给你饭吃。”说着拢紧了肩上的披风,转身回屋去了。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披着披风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手脚就开始僵硬。 素梧跟在她后面,随她进屋去。 “郡主……” “嗯?” 素梧道:“奴婢怎么觉得月娥最近怪怪的。” “嗯,你说说哪里怪?” “她以前做事挺稳重的,但最近不是摔盘子就是摔茶杯,茶水间的茶杯都不知道被她摔了多少个了。奴婢问她,她说最近病了,有些累。刚刚奴婢还见着她了,就在郡主跟呆毛说话那会子,她明明看见了郡主,但一转头就跑了。” “你想说什么?”辛宁侧头看她。 “奴婢觉得她有问题……” 辛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嘶……我也觉得她有问题。可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到了晚膳的时间,小厨房里的螃蟹已经做好,宫人将一道道螃蟹端了上来。 清蒸螃蟹、香煎螃蟹、红烧螃蟹、葱姜螃蟹……还有其他的一些配菜,摆了半桌子。 辛宁看着那一大桌子的螃蟹,早已按耐不住去净了手,坐回桌边。挽起衣袖亲自拿了一只清蒸螃蟹就开始剥壳。 素梧过来阻止了她:“郡主,让奴婢来吧。”说着就接过辛宁手上的那只螃蟹,熟练地剥了壳,露出里面满满的蟹肉蟹黄,递给了辛宁。 辛宁沾了点加了醋的酱料,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蟹的味道真不错!跟苏澄湖盛产的相差不了多少。清蒸的保持了蟹的原汁原味,再沾点酱料,简直人间美味。 辛宁吃了两只清蒸螃蟹,见素梧和月娥两个人站在一边伺候,便让她们也坐下来一起吃。 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最后剩下的还得扔掉,那多浪费。 素梧懂她,以前也经常跟她同一桌吃饭,没有推让便坐下来吃了。 但月娥仍旧站在一旁。 素梧道:“月娥一起吃呀?” 月娥下意识看了辛宁一眼,回道“奴婢怎可和主子一同用膳,还是不用了。奴婢在一边伺候就行了。” 辛宁也没有强迫她,随她去了。 一顿饭,桌上的那两人吃得心满意足,端上来的各种螃蟹都吃了个遍。 月娥见最后那道香煎螃蟹还剩了两只,便趁宫人收拾完桌子拿去厨房倒掉的时候偷偷跟了过去。 见宫人不注意,她把那道香煎螃蟹的剩菜偷了出来。夜里拿出来给宜春宫的野猫吃了,盘子埋在了她房间外面的花坛底下。 做完这些后,月娥觉得自己的手心汗津津的,心头也扑腾扑腾地跳着,怎么都按耐不下去。 辛宁用完晚膳,进浴室沐浴后就上床休息了。 可躺在床上许久都没睡过去,肚子还隐隐约约地泛着疼。 刚开始她还以为晚膳螃蟹吃多了不好消化肚子才会疼,可最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肚子一收一抽的,好像…… 这念头一跑出来她就从床上翻了下来,鞋子没来得及穿进去,外衣也没披就往外跑。 打开门被夜里的秋风吹得一哆嗦,她也顾不上回去再穿身衣服了,匆忙往宜春宫的某个角落里跑。 …… 等她从某个角落里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虚脱了,但肚子却好受了一点。 顺着原路往回走,还没走到一半肚子又抽了起来,辛宁又往回跑。 如此往来三四次,闹得她整个人精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见不远处有棵树,她就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靠着那棵树歇了一口气。恢复了一点精力想直起身来走回去,可还没迈出一步,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辛宁有些绝望地道:“还来……”早知道她就不吃那么多螃蟹了。 这真是,要命啊! 一直闹到大半夜那种感觉才下去。 第二天辛宁起迟了,到了午膳的时间床上还没有动静。 月娥战战兢兢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跑到辛宁的寝殿来了。 左等右等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素梧也没有守夜,辛宁昨天早早就叫她回去睡了,也没叫其他宫人守夜,她没这习惯。所以一整晚寝殿里面就只有辛宁一个人。 月娥知道辛宁有睡懒觉的习惯,有时会直接睡到午膳时间才起来,她站在寝殿外头不断地安慰自己,可能是她睡懒觉而已,到时间了她就会醒来。 但看这日头,这午膳时间都快过了里面还是没一点动静。月娥这才开始慌了。 她也顾不上什么了,推了寝殿的门就快步走了进去。 但越到里间她的脚步就越迈不动,好像腿上有千斤重似的。 要是,要是…… 不!不会的,公主说那包东西不会要她性命的! 虽然她这样想,但那掀开里间隔帘的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第74章 快去叫太医 “郡主……”月娥对着挂着帷帐的床轻轻喊了声。 但是没人应。 她很怕,颤着身子去掀开了最后一层帷帐。 只见床上躺着的女子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月娥以为辛宁死了,猛地放下支起帷帐的那只手,后退了一步。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对了!昨天素梧也吃了那道香煎螃蟹,那么素梧也…… 不!没人会知道是她干的。 药粉她只放了一点点,可能在昨天那宫人倒盐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弄进盐罐里的药粉全倒下去了。那盘剩下的香煎螃蟹她也已经处理,没有人发现。 不会有人知道她杀了人的! 想到这儿,月娥胆子大了一点,往前再次去挑起那床上垂下来的帷帐。看了一眼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人。 其实辛宁只是昨天晚上蹲茅厕蹲虚脱了,再加上被凉风吹了半夜着了凉而已,并没有到一命呜呼这个地步。是这个月娥只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色就觉得她死了。 辛宁迷迷糊糊间好像也觉得自己快死了。眼睛睁不开,鼻子堵得严重,整个人虚弱无力,再加上那张白得像鬼一般的脸,是个人看见她这个样子都觉得她死了吧? 月娥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向辛宁伸了过去。在堪堪快要碰到她鼻息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向前又进一寸。 她一愣,探到了微弱的鼻息。 没有死! 愣完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不敢再耽搁,转身跑出去让人去请太医。 院里站了几个小宫女,手里捧着洗漱的东西,就等着月娥进去叫辛宁起床了再进去伺候。 没想到却见月娥又匆匆跑了出来,一脸慌张地对她们吩咐,“快,快去叫太医!快去!” 小宫女听了,知道是出了事,扔了手上的东西就往外跑。 月娥让剩下的几个小宫女跟进来,自己又去床边探了探辛宁的额头,入手一片火热。 不一会儿太医便扛着药箱匆匆忙忙过来了,再没多久,原奕也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在殿内站着的一干宫女便慌忙跪下。 他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往里间走。 里间太医刚给辛宁诊完脉,见皇上过来,也跪了下去。 原奕走到床前,见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的样子,心里泛上难以言说的恐惧。他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脸,有点烫,那恐惧才消散了几分。 他冷着脸,对跪在地上的太医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郡主这是着了凉发烧了……”太医跪在地上,被他身上那股冰冷压迫的气势吓到。 “还有……”太医咽了一口唾沫。 “还不快说!”原奕没有耐心。 “郡主好像有腹泻之症……” “什么叫好像?!”原奕控制住自己想要一脚踢倒他的冲动。 “皇上恕罪……” 原奕不想再听他废话,“病得严不严重?” 太医忙道:“郡主之前体内就有寒气,这次又着了凉,再加上腹泻,就……有点严重……” “给朕下去!速速传安乐侯进宫!” 太医巴不得,得了命令就麻溜地跑了。 里间外的宫女还在低头跪着,太医走后整个寝殿都安静了下来。 原奕坐在床边,抚着她发烫的脸蛋额头,轻轻叫她,“阿宁,醒醒。” “阿宁……” 可床上的人依旧悄无声息,他又轻晃了她几下,才看见她皱了皱眉头。 原奕吩咐外边跪着的宫女打盆冷水进来。 不一会儿月娥就端了水进来,原奕拿干毛巾沾了冷水,敷在辛宁滚烫的额头上,让她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萧一良就来了。 萧一良在安乐侯府接到进宫的旨意后问都不用问,肯定又是宜春宫的那位有事了。 可能有什么事儿?那个小美女现在全身上下最大的毛病就是她的眼睛了,自己的药水又是百分百没问题的。 难不成,有人开始作妖了? 萧一良不敢耽搁,接了旨意就赶进宫。 一进宜春宫的寝殿,就见外间唰唰刷跪了一地宫女,他挑了挑眉,里间就传出了原奕冷冷的声音,“还不快进来!” 等他进去一看,床上躺了一个面色煞白的女子,床边还坐了一个脸色极臭的男人。 他走过去,原奕站起来给他让了位置。 萧一良给辛宁把了一会儿脉,收回手,道:“着了凉,现在正在发烧,还有腹泻之症。” 倒是跟刚刚那个太医诊的一样。 “她身体不好,应是之前落下的病根,体内寒气很重。不过并无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 说着就出去写药方让宫人去煎药了。 原奕给辛宁换了一次毛巾,给她掖好被子,又静静地坐着看了她一会儿便出去了。 宫女还在外间跪着。 萧一良匆匆忙忙赶进宫来,口干舌燥,眼下正坐在桌边喝茶。 “来了那么多次,这次终于喝到宜春宫的茶了。要不是里面那个小美女病倒了我还喝不成呢。”萧一良咂了一口茶,似真似假地感叹了一句。 原奕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甚浓。 “怎么会着凉,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原奕也坐在桌边,右手搭在桌上虚握了一个拳,质问他脚下跪着的一众宫女。 宫女早就被吓坏了,可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郡主一向不喜人守夜,就算……就算夜里着了凉也没人知道…… 殿内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原奕扫了一众宫女,低沉着声音问:“那个素梧呢?” 静了几秒,有个小宫女抖着声音道:“素梧……素梧姐姐今天也病倒了,奴婢今日去叫她的时候床都下不来,看起来……跟郡主的情况差不多……” 原奕垂下眸,然后吩咐道:“来人,去把素梧带过来!” 素梧昨天也吃了好些香煎螃蟹,昨晚蹲了半晚上的茅房,回来着了点凉,但没辛宁那么严重。今天早上试图挣扎起来,没能成功,便让个小宫女多盯着寝宫那边。要是郡主问起来就说自己昨天螃蟹吃多了身体不爽,休息半天就过去。 没想到辛宁比她还严重。 第75章 螃蟹没问题 素梧被架去寝殿的时候一脸懵。 她看着拖着自己走的那两个侍卫,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侍卫答:“废什么话!去到寝殿就知道了。” 寝殿? 素梧忙问:“是不是郡主,郡主出事了?” 她昨天吃了螃蟹就成这个样子,那么郡主会不会也像她一样? 素梧有些慌了,也不用那两个侍卫架着走了,挣扎着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一进寝殿,里面的气氛凝重。 素梧不管这诡异的气氛,忙跪了下来,“奴婢参见皇上!郡主是不是……” 她抬头往里间看了一眼,便想起身往那边跑去。 “别去打扰她休息。”原奕冷冷开口。 素梧被这声音吓得顿住了动作,见萧一良也在这里,才稍安了点心。萧公子医术这么厉害,应该是给郡主诊治过了。既然郡主在里面休息,那么说明郡主的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 原奕看了她一眼,直接道:“说说,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素梧回忆了一下,道:“昨晚郡主和奴婢一起用晚膳。郡主让小厨房的人做了皇上让人送过来的螃蟹,郡主和奴婢都吃了。半夜奴婢觉得肚子不舒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素梧说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着了凉,今天奴婢爬都爬不起来。想来郡主的昨晚的情况应该是和奴婢差不多的。” 萧一良在一旁开口:“按你的意思,是皇上送来的螃蟹有问题?” “奴婢不敢!” 昨天皇上送来的螃蟹都是肥大新鲜的,她在院子里也看见了,一个个螃蟹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有问题。 而且那些螃蟹都是进贡的,如果出了一点点的差错,那么进贡的人也吃不了兜着走,怎么会傻到给皇宫进宫这些有问题的贡品? 那这么说来就只有小厨房那边出了问题。 “传小厨房的人过来。”原奕听了素梧的话,脸色又冷了几分。 小厨房的人刚刚已经听说郡主昨晚吃了她们做的螃蟹腹泻不止,又着了凉,现在卧床不起,吓得魂都没有了。 忐忑不安地跟着侍卫进来跪下。 厨房的人说昨晚她们是给郡主做了螃蟹宴,但郡主也赏赐了她们,她们也吃了那些螃蟹,为什么身体就没有问题? “皇上,奴婢们万不敢谋害郡主啊!昨晚还剩下几十只的螃蟹在小厨房的水缸里养着,皇上可以派人去看看。还请皇上明察!” 原奕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在这一沉默的空档,宫人已经煎药过来了。 原奕接过那碗药,没再理这些人,起身进了里间。 萧一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甩了甩袍子,对那几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厨房的宫人道:“走,带本公子去看看那几只螃蟹。” 原奕端着药进去的时候,辛宁已经醒了,睁着半开的眼睛靠在床上。 原奕一看,把手上的药放下,扶着她躺好。 “醒了怎么不出声?好点了吗?” 他观察着辛宁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摸了摸她的脸蛋,肌肤滚烫。 见她不出声,连个眼皮都没抬。 “怎么了?烧傻了?” 辛宁才勉强有点反应。 她刚醒来,浑身没有力气。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不想开口打扰,她倒是想听听,这些人能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有点累……” “那先喝药,再睡一会儿。” 说着原奕又捧起那碗药,用羹匙搅了搅黑乎乎的药汁,勺起一口,怕烫到她又轻轻往瓢羹吹了几口气才喂到辛宁嘴边。 辛宁实在是没有力气,任由他一口一口地喂着自己。 药汁太苦,昨晚她又蹲了半晚上,现在肚子空空的,有也只是一些苦水。没喝几口药她就反胃了,捂着嘴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原奕递了一块帕子给她,辛宁缓了一会儿,那种反胃感才压下去。 原奕道:“可能是太久没进食,现在突然喝这些苦药胃受不了,要不要先喝点粥垫垫?” 辛宁虚弱地点了点头。 原奕吩咐人去御膳房取粥来。 辛宁喝了点热粥后,胃暖暖的才舒服些。 歇了一会儿才把那剩下的药喝完。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有点冷。” “那就好好盖被子再睡一觉,我让人再去取一床棉被来。你发烧了,要出一身汗才好。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辛宁耷拉了一下眼皮,道:“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原奕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辛宁挣扎着起身去抱住他,原奕怕她歪倒,搂着她的腰。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管好不好?”说着又抬眼去看他,“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因为太虚弱,眼睛里才刚刚恢复没几天的神采又暗淡了下去。 就这样盯着他看,好可怜见的。 原奕被她看得心一软,摸了摸她的头,无可奈何,最终道:“好,我不管。” 又道:“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先什么都不要想,等身体好了再来管。” 辛宁点了点头。 原奕扶着她躺下,看着她闭上眼休息了才出去。 萧一良已经从厨房那边回来了。他让人去打了一盆热水来,用皂角搓了几遍手,一直搓到手上没有那种螃蟹腥味了才拿干毛巾擦干。 大夫一般都会有些洁癖,萧一良也不例外,但他的洁癖却不是很严重。 他道:“螃蟹没什么问题。”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原奕。 小厨房里的那些宫人听了,松了一口气,但一旁的月娥却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力气大得指尖泛白。不过她袖子的长度却恰好掩盖住了她这一动作。 果然又听萧一良说道:“厨房里的那些剩菜我顺便也检查了……” 月娥的手指捏得更紧了。 他顿了顿,不知往哪个方向看了一眼,才幽幽道:“发现……也没有问题。” 月娥紧捏着的手指猛然放开,原本支撑在地上的双臂被她这一放松的动作搞得差点支撑不住。 原奕站在外间和里间的隔帘旁,默了默,道:“虽然厨房的螃蟹没有问题,但是郡主生病着凉却是你们的失职。传朕旨意,宜春宫宫人罚俸半年,再换一批宫人进来。” 第76章 大火炉 跪着的宫人都不敢有异议,只是罚俸再被调出宜春宫而已,没有受皮肉之苦已经谢主隆恩了。 之前原奕坐在那里,表面看上去无多大异常,但谁能都感受他浑身散发着的冷意和怒气。 这些宫人平时都见过几次皇上,在她们的印象里这个皇帝颇有君子之风,比她们伺候过的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前朝末帝不知好到哪里去。 皇上来她们宜春宫对郡主也是一片和颜悦色,偶尔还能看见他笑。 但灭了北夏的人岂会是一个君子?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苏云秉有句话还是说得挺对的,他就是一介武夫,只是和其他的武夫相比比较有文化而已,他用读书时习来的气质包装自己,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君子。 殊不知,这样看的人是有多么的肤浅。 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他在战场上嗜血的模样。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皇上发火,这也是她们为什么那么害怕的原因。 可很奇怪,她们明显感觉到原本皇上是要彻查此事的,但现在却草草了了这件事,对她们的处罚也不重。 好像刚刚皇上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怒气就没有那么重了。难道是郡主替她们求了情? 这样一想,这些宫人愧疚了几分。 郡主平时对她们那么好,这次还赏了螃蟹给她们,但也因为吃了她们小厨房做的螃蟹而成了这个样子。 萧一良交代了素梧几句,什么时候煎药喝药,多大的量都说得清清楚楚。交代完就出宫回他的安乐侯府了。 素梧的情况没有辛宁那么严重,她的身子骨也比辛宁好些,所以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起来伺候辛宁了。 下午的时候宜春宫的宫人都被换了一批。素梧是辛宁身边的人,没有换出去,月娥是宜春宫的一等宫女,平时和郡主也算是亲近,便也没有换出去。 原奕一整个下午都在宜春宫守着她,晚膳的时间辛宁才醒过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烫,但人却冷到发抖。 晚膳是在床上用的。素梧搬来了上次用过的小木桌铺在床上。辛宁病着,胃口不好,不想用晚膳。在原奕的一顿诱哄下才勉强喝了半碗小粥,之后又被他喂了药。 看着辛宁的脸色好一些了,他才不太放心地回去。 到了晚间,他又来了。 这次不是翻窗进来的,而是光明正大推门进来的。推门的声音很小声,脚步也放得很轻。 素梧怕辛宁再出什么事情,在外间靠着桌子守夜,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原奕进来的时候把她惊醒了,她抬头一看是皇上,连忙站起来行礼,心里还有点慌。 刚刚不小心被皇上看到她打瞌睡了,这么懒懒散散,她不会被罚吧? 可原奕只挥了挥手让她到门外守着。 辛宁早早就睡了,卷着被子在床角缩成一团,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她盖了两层的被子,但还是冷,很冷。 原奕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个隆起的包,心里揪了一下。抬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只留下里面的那身里衣,轻手轻脚地掀被上床,从她身后搂她进怀,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感到好受些。 辛宁在半睡半醒间只感觉自己靠近了一个大火炉,这只大火炉还不停地往自己身上传递热量。 很暖很舒服。她翻了个身,和原奕面对面,娇小的身子往他怀里钻,想再靠近他一点,好从这只大火炉汲取更多的热量。 原奕身子一顿,任她抱着。 怀里的女子呼吸平稳了下来,她的身子软软的,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原奕极力控制着手臂上抱着她的力道。 这个小东西…… 夜里辛宁成功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穿着的单薄寝衣都汗湿了,原奕在她的背上摸到一手的汗。 下半夜里,辛宁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踏实极了。 天将明时,原奕起了身,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袍穿上。 回头见床上的女子往被窝里拱了拱,被子外面只剩下半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还真是个小动物。 窗户那边透出了一丝微光,挤进这还是一片昏暗的房间。 原奕又走回床前,往下捻了捻蒙住她大半个脑袋的被子,露出一张总算有些红润的小脸。 原奕想,也不知道是不是闷出来的。 他弯下身低下头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睡颜,辛宁无知无觉,毫无反应,之后原奕才离开。 门外素梧打着瞌睡坐了整整一晚,门从里面推开的时候她又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见出来的是原奕。 “皇,皇上。” 原奕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道:“她醒后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啊?”素梧脑子转不过弯。 这个,什么意思? “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素梧愣愣地应了一声。 辛宁昨晚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泡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温泉澡,那温泉水好神奇,汩汩的温泉水不断地从某个泉眼涌出来,那温泉水还像是活了一般,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身上涌。 拍打在自己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辛宁从床上坐起身,脸上的表情迷迷糊糊的,像是没睡醒,一倒下去还会睡个回笼觉的样子。 她拉着衣襟掩了掩,对外间喊道:“素梧?” “哎,郡主。” 素梧从外推门进来,进了里屋。 “郡主您醒啦?” 辛宁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不是在外间守夜的么?”夜里风大,外边那么冷,素梧也还没好全呢。 素梧心里想:奴婢哪敢进来扰了皇上和您的好事。 素梧又上上下下看了辛宁一眼,看得辛宁莫名其妙,她皱了皱弯弯的秀眉。 “怎么了?” “郡主……“素梧靠了过来,与她悄悄道:“那个……” “哪个?” “……奴婢去给您弄浴汤来!”说着就跑了。 素梧红着脸出来,觉得好羞,自己问郡主这些干什么啊!自己啥时候好奇心八卦心那么重啦?还八卦到了自己家郡主身上。 第77章 习惯了就好 浴汤? 大清早洗澡? 辛宁闻了闻自己,一股汗酸味。 是该洗洗。 素梧一边去弄热汤一边心里八卦着。 “素梧,好了么?”辛宁见她磨磨唧唧的,半天都没把浴汤倒进去。 “哦!好了好了……” 素梧出来扶着辛宁进了浴室。 “郡主,您发烧没好不要泡太久,不然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 热水慢慢溢过辛宁的身子,舒服得她叹了一声。她掬水浇在光滑细腻的肩背上,试图去找昨天晚上她梦见的那种感觉,但她一连换着方式浇了老半天都找不到那种舒服的感觉。 “郡主……” “怎么了?” 素梧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怀着八卦的心问道:“您昨晚睡得好吗?” 呸呸呸!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挺好的啊。” 这要怎么问出口?但她真的好奇呀! “那,您觉得舒服吗?”素梧觉得她这种问法她家郡主一定听得懂的。 可辛宁真的听不懂。 “唔……”辛宁想了一会儿,道:“很舒服,是我这段日子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素梧胆子大了一点,“那疼不疼呀?” “为什么会疼?”辛宁问。 “就,别人说……” 素梧低下头在辛宁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听得辛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停!”辛宁及时叫住了她,似笑非笑道:“行啊素梧,没想到你懂得挺多的啊,我平时怎能没看出来呢?” 素梧羞得跺了跺****婢不是关心郡主和皇上嘛!” “皇上?”怎么又扯到原奕了? “是啊。”素梧道,“昨晚皇上大半夜的过来,奴婢还贴心地在殿外望了一晚上的风呢!要不是奴婢机灵多穿了一件衣服,不然您今天就又见不着奴婢了。”素梧觉得没有哪个跟班有自己那么贴心的了。 辛宁当场石化…… 同时也明白了过来,敢情这个丫头是以为自己和他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他昨晚来了宜春宫,那自己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哦对了,辛宁想起昨天晚上本来身子发冷的,但睡着睡着身子莫名其妙就暖了起来,像是在滚烫的温泉水里泡温泉。 那么,那温泉一波一波涌来的感觉不就是…… 辛宁有些伤神地抹了抹额头,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就是掉进了狼窝。 “郡主您又不舒服了吗?”素梧看着自家郡主。 “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扶我起来……” 辛宁像是突然被卸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伸出手,任素梧用浴巾把自己包裹住,再拿来新的衣服穿上。 她整个人又倒在了床上。床榻已经被收拾干净,但似乎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龙涎香味。 辛宁趴在被子上面,好久才闷闷出声,“素梧,要是今天皇上又来了你就说我睡了,不方便见他。” 原奕正午的时候果真又来了。素梧按着今天辛宁给她的说法对原奕说了,但原奕没什么反应,忽视了素梧就推门进去了。 辛宁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听着脚步声在慢慢向她这边靠近,她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无意识地紧了紧。这一微小的动作照样逃不过原奕的眼睛。 原奕在她床边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眼睛闭那么紧,还睡得着么?” 辛宁慢慢睁开了眼睛,但不敢和他对视。 “睡了那么久,该起来喝药了。” 辛宁扭过头去。 原奕挑了挑眉,才一晚上这小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弯下腰,想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对着自己。但手还没碰到她,人就掀起被子爬进去了。 原奕:…… 辛宁躲在被子暗自想,啊啊这人怎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那么淡定,她一想起昨天晚上就羞死了好不好,这要怎么面对他啊? “起来,别蒙被子里面,待会透不过气了。”原奕想去拿走她的被子,但被辛宁紧紧攥着。 “阿宁,听话。” 最后原奕干脆连人带被子把她抱了起来,然后扒拉开那层被子。 看着她那红红的小脸,漂亮水灵的杏眼左瞟瞟右瞟瞟,就是不敢看他。 原奕蓦地笑了一声,道:“这还没发生什么就害羞成这样了,你还不得挖个地洞爬进去。嗯?” 啊这人好恶劣! 辛宁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那眼神没什么杀伤力。 “好啦,昨晚不就是被我抱着睡了一晚吗?又不是没这样过。再说了,我是为了你身体着想,你看看,今天不就好很多了么?”原奕这句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敢说只是抱了一晚,没做什么?” 原奕笑了笑,在她红红的脸蛋上亲了亲,道:“你要知道,以后你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别害羞,习惯了就好。” 辛宁知道这是说不过他了的,也不想理他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先缓缓,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 ———— 宜春宫辛宁半夜腹泻又着了凉的消息传到了容华宫。赫连楼叶知道后一脸得逞的笑。她最喜欢看着她不好了,想要跟她抢东西,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现在的这个男人是,皇后之位也是! 赫连楼叶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辛宁大半夜捂着肚子起身去找茅房的样子,越想越爽。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到,但那场面一定狼狈极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她去宜春宫展现一下她的演技了。计谋得逞了,不作不骚一下怎么能行呢? “阿苏里。” “奴婢在。” “去准备一下,咱们去宜春宫探探病。” “好嘞!”阿苏里得意地应了。 第78章 公主吃螃蟹吗? 一路上,赫连楼叶都在琢磨着待会儿去到宜春宫该怎么挖苦一下她。 越想越按耐不住。宜春宫这破地方怎么就那么偏。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还没进辛宁的寝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男人低低的诱哄声。 赫连楼叶当时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妒火,当即就想推门闯进去。 这么熟悉的声音,不是他还能是谁? “公主,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素梧在门外,拦住了要往里面闯的赫连楼叶。 赫连楼叶瞪了她一眼,道:“让开!” 素梧不让。 赫连楼叶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月娥。 月娥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低头。 素梧又道:“公主,皇上在里面。公主这样闯进可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本公主要做什么还不用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置喙!” 说着就要闯。 “月娥拦住她!” 月娥脚步一移,堵在了门口。 赫连楼叶睨了她一眼,她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别忘了你现在真正的主子是谁?”赫连楼叶还没有被妒火支配得丧失理智,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拉低了声音,没让素梧听见。 一把推开了她,撞开了门就闯进去。 里间的声音戛然而止。 赫连楼叶抬脚就要往里间走去,才堪堪迈出一步,就顿在了那里。 不行。 她这样冒冒然进去是要做什么?质问他吗?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可他是什么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他的事容不得别人插手,别人也插不了手。否则最不利的就是她自己! 赫连楼叶在怔愣间,里间又传出了声音。 “好大的胆子。”声音很冷。原奕很不爽,被人打断之后的不爽。他正哄得开心呢! 隔帘掀开,原奕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是她也不惊讶,毕竟她刚刚在门口那大声嚣张的话都被里面的两人听去了。 只没想到,没有允许她还真敢闯进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原奕问。 她刚刚明明听到他温柔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是她在他身边这几年都没有听到过的。 上一秒还在低声哄另一个女人,现在却用这种不冷不热的语气跟她说话。 那个女人她怎么值得? 赫连楼叶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回道:“叶儿昨日听说郡主吃多了螃蟹身子不好,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皇上也在这儿……” “你还挺有心。”原奕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可赫连楼叶没听出来,状似无意地看了里间那边一眼,柔柔笑道:“不知郡主怎么样了,怎么不见她出来呢?” “她还没好,在休息,就别去打扰了。” 可辛宁却在里间道:“是公主来了么?” 赫连楼叶心里一喜:“是啊,不知郡主好些了吗?” 刚刚听到原奕那句话,她还以为今天见不到辛宁了,没想到她却主动发话了,那怎么能白来一场,正合她意。 “公主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原奕皱了一下眉。 赫连楼叶掀帘而进。 辛宁正靠在床上,看起来虚弱无比。 赫连楼叶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舒畅无比。刚刚的妒意也消散了不少。 她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辛宁看,辛宁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让她看,还故意装得更虚弱了些。 辛宁一笑,道:“公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来坐吗?” 赫连楼叶这才反应过来,收起了脸上得意的笑容,走过来在床边站着。 原奕也从外间进来,过来在辛宁床边的椅子坐下。 赫连楼叶尴尬地站在一旁,这场景有些怪。就好像她是在一旁任人差遣的宫女。 但原奕在这里,她也不敢找位置坐下。 辛宁看出了她的窘迫,只笑笑。 她发现这个赫连楼叶很喜欢搞雪中送炭这一套啊。在你落魄狼狈的时候她就巴巴跑过来“嘘寒问暖”。 既然她那么“关心”自己,那就让她关心好了。 这次,可不能惯着她…… 原奕在这里,赫连楼叶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都不敢拿出来说,只是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辛宁的病情,就转头对原奕道:“皇上,看郡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我们先不打扰郡主休息了吧?” 我们? 谁和谁? 跟皇帝称我们?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们俩的关系有多亲密吗? 果然,原奕听了赫连楼叶“我们”那两个字脸色沉了一些,道:“看来宫中的规矩你还不怎么熟悉。” 赫连楼叶意识过来,忙道:“皇上恕罪,叶儿……叶儿以前说顺口了,一时嘴快没反应过来。” 好炫! 辛宁装没听懂,道:“公主就不用走了吧,留下来用午膳。” “可以吗?”赫连楼叶瞟了一眼原奕,见他面色淡淡,没看自己。 “当然可以,皇上也会留下来用午膳,对吧皇上?”辛宁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原奕觉得这小东西又吃醋了。 他没说话。 赫连楼叶当着辛宁的面娇羞,道:“皇上也在宜春宫用膳吗?那……那叶儿这就让人去传皇上的膳食过来。” “不用了。”辛宁道,“小厨房那里还剩下几十只螃蟹呢!午膳就吃螃蟹吧。” 赫连楼叶脸色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道:“郡主不是吃多了螃蟹才生病的吗?本公主看那螃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用了吧。” “谁说螃蟹不是好东西,我只是着了凉肚子不舒服而已,不关螃蟹的事。那些螃蟹是进贡的,个个肥大饱满,浪费了可惜。皇上您说是吗?”辛宁把话抛给了原奕。 原奕也由着她:“的确是,就按郡主说的午膳吃螃蟹吧。” 赫连楼叶脸色难看,但原奕都发话了,她再说什么就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 小厨房里的人换了一拨,是原奕专门从御膳房那边拨过来的,还配备了两个大厨。 原奕下令让他们来宜春宫的时候李公公多嘴了一句,说这可能会让他人误会什么。 但原奕说这是为了辛宁郡主的安危着想,她的安危关乎前朝旧臣,这不是他在对郡主示好,而是在对前朝旧臣示好。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79章 打脸 螃蟹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口味端上桌。散发着热气,色香味俱全。 可赫连楼叶一点食欲都没有,看着桌上那一个个被绑住钳子的螃蟹,想着前一刻它们还在张牙舞爪,下一刻就变成这盘中美味。不知是不是心里作怪,做了亏心事,她莫名有些发毛。 辛宁不好在床上躺着,要起来。 原奕当着赫连楼叶的面摁住了她,“躺好,不必起身。” 辛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哪有皇上在用膳我还在床上躺着的。” 她也不顾赫连楼叶在场,伸手捏了一下原奕摁着她的手臂,示意他放开。在赫连楼叶的角度看来,这个动作暧昧极了。 许是被她这个动作取悦到,原奕也纵着她起来。 赫连楼叶在一旁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 这个贱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男人,恬不知耻! 辛宁烧热还没好,桌上的菜她一样也不能动。 御膳房给她准备了小米粥,她就只能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两人吃螃蟹。 剥螃蟹这种油油腻腻的事情赫连楼叶不做,阿苏里便站在一旁专给她剥。 她面前的小碗上已经放了好些个剥好的螃蟹。满满的黄,结实的肉质。可赫连楼叶一口都没有动,吃的都是其他的菜。 辛宁嘴里寡淡,小米粥也没有什么味道,喝进嘴里她连嚼都没嚼就吞了。 一碗小米粥很快见了底。素梧上来给她又添了一碗。 “还是粥吗?”她皱了皱弯弯的细眉,“我就不能吃点别的吗?” 素梧一脸为难,郡主现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归她管呀。 原奕见她小脸微苦,她在病中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但还是心疼,便吩咐道:“盛一碗汤来。” 有汤喝总比喝那什么味道都没有的小米粥强。 汤还很烫,辛宁想等凉些再喝。 抬起头见赫连楼叶在吃着除了螃蟹之外的菜,她便来了心思。 “公主,你不吃螃蟹吗?”说着还看了看她面前堆得小山高的剥好的螃蟹。 赫连楼叶道:“这螃蟹有些油腻,本公主吃不惯。” “是吗?我记得公主不是很喜欢吃这些大鱼大肉的么?你看,你现在筷子上夹的还是红焖羊肉呢。” 赫连楼叶被狠狠打了脸,脸上火辣辣的,要不是她皮肤偏黑,不然面上尴尬的红肯定又会是一场笑话。 她下意识想反驳:“不,不是!本公主只是……” 噎了一下,不知说什么。 这个辛宁又害自己在皇上面前丢脸!她就是成心的,成心败坏自己在他心里的好感! 不得不说,赫连楼叶真的是一个很有自信的女子。 自信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蠢。 赫连楼叶看了一眼原奕那边,发现他根本就没在看自己。 神色淡淡,不紧不慢亲自剥着手里的螃蟹。 剥好后自己却不吃,递了一点肉给辛宁,其他的都放在一边的盘子里。 辛宁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一点子螃蟹肉,眼睛亮亮的。 “只能吃这一点,趁热吃,凉了又闹肚子。”原奕最终不忍心看着她吃那么寡淡。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胃口,得惯着她。 赫连楼叶此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对面的两人当着她的面秀恩爱,她极力忍住才不把手上的筷子扔过去。 一顿饭赫连楼叶吃得食不知味,而辛宁却因为看到赫连楼叶那吃瘪样胃口大好。 午膳过后,辛宁爬上床睡午觉。 半下午寝殿外又吵嚷起来。 “你们郡主还要睡多久啊,我说她属猪的吗?现在都下午了还睡中觉。” “再不起来我就破门而入了,本公子的时间很宝贵的,一刻值千金!” 辛宁被那声音吵嚷得脑壳疼。 “萧公子您小声些,郡主有睡午觉的习惯。郡主还在病中自然会睡得久一些。”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懂呢?本公子就是来给你们郡主看病的,等本公子把她的病治好了她睡到天荒地老都可以。” 门从里面打开了,辛宁披了一身外衣站在门内。 “小美女你可睡醒了!我在门外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来来来,让我进来喝口茶再说。” 不等辛宁让开他就拉着她的手进了寝殿,顺便带上了门。 门外,素梧:…… 殿内。 萧一良给辛宁把脉,又看了看眼睛,道:“烧热好了很多,眼睛也恢复了八九成。可像正常人一样视物,再滴几次那药水就好全了。” “来,仰头睁眼。” “这次我来。”辛宁夺过他手里的那瓶药水,习着之前萧一良给她滴药水的动作,小心翼翼往自己的眼睛倒着药水。 可药水倒下来的时候她却又下意识闭上了眼,那药水便倒在了眼睛外面,顺着她脸上流畅的线条往脖子下流。 “我就知道会这样。第一次就跟你说了这药水很贵,我得自己来倒,你偏不信。现在好了。”萧一良摊开手,表示无可奈何。 辛宁伸手去擦了擦脖子上的药水,萧一良递了一块紫蓝帕子过来,一看那颜色就知道是他常用的。 辛宁随手接过,不大意在脖子上抹了抹。 “怎么样?”辛宁问。 萧一良坐正身体,给自己倒一杯茶,道:“那天小厨房的人说收回去的菜盘子少了一个。我还发现,有一罐开封过的新盐里面有泻药药粉的味道。” “萧一良,你属狗的吗?鼻子怎么那么灵?”辛宁眨着杏眼看了他一眼。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记仇,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她就记上了。 一点小事她都记得,更何况害她的大事。看来有人要倒霉喽! “跟你说正经的呢。我对别的不敏感,但对药这种东西可敏感得很。不然你以为本公子江湖第一神医的称号哪来的?” “小美女,你知道谁下的药吗?” 辛宁默了默,“知道,但是我想给她一次机会。” “行,你的事我不插手,反正我跟你也不熟。” 不过这次的确得多亏他。 “萧一良,谢了。”辛宁诚心诚意道谢。 “就一个谢字?” “那你要怎样?” 第80章 皇上赏赐的 萧一良认真想了一会儿,调笑道:“中秋快到了,京城这边的男子喜欢带着自家的妻上街游玩赏灯表现夫妻和睦,顺便和别家攀比美娇娘。本公子二十好几了,却连个媳妇都没讨到,不然本公子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道:“小美女你那么好看,带出去一定会让本公子倍有面子!” “不成。”辛宁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 “我说真的,你就不考虑一下吗?我们俩走在一起一定是全大街最闪亮的一对。” “不成,换一种。”辛宁还是拒绝。 跟他出去?自己现在可是有男人的人。 萧一良倾斜了一下身子,凑近她,“老实说是不是那天要跟皇上温存温存?” 他又坐正身体,“唉,看来又要剩下我这个光棍了。想当年,没有你的时候我都是和他出去喝酒的。最近他是越来越招摇,越来越不想藏着掖着了,我说你得劝劝他,宫中有眼睛呢,小心被人看见了去。” 说着站起身准备走,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辛宁在想他刚才的那句话,见他回过头看自己,以为他还有什么事。 “还有事?” 萧一良视线落在她手中,仅一秒又移开了,“没事。” 转身走了。 萧一良走后她又想了一会儿,抬起手撑额。 发现手上竟还拿着那块紫蓝色帕子,微微药香。 怎么就忘记还给他了? …… 午膳赫连楼叶在她这里一口都没动她准备的螃蟹,想着赫连楼叶那有气撒不出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不过辛宁觉得这给她的教训还不够。自己好歹还因为她卧床生病了两天,她仅仅只是吃了一点吃瘪。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划算。 “素梧。” “郡主怎么了?”素梧从外边进来。 “小厨房那边剩下的螃蟹还有吗?”辛宁问。 一听辛宁这样问,素梧以为她又想吃螃蟹了,便劝道:“郡主,您身子还没好不能吃螃蟹。” “我不吃。” “那您问还有没有螃蟹做什么?” “我给别人吃。”辛宁扯唇一笑。 “你去让厨房的人蒸一笼螃蟹,找个小公公送去容华宫。唔……”辛宁想了一会儿,“就说是皇上赏赐的。” 辛宁对素梧勾了勾手,素梧凑了过来,辛宁跟她耳语了几句。 “啊?” “啊什么,按我说的去办。” “那要是皇上问起来怎么办?” “那就让他问。”反正事情传开他迟早也知道会是自己干的。 辛宁从怀里掏出了小小的一包东西,塞给了素梧,“快去办吧。” 晚膳的时候容华宫来了一位清秀的小公公,小公公说他是李公公手底下的人,然后将手里的那份食盒递给了阿苏里。 “今日公主在宜春宫用膳,公主说不喜欢油油腻腻的螃蟹,皇上便让御膳房做了一份清蒸螃蟹。” 阿苏里接过,有些惊讶,道:“这是皇上让你送来的?” 小公公道:“正是。” 阿苏里把食盒拿了进去,赫连楼叶正在用晚膳。面前的桌上全是一堆油腻无比的菜。 他们图瓦部的人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烤牛羊肉等腥腥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主食。赫连楼叶来中原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以前讨好原奕学过做中原菜,但没有一次成功,因为她总是能将一份正常的中原菜洒上一大把的孜然胡椒,或是肉都还没熟就鲜血淋淋地摆上桌。 她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日常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赫连楼叶看着桌上的那笼清蒸螃蟹,心里说不出滋味。 这是皇上送来的,她很欣喜。原来他没忘了自己,还记住了午膳时她说的话,晚膳特意让人送了一笼不油腻的清蒸螃蟹过来。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敢吃,因为她正是用这螃蟹害了宜春宫那位,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 最终“这是皇上让人送来的”这句话占了上风。 她自己亲手剥了一个,沾了一点油腻腻的酱吃了。 不吃不知道,一吃停不了。 没想到这东西竟是如此的美味,那点对螃蟹的膈应也不知道抛哪里去了,越吃越多,最后满满的一蒸笼螃蟹都进了赫连楼叶的肚子。 于是,大半夜的时候容华宫热闹起来了。 阿苏里站在茅房外又是急得跺脚又是递纸的。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赫连楼叶也体会了一把大半夜闹肚子的滋味。 辛宁觉得她下手还是挺轻的,只叫素梧下了一丁点的药。 不过这也够她受了。 赫连楼叶夹着两条腿瘫在床上要睡不敢睡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辛宁给她下药了,而是在怀疑这是不是报应。为什么她吃了皇上送来的螃蟹也拉肚子了? 大半夜太医院的太医被吵到了容华宫,又是诊脉又是开药,闹得容华宫鸡犬不宁,每个人都不敢休息。 赫连楼叶觉得丢脸极了,拉肚子这种事被那么多人知道。 第二天原奕下完早朝换下朝服来宜春宫看辛宁。 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此时正在用早膳。 见原奕一身便服迎着朝阳光从殿外走了进来,在这凉凉的秋日看着有种温暖的感觉。 “皇上早呀!”辛宁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睡不着了。” “什么事那么高兴得睡不着?”原奕问。 “你猜啊。”辛宁笑眯眯的。 原奕在她身边坐下来,“听说,你假传了我的旨意?” “原来你是来问罪来了。”辛宁撇撇嘴。 她还不高兴了。 “怎么,赫连楼叶听到螃蟹是你送来的时候高兴得不行呢。我这是帮你安抚了一下她昨天受伤的心。” “阿宁。”原奕尾音拖长了一些,对她有些无奈。 辛宁不高兴,觉得他语气中的无奈是对自己做法的不赞同。 “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下的药就够跑两三趟茅房的量而已。还不及她当初给我下的一半……”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过来顺了顺她的头发,像给一只准备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 “你觉得怎么高兴就怎么做。”他只是不想要她误会自己很在意赫连楼叶。 第81章 那只猫呢 赫连楼叶第二天勉强爬了起来,坐在膳桌上看着一桌子没有一点荤腥的早膳。 “你们给本公主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一个小宫女站了出来,弱弱道:“太医说公主这两日要吃清淡些,不然……” 赫连楼叶心烦气躁,刚好阿苏里从外面端了药进来。 阿苏里刚刚从太医院拿药回来,恰巧在太医院碰上了同样来拿药的素梧。 素梧的性子其实文文弱弱的,也不主动去惹事,但是一碰到辛宁的事她就会立即出头。 这次素梧主动叫住了阿苏里。阿苏里看不起她,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留,拿了药就走。 “听说你们家公主拉肚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素梧不在意,只说着她想说的话。 阿苏里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替我家郡主关心一下你们家公主。” “嗤……”阿苏里嘲弄了一声,轻蔑笑道:“你还是照顾好你家郡主吧,不然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闹得让皇上分心去顾及她。” 素梧也笑笑,“不劳担心,只要你们公主安分一些我家郡主是不会让皇上烦心的。” 阿苏里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捧着药快步走了。 赫连楼叶见阿苏里进来的脸色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阿苏里把自己在太医院遇到素梧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给赫连楼叶说了。 阿苏里搬弄是非的能力很有一套,但赫连楼叶对她的话总是深信不疑。 “那个素梧明明就是在炫耀她家那位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还嘲笑了一番公主您病了皇上都没来看你一眼!” 原奕确实没有来看她,因为他人此刻正在宜春宫。 “公主,怎么说您都是因为吃了昨天皇上送来的螃蟹才会成这样子的,皇上都没来看您!” 赫连楼叶捏了捏袖子,安慰自己:“可能皇上还在上早朝吧。” “皇上早就下朝了,奴婢经过正和殿那边百官都出来了。” “公主……”阿苏里又道,“奴婢怀疑她们已经知道宜春宫的螃蟹是我们做的手脚了。” “怎么说?”赫连楼叶问。 阿苏里将素梧说的“只要你们家公主安分一点我家郡主是不会让皇上烦心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知道又怎么样,她也知道本公主看她不顺眼。”顿了顿,问“那她知道月娥是我们的人吗?” “奴婢不知。” 赫连楼叶想,要是辛宁知道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帮着自己害了她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意思,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却表面上装作和和气气。 辛宁觉得无所谓,只要她愿意演她也乐意奉陪。 而赫连楼叶觉得这样相处利于她搞小动作,她喜欢这种见辛宁落魄了就装模作样地去宜春宫看望她实际是去瞧笑话的感觉。 这让她身心舒畅。 辛宁应该是不知道月娥已经是她的人,如果她知道了,可能现在已经把月娥处置了。 …… 京城的天气太干燥,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燥得辛宁的小腿藕臂上的皮肤都褪了细细的皮。摸上去干巴巴的,不顺滑。 辛宁在萧一良那里得来了一瓶芦荟甘油,倒出一点拉开衣袖涂抹上白白嫩嫩的手臂。 涂了一会儿举起手臂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除了芦荟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涂完手臂辛宁又去拉身下的裤腿。 素梧端了一杯茶进来,见桌面上还留有今早吃剩下的糕点。 “郡主,这些点心还要吗?” 辛宁抹着小腿,闻言道:“拿出去给宫里的那只猫吃了吧。” 一提起那只猫,素梧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它了。 那是只狸花猫,身上的毛灰灰的,有些条纹和斑点。那只小猫的毛很柔顺,辛宁碰见它时都会蹲下去帮它顺顺毛,狸花猫也很通人性,整只猫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肚皮露出来享受着辛宁的抚摸。 “奇怪了,这几天都不见它,也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素梧疑惑。 辛宁抹好了小腿,把裤脚拉下来,道:“可能是贪玩去别的宫里玩了吧。” 素梧笑道:“好一只没良心的猫,平时好吃好喝地养着它倒是跑别处去了。” “你出去找找看看它在哪里。”辛宁道。 月娥从殿外走进来,恰好听到辛宁这句话,捧着衣裙的手抖了抖。 素梧应了辛宁的话,正要出去,月娥却突然插了句话进来,“郡主是要找那只猫吗?” “是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辛宁答道。 月娥道:“一只猫而已,可能贪玩跑远了。也可能不知藏哪个角落去了,那只猫其实很老了,说来比奴婢在这宫中的时间都长。奴婢听说猫去世前都会自己悄悄地藏起来不会让人找到,可能那只猫早就死了。” “是吗?”辛宁想了想,“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时还非常活泼调皮来着,怎么会说死了就死了呢?” 月娥噎了一下,“可能是突发疾病……” 辛宁眉头一皱,看了她一眼,道:“那就更要把猫找出来了。素梧快去。” 素梧走远了辛宁还嘀咕着:“多可爱的一只猫咪,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月娥看着素梧去找猫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她说那段话本是想让辛宁打消找那只猫的念头,但这反而坚定了她要找回那只猫的决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辛宁嘀咕完,见她手里捧着一套华丽的衣裙。 月娥收回心思,道:“这是皇上差人送来的裙子,明日中秋晚宴郡主需穿着出席。” 辛宁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中秋了,可中秋晚宴她也要露面吗? “我也要去?” “是的郡主,李公公过来传的话。” “那就试试吧!” 辛宁不太喜欢出席这样的场合,以前她是皇后的时候就甚少陪同在苏云秉身边在百官面前露面。一来她和苏云秉的关系水深火热,二来苏云秉身边有洛沁音,他去哪都喜欢带着洛沁音。一年到头帝后一起现身也不过只是除夕贺岁,初一二太庙祭祖那几天。 第82章 中秋晚宴(一) 华丽的裙子摊开,裙摆上的秀纹精致非凡。孔雀的图案栩栩如生,漂亮的孔雀尾巴大开屏。 衣襟用金线描绘出水波纹的样式,穿上去走动间折射出的金光如同湖面波光粼粼。 辛宁看着身上这件雾蓝偏紫的华丽拖地长裙,愣了一会儿。 “这会不会有点太隆重了?” 一个中秋晚宴而已,她只是去露个面,并不是主角。这样穿出去势必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尚衣房那边把她明天要用到的首饰都送来了。一共有三套不同的款式,和她身上的这套衣裙是十分搭配的,就等她选一套最喜欢的首饰。 辛宁对首饰没有什么研究,觉得明天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便选了一套看起来比较低调的银制首饰。 而赫连楼叶这边也在挑选着明天中秋晚宴要穿到的衣裙。 她是图瓦部的公主,从进宫至今穿的都是他们图瓦部的服饰。他们的女子服饰无论尊卑一般都是黑红色,喜欢在腰间佩戴小小的铃铛,走起路来铃铛晃动,伴随着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但她这次中秋晚宴要穿的却是中原的衣裙。 尚衣房那边的掌事女官亲自带了衣服花样过来给她瞧。 厚厚的一沓,大概有几十张。 赫连楼叶拿在手上翻看,掌事女官在一旁跟她介绍着各套衣裙的设计图样。 “这是腊梅寒雪,红色的一点梅花在黑色的衣裙上绽开,视觉效果十分强烈。得知公主素日喜穿黑红色图瓦衣裙,臣便拿了这套过来。” “这套绣的是牡丹花开的图案,尚衣房的绣娘们绣了大半年才绣出来。公主您瞧瞧,牡丹雍容大气最配您不过了……” 赫连楼叶抚摸着那牡丹花开的衣裙设计图纸,越看越喜欢,仿佛手下已经摸到了那套牡丹花开的衣裙。 掌事女官见她看了许久这幅图纸,知她十有八九是看上了。便笑道:“公主要是看上了这一套,臣就让人去尚衣房拿过来。” 赫连楼叶却翻过了那一页,接下去看别的设计图纸,口中道:“本公主再看看。” 后面的几套衣裙都没有什么特色,不太合她的心意,想来想去还是刚刚看到的牡丹花开的那套比较好。 “去吧牡丹花开的那套拿过来吧。”赫连楼叶吩咐道。 女官应了,让宫女去取了衣裙过来,还有配套的首饰。 宫女很快就取了衣裙过来,三个宫女站在赫连楼叶面前将那套牡丹花开衣裙展开。 果真是雍容华贵。 赫连楼叶近前仔细看着衣裙上的牡丹。 牡丹被一朵朵绣在裙摆上,长袖处,就连衣服的后面都绣了几多大粉色的牡丹花。 整套衣裙看起来花团锦簇,像是花仙子的衣裙。 “公主,这套裙子好好看啊!”阿苏里站在一旁由衷地感慨道。 她原本以为他们图瓦部的女子裙裳已经够华贵美丽的了,没想到跟中原皇宫里的宫裙比起来还不算什么。 以前见中原女子穿的裙裳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这宫裙真是亮瞎了她们的眼。 “公主,您穿上这套衣裙一定会是明日晚宴上的最焦点!” 赫连楼叶飘飘然,进里屋换上了这套牡丹花开,还把头饰给戴上了。 赫连楼叶很满意,觉得这身牡丹花开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她穿着裙子在殿内走了几圈,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明日出现在晚宴上众人那惊艳的眼神。 皇上他,也会被自己惊艳到的吧? 殊不知,殿内的宫女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 辛宁换下了衣裙,月娥捧着出去,恰好碰上素梧从外面找猫回来,看着她两手空空,月娥没说什么,低了一点头侧身离去。 “郡主,奴婢在周围都找过了,都没见着,那些宫人也说好几天没见过那只猫了。” “那就别找了。”辛宁道,“可惜了那只猫。” 看了一眼素梧,道:“最近小心点月娥。” “奴婢知道。” 第二天中秋,原奕上朝听了一上午百官的贺词,下朝的时候神色淡淡地捏了捏鼻梁。 在回御书房的路上遇到了下朝跟着他过来的萧一良。 “皇上,等等臣啊!”萧一良还是这么没规没矩。 他一个安乐侯不理政事,完全就是一个闲散侯爷,平日里也不会来上朝,今日中秋他才进宫做做表面功夫。 “你追上来做什么?”原奕不理会他的没规矩,对他这样司空见惯。 “喝喝酒,聊聊天!” “一大早的喝什么酒,今晚有你喝的。” 说着便不再理他,往御书房里走去,萧一良也跟着他进去。 原奕坐在御书桌后拿奏折过来批。萧一良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原奕把奏折合了起来,道:“你这样很容易会被杀头。” 萧一良笑笑,不在意,道:“又是江南那档子破事?” 见他不理,萧一良又道,“我就说要把那个苏云秉早杀了吧,看看他现在多嚣张,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那边叫嚣着要把他们的北夏故土拿回去呢。我听说帮着他们的是慕净?” 原奕问:“你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我和他都那么久没见,没想到这小子变得那么有出息了。要是镇南王知道肯定欣慰得不行。” 原奕道:“最近那边和前朝那些诸侯王走得很近,朕收到消息,他们条件已经谈好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最迟年后。” 原奕问他一句:“听说你师父在江南?” 萧一良正了正神色:“你不会想打我师父的主意吧?” …… 中秋晚宴依旧是在御花园中间那片空场地举行。御花园的桂花在这个季节开得正好,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沁人心脾。 晚宴的位置安排很讲究。朝中品职高越高的位子离皇帝的越近,品职低一些的就在下面。 中间留下了一片铺了红色地毯的空地,供宫中舞女乐师舞蹈演奏。 天还没完全黑,有些官员已经从家中草草用了一点饭食就进宫来了。三五成群地在观赏着御花园里的金色桂花。 第83章 中秋晚宴(二) 容华宫中。 阿苏里伺候赫连楼叶穿上了她昨天挑选的那一身牡丹花开,又戴上了那金光闪闪的头饰,就连手腕上都戴了一对金镯子。 赫连楼叶看着镜中插着一头摇摇晃晃金发饰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她之前在宫中看到过一些仕女图。大多数都是前朝留下的,仕女图中的美人穿着轻滑无比的丝绸衣裙,裙子勾勒出美人曼妙的身材,巧笑倩兮,就算是一幅画也看得让人心动不已。 画中美人高高挽起的发髻上除了插着金钗,还簪了花。 想到那些美人头上花儿,赫连楼叶就知道自己的发饰上少了什么了。 “阿苏里,去找枝牡丹花来。” “牡丹花?”阿苏里问,“公主是要别在发髻上吗?” “当然。” “可是发髻上已经戴满了金发饰了呀?”哪里还能戴得上花儿? 阿苏里困惑,“而且公主,这个季节哪里有牡丹花儿?” 赫连楼叶不耐烦,道:“真花没有难道就没有假花吗?” 最终阿苏里还是让人去尚衣房那边寻了枝大粉红的假牡丹花。 戴上牡丹花后,赫连楼叶又对着镜中照了照,虽然和仕女图中的美人有些差距,但她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好后她才带着阿苏里等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往御花园走去。 宫人跟在赫连楼叶身后,看着她的那一身打扮想笑不敢笑。 …… 辛宁去得很早,但到御花园的时候百官已经入席了。 首座上空荡荡的,皇上还没到。官员们只好小小声地闲聊,官场上的事,家里一些芝麻绿豆小事都拿出来说,氛围挺和谐。 这样的聚会对于官员来说十分难得,平时不敢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怕有拉党结派的嫌疑。现在是皇上设宴,官员们正好趁此机会拉拢关系。有些甚至谈到家中儿女的婚姻大事,有聊得好的干脆就让自己女儿儿子出来见上一面,看对眼了就成了一对姻缘。 辛宁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免不了闹出一点动静。 百官转头见是她站在那里,一时间唠嗑的都安静了下来。 她就站在那里,面色清冷。这是她出席这样的宴席时一贯的表情。她低头看人的时候眼里似有流光闪动,脸部的轮廓线条以及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上一点妆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一身雾蓝偏紫孔雀曳地宫裙称得她身姿婀娜,人很娇小,但却撑起了那身长裙。清冷高贵的气质似与生俱来,别人不可模仿半分。 有几个眼熟的前朝旧臣象征性地和她打了招呼,辛宁只是淡淡地应了。 有小太监引着她到左边距离首座最近的一个位子。 辛宁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问道:“公公确定是这里吗?” 小太监笑道:“郡主放心,奴才是听皇上的命令办事,不会错的。” 大燕和以前的北夏都以左为尊,这个位置距离首座最近,一般只有朝中最有权势的朝臣可坐。她以前跟着苏云秉时,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有时是丞相,有时又是某位王爷。没想到这次轮到她坐在这里。 她刚想坐下,旁边人影一闪,有人撩袍快一步坐在了她旁边的位子。 辛宁转过头去看,是萧一良那个骚包。 “你怎么也来了?”辛宁坐下。 “让你跟我出去逛逛你又不肯,一个人在候府不好玩,来宫里热闹热闹。” 萧一良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也不看她,嘴里道:“你今天还真美。” 辛宁挑眉笑笑,也夸他:“你更美。” “不,还是你美。高贵如同九天下凡的玄女,凡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侯爷天人之姿,男子见了也心动不已。” 萧一良抽了抽嘴角。 趁着宴席还没开始,两个人也聊了起来。 “萧一良,你长那么好看有没有男人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没有!”萧一良一口否定。 “是嘛,要我是男人,见了你都会心动,他们怎么就那么没眼光呢?” 萧一良皮笑肉不笑,“既然你说你是男人的话都会对我心动,那按理说现在你是女人更应该会被我勾走,怎么我见你这样却不像是被我迷惑的样子?” “那是我有心上人嘛!” 辛宁又道:“你信不信,待会一定会有很多的朝臣来跟你搭讪。” “要干什么?我是直的!”萧一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防御的姿态。 辛宁给他个白眼,在他手上掐了一下,道:“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他们肯定会过来问你婚配否,有无心上人这些八卦问题。这是要把他们家女儿介绍给你呢。” “你没看到你坐在这里后,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已经往你这边看了好几次了吗?” “不见得。”萧一良摇摇头,继续喝他的酒,“也有可能是在看你。谁让你今晚那么好看。” 可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老头端了杯酒往他们这边走来。 辛宁对他道:“你看吧,看看这老头是来找谁的。” 那老头虽然年过半百,但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一身袍子华贵,看那气质应该是个老将军。 他在两人面前站定,先对辛宁颌了下头,“郡主。” 辛宁也点头回礼。 接着那老头便把目光转到了萧一良身上,声音很精神:“萧公子别来无恙,不知萧公子是否还记得老夫?” 萧一良抬头看了他一眼,撂了袍子起身,作揖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那老头一拍大腿,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哎呀,老夫就知道萧公子贵人多忘事。” 萧一良微笑道:“还请阁下提点。” “在邯州城外萧公子抢了老夫的马,难道萧公子忘了?” 萧一良嘴角抽了抽,面上有些尴尬,道:“呵呵,没忘……” 怎么会忘。 那是萧一良自认为自己花天酒地生涯中最丢脸的一刻。比被李公公从醉玉轩拖出来的那次还要丢脸。 那时原奕已经起兵到邯州城,大军驻扎在城外。萧一良见军中没他什么事,便去城里寻欢做乐。 第84章 中秋晚宴(三) 在街上找馆子的时候遇到一个美娇娘被街头小混混抢劫了,萧一良那次好不容易见义勇为了一回,打跑了小混混还把抢去的东西夺了回来给那个美娇娘。 那美娇娘见他生得风流倜傥,娇羞着跟他道谢。萧一良回想起来怀疑自己那天根本没带脑子出来,见她那羞答答的样子竟然起了调戏的心思,言语轻浮地挑、逗了一下那美娇娘,搞得人家两颊通红。 后来还拉拉扯扯起来。然后恰巧被那美娇娘的夫君出来找她看到了。美娇娘的夫君那是一个气啊!捎起了一旁的扫帚就往萧一良身上拍。 一边拍一边骂他勾引良家少妇。街边的吃瓜群众围过来对萧一良指指点点,就差没把烂菜叶臭鸡蛋往他身上招呼了。 萧一良很没面子,想挤出去又被人围着。 忽然远处有人骑马过来,速度很快,马背上的人还大声喊着让开。 围观群众堵住了大街,怕被那快马踩到便往四周散去。 萧一良看准了机会,待那人骑马近前来便一把把那人拉下了马,自己翻身骑上去狼狈逃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身后那人如洪钟般的叫骂声。 好不容易回了军营,没一会儿他就在军营大门遇上了被他抢了马的那人。也就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位陈将军。 陈将军是邯州城守城的将领,在讨伐北夏时立了功,现在被封了将军在京城做官,说是做官,其实就是来京城养老。 他自己叽叽喳喳又帮萧一良回忆了当初在邯州城的糗事,声音也不加控制,搞得跟他们座位相邻的几个官员都一脸八卦地看着萧一良。 辛宁努力憋笑。 萧一良微低头就看见她那忍得辛苦的模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咳咳,陈将军有话坐下来说,坐下来说……” 他还不想在这里再丢一次脸。 陈将军闻言在他身边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 “公子现在都是侯爷了。老夫当初就没看错人,如今皇上器重侯爷可是应证了老夫当初的猜想啊!”陈将军自夸了一番,话音一转又问:“不知侯爷跟当初在邯州城看中的那个娇娘怎么样啦?有没有在一起呀?” 辛宁在他旁边若无其事地倒了一杯酒,耳朵却竖起来听身边两人的动静。 萧一良呵呵笑着,“将军把本侯爷当什么人了,先前本侯爷不知那女子是有夫之妇便跟她多说了两句。” “哦——”陈将军捋捋胡子,想:那我家闺女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老夫看侯爷也不小了,得有二十好几了吧!不知侯爷娶妻否?” 辛宁长袖子下的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肘。萧一良回头瞥了她一眼,辛宁嘴角上翘笑了一下,那表情好似在说:看吧,我就说是来给你说媒的。 “尚未。”萧一良没理她,又把头转回来应了一句。 “侯爷一表人才气度翩翩怎么就没有姑娘家看得上呢?”陈将军一脸可惜地感叹了一句。 旁边蓦地一声轻笑,笑声如银铃般好听。 萧一良又转头看她一眼,辛宁恢复了正经模样。 “本侯爷只是未曾找到合心意的女子。”并不是没有人看得上他啊! 真是笑话,想追他的女人多得是。 “侯爷还得多出去走走,老憋在药房里可找不到好姑娘的哦!对了,前段时间旸山的相亲大会侯爷有没有去啊?老夫听说在旸山艳遇的机会很大,就算是老夫这样的糟老头子可能都有人看得上呢!” 萧一良当然去了,只不过是去偷燕窝。 “本侯爷也慕名去逛了逛。” 陈将军问:“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并没有。”他只顾着怎么偷燕窝了,从头到尾都没心思看别的姑娘。 哦也不是,他遇上了他右边的这位在一本正经憋笑的女子。 陈将军一抚掌,道:“不满侯爷,那次相亲大会小女也去了。” 打了那么久的铺垫,终于说到了主题。 陈将军接着道:“小女在家无事可干,整日不是绣香帕就是绣香囊老夫都怕她憋坏了。侯爷您说说,绣那么多的香囊帕子有什么用,又送不出去。所以老夫就让她出去逛逛,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几个世家公子,大家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萧一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贵府小姐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那丫头眼光高得很,一般的公子怕是看不上。”陈将军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萧一良又道,“怕是侯爷这样的才入得了小女的眼哟!” “呵呵,将军过奖了。” “哎,这可不是老夫过奖。要不过几天老夫让小女出来跟侯爷碰碰面?” 萧一良为难:“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咱大燕也是倡导自由恋爱的。就出来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看不上眼还能交个朋友不是?” “这……” “侯爷要是没空那今晚也行!等宴席结束了老夫就让小女出府来。” 陈将军不等萧一良回答,自己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临走时还友好地拍了拍萧一良宽厚的肩膀,“侯爷可不要忘记了啊。” 等陈将军走后,辛宁才笑出声来。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脸,从别的角度看来她只是在以袖掩口饮酒。 萧一良问她:“好笑吗?” “挺好笑的。”辛宁笑眯眯的。 “萧一良,没想到你挺能耐啊,连良家少妇都能下得去手。” 萧一良勾唇:“本公子是挺能耐,怎么,你也想试试?” “滚蛋!”辛宁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萧一良配合地哎哟叫了一声。 周围的人听到了他那一声怪异的叫声,往他俩这边看了一眼。 辛宁赶紧放手,低声说了句:“你小声点!” “怕啦?又没什么,顶多是被他们误会我们关系好而已。” “我们关系不好吗?”辛宁其实是把他当朋友看的,觉得这人虽放荡了点,但两人嘻嘻哈哈的还挺聊得来。 听她这么一说,萧一良仔细想了想他们最近的相处,好像两人的关系也没他想的那么陌生。 他忽然觉得新奇,自己浪荡那么久,身边的女人也不少,但都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他还能遇得上这么个聊得来的女人。 第85章 中秋晚宴(四) “长得好看就是好,就算你私生活不检点人家老父亲还是相中了你。” 从她嘴里出来就没自己一句好话。 “哎你说,那将军小姐要是知道你在外边乱搞会不会看都不看你一眼?” 萧一良道:“怎么会。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本公子的魅力。” “难说哦,将军府出来的小姐大多数都是真性情。你刚刚没听陈将军说吗?那小姐眼光高于项。哎萧一良……”辛宁声音压低了点。 “怎么?”萧一良凑了过来。 “你说你泡谁不是泡?这将军小姐总比你在外边找的那些风尘女子强吧?” 辛宁这句话说得更小声,细如蚊蝇,但萧一良还是听清了。 他想一巴掌呼她脑袋上去,官家小姐也是能随便玩玩的吗?这女人看着挺聪明的但这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可萧一良没拍她头,却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不去还亏了?” “当然亏了啊!说不定人家真的瞎了眼看上你了呢,那你不就白捡了一个大家闺秀回来当媳妇?” 辛宁越说越得劲:“陈将军说得对哦,你可老大不小了,得好好考虑婚姻大事。我听说你的名声最近在京城传得不太好,你得赶紧趁着你是正经人的马甲完全掉之前捉住这个机会啊,能骗一个是一个……” “行了小美女,你那么操心做什么?”萧一良打断她的话,要不然她还能滔滔不绝讲下去。 “本公子不在乎能不能娶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婚姻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感觉来了就出去玩一玩,没感觉就待在我药房钻研医术,不也过得挺好的么。”萧一良长这么大就没想过自己成家这回事,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别给自己增添那么多事儿。 没牵挂没惊喜…… 可现在的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以后自己也会为了讨好一个女子费尽心思,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摆在她面前,只求能换她一笑。 甚至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而放弃自己的所有。 辛宁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又骚又渣。 “老实说萧一良,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不然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想不娶媳妇,孤独终老? 辛宁脑补,可能萧一良从小就生活在爹娘感情不好,家庭关系不睦的氛围中。父母还打打架什么的,然后拿萧一良出气。萧一良觉得自己父母的婚姻那么糟糕,给他幼小的心灵落下了阴影,怕自己会重蹈上一辈的覆辙,于是长大了就成了这么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样一想,好像他有点可怜哦…… 这次萧一良毫不客气地往她后脑上拍了一掌。 “死丫头,停止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皇上驾到——” 太监唱和。 原奕一身龙袍,不怒自威。他从另一侧走上来,恰好看到了萧一良往辛宁脑袋上拍的那一掌。 只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走到首座撩袍坐下。 底下的官员都起身参拜,辛宁和萧一良也随百官起身。 “都坐吧。”原奕淡淡道。 原奕说了几句中秋摆宴与百官同乐的场面话,接下来就轮到那些官员一个一个轮着说着中秋祝词。无非那些酸得掉牙的老诗,有几个兴致高一些的还自告奋勇出来斗诗。 辛宁听得昏昏欲睡,在她困得要伸手撑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赫连楼叶怎么没来? 按理说她应该不会不来,上上次她来宜春宫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好像是问自己会不会出席中秋晚宴,她当时那样子好像急迫地想要自己也出席。 辛宁抬头在席上扫了一圈,没看见赫连楼叶,反而目光和一个人对上。他就那么勾勾地盯着自己。 是赫连楼昊。 赫连楼昊在这辛宁不觉得奇怪。但他这么看着自己是要闹哪样? “在看什么?”萧一良见她往一个方向看,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赫连楼昊。 “没什么。”辛宁收回目光。 萧一良没说什么,勾了一下唇。 两人的互动又落到了首座那个男人的眼里。 原奕晃着手中的酒杯,越晃脸色越阴沉。 下面那穿孔雀裙的女子身边的紫袍男子看着莫名的碍眼。 哪里碍眼原奕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十分的碍眼。 李公公站在原奕身边大气不敢出一口。心里嘀咕,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脸色说变就变? “图瓦公主驾到——” 又有太监唱和。 赫连楼叶缓缓从宴席外走了上来,那一大群宫人都留在了身后,身旁只跟着阿苏里。 百官抬起头去看。 只见一个女子提了裙子,姿态还算优雅地慢慢走向宴席空地的中央。 她高昂着头,头上的金发饰随着她的脚步晃动,插在发髻粉红的牡丹花占了大半个头,十分抢眼。曳地的牡丹长裙铺在脚下红色的地毯上,看着有一种独特的……俗气…… “她这品味还真独特。”萧一良只看了红色地毯上的赫连楼叶一眼便移过视线,好似再看一下都觉得辣眼睛。视线转而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道:“还是看你比较赏心悦目。” 辛宁默了默,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谁给她挑的这一身。” 穿得如此…… “总之不是上头那位。”萧一良应了一句。 辛宁抬头看向首座的男人,见他低着头在想着什么,没看赫连楼叶这边。 也是,他的品味没这么差。 赫连楼叶走在中间,感受到四周看向她的目光,心里十分得意。看吧,她果然是今晚醉最耀眼的那一个。这样想着便看向辛宁,见她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赫连楼叶将她那复杂的眼神理解为嫉妒不甘。 又见她穿着一身雾蓝偏紫的孔雀宫裙,整个人丝毫没有了平时灵动活力的影子。赫连楼叶心里又得意了几分,她那一身是什么东西,老气横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 百官看了几眼赫连楼叶,又都纷纷低下了头,喝酒的喝酒,咳嗽的咳嗽。心里都在徘腹:这是什么农家乐审美? 赫连楼叶在离首座不远的地方站定,向首座上的男人行礼。 第86章 “参见皇上。叶儿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过了一会儿不见首座上的人回应。赫连楼叶又重复了一遍,首座上还是没有动静。 赫连楼叶行的是宫礼,久久不见原奕让她平身,膝盖和腰都弯得有些酸。 席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后来李公公在原奕侧后边小声提醒了句他才回过神来。 原奕抬起头,见赫连楼叶弯着身子站在下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十分另类。 他面无表情说了声“入席吧”。 赫连楼叶这才直起身朝原奕看去,见他并没有看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泄气。 短暂的安静过去,席上又热闹起来。 赫连楼叶心不在焉地坐在位子上。难道她今晚的这一身没有打动到他吗?明明那么多人都对她投来了惊艳的目光,就连她对面的那个女人都艳羡她。 辛宁坐在她对面,正和身边的萧一良说着话。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碰杯对饮时就像是……一对璧人。 她转头去看首座上的原奕,见他也在看这那两人,脸色有些沉。 赫连楼叶目光闪了闪,随即提了声音笑道:“没想到郡主也来了。郡主的眼睛如今可是大好了?说来这都是郡主身边这位安乐侯的功劳呢。” 辛宁看向她。 来了来了,这人忍不住开始作妖了。 还不等两人说话,赫连楼叶又道:“本公主和安乐侯好久没见了。当初在军中就知道侯爷的医术非凡,没想到如今更是令人赞叹,郡主的眼睛连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却让侯爷治好了。”转头又对原奕说,“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侯爷才行。” 这话听得辛宁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她对原奕说的那句,搞得她像后宫之主一样。 原奕没应,萧一良举杯疏远道:“皇上已赏赐本侯,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赫连楼叶不理会他话里的疏远之意,亲热笑道:“侯爷如今年纪不小了吧,怎么不叫皇上给侯爷赐一段姻缘呢?” 萧一良挑挑眉,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关系他的婚姻大事,他看起来像是缺女人的男人吗? “侯爷虽不着急,但还是要早做打算。”赫连楼叶目光在辛宁和萧一良的身上来回打量,道:“本公主就觉得侯爷和郡主很般配……” “楼叶公主!”还没等赫连楼叶说完,首座上的男人沉沉发话。 他坐在那里一直神色淡淡,她来了也不多看自己一眼,现在一遇到有关那个女人的事他就坐不住了吗? 赫连楼叶不甘心,继续道:“皇上恕罪,叶儿只是突然觉得郡主今晚穿的这一身和侯爷莫名的般配。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众人听赫连楼叶这么说都仔细观察两人今日的穿着。 萧一良一身华贵紫袍坐在辛宁身边,一手随意搁在桌上,一手执起酒杯,整个人闲适放松,嘴角还若有若无地衔着三分笑意。宴席上的灯光落在他比女人还美上几分的面孔,多情又风流。 他身边女子的裙裳和他的紫色的袍子的颜色相近。两人刚刚还在说话对饮,这都落在众人的眼里,只是大家都没往其他方面想。 可如今听赫连楼叶这么一提起,两人看着真不是一般的般配。 原奕终于知道那碍眼的感觉怎么来的了。 敢情他给亲自给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选了情侣装! 从入席看到萧一良往辛宁脑袋上拍的那一掌到现在他就憋着一口气,越憋越难受,可有人却不识好歹的这个时候凑上去。 “听公主这么一说,臣也觉得侯爷和郡主坐在一起确实是郎才女貌。臣刚才还看到侯爷和郡主两人相谈甚欢,二人要是能进一步发展也实为一桩美事啊!” 辛宁是前朝皇后,因为起到笼络前朝旧臣的作用才会被留在后宫。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要是朝中能有一个人出来收了这位郡主百官都是喜闻乐见的。 之前宫中传出皇上和辛宁郡主走得近时,百官们就慌张不已。那时不是没有想过尽快把这位郡主嫁走,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眼下的这位安乐侯百官越看越满意。 “是啊皇上,侯爷和郡主还真是般配。”有官员出来附和。 “择日不如撞日,皇上不如就趁着这中秋月圆夜给二人赐婚?”有官员甚至站出来出馊主意。 原奕冷冷地看了那要求他赐婚的官员,官员被他看得一阵胆寒,缩了脖子不敢讲话。 辛宁看了一眼首座上脸色极臭的男人,再转过头看身边老神神在在的萧一良,仿佛百官谈论的主角不是他。 她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讲些什么。刚想开口,她身边的男人便先一步她发话。 “诸位怕是误会了,本侯与郡主不过是好友。更别说郡主金枝玉叶,高贵无比,不是本侯能肖想的。” “是啊是啊。”陈将军这时也出声了。 不出声能行吗?再不出声他的女婿就要被人抢走了。 “各位,实不相瞒。侯爷今晚跟小女有约,小女还等着待会儿侯爷出宫与小女同游呢!诸位这样不是让侯爷难做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侯爷面对倾国倾城的郡主都不动心呢,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 “是啊是啊。”陈将军一脸笑眯眯的,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道道纹路。 “陈将军,您老可藏得深呐,有这样一个准女婿我们都不知道。” 陈将军只呵呵地笑。这不是刚刚才定下的么,幸好他出手快。 萧一良觉得他就不应该出席这场宴席,一场中秋晚宴他莫名其妙就成了陈将军家的女婿,怕不用等到明天全京城茶余饭后的新谈资就换成了他。 原奕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可接下来赫连楼昊的话又差点让他气得吐血。 “皇上,既然侯爷和郡主有缘无分,那不如成全本汗和郡主。”一直没发话的赫连楼昊出声,百官被他的话弄得一惊。 就连赫连楼叶都惊疑地看着他。 这又是要闹哪样? 赫连楼昊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五官异常深邃,偏黑的皮肤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87章 中秋晚宴(六) 声音却铿锵有力,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赫连楼叶攥紧了她大粉色的牡丹宫裙,原来哥哥说的他早有办法是这个…… 他要把辛宁明正言顺地带走,带回图瓦,带回那苦辛宁寒之地。 辛宁迎面对上他的目光,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说看上自己了,要她去给赫连楼昊做小妾。 那时辛宁只觉得他轻浮,并没有想那么远,原来他算盘已经打了那么远。为了能让自己的妹妹顺利当上皇后,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盯上她了。 百官见又来了一个赫连楼昊,心里如何能不欣喜?萧一良已经指望不上了,但赫连楼昊可以啊! 要是辛宁嫁给了赫连楼昊,这就是与外族联姻的问题了。两方势力结秦晋之好,辛宁能起到的作用就不仅仅是笼络前朝旧臣而已。 前朝皇后下嫁外族首领,给他们大燕带来利益,皇上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肯定会支持。 这帮臣子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可他们忘了,前朝旧臣能答应吗?辛宁她能答应吗?最重要的是首座上那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的帝王能真的会答应吗? “皇上,臣觉得……” “此事日后再议。”原奕打断那个臣子的话,神色不明地看着不远处站起来的赫连楼昊,道:“今日中秋,不议政。来人,上歌舞!” 联姻,那就涉及到政事。皇上在此及时打住,群臣也不好说什么。 之后歌舞升平,群臣百官无心观看,也都没有了起初热络的气氛,各自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辛宁看向赫连楼叶那边,只见她正看着她笑,一种类似于胜利的笑。 赫连楼叶兴奋极了,虽然原奕出来打断,但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赫连楼昊再提起。 她哥哥一定会把这个女人弄走的。 赫连楼叶按耐不住喜悦,手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看起来很高兴。”萧一良自顾自说了一句。 “能不高兴吗?我就要被嫁到图瓦了。”辛宁冷笑一声。 “会吗?” “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下半辈子的命运一定会掌握在自己手里,谁想要支配她的人生,她绝不手软。 萧一良想到了什么,道:“看来你也挺受欢迎的。” “不,他们只是怕我勾引他们的皇帝,急着把我支开而已!” 可是,晚了。 “辛宁。”萧一良突然联名带姓叫了她一声。 辛宁疑惑:“怎么?” “你今晚得好好哄哄上面那个人。一晚上连喝了几碗醋,那醋味我都闻到了。” 辛宁看向原奕,见他这次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她心里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赫连楼叶今晚太激动了,一高兴就喝了好几杯。人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场中秋晚宴她是有备而来的。为了能够在这场晚宴吸引到原奕的目光,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赫连楼叶特意准备了一段中原舞蹈。 她请来宫中教习舞蹈的女官,教着她跳了几天的舞。女官战战兢兢的,知道赫连楼叶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一言不合就能被她骂得狗血喷头,哪敢认真指导她。 所以不管她跳得怎么样都说跳得非常好非常完美。 赫连楼叶觉得眼下正是她出来献舞的好时机。 一场舞闭,舞女退场。 赫连楼叶站起来走到空地中央,对原奕道:“叶儿近日习得中原一舞,想为皇上和群臣百官助助兴。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出来舔了。 “没想到公主还会跳中原舞蹈啊?那可不就是才貌双全了吗?” “看样子公主应该是为了皇上特意去学的,如此情深,可叹可叹!” “早就听说皇上和公主郎有情妾有意,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看来这皇后之位一定是图瓦公主没错了。” “是啊是啊……” 原奕对群臣的话充耳不闻:“跳舞?” 赫连楼叶娇柔地应道:“嗯。” 原奕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准备。 赫连楼叶退了下去。 “她又想搞什么?”萧一良问。 “跳舞啊,你没听吗?” “你真以为她只是跳舞?” 辛宁笑了笑道:“顺便引起皇上注意什么的。” 赫连楼叶很快就换了舞衣上来。 可人刚往那红地毯一站,辛宁就一口酒没咽下去被呛了一下。 “咳、咳咳……” 缓了一会儿才看向地毯上那赤着脚的赫连楼叶。 “你说她就想这样引起皇上对她的注意?”萧一良看着那穿得花花粉粉的女子。 赫连楼叶那一身舞衣看起来不像舞衣,倒像是她脱了那大粉色牡丹花开后的里衣。紧身,俗气。 她这样的确是引起了原奕的注意,不仅如此,群臣百官都被她吸引住了。 赫连楼叶人黑,穿粉色无疑是暴露了她这一最大的外貌缺点,可她自己却不自知,觉得粉色年轻少女。所以之前选了那套大粉色的牡丹花开。 尚衣房的掌事女官顺着她,她的任务是只哄得这位难伺候的公主开心就行了。容华宫的宫女就更不敢提意见了。而阿苏里又是和她家公主一样的审美。 穿大粉色牡丹花开宫裙还不是最让人倒胃口的,骚的是她竟然还让阿苏里去找了一朵有她半个头大的粉色假牡丹花过来插发髻上。 从她一出现在这里开始就注定了她是这场宴席下百官偷偷摸摸谈论的笑料。 如今穿的这一身舞衣更是让一些官员无法直视。 虽然有几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舔上去的,但更多的是躲在桌后面偷笑。 乐师奏乐,丝竹管弦乐曲之声从宴席后的屏风里幽幽穿出。 赫连楼叶开始伴着音乐跳起舞来。 辛宁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但她还是忍不住装作咳嗽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忽然间觉得赫连楼叶很可爱怎么办? 不,不行,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赫连楼叶跳得其实不算太差,勉强能看。就是她那一身独特审美的舞衣让人忍俊不禁。 长长的水袖被她灵活地甩舞着,腰肢如水蛇般摇摆。 群臣开始尝试着忽略她那一身粉色舞衣,只看她的舞蹈。 第88章 中秋晚宴(七) 原奕对此索然无味,眼睛看着底下翩翩起舞的女子,注意力却不在跳舞的女子身上。 赫连楼叶使出浑身解数,跳着跳着开始极大幅度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头上的步摇发钗因为她突然变得急促的动作而甩得沙沙作响。 她往首座方向一甩水袖,见原奕正看着自己,心中一喜。轻移舞步,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移去。 辛宁看着她的动作,挑了一下眉。 原奕还在盯着原本赫连楼叶跳舞的位置看,整个人看似处于一种出神状态。 赫连楼叶以为他是被自己迷住了,越发大胆起来。 脚步一转,跳上了首座的台阶。 她收拢长长的水袖,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舞着。颇有欲拒怀迎之意味,看得底下的官员直愣愣的。 这种招数他们见得多了,下一步可能就是跳着跳着扭了脚倒在男人怀里。 风月场上的女人们最喜欢这种伎俩,出来玩的男人们看破不说破。有女人亲自送上门来他们还会没情趣地拒绝么? 只是官员都没想到,图瓦公主竟然将这一招用在了皇上身上。 赫连楼叶见他手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酒水盛在酒杯中,晶莹剔透,上面还浮着微微闪光。 他仰头喝下,吞咽时喉结轻微滚动。看得赫连楼叶一阵耳热心跳。 她散开水袖,稍微用力一甩,水袖便落到了原奕怀里。 正在喝酒出神的男人这才侧过头去看她。 赫连楼叶又动作调皮地收回水袖,看他一眼娇俏地掩嘴轻笑,拉远了一些和他的距离。甩着水袖跳到了原奕的另一边,又在他身边舞了一会儿。 原奕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两手随意放在桌上。 就是现在!赫连楼叶看准了机会,扭着腰肢急促旋转了一圈,脚下一崴。 “啊……” 一声娇呼,便要倒在他怀里。 谁知这时原奕却突然起身,往旁移了一步,赫连楼叶没料到他会突然起身,没有防备就趴在了龙椅上。 头上的金钗散落,那朵粉色的牡丹花也从头上滚了下来。 赫连楼叶气喘吁吁,形容狼狈。 只听头顶上响起那淡漠的声音,“公主今日这舞极好。朕身体略感不适,众爱卿请尽兴。” 说完也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辛宁看着那明黄色的衣袍从首座上下来,气势颇逼人地向自己这边靠近。一时忘记了呼吸。 可原奕并没有在她身边停下,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离席而去。 有时候,只一眼就会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就比如此时。 赫连楼叶没想到原奕会把她丢在那里,问也不问一声就走了。 她还维持着趴在那里的动作,等到宫人来扶她起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 她不甘心。 晚宴的主角走了,没有了皇帝在上面坐着,官员都不用那么拘束,说话聊天喝酒仿佛宴席才刚刚开始。 有几个喝醉了的,开始谈论起皇帝的家务事来。 “你们说皇上是喜欢这个图瓦公主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吧,刚刚公主跌倒皇上都没扶。” “皇上看起来是动了怒?” “啧,图瓦公主将那上不台面的招数使了出来,像对去楼子寻欢作乐的男人一样对待皇上,皇上能不生气吗?” “这图瓦公主真是没有脑子。” “嘁,岂止啊,你们没见公主的品味也跟她脑子一样秀逗了吗?哈哈哈……” “小声点……说真的公主这一身还是挺好看的,看起来就像……花蝴蝶!” “哈哈哈哈……” 这几个官员酒意上涌,目无尊卑,围坐在一起,说话毫不忌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在说什么笑话。 赫连楼叶已经换回了她那身大粉色牡丹花开宫裙,正坐在位子上,听到了那几个官员对自己的评价,脸上表情隐忍得几近扭曲。 她气得身子发抖,握着酒杯,力气太大都把酒杯里的酒水洒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这些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从一开始就在看她的笑话! 她还以为她今天的打扮,今天的舞蹈惊艳了他们,没想到这些都在把她当小丑看。 可她是高贵的公主!还轮不到这些低贱的官员置喙! 虽然赫连楼叶现在非常想冲上去一个个撕烂他们的嘴,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是中秋晚宴,她还没这么个胆子敢将这场皇家宴席搞乱。 等着吧,等她当上了皇后,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赫连楼叶抬头,见对面的位子上空了,只剩旁边位子上的萧一良在喝着酒。 辛宁早趁着官员们吃吃喝喝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悄悄退席了。 萧一良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觉得无趣,自言自语道:“都跑去腻腻歪歪了,那本公子也得找陈将军家的小姐逛街去。” 辛宁刚从席上下来,在席上本来还有两分醉意,出来被风一吹,那两分醉意也被吹散了。 她在御花园圈圈绕绕地走着,找了几圈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人。这身孔雀宫裙又拖地又重,没一会儿她就累了。 轻叹了口气,准备在一棵树下的大石头上坐下,还没来得及,手腕上一重就被人拖走了。 “哎……” 辛宁被前面的那人拖得手腕疼,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能跟着他走。 原奕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常服,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在前面,融入这夜色中,如鬼魅般。 辛宁感觉到了他身上寒冰一样的气息,那气息散到她身上,在这本来就凉的秋日弄得她一激灵。 “去哪儿?”辛宁低声问他。 原奕不回答,辛宁只得跟着他走。 在御花园和宫道上避开了几个宫人才来到原奕的寝宫。 辛宁被他用力拉了进去,只听身后关门声一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抵在了墙上。 头上阴影一罩,微冷的龙涎香气向她袭来,唇上一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久,原奕直起身来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站也站不稳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辛宁粉拳捶在他胸口上,气息不稳。 第89章 你今晚很美 “你今晚很美。” 他的声音萦萦绕绕,带着低低的磁性,听得辛宁骨子都要酥了。 她张了张小嘴,刚要说话,面前这个男人的气息又冷了下来。 只听他道:“没想到,一场晚宴竟然给我冒出了两个情敌。” “怎么办呢?我忽然想把你关起来,这样就没有人来肖想你了。” 原奕伸手抚上她的脸,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唇边。他的掌心没有温度,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凉。 寝宫里没有点灯,辛宁借着殿外的夜色才勉强看清他的脸。原奕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唇边摩挲。她唇边还有他留下的气息和温度,这个女人带给他的一切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她被他的气息包围着,从他身上漫出的隐隐的占有欲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深晦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要把她囚禁在他眼里。 辛宁有些慌,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你不开心了?”辛宁问。 “你说呢?” 原奕微弯下身又靠近了她一点,“你和萧一良聊得挺好,嗯?” 两人在席上有说有笑,还对饮上了,他在上面看得很是清楚。当即就想去把辛宁拉走狠狠惩罚一顿。 就在刚刚,他从御花园把辛宁拉回寝宫时还是很生气的。他之前就嘱咐过辛宁不要跟萧一良走太近,可一转头这小女人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说说笑笑。 真是不长记性。 不教训她一下是不能听话了。 但见她一路乖乖地跟着自己回来,又是给他亲又是给他抱的,那股子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一想这样放过她又觉得太便宜她,倒显得自己脾气好似的。 所以还是装作冷冷淡淡的样子跟她说话。 “你说说,都聊了什么?” “没什么。” 是真的没什么,就点评了一下今晚大放“异彩”的赫连楼叶。 “没什么也聊得那么欢?”原奕不依不饶,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你还说我,你直愣愣的看着赫连楼叶跳舞怎么不说?”辛宁在他胸膛掐了一把,可惜他的胸膛坚硬,掐也掐不起来。 “她还把水袖甩你身上去了。”辛宁低头在他怀里嗅了嗅,道,“你自己闻闻,还有她身上的香味呢!要是你不起身是不是还想接住她跌下来的身子啊?” 辛宁也生气了,她在宴席上也憋着一口气的好不好,看着别的女人百般讨好自己男人,她还不能冲上去把人家拉下来。 刚刚还跟小绵羊似的人儿现在突然暴躁了起来,原奕这下是再想跟她冷着脸也不行了,他摸了摸辛宁的脑袋。 “怎么就生气了呢?”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都能生气我为什么不能?” 辛宁抬头望他:“怎么样?” 原奕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怎么样?” “赫连楼叶跳得好看吗?” 原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没看她跳舞。” “你明明看了还想狡辩,我都看见了。” “我对她不感兴趣,她爱跳什么就跳什么,爱跳成什么样就跳成什么样,这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在想,等会宴席散了该怎么惩罚你好。” “你还想惩罚我?”辛宁提了点声音,她气还没消。 “说实话很想。” 辛宁刚要开口说回去,原奕却道:“你生气我也生气,那我们抵消了好不好?” 辛宁眨眨眼。 原奕把她牵进来,让她在桌边坐下,又摸黑去点灯。 过了一会儿,火苗跳动了一下,殿内亮堂起来。 原奕拿来灯罩罩在火苗上,一边道:“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辛宁下意识问他:“什么有意义的事?” 只见原奕转过身,逆着光向她走来。辛宁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在辛宁的面前站定,弯下腰凑近她。 他被灯光衬得轮廓分明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深深的瞳孔里印着她的身影。在辛宁以为他就要吻下来的时候,他却轻笑地说了句:“去换衣服。” “啊?” “去换衣服。”原奕又重复了一遍。 辛宁疑惑:“换衣服做什么?” “带你去玩,这身不方便。” 原奕指了指屏风后面,辛宁绕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屏风后面已经准备了一套轻便的女子衣裙。 她摸了摸那身衣裙,朝屏风外看了一眼,见原奕正坐在桌边等她,察觉到她的视线便望了过来。 “你不许偷看。”辛宁对他说了句。 原奕只笑笑不回答。 辛宁怕自己换衣服换到一半他会突然闯进来,加快了点速度。 不一会儿她就换好衣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辛宁低头看了看这身不太符合自己平时穿衣风格的裙子。裙子的下摆是烟灰色的水墨画,上身是渐变的黑灰色。一看就给别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为什么给我穿这件?” 原奕面色不改,道:“和我这身相配。” 辛宁:…… 她穿那一身雾蓝偏紫的孔雀宫裙很好看,但原奕现在后悔极了给她挑选这那套裙子让她穿去赴宴。 萧一良一身紫袍坐在她身边时总感觉自己把自家媳妇推给了别人。 所以从宴席上一下来他就让人去准备了这身水墨裙子。正好和他这身黑衣相配。 原奕拉着辛宁的手,也不用马车轿辇,从他的寝宫一路走到宫门。 一路上没碰见什么宫人,不用躲躲藏藏。两人的衣角一前一后相缠,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色身影像是要融为一体。 辛宁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平常夫妻,她的夫君忙完了白天的事晚上牵着她出去散散步。 生活简单却温馨。 “你就这样丢下你那帮大臣不理了吗?”她歪了歪头,有些俏皮地问拉着她走在前面的男人。 “理他们做什么?没有我他们玩得更高兴。” 又道:“咱们走快一点,不然还没出宫外面就散了。” “那我们跑吧?”辛宁提议。 原奕回过头来看见她那跃跃欲试兴奋的小脸,握紧了她的手, “好。” 拉着她就跑进夜色中。 第90章 梨花簪 宫殿檐角下的琉璃宫灯轻晃,左右摆动出一道弯弯的弧度,如同辛宁此时雀跃的心情。 月色如水一般温柔,迎着风在长长的宫道上毫无拘束地跑着,她身后披散开来的长发向后轻扬。 辛宁看着前面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他拉着她的手是那么的有力,仿佛就这样能够拉着她跑到天荒地老。 “原奕。”辛宁在身后轻声叫他。 “怎么了?”原奕停下来,回头看她。狭长的眼眸垂下,月色照进他漆黑的瞳孔,端的生出一抹温柔。 没什么,她只是想喊喊他。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宫。 十里长安街繁华如锦。若说辛宁的前几次出宫只是匆匆窥见这长安街的一半繁华,那么如今她这才真真感受到什么叫天子脚下的太平盛景。 宫门一出去就是京城的主轴道长安街。此时宽阔笔直的长安街两边的楼阁铺子都挂上了节日的花灯。花灯用一条线连着,一直延伸到街的远处,一眼看不到尽头。 花灯散发的光映在游客行人的脸上,照亮了那一张张洋溢着节日喜悦的笑脸。 原奕牵着她融入那人头攒动的街道。 辛宁就像是挣开了笼子的鸟儿,拉着原奕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见好玩的有趣的都去摸一摸,摸完又不买。 街上有很多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出来逛,一些老夫老妻趁着节日也出来凑热闹,故而一眼看去都是成双成对的,那些落单的反而比较扎眼。 原奕身材比较高,样貌气质不俗,一身黑衣生人勿近,但却纵容他身边的姑娘牵着他乱跑,脸上挂着淡淡的让人不易察觉的宠溺。一路过去好几个年轻的姑娘都偷偷侧目看他,团扇掩住脸上娇羞的笑。 “你看。”辛宁走到一个面具铺子前,拿了一个野狼面具戴在脸上,回头问他,“这样子丑不丑?” 原奕看了一眼,评价道:“挺丑。” 辛宁丢下野狼面具,又找出一个小猪面具,“那这个呢?” “……很丑。” “老板我就要这个。” 见她逛了那么久就买了这样一个丑面具,不由得问她:“买面具做什么?” 辛宁答:“给你戴。”又催他付钱。 原奕看了一眼她手上那个小猪面具,道:“我一个人戴有什么意思,你陪我戴。”说着他上前在那眼花缭乱的面具中翻翻找找,挑中了一个老虎面具回过身递给她。然后付了钱继续逛街。 辛宁很满意,现在终于没有姑娘盯着他看了。 可不知是不是两人戴的面具实在是太丑了,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辛宁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看,反正也看不到她的容貌,原奕就更坦然了,主动拉着她去逛铺子。 两人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停下,摊主见来了来两个年轻男女,便知道自己生意来了,忙热情地招呼着。 “公子可是要买簪子给这位姑娘?这些簪子都是新做的,顶好看了!” 辛宁觉得疑惑,他还会带自己来买簪子? “买簪子做什么,宫里不是有很多吗?” 原奕这时已经看中了一支,他捻在手里,扳过辛宁的脑袋,将那支梨花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 辛宁抬手去摸那支梨花簪,想把它取下来看看是什么样子。 “别摘,很好看。”原奕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是什么样式的?” “梨花。” 辛宁没听他的话,反而一抽就把簪子抽了下来。 见手中那支梨花簪静静地躺在她手里。簪子样式很简单,簪上只点缀了两朵润白的梨花。 她记得以前自己也有一支梨花簪,一支很喜欢很喜欢的梨花簪,可是却把它弄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为此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支梨花簪跟她以前的那支很像,她又把簪子插回发髻里,笑着问他:“怎么想到要给我买簪子了?” “心血来潮这个理由算吗?” 辛宁笑嘻嘻的,牵着他就走,“不算!” “那你想要什么理由?” “这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 原奕只笑笑。 “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辛宁回头问他。 “等会就知道了。” 原奕拉着她拐出了锦绣长安街,向一条稍窄的街道走去。 这条街人比较少,走了一半原奕又带着她拐进了一个胡同,在胡同里面又七拐八拐才在一栋小楼停下。 辛宁抬头看着这栋五六层高的小楼,有些诧异。 京城中的楼阁一般都很气派,门面装点得大气无比,但楼层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层。就比如最出名的清心居和醉玉轩也仅有三层而已。 而面前的这栋小楼却有五六层高,在这一片胡同中显得鹤立鸡群。小楼的外表也不是气派类型的,而是像江南那种精致的小楼。 两人进去,里面立即就有人迎了上来,态度十分好。 “客官,两位客官里边请。” 进了里面才看见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大堂中央摆了几张桌子,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在喝茶下棋。 这里竟然是栋茶楼。 坐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不怕没有生意吗? 事实上辛宁想多了,楼上有很多的小隔间,每一间小隔间都满客。一些文人骚客极是喜欢在这里躲避世事繁华,偷得浮生半日闲。约两三好友就能在这里坐一天。 伙计直接把两人领上了顶楼。 顶楼是一片天台,他们爬到顶楼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些人在聚着吟诗赏月了。 天台的视野开阔,伙计将两人领去了靠边的一个座位。 在这里能看见京城街道的中秋欢乐之景,还能安安静静地赏月,惬意极了。 面具早已被两人摘下,放在桌上。辛宁刚刚走了一阵,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夜风一吹她又觉得有些冷。 原奕给她抹了额上的汗水,倒了一杯茶。 “解解渴。” 辛宁欣赏着这大好的中秋夜景,问他:“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这里的视野比清心居那边的视野开阔得多,人也少,是一个适合放松心情的地方。 第91章 中秋烟火 “偶然听人讲起,便带你来看看。” 月朗星稀,中秋之夜的圆月果然格外的给世人面子,将它一年中最好的样子呈现出来。 头顶的一片夜空如穹庐,笼盖四野,世人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种,却比众生多了思想,给这本来普通的月圆夜赋予了独特的含义,才会有那么多的悲秋伤事。 辛宁闭上眼感受这中秋夜里的凉风,舒服极了。 可没感受多久,就被原奕拉了起来。 “做什么?”辛宁问他。 她话音刚落,皇城边上一声巨响刺破夜空。 只见皇城边上烟火绽放,空中一片璀璨。 一道道白色的光向半空上攀去,到了一定的高度那白点便绽放出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伴随着烟火那独特的闪闪的声音。 那闪闪的声音随秋风送入耳,如同一首单调的乐曲,虽然单调,但依然能够勾起人心底的那股雀跃欣喜。 夜空被点亮,圆月就算没有星星作陪也不再孤单。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辛宁的目光完全被远处的烟火吸引了,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眼里还有烟火跳动。原奕那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她的眼睛更美了。 手臂上一重,辛宁回过头来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他:“你让人准备的?” “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 原奕忽然想起当年和她一起逛苏州的场景。那时的她便如此刻一般,眼里装的全是美景,而她却比美景更美。 他一直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会带她走,想利用她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她说自己要嫁给苏云秉时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感伤,莫名让他觉得心疼。 他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子不应该被束缚,她就应该永远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沉寂了多年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为她打开。 人说,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不完整的,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只能等自己去找回来。有的人找回来了,有的人穷尽一生却都找不回那一半。 原奕觉得自己很幸运,在冥冥之中就认定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所残缺的另一半。 “这江山在大燕的统治下迅速走上坡路啊!有多久没这么热闹了呢。” 旁边有人在闲聊,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书生。 “当今皇上虽是武将出身,但不知比前朝末帝好多少,励精图治,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啊!” 辛宁不知道原奕上位之后在政事上采取了什么新的措施,但听闻这些人对他的评价如此高,想必也是为天下百姓考虑的。 “听说江南那边蠢蠢欲动?都说长江南北岸都戒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么?江南那边还和南疆联合了,也不知道大燕扛不扛得住,才过了几天的太平日子可不要又打仗了啊。” “依我看这仗是一定得打的,皇上怎能任由前朝余孽逍遥在外?虽然江南有南疆支持,但大燕不是还有图瓦吗?图瓦的可汗还在京中呢!” “皇上好像至今没纳妃吧,图瓦那位公主还在宫中,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正式册封那位公主。京中好几个有小姐的官员家都准备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了。” 前朝的动静这些人都在关注着,与前朝密切相关的后宫当然也不会被人忽略。 赫连楼叶住在后宫且至今未册封也不是什么秘密。 辛宁不想再听下去,拽了拽原奕的衣袍,道:“我们走吧。” 见她兴致缺缺,没有了刚刚的雀跃,知道她听了刚刚那些人的话多想了,便也顺着她。 走出胡同的时候,辛宁借着街上嘈杂热闹的声音问他,“你什么时候册封赫连楼叶啊?” 原奕皱了一下眉,问:“你想知道?” “我总觉得自己患得患失,怕一转眼你就不是我的了。你迟早都得面对这些的不是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原奕默了默,道:“是不是我册封了她你就真的跟别人跑了?” 辛宁望着他笑:“你可以试试。”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辛宁知道自己是在逼他,她不应该逼他的。就因为喜欢他爱他而逼他在自己和江山间做个选择吗? “阿宁。”他低低道,“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辛宁走过去闷在他怀里。 她好自私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就想将他占为己有。 “走吧,我们回去。”原奕把她从怀里捞出,牵着她往回走。 一路上辛宁都闷闷的,手里的那个丑丑的面具越看越丑。 “哎好巧啊。” 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带着三分轻佻笑意。 辛宁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除了萧一良谁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萧一良身边跟了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生得十分标志。两人站在一起还的确有些般配。 看来这应该就是陈将军家的那个女儿了。 “侯爷,这是?” 陈家小姐没见过原奕,也没见过辛宁,故认不得他们。 “哦,这是本侯的好朋友。” “原来是侯爷的朋友,樱儿有礼了。” 陈将军家的小姐单名一个樱字。 萧一良见辛宁躲在原奕的身后,也不理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宁这是怎么了?”萧一良关切问了一句。 阿宁?谁允许他这样叫她的? 原奕脸沉了下来,道:“侯爷怎么提前离席了?宫里歌舞不好看吗?美女不够你看吗?” “呵呵,原兄和阿宁都走了,本侯一个人也好生没趣,恰好和陈家小姐有约便出来了。” “两位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推荐么?本侯和陈家小姐正无处可去呢。” 原奕看了他一眼,萧一良莫名觉得他这一眼有点不怀好意,果然只听他说道:“听说醉玉轩今晚有头牌姑娘跳舞,侯爷不妨去看看。只是去看跳舞,相信陈家小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说完就拉着辛宁走了。 萧一良在原地凌乱,这是吃火药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惹到他啊? 这两个人不会吵架了把火气撒到他身上了吧? 第92章 见不得人的感情 辛宁跟他走了一段路就不走了。 停下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今晚醉玉轩有头牌姑娘出来跳舞?” 辛宁看他的眼神幽幽的,像是他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放过他一样。 原奕有些伤神,他终于知道这个小女人变脸有多快了,刚刚还跟他生气来着,转眼间好像不在乎之前那件事了,又逮着了一件事来问他。 他只好道:“听别人说的。” “谁还跟你一个皇帝说这些风月场上的事情。” 他身边平时除了政务需要面对一些大臣,就剩下贴身跟着的宫人了。 那些宫人不是太监就是宫女,深居宫中,风月场上的事情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原奕给她顺了顺毛,道:“别生气,我又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我听萧一良说你们平时喜欢在一起喝酒?要不是因为我,你恐怕都和他一块去了吧?” 辛宁觑了他一眼。 两人大男人在一起喝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原奕以前是经常和他一块出去喝酒,像醉玉轩这种楼子以前也进过。不过他一直规规矩矩的,姑娘们上来给她倒酒都不能,就更别说近他的身了。他这人以前老是冷着一张脸,身上永远冒着寒气,姑娘们就算觉得他长得英俊过人也不敢贸然凑上去。她们又不是活腻了,与他相比,姑娘们还是比较喜欢怜香惜玉懂得情趣的萧一良。 见他不答,辛宁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比他去泡楼子更可怕的念头。 她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再想起萧一良那张美人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太确定地问:“你们……该不会是喝酒喝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感情了吧?” 原奕本来还想解释的,但听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瞬间不知道办好。 有些伤神地扶额,道:“你的想象力要不要太丰富。” 辛宁一惊,她就顺便这么一想,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那他还说什么喜欢自己,统统骗人的。 亏她一颗心都交了出去,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叫她可怎么办好。 原奕见她眼骨碌转啊转,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遂也不管她是在生气还是在吃醋了,拖了她就往宫里走。一边还咬牙切齿道:“再乱想我一巴掌拍懵你!” 辛宁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过了几天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但赫连楼叶那回事还在她心里堵着呢! 别说赫连楼叶想把她弄出宫去,她照样也想把赫连楼叶弄出宫去,辛宁还嫌她碍眼呢。只不过她没那么闲没那么恶毒,巴巴的上去找她的茬。 她喜欢礼尚往来,赫连楼叶喜欢用什么样的方式整她,她就用什么样的方式搞回去。 赫连楼叶在中秋晚宴上出了糗,整个人气得不行。回来后又开始在容华宫摔东西,弄得乒乒乓乓响。 容华宫的宫人想,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有资格母仪天下,现在后宫没几个人都被她搞成这个样子,那以后皇上要是纳妃了这后宫可不就永无宁日了吗?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辛宁也一天比一天难受。她眼睛是已经好了,但是身子却积了寒。秋日的时候还好,凉风吹吹,天气干燥的,她也没觉得有多么的不适。 但这初冬的一场雨下来,那湿寒之气沁骨,冷得她哪里都不想去了。 还没到严冬,她身上就裹了两件棉衣,捂得严严实实的。 素梧见她家郡主就整天懒在榻上逗呆毛,怕严冬来时她更受不了,便想让她出去多走动走动。 而辛宁却道:“出去做什么,让赫连楼叶找我晦气啊?我可没那么受虐。” 这期间赫连楼叶也过来找过她几次,辛宁偶尔出去逛御花园也碰见过她几次。赫连楼叶使来使去都是那些小伎俩,最后没讨到好,反而被辛宁给搞了回去。但她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对这些小伎俩乐此不疲,越战越勇。 次数多了,辛宁觉得没趣,不想理她。看见了她能躲就躲,能称病就称病。 这日天气很好,太阳高挂,万里无云。但洒下来的阳光就像是被过滤掉了温暖,落到这大地的时候除了冷还是冷。 素梧手里抱了一只灰蓝色的短腿猫咪从宜春宫外进来,在宫门碰上了正要出去的月娥。 素梧叫住了她,“去哪儿呢?” 月娥见她怀里抱了一只胖胖的猫咪,眯着眼睛享受着素梧温暖的怀抱,懒洋洋的,挺大爷。 “哦,去御膳房拿些食材回来。” “让厨房的人去拿不就行了吗?你还要亲自跑一趟。” 月娥笑了笑,道:“还是我去比较放心些。” 素梧怀里的猫咪好像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眯着的猫眼睁开来,绿油油的瞳仁盯着对面的月娥,然后朝月娥低吼了一声,吓得月娥忙退开了两步。 猫咪还想扒开素梧的手朝月娥扑去,素梧忙捂住了它胖胖的身子。 “睡你的觉去!” 月娥心有余悸,不敢再看那只猫一眼,和素梧说了声就匆匆走了。 素梧抱着猫咪回到寝宫,见辛宁还是坐在塌上玩呆毛,便走了过去把怀里的胖猫递给她。 “郡主,给你找来了猫。” 辛宁从素梧怀里接过那猫,把装着呆毛的笼子给了她。 于是呆毛就这样被冷落了。 辛宁抚着它灰蓝色的毛,在它胖乎乎的身子上拍了拍,道:“这宫里的猫就数你最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把其他猫的粮食都给抢了吃了。” 猫咪乖巧地喵了一声,丝毫都没有在月娥面前表现出来的凶恶感。 对辛宁来说,这只肥猫就是她的天然暖手炉,越摸越爱不释手。晚上抱着睡觉可能还能暖被窝呢!这个冬天可就不怕冷了。 “郡主,这只猫刚刚在月娥面前还凶神恶煞的呢,没想到在郡主这里却那么服帖。” 怀里的肥猫又叫了一声。辛宁只笑笑不说话。 一整天辛宁都在跟那只猫玩耍,没看呆毛一眼。 那只呆毛鹦鹉就那样孤零零的被挂在窗边,任它怎么叽叽喳喳的说话辛宁都不理它。 第93章 一只肥猫 呆毛没想到自己在宜春宫的恩宠就这样被一只肥猫给霸占了。这叫它如何能甘心,在笼子里面上下跳着,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这只贱鹦鹉辛宁早就对它有意见了。 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它,但有时却能被它气到无可奈何。出了笼子就到处乱飞乱掉毛,叫它它还高傲地抬起头不应你。 她要养的是一个宠物,不是一个惹她生气的家伙。既然它不那么可爱那辛宁就只好去找比它更可爱的宠物了。 呆毛不由得感慨这世态炎凉…… 辛宁很喜爱这只猫,但这只猫却和月娥不太对盘。 在辛宁怀里是一副萌萌软软的可爱模样,但一看到月娥就亮出它尖尖的爪子。那样子就像是猫和老虎转变了一个身份。 故而当辛宁搂着那只猫玩耍的时候月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初冬的午后,日光照在宜春宫的八角檐上,在地上投出了奇形怪异的形状。 辛宁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歇午觉,双手双脚都缩了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其他宫这个时候都还没烧炭火,而宜春宫的炭火却早早烧得旺旺的了。 可辛宁还是冷。 那只肥猫被辛宁撵了出去,眼下正在寝殿前的空院子里露着肚皮晒太阳。 月娥从院子边上的回廊经过时,正见那只猫正在眯着眼打瞌睡。连她站在那里也没有发现。 每每看见这只肥猫,月娥都能想起那只被她毒死埋在她房门前的狸花猫。 她最近过得战战兢兢的,这只肥猫一看见她就张牙舞爪,每一次都吓得脸色惨白。辛宁似不经意间开过几次玩笑,说她是不是害死了这只肥猫的全家,不然怎么见了她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月娥觉得再这样下去保不准自己会露馅,而且有这只猫在辛宁身边自己都靠近不了她。中秋晚宴过后赫连楼叶交代她的几件事情她一件都没有做好,都是赫连楼叶亲自下场,没成功还惹一身骚。 赫连楼叶现在已经对她有意见了,她的小弟弟还在她手中。再这么下去赫连楼叶真失了耐心就不会再对她弟弟手下留情。 月娥看了看那只在睡懒觉的猫,咽了咽口水,不如就这样把这只猫弄死。死了就一了百了,她也不用那么担惊受怕。 现下正好四处无人,是下手的好时机。 月娥定了定神,放缓了脚步向院子里的那只猫走去。 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对付它。从它后面把它拎起来,掐它的脖子,一定要狠狠地掐。就算它张牙舞爪也伤不了自己。 月娥屏住呼吸,别怪我,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主人把你带回来养。你原本是不用死的,但是现在非死不可! 月娥气息一凛,把那恐惧抛在身后,一心想要弄死这只猫。 可月娥刚碰到它,那只猫就机警地翻身跳了起来,发出尖尖的嘶鸣声。 那绿油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好似只要它一冲上来就能用那尖尖的爪子把她撕成碎片。 恐惧像毒蛇一样从她心底爬上来,月娥下意识想逃,刚挪动了一下脚步那只猫就朝她扑了过来。 月娥被吓得脚下一崴跌倒在地,那只猫移动着四脚幽幽向她靠近。月娥只能一抖一抖地撑着地面往后挪。 那只猫又低吼了一声,竖着爪子往她脸上挠来。 千钧一发之际,寝殿的门开了。 “阿灰!” 辛宁出现在门口,恰好看见这一幕。 阿灰是这只肥猫的名字。 月娥躲闪不及,阿灰尖锐的爪子往她脸上一抓,顿时一道血痕爬上她原本无瑕的脸。 “啊!”月娥惊恐大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辛宁加重了语气:“过来!” 阿灰这才收了爪子,一跳一跳地过来扑进她怀里。 血在月娥的脸上一点一点滴落,月娥后知后觉抬起手捂住被挠的半边脸,却怎么都止不了血。 她看着辛宁怀里的那只猫,阿灰安安静静的,似乎刚刚那可怕的模样只是她的错觉。 辛宁站在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月娥抖着身子爬起来跪在院子,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去,道:“奴婢……奴婢只是突然经过,这只猫就突然扑了上来……” “是吗?” “是……” 辛宁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猫进了屋。 “你受伤了,去弄一下脸。” …… 月娥的脸被猫抓破了相,流了好多血。那半边脸上的抓痕虽然结痂了,但看着异常恐怖。 她长得不赖,五官端正,皮肤也很白皙,在众多的宫女中容貌算是出色的,月娥在辛宁住在宜春宫前就已经是一等宫女,很大方面是因为她这张标志的脸,其次才是她的能力。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 可如今她的美貌没有了。 月娥请了几天的假,说是受了惊吓。 辛宁在听素梧说起这些的时候那只罪魁祸首的猫正扒拉着她的衣服。衣服被它那尖尖的爪子刮出了痕迹。 辛宁毫不费力地拎起它把它放在桌面上。 阿灰不想呆在桌上,动作敏捷地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身上的肉还一抖一抖的。 别看这只猫胖,但敏捷度丝毫不亚于那些瘦猫。 它迈着猫步在地上一扭一扭地走着,然后跳上了辛宁的梳妆台,蹲在那里看着辛宁,眼睛绿油油的。 “郡主,阿灰怎么独独对月娥有敌意?” 辛宁走过去扯过阿灰的短腿,看了看那尖尖的爪子,道:“那就要看看她做了什么。万物都是有灵性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 她捏着阿灰的爪子上下翻了翻,“你这家伙,爪子挺锋利的啊。是不是早就留着这长指甲等着今天啦?” 素梧在一旁很无语,这只猫能听得懂郡主的话么?还老是和这只猫自言自语。 “把你的爪子留长一点,我不剪你的,将来可能大有用处。” …… 月娥端着一张破了相的脸偷偷摸摸去到容华宫的时候赫连楼叶正在沐浴。 浴室搞了很大的阵仗,又是撒花又是熏香。好一会儿才看见赫连楼叶扶着阿苏里的手从浴室出来。 第94章 尽快办了吧 赫连楼叶的长发润润的,披散在肩上,脸颊两抹潮红,被浴室的雾气熏得神色慵懒。 因为听到宜春宫那边又出事了,所以她便让人偷偷去传了月娥过来。 赫连楼叶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脚下的月娥在结结巴巴地讲前几天发生的事。 月娥脸上的红痕明显,十分刺眼。她现在没有了引以为傲的美貌,这几天都消瘦了不少,每每看见镜子中的那个丑陋的自己都在极力躲避。 “公主,如今奴婢没了容貌,可能还让郡主看出了端倪……求公主放过奴婢吧……” 赫连楼叶这几天气不顺,她多次去宜春宫找茬都讨不了好,月娥又没帮她干成什么事,莽莽撞撞没一点脑子想去弄死一只猫,还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本来以为她看起来聪明伶俐,没想到也是个废人,养一条狗可能都比她有用。 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气便一下全倾倒在月娥身上,她扬起手一巴掌就重重拍在月娥受伤的那半边脸上。 “蠢货!” 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蠢货给她做事! 月娥被赫连楼叶这一巴掌扇得扑在地上,发髻散乱,好不容易愈合的那红痕处又沁出了血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碰到了伤口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赫连楼叶对此时的月娥丝毫没有同情,她睥睨着,嘴里道:“本公主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你还是做不好本公主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善良了。” …… 中秋晚宴后,赫连楼昊没有再提起他要把辛宁带回图瓦的事,但并不代表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相安无事了一阵子,赫连楼昊又进宫来了。 此时他正和原奕在御书房商量事情。 原奕当然知道他为何而来,故而他就坐在御书桌后面,手一搭一搭地往桌面上敲着,听着赫连楼昊讲话。 “本汗不日就要启程回图瓦,却不知何时才能喝上皇上和楼叶的喜酒。怕不是皇上忘记了?”赫连楼昊说话直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讲。 原奕点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里深邃一片。 他这样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盘算着什么。身边很亲近的人才知道他这个习惯。不过他除了喜欢和辛宁腻在一起之外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 赫连楼昊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御书桌后面的男人淡淡开口:“这段时日朕忙得很,要不是可汗来提醒恐怕都忘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道:“算算时日确实是耽搁很久了,既然可汗就要回去了,那这件事情就尽快办了吧。” 原奕平常语气,就像是公事公办一样。 赫连楼昊也知道原奕对赫连楼叶无意,要不是赫连楼叶一心想做他的皇后,他也不是很乐意把自己妹妹交到他手上。 但既要把自己妹妹交到他手上就没有让自己妹妹受委屈的道理。 “皇上是个爽快人,想必中秋晚宴上本汗提及的事皇上也考虑了一阵子了吧?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 原奕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大燕的女子多得是,可汗要什么样的没有,辛宁郡主就免了吧。她自小在江南长大,京城的气候尚且还不适应,就更别说是图瓦那苦寒之地。” “可汗要是喜欢中原的女子,朕亲自给可汗挑选一批带回图瓦,不知可汗意下如何?” 赫连楼昊笑笑:“皇上可问了郡主的意思?要是郡主愿意跟本汗走皇上也阻挠不得。” “自是问过的。这才刚入冬不久,郡主就已经躺下了,就算郡主愿意,可看郡主的身体也熬不了到图瓦。难道可汗喜欢一个病美人吗?还是想让她在去往图瓦的途中香消玉殒?” 原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突突的跳。 笑话,阿宁怎么会喜欢这种满脸胡子,一身体味的野蛮汉子。要喜欢也是喜欢他这样的。 可赫连楼昊不依不饶,道:“安乐侯不是在京吗?他医术一绝想必一出手便药到病除啊!” 原奕故作为难:“安乐侯的医术虽好,但郡主的病却已入骨,侯爷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开几副药吊着。” “连侯爷也没有办法?” “是。” 赫连楼昊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当日在校场那匆匆一面便让本汗思念至今,看来本汗与郡主真是有缘无分啊!” 赫连楼昊走了。但原奕却不相信他就会如此放弃,在御书房思索片刻便摆驾去了宜春宫。 辛宁这次没有窝在被窝里,而是坐在火炉边,怀里搂着阿灰,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火炉的暖意弄得她昏昏欲睡,在脑袋一点一点地啄下去的时候,檐下鸟笼的呆毛又不安分起来了。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辛宁被这声音吵醒,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原奕就站在她旁边。他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把怀里的阿灰拎起来丢到地下,抱着她去床上。 “怎么在这睡?”他问。 辛宁道:“没有想睡,就是不小心眯了一会儿。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原奕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了一点被子,问:“今天可有好好吃药?” “吃了,萧一良还过来了一趟。现在身子暖暖的。” 原奕去摸她的手,果然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辛宁趁着他过来碰她时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原奕任由她握。 她道:“你不是从外面进来么,怎么手还这么暖?” “男子体热,手自会暖一些。” 是吗?但平时怎么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寒气。 “你是从御书房那边过来吗?” “嗯。” “今天事儿多不多?” “不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闲聊。 “赫连楼昊来了一趟。” 听到赫连楼昊的名字,辛宁的手顿了一下,道:“为了上次中秋晚宴的事?” “还有一件。” “什么?”辛宁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年前回图瓦,来催我娶赫连楼叶。” 辛宁皱了一下眉,“那你娶吗?” 原奕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娶。” 第95章 他的交代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炸开,炸得她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脑子里就只剩他刚刚说的那一个字。 他要娶她,他终究是要娶她。 那她怎么办呢?真的不要她了吗? 他在江山和她之间做了一个选择,最终的结果是她被舍下了。 辛宁脸上本来就没几分血色的脸上现在只剩下一片苍白。 胸腔里的一颗心抑制不住地颤动,像是要跳出来。她在害怕…… 辛宁抖着唇,眼底一片茫然哀伤,可还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问他:“那我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他了。可现在就连他都不要自己了吗? “我要娶她,但我更不会放弃你!”原奕沉沉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辛宁却笑了,笑得眼睛红红的,想哭却又控制着自己不哭。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可我宁愿不要这样的交代。” 辛宁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想离他远一点,却推不动。 推不动又去掐他,拍他,总之现在不想看到他。可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高大的身影笼着她,在这小小的墙角围成一个囚笼,她就被关在这里面逃脱不得。 原奕哪里看得过她这样,拉着她拍打在自己身上的小手,紧紧攥着。 她都还没听自己说完就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他真的娶了赫连楼叶不知她会怎么样。 “阿宁听话,冷静下来听我说。” 辛宁哽着声音道:“可是我不想听。” 说着又去推他。 原奕哄了她一会儿都没能让她平静下来,干脆俯身过去堵住了她的唇。 辛宁不让他吻,扭过头避开。可无论她怎么避原奕都能准确地印在她唇上。 最后辛宁累了,抖着身子,两瓣水润红肿的双唇微微颤着。那模样委屈极了,微眯着眼把他看着,像是在控诉。 原奕受不了她那眼神,抬手遮住了她红红的眼。低头在她的耳畔亲了亲,然后薄唇微动,说了什么。 辛宁的表情随着他在她耳边的低声耳语而不断变换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眼睛又亮亮的。 等他说完,辛宁才抬起头看他,沙哑着声音问:“真的吗?” “不骗你。” “那我该怎么做?” …… 原奕那天走后就一连好几天没有再去宜春宫。也没有再过问宜春宫的事。 月娥跟赫连楼叶讲起的时候她终于气顺了一回。 看吧,还是她哥哥厉害。什么儿女情长在万里江山面前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又过了没多久,宜春宫传出消息,说是辛宁郡主旧疾复发,缠绵床榻。 皇上宣了安乐侯进宫给郡主看病,安乐侯在宜春宫呆了半天,出宫的时候一脸愁云,顿时在皇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安乐侯是江湖第一大神医,又因医术得皇上封侯。当初郡主的眼睛就是被他治好的。可如今他都一脸愁了,难道郡主这一次的情况真的是不容乐观? 可郡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只不过入冬的那段时间身子有点不爽,之后宫人都小心伺候着,知道郡主怕冷便提前生起了炭火炉子,郡主也是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冷着了自己。 所以她这场病来得着实突然。 皇上知道郡主病了之后只去过一次宜春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倒是安乐侯开始每天往宜春宫跑,又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出来。 赫连楼叶知道了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看吧,皇上就只是对她一时新鲜,不小心被她那张脸迷惑了而已,如今皇上已经看清了事实。知道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现在连她病入膏肓都不想去见她了。 自己现在都不用费尽心思去给她使绊子,就让她在宜春宫自生自灭好了。 这样,自己机会不就来了吗? 这日萧一良又是一脸愁地从宜春宫出来,他没有直接出宫,而是改道去了御书房。 原奕正在御书房的窗边看风景。小湖边百草枯黄,没一丝生机。寒风掠过湖面,惊起一阵一阵浪。这第一场雪还没来,不过应该快了。 萧一良进来的时候就被从那大开着窗户吹进来的寒风吹得缩了缩身子。 “这里怎么比外边还冷。你是受虐狂吗?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户。”萧一良本来想解开披风,但又禁不住冷,便甩了甩披风坐下。 萧一良又道:“我刚从宜春宫出来,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赶时间,药房还煎着药呢。” 萧一良虽然这样说,但岂会不知道原奕早就将宜春宫里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不去看,但有人帮他看着呢。 故而原奕也没问他。 “你那么忙还到朕这里来?” “来这里坐坐,跟皇上汇报汇报情况嘛!不然我整天进进出出宜春宫又不跟皇上交流,那肯定会有人觉得我这个兼职太医做得不合格啊。” 原奕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现在汇报过了,可以走了。” 萧一良嗤了一声:“我还一口茶都没喝。” “你最近那么喜欢喝茶?去到哪儿都想讨杯茶喝。” “待客之道不懂吗?” “谁跟你讲主客?现在朕是君,你是臣。你这样就已经是大不敬。” 萧一良吊儿郎当的,哪有一点臣子的样子。要是别人原奕早削他了,不过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又不是活腻了。 “行,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难沟通了。” 这皇宫就是规矩屁事太多,连好好说话都不能够。 萧一良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被撵走了。 走到门口又被原奕叫住。 “皇上有什么话能一次性说完不?”萧一良十分不满,但还是倚在门框听他讲。 “在宜春宫给朕规矩点,离阿宁远些,没事别打扰她。”顿了顿,又道,“有事也别打扰。” 这人像护崽似的,他又不会吃人,还能把宜春宫那位怎么着? 萧一良觉得好笑:“皇上说笑了,离郡主远一些臣怎么给她看病啊。臣虽自诩当世华佗,但还没厉害到病人影儿都没见就能治病的。” 第96章 皇后变贵妃 郡主缠绵床榻传遍了整个皇宫。 宜春宫寝殿的大门长日紧闭,每天除了素梧贴身伺候着就是萧一良天天都进去一趟。 月娥虽是辛宁身边较亲近的宫女,但没有郡主的命令也不能随便进去。 这样防得那么厉害很容易让人以为里面的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况且月娥对辛宁的身体也是了解一二的,上次她半夜感风寒也不过就躺了两三天,这次换季引起旧疾反而闭门不出了。 不应该这么严重的吧? 素梧从寝殿外推门进来,行动举止十分小心,双脚才刚一跨进门便转头接过了月娥手里捧着的药,月娥在她伸手过来接药时眼角不经意间瞥了里面一眼,但门后的光景被素梧给挡住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素梧接过了药后就把门关上了,似怕把外面的寒风带进来。 里间的辛宁正坐在床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头发披散,有些凌乱。她正在撸着怀里身子软绵绵阿灰,那手感好到爆,让她爱不释手。 素梧把那碗药放到妆台后便没有再理。 原奕说要尽快把娶赫连楼叶的这件事情办了,那就不是说说而已。 这日原奕身边的李公公带了旨意过来容华宫,当着容华宫上下的面宣读了旨意。说是图瓦公主赫连楼叶贤良淑德,母族对大燕有功,特意册封她为容华宫贵妃。 李公公宣读圣旨时忍不住笑,这个公主哪是个贤良淑德的主儿?不过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赫连楼叶听到要皇上要册封自己时,觉得这下终于熬出头了。以后不用再远远地看着他,可以每日陪伴在他左右,做他最贴心的皇后。从此这后宫也将是她的,每个人都要恭敬卑微地叫她一声皇后,而不是公主。 她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坐拥天下,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 可当听到她是被册封为贵妃而不是皇后的时候,原本欣喜若狂的心便忽然坠到了湖底。 她不是皇后吗?为什么会是贵妃? 赫连楼叶笑容难看地问李公公,“公公莫不是读错了旨意?确定皇上册封的是贵妃?” 李公公一脸笑容,滴水不漏道:“这是皇上亲拟的旨意,老奴怎敢念错。皇上确实是册封公主为大燕的贵妃。恭喜公主,贺喜公主,皇上的赏赐也都下来了,老奴这就让人抬进来。” 赫连楼叶浑浑噩噩的,任由那些宫人把赏赐抬了进来,堆满了三分之一个院子。 她前一秒还在做梦自己是皇后,这一秒却从皇后变成了贵妃。这是为什么?她有颜有貌,身份尊贵,母族势力强大,还曾经帮了原奕。她比辛宁不知道好多少倍,为什么不能做皇后。 这个皇后她不来做,那还有谁有资格? 原奕的旨意也传到了赫连楼昊那里。 赫连楼昊一看见自己的妹妹被封的是贵妃,回营帐后怒摔了那圣旨。 这个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东西!图瓦部帮助他夺得了天下,却如此对待他的妹妹,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进了宫去。 原奕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坐在御书桌后面。赫连楼昊脸色不善地进来,裹着外面一阵寒风。 赫连楼昊道:“皇上要封楼叶为贵妃?” “这不是可汗一直希望的么?不封为贵妃她怎么留在朕身边?” “你知道本汗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赫连楼昊冷笑了一声,道:“当初结盟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图瓦部出兵帮皇上夺天下,遵守盟约。可如今皇上大业已成,却背弃了盟约。皇上这是想挑起大燕和图瓦的矛盾吗?本汗的几十万大军就在京城外,皇上想试试当初苏云秉被敌军包围的滋味本汗很乐意奉陪!” 赫连楼昊的军队就在城外,如果攻进来那京城势必又会遭受一番血洗。 可原奕仍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为了一个皇后之位就要大开杀戒,和大燕为敌? 大燕虽然根基还不是很稳固,但实力却不可小觑。要是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输谁赢呢? 赫连楼昊又不是傻子,他一个野蛮汉子,说出这话来也不过是唬唬人罢了。但原奕岂是那么好唬的? 既然他说起了盟约,那就跟他聊聊盟约吧。 “可汗说朕背弃盟约,朕思来想去,不知背弃二字从何而来?” 赫连楼昊道:“当初皇上允诺,大业成时燕地诸州归图瓦,本汗的妹妹也会嫁与皇上。皇上难道忘了?” “没忘。” “既如此,为何还让本汗妹妹受委屈?” 原奕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道:“朕这不是娶她了吗?怎么又会是背弃盟约。” “可你却只让她做贵妃!”赫连楼昊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让她做贵妃也是娶了她,难不成在可汗心里,只有当上了皇后才是娶了她?” 赫连楼昊被噎住,他一直以为赫连楼叶会是皇后,就如赫连楼叶认为的一样。但又有谁说原奕封她为贵妃不是娶了她? 更何况原奕当初的确是只答应了要娶赫连楼叶,但没说过要给她皇后之位。一切都是他们两兄妹的自以为是。 赫连楼昊下不来台但还是强词夺理道:“楼叶那么喜欢皇上……” 这次不等他说完,原奕打断了他的话:“这天下喜欢朕的女子那么多,难道朕都要有所回应,都要给她们皇后之位不成?” “可汗提起盟约,朕倒是想起来可汗不仅拿走了盟约上规定的那几座城池,还把苍山城给拿走了。朕记得盟约上并没有苍山城吧?不知这又算不算是可汗背弃盟约呢?” 苍山城只是燕地一座无足轻重的小城,赫连楼昊接管盟约上说好的那几座城后顺便也把苍山城接管了。原奕知道后,反应平平,就当是送给他的一个小礼物好了。 可如今赫连楼昊都亲自来跟他说起盟约的事情来了,他也刚好乘着这会儿顺便提一提。 果然赫连楼昊一听他说起苍山城,脸色不自然了几分。但还是强撑道:“本汗经过苍山城,见无士兵驻守,便顺手派兵接管了一下。算不得背弃盟约。” 第97章 不想当贵妃 “既然是顺手接管,那可汗可以撤兵了。朕自会派人去守着。” 赫连楼昊气势汹汹地进宫想给自己妹妹讨个公道。可公道没讨到,反而让吃进嘴的肉吐了出来。 好歹他还是一方部族可汗,虽然版图没有大燕那么辽阔,但是他们军事实力强。他在大漠草原称王称霸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让人踩在脚下。 如何能忍? “哼,既不是皇后,那楼叶也不用屈尊嫁给你。本汗告辞!” 赫连楼昊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嫁不就更好么?原奕反而省了一件烦心事。 还屈尊下嫁?真把自己妹妹当成什么仙女了。他一个皇帝都配不上,那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娶她。 赫连楼昊让赫连楼叶不嫁,可是赫连楼叶那性子能答应吗? 赫连楼昊一路气冲冲地往后宫来,宫里的侍卫知道可汗的妹妹封了妃,兄妹俩肯定会有话说,也不拦着。 容华宫气氛很紧张。 赫连楼昊到容华宫的时候便看见那一地的赏赐。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赫连楼叶还沉浸在自己被封为贵妃而不是皇后的悲伤怨恨中。寝殿又被她弄得一地狼藉。 她抬头见她的可汗哥哥大跨步从外面进来,抖了一下身子,眼圈红了,然后簌簌落下泪来。 赫连楼昊过来搂着她的身子,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赫连楼叶哭得一声一声委屈至极,赫连楼昊越听越恼火。 “哥哥,叶儿做错了什么,他竟要如此对待叶儿?叶儿不想做当贵妃,一点都不想当贵妃。” “行,那就不当贵妃。哥哥带你走!” 赫连楼叶愣了一下,从他怀里起来,抹了抹眼泪道:“哥哥要带叶儿去哪儿?” 赫连楼昊坚定道:“回图瓦。既然他看不上你,那我们就算回去也不要留在这里受委屈!” 虽然不能让他妹妹做皇后这很憋屈,但赫连楼昊觉得也不必在皇宫呆下去了,还不如就此把赫连楼叶带走,然后还能再拿原奕背弃盟约的借口讹他燕地几座城。 苍山城吐了出来又怎么样?他的目标是把燕地都吞进腹中。 可赫连楼叶听了却大惊失色,伸出小手去攥紧了他的衣角,道:“不,哥哥。叶儿不走,叶儿要留在皇宫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皇帝不要你。” 赫连楼叶摇头,“不,他要我的,他要我的!他不是封了我贵妃吗?这就说明他要我的!” 赫连楼昊软下心,诱导她:“做一个小小的贵妃哪有皇后强,这不是让你受委屈吗?哥哥看不下去。” 可是她要是跟赫连楼昊回去了的话,那么以后不就都不能看见他了吗? 遂赫连楼叶打定了注意,不哭不闹了。贵妃只比皇后低一等,她当了贵妃那还是他的女人,皇后的位置等她以后会慢慢夺过来的。 以后他们朝夕相处,原奕就能看见她的好,那时候就会爱上她,那么皇后的位子不就还是自己的吗? 赫连楼叶这样想,心里便也好受了。 “哥哥放心,叶儿想好了,现在是贵妃不等于以后也是贵妃。叶儿会把皇后之位拿回来的!” 赫连楼叶擦掉了眼泪,又想到赫连楼昊求娶辛宁的那件事。 “哥哥中秋晚宴上跟皇上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皇上答应了没有?” 赫连楼叶觉得既然原奕已经封她为妃了那么就应该把辛宁放下,而且这段时间他不也没去宜春宫看她吗? “他不肯放人。” 还拿了一堆理由搪塞他。 “哥哥,一定不能让她再呆在宫中!最好离京城远远的!” 不然皇上又对她旧情复燃怎么办? 赫连楼叶又凄凄楚楚道:“哥哥你一定要把她带走,她在这宫中一定会是我登上皇后之位的绊脚石。” 赫连楼昊当然知道,但如今那位郡主称病在宜春宫中,想带走她也没个正当理由。 见赫连楼昊面露难色,赫连楼叶便道:“明日我便去探一下虚实。她这一场病来得奇怪,要是假病我便找机会拆穿她。呵,以为装病就可以逃过去了吗?” 到时候她拆穿了辛宁是在装病,将这件事情闹起来。皇上就没有理由不放人了。 赫连楼叶自认为她这算盘打得委实好。 第二天她便打扮得美艳动人,趾高气扬去了宜春宫。 她现在可是胜利者,皇上抛下了她选择了自己。她早就想去耀武扬威一下了。一想到待会就可以看到她那失败者的模样,赫连楼叶就残忍地笑了起来。 可能她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封自己为贵妃了呢。不知道等会她亲口将这一消息告诉她时她脸上的表情会有多震惊无助。 事实上,赫连楼叶在宜春宫宫门就被拦住了。 阿苏里在一旁骂守着宜春宫的侍卫,“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可是贵妃娘娘,你们也敢拦!” 侍卫挎着刀剑,叉开腿站在宫门前,面无表情道:“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贵妃娘娘是任何人吗?娘娘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娘娘在这后宫想去哪就去哪你们还敢阻拦?!” 侍卫依旧油盐不进:“娘娘恕罪。” 阿苏里气得就要冲进去,赫连楼叶及时喝住了她。自己捻着裙角走上去。 赫连楼叶如今已穿上了宫裙,红色的裙摆曳地,称得她又美艳又张扬。 她道:“本宫只是想进去探望一下郡主,郡主要是不见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本宫,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本宫进去好了。” 侍卫两眼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让开了路。 赫连楼叶提着裙摆一扭一扭地走了进去。 宜春宫萧瑟冷清,平日里还能看见几个宫人走动,现在倒是人影都没有了。 “公主,看来宜春宫真是被皇上冷落了,您看这宫里的叶子都没人扫了呢。” 赫连楼叶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两人一路欣赏着宜春宫的破败景象,一路晃悠着来到寝殿。 素梧刚从殿内出来,怀里抱着阿灰,见殿前站了两个不速之客。 阿苏里率先发话:“大胆,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 第98章 人猫大战 阿苏里看不惯宜春宫的人,当然对素梧也没多大好感。知道她是辛宁贴身伺候的宫女,那当然得耀武扬威一下。 现在她家公主可是贵妃,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而她就是贵妃身前的一等宫女,不知比这个寒酸落魄的郡主宫女高贵了多少去! 素梧按宫规行了一个礼,怀里依旧抱着阿灰。 她站在殿前,看着石阶下站着的那两人道:“皇上吩咐了,没有准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宜春宫。不知公主此番到来可有皇上的准许?” “你瞎了吗?站在你面前的是皇上刚刚册封的贵妃娘娘,哪里来的公主!” 这个素梧着实不知规矩,看来需得她为公主好好教训一顿! “你一个低贱宫女,以下犯上,冒犯了贵妃娘娘,还不赶紧跪下给娘娘赔罪!” 素梧只站着不动。 赫连楼叶这次来的目的又不是整治她,故没有多大耐心跟素梧一个低贱宫女一般见识。她只关心里面的那个女人。 “如今这后宫就本宫一个贵妃,后宫的大小事理因都归本宫管。本宫知晓这几日皇上政务繁忙,都没时间过来看望郡主,故而本宫替皇上过来看看,也算是为皇上分忧。” 意思就是她来宜春宫没有得到皇上的明确准许。 素梧心里冷笑一声,什么过来替皇上分忧,分明是封了个贵妃急不可耐来宜春宫炫耀,给郡主找不痛快来了。 之前这个图瓦公主的目标不是皇后吗?一个贵妃就让她这么满足了? 素梧道:“贵妃娘娘请回吧,郡主缠绵病榻多日,怕病气染上了娘娘可就不好了。” 既然来了,她哪会那么容易走,今天非见到她不可,看看这狐狸精到底在搞什么鬼。 赫连楼叶见素梧站在殿前石阶上低头看着她,而自己却站在这下面,比她低了一个头,心里不平衡。抬脚提裙上去,和素梧站在同一水平面上,赫连楼叶再依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成功比她高了一个头。这下心里才好受些。 一个低微的宫女而已,也配她抬头仰望? “无妨,本宫看看就走。”说着给阿苏里使了一个眼色。阿苏里便上前推开那扇殿门。 素梧怀里抱着猫,见阿苏里就要推开门,也顾不得猫了,松了手阿灰便轻盈跳了下去。 她快步上前拉开了阿苏里,闪身挡在门前,道:“娘娘娇贵,病气冲撞了娘娘皇上恐怕会怪罪。” “本宫自会跟皇上解释,阿苏里。”赫连楼叶又使唤被拉倒到一旁的阿苏里。 “是,娘娘!” 素梧拉开阿苏里的时候没跟她客气,顺手掐了她一把。谁让这主仆俩没事老来宜春宫给郡主找茬的?苍蝇一样只会嗡嗡乱叫,烦死了。 阿苏里被素梧掐了一把,小臂上隐隐作痛,听到了赫连楼叶的吩咐立马上前来撕扯素梧的衣服。 敢掐她?什么东西! 素梧不让,阿苏里又毫不客气地抓挠她。 真是头大。遂素梧一来二去地跟她较劲着,不论怎么撕她都不让。 阿灰从素梧怀里跳下后就远远趴在一边,看着门口那三人闹来闹去。 “娘娘来看郡主,好心一片,你这贱婢却挡在门口。让皇上知道你对娘娘不敬,一定吃不了兜着走!”阿苏里嘴里叫嚷着。 “郡主身子不适才刚睡下,娘娘还是改日再来!” 阿苏里越闹越起劲。北方蛮族女子,力气本来就比中原女子大,她用力一推,素梧脑袋就磕门上了。 后面的阿灰见素梧磕着了头,也不看热闹了,喉咙里发出如小野兽般的低鸣声,绿油油的猫眼盯着阿苏里,四条短腿一跃,像扑向自己猎物一般向阿苏里扑去。 阿苏里正因素梧磕到了头在幸灾乐祸,没注意到后面,让阿灰扑到了她身上。 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阿灰跳上她的身子,锋利的爪子往她脸上挠来。 赫连楼叶不能干站着不去帮忙,她顾不得自己还穿着长长的不好走动的宫裙,撩了前面的裙子就去踢阿灰。阿灰灵活一跳,赫连楼叶那一脚反而踢到了阿苏里身上,疼得她又大叫了一声。 阿苏里没挠到,被赫连楼叶拦住了,于是阿灰转变的攻击的对象,朝着赫连楼叶的脚上挠来。 赫连楼叶的脚还维持着刚刚踢猫的动作没来得及收回,被阿灰看准一爪子挠了过去。脚上穿的罗袜顿时被挠出了一个口子,洁白细腻的脚腕上一道明显的红痕。 这就是那狐狸精养的那只死猫!一只畜牲也敢伤了她。她不是很喜欢这只猫吗?那就把它给踢死。 赫连楼叶发了狠,乱七八糟地往阿灰胖胖的身子踩去。 阿灰猫嚎了几声,专往她身上扑,在她华丽的宫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爪子痕。 赫连楼叶没想到这只猫那么厉害。以前她在图瓦的时候骑马打猎,比这只猫凶狠的动物多了去,但还不是一样死在她的箭下,成为盘中餐。 跌在地上的阿苏里看着赫连楼叶和阿灰人猫大战,自己吓了个半傻。差一点她就被那只死猫抓花了脸,和那月娥一样了。想到月娥那张毁了容的脸,阿苏里又是一阵胆寒。 阿灰似乎对抓花人的脸有一种深深的执迷,这下它也是摆动着那胖胖的身子,露出尖锐的爪子往赫连楼叶脸上挠。 宫裙裙摆宽大拖地,繁复无比,阻碍了赫连楼叶行动。没几下她便败下阵来,往后踉跄一步踩到了那长长的裙摆,人往后面仰去跌倒在地,脑袋磕得咚的一声,钗环散乱。 素梧知道适可而止,叫住了想要继续进攻的阿灰。 阿灰很听话,甩了甩长长的尾巴,神气地跳回素梧的怀抱,但绿绿的猫眼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跌在地上的赫连楼叶。赫连楼叶觉得她要是再敢动作,那只猫肯定还会扑下来。 寝殿门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就算睡得死死的也应该被吵醒了。 于是里面适时穿出了一句虚弱无比的声音。 “怎么了?” 那声音带着三分沙哑,有气无力的,真像病入膏肓了一样。 第99章 原来是公主 素梧真心不想这两人进去打扰,但辛宁出声了便知道她是想这两人进去的。 赫连楼叶艰难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宫裙,扶正了钗环,挺直腰背,又恢复了以往高傲模样,经过素梧时还斜睨了她一眼,冷笑着进去了。 阿苏里拍了拍裙子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素梧站在门口,见那主仆俩张扬的背影,撇了撇嘴。 甫一进去,里面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扑鼻而来,赫连楼叶嫌恶地捂了一下口鼻。 里面烧着炭火,但还是清冷无比。赫连楼叶环看了一下这寝殿,以往的装饰物都搬出去了,显得有些空荡荡。 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她才一段时间没到这里来就这副寒酸模样了。跟她现在的容华宫比起来差得远呢,这样的地方也就只有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前朝郡主会住。 不过这不更好么?什么样身份的人配什么样的屋子。 珠帘纱幔垂下来,透露着一股凄凉。里间的人似靠坐在床上,看向她们这边。 阿苏里掀帘,赫连楼叶仰着头颅走了进去。 靠在床上的人脸色雪白,唇无一点血色,脆弱的得像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辛宁见这二人进来,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道:“原来是公主啊?” 这下不用阿苏里开口替她说,赫连楼叶直接道:“本宫如今不是公主了。皇上新封了本宫为贵妃,郡主该称呼本宫一声贵妃娘娘。” 床上的人低下了头,脸色比刚刚她进来的时候看着更加苍白,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道:“是吗?” 赫连楼叶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见她真的是一副受伤了的样子,心里十分畅快。 嘴角微微挑起得意的弧度,又道:“郡主不知道吗?可能郡主在病中无人敢来叨扰郡主。本宫听闻就连皇上这些日都因政务繁忙少来看望郡主了呢,就算皇上来也不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打扰郡主养病,郡主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辛宁像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刚刚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问。 “本宫在宜春宫宫门被拦了,在寝殿前又和郡主身边的宫女发生了一点冲突。郡主这寝殿可是不好进啊!” 辛宁虚弱地笑道:“贵妃娘娘别往心里去,他们阻拦娘娘也是为了娘娘身体着想。这里病气太重,皇上派了人守着也是防止别人进来沾染上。” 赫连楼叶大度道:“本宫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倒是郡主身子好些了吗?” 辛宁抬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代表贵妃身份的繁琐宫裙,赫连楼叶注意到了,挺直了身体让她看。 看吧,本宫现在是贵妃,以后还会是皇后,而你永远也到不了本宫现在的高度! 只见辛宁叹了口气,有些绝望道:“本以为眼睛好了,身子也好了,谁知以前落下的病根太严重,上次着凉了两三天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入冬,身体各方面的问题就都来了。皇上宣安乐侯来看了,安乐侯只说寒气入骨,不能根治,只能开些药来缓解身体里的凉意。这整个冬天我都得在床上呆着,再受寒的话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这对赫连楼叶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脸上装出一副略悲伤的表情,道:“连安乐侯都束手无策的病,看来真是没几分痊愈的希望了。唉……可惜郡主年前是参加不了皇上和本宫的喜宴了。” 辛宁动了动眉,问道:“皇上和娘娘的喜宴是在年前?” 赫连楼叶巴不得她问自己和皇上的事,问得越多越好,问得越多就证明她越在乎,那么她心里肯定就会越痛苦。 “是啊,皇上到时会宴请百官,顺便也是为本宫的哥哥送行。” 辛宁皱了皱眉。赫连楼叶见了只当她内心痛苦,有苦不能言。 辛宁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素梧一见,赶忙过来给她递了一块帕子,顺着她的背让她好受些。 素梧一边忙着安抚辛宁,一边对站在那里的赫连楼叶道:“娘娘先回吧,郡主累着,身子又不好了!” 赫连楼叶见正痛苦地咳嗽着的辛宁,也不再叨扰,提了裙子又高傲地出去了。 只不过在掀帘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辛宁移开的帕子上面沾上了一点鲜红的血。 出去的时候,外面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不迟不早。 地上有细细碎碎的雪沫,宜春宫枯败的绿植转眼间被涂上了一抹白,如霜。还不等人去细看便化了。 赫连楼叶看着这飞雪心情大好,刚刚被人阻拦的愤怒也随着这飞雪消逝。 下吧,有多大下多大。 回容华宫的路上阿苏里问她:“娘娘,您觉得她是不是在装病?” “你没看见她都吐血了吗?看那样是真的病入膏肓无疑了。” 而且她现在还可能会一命呜呼。她刚刚不是说了吗?要是再受寒她的命可就不保了。赫连楼叶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让她死得更快,到时候别人只会知道她是因为久病不愈死的,而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没想到这次来的收获这么大。本来只想让哥哥带她走,没想到她却知道了该如何把她弄死的方法。 …… 皇上册封贵妃的旨意已经下来。宫里开始忙起了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喜宴,这也是可汗的送别宴,宫人都大意不得,因此最近宫人都是神色匆匆的。 这是皇帝登基以来册封的第一位妃子,还是图瓦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比。 尚衣房那边的掌事女官亲自过来容华宫给赫连楼叶量尺寸,送嫁衣图样。 赫连楼叶上次在中秋晚宴丢了脸,回来就宣了尚衣房的掌事女官过来问罪。掌事女官被打了三十大板,这一回伺候赫连楼叶小心翼翼的,不敢任由她的眼光瞎选瞎搭配。但又不能违背她的意愿,掌事女官为了这事心里直叫苦。 第100章 养猫看家 在民间,女子嫁衣上的图案样式多喜用龙凤呈祥和花开富贵两种。 艳艳如火的嫁衣上绣龙凤,寓意吉祥,新人成双成对。而花开富贵嫁衣上绣的则是大朵的牡丹花。 这都富含美好寓意的祝愿。 但大燕皇宫不拘泥这些,而且考虑到赫连楼叶是异族公主,喜宴上所穿的嫁衣全按她的喜好来。 “公主,皇上可真在乎您。这么多的花样图案奴婢都挑花了眼去。”阿苏里眉飞色舞地把那些花样一个个拿过来给赫连楼叶看,赫连楼叶听了阿苏里刚刚的话,美丽的脸上浮上温柔的喜色。 终于,终于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有了上次中秋晚宴上的教训,赫连楼叶内心极其厌恶牡丹花,那花开富贵的样式正眼都没瞧一下就让人端走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打扮,惊艳全场,让他的眼里从今往后就只有自己。 赫连楼叶挑挑拣拣,稍有一点不满意都不能入她眼。 花样换了一批又一批,掌事女官只能低着头耐心等着她挑选,丝毫不敢有怨言。 …… 那日赫连楼叶从宜春宫离开后,素梧忿忿地和正闲闲靠在床上的辛宁道:“郡主,奴婢看她就是来炫耀的!有什么了不起,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当皇后,可现在还不是个贵妃。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郡主您没看到她身边那个阿苏里的样子,尾巴都翘到天上了,搞得被封为贵妃的是她一样!” 辛宁静静听着素梧唾沫横飞地讲。刚刚她让素梧把猫抱出去,现在她手上空空的,连阿灰的毛都没有。 “阿灰呢?”辛宁问。 素梧这才想起来阿灰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咦,奴婢刚刚还抱着它呢,难道长翅膀飞走了?” 想起阿灰在门口举起尖尖的爪子往赫连楼叶和阿苏里身上挠那一幕,素梧又觉得出了口气。 “刚刚阿灰干得真好!把她们两个吓得跌倒在地,又狼狈又搞笑。” 辛宁素白的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确实是只好猫。” 这几天她动不动就躺在床上,被窝虽然暖,但长时间缩在被窝里身体施展不开,行动都迟缓了几分。 再不下去走动走动,她觉得自己没病倒在床,肢体就先要退化了。而且赫连楼叶来她这里闹了一通,她现在人精神得很,想睡也睡不着。 辛宁掀开被子,汲了鞋。素梧去屏风那里给她拿衣服,一层一层地往她身上套,最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推开门,外面的寒风立即往屋里灌,厚重的棉衣衣摆都扬起了弧度。 辛宁打了个寒颤。 几天没出门,怎么那么冷? 素梧见辛宁抖了一下,便劝道:“郡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都下雪了。” “没事,我就在檐下坐坐。你去把阿灰找回来。” 这雪比之前下得大了些。殿前院子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一层轻纱。回廊的琉璃瓦,寝殿的八角檐上也都积了雪,积雪化开了些许,雪水凝成一团,正一点一点地慢慢悠悠往下滴着。 被冷落了几天的呆毛还在檐下挂着,飞雪落在它小小的身子上,整个人因为冷而缩成了一团。 它不像往常那样贱兮兮地叫着了,辛宁靠近它的时候都没反应,半阖着眼,蔫蔫的。 辛宁怕冷坏了它,把它从笼子里面抱出来,拂去它羽毛上的飞雪,撩起棉裙的一点下摆包裹着它。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它用那勾尖的嘴啄了啄辛宁的掌心,痒痒的。 辛宁摊开手,“没有吃的,待会再喂你。” 素梧很快把阿灰找了回来,她跑过院子那条小路,急匆匆的,不注意脚下,摔了一跤,又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裙子的雪沫跑过来。 辛宁怕她再摔倒,出声道:“你慢点,莽莽撞撞的干嘛呢?” 见她手上没抱着阿灰,又道:“猫找到了吗?” 素梧叉腰喘了口气,道:“在后边呢。” 辛宁往她身后看去,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小路上,他老神神在在地走着,也不怕身上积了雪。见辛宁向他看过来,便扯出了一抹极妖孽的笑。 他手上拎了个灰灰的东西,走近一看,却是阿灰。 阿灰被他拎住了后颈,想回头挠他又挠不到,只好挥着爪子在空中扑腾。 萧一良便尽情享受着阿灰被他扼住命运的后颈的模样。 看来这两个家伙闹了些矛盾。 等他慢悠悠地走近,辛宁才问他:“怎么了?” “喵……” 阿灰见了辛宁,又变得软软萌萌起来,绿油油的眼睛水润润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它身后这个家伙的罪行。 “哟哟,这只肥猫真是个戏精啊,刚刚那凶狠劲哪儿去了,现在来这装可怜。” 萧一良把肩上背着的药箱放下,手里还捏着阿灰,没有要把它放开的意思。 辛宁把手里的呆毛给了素梧,伸手去向萧一良要猫,“把猫给我。” “喵……”阿灰又软软地叫了一声,伸出爪子要辛宁抱抱。 萧一良忽视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拎着阿灰扭着它转了一个圈,又看了一眼素梧手里抱着的呆毛,对辛宁道:“你就那么喜欢养这些小动物?” “喜欢。” 萧一良玩弄着阿灰的尾巴,道:“这些小东西又不能吃,又费粮食,养来做甚?” “看家啊,解闷啊。” 萧一良啧啧了两声,“看家是挺尽职尽责的,刚刚我从宫门进来看见这肥猫在捉老鼠,捉着捉着就捉到我身上来了。在我身上一连刨了好几爪,我心爱的紫袍啊都被它刨烂了。” 他把阿灰扔回辛宁怀里,拉了拉身前的袍子,只见那里确实有几道爪痕。 “你看看,这该怎么赔?” 辛宁看了素梧一眼,素梧忙不迭点了点头。 大冷天的哪来的老鼠。 萧一良煞有介事出主意道:“要不然你把这肥猫交给我,我把它大卸八块晒干了入药?” 阿灰又喵了一声惊恐地躲进辛宁怀里。 看来素梧应该就是因为萧一良说要把这只猫做成药材才匆匆忙忙跑回来向她禀告的。 辛宁一脸无语地看他:“猫还能做药材?我怎么没听说过。” 第101章 偷来的燕窝 “你没听说过没代表没有嘛。” 辛宁见萧一良其实不太想追究这件事,猫都还给她了,说拿来做药材什么的也就他闲得发慌过过嘴瘾。 萧一良刚刚过来时见辛宁坐在檐下,他作为一名大夫叨叨叨的属性又来了。 “觉得冷你就在屋子里呆着,出来做甚?不要以为你没病倒在床上就没事了,你受不得寒的知不知道?” 他又看了一下辛宁今天穿的一身厚厚棉服,道:“还不算傻,知道穿棉衣。” 辛宁对他的叨叨叨已经免疫了,萧一良最近天天到她这里来,每一次来都会叽里呱啦说半天的废话,废话的开头都会重复一遍他的医嘱。 亏得辛宁能够忍受得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比那些婆娘还能说。 平日萧一良到宜春宫来都不会背着个药箱,今天破天荒背了一回。倒是比他以往两手空空过来要更像个大夫。 “今天怎么背起药箱来了?”辛宁搂着怀里软绵绵的阿灰问他。 萧一良抖了一下袍子上的积雪,道:“我一个男人每天空着手在宜春宫进进出出,手上不拿点东西别人会以为我是来和你偷情的。” 辛宁:…… 他这人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辛宁觉得不像,按照萧一良这不嫌事大的性子,他巴不得和自己传出些什么东西来。反正他不慌,要慌也是另一个男人慌。 辛宁:“说人话。” “我忽然觉得背个药箱显得我专业些。” 江湖第一大神医啊,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医术精湛赛华佗了,就算背个麻袋进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专业性的。 萧一良抖完了雪转身去他那药箱里翻翻找找。 辛宁凑过去,看他从来都没背过的药箱里装了什么宝贝。 他微弯着腰,肩上还有没抖完的雪,因着他弯腰的动作往下掉了点雪沫,辛宁顺手在他肩上拂了拂。 萧一良只感觉身边一抹微冷的气息靠近,夹杂着一种女子独有的香。他扭头过来,恰好看见辛宁给他拂雪的这一动作,微顿了顿身子。 辛宁却看着他的药箱:“你在找什么?” 她整张脸都是素白的,只有鼻尖被冻得通红。明亮的杏眼好奇地盯着他的药箱看,又弯又翘的睫毛沾上了点雪沫,眨眼的时候化开了,水水润润。 萧一良有些不自然,静了两三秒,辛宁看他停了动作,抬眼问他怎么不找了。 只不过在辛宁看过来时他又及时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继续翻翻找找。 萧一良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小盅,又把阿灰从她怀里扒下来拿捏住它的后颈,才把那小盅递给辛宁。 小盅还温着,看来他带过来的时候做好了保温工作。不然在这大冬天的早就凉透了。 辛宁握着手里的盅,问他:“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看。” 辛宁闻言揭开了盅盖,看见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抬头看他。 “……燕窝?” “嗯。” 辛宁扯了扯唇,想起上次他在天神庙偷燕窝一事,打趣地问道:“这该不会是你上次偷的那燕窝吧?” 萧一良摸了摸鼻子。 “还真是?” 见他不回答,辛宁就知道八成九不离十了。 她笑了笑,把盅盖盖上。 萧一良以为她不要,微不可查察地皱了下眉头,“你不要?” “要啊。为什么不要?这是送上门的好东西。” 听她这么说,萧一良都没察觉到自己若有若无地松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不喝?” 辛宁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了。她还没有大冷天的站在屋檐底下喝燕窝粥的爱好。 萧一良又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惴惴,不会是真的嫌弃这燕窝是他偷来的吧? 他提着可怜的阿灰,跟在辛宁后面进了寝殿。 她的背影窈窕纤细,就算穿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衣,那苗条的腰肢还是不盈一握。 “哎,这燕窝是我偷来的,所以你心里膈应了?” 转眼间辛宁已经坐在桌边,自顾自地揭开了盅盖,用小匙勺来吃。 一边心安理得道:“东西是你偷的,要膈应也是你膈应,我为什么要膈应?” 萧一良这才笑了,“这就对了嘛,这燕窝我可惦记好久了,品质上上乘,吃了美容养颜,润肺养胃,比起普通的燕窝,功效不知好多少。” 萧一良一直很抠,进了他口袋的东西,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来跟他换,他可不会轻易拿出来。 上回她可领教过了,原奕让他给自己治眼睛,他漫天要价不说,还差点把太医院库房里的珍贵药材搬空。 一想到这,辛宁刚放到嘴边的小匙停了下来。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了她这里的什么东西吧?不过她孑然一身,能有什么东西让他惦记的?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又怎么了?”见她到嘴的燕窝不吃,萧一良收回了笑容。 辛宁放下小匙,搅了搅盅里面的燕窝粥,“萧一良,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呢?该不会是别有所图吧。” 萧一良觉得有些伤神,原来他在这女人心里就是这么个只讲利益的人吗? “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图的?”他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寝殿,“你这儿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有,也就我手上这肥猫值钱点……” “原来你真是在图我的猫?不行!” 这家伙连她的猫都要抢,简直丧心病狂。 “把猫还给我。”辛宁过去夺过他手上提着的阿灰。 萧一良扶额,这又哪跟哪儿啊,他要是说只是想单纯地做个好大夫给病人吃点好的也不行吗? “我不要你的猫……” “那你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燕窝还给你,我不吃了。” 辛宁把手边的燕窝盅推过去给他。想要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来换她的猫,门都没有。 还有,她又不缺燕窝吃。 萧一良觉得跟她说不通了,干脆手一推,把燕窝盅推回去,咬牙切齿道:“什么都不要,白送你吃的,成了吧!” 辛宁半信半疑:“你真的白送我?” 萧一良不跟她废话,“吃不吃,不吃我吃!” 说着又要拿回来。 这下辛宁干脆了,“吃!” 第102章 收下挂起来再走 这燕窝还别说,真比她平时吃的口感要好些。没一会儿,一小盅的燕窝就被她吃见了底。 期间阿灰一直安安分分,不吵也不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萧一良把它拿去做药材。 萧一良看着她把最后一小匙燕窝粥喝完,问她:“你把这里的东西都搬哪儿去了,看着怪冷清的。” 寝殿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一片空落落,也怪不得赫连楼叶过来时看到这副“寒酸”场景心里会那么高兴。 辛宁对此不太在意:“弄得悲惨一点不好吗?营造一种我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氛围。”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上下依旧忙忙碌碌。 宫人们忙着喜宴上的事,还把容华宫装点得焕然一新,该舍弃的舍弃,该添置的添置。容华宫本来就奢华,皇宫诸多宫殿奢华程度对比,皇帝寝殿之下便是容华宫。虽如此,容华宫的宫人还是把皇上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拿去装点了。 容华宫以前的装饰物虽旧,但也价值连城。宫人们把换下来的字画,古董花瓶等暂时摆放在容华宫寝殿前的空院子里,然后再把皇上赏赐下来的新宝贝搬进去一一摆好。 赫连楼叶着一身玫红色宫裙,头上挽着宫里娘娘的发髻,坐在回廊转角的亭子里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 她发现她最近对这代表身份尊贵的宫裙十分喜爱。自从她当了贵妃后,就再也没有穿过图瓦部的女子裙裳。不仅如此,她每天还要换上几套宫裙,变着花样来穿。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喜宴那天她要穿的嫁衣花样还没定下来,尚衣房的掌事女官一连几天几夜带着尚衣房的人在赶制新花样。他们虽然嘴上不能说什么,但哪个心里不是有怨言。 之前给赫连楼叶捧去的那些已经是精品了,没想到她的眼光如此刁钻,一个都瞧不上。 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堆满了各种花瓶古董器具。这些换下来的都是要拿去库房里面封起来的。 赫连楼叶看着宫人开始把那些东西往宫外搬,她突然神思一动,拖着长长的宫裙婀娜地往院子走去。 宫人们见她来了,都对她恭敬行礼。 “这些东西藏起来怪可惜的。去挑一些比较老旧的过来,最好是字画什么的。” 宫人应了,转身去找字画之类的东西。 不一会儿便找了一大堆过来。 赫连楼叶修长柔韧的手指在这些字画上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指尖上沾了些许灰。然后她吩咐:“把这些都拿去宜春宫给郡主,看着她收下挂起来你们再走。” 宫人得了吩咐立马下去办了。 看着宫人匆匆下去忙碌的身影,赫连楼叶红唇一勾。 辛宁,你就只能用本宫不要的东西!就连这些不要的东西也是本宫施舍给你的! 上一次赫连楼叶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强闯宜春宫。原奕知道后直接把守门的侍卫一个不留,全部赐死,再新派了一批精锐的侍卫去守着。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宜春宫,否则格杀勿论。 有了前一批侍卫的悲惨下场,这新来的一批侍卫兢兢业业多了。别说人,就连一只苍蝇飞了进去他们也要多看几眼。 容华宫的人搬着旧字画等东西过去的时候,宫门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们。 容华宫的人进不去,但他们也要回去跟贵妃娘娘交差啊。最后为首的宫人说他们不进去也行,让里面的人出来搬东西,他们贵妃娘娘吩咐了送完才能走,不然就得怪罪下来。 最近贵妃娘娘的名头在后宫很好使,后宫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贵妃娘娘极是宠爱,赏赐了那么多宝贝不说,各方面都按照娘娘的心意来。 他们做奴才的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贵妃娘娘的命令没有不敢不从的。 显然这新换上的侍卫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皇上派下来的命令说没有允许不能让任何人进去,但并没有说不能让别人送东西过来。既然这些宫人说不用进去,那么就让里面的人出来把东西拿进去好了。 容华宫的宫人站在宫门外等着,不一会儿就见里面有人出来。 一看,却是月娥。 “月娥姑娘,这是贵妃娘娘送过来给郡主装点的,容华宫那边皇上赏赐得太多,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娘娘说封起来可惜,便让奴婢送了过来。” 最近照顾辛宁起居的一直都是素梧,而她现在只能管理宜春宫上下的一些杂事。故而这种事也落到了她头上。 月娥看了看那一堆的字画还有几样木制雕刻品,动了动眉头,让宜春宫的几个宫人搬了进去。 容华宫的宫人还说:“月娥姑娘就把这些字画挂郡主寝殿去吧。横竖是娘娘一番心意。” 那几个送东西来的宫人见月娥收了,便回去给赫连楼叶复命,赫连楼叶问起是谁出来拿东西进去的。宫人回答说是月娥姑娘。 这样正好。 赫连楼叶欣赏着指尖新涂上的红红蔻丹。 这样办起来就容易多了。 月娥带着东西去了辛宁的寝殿,开门的是素梧。 素梧看了眼她,问:“有事吗?” 素梧现在对她终归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月娥现在还是很怕那只猫。她一个宫女,需得谨守宫规,哪怕她脸毁容了也不能往脸上戴围纱,但又不能顶着一张脸吓到主子。幸好如今皇上下令不让人往来宜春宫,不然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去太医院找来了药贴,白天贴在毁容的半边脸上,看不出多大痕迹,但一到晚上入睡前把药贴撕下来时,那一道道的抓痕还是那么可怖。 “贵妃娘娘送来了一些字画,说是给郡主装点寝殿。” 素梧看向她身后的院子,确实是有一堆的东西。 “现在殿里用不上这些东西,你都退回去吧。” 素梧直接拒绝,在把门关上时又被月娥有些急的动作阻止了。 “还有事?” 月娥勉强扯出一抹笑,道:“不需要禀告郡主再做决定吗?” “郡主身子不适,这些小事就不用禀告她了吧,我做主就行了。”说着不等月娥反应过来就把门给关上了。 第103章 可怜的阿灰 月娥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看院子里的那些字画,思索着。 她现在连辛宁的面都见不到,该怎么帮赫连楼叶办成事? 素梧拒绝了月娥进去,嘴里咕咕哝哝的。 刚刚她们在外面的谈话辛宁都听到了,眼下见素梧一脸不满地进来,她好笑道:“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素梧瘪了瘪嘴,道:“容华宫那边差人送了一些东西给郡主。” “什么东西?” “一些旧字画。”素梧来气了,“有什么好得瑟的,这些施舍的东西她们当宝贝我们还不稀罕呢!” 素梧不傻,虽然她整天呆在宜春宫,但容华宫那边的事搞得十分高调,那边的人还有意无意向宜春宫这边透露一些信息,她想不知道都难。 这些明明就是她们用剩了不要的东西。 “刚刚是月娥送过来的?” “就是她,吃里扒外的家伙!” 一提到月娥,素梧就更气了,郡主待她那么好,没想到却和别人狼狈为奸! “既如此,你就去收了挂进来吧。”辛宁摸着阿灰胖胖的身子,好像它这几天又吃胖了些,她单手都抱不起来了。 素梧不解:“郡主?” “她带过来的,我现在不收,她还会用其他的办法让我收下,还不如我们爽快收了,免得她还得绞尽心思想法子让我们收下。挺累人的。” 郡主什么时候那么体贴人啦? “我们收了有什么用,一堆破字画而已。”素梧还是不解,不就是拿来气人的吗?可只有她被气到了,郡主却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当然有用,没用的东西她送来做什么?先收着。” 素梧只好再出去。 月娥正让人扛着那堆字画往宜春宫的库房走,一边想着这东西既然是赫连楼叶送过来的,来人还特意嘱咐了要挂在郡主的寝殿。那她就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挂进去。 该怎么做呢? 月娥一心一意想着。后面素梧追上来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这个月娥在搞什么,叫她都不应。 素梧加快了脚步,追上前去又叫了她一声,月娥才反应过来。 “素梧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素梧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郡主说贵妃娘娘送来的那些东西都收了,让我回来拿。” “郡主要了?” “嗯。”素梧不情愿地吱了个音。 宫人只好再把这些东西抬回院子。 月娥看了眼紧闭的寝殿门,有些踌躇地问道:“需要我帮忙放进去吗?” 素梧看了她一眼,道:“不用了,阿灰还在里面,你怕它就别进去了,待会我拿进去就好。” 月娥原也不想进去,她还不想另一边脸也被抓花,她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郡主也接受了,任务算是完成。 遂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走远,在院子回廊的转角找了个刚好能遮住她身子的地儿看着寝殿那边。 只见她走了之后素梧进了寝殿一趟,没多久又出来,把那堆字画拿了进去,剩下的几样木刻摆饰也拿了进去。 月娥这才放心地离开。 夜里下雪,无数的白点在夜空飞舞,凝神屏气还能听见雪落在檐上细细碎碎的声音。院里那棵光秃秃桃树的枝桠上收拢了一部分雪,一些细枝不堪重负,吱呀一声断裂落地。 辛宁怀里抱了阿灰,阿灰身子暖暖软软的,正好给她暖被窝。 半梦半醒间,怀里的阿灰喵叫了一声,辛宁睁开了半阖着的眼睛。 她揉了揉阿灰,说出来的声音也是半带沙哑的,“怎么了小可爱?” 阿灰又叫了一声。 然后辛宁听到了有人推开门的声音,那人怕外面的寒气侵入房,很快把门关上了。 辛宁搂着怀里的阿灰,等着进来的人到她床边来。 原奕脱了他的外袍,在炭火上烤热了双手才踱步进里屋。见辛宁并没有睡着,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不睡?” 他过去小幅度地掀开她的被子,看见辛宁怀里抱了一只猫,顿了一会儿,然后把猫从她怀里揪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丢床底下去了。 怀里没了软绵绵的东西抱,辛宁不高兴,控诉他:“我的猫……” 原奕若无其事地躺下,将里面睡得身子发软的女子搂进怀里,“有了我,要猫做什么?” 辛宁抱住他精瘦紧致的腰,双脚跨在他大腿上,俨然把他当大火炉抱。 这个男人是比阿灰暖多了,于是她也不管阿灰了。 可怜了刚刚还在暖暖的被窝里面打盹的阿灰,现在却被无情地扔到了冷冰冰的床底。还被强迫听床上那两人说悄悄话! 虐猫啊…… “萧一良这几天没骚扰你吧?” “他骚扰我做什么,外面的女人还不够他应付的吗?” “明天我让他不用来了。” “那怎么行,不能半途而废。” “……我觉得已经够了,他不用再出现在宜春宫里了。” “那也不行,他明天还要给我带燕窝。” “你想要吃燕窝,宫里有的是。” “那不一样。”辛宁靠在他胸口,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说了句。 “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要钱白给我吃的,那么小气的一个人难得大方一回,等我把他的燕窝吃光再赶他走……” 而且,那燕窝真的很不错! 原奕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蹭了蹭她软软的脸,在她耳边说了句,“睡吧。” 怀里的女子却早已睡过去。 一夜无梦。 …… 第二天辛宁起来,枕边已经空了。 被窝还是暖暖的,她的身子也是暖暖的。辛宁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想起昨晚被扔在床底的阿灰。 不知一晚上它睡得怎么样。 辛宁探下脑袋去看床底,床底却是空的,连阿灰的毛都没有。 这只肥猫去哪儿了? 她汲鞋起身,穿衣,在屋子里找猫。 恰好素梧端了热水推门进来,见辛宁已经起了。 “郡主今天起晚了些,都快可以用午膳啦。” 辛宁笑笑,那是她昨天晚上睡得好啊。 “你看见阿灰了吗?” “阿灰?没看见啊。奴婢早早就起身过来守着了,没看见它出来。” 第104章 你的男人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两人说话间,殿外传来了声响。 只见萧一良一手背着药箱,一手领着毛茸茸的阿灰进来了。阿灰胖胖的身子还沾上了外面的雪渍,屋里暖和,阿灰毛都湿了一块。 “瞧瞧,这猫真不让人省心!” 萧一良抬头,只见屋内的女子神情慵懒,虽裹了棉衣,但却没怎么整理。而且发丝凌乱,看过来的时候杏眼里还带着两分迷茫。 他心头忽的一跳。 忙别开了眼。 嘴里却嫌弃地说着:“今天起这么迟,都快用午膳了。” 然后抬脚往外走,“你先收拾,我待会再进来。” 辛宁没想到他今天来这么早,前几日他都是午膳过后才来的。殿内就她和素梧两人,故不太注意仪容仪表。这次却被他看了去。 好在她穿得严严实实的,顶多没梳头。 辛宁顺了顺有些毛燥的长发,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素梧伺候她梳头洗漱。 弄完了这些萧一良才进来。 阿灰从他手中挣脱,跳到辛宁怀里,辛宁自是十分怜爱地抚摸着它。 萧一良把药箱搁桌上,又弯下身去翻翻找找,取出一盅燕窝来。 辛宁正训着那只不听话的猫,“又跑哪里去了呢,搞这么狼狈回来,又脏又湿,都不可爱了。” 上次萧一良过来见它在抓老鼠,这一次它倒好,直接玩上雪了。在那雪地里欢快地打着滚儿。 看见他过来,想撒开短腿跑,却再一次被他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后颈。 午膳的时候,萧一良赖在宜春宫不走,说是要尝尝宜春宫的膳食。 可当端上来那一样样清汤寡水的菜来时,他那张笑吟吟的美人脸出现了一点裂痕。 “这么素淡?” “我还在病中嘛,自然吃得素淡些。” 还有她这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他自己。说是病人要吃得清淡一些,那些大鱼大肉,大甜大咸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她可是谨遵医嘱的呢。 萧一良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满地撇撇嘴:“没个眼力见的,御膳房那帮人就不知道本侯今天留在宜春宫用膳吗?” 辛宁只装作没听到,喝着他带来的燕窝粥。 吃饱喝足后,萧一良又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继续在辛宁的耳朵旁念经。 “你男人就要娶别的女人了,你有什么看法?”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看法?” “你至少得去容华宫那边闹一闹啊,说几句激将她的话什么的。” “这个恐怕不行。我现在重病垂危,起不来床。” 萧一良:“……” “那你可以派身边的小宫女去的嘛。我觉得那个叫月娥的就很适合。” 辛宁:“……” “你这屋子怎么又挂上字画了,不过这样看来倒是有了两分人气。” 等他话匣子终于关上了,辛宁却又困了。 他临走时看着已经哈欠连天的辛宁,道:“女孩子还是要多多出去跑跑跳跳,你这样整天睡睡睡,会睡出问题的。” …… 赫连楼叶已经完全过上了贵妃的美好生活。 吃穿用度一律按贵妃的礼制来。 以前的膳食,稍有点不顺心她会让人去重做。但如今,她会二话不说直接掀桌子,吓得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阿苏里还在一旁帮着赫连楼叶骂人。 “这么清淡的饭菜是要打发和尚吗!贵妃娘娘今日要吃孜然烤羊排!” 宫人们只好灰溜溜再跑去御膳房重新传膳。 “娘娘消消气,尚衣房那边的嫁衣新花样已经送过来了,娘娘要不要先去瞧瞧?” 尚衣房那边这次送来的新花样只是在之前的那些花样上新添了或者稍改了一些图案。这会儿再重新设计花样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赫连楼叶选好花样后还得重新缝制衣裙,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她们耗。 “娘娘,这一回的图样比之前的好看些。”阿苏里道。 赫连楼叶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掌事女官思来想去不知道之前送的那些精品图样她们主仆俩还有什么可挑的。有些都是尚衣房压箱底的精品宝贝了,她们还嫌弃来嫌弃去。 后来尚衣房的一个画师出主意说,既然这些她们瞧不上眼,那么就按照她们的喜好来。 掌事女官听了连连拒绝,她嫌命长了吗?上次就是太按她们的喜好来了,所以她才挨了三十个板子。这贵妃娘娘什么审美,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画师却说,只要按照她们的喜好稍微改一些之前的花样就可以了,不用全部改动。这样一来,那些花样既保留了正常的审美,也有了符合贵妃娘娘异于常人的审美。 能讨得贵妃娘娘的欢心,又不用挨板子。这一举两得啊! 掌事女官一想,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遂让底下的画师都按照这个画师的主意来改。 “娘娘您看,这一龙一凤看起来是别有寓意呢?”阿苏里指着那改过的龙凤呈祥样式。 “这龙不就代表皇上嘛,那凤就是娘娘您了。娘娘嫁衣上绣这样的图案,皇上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掌事女官也在一旁符合,“对对,娘娘您看,这龙凤呈祥的图样下官让人改动了一下。这凤凰的翅膀上新加上了团簇的红梅,凤凰展翅高飞,翅膀上一团红,如一团火围绕。远远看去就像是中原神话所说的凤凰涅盘……” “娘娘现在已经是大燕的贵妃,而不再是图瓦的公主,以后啊娘娘过的就是新的生活,和皇上恩恩爱爱幸福一生,这可不就是……就是凤凰涅盘重生嘛!” 掌事女官低调地抹了一把汗,在这贵妃娘娘面前她说瞎话的能力突飞猛涨啊!幸好她一个外族公主对中原文化不太了解,不然还诓不了她。 “还有这红梅十分应景!娘娘和皇上的喜宴恰好就在冬至,冬至红梅绽开,在这白雪纷飞的冬至,娘娘一定是这茫茫大地最亮眼的一抹红!” 这一番话听得赫连楼叶身心舒畅。放眼这整个大燕,还有谁能成为他身边的凤凰。不是自己,还有谁? 赫连楼叶道:“那就这个吧。” 她心情非常好,“来人,给女官安排赏赐。” 第105章 三十年河东 “好的,下官这就回去让尚衣房尽快缝制出嫁衣来。下官先告退。” 掌事女官带了人,带了赏赐匆匆走了。这个难伺候的主儿终于选好了。果然正常的审美娘娘是看不上眼的,亏得她把那龙凤图案夸到天上去。 凤凰翅膀上绣红梅,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搭配。 赫连楼叶选好花样后,重新传来的膳食也到了。孜然烤羊排在膳桌上散发出腥腥膻膻的味道,在赫连楼叶主仆两人闻来却是喷香无比。 赫连楼叶一高兴,这一顿多吃了好几块烤羊排。 吃饱喝足后,她便躺在贵妃榻上消食。 外面有宫人进来通报,说是宜春宫来人了。 “宜春宫?” 那个狐狸精在搞什么鬼? 阿苏里站在她旁边道:“娘娘,宣进来吗?” “宣吧,难得宜春宫的人肯来本宫这里走动。” 外面的人去宣了人进来。 赫连楼叶一看,却是月娥。 她心里一惊。从贵妃榻上坐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来干什么?” 她又没有让人去传她过来,难道辛宁真的发现了月娥是她的人? 月娥低着一张贴着药贴的脸道:“娘娘不必惊慌,郡主什么也没有发现。” 赫连楼叶松了一口气,“她让你来干什么?” 月娥道:“娘娘差人送去的那些字画郡主很喜欢,还把字画都挂在了寝殿内。” 赫连楼叶想起那些旧字画,不由得勾唇笑了,她又懒懒地斜躺下,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撑着头,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懒懒的语调:“郡主喜欢就好。” “郡主说,其中有一副不适合挂在她哪里,倒是……倒是很适合给娘娘挂。故而让奴婢给娘娘送回来。” 这倒勾起了赫连楼叶的好奇心。什么样的字画适合挂在她这里? “是什么?” 月娥把那副字画展开,然后递给赫连楼叶看。 赫连楼叶是认得中原汉字的,但水平不高,诗词歌赋她全都看不懂。 只见那副字画上写了十个大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是民间的一句谚语。 十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恣意潇洒,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但别想赫连楼叶能够欣赏得来。 “这是什么意思?” 月娥嗫嚅了一会儿,小声道:“大概就是世事无常,变化难料的意思……” 赫连楼叶一听,回味了一会儿,后笑道:“哈哈,她嫉妒了吗?她终于嫉妒了吗?太好了,本宫就是要这种效果!哈哈哈哈……” “她现在就是在嫉妒本宫是贵妃,成为了皇上的女人,而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她这是让本宫别太张狂呢!以为送这副字画过来就可以气到本宫吗?本宫只会更加高兴哈哈哈……” “来,把这字挂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本宫时时刻刻都能看见!” 赫连楼叶高兴得有些癫狂。 “回去告诉你们郡主,说这字本宫很喜欢,让她好好养病哈哈哈……” 月娥只好应道:“是。” 临走时赫连楼叶又对她道:“月娥,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你可是个关键人物,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月娥脸色发白,紧紧咬住下唇。 辛宁听了萧一良的建议,觉得这几天赫连楼叶是过得太嚣张了。想想应该让她过得再嚣张一些。 锦上添花嘛!她很善良的,很喜欢做这样的事。 不过赫连楼叶能不能承受得住这锦上添花的后果那就另说了。 不能她老是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自己也派个人去她那边晃晃。萧一良说得对,月娥就是个合适人选。 所以她才让月娥带了那副字画过去。 赫连楼叶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就是要让她觉得自己吃醋嫉妒了。 果然,赫连楼叶第二天起又张狂了不少。 稍微有一点不顺心便谩骂殴打宫人,让容华宫的宫人都一度怀疑贵妃娘娘是不是得了婚前焦虑症。 赫连楼叶不仅在容华宫中耀武扬威,出了容华宫照样目中无人,随心所欲。 皇宫里的寒梅开了。 御花园到处白茫茫,以往花团锦簇的园子现在不过一片瑟瑟。但这才是花园角落里的那片小梅林独放光彩的时候。 冬日夺走了这世间万物的生机,却独独给寒梅留下了一抹红。不过如今这抹红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赫连楼叶今日穿了厚重的宫裙出来逛御花园赏雪。 她高贵,有着异族美女的艳丽。站在傲然独立的梅林前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宫里的梅花开得真早,正好,本宫宫中正缺少生机,这寒梅跟本宫的气质又很配。来人,去给本宫折几枝回去插瓶子。” 小梅林里有专门负责照顾梅林的宫人。那几个宫人此时正在梅林里给梅树修剪枝桠,听到梅林外有声音,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见是赫连楼叶,他们也不敢得罪,只道:“娘娘不妨再等几日,这个时候的梅花才刚刚开放,还没到最好看的时候。等梅花开得如火一般烈焰了,娘娘再来折也不迟呢!” 照顾梅林的宫人说得小心翼翼的,但听在赫连楼叶耳里,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本宫想什么时候折就什么时候折,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置喙本宫!” “本宫今日就把这梅都给折了,那也是本宫高兴!来人,把这梅都给本宫折了!” 一干宫人:“……” 好好梅花才开出一点红,就这样全折了岂不是暴殄天物?大冬天的,御花园就剩这梅林能看了,皇上都还没来得及赏梅,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些照顾梅林的宫人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了这么久,尽心尽力的。他们也心疼啊。 有大胆一些的,出来弱弱道:“贵妃娘娘,要是皇上问起来……” “贱婢,敢拿皇上来压贵妃娘娘!皇上那么宠爱娘娘,折几枝梅花算什么?倒是你们这帮奴才对娘娘想做的事千般万般阻挠,就不怕皇上砍了你们的头吗?!”阿苏里对着这些宫人骂道。 如今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了,身份地位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最近她骂起人来十分顺口,后宫的宫人都对她十分恭敬。 第106章 梅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宫人明显被吓到了,哗啦啦跪了一地。 可宫人越是露出胆怯,阿苏里便越是倨傲。 她张扬着一张脸,道:“莫说娘娘要把这里的梅花都折了,就算是毁了这片林子那也是娘娘高兴!娘娘正得宠,皇上万不会怪罪娘娘,只会治你们这帮狗奴才死罪!” 阿苏里很享受这种高这些宫人一等的感觉,见赫连楼叶并没有阻止,她又道:“来人,把这片梅林都给娘娘砍了!” 没有人应她。 宫人都瑟瑟不敢上前。 阿苏里火气上来:“都聋了吗?!” 还是没有人应她。 阿苏里气急,见使唤不动他们,便对赫连楼叶煽风点火,“娘娘,这帮狗奴才目中无娘娘,现在使唤他们不动,以后见了娘娘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依奴婢看,把他们都拖下去砍了,以儆效尤!” 赫连楼叶成功被阿苏里的话激到,刚想下令,梅林旁的一条小道上一句淡淡的声音便传来,“以儆效尤?” 赫连楼叶身子一顿,这声音分明是……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瘦削分明的脸,广袖黑袍穿在他身上,更添一股凌厉之气。 他惯穿黑袍,以前是,现在也是。 人说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尊贵无双,君威震天。但他穿黑袍却比穿龙袍还让人感到畏惧。 赫连楼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发生的事他又听到多少,知道多少。 但此刻她又恢复了以往在他面前柔柔的,顺从的面孔。 她朝原奕微微一福身:“叶儿参见皇上。” 原奕走到她面前,道:“听说,你要砍了这片梅林?” 赫连楼叶心里一惊,果然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不过他语气不喜不怒,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赫连楼叶权衡了一下,柔柔道:“叶儿不敢,这帮奴才太目中无人,叶儿只是吓吓他们。” “是吗,那朕怎么听说还要砍头?”原奕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阿苏里,不咸不淡,但却吓得阿苏里腿一软跪在地上。 “皇、皇上,奴婢该死……” “说说,哪里该死?”如闲话家常般的语气,但听在阿苏里耳里却如魔鬼般可怖。 “奴婢,奴婢不该……” “皇上,阿苏里只是在帮臣妾出气,皇上要怪罪就怪罪臣妾吧。”赫连楼叶把话抢了过来。 “那你说说,她要帮你出什么气?” “这……” 原奕今天似乎很有耐心,闲闲地掸了掸衣袍,等着赫连楼叶说出个所以然来。 赫连楼叶刚刚带着阿苏里趾高气扬,还拿着原奕当令箭使,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妾见梅林的梅花开得不错,想折几枝回去装点寝宫,可这几个奴才阻拦臣妾……” 她不知道原奕听到了多少,为了尽量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掂量着保守来说。 原奕目光一转,落到那几个伏地的宫人身上,问:“是贵妃说的那样吗?” “奴婢万不敢阻拦娘娘,梅花现在才长出几个苞,娘娘是要拿回去做插花的,但此时的梅花观赏性并不强,故而奴婢只是让娘娘过几天再来折。” “可……可娘娘身边的这位宫女姐姐却说要砍了这片林子,还要砍奴婢们的头。皇上,奴婢虽让娘娘过几天再来折,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阿苏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没有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赫连楼叶瞪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宫人,哪里舍得阿苏里为她受委屈,转头向原奕求情。 “皇上,这奴才虽是让臣妾过几天再来折,但她的确出言不逊顶撞了臣妾。阿苏里见臣妾着实喜爱那梅花,又见不得臣妾被这几个宫人踩在头上,故而训斥了她们。求皇上看在阿苏里对臣妾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吧!” “奴婢没有……奴婢……” 赫连楼叶又低头在原奕看不到她表情的角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似是警告。 那个宫人被她瞪得说不出话来。 原奕静了一会儿,负着手看向那片小梅林。 昨夜下了一场雪,梅树枝桠上积着一层,白雪红梅,晶莹琉璃。 “贵妃,身在这后宫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里不是图瓦,也不是燕地。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你,贵妃的身份不是你为所欲为的理由。望你好自为之。” “至于你身边的这个,满口胡言,仗势欺人,朕看在你们图瓦的面子上再一次饶了她。拖下去鞭笞六十!” 阿苏里惊恐:“皇上饶过奴婢吧!”六十鞭下去她会没命的。 但阿苏里就是个没眼力见的,原奕赏她的这六十鞭已是格外开恩,她还不知趣。 原奕不为所动,“既如此,再赏三十吧。” 阿苏里这才彻底不敢出声。 原奕走后,赫连楼叶死死盯着那个刚刚出来说话的宫人。那眼神像是淬了毒,好似下一秒就要把她给弄死。 当天夜里,阿苏里被人半死不活地拖着回容华宫。身上的衣裙破破碎碎,血迹斑斑,趴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 赫连楼叶替她脱下身上的那件血衣,白皙的身子上深深浅浅的鞭痕密布,阿苏里埋头在枕头上哭,惨白的小脸一丝血气都无。 “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赫连楼叶看了当然不忍心,泪珠子一串一串掉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生寒,“你且宽心,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 今天在梅林里站出来说话的那个宫人叫秋儿。 秋儿做完今天的活后回到了她的宫人房,洗漱好刚准备睡下,听见外面有人叫她。 “秋儿姐姐在吗?” 秋儿打开窗,外面站了一个眼生的宫女,“这么晚了有事吗?” 那宫女道:“嬷嬷叫你呢,跟我出来一趟吧!” 秋儿生疑:“哪个嬷嬷?” “还有哪个嬷嬷,当然是负责御花园小梅林的林嬷嬷啊。” 林嬷嬷总负责梅林的修剪工作,秋儿和另外几个都是林嬷嬷手下带的宫女,今天赫连楼叶在梅林闹事的时候林嬷嬷恰好不在。 “嬷嬷有事找你呢。” 第107章 捉住他 秋儿以为是要问她今天在梅林发生的事,故没多想,出了门跟着那个面生的宫女走了。 可越走越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去林嬷嬷屋子的路。 “不是要去见林嬷嬷吗?怎么不是去她屋子? 那宫女道:“林嬷嬷不在屋子里,你且跟我走就行了。” 秋儿又听了她的话,跟着她走了一段。慢慢的,她终于觉得这事不简单,脚下的路分明越来越靠近容华宫。秋儿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得干干净净,她揪着自己的袖口,看着前面这个给她带路的宫女。 她觉得再不跑,她的命今晚就得搭在这里。可这宫道狭窄,且一片漆黑,巡逻的禁卫军不会巡到这里,她要怎么求救? 得想办法脱身。 带路的宫女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秋儿放缓放轻了脚步,稍微拉远了和她的距离。那宫女似乎没有发现。 在秋儿觉得和她的距离已经离得够远了时,转头便往回跑。 “啊……” 身后有两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跟着她的。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被绑进了一个麻袋里,不知身处何处。 后来冷冷的声音传来,“打死她,不用留情!” 棍棒落在身上,秋儿哭叫不得,嘴里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恐惧漫上心头,她却看不到边上的赫连楼叶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一条人命在她的面前慢慢消逝,她只感到报复的快意。跟她作对,就是这样的下场! 血从麻袋里沁出来,里面的人慢慢没了声响。棍棒打在人肉体上的沉闷声也渐渐弱了。 秋儿竟被活活打死…… “娘娘,这人该怎么处置?” 赫连楼叶道:“趁着天黑把她弄出宫去,丢乱葬岗。给本宫办利索些!” “是,娘娘!” 皇宫夜里会有水车进进出出,只要打点好关系,做得隐秘,把一个人藏水车底下混出宫去不是什么难事。 诚然,那公公接了赫连楼叶的命令立即去做了。 关系都打点好之后,那公公便打扮成了进宫送水准备出宫的小厮。 本以为一切都稳稳妥妥,谁知却在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被宫门守卫拦住了。 “站住!” 那公公收起尖声尖气的声音,压低了嗓子道:“大人,小的是进宫送水的,这会子要出宫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守卫借着昏暗的夜色看了那公公一眼,尽职尽责道:“要出宫可以,先检查一下车子!” 那公公忙赔笑道:“大人,就一空车有什么好检查的,以往不都直接让小的就过去了嘛!” 守卫油盐不进,“皇上和贵妃娘娘的成婚大典就快要到了,上头命令下来必须排除一切的危险因素。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说着便提着剑往水车走去。 那公公心里一慌,连忙走过去。 “大人,这空车真没什么好检查的,大人您就行行好,给小的通融通融……” 公公往守卫的怀里塞银子,守卫犹豫着接了,看了公公一眼。 公公忙赔笑。 “走吧。” “哎哎!” 那公公忙应了,推着水车脚步匆匆往宫外走去。 守卫回归站岗的位置,目光却不经意往那雪地车辙的印子上一撇…… 这车辙,怎么比往日的更深些? 还有几步就跨出这道宫门了,公公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在即将迈出那宫门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大喝。 “捉住他!” 公公心里一凛,下意识想跑,却被赶上来的守卫团团围住。 守卫三两下掀翻那水车,见水车底下果然藏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血都变干了。头发散乱开来遮住整张脸,只露出铁青染血的下巴。从那身血淋淋的衣裙上隐隐约约辨认得出这是个宫女…… 宫女惨死,还在半夜三更被人偷运出宫。 守卫不敢懈怠,立即禀告上级。 那个乔装打扮的公公也被扔进了内牢。 皇宫内牢好久没进犯人了。这里似乎比以往更阴森凄冷了些。 天将明时,内牢外才传来动静。有人正迈着脚步不紧不慢地往里边走来。 那公公在内牢待了大半夜,知道事情败露他肯定难逃一死。现如今他也是很淡定了。 却没想到,到这里来的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一看蹲在牢里的那个公公,便认出了他是容华宫中的人。李公公一甩拂尘,道:“咱家也救不了你,你安心去吧!” 说着,他身后的一个小公公便端上了一杯酒…… 昨夜没下雪,但宫殿琉璃瓦上却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有宫人起得早早的,在宫道上扫扫洒洒。 在这宫墙之下,一切都是如此静谧平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又有什么好像正在这静谧中酝酿。 …… 尚衣房动作很快,两三天就把嫁衣赶制出来了。 掌事女官带着那火红的嫁衣再一次去到容华宫。她得让容华宫那位尽快试穿,不然按照她那么挑的品味可能又要在嫁衣上修修改改,误了喜宴事就大了。 赫连楼叶穿上那一身绣花图案修改过的龙凤呈祥嫁衣,心里漫出丝丝甜蜜。 她很快就要穿着这中原的嫁衣裙嫁给他了。 嫁衣上龙凤的图案均是由金线精绣而成,那凤的翅膀上团团簇簇的红梅远远看去也并不是那么辣眼睛。 赫连楼叶比一般的中原女子要高,这宽大的嫁衣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臃肿。 倒是穿出了一种妩媚之感来…… 掌事女官没有想到这一次赫连楼叶对这身嫁衣很满意,她并没有像之前挑花样那样嫌弃这嫌弃那。这倒是省了掌事女官很多事。 掌事女官难得高兴,便又夸起赫连楼叶来。 “娘娘穿上这嫁衣啊一定是这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新婚那夜皇上要是看见了娘娘这个模样,那可是脚都挪不动的!” 赫连楼叶很享受这掌事女官的奉承,心情一好,又给她赏赐了一些东西,就连尚衣房上下都有份。 “本宫很满意,也知道你们尚衣房为了本宫这嫁衣辛苦了,一点赏赐而已,以后你们要是给本宫做出更多好看的衣裳来,本宫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第108章 是青尘啊 “这是最后一盅燕窝,吃了就没有了。” 萧一良把那一小盅燕窝从药箱里翻找出来,搁在那桌面上。辛宁揭开盅盖,有白气袅袅漫上来。 “伸手,我看看脉象如何。” 辛宁依言伸出手,萧一良凝眉诊了一会儿,收回手道:“寒症去得差不多了,以后注意身子,这天往后会越来越冷,你要不听话再受了寒我可就不来诊了。” 等辛宁把那盅燕窝粥喝完,萧一良也不在她这里停留,收拾好了东西扛着他的药箱就准备离开。 辛宁挑眉:“今天不聊天了吗?” 以前他都是会在宜春宫赖上半天,再滔滔不绝地讲半天才走的。今天倒是反常。 萧一良哼哼了两声,道:“皇上找我去谈话了,想不走也不行啊。还有,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你别太想我……” “哎哎!”萧一良闪身跳到一边,躲开辛宁踢过来的脚,“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辛宁也不想,奈何这人太欠揍。她想揍他已经很久了,就趁着这次过个手瘾也不错。 “你好好说话会死吗?别拿在外面对付女人的那一套来对我,我不吃!” 萧一良嘻嘻笑着,近来逗她真是逗上瘾了,一想到明天不能打趣她还挺失落的呢。 他对窝在桌角的阿灰告别道:“小家伙吃胖些哦,吃胖些晒干了做出来的药材多一些。” 阿灰还是一副警惕的样子,对萧一良防得紧。 辛宁看着他的身影从院子里的那条小道走过,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然后回来继续撸猫。 萧一良走到宫门,见宜春宫宫门的守卫换了一批,其中还有个熟悉的面孔。 “侯爷。”于青尘一身黑色劲装立于宫门下。 “啊,是青尘啊,好久不见。怎么不在皇上身边候着呢?” 于青尘于青元兄弟两都是原奕身边最亲近的护从。 在原奕大业未定时,两人一直贴身保护他的安全,也为他到处奔波。如今原奕身边有禁卫军保护,常人不能轻易近他身,故而只留下了于青尘随身,而于青元则被他派去军营那边做事。 “皇上那边暂时用不上属下,故派来宜春宫保护郡主安全。” 萧一良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宫墙之上灰而青的天色,这好像有一场大雪要来啊,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奕把于青尘都派过来了,恐有大事发生。 萧一良随手在于青尘肩上拍了拍,道:“小心着点。” 于青尘抱拳:“属下知道。” …… 转眼冬至至。 冬至的前一天,皇宫内外加强了守卫巡逻。 有宫女惨死被人偷运出宫的那件事被人刻意压了下来。宫门依旧有人进进出出,没有什么异常,但气氛明显紧绷了许多。 明日便是封妃大典。 皇帝虽然下昭封图瓦公主为贵妃,但鉴于她的身份,一切的礼数都少不得。 宫人在装点着明日大典之后的喜宴场地。这一次宴席摆在华和殿。皇家重量级宴席一般会在御花园中央那片空场地进行。但这冰天雪地的,不好让大臣宾客忍受着刺骨寒冷出席宴会,那华和殿便是一个备用场地。 华和殿距离正和殿不远,就在正和殿的东北方向不远。 封妃大典在下午进行,大概会持续两个时辰。大臣宾客参加完大典后可直接过去华和殿,等着喜宴开席。 赫连楼叶在这一天再一次试穿了那件龙凤嫁衣。这件嫁衣她真的是越看越爱,耐不住又穿了一次。 她摸着上面绣的那龙凤图案,入手一片光滑,只微微感到绣图边缘的凹凸感。 赫连楼叶想起有段时间没去宜春宫了。她今天心情好,想看看那位知道明天她就要和皇上成婚后的表情。 她上次嫉妒得送了一副字画给她,不知这次去她会不会忍不住从床上滚下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呢? 真是有点期待。 赫连楼叶脱下那件嫁衣,穿上贵妃华裙,带着一众宫女又浩浩荡荡地去宜春宫。阿苏里受着伤还趴在床上,这次跟不了她去,可能明天的大典喜宴也伺候不了她。 于青尘远远就看见赫连楼叶往这边走过来,他低声吩咐了一个守卫几句,便趁着她还没发现自己走开了。 赫连楼叶来到宜春宫宫门的时候趾高气扬地对守卫说了几句话,守卫这次竟没做过多阻拦,让她进去了。 辛宁在赫连楼叶进来时还在寝殿的檐下撸猫,素梧却急匆匆地从宫门那边跑了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对她招手,“郡主,快进去。快……” 抬头看向素梧身后,那宫门方向有一婀娜多姿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不是赫连楼叶是谁? 遂辛宁抱了阿灰动作迅速进了寝殿。她把阿灰放在梳妆台上,自己宽了外衣外袍掀开被子爬上去。躺下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头发弄得有几分凌乱。 素梧站在寝殿前,见赫连楼叶带了一帮人过来,十足十的贵妃架子。 “不知贵妃娘娘今日前来有何事?” 赫连楼叶带了两个宫女,袅袅婷婷走上石阶,居高临下看着微低头的素梧,道:“本宫过来看看郡主怎么样了。” 素梧这次没有拦着她,让她进去了。 殿内还是一股浓重得她作呕的药气。但殿内的却不再似之前那样空荡荡,那墙上分明挂上了许多副字画。还摆上了一些木刻品。 赫连楼叶满意地笑了笑,又见然后进到里屋。 辛宁正在床上躺着,见她来了便挣扎着起身。 赫连楼叶不帮忙,就这么笑吟吟的在边上看着她。 她挑眉看着辛宁,道:“郡主身子好些了吗?” “娘娘来做什么?” 赫连楼叶见辛宁的脸色比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又苍白了几分,就知道她今天来对了。 故作遗憾道:“本宫今日来瞧瞧郡主,以为郡主好些了,没想到郡主竟比之前虚弱了不少。本来还想着郡主明日能够出席皇上和本宫的喜宴,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辛宁也故作惊讶:“明天?” 赫连楼叶掩唇娇羞笑道:“正是呢。” 辛宁道:“那还真可惜。” 第110章 形势不好就跑 辛宁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可现在天色还早,要是放在往日,天都还亮着呢,她怎么睡得着。更何况她又没有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她只好睁着眼睛,额头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东想西想。 越想越精神,觉得这样靠着他不舒服,怕吵到他,便小幅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调整睡姿。没过多久又觉得这个睡姿不舒服,干脆小心翼翼地又像上次那样把腿跨到他身上。又没多久,觉得这样跨着他腿太累,便想移开。 刚一动作就被靠着的这个男人压着着她的腿向他又贴近了几分。 原奕睁开一双狭长的眼,眼里无半分睡意,清醒得很,但声音沙哑道:“就这样睡。” 辛宁皱皱眉,声音极细地不满呢喃:“这样不舒服……” “那怎样舒服?” “这样很累,我想平躺着。” 静了一会儿,原奕突然开口道:“你不是累,是太精神了。” 辛宁弱弱地看着他道:“我睡还不行吗……” 原奕直直地看了她好久,才忍下。 他来这么早本意是来哄她睡觉的,要不然明早她精神不济他得心疼。 可这女人还真是有本事,硬生生能闹成这个样子。 最终原奕只得咬牙切齿地狠狠说了句:“好好睡!” 辛宁被他吓得脖子一缩,这人好凶,以前都没有那么凶的。 见她这副模样,原奕也有点不忍心,摸了摸她缩下去的小脖子,一时舍不得松手。 可辛宁感受着自己脖子上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再加上刚刚他还吼了她一句,便觉得这人是莫非是想要掐她? 顿时动都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自己的脖子。 要是原奕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非得一巴掌拍她脑袋上去不可。 但眼前这小女人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样子看在他眼里却是温顺乖巧的。 心一软,也不逼她睡了,放轻了语气道:“真睡不着?” 辛宁犹豫着点了点头,炯炯有神毫无睡意的杏眼巴巴看着他,原奕哪受得了她这眼神,遂妥协了。 “身子好些吗?” 辛宁点点头,又瘪了瘪嘴,抱怨道:“你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原奕动了动眉头,又听见她道:“是不是要娶媳妇了把我忘了?” 原奕摩挲着她脖子的手用力两分力,“我媳妇就在我怀里,上哪儿娶?” “可你冷落了我好几天。白天不来,晚上也不偷偷来。” “所以这是委屈了?” “嗯……” 他解释:“忙完太晚了,怕吵到你睡觉。” 辛宁从被窝里掏出手,去抚他微皱着的俊眉,可能是这些日眉头皱的次数多了,那里都有了细细的竖纹。 “什么事要忙那么久?大典的事?” “那些不用我忙。” 辛宁抚弄了一会儿,想到今天赫连楼叶来她这里的事。 “今天赫连楼叶来了。” “青尘跟我说了。” “青尘?”辛宁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是当初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护从。于青尘虽跟着原奕,但一般都不会现身,只是在应对紧急情况的时候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神出鬼没的。 “我让青尘过来保护你安全,出什么事直接叫他一声他就会出现。” 辛宁好奇,“那现在叫他一声他会出现吗?” “你可以试试。” “不,还是不了。”辛宁知道暗卫这回事,哪个皇帝身边没几个暗卫死士,她怕她一叫于青尘真会从哪个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今天她有没有为难你?” 辛宁回想了一下,道:“唉……她光明正大的来能干什么,顶多说几句呛人的话,气我一下,应该还顺便来看我她以为的最后一眼。哦对了,她还说给我带明天你们成婚的喜糖喜饼什么的。” “那你被气到了吗?” “唔……说实话,还真有点……你明天不许碰她,连手都不能碰!” 原奕笑了一声,“好。” 看了一眼她那不满的样子,顿了顿又道:“你明天小心点。” “我没事啊,你别担心,形势不好我就跑。”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些话,终于把辛宁给熬困了,在她就要陷入沉睡的时候,原奕忽然问:“门口那只猫哪来的?” 辛宁用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回答他,“……捡来的。” …… 第二天辛宁果真被吵醒了。 大清早的,外面禁卫军走动的声音,宫人说话的声音都吵得她睡不着。 枕边的人已经离开,辛宁穿衣起床。 一边还闷闷地想,宜春宫那么偏的地方,外面的声音都能传得进来,这动静闹得是有多大? 她推开门出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昨晚的雪没下多大,地上只积了很薄的一层。 素梧从小路上抱着阿灰过来,见辛宁破天荒起了这么早,觉得有些惊奇,“郡主,今日怎么起那么早?” 辛宁揉了揉头发,道:“外面太吵了,睡不着。” “奴婢刚刚从外面进来,看见宫门守卫被换走了一批,外面把守的人都少了一半。奴婢看八成是被调去大典那边了。”素梧有些愤愤不平,“皇上怎么能这样,一点都不关心郡主安危,要是容华宫那边趁乱过来伤害郡主怎么办?” 辛宁脑壳疼,就算昨晚睡得早了点,但今天天还没亮完全呢,她就被吵醒了,她本来起床气不大的,但今天确实是糟心得很。 素梧见她脸色有点臭,及时闭嘴,把阿灰递到她怀里,“郡主,奴婢给您弄水来洗漱。”说着噔噔噔就跑了。 第111章 皇后的礼遇,满意吗? 赫连楼叶冬至这天起得格外早。用过早膳之后,宫人便伺候她更衣沐浴。 浴池上飘着各种各样颜色的花瓣,这也难为了这些宫人,大冬天的还能找出花瓣来给她沐浴。赫拉楼叶在里面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起来。 阿苏里作为赫连楼叶从图瓦带过来的唯一一个亲近丫鬟,今天是主子的大喜日子她怎么能够错过?故而不顾自己身上的鞭伤还没好,一大早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到容华宫伺候着。 赫连楼叶对阿苏里此举十分感动,便也没拂了她的好意,让她伺候自己。 烈焰如火的嫁衣,由几个宫女伺候着穿上身。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穿这一件嫁衣,但是今天穿的意义非凡,心情也完全不一样。 赫连楼叶坐在梳妆台前,由几个宫女嬷嬷帮忙上妆梳头。 脂粉敷上脸,遮住了她偏黑的肌肤,阿苏里凑过来替她用胭脂点上唇,剩下的用水化开拍在脸颊,原本白得有些不自然的脸瞬间呈现出了好气色。 赫连楼叶动了动脖子,衣襟处脖项那块肌肤露出来,肤色和脸上的差了一个度,又让宫女往那里抹上脂粉。抹完没有差别之后,她才满意。 发髻被梳得高高的,宫女在上面插上一样又一样珠钗步摇,走起路来步摇轻晃,端的是高贵无比。 容华宫寝殿的喜床已经布置好了。赫连楼叶准备好一切的事宜后便去了一趟那边。 寝殿被装饰得一片喜气,红烛红绸带,喜床上也是一片红,上面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等物,赫连楼叶坐在喜床边,身上的火红嫁衣就要和床上的龙凤红被融为一体。 今晚她就要和原奕在这里真正融为一体。而宜春宫的那位,也会在她和原奕融为一体的时候永远消失。这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事情! …… 宜春宫这边。 辛宁在檐下自顾自生了一会子闷气之后,便看开了。洗漱完便去找那只贱贱的呆毛鹦鹉。 这段时间辛宁都没有限制它的鸟身自由,爱飞哪儿去就飞哪儿去。 呆毛可能也看开了,辛宁的宠爱只是一时的,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它的自由却是无比珍贵且应该永恒的,它生来就属于天空,当然要趁着这段时间辛宁不理它而飞出宜春宫的宫墙去看看外面的大好世界。 所以导致辛宁找了整个宜春宫都找不到它。 “郡主,它该不会又像上次那只狸花猫一样莫名其妙就丢了吧?”素梧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辛宁便指着那八角檐,“那儿呢!” 果然见呆毛高高的站在那里,见辛宁指了过来,便瞎叫几声,抖抖翅膀,然后转过鸟头,当没看见,傲娇极了。 “郡主,它站那么高,我们怎么把它弄下来啊?” 辛宁想了想,决定不理它了。反正它有翅膀,哪里都能飞,遇到了危险伤害跑得最快的一个可能也是它。 她还是先顾好那只只会四脚走的猫。 午膳后,月娥过来了寝殿一趟,辛宁正在寝殿午睡,素梧问她过来做什么,她支支吾吾着混了过去。最终素梧也没让她进寝殿。 下午的时候,大典的一切都准备就绪,赫连楼叶从容华宫被阿苏里搀扶着走出。 身后宫人成群,禁卫军分散在两侧护送赫连楼叶前往正和殿。 赫连楼叶穿的一身嫁衣十分繁重,虽然宫道上的雪都被扫干净,但是她还是走得异常慢。 阿苏里低着头用只能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正跟赫连楼叶说着什么。 “娘娘,奴婢派人去探过了,宜春宫那边果然因为今日娘娘的大典撤走了大部分的守卫。现在守在那里的守卫寥寥无几,正适合我们下手!” 还建议:“娘娘,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赫连楼叶却不慌不忙,脸上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道:“不急,再等等才有好戏看。” 等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正和殿那边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正和殿前的宽阔广场上已经站了许多朝中大臣以及图瓦那边的人,就连赫连楼昊都来了,他就站在最前面的地方。 场面肃穆,广场上不闻一丝谈话声,全都安安静静地恭迎他们大燕第一位贵妃的到来。 一个贵妃而已,却搞这么大的阵仗,原奕也是给足了他们图瓦面子。 虽然一些大臣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在皇上以及图瓦面前提及。 赫连楼叶走向那红毯,原奕已经在红毯尽头的阶梯最上面等着了。 他穿了一身明黄色龙袍,负手而立,寒风吹得他的衣袍簌簌作响,但他却如寒山上一棵挺拔的松,屹立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无波无澜。 赫连楼叶沿着那地毯一步一步走向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张扬。 看,那就是她的男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她将走上那铺着红毯的长阶梯,和他站在一起,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挡她的脚步,在这一刻,她就是胜利者,是全天下女人最羡慕嫉妒的女人。 赫连楼叶在阶梯下停下脚步。太监开始念着礼喻上的词。她满心都在上面那个男人身上,故而太监念了些什么都没注意听。 最后她终于走上那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靠近他,和他站在了一起。 赫连楼叶转过身,看到那脚下匍匐着的群臣,内心的激动就快要按耐不住。原来,站在最高处受万人敬仰是这种感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见了吗?就算她不是皇后,她依旧可以享受皇后的礼遇! 赫连楼叶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向原奕伸出了手,她以为原奕会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俯视天下。 却没想到,他没有。 自从她走上这里,和他肩并肩之后,他就没再看她一眼。 原奕目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淡淡对身边的人开口道:“贵妃,皇后的礼遇,满意吗?” 赫连楼叶的脸霎时变得有些白,捏了捏手指,收回那只僵在半空的手,但依旧道:“臣妾,满意……” 原奕挑眉:“满意就好。” 第112 喜宴 大典结束后,群臣以及图瓦部的人便散了。品级高一点的官员可以进到华和殿参加喜宴,品级低一点的就只能走回家过冬至了。 华和殿的喜宴还没开席,官员们可以先去那边等着,三三两两守着温暖的炉子唠嗑几句国事家事。皇帝和贵妃则去寝殿稍作休息。 赫连楼叶当然跟着原奕一块走。只不过原奕腿长,又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所以赫连楼叶只能拖着厚重的衣裙走几步跑几步跟上前面的那个男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咬着下唇觉得他不怜香惜玉。虽然她一直知道原奕就是这样子的人,但现在她已经是他的贵妃了,难道还和别的女子一样吗? 赫连楼叶不相信。 她往前又小跑了几步,忽地脚一崴,娇呼一声跌在地上。 可前面的男人却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赫连楼叶咬唇,看着他的背影唤道:“皇上……” 原奕一直往前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回过头来看她。但他就站在那里,看见赫连楼叶坐在地上也只是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并没有上前扶起她。 只听赫连楼叶道:“臣妾不小心跌倒了……皇上能过来扶起臣妾么?” 原奕停了一秒,然后抬脚走过来。 赫连楼叶心里一喜,脸上还没来得及浮起娇羞的笑容,就僵住了。 原奕负手停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却对后面跟着的阿苏里道:“贵妃行动不便,你们就不知道扶着贵妃走吗?” 阿苏里被吓到,她之前就被原奕罚了几十鞭,眼下伤还没好,对他自是恐惧得很。 “回皇上……娘娘走得太快了,奴婢……奴婢跟不上。” “那要你们来有何用?贵妃玉体娇贵你们没有扶着贵妃走,贵妃摔了又不知扶起来,朕是要你们过来做摆设的吗?”原奕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但赫连楼叶却觉得他这样却不是因为自己跌倒而阿苏里没有扶她起来。 阿苏里小脸煞白,“皇、皇上恕罪……” 赫连楼叶觉得没必要因为她想引起原奕的关注而让阿苏里再一次受罚,她上次的鞭伤还没好,这次惹怒他被撵出宫也有可能。 她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真扭到了脚疼的,“皇上,不关阿苏里的事,是臣妾不小心……” 见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要扶起她的意思,赫连楼叶咬唇,硬着头皮道:“……皇上扶臣妾起来就好了。” 原奕眉头一动,朝站在一边的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会意过来,小碎步走过去扶起赫连楼叶,“娘娘,老奴扶您起来。” 赫连楼叶一愣。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不能换来他对自己一丝的温柔吗? 最终她只能忍受着这个油头粉面的老太监碰了她的小臂,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一个小插曲没能影响原奕,抬脚又往寝宫那边去了。但赫连楼叶却被李公公恶心到了,一直拍着刚刚被李公公碰到的地方。 狗奴才,真是脏死了。 原奕在去寝宫和御书房的那条分叉路停了下来,然后脚一拐就往御书房那条路走了,留赫连楼叶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提着裙摆想跟过去,却被李公公拦住了。 李公公脸上端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对赫连楼叶道:“娘娘止步,皇上还有些政事未处理,请娘娘先去寝宫候着,皇上忙完了自会过去。” 赫连楼叶嫌恶地看了李公公一眼,见他不让,只好先往寝宫去了。 她在寝宫左等右等,都没见原奕从御书房那边过来,等宫人来请赫连楼叶去华和殿那边的时候,却是说,皇上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赫连楼叶无法,只好不甘心地往华和殿那边去。 原奕在华和殿的偏殿等着,见她过来了,便往前殿走去。 群臣见了礼,宫人捧着珍馐佳肴从门外鱼贯而入。 原奕和赫连楼叶坐在首座上,听着底下的群臣精心准备的祝贺之词。 原奕没多大反应,神色淡淡的,但赫连楼叶却听得心花怒放,脸上娇羞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群臣宾客几乎把能夸的都夸了,赫连楼叶心里飘飘然,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执起一旁的酒壶,给原奕倒了一杯酒。 “皇上,这是西域的葡萄酒,口感香浓醇厚,回味无穷,皇上您尝尝。” 见她把那杯酒递了过来,原奕放在桌上的手点了点,似在想着什么,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那杯酒。赫连楼叶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这会子歌舞已经上来了,喜宴上的气氛欢乐融融,赫连楼叶听了那些恭维之词,高兴得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刚刚她被原奕独留在寝宫的那股不满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撑着头看着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视线稍移,却见她刚刚给他倒的那杯酒他一点都没动。 微醺的脸上的笑意不免淡了几分。 赫连楼叶捏了捏宽袖下的酒杯,趁人不注意给站在一边伺候的阿苏里递了一个眼色,阿苏里会意,过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赫连楼叶这才扯出一抹满意却阴冷的笑。 阿苏里出了华和殿,张望了一下,殿外背光的地方早就有一个宫女在等着。那宫女手上那端了一些喜饼喜糖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碗甜腻的汤圆。 阿苏里走过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趁着没人出来看见,往那碗汤圆洒了一点点药粉,用小匙搅了搅,然后对那宫女说:“去吧,喜饼喜糖她不吃没关系,吃了这碗汤圆就可以了。你送过去的时候先别走,偷偷在门外看着她吃了汤圆再走。注意着点,尽量避开人走。事成之后,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那宫女得了令,端着东西趁黑走了。 宜春宫这边,辛宁用了晚膳之后就在檐下坐着,脸上的表情闲闲淡淡的。琉璃灯的光影照在她的脸上,那细白的肌肤透出一股朦胧美。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一下又一下地摸着阿灰身上的毛,很有耐心的样子。 第113章 冬至汤圆 那宫女来到宜春宫的时候,宫门并没有守卫守着,怕是趁着皇上和娘娘大喜都去吃酒了。宫女内心不由得生出两分鄙夷。果然是个不得重视的前朝废人。 宫女很顺利就进了宜春宫,宫内冷冷清清的,她绕过宫门后的那片被雪覆着的修竹,再走上回廊。回廊上正站着一个人。宫女先是一惊,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她的脸,却是月娥。 宫女松了一口气。 这宫女是容华宫的,算是赫连楼叶身边比较亲近的人,知道自家主子和月娥的交易,故也没有防着她。 “月娥姐姐。”那宫女小小声地说了句。 “嗯。”月娥走过来,看了看她手里捧着的东西,眼神暗了暗,道:“去吧。” 宫女依言,走过回廊进了院子。抬头却见辛宁正在檐下坐着,不由得顿了一下。 不是说郡主病重卧床不起吗?那她为什么会在这外面? 宫女按下心中的疑问,走了过去,在台阶下对辛宁行了礼。 “郡主。” 辛宁听见了声音,却没抬头看她,只摸着怀里的猫淡淡道:“贵妃娘娘让你过来的?” 宫女应道:“……是。” “她让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宫女咽了咽口水,她突然间生出几分恐惧,有点想打退堂鼓,但还是应道:“有喜糖喜饼,还有一碗汤圆。” “汤圆?” “……是。” 辛宁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冬至,是该吃汤圆的。” “你放这儿吧,我待会再吃。”辛宁点了点旁边的空位。 宫女端着盘子缓缓走上石阶,把那盘子轻轻地放在她指着的那个位置,还不忘偷偷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见辛宁也在看着她。宫女手一抖,汤圆碗里的汤水洒了点出来,竟被她那无甚波澜的眼神吓到。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宫女捏了捏手指,尽量保持镇定,但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手不免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为了不让辛宁看出什么,她对辛宁福了福礼,掩饰慌张,道:“天气寒冷,郡主还是趁热吃比较好,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辛宁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 那宫女便退下了。 宫女走远了一点,但却没有离开,她躲在回廊的偏暗处,远远地看着檐下的那个人影。 辛宁摸了一会儿猫,抬眼瞥了一下一旁放着的汤圆,那汤圆上还浮着丝丝热气。眼角又朝某个昏暗的角落看了一眼。 怀里的阿灰喵叫了一声,想要伸出爪子去碰那碗汤圆,辛宁在它厚厚的毛上掐了一把,阿灰叫得更大声了。 辛宁似笑似骂地说了声:“馋猫!” 便放开了它。 阿灰胖胖的身子灵活地跳到地下,绿油油的眼睛盯着那碗汤圆。 辛宁就在它的注视下捧起了那碗汤圆,用小匙搅了搅里面的汤圆。汤圆被包得圆鼓鼓的,里面的料很足,一个个白嫩嫩的躺着那汤水里,表面一层莹润的光,令人食指大动。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宫女的身形隐在暗处,就等着辛宁把那汤圆送入口中,这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紧了紧手指,见檐下的人侧着身子,终于勺起了一颗小巧的汤圆,缓缓送入口中…… 吃了!她吃了! 宫女心中一喜。这下她可以回去交差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关她的事了。 遂那宫女有些兴奋,脚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而辛宁这边,那颗本来应该被她勺起送入口中的汤圆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阿灰迈着猫步,一扭一扭地向那颗汤圆走来,然后一爪子踩扁,汤圆里面的馅被挤了出来,是黑芝麻馅的。 不可惜,辛宁想,她恰巧不喜欢芝麻馅的。 辛宁向阿灰招了招手,阿灰很乖巧的跳上她的膝盖,拿着那粘了芝麻糯米的爪子去蹭辛宁的裙子,辛宁一把抓了它的爪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里不大意道:“小猫咪,干得好。” 阿灰又喵了一声,眯着猫眼似对辛宁的表扬很受用。 那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回去,阿苏里还在殿外等着她。见她回来了便快几步走上去,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成了吗?” 宫女点点头,“奴婢亲眼看着她吃下去的。” 阿苏里扯出一抹狠毒得逞的笑,“那就好。你看见月娥了吗?” “看见了。” 阿苏里对她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跟任何人都不能讲,否则你知道下场!”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阿苏里这才进去。 她走回赫连楼叶身边,赫连楼叶微侧头,阿苏里做了一个他们图瓦部特有的手势,赫连楼叶便知道这事成了一半,心里未免又高兴了几分。 阿苏里的手势做得很隐秘,但还是被原奕看到了。他跟图瓦部的人打交道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 只不过他不动声色。 宜春宫这边,辛宁给阿灰擦干净了爪子之后,叫了素梧出来,让她把阿灰抱走。然后声音提高了几分,道:“我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了。没事你不要过来叨扰我。” 素梧应了,抱着阿灰走了。 等辛宁进了寝殿,把门关上之后,月娥才从暗处走出来。 她一直都没有离开,一直隐在暗处,就等着辛宁进去休息。 月娥知道辛宁晚上休息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现在她中了药,等毒发之后她就冲进去,那时候她已经死透了。然后火一烧起,让她尸骨无存,就算最后皇上追究下来,那也是死无对证。 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来,也没有人会怀疑赫连楼叶。 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在这寒夜里有些阴森得恐怖。 事成之后,她就不用替赫连楼叶做事了,她的弟弟也会平安无事。 所以,郡主,你就安心地去吧。你一死,谁都松了口气。 寝殿内的灯火还没灭,月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她到底断没断气,索性再等一会儿。都策划了那么久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第114章 你是在等……我什么时候死吗? 月娥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但只见寝殿内的灯火闪烁了几下,并无其他动静。 她有些急了,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便往寝殿走去。 殿内灯火闪烁,月娥试探着叫了几声,“郡主?您休息了吗?” …… 没有人应她。 月娥鼓起勇气,抬手打算推门进去,刚推了一点,手一顿,停住了。 她嗫嚅着再开口,“郡主,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阵霹雳啪啦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碰翻在地。 遂月娥不再耽搁,直接推门而入。 她在殿内张望了一圈,当视线定格在梳妆台那边时,身子猛地一僵。 只见辛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坐在梳妆台前,地上散乱着一些被她弄翻的胭脂水粉。 她正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僵在那里的月娥。 月娥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倒流。 她……没有中毒?! 可是她明明吃了那碗汤圆,她亲眼看见的,还有那个宫女也看见了。时间过了这么长,她这会子应该已经毒发了,为什么却还好好的坐在这? 难道是她吃得太少了,药性不够,还要等一会儿? 月娥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郡主,您……还没休息吗?” 辛宁也扯出一抹笑,她红唇如血,那抹笑看着有些阴冷,看得月娥毛骨悚然,双脚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话里还藏了三分笑意,“刚刚吃太饱了,现在睡不着。” “郡主……吃了什么?” “一大碗汤圆,容华宫的贵妃让人送来的。” 月娥惊恐。 辛宁却问:“你怎么进来了,我都没听到敲门声。” “奴……奴婢听到有东西打翻了……” “哦,你说的是这些吗?”辛宁声音轻轻的,看着脚下的那些散乱的胭脂水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打扮一下。” 又看着月娥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 “那怎么不走?” 月娥想先出去,等她彻底毒发了再进来。可脚底像是生了根,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辛宁的语气又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她,“你是在等……我什么时候死吗?” 月娥点的脸霎时变得死白,指着辛宁口齿不清地说:“你、你知道!” “我知道很奇怪吗,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辛宁站起身来,跨过那散落一地的胭脂水粉,慢慢朝她走过来。 “你别过来!”月娥低叫。 辛宁果真就站着不动。 月娥先是惊恐惊讶,随之无端的恐惧漫上心头,但又稍稍安定了下来,她有些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你已经吃了那碗汤圆,你死定了!” 又道:“待会一毒发,谁都救不了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月娥说完就想往门外跑。 对、对。她心里盘算着,她一会儿再进来也不迟,是她太过心急了。 辛宁动作却比她快,在她跑出门之前就闪身堵在了门口,一把把门给关上了。 她看着月娥,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毒发身亡呢?万一我身体百毒不侵,怎么办?” 月娥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月娥,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我自认为对你不薄。”辛宁不再跟她打太极,刚刚还有几分笑的脸现在终于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冷的。 “那又怎么样?!你有贵妃那样权有势吗?你不过是个被人遗弃的前朝废人,就算皇上对你青睐有加又能怎样,还不是见不得人!” “所以,这就是你要害我的理由?贵妃逼你?”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她不接受。 就因为她没权没势没靠山,和皇帝两情相悦还不能被公开,所以一个小小的宫女受不住赫连楼叶的教唆就要来害她了? “贵妃逼你,你可以来跟我说。但是你却选择了与她为伍。” 月娥却道:“我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斗得过她吗?她弄死一个人就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辛宁眉头一皱:“她捉住了你的把柄?” 月娥面色惨白,一笑,道:“是啊,奴婢的弟弟还在她手上,如果不按她说的去做,奴婢的弟弟就没命了你懂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她?你从一开始就在看轻我。”辛宁觉得跟洛沁音比起来,赫连楼叶好对付得多。她的手虽然没有赫连楼叶的那么长可以伸到宫外去,但是她还有原奕啊。辛宁突然觉得,有原奕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反正现在事情也败露了。”月娥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如果我不杀了你,那我也得死!”说着便狠狠地扑上去抓着辛宁,“你怎么还没毒发,怎么还没毒发!” 她摇晃着辛宁,那狰狞的表情有些骇人。 “你赶紧死,去死!” 辛宁一把就把她推开了,那力道有些重,月娥站不稳跌倒在地。 她冷冷地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发丝散乱的女人,“月娥,我给过你机会的。” 月娥跌倒在地的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有些茫然。 辛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对她道:“你刚刚不是说皇上对我青睐有加吗?你也看到过我和皇上亲密无间。那么,皇上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啊,无权无势又怎么样?我的男人有权有势就行了。” 辛宁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他不仅有权有势,他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把月娥给生生劈醒。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害怕赫连楼叶会用手中的权势弄死她弟弟,也弄死她。但却没来得及想到,她一旦对辛宁下手了,皇上一定会饶不了她的,到时她会死得更惨。 她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要是一开始就对辛宁坦白那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眼下,她别无选择。赫连楼叶做得隐秘,只要她现在把辛宁杀了,一把火毁了这里后,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皇上查不到她头上来的。 遂月娥打定了决心,一双手忽地捏住辛宁挑起她下巴的那只手的手腕。 第115章 火光冲天 那力气之大,素白的手背上青筋暴现。 月娥试图折断辛宁的手,却被辛宁反手一扭,骨头错位的声音在这沉闷的殿里十分清晰。 “死不悔改!” 辛宁也不再顾及她,重重把她一推,月娥便再次摔到地上。 月娥趴在地上,似笑了一声,然后不知从哪里掏了一把匕首出来,那匕首的尖端闪着亮光,狠狠的就往辛宁身上刺来。 辛宁有防备,及时躲过。 她刚刚扭断了月娥的一只手,现在对付起她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三下五除二就把月娥手上的那把刀夺了过来。 “是不是还想烧了宜春宫?嗯?” 辛宁干脆把她的另一只手折断,又把早就准备好的粗绳子拿出来,把她的脚也给绑了。这样办起事来才更方便。 然后环顾了殿内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字画,对月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们的计划那么清楚吗?” 她把墙上的那些字画扯了下来,还有一些旧得有些腐朽的木雕塑。这些都是极易燃的东西,一遇上明火就能够烧起来。 “想要猜到你们的计划还不简单吗?”辛宁冷笑一声,“赫连楼叶她做得多明显啊,就差没把她的计划直接告诉我了。” 辛宁去桌上把灯盏拿过来,直接丢在那堆东西上面。那些字画腐木瞬间被点燃,火光映照着她的脸。 辛宁抬脚往月娥这边走来,月娥看着那团火,再看辛宁,眼里的惊恐一览无遗。 “你怕什么,你不是也想这样做的吗?我只是给你搭了把手而已。” 月娥怕死,她是想把这里烧了,但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救、救命!”月娥扯开嗓子大声呼喊。 “你别白费力气了。宜春宫的宫人不是都被你提前调走了吗?现在这里除了你我,就没有别人了。” “她这字画送得好啊,既能气到我,又能把我送去西天,一举两得。最后追查起来这里就剩下一堆灰烬了,还能查什么呢?想必你也是被她忽悠了吧?月娥,我记得你挺聪明的啊,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在线呢?” 辛宁每向她靠近一步,她就缩着脚往后面退一分。 火光越来越亮,火苗都快要蹿上屋顶,辛宁却好似漠不关心,她逆着火光朝她走来,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来的魔鬼,要把她活活拖下去。 殿内的帘子轻纱烧了起来,浓浓的烟充斥在整个寝殿,呛得月娥不停地咳嗽。 “郡主,求您饶了……咳咳,饶了奴婢吧!” “咳咳咳……奴婢……咳,奴婢知道错了……” “奴婢不想死……” 辛宁也被呛得不好受,但情况要比月娥好些。 月娥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撑不住晕了过去。 辛宁不再耽搁,快步过去打开门,然后进来把月娥拖了出来。 呼吸到外边清新的空气,才好受些。 青尘不知从哪儿角落及时走了出来,对辛宁抱拳,“郡主。” 辛宁点点头:“把她带走。” “是!” 身后的寝殿熊熊燃烧,房梁被烧得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辛宁站在回廊上看了一眼那燃烧着的寝殿,轻叹了一口气。 以后都不能坐在檐下撸猫逗鸟了,真有点可惜。 …… 华和殿的气氛才入高潮,舞女水袖曼舞,轻纱裙随着舞女轻盈的舞步飘飘悠悠。 有禁卫军急急忙忙从殿外奔来,脸上表情凝重,却被守在殿门外的太监拦住了。 禁卫军跟那太监快速说了什么,太监神色也是一变。然后便向殿首跑来。 殿内的群臣宾客忙着欣赏歌舞作乐,没人注意到殿外。 可赫连楼叶却注意到了。 她皱了皱眉头,便猜到了是禁卫军过来通报宜春宫着火的消息。 可是怎么会那么快。不是让月娥等喜宴散了之后再动手的吗?她却提前动手了? 赫连楼叶捏紧了酒杯。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那太监一路畅通无阻地绕着席外的屏风小跑到殿首,得了允许后走到原奕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原奕眼神一暗,身上的气息立即就变了,有些压抑得可怕。 他拂开龙袍起身,却被赫连楼叶一把扯住了衣袍。原奕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薄情又沉郁,赫连楼叶心头漫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只吩咐了李公公一句,“好好看着贵妃。”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宜春宫起火,她当然坐不住,原奕走了一会儿后,她就按耐不住跟着去了。 一场舞闭,等群臣都从那些美艳的舞姬身上移走目光,才发现首座上不知何时已空。 皇上和贵妃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这放在平时的宴席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偏偏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群臣宾客们都有些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华和殿的热闹还在继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可外面却已经闹翻了天。 禁卫军,宫女和太监都提着水往那偏僻的宜春宫奔去。 可这大冬天的,御花园里的那面湖水都结了冰,能找到的水不过一点点。 没有水,就只能就地取雪。一桶一桶的雪泼在那火上,遇火便变成了水,减弱了一些那不断向上蹿的火的攻势。 但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熊熊的烈火燃烧,站在华和殿的高台之上,可瞥见宜春宫一隅,却是火光冲天。 那火光映亮了皇城的半边天,照亮了周围宫殿屋檐上的层雪,一红一白,冰火两重天,透着诡异的气氛。 原奕来到宜春宫时,那寝殿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控制不住的火正往回廊这边烧来。 他没靠太近,只远远的在那片修竹边看着寝殿被一点一点烧毁。 赫连楼叶紧跟着他过来了,她站在原奕身边,也看着那势头猛劲的烈火,脸上的表情被火光照亮,看不见一点半点的惊恐和慌张,反而因为激动而有些狰狞扭曲。 成了! 辛宁,你终于死了!终于把你挫骨扬灰!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本宫的地位! 在赫连楼叶沉浸在漫天的欣喜若狂之时,原奕忽然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第116章 郡主真是命苦啊…… “大雪天,哪来的火。” 陈述的语气,并不是要问谁。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身边的赫连楼叶听。 赫连楼叶脸上兴奋的表情在听到他那句话后僵了僵,然后恢复正常神色,道:“可能……可能是郡主不小心打翻了炉子吧……郡主呢?郡主出来了没有?” 她认定了辛宁在这场大火中丧生,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只顾着高兴了,但表面功夫还要做好,她得装作关心辛宁的样子,把戏演全套。 但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会那么镇定?从他知道宜春宫起火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他脸上有多余的表情。脸上只是一片深寒,看不见半丝慌张不安。 难道他当真对辛宁无一丝情意了吗?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烈火竟能冷酷到这种程度。 但这样不是更好吗?原奕对她没有感情了,那自己更容易趁虚而入。 赫连楼叶抛开那多余的想法,把戏演得情真意切。她当着原奕的面拉住了一个提着雪桶匆匆往那起火的寝宫跑的宫人,急切问道:“郡主呢?郡主救出来了吗?” 那宫人摇摇头,道:“奴婢并未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赫连楼叶松开了手,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一样,往后踉跄了一步,她摇摇头,“怎么,怎么会这样?!郡主难道就这样没了吗?明明本宫昨天才来看望了她,那时她还好好的,可就这么一转眼就和本宫阴阳两隔了。郡主真是苦命啊……” 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 “皇上,您说郡主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 演到最后赫连楼叶都有些演不下去了。 “朕没想到,贵妃和郡主的关系原来这样好?”原奕没看她一眼,淡淡开口。 “是……是啊!”似怕原奕不信,又补充道:“按理说臣妾和郡主应该是处在对立面的,毕竟臣妾是图瓦的公主,但是臣妾从第一天看到郡主开始,就觉得和她甚是投缘,臣妾时常去找她说说话,虽然郡主有时候爱搭不理,话很少……但是她却是一个很好的人。”赫连楼叶这番话说得连眼都不带眨的,也不知道她此时说这番话心里臊不臊。 最终,在禁卫军和宫人的齐心协力下才把这场大火扑灭。 但是寝殿已经被烧得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一片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一些没来得及烧毁的木柱子还冒着黑烟。 火被扑灭后,已经过了大半夜。刚刚还是一片奔走呼喊的声音,如今已万籁俱静。 禁卫军正捂着嘴鼻提着剑往那片灰烬走去,试图寻找些什么。 但谁又都知道,没有人看见辛宁郡主从里面出来,要找也找不出什么来了。一场大火,恐怕什么都变成了灰。 原奕站在那里未动,却对身边的赫连楼叶道:“时辰还早,贵妃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个觉……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没有好觉睡了。” 赫连楼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十分贴心道:“臣妾不困,就让臣妾陪着皇上多待一会儿吧?” 原奕也不逼她,“随你。” 禁卫军把那片灰烬的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皇上!”禁卫军抱拳,然后顿了一下,道:“……并未发现郡主踪迹。” “把人撤回来吧。” “……是!” 赫连楼叶心里一惊,问道:“皇上,不找郡主了吗?” 她话音刚落,宜春宫外又跑来禁卫军,禀告原奕道:“皇上,郡主已在昭阳宫,并无大碍。” “嗯。”原奕淡淡应了声,似乎早已得知。 可赫连楼叶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睁大着眼问那个禁卫军:“哪个郡主?” “回贵妃娘娘,自然是辛宁郡主。” “不,不可能……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 赫连楼叶极力控制着自己那就要喷薄而出的情绪,看向那堆灰烬,“她不是在那寝殿中没出来吗?怎么又会在昭阳宫!” 禁卫军又道:“属下不敢妄言,郡主确实是在昭阳宫。” 赫连楼叶死死捏住大红嫁衣的的袖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这个表情,再加上她对原奕说的那番和辛宁如何如何好的肺腑之言,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因为知道了辛宁郡主还活着的消息而高兴得难以置信! 但此刻的她却如同坠入冰窖。身子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脸上涂得厚厚的一层粉也遮不住她脸色惨白。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原奕看出什么,否则她就完了。 最终她只能磨着牙,道了一句:“……郡主没事就好!” 原奕站了那么久,这才回头去看她,“贵妃确定不要回去休息?” 赫连楼叶惨笑道:“臣妾想先去看望一下郡主……” 她必须要亲眼看到辛宁!不亲眼看到,她不相信,也不甘心! 原奕弹了弹衣袍,道:“正好,朕也要去一趟昭阳宫,贵妃一起吧。” “皇上,也要去吗?” “走吧。” 可赫连楼叶却不想和他一起去,怕在辛宁面前她会控制不住情绪朝她身上扑打过去。 “皇上在这站了大半夜了,想必已经累了,不如皇上先回宫休息吧。臣妾替皇上去看望郡主就好了……” “朕亲自去,贵妃累了就自行回去吧!” 最终赫连楼叶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昭阳宫内。 辛宁毫发无损,只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她换上一套青紫长裙,披了一件披风,坐在前殿的首座上撸猫。 前殿的门只关上了一半,另一半敞开着。寒风呼啸着往那半扇门吹进,把殿内的暖气都吹散几分。 殿外有人踩着雪地松散的雪而来。听那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然后,另一扇被关着也被推开,一个高大冷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辛宁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对他眯着眼笑。 “皇上来啦。” 原奕径直走了进来。 赫连楼叶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也跟着进来。 “还没睡?”原奕问。 辛宁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语气对他道:“不是等你来嘛。” 辛宁看见了他身后脸色有些苍白的赫连楼叶,挑眉笑道:“贵妃娘娘也来了?” 第117章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赫连楼叶进门一见,辛宁果然好好的坐在那上面,还盈盈地对她笑。 “过来看看郡主……郡主可有大碍?” “没有大碍。” 赫连楼叶笑:“本宫还以为郡主已遭不测,没想到郡主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不知郡主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辛宁也笑:“贵妃娘娘真的想知道?” 赫连楼叶沉不住气,但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贱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可眼下不是问她的好时机。 她在这殿上张望了一下,并不见月娥。可火是她让月娥放的,月娥不会傻傻的躲在宜春宫等着烧死。 但是她又能到哪儿去?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赫连楼叶觉得辛宁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赫连楼叶不怕和她撕破脸皮,但不应该是现在。 “郡主能够逃出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可怕的经历不提也罢……” “……就是不知道跟着郡主的那两个亲近一些的宫女哪里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她们都对郡主不闻不问的吗?”赫连楼叶现在想知道月娥的下落,至少能够从她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辛宁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她也毫不隐瞒道:“月娥受了点伤,太医正在救治。” “她……为什么会受伤?”赫连楼叶有些不敢从辛宁口中听到答案,但她却又鬼使神差的张口问了。 “娘娘很关心月娥?” “没有!本宫只是……” 原奕忽然伸手捏了捏眉头,道:“贵妃,人也看了,朕让人送你回去。” 不等赫连楼叶开口说话,外面便跟上来一个公公,“娘娘请吧。” 赫连楼叶怕自己在原奕面前暴露太多,只好跟着那公公走了。 原奕随手把殿门关上,阻断了外面的风雪,然后抬脚向辛宁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阿灰一把扯开,扔在地上。 辛宁皱眉:“怎么一上来就弄走我的猫?阿灰被你这样丢来丢去它会有意见的知不知道?” 原奕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搂她进怀里抱着,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一只猫能有什么意见?” 辛宁捻着他的衣襟,“她回去你怎么还叫人送她?” “不高兴?” “不高兴,我觉得你对她太好了。” “我只是让人看着她,万一她趁着回去的路上跑去干什么坏事了怎么办?” “所以你不是担心她?” 原奕皱眉,不悦,“我担心她做什么?有你一个还不够我操心的吗?”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原奕把她拉远了些,视线在她身上上下巡视着。 “我没事。”辛宁又靠回他怀里,仰头问他:“你打算怎么惩罚她?” 原奕眼神暗了暗,在她耳边道:“你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 辛宁眯眼笑,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真的吗?” “真的,都听你。” “那你不许心疼。” 原奕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这女人就喜欢胡说八道来气他,等他以后找个时间得狠狠训一下她。不然把她给惯的! 昭阳宫比宜春宫要大得多,位置不偏,但是周围的环境却很安静。这里地势较高,前殿殿门距离平地有几十级的台阶,站在殿门口就可以看得到御花园的那面湖。 有一片小林子把御花园那片湖和昭阳宫隔开,所以就算是北风呼啸的寒冬,在那面湖上肆虐的狂风也吹不到这边。 昭阳宫分前殿和后殿,前殿见客,后殿便是寝殿,很宽敞干净。 辛宁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但来了这昭阳宫后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这里跟那角落的宜春宫相比,简直不要太对她的胃口。宜春宫的景色美则美矣,但却太偏僻,让她时不时地感受到一股压抑。但是这昭阳宫就不一样啦。这里视野开阔,朝可看日出,暮可看日落,就算是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一整天也不嫌闷。 她在宫中待的那三四年都干什么去了,竟没发现这样一个好地方。 两人在前殿腻歪了一会儿,原奕才抱着她去后殿休息。 后殿物物具备,像是一早就会有人进来住,被宫人收拾得整整齐齐。 看天色还能再睡两个多时辰,原奕直接在昭阳宫歇下了。 他搂着辛宁,下巴搁在她脑袋上,闻着她的发香安然入眠。 而赫连楼叶跟着那个公公回容华宫的一路上都心神不宁。 月娥现在在她手里,万一月娥把她给捅了出来,那一切就都完了。她和辛宁撕破面具不要紧,但是皇上那里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月娥说出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赫连楼叶转头就往回走,她现在必须要处理掉月娥。 可那公公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已经很晚了,您还要去哪儿?” “本宫忽然想到有件东西落在昭阳宫了,想回去取。你就在此处等着本宫,本宫去去就来。” 可这皇宫中哪有主子亲力亲为,奴才什么都不干站在原地等着主子的道理。 公公细声细气地说:“娘娘,郡主这会儿可能睡下了。娘娘有什么东西奴才明日去取了送回容华宫。” 又道:“再说了,奴才送娘娘回宫后还要去皇上那儿回话呢。” 如果她半路折回昭阳宫,这奴才一定会跟他说起,这不就是让原奕起疑吗? 她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月娥真的把她供了出来,那她就矢口否认好了。赫连楼叶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证据在月娥手上,只要她不承认,那谁也不能治她的罪。 赫连楼叶打定了主意不承认,她这一晚过得战战兢兢的,一夜不得好眠。 第二天辛宁起来却是神清气爽。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她一早就爬起来了,没有赖床,昨晚也没睡多久,但人很精神。 她起身的时候原奕还在她身边没醒。 辛宁就这样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睡觉。 他的呼吸节奏沉稳绵长,眼睑下的一对睫毛长而微翘,轻轻颤动。 啊,这个男人的眼睫毛都那么好看! 辛宁盯着他东想西想,脑瓜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盯着他看了那么久都不见他醒来,辛宁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第118章 她指使你什么 大抵人都是这样的,面对自己亲近的人这般毫无防备时都会起逗弄的心思。 她缓缓伸出手去,圆润的手指头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 原奕没有反应。 手指下移,微顿了顿,触碰了那轻轻颤动的眼睫毛。 手指上痒痒的,辛宁心里也痒痒的。她翘着嘴巴无声地笑了下,然后手指再往下,想去描绘他薄唇的形状。 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他突然抬起的手捏住了手腕,然后手一转,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原奕缓缓睁开眼来,狭长的眼里慵懒至极,微眯着,刚睡醒。 辛宁没见过他这卸下一身清冷,毫无防备的模样,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狼狗,下一秒可能还会抱着你撒娇。 他侧了侧身,把辛宁一整个娇小的身子搂住,嗓音沙哑,却别样的撩人好听。 “睡不着了吗?” “我认床,不想睡了。” “那再躺一会。” 辛宁张开小手臂,环抱着他,他的怀抱暖暖的,她依赖着。 “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不上,天太冷了。” 辛宁嘻嘻笑,“那怎么可以,皇上怎么能带头偷懒呢。” 原奕的话里带了三分笑意,“偶尔那么一两次不打紧。天太冷,那些朝臣也没几个想上朝。” 两人赖了一会儿床,便起身了。 辛宁今日兴致很好,穿了衣服便去打开后殿那面巨大的窗户,外面的寒风从窗外涌进,辛宁很神奇的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爽快。 窗外的景致不错,银装素裹,一片琉璃世界。远远的能看见御花园那片梅林,梅树上的梅花开得正好,她在这边都能看见那抢眼的点点红。 辛宁看了一会儿风景,露在外面的素白手指便冻僵了,她双手握拳合着,往那手心里哈热气。 发丝被风吹得轻扬,小脸红红,眉眼弯弯,站在那窗前就如同一幅静谧美好的画。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巧地把那窗户合上了,沉稳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心着凉。” 辛宁回头仰看着他,眉眼弯弯一笑,竟比那红梅还要耀眼摄人心魂。 原奕包着她的手离了那窗户。 两人洗漱好用了早膳后,原奕还没走。 辛宁问他:“你不用去忙吗?” 原奕抬头看她一眼,道:“忙。” 然后便走过来牵了她的手出门去。 “做什么?”辛宁问。 “去给你讨公道。” 辛宁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 她原本想等原奕走后再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讨公道嘛,她自己出手比较好。 没想到他却站在了她身前。有人撑腰的感觉真不错。 来到昭阳宫后院的下人房时,那关押着月娥的下人房正守着两个侍卫。见原奕和辛宁过来,连忙让开了路。 两人进去。 房间狭小,但却干净明亮。 月娥正躲在床上,整个人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那半边脸没有贴药贴,红痕就那么显眼的爬在脸上。 见两人进来,她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然后目光落到辛宁身上,张嘴道:“郡主……” 嗓子沙哑不堪,像是吞了满口的沙子说不出话来。 月娥昨晚在宜春宫大吼大叫,被烟气呛到,伤了一副嗓子。 辛宁凉凉地看着她。 月娥突然从床上扑下来,想要靠近辛宁,原奕拉了辛宁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月娥扑了一个空,然后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用力之大,没磕几下额头上便渗出了血,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直磕一直磕。 “皇上……郡主……饶命!” “奴婢……不想死……” 最终辛宁吩咐门口的侍卫道:“把她拉去容华宫。” 赫连楼叶战战兢兢了一晚,直到天亮了才睡下,可还没睡多久,容华宫内却闹翻了天。 月娥被拖着来到容华宫,扔在容华宫寝殿前的院子里。寝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原奕和辛宁就站在边上。 阿苏里颤抖着敲了敲寝殿的门,赫连楼叶睡不安稳,脾气又大,直接朝着门外喝道:“滚!” 阿苏里弱弱的声音响起,“娘娘,皇上来了……” 里面先是一静,过了一会儿,赫连楼叶才开门从里面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套大红嫁衣,脸上却未施脂粉,头发还有几丝散乱,那憔悴的模样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辛宁看得眉头一挑,她这是觉得自己逃不过了想这副打扮出来先示弱吗? 赫连楼叶一看这阵势便吓了一跳,然后看向原奕身后的辛宁,眼里闪过一抹怨毒。又见地上跪着月娥,那憔悴的脸色就变得更加憔悴起来。 她盈盈款款走出来,朝原奕柔柔一福,“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原奕没有回答她,倒是跪在地上的月娥伸手指着她,声音嘶哑道:“是她,皇上,是贵妃娘娘指使奴婢的!不关奴婢的事!” 原奕道:“她指使你什么?” “指使奴婢在喜宴当晚烧了宜春宫,害死郡主。贵妃娘娘用奴婢的弟弟威胁奴婢,如果奴婢不依,她就要杀了奴婢的弟弟,奴婢也不得好死!” 赫连楼叶脸色微微一变,却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为何要害郡主,臣妾与郡主向来交好,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有什么理由害她。而且就算这个宫女指使臣妾害郡主,那又有什么证据?” 月娥又声嘶力竭道:“你本来就讨厌郡主,你害郡主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奴婢万万不敢撒谎!” 赫连楼叶又道:“那你说说,本宫为什么要讨厌辛宁郡主?” 赫连楼叶觉得月娥不敢公开她讨厌辛宁,想要害辛宁的理由。难道月娥要说是因为她看不惯皇上喜欢的是辛宁郡主吗?那他们两个人之前的事不就公之于众了吗? 当今皇帝与前朝的皇后,多么劲爆的消息啊!想必她一说出来这事不用多久就会传到宫外吧?毕竟这世上可没不透风的墙。那时皇帝在天下人心中的君威下降,指不定会有什么有心人利用这件事情故意引起大乱。 第119章 她诬陷本宫 就是认定了这一点,再加上月娥拿不出证据,她才能像现在这样表面保持淡定。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昨晚因为辛宁郡主的这件事情皇上都没有来容华宫,可昨晚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啊,为此臣妾独守空房,整整一晚都不得好眠!”赫连楼叶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柔柔的哽咽起来。 苍白的脸色,控诉的眼泪,再加上她那一身还没换下的大红嫁衣,一切都好似在抱怨着原奕昨晚冷落了她。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人也是她。 辛宁这下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副形容出来了,原来是想要扮可怜惹同情啊…… 可赫连楼叶没想到的是,月娥她真的一点都不忌讳就说出来了。 “当然是你讨厌嫉妒皇上对郡主那么好!” 赫连楼叶一愣。 原奕适时开口:“朕重视辛宁郡主只是因为前朝旧臣的关系,贵妃,你连这点都不懂吗?” 这是在说他们两个人没有别的关系,重视辛宁郡主,对辛宁郡主好都是因为前朝利益。 月娥又继续道:“有证据的,奴婢知道证据!” 月娥指着赫连楼叶身后的阿苏里道:“她!阿苏里知道所有的事情,还有昨天晚上去宜春宫送东西的那个宫女,都是证据!” 突然点到了阿苏里,她明显反应不过来,只好跪在地上抖着身子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阿苏里向着赫连楼叶,她当然会矢口否认。 辛宁开口:“昨天晚上那个宫女叫什么?” 月娥道:“她叫金儿。” 原奕吩咐一旁站着的侍卫,“去把人带过来。” 侍卫去了没多久便回来,道:“回皇上,容华宫中并没有发现那个叫金儿的宫女。属下问了其他的宫人,他们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见过她,今早也不见她从房中出来。” 原奕看着赫连楼叶道:“人去哪儿了?” 赫连楼叶捏了捏袖子,只好道:“金儿家中母亲病重,臣妾之前允了她今早出宫探亲……” 又泪眼朦胧道:“皇上,昨晚臣妾只是让金儿给郡主送吃的去了,并没有做什么啊?” 月娥道:“那汤圆里下了毒,贵妃娘娘是想先毒死了郡主再让奴婢放火魂尸灭迹。” “你胡说!”赫连楼叶抬起泪眼瞪她。 “奴婢没有胡说!” 原奕道:“立即出宫,把人追上押回来!” “是!” 赫连楼叶极力否认,但她却忘了还有另一个关键人物。 辛宁看着装模作样流泪的赫连楼叶道:“月娥说她的弟弟不是被贵妃娘娘控制了吗?皇上顺便也让人去找找。” 赫连楼叶听了她的话后,身子明显一颤,然后又镇定下来。她藏月娥弟弟的地方足够隐秘,就不信能被找出来! “皇上难道不相信臣妾的话吗?臣妾虽然有时觉得皇上和郡主亲密了些,但其他的想法万万是不敢有的啊!害了郡主对臣妾有什么好处?!” 虽然赫连楼叶不是很担心月娥的弟弟被找出来,也不怕金儿会被抓回来,但她还是得小心翼翼些,这件事情再这样下去对自己只有坏处! 遂道:“就算皇上最终冤枉了臣妾也不要紧,臣妾心里袒荡荡,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臣妾只是怕如果臣妾被冤枉这件事情传到了臣妾哥哥的耳朵里,那皇上该如何呢?” 好一个赫连楼叶,竟然还把她哥哥搬出来了,这是急着给自己找个撑腰的吗?辛宁不禁冷笑,还心里袒荡荡,亏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知道这厚脸皮是怎么练成的。 原奕却不吃她这一套,面无表情道:“如果贵妃做了这些事,恐怕贵妃的哥哥也保不住贵妃。是非曲直,朕相信可汗还是能分得清的。” 快一个时辰过去。 容华宫宫门便传来了女子哭嚎的声音。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回来?!放开我!” 赫连楼叶看着金儿被拖进来的身影,连装模作样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金儿远远就看见了赫连楼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赫连楼叶大声呼救:“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怎么会这样?赫连楼叶明明吩咐了她出宫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躲个两三天再出来,就是怕第二天会被原奕派人去把她捉回来。 没想到竟然真被抓回来了。早知道昨晚就做得狠一些,干脆就把她也给弄死,现在不就没有那么多事了么? 侍卫像扔破布娃娃一样把她扔在赫连楼叶面前。 金儿一看皇上也在这里,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嘴里胡乱道:“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辛宁一看她那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不禁感慨了一下赫连楼叶的眼光。她选个人做坏事就不知道选个内心强大点的吗? 辛宁道:“这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说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金儿一看辛宁竟然也在,那副模样就像见了鬼,“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早死了吗?!” 辛宁玩味道:“是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早就死了呢?” 赫连楼叶太阳穴突突的跳,心里直吼金儿蠢货!不打自招,她怎么就没让这个蠢货去死! 金儿还没反应过来,一口笃定道:“你昨晚明明吃了那碗汤圆!” 辛宁心里为这个金儿叹了好几口气。 “那汤圆怎么了?” 金儿刚要开口,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随即惊恐地叫:“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没干!” 赫连楼叶突然上前来,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把她打得趴了下去,嘴角出血。 金儿被她打懵了,抬头看着她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委屈,“娘娘……” 赫连楼叶却指着她道:“这个贱婢在这里胡说八道,诬陷本宫,罪不可恕!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杀了!” 辛宁在心里又为赫连楼叶叹了口气。 她这么急于掩饰也表现得太明显了点吧?这是急着灭口啊,以为金儿死了就没人指控她了么?以为说几句“胡说八道”、“诬陷本宫”就有人信了么? 金儿刚刚的那番话明显就把她供出来了好不好? 第120章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香? 不多时,外面又有动静传来。 赫连楼叶看过去,吓得魂飞魄散。 先前去寻找月娥弟弟的那几个侍卫已经回来,仔细一看跟在他们身边的不就是月娥的弟弟吗?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人,扫巡了一圈看见自己姐姐时,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 “姐姐……” 月娥赶忙跑过去搂住小男孩,两人搂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阿苏里看见月娥的弟弟,不禁往赫连楼叶的身后躲了一下。 月娥却拉开了搂着她哭的弟弟,指着阿苏里对着他到道:“弟弟,你看看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 小男孩看了一眼阿苏里,又往月娥的身上躲。 “姐姐就是那个女人把我带走的。” 阿苏里脸色煞白,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跌坐在地。 事情到此已经真相大白。 原奕看了一眼已经苍白着脸,放弃辩解的赫连楼叶,毫无感情道:“传朕旨意,贵妃德行有失,夺去贵妃之位,降为妃。禁足三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又看了一眼魂不附体的阿苏里,“至于你,打一顿扔去冷宫。永不得回来伺候赫连妃!” 月娥认错及时,但也不能免罚。被打了一顿,扔出宫。 辛宁答应饶她一命,也算没有食言。 而金儿却熬不住棍棒,被活活打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赫连楼叶暂时没机会再作妖,宫中消停了一段时间。 这日辛宁坐在昭阳宫的大窗前看远处的雪景。 素梧站在她身边唉声叹气,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种怨妇声的时候。 辛宁问:“还在为皇上的处置感到不满?” 素梧道:“总感觉便宜了她们,咱们可是差点被火烧死呀!皇上只要那个女人禁足三个月而已,哎哟那个阿苏里,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想当年奴婢可是挨了不少呢!” 之前辛宁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但最终还是被他插手。 她懂得他的用意,无非就是怕她和赫连部那边的恩怨扯得更深,到时候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可能连他都保不住自己。 原奕如今和图瓦部还是同盟关系,两方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如今是赫连楼叶先做错了事情,他虽然还要顾忌和图瓦部那边的关系,不敢对赫连楼叶下多重的手。 但是他对赫连楼叶的处罚,已是明显的昭告着什么。 辛宁趴在窗棂上,看着远处开得正好的红梅。心里想着,可能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呆不久了。 晚膳时间,原奕照样从御书房那边过来陪她一起用膳。 桌上满满一大桌都是江南小菜,可辛宁今天的胃口却不怎么好。 原奕给她夹了一筷子挑了翅的糖醋鱼,“怎么了?” 辛宁眨了眨眼睛,看他:“你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 “什么?” “别给我装傻。前朝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不是又有一大批的臣子给你上奏说我雀占鸠巢了?” 原奕慢悠悠吃了一口菜,“什么雀占鸠巢?你明明就是鸠,不是什么雀。” 辛宁一口气没咽下来。 她是鸠,但是前朝那帮人可不认为她就是鸠,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雀。还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雀。 不是皇帝的后妃却能够在后宫住这么久。如果那帮臣子要是知道他们的皇帝每晚都会在她这里安歇会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用完晚膳,辛宁歇了一会便去沐浴。 浴室水声潺潺,在这大冬天里泡上一个热水澡是多么的惬意。 原奕在隔壁批阅奏折。见辛宁泡那么久都没出来,便有些担心。也无心再处理事务,搁下奏折便往浴室那边走去。 掀开帘子一看。那姑娘正趴在水池边睡得这么香呢。 雪白的藕臂光溜溜的,沾上了点点晶莹的水珠。辛宁就趴在那雪白的小臂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 她只觉得泡在这池水里好暖和,不知不觉中就闭上眼睛打瞌睡,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原奕蹲在池边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解下衣袍,踏进浴池里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 经过屏风把挂在屏风上的衣裙扯了下来,裹在她身上,擦干净她身上的水珠,然后把辛宁放在床上。 辛宁睡得有点沉,陷入柔软的床铺时都毫无知觉。 原奕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浴室去草草泡了一下澡。然后回来躺在她的身边。 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的人儿已经醒了,就这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看得原奕心痒痒,气血翻涌。 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在她耳边道,“我打算把你送出宫去。” 辛宁微张着嘴巴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原奕继续道:“但是我怕别人把你抢走。所以我现在先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 没等辛宁反应过来。 被子被猛地一掀盖住头顶。 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以及……更多的地方。 辛宁在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香? 昨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雪,然而屋内的人却毫无知觉。 清晨推开窗。 冷冽的寒风裹着冰渣子卷进来,吹散屋内残留的一丝丝异香。 原奕神清气爽地走出门。眉眼上的暖意和柔色连外面冰冷的大雪都遮不住。 他嘱咐了一句等在门外的宫人:“郡主还在休息,别去打扰。” 这才甩了甩衣袍,脚步轻快生风的去上朝。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远去的神清气爽的皇帝。心里想:皇上今天的心情不错啊。又回想刚刚皇上嘱咐他们的那一句话,再看了一眼紧闭的寝殿门,几个宫人心下了然。 日上三竿。 辛宁从被窝里慢吞吞的爬出来,有气无力的叫着素梧进来伺候。 素梧从外推门进来,看了坐在床边的辛宁一眼,脸上像是过年了一样弥漫着喜色。 “郡主,奴婢已经预备好浴汤了。这先用膳呢,还是先洗漱呢?” 辛宁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先更衣。” 第121章 饿了吗? 素梧一拍脑袋,“这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对对对!先更衣。” 辛宁身上极其不舒服。原本想先去泡泡澡,舒缓一下身子。但奈何昨晚体力消耗过度,万一在浴池里面晕倒,那岂不是更丢脸? 沐浴完辛宁才有时间回想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原奕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 昨晚……他还真是狠。 就像……一头狼。 而他所说的把自己送出宫,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出宫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不仅堵住了前朝那帮大臣的嘴。还能省下在这后宫当中的很多糟心事。 原奕上完早朝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不多时便离了御书房回昭阳宫。 一进门就看到辛宁正坐在窗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婀娜的背影,又心猿意马起来。 “在这里做什么?”原奕走过去扶住她的肩。 辛宁没有料到他回来得这么早,平时他都是午膳的时间才回来陪她用午膳。而现在,还没到午膳时间。 其实原奕是处理政务处理不下去了,看着奏折,但满脑子都是她。一心只想着早点回来搂着她亲亲抱抱。 原奕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她的脸,说道:“过两天就送你出宫。宫外的一切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想我的时候记得派人进宫告诉我,我偷偷出去看你。” 他这话说得半正经半玩笑。 辛宁回过头推了他一下。 原奕把她拉远了些,看着她道:“身子可有不适?” 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辛宁有些不敢看他,只摇了摇头。 她的脸皮在原奕面前变得异常薄,只好摇了摇头。 现在用午膳时间还早。 原奕见她摇了头,便以为她没事了。一双眼一顺不顺的看着她,直看得辛宁的心里有些发慌,有点想推开他,避开他那迫切的眼神。 “饿了吗?”他问。 “不饿……” “嗯。” 辛宁还没想明白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辛宁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 原奕没回答她,辛宁蹬了蹬腿没成功,眼睁睁看着他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不是不饿吗?”原奕道。 又低下头看了辛宁一眼,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一样,问:“你觉得怎么样?” 辛宁现在只想翻白眼。 什么叫“觉得怎么样”,现在轮得到她觉得什么样吗?都已经被他扔到床榻上了,他想干什么,还不是取决于他? 搂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身子,原奕只觉得亏大了,忍不住骂自己不免太正人君子了。之前和她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次,都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要是早知道她在他的身下是这副模样。他一定得早点吃掉这个女子,哪会等到现在? 辛宁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却正道貌岸然地一件一件地穿衣。 辛宁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是说好了只到午膳时间吗?” “是吗?”原奕回过头,视线毫不顾忌的落在她身上,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我有这样说过?” “你明明说好的!” “哦。那你可能是听错了。”原奕一副“我不记得我没说过你听错了”的样子。 辛宁一口气没上来。 好在他还有良心,没有直接叫外面的宫人进来服侍。要是外面的宫人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辛宁真的要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原奕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给她更换了衣裙,然后才传外面的宫人进来。 赫连楼叶被禁足在容华宫中,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批,一个熟面孔都看不到。 如今她闲得只能在容华宫中发脾气,什么事都做不了。 “娘娘您就消停一点吧。”一个老太监站在寝宫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对着里面正在不停的摔东西的赫连楼叶道。 这个老太监是宫中比较有资历的太监,特地被派来看管赫连楼叶。 老太监苦口婆心的,“娘娘您这样皇上也不会召见您呀!” 凭什么?! 赫连楼叶内心全是恨意与嫉妒。 凭什么要废她的妃位?她是图瓦的公主,是高贵的公主,还是大燕的贵妃,以后还会是皇后! 那个贱人拼什么和她比?三番两次来破坏她的计划! 赫连楼叶安静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地推开门。 门外的老太监被她这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退了一步,道:“娘娘。” 赫连楼叶看着低眉顺眼的老太监,道:“本宫想见哥哥。你去传图瓦的可汗进宫来。” 老太监更加低眉顺眼,道:“娘娘,皇上说过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能见任何人,也不能出去。” “本宫想见自家哥哥也不行吗?,快给本宫滚去传可汗进宫来!” 赫连楼叶光顾着生气,忘记了她还有赫连楼昊这个强大的后盾。赫连楼叶就不信他能够忍下这口气。 她被废了贵妃之位,对赫连楼昊也没有什么好处,就不信他不会扔下她不管。 老太监还是一脸为难,想着怎么安抚这个难缠的异族妃子,“娘娘,您在宫中被禁足的事情可汗已经知道了。可汗前两天进宫来跟皇上商议军事的时候提到了娘娘,奴才在旁边听到了些。” 赫连楼叶迫不及待地看着他问道:“本宫的哥哥说了什么?” “可汗说……” “说了什么?”赫连楼叶没有耐性跟他支支吾吾。 “可汗对皇上对娘娘您的处置并无异议。” “什么?!”赫连楼叶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想接受赫连楼昊对自己放任不管的事实。 第122章 江南美人 赫连楼叶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赫连楼昊不会这样的,从小到大,赫连楼昊都是站在她这一边,不管她受了什么委屈,是对是错,他都是站在她这边。 这一次,他怎么可能认为她做错了? 况且她这样做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啊! 老太监为了能让她消停下来,劝道:“娘娘何必急在这一时,皇上禁足娘娘三个月已经是格外开恩,说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是别人不可比拟的。娘娘就安心呆在容华宫中,到时候出来还是后宫中唯一的娘娘,娘娘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可直接告诉皇上。皇上如今还在气头上,娘娘千万不要去做傻事啊!” 赫连楼叶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如今她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阿苏里又被贬到冷宫去了,今后能不能回得来都是个问题。她不能够轻举妄动,一切都还得靠宫外的赫连楼昊。 她得先稳住,千万不能够自乱马脚,不能让皇上再一次厌恶她。 …… “你这个死贱蹄子,臭不要脸的!你以为你还在贵妃娘娘身边吗,天天趾高气扬的。现在落到了我手里,今后可有得你受的!” 阿苏里被送到冷宫,分配的都是一些脏活累活,不是洗衣服就是刷马桶。 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模样。偏偏分管她的这个嬷嬷以前又和她有些过节。 阿苏里刷了一上午的马桶,正闷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发,偏偏这个老不死的还来招惹她。 便狠狠的摔了一下马桶刷子,瞪那嬷嬷一眼。 马桶刷子上的污水不小心溅到那个嬷嬷的衣裳一角。 嬷嬷当即跳起来,“小贱蹄子,还敢瞪我!今天你要是刷不完这些马桶,就别想吃饭。” 说着还狠狠扯了一把阿苏里那乱糟糟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又重重踢了阿苏里好几脚。 “贱命的小蹄子,呸!” 嬷嬷一边拍着弄脏的衣角,一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走了。 阿苏里何时干过这些脏活累活?就算是之前被原奕罚,都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恨恨的想着。 如今她沦落到今天这个鬼样子,都是那个女人害的。等有一天她回到公主身边,一定会让那个女人好看,公主也一定不会让她再翻身! 阿苏里暗暗下了狠心。 …… 上京城外图瓦部的大营。 赫连楼昊正和手底下的几个将领商议着事情。 “可汗,公主这样被大燕的皇帝羞辱,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了吗?!那个大燕皇帝是个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们图瓦,他还拿不下这个江山。如今他倒反过来恩将仇报,如此对待我们的公主!可汗,您看看我们要不要……” 赫连楼昊伸出手阻止了这个将领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不守信用,本汗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且等着吧。江南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一个将领站了出来,“江南那边很好说话,开出的条件够我们图瓦什么都不干吃吃喝喝好几年!可汗,和大燕结盟,倒不如和江南结盟!既然大燕皇帝不念旧情,那我们也不必在这里受他的气!” 赫连楼昊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先派几个人到江南那边看看他们有什么新动作,一有消息赶紧回来秉报。” “是!” 江南和慕净那边的人进行结盟之后进行的兵制改革虽然磕磕绊绊,但如今江南军中却是一切稳定了下来。 剩下来的时间只需筹备更多的粮草,联络好图瓦部和前朝残余势力,便可随时杀回长江以北。 因此这段时日苏云秉都挺闲的。 相比之下,洛沁音更闲。 洛沁音自从上次落水之后便没出过乐秋苑。 “外面是什么声音?” 院外的丝竹之声随风飘来,听在洛沁音耳里却聒噪得很。 茜香站在她旁边,只恨恨的道:“还不是皇上新纳的那些小妖精!一天天敲锣打鼓,跟嚎丧似的。都是一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别以为如今皇上宠爱她们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在南荣府,娘娘您才是当家主母。” 洛沁音心里不痛快,苏云秉新纳了妾她是知道的。在她呆在乐秋苑养病的这段日子,苏云秉来看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到之后干脆不来了,天天和新纳的美人在一起。 他在疏远她。 如今听茜香这样说,洛沁音心里更加不痛快。 也不知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妖精使的是什么招数,能把苏云秉抓得那么牢。 茜香走近,“娘娘,您再不出去看看,外面就真的变天了!” 洛沁音一直在等苏云秉来她这里,却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失望、焦急。 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骄傲的人,帝王的宠爱她不用争都会有。 如今,要她放下骄傲去和他对峙吗? 洛沁音带着茜香到秀春院门口时,里面嬉戏调笑的声音掩盖不住的从里面传出。 苏云秉在江南广纳的美女都安置在秀春院里,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这还是洛沁音第一次踏入这绣春苑。 她认为,这些女子身份低贱,是无法和她的身份地位相匹敌的。如今她倒要来看看这些所谓的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档次。 穿过秀春院的回廊,进到院子。 一群莺莺燕燕在院子中央围着一男子,那正是多日不见的苏云秉。 洛沁音一进来院子,本来还在嬉戏调笑的声音就停止了。 几个美人端着一张张年轻妖媚的脸庞看着她。 苏云秉喝得有些微醉,抬起头看了一眼洛沁音,顿了一下,才道:“沁儿怎么过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过来陪朕喝几杯,这是今年新开封的梅花酒,醉人得很。” 苏云秉推开他怀里的一个美人,对洛沁音招招手。 但洛沁音站在原地没有动。 苏云秉也不催她。 一群美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贵妃娘娘?也不过如此嘛,姿色还不及我呢。” 一个美人又咯咯笑道,“你们说娘娘为什么不过来啊?是不是害羞了,呵呵,有什么害羞的?都是伺候皇上的,我们姐妹以后还得多多向贵妃娘娘取取经呢。” 第123章 不是很讨厌她 另一个美人干脆上前,摇曳着柳条一样的腰肢,伸手去拉洛沁音,“姐姐……” 洛沁音一手甩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娘娘拉拉扯扯!”茜香训道。 那美人被她吼了一句,小脸变白,要哭不哭,神态很是委屈。 苏云秉伸手,把那美人拉进怀里,在她唇上一吻,安慰道:“盈儿怎么委屈上了?朕好好疼疼你。” 洛沁音只静静的看着苏云秉。 苏云秉哄了一会儿那美人,才抬头道,“今天朕高兴,沁儿也给朕高兴起来,别整些有的没的。” 洛沁音咬了咬牙,只觉得眼前的一幕碍眼得紧,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近日听闻皇上新纳的妃嫔个个都是江南少有的美人,臣妾好奇便过来看看,既然已经看到了,臣妾也就不打扰皇上。臣妾告退。” 洛沁音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转身就走。茜香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有些不甘心就这样走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苏云秉也不挽留,搂着怀里的美人继续调笑。 洛沁音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依旧嘻嘻闹闹,见他们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又离去感到扫兴。 从她进来到负气离开,苏云秉上上下下总共也不过看了她两眼。洛沁音心里不由来生出一股怨气,并伴随着一丝恐慌。 自己负气离开,苏云秉肯定是知道的。以前在上京的时候,她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他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她有一点的不高兴,他都会抛下手上的一切事务来陪她。 洛沁音放慢脚步,但后面却没有一丝动静。 他没有追上来。 洛沁音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这些妖艳贱货算什么?以前上京城的那位,她收拾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这些妖艳贱货想来跟她抢? 洛沁音冷笑一声。 …… 江南的雪快化了,苏云斌秉踏着夜色残雪走近乐秋苑的时候,枫树林另一边的屋子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然而,他只往那有光的屋子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一个方向,正是枫树林那边。枫树树上只挂着稀稀的几张枯叶子,迟迟不肯落,上面几点残雪。 他经过枫树林外围的小道,顿住脚步。 看了一眼枫林深处,黑幽幽的,偶有风来,卷出一股雪渣子冷气。 苏云秉不再看,经过枫树林,走上台阶,到一处同样是黑幽幽的屋子前。 推开门,里面一股寒气夹杂着腐朽霉味儿扑面而来。 苏云秉踏进,关好门,阻拦了外面的细雪,也把腐朽的味道留在了屋里。 这是辛宁以前的闺房。 在洛沁音搬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踏足过。 苏云秉在屋子中间走了两步,走向屋子一边的那张床榻。 床上没有被衾,伸出手在床上一摸,手上便沾了厚厚的一层灰。 苏云秉也不嫌脏,用手拍拍灰,撩起袍子坐下。 坐下就一动不动,一张脸隐藏在阴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抬头环视着这间屋子。苏云秉不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但以前却都没真真正正留意过这里的摆设。 这屋子布置得倒是十分的精致小巧,洛沁音住进来的时候没有对屋子的摆设做过多的改动。那些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依旧挂在架子上。 苏云秉记得辛宁刚进宫的时候,他在高台上看着一身大红宫裙装的她。 那时他对辛宁极其排斥,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而辛宁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新嫁娘的欢悦与羞涩,冷静得不像个小姑娘。 她身上有股傲气与韧劲,那种傲气与韧劲是将门之女特有的。她不像一些娇滴滴的女子一样,那么柔弱,需要男人的保护才能像花绽放。 苏云秉从小看多了也看惯了养在天子脚下的贵女,但也就只有洛沁音能在上京众多的贵女中脱颖而出,入了他的眼。 辛宁进宫的时候,正是他和洛沁音情投意合,难分难舍的时候。 突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出现,还要成为他的妻,他如何能接受? 不过他还是遵从了先皇的旨意,娶了她,给了她太子妃之位。但从未在心里把她当成自己的妻。 辛宁入宫那么多年,他也鲜少去她的寝宫看她。 平日里碰见了,她也只是淡淡行礼,从未低下那高傲的头颅,总是一副强势的模样,但又总被洛沁音踩在脚底。 像个什么? 像个……只有凶巴巴的外表,却没有攻击力的小动物。 苏云秉从未看过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女儿家的一面。 但苏云秉却见过她小女儿家的姿态。 他记得有一次,洛沁音在容华宫不小心被割伤了手,他从御书房急匆匆离开,经过她的宫门时,里面正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鬼使神差的,他停住了脚步,在门口望着里面那个正在追着陪嫁过来的丫鬟打闹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欢快,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时候,苏云秉才知道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生动的模样,都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的。 他心里从那开始不是那么讨厌她了。 他觉得,他只是讨厌他们两个人的婚姻。 从一开始就排斥。 洛沁音进宫之后,他表面上对她更加冷淡排斥。 他对洛沁音言听计从,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想要表达他对这段婚姻的不满。 洛沁音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对辛宁做了什么事情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一生所爱的女子只有洛沁音。只要能让洛沁音开心,他不惜让辛宁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他带着洛沁音仓皇离宫的时候,她还因为洛沁音而被关在那寒冷的皇宫地牢里。 直到上京那边传来消息说,她和原奕关系暧昧不明,他一直冷硬的心才不明原因的跳了一下。 说不清楚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里闷得慌。 外面的寒风猛烈了些,吹得窗棂吱吱作响。 苏云秉断了思绪,掏袖中笼着的那支梨花簪子。粗砺的手指摩擦了一下那雪白温润的梨花,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第124章 别太想我 苏云秉来到洛沁音的屋子时,洛沁音正在沐浴。 他屏退了茜香,朝着有细微水声的一边走去。 洛沁音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等到苏云秉从她身后搂住她时才惊觉。 洛沁音想动,挣脱后面的怀抱。 “别动。”苏云秉在她身后低低道,“让我抱一会儿。” 他看着水面上漂浮的浅红色花瓣,“这是什么花,好香。” 说着便在她雪白优美的脖项上深吸了一口气。 洛沁音没有回答,苏云秉也不不在意。 洛沁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任他搂着。 苏云秉抱了她一会儿,发现她露在水面上的那片肌肤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小小的疙瘩。 他轻笑一声,然后在她的耳边低低问:“冷吗?” 她很冷,但是心更冷。 苏云秉摩挲了一下她的肩,“等会就不冷了。” 苏云秉一把把她从水里捞起,洛沁音挣扎。苏云秉的手有后遗症,这样抱着她有些吃力,更别说洛沁音还在挣扎。 “别动,呆会儿把你摔下去。” 外间的窗户没有关,冷风灌进来,洛沁音更冷。 苏云秉没有给她擦身子,就把洛沁音放进床榻里,随即压上去。 洛沁音自从落水之后身子就不太好,精心养了一段时间。 养身体的那段时间苏云秉忍住没有碰她。养好身体之后,苏云秉也没有再来过她这里。 …… 一场酣畅淋漓的男欢女爱,洛沁音只感觉空虚了那么久的内心,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就连白日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不过压在她身上的苏云秉却有些奇怪。以往他都会小小声地哄着自己,然而这次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一丝动情的声音都没有。 只冷冷的把她压在床上,让她背对着他。 这样的姿势让洛沁音感到很没有安全感。 好几次,她都想回过头搂着他。但每一次都被苏云秉硬扳回身子。 屋内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凌晨。早晨洛沁音醒来的时候苏云秉早已不在她的枕边,床榻的另一半也是凉的。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星星点点的痕迹,提醒着自己,昨天晚上并不是梦,而是他真正来过。 昨天他没有追上来,但是昨晚他却来了。 所以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对吗? …… 阿灰这几天吃的好像有点多,那原本就已经很圆的身子又胖了一圈。辛宁单手都要搂不住他。 阿灰的毛也长长了不少,辛宁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搂着它不让它乱跑。 不过,这只肥猫明显不太配合。 扭了扭它那胖胖的身子便从辛宁怀里跳下,撒开四只小短腿就往门外跑。 门外黑影一闪。 阿灰小短腿刹不住车,差点撞上了那黑影。 原奕低下头看着脚底下那个及时刹住车的小家伙。 挑了挑眉,一只手把它拖了起来。 阿灰在他的手上挣扎了一会儿就不敢动了。圆溜溜的绿眼睛看着他。 原奕盯着手里的小家伙看了一会儿,下了个结论,“怎么好像长胖了。” 又转过头来对辛宁道,“你说我把它的皮给剥了,给你做个暖手套怎么样?” 阿灰在他的手里又挣扎了起来。圆溜溜的绿眼睛转过来看着辛宁,那眼神,眼巴巴的,小可怜见的。 辛宁看了心里一软,就算知道原奕是随便说说,也替着阿灰说话。 “暖手套是死的,这只肥猫却是活的。死物还能比一只活猫暖和不成?” 原奕眉头又一挑,“我也是活的,今后你取暖靠我行了,要这只猫做什么。” 说着便毫不留情地把阿灰扔出门外。 阿灰喵叫了一声。四只脚落地,回头看了原奕一眼,可能害怕他又把自己抓回来,摇摇尾巴,快溜达跑走了。 原奕走过来,牵了牵辛宁微微有些凉的手,给她捂了一下,“准备好了吗?马车已经备好。” 辛宁笑道:“好了。” 原奕牵着她的手出了昭阳宫,穿过御花园,走过长长的宫道,一直到皇城门。 途中,好几批工的宫人经过。辛宁有些忌惮,看见宫人迎面走过来便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不过都没有成功。 原奕见她紧张成这个样,觉得有些好笑,在她耳边低低道:“他们看不见。” 幸好这是大冬天,衣裳穿得很厚。两人身后还披了斗篷大毡。 外人看来,两个人只是走的近了一点罢了。看不到厚厚长长袖摆下两个人紧紧牵住的手。 辛宁原以为他只是把自己送到宫门外。谁知他把自己送上马车后便跟了进来。 马车的帘子放下。 “你……” “我陪你去。” 从皇宫到达目的地大概要半个时辰。 马车在一宅子前停下。 两人下车。 这个宅子不大不小,外表十分低调。一进去,里面却别有洞天。门口一进就是一方小池塘,神奇的是,这塘里的水并没有被冻住,鱼儿还在水中欢快的嬉戏。 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一些花花草草,不过大多数都已经枯萎,要不就是被雪覆盖住。 原来这座宅子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而亭台楼阁则在花园后面。 原奕一路领着辛宁穿过花园,穿过回廊到主院。 主院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的用具应有尽有,布置得很完善。 两人刚坐下,就有下人进来奉茶。 辛宁一路进来碰见了几批下人,年纪大概都是在四五十岁左右,个个看起来稳重能干。 而且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也并不是郡主,而是夫人,对原奕的称呼则是公子。 看来他已经把这一切准备得很稳妥。隐去身份,行动更加方便,落在有心人眼里的目标也会更小。 恐怕他还在这宅子的周围安排满了暗卫,只不过没有现身而已。 原奕一直陪着她呆到天色昏暗,然后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早点休息,忙完我来找你。”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别太想我。” 原奕一走,一直跟在辛宁身后的素梧立马叽叽喳喳起来,到处点评着这座宅子。 其实早在进来的时候,辛宁就已经多次看到素梧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憋到现在才能说话,也真是难为她。 第125章 传太医来 “郡主您看这宅子,跟我们苏州的王府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嘛!” “嗯……不过就是没有我们苏州的王府大。哎,小姐你说皇上买下这套宅子要花多少钱呢。” …… 辛宁静静听她唠叨完,才开口,“叫我夫人吧,出门在外就不要叫郡主,免得有心人听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晚间入睡时,辛宁让素梧关好门窗,便放她回去休息。 身下这床挺大的,就是有点儿冷,可能是枕边少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半夜睡到一半,辛宁忽然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头顶上温热的呼吸弄得她痒痒。 试图歪了歪头,又被一双大手摁了回来。 “唔……你怎么来了?” “陪你睡觉。” 他这一去一回就花了一个时辰,忙完政务后天色已晚,想着这会子辛宁可能已经休息了,但又怕她身子寒凉,睡不安稳。 往日他搂着她睡时,娇娇软软的身子要捂大半夜才暖和。她一个人睡,实在不放心。 辛宁抱紧了他的腰,把脑袋缩进他温暖的怀里。 别看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实际上他身体暖和着呢!天然的一个大火炉。 所以他怪不得说,取暖要那只肥猫做什么,他都可以。 第二日原奕要上早朝,天还没亮就已起身。辛宁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便看到他在更衣。 辛宁起身想帮他。 原奕走过来把她按回被窝,在她睡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上啄了两口。 “还早,你继续睡。” 辛宁就又睡了回去。 等到她从被窝爬起来时已经是巳时。 走出里间,发现原奕正坐在暖阁的书桌后处理政务。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早。” 辛宁挠挠脑袋,现在,不早了吧? 洗漱完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辛宁扒拉了一下碗里他夹过来的几块肉,抬头看见他又夹了一筷子过来。 辛宁皱皱眉。 “你还没醒的时候。” 原奕看着她把他夹过去的几块肉夹回自己碗里,抬头问她:“不吃吗?” 辛宁夹了一根酸豆角,道:“油油腻腻的,没胃口。” 原奕看着她把那根酸豆角吃进嘴里,扒了一口饭,又去夹了一根酸豆角,再扒一口饭。 “怎么了?”辛宁见他不动筷,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吃他夹过来的菜,生气了。 瞅了他一眼,伸出筷子把他碗里的肉又夹回自己碗里。 原奕盯着她夹回碗里的那几块肉,意味不明的道:“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辛宁抬头又瞅了他一眼,他脸上神色淡淡的,不像生气的样子。 原奕不理会她的目光,放下筷子,对门外道:“去传太医来。” 一直在门外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尘应了一声,身影快速消失在主院。 “传太医做什么?我又没生病。”辛宁疑惑。 “谁说你生病了?”原奕把她面前那盘酸豆角拿远,“这菜不健康,想吃什么?叫人重新做。” 辛宁对他这做法二丈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儿,顿住,“你不会觉得我……” 说着下意识捂了一下腹部。 随即笑道:“怎么可能啊,这才几天。” 辛宁虽这样说,但心里不免也有些暗暗期待,那摸着腹部的手微微颤抖。 “可不可能又不是你说了算。”原奕凑过来,“可能我就真那么厉害呢?” 辛宁飞红了脸。 青尘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把太医从宫里请了过来。 白胡子的太医皱着眉头细细诊了半天,辛宁捏着手指,有些紧张。 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白胡子太医收回手,对原奕恭敬道:“回皇上,郡主只是肠胃有些不适,老臣开两副药煎服喝下就好了。” 辛宁手指一松,说不上什么心情。 原奕摆摆手,召了门外另一个太医进来看。 结果还是一样。 “下去吧。”原奕道。 辛宁端回她的酸豆角,又默默夹了几块。 原奕看了,把她的筷子拿了过来,“肠胃不适也不能吃这个。” 辛宁:“……” 看着她,忽又说道:“看来我还得多努力才行。” 辛宁:“……” 用完午膳,素梧端了药来,辛宁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深吸一口气把它给干了。 正要皱着眉让素梧端杯茶来漱口,去去苦味。 原奕适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在她唇边啄了一口,然后撩撩衣袍,回暖阁处理政务。 辛宁不好打扰他,抱着阿灰去逛花园。 大冬天,花园没什么能看的,就只有那方池塘有鱼儿能逗逗趣。 辛宁就抱着阿灰坐在池边,看着水底下的鱼儿游来游去。 阿灰对这些红红黄黄的鱼儿很感兴趣,几次伸出那爪子想要挣脱辛宁的怀抱。 这只肥猫,要是不抓住它,可能就要往那池子里扑去了。 辛宁抱着阿灰看了一会儿鱼。池边传来几声扑哧扑哧的声音,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一只花花绿绿的鸟儿正停在池边。 哟,这不是宜春宫被烧那晚怎么都找不着的那只嘴贱呆毛鹦鹉么? 辛宁还以为它回归大自然了,没想到它又飞了回来。 呆毛用它那尖尖的嘴啄了啄身上红红绿绿的羽毛,五彩斑斓的脑袋转回来看着辛宁怀里的阿灰,然后学着阿灰平时的样子喵喵叫了几声。 张开翅膀蹦跳着又扑哧了几下。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阿灰扒拉着辛宁的裙裳,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呆毛。 辛宁一看它这个样子,就知道这猫要出击了。 果然,下一秒阿灰就从她怀里挣脱了出去,直往呆毛身上扑。 呆毛反应敏捷,挥着翅膀飞到雪地里。 阿灰扑了个空。 这两只小动物一见面就是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呆毛这个样子可以理解,毕竟阿灰抢了它受辛宁独宠的位置。 阿灰这样又是为哪般? 哎,动物们的世界,辛宁不懂。 辛宁一不留神,阿灰就转战到了雪地,那两个家伙正你来我往的追逐着攻击着。 几个回合下来,阿灰讨不到一点儿好。 没办法,谁让它没有呆毛背后那对东西呢。论战斗力,呆毛虽比不上它,但呆毛会飞啊! 第126章 好久不见啊 鸟猫大战几个回合,分不清输赢。 阿灰有些着急,开始呲牙咧嘴,直吓得呆毛扑哧着翅膀飞到屋檐上。 阿灰蹦哒着,也想跳上去。 辛宁过去一把抓住了它脑后颈。 这只肥猫,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肥成了什么样子,还以为那全身上下都是肥肉的身体能跳得上去吗? “喵喵……”一被辛宁捏上,阿灰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回过头来蹭辛宁的手,试图讨好她。 辛宁拍拍它圆圆的小脑袋,“回去了。” 又对着屋檐上的呆毛吹了个口哨,“走了鸟儿。” 呆毛很上道,飞到辛宁肩上,尖尖的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刚刚还在争锋相对的两只小动物,现在却出奇和谐的安静下来。 一人一猫一鸟晃悠着回到主院。 辛宁让人给呆毛重新做了个笼子,放在主院的屋檐下。笼子的小门不上锁,呆毛能来去自如。 于是,这鸟可能是高兴坏了,天天在屋檐下唱歌学猫叫。 每天天不亮就把辛宁从睡梦中吵醒,每次辛宁都想抽出脑袋下的枕头甩手砸出去。 太聒噪了这死鸟,怪不得不受宠。 辛宁郁闷,把脑袋窝进原奕怀里,恨恨道:“改天给它灌幅哑药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这鸟儿可能是感受到辛宁的敌意,变得乖顺了些。至少没在辛宁休息的时候叽叽喳喳叫。 而辛宁在宅子里闷了一段时日后,脑袋终于像开了窍似的准备到外面逛逛。 这段时间原奕宫里宫外两边跑,除了上早朝、接见臣子在宫中,其余的时间都在她这儿。御书房的那一小堆一小堆的奏折也被他搬到了主院暖阁。 辛宁每天都心疼他天还没亮就起床往宫里赶,但又舍不得放他晚上回宫住。 辛宁很郁闷,不过原奕倒是乐得自在。 这日,有太监匆匆从宫里跑出来,在暖阁跟原奕小小声汇报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原奕走出来,看见辛宁正在檐下撸猫逗鸟儿。 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道:“宫里有些事,我回去看看。你自己一个人要是闷就出去逛逛。” 辛宁问:“晚膳回来吗?” “还不清楚。要是我赶不回来,你先吃,不用等我。” 辛宁乖巧的应了。 原奕看着她这副听话乖巧的模样,心痒痒,临走时忍不住又啄了她一口才心满意足离开。 原奕离开不久,辛宁抱着阿灰进了屋子,对素梧道:“你去给我准备两套男装来,我们出去逛逛。” 这大冬天的,上京街上的热闹却丝毫不减。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出来置办年货。经济条件宽裕些的,什么好东西都置办一点。普通小老百姓穷些,则量力而为。 一些头脑灵活的,则趁着年关近将家中一些用不着的物件摆出来,跟别人置换自家需要的物件。有些还专门剪起了窗花、写起了对联拿出来卖。 辛宁和素梧一人一身男装,手里各拿着一串刚刚买的糖葫芦,蹲在街头毫无形象地啃。 “夫人,您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街边乞讨的叫花子啊?”素梧啃了几个山楂后,终于发表了她的疑问。 “像吗?”辛宁没感到丝毫的怪异,“不像啊!” 有她们这样穿得那么体面的叫花子? “那他们为什么一直在盯着我们看?”素梧弱弱的指了指对面跟她们一样蹲着的几个老乞丐小乞丐。 辛宁抬起头朝对面看过去,恰好和几个老乞丐小乞丐大眼瞪小眼。 正欢快的啃着糖葫芦的辛宁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沾了糖渣的嘴角,淡定道:“哦,可能他们也想吃。” 素梧听辛宁这一说,好像是这样哦。 打消了心头的疑惑后素梧又啃了一个,还没嚼两口,又呸呸呸的吐了出来,顺手把辛宁的糖葫芦也抢了过来。 “做什么?”辛宁问。 素梧懊恼道:“奴婢忘了,夫人这几天肠胃不适不能吃这些东西。” “叫公子。”辛宁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纠正道。 “老太医那两幅药挺不错,我已经好了。”说着摸了摸肚子,又把素梧手里的糖葫芦抢了回来。 啃完糖葫芦,两人继续蹲在街角看着眼前的人影绰绰。 这一蹲,辛宁发现,这上京的贵女们挺喜欢出来逛街溜达的嘛! 就这会子,从她俩眼前经过的就已经有好几位了。带着自家的丫鬟,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怕被抢。 再看看自个的装扮,嗯,还是低调点稳妥。 “哎……”辛宁长叹一口气。 “公子怎么了?”素梧问。 “你公子我又饿了。”辛宁指了指对面那家烧饼铺子,“看见没有,我刚刚观察了很久,就对面那家烧饼铺的生意最红火,想必味道一定很不错。你过去排个队买几块回来给我尝尝。” “啊?”素梧看着那长长的队伍。这要排多久啊? “去吧去吧。”辛宁推着素梧,“再不快点人更多。” 素梧去排队,留下辛宁一个人蹲街角,对面的那群乞丐还在看着她。 辛宁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当没看见。 忽街上一熟悉的人影闪过。 嗯?那不是萧一良吗? 辛宁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非常确定那是萧一良。 不过,他身边那位是谁家姑娘? 辛宁一抚掌,叹!这家伙够速度啊!又泡上美女了。中秋那晚不还是跟着陈将军家的小姐约会来着,现在又换了个。 辛宁觉得应该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以表达一下对萧一良这个朋友的关心。 好吧,实际上她就是太闲加上太八卦了。 辛宁追上去。 “萧兄!” 萧一良一早就察觉到后面有一道视线一直紧随着他,不过没什么恶意,也就随他去了。可能是他长得太帅,太风流倜傥了吧,才会这么引人注目。 现在远远的听到有人叫他,萧一良倒是诧异起来,在这上京,有谁会这样称呼他? 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装束,身姿却娇小的人儿跑了过来。 这人在他面前站定,可能跑得太急,还微微张着红润的小嘴喘气。 萧一良认清来人,歪了歪头,挑起一边的嘴角笑道:“好久不见啊!” 第127章 合伙开酒楼么? “这位公子是?” 辛宁刚想说话,就被萧一良身边的那位姑娘抢了先。 辛宁看她一眼。 哦豁,这哪是谁家姑娘,分明就是中秋夜的那位陈家小姐嘛!中秋夜见到她时辛宁是一副女子装扮,故而现在她不认得自己。 “哦,在下是萧兄之友。在此遇到萧兄实在有缘。”辛宁自我介绍,又装模作样地问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陈樱抿嘴笑:“公子唤我樱儿即可。” “原来是樱儿姑娘,幸会幸会。” 萧一良站在一边看着辛宁和陈樱周旋,也不拆穿她。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她倒养得越发滋润了。唇红齿白,那原本干净的笑容也多了妩媚的味道,眉眼间的风情怎么都遮不住。 萧一良撇过头,不再看她,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萧一良问,原奕会放她一个人出来瞎晃荡? “谁说我一个人?”辛宁回头指指还在烧饼铺排队的素梧,道:“我不还带了一个嘛!” 而且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堆小尾巴呢。 “萧兄是跟樱儿小姐出来置办年货吗?” 萧一良忽然想给她一记爆栗。置办个鬼年货! 陈樱浅浅一笑:“不是,年关将近,街上热闹,侯爷只是陪我来街上逛逛。” 逛街好啊!逛街最容易逛出感情了,这个萧一良怎么这么会泡妞! 辛宁的八卦心被满足,也不打算拉着这两人,扰了萧一良的好事的罪责她可担不起,“那,两位就慢慢逛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想离开,可还没走半步,萧一良那厮就把她叫住了。 “辛兄,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咱俩一段时日不见,不一起聚聚?” 辛宁回头,看了一眼陈樱,再看他,“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想樱儿小姐应该没什么意见。” 陈樱一顿,依旧笑道:“侯爷和辛公子许久未见,叙一叙也正常,樱儿不敢有意见。” 既然是萧一良邀请她,那辛宁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叙就叙,还能蹭吃蹭喝不是么? 故辛宁爽快道:“走吧!” “不等你那位侍从了?”萧一良问。 辛宁摆摆手:“不用担心,她自己会找来的。” 萧一良往人群中扫视一眼,心下了然。 上京城新开了家酒楼,听说味道不错,生意很火爆。 三人上酒楼寻了个包厢,要了一桌酒菜。 辛宁本来就饿着,拿了筷子就开吃。 “这酒楼的菜确实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来。”辛宁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招呼对面那两人,“你们也吃啊。” 萧一良本来就不饿,看她吃得那么欢快,鬼使神差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鱼。 辛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着碗里那白花花的鱼肉,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陈樱。 陈樱看见萧一良的动作也是一愣。 倒是萧一良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给自己也夹了块鱼。 气氛有些许诡异。 辛宁讪笑:“我喜欢吃鱼,呵呵,这鱼不错,樱儿小姐也尝尝。”说着忙给陈樱夹了块鱼,再抬头瞪了一眼萧一良。 萧一良当没看见。 这家伙搞哪样,这个时候来给她献殷勤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刚刚还夸他会泡妞呢,现在让人家小姐怎么想? 辛宁腓腹,吓跑了人家她可不管。 陈樱可能也觉得气氛怪异,便想主动找个话题,打破这奇奇怪怪的氛围。 “不知辛公子是做什么的?我跟侯爷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倒是没听他提起过公子。” “我啊,呃……我是做生意的。” “是吗?公子看起来不像生意人,倒像是个贵公子。” 辛宁皱眉:“哎……我养尊处优惯了,像贵公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陈樱继续问:“不知公子做的是什么生意?” 要不要这么好奇?好奇心害死猫啊这位小姐! “……这个,说不准。什么生意都做,撒的网多,捞上来的鱼也多嘛。” 陈樱点点头表示赞同:“说得也是。” 萧一良要笑不笑,在一边看着辛宁一本正经地编。还不嫌事大地插嘴。 “那辛兄最近的生意如何啊?上次见辛兄时,辛兄还在做皮毛生意,这段时日可是赚了?” 辛宁咽下嘴里那口鱼肉,撑着脑袋在陈樱看不见的地方给对面的萧一良翻了个白眼。 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跟他们进行这个无聊的话题?! “不赚不赚,萧兄也知道朝廷现在对野生动物管得比较严,打个猎都做诸多规定。实不相瞒,我已经不做皮毛生意了,亏得太多了啊!”辛宁要笑不笑,看着萧一良的眼里满是警告。 “哦?” 哦?哦你个大头鬼! 萧一良继续道:“那辛兄可有兴趣和我合伙开个酒楼?” “开酒楼?侯爷原来想开酒楼么?”陈樱在一旁搭话。 萧一良不看她,只点点头,歪着嘴角笑,等辛宁回答。 辛宁觉得,如果她顺着他的话回答,可能他的嘴角就要笑得裂开了。 偏不叫他如意! “开酒楼有什么赚钱的?难打理。” 萧一良反驳:“辛兄此言差已,开酒楼赚不赚钱看如今我们所在的这家酒楼不就知道了么?至于打理方面的事情,雇几个人帮忙就可以了,辛兄只需要出钱,多轻松自在。” “……实不相瞒,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萧一良嘴角笑得要裂开,刚要说话,脚上一疼,顿住。 辛宁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 “不怕,我有钱,我借给辛兄,还不算利息!”萧一良一副不怕死的嘴脸。 辛宁的脚碾了碾。 这家伙还有完没完,行!开酒楼是吧? “既然萧兄如此盛情,那我也就不再推脱。”辛宁笑,“不知萧兄身上有没有带着银票?” “你要干什么?”萧一良警惕地看着她。 “借钱啊。” “今日恰好没带。”萧一良道。 出来泡妞不带钱?鬼才信。 “那没关系,我和萧兄先立个字据吧!不然过后我忘了就辜负了萧兄一番好意。” “不用这样吧……你我二人什么关系,还用得着立字据?” 第128章 对,坑安乐侯的 “关系好是一回事,做生意又是一回事。萧兄那么想和我开酒楼,那我也得重视起来不是?” 说着辛宁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冲外道:“小二,给我上纸笔!” 萧一良觉得自己很悲催,本想逗她玩玩,现在怎么被她给坑了? 小二端了纸笔进来,辛宁三两下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该坑他多少银子好? 这厮很有钱,坑少了可能还会让他觉得自己看不起他。 “好了!”辛宁收笔,将那张字据扬给萧一良看。 “萧兄觉得没问题吧?要是没问题的话就在底下落名吧。” 五百两?! 怎么不去抢? 萧一良看着那白纸黑字写着的五百两,差点没翻白眼。 “开个酒楼用不着那么多银子吧?” “要的。”辛宁数着手指,“酒楼的选址租金、桌椅板凳、食材酒酿,再加上雇工工钱,可能五百两都不一定够呢。” “辛兄莫不是现在就忘了,是我和辛兄合伙开酒楼,而不是辛兄独自开酒楼,这些闲杂事我安排就好了,完全不用辛兄费心的。” 辛宁道:“这怎么行?既然是合伙开酒楼,我当然要费心啦,怎么能把所有事都压在你头上呢,樱儿小姐你说是不是?”辛宁看向陈樱。 “辛公子说得有道理,侯爷就不要让公子为难了。”陈樱道。 “萧兄说要借钱给我,这就说话不算话了?”辛宁在一边帮腔。 萧一良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嘴贱去逗她玩呢?当初给她看眼睛都只和原奕索要了一千两的诊金。现在她是想活活把他扒层皮是不是?这女人一定是给原奕报仇来了。 看她现在这个架势,不在上面落名她是不罢休了。 萧一良盘算着,不就是落个名字嘛?到时候他死活不认账不就行了? 这样一想,心里果然好受了点。拿过笔,在上面落名。 辛宁拿过来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字迹,满意道:“萧兄果然是个爽快人!改天我让人去萧兄府上领银钱啊。” 辛宁坑了他五百两,心里舒坦,又继续拿起筷子吃起来。还没吃几口,酒楼下面的街道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站住!捉住他们!” “让开让开!” “别跑!” …… 哎?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辛宁搁下筷子,走到临街的窗子推开窗,往下面探头。 只见一个清秀的小公子正追着几个乞丐跑。那几个乞丐跑不过那位小公子,行人又多,跑着跑着摔在大街中央。 那小公子直接扑上去对他们又撕又打。 “抢我饼!敢抢我饼?!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队才买上的么?” “有手有脚不去干活,来抢我饼!” “跑啊,怎么不跑了?不是很能跑吗?” 那公子一边撕打一边嘟嘟嚷嚷骂骂咧咧。外边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这不是被她派去排队买烧饼的素梧吗?怎么和一帮乞丐扯上关系? 辛宁撇下这两人,噔噔噔地下楼。 娇小的身子挤进人群,把正打得欢快的素梧拉开。 “怎么了?”辛宁问。 “他们抢了我给公子买的饼!”素梧气呼呼道,“我说在街角的时候他们怎么盯着我们看,原来在那时就已经看上了我们的糖葫芦!” 辛宁:“……” 素梧:“现在又看上了我们的烧饼!” 辛宁:“……” 被素梧扑在地上打的那几个乞丐见逃不掉,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又噗通在她们面前跪下。 “公子饶命啊!我们几个好几天都没吃东西,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抢了这位小公子的烧饼。” “是啊是啊!” “那你们也不能抢人东西啊。”辛宁道。 那几个乞丐见辛宁这副反应,一时间有些愣。 难道听到他们这一番凄惨的言论的反应不应该是:“啊!那么可怜吗?那你们拿去吃好了。要钱不,我这里还有些银子。” 辛宁见这几个乞丐手脚健全,仔细看年纪其实不老,都是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才给人一种他们是老乞丐的错觉。 “这次就算了,几个烧饼而已,你们吃了就吃了,下次要是被我看到你们还抢东西,看我不一起追着你们满街跑!”辛宁刚刚坑了萧一良五百两银子,心情好,不想跟这帮人计较。 几个乞丐见辛宁不再计较,爬起来灰溜溜逃了。 素梧见人走了,委屈,小小声道:“郡主……” 辛宁拍拍她的肩,道:“别生气别生气。” 萧一良和陈樱听到动静,也都从上面下来。 一下来就看见辛宁安慰素梧的场景。 萧一良正不痛快,想噎辛宁几句,道:“怎么,你家那位给你派的小尾巴不出手的吗?硬看着你们被抢?” 辛宁回过头看他:“杀鸡要用牛刀吗?多大点事儿。” ……萧一良被噎。 辛宁又道:“我家侍从刚刚被吓着了,我得带她回家,就不跟萧兄叙了,萧兄别忘了字据啊!” 说着就拖着素梧走了。 “侯爷……”看着那两人腻腻歪歪离去的身影,陈樱觉得奇怪,刚想说些什么。 萧一良摆摆手:“樱儿小姐,本侯还有些事,先不陪小姐逛了。”说着也走了。 转过一条街,辛宁终于得意地咧着嘴角笑起来。 “公子您那么开心做什么?” 辛宁敲敲素梧的脑袋,道:“别生气了啊。你公子我刚刚进账五百两,够买一百个烧饼铺子了,你说该不该开心?” “五百两?!”素梧瞪大眼睛,“公子哪来的五百两?” “坑的。” “坑的?” “对,坑安乐侯的。” 辛宁回到宅子后就开始考虑如何处置这五百两银子。 这银子不用也只是封在库房里让它发霉。 怎么能让银子发霉呢?总该拿来做点什么才好。 要不就真开个酒楼? 辛宁凝眉想了想,开个酒楼虽然赚钱,但是没有开青楼赚的钱多啊!青楼可是妥妥的销金库。 不行! 这念头刚冒出脑海就被辛宁掐断。 青楼属于不良风气之一,她怎么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开青楼呢? 想来想去,辛宁想不出个准儿,后来干脆不想了。 不管这些,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第130章 银子啊…… 下午原奕回宫中处理政务,辛宁拉着素梧换上男装带着一帮看不见的小尾巴去了安乐侯府。 很不凑巧,辛宁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呃,公子,我们侯爷不在府上。” “那他去哪儿了?”辛宁问。 “侯爷并没有交代小的。” “没关系,我进去等他。”说着,辛宁抬脚就要进去。 候府管家忙上来拦住她,“公子,要不您明日再来?侯爷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耽误公子时间可就不好了。” “没事,我也没什么事干,就进去等他也无妨。” 管家见拦不住她,只得摇摇头看着辛宁大摇大摆进了候府。 萧一良还真是会享受,这安乐侯府奢靡得不行。 辛宁脚踩着西域进贡的地毯,喝着蜀地盛产的茶,仔细一看,这手中的茶杯都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 屋内点着不知名的暖香,辛宁喝了两杯茶,吃了几块糕点,眼皮越来越重。 这没睡午觉的后遗症又来了。 “郡主……郡主!” “怎么了?” 素梧在辛宁旁边轻声摇醒她,然后指了指门口那个窈窕婀娜的身影。 辛宁看过去,只见一女子正站在门口,美眸好似盛着万千风情,正看着她。 那女子见辛宁看过来,矮下身对辛宁盈盈一福,然后提着裙裾款款走了进来,非常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并叫外面的侍候的人上来奉茶。 萧一良的府上居然还有个美人?看不出来他倒还有金屋藏娇的潜质。 辛宁开始胡乱感慨,萧一良这男人真是要不得,外面跟陈家小姐约会,家里跟美人恩恩爱爱…… 对面的美人见辛宁摇头晃脑的,柔柔问:“公子是来找侯爷的吗?侯爷刚好有事出去了,晚膳才回来呢。” 辛宁打量了一会儿,问:“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对面的美人儿明显一愣,随即低头羞涩一笑,“公子误会了,妾身跟侯爷并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是嘛? 刚刚她那一举一动,俨然像个这里的女主人。 美人儿又道:“公子唤妾身莞儿就好。” 辛宁笑眯眯:“莞儿姑娘好。” 莞儿又是羞红一笑,“公子太见外了。妾身本是风尘女子,被一富商赎身后原想尽心尽力服侍他,没成想他家里的正室容不下妾身,妾身被赶了出来,流落街头,是侯爷不嫌弃妾身给了妾身一个容身之所。妾身一残花败柳之身,哪能肖想侍奉侯爷呢。” 辛宁不做评价地点了点头。 莞儿又道:“不知公子找侯爷所为何事?” 辛宁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莞儿低下头,可能也是觉得自己问太多了,道:“是妾身多言了。” 萧一良回来的时候,辛宁正和莞儿相对无言。 辛宁性格较外向,但却不是个自来熟的人,所以跟一个刚刚才认识的人客套了几句就没什么话好聊的了。 和她面对面的坐着,辛宁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这个莞儿,坐在这里那么久,不声不响的,辛宁倒是搞不懂她想干什么了。 在辛宁还在无聊地数着茶杯里的茶叶渣子的时候,莞儿最先发现萧一良回来。 忙提着裙子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侯爷,您……回来了?” 萧一良没看她,倒是看向听到动静抬起头的辛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辛兄怎么亲自来了?” 辛宁立马精神了,“萧兄怎么现在才回来,可让我好等啊!” 萧一良挑眉:“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当然。” 莞儿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秀眉微蹙,轻咬下唇:“侯爷……” 萧一良这才意识到还有个人在。 “你先回去。” 莞儿忙道:“侯爷和这位公子还没用饭,妾身让人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回去休息吧。” 莞儿张了张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萧一良,最终转身出去了。 辛宁看了一眼那缓缓出去的背影,回头对正撩撩衣袍在她身边那个位置坐下的萧一良道:“果然艳福不浅,又一个。” 萧一良挽起袖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路碰上的,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没看到人家美人已经对你动心了吗?巴巴的和我呆坐在这里等你回来,都已经提前进入候府女主人角色了。” “她动心就一定得我负责吗?这世间对我动心的姑娘多了去了,要是我都负责起来,我的候府可装不下那么多人。”萧一良道。 所以说这男人还是别长得太招桃花,容易事儿多。 “既然你对人家无意,那还是让人家早点死心好,免得节外生枝。”辛宁一本正经。 萧一良看她一眼,见她一脸严肃,不觉有些好笑,顺着她的话说:“你说得对。” 又道:“吃过了吗?” 辛宁摸摸肚皮:“没呢。” “那先吃饭,我新得了一壶佳酿,你在这儿正好尝尝。” “不着急。”辛宁道,“先谈正事。” “什么正事?”萧一良装傻。 别跟她来这招,没用。 “银子的事。” 萧一良拖长了尾音:“银子啊……” “对,我跟你说正经的,开酒楼干不干?” “你还真想开酒楼?” 辛宁左想右想,觉得没有比开酒楼更合适她的了。平时雇几个工人打点酒楼事宜,自己就坐着算算账。有点事干,不用闲着发霉。 萧一良见辛宁一脸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手指在椅把上点了点。 “你来认真的?” 辛宁歪头反问他:“我不像认真的样子吗?” 修长的手指停了下来,萧一良道:“行。” 辛宁走出候府时,外面天色已大暗。 怀里揣着萧一良的那五百两银票,辛宁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素梧只觉得自家郡主那笑容有点让她发毛,“郡主,您还真想开酒楼啊?” 辛宁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怎么连你都怀疑我。我和安乐侯刚刚不是谈好了么?我和他合伙开酒楼,这五百两算是他投资的,而不是我借的。到时候酒楼盈利了,我和他九一分。” 第131章 好巧哦! 九一分嘛!当然是她分九成,萧一良分一成了。 这还是辛宁费了好些口舌才让他答应的呢。 至于到时候萧一良分不分得到一成利润,那就得看她了。 要是辛宁说酒楼这个月亏损,入不敷出,那萧一良一成利润也别想拿到,还得要他再搭点银子进来。 要是萧一良想看账本,这也简单,她不是专管账本吗?直接做个假账就行了。 说干就干,辛宁回去窝在原奕怀里跟他商量了一下,原奕没什么话好说,在她额上吻了吻,然后直接抱床上去了。 她想玩就让她玩,他的小女人有点追求也总比她在家里发霉无聊好。不然非得给她闷出病来不可。 第二天辛宁首先上街考察了一下酒楼的选址。 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是宫门口出来的长安街。 长安街宽敞通畅,人来车往,各式各样的店铺并排而立。 辛宁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从长安街头走到街尾。 楼子高一点的,大一点的,她都进去考察了个遍,发现这些楼子好是好,但是那租金贵得吓人,一个月的租金都要把她扒层皮。 夜幕即将降临。 辛宁和素梧两个人腰酸背痛回了宅子,泡了个热水澡趴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了。 第二天两人再接再厉,一大早两人早饭都不吃就跑了出去。 大街上空荡荡,好多店铺都还没开店做生意。两人只好找了个早点铺子先把肚子填饱。 “老板,两碗豆浆两根油条。” “来咧!” 吃早饭的功夫,辛宁决定跟这早点铺老板唠嗑一会儿,从他这里搞出些有用的信息,不然待会还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上京城里乱逛。 唠嗑是讲究艺术的,首先要从家长里短开始。 辛宁看着早点铺老板忙碌的身影,“老板挺勤快的哈,这么早出摊很辛苦吧?” 早点铺老板回过头:“不辛苦,有钱赚就不辛苦了。” “老板几时收摊呀?” “一整天都在这儿呢!天黑才收摊。” “那可不好。”辛宁道,“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家中妻儿。” 早点铺老板嘿嘿一笑:“哪有什么妻儿哟,先把银子赚了才敢想别的。” 辛宁又道:“这么勤快,想必一天能赚好多吧,怎么会没钱娶妻呢?” “这豆浆油条值不了几个钱,从早到晚也只能赚个家里日常开支。” “那老板没想过转业吗?”辛宁问,“或者你换个地方卖早点,或许每天就赚多些了呢。” 早点铺老板摇摇头:“我没啥手艺,就会做点豆浆油条。换个地方卖早点也是差不多的,长安街都是有钱人们才敢逛的地方,我倒是想去那儿卖,可官家管长安街管得严啊,咱们这些交不起摊位费的就别去凑热闹了。” 又道:“这儿官家管不严,来往行人又多,正是卖早点的好去处嘞!” 这条街离辛宁现在住的宅子有两条街的距离,虽然像早点铺老板所说往来行人多,但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小老百姓,兜里也没几个银子,一般是不会进酒楼消费的。一日三餐几乎就在这些小摊小贩这里解决了。 而辛宁打算开一个比较大众的酒楼。不奢靡,同时也不掉档次。 “那老板你认为在这上京城里什么地方人流量大,同时官家又稍微上点心的呢?” “这个啊?”老板想了想,“可能就是长宁街咯!离我们这儿也不远,离长安街也不远,也就隔两条街的距离。” 跟老板唠嗑完,辛宁也把油条啃完了,付了账直接带着素梧往长宁街走。 两人到长宁街的时候,大街上的行人车马逐渐多了起来。 长宁街没有长安街那么宽敞通畅,但也是位于闹市区。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知道为什么这条街为什么那么多人了。 这条街完全就是吃货们的天堂嘛! 从街头街尾,各种点心铺子干果铺子,琳琅满目,还有三四家酒楼。这条街的管制也不错,大街上很少乱摆摊的现象。 大中午辛宁随便在这条街上找了一家看起来不大不小的酒楼,在大堂里要了一桌菜,又跟前来给她们倒茶的小二聊了起来。 辛宁环顾了一下周围客人爆满的桌子,笑道:“小二,你们家生意不错啊。” 小二憨笑着挠了挠头:“幸亏公子早点进来,不然待会位子都没有了呢!” “有这么多的客人想必你们老板都赚疯了吧?这让你们帮工的也多赚些银子。” “还好还好。” 辛宁摸了摸下巴,状做沉吟:“可这么一家大酒楼,租金肯定也不少,可能每月扣除了租金,也剩不下多少了吧。” 小二不赞同了,“租金也没多少,每月也就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辛宁挑挑眉,拖长了声音:“五十两啊,确实没多少。” 小二笑着又挠挠头去端菜了。 两人填饱了肚子又在长宁街溜达了一圈。 一圈下来,两人手里都拎了大袋小袋的点心干果。 走累了,两人直接在街角蹲了下来,顺手拆开个点心袋子,拿了里面的点心就开始慢悠悠地吃。 才吃了一半,辛宁就被素梧摇晃了起来。 “公子公子你看!那个是不是安乐侯?” 辛宁从点心袋子里抬起头,看着眼前街上经过的那个风流又骚包的身影,咂咂嘴,道:“这气质,不是他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那风流又骚包的身影停住了脚,转头往她俩蹲的这个街角看过来。 辛宁恰好和他的视线撞上。 啊,看来不小心被他听到了呢。 萧一良抬脚往这边过来。 “公子公子他看见我们了!他来了!” “来就来呀,你激动个啥?” 辛宁咽下嘴里的那一口点心,对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扯了一个笑,“好巧哦!” 萧一良觑了一眼旁边大包小包的零食袋子,“那么闲的吗?巴巴的跑出来买东西吃。你的酒楼呢?还没开始干啊?” “什么叫我的酒楼?你没有份吗?”辛宁道,“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巴巴的出来买东西吃了?我只是出来考察,顺便买了点零嘴儿。” 第132章 本侯觉得不方便 萧一良道:“那你考察出个什么来了?” 辛宁吮了吮手指,站起来,“酒楼选址我已经找好了,明日过来跟他们谈。” “就这条街?” “不然呢?” “挺好。” 辛宁又问他:“你怎么跑这条街来了,难不成也想买点零嘴回去吃?” “你以为我像你们女孩子那么馋嘴吗?” “或许呢!” 萧一良忍住敲她脑袋瓜子的冲动。 “我觉得吧,酒楼是咱俩一起开的,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是吧?等我把楼子买下来了,你就过来帮帮忙吧!” “你想我怎么帮?”萧一良问。 辛宁想了想,“到时候再说。”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哦对了。” 辛宁矮下身子在那大大小小的零食袋子里翻翻,挑了一小袋塞给他。 “送你的。早点回家吃饭,别让家里美人等急了哦!” 说着辛宁拉着素梧抱起那堆零食袋就跑了。 萧一良看着怀里的那袋点心,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萧一良回到候府的时候,莞儿正坐在大堂里等着他。 看见他进来的身影,莞儿连忙起身迎了过来,“侯爷。” 萧一良点点头,看着她打扮得精致的妆容,问:“在这里做什么?” “妾身无事,只好坐在这儿等侯爷回来。” 萧一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没什么事就让下人带你出去逛逛,不用每天都闷在府里。” 莞儿抬眼看着他俊朗的侧脸,两颊微红,细细地应了一句。 又看到萧一良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侯爷也喜欢吃林记的点心吗?” 萧一良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小袋点心看,换了只手拿点心袋子,动作自然地藏在身后。 “朋友送的。” 临走的时候又对她道:“候府你长久住着不方便,我让管家给你安排好去处,过几日你就搬出去吧。” 莞儿小脸慌张起来:“妾身觉得方便,候府很好,侯爷待莞儿也很好。” 萧一良转过头来:“是本侯,觉得不方便。” 莞儿当即眼圈儿变红,愣在原地。 等萧一良走远了,她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候府伺候她的丫鬟秋霞提醒了她一句,莞儿才回过神来,用罗帕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 莞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灯下凝眉。 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能去哪儿?她自诩姿色出众,又听闻安乐侯是一个风流人物,爱美人,以她的姿色入他的眼并不难。 傍上这样一个人物,她下半辈子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可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那日在街上遇见他也是她刻意为之。 莞儿也成功地做到了让萧一良带她回候府,只要她进了候府,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可如今他居然要把她赶走。她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有,他今晚回来带着的那小袋林记点心…… 林记点心是上京城的姑娘家最喜欢的点心,是什么样的朋友送给他的,让他看也不舍得给自己看一眼,直接藏在身后? 莞儿捏了捏罗帕。 辛宁回到宅子的时候,管家带着一众仆人在大门口花园里挂灯笼。 “这是怎么?”辛宁提着衣摆进去。 “夫人。”管家见她回来,弯了弯腰,“快过年了,弄点东西喜庆些。” 辛宁点点头,众人继续忙活去了。 原奕在暖阁看书,见她一身男子装扮进来,径直去了内室,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裙裳。 “回来了?” 辛宁不答,走过来腻在他身上。 “怎么样?”原奕问。 “唔,挺好。酒楼我已经找好了,明天过去跟他们谈谈。”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 晚间辛宁沐浴完,爬上床等着还在暖阁处理事情的原奕。 渐渐地,困意袭来,看着帐顶轻晃,眼皮子微微阖上。 之后帷幔被拉开,原奕在她身边轻轻躺下,身上带着几分温润的气息,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辛宁睁开眼。 原奕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摁进怀里。 “你今天遇见了萧一良?” “唔。” 想必是成天跟在她身后的那帮尾巴跟他说的。 辛宁见他不说话,探出脑袋来问,“怎么了?” 原奕抚了抚她弯弯的眉,“我还是不希望你跟他走太近。” 辛宁撇撇嘴,不以为意:“你还怕他把我给吃了呀?” “我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辛宁想了想,萧一良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风流浪荡到处惹桃花,还死抠死抠的。 “你不会是怕我被他勾引了吧?” 原奕不说话。 辛宁在他下巴啃了一口,“你对自己有点自信好嘛,我只是把他当朋友,不会看上他哒!” 原奕单手搂着她,“我不担心你看上他,就算你看上他,哭着闹着要和他私奔,我也会把你的腿打折,把你绑在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辛宁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眉目生寒,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蓦地有些发抖。 “这就吓着了?”原奕见她动也不动,以为是刚刚吓到她了。 心里又软了下来,“我不干涉你和他来往,但是别和他走太近,好么宝贝?” 辛宁窝进他怀里,闷闷道:“你是怕他看上我啊。” 又道:“我不是也跟你说过吗?他身边美女一大堆,什么类型的找不到,怎么会在我身上吊死呢。就算他在我身上吊死了,我也不理他就完了。” 原奕吻了吻她的长发,深邃的眼里漆黑一片,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第二天冬日的阳光明媚,辛宁换上男装带着素梧又往长宁街走去。 刚走到宅子门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阿灰拖着胖乎乎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扯着她的衣摆不让辛宁走。 辛宁双手把它抱了起来,掂了掂。 又重了这只肥猫! “做什么,你也想出去玩儿?” 阿灰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她。 “我是去干正事,你跟呆毛玩儿去,下次再带你出去。” 阿灰扒拉着她的袖摆,尖尖的爪子勾破了几根细线。 辛宁考虑了一会,“行吧,你别给我闹事。”说着就把阿灰从身上扒下来,扔给素梧。 第133章 可能是哪家小姐送的吧 两人一猫再次来到长宁街,逛了一会儿,买了一袋香瓜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街边一幢三层高的小楼。 这是个药房。 掌柜的看着她们进来,又不像是要来看病的样子,只好迎了出来。 “二位是要抓药吗?” 辛宁道:“不抓药。” “那二位是来?” 辛宁扫视了一眼里面,就只有一个人在看病。 门庭冷清啊。 “跟掌柜的谈些事。” “不知公子所谈何事?” “我看上你这楼了,想租下来。”辛宁开门见山道。 “啊?” 掌柜明显反应不过来。 辛宁点点头,“你没听错。” “可这……” “哎,掌柜的,你这生意不好做吧?” 掌柜皱皱眉。 辛宁又道:“我有些建议不知掌柜想不想听?” 掌柜沉吟了一会儿,道:“公子请讲。” “这药房开在人来人往的长宁街但是生意不好做,三层楼的租金又肯定让掌柜您喘不过气。” 掌柜捋着胡子笑了笑:“公子误会了,这是自家的楼,不是租的。” “那生意不好做总是真的吧?” 掌柜顿住,无言。 “掌柜您完全可以换一个地方做生意嘛,这条街的店铺都是卖零嘴的,有谁会特意跑来这边看病呢。” 掌柜邀两人坐下,叫人来上了茶,“我何尝不知要换个地方啊,可公子也看见了,过来看病的没几个,想换个地方也没钱不是?” 辛宁笑:“那我刚刚的提议掌柜不考虑考虑?” 掌柜又捋了捋胡子,“不知公子租下这楼是用来做什么?” “我想做酒楼。” 辛宁见掌柜有些犹豫,又道:“掌柜放心,租金上肯定不会亏待的,这个数怎么样?”辛宁伸出五个手指头。 “我可以先付两个月的租金。” 掌柜动摇了。 两个月的租金,那就是一百两银子,用这一百两银子去找个更好的地儿开医馆,生意总比现在的好。再说了,他们每月还有五十两的银子进账,怎么算都是答应她们划算。 辛宁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掌柜会想不明白。 果然,掌柜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便道:“公子容我跟家里人告知一声,过两日再来吧。” 辛宁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事成了。 故也不在这里久留,“那掌柜我们可就说好了,两日后的这个时候我就来验楼。” 外面冬阳正好,辛宁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这暖烘烘的日光,脚步轻快。 没想到事情谈得比她想象的要容易。 五十两银子一个月,租了个三层的小楼,可比昨天她打听到的那家二层酒楼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划算多了。 时间还早,辛宁不想那么快回去,干脆一边嗑着没嗑完的瓜子,一边又逛了起来。 昨天买的那些点心不错,她和素梧两个人一下子就把那些点心嚯嚯完了。 两人找到昨天的那个点心铺子,在铺子逛了一圈,又买了几袋子点心,都腾不出手来抱阿灰了。 于是两人也不打算走了,在铺子找了个近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壶茶,开始吃点心。 这林记点心铺子挺会做生意,懂得在店里放几张桌椅,让客人买了点心之后直接就在店里吃。 也多亏这铺子足够大,不然还放不下这些桌椅。 辛宁让素梧把阿灰放在桌面上,自己又掰了几块点心洒在桌面上喂阿灰。 林记点心铺子的生意异常红火,来这里买点心的大多数是一些年轻姑娘小姐,要不就是大户人家打发下人过来买。 辛宁吃了几块枣泥桂花糕,喝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被对面的素梧拉住了袖子,卡在嘴里那口茶差点没把她呛死。 “做什么?” “安乐侯府的那位美人。”素梧指指刚刚提着裙子进来的莞儿,后面还跟了一个水灵的丫鬟。 “我们跟她不熟,吃你自己的。”辛宁道。 莞儿在店里逛了一圈,挑挑拣拣,把选好的点心让秋霞拿着。 辛宁虽然不想管她,但还是偷偷瞥了她一眼。没办法,她那样子实在是太张扬了,想让她不注意都难。 只听莞儿问道:“没有枣泥桂花糕了吗?” 辛宁看了一眼手里正吃着的这一块,想起来刚刚最后的一袋枣泥桂花糕被她买走了。 “不好意思小姐,枣泥桂花糕是小店卖得最畅销的,这不,才刚刚做好摆上来不久就被买空了。” 莞儿似有不悦。 那掌柜很会察言观色,见她一个绝美女子,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身边又跟了一个丫鬟,便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不敢得罪她。 “小的现在就让人做,做好就给府上送去。您看如何?” 莞儿这才稍微愉悦些,“那好吧,做好就送去安乐侯府。” 那掌柜一听是安乐侯府,态度更加恭敬,“好好,小的一定尽快送到。” 辛宁把头扭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她的枣泥桂花糕。 可辛宁不想搭理人家,不代表人家不想过来搭理她。 于是 “公子?”娇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辛宁应声抬起头。 莞儿娇笑道:“妾身还以为认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公子。” 辛宁擦了擦嘴角的糕点屑,“原来是莞儿姑娘,今天有空出来逛逛啊。” “府中闲来无事,侯爷又不在府上,妾身烦闷便出来逛逛。” 莞儿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糕点,恰好看到那只剩一块的枣泥桂花糕。 “公子也喜欢吃点心吗?” “挺喜欢的。” “妾身也喜欢,特别是这家的枣泥桂花糕更是妾身的最爱。” 辛宁也看了一眼那剩下的一块枣泥桂花糕,然后不动声色地拿了起来,“是吗?” 莞儿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好巧,我也很喜欢。”说着,辛宁就把那最后一块枣泥桂花糕塞进了嘴里,还嚼了两下。 莞儿脸上僵了僵,维持着笑容,“昨晚妾身看见侯爷带了一袋林记的点心回来,说是朋友送的。侯爷宝贝得不行,连看也不给妾身看一眼呢。” 辛宁身子抖了两抖,咦,好肉麻啊! 看了她一眼,故作思考道:“可能是哪家小姐送的吧。” 莞儿捏了捏帕子。 第134章 洛大人不认识朕了? 想问她昨天那袋点心是不是她送的就直接说嘛,干嘛绕那一大圈呢。 “毕竟像侯爷这样的男子,外面倾慕他的姑娘一大堆,你说是不是?”辛宁道。 莞儿脸色有些发白,对着辛宁福了福身子,“公子说的是,妾身原也是这样想的。” 辛宁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她一眼,见莞儿正盯着阿灰看。 “这是公子养的小猫吗?真可爱。” “妾身以前也养了一只白色的猫儿,乖巧得很,可惜掉井里死了。” 忆及伤心事,莞儿眼眶又通红起来,拿着香帕拭着眼角,一边眼角又偷偷看辛宁。 哎,这美人怎么说哭就哭啊。 不过让辛宁安慰,那是不可能的。 莞儿水盈盈的眼,怯怯看了一眼辛宁,道:“妾身失态了,还望公子莫怪。” 见辛宁无所表示。 只好又道:“妾身……妾身就不打扰公子了。” 福了福身子,款款离开。 素梧看着莞儿的身影走出了点心铺子,才对辛宁道:“她是想傍上安乐侯么?” 辛宁摇晃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这么明显,还用问啊。” 不仅安乐侯,辛宁看这美人现在还想傍上她啊! 放了两只鱼钩,那边不上这边上。 不过可惜她算盘打错了,辛宁性别女,爱好男。 素梧瘪瘪嘴:“奴婢觉得她婊里婊气的,和以前的洛贵妃,现在宫里的那个赫连公主一个样!” 所以辛宁见她的第一眼就对她喜欢不起来。 经过来那么多的事,辛宁觉得别的技能没多大进步,鉴婊能力倒是强了不少。 这个莞儿以后不知会在萧一良的后院闹出个怎样的鸡飞狗跳呢。 偏不说那袋点心是她送的,就让那个莞儿自己猜去吧。 这样想来,辛宁怎么觉得自己和萧一良对着干来了?明明之前还劝他别节外生枝来着。 可能自己实在太闲了。 两人吃了两三袋点心,辛宁想要不干脆把酒楼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也提前做了好了,反正这天色也早,早点准备,不用出来那么多趟。 出了林记点心铺子,辛宁在熙熙攘攘的上京城逛了一圈,去了找帮工的一条街,谈好了几个看起来能干的伙计,约定了两天后来长宁街的酒楼报道。又去卖桌椅板凳的铺子定了几十副桌椅。 这钱袋啊,以显而易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辛宁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细算着还需要花钱的地方。 “让开!” 街道远处传来急促的哒哒马蹄声。 近年关的街道人本来就多,有一些人躲闪不及直接被人群推倒在地上。 辛宁拉了素梧一把,两人远远站在街角看着骑马的那群人。 “让开!” 当骑马的那群人越来越近时,辛宁也看清了为首的人。 中年男子,身子微微发福,五官却依旧硬朗。 那是…… 洛致乾! 前朝的兵部尚书洛致乾,洛沁音的父亲。 他不是随苏云秉去了江南吗?! 辛宁站在原地,看着那群人从她眼前的街道骑马而过。 忽然洛致乾座下的马儿似踩到了刚化开的雪,马儿打滑,马蹄一歪,马身一甩,洛致乾没握稳缰绳,微胖的身子向地面倾斜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洛致乾迅速在马镫上重重一蹬,才险险保持了身子平衡。 马儿在街道中央停下,周围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敢在上京城纵马非富即贵……” 本来行人就多的街道现在被堵得水泄不通。 跟在洛致乾身后的几人忙上前来询问,“大人,您没事吧?” 洛致乾摆摆手。 这时人群外一阵笑声传来,伴随着慢悠悠的哒哒马蹄声。 百姓自觉让开一条道。 身穿黑色劲衣的青年骑在高大马背上。 于青元? 辛宁看着他骑着马踱到洛致乾身侧,挑起一边嘴角,半是玩味半是惋惜道:“洛尚书大人急什么?皇城就在眼前,还怕见不着皇上吗?” “你……” “大人还是得多顾着身子,我看江南那边伙食不错嘛,大人都没有以前那么矫健了。” 洛致乾冷冷瞥了一眼于青元,驱马离开。 两队人马离去,原地的百姓三五成群还在窃窃私语。 “没记错的话,本朝没有姓洛的尚书大人啊?” “你没听见吗?刚刚为首的黑衣将领不是说他是江南那边的嘛!” “江南?!” “江南的人来上京做什么?” “谁知道,我看这天下马上就不太平了啊。前段时间我家小子从江北捎信回来,说江南联合了前朝余孽,蠢蠢欲动呢!” “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 辛宁在街角站了一会儿。 她也好奇这个时候苏云秉派洛致乾来上京做什么。 谈判? 谈不成就要开打? 除了这种可能之外辛宁想不到其他的了。 怀着一桩心事回到宅子,一问管家,原奕果然不在宅子里。 “郡主,传膳吗?” 素梧见这天色逐渐暗下来,辛宁坐在桌边喂阿灰吃点心,半分没有要用饭的心思。 “不用,再等等。” 先前那几块点心垫了肚子,现在倒不是很饿。 “你打发人去安乐侯府说一声,叫萧一良派几个人两天后去酒楼里帮忙。”辛宁道。 “是,郡主。” 辛宁跑了一天,喂了阿灰后去泡了个澡,出来时月亮早已高高挂天上。 可屋子还是静悄悄的,原奕还没回来。 这主院的屋子少了一个人,还真是有点冷清。 素梧进来回话,说萧一良不在府上,已经把话传给府上管家了。 辛宁点点头。 没一会儿,外面影影绰绰,好像又来了人。 素梧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了。 “郡主,是宫里的人来了。说皇上今晚有要事要忙,可能回不来,让郡主不必等皇上。” 辛宁摸了摸阿灰:“那好吧,你去让厨房把晚膳端来。” …… 这边洛致乾进了宫,被一路领到了御书房。 原奕正站在御书桌后,一身黑色锦袍,金色龙纹的腰带裹着劲腰,手里拿着一只画笔,像是在作画。 于青元上前跪拜,“参见皇上。” “起来吧。”原奕淡淡道。 抬头,见洛致乾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怎么,洛大人不认识朕了?” 第135章 洛大人管好自己的嘴巴 洛致乾进来,理了理衣衫,拱手下跪。 “参见大燕皇帝陛下。” 原奕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也不叫他起来,手仍在纸上点点画画。 “你们皇帝近来可好?” 洛致乾道:“吾皇一切安好。” “呵,朕最近倒是头疼得紧,拜你们皇帝所赐。” 洛致乾沉默。 原奕在画上勾了几笔,抬头看他,“洛大人此次进京可要在京中多游玩几天,看看这上京城有何变化,也好让朕尽尽地主之谊。” “多谢皇帝陛下抬爱。” 原奕道:“洛大人一路辛苦了,青元,送洛大人去休息吧。” “是!” “皇帝陛下……”洛致乾一听,忙想说什么。 原奕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于青元走过来,对洛致乾道:“洛大人,请吧!” 洛致乾甩了甩衣袍,最终对原奕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两人出了御书房,于青元在前,洛致乾走在后面。 经过一小段御花园的时候洛致乾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 他这一动作被于青元尽收眼底,“洛大人在看什么?” 洛致乾收回目光,嗤笑一声道:“本官倒是听说你们皇帝跟我们皇后纠缠不休,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于青元也笑:“倒不知洛大人去哪里听来的谣言,别人说一两句大人就信了,大人这明辨是非的能力可不太行啊!” “你……” “再说了,就算大人轻信的谣言是真的,天下人耻笑的也不是皇上,而是耻笑你们皇帝吧。” “国破之日抛下皇后,带着宠妃狼狈逃亡江南,没记错的话,那宠妃还是洛大人的爱女?也不知道民间有没有骂洛贵妃为亡国妖女的。” 于青元脚步停了下来:“听说洛贵妃心狠手辣,处处与北夏前皇后作对,不惜代价陷害前皇后。洛大人你可知?”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洛致乾爱女之心切切。 “这可不是什么谣言,皇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也就只有洛大人您觉得令爱冰清玉洁。” 于青元冷笑着看了洛致乾一眼:“还有,辛宁郡主现在可不是你们的皇后。洛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让我们皇上听到你在胡言乱语,就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江南。” 洛致乾本来想在明日早朝前跟原奕谈判一番,探探他的底,没想到他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给,直接把自己给撵了出来。 现在还被于青元气到。 “洛大人,走吧!” 御书房灯火摇曳,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后面的屏风。 原奕还在作画。 过了一会儿,御书房角落走出另一个颀长的身影。 这身影稍显风流。 萧一良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然后摸了一把下巴。 思索,道:“这洛致乾怎么好像变胖了?” 又抬头看御书桌后面的原奕,“你刚刚怎么没让他说下去?” “有什么好说的,不都是那些话,朕没时间听他唠叨。” “惹,本侯倒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萧一良撩袍起身,“还没画好么?” 他凑了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不错。” 又道:“话说你给洛致乾那么大的脸做什么?还让于青元护送他进京,万一江南那边见江北大军群龙无首,趁机进攻怎么办?” 原奕看着笔下的那幅江北布防图,道:“江北现在有明德将军就足够了,苏云秉既然派了人过来,他就不会轻易在此时动作。” 萧一良又看了一眼那布防图,道:“晚了,该回府了。臣告退。” 谁知原奕又道:“最近事多?” 萧一良一头雾水:“臣有什么事,吃喝拉撒,或者去泡泡青楼。” 原奕不动声色:“朕最近倒是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皇上,您不厚道吧?”萧一良耷拉下脸。 “臣可是安乐侯。” “那又怎样。” 萧一良要跳脚:“安乐侯就是专门享受荣华富贵的啊,不然叫什么安乐侯。” “谁说的?朕没说过。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蜀地和燕地新进贡一批珍贵药材,太医院人手不够,既然你没事做明日就去帮帮忙。”原奕神色淡淡。 萧一良本来想进宫跟原奕下个棋,没想到最后领了份差事回来。 悔死他了,下棋找谁不好,偏偏去找皇帝,这不明摆着跟皇帝说“我很闲,我没事干”吗? 第二天辛宁没赖床,起身的时候摸了一把枕边,摸到一手冰凉。 原奕昨晚没回来。 辛宁用过早饭,让人去打听了上京生意不错的酒楼的菜谱。 然后和素梧两人抱着厚厚的一沓菜谱,坐在桌边研究。 管家被叫来站在一边给她当指导。 辛宁翻了翻一本菜谱,问:“这春喜酒楼什么卖得最火?” 管家道:“春喜酒楼的野味儿在上京最有名。” “怪道呢。”辛宁在春喜酒楼的菜谱上点点:“这菜谱上那么多红烧野鹿肉、乌龟王八、竹虫孔雀什么的。” “唉唉,这儿还有老鼠!”素梧叫道,“老鼠都吃得下去,什么人啊这是。” “平时吃撑了,猎奇罢了。”辛宁摇摇头。 “这价格还不菲,去这酒楼的不会多是达官贵人吧?”辛宁问。 管家道:“夫人说得对。” 素梧在一边提出疑问:“夫人上次不是说过朝廷对野生动物管得严吗?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卖?” “有人有需求,有需求就有人为了赚钱把这些东西弄来。” “这春喜酒楼跟朝廷对着干,也不怕被查吗?”素梧又问。 管家见状,道:“姑娘有所不知,只要对外宣称这些都是家养的就不怕被官家查了。” 辛宁又摇摇头,嘀咕着把春喜酒楼的菜谱扔在一边,“也不怕吃出病来。” 拿了另一本菜谱,继续研究。 两人把这些眼花缭乱的菜谱看了个遍,看得腰酸背痛,总算初步确定了酒楼的菜谱。 菜谱有了,还得有厨子才行。 开酒楼,成不成功的关键就在厨子身上。 厨子做出的菜好吃美味,才会有客人,才能打响她酒楼的知名度。 可这厨子不好找。 第137章 他居然也会陪一个女人胡闹 “公子也爽快。”掌柜拿了银子,心满意足笑嘻嘻走了。 辛宁没闲下来,过去帮忙打扫。 一伙人忙上忙下,里里外外都弄了一遍。弄得大街上的行人都多看他们这边一眼。 辛宁把脏兮兮的抹布扔在水桶里,双手叉腰,气喘吁吁。 “你,过来。”辛宁对一个正在擦拭围栏的伙计勾勾手。 那伙计忙跑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安乐侯府催催。” “是,公子!” “不用去了,本侯来了。” 门口传来句懒懒散散的声音,萧一良堵在门口,后面跟了几个帮手。 “我还以为你要偷懒。” 萧一良道:“我怎么敢,这不是给你带人来了么?” 萧一良对后面招招手,那几个帮手很自觉地进来干活。 辛宁让人去铺子搬了早就预订好的桌椅板凳,指挥伙计有序摆放。 然后和萧一良站在一边说话。 “杂七杂八的事我安排好了,厨子你来找。” 萧一良问:“我去哪里找?” 辛宁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废话。我管你去哪里找,找来给我就行了,还有,你别糊弄我,我可是要考核的。” “行啊。”萧一良见她一脸认真,也不再逗她。 开酒楼这事儿原本也做不得数,后来是因为她喜欢,他才陪着她胡闹,没想到这姑娘是认真的。 一成利润分成么?他还不缺这银子。 辛宁不知旁边这男人想的什么,她要是知道,肯定会仰天长笑。 男人,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一成利润,我想说的是你不仅连这一成利润也分不到,你还得源源不断的倒贴进来。 辛宁啊辛宁,你怎么那么不厚道! 接下来的几天,辛宁将酒楼的一切事宜准备妥当,萧一良不知从哪里找的两个厨子也颇合她的心意。 还去定做了个牌匾,酒楼名就叫长宁酒楼。 长宁长宁,别人想到长宁街就会自然而然想到她的长宁酒楼。 这长宁街的热度蹭得真好,都不用她费尽心思去宣传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等着开业那天。辛宁选在大年初一开业,算来还有两天。 最近皇宫里都在忙着张灯结彩,准备过大年。 除夕那夜的晚宴是定例。 虽然后宫没几个人,唯一的妃子还被禁了足,冷冷清清得不像样。但这倒是给一些小宫女小太监们行了方便。 更何况这个时候皇上和百官都在大殿饮宴,更加顾及不到后宫了。 一些按耐不住的对食宫女太监趁着除夕夜后宫守卫不严,偷偷摸摸约在小树林里进行思想灵魂的碰撞,交流交流人生心得…… 当然,也有人趁着这大好机会偷偷从冷宫溜出来,去找以前的主子……聊天哭诉。 阿苏里一路上躲了一些熟面孔,跌跌撞撞才跑到容华宫。 容华宫不像以往灯火通明,整座宫殿都没几分人气。 阿苏里往寝宫走去。 在回廊里遇到几个宫女,心一急,忙往一边的大树后躲去。 “贵妃娘娘怎么那么难伺候?” “嘘!你不要命了?这后宫哪有贵妃娘娘?!” 吓得那说错话的宫女忙捂住嘴巴。 “容华宫这位娘娘你还不知道么?咱们多做事,少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你有没有觉得,住在这宫里的主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从之前的洛贵妃,再到现在这位。” “洛贵妃至少收敛些。” “才不是,洛贵妃表面收敛,我听说啊……暗地里不知比这位厉害多少。” “哎哎有人来了。”两人忙住了声。 前面又来了两个宫女,手里提着琉璃宫灯。 阿苏里屏住呼吸,往树后阴影又躲了躲。 “你们怎么这么慢,嬷嬷还在等着呢!” “好姐姐,就来了。” 等那四个宫女远远出了容华宫,阿苏里才从树后出来。 赫连楼叶虽被禁了足,但也没虐待她,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除夕夜还有专门的宫女过来给她送山珍海味。 阿苏里来到寝宫门口,往周围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然后推门进去。 赫连楼叶听到推门声响,以为是原奕来了。 毕竟在这宫中,不通报就可随意进出的也就只有皇帝。 看来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 赫连楼叶惊喜地回头,视线一接触到阿苏里那张微微有些肿胀的脸时,脸上的表情迅速冷了下去。 “怎么是你?” 阿苏里一愣,然后疑惑:“娘娘?” 赫连楼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缓了缓,道:“你怎么从冷宫出来了?” “奴婢是趁人不注意跑出来的。” “娘娘,奴婢不想在冷宫待下去了,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娘娘去求求皇上好不好,要是不行就去求求可汗!” 赫连楼叶道:“你以为本宫不想吗?本宫已经很久没见皇上了,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 阿苏里哭诉:“那娘娘您就忍心看着奴婢在冷宫受苦吗?” “娘娘您看!”阿苏里扑上前,顾不上尊卑地拿住着赫连楼叶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这些都是被那些贱人打的!她们欺软怕硬,全都拿奴婢出气,奴婢现在是活得猪狗不如啊!” 赫连楼叶见她哭成这样,心有不忍,摸了摸她脸上的伤。 阿苏里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娘娘,奴婢听其他宫人说皇上经常不在宫中。” “什么?”赫连楼叶顿住。 “而且奴婢听说,那位也已经出了宫。” “你的意思是……” “皇上最近应该陪着那个贱人住在宫外!” “娘娘?” 赫连楼叶跌坐回椅子,眼睛盯着一桌的山珍海味。 一国之君,没想到冷情冷血的他也会陪着一个女人胡闹。 “哥哥还在上京,除夕宴应该也来了。” 阿苏里忙点点头:“可汗来了,奴婢来时听到路上宫人碎嘴,说江南那边也派了人过来,皇上正跟他们周旋。” “是了,哥哥一拖再拖回图瓦的时间,想必就是在等着江南这边的人来吧。” 赫连楼叶道:“你去前面,偷偷把可汗叫过来,本宫有话对他说。” “娘娘……” 赫连楼叶以为她不敢,冷脸道道:“你不是想从冷宫出来吗?现在就是好机会!” 阿苏里匆忙点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第138章 惊喜 外面烟火漫天,街上人声鼎沸,连辛宁住的这偏静宅子都听见了。 此时辛宁在窗边张望了一会儿夜空的璀璨烟火,在屋子闷闷地来来回回踱了两趟,桌上的阿灰和呆毛水火不容地交战了四五趟。 桌面的茶具点心碟子都被弄得乒乒乓乓响。 在不知阿灰被呆毛那尖爪抓掉第几撮毛后,辛宁终于对着那两个还不肯消停的家伙嚎了一嗓子。 “你们俩还没完了是吧?” “喵~”阿灰跳到凳子上,委屈地叫了一声。 “你个肥猫。”辛宁拍拍阿灰的耳朵,“打不赢还要打,受虐狂啊?” “啾啾!”呆毛得瑟,扑腾两下翅膀。 “还有你!”辛宁回头,“长得那么好看,行为那么粗鲁,对得起你族类么?” 呆毛又扑腾了两下,“对得起!对得起!” 辛宁一口气差点没顺下去:“还敢顶嘴?” 素梧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幅辛宁教训两个小东西场景。 “郡主,皇上让宫人回来传话,宫宴还要一会儿,让郡主先去逛逛,皇上下了宫宴再来找郡主。” 辛宁早就待不住了,本来想趁着这良辰美景和拉着他出去游玩一番,没想到原奕一去要那么久。 “走走,这两家伙太烦人。” …… 除夕宴在华和殿,距离容华宫有一段距离。 阿苏里匆匆忙忙出了容华宫后不敢往宫道走,寻了僻静小路,以掩人耳目。 她的面容在宫中本来就异类,平时仗着赫连楼叶嚣张跋扈不知收敛,宫中上上下下没有不熟悉她这张脸的。 被人发现她偷跑了出来,定被拖回去打个残废半死。 宫道上都挂上了喜庆宫灯,一排排过去,有风来,轻轻晃动,流光溢彩。 阿苏里心惊肉跳地躲了几批从华和殿退下来的宫人,后背吓出了一层汗。 再往前就是华和殿,阿苏里不敢再动,寻了个昏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密切注意华和殿那边的动静。 华和殿的除夕宴正进行到酣处,歌舞管竹之声从宫窗溢出,给这寒冷冬夜增添几分暖意。 阿苏里却在角落冷得瑟瑟发抖。 她出来的时候匆忙,冷宫不可能有以前那些锦衣绸缎,身上穿的都是最下等宫女干活时的粗布衣裙。 又有一批宫人进去上菜后退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嬷嬷,正仔细地嘱咐后面进来的那帮宫人别把盘子摔了。 阿苏里警惕,往角落里处躲了躲。 脚步一退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干树枝,发出清晰的啪嚓声响。 “谁在哪儿?” 那嬷嬷往阿苏里这边看来,只看见一穿着下等宫女衣裙的宫女躲在那里畏畏缩缩。 “你哪个宫的,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阿苏里吓得心一提,躲也不是跑也不是。 最后慢慢往前挪了一步,抑住颤抖的嗓音:“奴婢是御膳房打杂的宫女……” “御膳房的人来这前边做什么,冲撞了皇上百官担待得起吗?!” 阿苏里眉心鼻尖溢出细汗,她故意把脸躲在阴影里,外边看不太清,只朦朦胧胧看到一个轮廓。 “……御膳房公公让奴婢过来盯着上菜的进度,有什么差错好赶回去让御膳房早做准备。” 那嬷嬷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道:“这里有我盯着,能出什么错?没你什么事,回去吧!” “……是。” 阿苏里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个嬷嬷已经去忙其他事了。 她不敢离太远,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离晚宴结束还有好一会儿,阿苏里冻得直跺脚搓手,一边又担心被冷宫那个嬷嬷发现她偷跑出来后该怎么办。 华和殿内原奕龙袍高坐殿首,往日略微披散的长发被梳得一丝不苟。 一身帝王之气,强势且令人畏惧。 除夕宴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带了女眷,隔着屏风坐在百官之后。 从原奕出现在上面开始,原本还在闲聊的女眷霎时没了声音。就算隔了一面屏风,也不敢轻易抬头造次。 倒是有几个正怀春的官家小姐京城贵女偷偷抬头,望向那上面坐着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后宫还是空荡荡的,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入了帝王的眼,也总比嫁一个平凡的贵族子弟好。 只恨这屏风太碍事! “来人。” “奴才在。” “给洛大人倒杯宫中的佳酿,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原奕吩咐。 “是。” 宫人执酒壶过去给洛致乾倒了一杯酒。 洛致乾看了一眼酒杯里的美酒,道:“谢皇上赏赐。” 然后一饮而尽。 原奕将视线转回坐在洛致乾对面的赫连楼昊,笑了笑,道:“可汗一直留到现在,想必也是贪这除夕宴的好酒吧。去给可汗也倒一杯。” 赫连楼昊微抬头,不动声色和洛致乾交换了一下视线。 “皇上说笑了。” “这宫中的佳酿有那么好喝么?” 宴席上的一处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给本侯也倒一杯。”萧一良眉眼带笑,桃花眼风流无边。 赫连楼昊道:“侯爷喝得还不够多?再喝下去可就得醉了。” 萧一良摆摆手:“除夕宴一年一次,更何况这良辰美景,喝再多都不算多。” “安乐侯真是好酒量。”斜对面的洛致乾举起酒杯,“早就听闻安乐侯气度不凡,医术了得。本官敬安乐侯一杯。” 萧一良很给他面子地饮了一口。 然后摇摇头,道:“本侯醉了,可撑不住了。皇上,可允许本侯先退席?” 原奕挥了挥手,准许。 萧一良从华和殿出来,在殿前石阶站了一会儿,吹了阵凉风。 喝那几杯酒,怎么会醉呢? 抬脚走下石阶,摇摇头:“唉,这勾心斗角有什么好看,还是去看美人的好啊!” 华和殿内宴席还在继续,官员们互敬了一圈酒。 忽一官员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对原奕拱手道:“皇上,这除夕宴的歌舞让我等大开眼界,世间难得几回见。” “爱卿喜欢就好。” 那官员又道:“臣为皇上精心准备了一个惊喜,不知皇上可有兴致一看?” 原奕点点头:“既是惊喜,那就看看吧。” 第139章 那就封为妃 那官员拍了两下手,丝竹之乐又起,一群舞女从殿外翩然而入。 长裙宽大却又凹显身材,长发被盘成高大的髻,一小段细腰露在外面,不显轻浮,却极尽勾人媚色。 舞女长袖摆挥动间,有官员开始交头接耳。 席上过半的官员都是原奕当年从燕地带过来的,怎么会认不得这是燕地的女子装束。 这群舞女跳的原来是燕地的舞蹈。 只见那群舞女随着乐声迅速变幻着队形,然后乐声一收,舞女挥动着长摆聚成一个圈。乐声一放,舞女又四散开,那中间出现了另一个舞女。 百官有惊呼之声。 这是从哪里又冒出来的一个佳人,隐藏在一群舞女中,他们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舞女容貌出众,气质清冷,朝着首座上的原奕若有若无地一笑,然后轻踩莲步,移到一群舞女之首,引领这支舞。 “这位是裴侍郎之女吧?” 裴侍郎就是刚刚站起来说话的那位官员。 他这一举动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想干什么,没想到他把自家女儿给送了出来。 之前几次他们想往皇上的后宫塞人,无一例外都被皇上推了回来,还差点被骂个狗血喷头。这裴侍郎就不长记性么?还是太自信满满? 裴侍郎之女裴仙瑶,在京中向来有温雅娴静之名,容貌在京中贵女中数一数二。 因为其母亲是个医者,裴仙瑶从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养成了几分医者的清高之气。 佳人儿的一支舞跳得宛若天外飞仙,若即若离。 舞毕,裴仙瑶垂首站在一边,身段清瘦,别有一番风骨。 “早就听闻裴侍郎有个举世无双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侍郎拱手:“诸位过奖了。” “令爱这支燕舞一出,倒是勾起我等无限怀念,不知皇上是否有此感受?” 原奕慢慢饮了一口酒,也不看下面站着的裴仙瑶,嘴里只淡淡吐出几个字,“确实让朕惊喜。” 裴侍郎一听,心里一喜,觉得自己女儿有戏。 原奕放下手中的酒杯,后背向后靠,抚了抚拇指上的玉扳指,高大的身体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 “朕该赏赐些什么给裴爱卿好?” 裴侍郎对原奕恭敬拱手:“回皇上,这支舞是小女所献,臣不敢居功讨要赏赐。” 原奕微颌首,视线仍没有从扳指上移开,“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个“你”当然是指裴仙瑶。 原奕在问她。 裴仙瑶余光看了一眼父亲,裴侍郎给了她一个眼色。 裴仙瑶屏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视线去找寻首座上那位九五至尊,“臣女……” 可还没等她说出来,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 “本官倒是听说皇上的后宫冷清,偌大后宫只为赫连公主一人所设。皇上虽爱护赫连公主,但长久如此对皇家的开枝散叶可不利。” 赫连楼昊给了洛致乾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也不知洛致乾瞧没瞧见,继续道:“裴侍郎之女德行容貌出众,皇上不如就赐个名分?” 原奕这才抬头看向下面站着的裴仙瑶。 看着她,却是对洛致乾似笑非笑道:“朕要是不给,那岂不是不给洛大人面子?” “裴爱卿,你说是吗?” 裴侍郎忙道:“全凭皇上做主。” 原奕摆出思索的样子:“朕该给个什么名分好?” “可汗可有好建议?” 赫连楼昊微用力握紧酒杯,“皇家之事,本汗不妄论。” 原奕挑眉玩味笑,“那就封为妃。” 封为妃? 裴仙瑶惊愣,站在原地忘记谢恩。 她本就不带多大的期望,毕竟有先例在前。她会来献这支舞,也不过想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片刻而已。 没想到…… 辛宁从宅子里出来后,径直往护城河那边走。 护城河那边会有每年一次的大型烟火表演,小摊贩游人都会往那边聚集。 穿了几条街后,发现往前人越来越多,辛宁娇小的身子差点被人流推着走。 “公子等等啊!哎……” “不是我不想等……”辛宁隔着好几个带着自家婆娘出来逛的大汉对素梧狂招手。 你公子我也身不由己啊! 后面的话直接被人声给盖过了。 等人群稍微散开一点,辛宁抬头再看,发现早已没了素梧那丫头的踪迹。 “素梧!”辛宁望着人群喊了一声,没人应。 “嘿!” 后背被人一拍,辛宁扭头,不是素梧,却是眯着微红桃花眼笑的萧一良。 辛宁皱眉:“怎么是你?”又往旁边张望几眼,“看见素梧了吗?” 萧一良不答,只看着她笑:“还真遇见了美人儿。” 辛宁又皱眉。 萧一良轻笑一声:“看见了,往那边去了。”说着指指人流涌去的护城河方向。 辛宁转身往那边走。 “唉……”萧一良拉住她。 辛宁用眼神问他干什么。 “怎么一看见我就走。我跟你去。” 辛宁抬脚,“随便你。” 萧一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像是护着她,在她不小心跟别人撞上前把她拉到一边。 辛宁终于想到了什么,“你不是也要去参加宫宴吗,结束了?” “没有。”萧一良低头瞅了她一眼,神秘兮兮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皇上也不知道。” 辛宁吸了吸鼻子,然后嫌弃地扭过脑袋,“你这酒喝得挺多啊,好大一股酒味。” “不多,就喝了几壶。” “还不多,你眼角都喝红了。” 萧一良眯起眼睛,微红的桃花眼又笑了起来,流光映在他笑眼里,真比天上闪烁的星辰还好看。 这对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一个小妻子在训她偷偷跑出去喝酒的丈夫? 这感觉……他还挺喜欢。 萧一良情不自禁抬手敲了敲她脑袋,“那我下次少喝点。” 辛宁扯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我男人看了会吃醋。” “呵……” “笑什么?” “什么男人,连个名分都不给你的男人吗?” 辛宁冷下脸:“有你什么事?” 萧一良突然凑近她,辛宁毫无防备,被他近距离摄住目光,“有。” 萧一良眼底的笑意消散,“你跟着我就不会这样。” 第140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一良,你这种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所以你这是不信?” 辛宁脚步往后挪一步,不去看他带着紧迫的眼神。 “这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以后,别再跟我说这种话。” 没个正经。 辛宁转头融入人群,继续找素梧。 萧一良在原地发了会儿懵,循她的背影追去,伸手把她扯回来,又恢复以前那吊儿郎当的欠揍样,“不说就不说了呗,你那么如临大敌做什么?” 辛宁倒是看不懂他了,“你搞什么?” 像认真,又像玩笑,一套一套的,让人琢磨不透心思。 萧一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湖蓝色的男子宽袍穿在身上,为了隐藏女子身份还刻意画重了眉毛,原本白皙的脸蛋也用暗红的胭脂遮了遮,只有那双眼清澈无暇,似一潭清水。 他松开手,握拳锤了锤额头,喃喃道:“醉了醉了。” 宫中的美酒真不能多喝,绕是他酒量再好,那么久没痛饮过,现在一喝倒出事。 这个美人不是他的,他去找属于他的美人儿去。 游人来来往往,辛宁摸着脑袋看着他离去的紫色身影思忖,然后对那背影喊道:“明天记得过来镇场子!” 华和殿内。 裴仙瑶被立为妃,裴侍郎脸上有光,笑吟吟地和百官互敬了一圈酒,一些奉承之话他也心满意足地收下。 朝臣百官屡次劝皇帝纳妃都被皇帝喝退,而他家女儿一出马便能将皇帝拿下。 这已足够让他在朝中得意一段时间。 洛致乾也跟着说了几句恭贺之语,然后像是无意般说了句,“赫连公主不是皇上的宠妃么,怎么今晚不见?” 话一出口,席中百官神色各异。 其中赫连楼昊面色沉沉地剐了他一眼。 赫连贵妃陷害辛宁郡主被废贵妃之位且禁足容华宫一事肯定瞒不住前朝,更何况赫连贵妃陷害辛宁郡主的原因耐人寻味,这其中还牵扯到皇上…… 皇上和郡主的传言不是一天两天,而今赫连公主的哥哥赫连可汗还在殿内。 这江南来使这样问,是想让谁下不来台。 原奕面色未变,特意留意了眼赫连楼昊的神情,而后勾唇,淡笑道:“赫连妃身体不适,在宫中修养。” 洛致乾道:“怕是公主适应不了这中原风土气候吧。” 原奕挑眉不语。 再饮了两杯,便退席下来。 百官已经习惯他们这位皇帝饮宴到一半然后搁下他们离席。 这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继续饮宴作乐兴致。 阿苏里躲在暗处看见原奕从华和殿出来。 他脚步沉稳闲适,在殿外站了片刻,然后挥退身后跟着的宫人,只留李公公。 之后大步迈上宫道,脚步由闲适开始变得急切,李公公在后面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这是要…… 阿苏里下意识想跟过去,刚迈出一步,她就清醒过来。 这是做什么?别说她现在这下等的身份,就算是以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踪皇帝。 如今只有皇上和安乐侯出来,可汗和江南来使还在殿内。不过皇上都出来了,可汗也在里面呆不久。 阿苏里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赫连楼昊。 夜空中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宫道上的宫灯露在寒夜外,透过细雪散发着清冷的柔光。 阿苏里看见洛致乾走了出来,接过宫人手里的宫灯。 没过多久,赫连楼昊也从里出来。 洛致乾在前面走得慢悠悠,宫人在后面远远跟着。 赫连楼昊几步跟了上去。 “洛大人好兴致。” 洛致乾闻声回头,“原来是可汗。可汗也退席了?” 赫连楼昊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致乾拿着宫灯的手一顿,照了照前面的路,“可汗和本官一后一前地出来,就不怕被人猜忌?” “洛致乾!”赫连楼昊咬牙切齿。 洛致乾回过头,宫灯故意往赫连楼昊的脸上一照,映亮他脸上有几分狰狞的表情。 而后作出闲聊般的神情,压低声音:“宫中耳目众多,可汗虽心急,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谁在那里!” 阿苏里蓦地顿住脚,吓得六神无主,她只想跟着赫连楼昊,待洛致乾走后她再现身。 现下被后面的巡卫一脚给踹了出来。 阿苏里扑在雪地里,嘴角直打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洛致乾看了一眼阿苏里的方向,转头与赫连楼昊低笑道:“你看是吧?” 说完提着宫灯悠悠然走了。 赫连楼昊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是你?” 巡卫首领上来,对赫连楼昊略一拱手,“可汗,此人形迹可疑,末将先行把她押下去。” 阿苏里狼狈抬头,“可汗,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巡卫刚要把她拉起来,赫连楼昊出手阻止,“把这人交给本汗。” 巡卫首领道:“按大燕宫例,可汗没有权利插手。” “此人是图瓦部人,难道本汗也没有权力吗?!” 巡卫首领和旁边的巡卫对视一眼,“皇上曾有旨意,图瓦部人未经皇上传召出现在宫中,一律按违抗之罪处置!” 阿苏里一听要治她的罪,便顾不得其他,忙表明身份,“奴婢是赫连公主,是娘娘的人!” “据末将所知,赫连娘娘身边只有一个图瓦部的婢女,现在正被关在冷宫!你可是扯谎?!” “奴婢就是!”阿苏里趴在冰冷的雪地里艰难扭回身,“可汗可以作证,奴婢就是赫连娘娘身边的!” “好啊你个小蹄子,原来跑这里来了!”冷宫那嬷嬷跟人摸了几把牌,回来就发现阿苏里跑了出去,气不打一处来,赶赶忙忙出来找人。 那嬷嬷近前,发现这儿站着的竟是宫廷巡卫首领和图瓦可汗,心念这下完了。 匆匆上前来跪下,臃肿的身体缩成一团:“老奴参见可汗,参加将军。” 巡卫首领看了那嬷嬷一眼,指着趴在地上的阿苏里问:“这个宫女可认得?” “认得认得。她原本是赫连娘娘从图瓦带来贴身伺候的,被皇上贬来了冷宫。” 第141章 她一定得死! 嬷嬷的求生欲很强,不知现在情形如何,总之不要把她扯上身就行,“这个小蹄子平日里好吃懒做,今夜趁着老奴去做活偷跑出来冲撞了可汗和将军,实是这小蹄子该死!” 巡卫首领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待罪之身从冷宫跑出,又在华和殿前鬼鬼祟祟,按律例收归监牢,待皇上审讯。来人,押下去!” 又看了眼缩在地上抖成筛糠的嬷嬷,吩咐道:“这个监管不力,也拉下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这不关老奴的事啊!” 巡卫首领听着嬷嬷哭嚎,不为所动。 阿苏里被巡卫粗暴从地上拽起,手脚拼命挣扎,试图用她那生着冻疮的手去拽赫连楼昊的衣角。 “可汗……可汗,救救奴婢!娘娘还在宫里等您,一定要救救奴婢!” 巡卫首领见赫连楼昊没有再阻止,拱手道:“多谢可汗理解!末将先告退。” 阿苏里毕竟是从小跟着赫连楼叶的婢女,赫连楼昊虽然有心想救,但现在他还犯不着为了一个婢女和原奕对着干。 又怕赫连楼叶在宫中还弄出一堆烂摊子,便低调去了一趟容华宫。 赫连楼昊来到赫连楼叶寝宫时,她还在盯着那一桌的山珍海味发呆。 看见赫连楼昊进来,赫连楼叶恢复了生气似的快步走过来,抓着他的手,“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赫连楼昊看着消瘦了一圈的妹妹,不心疼是假的,但又气她行事莽撞,不知分寸。 “我不能在后宫呆太久,我们长话短说。” 赫连楼叶道:“我听说哥哥过几天就要走了?” 赫连楼昊道:“图瓦不能太久没有可汗,草原大漠盯着你哥哥位子的人太多。” 赫连楼叶白了脸,赫连楼昊一走,那她在这上京就彻底孤立无援了,之后谁还能是她的后盾?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现在那个贱人把皇上捏得死死的,我连贵妃之位都没有了!” 赫连楼叶有些崩溃。 “你对他还不死心?”赫连楼昊冷笑一声,“今晚他又封了一位妃子。” “什么?”赫连楼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先听哥哥说。”赫连楼昊捏住她的肩,“原奕这个人不可信,现在江南对我们图瓦示好。” 赫连楼叶打断他的话,“你果然想跟江南合作。” “原奕这么对你,对图瓦忘恩负义,而现在江南的态度那么诚恳,哥哥有什么理由不跟他们合作?” “那我该怎么办?你有想过你妹妹吗?!” “哥哥正是为了你着想,才和江南那帮人扯上关系!” 赫连楼昊放缓语气,诱哄道:“先前是那个辛宁郡主,现在又来一个妃子,你能保证他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吗?” “之前你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他只立你为贵妃,现在你以为他还会给你后位吗?” 赫连楼叶愣愣的,“但是我爱他啊……” “哥哥知道你爱他,等图瓦和江南的事成,大燕全在我们脚下的时候,哥哥保证给他留一条命。” 赫连楼昊松开她,走到窗前看外面飞雪,眼里尽是志得意满,好像天下都尽在他手中。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你还怕他的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还不是尽心尽力来讨好你?” 赫连楼叶被他说得有些动摇,“……那我该怎么做?” “你当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分分做你的妃子,最好是获得他的几分信任,好让他打消对图瓦的疑虑。” 赫连楼叶犹豫,但一想到最后原奕只能会是她的…… “……好。” 又拉住赫连楼昊,眼里满是阴狠嫉恨道:“我现在就不想再看到皇上被那个贱人迷惑!她现在被皇上送出了宫,趁这次机会,她一定得死!” 凭什么她可以得到原奕的爱,在外逍遥放肆,她就得被束缚在这一座毫无人气的宫殿中? 之前三番五次玩不死她,就不信这次赫连楼昊出马她还能侥幸逃脱。 赫连楼昊拍拍她的手,深邃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哥哥保证不会让你再看到她。” 皇宫有重兵把守不好下手,但是出了皇宫那就未必了,宫外变数诸多,各方势力复杂,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萧一良脚步虚浮,踩着碎雪回候府。 院子里,莞儿远远就看见萧一良摇晃着身子进来。 她急急忙忙小跑过去,“侯爷,您回来了?妾身扶您进去。” 莞儿伸出柔软无骨的小手,才刚搭上萧一良的手臂,就被萧一良一把挥开。 “你怎么还没走?” 莞儿露出柔弱凄楚之态,“侯爷对妾身有恩,妾身只求能在侯爷身边伺候,求侯爷别赶妾身走。” 萧一良神色厌厌,却是骤然出手抬起她的下巴,“那你说,你留在本侯身边能做什么?” 语气轻佻,桃花眼里却无半分轻佻意味。 “妾身……” 莞儿被他擒住下巴,只好微仰起小脸,两颊晃然间浮起嫣然之色。 “妾身……妾身愿为侯爷做任何事……” “好啊,那你今晚就来服侍本侯吧!” 莞儿低呼一声就被萧一良抱起。 萧一良脚步急切凌乱,进了屋毫不怜惜直接把她扔在床榻。 莞儿被扔得浑身一痛,强忍住没有娇呼出声。 下巴又被他擒住。 “侯爷……” 萧一良只是看着她,没有再动作。 尖细的下巴,红润的唇,挺翘的小鼻,盈盈秋水般的美人眸…… 没有一点像她…… 但他心里想的那个人的脸却慢慢和眼前的美人脸重合,让他分不清真与假。 缓缓低头下去,抵着她的鼻尖。 莞儿红唇微张,像是诱惑身上的男人采撷,“侯爷,妾身伺候您……” 柔荑再次抚上他的胸口,美人香入鼻,却满是脂粉的香气。 萧一良皱眉,脑中恍然片刻。 不……这不是她。 她身上从来没有这么浓重的脂粉香。她身上的香带有独特的清甜,似花香,但他却又从来没有闻过那么好闻的花香。 莞儿将他的衣襟柔柔扯到一边,下一秒萧一良却突然松开手。 第142章 你选的都好看 莞儿猝不及防跌倒在床榻。 “侯爷……” 柔柔的声音满含不解与委屈,美眸里蓄起了盈盈泪光,眼角挂着的泪好似下一秒就能落下来。 萧一良已经拂衣起身,背对着她站着。 那道紫衣背影,看着离她很近,伸手就能碰到,但其实又那么远。 只要今夜,她能把萧一良留在这床榻上,她就能永久呆在这候府,享受一辈子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更何况,这样风流倜傥天人之姿的男人比她以前伺候过的男人好上千倍万倍。 出了侯府,莞儿也无处可去,还不是只能重入青楼让无数的臭男人玩弄?她有的就仅是这一张能勾起男人无尽疼爱的脸和在风尘中学到的一身伺候男人的本事。 “出去。”萧一良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莞儿从床榻起身,哀怨凄楚地望着萧一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吗?” “侯爷……您救了妾身,妾身就是您的人了,侯爷怎么对待妾身都可以的……” 萧一良缓缓转身,看着站在床前柔柔弱弱的女子,不缓不慢地启唇:“怎么对待都可以吗?” 莞儿内心一喜,贝齿轻咬下唇,娇娇柔柔似羞似怯地点点头。 “嗯。” 萧一良走近一步,“你很想上我的床?” 莞儿一愣,然后小脸上露出委屈之色,“侯爷,妾身见侯爷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想留在身边伺候侯爷。 萧一良点点头,道:“本侯身边确实缺个伺候的丫鬟。从明日起,你就去管家那里登记吧。” 丫鬟? 莞儿瞪大了水眸,似不敢相信。 “既然管家安排你出府你不要,想留在本侯身边,本侯又岂能再拂美人意。” “不……妾身……”莞儿急于辩解。 她不是来当丫鬟的,当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还不如回青楼伺候男人。 可萧一良没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然后叫来下人,把屋里的被褥都扔了出去换了新的进来。 第二天莞儿还没睡醒就被管家带人过来从床上拉起来。扔了几套府里丫鬟的衣裳,带着她去做活。 而这侯府的好院子莞儿当然也没资格再住,只能跟一群丫鬟婆娘挤在后院又脏又乱的下人院里。还得时不时遭受她们说她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嘲笑。 如今凤凰没做成,倒是做了山鸡。 莞儿怎么能甘心。 但眼下她只能生生咽下这些委屈,只要她还在府里,就有机会再爬上萧一良的床。 这些都是后话了。 辛宁在护城河这边找了两圈找不到素梧,急得在桥边直跺脚,就在她想把一直跟在暗处的那些尾巴叫出来跟她一起找时,冷不防后背传来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在做什么?” 辛宁回过头,看见是心里所想的那张熟悉的轮廓分明的脸,握紧拳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锤了两下。 抱怨道:“你好慢啊。” 原奕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吹了口热气。 辛宁抬眸看他:“我在找素梧,人太多,走散了。” 原奕拉着她,“有人盯着,丢不了。” 既然是他们两个人出来逛,要别人跟着做什么? “跟我来。”原奕手心包着她一整个小手。 “去哪?” “放花灯。” 护城河的河水今年没有像往年一样冻住,便招来许多的游人在放花灯。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花灯上写下一年的愿望,把载着美好祝愿的花灯放入水中,顺着护城河的水流一路流向城外的城西大湖。 花灯形状各样,流溢出的灯光照亮着每一个放灯人满含期许的脸。 辛宁在河边花灯摊位上挑挑选选。 花灯的种类各异,但都太普通,挑选了几个摊位都没找到合她心意的。 “这个不好吗?”原奕从摊位高架上取下来一个莲花状花灯,莲心是一盏灯。 辛宁就着他的手瞥了一眼,嘴里随意道:“这花灯多得都烂大河了,你没瞧见么?” 辛宁指指对面的护城河,河中漂浮得最多的就是原奕手中拿着的这种莲花灯,岸上还有一堆游人拿着同款聚在一起排队等着点燃莲心。 原奕剑眉微挑:“就算烂大河也好看。” 辛宁转着手里船状的花灯,点评一下他的大众审美:“好看是好看,但我想要个特别的。” 原奕把手里的莲花灯买下,拎着灯陪辛宁又转了几个摊位,见她看一个丢一个,没一个满意的。 “都说莲花灯好看了。”原奕笑她,眼里依稀宠溺。 只见辛宁视线紧盯着对面的一个很小的花灯摊位。 她拽拽原奕的黑色袖摆。 “……那个比莲花灯更好看。” 那摊子底下正静静躺着一个花灯。 花灯的花瓣呈白色,花瓣上有一波一波如水纹的纹路,花心靛橙黄渐变,层次感极强。 辛宁走到摊位前,捡起地上的花灯,手里转着打量。没想到这花灯尾部还带了一根不粗不细银色的线,映着光一闪一闪的,银线条上还点缀了好几片小绿叶子。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见辛宁拿着花灯爱不释手,便问:“姑娘喜欢这个?” 辛宁点头:“这个怎么放在地上?” 老大爷笑道:“姑娘的眼光真是特别,这是别人看不上的花灯哩。老夫见没人买便放地下了。” 辛宁疑惑:“为什么看不上?” “过年嘛谁不想喜庆点,这白色花灯别人看了觉得不吉利。” 辛宁反驳:“可我觉得甚好。” 老大爷顿住,然后朗声笑,笑声隐隐透着一股自豪,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终于被人认可了。 “这花灯是老夫亲自所作,原型是吐蕃的一种花,名为沽透花。这种花生长在高寒地区,依湖水而生,稀世罕见,可比莲花珍贵多啦。” “沽透花?”辛宁琢磨。 倒是一种从未听说过名字的花。 老大爷又道:“姑娘识货,老夫便送给姑娘了罢。” 辛宁收下:“多谢大爷。” 两人向河边走去,辛宁抬起手中的花灯在原奕眼前扬了一下,问他:“好看么?” “好看。” 你选的都好看。 辛宁得意,满足笑道:“那当然,就是不知道这花灯在水中是个什么样子。” 第143章 沽透花 这边人太多,两人跑到护城河上段,这边人少,只依稀几个人在岸边点灯。 辛宁问在一旁放灯的大娘借了笔,因舍不得在花灯的花瓣上写字,便写在小纸条上,塞在灯心里层,这样点燃了灯也不会把她的小纸条给烧了。 弄好后回头看原奕,只见他早就写好了,灯也点上了,正站在那岸边,一身黑色锦袍,身姿修长凌厉,深色瞳孔里有点点光在跃动。 “你写了什么?”辛宁过去瞅了一眼他手中的莲花灯。 原奕把花灯拿远了些,辛宁什么都没看到。 “小气。”辛宁嘟囔一句。 原奕好笑:“你的给我看,我的就给你看。” “那不行。”辛宁直接拒绝,“给你看了,我的就不灵了。” “你说得对。”原奕温温地笑,微弯下腰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入水中,“我也怕我的不灵,所以不给你看。” 那盏莲花灯顺着水流飘到河中央,原奕才回过头对她挑眉一笑,问:“要我帮你点燃么?” “要。” 辛宁将手里的花灯小心翼翼递给他,嘴里还紧张道:“你小心一点呀,别把它的花瓣弄坏了。” 小火光在她眼前一瞬闪过,瞳仁蓦地明亮,又瞬间沉寂。 花灯被点燃,灯心处渐变的颜色映在花瓣上,色彩明亮又温暖。 辛宁盯着花灯,痴痴叹道:“真好看!” 原奕心神一动,凑过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花灯的浅浅的亮光照亮两人贴紧的侧脸,突然靠近的温热熟悉的气息熏得辛宁一瞬间晃然。 原奕没在她的唇上过多流连,很快移开,只浅浅笑道:“待会儿会更好看。” 辛宁一时间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当他把花灯放在水面,骨节分明的手在灯座上稍用力往河中心推了推,那花瓣的色彩就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花灯上的花瓣渐渐变得透明,但又不完全透明,接近灯心的一部分泛着浅浅的白,而透明的部分还折射着河面的光,一闪一闪,花瓣上的水纹如同活了过来。 不仅如此,花灯尾部的银线以及小绿叶子都浮在水面上,同样映着闪闪光亮,如天上的璀璨星辰。 辛宁惊喜道:“好神奇!” 原奕道:“沽透花,神奇在一个透字,花瓣如琉璃,根茎如星河,在高寒之地于冬季盛开,世人大多没见过,故而认不得。你选的,确实很特别。” 辛宁见他讲得头头是道,便问:“你见过?” “算是见过。” 算是? “那位老人家也是有阅历的人,还能够把这种花做成花灯。”原奕顿了顿,曲起手指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勾了勾,笑道:“还能一眼看出你这个小花猫是个姑娘。” 辛宁恍然:“我竟没发觉……”又反应过来,瞪一眼原奕,“谁是小花猫!” 原奕在她滑滑嫩嫩的脸上、眉上摸了一把,像是调戏良家姑娘似的,然后伸出手指给她看,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了些许胭脂眉粉。 “你不是谁是?” 原奕摸摸她脑袋,嗓音低沉醇厚道:“以后跟我出来不用穿男装。” 不然总搞得街上的人以为他有断袖之癖。有媳妇还不能偶尔牵出来晒晒么? 原奕手伸到她脑后,微用力一扯,一头青丝散开,落在后腰。 辛宁微张大嘴巴,似诧异他此时的举动。 面前这姑娘一副呆呆的模样,看得原奕心窝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揉进怀里,打横抱起回家,狠狠摔在家里那张大床上,啃她几个来回。 那盏沽透花灯飘到了河中央,和原奕之前放的那盏莲花灯汇合,然后荡悠悠飘向护城河下段。 河下段的游人众多,见河中央突然出现一盏与众不同的花灯,手上的花灯也不放了,光盯着河中央的那盏沽透花灯赞叹。 “这花灯好特别。” “还没见过这种花呢,刚刚买的时候怎么没见这种款式的?” “去找找还有没有这样的,那花瓣太美了!” 沽透花灯比一般的莲花灯大很多,花灯一路向下漂流,任何的莲花灯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夜空一声巨响打断了游人赞叹的声音,烟火在护城河的对岸呈竖排绽放,一簇又一簇的烟火争先恐后向世人展现它们的美。 辛宁拉了原奕,跑到护城河的桥面上去。 在高处总能欣赏到最特别的风景。 桥面不断涌上游人时,两人占了个好位置,扶着桥栏看了大半夜烟火。 回宅子的路上辛宁走到脚麻,哼哼唧唧赖在路边不肯走了。 原奕无奈,矮下身子揽住她的腿把她弄到背上,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走。 辛宁也不吵他,安安静静趴在他肩上,乖得很。 原奕一路走回主院,缓缓踢开门,轻唤着让辛宁下来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背上的人儿已经睡熟了。 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榻,盯着她睡得香甜的容颜,原奕目若深潭。 然后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几口,觉得不过瘾,又啄几口,越发不可自拔…… 第二天辛宁浑浑噩噩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喘了口气,扶着腰只想再躺下去睡一整天。 原奕一大早就神清气爽进宫接受朝臣大年初一的朝贺去了,临走前还把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辛宁吵醒又闹了一通,任她怎么委屈哭求都没用。 大年初一长宁酒楼开门营业,辛宁得挣扎着起身。酒楼那些伙计还在等着她这个老板呢,不能给人家放鸽子。 洗漱好后,辛宁走出屋子,檐下的呆毛正用尖爪抓着围杆啄羽毛,见辛宁出来,忙伸长了脖子叫唤,“早上好!早上好!” 辛宁盯了它老半天,然后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呆毛嗅到危险气息,扑腾着翅膀要飞走。 辛宁眼疾手快,迈开腿上去捉住它,不小心动作幅度太大又把腰给弄得酸痛。 “嘶……”辛宁缓了口气,阴测测对呆毛笑:“乖宝贝,今天给主子我好好表现。” 辛宁让素梧带了鸟笼子过来,把呆毛装进笼子,上锁,拎着笼子晃悠悠去了长宁街。 第144章 辛宁去到酒楼的时候,酒楼前已经围了一群人在等着酒楼揭牌开业。 脚步一拐,辛宁绕到后门,从后门进去。 萧一良已经来了,正坐在那里喝茶,长腿搭在椅子上,伙计正在给他捶腿。看见辛宁慢悠悠进来,步子迈得小小的,还有几分不自然,他面色稍暗,然后放下手里的茶盅,似笑非笑看着辛宁道:“掌柜来这么晚,要我们好等。” 等辛宁近前,看见她眼皮子底下明显的乌黑,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倦意,萧一良嘴角的笑再也保持不住,脱口而出道:“啧,这么不节制,天天在一起还差这一晚上?” 语气满含浓浓的酸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 辛宁狠狠瞪他一眼,“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再说了,关你什么事儿?” 要说不节制,风流浪荡的萧一良说第一,谁敢说第二?有事没事逛青楼,现在全上京青楼的老鸨都认识他了,天天守在门口盼着他来,一来就一掷千金,这样的香馍馍恨不得他吃喝拉撒全在她们这里。上京的闺中姑娘们听闻安乐侯多金人又俊,怀着一颗芳心肖想着这位侯爷,可又听闻安乐侯花心的种种事迹,只能一边恨着叹着,一边又异想天开着。 辛宁往窗边望了一眼,果然外面乌压压站了一群人,而且大多数都是上京城的姑娘们,一个个打扮得俏生生水灵灵。 热情奔放些的,直接围在最前面捂着胸口叫喊着萧一良的大名;大户人家的姑娘端着矜持些,自以为有良好教养,带着自家丫鬟从酒楼前低头含羞装作路过,有几个都已经“路过”好几趟了。 辛宁早前就让人放出消息说这酒楼是安乐侯私产,现下看来,让萧一良来镇场子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有这个香馍馍在,不怕没生意做。 不知什么时候萧一良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那群人,冷笑道:“你倒是很会利用资源。” 辛宁拍拍手:“不用白不用。伙计们,开门迎客了!” 辛宁跟在萧一良后面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呼声更高了一层。 “侯爷好帅!不行了,我要晕了......” “你看你看,侯爷笑了,他对我笑了......我杜鹃花何德何能竟能博侯爷一笑。” “你眼神不好使吗?侯爷明明对我笑了。侯爷侯爷看这里!” 萧一良面带微笑,抬起手示意各位安静下来。 辛宁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装鹌鹑降低存在感,听他叨叨叨说了一堆场面话,下面的一众姑娘已经失控了好几次,好几次打断萧一良的讲话,最后萧一良无奈地笑了笑,让伙计直接揭牌。 “天啊,侯爷脾气好好哦!” “无奈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好宠啊......” 辛宁嘴角抽抽,趁着一群莺莺燕燕涌进酒楼前快一步进去。她这个幕后掌柜还是低调一点好,本来开酒楼这件事已经很张扬了,被朝中那群叽叽喳喳的老臣知道,肯定又能在原奕耳边叽叽喳喳好几天。 做一个幕后数钱的老板不好吗?招揽生意这种事交给萧一良那位大美人就可以了! 伙计们分工合作,迎客的迎客,上菜的上菜,烧火的烧火,后厨的三个师傅忙得热火朝天。 辛宁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进了后院。 后院萧一良正打开一把折扇扇风,鬓角发丝微微湿透,正服帖地贴在额上,原本白皙的脸也透出几分红,辛宁心底叹一声,倒真是个美人。 好在辛宁还算有点良心,过去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捧到他跟前,很友好地对他笑:“来来,喝茶。” 萧一良合上折扇放在一边,看她讨好的笑,不紧不慢伸手接过,仰头喝茶的时候嘴角微翘。 辛宁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单手托腮,笑眯眯地和他商量:“以后呢我就做幕后大老板,你就做明面的小老板。” 萧一良放下茶杯,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刚刚捏过的茶盖。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累死累活的苦力活让他出来解决,她躲在他身后收钱,他就只拿那一成的利润。 明明是一桩十分亏本的买卖,然而他却犯贱地觉得...... 这感觉该死的好! 辛宁把带来的呆毛挂在大堂里让客人欣赏,起初呆毛不肯,在笼子里上蹦下跳没一刻停歇,嘴里也不说人话了,只啾啾啾地叫。 可能人太多吓到它了。 看着它在笼子里瞎扑腾的样子辛宁有些心疼,便把它拿回后院,给它顺了顺毛,在后院养了几天。果然几天过去这家伙又开始活蹦乱跳贱兮兮起来,也不怕生了,有个人从它笼子底下走过它都能嚎上一嗓子。 后院打杂的伙计对这只花花绿绿会说话的鸟儿首先是新奇,后来是习惯,到最后是满满的嫌弃。于是很自觉地把这只鸟儿又挂大堂上了。 要聒噪不能只聒噪他们啊。 重回大堂的呆毛很争气,第一天就收获了一大堆的粉丝,同时来长宁酒楼的客人明显又多了一批。 普通老百姓都没见过这种会说话的鸟儿,就算不来消费都会被好奇心驱使来瞅一瞅会说话的鸟儿到底长什么样。有见识一点的,知道这鸟儿是蜀地来的,很稀有,一般世家大族才能供养得起,便开始教呆毛说一些市井混语,这鸟儿就在嘴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大燕早前从图瓦买的那一批马只到了一半,另一半被图瓦那边拖了好几个月,催了好几次连马儿的影子都没有。 上一次兵部尚书跟原奕上报,原奕在除夕宴的时候不经意间跟赫连楼昊提了一嘴。赫连楼昊态度诚恳得很,说是那一批图瓦马还没养强壮,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原奕心里跟明镜似的,还没养强壮这种弱智的借口也就只有他敢拿出来搪塞了。图瓦马虽膘肥体壮,一头就能抵得上两三头普通马,在战场上更是勇猛,但大燕也并不是非得要他们的马不可。 第145章 娘娘请回 最后原奕说既然马没准备好那就不要了吧,先前朝廷预付的银子也让图瓦早些退一半回来。 赫连楼昊听了面色尬尴,席上诸大臣都看他如何应对,面上不自然了片刻,赫连楼昊只好答应了。 原奕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这份仇和他妹妹那份他暂且先记着。 洛致乾这次进京原奕准许他在以前的洛府落脚,明面上也没限制他的行动,暗地里那就不知道了。 这天洛致乾带了一两个随从低调地从洛府的偏门出了门,在大街上像是重游故地般逛了几圈,然后拐进了一家闹市区不大显眼的茶馆。 茶馆没几个人,一楼只依稀坐了两三桌。茶馆掌柜将洛致乾引上二楼包厢便退了下去,随从站在包厢外。 包厢内茶香清清淡淡,帘内坐了一魁梧男子,那男子一脚平放在坐垫,一脚支起来像是等候多时。 洛致乾掀帘进去,抖衣盘腿而坐,看见赫连楼昊那等得不耐烦的神情。 还没等洛致乾开口,他倒开口说道:“洛大人好闲情,将本汗约在这茶馆又迟迟不见洛大人身影!” 洛致乾用茶水洗了一遍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赫连楼昊倒了一杯,才道:“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些为好,你总不知道背后跟了些什么人。” “废话少说!”赫连楼昊直入正题,“你为什么要搅和后宫里的事,还嫌本汗的妹妹在宫中不够难走吗?” 洛致乾道:“可汗心疼公主本官理解,但后宫嫔妃多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总不会动摇了公主的地位。” “呵。”赫连楼昊冷笑,“皇上这次倒是大方,跳一支舞直接给封了妃,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倒是和本汗妹妹平起平坐了。” “那裴大人之女可没有公主这么显赫的娘家。”洛致乾道:“再说了,这妃不妃的有什么重要,等吾皇和图瓦的事一成,公主还会稀罕这妃不妃的吗?” 不都在猜测皇上是为了辛宁郡主空置后宫吗?那他就来恶心恶心一下原奕,顺便也恶心一下他女儿最厌恨的那个辛宁郡主吧! “本官在除夕宴上替裴大人说了话,帮他达到了目的,可能以后裴大人还要感激本官呢。” 赫连楼昊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洛致乾又继续道:“可汗依旧和大燕周旋,图瓦与江南一心不怕不成事。这天下马上就不能太平了,可汗且等着看好戏吧!” 话说那裴仙瑶被封了妃,住在玉容宫,却从除夕宴那晚起再也没见到过皇帝。宫里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可这都不是她进宫为妃真正所求的。 她怎么能一进宫就受到他的冷落呢?明明她有姿色有才情。 渐渐的,裴仙瑶坐不住了。给自己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后,带着几样小点心去了原奕寝宫,却在门口被李公公给劝退了。 李公公说:“皇上不在,娘娘且回去吧。”还劝道:“自古后宫佳丽三千,一辈子见不着皇上一面的妃嫔多了去了,咱皇上虽后宫空虚,妃嫔只有两个,但也并不是都要见不可。” 这话把裴仙瑶气得够呛。 但这李公公可是这宫里的总管公公,她再傻也知道不能得罪,只能恨这李公公说话太狂傲。 无法,她只得回去,可她见不到原奕依旧不死心。 回玉容宫的路上,裴仙瑶问了身边一个大宫女,“皇上不在寝宫一般都会在哪呢?” 宫女低头犹豫。 裴仙瑶又道:“你们在宫中伺候惯了的也不知道?” 宫女还是不答。 裴仙瑶冷笑,连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也不跟她说句实话,这是欺负她是新进宫的呢。但就算她是新进宫的也是皇帝的妃嫔,还轮不到一个底下人给她气受。 现在看来不立威是不行的了。 “既然本宫问你话,你一问三不知,那本宫留你在身边有何用。来人!” 那大宫女急了,脚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娘娘饶命!不是奴婢不说,是奴婢真的不知道......” 裴仙瑶道:“这就奇了,本宫刚刚问你,你说不知道就行了,不声不响给谁眼色看!” “娘娘......娘娘有所不知,皇上不喜奴婢们谈论皇上的行踪......”那宫女看了一眼周边,小小声道:“被......被告发是要被砍头的。” 裴仙瑶看她瑟瑟缩缩的样子一眼,道:“去御书房。” 那大宫女大惊:“娘娘!” 裴仙瑶不管不顾,带着一众宫女去了御书房,可还没接近那里又被禁卫军给拦下了。 禁卫军一脸面瘫:“娘娘请回。” 裴仙瑶道:“本宫记念皇上政务繁忙,特意带了些小点心过来,劳烦大人进去通报一声。” “娘娘请不要为难在下。” 禁卫军依旧无动于衷,大有一副跟你杠下去的架势。 裴仙瑶火气隐隐有些上来,这一次两次吃闭门羹,而且还是被这些奴才阻拦,任她有再好的忍耐力也被磨光了。 “如果本宫偏要见皇上呢?!” 禁卫军这次连话都懒得多说了,直接拔刀出来,那刀剑明晃晃的刺人眼。 裴仙瑶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大宫女见形势不太好,连忙开口道:“娘娘先回宫吧,皇上处理政务不喜欢被人打扰,等皇上忙完了再让禁卫军大人通报一声,皇上会来见娘娘的。” 皇上要见早就见了,何必晾了她那么多天。 裴仙瑶虽知道如此,但还是忍不住亲自来见原奕。 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太没规矩了些,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此时这大宫女的话刚好给了她台阶下,裴仙瑶也就只能顺着她的话下来。 “既如此,还望大人通报。” 最终裴仙瑶还是颇有不甘地回宫了。 回宫的路上,那大宫女低头跟在她身边小声劝道:“娘娘不该如此心急的,惹恼了皇上,娘娘在宫中寸步难行。” 裴仙瑶承认她是心急了,但这种事情放在哪个嫔妃身上不心急? “图瓦公主......赫连妃是在哪个宫?”裴仙瑶问道。 宫女答道:“赫连娘娘在容华宫。” “随本宫过去拜访拜访。” 第146章 看本宫的笑话 宫女踌躇。 裴仙瑶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赫连娘娘被皇上禁足在容华宫,为了不要惹祸上身,娘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裴仙瑶平时娇养在家中,朝中之事都甚少听说,更不会知道后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朝中之臣就算知道内幕也不会大嘴巴到跟家里人讲。 听宫女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裴仙瑶的好奇心。 “赫连妃为什么会被禁足?” 她上头还有个那么强大的娘家,皇上惩罚她也不怕图瓦有意见吗? 宫女头更低了点,声音更加细小,“宫里宫外都知道赫连娘娘被贬为妃,但是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何缘故......其实是因为赫连娘娘得罪了辛宁郡主,皇上发了怒......” “辛宁郡主?就是那个前朝的皇后?”裴仙瑶隐隐约约有听说过这个前皇后的事迹。 皇上登基后大发慈悲将她暂留在后宫。 “赫连妃和郡主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私底下并不和,上一次赫连妃企图陷害郡主被皇上发觉才处置了她。” 裴仙瑶若有所思,一个是皇上的妃子一个是前朝的皇后,就算同住在后宫可能也见不了几面,能有什么矛盾。 照她看来女人与女人之间无非就那么点事儿,能够亲自下手陷害的不就是因为羡慕、嫉妒或者恨么。裴仙瑶平时也经常跟京中的贵女们打交道,也有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但是都免不了互相间的攀比,偶尔言语里的讽刺,但都不至于羡慕嫉妒恨到陷害对方的地步。 能够让女人发狂不惜代价陷害的无非就只有男人了...... 男人......男人?! 裴仙瑶心里一窒,被自己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这一个想法而感到可怕。 她定了定神,继续问:“赫连妃为什么要陷害辛宁郡主?” 宫女躲闪着眼神,“奴婢不知......” 裴仙瑶不是傻子,看见她如此反应,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了几分肯定。 故而她道:“这点心带回去可惜,不如就随本宫送去给赫连妃好了。” 容华宫宫门新添了守卫守着,裴仙瑶向他们说明来意,守卫倒是没有再拦着她,让她进去了。 这容华宫跟昔日没法比,就算裴仙瑶第一次来也明显感受到这里的颓败冷清。 宫人进去禀告了赫连楼叶。 赫连楼叶冷笑一声:“皇上新册封的妃子?这么迫不及待来看本宫的笑话来了。” 宫人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赫连楼叶瞥了一眼宫人那怂样,轻蔑道:“那就请这位裴妃娘娘进来吧。” 裴仙瑶站在门外听到赫连楼叶的说话声,蹙了蹙眉头。 打从裴仙瑶一进来赫连楼叶就在打量她,不愧是上京数一数二的美人,一支舞就让皇上破格给她封了妃。 两人在后宫的品阶相同,裴仙瑶不必向她行礼。但赫连楼叶只打量她没什么表示,也没叫她落座。 裴仙瑶站了一会儿,自顾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青葱般白嫩的手优雅地搭在一边,款款大方,一举一动尽显美人态,任哪个人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看在赫连楼叶眼里却碍眼得很。 裴仙瑶道:“妹妹进宫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姐姐多多照顾。妹妹过来的时候特意给姐姐带了些小点心,姐姐闲来无事便尝尝。” 说着便让宫女将点心呈上来。 赫连楼叶对靠近原奕的女人向来有很强的敌意,就更别说和她同为原奕妃子的裴仙瑶了,这个时候来看她还那么好心好意给她带点心,呵!来看她笑话就是真的。 赫连楼叶极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这点心裴妃娘娘还是自己带回去吃吧!本宫如今虽落魄,但也不是连这种点心都吃不起。” 裴仙瑶也不恼:“姐姐就算看不上妹妹带来的点心,这也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姐姐不要赏给底下宫人也是好的。” 赫连楼叶转移话题道:“听说裴妃娘娘的舞跳得不错,让皇上看一次就给迷住了?” 裴仙瑶低头笑笑:“皇上能喜欢,是妹妹的荣幸。”又道:“姐姐平时也给皇上跳过舞吧,皇上想必也是欢喜的。”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赫连楼叶想起上次在中秋宴上所出的糗相,让她几乎成为了全场的笑柄! 这裴仙瑶对她当面提起,不就是让自己和她对比吗?好让她难堪! 事实上裴仙瑶根本不知道赫连楼叶在中秋宴上的那一出,只是单纯地想安慰一下赫连楼叶。她能感受得到赫连楼叶对她赤裸裸的敌意,但在这宫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朋友好,裴仙瑶不想和她交恶。 “哪比得上裴妃娘娘!裴妃娘娘要是没有什么事就请走吧,本宫嫌聒噪!”赫连楼叶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什么人?不过一个朝臣之女也敢来给她气受。 裴仙瑶一愣,没想到赫连楼叶直接赶她出来,到底哪里又触碰了她的禁忌? 见了赫连楼叶一面,裴仙瑶觉得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女子不适合在后宫生存,她之前还以为赫连楼叶是个有嫉妒心,但还算识大体的公主,没想到竟跟她想的相反。 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野心与欲望,还不太聪明,能够被皇上禁足也只能说她自作自受。 “你刚刚说的那个辛宁郡主还在后宫吗?”裴仙瑶出来,依旧向身边的宫女打听后宫之事。 宫女答道:“皇上让郡主出宫了。” “出宫?” 一个身份敏感的人能去哪儿。 “奴婢听宫人说皇上在宫外给郡主赐了一座府邸。” ...... 这日,辛宁从长宁酒楼出来往家走。 道路上的雪化了一半,弄得辛宁的裙角湿了一片。 素梧跟在她后面道:“这雪化了,春天快来了!” 辛宁刚刚才拿着算盘算了这几天酒楼营业所赚的钱,发现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照这样营业下去她很快就能赚个锅满瓢满,心里一高兴,也顾不上那脏污的裙角。 “还早着,还有几场雪没下完呢。” 从长宁街到宅子的路有点长,两人抄近路走一条小巷,小巷不宽不窄,倒是有点长。 前几次两人从这里走的时候还能遇上几个人,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 第147章 你怕他对我下手? “郡主,您有没有觉得怪怪的?”素梧缩了缩脖子。 辛宁往前面长长的巷子看了一眼,“今天人有点少......” 素梧跳脚:“是一个人都没有!” 辛宁看她一眼:“咱俩不是人么?” 两人停在原地,辛宁寻思道:“按照话本子里的情节,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待会儿都会有几个劫道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要不是劫财,要不就是劫色。” 劫财她们身上都没带银子,劫色她们两个又是男子装扮。 辛宁摆摆手:“走了走了。”回头见素梧还在瑟瑟地张望着周围,辛宁一把拉过她,在她耳边幽幽道:“再不走土匪就真的要来啦!” 素梧被辛宁吓得惊叫一声。 这丫头胆子原来这么小,就算有土匪来,她们后面不还跟着尾巴吗?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俩命丧于此。 回到宅子,原奕破天荒没在暖阁处理政务,而是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梅树下看腊梅。 黑色衣摆随风而动,微仰起的脸从侧面看来线条冷峻流畅。 辛宁偷偷躲在一旁,目光粘在他身上,从他的脸欣赏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看得辛宁想立即扑上去。 惹,没想到她也那么爱好男色。 蹑手蹑脚地挪过去,脚踩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原奕似乎没有察觉。 辛宁窃喜,然后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等原奕转过身来就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背上。 原奕从前面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怎么没吓到你呀。”辛宁在他背后嘟囔。 “你一回来我就发现了。” 那赤裸裸盯着他的眼神想让他不察觉都难,他倒是想知道她躲在那儿偷偷摸摸想干什么。没想到他的小女人只是从后面扑上来想吓他一大跳,这让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原奕转过身,将她从雪地里抱起,掂了掂,然后道:“瘦了。” 辛宁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还故意把凉凉的爪子伸进衣领里摸他脖子一把,凑过去在他微动的喉结上啃了一口。 原奕目光闪动,警告道:“别闹。” 辛宁见他板着一张脸,也不怕他,玩得更加起劲。 原奕停住脚步,一瞬不瞬看着她。 “干嘛?”辛宁问。 “待会别叫那么厉害。” 辛宁:“......” 喂! ...... 她这算不算是因为手贱惹狼上身? 原奕躺在床上帮她顺着长发,看着她红润的小脸低声道:“明天别出去。” 辛宁闻言,迷糊抬头问他:“为什么?” 原奕低头在她额上一吻,道:“明日赫连楼昊启程回图瓦,我怕他有所动作。” “你是怕他对我下手?” 原奕眼底涌动着暗沉的情绪,低低道:“我容不得你出现一点闪失。” 辛宁十分顺从:“好,我听你的哪也不去。” 长宁酒楼开了好几天,萧一良每天都会准时到位,有时候辛宁去到酒楼萧一良就已经在那里坐着喝茶吃早饭了,他通常呆到半下午,然后从酒楼出来直接进宫去太医院做事。 原奕给他的差事他不得不做,虽然他闲慢懒散,但这种有油水搜刮的活儿他还是会“勉为其难”地去做做。 萧一良在酒楼呆了那么几天,也不知他怎么跟呆毛搭上话的,一人一鸟很有共同语言。 辛宁迷惑地看着他俩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贱兮兮的人臭味相投? 这晚萧一良从宫里出来回到安乐侯府,安分了几天的莞儿又重新在他面前晃。 萧一良回到院子,莞儿端着茶具弱不禁风地从外面走来。 她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裙,举止柔柔弱弱,难掩一身风尘媚骨。 “侯爷可是要沐浴?”莞儿细声细气地问。 萧一良也不看她一眼,喝了一口茶,道:“不必。” “那妾身......奴婢给侯爷铺床。” 萧一良不耐烦地叫她出去。 莞儿委屈,抬起水眸看他一眼,可萧一良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没听明白吗?”萧一良又道,语气沉沉。 “是......” 萧一良在屋子坐了一会儿,然后出门。 莞儿远远躲在他身后,见那身影一路走出了府,然后回过头来捏紧了身上的粗布衣裙,轻咬下唇。 萧一良在街上逛了几圈,进了醉玉轩。 醉玉轩的老鸨可能猜到他一准会来,早早就等在门口,见萧一良一进来就扭着臃肿的身材上前故作娇媚道:“哎呦侯爷又来了呀,来来来,侯爷今天想点哪位姑娘?” 老鸨将他引进醉玉轩后院。一路上碰见好几个朝廷命官,看见萧一良进来都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一看就是一群经常混青楼的。 后院小湖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正有醉玉轩的姑娘在翩翩起舞。寒冬腊月的,穿得那么一丁点布料,一小段纤腰露出来也不知道冷不冷。 老鸨叫来了几个一等一的容貌才情俱佳的姑娘陪着萧一良,那几个姑娘也不矜持,一进来就黏在萧一良身上妩媚撒娇。 萧一良在一间雅阁的窗边坐下,窗外正对着那圆形舞台,视野十分好,还能看得到对面几间雅阁的情景。 这年还没过完,朝廷官员们都在享受假期,家中有妻儿的便在家中陪妻儿,打光棍的就来醉玉轩找几个姑娘玩乐玩乐。 对面的几个似乎忍不住,窗都还没关就直接办事。萧一良在这边看得嘴角上扬。 “侯爷......” 黏在他身上的姑娘娇滴滴地喊着。 萧一良伸手在她涂满艳红唇脂的唇上随手一抹,邪邪地笑:“你也想?” “侯爷讨厌~”姑娘娇嗔。 萧一良不理她,将抹到的一手红抹回她脸上,“好好看跳舞。” 他还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让人观摩的癖好。 舞台上一舞毕,露着纤腰的姑娘们款款退下。 不一会儿那上面又重新站了一姑娘。 那姑娘红裙烈焰,身段多姿风流,一举一动尽是媚色,却又不风尘。 萧一良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想,不知他府上的那位拎到这里来算是个什么货色。 “这是你们这儿的头牌?” 第148章 看好郡主 “什么时候换了个新的?” 萧一良自从那次被原奕派人拖出来后甚少来这醉玉轩,前段时间去的都是别家青楼,就算有时候经过这醉玉轩被老鸨拉着也不进去。 腻在他身上的姑娘往下看了一眼,娇怪道:“侯爷,您怎么看她不看人家。” 萧一良饶有兴味地看着舞台上的红裙美人翩翩独舞,道:“你要是也像她一样在那上面独舞一支,本侯就什么都依你。” 那姑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脸上掩盖不住喜色。 萧一良促狭笑了起来。 姑娘才反应过来被他给戏弄了,身子像化成了一滩水,更加腻在他身上。 醉玉轩的头牌清高孤傲,一般的世家公子朝中大臣想见她一面都难,醉玉轩的老鸨更是像捧祖宗似的碰着这个美人。 事事依着她,越发纵宠了她那孤高的性子。 今晚醉玉轩后院雅阁全满了,想必都是听到醉玉轩新的头牌姑娘今夜出来跳舞,都想过来一睹美人风采。 对面雅阁那几个办事的也很自觉地撇开怀里的姑娘停了下来,美人难得一见可不能错失机会啊。 萧一良想他今晚真没来错地方。 正津津有味欣赏着舞蹈,视线不经意间一瞥,看到斜对面的雅阁窗前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致乾。 他正抬起手中的酒杯敬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人,然后爽朗大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坐在洛致乾对面的人被窗挡住了,萧一良稍微移了一下身子,依旧看不到,只看到那人手臂有些黑且粗壮,手腕处有黑色的纹身。 那纹身有些熟悉,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洛致乾身份敏感却也敢明目张胆地在醉玉轩这样的地方和人见面,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 萧一良琢磨了一下。 算了,这些事不该他管,有人自会去操心。 红衣美人一舞毕,赢得后院雅阁恩客连绵不断的喝彩。 小厮在一旁喜气洋洋地叫道:“东阳侯世子赏银五百两!锦绣绸缎庄郭老板赏银四百两……” 红衣美人听了,只是淡淡点点头便退下台。 孤冷高傲,一看就让男人想折服。 萧一良免不得也起了兴致,叫来老鸨说要见见这位新头牌。 老鸨自是乐意,能侍奉上京城多金大方的安乐侯是多大的福分啊!她就是怕美人儿不依。 差人去问,果然那美人儿不愿意。 老鸨没办法,只能干笑着给萧一良赔罪,并一个劲儿地说她不识好歹。 萧一良别有用意地玩笑道:“妈妈真惯着她。” 老鸨面色干干,却也没反驳他。 这让萧一良更加好奇了,这美人后面怕不是有皇亲国戚撑腰?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从醉玉轩出来,萧一良好巧不巧地在门口碰上了陈将军,陈将军喝得醉醺醺的,看样子也是刚刚从里面出来。 他一巴掌豪迈地在萧一良肩上,“侯爷出来玩啊,怎么不叫上我家小女一起?” 凑近萧一良又道:“大过年的,要不侯爷去我府上吃顿饭?我家小女最近常提起侯爷,侯爷都不约她出来玩喽!” 萧一良望天,默默地推开陈将军,还算有礼貌道:“将军喝醉了,本侯差人送您回去。” 陈将军摇晃着身子摆摆手:“我有人送,侯爷不必挂心。”说着去拉萧一良的手,“来,跟我回家吃顿饭!” 两人在醉玉轩门口你来我往拉拉扯扯,让一群姑娘看得掩面娇笑。 最后还是陈将军家的家仆急忙赶来才把陈将军塞马车送回家去。 萧一良站在原地摇摇头笑笑,刚准备走,后面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 “侯爷今夜好兴致。” 萧一良脚步一顿,转过身。 洛致乾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台阶上笑看着他。 萧一良眯了眯眼,道:“原来是洛大人。” “不知醉玉轩的新头牌侯爷可喜欢?”洛致乾问。 洛致乾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并不见刚刚雅阁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萧一良在他的脸上巡视一眼,洛致乾依旧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一点的心虚或是什么。 洛致乾又道:“需要本官帮帮忙吗?” 他一个风靡上京的侯爷出场都请不来那美人,洛致乾这半个老头子难道有这个本事? 萧一良试探性问:“洛大人跟那头牌美人是旧识?” 洛致乾大笑了几声,道:“算是。”又收了笑,一步一步缓缓走下石阶,走到萧一良身边,在他耳边微微压低声音道:“侯爷要是喜欢,本官可以让那美人洗干净送侯爷床上。” …… 第二天辛宁答应了原奕不出去,但还是早早就从睡梦中被他吵醒。 原奕道:“好好待在宅子里,哪里都不要去,嗯?” 辛宁穿着单薄的寝衣,趴在他肩上蹭了蹭,软软开口:“知道了。”末了,还加了句:“你好啰嗦。” 原奕又在她红润润的唇上吻了吻才放她回被窝睡觉。 原奕从屋内出来时,于青尘已站在院子里待命,一身黑色劲衣,肩上细微落雪。 “皇上。” “寸步不离看好郡主。”原奕道:“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提头来见朕。” “属下遵命!” 原奕进宫不久,辛宁就醒了。 素梧推门进来,手里端了毛巾热水,一边伺候辛宁更衣洗漱一边道:“郡主,那个叫什么于青尘的正一动不动站在院子里,外面下了一地雪,奴婢让他来屋檐下躲躲雪他都像没听见似的不理奴婢。” 辛宁洗漱好,推开门,果然见于青尘不远不近地站在屋子前。 见辛宁出来,于青尘才躬身道:“郡主。属下奉皇上之命保护郡主安全。” 于青尘一直被原奕派在暗地里保护她,没有特殊情况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倒是光明正大让他寸步不离跟着她。 辛宁顿时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于青尘答:“辰时二刻。皇上在宫中召见赫连可汗,待会派人送他出城。” 辛宁点点头。 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雪,铺了不薄不厚的一层。 第149章 皇后娘娘是在找这只猫吗? 辛宁一闲下来就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于是去角落里找了一把扫帚出来,在院子里慢悠悠扫雪。 素梧知道她主子一闲下来就找事干的性格,也不去帮她。而于青尘的职责是保护辛宁,自然不会去给她扫雪。 辛宁一边扫雪一边跟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一样的于青尘讲话。 “青尘啊,以后想没想过找媳妇啊?” 于青尘一板一眼地答道:“属下忠于皇上做事,并不打算娶妻。” “那你哥哥呢?跟你一样一辈子打光棍?” “正是。” 辛宁把雪扫到一边堆起来,叉腰叹一声:“那真可惜,你要是想回去娶妻生孩子或许我还可以跟皇上说说,让他通融通融。” 于青尘抽了抽嘴角。 把院子里的雪扫完,双手已经冻得通红,辛宁搓了搓手哈一口气,想起她那只肥肥的“暖手套”来。 “阿灰呢,怎么没看见那家伙?” 素梧也怪道:“奴婢从昨晚就没见过它了,今天早起想喂它吃点东西都找不到,问了下人都说没有看到。” “该不会躲在哪儿抓老鼠了吧。素梧你去叫人把它找过来。” 素梧道:“是。” 素梧带人在花园后院厨房都找了一圈,硬是没有找到。 回来跟辛宁说,辛宁疑惑。 阿灰不可能离开她太久的,它有时候调皮出去最多玩半天就乖乖回来了,压根不用她去找,如今倒是失踪了一天半。 要是玩得忘记回家倒好,辛宁就怕它有什么不测。 阿灰跟在她身边一段日子,辛宁喜欢得不得了,就差当亲儿子养了。 “它不是喜欢到花丛中玩吗,去找了没有?” 素梧答:“奴婢只在花园找了一圈,没去花丛看。” 辛宁道:“那快去看看。” 素梧应了,转头往花园跑。 “等等!”辛宁把她叫住,“我跟你去。” 于青尘拦住她:“郡主,您不能出去。” 辛宁停下,道:“他只说过不让我出宅子,但是没说我不能出院子。” 于青尘犹豫,皇上之前的吩咐的确是跟紧郡主,不让她出府,但在府上行动还是可以的。 于青尘只好侧开身子让她出去了,然后紧紧跟在她身后。 一群人在花园的花丛里找了一遍,花丛光秃秃的,只剩一些干花,萧瑟又冷寂。 “这里有猫爪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辛宁赶忙过去。果然在雪地上发现爪子印,那爪子印在雪地一路蔓延,通向花园的另一条路,而这一条路的方向正是去往宅子最深处的那一处院落。 辛宁沿着爪子印往深处走,于青尘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越往前路越偏,路弯弯绕绕的,只能容一人通行。 辛宁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从来都不知道这座宅子原来还有一个这么隐蔽的地方。 最深处果然有一处院落,因为没有人住所以一直空置着,下人也不过来这边打扫,院子门前积了厚厚的雪。 院门开了一个小缝,辛宁小心翼翼踩着雪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门扉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辛宁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朝里面喊:“阿灰,你在吗?” “阿灰?” “阿灰?” 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辛宁试着再叫了一声,“出来给你吃鱼干哦?” 隔了一会儿,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响,然后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细细弱弱的喵叫。 是阿灰! 辛宁抬脚想进去,于青尘出手拦住了她,“郡主,属下去看看。” 辛宁点点头。 于青尘踩着没过小腿的厚雪进到院中,刚刚那一丁点的细碎声响又没了。 一阵寒风吹过,扫落屋檐上的雪,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刺耳尖锐。 于青尘神色一凛,大喊一声:“保护郡主!” 一瞬间从外面涌入好几个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与此同时一群手握弯刀的蒙面刺客从紧闭着的屋内破窗破门而出。 那群刺客冲出来后不急着动手,反而站在对面和于青尘这边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屋内又走出一个人,粗粗地笑了几声,手里拎着的正是失踪的阿灰。 那人身材魁梧,皮肤偏黑,身上的服饰不是中原的。 他扬了扬手中奄奄一息的阿灰,对暗卫保护着的辛宁道:“皇后娘娘是在找这只猫吗?” 辛宁冷眼看他。 那人又笑:“这只猫叫阿灰?哈哈哈被娘娘养得好肥啊,好久没吃猫肉了,真想生火烤了吃。” “把它还给我。”辛宁语气生寒。 那人大方道:“行啊,我也不想大动干戈,要不这样。”他道:“皇后娘娘跟我们走一趟,我就把这只猫还给娘娘怎么样?” 阿灰在手上又虚弱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向辛宁乞怜。辛宁这才注意到阿灰身上有点点血迹,灰色的猫背上有一道血色划痕。 “把猫还给我,但让我跟你走,你休想!” 那人很可惜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动粗了。” 话音刚落,刺客便握着手上的弯刀冲上来。 两方刀剑相交,这帮刺客明显有准备,原奕的这群暗卫本来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这群刺客前也根本讨不了多少好。 于青尘不知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他才刺死两个里面又跑出来几个。 这群刺客是怎么找到这并藏身于此的,他之前在宅子周围探察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些刺客的踪迹。 派过来保护辛宁的这群暗卫一共有十几个,对付武功中上的刺客绰绰有余,但对付起这帮魁梧,武功又不在他们之下的刺客来却是很吃力。 围在辛宁身边的几个暗卫都渐渐加入厮杀中。 于青尘见辛宁没有暗卫护着,他又被几个刺客缠上,手中的剑更加狠辣,大吼:“保护郡主!” 一个刺客往辛宁这边看了眼,然后冲她奔来。 辛宁在地上捡了一把弯刀,在刺客碰到她的那瞬间出其不意地往他手上狠狠地砍了一刀,然后抬脚往他下身踹去。 那刺客下身疼得像炸开来,瞪着辛宁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辛宁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他刺客的注意。 她会一点武功,但是远远不是这帮刺客的对手,没过几招便被刺客打落手中的弯刀。 第150章 郡主被刺客掳走了 “郡主!”于青尘一剑捅入刺客身体,向辛宁这边飞身过来。 “别动!”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架在辛宁脖子上。 被辛宁踹到地上的那刺客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从她后边挟持了她。 于青尘脚步猛地顿在原地。 散发着寒冷血腥气的弯刀贴着她脖子露在外的细肉,辛宁稍微侧了一下脖子,刀刃一下子刺破她的皮肤,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再过来就杀了她!” 于青尘站在原地不敢动,“你们想怎么样?” 一直站在门前看热闹的那人开口道:“当然是让皇后娘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刺客挟持着辛宁一步一步退到门口,暗卫不敢上前,只能面色沉沉干看着。 于青尘捏紧了手中的剑。 辛宁眼角斜看了一眼侧身后的那人,对于青尘道:“他们不会杀我。” 那人大笑三声,没有反驳。 然后道:“回去跟你主子说,皇后娘娘我就先接走了!” 话音一落便做了个手势,院子的刺客得了号令立即飞扑入屋,紧闭门窗,待于青尘第一时间冲进去时屋内只余浓浓的烟气。 “大人,怎么办?!” 于青尘扫视屋内,道:“追!” ....... 正和殿前宽阔的广场上大燕和图瓦的人左右分列而站。 原奕站在广场前,对赫连楼昊道:“可汗这一去路远,还望珍重。” 赫连楼昊以手抚胸:“多谢皇上。”又道:“楼叶在宫中行为举止有不妥之处,还望皇上看在图瓦和大燕结盟的面上多多宽让。” 原奕面色淡淡,道:“可汗放心,朕不会是非不分。” 两人相视一笑,面和心不和,那一笑包含着的深意或许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才能一清二楚。 图瓦的将士跟着赫连楼昊一路北行,返回北边塞外大漠。 原奕在广场上送走赫连楼昊后,回寝宫将龙袍换下,换上他常穿的黑色锦袍,挥退宫人,独自一人从寝宫出来,准备回去见他的小女人。 他抬头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辰,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他的小女人可能还在赖床吧?回去一定要把她闹起来,不能总是惯着她这个毛病。 原奕摇摇头笑笑,眼底是自己都没发觉的纵容与宠溺。 可走到寝宫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裴仙瑶早早就得了消息,皇上今早在正和殿广场前为图瓦可汗践行,现在正回寝宫更衣。 她带了人急匆匆直接赶过来。 此时她对原奕端庄地行了个礼,好听的女子嗓音带着刻意掩饰却依旧可以发觉的爱慕与激动:“臣妾参见皇上。” 裴仙瑶悬着一颗心等了一会,见原奕没有叫她起来,她也不敢动,微微弯着身子,头也低垂着。 原奕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前不久他确实封了个妃,是裴侍郎的爱女,但是人长成什么样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裴妃过来有什么事吗?”原奕问,语气疏离淡漠。 “臣妾......臣妾晨起偶然散步经过皇上寝宫,没想到这么巧刚好碰到皇上。” “那裴妃慢慢散步吧。”原奕不想猜这些小心思,说完就挥挥袖抬脚走。 裴仙瑶一急,连忙挽留道:“不知皇上可否用过早膳?臣妾宫中刚好备了,不如......” “不必了。”原奕一刻也不想跟她多耗,“朕还有事。” 裴仙瑶心一下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奕从她身边走过,从始至终一个正眼也没给她。 原奕一路沿着宫道往宫外走,忽一暗卫悄无声息落在他对面,直接跪在雪地里,身上带着伤,急急道:“皇上,郡主被刺客掳走了。” 原奕心一窒,语气蓦地生寒:“你说什么?” 暗卫只得硬着头皮再回禀:“郡主......郡主被刺客......” “于青尘呢?!”原奕直接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手臂青筋暴涨。 “大人已经去追了......” 原奕把那暗卫重重甩在地上,说出来的话也是阴冷无比:“传朕口谕,封锁全城,带兵去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郡主给朕找出来!” ...... 这伙刺客拎了辛宁一路飞奔,她的双眼被他们蒙住,嘴也堵住,只浑浑噩噩地感觉到他们带着她逃出宅子后转移了许多个地方。 辛宁被他们绕得有点昏,最后这伙刺客似乎找到了最终的落脚点,把她推进屋,给她的手脚上绑,门上锁,丢下一句“看好她”就没动静了。 辛宁坐在床边,眼睛看不见,被他们提着晃了那么久,脑袋昏昏沉沉。干脆直接倒在床上歇口气。 这间屋子有淡淡的甜香,辛宁轻轻呼吸,怕不是个女子闺房。 身下的被子软软滑滑,布料不比她宅子里的差,恐怕还是个殷实人家。 这帮刺客到底和京城哪方面的势力勾结在一起了? 辛宁努力回忆着她被蒙上眼睛前的细节。 这群刺客都蒙上了脸,看不清样貌特征。身材魁梧,办事谨慎又迅速,从他们可以躲避暗卫的视线混入宅子,再从宅子里把她拐出来辗转多个地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就凭这些点,这群刺客应该不是赫连楼昊赫连楼叶那两人派来的。图瓦的刺客还没那么专业。 但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就不清楚了。 除了图瓦还有谁? 辛宁忽然发现从一开始她就忽略了一个点,那个刺客从一开始就称呼她为...... 皇后娘娘! 现在没有人会这么称呼她,除了江南那边的人...... 苏云秉! 辛宁懊恼,要是手脚没被绑住她一定会狠狠敲两下脑袋。她怎么那么蠢,把这人给忘了。 苏云秉一早就和南疆那边的人勾结,掳她的这帮刺客应该就是南疆人。 江南派来的洛致乾还在京中跟大燕朝廷谈判,而苏云秉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给掳了,脑子是不是有病? 掳她能做什么?给大燕和江南的谈判火上浇油?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他压根不在意这次谈判也不在乎洛致乾的命? 原奕要是知道她被苏云秉的人给掳走,首先就拿洛致乾开刀。 辛宁不害怕,无论她出什么事,原奕总会替她撑腰。这次是苏云秉,原奕恐怕会十倍百倍加剧回给他。 第151章 本官是傻子吗?! 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觉后,辛宁感觉有人推开门进来,走近她躺着的这张床。辛宁皱了皱眉,想挣扎着起来,奈何浑身没力气。 屋内的甜香气又浓了些。 卑鄙,原来这帮刺客还在屋内给她点上了迷魂香。 “呵,你还睡得着?” 又是那个又黑又魁梧的刺客。 辛宁很想呛他一句,她被这迷魂香弄得软趴趴的,之前又被他们拎着乱晃,还不允许她躺在床上歇一歇么。 那人抽掉蒙在她眼睛上的那块布,白光刺眼,辛宁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睛。 这里果然是一间女子闺阁,屋内的摆饰十分精致讲究,主人应该也是个极其讲究的美人。 可这屋内除了她和面前这个刺客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的猫呢?” 那人笑道:“当然是带你回江南了,至于你的猫......”他凑过来,身上的粗汉臭气味很不好闻,“当然是被我烤了吃了。” 辛宁气极瞪他,可身体绵软,连瞪人都显得无力,两人对峙就像阿灰和呆毛,她就是虚张声势的阿灰,就算再生气狂躁也无法触碰会飞的呆毛一分。 那人看见她这样,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辛宁看他:“你以为你们还能出城吗?上京城的城门恐怕都被关了吧。” 那人的笑容一顿,然后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我们照样能够把你弄出城去。等把你弄出了城,我看你那位皇上怎么找!” ...... 于青尘没追回人,回去禀告原奕。 原奕此刻就站在主院,手里捏着辛宁被掳走时掉落在地上的装着姻缘符的小吊饰,骨节发白。这是她去天神庙求来的,辛宁给他的那一个他一直带在身上。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生人勿近。道路两旁的角落还有辛宁扫到一边的雪,有些脏污。 “皇上,属下无能。”于青元跪在雪地里,膝盖被冻得僵硬发麻。 良久,原奕才抬步上前,一步,两步,三步......步子越浅淡,就越称得他身上的怒火重重,压得于青尘压根不敢抬起头。 自从他跟在原奕身边以来,就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朕怎么跟你说的?”原奕冷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于青尘低头卑微道:“郡主若出了事,属下提头来见。” 原奕忽然抬脚,往他胸膛上重重踢去,力道之大,怒火之甚,直接把他踢到了院门口,后背狠狠撞击在院门上,门晃铛一声,摇摇欲坠。 于青尘嘴角渗出血,捂着胸口跌在地上,狼狈至极。 原奕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于青尘根本挨不住。 鲜血滴落在地,于青尘道:“属下办事不利,请求一死!” 原奕站在那儿,面色冷冷的开口:“朕先不跟你算账,去把她给朕找回来!” 于青尘艰难爬起身,低头恭敬道:“是,皇上!” 辛宁想的没错,她一出事,原奕第一个就找到了洛致乾。 于青元带兵冲进洛府搜查的时候,洛致乾还在茶室颇有闲情逸致地饮茶。 突然从门外涌进来一群兵士他还反应不过来。 于青元持剑进入,在屋内扫视一眼,对还盘坐在那里回不过神的洛致乾道:“洛大人,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洛致乾终于回神,指着于青元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本官可是江南来使,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带兵闯入本官的府邸,是要造反吗!” 于青元道:“要造反的恐怕是大人您吧?” “你什么意思?”洛致乾问。 “辛宁郡主被刺客掳走了。” 洛致乾迷茫了片刻,才好似反应过来这件事情跟他之间的关系,“你们怀疑是本官派刺客掳了她?” 于青元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洛大人要是清白的就跟我们走一趟。” 洛致乾不肯,辩驳道:“这个时候本官派人去掳一个女人有什么用处,本官是傻子吗?!” 于青元不跟他废话:“既然洛大人不配合,那就得罪了。” 说着,于青元手一挥,后面直接上来几个士兵将洛致乾押了下去。 洛致乾被拖下去前还在大声嚷嚷:“你们大燕就是这样对待来使的!本官代表的是江南,是整个南夏政权!” 于青元道:“将人拖去大牢,严加审讯!” “是!” 于青元从洛府出来后在门口遇上了赶来的于青尘。于青尘脸色有些苍白,胸口还在闷闷作痛。 “哥哥,有消息了吗?” 于青元看他一眼,摇摇头,问道:“皇上处罚你了?” 于青尘道:“我办事不利,皇上已是手下留情。” 于青元点点头:“你去城门盯着,别让刺客乔装逃跑。” 士兵在上京城搜了两天,能搜的地方全都搜了,就连京中世家大族的府邸都去搜了个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那伙刺客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上京的老百姓被搞得人心惶惶,官家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出动那么多的兵力,城门戒严连只苍蝇飞出去都要彻查一番。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搜寻什么人什么东西。 老百姓不知道内情,世家贵族内部却早已传遍了。他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士兵去搜寻他们的府邸他们当然不干,坚决反抗,但上头下了令,为了找到郡主不惜一切代价,由不得他们。 …… 辛宁在这间屋子待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早晨被人进来吵醒,又被蒙上眼睛。那些人抬进来一个箱子,把她给塞了进去。 辛宁待在箱子里面动弹不得,想弄出点声音都无法做到,只感觉箱子被人运了出去。再后来她隐隐约约听到几分哀乐,周围还有人的哭泣声。 她被人从箱子拎出来时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头顶像是笼罩了一块巨大的灰色织布。 周围安静了下来,先前听到的哀乐和哭泣声也消失了,鼻尖只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火气。 那人在她耳边道:“娘娘,要先委屈一下您了,等出了城就好了。” 辛宁挣扎起来,那人见她像是有话说的样子,也不怕她叫喊,拿开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 辛宁活动了一下下颚,然后嗤的一声笑了,问他:“你该不会是想把我装进棺材带出城吧?” 第152章 开棺检查 辛宁刚说完这句话,那人又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娘娘猜对了。”他道,“为了娘娘能够顺利出城,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那人给辛宁点了穴,现在她是想动都动不了了。 接着就是木板被打开的声音,辛宁身子一斜,就被那人推入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身子平躺着,上面木板盖下来,整个狭小的空间被密闭。 辛宁躺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进来,伴随着刚刚消失现在又响起的哀乐。 有人站在棺材前道:“别误了好时辰,该送老爷上路了。” 棺材摇晃了一下,被人抬起,出了门,一路往城门走去。 送葬的队伍长长,家人亲属跟在棺材后面呜呜咽咽抹着眼泪。 辛宁眼睛被蒙蔽,但耳朵却十分敏感。她以前不是没有瞎过,早就练了一副不错的耳力,现在躺在这暗漆漆的地方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是很难受。 她听到扛棺材的人在偷偷说话,压低着声音,后面死者的家人亲属只顾着哭听不清,但辛宁却把他们所说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这棺材怎么这么重?” “小声点,你还不知道吗,里面躺的是许家当铺掌柜,能不重?” 许家当铺的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据说几天前在醉玉轩寻欢作乐的时候死在某个姑娘的床上,可把人家姑娘给吓惨了。 “我干这行也不短了,还没扛过这么重的。” “快别说话了,像个什么样,我们干这行本来就福缘浅薄,省点口水给自己积点福气。” 送葬的队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城门口被拦住。 城门口集结了重兵,将城门围了两层,一发现不对劲直接出兵。因为这两天全城戒严闹得人心惶惶,很多老百姓都不敢出城,现在城门口只零零星星看到几个远游打扮的行人正排队等着守城将士检查完放行。 “站住!”守城将士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把他们叫停了下来。 哀乐声息,后面哭得断肠的声音也慢慢止住了。 棺材里面的辛宁竖起了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许家现在管事的人忙擦干眼泪跑上来和守城将士说明情况,对守城将士道: “大人,您看这......” 于青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守城将士见他过来了,退一步恭敬道:“大人,是一支送葬队伍想要出城。” 于青尘转过头问那个许家管事的人:“这里面是谁?” 管事的人道:“是我们许家当铺的老爷,前几天去了,今日要出城安葬。” 于青尘对守城将士道:“去后面检查一下送葬队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守城将士领命而去。 管事的见了,道:“大人,后面的都是自家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一会儿守城将士回来禀告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于青尘沉默了片刻,又亲自一个个检查了一遍后面的送葬亲属,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最终才道:“放行。” 管事的连连躬身哈腰感谢。 棺材被抬起,送葬队伍继续向城外走去,于青尘视线一直落在那被六人扛着的棺材上,就在送葬的队伍快要出到城门口外时,于青尘突然一声令道:“拦住他们!” 守城将士立即上前把队伍团团围住。 送葬队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把他们围住了。队伍中的一些女眷看到这个带剑带刀的架势吓得都不敢哭了,紧紧抱团在一起。扛棺材的也被吓到,棺材没抬稳摇晃了一下,这一晃荡辛宁腰骨直接往侧移撞上棺材壁,发出沉闷一声响,外面骚乱没听清棺材里面发出的动静。 辛宁却疼得直皱眉。 许家管事的急了,额头上渗出汗,问走过来的于青尘:“大人,这......是怎么了?” 于青尘不看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棺材,再扫巡一遍扛着棺材的人的脸,才问那个管事的:“别人都是四个人抬棺材,为什么你们是六个?” 许家管事的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体型比较宽胖,所以多用了两个。” 于青尘看向一边的守城将士,守城将士抱拳道:“大人,许家当铺掌柜确实体型宽胖。” 于青尘站在原地,也不表态。 许家管事的抬头看了看城外快要破晓的天空,急急对于青尘道:“大人,求大人通融通融让我们出去吧,我们找先生算好了下葬的时辰,误了就不好了。” 于青尘这才慢慢抬起头,只不过没看他,而是看向那棺材,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缓缓开口道:“开棺检查。” 一句的话把那管事的吓得腿直哆嗦,差点没站稳,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大......大人,这......这不太好吧,冲撞了大人就不好了......” 于青尘没理他,重复道:“开棺检查。” “大人!”那管事的直接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通融通融,别让我们家老爷去了都不得安生啊!” “你们想出去可以,但必须开棺检查。”于青尘丝毫不为所动。 守城将士得了令,直接上来撬棺。 管事的见无法阻止,坐在地上哭得悲惨凄凄,嘴里还喃喃说着“对不起老爷”之类的话,送葬中的女眷也哭倒了一片。 钉在棺材盖上的铁钉被撬,辛宁躺在棺材里,虽然看不见,但在蒙眼的布条下还是睁大了眼睛。 棺材盖被打开,扔在地上“咚”的一声响。 守城将士往里面看了一眼,禀告于青尘道:“大人,确实是许家掌柜。” 里面散发着阵阵臭气。许家当铺的掌柜大腹便便,浑身油腻,身上的味道本来就不好闻,暴毙后又停灵三天,如今棺材里的味道可想而知。送葬队伍中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呕吐了。 于青尘上前将里面的情形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才让人重新盖上棺盖。 “走吧。” 辛宁在棺材里面像是认命似的猛地闭上了眼睛。 这刺客......把她藏得真好! 原奕两夜没合眼,亲自去牢里找了洛致乾,可洛致乾一口否定,说他没绑架辛宁。 第153章 为什么不来报 洛致乾双手被拷在刑架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白色中衣,因为之前遭到毒打,白色中衣染上鲜血,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抬起伤痕累累的一张脸,看着无声无息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刚一张嘴又猝不及防流出满口血。 洛致乾道:“你动了本官,江南很快就要出兵了......” 原奕冷冷一笑,高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你觉得朕很好骗?以为不动你苏云秉就不会出兵?” “朕再问你一遍。”原奕眼底血丝密布,咬牙切齿低低道:“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洛致乾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本官说了,不是本官干的,皇上硬是不相信。” 在洛致乾这里问不出什么,他硬是咬定他没做。 原奕从牢里出来,浑身的寒气笼罩,外面的阳光普照都无法削减半分。 于青元在外面等着,见原奕出来,躬身行礼,“皇上。” “有消息吗?” 于青元答:“......还没有?” “城门呢?” “青尘在守着,并未发现。” 原奕拧紧了眉,道:“传朕令,封闭城门,找不到郡主任何人不许再进出。” 于青元犹豫了一会儿,道:“皇上,属下已经带人搜遍了上京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属下猜测是不是在城门没有管制前刺客就已经出城了?” 原奕沉默了片刻,问道:“城门这几日有什么异常?” 于青元想了一会儿禀告道:“今日卯时有一支丧葬队伍出了城,死者是上京许家当铺的掌柜,几天前在青楼暴毙。青尘怕有遗漏,开棺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异样。” 原奕听后,沉寂了不到一刻的气息又开始暴戾起来。于青元察觉到气息不对,立即跪下来。 他压着沙哑的嗓音问:“这么一群人出城为什么不来报?!” 于青元忙道:“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 原奕这两天坐立不安,一想到辛宁被人拐去他就心痛自责不已。他花心花力好不容易把她从之前瘦瘪瘪的小可怜模样养成了娇滴滴的样子,娇小的身子摸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肉,就被别人惦记着叼走了。 而且把她叼走的人还是和他水火不容的苏云秉! ...... 辛宁躺在棺中,听着外面凄惨无比的哀乐声在头顶不断盘旋,脑袋都大了。 后来哀乐声没有了,棺内棺外一片静悄悄,静得可怖可怕。 辛宁试图扭了扭腰,有些悲催地想,这伙人该不会是把她给活埋了吧?不是要送她出城的么,怎么把她也给埋了? 与此同时,辛宁鼻子敏感地嗅到阵阵的恶臭,熏得她头昏脑胀,肚里一阵翻腾,想呕呕不出来。当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味道的时候,整个人一阵崩溃。 好难受......就算是当年被洛沁音关在皇宫内牢整天整夜闻着牢里潮湿发霉的气味都没那么难受。 好在这难受并没有持续多久,棺材上就有了细微动静。 有人刨开了这座坟,刨干净了棺材上面的土,把棺材重新打开,将许家当铺掌柜的尸骸扔到一边,再把棺材下面的暗格打开。 原来这棺材最下层还有一个一掌半高的暗格,刚好可容纳一身材娇小的女子藏身,在外面也开不出来棺材的异样。 辛宁被几个普通老百姓装扮的男人拉出来,解开身上的束缚,看着他们又把许家当铺掌柜的遗体重新放入棺中,将一切恢复原貌。动作利落干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等于青元于青尘带人过来再次刨开坟后,辛宁早就被人带走了。 他们在许家当铺掌柜遗体的身上发现了新鲜的泥土,把棺材翻转过来才发现棺材底部的暗格,不得不承认这群刺客的狡猾奸诈。只得立即下令大范围搜寻。 辛宁被这伙男人弄成乡下女子装扮,带着她一路从水路往南走。 走陆路是不行的了,原奕已经下令将南下各城的城门戒严,他们带着辛宁目标太大冒不起这个险。只有水路的管制不严,一路南下虽经过几个城,但是他们船上粮食充足,不用停靠码头补给,根本不会接触到大燕官兵,可一路直达江南。 在船上这帮人没有束缚辛宁,随便她在船上走来走去,反正整座船都是他们的人。要逃也行,除非她不怕淹死就从船上跳下去。 这水面看似平静无波,但水底状况绝不像水面这样平静,更何况这离岸边太远了,就算辛宁会游泳她也不会傻到跳下去。 辛宁在船上浑浑噩噩呆了几天,她晕船,这几天都没进多少食,整个人瘦了一圈。每当她有气无力趴在舱房的床上都会咬牙骂苏云秉这个神经病又发什么神经,她都这么惨了还不肯放过她。 船快接近江南的时候在江北的晏城码头靠岸停了下来。 晏城最近也在戒严,码头上的商船都少了很多,只零零星星几艘,往江南去的船更是一艘都没有。 辛宁被勒令待在船舱里不能出来,舱房外面还派了人把守。 平时江南江北虽然都对对方严格管控,但还是有几艘商船往来的,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辛宁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往日往江南去的船都要在晏城码头经过江北这边的一番检查后才可放行,现在上面下了令,禁止一切船只去往江南。很明显他们这艘船现在也被扣下了。 但在晏城码头上还没停够半个时辰,船又缓缓离了码头往江南驶去。 这是怎么回事? 辛宁在船舱里愣了一会,感受着脚下摇摇晃晃驶动的船舱,然后疾步到舱房门口拍门,跟守在外面的人道:“人有三急,你们让我出去方便一下。” 外面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态度还算不错,道:“再忍忍,很快就让你出来。” 辛宁道:“不行,我很难受,谁知道你们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外面静了一会儿,然后门开了,辛宁心一松,但刚想抬脚迈出去就被拦住了。 只见他们递进来一个简易方便的马桶,对辛宁道:“那你就在里面解决吧。” 辛宁看着那马桶一时间很无语,她哪是想要方便,分明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第154章 皇上不在这 辛宁待在船舱内出不去,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看不到。 这艘船驶离码头不久,码头上就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人带了大批士兵涌向码头,将码头密不透风地围住,让原本在码头上检查船只的另一批士兵措手不及。 辛宁在船上隐隐约约听到码头上有人在惊怒叫唤,她忙跑过去把耳朵贴在木制舱墙上试图听清外面码头的人在说什么。 外面一阵吵吵嚷嚷后,码头上的士兵开始向这艘船放箭,船上脚步声凌乱匆忙,这艘船已经驶到了江中心,加快了速度往江南方向驶去。 辛宁离了舱墙,往外疾步走去,守在她房外的那两个人还在外面守着。 她直接问:“外面怎么了?” 那两个人知道她现在惹不出什么,玩味道:“大燕的人内乱了。”担心辛宁听不懂还补充了句,“有人把你放走,他们想要追呢。” 这艘船以之前没有过的速度把码头上的人远远抛下,很快码头上的人就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码头上杂乱无声的声音也随江风消散。 晏城再往下就是江南地界,再再往前就是苏州。两城几乎是隔江对望。 船上的人不再限制辛宁的自由,又任她在船上自由活动了。 越往南,江两岸的景色越优美,越令人心旷神怡。 已接近初春,这艘船一路往南驶的时候江面上的浮冰都消融得差不多了,不影响通航,但这种冬末初春的时候依旧没有人敢在江面行船。这帮人带她走水路无疑是铤而走险。 可能原奕派来找她的人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时候他们会选择水路,自然而然地顺着南下的陆路追踪,无非就是一场空。 从南而来的暖风夹杂着江上潮潮的湿气,吹绿了江两岸的绿植。 辛宁站在船头上,任风把衣裙吹得簌簌作响。她没想到那么快又再见到苏云秉,如果给她选择她宁愿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和他有纠葛,但是不行。 他和洛沁音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总是要一一向他们讨回的。 江南岸上一阵巨响,猛地打断了辛宁的思绪。随即又是同样的几声巨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辛宁皱眉。 这是火炮声...... 她拉住一个人问:“江南出兵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道:“是要出兵,但这可不是我们先出的兵。” “什么意思?” 那人用打量的眼神又看了她一眼,道:“是你们皇上先出的兵。” 原奕先出的兵? 是因为她被苏云秉掳了? 大燕常驻在江北的军队已经对江南下了宣战书,江南军营这几天紧锣密鼓准备着,随时应对江北的突袭。刚刚那几声的炮声是江南的,也就是说两方势力正在交战! 辛宁的手现在有些颤,心里五味杂陈。 这艘船没有不要命地往交战区靠,绕了路直接往苏州的方向前行。慢慢的,连那炮火声也渐渐消散在江面。 船在苏州码头靠岸的时候已是黄昏。江南天空没有上京的那么一片千里红霞,而是一片灰蒙蒙,像一片巨大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下了船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在码头上停着,辛宁被他们塞上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前驶去。 苏州的景致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偏窄的街道,穿城而过的小河,河上摇摆的乌篷船,船上温婉玲珑的江南女子。 好像她只是离开家去游玩了几天,玩累了就跑回来了。 但再熟悉,也不过是物是人非。 马车驶了一段很长的路,然后慢悠悠停下。辛宁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带她来的不是以前的镇南王府,而是一座新建的府邸。这座府邸府门紧闭,府门前光秃秃的,没有人把守,连棵树都没有种。 辛宁以前在苏州的各条街乱窜,从街头跑到街尾,没有她不熟悉的东西,而这座府邸她以前压根没有见到过。 马车在这座府邸前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驶动,从府门旁的偏门进去了。 苏云秉不是霸占了镇南王府作为他在江南的落脚地吗?为什么带她来的是这一座新府邸? 辛宁正思考间,有人把她客气地请下了车,一口一口称呼她为郡主。 府里面的景致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之景,精致漂亮。 几个丫鬟把她引到一个小院,对她道:“郡主旅途辛劳,奴婢备了饭菜浴汤,郡主先用完饭再沐浴,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婢就好,奴婢们就在外面。” 辛宁刚想开口问她们苏云秉在哪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她人都在这里了,迟早都要见他,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是他把自己抓来的,应该是苏云秉急着见她才对。辛宁在船上晃了那么多天,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索性先休息好再想其他事。 桌面上十几样的苏州名菜,很合她的口味,上京皇宫的苏州菜虽然也不错,但还是不如苏州本地的正宗。辛宁捧着饭碗扒拉了两三碗饭,抱着圆滚滚的肚皮看着桌面上还剩一半的饭菜,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原来这么能吃。 用完饭后歇息了一会便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扑到软软的床榻上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起来。外面的丫鬟正安安静静守在门外,也不进来打扰她。 辛宁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往床榻上习惯性一摸,没摸到温热坚硬的胸膛,也没有人再握住她乱动的小手然后把她深深压进怀里。辛宁这才清醒,想起自己如今身在江南,原奕不在她身边。 辛宁没有了睡意。呆呆想着他,也不知道他找不到自己会急成什么样。 外面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试探性询问了一句:“郡主您起身了吗?” 辛宁下床,找衣裙穿戴好才叫她们进来。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呆在这个院子里,也没有人过来传话说苏云秉要见她。 晚间丫鬟过来送饭的时候辛宁问她们:“你们皇上呢?” 那几个小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道:“皇上不在这。” 这是个什么回答?模棱两可,辛宁听不明白。 “他什么时候见我?”辛宁又问。 第155章 我是......慕净 这下丫鬟低头答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郡主先用饭吧。” 一连几天,别说苏云秉,除了这几个小丫鬟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之前在船上的那群人也不见了。 辛宁被安排在这座院子里,除了吃就是睡,都快要把她给憋疯了。 在小丫鬟又一次前来送饭后,辛宁摆着脸色对她们吩咐道:“去把你们皇上找来,我要见他。” 小丫鬟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脸为难:“郡主,我们并不知道皇上在哪。” 辛宁抓抓脑袋,想破口大骂,又看见这帮小丫鬟无辜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有用的。干脆连饭都不吃了,道:“我现在还不饿,我想出去走走。” 辛宁不是在征求她们的意见,话一落就朝外走去。 那几个丫鬟想上来拦住她,辛宁直接甩给她们一句:“不让我见你们的皇上也就罢了,不会连我的人身自由也给限制了吧!” 丫鬟面面相觑,只得让她出去了。 这座府邸很大,但是很空。 辛宁从院子出来逛了许久都没看见几个人,偶尔有几个下人打扮的低着头匆匆忙忙走过,目不斜视。辛宁觉得怪异非凡。 这偌大的府邸不会除了下人就只住了她一个人吧? 辛宁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们:“这府上还住了其他什么人么?” 丫鬟刚想要回答,前面就走来管家似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身材高高大大,皮肤偏黑,跟那群绑她来江南的刺客外貌身形差不多。 这人客客气气地叫了她一声郡主,又转过头呵斥了一下那几个小丫鬟,小丫鬟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 辛宁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与她们无关,是我要出来逛的,你们又没把我监禁起来,为什么就不能出来。” 这人弯身恭恭敬敬说了声是,脸上笑吟吟的,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却让人觉得这人极其——假。 辛宁想从他的嘴里套出几句有用的话来,可这人的嘴巴比这些丫鬟的还要严实,总能在不经意间扯开话题。 辛宁心里气极,没有耐心再跟他磨磨蹭蹭打太极,索性回去了。 可能是她昨天出去逛了一圈,管家怕她无聊,第二天给她送来了刺绣女红,辛宁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篮子针线,终于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 果真走了过去,扒拉一下篮子里的东西,老老实实坐在桌边绣起东西来。 小丫鬟见她这样,齐齐松了一口气。 女红这种东西辛宁是不会的,别家小姐从小心灵手巧能绣出各种各样的精致物什儿,她从小就是捉鱼上树,走街窜巷,活得像个男孩儿。也就这几年来才像个正经女孩子。 辛宁拿着阵线鼓捣了一会儿,极其认真的样子,但别指望她能绣出个什么东西来。她没拿针往自己手指上扎已经是万幸了。 不知道她和这堆绣线折腾了多久,只觉得周围渐渐暗了下来,小丫鬟自觉地在屋内点上了灯。 辛宁看着手中那不成形的鸳鸯,一阵懊恼。 姑娘家们都喜欢给自己心爱的男子送自己亲手绣的东西以表达爱意。 回首想来,她和原奕在一起那么久都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他,除了那个装着姻缘符的小吊坠。 小吊坠...... 辛宁猛然想起,扔开手里的刺绣,可动作太猛那枚绣针不小心在她手指上刺了一个小口,微疼。 一点疼痛辛宁不在意,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愣是摸不到一直戴在身上的小吊坠。 她记得以前跟原奕讲过这个姻缘符要压在枕头底下才有效,但原奕不听她的,天天把装着姻缘符的小吊坠戴在身上。辛宁也被他带偏了,睡觉的时候把吊坠放在枕头底下,醒了就随身带着。没想到这样都能丢。 可能是辛宁全身上下摸着自己摸得太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头顶一片阴影投下来,也没察觉到屋内突然过于安静的气氛。 一个清清淡淡好听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在找什么?” 辛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只见一张脸和她近在咫尺,那张脸逆着光,恍恍惚惚,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在明的那半张脸出奇的白皙好看。 辛宁脑子里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人来——萧一良。 一个跟萧一良一样好看的男子,但是他没有萧一良一样风流勾人的桃花眼。 辛宁看了他很短暂的一瞬,然后脱口而出:“你是谁?” 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嘴角上扬似笑了笑,执起她刚刚被针扎到的那只手,道:“不认得我了么?” 辛宁手缩了缩,他很有风度地顺势放开了手,浅浅问道:“疼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辛宁道。 他撩了撩白衣在她身边坐下,干净修长的手拿过她的刺绣看了看,嗓音清澈如山间流水,缓缓道:“我是......慕净。” 他说他是慕净,而不是......他叫慕净。 像一个人重新向一个熟人再一次介绍自己。 辛宁迷茫了一下子。 他又抬头看向她褐色的瞳孔里,问:“想起来了么?” 思绪一下子被拉远。 慕净? 慕净...... 辛宁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他,仿佛在确认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慕净摸着刺绣上那丑丑的图案,看着她浅浅地笑,语气肯定:“想起来了是吗。” 辛宁猛地站起来,“你没有死。” “对,我没有死。”他道。 辛宁不知道此时应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才能够面对这个在她生命里消失了十几年的人。 她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哑着嗓子道:“我以为你早死了......你怎么在这里?” 慕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淡淡道:“听说你闹着要见苏云秉,你见他做什么?” “......不是他把我掳来江南的吗?”辛宁脑子有点乱。 “不是。”他道。 “那是谁?”话一出口,辛宁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慕净嘴角的笑慢慢漾开,道:“是我。” 从一开始就一直是他在筹划着把辛宁从上京掳来江南。 “南疆蛮族的首领原来是你。” 第156章 交还辛宁郡主 是了。 苏云秉和南疆蛮族结盟了不错,但是能使唤得动蛮族的人还有南疆蛮族的首领,一个一直被辛宁忽略的重要人物。 他派来掳走辛宁的那些刺客故意在原奕的暗卫面前称呼她为皇后娘娘,让他们把视线转移到苏云秉身上。 不仅是她,还有原奕他们都想错了,一开始就想错了。每个人都以为是苏云秉派人来把辛宁抓走了,但没想到在后面操控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而且这个人办事隐秘,不仅洛致乾不知道,就连苏云秉可能也不知道。 “你把我弄到江南来做什么?”辛宁摸不透他的心思。 慕净笑了笑,道:“如果我说我想你了,接你回来和我叙叙旧你信吗?” 怎么会相信,他活着却一直音信全无,现在突然把她弄到江南,目的能单纯到哪里去。 “我们那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慕净似叹了一口气,“哪怕......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辛宁沉默良久,道:“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就行了。” 慕净打量着她,突然道:“你变了,比小时候好看,但也不那么不爱笑了。” “是人都会变,看到你过得那么好,我很开心。” “好么?”慕净淡淡说了句,盯着手里的刺绣,像是在出神。 辛宁问他:“你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 慕净把手里的刺绣放下来,白袍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镀上一层浅浅的光,一举一动气质出尘,像是遗落在人间的神明。 他道:“不着急,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你不是很久没回来了么,趁着有时间出去逛逛,看看苏州城多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跟辛宁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嗓音浅淡,就像是邻家大哥哥嘱咐邻家小妹妹的那种温暖语气。 慕净说完便往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道:“听说你养了只猫,你就因为它而被我的人给抓了回来,正好,我把它带来给你作伴了。” 辛宁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慕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他走后不久,果然有人抱了个毛绒绒的东西来给她。 下人把挡在怀里的手移开,一个灰灰圆圆的小脑袋便露了出来,正是她的阿灰。 阿灰蔫蔫的,但看到辛宁的那瞬间绿油油的眼睛立即有了光彩,小小声喵叫着,试图挣脱下人的禁锢。 “给我。”辛宁把阿灰接过来,抚摸着阿灰光滑的毛发。不知道慕净是怎么把它从遥远的上京带到江南来的。 阿灰背上有一道刀伤,已经处理过了,被精心上了药,伤口还用白色绷带缠了起来。原本胖乎乎的身子瘦了一圈,看得辛宁很心疼。 辛宁在这座院子住了好几天,慕净没有再出现过,听小丫鬟说她们首领很忙,经常住在江南大营里,很少回这座府邸。慕净身边也没有侍寝的姬妾,整座府邸就住了他和辛宁。 阿灰恢复得很快,辛宁每天除了给它喂东西吃就是给它上药。她坐在桌边和一团团的针线较劲时,阿灰就趴在一边看,乖乖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给她闹事情。 在第无数次绣出来的东西简直惨不忍睹后,辛宁终于放弃了折腾这堆针线。 江南这边本来就打着小主意,洛致乾要是和原奕谈妥利益关系倒好,可以让大燕放松几年警惕,等大燕松懈下来再打原奕个措手不及,不用两方硬碰硬。要是谈不下来,他们江南可以随时出兵。 苏云秉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但万万没想到先出兵的会是原奕。 以至于江北大军偷袭江南巡防的军队导致巡防军死伤过半后他都没想明白原奕这突然的出兵是为了什么? 苏云秉坐在军中营帐听着前方将士带回来的战报。江南大军正和江北大军在江面上交战了好几天,江北大军竭力突破江南这边的防线,来势又迅又猛,江南筹划那么久也不是吃素的,想要趁着江北的挑衅一举登上江北岸,挥军直往北上。 营帐外一阵骚乱,有将士从前方战场下来,匆匆忙忙往营帐这边赶。 “报——” 苏云秉坐在上面,抬起阴骘的眼,“讲。” “大燕那边说,要我方交还......辛宁郡主。” “什么意思?”苏云秉听完将士的汇报,愣了一下。 将士只好再重复一遍:“大燕说我们掳了皇......辛宁郡主,让我们交还。” 苏云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人不见了,他来问朕要。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朕做的。” 将士继续道:“他们还说,如果不交出辛宁郡主,或是辛宁郡主受到一丝伤害,他们就会把洛大人的首级悬挂在江对面,江北大军还会把我们的江南大营......踏平。” 苏云秉嚯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他原奕口气倒是大。朕倒要看看他拿什么踏平朕的江南大营!” 将士颤巍巍退了下去。 苏云秉在帐内出了一会儿神,眼底充斥着扫不去的阴霾。 她不见了? …… 江南大营靠近长江,出了营前面就是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初春的长江水寒凉且浑浊,水流慢慢开始湍急,一掉下去哪怕是熟悉水性的将士都仅仅还只能再冒出两下头,来不及呼喊求救就淹没在这洪流中。 江南江北的交战水域不在这边,在偏下游。江南大营还是一片严整有序,战场上的厮杀声也传不到这边。 慕净站在大营外的江边,负手而立,白袍被江风扬起,一身清冷。 后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身旁。 “是你做的吗?”苏云秉问。 慕净转过头,问:“皇上是指什么?” “你自己心知肚明。” 慕净淡淡地笑了,“皇上是想问皇后娘娘是不是我掳走的?” “不是吗?” 慕净不打算承认:“若我说不是呢?” 苏云秉道:“你现在瞒朕没有什么意思,朕派人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慕净往江边又走了一步,点点头道:“皇上想的没错,是我做的。” “你想做什么?!”苏云秉的语气沉了下来。 “皇上放宽心,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不会对皇后娘娘做什么的。” 第157章 转角离开的背影 苏州城车水马龙,行人在窄窄的青石板街道上穿梭,两旁的小店铺开张着,客人来来往往。在上京还是一片白茫茫的时候,苏州已经迎来了它今年的第一场雨,这场雨淋湿了青石板街,也淋湿了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江南和江北的战争没有影响到苏州城,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辛宁撑了一把油纸伞,寻常人家女子的装扮走在湿淋淋的街道上,与无数的行人擦肩而过。别人都是匆匆忙忙低着头赶路,倒是她不慌不忙,熟门熟路走进一家看似不起眼的点心铺子,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袋糕点。 糕点洁白如雪,角角棱棱。 她捻了一个,塞进口里,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味蕾绽放,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一路走走停停,将手中的糕点全都吃进了肚里。 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前面的行人越来越少。 转角传来一阵阵哒哒的马蹄声,一队人马露出身影,跑上街道,匆匆忙忙不知道去干什么事。但一看那身上穿的盔甲,就知道是江南大营那边的人。 辛宁在街角站定,把伞沿向里压了压,伞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精致的双唇。 那队人马跑得很快,没有注意到街角站立着的身影。 待那队人马踩溅着水花过去后,辛宁才抬脚慢慢往前走。 拐过转角,是一条宽阔的大街,路上很冷清。前方不远有一座很大的府邸,匾额上书“南荣府”,府门前高大威严的石狮还蹲在那里尽职尽责地守护里面的人,尽管里面的人再也不是以前的那批人。 辛宁没有再往前走,因为那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不再是镇南王府。 她静静地站着,眼前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雾气太大,让她的视线慢慢有些模糊。 转身欲离开时,府门那里有一丝动静。 辛宁转到一半的身子顿了下,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桃粉色繁复裙装的美人被人搀扶着从里面走出,含春的眼,精致的妆容,如云般盘起的长发,举手投足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别人不可模仿半分。 辛宁瞳孔紧缩,眼底聚集起寒意。 洛沁音! 一个到死她都会记得的人。 许是辛宁的视线太过锐利,让洛沁音察觉到有人在不善地盯着她。便往周围扫寻了一圈。恰好看见转角处一个悄然离开的背影。 那背影纤纤娇小,洛沁音捕捉到的也就仅是那离去翩飞的裙角。 “娘娘?”茜香扶着洛沁音,见她停下脚步在走神,小声提醒了句。 只是一个背影,而且还是个不完整的背影,却让洛沁音莫名感到熟悉。 “你有看见刚刚在转角离开的那个人吗?” 茜香往那边看了一眼,摇摇头:“娘娘,奴婢并没有看见那里有人,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洛沁音静了会儿,放下心中的疑虑,道:“走吧,不然晚了,皇上又该忙了。” 辛宁离开南荣府那片街道,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的手骨隐隐发白,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她这一次出来本来只是觉得慕净的提议不错,单纯想在苏州城内逛逛,走到南荣府这边已是意外,没想到还碰巧遇到了洛沁音。 不是冤家不聚头。 辛宁漫无目的走了两条街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天知道她看见洛沁音从原本属于她的家走出来时那种最在乎的东西被人抢了的感觉,一瞬间辛宁甚至想不管不顾跑上去撕碎她。 但报复人最低级的方式就是让仇人感受肤浅的皮肉之苦,最狠的才是夺去一个人视为最重要的东西,折磨一个人的精神,从内里击垮一个人的意志,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沁音当初折磨她选择了最低级的方法,但别指望她会以牙还牙,她只会用更残酷的方式让洛沁音痛苦百倍千倍。 雨停了,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重新跑到街上来。 辛宁收了伞,在街边站了一会儿,进了对面的干货铺。 铺掌柜见她进来,迎上来问她要什么。 “有鱼干吗?” 阿灰吃不惯江南这边的伙食,每次都只吃几口就窝着不动了。它最喜欢鱼干,辛宁惦记着,出来逛逛顺便给它买些回去。 “有有有,姑娘稍等。” 掌柜的很快包了一袋鱼干回来,正要递给辛宁,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呀”了一声。 只听他惊喜道:“小姑娘都长这么大啦,差点认不出来喽。” 辛宁看了一眼袋子上写着的干货铺名,才想起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的一家干货铺,她每次跑出来都喜欢进来买几样干果带回去。掌柜是个很好的人,见她长得水灵灵的,嘴巴又甜,每次都笑眯眯的给她装多一点。 掌柜又问:“这几年跑哪里去了,好久都不见你来买果子了。” 辛宁心里淌过一丝暖意,嘴角挤出一抹笑道:“爹爹到外地做生意,我们一家都跟着去了。” “那现在是回来了,以后不走了吧?”掌柜一脸真诚地发问。 辛宁笑笑:“还不知道呢。” “哎,以后再来店里买果子,我给你多装些啊。” 辛宁点点头,“好。” 离了干货铺子,辛宁一路往慕净的府邸走。 府门前聚集了一群人,是一方与另一方在对峙。 府上的管家正站在前面阻止另一群人进去。辛宁看仔细了点,发现另一群人正是她在街上遇到的那队江南大营的人。江南大营的人似乎想要进去,被管家带来的一群南疆人堵在门口。 慕净虽然让辛宁出来逛逛,但不可能真的放她一个人出来逛,从她出府开始就一直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辛宁知道,但也不想去理。 而此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见前面回不去,便走到她身边来,对她道:“郡主,请跟在下走。” 门口那群人应该是苏云秉知道她被慕净掳来江南后特意派过来找她的,慕净不想让她落到苏云秉手上,辛宁当然也不会自投罗网,遂跟着他们走了。 慕净的人不让苏云秉的人进去搜,苏云秉的人自然不能硬闯,几番交涉下来,只好悻悻回去交差。 第158章 手下败将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江南大营外。江南大营将士进进出出,个个一脸肃穆,有些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哀嚎声阵阵,缺胳膊少腿,鲜血~淋淋,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洛沁音从马车下来后就被外面的景象吓得差点站不住脚,柔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茜香及时扶住了她才勉强站稳。 “这......”洛沁音捂着胸口,小脸苍白。 她从小娇生惯养,一辈子顺风顺水,唯一遭受得比较惨的挫折就是跟着苏云秉从上京一路逃到江南,路上经历大逃杀,但在苏云秉的精心保护下也没让别人碰到她一根手指头。前段时间和苏云秉闹不愉快,也很快就把他的心意扭转过来了。对付男人,她向来有一套。 但眼前的景象,确确实实把她给吓惨了。 有将士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跑了过来。 洛沁音这张脸他们是熟悉的,江南和江北没打起来的时候洛沁音就经常往江南大营跑。 “参见娘娘!” 洛沁音定了定神,道:“带本宫去见皇上。” 苏云秉在帐中处理军务,等待着战场上传下来的战报。看到洛沁音从帐外进来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你来做什么?” 洛沁音行了礼,自顾自将她从南荣府带来的汤饭点心放在矮桌上,掀开盖子,挽起袖子亲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才道:“前方战事吃紧,臣妾知道皇上忙碌,便猜想皇上在大营肯定没有好好用膳,大营这边的膳食又不怎么好,臣妾惦记着,给皇上带了些膳食。” 苏云秉放下手里的事,走了过去。 洛沁音伺候他在矮桌边坐下,给他盛了一碗汤,用一双精心保养的白嫩双手递了过来,“皇上趁热喝。” 苏云秉抬眼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语气关切地问:“不舒服?” “臣妾没事。” 苏云秉接过来她递过来的汤,眼角瞥到她白皙手腕上的一片红印,目色一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善地问站在一旁的茜香,“这是怎么回事?” 洛沁音试图挣扎收回手,但是被苏云秉死死抓住,只好低着头任他捏着,苍白的脸上浮现丝丝委屈。 茜香好像就是在等着苏云秉质问她,嘴快道:“回皇上,给皇上带来的这些膳食都是娘娘亲自下厨做的......” 洛沁音似娇怪的瞪了她一眼,茜香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接着像是打好了草稿似的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地又道:“娘娘当时正在煲汤,想试试汤的味道合不合适,可巧盈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后厨,说盈夫人怀了龙子嘴巴馋了突然想喝汤,问厨房有没有弄好的汤,她要端去给盈夫人。谁知她恰巧看到娘娘手上的汤,便要求娘娘把汤让出来给她带走。娘娘自是不肯,那丫鬟什么都不问,不顾尊卑,气势汹汹的就上来抢,娘娘没有防备被她推了一下,碗里的热汤洒了出来把娘娘的手腕给烫伤了。” 茜香又愤愤不平道:“后来娘娘说了这汤是给皇上做的,还要给皇上送去,她才肯罢休。皇上,这明摆着盈夫人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 苏云秉听得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疼惜地抚摸着洛沁音手腕上被烫伤的地方。 “皇上,臣妾没事的。”洛沁音低头,十分善解人意道:“盈夫人怀了龙子本该是臣妾让着她,但是这汤是给皇上做的,恕臣妾不能给她.......” 茜香那一番话说的都是盈夫人的不对,再加上洛沁音大度体贴的模样,让苏云秉想不疼惜都难。 茜香斗胆又插嘴:“娘娘刚刚来的时候,在大营外又不小心看到了伤亡的将士,心中悲痛差点昏倒......” 苏云秉一听,眉头皱得更紧,放轻了语气道:“是朕这段日子疏忽爱妃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爱妃怎么处理都行,朕先让军医来给爱妃看看。” 洛沁音露出了笑容,道:“臣妾身子无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一点小伤也已经抹过伤药,皇上不必担心。汤快凉了,皇上先喝汤吧。” 苏云秉安抚了一下她,这才捧起碗一口一口喝汤。 洛沁音趁着苏云秉低头喝汤的空档,赞许地看了一眼茜香。茜香挺了挺胸,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苏云秉喝完汤,将空碗放在一遍,对洛沁音道:“这里太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朕话先回去。” 洛沁音见他还有军务要处理,知道不可再纠缠下去,很知趣地出去了。 掀开帘帐,还没走远茜香就已经按捺不住欣喜道:“还是娘娘厉害,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的心捉回来了。秀春院的那些妖艳贱货算什么,那个盈夫人又算什么,还不是娘娘的手下败将!” 冷落洛沁音那段时间,那一堆新纳的江南美人中苏云秉最喜爱的就是这个盈夫人。这个盈夫人一朝受宠怀了孕便趾高气扬起来,现在住在秀春院的美人都以她为首。 洛沁音是个默默记仇的人,她第一次去秀春院时,盈夫人就恃宠而骄胆敢过来和她拉拉扯扯,被洛沁音一把甩开后她还委委屈屈跑到苏云秉怀里哭,那时洛沁音就看她十分不顺眼。就算这次没扳倒她也让苏云秉对她心存芥蒂。她不是怀了龙子吗?要是今后她肚子里的宝贝没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洛沁音启唇笑,倒也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提醒了茜香一句:“别胡说。” 茜香咕咕哝哝:”奴婢才没有胡说......慕首领!” 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白色靴子,洛沁音被茜香的那声略带惊恐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果然慕净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她们两个。 慕净停住脚步,白袍上沾着湿气,对洛沁音微微一笑道:“贵妃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吗?” 洛沁音只见过他几次,慕净很少出现在南荣府,洛沁音来大营那么多次见到他的次数也是寥寥。 今天不知怎么就恰巧碰上了他。 不知道刚刚她们所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眼下她只能扯出笑道:“正是。首领是要找皇上议事吗?” 第159章 你想要这天下 慕净点点头。 洛沁音道:“皇上正在里面,慕首领进去吧。”说完,微一颌首就打算要走,却被慕净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洛沁音稍稍思虑,她刚刚和茜香也没有说多少敏感的话,平时和他也没交往,他拦住自己做什么? 只见慕净视线像是落在她的手腕上,语气和缓道:“贵妃娘娘的手烫伤了,我那里有南疆上好的烫伤药,待会差人给娘娘送一盒。” 洛沁音愣在原地。 慕净说完从她身旁走过,径直往营帐中去了。 ———— 江北大军这边的大军由明德率领,与江南在江面上激战了几天。两方各不相让,战况陷入僵局。 夜晚,江北下起了冷雨。 晏城紧闭的城门忽然在寒冷的雨夜被打开。 一队人马踏雨进城,马蹄声在雨声的掩盖下几乎不可闻。因为两岸的战争,晏城的百姓躲的躲,逃的逃,原本偌大繁华的一座城在短短几天内变成了空城。从城门上俯视,整座城难见一丝光亮,像是陷进巨大的黑暗空间中。 进城的一队人马中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衣,身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马儿的急速跑动但沾湿的披风扬不起一点弧度。雨水从他刀刻一般硬朗坚毅的侧脸流下,凝聚到下巴,再一点一点往下滴落,接着他双手用力拉住缰绳,手上青筋突起。 城门内空阔的街上站了另一队人马,窥见为首的男人后便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声在雨夜尤为清晰。 原奕将视线放在以明德为首的跪倒一地的将士身上,声音穿破雨幕:“众将士平身!” 大燕和江南掀起大战,大燕皇帝御驾亲征引起大燕上下新一轮的喧哗。 有人说有明德将军带军就足够应对江南的叛乱分子,区区一块江南还用不着皇帝陛下亲自出马。 有的人却深谙当前的局势,江南联合了南疆蛮族,再加上前朝余孽,势力不可小觑。皇上此时御驾亲征正是振奋前线将士气势的时候,他们大燕至高无上的皇帝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一举推翻北夏建立新朝,皇上出马战争很快就能结束,再还他们一个太平天下! 苏云秉因没能从慕净的府上把辛宁抢出来,企图和慕净亲自谈判。 慕净一脸不解地笑看他:“皇后娘娘是我千辛万苦从上京带回来的,为什么要交给皇上您呢?” 苏云秉理所当然道:“你都说了是朕的皇后,那就是朕的女人,如今住在你的府上不怕人说闲话吗?” “我无所谓啊。”慕净道,“再说了,皇上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皇后娘娘在我手里了吗?” 苏云秉脸色沉了下来,“朕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首领不给,朕就要让人直接进去抢了。” 慕净拂了拂白袍,道:“皇上尽管去。但别忘了,皇后娘娘是被皇上亲自抛弃的。” 苏云秉不说话了,气氛沉默,良久重新开口:“你以朕的名义把她弄来江南,弄出那么多弯弯绕绕是想逼朕出兵江北吧。” 慕净笑了笑,转身离去。 ———— 这是慕净上次见了辛宁后那么多天来第一次回府邸。管家跟在他身后事无巨细地汇报辛宁这段时间的行踪。慕净默默听着,往辛宁现在所住的院子走去。 辛宁正在喂阿灰吃鱼干,慕净进来的时候屋内伺候的丫鬟对他一福身退了下去。 辛宁抬头看他一眼,然后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慕净跨进门槛,掀袍在桌边坐下,“怕你闷着,来看看你。” “原奕亲自来了江南,知道吗?” 辛宁喂猫的手一顿。 “知道他为什么来吗?” “......” “我猜,是为你。” 辛宁将鱼干放在桌面上让阿灰自己吃,然后看着他道:“你让他以为掳我来江南这件事是苏云秉干的,原奕首先想到会替苏云秉这么干的就是还在上京的洛致乾,然后原奕对洛致乾下手。而洛致乾是苏云秉派来上京的,代表两朝邦交,原奕把他弄得半死不活,这是在挑衅苏云秉,苏云秉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辛宁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做这么多就是想让苏云秉出兵?” 慕净不答,算是默认,他伸手去触碰阿灰,很奇怪,阿灰排斥原奕,排斥萧一良,却唯独眯起了绿油油的猫眼让他摸。 “两国交战不是迟早的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辛宁不理解。 慕净道:“我推了畏畏缩缩的苏云秉一把,却没想到,率先出兵的却是你那位皇上。” 辛宁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苏云秉安逸太久了,变得那么优柔寡断,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慕净把阿灰抱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光亮亮的毛,声音冷静却让人觉得可怕:“我想做的,当然跟他们一样。” 辛宁在这一刻觉得他十分陌生,和记忆里那个总是跟她轻声细语说话,跑出去玩弄得一身脏回来挨爹爹的骂时把她护在身后的少年相差甚远。 辛宁听到自己喉咙挤出几个字:“你想要这天下。”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苏云秉。” “苏云秉知道吗?” “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不会拒绝和我结盟。” 慕净在苏云秉身边就像一条可以随时把苏云秉咬死的毒蛇,但苏云秉却不能割舍它,而苏云秉此时就如同一个被欺凌的弱者,他需要这条毒蛇待在他身边,当有人想要靠近他把他弄死的时候,他需要这条蛇露出它尖尖的毒牙吓退企图害他的人。当这条毒蛇认为苏云秉这个弱者已经没有必要再保护时,它就会转而咬死他。 “那你挑起两方战火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不放我走?”辛宁问。 慕净温温道:“你别着急,我想让这战火再燃得更猛一些。” 辛宁不知道他是怎么能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的,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晚饭又吃了什么”一样。 他把阿灰递给辛宁抱着,然后趁着辛宁双手抱着阿灰,在她的头上摸了摸,“这段日子就委屈一下你了。” 第160章 礼尚往来 江南起初用大炮攻打江北,但是大炮这种用在战场上的武器十分难得,再加上江北后来也照样用大炮把他们轰了回去,于是江南便只用了两天便熄了火。 江南现在还没有登上江北岸,两方隔江对望了几天,很有默契地改为弓箭手远程进攻。江南这边箭的箭头上淬了毒,是慕净特意给苏云秉提供的南疆剧毒,箭头一旦划破人的皮肤,毒便沁入体内,人因伤口剧痛腐烂而死。 江北将士都没想到江南竟还有这一招,短短几天江北大军死伤甚重。 “回皇上,江南余孽狠毒至极,那箭上面的毒发作得十分快,军医看过了,都束手无策。”明德给原奕汇报了近几天的战况。 原奕站在灯下,黑衣染上夜的寒凉,“在战场上无所谓狠不狠毒,只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一切的手段都可取,明将军征战多年这个道理不懂?” 明德低头,“是属下说错话了。” 原奕的声音沉了几分,问:“有郡主的消息吗?” “......属下跟他们交战多次,曾跟他们叫话让他们交出郡主,但江南那边说他们并没有掳走郡主,还说我们是为了挑起战争而弄出来的卑劣借口。” 原奕冷笑了一声,“洛致乾说不是他做的,苏云秉也说不知道,就算不是他们做的不是还有南疆吗?一样逃脱不了干系!” 明德道:“据军医所说,箭上的毒正是南疆一种特有的毒,属下认为江南余孽比较好办,真正棘手的却是南疆。” 原奕静了片刻,然后不咸不淡道:“他们用毒,礼尚往来,那我们就用火好了。” 明德抬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属下这就去办!” 以前萧一良是原奕军中的第一大军医,随原奕征战四方,到他的手上就没有治不好的伤病。这次原奕南下没有带着他,却又恰巧遇上江南用毒,现在下旨让他赶来江南是万万来不及的。 现在来不及,但人在这军中,将士便多一份心安。原奕当夜就下了旨让安乐侯萧一良速来江南。 上京城西南大营驻扎了五十万的军队,原奕这次南下带了二十万兵力,几乎带走了一半。苏云秉带领的前朝的残兵败将早见识过原奕的厉害,不然也不会跟着苏云秉败逃到江南,此次听说他御驾亲征都仍有些忌惮。 原本镇南王带领镇守在南部边陲的那部分将士没跟原奕带领的军队进行过正面的交锋,倒是表现得很轻松。这次凭借着南疆的毒让江北大军打了个败仗更是令他们沾沾自喜,江南的一部分将士私底下都已经开始庆祝了。 “要我说,这大燕的军队莫不是吹出来的?你们没看到咱们的箭嗖嗖嗖把他们一个个射下船,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就沉江底下了哈哈哈哈。” 一堆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士坐在腥臭气冲天的船内得意洋洋地讨论着敌方将士的惨样,一个比一个说得起劲。 “还有啊,那些没掉进江里的,捂着箭头疼得哇哇大叫呢!他们那个怂样真是丢天下当兵爷们的脸哈哈哈哈......” “慕首领就是厉害,我们跟他们僵持了那么多天终于吐气了一回,这一次他们不缓个一两个月都爬不起来了!” “这下终于有几天好觉睡了。” 有人劝道:“皇上还没解除戒备令,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怕个什么?难道大半夜的他们还有力气过来偷袭不成?” “就是,你也太胆小了。他们的皇帝御驾亲征又怎么样,现在还能把我们吃了?” 江南岸这边几十艘船用铁链一艘艘地连起来停靠在江面上,作为江南大营调遣过来和江北大军交战将士的暂时营地。 江南这边的将士几乎个个熟悉水性,在船上行走稳如在平地上行走,这一点大燕的将士远远及不上,这也是为什么大燕的军队实力比他们强一些却又迟迟攻不下他们的原因。 刚刚在船内说得起劲的几个将士说累了走出来在船头透气,江风吹得身子发凉,赶紧扯开裤子直接在船头方便了一回便跑回船内。 此时江北岸一丝弱光闪过,片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将士拍了拍同是在小便的将士,指指江北岸,疑惑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那将士拉好裤头,哈欠连天,敷衍地看了一眼他刚刚指的江北岸方向,然后极不讲究地俯下身在他刚刚小便过的那部分江面上浇了一点水上来洗手,道:“能有什么,大半夜的鬼都睡觉了,你少神经兮兮的。” 将士听他一说,挠挠头,可能自己这几天累坏了看花眼了也不一定。摇了摇头跟着回去休息了。 下半夜江面上的风止住,白天波涛汹涌的江水此时也像是睡着了似的变得平静下来。船上静谧得只能听见熟睡将士的鼾声。 忽然从江北岸的方向射来一只带着火光的箭,直挺挺地插进船身,箭头撞击船身发出沉闷的一声“砰”。 船上的将士无知无觉。 接着无数带着火光的箭从江北岸破空而来,无一例外地全都射在船身上。 箭头上的火一沾上干燥的船身便开始灼灼燃烧。 船上的将士终于有了动静,匆匆忙忙盔甲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来,外面早就烧成了一片。 “突袭!江北突袭!” 船上有人开始惊恐嘶吼。 “弓箭手准备!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在哪?” “弓箭手在哪?!” “……” “……” 船上被火烧得乱成一团,将士身上穿的衣衫被火一点就着,火光映着一张张惊恐的脸,烧得人尖叫连连。 船上的将士像失了理智一般都争先恐后地往江里跳,那些没来得及跳船的便被活活烧死在船上。 江北岸那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连船这边放箭,只不过目标换了,换成浮在江面上的将士。 弓箭强劲,哧啦一声刺破人的肉体,江面上血色晕染开,却因为黑夜而看不到被鲜血染红的江面。 浮在江面上的将士慌乱躲入水底,憋不过气来再次浮上水面时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气就被一箭射穿身体永远沉入江底...... 第161章 一次都不想再输 漆黑静谧的一片夜空印着江上一片火红,这对江南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几十艘的船只被铁索连在一起,火烧起来没有一艘跑得掉,夜尽天明的时候几乎全化为灰烬。江面上的血红被江水稀散,从江南大营赶来的另一批将士正在岸上费力地打捞浮在江面上的尸~体。 慕净站在江边看着从江面上打捞上来叠成一堆的已经烧焦的尸~体,那皮~肉翻滚腐臭熏得几个站在一旁观望的将士忍不住干呕起来。 “首领,是昨夜丑时遭到的突袭。” 慕净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白衣角在江边晨风中簌簌扬起,背影安静恬然得仿佛不属于这片修罗场。 耳边将士一板一眼的声音继续响起:“现统计,我们大概损失了上万将士。” 慕净走到靠岸被烧得有半片炭黑的一艘船边,俯下身从船身上稍用力拔下一枚箭头,拿在手里用干净的指头抚摸着上面残留的一点桐油,微垂着眼皮,眼底深寂无边。 “昨夜是哪边的将军值守?” “......是我们这边的。” 慕净像是轻蔑地笑了一声,“被江北偷袭,却迟迟不见人回来禀告求援,害得死伤那么多的将士,才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就如此放松警惕。他人呢?” “昨夜值守的李将军身体大片被烧伤,现在送回大营给军医医治了。” 慕净沉默了一会儿,薄薄的唇吐出句让人浑身冰凉的话:“把他拖出来,在全营将士前处极刑。” “首领?!”那将士惊愕。 李将军好歹也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了,就算养了一条狗都有感情,却没想到因为这一个错误就被残忍抛弃。 “有第一次松懈保不准就会有第二次,不处置就没有人会长记性。” 胜败是兵家常事,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一次都不想再输。 “......是。” 慕净说完抬眼看向远处的江北岸,江北岸的防线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影,和江南岸这边惨烈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没有昨夜火光冲天的一幕,这或许会是一个宁静的清晨。 因为江南打赢的那小小的一役,苏云秉终于透了口气,从大营回了南荣府。可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告知昨晚江北偷袭江南的江船,几乎全军覆没。 苏云秉穿着寝衣坐在床边,以手撑额。 洛沁音睁眼,看到苏云秉有些颓的背影,掀起被子起身,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声音还带着两分女子娇憨的睡意:“皇上,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一会儿,朕还有事要处理。”苏云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披衣起身。 从房里出来后,有人来回禀他,“慕首领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苏云秉便往前厅那边走去。 苏云秉走后洛沁音便再无睡意,在床上躺了片刻便叫丫鬟进来服侍起身。 几个丫鬟正伺候洛沁音洗漱,茜香走在床边将污脏的床单换下。这事她做过无数遍,但每一次都抑制不住地脸红。一紧张手就抖,一不小心将床单弄到了地上,露出里面沾着微白粘~液的一部分,她一愣,然后手忙脚乱将掉在地上的床单抱起来,心里突突地跳。 那、那是...... 洛沁音对镜梳妆,从镜面里看到茜香那稍显忙乱的背影,问道:“怎么了?” 茜香回答得磕磕绊绊:“没、没事。” 洛沁音只看了一眼,不疑有他,便将视线放回镜子里。 茜香抱着床单出来,将床单极其小心地交给底下站着的粗使婆子,红着脸打发她带去洗衣院。又在门外胡思乱想了一通,才平息心跳转身回去伺候洛沁音。 洗漱梳妆完毕,下人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洛沁音问了一句:“皇上用早膳了吗?” 茜香答道:“回娘娘,慕首领一大早就在前厅等着皇上了,皇上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去了前厅。” “这么早有什么事?” “奴婢不知。” 洛沁音想起那天在江南大营里慕净让人给她的那一盒烧伤药膏,心莫名地微微一动,张口道:“既然皇上还没用,那就将早膳摆去偏厅吧,等皇上谈完了事情本宫再和皇上一起用。” 丫鬟低头应了,着手去办。 洛沁音放下茶杯,带着茜香去了偏厅。 偏厅只和前厅一墙之隔,有人在前厅说话偏厅的人能听得清几分。洛沁音放缓了呼吸,静静听着前厅两人的对话。 “李将军也算是军中有威望的人物,你将人给杀了就不怕你那边的人不满?” 接着一个声音淡淡道:“皇上大可放心,南疆的将士都是我的,我做什么不用顾虑他们的感受,就算心里不满也都给我憋着,他们总不敢跟我对着干。” “……” 苏云秉觉得他这话到底有些狂妄,但是却正和他心意。他早就觉得他和慕净是同一类人,一样的随心所欲,狂妄自信,有仇必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跟慕净合作走到这一步。 “江北现在闭城不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可就实行不了了。” 慕净隐隐笑,“他们不出,我们就不能进去吗?” “你想做什么?” “他们烧死了我那么多将士,我总得向他们讨回来。皇上等着隔江看好戏就行了。” 这句话说完,前厅陷入片刻沉静,接着苏云秉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是的,洛沁音就是觉得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只听他道:“她,还好吗?” 慕净温润平和的眉眼一挑,刚想回答,就听见偏厅传来茶杯摔在地上时破裂的尖锐声。 洛沁音也被吓了一跳,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抬眼皱眉瞪了一眼茜香。 这个丫头怎么回事,这几天一直神游天外,整理个床单整理不好,刚刚又捧了杯那么烫的茶给她,是想要烫死她么? 洛沁音看着手背上被热茶烫得红了一片的肌肤,咬咬牙。 茜香瑟缩了一下身子,连忙跪在地上。 苏云秉没想到偏厅会有人,愣了一下,语气微沉:“是谁,给朕出来!” 洛沁音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裙裳和发髻上精致华丽的头饰,捂着被烫红的手背绕过阻隔在中间的那面墙,走到前厅。 第162章 娘娘有心了 “沁儿?你怎么在这里?”苏云秉一见是她,刚刚的戒备感放下了不少。 洛沁音道:“臣妾听闻皇上没用早膳就来了前厅,担心皇上的龙体,便自作主张将早膳摆来了偏厅,皇上议完了事可以直接用早膳,只是臣妾没想到......”洛沁音朝慕净的方向极浅地看了一眼,“没想到慕首领也在。” 洛沁音从不管军中的一些事情,就算刚刚谈话的内容被她听去了也无妨,总归是自己人。 苏云秉放下心中的疑虑,视线下移,看到她捂着却依旧露出半片红的手背,皱眉问道:“被茶烫伤的?” 洛沁音柔柔点了点头。 苏云秉放缓了语气,带着点无奈:“怎么这么不小心?” 被晾在一边的慕净见没他什么事了,便道:“皇上,军中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洛沁音一见他要走,下意识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身边的苏云秉道:“首领也还没用早膳吧,不如留下来一起。” 慕净脚步一顿,略微一思索,竟答应了,道:“也好。” 三人一同去了偏厅,偏厅的桌上早就摆放好了精致丰富的早点,大部分是苏州特色糕点。 一同落座后,苏云秉让人去叫府上的大夫过来给洛沁音看一下被烫伤的手。 大夫很快就来了,仔细看了一遍那烫红的手背,恭敬道:“幸好茶水不是太烫,娘娘这只是普通烫伤,用点清凉的烫伤药膏就好了。” 苏云秉想起她上次也被烫伤的手腕,让大夫顺便看看,大夫依言看了,看完后道:“娘娘的手腕已无大碍,倒是比一般人烫伤后恢复得还要好一些。” 洛沁音下意识看了一眼慕净。 慕净脸上无波无澜,神情平淡。 洛沁音只敢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苏云秉没注意到她这一小动作,让大夫呈上药膏后便让他退下了。 洛沁音知道她手腕上的烫伤恢复得那么快是因为慕净上次差人带给她的那盒南疆的烫伤药膏,刚刚他想走洛沁音欲言又止也是因为想要感谢他,可如今大夫说起后,盘旋在她喉咙里的那句感谢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慕净那个样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既然他都不提,那她也没有多少想说出来的欲望了。 在外人的角度来看本来是一件正常得不行的小事,但是慕净过于平淡的态度,再加上洛沁音憋在心头却莫名不想说出来的话反而让这件小事变得不正常起来。 洛沁音放下这件事,想起刚刚苏云秉在问慕净,却被她打断的那句话。心里疑惑,“他”是谁,洛沁音从来没听过苏云秉会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哪怕是以前两人闹一些小矛盾,苏云秉放下身份来哄她的时候都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关切,又像是在害怕。 苏云秉会害怕?这一猜测出来洛沁音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当初原奕带军攻入上京逼得他仓促往南逃都不见他脸上有害怕的神色。 心里有些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但洛沁音是一个知进退的女人,政务军事上的事情她一律不理,每天沉浸于和接近苏云秉的一众美人儿勾心斗角,就连苏云秉派洛致乾去上京做什么事都没有问,仅知道洛致乾是去为苏云秉办事而已,更不会知道她爹如今在上京遭受的是怎样待遇,也不知道江北和江南的战争是因何而起。 作为皇帝的妃嫔,她很合格却又不合格。 如果不是刚刚苏云秉和慕净在谈论两方交战的事,她都不会去刻意想起洛致乾。 洛沁音问道:“皇上,现在南夏和大燕交战,臣妾的父亲在上京会不会......” 从上京传来的消息说洛致乾已被原奕关押在大牢内,皮肉之苦受了不少,前段时间大燕那边还叫嚣说不交出辛宁就杀了洛致乾并把他的首级挂在江北岸供他们“欣赏”。苏云秉怕洛沁音担心,封锁住消息,没让人在她面前提起。 现下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别担心。”苏云秉道:“洛大人只是被关押起来,顾及到江南,他还没有性命危险。” “父亲一日不回,臣妾这心里就一日放不下。”洛沁音捂了捂心口,极是担心的样子。苏云秉又宽言抚慰了一番才罢。 他们讲话的时候,慕净全程没有发表一个字,不受他们影响安安静静地用早膳。 为了把气氛热络起来,洛沁音很知趣地提了几个话题。 “不知南荣府上的早膳是否合首领心意?”洛沁音的语气客套疏淡,很普通的一句问候,听不出什么。 慕净点点头,看她一眼,道:“比我府上的要好许多,娘娘有心了。” 洛沁音也是一笑。 用完早膳后,慕净忽然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剩了三分之二的精致早点,然后视线定格在装着洁白软糯,角角棱棱点心的一个盘子上,道:“我觉得这雪饺甚好,可否让我带些回去?” 洛沁音也看见了,刚刚那一盘雪饺他们都没有动过。 “这是苏州的特色糕点,难得首领喜欢,本宫让后厨再做一盒给首领府上送去吧,这盘子装的都凉了。”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这糕点,凉的口感或许会更好。” 苏云秉也看了一眼那盘子里的雪饺,垂眼掩下眸中的异色。 …… 慕净要这一份雪饺是因为有人喜欢吃。 他还记得以前跟辛宁跑出来她总喜欢在日暮回家的时候往同一个店铺跑,买同一份点心,百吃不腻。 她在夕阳余晖的沐浴下从油纸袋里面掏出一个白白嫩嫩如同饺子一样的东西递给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慕净不喜欢雪饺甜腻软绵的口感,每次都拒绝。辛宁也不恼,照样将雪饺塞进嘴巴里吃得咂咂作响。回到镇南王府的时候,她手中的雪饺也刚好吃完,要是还剩几个的话她会趁他不注意塞他嘴里,然后恶作剧般哈哈大笑跑进门。 上次她一个人撑伞出去逛的时候还特意进了那家点心铺子,铺子早就换了一个掌柜,但她买的还是当年那一份雪饺。 这些他都知道。 想到这儿,慕净嘴角漾出一抹笑,转瞬即逝。 第163章 一只蚂蚁也别放进来 慕净没有去江南大营,而是亲自拎了装着雪饺的食盒回了府。在通往辛宁院子的岔路口上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后面跟着的下人,然后往另一条路走回自己院子去了。 辛宁乍一看见下人端来的食盒里放着一盘雪饺时还疑惑了一瞬。 “这是首领让奴婢带给郡主的。”下人解释道。 辛宁随即了然,心里有些感慨,原来他还记得。 慕净进了书房,走到一面被巨大的书架靠着的墙前,在书架上摸索了一阵,不知道按到哪个角落里的按钮,书架很轻地发出一声响,然后他在书架的侧边拉开一个小小的暗格,将里面放着的黑色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黑色盒子,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虫子,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虫子不大,只有普通人两节手指的大小。 慕净滑划破食指,挤出血,将血滴在虫子身上。血一沾到虫身就被吸进虫体,虫身也慢慢由白色变为血色。 虫子渐渐活了过来,蠕动着身子,原本光洁无痕的白色虫身因为血色红而使得虫身上面的暗色纹路隐隐可现。 虫子在盒内缓慢蠕动,似乎想要爬出来。 慕净把还带着血迹的食指搁在盒内,那虫子又像是嗅到了什么转过头爬进盒内沿着血腥气想要爬上慕净的手。慕净及时把手收回,将盒子盖上。 …… 昨夜明德在江北岸看着江南岸的江船几乎烧成一片灰烬后才下令撤兵回去,之后就一直紧闭晏城门。 这一场大火烧尽了大燕将士心里的不快,回去的路上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要是早用这个方法治他们就好了,不用跟他们周旋那么久。” “还是我们皇上厉害,江南那帮人也太自负了些,连个放哨的人都不安排,都烧起来了才反应过来我们偷袭。” ...... 原奕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一场胜仗过后往往就是敌方最放松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战败的一方一刻都不会消停直接进行下一场进攻。这招他不是第一次用,苏云秉也不是第一次吃亏,怪只怪他还是没长记性。不,或许苏云秉长记性了,只是不熟悉他套路的只怕另有其人。 如此看来,江南岸的那两人这个盟结得也并不是那么密不可分。 “回皇上,我们的人已趁着昨夜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潜入江南,相信很快就会有郡主的消息。”明德站在下面道。 原奕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小女人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用刑,会不会想他...... 一想起来就心脏收缩,抑制不住疼。 明德继续道:“皇上,安乐侯带着洛致乾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就到。” 洛致乾对苏云秉来说用处还很大,而且洛致乾还是苏云秉宠妃洛沁音的父亲,用他来威胁苏云秉交出辛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如果苏云秉不顾洛致乾的性命,将他视为一个弃子,坚决不交出辛宁,恐怕洛沁音也不依。 苏云秉不是什么都依他这个宠妃吗?之前就纵容得洛沁音无法无天,害得辛宁在她的手上屡遭跟头,这次原奕倒要看看,关乎真正利益的时候苏云秉会怎么选择。 “南疆的那个首领也是个眦牙必报之人,你传令下去,全军警戒不可懈怠,密切关注江南那边的动向。还有,给朕守住城门,一只蚂蚁也别放进来!” 明德领命退下。 晏城城门当晚就加重了军防。鉴于上次晏城码头有江南细作混进来充当军中将士并且把劫走辛宁的那一伙人放走的情况,这次被安排在城门口把守的将士都是原奕的亲军,是绝对忠于皇帝的。 于青元本来是暗卫的统领,这次也被下放守城门了。 至于他的弟弟于青尘,在上京城门口再一次让刺客带着辛宁逃跑后就被原奕大发雷霆扔进了牢里。于青元不敢求情,只能兢兢业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可能皇上见他如此任劳任怨,最后不求皇上放了于青尘,减轻他弟弟的几分罪也是好的。 是夜,两岸无一丝灯火。夜静谧得只能听见江水流动的声音。 一艘小船从江南岸这边缓缓向江北岸驶去。 夜空没有月亮给地上的事物照明,这艘小船也没有在船头点上夜明灯,似乎是在刻意隐瞒踪迹。 小船在江面上飘荡,最终停靠在江北岸上。 有人从小船的船舱里走出来,离了船上岸。远远的,只能从背影上观察得到这人应该是位男子。 江北岸边有两道大燕的防线,但那人的目标应该不是这两道防线,因为他直接远远绕过大燕防线,穿过一片林子,走上小路。 再远处就是晏城城门。 此时晏城城门紧闭,城楼上有士兵把守,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隔着两个士兵就竖了一把明亮的火把,几乎就要把城门下的一片黑暗地带都给照亮。 男人没有出林子,只在小路的方向远远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原路返回。 夜尽天明,江上没有昨晚那艘小船的痕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慕净昨夜没有在府上休息,从书房出来后回了江南大营,将江南岸的布防重新调整,调了一个新的将领守着江南防线。 江南的江船被烧了之后慕净又让人运送了新的一批江船过来,依旧停在靠近江南岸的江面上,只不过这新的几十艘船只没有再用铁索连起来,而只是紧密靠在一起。这样就算以后江北再像那夜一样故技重施,他们也能及时逃脱,不用再被铁索拖累。 苏云秉从南荣府过来。按照惯例,这新布防里有一半的将士是他的,就算那夜江船覆没大部分原因是慕净这边出了差错,此时他也不打算插手。等慕净布防好了一切从他身边经过,苏云秉才对他说了一句:“首领,这次不要让朕失望。” 慕净脚步连稍微停滞一下都没有,但苏云秉知道他听见了。 回到大营里属于他的营帐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慕净掀开营帐的帘子走进去,在帐内的洗手盆里净了手。 这时帐内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有一人从屏风后走出。那是个男子,身形清瘦,头发花白,面孔却很年轻。 第164章 抬起头来 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到这个独属于慕净的营帐。 但慕净一看到他却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发男子面无表情道:“我可以帮你。” 慕净抬眼看他,眼底看不出情绪,道:“帮我什么?” “帮你打赢这场仗,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你帮我,我就得以同等价值的东西回报你。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出的条件十分简单,他道:“我只要一个人。” 慕净刚要开口,白衣男子又道:“首领放心,这个人不会让首领为难。” 营帐安静下来,慕净思忖半晌,像是在权衡利弊,“行,我接受你的条件。” “那么,你打算怎么帮我?” 白发男子挑起细长的凤眼,道:“首领不是想要深入敌方吗,我可以帮你做到,并且不需要浪费首领手中的宝贝照样能报这一役之仇。” 慕净的神色暗下来,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说出的话也是阴寒无比,“军中机密你知道,就连我手中有什么你都知道。阴不劣,你不简单啊。” 唤作阴不劣的白发男子并没有被慕净森森的语气吓到,反而镇定无比,“没有一点本事,我怎敢夸下海口说要帮首领?” 慕净忽地一笑,被阴不劣的话取悦,“你说得对,我不需要草包,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萧一良来到晏城已是几日后,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被押在牢车里的洛致乾。 他头发散乱,浑身血淋淋,还散发着恶臭,身上只着单衣,一路上冻得浑身僵硬,一到晏城就被扔到另一个牢中。 洛致乾现在还不能死,他现在的用处大得很。 江南又下起了小雨,夹杂着滚滚春雷。一声声雷就像是个讯号,昭示着万物复苏。 苏云秉从江南大营回来,去了乐秋苑。 洛沁音不在,只有茜香在屋子里收拾衣物,将冬日穿的衣物收起,将新置的春衫拿出来。今后天气越来越暖和,冬日的衣物便不必再穿。洛沁音让江南名裁缝,绣娘们量身定制多套名贵华丽春衫,满满的摆满了整个柜子。 茜香抱着衣物转身,低着头没看路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胸膛。 “皇,皇上!”茜香抬头见是苏云秉,忙跪下来。眼角却不经意间瞥到他明黄色的龙袍衣角,再往上就是被包裹在龙袍里面的一双精壮长腿。 茜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刷地就红了。 苏云秉见她在整理衣物,洛沁音却不见身影,便问:“贵妃娘娘呢?” “贵、贵妃娘娘出府去了。” “出府做什么?” “娘娘说府中憋闷,出去逛逛……让奴婢将娘娘的衣物整理整理。” “带人了吗?” “带了……” 既然洛沁音不在,苏云秉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问完便走。却被茜香在后面急急忙忙叫住了。 “皇上!不用完茶再走吗?”话一出口茜香都感到惊愕,她是什么身份,敢和苏云秉讲这样的话,还试图挽留他。 苏云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只见跪在地上的丫鬟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还算白嫩清秀的脸蛋上涨得通红,倒有几分娇憨可爱。 “皇上,奴婢、奴婢……” 苏云秉觉得她有些奇怪,帝王天生的疑心病让他想探究一二,“抬起头来。” 茜香瑟瑟,踌躇半晌,才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秀气的眼睛水润润的,含着若有若无的春色,茜香斗胆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心里乱成了一张复杂的网。 只一眼,苏云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鄙夷起来,一个丫鬟,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当他的床那么好上? 苏云秉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长腿一迈转身走了。 那声冷笑茜香听得清清楚楚,其中满含鄙夷与冷意,她此时就如跳梁小丑一般,成为苏云秉眼中最大的笑柄。 茜香脱了力坐在地上,心里是无尽的悔意与羞耻。 她怎么能肖想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小丫鬟而已,她是有点姿色,但在洛沁音身边伺候那么久都没换来过苏云秉的一个正眼。 茜香坐在地上讷讷地坐了许久,又忽然想起以前苏云秉来洛沁音这儿过夜的情景。 那一声又一声不可言喻的声音,屋内是激烈如火,她在门外守夜,身子却被冻得寒冷如冰。 她有想过如果里面的女人换作是她该有多好,但如今她知道了,这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手上衣裙细腻的触觉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茜香低头看着这上好丝绸做的春衫,想象着如果自己穿上那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些名贵难得的胭脂水粉用在她的脸上会不会和洛沁音一样漂亮。 手下攥着衣裙的力气加重了几分。 苏州城最大的绸缎庄新进了一批绸缎,洛沁音想着自己闲来无事不如就出去看看,顺便再让他们给她做几套衣裙。 回来的路上马车会经过慕净的府邸,洛沁音鬼使神差掀起了窗帘,探头往那做新府邸的大门看去。 也就因为这鬼使神差的一个动作,让洛沁音的身体一下子从头凉到脚。 大门口一个女子正抱着一只猫踩着门槛进去,天青色的裙裳,如云般的长发披散至腰,身姿娇小却极其窈窕勾人。 那女子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一如那天洛沁音在南荣府门看到的那一瞬而过的衣角。 “停车!” 车夫急忙拉着缰绳,“娘娘有何吩咐?” 洛沁音心里突突地跳。 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分明就是上京那个女人! 就像辛宁熟悉洛沁音的一举一动一样,洛沁音也熟悉极了辛宁的背影。虽然那背影比以前温婉了许多,但她不会看错的,那就是上京那个女人! 她不是在上京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回来跟她抢苏云秉的吗?! 第165章 他是我哥哥 她进出的是慕净的府邸,来去自如不像被囚禁在此。 洛沁音脑子有点乱,慕净和她是什么关系,还有苏云秉……知道她在这里吗? “娘娘?”帘外的车夫带着疑惑问了句。 马车内沉闷无比,洛沁音只觉得她的心脏此时被一只手拉扯着,沉寂了许久的满腔嫉恨如一把干柴被点燃,飕地蹿得老高。 良久,马车内传出句沙哑无比的声音,“走吧。” 敢阴魂不散,敢跑到江南来,就算两人再次回到起点,她也不会输! 洛沁音在南荣府门下了马车,一路回了乐秋苑。 一进门就碰上刚刚准备出来的茜香,只见她耳根红红的,眼圈也是一片红,像刚刚哭过。 洛沁音皱了皱眉,“做什么?” 茜香低头闪躲,道:“奴婢身子有些不适,许是昨夜着了凉,现下有些发热。” 进到屋子坐着,小丫鬟上来奉茶。洛沁音捧起来喝了一口,刚刚见到辛宁背影的那瞬间震惊已经平缓了下来,现在整张脸都是阴阴白白的。 “皇上刚刚来过?” 茜香慌乱抬头,表情泄露了几分心虚,“……来了一会儿便走了。” 洛沁音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茜香见她脸色不太好,但此时她兜了一肚子心事,只好当做没看到。再待在这里只怕洛沁音会看出端倪,因此洛沁音一叫她出去便像获了大赦一般,匆匆忙忙走了。 洛沁音也有自己的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茜香那一点变化。 萧一良到晏城后半刻都没有休息,直接被原奕叫去了。 “你确定把辛宁掳走的是南疆人而不是苏云秉?” 萧一良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不似以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原奕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不点破。 “这个你不用操心,朕自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人都已经被掳走那么久了,是生是死不清楚。从上京到江南一路上那么多关卡都截不到蛮子的刺客,底下那些人都是草包吗?!”萧一良口不择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些话、这种语气在原奕面前已经算得上以下犯上。 原奕脸冷了下来,右拳虚握,“侯爷,你要知道朕这次召你下来的目的。” 萧一良站在原地沉寂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已恢复平常,“臣会尽快配置出解药,臣先告退。” 转身离去,背影萧瑟却坚定。 原奕在位子上盯着萧一良背影消失的地方,右拳握紧,片刻放开。 萧一良效率很高,仔细查看了将士中箭的伤口,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半天,再出来时已经把解药配好。 中了毒箭却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将士不少,一剂药下去舒坦很多。再连续喝了几天的解药,人又活蹦乱跳起来。 大燕将士在江北修整了好几天一直不出去,江南也不见来犯。看似又恢复了之前两岸对峙却不出兵的局面。但谁都知道,这几天的和平只是短暂的,或许再不久又会有一场恶战。 “皇上,江南那边探到郡主的消息了。”明德回来道。 原奕站在回廊上,江北难得月色皎皎,一江之隔的苏州却只得一片黑暗夜空。 “讲。” “我们的人传信回来说郡主如今被南疆首领慕净看管在他府上,郡主并未受伤,而且这个首领也并没有禁锢郡主自由。” “慕净……” “他看似没有禁锢郡主自由,但郡主身边都是他安排的暗卫,武功了得,敏锐非常,绝不下于皇上的暗卫。就算我们想下手把郡主夺回来也没几分把握。” 原奕垂下眼帘,“继续盯着。” 江南江北都已入春,上京的雪化开,柳条抽出新芽,万物焕发,生机勃勃。苏州却一连几日阴雨绵绵,空气沉闷潮湿,如同一个缠绵病榻的美人儿。 辛宁离开苏州那么久习惯了上京的气候,现在面对这烟雨迷蒙的江南倒是浑身不得劲。 像这缠绵的雨一样,辛宁一连好几日都是蔫蔫的。 慕净从随身伺候辛宁的丫鬟那里得知她的近况,今日特意抽出时间拉她出来逛逛。 两人从小认识,有小时候的情谊在,即使慕净把她拐到江南,她对他也没多大的排斥,皱着秀眉拒绝了他几次,见他不依不饶便也由他去了。 两人只撑了一把伞,原本辛宁嫌伞太小自己想独自撑一把,没等她找到伞就被拉出门去了。 “雨不大,湿不了身。”他淡淡笑道。 随即带着她往苏州繁华的地段走。 不知是有意无意,慕净带她走的方向恰好和南荣府是相反方向。这样也好,总比不小心遇上些她讨厌的人要好。 慕净生得高大俊美,又是一副白衣翩翩温润如玉的模样,走在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目光。 他时不时的低头跟身边的娇小女子细语,又时不时侧耳听她说话,脸上浅浅的笑容暖如春风。 姑娘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哎谁让人家有家室了呢。 “前面有家卖青团的,去看看吗?” 辛宁往前看了一眼,“这么早就有青团卖了么?” “你又迷糊了,都快清明了。” “是吗?”辛宁这段日子完全没有时间意识,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那么久,她道:“那去看看。” 摊主是个小伙子,人看着机灵,见他们过来便忙着招呼,“公子夫人来点青团?” 辛宁一顿,开口解释道:“我们不是夫妻。” 小伙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看二位这么亲密,我还以为是夫妻呢。” “他是我哥哥。” 慕净看她一眼,没有反驳。辛宁已经凑上去问,“这团子什么馅的?” “有豆沙馅的,花生馅的,还有芝麻馅的,姑娘想要哪种口味?” 当面对各样美食无法抉择的时候,辛宁一般的做法都是,“那都来几个吧。” “好嘞!”摊主小伙子喜滋滋夹了青团装袋,递给辛宁,“姑娘你的青团。” 慕净很自觉地付了银子,带着辛宁继续在街上逛。 青团又软又糯,一口咬下去里面的馅鼓鼓胀胀,很有料。馅是甜的,甜得她习惯性眯起了眼睛。 第166章 真的是姐姐 “你要吗?”辛宁举起一只青青嫩嫩的团子,小小的,在她白皙的指尖上特别好看。 慕净一笑,温温道:“我不吃。” 辛宁将团子塞入嘴巴。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问什么?” “就比如……江南和江北这场仗打成什么样了。” “问了你会说吗?我现在被你看守着,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一见我有点不对劲就把我拖回来,就算我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她这段时间试图从身边伺候的人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可人家一问摇头三不知,嘴巴严实得很。出去逛逛打听点消息,还没问完就被跟在屁股后面的那些顺风耳直接揪回去了。 防她防成这个样子。 “我是怕你知道后胡思乱想。”慕净道。 “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你问我是一回事,我肯不肯说又是一回事。” 那还不是不肯说,问她做什么?多此一举。 辛宁想给他翻个大白眼。 前面是苏州繁华的闹市区,下着小雨都不能阻挡江南百姓出来游玩的热情。 现在两岸对峙冲突不断,江南百姓都不怕战火殃及的吗?对苏云秉还挺信任。 “你觉得这场战争谁能胜?” “我。” 辛宁脸上不透露一点心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哪来的自信。” “想从我口中套话吗?”慕净淡淡道。 “哪有,我随口一问,你可以不回答。”这个家伙真小心翼翼,辛宁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再问。 可慕净却道:“你知道南疆吗?” 辛宁歪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南疆在中原人的眼里不过是蛮荒之地,民风不化,粗鲁野蛮。但其实这个地方能人异士众多,物产丰富。” “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他们就不想过、也不能够一统中原呢?” “因为他们缺少凝聚力。蛮族之间互相杀伐,就算族群内部都内斗不断。他们自身家务事多如牛毛,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南疆之外?” “不过我来了。”慕净淡淡笑道,那笑容后面满是和他自身气质不合的野心,“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将他们统一起来,让他们臣服于我。” “今后,南疆无数的能人异士为我所用,我将会是这天下新的主。” 辛宁沉默了片刻,道:“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这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慕净却不以为意,“自负吗?阿宁,我给你看一场好戏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 他弯下身,在辛宁耳边慢慢道:“让你见识一下南疆异士的手段。” 辛宁耳根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伸手推开他,抬脚往前走。 前面一辆马车从闹市中心位置驶来,速度不慢,路上行人匆匆躲避。辛宁看了,也忙向一边闪了几步。 没想到那辆马车却堪堪在她面前几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慕净已经跟了上来,站在她身旁,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 一双手从马车内伸出来,掀开车帘,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辛宁正想绕开马车离开,车内便率先出来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下了马车,伸手去扶马车内的人。 又一双白嫩涂着艳丽寇丹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柔柔地搭在丫鬟手里,一张美**人的脸便这样映入辛宁眼帘。 辛宁面无表情,看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步履摇曳生姿,走到她面前。 洛沁音先跟慕净打了招呼,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辛宁身上,大方优雅却带着点故作的诧异道:“原来真是姐姐,本宫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良久,辛宁才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一点情绪:“你怕不是叫错了人。” 洛沁音掩唇,“本宫怎么会叫错人,可不是皇后姐姐么。” “第一,我不是皇后;第二,你年纪比我大,哪来的姐姐?” 洛沁音香帕下原本微弯的红唇往下垮了几分,然后又翘了起来,“是,姐姐说的是。姐姐现在离了皇上,和大燕的皇帝好上了,自然不认本宫这个妹妹了。” 辛宁扯了扯唇,没有被她的话激到,反而大大方方承认,“所以洛娘娘还是不要乱认亲戚,不然我家夫君听了会不高兴的,他一不高兴,你们就不好过了。” 慕净在一旁默默听着,开口道:“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江南春色好,本宫出来逛逛,可巧就遇上了首领和……姐姐。” 洛沁音依旧不改口,“首领怎么会和姐姐在一块,本宫认为,姐姐此时应该在上京才对。” 慕净不答,辛宁冷笑。 洛沁音又道:“姐姐来了江南,皇上知不知道呢?要是皇上知道姐姐在江南肯定会很高兴。” “姐姐很久没回来了吧?可巧本宫就住在原来的镇南王府,姐姐的乐秋苑,乐秋苑现在风景正好,姐姐不如就随本宫回去看看?” “不了。”辛宁道,“乐秋苑是我住腻了的地方,你既然那么喜欢被别人用过的东西,那我就送给你好了。” 洛沁音还是以前那些招数,那么久也没见她有过新花样,辛宁还以为她经过一回逃亡,在风景气候养人的江南吃了一两年的大米会长进一点,没想到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嘴脸。 不是拿话来呛她就是私底下使绊子整她。 不过现在她说破嘴皮子都呛不到辛宁,今日她知道了她就在江南,辛宁倒是很期待之后她会使出什么招数来整自己。 一想到这,辛宁有些期待起来,嘴角微微上挑。 回去的路上,洛沁音手指紧紧捏着坐垫下的布料,保养得宜的长指甲都被扭得变形。 真的是她。 洛沁音自从那天在慕净的府门口看到辛宁的背影后就悄悄派人在那里盯着,再看到有可疑的人出来就立即回去禀告她。 今日得到了慕净带着一个女子出门的消息,洛沁音立即就赶了出来,远远的和他们来了一场偶遇。 无数的想法充斥着她的大脑,辛宁住在慕净府上苏云秉不可能不知道,可苏云秉在她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她! 第167章 只是替代品 洛沁音按耐住心下的火气,一步不停地回到乐秋苑。 茜香站在门口,见她回来了匆匆退到一边,“娘娘,盈夫人过来了。” 洛沁音脚步一顿,冷笑。 一进屋门,只见盈夫人正端着茶杯悠闲自在地喝茶,脸上尽是得宠的娇媚之气。身边畏畏缩缩站了乐秋苑的几个小丫鬟,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乐秋苑的主人。 洛沁音突然想到刚刚辛宁说的那番话。这乐秋苑是辛宁以前的住处,她现在不过是雀占鸠巢而已,不仅如此,就连整个南荣府的前身都是镇南王府。 这个认知让洛沁音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当初她执意要住在乐秋苑不过是想把辛宁所拥有过的东西都抢过来,要是辛宁知道的话正好可以恶心她一把。没想到她的这想法在辛宁的嘴里却变成了“住腻了的”、“白送给她的”。 看见洛沁音进来,盈夫人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急不慢地撑着腰站起身。 盈夫人腹中的胎儿已有六七个月,就算穿着松松垮垮的春衫也掩盖不住圆滚滚的肚子。 “贵妃娘娘,臣妾身子重,恕臣妾就不见礼了。” 洛沁音未拿正眼瞧她,只皮笑肉不笑地道:“盈夫人不好好在秀春院安胎,跑本宫这里做什么?” 盈夫人复又坐下,双腿并拢,坐姿端正,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看得洛沁音只想笑,谁不知道她是青楼出身,一身风尘媚俗之气也有脸来她面前装模作样! “前段时间听闻臣妾身边的小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娘娘,现特地过来给娘娘道个歉。那小丫鬟已经被娘娘发卖出府了,还请娘娘不要再怪罪,别伤了我们姐妹和气才好。” 姐妹? 她倒是会高抬自己。 洛沁音冷笑了一声,道:“一个小丫鬟而已,也配盈夫人过来跑一趟。” 盈夫人又盈盈一笑,“自然不是,臣妾近几日总是不得安眠。”垂眸,炫耀一般抚摸了一下肚皮,接着道:“这肚子里的小皇子太能闹腾了,臣妾一夜得起身好几趟。听闻姐姐这里有安神的上好南疆沉香,故而妹妹斗胆来向姐姐讨一些回去。” 洛沁音盯着盈夫人圆滚滚的肚子,恨不能在她肚子上盯出一个洞。刚刚还叫贵妃娘娘呢,现在姐姐姐姐地亲热称呼她,终于让洛沁音也感受了一回刚刚辛宁听到从她嘴里说出姐姐两个字后的恶心感。 南疆沉香的安神作用比一般的沉香要好。洛沁音浑浑噩噩嚷嚷着见了鬼的那段时间经常在夜里被梦中的惊悚画面吓醒,后来还是慕净进献了南疆沉香才渐渐睡得安稳。 现在洛沁音的病好了,但还是每天都在夜里点上。整个南荣府的南疆沉香都在她这里,洛沁音嗅惯了这名贵的南疆沉香的味道,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世间难求的南疆沉香只有她和苏云秉才值得用。 这个盈夫人也配? “盈夫人有所不知,本宫在夜里也睡不安稳,每每得依靠这沉香才能睡上几个时辰。本宫这里都不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给你。” 听洛沁音这么一说,盈夫人也不着急,用香帕故作可惜地掩了掩嘴,道:“是这样么?那可能是皇上记错了吧,皇上说姐姐这里好多呢,想来姐姐应该用不完才让妹妹过来向姐姐讨些。” 又呵呵笑道:“姐姐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了,总不该会是姐姐小气。” 盈夫人拿眼角觑她一眼,“妹妹也不叨扰了。姐姐脸色不太好,多注意休息才行啊!”从椅子上站起,挺着肚子晃悠悠走了。 “等一下!”洛沁音突然道。 盈夫人款款回头,“姐姐怎么了?” 洛沁音死死盯着她发髻上那支梨花小簪,那正是她丢失的那支。 盈夫人抬手抚了一下簪子,笑道:“这是皇上赏赐给妹妹的,姐姐莫非也喜欢?” 洛沁音不答,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像是在观察什么。盈夫人被她那赤裸裸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皱眉表达不满,刚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洛沁音似了然的一笑打断。 “本宫就说呢,秀春院那么多美人皇上却偏偏只宠你一个。” “你什么意思?” 平日盈夫人总是在她眼前晃,洛沁音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顶多是一个暂时受宠的妾耀武扬威而已,她以前在后宫不是没有见过。 但她今日才发现,盈夫人的眉眼竟然和那个女人有五六分相像! 洛沁音忽然不知道苏云秉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她以前那么自信苏云秉只爱她一个,为了能成为他身边唯一一个能和他比肩而立的女人,她不惜处处针对辛宁。只要把辛宁从皇后之位拉下去,她就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苏云秉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事,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如既往地宠爱她,放纵她,就是不肯撤掉辛宁的皇后之位。 一直到北夏国破,洛沁音都没有真正实现这个愿望。但她那时可以肯定的是,苏云秉只爱她一个。 现在?她不知道。 一直找不到的簪子原来是被他拿走了,现在还戴在别的女人头上。当初还欺骗她说没有看见…… 想必苏云秉也是清楚这个簪子不属于她的吧,毕竟洛沁音不喜欢这样素净的簪子。至于这个簪子原来的主人是谁,他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 要是他不知道,这个簪子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一个和辛宁相像的女人头上了。 洛沁音看着她,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你也只不过是个替代品。” 盈夫人不明深意,只当洛沁音眼红,“姐姐这儿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稀罕妹妹头上这支簪子。要是姐姐喜欢,妹妹割爱送给姐姐就是了。” 送这个字又戳痛的洛沁音的心。她要什么没有,还需要别人送?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要送给她? 洛沁音魔怔了一会儿,嗤笑:“这支簪子,本来就是本宫的东西。本宫觉得颜色太淡想扔了,皇上却从本宫这要了去,原来是要去赏赐给你了。既是本宫不要的东西,你用了倒好,挺配你的身份,省得暴殄天物了。” 第168章 撕破脸皮 盈夫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也不和她姐姐妹妹称呼了,“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但贵妃娘娘也不必这样戳人家的痛处!臣妾知道娘娘这段时日见皇上宠爱臣妾冷落了娘娘,娘娘心有不甘,但谁让臣妾怀了皇子呢,要是娘娘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皇上能总往臣妾那儿跑吗?” 洛沁音进宫多年,恩爱荣宠不断,但是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宫中太医看不出病状,民间偏方不管用,送子观音也去求过,依旧没有一点用。 她恨这肚子不争气,却又无可奈何。 没有孩子是洛沁音最大的心病,在上京的时候她禁止宫人在私底下讨论,不准任何人谈论她不能有孕的话题。 盈夫人的这一番话显然是要跟洛沁音撕破脸皮了。 “盈夫人,别以为你怀了龙子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你这青楼出身的低贱身份只会玷污高贵的皇家血统!” “你以为皇上三天两头往你那儿跑是看重你肚子里面的那个孽种吗?想凭着母借子贵,踩在本宫头上?别做白日梦了,没有这张脸,你什么都不是!” 洛沁音低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肚子,一步一步靠近她,盈夫人捂着肚子,一脸警惕,往后退。 “至于你肚子里面的东西么,生不生得出来还都是一回事!” 盈夫人被洛沁音逼得退到门槛上,怕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没注意脚下凸起的门槛,脚后跟绊了一下,沉重的身子往后扑去…… “啊——”盈夫人重重跌倒在地,发出惊恐的叫声。 洛沁音也被眼前这突发的一幕惊住,她虽然想过弄死她肚子里的孽种,但还没傻到自己明着动手,更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搞出事。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因为盈夫人口不择言说起了她的禁忌,没想到这盈夫人那么蠢自己跌倒了。 盈夫人捂着肚子痛苦大叫,没人敢上前扶她,下身已经隐隐约约渗出血,染红了下半部分的衣裙。 跟着她的小丫鬟见她这副模样,吓得连滚带爬出去喊人。 “快,快救救我的孩子,这是皇上的龙子!我要是出事了你们一个人都别想好过!”盈夫人眼底尽红,那幅狼狈无助的样子却让洛沁音心里十分爽快。 她就静静站在那里不动,看着盈夫人无助地哭喊。 大夫很快过来,紧跟着的还有苏云秉。 他一看见盈夫人这副模样,匆忙上前来把她抱起,慌不择路直接进了洛沁音的屋子把盈夫人放在外间的榻上,经过洛沁音身边的时候都没看她一眼。 “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盈夫人紧紧抓着苏云秉的衣袖,惨白的小脸上尽是泪痕。 大夫忙来忙去,丫鬟进进出出,接了两盆血水出来,那边一团乱。 洛沁音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还有点想笑。 死了好,最好那肚子里的孽种摔没了。她生不出孩子,别人也别想生出来! 盈夫人已经疼得晕了过去,一只手还死死捉住苏云秉的衣角。苏云秉就站在榻边,脸色生寒。 茜香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过来低低劝洛沁音出去等。 洛沁音剜了她一眼,茜香吓得底下了头不敢再劝。 这是她的屋子凭什么要让给这个贱女人! 不知乱糟糟的过了多久,大夫终于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说道:“皇上请宽心,孩子算是保住了。但是夫人失血过多,脉象不稳,之后定要好好休养,切不可再随意走动,更不可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说完,苏云秉便让大夫下去开药方。 苏云秉在榻前看了盈夫人一眼,然后走出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的丫鬟皆沉默,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后来还是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抹了抹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道:“求皇上为盈夫人做主……夫人听皇上说了贵妃娘娘这儿有南疆沉香,便巴巴地来求贵妃娘娘赐给夫人一些,贵妃娘娘却说没有。没有便罢了,夫人跟贵妃娘娘说了会儿话便想告辞出来,谁知贵妃娘娘突然叫住了夫人,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话?” “贵妃娘娘看见了夫人头上的梨花赞,说这簪子是她不要的,娘娘说是一直找不到,没想到在夫人头上戴着,还说娘娘这不要的梨花簪子也就只配夫人低贱的身份了……不仅如此,娘娘还……还骂了夫人腹中的龙子……说、说夫人身份低贱,生出来的也是个孽种……” “放肆!”苏云秉怒喝一声,额上青筋隐隐暴起,吓得满屋跪了一地。 洛沁音丝毫不动,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 胸腔起伏了几下,声音再次响起,“继续。” “……夫人反驳了几句,贵妃娘娘试图上前对夫人动手,然后奴婢就看见娘娘把夫人推倒了。” 苏云秉缓步走到洛沁音前面,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直视她,“是这样吗?” 洛沁音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对上他的眼神,“臣妾没有推她。” 苏云秉沉迷片刻,道:“朕听你说。” “臣妾是有南疆沉香。皇上也知道,臣妾没有它会不得好眠,如果皇上心疼盈夫人可以随便赏赐她一些,而不是来向臣妾要。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血统如何,皇上比臣妾更清楚。” “这个丫鬟说臣妾推了她主子,当时这屋里不止臣妾和盈夫人两个人,其他的人也可以作证。是她自己跌倒的,臣妾半点都没碰她。” 这时茜香适时开口道:“回皇上,的确是盈夫人绊了门槛摔倒的。” 屋内的几个丫鬟照样可以作证。 盈夫人跌倒的时候这里一屋子的人,岂能容这小丫鬟瞎说的。 小丫鬟想辩驳,才发现她现在已是孤立无援。 一心想着陷害洛沁音,才知道智商不够,最后自己也陷了进去,只能慌乱地摇头,“皇上不是的,奴婢、奴婢明明看见贵妃娘娘把夫人逼到了门口,然后、然后推了夫人……” “奴婢没有撒谎!” “皇上,您要为夫人做主啊!” “……对、对,贵妃娘娘还骂龙子是孽种啊!还恐吓夫人!” 第169章 你们的国丈大人 苏云秉不理会那个小丫鬟的哭求,仍然一瞬不瞬看着洛沁音,“把她拖下去打死。” 话是看着洛沁音说的,但却是对那个小丫鬟说的。 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进来拖了出去,直接在院子里面打了起来。棍棒打在人身上重重的沉闷声,丫鬟的哭嚎求救声交织在一起,渐渐弱了下去。 苏云秉又一次站在了洛沁音这一边,她为自己解释了寥寥几句话,他便向以前那样选择了相信,毫无理由的。 即使这次她骂他未出世的皇子是孽种,这“孽种”还可能差点因为她而化成一团没有生命的血肉。 苏云秉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以往的爱意,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炽热,还多了一丝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洛沁音早就察觉到了,而如今这不明的情绪又增添了几分。 两人依旧在无言对峙着,洛沁音没有问他那支梨花簪子的事,怕话一出口,她辛苦维持好的一段平和又被打破。她更怕苏云秉的回答,那个回答,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榻上的盈夫人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两人,虚弱地叮咛了一声。苏云秉听到动静,转头走了过去。 “皇上。”盈夫人忧心忡忡地捂着腹部,“臣妾的孩子……” 苏云秉按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放轻了语气道:“孩子还在。” 盈夫人松了一口气,嘴角浮上一抹温柔且虚弱的笑,“吓死臣妾了。”看了一眼正在朝她看过来的洛沁音,急急地捉住苏云秉的衣角,道:“皇上没有怪罪姐姐吧?” 说着又自责地低下头,“臣妾知道姐姐是不小心的,可能是臣妾说的话有些不妥当,姐姐听了心中有气才会不小心……” “行了。”苏云秉出言打断她,语气有些冷,“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再提。” 盈夫人微愣。 洛沁音冷笑着看了一眼盈夫人装模作样的嘴脸,楚楚可怜。明明以前她用来对付辛宁的方式如今被别人用了,才知道是有多么恶心。 之后苏云秉抱着盈夫人回了秀春院,洛沁音让人把盈夫人用过的东西,连着那副榻一并扔出去烧了。 浓浓的烟气刚好顺着风从乐秋苑飘到秀春院,把秀春院的美人们熏得呛眼泪。盈夫人知道洛沁音把自己碰过的东西像沾了病毒一样都扔掉烧了后气得红了眼。 辛宁自从那天在街上被洛沁音“碰巧”遇见后,一连几天都趴在屋檐下等着她什么时候过来找她“唠嗑”。事实上洛沁音这几天都过得十分糟心,没功夫把心思放在辛宁身上。 渐渐地,辛宁没有那么“如临大敌”,抱着阿灰又晃悠悠出去游荡了。 被原奕派来的那两个人一直盯着慕府,这天看着辛宁出去后便一直躲着慕净的眼线跟在她身后。 辛宁照例在街上慢悠悠晃了一圈,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经过那家点心铺子又进去买了一袋点心。 递银子的时候,那伙计在她手上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张纸条。 辛宁手一顿,看了那伙计一眼,伙计面无异色。随即将那纸条卷入袖中,若无其事回慕府。 回到院子,进了内室,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在屏风后面将袖中的纸条拿了出来,摊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原奕的字。那字体遒劲有力,张扬不失气度,以前原奕在暖阁处理政务的时候辛宁曾多次蹭在他身边,对他的字迹熟悉得不得了。 按下心里的欢悦,把那几行字看完,默了片刻。然后将纸条摊开浸在净手盆中,字迹被水晕染,纸条被泡软,辛宁捞起纸条,将其轻易揉碎,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然后分散扔在窗下。做得极其隐秘彻底。 几天后,辛宁又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经过那家点心铺子,买完点心给银子的时候以上次同样的方法将藏在手心的字条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了那个店铺伙计。 江北大军休整了一段时间,终于再次敞开晏城门,一队人马从城内出来,奔到和江南隔江对峙的防线。 江南这边的人看见了,急匆匆回大营报告给慕净。 此时江北以明德为首的将士已经开始对江南叫嚣。 一支箭远远从江北岸飞来,江南这边的将士吃过亏,一看到那箭便有些怕。 可那支箭并不带火焰,只稳稳地插入船身,箭头有纸条。 将士将箭拔了下来,将纸条恭敬地递给应声赶来的慕净。 打开纸条,慕净迅速扫视一眼,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只见江对面的大燕军队中有一人被捆绑得跟猪一样丢了出来,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慕净眯着眼看着地上那个血人,挥手招来将士,“去把皇上叫来,江北有一场好戏,缺他不可。” 将士领命而去。 用洛致乾换辛宁,不用想都知道是对面那位皇帝的杰作。看来他也知道绑了辛宁幕后的人不是苏云秉,而是他。 慕净嘴角隐隐噙着笑,似乎江北的这场戏很合他的心意,他很期待。 苏云秉得了消息从南荣府中赶来。 江北此时已经派了人乘船到江中心负责和他们喊话交流。 “怎么回事?”苏云秉问。 船上负责喊话的人开嗓:“南夏皇帝!看看江对面这个是不是你的国丈大人!” 洛致乾气息微弱地趴在地上,听到声音艰难抬起头望向江对面。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南夏来使的吗?!”江南这边的将士看到,气不过。 “我们不过以牙还牙而已,有功夫控诉我们不如想想你们先做了什么!” 江南这边的将士自然不知发生什么,只知道他们的来使正在大燕遭受屈辱。“赶紧放了洛大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江北传话的将士道:“要放了你们的国丈大人也可以。我们皇上说了,只要你们交出大燕的辛宁郡主,国丈大人就还给你们!” 江南将士听他说出这一番话都有些懵,面面相觑。 辛宁郡主? 是谁? 后来有将士突然想起,他们以前的皇后娘娘可不是就叫辛宁么!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在上京吗?皇上当初退到江南并没有带走她,而是带了贵妃娘娘。 第170章 如果我把她交给你呢 江南这边的气氛有些微妙,刚刚还在叽叽喳喳愤愤不平的将士像吃了哑药闭了嘴。只等着他们的皇帝发话。 苏云秉等到对面没话再说,他才理所当然道:“江南没有什么辛宁郡主,只有朕的皇后。皇后在上京呆久了,朕把她接回江南和你们有何干系,难不成你们皇帝看上了朕的皇后?” 明德将军可能感受到对岸苏云秉不要脸的气息,声音中气十足隔江传来,一点都不客气:“什么皇后,你南夏只有一个贵妃!亲爹还是跪在地上的这位。怎么,你南夏不顾这位国丈大人的死活了,不怕那位宠妃出来闹吗?!” 为了表达不满,明德还往洛致乾的脸上给了一脚,直接把他踩到泥里去了。 苏云秉冷着脸,浑身冒出寒气,“这样对待南夏使官,你们皇帝也只配做烧杀抢掠的事!” “这么义正言辞,说得好像你们南夏不烧杀抢掠一样。” 明德挥了挥手,示意一下江中小船的那个传话将士。将士道:“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还没有给出答复就等着你们国丈大人的人头挂在晏城城门之上吧!” 江北的大燕将士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慕净置身事外,看着这一场热闹,“皇上打算怎么做?” 苏云秉转过头,脸上的寒意还未消散,慕净忽然觉得他这个皇帝做得非常憋屈。 “人不在朕手上,你不肯给,他们也要不了。” 苏云秉当然不想把辛宁再交给原奕,但洛致乾的命他还得保,就因为洛沁音,他也不能让洛致乾死在原奕手上。 可要救洛致乾就得拿辛宁去换,他又不答应,而且人压根不在他手上。这是个死局。苏云秉得想一个两全之策。 “如果我把她交给你呢?”慕净道,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如果苏云秉得到了辛宁,他又会选择怎么做,再一次为了洛沁音放弃辛宁? 苏云秉反问他:“你会吗?” …… 辛宁厌烦了身后跟着的尾巴,在上京的时候原奕也曾派尾巴跟着她,但她不讨厌。而这些时时刻刻监视着她的尾巴让她变得很狂躁,尤其是最近。 最近就算她不出去,在府中逛个花园都会有几道视线直勾勾盯着她,这让她很不爽! 慕净好像发现了什么,变本加厉地掌握她的行踪。 越想越气,辛宁一拍桌子,把桌上吃碎糕点的阿灰吓得抖了抖胖乎乎的身子。 一脚跨出院子,辛宁以游玩的姿态去了花园,然后往慕净的院子那边走去。 慕净的院子不是很偏,几个小丫鬟跟着她,见她走的方向越来越靠近首领的院子便出声劝拦,“郡主是要见首领吗?奴婢过去请,郡主先回院子等吧。” 辛宁嘴上道:“没事,我还没去过他院子呢,找他下下棋。” 下棋?这么高雅的事她可做不来。 一边走,丫鬟在一边劝。辛宁对这慕府已熟悉得差不多了,很快择了小路到慕净的院子外。 院子外面无人把守,话说一般像他这样的统领一方的人门外不都派几个兵守着意思意思的么?万一什么人进去窃取了一些机密书卷就不好了。 刚要进院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衣,让一路看着春色过来的辛宁眼前从一片五颜六色忽地变成一片黑暗。她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就以为原奕派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 但是这个年轻男人很面生,还有一头奇异的白发。辛宁确定以前没有见过他。 一身黑衣贴身,身形清瘦,脸两侧微微陷了下去,下巴稍尖,那张脸不丑,在辛宁见过的男人中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上。 他扫了一眼辛宁,开口声音沙哑:“郡主请回,首领不在。” 这人认得她! 能堂而皇之地进出慕净的院子,应该是他比较信任的人。 那人似乎也不打算跟她多说话,说了这一句后就绕过她走了。 奇怪,就不怕他走后,辛宁直接进去吗? 辛宁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 洛致乾的事情苏云秉最终没有瞒住,被茜香从别处打听回来告诉了洛沁音,洛沁音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 一路找去了苏云秉的院子,被告知苏云秉不在,去了秀春院看盈夫人。 洛沁音面容扭曲了片刻,没有跑去秀春院找他,而是在他的院子坐着沉默地等。 茜香知道洛沁音的心情不好,此时也不敢上去劝,垂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直到掌灯时分,苏云秉还没有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 “娘娘,先回去吧?”茜香小心翼翼地开口。 院门口终于有了些动静,是苏云秉回来了。 苏云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洛沁音,停顿一下脚步,才往院里走。 “沁儿。” 洛沁音对苏云秉行了礼,也不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而是说:“皇上,还请皇上救臣妾的父亲。” 苏云秉看着她,眯起了眼:“谁跟你说的?” 洛沁音苦笑:“皇上想瞒臣妾到什么时候?臣妾迟早会知道的。就像皇上想瞒臣妾她在江南,最后还是被臣妾知道了。” 苏云秉的声音冷了一度:“你见过她了?” “对,还是臣妾亲自找上门的。”洛沁音大大方方承认,感觉到苏云秉一瞬间变化的气息,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皇上不用那么着急。”洛沁音笑,“臣妾现在还不会对她做什么。” “臣妾现在只求一事,求皇上救救父亲。” “那你知道,救他的条件是什么?” “……” “交出辛宁。” “……” “但是辛宁,不在朕手上。” “如果她在皇上手上呢,皇上舍得把她交出去换臣妾的父亲吗?”洛沁音心里有期待,希望可以在他这里听到肯定的答案,证明他对辛宁只是同情和怜惜,而不是……别的。 可惜苏云秉没有回答她。他挥了挥手,让洛沁音回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知这疲惫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件事。 第171章 把她带回去 慕净晚间回了慕府,听管家说辛宁去他的院子找他,便往辛宁的院子去了一趟。 辛宁住的院子春意盎然,是这府上仅次于慕净那个的好院子。院子里几个丫鬟正站在那里候着,屋内丝丝的灯光透过未关严实的窗缝泄露出来。 “首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郡主在沐浴,不让人伺候,奴婢们在外面等着。” 檐下辛宁的那只猫正趴在那里眯眼睛,慕净走上去,阿灰被吓了一跳,四只脚往后弹跳了一步。看清是慕净,又讨好似的上前蹭他的腿。 慕净在它身上摸了一把,轻轻把它拎起来,“你也被赶出来了?” “喵~” 温温地笑了笑,从袖间掏出一块糖,喂给阿灰,然后抱着它推门进去。 里间水声淅沥,推门声惊动了辛宁,她停下往身上浇水的动作,警觉地看向被屏风和珠帘挡着的外间,“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外间传来。 辛宁慌了,这都什么人,人家在洗澡的时候跑进来。扶着浴桶想要站起来拿衣服,外面的人可能知道她的窘迫,声音带着三分笑意道:“你慢慢来,别着急,我又不进去。” “你怎么进来了,她们没告诉你我在沐浴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从小就那么熟悉。”慕净很无所谓。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我是有男人的!有男人的! 辛宁在心里骂了他几句,而慕净像是能猜到她心思般,“你在骂我?” “……” 有个大男人在外面,辛宁怎么还能洗得下去,匆匆从浴桶起身,快速穿好衣裙,整理头发走出去。 慕净正坐在桌边喂阿灰吃东西,“你这只猫好乖。” 辛宁也纳闷,平时见谁都咬的猫咪却意外臣服在慕净手下。 让它在外面守门,都敢在她洗澡的时候把人家光明正大的放进来,辛宁觉得这只猫迟早要背叛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你是不是给它喂了什么迷魂药?那么听你的话。” “可能它喜欢我的糖。你今天来找我有事?” 辛宁皱眉,不满道:“别让你手底下那伙人盯我那么紧行不行?人有三急的时候都跟着我,这让我很没尊严。” “不盯紧一点,我怕你跑了。”慕净拍了拍沾着糕点碎屑的手,“知道吗,原奕要拿洛致乾向苏云秉换你。你觉得他会把你交出去吗?” “我不是再你手上吗?关他苏云秉什么事?” 慕净缓缓道:“如果我把你交给苏云秉呢?” 辛宁心口一跳,随后有些笃定道:“你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凭我们小时候的情谊么?阿宁,难道你不知道在我的野心面前是连你都可以抛弃的吗?” 辛宁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的嘴里吐出更无情的话:“苏云秉想要,我就把你给他,我犯不着为了你得罪我的盟友。” “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吗?你要把我交给苏云秉早就在他派人来搜府的时候给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你在撒谎。” 慕净脸上露出类似于欣慰的笑,还未待辛宁仔细去看又不见了,“把你带回江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要去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会知道的。” …… 三日之约到来,江北大燕军队准时带着洛致乾出现在江北岸上。 明德通过传话将士问苏云秉,“三日之期已至,你们想好了吗?” 洛致乾已经被绑上,身后站了两个将士,刀剑出鞘,这架势仿若对面说一声不,这边的刀剑就落在洛致乾头上。 苏云秉今日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盔甲,露出的里衣隐约可见龙纹图样。在这边让人传话道:“你们何必偏执于一女子,朕有另一个好法子,可以让你们皇帝获得的利益比得到一个女人更划算,就是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听。” 明德听完传话后面露嘲讽,刚想拒绝,有人动作比他嘴快,只见江对岸出现另一批人,为首的恰好是慕净。 苏云秉听到动静,转身看过去,视线落他的身后,阴鸷的一双眼倏地漫上血丝。 慕净身后跟了一队将士,在江岸站定后,对苏云秉挑唇笑着建议:“皇上,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微侧身,身后立即就有将士将辛宁押上前。 眼前的女子鬓发凌乱,小脸微白,但眉目如画,粉白的唇一张一翕,狼狈又不减她一丝风情绝色。 这两个将士下手有些重,将辛宁按压跪下。 苏云秉眼里只见她抬了头看向自己,眼底是一如从前的厌恶和陌生。 他又见到她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一阵沉默后,苏云秉向她伸出了手,在就要碰上那张他念了许久的脸时,辛宁的头往一边躲去,避开了他想触碰的手。 手生生顿住,握拳,收回来。 慕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苏云秉胸腔起伏一个来回,将视线从辛宁身上转移到慕净身上,对将士吩咐,声音冰冷:“把她带回去!” 慕净不发话,押着辛宁的将士不敢动。 “呵。”慕净笑了一声,很为苏云秉考虑的样子,“皇上,人我交给你。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换回洛大人怎么都比皇上牺牲江南的利益要好。” 辛宁下意识看了慕净一眼,却见慕净也在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让她看不明白。 这个人就像一团雾一样,让辛宁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苏云秉来向他要人,他把自己护得好好的,连大门都没让苏云秉的人进。以为他不会把自己交给苏云秉去换洛致乾时,他又那么轻易地把她推了出来。 男人心,海底针。 苏云秉不为所动,重复道:“把她带回去。你们想违抗朕的命令吗?!” 江北岸的远远瞧着这边,一副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云秉和慕净僵持不下,押着辛宁的是慕净的人,首领没有吩咐,就算是苏云秉也不能使唤他们。 忽有将士匆匆跑到苏云秉身边,看到这副场景,只犹豫了一瞬,便低声禀告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第172章 他来了 洛沁音袅袅娜娜的身影出现在江岸,一身精巧华丽的春衫,妩媚贵气,让江岸的人眼前一亮。 她走来苏云秉身边站定,对他行了个礼。 苏云秉冷眼看着她,并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你来做什么?回去!” 洛沁音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辛宁,再转过头看向江对面的洛致乾,美眸一下就红了,“父亲还在他们手里,臣妾怎能不来?” “这里的事朕会处理好,你先回去。” 洛沁音在来的路上只听到有将士说皇上不肯将辛宁交出去,以为苏云秉要放弃她的父亲,选择辛宁。心里生寒,对苏云秉又是失望又是痛,同时更把辛宁视为造成这一切的祸根。 “怎么处理?皇上想看着臣妾的父亲活活死在他们手中吗?!”洛沁音颤抖着指向江对岸那浑身是血的洛致乾,“他们把臣妾的父亲弄成这个样子,半死不活。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女人交出去!” 苏云秉闭了闭眼,“朕不会把她交出去,也不会让洛致乾死。”语气徒然一转:“把贵妃带下去!” 将士上来,对洛沁音做出请的动作。 洛沁音漠视,站在原地僵持。将士直接上手把她拖下去,可洛沁音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挣脱着禁锢,丝毫不妥协。 就在这边拉拉扯扯乱成一团时,江对岸传来骚动。排成一排排的大燕将士自觉地往侧边移动,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队伍中走出,江风吹起他的宽袍,就算是一个身影也足够让江南岸这边的将士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当初战无不胜,嗜血如魔的燕安侯,现在大燕的皇帝! 当初和他交战过的北夏旧部,也就是如今江南的一部分将士都控制不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被苏云秉的一个凌厉眼风扫过去,那部分将士都不自在地心虚低下头。 一直紧绷着身子的辛宁在看到原奕的身影后霎时松懈下来,缓缓出了一口气。慕净恰好将她这一动作收在眼底。 他来了,他来了…… 只要他来了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都给她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竟不知,自己已依赖他到如此地步。 从一现身,原奕的目光就一直放在辛宁身上,看见她单薄的小身子被人押在地上,胸腔骤痛,像有一只手在他心脏的位置不断拉扯着,折磨他。 站在他身后的将士,都敏感地察觉到他们皇帝快要抑制不住的怒火。 苏云秉对着原奕的方向笑了几声,笑声里夹杂着了然与不甘。好得很,他居然出现了,为了一个女人。 江南岸这边的局势原奕一瞧便明朗,目光仍注视着辛宁,侧头对身边的一个将士说了几句,那将士又把话传给传话将士,传话将士又将原奕的话原原本本传给了苏云秉。 “我们皇上说,你们国丈大人只能拿辛宁郡主来换,其他的通通免谈!” 也就是说苏云秉的另一个求和的办法行不通。 洛沁音突然噗嗤一笑,对苏云秉道:“皇上可听见了,他们只要这一个女人。” 苏云秉牙关要紧,额上的青筋显露。 洛沁音见他还在犹豫,加一把火道:“皇上还在等什么?臣妾的父亲就要被他们弄死了!就算皇上不怜惜臣妾,父亲却还是皇上的得力助手,父亲跟随皇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皇上难道就忍心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弃他于不顾吗?今日江南将士都在这里,皇上是想让他们心寒?” 辛宁也想知道苏云秉会怎么选择,他的眼里闪过挣扎不甘,多重情绪如车轮一一在他眼底碾过。 最终,苏云秉猛地上前一步,靠近辛宁,辛宁被突然扑鼻而来的他的气息重新僵住身子。苏云秉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 这时江对岸一只飞镖破风而来,直直朝着苏云秉向辛宁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臂射去,就在手离辛宁的脸不足一毫厘的时候,苏云秉惊觉到危险临近,霍然收回手,那支狠劲十足且夹杂着内力的飞镖堪堪擦着苏云秉的衣袖而过。 只听见一闷哼声,站在他们侧边的那名将士重重倒下,胸口染血,眼睛都还来不及闭上就咽了气。 这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其他将士都愣愣回不过神来。 往江对岸看过去,原奕身边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黑衣青年,刚刚那一飞镖正是出自他之手。 是于青元。 苏云秉及时收回了手,不然他的这只手又要再一次毁在于青元手上。可就算苏云秉收回得及时,衣袖上还是被尖锐的飞镖割出了一个小口。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将士这才反应过来,将苏云秉重重围住保护,甚至弓箭手都开始准备就绪。 苏云秉像是自嘲,又像是对辛宁说道:“你看,他连我碰一下你都不行。” 辛宁也被刚刚那一幕吓到,心口噗噗跳了两下,又见苏云秉弯下身,却不敢靠她太近,声音低沉带着笃定,幽幽的像是安排好了她今后的人生,“你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说完便直起身,让围着他的将士退下,又让人放开辛宁。 “朕跟你换!” 辛宁跪了太久,站起身的时候膝盖又僵又麻,却硬扛着往岸边走去。 苏云秉一答应,江北岸便将洛致乾扔上了小船,带着他往江中心驶来。 辛宁上了这边的船,船同样往江中心驶去。两条船在江中心碰头,交换了人,往各自的方向返回。辛宁在踏上江北的船前,回头看了一直不声不响的慕净一眼。触及她的视线,慕净淡淡一笑,白袍飘然,温润如江南贵公子。 看着辛宁随船回到江北岸,那个一直在等她的男人还没等她上岸站稳就急忙上前将她抱起,当着江两岸众多将士的面,脚步匆匆离去。 直到江对岸没影了慕净才开口说话:“你又一次选择了洛沁音。” 苏云秉道:“那又怎么样,迟早会让她再回到朕手里。”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经过这次,除非她亲自送上门,不然你别想在那人手里把人抢过来。” 第173章 有没有受伤 辛宁靠在他怀里,闻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鼻子有点酸,委屈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抱着她的那双手力气更紧了些。 男人抱着她,一直回到晏城都没有把她放下来。抛下一众将士,原奕直接把她抱回落脚的府邸,进了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粗砺的大手一点一点抚上她的脸,先是鼻子眼睛,然后是水润的唇。 “有没有受伤?”声音轻柔,像怕吓着了她。 辛宁靠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上摇摇头。 “我看看。”原奕想把她拉开,检查一下。辛宁用力搂紧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赖皮的扭着身子,不给他推开。 “没事了宝贝。”大手放在她的背后,有节奏地上下抚着,像哄小孩子。 “想不想我?” “……想。” 辛宁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怎么会这么矫情呢,一见到他就矫情委屈得不行,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肩头上的布料有些湿,原奕不顾她的抗拒把她拉开。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看得他心一阵一阵疼。 辛宁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原奕把她的手拿开,捏着小下巴吻上去。 细细密密的吻安慰她的心,一直吻到她透不过气来才挣扎着推开他,张着红润小嘴轻轻喘气,皱着秀气弯弯的眉毛,哑声道:“我的猫……” 原奕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什么猫?” “阿灰还在他们那里。” “那只小畜生?不要了。” 辛宁嘴一瘪,又准备哭出来,原奕将她搂紧,贴着她的额,哄道:“骗你呢。我让人给你带回来。”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我抱回来,全天下都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 “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说。”原奕安慰她,“没事,迟早要公开的。” 窝在他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心安,像一艘漂泊在外的船终于归港,再也不用去面对海上的滔天巨浪。 身心放松,眼皮子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就算睡着也扯着原奕的衣服不松手。原奕摸了摸她的头,在她额上吻了吻。 辛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枕边没有人。床上的帷帐轻纱垂下,一只手露在帷帐外,手腕上有另一只微凉的手正按压她的脉搏。 脑袋往外侧了侧,隔着轻纱帷帐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对上。萧一良诊脉的手指一顿,视线有片刻定格在她脸上,然后移开视线,收回手。 说道:“她醒了。” 原奕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一说连忙走过来。萧一良站起身给他让地方。 “饿吗?我让人备了粥。” 辛宁被他扶起身子,点点头。 萧一良在一旁道:“脉象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虚,多吃些东西补补就好了。” 说完,也不在这杵着,看了一眼辛宁便转身出去了。 洛致乾一身伤被救回来,还剩一口气,洛沁音趴在他的床前哭得眼圈红红。 这口气她忍不下,势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于是提着裙子去找苏云秉。 一进苏云秉院子的书房就跪了下去,“皇上,他们如此对待臣妾的父亲,皇上难道就这样算了吗?臣妾不依!” 苏云秉在书桌后处理政务,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底下跪着的女人一脸高傲,宁折不弯腰。 他在想,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太纵容她了,让她那么无法无天。用辛宁换了洛致乾一条命,却也再一次抛下她。 “那你觉得朕还要怎么做?” 洛沁音恨恨道:“父亲是南夏重臣,受皇上之命前往大燕,却被他们打得半死不活。皇上您是没有看见,父亲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至今还没有醒过来!” 苏云秉搁下笔,身体往后靠,疲惫的姿态,“朕是问你想要朕怎么做。” “现在就出兵攻打对岸,为臣妾父亲报仇!” “沁儿。”苏云秉突然叫了她,撑着桌面站起身,“你可知你父亲为什么会被大燕这样对待?” “……” “是因为我们先抓了他的人。” “……” “这一次,是我们理亏。” “……” 辛宁辛宁,又是辛宁!为什么总是她,她这辈子所有的不痛快都与她有关! 洛沁音笑,绝美的脸上笑容有些疯狂,平时端庄娴静惯了,这怨毒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竟有几分诡异,“皇上什么时候也讲起道理来了。情变了,就连行事作风也变了吗?” “沁儿!” “臣妾没有说错。” 苏云秉沉默,走到窗边,不再看她,“你先回去,朕自有安排。” 感情就是这样,一旦出现了裂痕,不管她怎么修补,终归是回不到从前的模样。 从他广纳江南美人冷落她的那段时间开始,这个男人的心便不再一心一意的对她,全心全力宠她,不再事事以她为先。 这些年她到底争了些什么?为什么到如今手中什么都抓不住? 洛沁音出了苏云秉的院子,走在路上,往前扶住一旁的树,手指收紧,树干上的倒刺刺进肌肤。 手不痛,心痛,快要麻木。 “娘娘。”清淡好听的声音在她后面响起。慕净走上前,站在她身后,从后面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 “风口风大,别着凉。” 洛沁音没有接他递来的手帕,而是猛地直起身,回过头扑进他怀里,仰头吻上他的唇。 慕净被她扑得往后退了一步,两手迫不得已撑住她倾斜过来的身体。 吻不像吻,像在咬,丝丝血腥气在弥漫在口腔,分不清是谁的血。 慕净不推开她,任由她发泄完,将她拉开些,用手去触碰嘴角的一点血迹。唇勾起,温淡如玉的公子在此时竟看出几分风流。 他问,“娘娘认真吗?” 洛沁音愣住,看着慕净的笑容,反应过来她刚刚干了什么。 心下生起慌乱。 她,她怎么会? 又听他道:“不管认不认真,我却当真了。” 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一把把洛沁音重新拉进怀,低头反守为攻。 两人站在树下,枝头开满了粉白的桃花,一簇又一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再从衣衫上滚落在地,脚下积了一圈桃花瓣。 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来打扰树下的两人。 第174章 外面有人 辛宁休整了几天,脸上的气色又红润起来,看得原奕动不动就去亲她几口,亲着亲着,最后总会亲到床上去。 “干什么干什么。” “别动。” “不行了!” “行。” 原奕扭着她的手,就要解她衣衫。 “皇上,明德将军求见。”屋外有人禀告。 原奕没理,继续手上的动作。屋外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辛宁掐他,“有人有人,叫你呢。” “没眼色的家伙,不用理。” 屋外的人得不到回应,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继续。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吓了那人一跳,回头一看,“安乐侯。” “明德将军有事求见,属下来回禀皇上。” 屋内辛宁听到声音,急急撑住他压下来的胸膛,“萧一良也来了,都是来找你的。” “他来了又怎么样,你慌什么?”原奕动作未停,语气却明显不高兴了。 羞死人了,外面有人站着,而他们却在里面…… 推不开他,辛宁又羞得脸飞红生怕外面的人真的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干脆放弃抵抗,像只鹌鹑一样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闭紧嘴巴。 原奕看见她这样,直接笑了,刚刚不高兴的情绪好像没有出现过。 但他就是有些恶趣味,尤其是在肖想他怀里女人的男人面前,这种恶趣味表现得更加明显。 他把怀里的女人拉出来,辛宁小脸红红的,可能躲在他怀里闷着了,就连长发都有些凌乱。 外面萧一良好像在和人说话。原奕挑了挑眉,手掌抚上她的后颈微用力往后一拉,纤细脆弱的脖子露在他面前,埋头下去重重一咬。 “啊——”辛宁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突然没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萧一良长袖下的手缓缓握成拳,面上的表情隐忍痛苦。 前来禀告的人也愣了,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尴尬极了。一时后悔,早知道第一次禀告皇上没有回他的时候就该识趣的走人。现在……是不是坏了皇上的好事? 感觉脑袋要不保。 “下去吧。”萧一良淡淡开口。 那人松下心,忙不迭跑了。 萧一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盯着紧闭的屋门,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也罢,那一定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转身落寞离去。 屋内辛宁捂着被原奕咬了一口的脖子,瞪着他看,眼里全是控诉。这下不仅是脸红,脖子到锁骨的一大片肌肤都红了。 她又羞又气。 刚刚那声低叫那么清晰,啊啊!外面的人肯定都听到了,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罪魁祸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还笑吟吟的看着她,心情大好。 “外面有人!”辛宁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现在没有了。”他得逞的笑了笑。 原奕看着红成熟透了虾子一样的辛宁,拉开她捂着脖子的手,用唇爱怜的在那伤痕上轻轻触碰。 顿时被他碰得升起了鸡皮疙瘩。脖子是她全身上下除了耳朵外最敏感的地方,平时都不敢穿过于高领的衣裙,这一碰辛宁毫不意外地软了下来。 对于她身体的这个小特点,原奕早就在之前的好几次经验中摸透,现下怀中的女人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 不是十月怀胎总不能待在屋子里面不出去。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晏城太守的府邸,上代晏城太守搜刮民脂民膏把这府邸弄得奢华无比,因为和苏云秉勾搭被赐死,这一代太守白得了这座好府邸。 辛宁出去逛花园的时候只觉得比慕净的府邸还要奢华夸张。一路走来府邸的仆从或是将士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或是大着胆子偷偷看她一眼,像在打量。 那天原奕把她一路抱回来被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皇上又是那番急切切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萧一良也住在这里,打从他院子走来,远远只见她坐在池边喂鱼。脚步顿下,想着往前还是原地返回。 犹豫不决间,辛宁倒是回过头来看到了他。 萧一良便不再犹豫,往她走去。 她穿了件淡黄色春衫,领子比平时穿的衣衫要高,肩后的头发有一小髻往前面来了,遮住大半边的纤细脖项。 萧一良的眼色有点暗。 上次被他在门口听到,辛宁挺不自在,对他扯出个笑。 “你怎么南下来了,不在上京享福了吗?” “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是为本分。”萧一良看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别这样。”辛宁道,“你突然正经起来我都不习惯了。” “我们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利润可观吧?”她转移话题,试图缓解尴尬。 ……可能尴尬的只有她一个人。萧一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啧,不太好。”干净素白的手指支着下巴,好像又变回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走后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去查了这一段时间的账本。” 一说到账本辛宁就急了,“你怎么能查账本呢,那是我的活儿!” 萧一良不理她,继续道:“看到那数额之大的进账,开始苦思我是不是被你给坑了。” “我坑你做什么?之前都说好了怎么分利润的,做人要诚信,做生意也是!”辛宁板着一张脸,正正经经说道。 “呵,我说过你在分银子上坑我了吗?” 好像……没有。 “你那么急着否认,是在承认你心里有鬼。” 挖槽! 辛宁一拍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这不就是典型的自投罗网,不打自招? 打算含糊过去,“咳,那什么,账本是归我管的,你不能越权去碰的。” 萧一良不中她的计,“你别想转移话题。等着,回去我好好跟你算算。” …… 自从桃花树下那迷情的一吻后,洛沁音好似又回到小女儿家想到心爱之人那坐立不安,芳心乱跳的时候。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恐慌,和偷情的刺激。 眼前时不时会出现一个男人朦胧的身影,洛沁音清楚,那不再是苏云秉。 她惊于自己为何会那么快转变心意,将原本完完全全属于苏云秉的心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说不清,道不明。 第175章 刺客 那天洛沁音匆匆回乐秋苑,心里狂跳不止。之后两天便闭门不出,连躺在床上的洛致乾也没再去看。 茜香看在眼里,不敢去问。 洛沁音坐着发呆,时长久了脸便慢慢变红,还时不时笑出声来。 但那日过后,相比于洛沁音,慕净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每天往返军营,操练将士。 洛沁音在乐秋苑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带着茜香乘马车出府。 “娘娘不是前段时间才做了春衫么?娘娘要是想看绸缎庄的新料子,奴婢打发人去让掌柜送料子进府就行了。” 茜香怎知洛沁音的心事,洛沁音不理她,她只好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有买,回去的路上经过慕府,洛沁音靠窗而坐,掀起了车窗帘。 “别跑啊!” “捉住它!” 一只灰蓝色的猫从慕府跑出来,身子胖,动作却很灵活,几个下人追出来都抓不到它。 猫直直的往大路跑,眼看就要一头撞上洛沁音所在的马车,车夫及时拉住缰绳。 下人跑了过来,把阿灰抓住。 洛沁音下了马车,看到慕府下人抱着的阿灰。 慕府的人认得洛沁音,“参见贵妃娘娘。” “娘娘恕罪,这只猫不听话冲撞了娘娘的马车。” “你们府上养的猫?”洛沁音问。 下人如实道:“这是辛宁郡主养的猫。辛宁郡主回了江北,这只猫不听话想跑出去。” “本宫恰好喜欢这些小动物,既然辛宁郡主不在了,可否送给本宫照顾?” 下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娘娘,这猫好动得很,难驯服,之前也就只听郡主的话。” “猫也是通人性的,养久了就熟了。” 辛宁回了江北,慕净又没有安排这只猫,既然贵妃娘娘要,他们也不能不给。 “那娘娘小心些。” 洛沁音笑着想接过阿灰,刚碰到它,就被阿灰突然伸出来的尖爪子给挠伤了。 “啊——”洛沁音捂着手腕,袖子被它划出了一个口子。 下人一看出了事故,吓得脸都白了。 “娘娘您没事吧?” 洛沁音狠狠瞪了阿灰一眼。死畜生,果然那个女人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一只畜生也那么贱! “给本宫拿笼子来。”她就不信弄不死这只猫。 下人跑回府去照洛沁音的吩咐拿笼子。 这时另一辆马车出现在街角,然后在慕府前停下。一双手掀开帘子,白衣身影从上面下来。 还站在原地的下人见是慕净,跪在地上,“首领。” 洛沁音也看见了他,脸一下子飞红,手腕上的伤也不疼了。 “怎么了?” 下人答道:“郡主的猫跑了出来,不小心挠伤了贵妃娘娘。” 慕净伸出手想去查看她手腕上的伤,洛沁音吓了一跳,缩了缩手。慕净不强求,把手收回。 “娘娘要紧吗?去请大夫来。” “不,不用了。”洛沁音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一点小伤,不劳首领挂心。” 慕净又问:“娘娘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洛沁忙解释:“本宫只是路过。” 又道:“觉得这只猫生得可爱,想着它的主人不在了,本宫要来帮忙养着也是好的。” 慕净点点头,“原来娘娘是想要这只猫啊。” 他笑笑,“既然娘娘想养……”慕净往街角看了一眼,不动声色,“那就送给娘娘吧。” 下人很快就拿来了笼子,把阿灰装进去。笼子不大,阿灰在里面低低的喵叫,爪子撕拉着笼子。 慕净接过笼子,伸手进去摸了摸阿灰,阿灰安静下来。他将笼子递给茜香,“娘娘可得小心,这只猫来头不小,会咬人伤人。” 洛沁音抬头,对上他笑意吟吟的眼睛,一颗心狂跳,“多谢首领。” 洛沁音扭着杨柳腰款款上了马车,掀帘进马车前还回头羞涩的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被茜香捕捉到。 她提着笼子心事重重跟上马车,脑子里的猜想迷迷糊糊。 马车启动,洛沁音紧着胸口,回味着刚刚那一幕。 “娘娘,这猫真的要养吗?” 洛沁音回过神,睨视脚边的笼子,踢了一脚,冷笑道:“养,为什么不养。本宫倒要看看她养出来的猫命有多大!” 茜香闭了嘴。 慕净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头,然后若无其事回了府。 马车驶过两条街,这两条街人比较多,马车走走停停还没到南荣府。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内两人惯性往前一扑,扶住车壁才没被甩出去。 茜香在车内开口,“怎么了?惊了娘娘担待得起吗?” 车夫忙忙道:“娘娘恕罪,马车的轮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那还不去看!” 车夫放开缰绳,跳下车,正要去查看,这时从街边屋顶上跳出两个蒙面黑衣人,直直往马车这边飞来。 黑衣人动作一致,双腿用力蹬在马车车顶,车顶被踢翻在地,车身也向地上倾斜。 车内的两人被这一力道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又一力道重重踢在车身,马车便重重跌翻在地。 洛沁音的脑袋磕在车身,身子翻滚落在地,撞上街边小摊。 这一变故惊得路人尖叫连连,见来人是蒙面黑衣人,以为是刺客,大呼小叫,怕这仇杀殃及自身,纷纷作鸟兽散。 茜香也没比洛沁音情况好多少,扑在地上摔了腰。只有下去查看马车的车夫幸免,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一片混乱。 刺客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没想要她们的性命。 车夫终于反应过来,忙顾着叫有刺客,救命!可人家刺客早已跑远了。 茜香还能从地上爬起来,洛沁音却摔得个半死不活,动弹不得。她挣扎着爬到洛沁音身边,“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南荣府的人得了消息,来得很快,把洛沁音和茜香送回府请大夫医治。又留了一批人查看现场。 可现场除少了只猫,翻了一辆马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乐秋苑里,下人们个个面有忧色,进进出出。 洛沁音伤了头,伤了腰,好几个大夫围在她的床前,手忙脚乱。一直闹到半夜才罢休。 苏云秉从乐秋苑出来,有将士来回禀了这件事。 “去给朕查,把刺客给朕抓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 第176章 我会心疼 盘问车夫,车夫把知道的一切全说了。 “娘娘出去逛街散心,回来的时候经过慕府,看上了慕府养的一只猫,便要回来养,当时慕首领也在。之后奴才就驾车回来,在路上车轮子坏了,奴才下车检查,突然就蹿出两个刺客,踢翻了马车。” “刺客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车夫苦着脸:“这都蒙着脸看不清啊,但是他们力气挺大的,功夫动作又一致,一脚就把马车蹿翻了。” 车夫又道:“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杀人,踢翻马车后就嗖地跑了,像吓唬吓唬人。” 负责调查这件事情的是何修,他之前一直在江南大营,并不在苏云秉身边贴身当差。 何修护送苏云秉逃到江南有功,自身本事也不小,如今在江南大营也讨到了不错的差事。苏云秉那么久没使唤过他做什么事,这次贵妃娘娘被刺客袭击的案子却是落到他头上。 何修问:“那只猫呢?” 车夫回想,“奴才不知,马车翻了后就没见过那只猫了。本来是装在笼子里的,可能马车翻了后挣脱笼子跑了。” 不劫命不劫财不劫色,却唯独少了一只猫。现在看来,问题只能出现在那只猫身上。要是真为那只猫而来,会不会太大动干戈。 “去慕府!” 何修去了慕府,说明来意。 慕净听完表情略微惊讶,“哦?贵妃娘娘遭到刺客袭击?” “正是。” “没有大碍吧?” “并未伤及性命。” 慕净表情又变为庆幸道:“那便好。” 死了就不好玩了。 何修问:“听说贵妃娘娘领回去的那只猫是首领府上所养,首领能否告知那只猫的来历?” “猫啊……猫怎么了吗?” “刺客并未带走任何东西,唯独不见了那只猫。” 慕净笑起来,何修不懂得他这番笑的意义,只听他道:“那只猫是辛宁郡主的爱宠,郡主宝贝得紧。” 话说到这儿,何修已经猜出了一大半,便告辞出来。 那两个刺客果真是江北那边派来的,只为夺回一只猫。 江南一直严防着江北大燕,现在江南什么时候混进了江北的势力都不知道。 就算苏云秉要查,也查不出踪迹,人早已跑远了。 洛沁音白白受了这惊吓,白白得了这一身伤。秀春院那帮莺莺燕燕打着关心贵妃娘娘的旗号来看她,表面上说些情真意切的话儿,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幸灾乐祸。 盈夫人当然也不能错失奚落洛沁音这样的好机会,撑着大肚子挣扎着来了。这两人早已闹翻了脸,盈夫人不再与她虚与委蛇,又凭着肚子里的龙种,说话更是尖酸刻薄。 洛沁音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额上的纱布还没拆,看见她们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 “你就不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吗?!” 盈夫人抚上大肚子,快要临盆了,“德不德的又有什么稀罕,这孩儿生下来就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子,那可是真龙傍身的,邪祟近不了身。娘娘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不要孩子生不出来美貌还没了。”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洛沁音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腰上的伤,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秀春院的莺莺燕燕们看完了热闹,高高兴兴离开了。 茜香等她们走后才从门外进来,她摔得不严重,上了药歇了半天仍旧来伺候洛沁音。 刚刚在门口听到那些夫人们的奚落之语,茜香久久站着不进去,心中竟有些爽快。 现下她进来,洛沁音逮着她就问:“刺客抓到了吗?” 茜香犹豫道:“没有抓到,但听说是江北那边的人。” “江北的人?那为什么要刺杀本宫?!” “……何大人说,是因为娘娘要回来养的那只猫。那只猫被刺客劫走了。” “一只猫,呵,就为了一个畜生本宫要受这些罪!”洛沁音前后想明白过来,“好啊辛宁,本宫只恨为什么没早点把她弄死!” “娘娘息怒……” “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娘娘安心养伤,其他的不要想……” 洛沁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皇上没说要给本宫报仇吗?!” “奴婢并未听到。” “呵,呵呵,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洛沁音心如死灰,没以本宫自称,“我被那些刺客伤成这样,他竟然没有表示,这些年爱的是个什么样冷心冷血的男人!” “娘娘,可能皇上正在想办法……” 泪水从眼眶溢出,打湿了下面的枕头,洛沁音连手都抬不起去擦。这样的男人还有必要让她一心一意的守着吗? 有小丫鬟从外进来通报,“娘娘,慕首领听闻娘娘受伤,来探望娘娘。” 冰冷的心在这一瞬间又像是被春风拂过。 慕净已经走了进来。 茜香见状,不知怎的,让守着的小丫鬟都退了下去,自己也退了下去,留下屋子里的两个人。 出了房,茜香板起一张脸,严肃道:“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 小丫鬟们瑟瑟,走远了些,只留下茜香在门口守着。 外男私自来探望皇帝嫔妃本来就不合规矩,更何况如今屋内的两人独处。小丫鬟就算猜到点什么都不敢说的,做奴婢的要想命长就得少管闲事。 慕净走上前,看着床榻上哭成泪人一般的美人儿,怜惜的伸出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 “你怎么来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慕净说话也是轻轻的,似满含心疼与爱意,“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洛沁音抬手遮住额上的伤,“你快走吧,我……现在不好看。” 慕净拉开她挡着的手,然后去触碰她额上的纱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女人最需要关心与爱护,特别像洛沁音这种被男人伤了心,身体还承受着病痛的女人。在这个时候给她一点蜜枣,她就能迅速沦陷。 他深谙此道,并且能灵活变通运用。 慕净俯下身,注视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别哭,我会心疼。”又抚了抚她的脸,低头温柔的咬上她的唇,辗转亲吻。 第177章 不能再让你出事 全是他的气息,洛沁音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躺在床上四肢绵软,动弹不得。 茜香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细微动静,脑中的猜想终于成型。 她窥探了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对外声张的秘密,一个只能烂在心底的秘密。这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旦被公开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她交握在身前的手瑟瑟抖动。 “不,不行……”洛沁音避开他愈发得寸进尺的薄唇,不让他再触碰。 “你怕?” 不能在这……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慕净轻笑了一声,“那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说着就要去掀开她的被子,去摸她腰上的伤。 洛沁音突然就不想阻止他了,任由那微凉的手探入轻薄的衣衫下。 抚上腰间的伤,轻轻揉着。 慕净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的没有碰其他地方。 …… 茜香在门外站得脚都麻了,屋门才从外打开。 慕净从里面走出来,云淡风轻的模样,茜香退到一边低头不敢看。 “进去吧。” “……是。” 慕净向外走去,抬手自然的在唇上从左到右抹了一把。 回到慕府,阴不劣正在他院子的书房等他,慕净走到桌边坐下,语气淡淡:“去吧。” 阴不劣转身离开。 阿灰被送回江北,一看见辛宁就挣脱暗卫的怀抱往她跑来。 “我的小乖乖。”辛宁将它搂起,摸了摸光滑的毛发,“这几天有没有吃苦哇?” 原奕站在一旁,听着辛宁对阿灰说一些肉麻的话,被彻底忽视…… “好了好了,这只猫又听不懂人话,你跟它说那么多做什么。”原奕听不下去终于开口。 “谁说它听不懂,它聪明着呢。” 天气愈发温暖,这段时日江北雨水充足,淅淅沥沥像天漏了一样,一下就能下一整天。 辛宁从浴室出来,只穿了件轻纱,长发半干,发尾还在滴着水珠。 原奕亲自拿了干巾子,一点一点吸干她长发上的水份,再拿来小炉子慢慢烘干。 辛宁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得眯起眼睛。 然后一双手把她抱起,走向床榻。辛宁圈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温热的手扒掉她要穿不穿轻纱裙,埋头下去。 莲子般清香白嫩。 “我派人送你回上京。” 辛宁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我想跟你在一块……” “这仗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太危险。” “嗯……” “……” “我不要。” “不行。” “就不要。” 从她身上抬起头,看着她潮红的小脸蛋。 辛宁也睁开了眼睛,迷离的眼对上他的视线,他道:“我不能再让你出事。” 只承受一次就行了,他不想再来第二次。宁愿她不在自己身边,也不要让她身处险境。 “那你就不怕你不在上京,朝中那些老大臣趁机对付我吗?” “那帮老家伙只会耍耍嘴皮子。” 辛宁撇嘴。 “我让青元跟着你回去。以后他来保护你。” “那于青尘呢?” “他办事不利,扔牢里去了。” “啊,太可怜了吧。”辛宁感慨,“于青尘很厉害的呀,只是那些刺客太狡猾了。” 原奕不高兴了,“你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还在为别的男人求情?” “哪有。” 这个醋包又要生气了,这个时候就要否认否认再否认,然后给他说好话,捋顺他炸起来的毛。 “我夸了他不就是在夸你嘛!没有你他哪来那么好的身手。我家皇上才是最厉害的!” “……” “你都没有看见,那天你一出现,江南岸那些将士通通都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 “……” “我家皇上威名在外,只消一个身影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 “我一看见你,我就一点都不怕了,连跪了好久的膝盖都不疼了呢。” 辛宁小嘴叭叭的说着,完全忘记他们刚刚在干什么。 原奕被她哄得没了脾气,只好再埋头,“继续。” 醋包终于被哄好了,辛宁趁热打铁,“那我能不回去吗?” 男人含糊道:“不能。” 夜深人静,外面还在下着雨,将一切的声音都掩藏在雨声中。 晏城城外,阴不劣一身黑衣,头上戴了一顶笠帽,将一头白发藏好,雨水顺着帽沿往下流淌。 脚下躺着具尸体。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蹲下身将人皮面具贴在那具尸体脸上,往上洒药水。再揭下来的时候那张人皮面具上俨然就是尸体的那张脸。 阴不劣将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和尸体换了衣服,朝晏城城门而去。 死的是大燕驻在防线的一个将士,军衔并不低。 阴不劣凭着这张人皮面具,轻轻松松躲过了守城将士的询问。 “将军,这么晚了进城何事?” “江南有异动,本将需立刻禀告皇上。” 进了城,阴不劣在城中不紧不慢的逛着,像是在找什么。 灰蒙蒙的雨幕下只有一个清瘦身影。天将明时,雨停了,清瘦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城中将士起早操练,练出一身臭汗。下了操,一群大老爷们围在一起吃早饭。 “来来来都别急,排好队都有啊都有啊。” “哟今早伙食不错,还有肉粥!” “这包子里面还有汤呢!” “皇上说了,吃饱才有力气打仗嘛!” 几个将士兴致勃勃的边吃边聊,突然其中的一个手一顿,粥碗摔在地上,啪啦一声响,粥洒了一地。 接着那个将士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奇异的往上翻,露出眼白,举止癫狂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其他的看见这一幕,吓得语无伦次。 “啊——” 慢慢的,其他的将士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操练场上一片混乱。 这些将士像是失了智,举止不受控制,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把身上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快去禀告皇上!” 原奕赶到操练场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目色深深,下令道:“关闭操练场,别让他们出来!” 第178章 南疆的毒 “皇上不好了,操练场外的将士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状况!” 原奕看着底下疯疯癫癫的一大片,“之前有征兆吗?” 前来禀告的将士想了一会儿道:“兄弟们一大早起来操练,本来好好的,吃早饭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传朕令,所有人忌食任何东西,水也不要再喝。” “是!” 明德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十分震惊,“为何会突然这样?” “中毒。” “中毒?!” “明将军,带人去将中毒的将士全部抓过来关在操练场,守好操练场,一个也别让跑出去。” 明德领命而去。 辛宁推开门后,发现内院外守了一批将士,个个夹刀带剑,表情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 “郡主,外面有将士中了毒,举止癫狂,皇上命属下来保护郡主安危,皇上吩咐郡主千万不可食用任何东西。” 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出事了? 辛宁还在纳闷间,几个中了毒的将士正无意识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往内院这边跑来,跌跌撞撞。 后面几个没有中毒的将士正快速追上他们,上前就是几脚,把他们重重踢翻在地。中毒的将士被踢翻在地后爬不起来,在地上抱头翻滚,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辛宁被那只有眼白没有黑色瞳孔的眼睛吓到,加上疯癫的动作,就像是被邪祟附身。 “什么毒?” “属下不知。” “皇上呢?” “皇上在操练场那边。” 辛宁不能贸然出去,这些中毒的将士不仅会伤害自身,还会攻击正常人。 中毒的将士很多,操练场外源源不断还有被关进来的。 “皇上,安乐侯来了。” 萧一良步履不像以前那样慢悠悠,脸上凝重。 他对原奕略一拱手,“皇上。” “查出来是什么毒了吗?” 萧一良道:“将士中毒的症状十分罕见,臣从医多年都未见过。厨房臣已经去过了,食物并未发现异常。” “但这些将士都是用过早饭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请皇上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会尽快找出源头。” 原奕声音冷漠,“你觉得,会不会是南疆的毒?” 连萧一良现在都检查不出来的毒,除了罕见的南疆蛊毒还会有什么? 这时一个将士脚步快速跑了过来,脸色焦急,“皇上,江南现在突然又出兵了。” 原奕冷笑了一声:“果真是南疆的毒。” “留下一部分将士在晏城处理,剩下的跟朕去应对江南!” “是,皇上!” 这个慕净,还真是不简单。 江南的暗卫传回消息说,那天慕净明明发现了他们,但却当没看见,任由他们从洛沁音手里抢回阿灰。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 晏城城门的防守如此严格,还是让他钻了空子进城来下毒。 明德将中毒的将士通通赶到操练场,这中毒的将士大约占了南下军队的三分之一。由于这些中毒的将士神志不清,自相残杀,操练场中已经死了一批。 但无人敢进去收拾尸体。 如果再弄不出解药,这些中毒的将士将会活活把自己给弄死。大燕也会损失一批精兵良将,江南那帮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萧一良站在操练场外,看着一具尸体被几个疯魔的将士开膛破肚,掏出里面鲜血淋漓的内脏,像玩泥巴一样玩得疯疯癫癫乐不可支。 他指使一个将士道:“去,进去给本侯弄一具尸体出来。” 将士畏畏缩缩,面露恐惧,“侯爷……” “不敢去?” “……” “要不你去中一下毒,回来给本侯当试品?” 那将士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里面中毒的正忙着撕扯自己,或是撕扯别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已经进来一个不是他们“同伙”的正常人。 被萧一良支使进去的将士想表现得不正常些,也像中毒的人一样撕扯身上的衣服。慢慢挪到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旁,拖着就跑回来。 可能因为他的动作过于急切,几个被毒支配的将士看见了,一齐向这边跑过来。 那将士将尸体抛出去,攀着操练场外围的围栏想出来,却被及时追上来的毒人撕扯住腿。 “啊——” 一声惨叫。 萧一良眼一沉,过来用力拉了他一把,把这将士拉出来,跌在地上。 毒人出不来,只能隔着围栏很不甘心的伸出手抓着空气。 将士的腿被撕得血淋淋的,因为害怕剧烈抖动着,“侯爷,我会不会……” “不会。”萧一良肯定道:“这毒虽霸道,但不会传染。” 萧一良让人将这具尸体弄回临时的药房。 这具尸体虽被开膛破肚,但里面的内脏还在。萧一良执刀将胃弄出来解剖。 胃里面有今早吃进去还没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切开后一阵恶臭扑鼻而来,熏得人想吐。 而那些食物残渣已经变成了黑色。正常来说,食物吃进肚里虽然会经过嘴巴的咀嚼,但也很少在胃里面经过胃液的作用变色,食物本身是什么颜色,进了胃里面后一般就是什么颜色。 这胃里的食物残渣明显掺了毒。 而萧一良在后厨检查的食物却完全没有异样。 他对南疆蛊毒算是了解,这样的毒在他所认得的蛊毒中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这根本就不是南疆蛊毒。二,这是一种被人新炼成的蛊毒。 如果真是蛊毒,那炼成这种新蛊毒的人对南疆蛊毒必定拥有很高的造诣。 会是谁? 萧一良在药房想得头疼欲炸。 没有什么病、什么毒能够难得住他。这次却被真正难住了。 江南这次来势迅猛,终于不用在船上和江北对峙,而是已经登上江北岸和防线的大燕将士厮杀。 江北岸防线的将士只有几个小分队,更多作为放哨观察敌情用。一般的进攻他们能支撑住,但这次江南可不是一般的进攻。 很快,这几个小队的将士就都死在江南将士刀剑下。 原奕带兵来到防线时这里已是一地血红,成了修罗场。 江面上有一艘大船,船帆被江风扬起紧绷的弧度。 慕净从船舱出来,站在船头,看着岸上已投入另一场厮杀的两方军队。 厮杀中,那黑色的身影勇猛非常,敌人还未近他身就已被斩于剑下。 “那弓箭来。” 第179章 一个白发男人 取箭,拉弓,对准对面全身心投入厮杀中的男人。 手上的力道徒然一松,弓箭向他直直而去,所过之处一阵凌厉的箭风。 原奕一剑斩死冲上来的一个士兵。侧头转身,电光火石之际抬剑,一声清脆的叮当响,那支朝他射来的箭头被瞬间削掉,箭身受到阻力斜插入泥地,箭尾惯性震动。 好强悍的力量! 江面上那艘大船靠了岸,从上面跳下来江南的支援士兵,融入混乱厮杀中。 原奕看着站在船上一身清贵白衣的男人,将那支残箭拔出来,对他道:“好箭法。” “皇上过奖了,怎么也比不上皇上。” 慕净站在船头,丝毫没有下船的意思。 “慕首领,久仰大名。”原奕将手中的箭徒手射回去。慕净用剑挡,剑与箭相碰,残箭被劈成两半跌落在地。 “皇上对我很有敌意。” “慕首领不是在说笑吗?” 慕净低头一笑,“本为不同势力的一方,皇上对我有敌意也正常。不过皇上不单单为此吧?” “让我猜猜。”慕净还真做出一副苦思的模样来。 “为了阿宁,还是为了中毒那些将士?” 阿宁? 叫的倒亲热,但谁允许他这样叫她的? 凌厉的眉皱起,周身的寒意一点一点上涨,如果慕净此时在岸上,恐怕原奕已经提剑过去和他对打了。 慕净箭法了得,擅长远攻。但和原奕近搏他是毫无胜算的。待在船上是最安全的选择。 “皇上,晏城现在想必一定是一片混乱吧?” “你想做什么?” “这样吧,我也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人。”说到这慕净笑了一下,一个靠武力征服南疆的人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不仅别人觉得可笑,可能他也觉得可笑。 “我出个条件。皇上带兵退出晏城,由我们江南占领,那我就给皇上解药怎么样?” “你想不费吹飞之力夺取晏城,这个算盘打得好。”折损他的将士,还白白得了一座城,不费一兵一卒。 “朕如果不答应呢?” “皇上,这南疆的毒可不好解。华佗在世也要解上三天三夜,皇上的将士等不得。” 原奕不答应也行,毒下在井里,晏城的井水都是共通的,喝水做饭都要用到水,这毒一日不解他们就一日没有饭吃。中毒的那批将士也会活活把自己折腾死。 大燕损了兵,折了将,挨了饿,力量大不如前,他们江南就可以趁机攻城。总之,江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对了。 所以,损失一座城,保留大燕的实力,这一桩好买卖摆在眼前,看得清形势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原奕却不为所动,要让他将一座城拱手相让,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这样做。 更何况,中了那毒的将士就算全都因此丧命,他大燕的军力也并不会折损多少。没有粮草,他可也以连夜让人从临城运送过来。 一旦退出晏城,再想夺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 江南会把晏城作为向北方进攻的一个据点,往北攻不下可以退居回晏城,后面还有富庶的江南作为他们南夏进攻的后备粮仓。 到时候,大燕想要重新占领晏城,可不仅仅只是死现在的这一点将士那么简单。 晏城,绝不能丢! 大燕的将士陆上作战的经验丰富,原奕带来的将士不多,却仍能将南夏打得占下风。 眼看江南这边就要抵不住,慕净却不慌不忙,就好像输了也无所谓。 “皇上,想好了吗?” 他还真以为原奕一定会答应。 谁知原奕手一挥,下令道:“给朕杀,一个都不要留!” 慕净一愣,随即一副可惜的模样,“皇上既然不选我给的这条路,那就等着到时南夏大军兵临城下吧!” 手令一下,示意将士撤回。 江南这边的将士被大燕杀得仅存几十个,接到指令后迅速撤回船上。 “皇上,追不追?” “弓箭手准备,对准那艘船把人给朕射下来!” “是!” 想这么容易就逃了,哪有那么好的事。不把这艘船射成刺猬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一番“苦心”。 大燕将士搭了箭,百箭齐发,朝那艘巨大的船射去。 船扬帆极速返回江中心,但船身还是避免不了被箭弄成一只大刺猬,船上的士兵抵御不住这如流星般的箭雨,最后逃回江南岸的就仅剩几个残兵败将。 慕净完好无损的回来,面上无一丝气馁,死了那么多的将士像是不足挂齿,仍是一副将所有事情都掌握手中的自信模样。 晏城中的水源是不能用了,将士们只能出城去寻找新的水源。 晏城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中毒的将士没有再新增。 原奕回来后问了操练场的大致情况,便马不停蹄的往内院来。 “阿宁。” 辛宁从桌边站起身,看见他风风火火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她迎上去,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确定他有没有受伤,“江南又出兵了?这血哪来的?” 辛宁在他手臂上摸到一手的血,紧张得脸微微发白。 “别担心,不是我的,我没有受伤。” 辛宁松了一口气,原奕又摸了摸她的脸,“没有碰他们送来的食物吧?” “没有,你传话回来说不能吃,我就没有碰。” 说完又紧张的问:“江南是想做什么?” “他们想要晏城,所以进城下毒。” “听说是南疆的毒?” “对。” 辛宁莫名想到那天在慕净院子门口看到的那个白发男人。那个男人浑身的诡异气息,和那些巫师神婆像是同一类人。 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萧一良身上也有药香味,但这两人身上的药香完全不一样。 “可能,我在江南的时候见过那个下毒的人。” “什么人?” 门口突然传来一句话,两人往门口看去,萧一良正站在那里,一身紫袍华丽矜贵。 他眼底有淡淡的血丝,又问了一句:“什么人?” 辛宁答道:“一个白发男人。” 萧一良顿了一会儿,不太肯定的问:“是不是身材清瘦?” 第180章 他是我师兄 辛宁点点头,疑惑问他:“你认得?” “他是我师兄。” 同出一门的师兄。 江南药谷谷主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萧一良,另一个则是阴不劣。 萧一良五岁入谷学医,阴不劣比他早一年,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师兄。 两人学医资质非凡,学医十几载,江南药谷谷主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这两个弟子。 但两人所擅长的领域并不同,萧一良爱钻研古医书,上古时期的医书背得滚瓜烂熟,再从这些古医书中挑错,探索新的治疗药方。 而阴不劣则对南疆蛊毒医术感兴趣,喜欢养各种毒物,用以制蛊炼毒。 他们师父并不喜欢南疆蛊术,将其视为迷信幻术,不务正业,曾屡次禁止阴不劣钻研这方面的医术。阴不劣屡教不改,我行我素。 因为阴不劣的反抗,他们师父对这两个徒弟的态度截然不同。萧一良虽迟一年入门,却是他最喜爱的徒弟,而对阴不劣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 出师后,两人毫无疑问走了不同的路。萧一良北上,效忠原奕,也成就了他一代神医之名。阴不劣南下,多年杳无音信。 没想到他这消失了多年的师兄在大燕和南夏打仗的时候出现了,并且一出现就给他个措手不及。 看来他这些年躲起来研究南疆蛊毒功力见长啊。 “你刚刚说他头发白了?” 辛宁点点头,“容颜年轻,但却一头白发。” 萧一良幸灾乐祸的笑,摇摇头:“肯定是被南疆那些乱七八糟的毒反噬了。师父早就告诫过他,南疆的东西了解了解就行了,再钻研下去害人害己,偏他倔得像一头驴。” 这么多年,萧一良不信他就不知道自己在为原奕做事,但他偏偏这个时候出来给他找事干,和他作对。也罢,就去看看他这个师兄这些年的毒术精进多少。 转身想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阿宁吃早饭了吗?”语气亲昵。 原奕脸一沉,散发着郁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当他是死的吗? 辛宁察觉到身边这头狼的不对劲,呵呵笑,对萧一良那厮使劲眨眼。 要走赶紧走啊,废什么话,小命还要不要了? 萧一良无视她的暗示,还光明正大的对她眨了眨眼。 辛宁好想扶额…… 在原奕就要爆发出来前,萧一良脚底抹油快速溜了。 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可能就辛宁一个人承受了。 “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眉来眼去的地步了?”原奕的眼深得无边无际,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噬。 辛宁觉得她要是说错一个字,可能连块骨头都不会剩。 “眉来眼去?不可能!我是在催促他快点去把解药研制出来,中毒的将士还在等着呢。” 原奕气未消,辛宁粘上去,“不要生气啦,你身上还有好多血,我看着有点怕。” 原奕低头一看,这血都快干了。 “饿不饿?” 辛宁摸摸肚子,“饿。” 原奕叫来人,吩咐下人出城弄些吃的回来。如今城中的食物不知有毒没毒,都不要再碰的好。 辛宁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自觉去衣柜里取了干净的衣服来帮他换上。 原奕很受用,张开双臂任她摆布。 辛宁偷偷觑他一眼,以为他不生气了,谁知下一秒他就道:“那个慕净和你很熟?” 看来今天不说清楚是不行的了。怪不得他从一进门来就一张臭脸,还以为被江南那帮下毒又突袭的孙子气的,如今看来并不是。 辛宁拉拉他的衣袖,将折痕抚去,“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原奕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我以前只知道他跟过镇南王,没想到还是你的玩伴。” “你都说他跟过我爹了,那我跟他认识也不奇怪吧?” “是不奇怪,我奇怪的是……” 辛宁忙捂住他的嘴巴,“你够了,你今天已经变成大醋缸了。我和他清清白白,从小就叫他哥哥的。”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也叫我哥哥?” 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是一辈子的哥哥,你是吗?” “我不是。” “不是就对了嘛!” “那我现在是你什么?”原奕深深浅浅的看她,眼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 原奕给她个提示,“或者说,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辛宁张了张嘴,原奕期待着,然而下一秒辛宁一巴掌拍在他胸膛上,气呼呼道:“你想什么呢!你聘礼单子给我了吗,八抬大轿来抬我了吗?还想让我叫你。” 你在想屁吃。 “是吗?”原奕若有所思,“但我暗卫传消息回来说,那天你跟着慕净出去,遇见那个苏云秉的宠妃,在她面前是怎么称呼我来着?” 辛宁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好像是在洛沁音面前称呼他为夫君来着,但那不都是为了气她嘛。谁让她一嘴一句皇后,一嘴一句姐姐呢。 “那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原奕好笑地看着她,看她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不在你面前叫的就不算。” “那看来,我得努力努力把你八抬大轿抬回家来。” 辛宁不置可否。 “这样,等回京,我就给你下聘礼。怎么样?”原奕凑近她,低声咬耳朵,“娶你做我唯一的皇后。” “那你后宫那些莺莺燕燕怎么办?” “我后宫有莺莺燕燕吗?” “怎么没有,你前段时间还纳了一个。” “啊,是吗?我忘了。”原奕茫然了一会儿,好像是真忘了,“不过宝贝……” 继续咬耳朵,“我都没有碰她们,连手都没有拉过。” “……” “咱们不理她们,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辛宁觉得她面前这头刚刚凶狠得要吃人的狼退化成小狼狗了,而且还有往她脖子上蹭的趋势。 “好不好?” “这个,可以考虑。但……我要是和她们一同相处的话,可能我会控制不住把她们弄死。” “没事,到时候夫君我给你担着。” 这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原奕在她耳根咬了一口,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不行,这太敏感了。 想要推开他已不能够,原奕将她一把抱起去了床榻。 不行,她好饿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待会死在床上怎么办? 第181章 这个孩子不能出世 萧一良出了晏城太守府,去了晏城城内的几口大井,分别装了几瓶水回来。 瓶子里的水清澈透明,肉眼几乎看不到多少杂质。可谁能想得到,就这样干净的水,里面却有着剧毒。 这毒原本的颜色绝不会是透明的,不过是被稀释了而已。而它原本的颜色,应该就是黑色。 下人按萧一良的吩咐抓了只鸡过来。 萧一良用小勺子舀了半勺从井里弄出来的水,掐开鸡的尖嘴,灌了下去。 灌完水后便把鸡扔在一边,看它接下来的动静。 那只鸡先躲在角落里,像是刚刚被他吓着了。接着,那只鸡开始咯咯咯的叫,挥舞着那两对翅膀,扑腾扑腾的在屋里乱跳,跳上桌面,再后跳上那具被萧一良解剖了的尸体,在上面踩了几脚后又跳下来。满屋子都是它的鸡毛,像疯了一样。 萧一良站在那里看着它跳,索性这只鸡没跳多久就蔫了下来,体力不支死了。 这毒不仅针对人,对畜牲照样有用。但鸡的反应不会自残,只会不停地疯跳,最终力竭而亡。 萧一良又把鸡给解剖了,在鸡肚子里同样发现变黑的食物。他只给这只鸡喂了水,但毒沾染上鸡肚子里的食物,再经过胃的消化活动就把食物变成了黑色。 他只是想做个试验,看看这毒对人之外的动物会不会有同样的作用。但这对他研制出解药完全没有用处。 从这些食物残渣中,他完全弄不出这毒所含的成分是什么。是哪几种药材,又是成千上万种蛊虫中的哪一种。不知道毒的成分,他就弄不出解药。要让他一种一种的试也不是不可以,那么多种药材蛊虫,全部试完可能要耗费一两个月。 他这个师兄为了炼制出这种毒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吧?他都解不出来,可能阴不劣这些年全耗费在这上面了。 萧一良将从鸡肚子里取出的食物残渣随意扔在垃圾盘里,那里也扔了他从人胃里取出的同样是黑色的食物残渣。 推开药房的门走出去。他现在想去操练场看看。 好巧不巧,原奕也在那里。 “参见皇上。” “平身。” “臣还以为皇上正陪着阿宁呢。”萧一良最近都称他为皇上,同时向他自称臣。 疏远又冷淡,好似两人只有君臣关系,兄弟情什么的都没存在过。 “刚陪完,她现在要休息。”原奕嘴角噙着一抹挑衅的笑,看得萧一良想不顾身份上去给他一巴掌。 但他还没脑热到真的动手去打皇帝。 原奕敛了笑,转头看向操练场。 那里又躺了几具尸体。 表情变得凝重,“可有眉目了?” “没有。”萧一良道,“臣脑壳疼,出来透透气。” 可看到这一幕,他脑壳更疼了。 操练场上有几个中毒将士发疯撕扯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应该是力气快要用尽了。不能把自己或者被别人撕死的,就只能力竭而亡,像那只鸡一样。 一天一夜过去,慕净派了人在江南岸守着,如果江北投降立即来报。但直到现在江北还是没有动静。 比想象中要硬气。 洛沁音躺在床上好几天,今天终于可以下床。 茜香从外面进来,对洛沁音一福身,“娘娘,盈夫人又来了。” 话音刚落,盈夫人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进来了。看见洛沁音坐在矮榻上喝茶,便笑道:“娘娘这是好些了?都可以下床了,臣妾以为还得过十天半个月呢。” 她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 两人早已撕破脸皮,盈夫人却总爱往她这里跑。一来是来看洛沁音的笑话,二来是炫耀一下她的肚子。 洛沁音厌她,却不阻止她来。一来二去,盈夫人便以为洛沁音怕了她,来得更加勤快。每次不说些让洛沁音牙痒痒的话是不会离开的。 洛沁音起先很窝火,但听多了,也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 “这肚子里的龙儿呀,快要出来了,最近皇上紧着呢!就前段时间臣妾来向娘娘讨的那香,皇上为了臣妾都去问慕首领要了呢,慕首领给了好些。” 听到盈夫人提起慕净,洛沁音的心悸动了一下。自从那天他来看过她后,就没再过来。 洛沁音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一颗心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苏云秉那里,一半又被慕净揣着。而且,被慕净揣着的那半颗心正在向她留在苏云秉身上的那半颗心伸出毒手。 “好了,臣妾不说了,出来久了被皇上知道可就要怪罪臣妾了呢。” 茜香送走盈夫人,回屋来。 洛沁音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道:“这个孩子,本宫不想看到他出世。” 看了一眼茜香,道:“你过来。” 茜香咬了咬唇,过去。 洛沁音对她耳语一番,茜香有些惊恐的抬起头。 “怎么,怕了?”洛沁音冷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你替我做过的事还少吗?” “可娘娘……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本宫这些天的气可不是白受的,她得意了,就该轮到本宫了。”长长的指甲抚着茶杯盖上的花纹,艳丽的蔻丹像是被血染红。 第二天,盈夫人挺着大肚子出府,想去苏州最大的绸缎庄给肚子里的龙子亲自挑选几批上好的布料,用来做小衣服小鞋子。 这是她怀孕以来第一次出门,排场很大。丫鬟跟了三四个,还带了一批侍卫。 浩浩荡荡的从街上经过,街上行人百姓纷纷瞩目。 “这是谁家夫人小姐啊?这么招摇。” “你没看见后面侍卫穿着的衣服吗?那可是南荣府的人。” “那这么说里面的是皇上的妃嫔?” “八九不离十,而且我猜啊,还有可能是那位姓洛的宠妃。” “啧啧啧……” 盈夫人之前的身份只是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人人看不起。她被苏云秉看上后飞上枝头变凤凰,早就想出来炫耀一番了,只苦于一直没机会,现在苏云秉事事依着她,她就想趁着生产前出来逛逛,不然生完龙子,不知要在府上坐月子呆多久才能出来呢。 第182章 你们敢碰我! 盈夫人掀开车帘,撇了一眼外面街道。只见街上的行人都给队伍让路,站在一边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脸上无不意外全是探究与好奇。甚至在一些年轻姑娘的脸上看到羡慕的表情。 虚荣心被极大的满足,她以前比这些人还要低贱,也曾羡慕坐着软轿马车打街而过的官家太太小姐们,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轮到她坐在豪华的马车里面,欣赏着别人羡慕的目光。 盈夫人出来逛街苏云秉并不知道,他从大营回到南荣府的时候,下人觉得很有必要跟他禀告一下。 苏云秉听完,浓眉皱起,“谁准许她出去的?” 下人感觉到他应该生气了,支支吾吾道:“皇上并没有下令说夫人不能出去,所以……” “有人跟着吗?” “夫人带了一队侍卫。” 苏云秉道:“让人去把她叫回来!” “奴才这就去!” 上次洛沁音被江北大燕的人偷袭还没过去多久,盈夫人就大摇大摆的出去,肚子里还有着即将临盆的小皇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必是不可挽回的后果。心也真是大! 盈夫人的出行队伍快要达到苏州城最大的绸缎庄时,从闹市街道上涌出了十几个人,目的性很强直奔盈夫人的轿子来。 同行侍卫见情况不对,纷纷拔刀。那帮人蒙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上来直接开打。 一时间街上又一场混乱。 “保护夫人!”侍卫大喊一声。 马车被迫停下,盈夫人在里面着急的喊:“发生了什么事?”还想探出头来看。 她可是南荣府皇上的女人,谁还敢这么没眼色拦她的马车? 掀开车帘想往外看,才刚掀了一半,刀剑割破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鲜血喷薄在她白皙纤嫩的手上,吓得她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这……这是刺杀! 盈夫人脸色苍白,吓得腹部一点一点往下坠,她慌乱中双手捂住腹部。 怎么办?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有龙子,她不能死在这。 外面杀声不断,这帮刺客的功夫不弱,至少比南荣府的这队侍卫要强。 突然,马车车帘从外面被人掀起,盈夫人吓得尖叫一声。一个蒙面刺客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眼神里的杀意和***夹杂在一起,令人恐惧又恶心。 盈夫人被人从马车上拉了下来,动作毫无怜惜,对她的大肚子也视而不见。 她身子沉,又抖得厉害,踉跄着摔倒在地。 抖着苍白的唇叫道:“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们敢碰我!” 外面的侍卫已经被他们这帮刺客解决得差不多了,满地血腥。 “皇上的女人才好玩。” 盈夫人惊恐瞪大眼睛,血已经从她身下流出来,染红了衣裙。 这帮人是疯子!一定是疯子! “你们要什么?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们,我是皇上的女人,我怀孕了你们不能碰我!不能碰我!” 侍卫被彻底杀光,刺客见得手,相互对视。片刻,干脆又重新把盈夫人塞进了马车,驾着马车狂奔而去。 出来找盈夫人的人赶过来看见一地的尸体血腥,盈夫人不在这其中,马车又不见了,吓得回去禀告苏云秉。 苏云秉抬脚将前来禀告的那人踢翻在地,“还不快去找!朕的皇子要是有一点闪失你们就给他陪葬!” 茜香在角门打听了消息,飞快跑回乐秋苑告诉洛沁音。 “怎么样?” 茜香低声道:“娘娘,那些人办妥了,人已经被捋走。现在皇上正派人去找。” 洛沁音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本宫看你这次还怎么翻身。” 门口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慕净从外面进来,身姿绰绰,逆着光如神祗。 洛沁音蓦一看见他,立马收了脸上的恶狠表情,摆出一副柔弱苦楚的模样来,“你……怎么来了。” 茜香对慕净行了个礼,退出去。 慕净走过去搂住她的腰,“我来看你,不高兴吗?” 洛沁音低头,脸漫上红晕,柔嫩的手撑着他的胸膛,“你过来,没有人看到吧?” “呵。”慕净挑起她的小巴,看着她水盈盈含情的眼,“怕什么,没人看到,外面都忙成了一团。”那目光直直看进她瞳孔,好像能透过她的眼睛窥探她的内心。 茜香在外屏气,一刻也不能放松的盯着院门口。 慕净修长温润的手抚过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嘴里吐出令人沉溺其中的话,“真是个尤物,你说苏云秉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语气半真半假,熏得洛沁音只想立马被他弄死。 “你爱我吗……” “呵,当然爱了。”慕净道,“只爱你一个。” …… 南荣府的人去找了盈夫人一夜,整座府的人昨晚都不得安生。天将明时终于在城外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发现了那辆马车。 侍卫举着火把小心翼翼上前,走近那辆马车。 马车里安安静静的,像死亡那种沉寂。 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侍卫低头,将火把往地下扬了扬,一件带血的衣裙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 吓得侍卫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慢慢往前,伸手缓缓挑起车帘。火光照亮了车厢内的场景。 只见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仰躺在里面,车厢内被撕扯烂的衣服扔得乱七八糟,她瞪大着眼,望着车厢顶,眼底空洞瘆人,像死了一样。 这…… 侍卫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接着视线又触及她的腹部,那里平平坦坦,哪里还有以前大腹便便的样子。再往下的画面恕那个侍卫一辈子也不想记起。 女人身下缩着一团带血的东西……那是个婴儿!婴儿全身是血,肌肤泛紫,一丝新生儿的活力朝气也无。 那分明……分明是个死胎! …… …… 盈夫人疯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个小皇子。在场的侍卫都对当天那事讳莫如深,对外人只说找到盈夫人的时候小皇子已经没了气。 第183章 神仙水 虽是这样说,但那天盈夫人在众目睽睽下被刺客带走,现在人又疯了,这背后没有发生点什么谁信? 那个小皇子是怎么生下来的,侍卫找到盈夫人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是不是早已经疯了? 第二天苏州街上的人已经议论开了。说那帮刺客看上了盈夫人的美貌,带去偏僻的地方奸杀了。连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都不放过,可想而知这帮刺客有多丧心病狂。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皇帝的家事。苏云秉立即让人去把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都处理了。大家怕了,这才闭了嘴。 洛沁音早起懒懒的靠在床头,只穿了件轻薄纱衣,脖子上,雪肩上的暧昧痕迹隐隐若现。屋内的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甜腻的气息。 茜香进来跟洛沁音说今早发生的事,洛沁音听后慵懒的抬了一下眼,“这样还能活下来,这个女人命还真大。” 但没关系,孩子没有了,人也疯了。她舒心极了,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盈夫人被单独关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疯疯癫癫不知在叫嚷什么,嘴角肿得老高,原本白皙的脸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巴掌印,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好的。苏云秉只在她被找回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就让人把她关了起来。 那个夭折的小皇子他也去看了。很小的一个,缩成一团,浑身沾染了血。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除了愤怒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像不舍,可惜这些通通没有。 而那愤怒,也只是因为别人触碰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帝王的东西。 “娘娘,我们……会不会被怀疑?”茜香有些不确定的问,洛沁音悠闲自在,但她却惴惴不安。 “那帮人就是一群临时流寇,拿了钱办了事就散了,去哪儿找?本宫和你都没有出面,就算他们被抓到,又能指认谁呢?” “更何况,现在不还是没抓到么。” 茜香退了出来,关上门,隔着门发了一会儿呆。 她现在才意识到洛沁音是有多么可怕,一个怀孕妇人她都能下得去手,让流寇在盈夫人还怀着孩子的时候奸杀她。 而自己则知道洛沁音的一切事情,在上京时她让自己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洛沁音背着苏云秉和慕净滚在一起,她也是知情人。 茜香有些害怕,一旦自己对洛沁音没有价值了,她又知道洛沁音那么多的秘密,洛沁音会不会也像丢弃弃子一样把她扔掉。 她总得给自己留条出路。为了不那么被动,她得把主动权提前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云秉站在书房的窗下,眉目像浸了冰。 何修进来跟他禀告,“皇上,那帮刺客并没有抓到。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属下猜测,会不会又是江北大燕的人?” 苏云秉的脸阴沉,“那你说他们残忍的奸杀一个怀孕的妇人做什么?就因为盈夫人是朕的女人吗?” 这样做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处。上次江北大燕的暗卫在街上攻击洛沁音是为了一只猫,而这次的什么理由好像都说不通。 “去,继续给朕找,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皇帝的女人被奸杀,皇子被残害,这是把脚踩在了皇帝脸上。就算盈夫人只是苏云秉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微不足道,但皇家的尊严不容践踏。 无论是谁干的,苏云秉都会找出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晏城没有将士再中毒,但是操练场上源源不断在死人。晏城中的水源不能再饮用,将士只好每天都出城往城内运送净水。古往今来军队缺水少粮一般都会引发大规模的军队骚乱,但晏城依旧是一片井然有序。 原奕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情况,跟着他多年的将士心理素质都是过硬的。如果连这种情况都应对不过来,在残忍的战场上也只能是逃兵。 萧一良一晚没睡,在药房外的屋檐下看了一夜的雨。 清晨空气清新,带着雨水微润的气息。刚刚抽出新芽的小树被雨水砸得摇来晃去,呆头呆脑的。 他推开药房的门走进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湿答答的脚印。 在药房里翻翻找找,找了一堆药材出来,摊在桌面上琢磨。 干净修长又略苍白的手指捻了一片干药材,放在鼻下嗅嗅,一股霉味。这什么鬼天气,都发潮了。 还是先将解剖床上那两具东西抬出去,不然再放在这药房里都要发霉发臭了。 他往外叫了一声,下人应声进来。 “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埋了。” “是。” 下人得了吩咐,上前去搬动尸体。可能没有见过解剖人这种血腥的场面,抬尸体的那两个下人都有些抵触,眯着眼睛想要不看为净。 往外搬的时候路都不看,撞翻了摆在一边的垃圾盘子,盘子碎在地上,上面盛着的从尸体里解剖出来的食物残渣也洒了一地。 下人回头看见,恶心得差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萧一良捏捏眉心,“不看路的吗?” “侯爷……” “行了行了,赶紧抬出去。” 下人不再磨蹭,迅速把尸体抬走了。 萧一良走过去,打算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却发现这摔在地上混在一起的两种黑色食物残渣居然变成了原来的颜色! 萧一良定定看着那地上的东西,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还在苦思冥想怎么解这个毒呢,这个毒就自己把自己给解了。这世界上有那么好的事么? 还真有! 萧一良风风火火去了操练场,边走便吩咐人去把有毒的井水捞个几十桶出来。 原奕和辛宁来到操练场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个紫衣华贵的俊美公子蹲在水桶前,手上拿了个大水瓢,让人把那些中毒的将士按在地上,他一个一个轮流把水灌进他们的嘴巴,灌完又让人扔回操练场。 两人走过去,看着他手上粗暴的动作。辛宁抽了抽嘴角,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第184章 以毒攻毒 萧一良头也不回,答道:“给他们喝些神仙水。”又嘱咐她,“你别靠太近啊,这没你的份。” “这是那些有毒的井水?” “没错。” “你不会是想以毒攻毒吧?” “没错。” “有用吗?” 萧一良手上的动作未停,“试试就知道了。” 萧一良一个一个灌完,将水瓢往水桶一扔,扶着腰站起身,“那么久没干活,这把老腰都要废了。” 中毒的将士又被关回操练场。辛宁走上前去看,“他们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再等等,可能没那么快见效。” 从大早上等到大中午,操练场里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该发疯的发疯,丝毫没有受萧一良给他们灌的那些毒水的影响。 原奕问:“你怎么会想到以毒攻毒的办法?” 萧一良让人抓了个中毒的将士出来,给他把脉,毒并没有解,身体也没有一丝异样。 他道:“昨天我解剖了两具中毒的尸体,发现胃里面的食物残渣是黑色的,我从这些食物残渣中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故随意把它们搁在一起。今早发现,黑色的食物残渣变成了本来的颜色。” 所以他认为,两种有毒的食物残渣相互作用,把毒给消解了。 那些井水也是有毒的,将井水给这些中毒的人灌进去,同理,他们胃里的毒应该也会消解。 但是,试验结果表明,这根本行不通。 辛宁站在原奕身后,摸了摸尖尖的下巴,“那如果更直接点,把黑色的食物残渣给那些中毒的人灌进去呢?” 两个男人闻言,都同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辛宁把手放下,眨眨眼,“别看我啊,虽然有点恶心,但也可以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嘛!” 原奕点点头:“阿宁说的可行。”一副我女人就是有想法的自豪样子,看得萧一良翻了个白眼。 “哪来那么多的黑色食物残渣给他们吃。” 辛宁刚想说话,可能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迅速跑到一边扶着墙角干呕。 原奕立刻追上去,用手轻拍她的背。 而萧一良看着他们,表情有些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辛宁不呕了,直起腰捂着胸口,喘气道:“解剖那些已经中毒而死的将士,从胃里取出东西,再给……呕……”又弯腰干呕。 这样残忍又恶心。总是说死者为大,人死后不能安生还要遭到开膛破肚的待遇。但现在的形势严峻,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萧一良沉思了一下,道:“倒也不必给那些死者一个个开膛破肚,我上次解剖的是一个死人和一只死鸡,从鸡里面解剖出来的黑色食物残渣也是有效的。” 那就更好了。 原奕下令让人抓一群鸡过来,一只只灌有毒的井水,再把鸡胃里的东西弄出来给那些中毒的将士灌下去。 辛宁身子不太舒服,原奕吩咐完就当着萧一良的面把人抱起回了内院。 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辛宁抓了抓他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有些恶心。” 如果身体真有什么大事的话,刚刚在那里的时候凭萧一良的医术早就看出来了。 原奕却固执请来了大夫。 大夫来一诊断,发现辛宁身子并未不妥。可能真的是生理上的反胃。 趁着大夫在,原奕随口问了句:“为何迟迟没有孕?” 那大夫一愣,琢磨一会,道:“小人发现,郡……夫人身子以前寒气入体,虽已经调理好,但身体的完全恢复需要一定过程,皇上不必着急,顺其自然便好……”大夫说完,很想擦一擦额上的细汗。 好在皇上并没有为难他,“下去吧。” “是。”大夫扛着药箱匆匆出去了。 辛宁看着大夫忙不迭逃跑的背影,倒在床上笑起来。 原奕坐在床边,看着笑得浑身颤抖的小女人,问:“笑什么?” “你问得太突然了,看把人家吓得。” 她又爬起来,打趣他:“你要是真那么想要孩子,那去找萧一良要点独门秘方什么的,可能我一吃就有了呢。” 原奕挑挑眉,嘴角掠过一抹很浅淡的笑,说不清意味,“他不一定会给。” 捉拿袭击盈夫人刺客的重任又落到何修身上,搞得他跑东跑西,脸上都憔悴了不少。这捉贼的活,真是吃力不讨好。 好在他能力够强,根据当天目击的百姓所提供的蛛丝马迹,很快就顺着线索抓到了其中一个流寇。 这流寇被抓的时候还在赌坊赌博,正输了一大笔钱想要赖账。赌坊老板不依,他便想吓吓他,嘴里得瑟的叫嚷着什么“皇帝”,什么“女人”。何修带兵来的时候便听到这么几个词,当即下令把赌坊封锁,里边一个人也别放出来。 那流寇见官家的人来了,慌里慌张想要跑出去。 流寇随身带了刀,往外逃的时候弄死了两三个上来挡路的侍卫。 虽然他武功不错,有两下子,但人太蠢,何修带来的侍卫又多,很快就把他制服了。 当即把他押回南荣府,那流寇见情况不对,忙求饶道:“官爷饶命啊,小的,小的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何修冷笑:“既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你逃什么?” “小人,小人那不是输了钱赖账嘛,以为那天杀的赌坊老板去报了官……” “这些话,等你去皇上面前说吧!” 流寇一听,吓得腿抑制不住地抖动,裤裆一湿,竟然尿了裤子。 苏云秉在院子里背着门口等着,双手放在身后,身上穿了象征权力巅峰的龙袍。 流寇是被拖着进来的,垂着眼不敢抬头,只看见一双黄色的龙靴。 他伏在地上,吓瘫了。 苏云秉转过身来,声音冷淡:“是你吗?” “皇、皇……皇上……小人……” 没等他说完,苏云秉又背过身去,“带他去见人。” 何修应了。让人拖着流寇一路往南荣府的偏院走。 流寇不知道他们会把他拖去哪,抖了一路,尿湿了一整条裤子。 何修把他带在一处院子门口,院子围墙爬满了蕨类植物,这边没人打扫,荒凉又阴暗。 第185章 谁指使你们 院子里的门被一把锁从外面锁上,里面正传出一些怪异的声音。 声音似母兽从喉咙里发出的低低嘶吼,忽又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咯咯咯的笑声,一阵高一阵低,从这幽幽的院子里传出,十分慎人。 侍卫上前用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锁,嚯地推开。 那流寇被推搡着进去。 他虽然蠢,但隐隐约约能够猜得出这里面关了什么。 何修一脚把流寇踢翻在地。院内疯疯癫癫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棵树,在那里大声笑闹,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从上面摔下来。 忽然她发现了院子里站着的人,也不疯癫了。在何修等人身上看了一眼,视线触及那流寇,尖叫一声从树上摔下来,却顾不得疼往树后一边缩一边躲。 “救、救命!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走开!不要碰我!” “……” 那流寇一眼就认出了,这不就是那天一直被他们一伙流寇按在身下肆意践踏的女人吗? 那天他们完事提提裤子就走了,丝毫不顾这个被蹂躏得没有了人样的女人,反正雇主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当时见她那样大着个肚子一动不动,死气沉沉,以为她一定活不成了。没想到现在却还活着。 何修冷眼看着这一切,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必开口问,看盈夫人这个反应就已明了。 “把他拉下去,关进牢里,让他招出同伙和幕后主使!” 这流寇是个又蠢又怕死的,关进牢后,那鞭子还没往他身上挥上几鞭就立马招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也是鬼迷心窍,赌博欠了一大堆银子,要不是别人说这活有很多银子赚,不然给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去啊!” “你们下手的时候可知那可是皇上的女人!” 流寇瑟瑟的,缩着脖子,“知……知道……” “呵!”何修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既然知道还敢动手,你们胆子不小啊?!” “大人,是……是雇我们的人说,说不会被发现,就算出了事也有人挡在我们前面,我们干完事拿了银子走就行了,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这帮家伙还真是蠢货! “是谁指使你们的?” “小的不知,那人戴着黑纱帽,看不清模样,但看身形听声音确定是个男人。” 流寇补充道:“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他交代了我们事情,事后给了我们银子就走了。” 何修问:“你们在哪里碰的面?” “在……在东街胭脂铺的小巷子。” 流寇咽了咽口水,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道:“小人……小人还在他的手上看见一道疤。” 何修眯了眯眼:“什么疤?” “就是被利刀割伤的那种疤,在手背虎口哪里。” 何修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继续招呼!” 狱卒应声,提着鞭子上前继续往他身上挥去。 “啊!” “大人!小的全招了,饶过小人吧!” 何修不再理他,转身快步走出去。后面传来一阵比一阵凄惨的哭嚎求饶声。 萧一良给那些中毒的将士喂了鸡胃里的食物残渣后,不过一两个时辰,那些中毒将士的情况就明显有好转。 有几个见效快一点的,浑身软倒在地上,眼白慢慢恢复正常,瞳孔里开始焕发神采。 到了夜晚,操练场上的将士大多恢复正常。但依旧死了一批将士,原奕吩咐下去好好把人埋葬了,再安置好其家中妻儿老小。 这中毒的事情告一段落,但萧一良站在操练场外,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总的来说,这毒并不是他解的,阴差阳错让他捡了个空而已。 阴不劣帮着江南那边,而自己在大燕这边,以后的对峙少不了。也不知道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像这次一样那么好运气。 慕净在江南悠闲地等,白天又黑夜,黑夜又白天。终于等来了晏城那边的消息。 他闲闲地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听着将士打听而来的消息。 手上突然用力,白玉酒杯砰然碎裂,碎片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阴不劣站在他身后,脸上闪过不可置信,说出来的话夹杂着一种被风沙磨砺过的粗砺感,很难听,“不可能!” 怎么可能?!他花了那么多年制成的蛊毒被萧一良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解了?! 前来禀告的将士跪在地上,低着头:“晏城传来的消息确是如此……” 慕净久久不说话,脸色阴沉,跟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用长袖扫落不小心溅到矮桌上的玉碎,站起身走进屋。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他选择了相信阴不劣,如今却是这个结果。 阴不劣瞳孔漆黑,在这青天白日竟像淬了毒一样阴冷恐怖。 这个师弟,还真是小瞧了他。按照以前他那禁不住师父夸的得瑟性格,以为他这些年的神医当惯了,被人捧多了,倦怠无长进。医术再高明也高不到他们刚刚出谷那会儿。 这世上除了他们师父江南药谷谷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一良的水平。阴不劣这些年一直在突破,熬到满头白发,熬到身体越来越消瘦,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超越萧一良,向天下,也向那个看不起他的师父证明自己。 如今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甘心! 何修根据那流寇提供的线索,将其余的流寇一并抓进了牢里。便去了苏云秉的院子。 苏云秉并不在,向下人打听到他现在在洛沁音的院子。何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洛沁音的院子走去。 到了乐秋苑院门,刚要准备进去,便从院里出来一个人。穿着洛致乾府上的下人衣衫,那中年男人见是何修,主动退到一边,低眉顺眼,“大人。” 何修点了点头,并未生疑。听说洛致乾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虽然已经醒来,但是无法自理,如今自己女儿又遭到刺客袭击,派人来两边走得勤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何修经过他往院内走,那人便转身离去。 可能是刚刚牢里那个流寇说到买通他们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何修神思一动,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 第186章 是洛府的人 中年男人的背挺得很直,完全没有刚刚见到他时那卑躬的模样。 何修将视线放在他垂在两侧的双手。双手随着走路的姿势前后自然摆动。那是一双很普通的手,但在何修视线触及他的左手时,瞳孔微妙地紧缩。 左手手背近虎口处恰好有一道疤! “站住!” 那背影便停下来。 何修走近两步,走到他面前,审视他脸上的表情。 中年男人低下头,又是一副卑微的表情,“大人找小的何事?” “你不是府上的人。” “小的是洛大人府上的。” 何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吗,来这里做什么?” “洛大人打发小的来探视贵妃娘娘。” “手上拿的什么?” 中年男人一愣,下意识答道:“小的手上没拿东西……” 而何修却忽地握住他左手手腕,一扯。中年男人被吓到,急缩回手。 何修顺势放开,声音毫无感情,“是我看错了,走吧。” 中年男人对他弯身,然后脚步微微凌乱地离开了乐秋苑。 何修刚刚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一条疤,跟那流寇描述的疤并无二致。 他对跟过来的两个侍卫道:“偷偷跟着他。” “是。” 苏云秉在屋内陪洛沁音。屋内熏了香,南疆的沉香,宁神安气。 洛沁音侧躺在榻上,慵懒倦怠的模样,“臣妾听说盈夫人出事了?” 苏云秉不语。 “那她肚子里的小皇子呢?” 苏云秉替她掖了掖薄被,道:“你身子还没好全,注意休息,其他的事情不要理。” 洛沁音咬了咬唇,“臣妾,臣妾只是感到可惜……” 苏云秉倒是笑了,“可惜什么,等你把身子养好了,给朕生几个。” “皇上知道臣妾……” “先休息吧,朕还有事。” 走出屋子,何修在外面等着,不声不响,见苏云秉出来了,行了礼,道:“皇上。” 苏云秉往前走,快要走到院门了才开口问:“查到了吗?” “属下抓到了人,是一伙流寇,已经招了。据流寇交代,是有人出重金买通了他们,要求是让盈夫人生不如死。” 出了院门,苏云秉停在那棵桃花树下,树上的粉色桃花稀稀拉拉,地上掉了一地。枝头柔嫩的叶子此时像被人又涂上了一层染料,颜色比之前更深,叶子上的脉络比之前更清晰,更硬。 江南的春天快过去了。 何修试探性地道:“属下怀疑,是洛贵妃……” 苏云秉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有证据吗?” “流寇交代,买通他们的那个人是个中年男子,手背上有一道疤。而属下刚刚进来的时候恰巧在院门碰上一个中年男人,属下留意过,那中年男人的手背虎口处确实有一道疤。” “是洛府的人。” “是。” “那有没有可能是洛致乾做的?” “这……属下不敢妄自下断。” 能怀疑到洛沁音,自然也不能遗漏了洛致乾。 洛致乾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尽皆知。宠女如命,从不舍得让自己女儿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当初洛沁音还未出阁时,整个洛府都在围着她转。先皇还在时,对洛府的荣恩不断。异族上供的奇珍异宝洛致乾看上了,开口了,先皇都会不吝赏赐给他,而这些奇珍异宝被洛致乾带回去几乎全给了洛沁音。 如今洛沁音在江南的日子不好过洛致乾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苏云秉身边突然间出现那么多的江南美女和洛沁音争宠,为了不让女儿委屈,洛致乾当然会先找那个最惹眼的开刀。而盈夫人恰恰就是那个最惹眼的。 “去查。” “是!” 那中年男子其实是洛府一个管事的,有点地位,相当于半个管家。茜香偷偷回洛府将洛沁音的计划告诉他,事成后许他百金,让他去替洛沁音干这件伤天害理的事。中年男人见钱眼开便答应了。 今天他打着洛致乾的旗号匆匆进南荣府找洛沁音,也是因为得到了那伙流寇被抓的消息。 那伙流寇贼胆大,但全都是脑子不好使的,事情败露后又怕死,中年男人怕他们会把他供出来,一刻不敢耽误来找洛沁音商量。 谁知他才刚在乐秋苑呆了一会儿,苏云秉就来了。他只得扯谎连忙退下。 出来的时候更倒霉,碰上了何修,何修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他心里又有鬼,慌里慌张又竭力淡定想赶紧离开这里,谁知又被他给叫住了。 何修握住他手腕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背上的刀疤,一定怀疑到他头上来了。 这该怎么办? 他被怀疑,那整个洛府,洛沁音都脱不了干系。 “娘娘,刚刚何将军就在门外,可能是为了那件事情。” “这个蠢货,做事情做成这个样子!”屋子里没有外人,只有她们两个,洛沁音也没再忍,直接骂出口。 “那帮流寇要是招了,奴婢怕就算周伯当时掩饰得再好,何将军也会顺着藤找到他,那我们……” 洛沁音道:“今晚你找个机会,偷偷去一趟洛府。” “……是,娘娘。” 那周伯回到洛府,心里惴惴不安。躲在房里,想着对策。 “啊!” 良久,屋内传出一声痛呼,房门从里打开,周伯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神色痛苦。右手紧紧捂着左手的大拇指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出血,滴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洛府下人听到声音,忙跑过来,“周管事这是怎么了?” 十指连心,周伯忍着疼,道:“切到手指了,快去给我请大夫来!” 下人看着他流血不断的手,一溜烟跑去请大夫了。 而这边何修跟苏云秉汇报完,刚想去查洛致乾,就碰上他派去盯着周伯的两个侍卫。 “怎么回来了?” “将军,那中年男人把左手弄伤了,血流不止。” 何修冷笑:“这家伙倒是挺警觉,我还没去找他呢就先销毁证据了。” “再去盯着。” 晚间,茜香一番打扮后偷偷从后门出了府,寻了暗路去洛府。走走停停,警觉性十分高。洛府和南荣府相距不远,她没磨蹭多久就到了。 偏门的下人给她开了门,茜香进去,弯弯绕绕去了周伯的屋子。 第187章 过得可舒心? 周伯还没睡,屋子里亮着光。 茜香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好像被吓了一大跳,撞到了什么东西。 “谁,谁啊!” “是我。”茜香压低声音。 周伯认得出她的声音,跛着脚走过去开门,“快,快快进来!” 茜香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见没人,便进去了。 而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暗自跟着她过来的侍卫早就去向何修报信了。 现在洛致乾也不用再查了,罪魁祸首已经送上门来,接下来只需要向苏云秉汇报这一切。 夏日渐近,空气中长久弥漫着热湿的气息。换季之交,人最懒怠无力。 洛沁音身子好了,也不出去,拿一把小团扇在乐秋苑的凉亭里扇风乘凉。 “何将军因为周伯手上那一道疤怀疑周伯,但是昨晚奴婢去的时候周伯已经自断了左手大拇指,手上那道疤刚好顺着伤口没了。” 洛沁音倚在一旁,香裙迤地,露出细白胳膊,再加上那张绝佳的脸,场景极是艳丽养眼。 听着茜香说周伯断了一个手指,她心里丝毫没有动容,反而道:“算他够机灵,不然不等何修查出本宫,本宫就先要了他的命。” “那,娘娘是打算把周伯留下?” “留下吧。” “……” “但他那张嘴巴最好给本宫闭紧了!” 茜香道:“娘娘放心,奴婢昨晚再三叮嘱过他了。” 凉亭外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叮嘱什么?” 茜香一僵,慌张往凉亭外看去,苏云秉正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什么。 茜香吓得浑身都抖,抑制住颤抖的肩膀,跪在地上,“皇,皇上。” 洛沁音也被吓了一大跳,站起身子来,然后行礼。但她比茜香淡定多了,还能扯出笑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臣妾都没发现……” 苏云秉不答,背着手慢慢走上凉亭,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刚刚来的。” 苏云秉没有让她起来,洛沁音只能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苏云秉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开口,只低着头审视她。浓眉长睫下的瞳孔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看得洛沁音的呼吸越发沉重。 她的伤才刚好不久,走几步就要坐着卧着,现在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 胸腔里的心跳得飞快,额上渗出细汗,但她脸上还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皇上……”她虚弱地喊了一声,竟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但此时听在苏云秉耳里只有阴毒。 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和他青梅竹马,苏云秉自诩了解她,了解她的一切。后宫里她使的那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他可以视而不见,但没想到,他这样的纵容让她变成现在这副表里不一的狠毒模样。 苏云秉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底是他一直看错了人,还是其实她内心一直毒辣阴暗,自己从来没发现而已。 这次,她丢的是他身为天子的脸,是皇家的脸面!害死的是他的皇子! 如果她爱他,会这样狠心地对他,对他的孩子下毒手吗? 洛沁音在赌,赌苏云秉没有听到刚刚她们说的话,赌苏云秉还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 谁知下一秒苏云秉倏地出手,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洛沁音慌乱抬头,就看到眼前的这张怒气暴涨的脸。 阴鸷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尾泛红,额上青筋暴起。苏云秉低吼道:“现在过得可舒心?你还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这些事?!” 洛沁音终于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伸出手去握着他掐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不是,皇上,你听臣妾解释!” “解释什么?刚刚的朕都听到了!” 洛沁音恐惧。 “还有,你以为茜香昨晚去了洛府朕不知道吗?!” “皇上……皇上……” 苏云秉嫌恶地放开她,洛沁音没有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她趴在那里,很快又爬起来,跪着上前去扯苏云秉的衣角,哭道:“臣妾,臣妾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臣妾并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 “你还敢说不知道?让她生不如死这样的话是谁讲出来的?” 洛沁音心一窒,他怎么会知道她说过这句话?!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动的茜香。洛沁音只记得和茜香说过这样的话,是她告诉苏云秉的?!是她背叛了自己?! 慌乱之中,洛沁音顾不上想太多,一心认为是茜香背叛了自己,完全不知道苏云秉只是从那些流寇嘴里得知的。而茜香只是老老实实,一字不改按她的原话去告诉替洛沁音办事的周伯,周伯再以同样的话要求那些个流寇而已。 茜香接收到了洛沁音投过来的可怕视线,抬头去看她,然后脸色发白,慌里慌张,急于自证清白,道:“没有……没有……奴婢没有!” 苏云秉不理这两人的互动,咬牙切齿地对洛沁音道:“你的嫉妒,害疯了朕的妃嫔,也害死了朕的皇子!” “皇上,皇上!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洛沁音忽然想到了什么,有底气了些,“都是那个盈夫人!臣妾卧病在床那段时间她没有一天不来羞辱臣妾的!” “皇上,臣妾受不了。臣妾已经怀不上孩子了,为什么她还要那样对臣妾!臣妾也是不想的啊。” 洛沁音放软了语气,“皇上不是最疼沁儿了吗?皇上要是知道盈夫人那样对沁儿,想必皇上也会为沁儿出气的对吧?!” 洛沁音哭哭啼啼起来,“她骂沁儿是不会生蛋的鸡,侍奉皇上这么多年都没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每天都挺着个大肚子过来嘲笑沁儿,茜香……茜香都是可以作证的!” “……还有上次她过来向沁儿讨要南疆沉香,字字句句都是在挑衅沁儿,都在向沁儿炫耀皇上多么宠爱她,从而冷落沁儿。” “沁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以前可以全告诉皇上,但是现在沁儿不敢了啊,沁儿担心在皇上心里,沁儿早就不是唯一……” 洛沁音用苏云秉对她的爱称自称,试图能唤回苏云秉内心一点儿对她的柔软。 第188章 你耍赖皮 这似乎很奏效,苏云秉怒气紧绷的脸缓和了几分。 洛沁音总能知道怎样让面前这个男人心软。她又趁机道:“沁儿和皇上一同长大,皇上知道沁儿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沁儿太爱皇上了。沁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受不了沁儿之外的女人独占有皇上,她们不仅独占了皇上,还趾高气扬地来踩沁儿一头,沁儿醋了,忍受不了才迫不得已做出这些事……” 她将脸贴到苏云秉的大腿上,一副柔弱听话的样子,还用侧脸轻轻蹭了蹭,像做了坏事乞求主人原谅的小动物,“云秉,原谅沁儿好吗?” “可你害死了朕的皇子。” 洛沁音知道他又心软了,更加放柔姿态,“沁儿没有想过要害死小皇子,沁儿虽然想要独占皇上,但沁儿知道自己无法生育,如果有妃嫔能给皇上诞下皇子公主,沁儿……”洛沁音哽咽了一下,“沁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连皇上从别处听到的沁儿想让盈夫人生不如死,那也只是沁儿一时的气话而已。沁儿从来都不敢要她的命。云秉……” 苏云秉挥开她,走出凉亭,不再看她一眼,但说出来的话对她已是极大宽恕,“贵妃德行有失,关禁闭,没有朕的允许,从今以后不可再踏出乐秋苑一步。” 洛沁音见他走远了,才脱了力似的俯下身,撑着地面。又想到一边还跪着一个抖如筛糠的茜香,洛沁音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眼神可怕,“你敢背叛本宫!” 茜香连跪带爬地过去,“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将娘娘的原吩咐交代给周伯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听她这么一解释,洛沁音的脑子才从刚刚的惊怒恐惧冷静下来运转。 晏城中毒将士的毒解了,但城内水源中的毒依旧没有解药。萧一良还是得把自己关在小药房抓耳挠腮。 原奕拉着辛宁上了晏城城楼,握着她微凉的手,一同俯视城外山河。 城楼上可以远眺城外那片树林,树林过去便是涛涛长江。还能看见江南岸边南夏军队的红色旗帜。 晏城离江南近,江南入夏,晏成也快了。之前灰蒙蒙的一片天空这几天一直放晴,暖热的阳光照晒大地。 辛宁扒着城墙砖石,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大惊小怪,“哇,这景色好壮观大气啊!” “这有什么,燕地比这更壮阔。” “你以前说过带我去燕地看看的。” 原奕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辛宁看着他那沉默不语的模样,问:“你不会忘记了吧?” 那是两人初识的那一阵子,辛宁跟他诉苦说她连苏州都没出去过,然后原奕还答应她以后带她去燕地看看。 这男人,就知道那个时候是哄骗她的。他那个时候就是个心机鬼。 “没忘,等战事过去,收归江南,你想要去哪我都陪你去。” “……” “你想回江南定居我也陪你。” 辛宁刚想感动,下一秒他又道:“但是后天你必须回上京。” 讨厌鬼! “不回不行吗?”辛宁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 辛宁贴过去,攥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她一张脸本来就长得乖巧娇俏,撒起娇来难有人抵挡住。 原奕更不能。 但他这次下了死决心,目光只看着远处的风景,对辛宁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动。 “我回去了,要是你想我怎么办嘛?” “我会尽量不想你的。” 啊讨厌鬼! “但我会想你啊,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只想你抱抱诶……” 原奕故作得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出现了点裂痕,随即又虎着脸推开她,“站好。” 但一被她粘上怎么会那么容易推开。 辛宁抱得更紧了,脑袋埋在他胸口,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哎我们分开那么久,还没跟你呆几天又要分开了,就让我多留几天不行么?” 见他不说话,辛宁更加软了声音:“好不好嘛?” 原奕深吸一口气,“不行!” 他还不了解她么?让她赖在这里多一天,她就能用乱七八糟的办法借口一直赖下去,到最后对她无可奈何只能依着她。 但晏城岂是个安全的地方,江南随时有可能再向晏城进攻,这次江北将士集体中毒的事件保不准今后还会多上演几次。他能次次都在她身边吗?能次次都护着她吗? 战场上风云莫变,不是一个女孩子家该呆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女孩子家应该卷入的地方。之前慕净千里迢迢从上京掳走辛宁已经让他痛苦不堪了。现在距离危险那么近,他不能再让心爱的女人陪他去涉险。 说了那么久,辛宁见他依旧不买账,干脆甩了他的手,气哼哼地转身想走,“不理你了。” 谁知腰上挎过来一只手,用力把她拉回来,辛宁重新被他拉得撞上胸膛。 辛宁想咬他,这个讨厌鬼,太讨厌了。明明她只想陪着他而已,怕他出什么事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就静静陪着他不给他惹麻烦,这样也不行吗? 原奕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依旧是那句不容抗拒的话:“不行。” “……” “上京比这里安全,你回去后就进宫里住着。宫里守卫深严,不会有人再把你掳走。” “宫里还有两个母老虎呢。” 原奕笑,胸腔微微震动,“那我把她们撵出去。那么大的皇宫,一个人住着不害怕吗?” “那两个母老虎更让我害怕。”辛宁瘪瘪嘴。 “知道了,不会让你见到她们的。” 辛宁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急了,“喂,你什么意思,我还没答应回去呢!” 原奕当没听到,自顾自地道道:“好了,风景也看了,事也谈好了,现在我们回去睡个觉……” 原奕把她抱起来,走下城楼。辛宁一路上都在拍他,掐他,偏偏那身肉硬邦邦的,掐也掐不动,像给他挠痒痒似的。 “你耍赖皮!讨厌鬼!” 一路上经过众多将士,见两人打闹都把脸转向一边,或抬头望天,心里无一不震惊,原来他们铁血冷硬的皇上竟然在这女人面前是这副模样! 第189章 师兄,别来无恙 原奕把怀中的女人像颠小猫似的往上颠了颠,辛宁害怕摔下去,闭了嘴搂紧他的脖子。 “你别吓人!” 原奕凑到她耳边,吐气温热,道:“你再闹就让人看笑话了。” 辛宁从他怀里抬起头,只见周围的将士神情古怪,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们这边。 辛宁也臊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原奕被她蹭得又闷声笑。 进太守府的时候萧一良恰巧从里面出来,顶着个鸡窝头,白净的下巴也冒出了点点青色胡渣,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萧一良没想到在门口也能遇到这两人,还是如此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模样。 “皇上你不厚道啊。” 辛宁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见萧一良这副胡子邋遢的模样,差点以为她看花了眼。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前几天那身紫袍,脚下的布料都沾上了点点泥。 “你怎么这副样子?” 萧一良那么注重外表,那么臭美的一个人竟然还能有一天看见他这个鬼样,真是稀奇。 “为你皇帝尽忠,牺牲了本侯的美貌。”又看着原奕,酸溜溜道:“臣为皇上鞠躬尽瘁,熬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没想到皇上却在这里泡妞。” “……” “呵!实在是让臣心寒。” 辛宁扭头看看原奕,他面上淡淡的,并不恼,还颇有心情地回他一句:“各司其职。敌人不来犯,朕便没有事做,但侯爷的事还没做完,现在这是要偷懒出去溜达么?” “臣哪儿敢呢,臣只是出去探查毒情。” 原奕笑了笑,象征性安慰了一下他,但那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不友好,“侯爷辛苦了,朕心甚慰。” 萧一良还想说些什么,原奕又道:“好了,阿宁刚刚嚷嚷着困了,朕先送她回去休息。侯爷请便吧。”说着经过他走了进去。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困了,是这男人把她强抱着回来,要她陪他睡觉的好不? 辛宁从原奕的肩膀上方看到萧一良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了,一言不合就开始阴阳怪气,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像两个抢糖的孩子。 一度认为是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影响了这两个人的好兄弟关系。明明她刚认识萧一良那段时间他们俩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许想别的男人。”原奕语气生硬,像在下圣旨。 “没想没想,只想你呢。” 小气鬼。 萧一良出了太守府,在空荡荡的街上漫无目的地逛。原奕说对了,他就是偷懒出来瞎溜达的,在那间药房他完全透不过气来,闻着那一股股的药味他差点要吐了。 作为一个神医,怎么能闻药味闻到吐呢?传出去多丢脸。于是他让下人按着他写出的方子一副副药轮着煎,他先溜了。 配解药使他憔悴,门口遇上一对鸳鸯使他妒忌。 朋友妻不可欺啊…… 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还是藏起来好了,平时只能酸酸人家,拌嘴几句,还能怎么样呢? 能偶尔看到她就好了。 萧一良走到一处僻静的街角,前面是一个小巷子,巷子深处有一口井,他记得之前来过这里。 他犹豫了一会儿,反正现在无处可去,就去看看那口井里的水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能给他解毒新思路也不一定。 小巷两旁的墙壁爬上了青色的绿植,脚下的狭窄巷道因长久没有人走而冒出了青苔。 晏城现在除了驻军,老百姓几乎跑完了,或许有几家还没走,但也都是因为家中有老人而走不了。 巷子深幽安静,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萧一良的脚步声浅浅,很有规律,最后停在小巷深处那口井前。他从井里打上一桶水,用一旁的细木枝搅了搅。 安静的小巷深处除了水被搅动的声音,还夹杂了一点杂音。 萧一良的手顿住,将手中的细木枝“咔嚓”折成两段,霍然回头,将手中的一半木枝侵注内力朝前射去。 来人身手敏捷,躲过了那半根细木枝。 萧一良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那个穿着一身大燕兵服的人,问:“你是谁?” 那人有一张很普通的脸,见之即忘,身材瘦削,站得不卑不亢。 他盯着萧一良片刻,开口笑道:“师弟,这么久没见就认不得师兄了?” 阴不劣将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扯去,露出清俊的一张脸,“师父传授的人皮面术都认不出了,让师兄着实有些失望。” 萧一良没想到阴不劣竟然又溜进了晏城。看他这个样子,这次应该是直奔他来的,是因为他破解了他的毒? “光明正大久了,这些见不得人的术法早就不用了,一时认不出也不奇怪。”萧一良对着他淡淡笑,“师兄,别来无恙啊。” 阴不劣这个时候来找他,绝对没有好事。 阴不劣上上下下看了萧一良一眼,道:“师弟怎么这么不修边幅了,以前不是特别爱臭美的么,连泡澡都要撒一篮子花瓣。” 萧一良摸了摸长了青色胡渣的下巴,“师兄不知道,师弟早就走猛男路线了,早就不是当初的小白脸了。” “是么?”阴不劣似笑非笑,将视线放在他的头发上,“那这一顶鸡窝,也是师弟猛男路线中的一环?” 萧一良被拆穿,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比较有男人味不是么……” 又眼尖看到阴不劣藏在士兵头盔后的白发,道:“师兄这一头白发也让师弟我惊疑呀,师兄这些年是研制出了什么神奇的染发配方吗?能不能跟师弟我分享分享?” 阴不劣带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两人都沉默不语。 太极打完,废话说完,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我这一头白发都是因为南疆蛊毒。那么多年和毒物打交道,这一头白发就是代价。但,我花了那么多年研制出的新的蛊毒,却被你一天一夜间解了出来!” “害。”萧一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毒,他可没配置到解药,但似乎阴不劣不知道。 这个时候千万别惹他,论武功,萧一良是远远打不过他的。这幽寂荒巷,没一个自己人,他还是先认怂。 第190章 师兄先送你上路 他这师兄阴阳怪气,又特爱和他比。还是先稳住他再说。 “哪有哪有。”萧一良十分谦虚,“师兄这毒……着实难解呢,我也是日夜不睡,费了很多功夫。” 萧一良说的是实话,费了很多功夫都还没能配置出解药,要真一天一夜就攻克了,他现在也不会是这副邋遢样。 阴不劣道:“既然师弟都已经解了这毒,还来这里做什么?”他将视线放到萧一良后面的那桶井水上。 萧一良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挡住那桶水,“闲来无事,出来逛逛。” 一眨眼的瞬间,阴不劣就闪到了他身前,盯着他冷冷启唇道:“我不信。” 迅速穿过他身侧伸手去碰那桶井水。 萧一良反应很快,出手阻止,扭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推了一步。 阴不劣看着萧一良的眼神寒冷如冰,“这井水果然有问题。” “毒虽解,但这水已经被我重新下了药,为了师兄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碰。” “我不信。” 这家伙!那么难搞!萧一良心里低骂。 阴不劣两下挣脱他的禁锢,用掌往萧一良的胸口上重重一推。萧一良被他推得撞到后面的墙。 他这师兄不仅毒术见长,连功夫都精进不少啊。 萧一良撩起了长袖,在殷不劣的手碰到那水之前,闪身过去,将那桶水打翻在地。 水桶里的水咣当一声,洒出来,浸湿了青石板地面。 两人在深巷打了起来,你来我往,一招比一招狠,仿佛在对打的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两个仇人。 萧一良的武功本来就在他之下,又这么多年没有真枪实弹地和人对打过。因此,从一开始就一直处于下风。 阴不劣再一次将萧一良打倒在地。萧一良捂着胸口,嘴角染血,还有心情笑。 阴不劣却眯着一双眼对他道:“师弟,这些年的武功退步了。” 他不再理会萧一良,转过身去,检查倒在地上的水桶,水桶里面还装了一些残余的井水。阴不劣用手沾了一些,放到鼻子下面一嗅,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但他却知道这井里的毒并没有解。 转过头对萧一良挑出一抹笑:“果然你还没有弄出解药。” 阴不劣那一笑得意又自负。 然后又道:“既然你并没有配置出解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解了我的毒的。中了这种蛊毒就只有我配置出的解药能解,还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化解这种毒。” 萧一良往一边吐了一口血沫,对他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有一种东西叫做运气吗?我命好,运气好,这一点你是永远都比不上的。” 阴不劣得意的表情沉了下来,萧一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惹到了他,刚刚一出手就已经划清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立关系。他们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敌人。 运气,命好? 阴不劣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他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阴不劣走近了萧一良,高高在上俯视他,“要是师父看到现在你被我踩在脚下的样子,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你说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呢?” 萧一良咳了一声,无所谓道:“师父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我投入他门下,又不是为了专门去讨他喜欢的。” 阴不劣啧啧了两声对他摇摇头,道:“你现在的这一番话要是让师父听到,那该多让他老人家伤心啊。” “……” 他又道:“你觉得他老人家的喜欢不重要那是因为你早已经拥有了,这对你来说唾手可得。而对于我来说,我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师父的一丁点青睐。我哪一点不如你,我不就是叛逆了一点吗?我喜欢南疆蛊毒,有什么错?” 萧一良有些无语,他觉得现在像是跟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幼稚小孩对话。将脸转到一边,有些疲累道:“你再不走,待会就走不了了。” 阴不劣阴阴地笑了笑,道:“走,我当然要走,但是在走之前我想先把你给了结了。” “师兄,我们好歹同处师父门下多年,就没有一点同门之情吗?” “同门之情是什么东西?自从我们出师那天起,我们就已经不再是师兄弟关系,你和我是竞争对手。我们之间总会有一场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阴不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藏在袖里的银针亮出了阴寒的冷光,“师弟,你有什么遗言就托梦给师父吧。师兄先送你上路了!” 在将将要下手之际,巷口那边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这边跑来。 阴不劣抬头,只见巷口那边已经跑来了一大队大燕的将士,黑压压的,将他围堵在这小小的巷子里。 萧一良松下一口气,撑着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笑,“师兄,别怪我刚刚没有提醒你。” 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是原奕。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一良,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阴不劣,然后对身后的将士下令:“把他给朕拿下!” 巷子往后已经没有退路,前面又被包围。原奕下令后将士挥剑上前,阴不劣用袖中的银针刺死几个冲上来的将士之后,拔出腰间上的配剑。 他的眼睛通红,大有做困兽之斗的架势。 一番刀光剑影厮杀后,阴不劣最终被打到在地。 “此南疆人胆大包天混进晏城下毒残害我军将士,罪不可恕!将此人押入大牢,先大刑伺候着,朕之后会亲自审问。” 阴不劣身上流淌着鲜血,那一头白色的长发也沾上了血色,妖异非凡。在被押走前阴不劣还狠狠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一良,那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与不甘。 萧一良这时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站稳,对原奕道:“不愧是好兄弟,终于良心发现抛下你女人来救你兄弟了。” 原奕瞥他一眼,道:“抛下我女人来救你,你觉得可能吗?” 萧一良嘿嘿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登徒子一样打趣他:“那你的速度可能有点快啊。” 第191章 他不爱你了 阴不劣被关进了牢房,皮鞭等各种刑具伺候。萧一良被他打得不算很糟糕,至少还不用人抬着回去。 辛宁得了消息,从内院出来,分岔路口看见他们两人正分道扬镳,萧一良一瘸一瘸地回自己院子,原奕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样子,弹了弹衣角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辛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跟上去。 萧一良不知怎么的就看见了她,“阿宁,去哪儿?” “去大牢。” “别去,阴暗又血腥的地方,对你身子不好。”萧一良直了直腰,对她招招手,“过来,扶我回院子。” 辛宁看他一眼,站在原地不动,“你不是能走吗?” 萧一良“嘶”了一声,痛心疾首的模样,“没良心的小蹄子,你跟谁学不好,偏偏跟他学,都把你教坏了。好歹我也是做了诱饵把人给引出来,现在一个两个都不来关心我。” 辛宁犹豫了一会儿,“那我让丫鬟扶你回去?” “……” 那边正走过来两个小丫鬟,辛宁对她们招了招手,小丫鬟看见了走过来。 “郡主,请问有什么吩咐?” “侯爷腿脚不好,扶他回院子。” “是。” “不用!”萧一良道,“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有点事还要跟郡主讲。” 小丫鬟对视,然后对两人行了礼,退了下去。 萧一良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对辛宁道:“你不是想留在晏城待在他身边吗?你先扶我回去,我给你支个招儿。” 辛宁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诶就凭我们俩是合作伙伴,你看做生意我都心甘情愿让你骗了,咱们什么交情,还会欺负你吗?” 辛宁转念一想,就且听听他怎么说,反正光天化日他也不能把她绑去卖了。 辛宁走在他前头,道:“那走吧。” 萧一良一脸无语,“你来不扶着我我怎么走?” “你刚刚不是走得好好的嘛,顶多走得慢一点而已,我又不会嫌弃你。” 萧一良:“……”罢了,就这样吧。 于是辛宁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萧一良拖着腿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这画面,辛宁总感觉自己像是在遛狗,而且是在溜一只瘸狗…… “你刚刚说,有什么招儿?” “男人最受不了女人撒泼打滚了,你去跟他撒个娇,捶捶小胸口什么的,或许他就答应了呢。” 辛宁看着他,很认真地跟他探讨道:“我都用过了,可他铁了心不吃我这套。” 萧一良又道:“男人在床上一般都很好说话……”顿住,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呸呸呸,乱说什么,哪有把人往外推的? 辛宁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是一本正经道:“我也用过了。” “……这致命的两招都不管用,那就难办了。” “……” 萧一良装作沉思的样子,然后恍然道:“不应该啊,你都这样子做了他还不答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 “他不爱你了,他的心被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勾住了。” 辛宁脸沉下来,幽幽看着他,“又想挑拨离间,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不理他了,扭头就走。 “唉唉,回来回来!这次我说真的,不逗你了。” 辛宁呼出一口气,又走回来,“说吧。” “你先送我回院子。” 辛宁又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终于将他送回了院子。 萧一良一回到院子就坐在屋檐下捶腿,也顾不得地上脏了。 辛宁看着他捶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下能说了吧。” 萧一良抬头看她一眼,对她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辛宁四下张望一圈,“又没什么人,我都不怕被人听到,你搞得那么神秘做什么?” “啧,怎么那么啰嗦。” 辛宁思考了片刻,附耳过去。 萧一良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半晌,呼出的热气熏着她的耳朵,痒痒的。辛宁离远了一点,萧一良又拉着她靠近一些。 “能行吗?” 萧一良信誓旦旦:“行!” 辛宁对他半信半疑,脑袋转了半圈,道:“那行,我就相信你一回。” 萧一良挑着唇笑:“如果事成你怎么报答我?” “事还没成呢,成了再说。” 萧一良道:“我们先说好,我不会太过分的。这样吧,如果成了,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帮我办件事,如果不成,我再帮你办件事。” 辛宁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她在想,怎么好像自己有点亏似的,如果不成,那自己也没什么事要求他的啊。一旦成了,万一萧一良那厮狮子大开口挖个坑给她跳怎么办? 辛宁想了一会儿,丢开不想了。 管它呢,先留在这里再说。 辛宁没有回内院,直接寻路去了大牢。 大牢重兵把守,那么多人用来看守这个阴不劣,看来原奕对这个人还是比较忌惮的。不过这人害了大燕那么多的将士,想想原奕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门口守着的卫兵见她过来,忙上前抱拳行礼,“郡主。” 辛宁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大牢门口,问:“皇上在里面吗?” “在的,皇上刚刚进去。” “那我进去看看。” 守卫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低下头道:“郡主,大牢里污浊不堪,郡主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有点重要的事要立刻跟皇上说。” 守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那请郡主在外等候片刻,属下进去给皇上通报一声。” 辛宁绕过他进去,“不用了,一来一去耽误事。” 怎么可能让人进去给他通报,原奕知道她要来这种地方非得让人把她拎走不可。 守卫还想阻拦,可辛宁早就三步两步进去了。 大牢内部果真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生锈的味道,臭烘烘的。可能是在皇城的水牢里呆久了,辛宁下意识比较了起来。这里和皇城水牢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四周一片黑,只有墙壁上挂着散发微弱火光的火把,照亮脚下的路。 牢里很空,至少她现在还没看见两边的牢笼里关着犯人。她倒是没感到有多害怕,可能也是在皇城水牢呆久了的缘故。 第192章 你不是麻烦 “哈哈哈哈哈……” 空荡荡的牢房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癫狂又阴冷,回声久久不散。 辛宁继续往前走。 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却让人感到无端的可怕。 那是原奕的声音,辛宁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 只不过当她走到大牢深处的时候,一把尖刀带了血正从阴不劣的胸膛抽出。上面粘稠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原奕将上面的血抹在他的身上,尖刀一转收进宽袖。 那把尖刀是原奕随身携带在袖中的暗器,辛宁知道也是有一次替他更衣的时候在他身上摸出来的。当时她还问了他怎么随身带了把刀在身上。 原奕只是淡淡说:“很奇怪吗?谁没有点防身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她就没有啊。 现下看来,应该是刚刚阴不劣想要偷袭原奕,被原奕识破,防身的尖刀起了作用。 阴不劣嘴角渗出血,上面沾了点毒粉末,“皇上还真警觉,我还没来得及下毒皇上就已经出手了。” “郡主。”守在一旁的守卫看见了她。 原奕听到声音回过头,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下毒之人。” 阴不劣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是郡主啊……慕首领让我转告你,他很想你呢,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再回去,他收拾好院子等你和他一起共眠哈哈哈哈。” 原奕剑眉凌厉,一道眼神如箭像是要把他射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辛宁道。 “我可没有胡说。”阴不劣阴恻恻的,笑得极其诡异,“皇上你还不知道吧,在江南,你的女人可是天天跟我们慕首领睡在一起,恩爱缠绵,难舍难分呢。” 原奕低低道:“闭嘴!” 辛宁觉得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南疆蛊虫控制了,胡言乱语,神经兮兮。 原奕过去想再给他一刀,辛宁在后面拉住他,忙道:“假的,你不要信。” 阴不劣又哈哈大笑,“皇上急了,可我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可不要被人骗了还拿人当宝啊。” 原奕被辛宁拉住,柔软无骨的小手在他手心勾了一圈,升腾起的戾气和怒火才消散几分。 辛宁将原奕拉到身后,走上前用力抬起阴不劣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阴不劣咳嗽干呕,想把刚刚那枚药吐出来。 “好东西,能让你脑子清醒的好东西。” 辛宁转过头,对原奕道:“我们先出去吧。” 原奕黑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走之前辛宁还恨恨踹了阴不劣一脚。死家伙,让你胡说八道! 原奕被她一路拉着出了大牢。 辛宁脚步顿下,回过头上上下下摸了他一把,焦急道:“你没事吧?” 原奕黝黑的眸子看了她片刻,摇摇头。 辛宁有点想抓脑袋,这个男人又吃醋了,她又得哄了。不将刚刚的事情说清楚,他能一直这样黑着脸,幽深着眼看你。 “傻子,他在故意气你呢。”辛宁解释,“我和慕净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睡一张床,我在江南那段时间都没见过他几面。” 原奕不说话。 “真的!你不信吗?”辛宁苦着脸问。 原奕忽然一把抱住她,将她嵌在怀里,良久才道:“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知道是假的,但就算是假的,脑海一浮现她真的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的场景他就受不了,一丁点都受不了。 他不是个爱幻想的人,但一涉及到辛宁就不一样了,他能脑补几出戏,然后患得患失的,疑神疑鬼的还是他。 原奕抱着她好一会儿,大牢门口的守卫全程不敢抬头。 现在他越来越大胆了,自从那次把她从江岸抱回来后,久不久就在人前跟她搂搂抱抱,全然不顾别人的眼色。 当然,谁敢给他眼神啊。 “你刚刚给他吃了什么?” “萧一良给的秘制药。” 原奕又不高兴了,“你还去见了萧一良?” 辛宁赶紧拍拍他的背,“刚刚不小心在分岔路口遇见的。见你去了牢房,让我带过去给他吃了。” “我刚刚才跟他一起回来,他直接给我不就行了吗?” 眼看着他又要在这里纠结,辛宁心里叹了一口气,“咳,咱们不说这个了。回内院,回内院。” “我想通了,与其留在这里给你增添麻烦,我还不如听你的回上京去。” 原奕停下脚步,目光清清浅浅看她,“怎么又突然想通了?” 辛宁却有些不满,“我想通了还不好吗?这样后天你就不用绑着我丢上马车了。” 辛宁拉着他继续走,走了一段路,原奕看着前面那个娇娇小小的姑娘,长发披散在脑后,发髻上点缀了几颗小珠花,侧后颈有毛茸茸的碎发,背影看上去有些气哼哼,耳根红红,像个发脾气的小动物。 他突然开口:“你不是麻烦。” 辛宁扭头:“嗯?” “你不是麻烦。”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麻烦,如果有一天真的成了麻烦,那也是个幸福的大麻烦。 他甘之如饴。 “知道了知道了。”辛宁嘴上有些敷衍,心里甜滋滋的。 回到内院,辛宁开始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像真的开始为后天启程回上京做准备。 原奕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小身影,问:“你弄这些做什么?” “收拾行李呀,你看不出来吗?” “有什么好收拾的,你又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回上京。路上的一应用具让下人过来收拾就好了。” 他走过去,毫不费力将她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去床上。 然后俯下身看她,“又在玩什么花招,嗯?” 辛宁感觉受到了他极大的不信任,眨眨眼,准备挤出几滴眼泪,哼哼唧唧开始扮可怜。 原奕一巴掌覆上她的脸,这张脸小小的,真就只有他的一巴掌大小。这给他一种错觉,好像此时他只要想要她的命,直接收紧手就可以了,她的脑袋就会在他手里开出美丽的血花。 呸!他又在瞎想什么。他倒是发现了,跟她在一起,脑壳就异常活跃,以前不会的东西会了,就连床上那玩意儿,他都能比书上描述的花样还能多搞一些。 第193章 和朕谈谈心 想到这儿,原奕的眼神又再次幽深起来,盯着身下的人儿像盯一只小猎物,下一秒就能生吞入腹的那种。 等等等等,事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她还没正式开演呢。 “别,我要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行李?我先收拾你。” …… “咳咳咳……” “呛到了?” 辛宁呜呜地哭,“我都说不行了。” 原奕一挑眉,“我都行为什么你不行。” 辛宁一巴掌呼他俊脸上去,“能一样吗?!” “好好好,不行就不行。”原奕把她拉起来,抱着她去了浴室。 真是怕了,要命。 阴不劣被抓的消息传回了江南,慕净冷笑一声,“这人性子太急,偏偏要去自投罗网。” “那,阴不劣……” “他有点价值,丢了他倒也可惜。能救就救,不能救就先让他在那里呆着,等我们攻入晏城再说。你自己掂量着办。” 话虽如此说,但晏城防守甚严,谁又会不要命去救一个并不多么被首领看重的人呢。 许管家退出去后便将这事搁在了脑后。 洛沁音自从被苏云秉禁足后就再也没能跨出乐秋苑一步。那么多年富贵日子养成的端庄优雅也被这一天比一天漫长的空虚寂寞逐渐消耗殆尽。 那次茜香被洛沁音怀疑,虽然茜香及时自证了清白,但洛沁音却对她多了一丝防备,茜香也明显感觉到洛沁音对她不如当初。 这让她更焦急于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不然不知道她今后会怎么死在洛沁音手上。 可该怎么给自己找出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在这江南没有一个靠山,要想从洛沁音的手下逃脱,她只能躲在更大的树后面。 在这江南,她能轻易接触到的,比洛沁音这棵树更大的树那就只有苏云秉一个。 洛沁音被禁了足,但茜香却没有,事后苏云秉也并没有找她算账,她现在还是能自由出入乐秋苑的。 “茜香。”洛沁音不满道。 “啊?”茜香回过神来,手上倒茶的动作一抖,茶水洒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茜香低头忙道:“奴婢,奴婢没有想什么。” 洛沁音冷笑了一声,警告她道:“最好没有在想什么!本宫现在失了宠失了势,但对付你一个卑贱的奴才绰绰有余!” 茜香扑通跪下,“奴婢不敢!”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来,茜香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路往自己的屋子里走,一边呆呆愣愣的想事情,连后面的人叫喊了她多次都没听见。 “茜香姑娘!” 后背被重重拍了一下,茜香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看清来人,是在苏云秉身边当差的一个仆从。 “茜香姑娘在想什么?叫你那么多次都没听见。” “没,没什么。” 又问:“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道:“皇上有事找你,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皇上?”茜香有些慌,“皇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有些不耐烦,“我们做奴才的怎么会知道皇上想做什么,你去了就知道了。” 茜香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那人去见了苏云秉。 苏云秉在书房,穿了一身常服,头发微湿,看样子像是刚刚从大营那边回来。 带她来的人通传后便退了出去,茜香慢慢走进去,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 苏云秉没有叫她起来,茜香心里多少有点底,可能苏云秉是找她来为盈夫人那件事事后算账,又或者是其他事,但总归离不了洛沁音。 “你跟在贵妃身边几年了?” “回皇上,奴婢从小就跟着贵妃娘娘,有十多年了。”她是洛沁音待字闺中时就在身边伺候的丫鬟,洛沁音进宫,她也跟着进宫成了陪嫁丫鬟。 “那你说说,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 “说吧,就当是和朕谈谈心。” 茜香一愣,抬头看了苏云秉一眼,苏云秉也正在看她。茜香耳根微红,又把头埋下去,“娘娘,娘娘是个很好的人……” “怎么个好法?” “娘娘出身名门,容色一流,才艺双绝,是世间少有的女子。” 苏云秉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世人对她的看法,朕想听听你的。” 茜香心里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表情有明显掩藏不住的欣喜,却仍道:“奴婢不敢随意议论主子。” “朕让你说,也不敢吗?” “娘娘……对奴婢很好,奴婢本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年幼时流浪到上京,是娘娘见奴婢弱小可怜才收留了奴婢,让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赏奴婢一口饭吃。” “她以前,是很好。”苏云秉表情似怀念。 茜香继续道:“奴婢这条命都是娘娘给的,所以娘娘让奴婢去做什么奴婢都会去……” “包括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茜香一惊,抬头看他。 苏云秉淡淡道:“你以为在上京的时候朕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吗?” “皇上饶命!都是娘娘……让奴婢去做的,奴婢从来不想害人!” 苏云秉瞥她一眼,玩味道:“刚刚不还说对贵妃忠心耿耿吗,怎么,朕一说出来你们那些龌龊事你就急着撇清自己了?” 茜香脸色一僵,嘴唇一下子失了血,嗫嚅着,“奴婢……奴婢……” “看来你对贵妃的忠诚也不过如此。” 茜香硬下心豁出去道:“奴婢一直都知道娘娘在上京,甚至在江南做的这些事都不对,但娘娘吩咐了,奴婢还是会去做,因为娘娘对奴婢有莫大的恩情。但是奴婢从来没有认可过娘娘的做法,奴婢心中一直有一杆秤,知道何为好与坏,纵使奴婢手上为了娘娘沾满鲜血,但奴婢的心依旧不会被污浊沾染半分。” 苏云秉阴鸷上挑的眼看了她半会儿,然后笑出声,“好一个心不会沾染污浊半分!” 茜香恭敬谦卑地伏身在地,“求皇上明鉴。” “你出去吧。”苏云秉道。 茜香抬头,这是……放过她了? 茜香不敢多问,从地上站起来对苏云秉行了个礼,退出去。 “等一会儿。”苏云秉又道,“过来给朕倒杯茶。” 第194章 把萧一良叫来 茜香只好上前,走近书桌,拎起放在一边的茶壶往茶杯中添了一杯茶。茶像是刚刚煮好的,茶水入杯,水汽氤氲,满室茶香袅袅。 “皇上,请用茶。” 苏云秉在看军报,没有转头,只伸手过去接,不小心触碰到茜香的指尖,柔柔温温的女子.肌肤,手感很好。 茜香心漏了一拍,端茶的动作随胸膛里的那颗心剧烈跳动,茶杯倾倒,温热的茶水洒了苏云秉一手。 “皇上!” 泼洒在桌上的茶水流下来,湿了苏云秉的浅色常服。 茜香连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去擦,“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您没烫着吧?!” 茜香此时完全忘记了尊卑贵贱,一脸焦急,秀气的耳朵变红,脸庞也是红红的,如同娇嫩的花儿,她又凑得近,好闻的女子香袭进鼻。 拿着香帕的手.触.碰到他.腹.下的衣料,茜香这才清醒,像触了电一样把手伸回来,却被苏云秉一把抓住。 慌乱间抬起头,撞进苏云秉早已深邃如黑潭的眼眸,里面逐渐升起让她又惊又喜的东西。 苏云秉微微一用力,茜香就站不稳跌到他怀中。 茜香拿香帕的手撑着他坚.硬的胸膛,清秀可人的脸上浮上一抹足以让男子疯.狂的春色。 凌乱在脸庞的秀发被一双手撩到而后,指尖带着茶香,沁心好闻至极。 “皇上……” 书房的里室有一方矮榻,平时供苏云秉处理公务累了歇息用。而此时的矮榻上早已凌乱不堪,目不可直视…… 茜香一个晚上都没有回乐秋苑,洛沁音找人不着,脾气全撒在其他几个小丫鬟身上。 “奴婢……奴婢好像看见茜香姐姐被皇上身边的人带走了……” 洛沁音怒瞪,“为什么不早说?!” “奴婢,奴婢以为看错了,不敢妄言……” 洛沁音被茜香伺候惯了,起居饮食一直以来都是茜香在张罗,再加上她最近对茜香疑神疑鬼,一晚上都不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消息传进了乐秋苑。茜香爬了龙床,从一介低贱卑微的奴婢飞上了枝头,被苏云秉封为夫人,单独给她赐了一座院子。 “小贱蹄子!竟敢背着本宫干出这等不知羞耻的龌蹉事!” “本宫就知道她心思不正,没想到她抱的竟然是这个心思。好,很好!” 不弄死这个贱蹄子她就不叫洛沁音! ………… “里面那个人在嚎叫什么?吵死了,一整晚都不让人睡!” “你进去看看,让他闭嘴。” 守在大牢外面的守卫进了阴暗潮湿的大牢,原本幽寂异常的大牢此时疯叫声阵阵,叫喊的人像是被活活刨了.心肝。 阴不劣被铁链锁在墙上,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此时的他疯魔一般,长长的白发糊在脸上,看不清样貌和表情。 “吵什么吵?再吵给你几鞭子!”狱卒吼道。 “去把萧一良给我叫来!把他给我叫来!” “侯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就一任人宰割的废物。”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这人害死我们大燕那么多弟兄,直接拿皮鞭来给他几鞭子!” 狱卒走近,想狠狠甩他几鞭子让他安静下来,阴不劣蓦地抬头,发丝散开,露出七窍流血的脸。了,可怖无比。狱卒当即被吓得退了一步。 “这,这人……” “快去禀告皇上!”狱卒匆匆往外走。 “不用了。” 牢房走进来一个人,身姿风流,紫袍潋滟,要是不跛脚的话,在这肮脏的牢里绝对称得上天神下凡。 “侯爷。” “你们去外面等着。” “是。” 萧一良慢慢走进去,殷不劣抬起头看他,那张瘦削的脸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全是红色粘稠的血,再加上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血衣,就像一个从地域里爬出来的鬼,连看着萧一良的眼神都是阴冷恶寒的。 “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药啊?”萧一良道,“对比你的那毒药,我的这个滋味不差吧?” 萧一良站着累,也不嫌脏,撩了撩衣袍坐在地上。他回去修整了一晚上,胡子刮了,长发打理了,还是那个俊美无双的贵公子。 对比之下,阴不劣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乞丐流浪汉。 “这么些年只允许你刻骨钻研搞蛊毒,就不允许我也搞几样毒药出来吗?” 阴不劣瞪着他,“你怎么会去弄这些东西!” 明明以前他对研制毒药这种事嗤之以鼻,在药谷的时候还故意踩死他辛辛苦苦养的毒物,和他对着干。 “我怎么就不会了,不喜欢就代表我不会做吗?师兄你怎么这么傻。” 萧一良虽推崇正统医术,在偏方毒术方面远远不及阴不劣,但也是专心研究过的,只不过都是在师父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研究,不像阴不劣那么光明正大,生怕师父不知道似的。以前为了替这个不懂得看师父眼色的师兄做掩护,还做过不少得罪他的事。 “师兄放心,师弟我这个毒啊毒性不大,就是中毒之人七窍流血,疼痛不已而已。当然,师弟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兄的血流光的。” “你想干什么?!” “给我解药。”萧一良补充道,“你下在井里的毒的解药。” “哈哈哈哈……”阴不劣仰天大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我就算是流血而亡也不会给你的,你就自己一个人好好琢磨吧,或许等你像我一样熬得白了发就琢磨出来了呢!” “唉……”萧一良叹一口气,“师兄当真不给?” “你们皇上让人把我打成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我都没有给,现在流点血算什么!” 萧一良拍拍衣袍从地上起来,走过去不嫌弃地拍了拍他的肩,“皇上是把你打得挺惨的哈,但我不似他那般武夫粗鲁的做法。” 凑下去在他耳朵旁道:“我这毒还有下一个发作期,到时候就不是流点血疼一下那么简单了。师兄受不住了,欢迎再让人把我叫回来哟。” 说完,萧一良还对阴不劣友好地笑了笑,跛着脚出去了。 第195章 骗人的小家伙 第二天辛宁起了个早,继续有条不紊地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原奕看在眼里只想笑。 “收拾好了么?” 辛宁点点头,“收拾好了。” 原奕嗤笑了一声,笑得辛宁心里毛毛的。他什么时候这么笑过啊,阴阳怪气的,有几分阴不劣和苏云秉的模样。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打什么主意了么?” “没有啊。” “骗人的小家伙。” 原奕走过来,将她收拾好的包裹随手一扔。 “哎你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 原奕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道:“你不知道你一做反常的事就一定是在打鬼主意吗?” “有,有吗?” 原奕点点头:“有。” “让我猜猜,你是想通过积极收拾行李这种行为让我觉得你已经接受了我让你明天回上京的安排,想让我对你放松警惕,然后明天好开始实施你的计划?” 辛宁:“……” “萧一良给你出的主意?” 辛宁:“……”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 辛宁:“……” 原奕一把把她拉过来,“萧一良那点小把戏我还看不透么?” 辛宁忽然觉得这两人觉得绝对是亲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那你不问是什么小把戏么?” “那么弱智的东西需要问吗? 辛宁:“……” “总之你明天一定得给我回去。”末了,还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加了句,“没得商量。” …… 辛宁苦着一张脸去找萧一良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瘫着晒太阳。嘴唇上含了一朵不知名的花,看样子应该是在某个旮瘩角落里摘的。 摇椅一晃一晃,萧一良将手背在脑后当枕头,几缕发丝勾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 真骚包。 辛宁暗暗叫了一句。 萧一良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见辛宁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将口中的花“呸”地吐掉,然后悠悠道:“怎么过来找我啦,你家男人不拦着你。” 辛宁面无表情走过去坐在檐下的石阶上,两手撑着下巴,“萧一良。” “嗯?” “我发现你极其的不靠谱。” “咋啦?” “……” “不会是咱们的计谋被拆穿了吧?” 辛宁眨眨眼,然后望天,“你那根本不叫计谋,原奕他一眼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 “唉……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封你为安乐侯了,因为你除了医术和泡.人家女孩子,在其他方面都不在行。” 萧一良觉得自己遭受到了人身攻击。 辛宁又继续道:“要是让你参与朝堂斗争,可能你都撑不过两回吧。” 萧一良抽了抽嘴角,“我有那么差劲吗?” “嗯……和他比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吧。”说着辛宁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这姑娘怎么这样,伤我感情!”萧一良恨不得过去给她敲几下脑门,“是你没计策了我才帮你的好不,现在好处没讨到,还被你这么一说,我很可怜诶……” “诶……可怜啊可怜,我们都是菜鸡。” “那你怎么办?” “等我回去再跟他撒一回泼,要不行我也没法子了。” 萧一良不说话。 辛宁站起身,把手放在眉下抬头看刺眼的太阳,“晏城的夏天来了,不知道上京的桃花开了没有。”走下台阶,走出院门前辛宁还特意回头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萧一良没讨到好,还生生欠了她一个承诺,有些心塞。 辛宁走后不久,外面又来人了,是看守大牢的狱卒。 “侯爷,大牢里的那位又在叫您过去了。” 萧一良一听,脸上明媚了些。还以为他这个师兄能多撑一会儿,没想到那么快就投降了,可他现在没心情搭理,就让他在那里痛苦一段时间吧。 “先别理他,我有空再过去。” 春四月中旬,上京的桃花其实已经开落,但宫中御花园此时百花正争艳,彩蝶翩飞,蜂儿采蜜,一幅春日热闹之景,只不过少有人欣赏。 皇宫的主人不在,少了约束,总会有些人开始闲不住作妖。 赫连楼叶自己给自己解了禁,在容华宫待了那么久早已受不住,出来御花园看风景。阿苏里也托了赫连楼叶的福,被从冷宫中放了出来。 当然,这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原奕还不知道。 “娘娘,这如今宫里就只有您一个主子,宫女太监们全都听您的,倒是比皇上在时自在呢。”阿苏里掩盖不住喜悦,将心里所想的话口不遮拦说了出来。 赫连楼叶听了却眉头一皱,“这些话少说!”毕竟她也是吃过了教训,懂得了收敛一些,但比她吃得更多教训的阿苏里却依旧是以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死。 一女子远远的从御花园的一边走过来,身姿婀娜,气质绝佳,身着水粉色宫裙,如云的鬓发只簪了几朵小花,简单却又不失大气。她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正低头和她们说说笑笑,看到了好看的花儿还伸出纤纤玉手折几朵下来。笑笑闹闹,好不快活。 谁说宫里只有赫连楼叶一个主子的,这里不还有一个吗? 裴仙瑶走近了,才发现这御花园中还有另外一批人。 裴仙瑶将手中娇嫩的花儿递给身边的宫女,走上前去,温婉优雅地叫了一声,“姐姐。” 赫连楼叶看了她一眼,“原来是裴妃啊。” 裴仙瑶低头淡淡一笑,问:“姐姐怎么出来了,皇上……” “皇上怎么?” 裴仙瑶又一笑,不再往下说,“没什么。” 赫连楼叶看了一眼小宫女手上的花,对裴仙瑶道:“裴妃也太不知规矩了,这御花园中的花是用来观赏的,不是用来给你糟蹋的。” 裴仙瑶一愣,然后道:“妹妹只是觉得这御花园中的花儿开得团团簇簇,便想摘一些回去做胭脂,就几朵而已,总归不妨事。” 赫连楼叶却盯着她身边小宫女头上新簪的花儿道:“既是如此,那这花儿怎么上了这宫女的头?” “是妹妹赏赐的。”裴仙瑶道。 “那你还真是大方,这么名贵的花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赏赐。” 第196章 本宫要听皇上解释 “裴妃进宫不久,宫中礼仪想必还未完全熟悉,皇上不在宫中倒也罢了,皇上要是在,按照裴妃现在这样的行为举止,迟早得冲撞了皇上。” 裴仙瑶不欲与她争,只淡淡说“是。” 赫连楼叶又道:“本宫比你进宫早,你又叫本宫一声姐姐,那本宫便有资格也有义务教导你宫中礼仪。” 裴仙瑶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有意见。” “凭姐姐安排。” 赫连楼叶见她不违逆自己,一副受气的模样任由她拿捏,心里十分受用,“本宫会安排教导嬷嬷去你宫里。” 赫连楼叶将手搁在阿苏里手腕上,从石凳上站起身,“本宫乏了,回宫。” 赫连楼叶走远了,裴仙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无甚情绪。 这边阿苏里扶着赫连楼叶回宫,“娘娘,这裴妃是个性子好拿捏的。” 两人的同为妃位,她却能甘心站在那里听赫连楼叶一顿训。 “哼,一个大臣之女而已,在本宫面前可狂不了。” 阿苏里附和:“娘娘说的是,咱们娘娘可是图瓦最尊贵的公主,身后有可汗撑腰呢。” 提到赫连楼昊,赫连楼叶思索了片刻,也不知道哥哥他和江南合谋得怎么样了。 阿苏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娘娘,奴婢发现这个裴妃似乎有点想讨好娘娘的意思。之前她刚进宫就巴巴的往容华宫里来,娘娘禁闭期还三番五次差人过来给娘娘送东西。” 赫连楼叶冷笑,“本宫可没有那么容易被讨好,在这宫中,每一位妃嫔都是本宫的敌人。” 赫连楼叶一路走回容华宫,心情颇好。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可没有持续多久。容华宫宫门处此时正黑压压站了一批人,阵势颇大。为首的是原奕身边的李公公,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她回来。 赫连楼叶一皱眉,走近。 李公公对她行了个礼:“娘娘。” 赫连楼叶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一队宫廷侍卫和若干宫女太监,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笑问:“李公公这么大的阵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公公脸上并无笑意,道:“皇上有旨意传回来,给娘娘安排了另外一处住所,老奴这是奉命来办事。” 赫连楼叶心里一喜,以为是什么好事,脸上的笑更明媚了几分,“皇上怎么想起给本宫安排新住处了?” “老奴不知。” “李公公在这等了许久,不如先进去喝杯茶。”说着便吩咐阿苏里。 “不必了。”李公公道:“娘娘,正事要紧。” 李公公一脸公事快办的模样,赫连楼叶想拉拢一下都不行,于是问:“不知皇上给本宫安排了哪处宫殿?” 李公公道:“回娘娘,不是皇城内的宫殿,而是城外的温泉行宫。” 赫连楼叶一愣,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温泉行宫?” “正是。” “怎么可能,皇上有说为什么突然把本宫安排在城外吗?会不会是旨意搞错了。” “原因皇上并未说明,但旨意是千真万确假不了的。还请娘娘即刻动身。” 赫连楼叶脸上的笑彻底消散,“本宫要听皇上的解释。” 李公公还是那副表情,“皇上是天子,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让娘娘换一个住处,对娘娘来说并无多大影响。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本宫要是不搬呢?” “娘娘,搬完了娘娘这儿,老奴还要去通知裴妃娘娘。娘娘要是不遵从皇上的旨意,那么老奴身后的侍卫宫人就代替娘娘遵从了。” “裴妃,她也要搬?”赫连楼叶有点慌,原奕这是要做什么?后宫只有她们两个主子,现在把她们安排出宫,那整个后宫就都空了。 一个空置的后宫…… 为什么要空置后宫?! “是不是南边出了什么事?还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皇上无恙。” 赫连楼叶眼底慢慢浮上猜疑和狠毒,“是因为辛宁?” 李公公不答。 “本宫不搬,如今整个后宫就只有本宫的位份最高,后宫的一切都要听本宫的。你们没有资格让本宫搬出去!” 她不能搬出去!赫连楼叶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这次搬了出去,那么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李公公不跟她废话,直接一甩拂尘,对身后的宫女太监吩咐,“进去,把赫连妃娘娘的一应用具打包好,一齐送到城外行宫。” 宫女太监得了令,立即进去开始动手。 “李公公,本宫人还在这儿,你却让宫人去搜本宫的寝宫,是想造反吗?!” “老奴不敢。” “那还不快让他们停下!” 李公公无动于衷,道:“老奴不敢造反,但如果娘娘阻止他们,那么造反的就是娘娘。奴才们都只是听皇上的命令办事。” 赫连楼叶急了,匆匆忙忙赶上去,“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可宫女太监没一个听她的。 于是赫连楼叶便亲自上去阻挠,把宫女太监手上拿着的东西摔得乒乒乓乓响。阿苏里和其他几个容华宫的宫女也一同上去帮忙。 李公公又一甩拂尘,侍卫会意,带刀带剑上去将赫连楼叶拉开。 赫连楼叶发丝散开,被撕扯得衣衫微乱,形同泼妇。双臂被侍卫制止住,仍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只能大喊大叫: “你们不听本宫的命令,这是在造反,造反!” “马车已备好,送娘娘出宫。”李公公淡淡吩咐。 “是。” “娘娘还是安分一些,不然惹怒了皇上,今后连妃位都保不住了。” 赫连楼叶势单力薄,被侍卫强制送上了马车。 容华宫这边的事情完了后,李公公去了裴仙瑶的寝宫。 裴仙瑶还以为是赫连楼叶送的教导嬷嬷到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李公公。 “李公公前来有何要事?” 面对裴仙瑶,李公公的脸色要比面对赫连楼叶的要好一些,“裴妃娘娘,皇上有旨,请您到城外温泉行宫住段时日。” 裴仙瑶心一跳,“为何?” “老奴不知。但老奴知此季节的温泉行宫风景正美,娘娘正好趁此机会在行宫游玩一番。”李公公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 第197章 我舍不得你 末了,还补充一句:“老奴斗胆猜测,或许是皇上觉得娘娘在宫中烦闷,便想让娘娘出宫去散散心。” 李公公这样说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给裴仙瑶一点不确定的甜头,让她觉得这是原奕的恩典,别像赫连楼叶那样大喊大叫让他脑壳疼。 裴仙瑶心中存疑,但并不多问,“任凭皇上安排。” 李公公点点头,将带来给裴仙瑶搬东西的宫女太监留下,自己走了。 ...... 萧一良一直拖到了晚上,在院子用了晚饭,才腆着个圆滚滚的肚皮去大牢看阴不劣。 阴不劣没想到萧一良真的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被辛宁灌下去的那粒毒丸首先是七窍流血,浑身疼痛地发作。 这点痛阴不劣还能忍受,之前几年为了研制各种毒尝试过各种毒草毒虫,甚至以身试毒,这样的痛不过是与之前的相当而已。 但萧一良这毒偏偏还有第二个发作期,这下可不是单单流血疼痛那么简单了。 萧一良走后不过几个时辰,阴不劣就感到自己身体出现了异样。内里五脏六腑像被人撕裂开来,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又痛又痒,那不是单纯的痛疼,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巨大无比的毒蛇缠绕着身体,扼住脖子,透不过气,那条蛇还偏偏将那毒牙嵌入肌肤,猛烈地吸食着他的血肉。 上次阴不劣叫萧一良过来是询问他给自己下的什么毒,但这一次叫他过来,却是求饶。 “把解药给我!” 萧一良冷眼看着他,道:“师兄,你求饶得有点快啊。” “师弟,快,师兄受不了了,把解药给师兄!”语气带了哀求。 这转变有点快,萧一良还有些不习惯。 阴不劣状若恶鬼,全身奋力挣扎着铁链,弄得铁链砰砰响,一双手紧紧握着,似乎想要握住救命稻草,但却只能摸到一手空。如果他现在没有被铁链拴着的话,萧一良觉得他可能会跪下来双手抱头满地打滚。 “唉师兄,早知会受着苦,何必硬撑呢?当初直接把解药给我不就行了。” “给你,我把解药配方给你,你给我解药。” 萧一良走过去,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巴,阴不劣努力吞咽。过了一会儿,身体里那千万毒虫啮咬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不少。 “这解药得服三次,你身体里的毒才能全部消解。”萧一良给他吃了解药后便站在一边,看着阴不劣平复了一下身体,“师兄现在可以告诉我解药配方了吧。” 阴不劣被疼痛痛醒了脑子,他现在还不能死,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还留有一条命,他总能有机会再次翻盘。遂阴不劣只好告诉了萧一良解药配方。 萧一良听后,啧啧了几声。 不得不承认,他这师兄在毒术方面确实有天分,这么复杂的毒都能配得出来,光是解药里涉及的药材都上百种。不过阴不劣却将这一天分用错了地方,要是阴不劣不将打倒他作为人生目标,而是将这些稀奇古怪的毒拿去换钱那他早就发家致富了。甚至可能还比自己宰病人的钱还要多。 萧一良回去后,在药房里研究阴不劣提供的解药配方。在他还没有配置出解药前,他不打算给他解第二次毒。 …… 晚间,原奕回到内院便看到辛宁怀里抱着阿灰在发呆,他站在那里看了她那么久辛宁都没发现。 他轻轻咳了一声,辛宁才回过神来,怀里的阿灰却是一早就看见他了,爪子不断地往辛宁身上扒拉。 “在想什么?” 原奕走过去,将猫从她身上扯下来扔在地上。 “喵......”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明天就回去,嗯?” 辛宁坐着,抬手搂住他的腰,蹭了蹭,“我舍不得你。” “不许撒娇,没有用。” “铁石心肠。” 原奕淡淡笑了笑,他对谁铁石心肠都不可能对她铁石心肠,谁知道他此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但他不能让她跟着他一起在战场上犯险。心肠可以为她软千遍万遍,但嘴上依旧要硬。 原奕带着她回了屋,将阿灰这只可怜喵丢在门外,任它在紧闭的门上弄得哗啦哗啦响。 这一晚比以往更加疯狂,可能是将近分开,原奕要得很狠。辛宁只能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脊背,咬他的肩。 原奕觉得,他的小女人可怜极了,在他这里总是哭鼻子,痛快也哭,不痛快也哭,该拿她怎么办好。 辛宁抽抽噎噎的,抹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舍不得你呀。” “我也舍不得。” “你好好爱护自己好不好,别总是受伤。” 辛宁熟悉他的身体,那健壮的身躯各种各样的剑伤刀伤,虽然看着已经愈合很久了,但还是会让她心疼。 抚着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辛宁在上面轻轻吻了吻,又吧嗒吧嗒掉几颗眼泪。 原奕一声叹气,无奈又心疼。 辛宁又道:“打不过他们就跑,让将士们上也行,你别总是不要命地往前冲。” 原奕好笑:“我是他们的皇帝,也是将军,我不往前冲谁往前冲。” “那你也要考虑考虑我好不好,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原奕又是一声叹气:“你怎么不想着我点好,总是想着我死呢。” “呸呸呸!我才没有。” 辛宁爬他的背,从后面搂他,“答应我,替我好好顾着自己,我不想做小寡妇。” 原奕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好,不让你做小寡妇,永远做我的小娘子。” 辛宁红了脸,自知失言,又被他占了嘴上便宜,小小声嘟囔:“你平平安安回来我就做你小娘子,不然我就去做别人的小娘子。” “好的,我的小娘子。” 辛宁:“......” 第二天要早早上路,但原奕没催她起床,让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昨晚闹了大半夜,临近中午了辛宁才睁开眼睛,然后慢吞吞爬起来,慢吞吞穿衣洗漱,再慢吞吞地把早膳当午膳用。 原奕看着她那比以往慢了不止一倍的动作,哭笑不得。都迟了这么久,再给她拖一时半刻也无妨。 她再拖也得乖乖上马车回去。 第198章 你可以试试 原奕牵着她走到前门,辛宁乖乖由他牵着,默默的,不说话。 下人跟在身后,抱着阿灰。 前门已经有一辆低调的马车等着,后面跟了一支精锐的护送队伍。 于青元站在马车旁边,黑衣挎剑。 看见他们出来,抬手对原奕行礼,“皇上,一切准备就绪。” 原奕点点头。 将搭在左手的披风给辛宁系上,在前面打了一个结。他的手宽厚而温暖,虎口有茧子,手背上的青筋纹路都是那么的好看。 辛宁盯着他的手,目不转睛。 只听原奕对她说:“上京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回去就住昭阳宫,昭阳宫风景好,也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 “好好的,嗯?” 辛宁呼出一口气,然后窝进他怀里。原奕抱着她,享受这离别时的片刻温宁,呼吸里全是她身上的浅浅清香。 得让她走了,再不上马车他就轮到他舍不得了。 萧一良来送辛宁,在门口恰好碰上两人抱在一起的一幕。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他用手抵唇咳了一声,那两人却依旧抱着不动。 “我说二位,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点影响好不好?那么多人看着呢。” 最终原奕拉开了辛宁,但手任然扶着她细细的腰肢,“你来做什么?” “送人啊。” “解药研制出来了吗,那么闲。” “还没有,但也快了。” 萧一良走下来,对辛宁道:“看来你最后的撒泼计划也失败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辛宁觉得他的表情很轻松。 “你可以离开这个随时都会陷入战火的地方,我是挺高兴的。” 辛宁幽幽看着他,“原来你就一直希望我走。” 辛宁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会给她出那种临时装病的馊主意,还是一眼就能被原奕看出来的那种,原来他压根就跟原奕一样不希望她待在晏城。亏得她真的傻乎乎的相信他。 “的确。阿宁啊,你没见过战场的残酷,我和皇上呢也是为了你好。” 辛宁瞪他,然后委屈地看着原奕。 又听萧一良道:“我们的酒楼还等着你回去经营呢,你再留在这儿我们的酒楼就要倒闭了。” 原奕松开了她的腰,在她额上吻了吻,“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扶着她将她送上马车,替她掀开车帘让她进去。辛宁钻进了半个身子,却突然一回头,从车上跳下来扑到他身上。 原奕下意识伸手抱住她,让她站稳,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辛宁又放开了他转身钻回车里。这一次不再拖泥带水。 车帘放下,阿灰也被递了进去,晃悠悠的车帘将里面的人儿完全挡住。 原奕站了一会儿,对于青元点了点头。 于青元抱拳恭敬行礼,跳上一边的高大骏马,“启程!” 马车驶动,向前城门驶去。一直到看不见了,原奕才回过身,看着跟他一样还站着的萧一良。 原奕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他道:“朕希望你一直可以摆正你的位置。” 萧一良对上他的眼,不卑不亢,“皇上暂时放心,臣现在还不会做什么,但以后,臣不敢保证。” “你可以试试。” ...... 马车虽然看着低调,但里面可不低调,身下的坐垫是羊绒的,身后也有软垫靠着,累了还可以直接躺下。茶具等物品一应俱全。 辛宁坐在软绵绵的马车里,马车平稳地驶着,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阿灰可能感受到了辛宁正带它回上京,一路上兴奋异常,在马车里面上跳下蹿,猫尾不停地摇摆,这折腾的模样不想猫,倒像狗。 辛宁懒得理它,她正闷闷不乐,只要不往她身上扑,一切随它折腾。 马车驶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进了城,在城中的一处客栈停下。 辛宁抱着阿灰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客栈名,再环顾四周。 这座城距离晏城并不是很远,中间仅仅隔了一座城,但城中的景象却和晏城空荡荡的情形完全不同。 大燕取消了宵禁,一到夜晚城里总是热闹非凡的。而此时的辛宁所在的这座城依旧是如此,丝毫没有受到两岸战火的影响。 一队人马停在这家客栈时,来来往往出来夜游的行人不住地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于青元从马上下来,走到辛宁面前,“郡主,天色已晚,我们暂时在城中歇一夜。” 客栈掌柜迎了出来,看见是一队军爷和一个貌美贵气的女子,态度十分恭敬谦卑,“小姐,各位军爷里边请。” 又吩咐小二:“快快,快去准备上房,送浴汤和好酒好菜上去。” 于青元看了掌柜一眼,“不用酒。” “哎是是是!” 客栈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在堂上用饭,看见他们进来,都赶紧吃完付了银子出去了,却有几个强壮的粗汉紧紧盯着辛宁,不怀好意。 于青元敏锐地察觉到,冷冷看了那边一眼。粗汉赶紧低下头,装模做样地喝酒划拳。 辛宁上了楼,进了客房,客房已经摆上了一桌菜,辛宁没多少胃口,草草吃了一点,又喂阿灰吃了一些。便准备到屏风后泡澡驱乏。 客房门被敲响,“郡主。” 辛宁将衣衫掩好,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于青元递给她一瓶东西,“这是安乐侯为郡主准备的,沐浴时倒一点进去可以减轻舟车劳顿的疲累。” “多谢。” 于青元恭敬道:“郡主不必客气,属下就在外面,有事可以直接吩咐属下。” 辛宁关了门,握了握手里的瓶子。这个萧一良,还挺贴心。 辛宁沐浴完,将长发弄干,发了会儿呆便吹了灯上床休息。 于青元在门口守了大半夜,后半夜的时候才回房休息,留下两个守夜的侍卫。 辛宁所住的这间客房的窗户对着客栈后院,后半夜起了风,窗户被吹开,微冷的夜风灌进来,辛宁被冷得缩了缩身子。 睁开眼睛,一阵惆怅。要是原奕在她身边她哪会半夜被冷醒,只会被他热醒或者被他闹醒,又或者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夜无梦睡得人事不知的那种。 第199章 郡主你也敢觊觎 辛宁起身下床,穿了鞋子准备去关窗户。 又一阵风吹进来,夹杂一丝丝怪异的香气,似花香又似脂粉香。辛宁打了个冷颤,抱住自己,把头探出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客栈后院,院子中央好像种了几株茉莉,地上的影子随风微动。 辛宁关了窗,转身回床睡觉。 接着眼皮越来越重,那股香味也愈发浓重。 辛宁很困,但很快觉得不对劲,这困意来得蹊跷,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强撑着不能睡过去。 窗户再一次被风吹开,窗户上有影子晃动,影子在窗户晃悠片刻,脚步轻轻地往辛宁所在的床走来。 有刺客?! 辛宁想弄出一点动静,这样外面守着的侍卫便能发觉不对劲。 她试着抬起手敲击床边木板,但浑身使不上力气,手触碰到床板只能像给床板挠痒痒一样。 影子已经走到床边,一双手掀开床边的纱幔,对上辛宁的眼睛。 来人一身黑衣,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见辛宁还醒着,他一愣,不在意料之内。 他抬起手,想将辛宁劈晕,却在落手之际被阿灰扑了个正着。 猫是种敏锐非常的动物,辛宁起身关窗时睡在桌上的阿灰已经醒了。 “喵——”阿灰尖叫一声,叫声在安静的夜晚非常突兀。 黑衣人气息一凛,然后拎起纠缠在身上的阿灰,手上用了力想捏死它。 这时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阿灰的那声叫,迅速撞门进来。 于青元就在辛宁隔壁,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黑衣人见势不好,顾不得辛宁和手上的阿灰,一把将阿灰甩开往窗口奔去。 而此时窗口正趴了一个人,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人也蒙着脸,看到屋内的情形一时有些呆。 跑到窗口的黑衣人有些愣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将他一把从窗边扯进房间,自己踩着窗棂逃了出去。 被扯进屋内的蒙面人摔了个底朝天,痛呼出声。 于青元快速下令:“追!” 然后转过身来将试图爬起来的蒙面人踢翻在地,扯开他的面巾。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于青元狠狠皱眉,这人是今天在客栈大堂盯着辛宁看的其中一个粗汉。 很快,前去追赶黑衣人的侍卫回来了,人却没有追到。 “黑衣人矫健,功夫甚高,我们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于青元给辛宁服用了一枚药丸,那种眩晕困意才渐渐消散。 “郡主可有大碍?” 辛宁摇摇头,靠在床边平息。 于青元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粗汉一脚踢翻,“郡主你也敢觊觎!” 粗汉抖着身体回答:“小人、小人有眼无珠不识郡主,求大人饶命!” 粗汉以为辛宁只是普通的官家小姐,长得那般水灵貌美,便和一帮酒友嘴上过瘾了一阵,酒友笑话他嘴上过瘾算什么,要是真正能一亲.美人.芳.泽,那才是神仙过瘾呢! 粗汉被他们说得心里痒痒的,还真起了心思,和这帮狐朋狗友打了赌,大半夜的不怕死偷偷摸摸闯了进来。 谁知竟然有人跑在了他前头,又听到他们恭恭敬敬称这位貌美女子为“郡主”,粗汉彻底觉得自己完蛋了。 那可是郡主啊!跟皇室相关的女子,真正的女中凤凰,尊贵无双,哪是能跟他以前玩的那些女人相提并论的,现在他不死也得刮层皮! “大人,小的真不知道是郡主,要是知道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混蛋事!大人,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于青元将人踩在脚下,弯下身问:“逃走那个人跟你是一伙的?” “不、不是......” “说实话!” 粗汉忙解释道:“小的真不认识他,小的爬到窗户的时候他就在里面了......哦对了!还是他把小人从窗户上拽进屋子的。” 辛宁从床上披衣起身,走过去将摔在地上的阿灰抱起来,道:“他们不是一伙的,之前那个人的眼里有杀意。” 粗汉连忙附和:“对对对!” 辛宁接着道:“而这个人,从他的眼里只能看得出来龌龊心思。” 粗汉一慌,又开始向辛宁求情,“郡主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郡主放过小的,小的下辈子愿意为郡主做牛做马!” 于青元问:“郡主,怎么处理这个人?” “你看着办。” “先将他拖出去。” 侍卫过来将瘫在地上的粗汉弄了出去,粗汉一路叫喊着,惊醒了其他客房的客人,想开门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又被外面一众严肃冷然的侍卫吓得缩了回去。 官家办事,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郡主受惊了,是属下过于放松,属下今后会加派人手,定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 又问:“郡主可有看清黑衣人的模样?” 辛宁摇摇头:“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属下还有事情要办,郡主先休息。” “嗯。” 辛宁重新躺回床上,外面的脚步声多了很多,就连后院都派了侍卫把守。 辛宁在想,谁会对她有杀意。可能是上京那帮迂腐的老臣,又或者是图瓦。江南那边应该不会,慕净不会,苏云秉也不可能,洛沁音有动机,但她的手还没有能力伸那么长。 她回上京这件事原奕安排得很低调,能够知道她启程回上京的并不多,知道她现在已经到了这座城,住进这间客栈的更少。 除非有人从晏城一直跟着她到这里,在晏城不好动手,到了这里才下手。 会不会是混在护送队伍中的人? 不,不可能。护送队伍全是原奕身边的精锐将士,对原奕是一百二十个忠心,不可能会对她下手。 上京那帮老臣还有图瓦,到底会是这两者中的谁呢? 于青元走出了客栈,那个粗汉被反手绑住,一见他出来就磕头认错求饶命。 “大人,大人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人还等着小的回去养家呢......小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 “闭嘴!”粗汉被身边的侍卫警告,立即吓得闭紧了嘴巴。 这样的求饶说辞于青元听过不下百遍,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然后给了侍卫一个眼神,进去了。 粗汉以为于青元放过他了,刚想高兴。 下一秒侍卫利剑出鞘,一剑光闪过,鲜.血喷薄而出,人已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200章 小娘子亲启 之后的几天,于青元都十分小心,每经过一座城在城中客栈下榻时,他几乎整晚不睡,守在辛宁门前。 只是那晚过后,黑衣人便没有再出现。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上京的时候刚好五月上旬,柳絮纷飞。 马车从南城门而进,驶过长长的长安街。 街上行人众多,又是临近傍晚,夕阳刚好西斜,橙红色的余晖洒在几里长的长安街,一直斜着照射到长安街尽头的那座巍峨森严的宫殿。 上京的天空总是深远高阔些,不像江南的天,多数的时候总是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对于皇城内的人来说,就算皇城再巍峨壮阔,那也只是一个牢笼,一旦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来的牢笼。 以前辛宁也是这样认为的,在皇城里她过得身不由己,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里,可能像众多的后宫妃嫔一样,生亦是皇城的人,死亦是皇城的鬼。 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江南那个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为她的家,尽管苏州街上很多都是她记忆里的东西,镇南王府也还在,但早已被人换了名字,换了主人。 如今的她,只有原奕在的地方才能称得上她的家。 皇城的主人是他,他不会让自己再像以前那样在这里过得如履薄冰。 李公公带了一众宫女太监在皇城门等着,皇宫禁卫军手握刀剑,井然有序地站在城门下。 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素梧从李公公身后出来,递了手进来扶辛宁下车。 “郡主......”素梧看着她的眼神欣喜又激动,心里有千万的言语想要对辛宁说,但在这种场合下她还是忍住了。 李公公也迎了上来,“老奴参见郡主。郡主能够平安归来老奴喜不自胜。” 下了马车,换了轿辇,直接回了昭阳宫。 皇宫很安静,只有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和往来巡逻的禁卫军,其他人一个都没见着。 昭阳宫被重新打扫过了,摆设的物件也换了个遍。昭阳宫人也少,空阔安静。 “皇上说郡主不喜人多,老奴便只安排了一些洒扫宫人,郡主要是觉得不够老奴再安排一些人过来。” “不用,这样就挺好。” “后宫的两位主子已经被皇上安排出宫,郡主住在宫中不会有人过来打扰郡主的。” “赫连楼叶和......那位新纳的妃子?” “正是赫连妃和裴妃。” “那,皇上安排她们去了哪里?” “回郡主,是城外的温泉行宫。” 原奕还真把人安排了出去,还是在城外,也不知道按照赫连楼叶那不甘心的性子当时是怎么闹腾的。 不过她现在在这上京也是孤立无援,原奕和图瓦也快闹掰了,任她怎么闹都做不出什么改变,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安排。 “皇上把她们弄出了宫,又让我独自住在这宫中,朝中那些大臣就没有意见吗?” 李公公道:“虽有意见,但他们现在也不怎么管了。郡主,您和皇上的事在您被江南那伙贼寇掳走后在这上京就不是秘密了。” “为什么?” “皇上在您被掳走后为了搜寻贼人,搜寻了整个上京,上京城中那些有头有脸的贵族名门照样也不能免。皇上就算把您瞒得再好,也有风声传了出去,后来皇上干脆不理了,任他们说。” “原来这样。” 李公公笑道:“郡主不必烦忧,就安心住下吧。” “多谢公公。” “郡主在途中受惊,须得好好休息。老奴先退下了。” 于青元被原奕安排来保护她,除了她待在昭阳宫中的时候,其他时间于青元都对她寸步不离。 辛宁觉得,这个于青元比他弟弟于青尘更加死板严肃。 于青尘或许还会跟她说几句闲话,但于青尘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跟她禀告,其他的时间都是紧闭嘴巴,辛宁问他问题,可能他会回答,但每句话一般不会超过五个字。 辛宁坐在昭阳宫前那长长的阶梯上,抚摸着阿灰。 阿灰那天晚上被那个黑衣人吓到了,本来高高兴兴上跳下蹿的,现在又怂了,一天的时间有大半爱窝在辛宁怀里撒娇。 耳边素梧在声泪俱下地跟她说话,一双手还拽着她的衣裳。 “郡主您不知道,您被那些贼人掳走的时候奴婢吓得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 素梧懊恼:“如果奴婢那天机灵一点,郡主就不会被那些人抓走了。” “这跟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那些人那么厉害,连于青尘都打不过他们,你机灵一点就能改变什么了吗?” “可是奴婢自责......” 辛宁安慰她:“他们都是蓄谋已久的,如果那次没有成功,他们还会有下一次。好了,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回来了吗?” 辛宁摊开手给她看,“你看,我都没有受伤。” “可是郡主比之前瘦了好多。” “多吃一点就能养回来啦,这宫中那么多好吃的,不会饿着我的。” “郡主,奴婢听说郡主在回京的路上又遭遇刺杀。这些贼人未免也太大胆了!还敢对郡主下手。” 辛宁摇摇头:“他们不是江南派来的。” 也应该不是朝中这般大臣派来的。 李公公说,如今朝中的大臣对她和原奕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了,那么那个黑衣人是他们派来的可能性便小了很多。 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图瓦,赫连楼叶的可能性较小,她现在都自身难保,所以赫连楼昊的可能性最大。 而赫连楼昊想要抓她,想要她死的理由可多了…… 长长的阶梯尽头有一个人走了上来,于青元步伐矫健,三两下就走了上来,还不带喘气的。他手上拿了一封信,递给辛宁。 “郡主,皇上给您的信。” 辛宁接了过来。 信封上写了五个大字:小娘子亲启。 辛宁的脸刷地红了。 这个不正经的!为什么要把“小娘子”这三个字明晃晃写在信封上面,会被人看到的好不好。 辛宁看了一眼于青元,于青元还是那副面瘫脸。 其实于青元此时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原来皇上是这个样子的! 辛宁将阿灰交给了素梧,拿信回殿内。 刮开信封上面的封蜡,辛宁将信拿了出来。 第201章 高冷的鸟 卿卿见信如晤: 一别数日,茶饭不思,念卿甚狂,卿之音容样貌常于心间萦绕,久之不散。只能频看卿赠我之香囊,聊以慰藉。 闻卿路遇奸人,我心焦虑,又闻卿并无大碍,心暂且放宽。 ...... 后面是一大堆并不要紧的废话。要不是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是她所熟悉的,辛宁恐怕都要怀疑这封信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没想到他竟然也可以那么多的废话。辛宁想象着平日里冷漠少话的男人提笔坐在案前写下这长篇的肉麻话,禁不住笑出了声。 将信看完,小心收好。 去桌案给他写了回信,交给于青元。 长宁街的酒楼辛宁很久没有去过了。她被掳去那段时间一直是萧一良在管理,萧一良南下时雇了一个掌柜在那里看店,负责酒楼的各项事务。 辛宁带着素梧低调出了宫,去看看酒楼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李公公知道了并没有拦着。 李公公哪儿敢拦啊,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不小心翼翼伺候着还赶上去阻拦这里阻拦那里,他是不要命了吗。况且皇上又没下令说不能让郡主出去。 长宁酒楼前人来人往,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辛宁在酒楼后门下了车。 雇佣的掌柜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一见辛宁下来便巴巴的赶了上去,恭敬叫她:“小姐。” 这个掌柜是个中年男子,知道辛宁是郡主,为了掩人耳目称她“小姐”,看着十分圆滑可靠。 掌柜将辛宁请上了二楼包厢,“小的是侯爷手底下的人,幸得侯爷赏识提拔小的来为小姐做事。” 他将这一段时日的账本都拿了出来让辛宁过目。 辛宁看了一会儿,往下面看了一眼,她所处的包厢恰好能看见一楼全貌。 楼下客人来来往往,喝酒聊天很是热闹。 一个鸟笼子挂在大堂的边上,供客人观赏逗趣。 呆毛在这里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越发怡然自得,已然把这里当成了它的家,不过它最近却有些郁闷。 掌柜见辛宁在看着呆毛,便道:“这只鸟儿在这里很受客人的喜爱,酒楼里的大部分客人都是被这只鸟儿吸引过来的。不过这只鸟儿却高傲得很。” 从皇宫里出来的鸟儿,能不高傲吗? 掌柜继续道:“这只鸟儿并不是谁都理,大多时候高昂着头,有时候一天都不能听它说一句话呢。很多客人在这儿点上一桌子酒菜,一呆就是一整天,只为了听它说一句人话。要是哪位客人能逗得它说一句话,那可是能在咱们酒楼里吹上好几天的。” 这么高冷的吗? 以前那副嘴贱能叽叽喳喳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的鸟儿哪儿去了。 辛宁想,可能是它的好伙伴阿灰不在这儿,她今天也没有把阿灰带出来。要是阿灰也在的话,这两个小动物能打上一天一夜。 就不信呆毛在客人面前的高冷形象还能保持。 辛宁指了指下面,对掌柜道:“去把它拿上来吧。” “好的,小姐您请稍等。” 掌柜径直走了下去,将呆毛连同笼子拿了上来。 “唉唉掌柜的,我们还没看够呢,你把这宝贝鸟儿拿去哪里啊?” “对啊对啊,掌柜的,别拿走呀!” 掌柜笑眯眯的对客人说抱歉,“客官稍等,我先带它回去喂点东西。” 客人不舍,但还是道:“那赶紧的啊!我们还等着听它说话呢。” “好好好。” 客人们只见掌柜拎着笼子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靠窗的包厢。 有客人注意到那间包厢的窗户刚刚还开着,窗边坐了一个姿色明丽的姑娘,笑得极是好看。而这会子,那窗户虽然还开着,但窗边那里早已没了人。 辛宁坐在桌边看着掌柜将呆毛带进来。 呆毛一路高昂着鸟头,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模样。 但一进门,那双滴溜溜的鸟眼一看见了辛宁,就立即扑腾起翅膀来。 “郡主!郡主!” “啾啾啾喳喳......呜呜呜嘎嘎嘎......” 呆毛高冷的形象一瞬间破功,鸟爪扒拉着笼子,好看的翅膀也飞快地扑腾,想要突破笼子飞出来。 掌柜很惊奇:“小姐,这只鸟刚刚说话了!” “郡主!郡主!” “它又叫了!” 辛宁接过笼子,把笼子打开,呆毛一下子就飞了出来,飞扑到她的肩膀上。 尖尖的长嘴啄她如瀑垂下来的长发,鸟头还不断蹭她的脖子。 辛宁跟它说话:“听说你最近走了高冷路线啊,怎么我看还是以前那个贱贱的样子呢。” “高冷高冷!郡主郡主!” 辛宁好笑:“你是不是太想我了,那么久没见我都抑郁了?” “喵~喵~” “哦,你不单单只想我一个人,你还想你的小伙伴呀。” “喵~喵~” “知道了,改天带阿灰来见你。” “阿灰!阿灰!” 掌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人一鸟毫无语言障碍地对话,“小姐,这这,这只鸟儿还会和人交流啊!” 这是什么神鸟啊! 他之前只知道它会说话,没想到竟会说这么多! 辛宁笑得好看,“还会和猫打架呢。过几天你们就能看见了。” “啊?” 辛宁往桌面上洒了一点糕点屑,动了动肩膀,示意呆毛去吃。 呆毛挥着翅膀从她肩上下来,站在桌面上啄糕点屑。 辛宁抚摸着它亮油油的羽毛,“辛苦你在这儿招揽客人了,多吃些。” “啾啾啾......” 辛宁继续拿账本看。 酒楼的生意红火,超出了她当初的预想。 这段时间账本上净利润就已经有几千两了,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她的钱袋子会越来越鼓。 没有人会嫌钱多,甚至还会为了钱能够更快进口袋子想出各种生财之道。 她也是。 “这段时间有征询过客人对我们酒楼的意见吗?” 掌柜的一愣。 辛宁继续道:“就比如说菜品,小二的服务态度还有酒楼的环境什么的。” “这个......并没有。”掌柜有些蒙,做生意还要这样的么,他第一次知道。 不都是酒楼提供什么样的菜式客人就点什么菜式的吗? “这样吧,你明天在一楼门口旁边弄张桌子,挂个“征询意见”的牌子,然后安排个会认字写字的伙计在那里坐着,给他提供纸笔,招呼酒楼的客人,要是对我们酒楼有什么意见尽管来提。” 第202章 醉玉轩头牌姑娘 第二天辛宁再去酒楼的时候,一楼门口那里果真摆了一张桌子,一个酒楼的伙计坐在那里,正被客人们团团围着。 客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话,伙计挥笔不停,额头上都忙出了细细的汗。 这些客人倒是比辛宁想象的要积极。 辛宁把阿灰带了出来,将阿灰递给掌柜,让掌柜先把它抱到后院里去。 自己便走近听听他们在提些什么意见。 不过辛宁可能高估了这些客人提出的意见的建设性意义。 “唉唉。”一个夹带着不知什么地方口音的大哥说:“能不能让堂上那只花花绿绿的鸟儿多多说话哩?” “就是就是!”又一个夹杂着口音的大叔插话进来,“俺听咱村里从上京肥来的乡亲说上京有鸟会说话,娃娃吵着要看捏,这不专程带着娃娃大老远从郊外乡下跑进京捏,咱都来了就让咱听个响再走吧?” 伙计:“......” “鸟儿以前是会说话的,以前可好玩了,现在怎么变得不爱理人了呢?”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一个胖胖的客人腆着大大的肚皮挤开一堆吵吵嚷嚷的客人,一巴掌拍在伙计面前的桌上,桌子都抖了抖,“我说小二,你们楼里的凳子能换大一点的吗?连老子一半的屁.股都坐不下,是想让老子坐地上吃饭啊!” 辛宁:“......”终于来了个正儿八经提意见的。 伙计被胖子客人亮如洪钟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这,这位客人,您反映的问题我会记在本子上让咱们掌柜看的。” 辛宁对一个正在跑堂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忙跑过来,“小姐。” 辛宁下巴抬了一下,“去给那个胖客人换张大一点的凳子。” “好咧,这就去!” 辛宁回了后院,掌柜跟着就把呆毛拿到了后院。 辛宁蹲下去抚摸阿灰的毛,“你的小伙伴想你了,不过它可能有点抑郁,你待会儿跟它好好打一架哈,打完呢,它就好了。” 掌柜过来,将笼子递给辛宁。 两只小动物久别重逢,两眼泪汪汪。 呆毛看见阿灰比昨天看见辛宁的反应还要大,阿灰早就高高举起了前面两只爪子,一副迎接小伙伴的架势。 辛宁打开了鸟笼,呆毛“噗”的一声飞出来,两个家伙就扑在了一起,开始你来我往的追逐打闹。 不一会儿后院就乱成了一团,掌柜站在那里大着嘴巴看着他眼中的高冷鸟儿现在像个发瘟鸟一样,终于知道了昨天辛宁说的那句“还会和猫打架”的意思。 几个伙计本想穿过后院去厨房端菜的,看见后院这鸡飞狗跳的场面都一致绕道走了。 几个“友好”的回合下来,后院里鸟毛掉了几根,猫毛也掉了几簇。 呆毛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和阿灰打架仍旧占上风,反正打不赢它就扑腾两下翅膀飞走嘛!这个呆毛最在行了。 辛宁蹲在檐下看了许久,见它们终于打累了,像人一样互相靠在一起休息,让人哭笑不得。 辛宁走下去,将呆毛重新塞回笼子,“好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 事实证明,对于它们这两个冤家伙伴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要是不能就打两架。 呆毛高声尖叫,叽叽喳喳,心情颇好。阿灰那天被黑衣人吓到变怂,现在也不怂了。 辛宁让掌柜来把呆毛挂回大堂,一路上呆毛都在欢快地唱歌,把客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就连围堵在门口小桌旁提意见的客人也一致应声扭头过来。 “哇,鸟儿唱歌了,它说话了!” “娃娃,快看快看,那就是会说话的鸟儿!” “原来提意见真的有用啊,我们刚刚才提的意见,现在就实现了!” 一时间客人们都离了那张小桌子,只顾着过来看鸟儿了。 坐在桌边的伙计终于喘了口气,空出手来擦额头上的汗珠。 辛宁没有在酒楼待多久,完成了阿灰和呆毛的会面任务就坐马车回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回宫已是傍晚。 经过闹哄哄的长安街时,这里的人比以前更多。 辛宁好奇,掀开车窗帘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大多数的行人都站在路边,脸上带着欣喜期待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素梧也看了一眼,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车厢外的于青元听到了,答道:“回郡主,这是醉玉轩的头牌姑娘去护城河那边跳舞,这些人都是出来看这位头牌姑娘的。” 醉玉轩的头牌姑娘? 那是有多美才能引得这么多人在路边翘首以盼?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什么要去护城河跳舞?” 于青元在外面道:“上京最大的烟花之地醉玉轩每一年都会在四五月份选出新的头牌姑娘,而选出来的头牌姑娘都会在人前跳一支惊艳的舞蹈。因为每年四五月份护城河边百花齐放,所以便选了这么一个地方给醉玉轩头牌姑娘跳舞。” 素梧有些好奇:“那这个新选出的头牌姑娘好看么?有没有我们郡主好看啊?” 于青元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郡主金枝玉叶,地位尊贵,风尘女子怎能和郡主相比?” 一句话点醒了素梧,素梧赶紧捂了嘴巴,呸呸呸她怎么拿郡主跟这些女子比?! “快看,来了来了!” “醉玉轩选了两年的头牌都是她,都说这位头牌姑娘难见,今天终于见到了。” “哎怎么轿辇还有轻纱挡着啊,我都看不见了。” “急什么,待会去护城河看。还怕她不露面么?” 前面醉玉轩的轿辇正由八个人抬着迎面走过来,高大强壮的打手在前面开路,轿辇前后还跟了十几个年轻姑娘,手上挎着装了花瓣的花篮,正往外洒花,弄得一整条街都是花香。 这阵势可真大,可能连皇室公主出行都没这么高调。 辛宁将头伸回来。 马车和醉玉轩的轿辇打对面而来,于青元抖了抖手中的缰绳,将马车驶向一边给醉玉轩的轿辇让出另一边的路。 可能是路边围观的行人太多且靠得太近,马车虽尽力让了路,但两边的人马擦肩而过的时候,醉玉轩的轿辇突出的长长横辕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了她们马车的车厢。 第203章 无耻行径 “哐当!” 马车摇晃了一下,辛宁往前扑了半个身子。 于青元压低焦急的声音:“郡主您没事吧?” 辛宁稳住身体,道:“没事。” 刚刚的那声不是她们马车发出来的,而是旁边的轿辇。 此时轿辇已经停了下来,正放在地上,年轻姑娘也不撒花了,纷纷上前来围着轿辇,“姑娘没受伤吧?” 轿辇里传出一清清冷冷好听的嗓音,“我没事。马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于青元对着轿辇的方向点了点头,“我们无碍。” “那我们继续走吧。” 抬轿辇的人为难,“姑娘,轿辇坏了......” 轿辇的横辕被刚刚那么一碰已经掉在地上,刚刚的那声“哐当”正是横辕掉落时发出的声音。 领头的那个年长一点的类似于老鸨的女人走近看了看,“这,这能修好吗?” 抬轿辇的人说:“能修得好,但可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这样一来就赶不上姑娘跳舞的时辰了。” “那可怎么办啊?怎么就说坏就坏了呢,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轿辇里的那位姑娘出声道:“张妈妈不必担心,我下来走着去也是可以的。” 张妈妈一下就给否定了,“这怎么行,你这腿是用来跳舞的,不是用来走路的。况且这里距离护城河那边还有三里多的路,走过去也是误了时辰啊。” 张妈妈脑子急速转动,一眼看到旁边辛宁她们的马车,便道:“这里不是有一辆马车吗!姑娘咱们坐马车过去。” 轿辇里的人犹豫,“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他们的马车把我们的轿辇弄坏了,我们现在也不用停在这里啊!” 张妈妈插着腰走过来,对于青元趾高气扬道:“听到了吗?我们的轿辇是你们马车弄坏的,现在我们走不了了,你们的马车得让给我们!” 于青元道:“这位妈妈,我们并没有弄坏你们的轿辇,我们的马车已经给你们留出了空位,但你们的轿辇太大,横辕太长,还把我们的马车给碰了。我主子在车里,现在还被你们吓得缓不过神。” 张妈妈被说得哽了哽,但一看于青元身上穿的衣裳不怎么样,这马车又是毫不起眼的低调,以为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哼,就算是家底有点殷实,那也得让给他们。 谁不知醉玉轩在这上京的名气,背后的老板更是不能惹,就不信他们敢和醉玉轩对着干。 这样一想,张妈妈的底气又足了些。 “大家来看啊,是他们家的马车弄坏了我们醉玉轩的轿辇,现在他们又不肯负责,大伙都来评评理啊!”张妈妈开始撒起泼来。 于是路边的行人都围了上来,不过大家刚刚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明是马车已经给轿辇让了位,但轿辇还是撞上了人家的马车,现在还不要脸地想要人家把马车让出来。 这不是无耻行径吗? 不过大家都不敢说出来,醉玉轩的幕后老板势力可强着呢。听说还是朝中某一品大员,谁敢上去对醉玉轩的行为指指点点呢。 看来这辆马车的主人今天是要吃亏了。 “这位妈妈,做人要讲点理。” 张妈妈不听,“什么理?理就是你们刚刚撞坏了我们的轿辇,大家伙都看着呢,是不是啊大家。” 围观群众退后了一步。 张妈妈脸上尴尬,青红交接,但还是梗着脖子叫喊道:“你们不把马车赔给我们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张妈妈对站在一边保护轿辇里的头牌姑娘的壮汉打手道:“去,把马车上的人‘请’下来!” 她就不信醉玉轩的名头在这上京还拿不下面前这辆马车! 打手得令,把马车团团围住,一副再不下车他们就冲上去抢的恶霸模样。 于青元的脸色冷了下来,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 “青元。”马车内传出一句淡淡的女声,声音很好听,如山间溪流流淌。声音很低,却让围观的人都听到了。 于青元侧过头,压低声音:“主子放心,属下会处理。” 张妈妈一听是一个姑娘家的声音,更不怕了。 一个弱女子而已,能做什么? “这位妈妈烦请让路,我家主子赶时间。” 张妈妈叉腰:“你们赶时间我们家头牌姑娘就不赶时间啊!” 车厢内,素梧小声对辛宁道:“郡主,他们怎么这样啊?明明就是他们先撞了我们。” “有些人是跟他们讲不了道理的。” “他们那么多人,而我们就只有一个于大人,要是打起来怎么打得过他们?” 就算于青元武功再高强,现在也不能跟他们直接动手起冲突。于青元对付他们这些打手是可以的,但是马车还坐了她们两个,他分不出手来保护,顾着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所以现在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跟他们耗下去,把时间一点一点耗完或许他们走了也不一定。 很明显于青元也是这样做的。 他道:“这位妈妈,今日是你们醉玉轩头牌姑娘的好日子,再在这里闹下去可就赶不上头牌姑娘跳舞的时辰了。而且,妈妈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得太难看吧?” “谁闹了谁闹了?!” “......” “明明就是你们在闹,在这里耽误我们姑娘的时间!” “好可恶!”素梧在车厢内听得直冒火,“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张妈妈指着于青元,趾高气扬道:“你不让是吧?不让我们就动手了!” 张妈妈可没有心情在这里耗下去,能动手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跟这帮人讲道理。 “给我上!将里面的人拖下来,让他们的马车赔给我们!” 于青元没想到还能有这么泼妇的人,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挎剑,杀气在周身渐长。 “上!”张妈妈大喊。 腰间明剑出鞘,闪过一道凌厉的冷光,围观的人们都不禁退后了几步。 打手冲上去。 “住手!” 马车内再次传出女子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比刚刚高了几分,带着两分冷意与威严。 莫名其妙的,原本想冲上去的打手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第204章 千彤姑娘 张妈妈见他们都停了下来,跳脚指着马车喊道:“动手啊,愣着做什么?!” 女声再次响起:“这位妈妈,不是我们不给你们让出马车,而是我们实在不方便让。” “有什么不方便的!” 就一辆马车而已,里面又没藏什么惊天大宝贝。 车内女子笑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身怀恶疾,此疾极易传染给别人,我的一应用具都是固定且不能被人触碰的,一旦触碰就很容易将身上的疾病过继给人。这辆马车是我平时出行常用代步工具,我怕让给了你们,你们家的头牌小姐也不敢坐啊。” 张妈妈被辛宁说得心里发怵,但还是嘴硬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瞎说骗人,就是为了不肯将马车赔给我们!” 车厢内,辛宁问素梧:“手帕带了吗?” “带了。”手帕这种东西是她们姑娘家常备的,不过辛宁却不经常带,因此素梧一次会带两三条在身上,以备辛宁要用。 素梧从衣袖掏出一条白色帕子递给辛宁,“郡主,要手帕做什么啊?” 只见辛宁接过手帕后撩起头发,将手帕系在脸上。 “郡主您要出去?!” 辛宁点点头,“你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就可以了。” “不行。”素梧猛地摇头拒绝,“奴婢要跟着郡主。”她怎么能让郡主一个人出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虽然她不会武功,但她会在郡主遇到危险的时候挡在前面。 辛宁不想在这上面多耗时间,于是道:“那你也系上,跟我出去。” 张妈妈在外面没等到辛宁的回答,以为是辛宁说谎被她识破了,遂道:“哼,以为这些小伎俩能骗得了老娘。来啊,都上去!” 马车车帘从内被掀起,一个丫鬟装扮的姑娘首先弯腰出来,然后将手递上去,扶着一个穿着天青色裙裳的女子下来。 于青元眉头一皱,“郡,主子?” 辛宁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女子气质淡然,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贵气,像是出身高门贵族之家。她身姿较为娇小,发髻精致,上面零星几点珠花,脸被轻纱香帕掩住,看不出容貌,只有一双明亮清丽的眼睛露在外,那双眼睛似带着一分笑意,但仔细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围观的众人被这突然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弄得眼前一亮。 一时间在场的目光都落到了辛宁身上。 辛宁泰然处之,甚至淡淡笑了笑。 张妈妈看见她下来了,又带着面纱,想起刚刚她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害怕起来。 该不会真有什么病吧? 辛宁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张妈妈笑道:“这位妈妈,你看,我并没有骗你吧。” 又道:“我戴了面纱就是不想将我这病传染给人。” 张妈妈捏着帕子的手放在胸前,脚下往后退了两三步,“你,你别过来!” 众人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贵气淡然的女子身上带着令他们避之不及的传染病,虽想看清她的真实容貌,但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这时,轿辇有了动静。 一双修长白皙涂着艳艳蔻丹的手拂开挡在轿辇前的轻纱,一身穿烈焰红衣的女子从轿辇里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那个醉玉轩的头牌姑娘,千金都见不了一面的头牌姑娘!今天却被他们免费见到了。 这一看,果然是个大美人! 姿色艳丽清冷,气质妩媚。是那种男人见了都抵挡不住,一心只想征服,只想压.在身.下的极.品尤.物。 张妈妈看见她下来,可了不得了,“哎呀我的千彤姑娘哟,你怎么就下来了呢。这不符合咱们醉玉轩的规矩呀。” “张妈妈,没关系的。” 那个叫千彤的头牌姑娘走到辛宁面前,张妈妈害怕辛宁身上的病被千彤染上,连忙拉住了她。 千彤在辛宁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放在腰间对辛宁行了一个女子礼。 两个气质完全不一样的女子站在一起,一个清淡出尘似仙,一个清冷妩媚似妖,让围观人群过足了眼瘾。虽然那个天青色裙裳的女子没有露脸,但气质完全不输于这位醉玉轩头牌啊! 想必容貌应该和千彤姑娘不相上下。 随着她的靠近,辛宁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很好闻,但......也很熟悉,感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辛宁有些出神。 千彤带着歉意微微对她笑道:“这位小姐,刚刚我们失礼了。” 她又道:“刚刚是我们的轿辇先撞了小姐的马车,让小姐受了惊吓。张妈妈只是着急,才会对小姐说话不客气。还请小姐莫怪。” 辛宁回过神,觉得有趣,这个醉玉轩的头牌小姐倒是谦逊,她先前还以为是一个恃美而骄的女子。 看来是她多想了。 这件事情辛宁觉得自己这边本来也没什么错,于是就坦然接下了她的道歉,淡淡笑,“姑娘客气。” 张妈妈却不满意了,“她们的马车现在不能用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去护城河啊?千彤姑娘想想办法呀,跟她们道什么歉,我们又没什么错!” 千彤道:“张妈妈,叫人去附近看看谁家有马车,租一辆过来就是了。” 张妈妈连忙叫人去办了。 辛宁对她点点头,不再多留,上了马车,驶回了宫。 而这位醉玉轩的头牌千彤姑娘却看着驶向远处的马车露出了一个极美极妖艳的笑。 马车没有在宫门停留,直接驶回了昭阳宫宫门。 素梧扶着辛宁下车。 于青元站在马车旁边,走过来对辛宁拱手道:“郡主,是属下无能。” 又道:“今日寻事挑衅的人,属下会去处理的,定不会让郡主受半分委屈。” “总归也没出什么大事,不用理他们。” 于青元犹豫片刻,道:“但,皇上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被皇上知道郡主今日在街上被人拦下,还对郡主撒泼无礼,皇上是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辛宁想了想,“那随你便吧。” 第205章 菜单新制度 昭阳宫什么都好,就是这寝殿前的长长石梯太难爬。 每一次辛宁从外面回来都得一步一个石梯扶着腰往上面走,上来的后总是累出一身汗。不知道于青元他们是怎么做到三步两步上来还气不喘心不跳的。 不行,这身子太虚,以后多爬爬这石梯,锻炼锻炼。 辛宁爬到顶后,一屁股坐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吹风歇息。 整座巍峨庄严的皇城点上了琉璃灯。八角檐下宫人走动,影影绰绰。 有风南来,吹散身上的汗意。 “真是个神仙地方。”辛宁感慨一声。 素梧跟她一样,毫无形象瘫着,片刻,她突然指着远处一个白点叫道:“郡主,那个是什么?!” 辛宁被她吼得睁开了眯着的眼睛,“什么东西?” 辛宁顺着她的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天上确实飘着一白白的东西。 好像那东西......离她们还越来越近! 那雪白的东西飞过来,扑在辛宁下面的几级石阶上。 原来是只信鸽。 信鸽的脚上绑了一个信筒,辛宁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打开信筒,里面有信。辛宁好奇地把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一张薄薄的纸被卷着,辛宁弄开来看,熟悉的字迹跳入眼帘: “卿卿见字如晤......” “郡主,是什么东西?”素梧凑了个脑袋过来看。 辛宁忙收了起来,握在手里,“没什么东西,一封信。” 素梧想了一会儿,问:“是皇上的信?” 辛宁点点头,然后从地上起身,道:“天晚了,我进去了。你去给我准备浴汤,我一会要沐浴。” 原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只信鸽,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之后两人经常通信往来,都换成了这只信鸽代劳。 可能上次辛宁跟他抱怨了他把那“小娘子”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信封上,原奕留了意,便改用信鸽传信。 这样也好,不用经过别人的手,写什么骚话都没人知道。而且信鸽传信也比较快。 ...... 听说那晚醉玉轩的头牌千彤姑娘在护城河边翩翩起舞引得上京万人前去观看。场面一度热烈,一些富家公子哥甚至在当晚一掷万金,求得美人一笑。 只不过在千彤姑娘舞完准备回醉玉轩时,那群送她来的打手和领头的张妈妈都很奇怪地消失不见了。只剩十几个撒花姑娘。 一直回到醉玉轩,都没有看见那些人的身影。 醉玉轩的人觉得很奇怪,禀告了幕后的那位老板,却久久没能得到回应。 辛宁过了几天又去了一趟酒楼。 掌柜将客人这几天提出的意见都拿来给辛宁看。 辛宁看过之后,挑了几个可实现的意见出来让掌柜去办。 而剩下的那些什么要酒楼提供姑娘陪.酒,堂上那只五颜六色会说话的鸟儿卖不卖,一楼能不能请醉玉轩的姑娘过来跳跳舞唱唱歌这些全被辛宁扔在了后头。 搞笑,她这里又不是青楼,还想要姑娘,怎么不直接去醉玉轩呢。 长宁酒楼的菜品相比于其他的酒楼,是要丰富一点。但还没达到天南海北的菜式都有的那种地步。 辛宁觉得她这里有原奕给她安排过来的御厨,不用白不用,干脆多出一些各地的菜式。 上京人来人往,西域、北漠、东海甚至南边的人都有,大多数都是来上京通商或者是早已定居在这里的。 他们的口味各异,不可能全都习惯上京的饮食,她何不抓住这点在酒楼菜式上大做文章呢? 只要她酒楼能提供得出各地菜品,再稍微宣传宣传,不怕没有客人来。 刚刚她看的客人意见,也不乏有在菜品方面的。 辛宁让掌柜拿了纸笔来,自己根据记忆按照各地菜式的分类写了一大串的菜名出来。她是江南人,知道得最多的,写得最多的当然就是江南的菜。其他地方的,她也在书上涉猎过。 写好后递给站在一边的掌柜。 掌柜拿着那墨迹未干的厚厚一沓纸,有些怀疑地问辛宁:“小姐,这些都要添上咱们酒楼的菜单吗?会不会......太多了点?” 辛宁不急不忙道:“你想拿去后厨让几个师傅看看,能不能都把上面的菜做出来。” 掌柜依言去了一趟厨房,两刻钟后又拿着回来了。 “怎么说?” “小姐,师傅们说这上面的菜名他们都可以做得出来。” 辛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很好,不愧是御厨。 “那,小的就去把这些菜名都添上菜单?” 辛宁摆摆手,“不用全都添上去。这样,每天只用在我写出来的各地菜式中挑几样菜挂上去,菜单上面的菜牌每天更换,换成不一样的。当天后厨就只采购菜单上面的菜所需要的食材好了,这样就不用囤积那么多的食材,以免造成浪费,而且师傅可能也忙不过来。” 菜单上面的菜牌每天更新,让客人每天都有新期待,吊足他们的胃口,这样不是更能吸引顾客吗? 掌柜小二以及后厨师傅谨遵辛宁的话,第二天就开始实施新的菜单制度。 那些新奇的菜名弄上菜单的时候客人都很好奇,一些老顾客将长宁酒楼的菜吃了个遍,现在出了新的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了几样。吃过之后发现跟他们吃了半辈子的上京的菜完全不同,但却异常新奇好吃。 有老顾客在前面开了头,越来越多的人跟风也开始尝试这些新菜。 发现果然不差。 长宁酒楼出了新奇的菜品,很快就在这小吃一条街的长宁街传开了。 名气也随之而来,一些在上京定居或者经商的商贩慕名而来,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吃到了家乡菜,激动得热泪盈眶。 掌柜看着酒楼比之前多了一倍的客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辛宁这个幕后老板。 “小姐,您可真神了,这几天赚的都比之前那几天赚的要多了一倍不止呢!”掌柜又高兴道:“现在酒楼都坐满了人,外面还有客人没有位子坐在等着呢!” “外面也有客人?” “是啊,还很多。” 辛宁往大堂看了一眼,都是些在喝酒划拳吹牛的客人,吃完一顿饭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但外面的那些客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耐心可耗? 第206章 那边出了什么事 辛宁又出去看了一圈,发现外面的客人果然有些开始抱怨了。 “怎么那么多人啊,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们?” “就是,都不是正经来吃饭的,你们看这一个个喝酒划拳消磨时间。” “饿死啦饿死啦,想吃这家酒楼的新菜怎么这么难?” “要不我们选另一家吧,这里人太多了。” 于是,外面断断续续走了一批等待的客人,不过仍然有大部分的客人选择继续等待。 辛宁当晚回去想了想,第二天长宁酒楼又开始了一个新的制度。 “来来来,各位客人!从今天开始,长宁酒楼的饭菜一应可以打包带走了啊。等不到位置的不要着急,可以先点了菜,我们酒楼给您打包,带回家去慢慢吃啊!” “打包?这倒是新奇。”有客人出声。 “这挺好,还不用在这里跟他们挤。” “小二过来,我们要点菜了!” 等待的客人点了菜,小二将菜包进油纸包,客人们付了钱,很愉快地走了。 因为客人们不用再在外面等待位置,今日长宁酒楼的进账又比前一天多了一半。 不过这可忙坏了后厨的师傅们。辛宁决定再招几个厨子,并把找厨子的事情交给了掌柜。 掌柜是萧一良的人,后厨除了原奕给她的御厨,其他的都是萧一良找来的厨子。相信掌柜背靠萧一良这座大山,一定会有路子找到合适的厨子。 过了几天,辛宁想了另一出,又新招了几个伙计,让他们专门帮客人送酒菜上门。 一些家境殷实一些的客人可以不用来酒楼,要想点菜,直接派个小厮下人过来说一声,后厨做好酒菜,让酒楼里的伙计直接送上门。 躺在家里就能吃大餐,多快活! 长宁酒楼不断往高处走,一跃成为了上京最出名最受欢迎的酒楼之一。 这天,辛宁给酒楼的师傅伙计都结了月钱,还发了奖励金,然后喜滋滋地带着素梧回宫了。 车轮子咕噜噜碾压在石地板,辛宁躺在车厢内伸懒腰,“又是赚得瓢满钵满的一天啊。” “驭——” 马车骤然停下,车厢摇晃重重摇晃。 辛宁才刚躺下不久,差点没形象地翻身下去。 这又是怎么了?又有人碰瓷? 辛宁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乞丐从另一边滚过来,现在正躺在大路中央阻碍了马车的去路。 要不是刚刚于青元赶紧拉住马儿,马车就会直冲冲地碾压上去,这个乞丐不死也得残。 那乞丐不像是过来碰瓷的,辛宁探头出来看见这人骨瘦如柴,带着大片黑斑的手撑着地面,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跛脚跑进了昏暗的巷子。 “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 一个小插曲,没人放在心上。 辛宁回去之后给原奕写了一封信,跟他讲了一天中发生的事,大肆吹了一遍她的酒楼,说了几句小女儿家的话就让信鸽带着信飞走了。 她和原奕一般两三天互传一次信,现在每天最开心的除了看着银子进口袋,就是回来拆他的信看。 原奕有时话不多,有时又能长篇大论。又冷又热,很符合他的性子。 但不论话多话少,那字迹都一样的遒劲有力,浑然霸气。单单看着他的字迹,就仿佛看到了他人似的。 辛宁泡了个澡,在昭阳宫那扇大大高高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吹了一会子风就回去爬床睡了。 第二天照例起床出宫去长宁酒楼,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到了第五天,辛宁发现了不对劲。 清晨出宫的时候,雾蒙蒙的,朝阳没有如往日一样升起。长安街像是没有睡醒似的,街两边的店铺都没有多少家已经开张。 马车驶入长宁街地界,更奇怪的事来了。 原本一大早就开始叫卖早点的铺子也就只开了零零星星几家。街上出来吃早饭的行人也不多。 马车在长宁酒楼后门停下,辛宁下了车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带着素梧往街上走去。 辛宁在宫中吃了早膳出来的,但还是走进了一家临时搭建的早点铺子,点了两份豆浆油条。 客人不多,加上辛宁她们两个也不过四五人。摊主正悠闲地煮豆浆,呵欠连天,还没睡醒。 辛宁观察了一下摊位,开口笑问:“老板今日怎么这么少人啊?我看平时这时辰早就热闹起来了。” 摊主打完呵欠,看了辛宁一眼,见是一个貌美的姑娘,便心情还算不错地道:“听说最近几天东城那边出了点事,大家都不太敢出来。姑娘你没发现,前几天街上的人都没有往日多了,昨天东城那边的事好像更严重了,今天才会那么少人。” “那边出了什么事?” 摊主放下搅拌豆浆的大勺子,走近了几步,对辛宁道:“前段日子那边有户人家莫名其妙就得病死了,大夫来看了都看不出什么病呢。” 又道:“最近几天又死了一些人,听说也是同样的病。” “官府知道了吗?” “官府派了人过来看,不也一样看不出什么东西?就把东街那边的一些宅子房子都给锁了。” 摊主叹了口气,“如今上京的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什么......”摊主瞥了一眼周围,小心翼翼继续:“......瘟疫呢。” 辛宁沉思。 摊主又道:“官府怕引起恐慌,下令封锁了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差不多整个上京都传遍了。姑娘啊,你没事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谁知到底是不是瘟疫......” 辛宁问:“那现在官府那边处理这件事情的是哪位官员?” 摊主道:“左右相呗,皇上南下扫前朝余孽,让左右相监国。” 辛宁付了银子,站起来,“老板你也还是早点回家吧。”说完就带着素梧走了。 摊主在后面收拾桌子嘀咕:“哪儿能呢,一天不开张就一天没饭吃。” 怪不得最近几天酒楼多了那么多要求送菜上门的客人呢,原来是这样。 出来堂食的少了,要求送菜上门的自然就多了。 第207章 上京疫病 辛宁去了酒楼,待了片刻。 堂食客人不多,她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便早早回去了。 路上。 “青元。” 于青元在外面驾车应道:“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东城疫病的事你知道吗?” “回郡主,属下知道。” “那皇上他知道吗?” “皇上不知道,一般这种事底下官员处理好了就行了,没有多大的疫病皇上一般不会管的。更何况皇上如今在南边领兵,可能分不出心来处理上京的事。” 辛宁回去后又收到了原奕的信,看完后拿出一张白纸铺在桌案上,咬着笔杆子在想要不要将今天她从早点铺那里听来的事告诉他。 想了想,还是算了。 最近原奕在信中说两岸又打起来了,他带兵打了几次。现在阴不劣在他们手里,也不怕江南耍下毒的花招,他不想再拖下去,正想着计策如何攻入江南。 但江南大营就是第一道卡点。要把江南大营打下来,那可不是容易的。 可能他现在正想计策想得脑壳疼呢,就不把上京的糟心事告诉他了吧。 他不在上京,不知具体情况也不好处理。 第二天辛宁没有出宫,第三天她才去了长宁酒楼一趟,还是刻意选择大中午人最多的时候出去的。 但街上比之前更加萧条,以往正午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长安街现在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就连从各地来上京经商的一些商贩也没见到。 长宁街还好一点,毕竟是卖日常吃食的地方。 辛宁在街上逛了一圈,去林记点心铺子买了几样之前喜欢吃的点心。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士兵正当街追着一个人跑,那人身上穿着普通,跑得却快,嘴里还叫嚷着:“别抓我!别抓我!我没病,没病!” 一路跑过去,临时搭在路边的摊子都被掀翻了几个。 路上行人一听那人嘴里叫喊的话,纷纷往一边散开,唯恐避之不及。 有一两个躲不及的,被那人撞倒在地上,第一时间不是爬起来查看伤势,而是惊恐地用手疯狂地拍打身上,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拍走。 辛宁站在林记点心铺子门口,看见那个人最终被士兵用长长的红缨枪绊倒在地,然后团团围住他,动作凶狠地把那人装进麻袋拖走了。 而被撞倒在地上的那一两个无辜行人则被其他的行人离得远远的。 辛宁皱起了眉头,她看得清楚,刚刚被拖走的那个人的手上有黑斑! 和那天她看到的那个乞丐手上的黑斑是一摸一样的。 而她记得,她遇上那个乞丐的时候东城那边的疫病还没有出现。 有没有可能,这种疫病是从那个乞丐身上传染过去的呢? 素梧本来站在辛宁旁边的,现在默默地退了一步躲到辛宁身后。 辛宁有些无语,这丫头怎么比她还怕。 素梧拽了拽辛宁的衣服,又站了出来,“郡主......我们还是走吧。” 辛宁回了长宁酒楼,之前座无虚席的酒楼里现在也仅仅只剩几桌有客人。 掌柜的从账台后走出来问她:“小姐,您看最近都没有什么客人来楼里,外边的病又传得沸沸扬扬,我们要不要也先关店一阵子?” “最近送菜上门的生意怎么样?” “很不错,而且还多了很多的回头客。” 辛宁思考了片刻,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们酒楼就不接堂客了,外送的继续接。然后给跑腿的伙计,厨房的师傅们都加点月钱。” “好的小姐。” 回宫的路上,于青元对辛宁道:“郡主,这段时间上京不太平,郡主还是待在宫中不出来了吧。” 辛宁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辛宁都没有再出去,就连昭阳宫都没有出去。每日就只在昭阳宫寝殿给原奕写信看风景撸阿灰。外面的疫病情况如何了她也没问。 但最近她给原奕的回信中提及了上京流传的疫病,只是轻描淡写告诉他一声,想必如今上京闹成了这样,应该有人已经给他汇报过了。 可能是两岸间的战火升级了,他这次的回信比以往的回信要晚了几天,但那熟悉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 昭阳宫地势高,是宫中为数不多能够看到上京城夜景的建筑之一。 她一连在阁楼上看了几夜,发现宫外的夜景越来越暗淡。就连往日灯火如昼的长安街现在也唯剩两道长长的路灯。 空阔安静得异常的夜晚甚至能听得到长安街上官府士兵骑马而过的急促马蹄声。 于青元不让她出去,但辛宁又想知道宫外如何了。便带着素梧去了宫门口皇城城墙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心里隐隐担忧起来。 长安街上店铺全都关闭了,如今在长安街上走动的便只有官府的人。一匹马配置一个大麻袋,专在城中找那些已经染了病的人。 时不时会看见两个士兵扛着一个装了人的大麻袋走动,却又不知道他们把人扛去了哪里。 辛宁问:“长宁酒楼现在还在营业吗?” 素梧答道:“听于大人说掌柜已经关门了。” “那就好。” 辛宁正想下城楼,谁知城墙楼梯上却走上来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蓄胡子,身上穿着黑色官服,左胸处绣了一特别的图案。 辛宁认得,那是大燕左右相的特有官服。 在大燕,官职越高,官服就会越接近黑色。左右相的官服便是黑色的,而对面这人官服上的刺绣绣在左胸,就证明,他是左相。 左相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然后走上来,对辛宁微微弯身揖了一下,“郡主。” “好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左相大人。” 左相捋了捋胡子,“本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郡主。不知郡主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上京疫病严重了,过来看看。” 左相道:“这疫病不同寻常,本官和右相已经禀告了皇上。宫外混乱但宫内还安全的,郡主没有什么事还是不要出宫的好。” “多谢左相大人相告。”辛宁问:“本郡主在宫中消息闭塞,前段日子出宫疫病还不太严重,几天过去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左相可方便告知一二?” 第208章 有点像鼠疫 左相捋了捋胡子,跟她一起站在城楼上看下面士兵忙碌的情景,道:“本官和右相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病是先从东城开始出现的,不过那时不太严重,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本官便将东城那一带封了。” 辛宁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左相看了她一眼,又道:“奇的是,本官自认为已经将东城那一带封闭得很紧密严实了,也没有百姓再靠近那一带。但几天后本官竟然在西城也发现了同样症状的病。” “手上长黑斑?” “是的。不过除了手上长黑斑之外,这种疫病还有一个症状。” “是什么?” “腐烂。先从大腿处、腰处开始,之后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染了病的人会因身体腐烂而疼痛不已,最后生生被折磨死。” 辛宁问:“那大人调查西城的疫病可发现了什么?” 左相沉默了片刻,“西城是上京烟花楼子聚集的地方,那地方乱得很,等本官发现的时候已经有多个青楼里的姑娘染上病了。” “烟花之地……”辛宁脑子有什么东西闪过,“那醉玉轩也在西城吗?” “正是。” 辛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醉玉轩,但左相一提到西城烟花之地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醉玉轩,还有那天遇到的那个千彤姑娘。 “醉玉轩可有姑娘得病?” 左相想了片刻,惊道:“这倒是奇了!郡主不提本官都没留意,醉玉轩居然一个染病的姑娘都没有,但其他青楼却一大批的姑娘恩客染上了此病。” 辛宁看着西城的方向,“大人可曾确定这是什么病?” “有点像鼠疫,但又比鼠疫更严重一些。太医过来看了都无法查出病因,找不到病源。现在也没有救治之法。” “那那些死了的人以及染上病的人大人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为了不让他们染上人,本官已经将他们单独关在了一个地方。至于死了的,只能一把火烧了。” 辛宁想起那天那个在街上被士兵追捕,嘴里却一直在念叨着没病的人。 他想逃避,一旦被士兵抓住送去专门关押病人的地方,那种地方病气冲天,充斥着绝望情绪。身体和心理上的压抑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这种将病人关押在一起的做法看上去似乎对他们很残忍,但为了更多人的生命着想,这是处理他们最好的办法了。 左相叹一口气,“如今皇上在南边对此事很是关切,已经派了安乐侯回来处理。” 辛宁微微皱了一下眉,原奕让萧一良回来了? 万一南疆的人得知萧一良已不在晏城,再故技重施下毒怎么办? 一个阴不劣被抓了,万一南疆的人还有第二个阴不劣呢? 下毒的事一旦有第二次,受害的不仅只是那几十万的大军,大军陷落,江南不费吹灰之力攻入晏城,直捣北上。 北部的城池百姓全得遭殃,大燕半个江山便会陷入战火。 但如果萧一良不回来,疫病扩大,死的就是上京一城人。 左右为难的题。 辛宁心一提,想到了什么。 上京这场疫病会不会就是江南的人一手筹划的?好让大燕内忧外患,江南趁机攻入。 醉玉轩……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强了几分。 辛宁道:“大人何不去醉玉轩查查,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左相对辛宁一揖,“多谢郡主的提醒,本官这就带人前去查看。” 左相走后,辛宁立马带着素梧回昭阳宫。 伏在桌案上写了整整两页字,将她心中所想的,所担忧的一并写了上去。 可能原奕早已经察觉到,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跟他讲一下。 搁下笔,将信卷好,走到大窗台边上去。那只信鸽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那儿停留歇息。 “那只信鸽呢?” 素梧走过来看了一眼,“可能躲到哪里休息去了吧。奴婢出去找找。” 素梧刚出去不久,那只信鸽就飞回来了,脚上带了一封信。 这几天辛宁都没有写信,原来信鸽已经飞回了晏城,又给她捎来了一封原奕的信。 辛宁拆开来看,是原奕嘱咐她不要出去,好好待在宫中之类的话。 她现在想出去也不行,于青元管她管得死死的,出个昭阳宫他都会远远地跟着。 ………… 城外的温泉行宫。 温泉行宫其实风景甚美,周围翠山环绕,鸟鸣莺啼,流水淙淙。又是五月,漫山遍野的花儿都还没开败,推窗一览,便是一副生机盎然之景。 被安排来这里裴仙瑶没有多大的抵触,吃穿用度、宫人伺候跟在上京皇宫时并无多少不同。 但赫连楼叶并不这样认为。赫连楼叶认为这是软禁。一个后妃不该在后宫待着为什么要被放到这种地方。 赫连楼叶所居住的屋子是温泉行宫中最好的,此时屋子一片混乱。 阿苏里站在一边等赫连楼叶发完了脾气她才敢说话。 她托人打听,得知辛宁在她们走后便回了上京,住进了昭阳宫。阿苏里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赫连楼叶,赫连楼叶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将本宫撵出皇宫就是为了给那个贱人腾地方!” “……” “他怕什么,不就是怕本宫对那个贱人下手吗!” 赫连楼叶凉凉地笑了笑,“以为把本宫撵了出来本宫就不能对那个贱人做什么了吗?本宫偏不让你如愿!” 阿苏里一惊,“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收拾东西,本宫现在就要回宫!” “可是娘娘,没有皇上的旨意,娘娘不能回去……” “本宫就回去了又怎么样?现在皇宫无人做主,就算李公公是总管太监管理皇宫一切大小事宜,他还能把本宫关进牢里不成!” 阿苏里还是有些怕辛宁的,说怕辛宁,还不如说是怕辛宁背后的原奕。她好不容易才从冷宫里出来,万一惹了辛宁她又被贬回冷宫怎么办? 在别人面前她敢耀武扬威,但在辛宁面前她不得不忌惮。 阿苏里虽然也恨辛宁,但现在不好寻仇,先保住命再说。 第209章 娘娘要去哪 现在要想保命就要先稳住赫连楼叶,绝不能让她乱来。 “娘娘,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现在可汗不在上京,没有人能为娘娘撑腰,娘娘一定要为自己着想。” 可赫连楼叶被对辛宁的恨意嫉妒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阿苏里的话。 “你现在也不听本宫的了吗?”赫连楼叶目光阴冷地看着阿苏里,阿苏里心提了提。 “娘娘……奴婢只是在为娘娘着想才……” “闭嘴!”赫连楼叶喝断她的话,“你要是真心为本宫着想,现在就应该想想办法该怎么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不是劝本宫留在这里!” “……” “你是不是怕了?怕死?” “奴婢,奴婢没有……” “哼。”赫连楼叶不太相信,“本宫以为你从冷宫出来还跟以前一样,没想到也畏畏缩缩了。” “……” “惜命是好事,但为了惜命放下怨恨就不值当了。你不是也很恨那个贱人吗?现在皇上不在,就是回去收拾她的最好时机!” 阿苏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怕惹怒得罪了她,嗫嚅道:“娘娘三思……” 赫连楼叶用恨铁不成钢的轻蔑眼神看她,咬牙:“来人!” 屋外的宫人听到,匆匆进来听赫连楼叶吩咐。 “去给本宫收拾东西,让人准备马车,本宫要回宫。” 宫人呆呆站着,一脸为难,激怒了赫连楼叶,“一个小小的宫人,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迫于赫连楼叶的怒威,宫人只好硬着头皮应了,“是……” 赫连楼叶见宫人跑出去准备了,火气消了几分,宽大的裙摆扫过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在椅子上坐下休息。 阿苏里沉默侍奉在一边。 门外有个小宫人在探头探脑,看见这乱七八糟,摔了一地东西的屋子,脚步踌躇,要进不进。 赫连楼叶阖着眼养神没看见,但阿苏里却看见了。对上那小宫人的视线,小宫人连忙后退了一步。 阿苏里想出去问她有什么事,赫连楼叶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眉头一皱,“什么事?” 小宫人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地恭敬小心翼翼道:“行宫外面刚刚来了一个人,嘱咐奴婢带一份信给娘娘。” 赫连楼叶觉得奇怪,“什么信?” 小宫人将信双手呈上去,又老老实实跪着。 赫连楼叶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拿出来,翻过来看。 片刻,赫连楼叶皱着的眉渐渐舒展,眼中有流光闪烁,那是欣喜愉悦的神情。 “给你信的人长什么样?”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他戴了斗笠,奴婢没看清……” 赫连楼叶翘起手指将手中的信一扬,“行了,你出去吧。” “奴婢告退。” 阿苏里免不了也有些好奇,什么信能让刚刚还在发怒的赫连楼叶呈现出现在这副舒心的表情。 “娘娘,这信……” 赫连楼叶将信撕成一条一条,得意道:“我们找到合作伙伴了,马上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又吩咐她:“去让人不用收拾东西了。” “那,马车还要准备吗?” “当然要。”赫连楼叶胸有成竹的样子,“只不过我们不回皇宫,先去一个地方。” 赫连楼叶要出去,行宫的宫人不敢拦。但被李公公派来守着行宫的禁卫军守卫可就不一样了,光明正大地拦了赫连楼叶的去路。 “娘娘要去哪里?” 赫连楼叶现在心情还算不错,也不想跟他们吵起来,“行宫太闷,本宫要出去走走。” “娘娘可是要回上京城?” “本宫不回上京,也不回宫,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呵,防她跟防贼一样。 “上京如今疫病盛行,娘娘不回去便好。如果娘娘想要出去走走,属下会派人保护娘娘。”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 从赫连楼叶住进这行宫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她随便扔什么东西他们不管,但是一旦她有什么异常的行为花招,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禀告李公公。 赫连楼叶略微有些英气的眉一皱,“什么疫病?” 也不怪赫连楼叶不知道,她从宫里来这行宫的时候上京的疫病还不见苗头。在这与世隔绝的行宫住了一段日子,每天只想着怎么报复辛宁,愤怒嫉恨几乎填满了她的日常,哪里有空去关心别的。 再加上行宫远离上京,宫人也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消息如此闭塞。守卫不提,这里的人几乎都还不知道上京如今被这疫病闹得人心惶惶。 “上京最近爆发疫病,左右相还未查清楚,但极易传染,已经死了好多人。” 赫连楼叶有些吃惊,“那皇宫现在呢?” 守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皇宫现在还未被波及。” 赫连楼叶收了惊讶的表情,试探性问他:“听说,辛宁郡主回宫了?” 守卫眼里闪了闪,“属下并不知。” 赫连楼叶扶了扶发髻,尽量若无其事说道:“本宫也只是听行宫里的宫人说的。辛宁郡主被江南的人掳走,虽然本宫和郡主以前有些过节,但如今能看到郡主平安回来本宫也是高兴的。” “娘娘心胸宽广,属下敬佩。” 赫连楼叶笑一声,“行了,本宫现在要出去。你们要跟着就跟着吧。” 上京因为这个疫病死了多少人她可不管,听到皇宫无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可惜,要是皇宫也被殃及了该多好,最好辛宁也染上,她就不费吹灰之力弄死她了。 没关系,她现在不回上京也不回宫,照样能有人替她除了辛宁! 现在就先去会会这个人。 赫连楼叶出了行宫,行宫外已经有一辆豪华马车在等着,车夫恭敬站在一边。马车后面还跟了一队守卫。 赫连楼叶不理他们,跟就跟吧,晾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阿苏里扶着她上了马车,车夫握着马车缰绳问:“娘娘要去哪儿?” 赫连楼叶在马车里面道:“本宫听说行宫往东七八里有一个谷地,谷地种了许多花儿,现在应该还没开败,你就往那个鲜花谷地去吧。” 第210章 我没必要骗你 车夫应了,挥着缰绳驾车。 行宫周围山色空明,群山叠翠。因为这边是皇家之地,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鸟鸣山幽,安静非常。 狭窄的山道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前方要是又来一辆马车那可是无处避让的。 车轱辘碾压沙质山路,昨夜下了一场雨,车轮沾上了粘稠的泥巴,行驶得异常艰难。 后面的守卫没有骑马,靠两条腿跑着跟在马车后面,红黑色的兵服全是车轮滚动往后面溅来的泥巴。 马车驶离行宫五六里才能看到一些小山谷中缓缓升起的炊烟,房屋错落有致。 再往前驶一二里,周围的景色来了个大变换,山路两边是成片的青翠竹林,和行宫周围的高松乔木不同,这些本来生长在温湿南方的竹子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风一吹来,发出“吱呀”声—— 悠长绵绵。 赫连楼叶自小在北漠长大,没有见过南方的翠竹,掀开车帘探头出来瞧。 温泉行宫之所以叫温泉行宫,就是因为行宫建在温热的泉眼旁,一年四季汩汩流出热气腾腾的泉水。 但少人知道的是,温泉行宫七八里之外的鲜花谷地才是这片区域地底温泉最活跃的地方。 这块土地常年湿热,蕴藏在地表的水分蒸发到半空,加上山谷聚气,空气不易流通,便在这片地方形成了一方迥然的气候,滋润这几片竹林。 到鲜花谷地谷口的时候山道已经狭窄得连马车都无法通过。 赫连楼叶让车夫在谷口停了车,阿苏里扶着她下来。 后面的守卫也跟着停下,浑身沾着灰黏黏的淤泥。 赫连楼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里闪过几分嫌弃,然后道:“本宫进去看看花儿,你们就不用进去了,免得脏兮兮的扫了本宫的兴,再好看的美景都被你们倒胃口了。” 守卫们低头看看惨不惹睹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保护娘娘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能擅离职守。” “本宫只是在里面逛逛,又没有危险,出不了什么事。” 说着便要越过他们进谷。 守卫不拦着,但仍旧跟了上去。 “听不懂人话吗?!你们就在谷口等着!” 守卫为难,但不妥协,“娘娘,请恕属下不能遵命。” “本宫的话也敢不听,到底你们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 守卫是奉李公公的命令看着赫连楼叶的,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要听也只能听李公公的,能让赫连楼叶出来已经算格外宽松了,万不能再多生出些事。 阿苏里见他们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心中也明白几分,低声试图劝赫连楼叶:“娘娘,不如就让他们远远跟着就行了,别让里面的人等急了。” 赫连楼叶一想,终是让他们跟着进谷了。 鲜花谷中花团锦簇,万花争奇斗艳,花香萦绕在谷中,沁人心脾。谷中有一条小河穿谷而过,细细长流的河面上花瓣随着流水悠悠地打着转儿。 谷中有一处小庭院,万花掩映。 赫连楼叶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花,便让守卫远远在一边等着。 自己携了阿苏里往庭院那边的花丛走去。 只要赫连楼叶还在守卫的视野中,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这座庭院像是被荒废了许久,庭院前的小路都被鲜花杂草覆盖了。只有一路花草东倒西歪着,那是被人拂开走过后留下的痕迹。 赫连楼叶顺着这痕迹来到庭院前。 庭院的门开了半边,半掩住院里的景致。 赫连楼叶拾级而上,在庭院大门站住,让阿苏里在后面看着那些守卫。 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想去推庭院门,里面突然传出一淡淡的声音,“娘娘还是站在外面跟我说话吧,不然后面的人看不见娘娘的身影就要跟过来了。” 带着三分媚意的女声,随淡却撩人心弦。 赫连楼叶没想到叫她过来的人竟是一个女子,而且听声音还很年轻。 依言在大门前站定,问道:“你是谁?” 里面的女子不答,“主要是想跟娘娘做交易,我是谁并不重要。” 声音很近,像只隔了一扇门。 赫连楼叶低声:“你真的有办法除掉她?” “当然。”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娘娘现在被困在行宫,回不了上京进不了宫,而娘娘憎恶的人却在上京中,娘娘想做的我可以为娘娘代劳。” 赫连楼叶对这人还抱着怀疑试探的心思,“那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里面的女子笑了笑,“我知道娘娘是图瓦尊贵的公主,在图瓦一定是说得上话的人。想必娘娘一定知道图瓦和江南的事,我就是为此而来。” 赫连楼叶心下松了几分,这女子做的交易事关图瓦和江南,那,她是不是江南的人? 她哥哥赫连楼昊私底下已经和江南达成了共识,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麻烦她的? 她被困在行宫也做不了什么啊? “娘娘知道如今南边的战事吗?” “本宫不知。”赫连楼叶之前一直在宫中,南边消息最多传到前朝传不到后宫。现在又被送来了行宫,就连上京那么大的疫病爆发她都不知道,哪里还能知道南边的事情。 “娘娘您的兄长,也就是你们图瓦部的可汗违背了和江南的盟约。” 赫连楼叶眉头一皱,不相信,“怎么可能?” 女子继续道:“南边战事最近僵持不下,江南请求图瓦可汗出兵南下,给江北几十万的大燕将士来个南北夹击,但是被你们图瓦拒绝了。” “哥哥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哥哥倒戈,又跟大燕皇帝搞上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赫连楼叶不相信,明明赫连楼昊走的时候还劝她接受图瓦和大燕撕破脸和江南结盟,让她对原奕死了那条心。 甚至把灭了大燕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个时候原奕落到赫连楼昊手里,赫连楼叶就能一个人霸占他了。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但如今却从别人口中听到图瓦,她的可汗哥哥不帮江南了! “我没必要骗你。” 第211章 你们东家是谁 “当然,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消息,离你不远的那一伙守卫他们一定知道。” 赫连楼叶回头看了一眼正密切关注着她这边情况的守卫,“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说服你哥哥,让他重新回来帮江南。” 赫连楼叶不知道为什么赫连楼昊要突然跟原奕再一次结盟,江南给出的条件还不够诱惑吗? 她了解赫连楼昊,一涉及到事关图瓦的大事他都不会听她的。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赫连楼昊可以依着她,宠着她,随她怎么闹腾,但是在军.政方面他会牢牢握住全部的控制权,极少采纳图瓦一些德高望重长老的意见,也极少会被别人的想法所左右。 可能是当初将北漠多部打下来一统塞外的过程过于艰辛,被部下欺骗的次数过多,所以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只相信自己。 赫连楼叶不太有把握能够说服他,她不知道他现在发生了什么,自从赫连楼昊回图瓦后两人仅仅联系过一次。 现在她被时时刻刻盯守着,一点动作都会被李公公派来的人知道,她如何联络赫连楼昊? 女子见她长时间不答,以为她不肯,便道:“想想你最恨的人,你只要给你哥哥写几封信帮一下我们,那么那个人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赫连楼叶紧了紧手。 不仅如此,只要赫连楼昊重新帮江南灭了大燕,那么之前赫连楼昊许她承诺的都会实现。 只要她做得到! “本宫答应你!”赫连楼叶又道:“那你现在就帮我杀了她。” 门内的女子浅淡地笑了笑,“放心,定会让她死得不会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赫连楼叶眼里洇着阴狠,转身离开,女子突然又道:“娘娘请快些,不然大燕就要攻入江南了。” 赫连楼叶快步离去。 阿苏里跟在她身后,“娘娘?” “先回去。” 她一刻都等不及让辛宁死了,只有她说服了赫连楼昊,那么之后的一切都是对她有利的。 但怎么才能让赫连楼昊听她的? 左相带了一大队人马去西城的醉仙楼。 街上空荡荡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在街上显得愈发沉重。 醉玉轩如今依旧大开着门迎客,不过里面寥寥无几人,姑娘们也都大多数躲在自己屋内。原本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醉玉轩没了往来恩客,也不过如此。 老鸨看见一队人马进来,个个面色不善的样子,赶紧过来看看情况。 “哎呀,官爷,这,这是怎么了呀?”老鸨脸上戴了一面丝巾,只露出一双精明又混浊的老眼睛,面上的丝巾随着她嘴里说出的夸张话语微微颤动。 左相从后面上来,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露出鄙夷的神色。 疫病横行,醉仙楼却那么大胆开门迎客,不知是太爱钱还是真的不怕死。 左相抬手给老鸨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 老鸨霎时大惊失色,“左、左相大人!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左相大人驾到,该死该死!左相大人里面请,小人去给大人奉茶……” 左相可不是来这里喝茶的,“不必了。本官问你一些问题。” 老鸨搓搓手,赔笑道:“不知大人,想要问什么事呀?” 左相环顾了一圈醉玉轩的前楼大堂,刚刚那几个还在喝酒的恩客现在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不敢说话,左相直接略过他们,道:“本官从宫门过来,一路上的大小店铺都大门紧闭,为何你们醉玉轩偏偏依旧敞开门做生意?” 老鸨解释道:“哎,大人,咱们醉玉轩的东家没有叫我们关门,我们不敢关门呀。” “哦,是吗?” 老鸨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那你们东家是谁啊?” “这……”老鸨为难,“这小人也不知道呀,小人只是个小角色,在醉玉轩都不怎么说得上话的。东家……小人没见过……” “是真没见过,还是在欺骗本官?!”左相在朝中的地位举重若轻,之前就一直好奇京城最大的青.楼醉玉轩后面的老板到底是谁,以前打听过,但一直打听不到。 这个人藏得那么深…… “当然是真的!小人、小人不敢欺骗大人。” 左相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又问:“本官听说周围的青.楼在这次疫病中无一幸免,但你们醉玉轩却没有一个姑娘染上?” 老鸨听完前半句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把气完全吐出来又提了回去,“大、大人,不是的!前天刚刚有个姑娘染上了……” “那为何不上报?” “这个……这姑娘以死相逼,不让我们报官,我们也没办法呀。” “以死相逼你们就不报官了?什么姑娘比官府的命令还重要,让你们敢公然违抗命令!” 老鸨心口一跳,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大人,小人不敢!” “哼,让那姑娘出来!” “这个……” “有问题吗?” 老鸨战战兢兢道:“大人,那位姑娘染了病,从前天开始就没出过门,小人怕那姑娘身上的病传染给大人您啊……” 左相道:“按官府命令染病的人全都要收归一起,你们瞒着不报已是大罪,现在还在推脱不让本官见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鸨拼命摇头摆手,“不敢不敢!大人,小人不敢啊!” “来人,去把人给本官找出来!” “是!” 后面的将士得令,大跨步往前楼楼上和后楼走去。 老鸨很慌,跪在地上噗通噗通给左相磕头,虽然醉玉轩背后的东家势力强大,但眼前的人是大燕左相,惹不起啊! “大人!大人!那位姑娘是我们这儿的头牌,脾气暴躁性格火辣,连小人都要礼让三分,她不肯让小人告诉官府她染病的事,不然她就拉着小人一块死,小人实在没办法啊!” 左相一听,皱眉,“你说那姑娘是你这的头牌?” “是是是!” 左相知道这个人,毕竟前段时间醉玉轩把这位头牌姑娘选出来后上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她,他想不知道都难。 第212章 突然就好了 那天这个千彤姑娘在护城河花舞亭跳舞的时候他还特地凑热闹也去看了。没想到这才多久人就染病了。 左相一想起那张妖艳妩媚的脸,明明刚刚还为醉玉轩包庇人不告官而生气,现在心里却一阵可惜。几乎忘了他来醉玉轩的目的。 “她在哪个房间?带本官去。” 老鸨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急忙做出往里面请的手势,“请,大人请!小人这就带大人去。” 老鸨走在前面,绕过前楼和后楼连接的回廊,往后楼走去。 醉玉轩后楼住的都是姿色样貌才艺顶好的姑娘,现在被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众官府士兵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左相背着手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欣赏后楼的景致。 他身为朝廷命官,皇上身边的红人,一举一动不知被朝中多少官员盯着,他本人也是十分小心翼翼,为官清廉,行事磊落,让政.敌几乎拿捏不到什么把柄。 像醉玉轩这样风尘堕落、醉生梦死的地方他从不敢涉及。因此这是他第一次来,心里倒是十分好奇。 老鸨在后楼左拐右拐,停在一扇比其他房门都华丽精致的门前,低头弯腰恭敬地对左相道:“大人,这就是头牌千彤姑娘的房间。” 左相给了老鸨一个眼神,老鸨意会,有些防备地伸手在房门敲了敲,“千彤姑娘,开开门,是李妈妈我来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 李妈妈又敲了两下,“千彤姑娘?” “……” “千彤姑娘你睡了吗?” “……” 里面依旧一点声响都没有,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李妈妈转过头来,露出为难的表情,“大人,您看这……” 因为那支舞,左相对千彤的印象还不错,颇有风度地亲自敲了门,循诱道:“千彤姑娘,我们并无恶意,只是给姑娘送药来了。姑娘可否开开门?” 这安静得似乎有些异常了。 按李妈妈所说,这个千彤姑娘脾气暴躁性格火辣,又得了病,有人在外面锲而不舍地敲门,正常来说她应该会大发雷霆,出声呵止。就算睡着了没听到,这么多次的敲门声也应该醒了。 这样不声不响,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里面根本没有人! 左相给后面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上前“嘭”的一声直接踢开了这扇门。 房间内的摆设映入眼帘。 珍稀红木的桌椅,各样精巧的古董小玩意儿,墙上挂着倾国倾城美人图,桌案上还熏了香。轻烟袅袅娜娜从小香炉顶部的镂空小孔飘出,独特的清香气弥漫在整间屋子,沁人心醉。 屋内没有人,但窗户却开了半边,外面便是一条小街道。风从窗户吹进来,屋内垂地的轻纱红帐随风浅浅晃动。 “人呢?!” “这……” “你不是说人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吗?让一个染病的姑娘跑了出去,该当何罪?!” 李妈妈慌乱大哭,“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明明早上人还在的,怎么就给跑了!” 左相刚想下令封了醉玉轩给把人找出来,就听闻坠地红纱掩映的内室传出一带着几分娇柔媚意的声音,带着虚弱,“李妈妈。” 李妈妈一愣,眼泪挂在脸上,忽然又欣喜起来,“千彤姑娘!” “李妈妈带那么多人来我房间做什么?” 内室有水声,可能是人刚从浴桶中起身,带起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响。 李妈妈急急走过去,隔着轻纱对里面的人道:“哎呀我的千彤姑娘哟,刚刚敲门你怎么不应啊,左相大人带着官府的人来了!” 千彤赤着小巧洁白的玉足从浴桶出来,在屏风上拿了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披上身,缓步走到内室梳妆镜前对镜压了压湿润的鬓角。 “我在沐浴,并没有听到敲门声。” 梳妆台上静静躺着一张用过的人皮面具,微湿的地板上随意散落着一件淡色女子裙裳,和她身上穿着的大红薄衫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哎呀,快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收拾好,带好面纱出来。你平时怎么闹我也管不着,但在左相大人面前还是得收敛一点!” 千彤将人皮面具收进梳妆台的抽屉,走过去将地上的淡色裙裳捡起来藏进衣柜里。 “知道了。” 不多时,只见一个红裙潋滟的的美丽女子从内室走出,脸上戴着同是红色的轻面纱。 身姿婀娜,脚步浅浅,风情万种, 左相皱眉,这个千彤不是染了疫病吗?为什么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露出的柔软手腕上没有黑斑,也没有腐烂。 “李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千彤姑娘染了病?” “这,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千彤还……还闹着呢……” 左相将视线放回千彤身上,厉声问:“怎么回事?!” 千彤对左相福了福身子,道:“妾身也不知。只是这两日妾身痛苦不堪,今日想要割.腕自我了断的时候这病……突然就好了。” “说清楚!” 千彤又道:“今天早上李妈妈走后妾身便拿出细簪子划破了手腕,手腕鲜血汩汩流出,但却都是黑血,吓得妾身不知所措。妾身以为要解脱了的时候,手腕上流出的鲜血突然变红了,再之后它竟不流了。随后小臂上的黑斑也莫名消失,整个人又像是恢复了正常。” 左相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发现她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处的确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印了一点血影。 “妾身好了之后,脑子清醒过来,看见浑身都是鲜血,便去内室泡澡清洗干净,一直到大人们进来。” 左相皱眉:“你的意思是,放血可以治此病?” 千彤低下头,“妾身不敢妄自断言,只是妾身的确是因为放了血才恢复正常的。” 左相又问:“为何你们醉玉轩这么多姑娘,单单只有你染上了病?” “……妾身前几天刚好出去了一趟。” “去哪?” “妾身贪嘴,去了长宁街林记点心铺子买点心……可能在路上接触到了染病的人。” 第213章 她给不了回应 “胡扯!长宁街的店铺全都关门了,你买什么点心?” 千彤抬起魅惑的一双水眸,无辜道:“大人,林记铺子虽然没有开门光明正大做生意,但却在门边开了一个小窗口,经常去林记买点心的熟客应该都会知道的。而且,妾身那天去的时候林记铺子的伙计可以作证。妾身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地位卑贱,万万不敢欺瞒大人。” 李妈妈也赶忙出来解释,“大人,醉玉轩虽然依旧开门做生意,但不陪客的姑娘都躲在自己房间内没有迈出一步。大人您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大堂的客人都没几个,姑娘们也都戴上了面纱,我们那么谨慎,没有姑娘染上也是情有可原的呀……” 左相戒备地看着千彤和李妈妈,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不舍得以欺瞒病情的罪名押千彤进监牢,只吩咐士兵道:“你们留几个在醉玉轩看着她。” ………… 晏城一连多日有雨,雨打芭蕉叶落下清脆的沙沙声,衬得城内安静非常,夜幕如巨网笼罩在头顶,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只余几盏微弱灯光,在风雨中飘忽不定。 城外军队调动,结实的铁皮军靴踏踩进积水坑,溅起污浊的泥水。 远处一队人马快速往城门奔来。城楼上守城的将士神经绷紧,神色警惕。 有人喊:“弓箭手准备!” 远处人马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一身银色盔甲在夜雨中折射出幽幽冷光。英俊凌厉的脸庞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放下,是皇上!” 高大骏马在城门口停下,马前蹄急刹蹉起淤水。 原奕翻身下马,动作矫健行云流水。 守城将士连忙跑过来,“皇上!” 原奕浑身血.腥气,银白色的盔甲沾上了鲜血,侧脸有一道剑伤,还在淌着血。原本干净无垢的下巴现在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面容又冷又野性。 “去城北调兵过去守着。” “是!” 原奕一路回了太守府,两夜的鏖战未曾合眼,依旧步伐坚定身姿挺拔。 府门前有小厮等着,原奕大跨步走进去没看他,小厮紧跟着他进去了。 原奕将手中厚重的头盔扔给他,“郡主有信来吗?” “有。”小厮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卷起来的信,“信鸽今天早上到的。” 原奕接过来,不着急看。回了内院才拆开信封。 一字不落将信看完,又重头细细品味了一番才拿过放在一边的笔,铺开纸张给辛宁写回信。 时间很紧急,他是借着回晏城调兵的这一点空闲时间回来给她写信。两天没合眼不舍得用这点时间休息片刻,却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有没有来信,说了什么,过得怎么样,还有……想不想他。 上京疫病横行,他只希望她安好。 江南那些人只是暂时打退,他一会儿还要赶回战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落笔之时,原奕克制住自己将字尽量写得跟以前一样,不然仅靠这一丁点的时间他要是把想说的话全写在上面,会把字写得龙飞凤舞,潦草狂野不堪。 她那么敏感,一定会发现异常,然后缠着他问东问西,要是担心得狠了可能还会从上京跑到南边来。 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哄她回去的,可不能再让她涉险南下了。 南边的战事他吩咐于青元不能跟她提起,战场那么残酷,他要面对那么多的血.腥与死亡通通都不想让她知道。 原奕小心翼翼写下了两行字,开头还是跟以前一样,第三行才转入正题。虽如此,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烦,乐在其中。 写到第四行的时候,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来人跑到门口,“皇上,城北军队已调遣完毕!” 原奕写信的手顿了一下,一滴浓黑的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知道了。” 又再写下一行,便不得不在最后面落款。 搁下笔,迅速将信折好出去,递给等在门外的小厮。 小厮接过来,原奕脚步便像风一样跟着前来禀告的士兵走了。 就算原奕来不及说,小厮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段时间替主子传信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原奕早就猜到上京的疫病在这个时候爆发不寻常,有这能力搞鬼的除了江南没有别人。恐怕江南在上京还有内应。 不仅如此,江南早就联合了图瓦对江北的十几万大军来个前后夹击。后院失火,前门后门又被贼人破门而入,江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赫连楼昊不可信,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他是坚实的盟友,但一旦没有了共同的利益,他就能反给你一刀。 原奕一直防着他,看来没防错。 江南可能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赫连楼昊会突然不按原定的计划行事了。 现在赫连楼昊人都已经在他手上,图瓦群龙无首,谁还敢轻举妄动。 不能再拖了,趁江南还没反应过来必须要打过江去。 …… 萧一良在辛宁和左相谈话后的第二天进京。一进京便直奔皇宫,往昭阳宫这边过来。 辛宁在寝殿前摸着阿灰滑溜溜的毛打发时间时,看到长阶梯下面走来的一个紫袍男子,身影熟悉,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萧一良的脚步有些急,长袍又宽大,差点被石阶绊倒。 辛宁站起来,还没开口说话他人就走到她面前了。 拎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神情掩饰不住焦急,“你没事吧?!” 辛宁看着他奇怪道:“我没事,宫里很安全。” 萧一良松了一口气,“快吓死我了。” 他一路进宫,街上人迹罕绝,在宫门口又看到士兵用尸.布抬着染病死的人,惊得他还以为皇宫也沦陷了。 “让我看看。”萧一良还是有些不放心,拿起她的手腕细细诊了片刻,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彻底放心下来。 “你刚刚进京?” “嗯。” “怎么一进京就进宫了?” 这次萧一良毫不掩饰,定定盯着她的眼睛道:“因为担心你。” 辛宁扬了一下细细的眉。 “因为担心你所以第一时间进宫来看你有没有事。” 他说得无比认真。 如此直白的话,辛宁再听不懂就真是傻瓜了。但她却不能有回应。 她给不了。 第214章 追你 “那你看见啦,我没事。”辛宁道,还算自然地挤出了一个笑。 她转移话题:“你很忙吧,外面疫病的源头还没找到呢,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吧。” 萧一良看着她静了一瞬,随即摇摇头,“装傻。” “……” “你好好待在宫中,哪里都不要去。” “知道。” 萧一良转身走了,背影有些落寞。 辛宁突然叫住了他,“萧一良。” 萧一良回过头,桃花眼里逐渐亮起光,里面星光点点,带着期望。辛宁想低头,那样的眼神她承受不起,“你去醉玉轩看看,我怀疑醉玉轩有问题。” 桃花眼里的光黯了下去,好半天他才出声:“……醉玉轩?” “嗯,上京疫病爆发以来,最严重的就是烟花之地,但西城的醉玉轩却独善其身。” “你怀疑是醉玉轩搞的鬼?” “那天我在街上遇到醉玉轩的头牌姑娘,总觉得她怪怪的。” “哪里怪?”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气,这种香气我似曾相识。我可能……被慕净掳去江南的那段时间闻到过。” 萧一良点点头,“皇上之前就怀疑上京有江南的内应,听你这么一说可能就在醉玉轩。” “你知道醉玉轩后面的东家是谁吗?” “不知道。” 连萧一良都不知道,这人藏得是有多深。“原奕也不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 “我听说是朝廷的人?” “应该不是,如果是朝廷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线。” 辛宁斟酌了片刻,问:“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他没跟你说?” “没有,问他他也没告诉我。” 萧一良思考了一下,云淡风轻道:“还算进展顺利,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渡江。” “那他没有受伤吧?” 萧一良吸了一口气,“我真想知道你们每天都在传些什么信。” 他突然走近一步,“你在我的面前问你男人,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压低声音:“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 “抱歉。” “我不要抱歉,你知道我要什么。” “我给不了。”所以只能抱歉。 辛宁很平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很好,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很愉快,但那仅仅只是从朋友的角度来看。” “……” “一旦跨过了这条线,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信。”萧一良道,“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跨过了这条线,你对我还有别的感情。” 辛宁警惕:“你想干什么?” “追你。”萧一良嘴角上扬,笑得无比风流好看。 翩翩贵公子,一笑惹群芳。 而辛宁此时却觉得大事不妙。 “趁皇上不在的时候追你,他应该拿我没办法。” 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妻呢,凭什么不能公平竞争。二十多年从未对哪个女子动心,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他不想留遗憾。 哪怕最后输得一派涂地,他也甘愿。 萧一良潇洒转身离开,“你等着吧。我不信我会比他差。” 萧一良想清楚了,之前因为顾虑原奕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每次看到她,心底的话只能死死压制住,但情感是怎么也压制不了的,它总会在不经意的一个对视间从眼底流露出。 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爱的权利,他遇到了终于可以让他行使这项权利的人。 辛宁在外面站了没多久,看着萧一良出了昭阳宫便转身进去了。 信鸽停在大窗窗棂上,是原奕回信了。 走过去从信鸽爪下将信取出来看。 这次他的回信有点潦草,仅仅五行。字迹虽然依旧狂逸,但多了两分急躁。 辛宁第一次嗅到了不平常的讯息。 这个在现实话少得可怜但在纸上却能洋洋洒洒写下几页信纸的闷骚男人,突然不长篇大论了,那么说明什么? 辛宁细细看了一遍信纸,发现洁白的信纸中有一滴黑墨,破坏了这封信的整体美感。 细长的弯眉皱起,“青元!” 于青元在殿外听见辛宁叫他,走了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原奕他,到底怎么样了?” 于青元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信纸,恭敬答道:“回郡主,皇上很好,只不过战事吃紧,恐怕皇上的时间不像以往那样空闲。” “要渡江了是吗?” 于青元迟疑了一下,在想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一想到刚刚萧一良来了一趟,这就不难猜了,“……是。郡主请放心,皇上会照顾好自己的。” “渡江有把握吗?” “皇上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辛宁道:“我知道他吩咐过你不让我知道太多南边战况,其实你可以偶尔跟我说说,就算我知道了,我在这上京也做不了什么,没有你们的允许更不能南下,不必防我太紧。” “郡主,皇上只是为郡主着想,怕郡主想太多徒增忧愁。” “那事关他安危的事情一定不要瞒着我,可以吗?” 别看她和原奕这段时间一直飞鸽传书,但写的都是一些谈情说爱的废话,辛宁一在信中提到正题原奕就装瞎看不到,依旧说他的绵绵情话。每次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都是回她同一句——“为夫安好”。 辛宁真的哭笑不得。 于青元为难,皇上给他的命令中,明确只报喜不报优,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辛宁的。但在此时,看着辛宁殷切期待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属下尽力。” 好吧,辛宁叹气,“属下尽力”总比“属下不知”要好。 ………… 萧一良出宫后回了一趟安乐侯府。 管家见他回来了,喜不自胜,赶忙迎了过来。 萧一良一路往主院走,管家便一路跟他汇报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萧一良兴致并不高。 “侯爷带回来的那个莞儿姑娘前段时间自请出府,奴才给了她一些银子准她走了。” 管家这么一提,萧一良才想起他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可有可无的一个人,走了更好,省得老在他面前晃悠。那张脸看起来无辜得很,其实心里却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萧一良不喜欢这种女人。 第215章 侯爷谬赞了 话说莞儿见萧一良南下,将她一个人冷冷清清撇在府上不管不顾,府上的人又对她冷眼相待,一些男仆甚至垂涎她的美貌,隔三差五过来调戏一回,扰得她心里惶惶不安。自觉留在这里前途无望。 与其被这些人侮辱,倒不如趁早离开,寻另一个好去处。 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虽有琴棋艺傍身,但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以前在青楼,妈妈们教导的都是如何利用自己的脸蛋,自己的才艺去取悦男人,其他的生存方式她一窍不通。对于她来说,想要生存下去只能依靠男人。 因此,莞儿出府后依旧无处可去,只能再次沦落到青楼。 只不过这次她依靠着自己年轻绝美的容貌进了上京最大的烟花之地——醉玉轩。 萧一良只在府上休整了片刻,便换了身衣服独自前往醉玉轩。 醉玉轩照常大开大门迎恩客,只是少了一众娇滴滴的姑娘站在门口招手揽客。 他是醉玉轩的常客,李妈妈见许久不来的萧一良出现在门口还有些怔愣。 “侯爷,快里边请!”李妈妈迎上来,敷了一层铅粉的老脸笑得一抖一抖的。 萧一良很上道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动作潇洒风流。 李妈妈欢天喜地接了过来,招呼道:“哎呀,侯爷还是这么大方。最近我们醉玉轩新来了一批姑娘,我让她们出来给侯爷瞧瞧,侯爷看上了哪个尽管要去。” 说着就让人去叫姑娘出来。 萧一良没有阻拦她,在前楼一楼大堂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听台上的两个姑娘弹琵琶。 “李妈妈近日生意可好?” “不好不好,最近疫病闹得太严重,您看看,这大堂里都没几个客人。” “也是,哪里的生意都不好做。不过你们醉玉轩可比其他青楼要好些,听说你们没有姑娘得病啊?” “额……”李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道:“前几天咱们千彤姑娘倒是不下心沾染上了,但是上天保佑我们醉玉轩的姑娘,不忍心折磨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儿,突然就好了!” 萧一良笑了一声:“李妈妈也信鬼神么?这种病非药石不能医治,突然就好了,未免过于神幻。” “侯爷,这是千真万确的,小人可不敢胡乱编造。” 萧一良眼里闪过一抹暗光,笑道:“妈妈也知道,本侯医术尚可,可否请千彤姑娘出来让本侯替她把把脉?” “这个……” 萧一良英挺的眉一挑,“怎么,千彤姑娘还是如此清高?本侯又不是找她来寻欢作乐,只是关心一下千彤姑娘的病情,这样也要被拒绝?” 李妈妈踌躇,但并不是很想拒绝。刚刚她还接了萧一良一锭银子呢,这么多天了,终于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客人有要求,而且又不是让千彤出来陪客,就算千彤不愿来,她劝劝千彤不就可以了吗? “好好,侯爷请稍等,我这就让千彤姑娘下来。” 李妈妈亲自去叫千彤下来的空档,之前叫过来让萧一良挑的那批姑娘也过来了。 七八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姑娘一字排开,年纪都不过十七八岁上下,穿得花花绿绿迷人眼,年轻姣好的脸上妆容无比精致。 萧一良离她们两张桌子远都能闻到她们身上浓郁的香味。 抬头随意扫了一眼,视线顿在一个穿着红粉色轻薄裙裳的姑娘身上。 萧一良只觉得这个姑娘眼熟,却不曾记起她就是从他侯府上出来的莞儿。 抬手指了一下她,语调淡淡道:“你,往前一步。” 莞儿此时的心情无比的欣喜激动,没想到她又一次碰上了萧一良。 刚刚李妈妈让她们打扮得好看一点出来伺候一楼那个尊贵大方的客人时,莞儿将自己压箱底最好看的衣裙拿了出来,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对自己的容貌姿色十分自信,一旦这个尊贵的客人看上了她,那她岂不是又不用委身在这里混饭吃了? 李妈妈嘴里的尊贵客人她如今看到了……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俊美风流的男人,莞儿心里甜蜜感慨地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她和萧一良独一份的缘分。 现在又被萧一良单独点了出来,看来他还是记得自己的,自己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特别的。 而萧一良却完全不知道莞儿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怎么也想不出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莞儿愣了一下,本来娇羞满足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在问她……是谁?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了?! 明明她和他只是两三个月没见而已啊! 水润勾人的眼里泛上了委屈,娇柔得让人只想搂在怀里疼爱,“……莞儿。” 萧一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又看了她一眼才恍然想起来,“原来是你。” “……正是妾身。” 莞儿上前了几步,想过去给他献殷勤,却被萧一良叫住了。 “回去站着吧。” “侯爷……” 萧一良不理会她娇滴滴的语气,指了指另外一个姑娘,“你来给我倒酒。” 穿绿色衣裙的姑娘一喜,翩翩过来站在他身边,拿过桌上的酒壶给萧一良倒酒。 莞儿见萧一良这次是彻彻底底忽视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带着千彤出来的李妈妈打断了。 “来了来了,侯爷,千彤姑娘来了!” 说来这还是萧一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千彤姑娘,当初他来醉玉轩玩乐的时候,这个千彤姑娘可是孤冷清高得很,千金难买她一面。 千彤还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轻纱裙,一抹红艳站在那里让满室璀璨,连一排站在那里的姑娘姿色一并加起来都被她压了下去,倒也不负醉玉轩头牌之名。 “原来这就是千彤姑娘,果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千彤大大方方对他福了福身,“侯爷谬赞了。” “听闻千彤姑娘前段时间身染恶疾,本侯听闻怜惜之意顿生,恰好本侯今日有空来醉玉轩,可否为姑娘把把脉?” 千彤并不拒绝,对萧一良莞尔一笑,“侯爷医术举世闻名,能为妾身诊治是妾身的荣幸。” 第216章 不要妾身了吗 说着拖着裙摆款款上前来,玉手掀开掩盖住细腻手腕的袖子,露出一小段素腕。 萧一良伸出手,干净的指尖点在她的手腕上,诊治起来。 脉象平缓无异常,不像是有病之身。 萧一良用力点了点,指尖下的脉象更加清晰。 一股清幽冷香猝不及防从面前的美人身上传来,香气入鼻,在鼻腔内萦绕婉转,很特殊的香。至少萧一良阅女无数,从来没有从哪个女人身上闻过这种香。 女孩子一般喜欢泡花香浴,身上因此也会染上某种花香。又或者是擦香粉,给衣裙熏香,让自己身上持久留香。什么女子香他没闻过,偏偏面前这个千彤姑娘身上的女子香没闻过。 萧一良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不为脉象,为的是这股女子香。 这股女子香不是花香也不是香粉,而是混了各种药材调配而成的香,但偏偏又没有药材那股难闻的气味。 “千彤姑娘的病是怎么好的?” 千彤咬唇,有些羞于启齿,道:“妾身放血好的。前几天左相大人来询问了妾身的情况,妾身也如实相告了。” “放血?” “正是。” 萧一良收回手,“放血治疗的方法并不少见。人一旦中毒或者染上某种怪病,血液中便会出现相应的成分,放血后这些成分便会随着血液流出。身体新陈代谢,血液也会新陈代谢,身体便会逐渐恢复。” “我刚刚给姑娘诊治,发现姑娘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千彤姑娘可能是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最近还是得多吃点补血益气的东西。” 千彤退后一步,抬起一双妖媚的眼浅浅看了萧一良一眼,对他福身:“多谢侯爷。” 一双玉手交叠在腰侧,手腕处的轻纱滑落,露出另一只受伤的手腕。横亘的伤口还在,上了药用白纱布包裹着。 萧一良淡淡瞥了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衣袍处摇晃,“好了,本侯还有事,先告辞。” 李妈妈忙站出来挽留:“侯爷这么快就走了?这些姑娘侯爷可有看上几个?侯爷要是不满意,我再去给侯爷挑选一批上等的姑娘来。” 萧一良调笑道:“本侯觉得千彤姑娘就甚好,不知今晚妈妈可否让千彤姑娘陪本侯?” 李妈妈尴尬,翘着手指挥了挥手帕,“妈妈我倒是想呀,俊男美女多般配,可就是千彤姑娘不乐意。咱们千彤姑娘呀,只卖艺不卖身~” “是这样吗,千彤姑娘?”萧一良笑吟吟转头看千彤。 “多谢侯爷偏爱,妾身确实不卖身。” 莞儿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萧一良挺拔的身影,对千彤微笑的俊脸,揪紧了袖口。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可以入他的眼,偏偏她不行?! 莞儿自认为自己的姿色跟千彤相比并不差多少。 千彤妖媚,她娇媚。在这一众醉玉轩的姑娘中,除了千彤,其他姑娘的姿色都比不上她。要是她早一点从侯府出来进醉玉轩,可能这一次的花魁就是她了! 怨恨和嫉妒从心底如恶魔青烟般升起,充斥着她的头脑,连姣好的面目都微微扭曲。 又听萧一良道:“本侯也没说要千彤姑娘卖身啊,听听千彤姑娘弹琴唱曲也是好的。不知千彤姑娘可赏本侯这个脸?” 千彤这次不再推拒,应了下来,“能给侯爷弹曲妾身求之不得。” “行。”萧一良爽快道:“那有劳千彤姑娘带路了。” 千彤走在前面,带着萧一良准备离开前楼去后楼她的房间。 “等一下!”后面突然传来慌忙娇柔的女声。 莞儿提着裙子往前走了一步,皱着画得精致的眉,眼神哀怨地看着萧一良,“侯爷,你、你不要妾身了吗?” 萧一良:“……”什么鬼? 李妈妈看着萧一良,又看了一眼莞儿,脑子快速反应,拍着大腿道:“哎呀,原来侯爷也看上了咱们的莞儿姑娘呀!” 萧一良抬手制止李妈妈,“别,本侯与这位莞儿姑娘没什么关系,谈不上要不要的。” “那……” 莞儿直接踉跄着脚步上前来,伸出手去攥萧一良的深蓝锦袍,“侯爷,您是不是还在怪妾身不等您回来就离开侯府?” 莞儿摇晃着头,泪眼盈盈道:“妾身离开侯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侯爷不在府上的那段时间妾身被府上那些人侮辱欺负,侯爷不在没有人为妾身做主,妾身为了保持清白之身才会从府中出来。” 萧一良:“……”这女的在胡说八道什么? 说得好像他是一个始乱终弃、抛弃原配情妹妹过来花天酒地的负心汉一样。 “莞儿是吧,本侯当初只是看你可怜随手搭救了一把,让你暂时住进侯府只是因为你无处可去,本侯又恰巧怜香惜玉。你在本侯府上的时候本侯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现在你也已经找到了醉玉轩这样一个好去处,如果你还误会本侯对你有些什么,那本侯,也是会有脾气的。” 桃花眼闪过一瞬的不耐烦,原本总是含有笑意的一双眼现在被几丝冷意替代。 莞儿没有见过这样的萧一良,就算当初她进了他的主院被他嫌弃,他都没有这样。 心下有些慌,她没有办法了,又看到他那样对千彤,心里又妒又恨。不甘心,只能这样死缠烂打,没想到惹他生厌了。 “走吧。”千彤走过来,柔荑抚上萧一良的手臂。 萧一良低头看了一眼,洁白如玉,柔软似棉,如一根轻巧的羽毛拂过,很能安抚人心。但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对千彤挑唇淡淡一笑。 转身跟着她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回自己房里去。” 姑娘们看了一场热闹,交头接耳回房,“她原来是侯爷的人啊。” “别瞎说,刚刚侯爷都说了对她没意思,是她死皮赖脸贴上来。” “切,还想和千彤比,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莞儿初来乍到,又有一张娇媚可人的脸,不知惹了多少醉玉轩姑娘的嫉妒,现在看莞儿出糗,她们巴不得嘲笑几句。 第217章 倒不像苏州的 人都走光了,莞儿还站在那里,姣好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羞耻。 李妈妈本来都已经走了,这时却扭着略微肥胖的身子走回来,劝她道:“哎呀,我说莞儿呀,你对侯爷的心思妈妈看出来了。但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吊住男人的胃口,吊住了男人的胃口不怕抓不住男人的心。你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这个道理怎么不懂呢。” “你看看人家千彤,多懂得和男人周旋。女孩子就不能太主动,太主动了男人便觉得你容易得手,容易得手就不会珍惜。” 莞儿抬起头,“那莞儿该怎么做?” “哎呀,你怎么还不懂啊。记住妈妈的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李妈妈见她一脸木木的,甩了甩帕子,“好了,该说的妈妈我已经说了,你脸蛋跟千彤也差不了多少,剩下的自己琢磨去吧!”说着扭着身子走了。 这头萧一良跟着千彤去了她的房间,关上门,将外面的声响一并隔绝在外。 千彤引着萧一良在红木桌边坐下,亲自给他倒茶。 玉手纤纤,映衬着紫砂壶,更显白皙柔嫩。 “不知侯爷想听妾身唱什么曲儿?” 萧一良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放在鼻下嗅了一口,“捡你擅长的来唱。” 今年上好的碧螺春,光闻茶香都能尝得到那苦涩的味道。 千彤应了,走进内室取出了琵琶,坐在萧一良旁边的位子上。 转轴拨弦,清脆的琴音流泄出,在异香充斥的屋子里萦绕、流淌。 碧螺春苦涩的味道都掩盖不住这屋子里面的香气。萧一良更加肯定这香一定有古怪。 他跟千彤进屋共处一室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这香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对各种药材都十分熟悉,但要从这混杂了多种药材的香中一一分辨处到底是哪几种药材,仅靠千彤靠过来时入鼻的那阵香是分辨不出来的。 他是神医没错,但不是神仙。 现在身处这一个满是这种怪异香的房间,只要给够他时间,他就能有自信一定分辨得出来。 缓慢柔和的歌声轻飘飘传到他耳中,暖人心窝,缠绵悱恻。 ——是一支江南小调。 萧一良抿了一口茶。 白芷。 山奈。 琴音转急,歌声变尖。 辛夷。 丁香。 千彤抬眼含笑妩媚看了他一眼。萧一良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回她一个风月无关的笑 罗勒。 香排草。 芥子。 ……… 还有……麝香。 他放下茶杯,千彤也刚好唱完一曲。 萧一良笑着夸赞她:“千彤姑娘果然才艺一流。” 千彤抱着琵琶轻轻笑了一声,素手在琴弦上虚虚划过,收下了他的称赞。 “千彤姑娘棋艺怎么样?” “略懂。” “跟本侯下几盘?” 千彤放下琵琶,红裙逶地站起身,“侯爷请稍等。” 便去窗边小榻上寻来了一副棋盘。棋子玉质,白玉棋子温润,墨玉棋子幽冷,泛着冷光,连棋盘都是上好的玉石所制。 萧一良只看了一眼,识货道:“千彤姑娘这里的好东西真多,这副玉棋盘恐怕连本侯府上都寻不出来。” “侯爷说笑了,妾身这里的东西不过都是些寻常物件儿,怎么能跟侯爷府上的宝贝相提并论。” 萧一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千彤将白玉棋子推给萧一良,自己捻了一颗墨玉棋子。 “千彤姑娘用墨玉?这可不太符合姑娘的气质啊。” 千彤闻言,放下指尖的墨玉棋子,浅笑道:“平日里用惯了墨玉,倒不知道侯爷也喜欢?” 她轻轻推过来,“侯爷跟妾身换一副吧。” 萧一良只是随口一说,用白玉墨玉对他来说无所谓。 但美人都已经主动了,他可不会推拒美人的好意,便大方接了过来。 萧一良让她先落子,才在她的白玉棋子旁搁下一只墨玉棋。 黑白色调的棋子挨在一起,颜色一南一北,相差甚大,但却也是最适合搭配在一起的颜色。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半盘棋。萧一良看似捻子随意,下子更随意,但每一步棋都走在了最关键的位置,把白玉棋子围堵得水泄不通。 千彤顿住,凝眉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萧一良耐心颇好,干净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玉石棋盘,等她的下一步棋。 长而微翘的眼睫轻轻扇动,如蝴蝶翅膀翩跹。千彤盯着棋盘,眉目低垂,寻找突破之口。 萧一良见状,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起天来,“听姑娘口音,好像姑娘并不是上京本地人?” “妾身祖籍苏州。” “苏州啊——”萧一良拖长了尾音,刚好他喜欢的姑娘也是苏州的呢。 一想到今天他说要追她时,她那警惕戒备的模样他就想笑。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一个翩翩绝世佳公子,至于那么防备么。 唇角浅浅挑起一抹弧度,“好巧,本侯当年学医也是在苏州。” “不过,听姑娘口音,倒不像苏州的。” 千彤往棋盘落下一白玉棋子,从重重围堵中杀出了一条路,听他这么一说,手顿了一下,微笑道:“哦,是吗。那侯爷觉得妾身的口音像哪里人呢?” “像……”萧一良点了点额,重新围堵了千彤的生路,“郴州人。” 千彤绝美艳丽的脸在听到他的话后有片刻僵硬,下意识抬头看他,但萧一良只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并没有看她。 对面长时间没有回应,萧一良轻抬眼帘,捕捉到她脸上的一抹不自然,对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千彤立即收拾好情绪,在棋盘上寻找新出路,“侯爷去过郴州?” “没去过。但郴州是本侯师父的故乡,师父他老人家在苏州城外活了大半辈子,但乡音不改,本侯听了快十年自然能听得出来。” “妾身只能算半个郴州人,十岁就已经随父母迁到苏州。苏州,在妾身记忆中更为清晰。”千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香帕在眼角处细细地擦了擦。 而萧一良清楚看到,那双眼睛分明没有一滴眼泪。 第218章 一切准备就绪 萧一良没有拆穿她,浅浅勾了一下唇。 后来两人把剩下的那盘棋下完,大多数时间都是千彤在凝眉深思,萧一良越下到后面越觉得兴致缺缺。 他对女人向来较有风度,以前去青楼和姑娘们下棋玩乐什么的都会让着她们,但这次他直接杀她个进退不得。对方所有的出路都被他堵住,还猛追不舍,将人往死路上逼。 千彤终是放下棋子,站起身来对他福了福身,“侯爷棋技高超,是妾身学艺不精。” 萧一良也搁下棋子,伸了个懒腰,俊朗逸动的眉目间疲色渐显,“千彤姑娘不必太谦虚。”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暗,夜风习习,繁星点点,远处街道有哒哒马蹄声随风送入房内。 “本侯从南边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迫不及待往醉玉轩来看千彤姑娘。既然千彤姑娘不留宿本侯,本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语气有些怨怪,半真半假。 “侯爷莫怪。” “行了,能听美人一曲,和美人下一盘棋本侯已经知足了。千彤姑娘好好休息,本侯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凑近她在她鬓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千彤姑娘身上的香,还真好闻。” 甩了甩长袖,转身离开。 千彤看着萧一良消失在门口的颀长背影,眯了眯眼睛。 …… 温泉行宫隔几天就会有宫人从外面运送物资进来,也会有宫人运送潲水剩杂物出去。 阿苏里将这其中的运送规律门道都摸清了,回来告诉赫连楼叶。 赫连楼叶早就把给赫连楼昊的信写好了,只等着机会将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娘娘,今日傍晚他们会提前离开行宫到外面采买东西,娘娘要不要趁此机会……” “当然要!”赫连楼叶从绣花繁复的袖口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阿苏里,“送出去,快马加鞭送回图瓦。” 阿苏里接了过来,退出去办事了。 可实际上赫连楼昊根本就不在图瓦,而是被原奕控制在了晏城。 为防止赫连楼昊的小动作,原奕早就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眼线,赫连楼昊没有动作大家相安无事,一旦赫连楼昊搞出些事情,原奕便有法子对付他。 而这次,安插在赫连楼昊身边的眼线知晓图瓦和江南准备南北夹击攻打江北大燕军队的事,便寻找机会给赫连楼昊下了毒。 毒是萧一良给的,这毒不复杂,对于站在江南那边的阴不劣来说很容易解开。但原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早早把他捉了关在牢里。 又担心江南不仅只有一个阴不劣这种毒师,便趁着赫连楼昊身中剧毒把他也拐来了晏城关着,让江南的人接触不到赫连楼昊。 现在图瓦已经被他派去的陈将军控制了,图瓦现在掀不起大浪,也就只能派出几个暗客来南边寻找机会救出赫连楼昊,或者时机成熟还能刺杀原奕。 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些图瓦暗客见原奕对辛宁关怀备至,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得跟个什么似的,便将主意打到了辛宁身上。 好不容易等来了辛宁从南边回京的机会,本想在路上把她给拐走,用来威胁原奕将他们可汗放了。但原奕对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护卫队以及那个叫于青元的暗卫统领几乎不曾离开她半步,对她下手根本不能成功。 图瓦被控制,原奕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只要京城的疫病被制止住,那么他现在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江南而已。 晏城外重兵集结,黑云压江,涛涛滚滚江水东流,混浊又厚重。初夏,正是长江水流量最汹涌的季节,河浪滔天,行船不易。江北的十几艘大船却整装待发,凌厉江风将宽大的帆扬起,簌簌作响,一切都在为天将明时的渡江大战做准备。 远处的天空依旧一片黑雾朦胧,江对岸的群山隐约可见一个个巨大的影子,安静屹立,却又不可忽视。 江岸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无声迎风而立,身后的黑色披风被风鼓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和这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参见皇上!” 原奕微微侧了一下头。 “一切准备就绪!”明德道。 原奕颌首,紧抿的薄唇淡淡吐出三个字:“知道了”,凌厉的下颚线随之颤动,深邃的眼睛在夜里锐利非凡,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上京怎么样了?” “安乐侯已经回到了上京。” “于青尘是不是还在牢里关着?” 明德回道:“于青尘保护郡主不利,获罪下狱,没有皇上的吩咐不敢把他放出来。” 原奕思索片刻,道:“传信回去,把于青尘放出来,让他跟着安乐侯处理上京疫病的事。跟他讲,这是朕给他的最后机会。” “是!” 明德下去吩咐底下人办事。原奕将视线放回远处江对岸,江对岸此时火光点点,有人头攒动,江南大营的兵此时已经出动了近八成,想必苏云秉和慕净那两人应该也知道这是一场决定今后生死的恶战。 前几次双方相持交战,各有损失,再拖下去两方都讨不了好。 不如这次就让他来做一次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从眼前这涛涛江水中向前溜走,原奕站在江边一动不动。 远处天空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出现了一丝鱼肚白,从成片黑蓝色的天空中跳脱出来,与众不同,惹眼非常。 群山也将巍峨的轮廓呈现出来,雾霭环绕,半山腰上的云带缥缥缈缈,缓慢逸动。 江北岸的十几艘大船随着江水的流动微微摇晃,旌旗上黑色的“燕”字狂妄飞扬。 身后是严阵以待的大燕将士,肃穆异常,只等他们江岸上的首领抽剑挥出,喝声下令,他们便立刻上船。 原奕墨瞳微动,良久的沉默后,在第一抹晨光突破厚厚的乌云层迸射而出时,“嚯”地抽出了腰侧间的佩剑。 浑厚低沉的嗓音铿锵有力,传入每个将士的耳中:“听朕令,只许成功,不许败退!出发!!” 一声令下,身后的上万将士威喝一声,抽刀!秩序井然有序奔向靠在岸边的船。 第219章 打不过又想逃 对岸。 “全军戒备!” 慕净挽着手中的弓箭,眼睛直直地看着江面远处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 多次的交战让他身上那股谪仙翩翩的气质多了几分粗砺感,洁净白皙的下巴也冒出了点点青色的胡渣,却让那张温润的脸更显俊逸硬气。 “上船迎战!”他将弓箭高举上头顶,大声下令。 江南这边的将士便迅速上船,和江北来船对峙。 原奕站在船头,看着慕净拉开了弓,动作狠厉无比朝他射过来。 羽箭穿过江风破空飞嗜,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气势。 原奕黑眸勾勾看着越来越近的羽箭,披风一扬,手中泛着幽幽冷光的剑挥在面前一挡。 “嘭!” 羽箭拐了一个弯儿,力道之大陷入船板。 慕净的箭术一直快狠准,难遇敌手。但遇上原奕,他手中的箭一直没有得逞过。 慕净也知道他的箭动不了原奕,冷冷嗤笑,换了一把长剑。 两方战船在江面上相碰,船身剧烈碰撞的一瞬间,两方的将士纷纷提刀跳上对方的战船。 刀光剑影,挥下无情。 鲜血洒落,铺上木制船板,扬起的风帆也在须臾间染上热血。 利剑铿锵声交接,划过,剑尖上流淌暗红的血液。叫喊声,厮杀声在江水涛涛的江面上不绝于耳。 无数将士亡于刀剑下,倒在甲板上,掉入江水中,片刻消失不见,只剩一片洇红江面。 苏云秉在江边了望塔之上,锦袍纷飞,负手而立,静静观望江面上的恶战。 船上黑色盔甲的男人尤其显眼,披风飘扬似展翅翱翔的鹰,也似大漠草原上肆意奔腾的野狼。 扶在杆上的手收紧,阴鸷无常的眼染上冷意、浮上血丝。 苏云秉很兴奋,这场江战,一定要把把晏城拿下! 江南大营八成将士出动,十几万的将士,源源不断冲上去,不信弄不死他的几万大燕军。 江面上的战势目前来看是江南占上风。江南人多,一眼望去船板上一片红巾盔甲,那是江南将士的战甲。 江南的战士急躁,也不知道苏云秉到底许诺了他们什么封官加爵的好处,脸上闪耀兴奋贪婪的光。 而对比之下,大燕的将士虽少,但是沉稳可靠,一刀一剑坚韧有力。 什么样的首领就会带领出什么样的兵。他们都是从原奕手底下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他们首领几分血性和脾气。 江南的将士大多都是过去送人头,虽岸边不断有将士往上冲,但船上的江南将士却以急剧的速度开始减少。 苏云秉眯了眯阴鸷森冷的眼。 慕净一身白衣,脚尖点水,流利轻功施展,踏上甲板加入战局。 他的武功和箭术相比虽差上一截,但手中的箭换成了剑后,强韧锋利的剑法依旧不容忽视。 “啊!” “啊——” 靠近他的几个大燕将士都被他一剑斩于剑下。 白色的身影在黑压压的战船上上上下下,显眼又诡异,且正以不动声色的速度向甲板中心的那个如狼一般的黑甲男人移去。 了望塔上的苏云秉看到,微微勾了一下唇。 原奕正在一心一意砍.杀不断涌上来的江南士兵,他银黑色的铁靴下,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甚至到无处下脚的地步。 “哗——”一剑下去,又有一个江南士兵倒下,翻过船上围栏,“噗通”一声掉入水中,红巾盔甲被江水淹没。 原奕用力甩了一下剑,血滴顺着剑尖滴落。 身后一股浓重.杀.气传来,阴冷森森,刀剑落在他背后的一瞬间,原奕迅速转身飞跃到另一处甲板空地。 慕净扑了个空,对他冷笑了一下。 提剑朝原奕继续攻来。 原奕抬剑抵挡。 两人你来我往,刀剑铿锵过了十几招。黑色的披风盔甲和染血妖异白袍纠缠。 每一招都直攻对方命门而去,狠辣无比。两人周围甲板都不敢有人靠近,光是那剑气都能把他们震下船。 “你以为你打得过朕?” “打不打得过,待会就知道了。”慕净抹了一把侧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溅来的血,手中的剑一转,朝原奕刺去。 原奕却不出剑,踩着桅杆飞身上前往他的胸口踢去。 慕净握着剑,来不及收回,反应慢了一瞬,被原奕那一脚踢得身子往后面飞仰,狠狠撞上风帆的竖杆。 血腥气从喉咙上涌,侧头吐了一口血。 原奕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锋利的剑往他身上砍去,慕净翻身滚在地,躲过一劫。 可风帆竖杆却被那一剑砍倒,直直倒下来,来不及躲开的两个江南士兵被沉重的竖杆压在下面,哀声嚎叫。 慕净施展轻功,飞上船头,俯身下望。 此时战局已经慢慢扭转了过来,大燕逐渐占了上风。江南的红巾盔甲越来越少。 而江岸上的江南士兵依旧往船上冲! 按照这样的形势,来再多的人都只会是送死。 慕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朝苏云秉的方向看过去。 苏云秉在了望塔上将战局尽览眼底,当然也发现了现今战局的不可控制。 他揪着围杆,心里天人交战,在权衡利弊,浓黑的眉紧紧拧着,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 原奕也往他这边看了过来,虽然间隔很远,但他身上的气势过于强大,模糊的面容看不清,却隐隐在冷笑,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苏云秉咬紧面颊,最终手心聚气往围杆重重一拍,“嘭隆——” 木制围杆断裂,木屑飞溅。 不能为了这一场战役而把江南大营全部兵力全部葬送于此! 但晏城…… 他不甘心! 后来苏云秉最终朝站在了望塔不远的一个士兵用力作了一个手势。 鸣金收兵! 士兵得到命令,往铜制钲上敲。 “当!当!当——” 清脆的声音传到杀.得眼红的士兵耳中,都顿了一瞬往江岸看去。 然后反应迅速从战船上撤退,开始返回江南岸。 原奕看着这一切,对慕净抬了抬下巴,狂傲笑道:“打不过又想逃?这都第几次了,朕都不好意思替你们数!” 慕净侧身,“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见好就收吗?” “见好就收?你们这次又损失了几万将士,得到了什么好处?朕倒想知道!” 第220章 攻入苏州 慕净脸色有些难看,不再跟他对话,脚下用力一蹬,飞身离开。 原奕看着不断往南岸奔退的江南士兵,高高举起手用力挥了一下,示意乘胜追击。 大燕将士士气大涨,在原奕的命令下快速往南岸进军。 而败退到南岸的江南士兵已经隔江拉起了弓,瞄准大燕战船上的将士,阻挡他们上岸。 又是这招,之前的那几次交战他们也是用这种方式阻拦大燕军队上岸。 羽箭如雨点密密麻麻落下,死在他们箭下的大燕将士不计其数。 南疆地区有丰富优质的铁铜矿,用这些铁铜矿制作而成的锋利箭头不似普通的羽箭,这种箭头锋利得能刺破盾牌,进而刺穿人的血肉之身。 因此之前原奕根本拿这些羽箭无可奈何。 遭遇挫折之后,原奕请来经验丰富的民间铁匠,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研究这种箭头的材质,寻找破解之法。最终根据箭头的材质制成了一种和江南羽箭相克的特殊盾牌。 这一战便是这特殊盾牌第一次上场。 江南的士兵以为还能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用如雨的羽箭逼退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拿出了盾牌。 呵,不管是什么盾牌,在他们的穿金羽箭箭头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逃脱。 然而,他们想错了。 羽箭依旧如针如雨而下,但奇怪的是竟然刺不破大燕的盾牌? 怎么可能! 羽箭噼里啪啦射向大燕将士手中的黑色盾牌,但又稀里哗啦落下,沉入江中。 苏云秉沉黑的眼漫上血丝,死死盯着前方。 “皇上!”有士兵匆忙跑来,“皇上,大燕的盾牌把我们的羽箭都挡了,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射!” 他偏不信! 又一拨羽箭在空中弯向而来,扑扑簌簌打在坚硬盾牌上。 趁着下一拨箭雨到来之时,大燕将士迅速变化队形,往后退了五六步,盾牌层层叠叠往上堆叠,无数的盾牌形成一片巨大的黑色盾网。 羽箭被盾牌阻挡落下之时,纷纷跌在甲板上。 如此两三回,甲板上已经堆了一层箭。 而大燕却不急着迎箭雨攻上去。 一直在甲板上不前。 苏云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个手势令下,让他们停止放箭。 原奕见他们停了,勾起薄唇,英俊冷然面庞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他举起手朝身后一挥。 后面一艘大船从清晨薄雾中驶来,逐渐接近这边。而船上又是新一批的大燕将士,严肃规整,个个手里挽了一把弓。 先前这艘船一直停在后面,没有加入战局就是在等一个好时机。 苏云秉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当苏云秉看到他们手上挽着的弓时才知道大事不妙。 “传令撤退!” “撤退!” 而这时,原本在船上举盾牌的大燕将士快速下退,让那艘船上的将士上来。 不给江南士兵一点喘息的时间,捡起甲板上的羽箭便拉弓往南岸正快速撤退的士兵射去。 “啊!” “啊!” “啊——” 刚刚还在对大燕将士射击的江南士兵此时一个个倒下,惨叫声遍岸。 这些羽箭是江南的,多少大燕将士亡于他们箭下,现在就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他们。 什么叫以牙还牙?这就叫以牙还牙! “退!” “快退!” 羽箭哗啦啦落下,士兵护着苏云秉从了望塔上离开。慕净则在后面善后。 江南士兵虽然也有盾牌,但是他们的盾牌是用来对付大燕的,大燕的箭他们的盾牌可以抵挡得住,但是现在落在他们身上的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穿金羽箭,现在使用的普通盾牌根本抵挡不住! 只能被自己造出来的穿金羽箭活活射中,倒下,死亡…… 大燕乘胜追击,南岸浅滩落了许多穿金羽箭,一具具红巾盔甲的尸.体被射中躺在那里。 “首领,他们要上岸了!” 慕净阴狠地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接近南岸的大船,只能咬牙道:“撤!守住苏州!” “嘭——” 船靠岸了! 大燕将士登上了江南这片土地。 原奕跳下船,动作矫健利落。 大燕将士依旧向前追穷寇,而明德此时退了回来,对原奕一拱手,“皇上,追不追?” “追。” “趁现在,攻入苏州!” 明德眼里闪着光,洪亮应了一声:“谨遵圣令!” 攻入南岸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的目标是把整个江南都拿下! 而逃在最前面的苏云秉被前来的士兵告知大燕仍在后面穷追不舍,愣了一下。 “皇上,苏州城兵力并不多,恐怕这次我们守不住。” 江南大营的兵力都被他耗损得差不多了,就算全部都用来死守苏州城恐怕也抵挡不住大燕的猛攻。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舍弃苏州南下,保存江南现有的兵力,不然剩下的兵力全用来守苏州,只能让江南大营全军覆没,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苏云秉紧了紧拳,有力的骨节泛白,手背青筋乍现,可怖异常。 他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下令,退回郴州!” “……” “通知苏州城剩余兵力,通知慕净,全部退回郴州!” “是!” 明德追了江南逃兵不多久,发现他们败逃的方向居然不是苏州,而是拐了小路往更南下的方向去了。 便来请示原奕。 原奕坐在高大骏马上,身上血腥气味甚浓,冷峭的面容沉寂了片刻,“他们是想弃了苏州,去郴州。” “那我们还追不追?” 他冷笑了一声:“不追,苏州城他们不要了,要送给我们,我们当然不能辜负好意。但再往南,特别是郴州一带地势复杂,山林密布,我们不熟悉地形,江南的人却熟悉,如果他们有埋伏,我们凶多吉少。” 现在渡江拿下了苏州,已经达到了他们最初的目的。 至于郴州……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可轻举妄动。 等他们摸清了郴州地势,再南下! “去苏州!” 苏州往西南,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幽深密林,瘴气弥漫,气候湿热。再深入便是南疆的地界。 苏云秉的人在密林小道仓惶奔逃,这该死的感觉又让他好似回到了当初北夏国破他被迫逃亡的时候。 第221章 带你出去看看 而苏州城内。 大燕军队就要攻入苏州城的消息传进来,街上百姓奔逃,收拾家当拖上妻儿老小仓惶往南逃去。 大燕和江南前几次开战就让城中的百姓隐隐约约嗅到了不好的信息,很多百姓早就走了。剩下的这些不过是在观望,还巴望着江南能赢,没想到苏云秉干脆撇下了苏州,完全不挣扎将苏州城拱手相让。 此时的南荣府更是一片混乱,没规矩的下人卷了东西不顾主子死活率先逃命去了。 尖叫着,四处奔蹿。 留下来善后的何修干脆下令把这些贪生怕死的下人全一刀毙了。 然后去乐秋苑找洛沁音,按苏云秉的吩咐将她带走。 洛沁音早就让人收拾了细软在乐秋苑门口慌慌地等着,见何修来了连忙走下台阶要跟着他离开。 而何修在接了她之后,却不着急走,在院门等着。 洛沁音此刻只想赶紧逃命,“何大人,燕军就要攻来了,还在这里等什么?!” 不等何修回答,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是茜香。 茜香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发髻精致,这段日子的养尊处优将她的气色养得很好,肌肤白里透红,眉眼间的女子风情比洛沁音更甚。 洛沁音目光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便冷了下来。 这个浪荡不要脸的狐媚子!背着她勾引了苏云秉,还敢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 茜香察觉到洛沁音不怀好意的目光,手下意识抚上小腹。 “为什么要带着她?”洛沁音语气不善。 “回娘娘,茜香夫人怀了龙子,这是皇上的吩咐。” 洛沁音怨毒的目光仿佛能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 这个贱人还怀孕了?! “时间不够了,请娘娘赶紧启程吧。” 洛沁音最终没有说什么,现在保命要紧,她和这个贱人的账之后再算! 大燕军队赶到苏州城的时候,苏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没人看守的弃城,高高的城墙上只剩几杆随风飘扬的旗帜。 城门大开,大燕军队甚至不用撞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城中一片荒凉,街道上乱糟糟的,一些来不及逃跑的百姓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燕军,吓得屁滚尿流,想躲都不知道往哪儿躲。 原奕骑着马在队伍的前头扫视了一眼,下令道:“不可扰民,违令者斩!” 没有烧杀抢掠,城中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大燕军队接管了全苏州城的城防,正式将苏州纳入大燕版图。 南荣府人去楼空,里面还有一些尸.体七七八八横躺着,原奕让人将南荣府整理出来,暂时在里面落脚。 吩咐完这些,刚毅冷峻的脸顿了顿,对身边的随从道:“将乐秋苑收拾出来,里面被之前的人用过的东西全都扔了。” 随从虽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对一个院子这么上心,但不敢问,老老实实按吩咐去办事了。 ………… 辛宁知道原奕渡江,攻破苏州的消息是第二天萧一良进宫的时候特意告诉她的。 一张白皙的小脸浮上喜色,随后问:“他没事吧?” 萧一良噙着凉凉的笑睨她一眼,“没事,好得很。战场刀口舔血那么多年,连阎王爷都不敢随随便便收他的命,你大可放心。” “那苏云秉那些人呢?” “还能怎样,跑了呗。” 辛宁点点头,知道原奕没事就行了。 萧一良在石阶上贴着她身边坐下。 辛宁抱着阿灰往旁边挪了挪。 萧一良又往她那边移了移。 辛宁扭头瞪他:“疫病的事情你有头绪了吗?” 其实就是在变相提醒他,有事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去办正事。 但萧一良好似没听懂,跟她聊了起来:“有了啊。想知道吗?” 辛宁:“……”我不想知道,我也帮不上忙。 “走。” 抱着阿灰的手上一重,一只大手缠了上来,拉着她起身。 阿灰被迫从她腿上跳下。 “做什么?”辛宁被他拉得一脸懵。 “带你出去看看。” “出宫?” “对。” 辛宁赶忙摇摇头。 她不要,她不想,她不干。 外面很可怕,她要待在宫里乖乖听原奕的话。 萧一良笑话她:“别怕,你一个人我当然不敢让你出去,但不是有我嘛,有我这个大神医在身边,就算你染了病都死不了。” 辛宁:“……” 辛宁被他拖着往下面走,阿灰跟在她身后咬她的裙角。 还没下完那长长的石阶,于青元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闪了出来,一只手挡在萧一良身前,面无表情道:“侯爷,郡主不能出去。” “啊,青元啊。”萧一良捏捏眉心,才想起辛宁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这人是原奕派来的,对原奕言听计从,对付这人很棘手啊。 “青尘出来了知道吗?” “什么?”现在轮到于青元有些懵。 “皇上下令,于青尘跟着本侯处理这场疫病,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将功抵过。” “……” 萧一良引.诱他:“你不想出去和你弟弟叙叙旧吗?” 于青元抿了抿唇:“职责在身,不可擅离职守。” “啧。”萧一良试图说服他的死脑筋,“你跟着阿宁,阿宁跟着本侯,你弟弟也跟着本侯,你和你弟弟又能见个面,算什么擅离职守。” “……” “这明显一举多得的事情,错过了多可惜。” 于青元依旧紧抿唇不松口。 “唉实话告诉你吧,本侯处理这疫病需要阿宁的帮助。” “郡主有什么可以帮助侯爷的?”于青元明显不信。 不仅于青元不信,辛宁也不信。 她一不会医术,二不会武功,好像只能拖后腿。辛宁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乖乖呆在宫中不惹事。 萧一良道:“那股香。” “醉玉轩千彤身上的那股香,我去验证过了,的确有蹊跷。” 萧一良看着辛宁清凌凌的眉眼,“或许你真的知道些什么。” 辛宁缓慢地张嘴“……啊”了一声。 “走吧!”萧一良拂开于青元挡着的手,拖着辛宁继续往下走,头也不回跟于青元道:“你赶紧跟来,耽误了疫情就不好了。” 第222章 先别吐 萧一良带着辛宁去了上京暂时安置染病平民的地方—— 城东南的一个小寺庙。 这个小寺庙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平日里香火也不是很盛,用来安置染病平民很适合。 他们来到小寺庙庙门的时候左相和于青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左相知道萧一良是原奕钦点来处理这场疫病的,因此两人的官职虽是同级,但却对他客客气气。 于青元和于青尘兄弟俩对视一眼,点点头,算是分隔多日之后的叙旧。 这种情况下并不允许他们多说什么。 而于青尘看着辛宁的目光却有些愧疚,毕竟他一直认为,辛宁被江南的人掳走都是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力。 辛宁对他微微笑了笑,并无责怪之意。 左相看见跟在辛宁身后的于青元怀里抱了一只灰色的猫,便疑惑问:“郡主还带了只猫?” 萧一良回头看了一眼,对左相笑着解释道:“是本侯要带来的,用来捉老鼠。” “捉老鼠?” “是啊,这寺庙可能有很多老鼠呢。” 几人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面纱,戴在脸上遮住半边脸才进去。 萧一良一边走一边问左相:“大人最近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左相便将那日醉玉轩千彤放血治疗的事跟他说了。 又道:“本官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便回来照着那位千彤姑娘的说法对几个染病的百姓也放了几次血。发现居然有用!” “这几日染病死去的百姓少了许多。” “劳烦左相大人带本侯去看看那些染病的百姓。” “侯爷这边请。” 左相带着他们绕过回廊,去祭祀大殿后面的一排排屋子。 萧一良回头给了辛宁一个眼色。 辛宁便将阿灰从于青元的手中接过,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将它放下地。 阿灰在她脚下蹦哒了两下,迈开四只小短腿跑走了。一会儿便不见了那小小的身影。 一排排的屋子排列有序,屋门前种了些花草,现在没有僧侣打理,都枯死得差不多了。 这些屋子看样子应该是之前寺庙的厢房。 还没进到屋子,浓浓的血腥气便从里面散发出来,带着一股腐臭味,令人作呕。 辛宁有些受不住,低头皱眉。萧一良和于青元兄弟俩都没什么反应,面色不改。 站在她前面的萧一良感觉到后面跟着的姑娘行动有些迟缓,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心里好笑。 原来还是朵小娇花啊,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从袖口里掏了掏,掏出一方紫色的小帕子递给她。 辛宁接过来,感激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其实这种血腥气腐臭气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当初关在水牢里没少闻。只不过她今天早上早饭喝了两大碗黏黏糊糊的芝麻糊,吃撑了,现在胃有点不舒服,再加上这浓重的血腥气腐臭气,就更加恶心了。 前面引路的随从推开了一处屋门,腥臭气扑面而来,屋内的情形毫不遮掩落入他们眼中。 一个不算大的厢房摊了十几张床,每张床都睡了一个人,看见他们进来也没有力气起身。 他们手腕上都有一处伤口,应该是放血的时候割开的。 左相道:“这间厢房里的百姓通过放血治疗,经太医诊治已经好了一大半,估计再放几次血就可以痊愈了。” 萧一良没说话,走过去拉起一个患者的手,诊治起来。 脉象不缓不快,正向好的方向发展,没什么问题。 但萧一良又拉起了他的第二只手。这只手的脉象却时有时无,就算有也是十分微弱,几乎感受不到。 长眉皱起。 问题就在这里。 接着他一连诊了好几个,都是和第一个患者同样的情况。 萧一良回过头,见辛宁捂着鼻子远远站在门口不进来,便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辛宁走过去。 萧一良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那个患者的头上扯下了一把头发,关键是那个患者竟然还察觉不到。萧一良将手中的一撮头发递给她,对她道:“你闻闻。” 辛宁惊疑地看他一眼,没有接过来,只是微微低下头就着他的手闻了一下。 油腻,腐臭…… 不行了,她要吐了…… 萧一良好心给她拍了拍背,“别吐,闻完再吐。” 辛宁忍下那股味道,又闻了闻。 除了油腻腐臭之外,还有一股淡淡不易察觉的香气。 正是之前在千彤身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萧一良细声跟她说:“这是南疆的一种蛊香。” 辛宁了然,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就是南疆搞的鬼,而千彤也就是南疆潜伏在上京的人。 萧一良和辛宁出去,左相便问:“侯爷可有发现什么?” “放血治疗一事不可行,先停止。” 左相一愣,“但是太医说这些染病百姓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而且还有千彤姑娘这个治疗成功的例子在先。侯爷,您这……” “本侯可比那些太医有用多了。表面上这些患者情况比之前要好,但是内脏运转却因为过度放血而快速衰退。左相要是想让这些百姓早死,大可继续放血。”萧一良收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起来身上的气场让左相有些退缩。 “那侯爷可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染病的百姓暂时还死不了,本侯会先控制他们病情。” “……” “本侯和郡主再逛逛,左相有事先去忙吧。” 左相让随从士兵跟着萧一良,自己去办事了。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除了这疫病,还有朝中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情。南边军队粮草的补给还等着他拨下去,但去年收成不好,国库不充裕,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左相走后不久,阿灰就回来了,嘴上叼了一只肥老鼠,四只小短腿跑得欢快。 “喵——”阿灰放下叼着的死老鼠,用前爪翻了翻死老鼠的肚皮,绿油油滴溜溜的眼睛巴巴看着辛宁,等她表扬。 辛宁蹲下去摸了摸它,用手帕擦干净它有些黑乎乎的脑袋,还擦了一把它的猫脸。 “好乖。” “喵喵——” 萧一良则用木枝去拨弄那只死老鼠。 第223章 蛊师 死老鼠身上有几处咬伤,应该是被阿灰活活咬死的。 萧一良没再多看,让于青尘用布包着,待会带回去。 “千彤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如果不是姑娘我们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呢。” “妾身只是尽了些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千彤和两个看管染病平民的士兵从另一边的厢房走出来,她身上的红衣十分显眼。 出来后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站着萧一良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侯爷。”千彤走过来对他屈了屈膝。又将目光放在辛宁身上,“这位是……” “辛宁郡主。” “民女见过郡主。”千彤礼节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处。 “姑娘有礼。”辛宁可不觉得千彤会不认识她,恐怕那日在街上和她遇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但却依旧能装出这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这次离得近,千彤身上的那股香味源源不断沁入她鼻中。辛宁不动声色地细细品闻,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这香味的一丁点记忆。 “千彤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萧一良问。 “左相大人说要放血对这些患病的百姓进行治疗,说来可笑,妾身比较有经验,故而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千彤姑娘人美心善,本侯佩服。” “侯爷总是打趣妾身。” “不过这疫病可不是什么小病,姑娘没事还是待在醉玉轩比较好。”萧一良笑吟吟的,没把刚刚让左相停止放血治疗的事告诉她,也不拆穿她的身份。 辛宁和于青元于青尘也不拆穿,只静静地看着她绝美的脸上挂着妩媚得体的笑容和萧一良周旋。 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在演戏。 “侯爷是来巡视疫情的吗?” “自然。” “啊——”千彤突然娇呼一声,往斜后面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辛宁。 于青元连忙伸出手挡住她,辛宁也往旁边移了一步。 千彤无知无觉,目光只害怕地盯着于青尘手中用布包着的死老鼠,那块布太小,老鼠尾巴都露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千彤小脸煞白。 “一只老鼠。” “怎么会有一只老鼠……” “刚刚在这里捉的。”萧一良好笑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有些玩味道:“已经死了,千彤姑娘不必害怕。本侯觉得这场疫病跟这些老鼠脱不了干系,捉一只死的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千彤的脸色还是有些白,但比刚刚好了些,后知后觉发现刚刚撞到了辛宁,转过身来一脸惊愧意,提着裙子就要跪下去。 辛宁并不拦着她,看着她悠悠慢慢跪了下去,带着略微惊恐的嗓音道:“郡主恕罪,妾身只是太害怕了,一时失了礼。” 辛宁紧了紧手,道:“千彤姑娘无心之失,本郡主并无怪罪之意。请起吧。” “多谢郡主。”千彤又提着裙子起身,精致美艳的脸还有两分回不过神,“妾身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着又对萧一良和辛宁福了福身,带着醉玉轩的两个小厮匆匆离开。 等千彤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回廊,辛宁才缓缓伸出握成拳的一只手。 然后摊开。 洁白柔嫩的手心躺了一只黑色的虫子,大半个指甲盖大小,还在她的手心蠕动,试图往她的袖口里爬。 辛宁换了一只手捏着它。 “刚刚她退过来的时候弄到我身上的。” 萧一良盯着她手上的虫子,冷津津道:“胆子挺大,那么多人眼前都敢下手。” “幸好对她有防备,不然就让她得手了。” 萧一良接过她手中的虫子,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南疆的一种蛊虫,咬破人的皮肤后进入人体,啃噬人的内脏致人死亡。” “看来这个千彤还是个蛊师。” “能够一手策划这场疫病,还是个实力不俗的蛊师。”萧一良在这只虫子下口咬他前,两根手指微微用力,虫子便在他手中化为肉泥。 辛宁沉吟,“她刚刚是给我下的蛊虫,说明她要我死。但我跟她的交集并不多,算来只跟她见过一次面。她这一举动是为了什么?” 几人一时沉默。 萧一良出声道:“去她刚刚去的那几个厢房看一下。” 萧一良给刚刚千彤呆过的那几个厢房里的患者都一一诊了一次脉,发现他们一只手的脉象无异常,但另一只手的脉象却十分微弱,接近没有。 摸上他们胸口,心跳的频率十分低,几乎快要感受不到了。 萧一良回过头问辛宁:“刚刚你离她那么近,她身上的香味让你想起什么没有?” 辛宁沉下脸,然后道:“这种香,在慕净身上有过。” 辛宁当初被他掳到江南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在他的身上闻过,很清,很奇异的香。 她当时以为只是他身上带有的自己独特的香,并没有在意。 每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气味,每个人的气味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同,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 就比如原奕,辛宁就觉得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甚浓,夹杂着一点常年累月的风沙血腥气。很独特,也很好闻。 还有,原奕也经常将头埋在她雪白的脖项上,跟她咬耳朵说她身上的甜香很迷人心智,独一无二。 但千彤身上的这种香,辛宁却在她和慕净身上闻过一模一样的。 萧一良幽幽道:“其实这种香是一种蛊虫所带有的香。这种蛊叫绝命蛊,虫子会用特殊的药材进行浸泡,染上药性,成为蛊虫。” “那这种蛊虫用来做什么?” “救人。” “救人?”辛宁皱眉。 “是的。”萧一良将目光放远,“一种可以救人的蛊虫,可以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拉出来的蛊虫。” “用这种蛊虫救人,首先将子蛊下在要救之人身上,之后母蛊下在施救者身上。子蛊依赖母蛊为生,实际上就是要救之人的命脉和施救者相连。母蛊吸食施救者的精气,母蛊耗光施救者的精气之时,便是施救者死之时,也是所救之人死之时。” 第224章 命脉相连 辛宁等他说完,垂眸片刻,“你的意思是,慕净和千彤命脉相连?这蛊是千彤下的,她要救的是慕净?” “应该是。” 慕净,到底怎么了?需要千彤用这种办法救他。他消失的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弄到差点连命都没有。 或许,他活得比辛宁想象的还要艰辛。 他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那副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样子到底有几分真切。 “那千彤身上的蛊跟这个疫病到底有什么关系?” 萧一良:“这个绝命蛊作用大着呢。体内种了这蛊的人百病不侵,所以她说的什么她也染了病,还通过放血治疗痊愈全是狗屁话。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放了血的那些患者表面看起来是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其实他们的生命体征却正在慢慢消失。” “他们会死?” “不仅会死,他们还会变成蛊尸。身体的血流干了就会变成真正的蛊尸。” 于青尘问:“蛊尸?他们身上被下了其他蛊吗?” 萧一良看了眼他手中捧着的死老鼠,道:“有没有被下蛊,回去检查一下这只老鼠就知道了。不过这些患者被下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就算是个实力不俗的蛊师,但也应该没有壕到给每个患者都下蛊。” 辛宁接他的话:“那么千彤应该是把蛊毒下在老鼠身上,通过老鼠进行传播?” “嗯。” 于青元开口:“侯爷,如果这些患者变成蛊尸会怎么样?” “蛊尸只是一具尸.体,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却能活动,会被蛊师通过蛊源进行操控,到时候蛊尸能做什么就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要弄出这个蛊疫的解药不难,只要我搞清楚这只死老鼠体内到底带的是什么蛊毒,就成功了一半。” 从小寺庙出来,萧一良送辛宁回去。本来送到皇宫门口就没什么问题了,但萧一良偏偏要把她一路送回昭阳宫。 临走前,萧一良原地低着头踱了两步,望着辛宁又低下头,似乎想说什么。 妈耶,这娇羞的模样,这男人在搞什么鬼? 辛宁站在第二级石阶上,身高堪堪和他齐平,微微垫着脚尖就可以看到他的头顶。 萧一良平时不喜欢像其他男人那样把头发全都用发冠固定起来,反而喜欢骚里骚气的在脑后弄个男子发髻。 从辛宁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脑后偏上的一半发髻,低垂着,有些蓬松。 “还有事吗?”辛宁问。 萧一良抬眼对她绽放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味深长地道:“你觉不觉得……我们此刻像一对恋侣?” 辛宁抽搐了两下眼角,想一巴掌呼他贱兮兮的脸上去,不过不等她动手,她怀中的阿灰已经替她伸出了爪子。 萧一良忙往后退了一步,“哟,你主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个小家伙就想来挠我了,信不信把你爪子剪了。” “哪里像?” “哪里都像。你看啊,刚刚就像是咱俩出去约会,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到家门口。瞧瞧,多恩爱缠绵,多浪漫,可不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么?” 辛宁:“……”你脑子有泡? “你怎么不说你和阿灰像爱侣呢,你不也送它回来了吗?” 亏他脑子想得出来爱侣这一茬,这想象力不要太好。 “你看它这副对我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哪像爱侣,像相看眼红的仇家还差不多。” “还有。”萧一良笑嘻嘻的,看着阿灰举着前爪打又打不到他的样子,“我不喜欢跨物种的恋爱。” 辛宁快步下了那两级阶梯,往他脚上重重踩了一脚,“那现在呢,现在还像爱侣吗?” 萧一良被她踩得龇牙咧嘴,裂着嘴挤出一个字,“像!” “……” “打情骂俏的,更像了!” “回家去吧你!”辛宁抱着阿灰转身走了,丝毫不拖沓留恋。 “唉,阿宁!” 没人应他。 “追你我是认真的!” “……” “慢点走,小心摔着。” 辛宁跑得更快了。 萧一良噙着笑看着她跑上了那几十级的阶梯,窈窕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上面才拍拍衣袖转身离去。 追女孩子,慢慢来嘛,哪能一蹴而就呢。 这世间还没他出手仍旧追不上的姑娘呢。 萧一良当天回到安乐侯府便着手解刨那只死老鼠,在它体内发现了残留的一点药性。 这只老鼠只是被感染的众多老鼠之一,要想捉住最先被千彤下了蛊毒的那老鼠可不容易,上京那么多老鼠要找那一只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萧一良也没那么高的要求偏偏要找到最初被下蛊毒的那只老鼠不可。这只老鼠已经够用了。 按照他这段时日对千彤的了解估计,发觉她的实力可能还不如他的毒师师兄阴不劣。 从那一点残留的药性中分析出了这蛊毒的分类,再一一对比南疆的那上百千种蛊,最终将千彤下的这种蛊毒找了出来。 百僵蛊。 只需下在一个宿体上,宿体便会将这蛊毒以极快的速度传染给另一批,越传越多。 这种蛊当初在南疆盛行过一段时间,南疆诸多蛊师争着养这种蛊,但因其一旦给活体种下,便极易造成蛊毒传染大灾难,因此这种蛊被列为禁蛊,再不许蛊师养。 南疆以前是吃过这种蛊带来的亏的,没想到这个千彤竟然又让这种蛊重出江湖。 萧一良曾经因为好奇钻研过这种蛊,蛊毒的解药配方他还记着,便连夜将解药配了出来。 清晨第一抹辉光照进他的主院时,萧一良推开门从他的药房走了出来。 露滴一点一点从蕉叶尖上顺着中间的纹路滴落绵软蓬松的泥地,在下方滴成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小坑。 晨起空气清新,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整个大地凉爽爽的一片。 于青尘起得早,萧一良刚推开门他就从院外走了进来。 走路如风,一下子便从院门口走到了他面前,拱手低头:“侯爷。” “嗯。” “待会随本侯一起出去。” “是。” 于青尘走过来站在檐下阶梯前,“侯爷,要不要属下去把那个千彤给杀了?既然她的命和南疆首领慕净的命相连,那么杀了她慕净也会死。我们的威胁便少了一个。” 第225章 闲得慌 萧一良听完他的话,伸了个懒腰,俊逸脸孔却凝眉深思,片刻才道:“不着急,让人去盯着她。我们先解了这蛊毒再说。” 在侯府用完早膳,萧一良便带着于青尘前往小寺庙。 路上又临时变道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一趟。 辛宁今天起得早,洗漱完拿了几块糕点和阿灰坐在石阶上看日出。 天边先是朦胧一片暗淡无光,深紫蓝的苍穹透不出一丝光亮,犹如一张巨大暗网,笼罩凡间。 辛宁从盘子上摸了一块藕粉桂花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嘴巴干干的,齁甜,艰难咽下去。然后将剩下的一大半递给趴在她身边的阿灰。 阿灰细细嗅了嗅,撇过头,似有几分嫌弃。辛宁锲而不舍,捻着桂花糕在它紧闭的三角瓣嘴巴上戳了戳,试图给它塞进去。 这次阿灰眯着眼睛,半眼都没瞧她,任她怎么戳都无动于衷,蔫着个小脑袋,像是没睡醒,又像是没精神。 辛宁不再强迫它,将手上的半块糕点放回盘子,撑着精致的下巴看日出。 素梧从殿内端了一碗黑乎乎又黏糊糊的黑芝麻糊出来,清晨微润的空气中都浮上了芝麻的清香。 “郡主,今天喝芝麻糊。” 昨天被那两碗芝麻糊支配的恐惧还在,辛宁现在看见芝麻糊就想到昨天一排排厢房里传出的恶臭腐烂味,以及躺在床上的病患手脚皮肉翻滚腐烂的样子。 摸上扁扁的肚子,哎好像肚子又疼了。 她也跟阿灰一样搭着脑袋,蔫蔫道:“今天不喝芝麻糊。”语调软软,尾音拖长,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啊,郡主先前不是说要一连喝七天芝麻糊的吗?说是要养一头健康黑色的秀发。” 现在才第二天,她就不干了。 辛宁将脑后的头发拉到身前,用手指绞了绞,发尾有点分叉,“不了,先暂停。” 素梧将芝麻糊端了回去。 浓黑巨网破了一个口子,一丝狭光透过浓密云层向世人贡献新一日的第一抹天光。 笼罩在黑暗之下像地牢的皇宫露出了磅礴的轮廓,三重顶上立了早起鸟儿的身影,在上面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迎接旭日。 远处地平线冒出一个尖尖亮亮的头,小指甲盖大小的朝阳流泄出暖意,之后慢慢往地平线上爬。 辛宁抬手挡在眼前,五指却不并拢,霞光从她的手指缝隙透过,那双暖色琉璃眸子熤熤生彩。 日出了。 朝阳升起一半,辛宁被霞光弄得头昏脑胀,一直用手挡着脸,眯着眼睛不敢完全睁开。 五指缝隙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踏着光而来,身后的一圈光晕忽远忽近,又像是他身上原本就带有的圣光。 萧一良。 这厮这么早来做什么? 恍惚间,人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刺眼的光。 辛宁将手放下,抬头往上看,便看到一张意气风发笑意吟吟的俊脸,他说:“早安阿宁。”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萧一良无视她的话,自顾自道:“还以为你要睡到大中午呢,我都已经做好把睡美人从被窝里吻醒的准备了。” 辛宁不想跟他耍贫嘴,站起来拍拍裙子,拎起还在趴着的阿灰进寝殿了。 嘴里有点干,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顺便也给阿灰灌了一点。 萧一良笑嘻嘻跟进来,丝毫不避讳地拿起刚刚她用过的那个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抿一口,夸张称赞。 辛宁给他一个大白眼。 “解药我已经研制出来了。” “那么快?” “那是,对我这个大神医来说再大的疫病都不是事儿。” 辛宁问:“那解药派发下去了吗?” “还没有。” “那你跑我这里来干嘛,闲得慌么?” 萧一良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不,我来带你一起去。” 辛宁眼睛亮了一下,萧一良很细微地捕捉到她这一小变化。 低头笑了笑。 在皇城关了那么久,金丝雀都想要出去看看世界了,何况她一个好动活泼的人呢。 之所以一直乖乖待在宫里,只不过是为了让原奕放心。昨天出去只在小寺庙里逛了逛,没多久就回来了,她都没能好好去一去最近身上积攒的霉气。 因此,辛宁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 阿灰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可能昨天拖着胖胖的身子捉老鼠累着了,也可能天气越来越闷热它又一身毛绒绒热得不想动。辛宁没带它去,让素梧留下来照看它,想着回来后给它剃一下毛,不然那厚厚的一身灰毛可不热死它。 于青元这次没有阻拦,安静跟在她身后。 宫门口停了萧一良的马车,萧一良脚下一蹬便跨了上去,长袍翩飞差点弄到走得近的辛宁。 转眼他回过身,对辛宁伸出一只手,手心宽大厚实,骨节清晰,指端干净。 辛宁看了一眼,没打算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拎了拎裙角扶着车框抬脚,却被萧一良一把捉住胳膊,一个用力就把她拖了上去。 没错,是拖。 随后还被他念叨了几句,“矫情。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本侯拉她上马车的荣幸。” 辛宁:“……” 马车哒哒哒经过了好几条街才到昨天那个小寺庙。萧一良率先下车,然后又伸手过来要扶刚刚掀起车帘出来的辛宁。 辛宁对他笑:“谢谢哦。” 然后就吧嗒一声跳了下了马车,也没把手放在他手里。 萧一良看着她进去的纤细背影,将那只手收回来摸摸鼻子。 那么绝情,一点希望都不给。 没再多想,也跟着她进去了。 解药装在一个小瓶子里,白色的瓷瓶平淡无奇,但没有人想得到这却是救全城百姓性命的良药。 萧一良从袖口掏出的时候辛宁还讶异了一下。 “就这么小瓶子吗?”那么多人够分吗? 萧一良用一种“你不识货”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后拨开瓶塞,吩咐于青尘去弄一大桶水过来。 很快,于青尘便提着一桶水回来。萧一良倾斜瓶身,往那桶水倒了一些药粉末,拿一根拐面杖在里面搅了搅。 第226章 办的事怎么样了 搅完还在桶沿“当当当”敲了几下,将棍子扔在一旁,“行了,一人一碗,分下去吧。” 辛宁:“只喝一次就行了吗?” “据前人实践,确实是这样。不过要是想多喝几碗也可以,反正我这里管够!” 事实证明,没人想喝第二碗。 染病百姓排着队喝药的时候被那碗苦得像苦瓜加黄连无色汤药折磨得整张脸都快皱没了。 辛宁站在一旁被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所感染,咂咂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早吃桂花甜糕遗留在口腔中的甜味都化成了苦味。 萧一良给辛宁盛了一碗,递给她。 辛宁看着他递过来的那碗药,不接。 “我没病……不喝。” “这药有预防作用,一碗下去你想去哪都行,就算跑去他们床上打滚都不会染上。” “……” “怕苦?” “……” “你看我。”萧一良给她做了个示范,将手中那碗药咕噜咕噜两三口给自己灌了下去,末了,还享受一般发出“啊”的一声。 在场被苦药支配的染病百姓被萧一良这“壮举”惊得目瞪口呆。 辛宁:“……” “喝吧。”萧一良重新给她装了一碗。 长痛不如短痛,长苦不如短苦。辛宁也照着萧一良的样子仰头把那碗无色有味的药灌了下去。 舌尖上的苦味弥漫开,像是塞了一把黄连。 好在于青元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蜜饯,不然她这么怕喝苦药的人能苦到升天。 一桶加了药粉的水很快见底,萧一良重新拿出他的小瓶子,又弄了一桶,分派下去。 为了加强预防,萧一良将药粉分派下去让左相的人给城中一些曾和病患密切接触的人也都服用一碗。 等完全弄好这些后已经过了正午。 五六月交际的上京太阳一出来就十分闷热,街道两旁刚抽出不久的青绿嫩叶蔫了吧唧的。 两人的午饭还没有着落,一天到晚忙里忙外不见人影的左相却在此时闪了出来。 “侯爷,郡主。本官家中已摆了一桌好菜,不知侯爷郡主可否赏脸?” “走走走!”可能是疫病的事告一段落,萧一良的心情非常好,破天荒和左相勾肩搭背,还不忘回头让辛宁跟紧点。 动筷前左相端着一杯酒敬了二人一杯,说了一番官话,拍了一番马屁。中年面孔喜气洋洋,卸下这段日子的最大烦恼人都像精神了五六岁。 左相喝了几杯酒人也飘了起来,谈到南边的战况却一阵摇头晃脑,“唉,南边的战局吃紧也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皇上打算速战速决,不然拖久了后方粮草跟不上迟早得让那帮孙子钻空子!” “粮草跟不上?”辛宁问。 左相又解释了一番,“本来无需担心粮草问题。谁知去年秋收成不好,户部预收不仅没有达到,还因为西边和北边的天灾从国库拨了一大批粮食救济,银子也拨了一批。国库现在出现了个大缺口,找哪儿都填补不上。真是愁煞人!” “皇上这两日带兵攻郴州,谁知郴州城池坚固深重,可不是好打的。” 辛宁一连多天没有和原奕通过信,知道他忙,知趣没有去打扰他,让他分心。 现在听左相这么一说,未免有些担心。 从左相家中出来,辛宁一直闷闷的。一顿午饭生生让他们吃到了太阳偏西。 萧一良见她耷拉着个脑袋,便带她一齐去醉玉轩处理剩下的事。 千彤是绝对不能留的,他得趁这个机会把她先弄死,不然让她跑回江南太便宜她了。 马车咕噜咕噜往前开,在醉玉轩的隔壁街停下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打算走着去醉玉轩,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都落了半边脸。 萧一良让于青尘派的人一直盯着醉玉轩。千彤今日倒是待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萧一良已经研制出了解药。 醉玉轩的妈妈们都在前门,两人从后门进,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后门通往醉玉轩后楼,周围安安静静的,应该都没有什么客人。 无声无息上了楼,又无声无息出现在千彤房门前。辛宁不认识路,一路上都是跟着萧一良走的。看萧一良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前怕是没少来千彤的屋子。 两人像做贼一样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 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正当两人想破开门冲进去让千彤不许动时,门内传来了一女声。 “你帮本宫办的事怎么样?”声音清脆傲气。 辛宁一听就知道是谁,语气能这么傲的,还敢自称为“本宫”的,现在大燕只有一个人——赫连楼叶。 门外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赫连楼叶会在这里,还跟千彤勾搭上了。 办事,办的什么事? 辛宁想到昨天那只蛊虫,赫连楼叶让千彤办的事不会是想弄死她吧? 为了弄死她,赫连楼叶不留余力,真是费心了。 “那我让娘娘办的事又如何了?” 门外两人又对视一眼,原来是交易。 “信本宫已经让人送回图瓦了,哥哥这个时候应该早已看见,你只等动静吧。”赫连楼叶这句话说得不太有底气,赫连楼昊会不会听她的话很难说,但不管赫连楼昊按不按她的意思来做,现在先忽悠住这个千彤再说。 千彤也很好说话,“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毒我已经给她下了,现在可能正在享受嗜心挖脏之苦,撑不了多少天了。” 赫连楼叶仰了仰下巴,嘴角残忍愉悦的笑容逐渐放大,“如此甚好。” 而她们以为的半死不活的人此刻正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听她们在里面说梦话。 赫连楼叶又道:“这上京的疫病是你弄出来的吧?” 千彤慢悠悠喝着手中的上好碧螺春,不语。但挑起的唇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还真是狠毒,上京那么多的人命被你当儿戏一样耍。你就不怕被萧一良识破上门找你吗?” 千彤无所谓道:“我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也没打算在上京多待,等他意识过来找上门我已经没影儿了。” 第227章 先留她一条命 “而且论狠毒,我和你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一良盛名在外,千彤当然听说过。她不怕他找出病因,研制出解药。 但他研制出解药的时候那些中了蛊毒的人可能都变成一个个任由她操控的蛊尸了,她还怕什么。 而且,她选择的是一种禁蛊,南疆禁止蛊师养这种蛊已经上百年,民间绝迹。他的那位毒师师兄倒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但换了走正经医术之路的萧一良可不一定能一眼看出来。正统医书上可能都不会记载,他就算翻医书也很难翻到。 辛宁使了个眼色,询问他要不要推门进去。 里面一阵衣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音,有人起身往门外走来。 萧一良一把扼住辛宁手腕,拉着她闪身躲开。 两人藏在走廊转角的视野盲区,看着门被从里拉开。一身浅紫裙裳的赫连楼叶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阿苏里,阿苏里顺手把门带上,跟着她从另一边离开。 两人从转角出来,望着赫连楼叶离开的身影一时无话。 “她要帮千彤什么事?”辛宁压着嗓子问。 萧一良沉吟须臾,那扇门又有了动静。 表情一严肃,拉着辛宁又躲回转角。 这次出来的是千彤,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辛宁屏息,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得像做贼。偏偏挡在她身前的萧一良纹丝不动,一副“来吧我不怕你发现”的表情。 辛宁快速往后面看了一眼,还好,后面还有出路,在千彤还有四五步就走到他们跟前发现他们的时候拽着萧一良的胳膊把他火速拉走,躲到另一个角落去了。 千彤走到那个转角,那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异常。她没往萧一良辛宁躲的那个方向去,而是走了反方向。 萧一良没有继续跟上去,和辛宁避着人从后门出了醉玉轩。 辛宁放开嗓子,又问了刚刚那个问题:“她们互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萧一良不答,跳上马车,朝辛宁伸出手。 辛宁只顾着想事情,没有看见萧一良递过来的手,手腕忽地一重被他拉了上去。 “走了。先留她一条命。” 上了马车,萧一良才缓缓解释。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半,路边紧闭店铺的檐下挂着纸糊照明灯笼,随风摇摆。但这点灯光根本无法照亮马车前方的路,于青元在马车车檐下点了一盏琉璃小灯,马车朝宫门驶去。 “要求赫连楼叶的能有什么事,除了图瓦和江南那一点子关系再无其他。” “你知道?” 萧一良点点头:“赫连楼昊被皇上抓了,现在关在晏城。但江南的人还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去求赫连楼叶。” “赫连楼昊不是在图瓦吗,你们是怎么捉的他?” “图瓦那边一直有皇上的人,赫连楼昊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本来皇上倒不想怎么动他,毕竟念着以前同盟情谊,但他偏偏要和江南那些人一起作死,那就怪不得皇上出手了。” 萧一良说到这得意骄傲地笑了一下,“说来能把赫连楼昊控制住,这里面还有我的一份功劳,我的药粉百发百中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 “本来图瓦和江南想要前后夹击江北大燕军队,但赫连楼昊却在他们快要行动的时候被捉了,图瓦也被皇上控制,现在能联系图瓦的通道全被皇上派人切断。江南联系不上赫连楼昊,只能想到通过赫连楼叶这条路和赫连楼昊搭上话。” 萧一良觑了一眼辛宁,“你回京的时候不是被刺客袭击了吗,袭击你的那些人就是侥幸从图瓦逃出的人。” “那些人皇上现在还没捉到,一旦他们和江南碰头,图瓦陷落的事情便瞒不了多久。但是至少现在看来这个千彤还不知道。” 千彤从醉玉轩出来,脸上蒙着轻纱,身上的红裙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不再是红色,而是深深的暗。 她独自一人,身边没带丫鬟也没带小厮。 一路往暗处小路走,脚步却飞快,飘飘荡荡,好似身怀轻功。 可能因为萧一良研制出了解药,一些胆子大一点的居民开始在夜间出没。千彤就算走的昏暗小路,一路上都碰上了两三个出来纳凉的行人。 她心里有些疑惑,加快了脚程,赶到小寺庙的时候刚好过二更天。 橙黄色的庙门上挂了两盏门灯,透过纸糊外膜洒下暖黄灯光,里面也是亮堂堂的一片,隐隐有说话声。 千彤从偏门进去,人声更加清晰,说话人的语气还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本应该黑漆漆的厢房、院子现在都是一片光亮,哪有半点之前几日的那种颓意。 “侯爷真是厉害,才回来没几天就研制出了解药。那碗药虽苦了些,但总比前两天天天放血好。” “我这人一见血就浑身不舒服,那种感觉跟晕死过去差不多。以后再也不要放血了。” “侯爷是什么人,当今大神医,华佗在世呀!这一点解药侯爷他还不放在眼里,我听说啊,以前侯爷……”这人滔滔说起萧一良的光辉行医事迹来,讲得头头是道,好像他就是萧一良身边行医随手携带的药箱,萧一良什么时候放个屁他都知道。 千彤却听得心里一片凉。 解药?怎么可能?! 心里有些慌,隐住身形在厢房后偷听他们说话,全是在夸赞萧一良的。 寺庙后厨还放着剩下没用完的半桶水药,千彤听了一会儿搞清楚来龙去脉,然后趁人不注意去了后厨。 后厨有三四个和尚在门口守着,守着厨房那半桶救命水药,一边唠嗑一边用手拍打蚊子。 千彤躲在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下,高大树影藏住身形,又是视野盲区,几个和尚没有发现她。 掏出一枚药丸,碾成齑粉,然后运用内力往门口那几个和尚的方向一扬。 空气中散开一抹奇异的香味,迷人心智。 几个和尚闻到这突如其来的香味,诧异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人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第228章 救命 千彤从树后背着手走出,脚步缓慢走到晕躺在地上的几个和尚面前,跨过,走了进去。 后厨有些乱,瓜果蔬菜随意摆放在木桌上,灶台生火口被火燎烧得黑乎乎的,不远处立着一只木桶。 木桶里有半桶水,肉眼可见跟普通的水质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千彤随手从桌上顺下一只瓷碗,在木桶里舀了半碗水,沿着碗沿浅浅细酌一小口,一股苦涩无法咽入喉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但千彤眉头都没皱,绝美脸上的表情却以显而易见的速度变白。 解药! 是真的解药! 萧一良配指出了解药。 没有心思再待在这里,千彤踢翻桶里的水,然后迅速走了出去。 外面人声或近或远断断续续,一些厢房已经熄了灯,里面的人睡下。 小寺庙后山阴气森森,高大的槐木松柏张牙舞爪,树枝分叉像魔鬼的长爪,皎洁月光透过树缝在地上落下昏暗阴影,千彤一脚踩碎令人后背发麻的树枝暗影,往山上走去。 染上蛊疫而死的平民都被官府组织一把火处理了,除了还能依稀辨认的几块白骨、牙齿,其他的完全化为灰烬。 但小寺庙后山上却新凸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包,黄黑的土松散围拢在土包周围,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千彤提气轻盈跃上一棵槐树伸出的巨大枝干,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掌一般大小的骨笛。骨笛可能因人长久的把玩摩挲,附上一层莹润的包.浆,在夜里散出莹莹光泽。 清幽古怪的笛声在黑暗林中响起,通过空气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唤醒一些适合在黑暗中活动的“生物”。 一个个土包开始松动,蓬松土块从土包顶颤颤往下面滚落,一只只瘦削可怖的手从中伸出,随后是luo露的小腿,破烂不堪的身体,再是辨不清面容的脸。 月色稍移,打在他们脸上,隐在暗处的脸终于露出来。 青白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眼珠上翻,露出的却不是眼白,而是幽幽的黑,嘴角通红裂开,森森一口牙粘着不知名液.体,如食.人魔撕咬血肉后残留在口腔的恶心.粘.液.。 身体其他luo露部分也是一团腐烂.血.肉,散发腐臭作呕的气息。 这些都是她神不知鬼不觉从火架上运出的一具具shi体。 现在,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 千彤轻功不错,吹着骨笛在树枝上跳跃,将他们带出后山密林。 空荡无人的街道刮起一阵阵风,原本出来纳凉的人也都进屋休息了。 “当当当……” 三更天。 敲更人拎着小锣在街上巡步,提醒家家户户注意防火,小心夜贼,关好门窗。 又一阵冷风吹来,敲更人紧了紧胳膊,咕咕念叨:“这都入夏了怎么还这么冷?” 想到最近蛊疫死了一大批的人,周围街道又是一片暗淡,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怕是阴气太重了,还是赶紧巡完回去歇歇。 加快了脚步,边敲便往街边转角那边走去。 “哐当!”小锣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敲更人软了腿,瘫在地。 长大嘴巴看着前方不远的一个个认不清脸的黑影吓得说不出话。 黑影动作僵硬,但行动却迅速,不一会儿就移动到他面前。 敲更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屁滚尿流从地上惊慌爬起,跌跌撞撞往前面跑去,“救、救命啊!” “有gui!救命啊!” 一双粘着腐烂血肉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箍死他的脖子。 腐臭气息入鼻,敲更人又惧又怕,死命挣扎却被那只可怖胳膊从地上拎起。双脚腾空,空气阻断,求生意志让他不断拍打撕扯着脖子上的那只手,却挣脱不了。 肩上一疼,尖牙刺入皮肤,鲜血汩汩而出,敲更人蹬了蹬腿,身子僵硬,无声无息跌落在地。 死了。 三更半。 整片京城闹起了不小的骚动,蛊尸在街上晃荡,闯入百姓家,生生把人从被窝里吓醒。 “救命!” “快跑啊!” 居民逃到大街,但大街上也是一群蛊尸,这些蛊尸完全没有人性,没有意识,只僵硬机械地咬死一个个疯狂奔逃的人。 诡异的骨笛声萦绕在他们耳边,耳中除了这笛声其他的声音全都听不到。 街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妄图逃跑却被咬死的居民,妇孺老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活活等死。 巡逻的官兵很快发现不对劲,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片血.淋淋凄惨的场景,令人背脊发凉。蛊尸可怖无情,杀.人不眨眼,官兵拿着手中的武器犹豫不敢上前。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着缨枪、长剑冲上去,刀剑重重割砍在他们身上,但这些蛊尸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喉咙发出干干低低的嘶吼,追上去把人.撕成.两半,饮血吃肉。 官兵退缩:“快……快去禀告左相!” 萧一良送辛宁回去后便径直回了安乐侯府。刚想洗漱一番舒舒服服睡一觉,消除一下今日的劳累就被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士兵打断了。 “侯爷,外面出现了许多僵尸,许多居民已经遭遇毒手!” 萧一良一顿,表情暗沉下来,外面又进来一个人。 于青尘也是一脸匆忙焦急,看见一边站着的士兵,心中了然萧一良已经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侯爷,是千彤。属下跟着千彤去了小寺庙,她在小寺庙呆了没多久一转眼就不见了,后来属下发现后山上有异动就去看了一眼,发现很多破土的小土包,循着痕迹追出大街才看到千彤和一群蛊尸!” “千彤呢?” “在外面街上操控蛊尸,属下让人看着。” “带我去!” 辛宁回宫后并没有回昭阳宫,而是登上了皇城城楼。上京万籁俱寂,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今夜的月光异常亮,照得夜景如白昼,她也是偶然抬头间发现这皎洁白柔的月光,一时兴起登上城楼看看。 却没曾想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她视力好,耳力也不错,和长安街只间隔了两条街的长路上随夜风传来阵阵骚动,几十个个身形影影绰绰。 第229章 笛声 站在她身后的于青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郡主,那边有人在嚎叫。” 断断续续的嚎叫声,时有时无,寂静的夜里更显诡异。距离太远听不太清,但隔了两三条街都能听到,可想而知那边的人叫得有多大声。 “郡主,属下让人去看看?” 没等于青元去安排,皇城外的一队巡城军就已经从城墙底下往那边跑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 等了片刻,城楼下又出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是左相。 看样子左相应该是被人从被窝中叫醒的,身上的衣衫歪歪扭扭、松松垮垮,脚下踩着的鞋子拖拖拉拉,头发凌乱蓬松,匆匆跟上前面那队队伍。 “要不要叫住他询问一下?” “不用,他赶时间,叫住反而耽搁了他。” 左相和那队队伍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夜幕中。 凄厉的叫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听得辛宁头皮发麻的同时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我们下去。” 辛宁脚步微快沿着楼梯往下面走,忽然顿住。 于青元也跟着她停了下来,“郡主,怎么了?” 辛宁侧耳,清润流畅的侧脸镀上一道月色微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闻言,于青元安静下来,细细听了片刻,“是笛声。” 辛宁往下走,耳边那阵阵笛声诡异摄魂,她有点想捂住耳朵不再听的冲动。 到了城门口,一队禁卫军正守在那里,看见她下来集体行了礼。 辛宁转头问离她最近的一个士兵,“刚刚左相和那队巡城军去了哪里?” “回郡主,刚刚有例行巡逻的巡城军在锦绣街发现一群异人,咬伤多个百姓,现在另一队巡城军已经赶去支援了。” “异人?” 后面传来骚动,伴着几声惊恐的叫喊,辛宁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瞳孔紧缩。 身边的士兵也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是?!” “是蛊尸!”辛宁脱口而出。 几个拼命奔逃的普通平民跌跌撞撞往他们这边跑,看见他们的身影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大老远便对他们张开双手,“救命!救命!” “有鬼,救命!” “救救我……” 禁卫军戒备,往前跑去,将辛宁护在后面。 “救……”有一个平民摔倒在地上,被追上来的蛊尸咬住脖子,抽.搐了两下,僵硬.死.在地上。 有几个跑得稍微慢了一点也被蛊尸捉住,咬断.脖子,死状凄惨。 只剩下三四个跑得快的躲到禁卫军身后,脸上的恐惧迟迟无法消散,还想往宫门跑。 禁卫军迎上去,抽出刀剑往蛊尸身上砍,乒乒乓乓几下,腐烂的手脚断在地上,蛊尸挣扎了几下,又爬起来,朝他们扑去。 禁卫军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些蛊尸,竟然砍不死?! 更加用力往他们身上砍去,从腰中砍,往头上砍。黑乎乎的脑袋.咕咕咚咚落地,破败腐烂的身体依旧在动。 没有了眼睛却还能准确摸到他们的位置,缠上身。 辛宁看得喉咙一紧,被衣袖掩住的小臂起了鸡皮疙瘩,往后退一步。 “郡主,我们快走!” 辛宁点点头,跟着于青元往宫内走。 而此时离他们不远的蛊尸有几个已经摆脱禁卫军的阻拦,往他们这边走来。 于青元留在后面拦着他们,让辛宁先走。 挎在腰间的长剑抽出,力道狠准地往他们身上砍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和好几个蛊尸纠缠在一起。 蛊尸越来越多,附近的巡卫军都被调去别处了,可能还不知道皇城门这边也被沦陷。 于青元抵挡不住那么多蛊尸同时进攻,眼看着他身后的一个蛊尸正悄无声息靠近他,长长的指甲就要挨上他的脖子,死在他手下,但于青元却分不出手来对付。 辛宁恰好回头,顿住脚步,“小心!” 从地上捡了一把士兵佩剑,往于青元那边跑去。 只听见一声刀剑割破血肉的声音,一双占满鲜红污血的手破烂一般掉在地上。 于青元回头,辛宁手中使出的剑还未来得及收回,快凝固的污血溅了她零星几点。月色之下朦胧冷白的脸上那几滴鲜血妖娆徒增诡异。 反向一剑,那个蛊尸又一只手被砍断,神经惯性掉在地上后轻微抽搐。 两人联手将不断涌来的蛊尸斩于剑下。 宫门外长安街上新一批的蛊尸往这边赶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 于青元挡在她身前,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气息不稳,说话微喘,“郡主你先回去,这里属下来对付!” “我也想走,但现在走不了了。”辛宁有些苦逼,周围的蛊尸把他们俩围了个彻底,还能往哪里跑? 蛊尸一齐上来,朝他们伸出手,张着一口獠牙。 两人只能不断往他们身上挥剑。于青元砍头,辛宁身高不够,臂力不足,只能往他们的手脚上砍。 配合得倒是很好,但这样和这些不知疲累,没有意识的傀儡蛊尸耗下去最后死的还是她和于青元。 好在不一会儿皇宫内轮班巡逻的另一批禁卫军匆匆从宫内赶到,不然他们俩还得在这里和这些蛊尸耗。 两人退到一边。 这些蛊尸只能一个一个砍断手脚,砍断头才能让他们彻底丧失攻击的能力,不然一不小心被他们抓到很大概率就是死路一条。 辛宁现在只庆幸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提得动刀剑。 诡异幽冷的笛声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飘扬在他们头顶,摄人心魄。 蛊尸听到这阵笛声,愈发兴奋,就好像得到了什么召令。 抬头,只见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屋顶突出的尖檐上站了一个红衣潋滟的女子。手上拿了一只泛着幽冷暗光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响。 千彤。 触及到辛宁看过来的目光,千彤眼中一顿,不可置信了一下,连连绵不绝的笛声也乱了一个调。 她没死?! 中了她的蛊怎么可能没有死? 眸色转冷,阴寒地盯着辛宁的方向。忽然笛声一顿,空出一只手,接着有什么东西破空朝她刺来,速度之快,蕴藏内力。 第230章 她今天必须死 银针又细又长,夜色中看不太清,辛宁身子快速往右边一躲,那枚银针下一瞬便射向她刚刚站着的位置。 千彤没有得手,笛声也停了,那些蛊尸没有了笛声的控制僵硬在原地,动作迟缓,没有再那么猛烈地继续攻击人。 与此同时,萧一良等人匆匆赶到。 刚刚他们去了锦绣街那边,却发现人早已走了,只留下一些无辜惨死的平民百姓和蛊尸的残肢断臂。 沿着血迹一路往这边找来,才发现竟是通往皇宫的路。 萧一良脸色低沉,带着左相和巡城军一刻不敢耽误往这边赶来。 千彤也看到了他们。 蛊尸数量有限,砍完手脚脑袋就没有了战斗力,但巡城军却在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这样拖下去对她不利,必须速战速决。 本来她还想通过秘术将刚刚那些被蛊尸咬死的人一同变成蛊尸,但是她时间估计错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发现了,萧一良和左相第一时间带了士兵过来。 千彤恨恨看了一眼辛宁的方向,然后继续吹笛控制蛊尸进攻。 萧一良不知什么时候带了一把剑,手上狠厉地挥舞着,开出一条路往辛宁的方向走来。 暗处的街角。 “娘娘……我们快走吧,待会被他们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阿苏里目光呆愣地盯着远处蛊尸和巡城军交战的场景,强自镇定,牙齿却不断地在打颤,说句话都断断续续。 她们费尽心思从行宫出来一次不容易,从醉玉轩出来后本来是要直接出城的,但赫连楼叶突然改主意要来皇宫城门看看。 阿苏里只能陪着她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萧一良送辛宁回来。之后赫连楼叶的目光就一直粘死了辛宁,躲在暗处看着她登城楼望月的一举一动。 此时赫连楼叶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眼睛死死看着不远处衣裙随着动作翻飞的年轻女子。 见过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被原奕护着的样子,也见过她反将一军反咬自己的样子,但眼前的模样却是赫连楼叶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 下手快狠,目光坚定毫无惧意。 她一直以为她无用娇气,看来一直是她想错了。 曾几何时,那个模样她也有过。对,是在北边的时候,原奕还只是个四处征战的燕安侯的时候。 图瓦的女子大多豪爽,善骑射,她也一样。 但原奕好像并不喜欢她那个样子,无论她怎么在他面前表现他都一副淡淡的模样,激不起他眼里一点波澜。 后来她学中原女子的打扮,学她们的行为举止,以为她改变了,他就会喜欢上自己。但没有,始终没有。 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抓着墙,指甲因用力过猛折断弯曲,面孔也渐渐变得扭曲怨毒。 她为什么还没有死?!千彤不是说已经给她下蛊了吗,她现在不应该已经被蛊虫嗫咬而死了吗?! 为什么三番五次都弄不死她?! 感觉到赫连楼叶的情绪不对,阿苏里很害怕,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又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娘娘,我们走吧……” 阿苏里说完这句话后,便看到赫连楼叶抹了绯红胭脂的唇缓缓勾起,像残忍又疯狂的情绪爆发之前的不寻常举动。 事实证明,阿苏里的感觉是对的。 赫连楼叶抬脚从街角这片黑暗走出去,暴露在皎洁的月色下,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娘娘!”阿苏里惊呼,又捂住唇。下意识想走出去把她拉回来,但一看到对面那些可怕恶心的蛊尸,阿苏里刚迈出了一步的脚遽地缩回来。 她不会武功,她打不过那些蛊尸,她不能出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楼叶往那边走,看着她捡了地上的剑,看着她加入那群混乱中。 辛宁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赫连楼叶正挥砍着手中的剑往她这边走来。 她怎么在这里? 一瞬走神,一个蛊尸从侧面攻击她,尖尖的指甲抓烂了她手臂上的布料。 萧一良一瞥,戾气上涨,出剑砍断了那个蛊尸的手,之后是腿、头,又从腰部将他一分为二。污血溅了一地。 “有没有被抓伤?!” 辛宁摇摇头,“没有。” “我带你离开!” 萧一良奋力斩.杀,气场沉重,将扑上来的蛊尸斩于剑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带她拼出一条路。 赫连楼叶见他们要走,有点焦急。 不能让她走!她今天必须死! 她不管不顾,只知不断地挥着手中的剑,朝辛宁的方向挪去。 赫连楼叶忽然提气飞扑过来,“啊——” “赫连妃?”左相被护在一边,看着她不管不顾攻向辛宁的方向。 “她不是在郊外行宫吗?谁放她出来的?!快,快去把她带回来!” 千彤看见疯魔一般的赫连楼叶,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蠢货,这个时候来送死。 但又不能让她死,毕竟江南和图瓦的事还要依靠她。现在图瓦那边还没给他们江南传消息,赫连楼叶还是他们沟通图瓦的最好棋子。 千彤想飞下去救她,但她低估了赫连楼叶的疯魔程度,那些奉左相之命想要接近她把她从混乱中带出来的巡城卫兵都被她挥剑喝退好几步。 “啊……”一个蛊尸从背后偷袭,揪住她的肩膀大力拖着后退了几步。 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削减了赫连楼叶的攻击力。 又一个蛊尸上来,扯住她的脚,脚下一踉跄,赫连楼叶便重重趴了下去。 “上啊,快上啊!”左相有些慌,万一赫连楼叶死了他该怎么向皇上交代? 但巡城卫兵却开始退缩,再加上有蛊尸过来攻击他们,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分不出身去救赫连楼叶。 千彤咬了咬牙。 “啊——”赫连楼叶又一声哀叫,背后捉住她的那个蛊尸已经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千彤顿住。 没救了。 赫连楼叶挣扎了一会儿,视线依旧不甘心地落在前方不远的辛宁身上。 脖子的血却在不停地流,只消片刻,衣衫就被染红了。 第231章 让她跑了 赫连楼叶死前都瞪着辛宁的方向,眼睛充血,头发凌乱,衣衫破败,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眼中恶毒怨恨的情绪甚至比蛊尸漆黑无神的眼神还要可怖。 辛宁被她惊到,被萧一良拉着顿了一下。 “她……” 萧一良也往赫连楼叶的方向看了一眼,冷漠道:“别管她。” 左相惊呼:“快,快去阻止他们!” 蛊尸一扑而上,团团围住,将残败的身体撕碎。 千彤惊骇。 又一阵强劲的笛音响起,蛊尸离了那残肢断臂,黑色的眼珠凸起,最后发狂了般朝四周的人进攻,没一会儿蛊尸的身体像爆炸一样发出沉闷声响,腐臭的气味散开,接着一个一个抽搐倒地,之后便再无动静。 巡城军捂住口鼻,萧一良也赶紧伸出一只手捂住辛宁的口鼻,另一只手则压在自己脸上,低低道:“别呼吸!” 果然,只见吸进了那恶臭气体的几个巡城军纷纷倒地口吐白沫而亡。 当气体散去,屋顶上早已没有了千彤的身影。 “让她跑了。” 萧一良对左相道:“立刻封闭各处城门!” 又对辛宁道:“你先回昭阳宫,没有什么事别出来。” 辛宁点点头。 “于青元!” “属下在!” “送郡主回宫,寸步不离。” “是!” 萧一良吩咐完便去查看中毒倒地而亡巡城将士,见确实没有了生命迹象,将头转去看地上七零八落的肢体,嗓音冷淡吩咐:“将赫连妃的尸骨捡出来,放入冰棺。” 之后带着于青尘跟着另一批巡城军赶往城门。 在街角目睹这一切的阿苏里惊恐万状,泪流满面,双手压在唇上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敢出去,不敢去认领被蛊尸分肢的赫连楼叶。 扶着墙软了双腿一点一点往底下滑,背靠在墙边,压抑地喘着气。 辛宁在于青元的护送下回到昭阳宫,进寝殿后便没有再出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辛宁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盯着床顶微微摇晃的轻纱帐子,脑海里不断闪过赫连楼叶死前那个眼神,以及她被那些蛊尸.作.践的场景。 她连死都无法放下,带着对她的仇恨一同死在蛊尸尖牙利爪下。 辛宁有些恍惚,她就这样死了。 如果赫连楼叶从醉玉轩出来后就离开上京回郊外行宫,那么她也不会惨死在这些蛊尸手下。 辛宁并不为赫连楼叶的死感到多少惋惜,毕竟赫连楼叶三番两次想弄死自己,就连这次偷偷回上京也是询问千彤自己到底有没有死。 她想着赫连楼叶一心想弄死自己,自己好歹也得陪她玩玩的,没想到她自己就先把自己给弄死了。不得不说有几分自作自受的因素在里面。 辛宁又翻了一个身,忽然意识到回到昭阳宫这么久都没看到阿灰的小身影。要是平时早就跑出来迎接她了。 想到今早阿灰有些昏昏无力的状态,辛宁有些担心,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从床上起身,趿了鞋下床,凑近桌边点燃桌上的小灯,寝殿亮起一小片地方,光亮也透过纱窗传到门外。 于青元在寝殿外问:“郡主?” “没事。”辛宁答道。 于青元不再问。 辛宁在偌大的寝殿走动,寻找阿灰的小身影。 屏风后面、衣柜里面、床底、梳妆台底下都没看见阿灰。辛宁怕它跑去浴池那边一不小心摔下去淹死,还特意去浴池找了找,却依旧没有踪影。 “阿灰?小灰灰?” 安安静静的,没有猫应她。 “去哪儿了?”辛宁有些急了。 “喵……” 寝殿面向御花园的大窗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之后又连续传来几声。有气无力,叫声沙哑,叫到后面甚至有些尖锐。 辛宁忙往大窗那边走去。 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大窗此时正敞开着,夜风吹进来,窗户摇晃。 窗前立了一个人影,无声无息。 辛宁吓了一跳。 “你在找这只猫?”人影出声,声音沙哑,却依旧好听。 是千彤! 她居然进了宫?! 辛宁往前走了一步,看见她手中拎着的阿灰。阿灰奄奄一息,半眯着眼睛,看见了她只能多叫了几声,爪子都动弹不得。毛茸茸的身子滚了泥灰,脏兮兮的。 “你对它做了什么?” 千彤轻笑一声,轻声道:“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是更应该担心自己吗,关心一个畜生做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在她手中毫无挣扎之力的阿灰,道:“这只畜生叼了死老鼠,活不了多久了。” 提起来借着外面照射进来的光让辛宁看得更清楚,“想要它吗?我可以帮你治好它。” 千彤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又笑道:“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救它。” 辛宁盯着阿灰,手紧了紧,“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不过它就要死了。” 说着手扶上阿灰的后颈,微用了两分力,阿灰凄惨地叫了一声。 “住手!”辛宁喝道。 “那你是选择跟我走了?” 辛宁点点头,“你别冲动,先把它放下。” 千彤不肯:“我放下,它跑了怎么办?我可没那么傻。” 又幽幽对辛宁道:“你过来,跟我走。” 辛宁屏着气息,脚步动了动,一步一步往窗边走。 千彤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有些得意,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想不到这只畜生这么好用。” 就在离她五六步的位置辛宁忽然顿住脚步,一直别在腰侧后的手骤然伸出,一枚尖锐的东西从她手中快速射出,精准地往千彤捏着阿灰的那只手射去。 千彤躲闪不及,手腕被那枚东西射中,钻心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她扔开阿灰,去顾及被射中的那只手。 点点鲜血流出,越流越多淌了满手。 千彤的脸扭曲起来,咬牙看向辛宁,“你找死!”往辛宁扑来。 辛宁却很镇定,目光落在她的身后。 后背重重一痛,有人往她后背狠狠踢了一脚,千彤趔趄,双手及时扶着窗棂,手腕上又是一钝痛,回头去看。 于青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后面,手中的剑已经拔出,直逼她而来。 第232章 废她一双手 千彤闪身跃开,忍着手上的疼痛。 于青元提剑挥上去,两人过招。 因为手上受了伤,千彤明显不是于青元的对手,额发往下垂落,喘着气,美艳的小脸煞白。 她不能死在这! 千彤双手想往上一扬,被辛宁眼疾手快又一个尖利瓷片射来,直接削了她一个手指头。 “啊——” 十指连心,疼痛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粉末洒在地上,千彤冷汗直落,两只手都受了伤,她现在毫无招架之力,又被于青元一脚踢来,毫不怜香惜玉,直接把她踢跪地。 “郡主,杀了她?” 辛宁默了默,走过去抱起趴在地上气弱游微的阿灰,对她伸出手,“拿来。” 千彤头往一边撇。 于青元见状走上去,在她身上一阵搜,搜出一瓶解药,交给辛宁。 “废了她的手。”辛宁冷冷道。 千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妩媚的眼里有惊愕。 “我饶你一条命,看在慕净的面子上。”辛宁语气无波无澜道:“但你这双手今天必须留下。” “郡主?”于青元皱眉,他不解。 这个女人害死他们那么多人,弄得京城人心惶惶,为什么就这样放过她? “废她一双手。”辛宁重复。 于青元静了一下,最终照做,手中的剑一挥,直接把她的手筋挑断了。 “啊——”难以忍受的痛苦,千彤死死咬着牙,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整个人以狼狈卑微的姿态趴在地上,再无往日醉玉轩头牌姑娘的美艳风光。 “走吧。”辛宁道。 千彤虚汗淋漓,冷眼看了一眼辛宁,趴在地上找到那节断指,脸上浮起苦涩薄凉的笑,“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我?呵,倒也不妄他一心惦念着你了。” 跌跌撞撞爬起来,身影隐入夜色。 杀了她,慕净也会死。慕净从小跟着她一块长大,就算现在处于对立的两面,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 至少不能死在她手里。 她放了千彤没错,但萧一良正带着人满城搜查她的踪影,她一个人双手被废,能逃得出去算她幸运,逃不出去是就她的命。 她不会再阻拦。 萧一良和左相跑遍了整个上京,没有发现千彤。但城门紧闭,她现在一定还在城中。 天将明,萧一良才缓过一口气往宫里来。 宫外蛊尸的残肢断体被士兵收拾得差不多了,纷纷拿到别处烧掉化成一抹灰,以免留下来节外生枝。 宫里很安静,没有被蛊尸侵扰,宫人一大早像往常一样趁着主子们还没起出来扫洒,虽然现在整座偌大宫殿只有辛宁一个主子。 萧一良穿过御花园来到昭阳宫,登阶梯上来,寝殿的门已经开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没声音,敲了敲门,素梧才从里面走出来,对他一福身。 “侯爷。” “阿宁呢?” “郡主在里面。” 萧一良点点头,迈过门槛进去。 辛宁坐在桌边用早膳,阿灰四仰八叉趴在上面,精神还是不大好。 昨晚的解药给它吃下去,药效还没完全吸收,所以看起来还是这副样子。 看见他进来,辛宁招呼他过来坐下。 萧一良不客气,坐下来后拿过辛宁的筷子,夹了一个水晶饺子送入口,又喝了一口茶。 “可累死我了,那女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着。难道还会遁地不成。” 辛宁喝汤的手顿了一下,开口道:“昨晚她来昭阳宫了。” 萧一良神情一肃,“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说着就要把她拉起来检查。 辛宁抬手挡了一下,“我没事。” 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让于青元挑了她的手筋,放她走了。” 这下换成萧一良沉默,后宠溺宽容地笑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干预,但既然人已经跑了,我还是要抓的。” “抱歉。”辛宁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你要是觉得抱歉就补偿一下我啊。”说着萧一良单手撑在桌上,望着辛宁面前那喝了半碗的汤,嘿嘿笑:“比如喂我喝口汤什么的。” 萧一良没有在昭阳宫多待,用完早膳就走了。 “有消息吗?”他站在宫门外,朝阳升起,光辉洒在长安街。 站在他旁边的左相摇摇头,“还没找到。” “那就让禁卫军在宫内找。” 左相转过头:“你是说搜宫?” “对。” “但是这不符合规矩,皇宫乃神圣庄严之地,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擅自搜寻。” 萧一良翘起嘴角,无所谓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皇上会理解的。” 说着他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知会李公公一声,让禁卫军在宫内找。 左相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总算快完了,南边又出了问题,拨了这批粮饷过去,下一次皇上那边再要本官就是神仙下凡都凑不齐了。” “唉,天灾害人。” 萧一良问:“国库快空了?” “不是快空了,是已经空了。”左相抄着手转身走了,嘴里还念叨“难咯难咯”。 萧一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抄着手走了,心里想着总得去搞点钱给原奕送过去。 大燕战败的消息在第二天传来,左相愁眉苦脸去找萧一良商量事情。 “郴州攻不下来,这次大燕损失了一批将士,一直拖着他们可不是什么好办法。顾忌到粮饷问题,皇上现在打算速战速决。” 萧一良沉吟了一下,“怎么说还是得弄点银子。” 下午他去昭阳宫跟辛宁提了这件事,语气淡淡的,像叙述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但辛宁明显没有他那么淡定,紧绷着身体:“原奕没事吧?” “没事。” 辛宁紧绷的身体稍微松了一点。 “长宁酒楼赚了一些银子,贴补军费吧。”辛宁道。 萧一良立马摆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辛宁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想给,就给我的那份好了。” “啧,怎么说话呢。”萧一良嗔怪道:“我像那种不识大义的人吗?带上我那份。” 辛宁陷入愁绪,“可这些钱远远不够,贴补进去可能打了一个水花就没了。” “谁不知道呢,但从哪里弄那么多钱呐?” 第233章 吐钱出来 辛宁一顿,算计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还上上下下看了一眼。 “你,干嘛?”萧一良抱住弱小的自己,警惕地看着她。 辛宁道:“你这身衣裳价格不菲吧。上好的江南蚕丝,现在上京买都买不到,也就宫里剩下几匹,还是前几年的。前几天尚衣院那边的人说要拿来给我做套衣裙我都舍不得。” 萧一良松下肩膀,不在意道:“咳,我还以为什么事。你要是喜欢我府上还有好几匹呢,全是今年的,都给你做衣裳。” 他贴近她,宠溺地笑笑。 “萧一良,我怎么觉得你比原奕还有钱?” 刚想搂上她腰的手一顿,萧一良张了张嘴巴,脑子一抽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一说完又赶紧闭了嘴,满脸懊恼。 “因为战火,江南蚕丝紧缺都不进贡了,在市场上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都快要上百两银子一匹。” “但你府上却还有好几匹,还都是今年的,过得挺滋润的,平日里贪了多少啊?” 萧一良收回手,一脸受伤。 居然怀疑他贪.污? 他只是爱财了一点,但不道德的事比如贪.污他可从来没干过。 爱财也怪不得他,现在的上好百年灵芝都要几百两银子一株,没有钱哪里买得到,哪来的药材给病人看病。 辛宁若有所思:“我觉得,像你这种一心只想搞钱的朝臣应该大有人在。” “哎哎我跟那些贪.官不一样诶,怎么能拿我和他们相提并论?”萧一良控诉。 回味过她话里的意味后,又道:“你打上了那些贪.官的主意,想让他们吐钱出来?” “对。” “他们有钱倒是真的,在朝为官诱惑那么多哪个不贪点银子,但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这有点悬。唉,不是谁都像我这样识大义的。” “而且你再想想看啊,他们虽贪.污了那么多银子,但其实个个都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花,个个装穷装清高,就怕麻烦惹上身,你说他们有钱,得拿出证据来。户部尚书你知道吧,户部油水最多了,每年各地上缴的赋税他都不知道拦了多少进他的腰包,前几天我还看见那老头了,穿着几年前的旧衣裳,补了好几个大补丁,这表面功夫做得可真好。你说他贪污,没有证据都没人信的。” 辛宁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证据也不难找,不过得先去探探那些人的口风。” 这探口风的事情自然落到了萧一良身上,萧一良还找来了左相。朝堂现在是左右相在管,得先和他们商量一下。 不过前段时间右相骑马摔断了腿,现在正趴在家里哼哼唧唧,不养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了。于是朝堂大小事全压给了左相。 左相一听,无声无息沉吟。 萧一良一看:“左相不会是贪.污队伍中的一员吧?” 左相立即瞪起了大眼:“本官为官一身清白,最过分的只是平日里看几眼美人,岂会干贪.污如此厚颜无耻品行败坏之事!” 被萧一良怀疑的左相痛心疾首,愤懑交加,觉得自己的良好品德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萧一良好言哄了他几句,左相才平息下来。 “探口风倒是好说,明日在朝上提一句就知道了。本官是怕这件事闹大了该怎么办?要是真把那些贪.污的官员一个个揪出来,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而皇上此时又不在京,那些贪.官要是闹起来光凭本官一人之力可压不住。” 萧一良退后一步对他诚恳一揖,笑道:“左相请放心,本侯保证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第二天上朝,朝臣懒懒散散站在正和殿上,正前后左右交头接耳说悄悄话。 “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要叫我们过来,都好长时间没上朝了,今日要闹那样?” “莫非是前几天蛊尸的事?” “蛊尸不都死了嘛,蛊疫也快过去了,剩下的那些患者都好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大事啊。” “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就醉玉轩那个头牌美人还没抓到,而且赫连妃还被蛊尸咬死了……” 朝臣们讨论了一会儿,左相和萧一良才慢悠悠从殿外进来。 两人径直走到最前面,萧一良则双手交叉站在左相后面。 朝臣们停止交谈,逐渐安静下来。 有一官员站出:“不知左相今日叫我们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左相抬起两只手,朝上鸦雀无声,小小声交头接耳的官员也停了下来。 “想必各位也知道如今南边战事的情况。” 一句话未完,下面又交谈起来。 “战事?” “不会是让我们捐钱吧?” 左相威严地咳了一声,继续道:“前几日大燕攻打郴州未能攻下,吃了败仗,令我军士气大减。郴州易守难攻,不可跟他们强耗,皇上打算速战速决。可是各位也知道,就算是速战速决恐怕这场战事也要胶着到年底。但是军需粮草却已不足,如果不及时供给,恐怕我军凶多吉少。” 左相观察着底下各官员的神情,说出今天要他们过来的最终目的,“所以各位同僚,为了大燕着想,各位可否自愿为南下大燕军捐赠粮草军银?” 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叉着手低下头,打算置身事外。 这态度,明显是不愿。 左相也不发话,萧一良也不插嘴,朝堂上陷入一片诡异尴尬的安静。 最终底下有官员站出来道:“左相大人,不是我等不愿意捐赠,而是我等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银子啊。”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我们一年到头就那一点子俸银,养一家子老小还不够的,哪里会有闲钱拿出来?” 左相道:“各位可是真没有银子?都是在朝为官,官场上那些事本官见多了,只要各位愿意拿出来还是有的吧?” “这……” “各位可有想过,一旦大燕军失败,北上的就是北夏余孽和南蛮人,到时候国门不保,你们家门又怎么能守住?你们手里的银子又怎么能守得住?” 第234章 本官能拒绝吗 “我们哪来的银子?” “不是我们不捐,是我们真的爱莫能助啊。” “对啊对啊。” 朝下站着的有三分之一是北夏旧臣,不排除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能对某些北夏旧臣来说大燕国门破了更好,破了北夏就有希望光复,哪里还想自己掏腰包? 不过倒是有几个识大义,真心为大燕着想的站出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左相见他们叽叽喳喳讨论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逼迫各位了,各位且退朝吧。” 等到大殿上的朝臣都走光之后,左相才回过头对萧一良道:“侯爷,你可看见了?” 这时大殿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身影,步履轻浅。 左相抬手对辛宁略一施礼:“郡主。” 辛宁站定,对左相道:“既然他们不自愿,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自愿。” “就先从那个户部尚书身上入手吧。” 萧一良一路和左相从宫中出来。 “不知侯爷对赫连妃的后事做何处理,可否需要本官插手?” 萧一良摆摆手:“不必了,此事我已禀告皇上,赫连妃私通南疆妖女意图陷害郡主,母族图瓦又背弃同盟,即使是我朝妃子,身后事怕是也不得光彩。一切等皇上回来再做决定。” 两人在宫门口站定,萧一良对左相道:“大人如今只需为南部大燕军准备军银粮草就好,找寻朝中官员贪污之事的罪证,还请大人多多帮忙。” 左相一身正气地答应:“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 眼前长安街一队人马匆匆过来,领头的将领矫健翻身下马,双手举起向两人呈上一样东西,“侯爷,左相大人,这是末将在城外树林发现的东西。” 将领手上呈着一块红色的纱布,质地轻柔上好,一看就是女子衣衫上的布料。 对于萧一良这种在女人堆泡过好几年的人来说,一眼就看出这块红色布料正是千彤身上的。 “末将带着人在城外树林,以及树林十几里的范围内搜寻过了,都未发现妖女的身影。” 萧一良在那块布料上面点了一下,道:“这女人不简单,她在城外应该有接应。” “再去找一圈,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她现在双手被废,已是半个废人,唯一的作用不过是为了给慕净续命罢了。” “是!” 这时候于青元和于青尘身为皇帝暗卫的本事就发挥出来了。两人是暗卫统领,以前出任务“偷鸡摸狗”的事情干过不少,这次加上左相的协助,私底下收集贪.官贪.污证据的事情干起来对他们来说简直得心应手。 不过短短一天,两人就已收集到了厚厚一沓罪证,其中以户部尚书那老头为首,光是他吞进腰包的那些银子就已经占据了贪.污界的半壁江山。 辛宁一张张看过去,粗略地算了算,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些银子够充半个国库了,这些贪.官贪那么多也不怕撑死。 萧一良坐在她对面,拿过刚刚辛宁看过的一本罪证,随意扫了一眼,感叹道:“比我还有钱,果真人不可貌相,财不可外露,这些人一个个藏得够深的啊。” 辛宁看完,放下手中的一沓纸,对萧一良道:“你带于青尘去敲打敲打,先从户部尚书开刀,记得别闹出风声。” “唔……”萧一良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道:“我们一块去。” 说着在桌上翻翻找找,找出户部尚书贪.污的罪证,拉着辛宁走了。 户部尚书的府邸在上京西北角,一个不太显眼的府邸,跟朝中那些一二品大员相比,住这样的府邸算是寒酸到泥地里去了,五六品官员住的房子都比他住的要好。 但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低调不惹眼的房子的主人居然贪了万两白银,千两黄金,拥有千亩田产呢。 于青元兄弟俩跟着一起来,四人在门口站定,萧一良只对出来的管家说了一声前来拜访,没有直接点明来意。 管家跑进去跟户部尚书通传,户部尚书正在书房拿着一盆上好的珊瑚树爱不释手地观赏,闻言一皱眉,“本官素日和安乐侯并无交集,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小人不知,不过侯爷身后还跟了一名女子。” “女子?”户部尚书一捋胡子,“这倒是奇了。” “老爷,咱们见不见?” 户部尚书蹬他一眼,道:“那可是安乐侯,本官能拒绝吗?你去把人请到会客堂来。” “是。” 管家退了出去,在花园里碰上户部尚书家的小姐。 尚书小姐浑身上下打扮得贵气非凡,穿金戴银,发髻上别着时下最流行的发簪,虽贵气,品味却庸俗。再加上她身上那分娇纵之气,更显得人俗不可耐。 看见管家低头神色匆匆的,尚书小姐忍不住叫住他:“那么着急去哪儿?” 管家抬头看见是自家小姐,也不敢隐瞒,老实道:“回小姐,安乐侯来了,小人正急着去把侯爷请进来招待呢。” “安乐侯?”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神医安乐侯,长得风流俊美的那个。”她身边的小丫鬟提醒道。 “对对,本小姐怎么给忘了,本小姐记得长宁街的那栋酒楼开张的时候他也在,本小姐还去看了,果真是风流倜傥。”尚书小姐鹅蛋脸微红,想起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一时间有些羞涩。 她问:“那安乐侯过来找爹爹是有什么事吗?” “小人不知。” “既这样,那你先去把人请进来吧,别让安乐侯等急了说我们尚书府不懂规矩。” “是,小姐。”管家又匆匆走了。 尚书小姐捏着香帕,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心里在盘算。 身边的小丫鬟开玩笑似的怂恿:“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万一安乐侯是过来提亲的呢?” “呸,口无遮拦的小蹄子!”尚书小姐一甩香帕,啐她一口,脸上有恼意,却也掩饰不了那股子得意与娇纵。 那就去看看呗,没听说过爹爹和他有什么公务上的往来,万一真的像小丫鬟说的那样…… 毕竟她的脸蛋在京中贵女中是排得上号的,安乐侯看上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第235章 合作愉快 萧一良和辛宁被请进会客堂,下人进来奉茶。 茶香袅袅,清香中夹杂一股淡淡的霉味儿,应该是陈年旧茶。 两人对视了一眼,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户部尚书还真是个小心翼翼卖惨的人儿,为了展示自己的清白高尚,竟然不惜用这种茶招待客人,也太过了。 而这厢户部尚书回卧房换了他那身补了几个大补丁的衣裳,调整好状态慢悠悠过来了。 “侯爷拜访,下官有失远迎。”户部尚书一进会客堂就抬手作揖,脸上挂着谄媚得恰到好处的笑,“还请侯爷莫怪啊。” 又看见辛宁,惊讶道:“这不是郡主吗?下官参见郡主。” “尚书大人不必客气。” “侯爷和郡主的到来简直让下官受宠若惊,府上条件简陋,还请侯爷和郡主不要嫌弃。” 户部尚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下人也上来奉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放下茶杯,问他们:“不知侯爷和郡主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此次冒昧过来打扰主要是为了募集军银一事。” “哦?”户部尚书那张老脸上没多少表情波动,不动声色问:“那可是有下官能帮助的地方?” “当然有。”辛宁笑道,“尚书大人能帮的忙可大了。” 户部尚书也呵呵笑:“需要下官帮什么忙,还请郡主明示。” “我们是想要尚书大人你吃进去的那些银子。” 户部尚书心里一跳,镇定道:“银子?什么银子?” 看来这老头是准备装傻了,辛宁对于青元的方向招了招手,于青元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来,走过去将那叠纸摆在户部尚书眼前。 户部尚书斜眼一扫那叠纸上面的字眼,脸色以极快的速度白下来,僵硬着身体,却依旧嘴硬道:“这、这是什么?”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拿,而于青元碰都不给他碰,在他手快要沾上的时候快速收了回来。 “这是什么尚书大人难道不熟悉吗?” “下官怎么会熟悉这些东西!” 那些是他的罪证!是他贪.污的罪证,能让他掉脑袋的东西!他明明做得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还有罪证落到他们手里? “那本郡主提醒一下大人您吧,这可是大人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呀。” “大人一个二品尚书,就算是这些年的俸禄加在一起不吃不喝都没有这么多。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户部尚书也是个修为高的,震惊了片刻便淡定下来,收回脸上惊疑的神色,脸不红心不跳道:“这一定是陷害,有人想要陷害下官,还请侯爷和郡主为下官做主啊!” “侯爷郡主明鉴,下官为官多年一身清寒,一大家子老小全靠下官那一点俸禄过活,一年到头也没个结余,下官想添件衣裳都要斟酌好久,下官要是真贪.污了这些银子还用住这么小的府邸,穿如此寒酸的衣裳吗?!” 户部尚书说得声泪俱下,悲愤交加,要不是辛宁手握能锤死他的铁证,不然她都要被他这副模样骗了。 她不吃他这一套,道:“既然大人不认,那本郡主只好将这些证据交给大理寺了。不管大人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手中的这些东西假不了,到时候这些银子田产刚好拿来充公,以解南部战事之急。” 户部尚书心里一惊,这是要吃死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认,一旦认了,他再也无法翻身。 他只需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干,死不认罪,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户部尚书梗着脖子,坐直腰板,一副要跟他们死磕到底的样子。 “小姐您怎么来了?” “老爷在见客,小姐等客人走了再进去吧?” “小姐您别为难小人……”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夹杂着气急败坏的跺脚声,“本小姐就要进去,有什么客人是本小姐不能见的?!给本小姐起开!” 尚书小姐娇蛮地推开管家,自己一个人跑了进来,“爹爹!” 噔噔噔跑过来扑进户部尚书怀里撒娇,“爹爹,管家也太无法无天了,连我也敢拦!”说着还从户部尚书怀里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一良的方向。 户部尚书僵着身体,冷着脸,对冒冒失失跑进来的女儿喝道:“你进来做什么?没看见爹爹在见客吗,谁教的你这么没教养?滚出去!” 把她拉起来,一看见她身上穿的、戴的,户部尚书火气更加大。 “爹爹……”尚书小姐委屈地叫了一声,她爹爹从小到大就没有责骂过她,现在居然当着外人的面让她丢脸,而且还是当着萧一良道面。 顿时她特意过来看萧一良的满腔小女儿家心思都被委屈和不解替换了。 而萧一良和辛宁看着对面的这对父女,一个穿着补丁衣服寒碜,一个穿金戴银华丽。 看吧,叫你装,马甲掉了吧? 户部尚书的老脸难看得青白交加,刚刚还一口一口哭穷,现在就啪.啪被打了脸,还是被自家亲女儿打的脸。 到底是户部尚书疼宠的亲女儿,看着她委屈得泪眼汪汪,虽然心头有着天大的怒火,但还是没舍得把气撒在她身上,让管家进来把人拉走了。 尚书小姐走后,一时间会客堂尴尬的气息弥漫,户部尚书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圆场。 辛宁却率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本郡主相信大人也不想被大理寺传召吧。不如就将这些纸上记载的银子金子田产等物都交出来。本郡主就替你保守秘密哦。” 户部尚书捏了捏拳,最终认命道:“谁知道郡主您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骗下官的呢?” “除了相信本郡主,大人还有别的选择吗?你不交本郡主就把你交上去,你交了,本郡主和侯爷还可以装作不知道,保存大人你的体面。” “放心,本郡主不会和皇上说的。皇上现在正需要这些钱呢。” 最终,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辛宁一笑,十分满意,“合作愉快户部尚书大人,以后就劳烦您过真正清贫的日子了。” 第236章 你干什么 辛宁照着对付户部尚书的办法和萧一良走访了另外一些家大业大,贪得无厌的官员贵族。无一例外都被辛宁的威逼(没有利诱)屈服,战战兢兢把自家贪了的银子金子和以不正当手段获得的田产地契交了出来。 于青元和于青尘将收上来的钱财等物连夜整理好,加上长宁酒楼这段日子获得的利润,第二天就派遣两三支队伍分批次送钱财物资南下。 而军粮因为田地里的庄稼还没熟透,实在是掏不出来。 弄完了这一切辛宁累得只想瘫在昭阳宫凉凉的地板上睡昏过去。 阿灰身体好转,也能像以前那样爬上爬下了。 辛宁没空理它,任由它拿着那毛绒绒的脑袋和屁.股往她脸上怼都没反应。 得不到主人的回应,阿灰只好在辛宁胳肢窝下趴了下来,圆圆的脑袋蹭蹭她,眯上一双绿油油的猫眼。 一人一猫呼呼大睡,殿中的大窗户大开着,微凉的风一阵一阵吹进来,吹得垂地轻纱肆意飞扬。 萧一良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声响,殿外也没有宫女候着,想了想轻轻推门进去。 视线在空荡无人的宫殿扫巡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窗边的地板上。 原本没有表情的脸瞬间一顿,然后薄唇翘起一个弧度,脚步轻缓地走过去。 在她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看着衣角边熟睡的女子。 美人熟睡的呼吸清浅,微微起伏,丝毫没有发现身边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还是阿灰比较警醒,身为猫敏感的听觉让它不得不抬起脑袋,斜看着萧一良,尾巴翘起来。 萧一良朝它撇了撇手,示意它让开。阿灰通人性,但不代表它就一定听话。 歪了歪脑袋,不理他,继续趴在辛宁胳肢窝下睡觉。 萧一良好笑。 也不理它,蹲下身一只手搂住辛宁的肩,另一只手搂住她纤细的腰,然后轻轻抱起来。 “喵!”阿灰表示抗议。 萧一良站起身抱着怀中的人往榻上走,脚步放得异常轻柔缓慢,几步路被他生生耽搁了许久。 阿灰缠着他身下的衣摆,伸出爪子挡他的路。 萧一良怕吵醒辛宁,抬脚往阿灰脑袋踢了踢,低声佯骂道:“一边去。” 他这一开口,怀中的人儿就醒了。 迷糊着睁开眼,对上萧一良低下头看过来的一双含笑桃花眼,脑子立即清醒了不少。 她蹬了蹬腿,道:“放我下来。” 萧一良不放,数落教训她:“那么大的床不去睡,趴地板上做什么?小心着凉。” “天太热了,地板凉。” “那也不能贪凉睡地板上。要是真热就让宫人去拿盆冰块过来降温。” 萧一良身上有淡淡的药香,长年和药材打交道那股子药香都沁入了他的身体皮肤里,成为他体香的一部分。 很好闻。 靠得那么近,鼻尖又是他的味道,辛宁不自在地移过头不去看他。 白皙无瑕的侧脸对着他,萧一良看着她睡得红红的耳根,心念一动,清明的桃花眼变得深邃。 鬼使神差低下头在她的额发间印下一个吻。 辛宁感受到突然靠近的灼热呼吸,以及印在额边轻缓温柔的触觉,吓了一大跳。 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他。 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和不可思议,“你干什么?!” 萧一良胸膛的那颗心跳得更加厉害,噗通噗通的,辛宁手从他肩后收回,撑着他的胸膛想下来。 “我自己走,我要下来。” 萧一良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将注意集中到另一个地方。 将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以行动变为现实。 …… 后来。 萧一良被她推得后背撞在.床.架上,疼痛让他一瞬间清醒。 眉头皱了皱,迟钝地伸出手在带.血的嘴.角抹了一把,然后看着她陷入茫然。 茫然一闪而过,随之代替的是受伤和痛苦以及愧疚。 他从床榻上站起来,想说对不起,那三个字却噎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郡主!”素梧兴冲冲地端着一盘糕点推门进来,看见里面一站一坐的两人,气氛有些许诡异。 最终萧一良还是从榻上站起身,走到辛宁面前,伸出手在她额边垂落的碎发上一拂,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控制住。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萧一良一走,素梧将糕点放在桌面上,走过来,“郡主,怎么了?” 视线触碰到辛宁的脸,素梧心头一跳,瞪大眼睛。 “是侯爷……” “没事。”辛宁抬起头,眼里的情绪已经平复,开口问她:“皇上有信来吗?” 素梧摇摇头,“没有,都好几天没见那只信鸽了。” “郡主,南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以前皇上都不舍得一连好几天不给您消息的。” 上次郡主写了信让鸽子都飞去南边,可好几天了也没见它带着回信飞回来。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别乱猜,南边战事吃紧,他没有时间写信也是正常的。你叫于青元过来问问吧。” “是,郡主。” 如果不是南边有事,那就是那只鸽子有事了,可能是看见外面大好河山美如画,一时间玩得得意忘形不想回来了也是有可能的。 往差一点想,也有可能是被人逮着炖鸽子汤了。 素梧走了出去。 阿灰过来蹭了蹭她的腿,辛宁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搂在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顺它的毛。 那只信鸽没有飞回来,普通的信鸽飞不了那么远,她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给他写信。 但愿一切都好。 一直到上京将钱财物资送到南边,辛宁都没等回来那只信鸽。 期间萧一良来了几趟昭阳宫,辛宁都碍着上次的事没有见他。 漫长的等待和对原奕情况的未知让辛宁变得有些焦急。 拉着于青元过来问他原奕的消息,他也总是一副不了解不清楚的样子。 “郡主稍安勿躁,属下知道的并不比郡主多。但既然南边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说明皇上一切安好,请郡主放心。” 不放心,她一点都不放心。 第237章 他在哪 有一种玄学叫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辛宁午膳后躺在床上歇午觉,不过她睡得不安稳,梦中的情形光怪陆离,一会儿她身处皇城,一会儿又身处江南。 只不过梦中的江南景跟她印象中的江南完全不一样。 尸横遍野,流血成河。 黑衣黑甲的将士一身伤倒在阴雨朦胧的战场中,连雨丝都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 郴州城破了,但似乎大燕的将士并没多大的喜悦。个个凝重地站在一起,雨水顺着他们的盔甲往下流,在脚下滴出个个小水洼,水洼中的雨水化开鲜血,呈现淡淡的粉。 他们的脸上绝望与悲痛交加,无能为力又企盼奇迹。 梦中辛宁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迷雾。 她伸手想去挥散那片阻挡她视线的迷雾,却发现怎么都挥不去。 于是她尝试叫他们,想让他们给自己一点反应。 可是没有人理她,或者说没人发现她,只朝一个方向看去。 他们……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为什么原奕不在,原奕在哪? 他在哪?! 她开始莫名其妙地哭,放开喉咙哭,一摸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 “郡主,郡主……” “郡主,您怎么了?” “郡主醒醒!” 辛宁霍地睁开眼睛,眼前白光一片,眼里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感官变得真实清晰,不像在梦中那样混沌又憋闷。 素梧弯着腰急得摇她的胳膊,一边呼唤她。 “郡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辛宁看清她的脸,缓过一口气,愣了片刻,然后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我没事。” 素梧稍微放下心,道:“郡主,侯爷在外面。” “扶我起来梳洗。” “是。” 素梧给辛宁简单梳了一下头发,打水来给她擦了一下脸,便退出去请萧一良进来,然后去煮茶。 辛宁正坐在桌边发呆,萧一良进来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萧一良轻轻走到她旁边坐下,问:“怎么了?” 辛宁这才抬起头看他。 萧一良看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也红,整个人呆滞又迟钝。 他心一提,忙问:“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拿过她的手,手指点在她的手腕上诊治。 辛宁收回手,拉下袖子掩盖住手腕,道:“我没事,只是午间歇久了。” 又问他:“江南有消息传来吗?” 萧一良摇摇头,“还没有。不过那批物资早已经送到了,你不必担心。” 辛宁摇摇头,没说话。 两人沉默相对,辛宁一直低着头发呆,视线直直看着桌面,神游天外。 上次那件事后辛宁就一直不见他,这次好不容易见一回,还是这么沉默无话的场面。 辛宁不说话,萧一良也静静坐在她身边陪她。 良久,窗边传来一点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窗台上,挥着翅膀扑哧扑哧的。 辛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只见一只白中带灰的鸽子立在窗边,脚边绑着一个小圆筒。 是信鸽! 辛宁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从它脚边绑着的信筒里拿出一张卷得皱巴巴的信纸,抖着手打开来看。 萧一良也跟过去,只看见辛宁看了信纸上的内容后眼神空了一瞬,手一松,信纸便轻飘飘掉在地上。 然后辛宁回过神,越过他跑向殿外。 “阿宁!”萧一良第一反应抬脚去追,却在迈出脚的那瞬间顿住,弯腰伸手捡了地上的信纸一看,脸色也是一大变,然后匆忙追上去。 素梧正端着茶进来,被跑出来的辛宁一撞,刚煮好的热茶摔在地上,溅起热气腾腾的茶水,溅到她的衣角上。 “拦住她!”萧一良对素梧道。 素梧立即扑上去抱住辛宁,“郡主!” 素梧明显感觉到辛宁的表情不对,情绪也不对,像是要哭出来,脸色惨白惨白的。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样子铁定不能让她出去,会出事的! 萧一良已经赶了上来,从素梧怀里扯出辛宁,握紧她单薄的肩膀安慰她道:“没事的,南边确切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你别冲动。” 辛宁抬头看了一眼他,清澈的眼中浮上朦胧的水汽,却不说话。 萧一良继续安慰:“这只信鸽不是很久没飞回来了吗?谁能保证它现在传来的信息是真是假,如果是有心人耍的阴谋诡计,目的就是为了引你出去,拿你来威胁原奕,那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辛宁无声无息默了一会儿,哽着嗓音低低问:“是吗?” “是。”萧一良看着她好看的眼坚定道:“我们再等两日,如果南边真的出事了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辛宁胸口起伏了两下,稍微平静下来,拂开他的手,抬脚机械地往回走,嗓音沙哑地传来:“那我就等等,最多明天。” 她只能等到明天。 一个下午,一个晚上,辛宁都没有再合眼,坐在窗台前出神地看着立在窗下的那只信鸽。 素梧给信鸽洒了一点米粒,信鸽正在一粒一粒地啄食。 萧一良没有离开昭阳宫,也没有进去打扰她,站在殿外,长身玉立。 于青元也来了,在他身边站定,摇摇头:“属下并没有收到消息,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事,南边会尽快来消息的。” 萧一良目视远方,点点头。 一夜过去,黎明降临,天空露出鱼肚白,今日天边却有些阴沉,迟迟不见朝阳从东边升起。 辛宁将小脸从膝盖抬起,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出去。 殿门打开。 萧一良负手站在外面,高大英挺的身姿在清晨中显得风流又清润。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 “阿宁。” “有消息了吗?” 萧一良沉默了一瞬,“还没有。” 经过一晚上的出神发呆,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对他道:“那我要南下。” “我陪你。”萧一良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与思考。 辛宁没应,越过他往殿外走。 马车在宫外等着,辛宁上车前长安街那头忽然哒哒哒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第238章 昏迷不醒 辛宁上车的动作顿住,站在马车边,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前面奔驰而来的三四匹马。 马上的将士穿着一身黑衣盔甲,盔甲上还有已经干枯凝固了的血迹。 来人将士驾马上前,在他们面前几丈远的地方停住,矫健地翻下马,迅视上前双手拱起跪倒在地。 喘着气急道:“侯爷,南边紧急军报。” “郴州城被破,但皇上在攻城中遭到敌方暗算,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将士顾及着这是在大宫门外,闲杂人等过多,又是涉及到一国之君安危的机密军报,所以不敢说得太大声,只让辛宁和萧一良还有于青元兄弟俩听到。 萧一良皱了一下眉,然后点点头,对他道:“本侯正好要南下,你去秘密通知左相,尽力守好皇上中毒的消息,让他务必稳住朝中局势。” “特别是最近那些被查出贪.污的官员,时刻监视他们,防止他们趁乱拉帮结派,一同造反。” “是!” 从别人口中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辛宁沉默地呆站在原地。 看到那封信后她多多少少是有点怀疑的,期待这封信是假的,像萧一良说的那样是有人想要引她出来,想要抓住她威胁原奕。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马车一路往南,日夜兼程地赶路,除了必要的解决生理问题,其他吃喝睡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 辛宁匆忙得连素梧也没带。 萧一良坐在她对面,怕她吃不消将马车上的软垫子都给了辛宁,即使这样辛宁依然被日夜不停的马车颠得脸色苍白,水灵清澈的眼睛下面一圈浓重的乌黑。 马不停蹄熬了几天终于赶到苏州,但是大燕军却在西南郴州,原奕也在那边。 她一刻都不想等,只想立马长一双翅膀飞到他身边。 问他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明明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出事让她担心的。 可萧一良看她脸色实在不对劲,好说歹说一顿才勉强让她在苏州逗留了两个时辰。 等到达郴州城,已是大半夜。 郴州城外有一片密林,迷雾瘴气很容易迷失方向,裹着瘴气的空气又湿热又闷,夹杂着黄土的味道以及还没完全消散的血腥气。 城外战场已经被收拾干净,城门紧闭,城楼上也没有守城将士的身影。 马车在城楼下徘徊逡巡了几圈,城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一人骑着马踏着积水未干的地面而来,来人是明德将军。 “侯爷,郡主!” “明德将军!” 在明德的带领下几人一同进城。 “他没事吧?”辛宁急着想知道原奕的安危。 明德摇摇头,“不太好,这毒邪门。” 辛宁血液透着凉,身后披着的披风都抵御不住这样的寒。 萧一良问:“可知道中的什么毒?” 明德沉默摇摇头,“大夫看不出来。我军做的准备足,攻城的过程一直很顺利,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帮余孽会趁着我军攻城,苏州守备松懈将关在牢里的那个毒师救走了。并且还在攻城的最关键时刻给了皇上重重一击。” “皇上对战那个苏云秉,一寸之差差点被他刺中心脏。而且他是奔着要皇上死的目的来的,在剑上还涂抹了那个毒师给的致命毒药。” 萧一良问:“皇上怎么会被苏云秉刺中?” 照理来说,苏云秉在武力方面根本不是原奕的对手,也根本不会让苏云秉有近他身的机会。 明德皱眉:“攻城前皇上为了军粮的事已经三天没合眼了,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搞啊,要不是郡主让人从上京送了那些军需过来,皇上可能还得为这事发愁。” 辛宁心里此刻百般不是滋味,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想要快点见到他。 马车停在郴州太守府,下车后辛宁就直奔里面。 原奕被安置在主院中。 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黑衣盔甲将士,个个脸色凝重。 看见辛宁和萧一良进来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侧身让路让他们进去。 推门。 屋内站着几个当地的大夫,束手无策,摇着头无可奈何。 辛宁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中衣,脸色比她还要苍白,额上冒冷汗,身体抽搐着,经常温柔地亲吻她的薄唇是一片中毒后的黑紫。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一道道剑伤,还有冒着红紫色的一条条青筋,看上去瘆人得慌。 辛宁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然后缓缓蹲在他的手边,用脸去蹭他的手,眼里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一颗一颗掉下。 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被主人遗弃了只能巴巴的趴在他身边卖乖讨好,企盼他能再看自己一眼。 他的情况不好,一点都不好。 手好凉,身体好僵硬,如果不是一直在发抖抽搐的身体,辛宁都不觉得他还活着。 萧一良走过来,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静静哭泣。 沉默了片刻,轻轻拉开她,“别伤心,我来看看。” 辛宁顿了一下松开原奕的手,却没有让位,只向床尾挪了挪身子。 萧一良坐在床头仔细替原奕诊了脉,观察他的面色和身体反应,又拿针扎破他的手指。 黑色的一滴血液流出来,不一会儿就凝固了。 萧一良拂过那滴凝固的血液,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一皱。 “蝎水毒。” 屋内的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什么是蝎水毒?他们好像听都没听说过。 辛宁沙哑着开口:“能解么?” 萧一良顿了一下,只能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我试试。” 辛宁的心凉了一下。 萧一良是什么人?号称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的神医,就连上次阴不劣的那种毒那么刁钻他也能解得出来,但这次他只是说了“我试试。” 萧一良解释:“这种毒是南疆禁毒,跟之前千彤在上京用的蛊一样是被禁的。” “这种毒甚至比千彤用的禁蛊还要少见。我之前从来没有研究过,只是在一本江南医书中看到过中了这种毒之后的人的反应。而且对于这种毒的制作方法过程也是一概不知。” 第239章 会好起来的 “我回上京之前让他服用了一粒百毒丸,能解这世上大多数的毒药,但对于一些特殊的毒,就如同这种蝎水毒只有短暂的抑制作用。” 萧一良看了一眼辛宁,她眼圈儿红红的,一瞬不瞬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虽然她在听他说话,但她眼里却没有他。 “皇上现在这种状况撑不过三天,我尽力在三天内研制出解药。” 萧一良在这里没有多留,说完就出去寻找解毒方法了。 屋内的大夫也跟着萧一良离开。 辛宁从床尾缓缓坐回床头。 原奕身上的剑伤被处理过了,包括接近胸口处那一道致命的伤口。 辛宁拧干湿巾给他擦了擦脸,轻轻把脑袋搁在他胸口上,听他心跳,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身体一直在无意识地抽搐。 微用了几分力按了按他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你不会照顾自己的吗?” “听说你为军粮的事愁得睡不着觉是不是真的啊?你怎么那么傻呢,你睡不着它也凑不齐,为什么不干脆好好睡?” “再说了你凑不齐不是还有我嘛?我能帮你呀。” “是不是觉得我笨,我娇气,只能给你拖后腿?才不是!” 辛宁越说越委屈,瘪了瘪嘴继续:“我才没有呢,你看最后我不是帮到你了?” “倒是你,一点都不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了,说话不算话的家伙,讨厌死你了。” 辛宁委屈又郁闷还气愤,一顿一顿数落他,语气就像平常的夫妻一般,妻子总爱对老实巴交的丈夫嘀嘀咕咕。 “你看你以前那么霸气,现在好了,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像一只病老虎,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笑了,“你会好起来的。”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她,紧闭着双眼,挺拔的鼻子如山峦一般,薄唇紧抿,呈现怪异的紫黑色。 辛宁盯着他呆呆看了一会儿,凑上去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如以往的那些午夜梦回,他轻柔地吻上她的鬓发一样。 辛宁移开头,视线不经意间往他胸口一扫,看见他胸口衣襟交叠那里露出一片边角布料,很熟悉的颜色。 她伸手过去一摸,摸到一个小香囊,上面有她绣的刺绣图案。 这是当初她去天神庙求的符,另一张在她这里。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 辛宁还记得天神庙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说的话。 拥有这对姻缘符的年轻爱侣,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即使相隔万里,符带在身上也如同心上人在身边。 辛宁晚饭没吃,丫鬟送了饭菜进来,她也没空去理。 半夜,万籁俱寂,她趴在原奕胸口上浅眠,忽然被外面的一阵喧闹吵醒。 辛宁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原奕一张在暗夜里英俊深邃的脸,他姿势未变,身体依旧轻轻抽搐。 辛宁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披衣出去。 外面站着守夜的将士,见她出来忙行礼。 院子外面有火光跃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 将士抿了抿唇,“南疆那群余孽偷袭,将士们正在追杀。” 辛宁皱眉:“他们要偷袭?偷袭皇上?” “……是侯爷。” 辛宁心咯噔一跳,“萧一良?” “外面不安全,请郡主立即进屋!” “现在怎么样了?” “侯爷被掳走了。” 辛宁僵硬着身体进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冲出去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只能添乱。 可脚下的步伐却像有千斤重。 他们就这么赶尽杀绝吗? 主院守卫森严,就算是刺客过来刺杀萧一良,主院的将士依旧岿然不动,甚至还加强了兵力。 他们原本不是过来刺杀萧一良的,而是过来刺杀原奕的。但他们无法从主院这边入手,只能从萧一良那边开刀,只要萧一良死了,解药研制不出来,原奕就必死无疑。一样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他们这么等不及。 辛宁指尖发寒,在床边坐了一晚,等到了早上,外面的喧嚣才一点一点沉下去。 丫鬟端了热水进来伺候。 “你们先出去,待会我来就行了。”丫鬟福身出去。 辛宁给原奕擦了擦脸,开门出去,外面守卫的将领换了一批。 “刺客抓到了吗?安乐侯怎么样了?” “回郡主,刺客死了三个,有两个抓住侯爷逃了。” 辛宁紧了紧手。 “南疆派过来的刺客都是身手矫健之人,皇上的暗卫和他们对峙也讨不了多少好。”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夜,萧一良被抓,原奕又危险了几分。 还有萧一良落到他们手里,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折磨。 按照阴不劣那个家伙眦睚必报的性格,恐怕连同门师兄弟情都不会认。 “郡主,暗卫已经去追了。” 辛宁束手无策,她不会医术,武功也只会几招,她完全起不到作用。只能看着原奕一分一秒都在痛苦,看着萧一良被人抓走。 原奕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大好,昨天平缓的眉心现在紧紧皱着,冷汗越出越多。 手臂上的红紫血管一凸一凸的,能清晰看到血液在下面滚过去的痕迹。 辛宁心惊,叫来大夫。 这几个大夫已经是当地最好的了,也擅长一些蛊毒,但对此也无能为力。 稍晚一点,于青元从外面进来。 先看了一眼床上紧皱着眉头的原奕,然后将手中的一张信纸递给辛宁。 “郡主。” 辛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看到上面还算熟悉的字眼后略怔。 于青元道:“这是今早守卫在府门口收到的,是一个乞丐小孩受人之托送过来的。” “找到萧一良了吗?” “没有。据回来送消息的暗卫禀告,只知道侯爷已经被挟至南疆地界。” “入了南疆的地盘他们会更嚣张,暗卫一直循着踪迹去追。” “等不及了。”辛宁道,“短时间内找不回萧一良,就算在这两天内找回了解药也不够时间研制出来。” 辛宁将手中的纸揉碎,冷静坚定道:“我去。” 于青元默然。 他不能阻止,目前来看这是救皇上的最佳办法。 只要辛宁按照信纸上面说的去做,救回皇上的概率救会多一半。 第240章 宜嫁娶 辛宁转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道:“事不宜迟,多争一刻是一刻,我现在就去。” “属下护送您出城。” 入秋的江南景和以往没有多大的不同,仍是一片绿油油的,只不过环境太黑辨认不出。 天气暖凉,辛宁出来的时候披了一件白色狐毛披风。 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乱,城中城外都是一片萧瑟。 城外没有灯光,月亮也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马车咕噜咕噜的车轮声碾压在半干的泥路上,裹了一层厚湿土,行驶得异常艰难。 马车还在行驶,再往南便是南疆地界。 “郡主。”于青元在外面叫她。 辛宁掀开车帘,于青元递给她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以及一个小瓷瓶。 “以备不测。” 辛宁接过来,匕首和瓷瓶刚好可以放进她的袖中。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经过一处界碑—— 南疆。 路两旁的山明显高了起来,重峦叠嶂,在暗夜里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山影,像一个个俯视着这条小道上艰难行驶马车的巨人。 马车最终在一处山谷停下,周围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辛宁静静在车内等了一会儿,外面便有了动静。 “郡主,人出现了。” 黑暗的前方道路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人慢慢走至马车前的十几丈外,一张脸在马车微弱车灯的照耀下显露出来。 是何修。 “人来了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辛宁撩起帘子,从马车里面出来,站在于青元旁边。 对他伸出手:“解药。” 何修道:“只要你跟我们走,解药自会给。” “你给解药我,我就过去。” 何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过来,于青元伸手接住。 “这解药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我们岂不是中了你们的圈套?” 何修冷笑一声,“放心,我们皇上改变主意了,还不想让你们皇帝先死,皇上想让你们皇帝活着亲眼看着他最爱的女人是怎么再一次嫁给我们皇上的。” 于青元道:“如果这解药是假的,你们就等着大燕的铁骑踏平南疆吧!” 辛宁对他点点头,慢慢走过去。 于青元低声:“郡主小心,一切以自己安危为重。” 于青元驱车返回,辛宁跟着何修一路继续往南。 他好像真是一个人来的,连马都没有骑。 辛宁就这样跟着他走了大半夜才在一处荒郊野岭中看到前面的一丝灯光。 那是个小小的茅草屋,屋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何修一路沉默,走到马车旁才开口,“请上车。” 辛宁脚步顿了一下,弯身上去。 里面出乎意外的豪华,靠垫小枕头具备,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泡好的茶水。 她刚坐下,马车就动了,朝前驶去。 马车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辛宁闻着这股香,愈来愈昏昏欲睡。 等她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床上帷帐的流苏垂落,轻微摇晃,床顶还绣着一副奇怪的动物图案,像远古的部落图腾。 外面天光大亮,日光从窗台缝隙中挤入,照亮屋内的情形。 完全异域风情的房间装饰,琉璃瓶上插着花儿,高脚凳,毛皮地毯,踩下去软绵绵的,铺满了整间屋子。 辛宁站在桌前,单手拂过上面的刻着的一点花纹,外面就有人推了门进来。 是一群侍女,身上穿着的也是异族服饰,耳朵上戴的耳环有她拳头握起来那么大。 她们进来也不说话,几个端了一些还算精致的早点放在桌面上,另外几个端了洗漱热水和用具站在她的对面,举起手中的热水盆对着辛宁。 意思很明显。 辛宁走过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她们还要给她梳发髻,被辛宁拒绝了。 侍女双手放前交叉了一下,行礼,然后全部退了出去。 辛宁在桌边坐着,迟迟不动筷。 过了一会儿,外面果然又来了一个人。 明黄色的龙袍迎着早晨的日光走进来,带着清晨的几分湿气。 苏云秉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抬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个汁.水饱满的小笼包搁在她面前的小碗中,轻轻问:“怎么不吃?” “朕特意让膳房做的,知道你爱吃。” 辛宁盯着碗里的小笼包,不说话。 他又道:“是不合胃口吗?那朕让人再去重做一份。” “你想干什么?”辛宁淡淡开口。 静了一瞬,苏云秉放下筷子,幽幽地笑:“日子朕已经让人选好了,就后天。” “宜嫁娶。” 辛宁皱眉,用无法掩饰的冷淡眼神看他。 苏云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朕,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朕。” 他又笑:“你一个人,换他一条命。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得听从朕的意思,朕会好好待你的。” “先用早膳好么?” 辛宁最终僵硬着手拿起筷子,然后夹起碗里的那个小笼包送入口。 苏云秉满意地笑了。 用完早膳后苏云秉就离开了。 辛宁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然后推门出去。外面没有守卫守着,院内也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应该是南疆部落联盟的都城桧城,而她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桧城中的小皇宫。 南疆高山多,丘陵起伏,就算是都城也只能建在众山环绕之间的小盆地,面积十分的狭窄,当然也不具备建造如同上京那样气派恢宏的皇宫。 辛宁住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小皇宫中的一个宫殿,即使是一个单独的宫殿,她也只花了不到二刻钟走完。 一路上遇到几个侍女,对她默默行礼后离开。 辛宁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门处。 那里毫不意外有人守着,辛宁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出去。 守卫对她拱手行礼,辛宁继续往前走,守卫并没有拦着,只是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 再往前走是一个小花园,园中的花谢了一大半,也没有人打理。 辛宁在一座凉亭里坐下,撑着手肘想事情。 花园小道突然急匆匆经过几个侍女,低声说话:“快,快去请大夫过来。” 第241章 帮你报仇 几个侍女都白着脸色,后面还跟了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嬷嬷,嬷嬷拍着大腿痛心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再晚一点娘娘就没了!” 娘娘? 在这里能称得上娘娘的除了洛沁音还有谁? 难道洛沁音病了? 辛宁看了一眼站在凉亭下尽职尽责的两三个守卫,知道问了他们也不会说的。 而此时某处大牢里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皇上求求你饶了臣妾,饶了臣妾吧!” “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冷淡如幽魂般的声音响起,“你和他苟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今天呢?” 洛沁音疯狂摇头,涕泗横流,“是他勾引臣妾的,是他勾引臣妾的!” “他勾引你,所以你还要替他生孩子?” 苏云秉蹲下身,明黄色的衣角缠上她沾血的裙角,无情又令人心惊。 洛沁音的腹部微凸,身下正缓缓流着血,她护着腹部,不断地往后面挪,躲避这个朝她靠近的恶魔。 苏云秉捏住她尖尖的下巴,阴厉可怖的眼里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你以为他爱你吗?你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这个孩子你以为他在乎吗?” “你看,朕都把你关在这里这么久了,他连问都不问过你一句。” “他明明知道你在这里受尽折磨的啊,他也应该知道朕折磨人的手段的啊,但是他却从来不向朕替你求过情。你在他眼里不过跟外面那些睡完就扔的风尘女子一样罢了。” “不,不,不是的!”洛沁音泪水止不住地流,嘴上否认,但她心里却知道,苏云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苏云秉像碰着脏东西一样甩开她。 身后的狱卒见状,两步上前用手中的刑具套上洛沁音纤细的手指,用力挤压。 “啊——”牢房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女子尖叫痛苦的喊声。 苏云秉丧心病狂一般站在一旁享受了片刻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身心愉悦地走了出去。 辛宁在凉亭坐了一会儿,看见远处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慢悠悠从一方向走来。 看见她后脚步一转,向她这边凉亭走来。 “在这里做什么?”苏云秉走进凉亭问。 “看风景。” 一阵风吹来,辛宁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苏云秉越上前,那股血腥气就越浓。 “花园的花都谢得差不多了,等我们成亲后带你出去看看,南疆的景色不比江南的差。” 辛宁不语。 默了片刻,道:“你把萧一良怎么样了?” “他?”苏云秉轻笑,“他不在朕这里,他在慕净那里。” 辛宁抬头:“那晚让人刺杀原奕也是慕净做的?” “不是,是朕做的。”苏云秉大方承认,“但是人不在朕这儿,阴不劣要,朕就给了。” 苏云秉陪了她片刻,抚了抚她的长发,嘱咐好守卫看着她,又走了。 等苏云秉一走,没多久辛宁也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辛宁刚洗漱完,侍女就捧了一套红色嫁衣和一套首饰鱼贯而入。 辛宁一愣。 “这是皇上吩咐的,请姑娘先试嫁衣,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让人去改。” 辛宁看着那套嫁衣捏紧了手,只觉得那颜色红得刺眼讽刺。 原奕现在生死不明,萧一良也是。但她现在却要穿着这一身象征喜庆祥和的嫁衣嫁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辛宁走上前,右手抚上这质地上好的嫁衣,手下一用力,揪紧,下一刻就想要把这套嫁衣摔到地上。 “皇上。” 手一松。 苏云秉负手抬脚进来,看了一眼辛宁,又看了一眼侍女手中捧着的鲜红嫁衣,道:“怎么还不换上?” “让她们伺候你换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辛宁接过侍女手中的嫁衣,转身进入内室。 嫁衣一层一层穿上身,辛宁看着镜中那个不施粉黛也能美得动人心弦的女子,心里只感觉十分的陌生。 换好后走出去。 苏云秉视线在触碰到她的时候,目光一亮,满含笑意招手让她过去。 辛宁忍着心头的不适感,慢慢上前。 苏云秉却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的脸道:“美。” “明天会更美。” 他身上的气息侵染到她身上,辛宁只想抵触。 勉力抬头看他,手撑着他的胸膛像推开他,却被苏云秉拉得更紧,一低头便覆上她的唇。 用力吻了两下。 辛宁心惊,手上一使力,直接把人推开。 苏云秉站定,意犹未尽地笑笑,也不责怪她,道:“明天再看,先去换回衣服,朕带你去个地方。” 苏云秉牵着她,等到了一处牢房前,辛宁才知道他要带她来见什么人。 洛沁音。 一个当年艳冠上京的女人正如同狗一样趴在茅草堆上,发髻散乱,衣裙上鲜血淋淋,牢里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听见有动静,她缓缓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的辛宁后,一瞬间瞪大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又看见苏云秉牵着她的手,洛沁音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苏云秉却不理她,转头对辛宁道:“看见了吗?这个女人当初害你那么惨,是不是很恨她?” 辛宁看着面前逐渐发狂的洛沁音,点点头。 苏云秉很满意,又道:“她跟慕净苟合,被朕发现了。她还害死了茜香肚子里的孩子,朕现在也很恨她。” “朕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好好报复她好不好?你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辛宁发现洛沁音身下比别的地方更深红的血,问:“她怀孕了?” “是啊,不过是个杂种,被朕昨天弄死了。” 苏云秉说得风轻云淡,听在辛宁耳中却很可怖。 而洛沁音更是双手抱住头,疯狂大吼:“别说了!你别说了!” 见辛宁没有反应,又问:“你可怜她?” “不。” “那就是不敢自己动手。”苏云秉毒蛇一般的手搂在她的腰部,“那朕帮你。” “帮你报仇。” 第242章 她会死吗 苏云秉话音刚落,身后的狱卒就朝洛沁音走了过去。 洛沁音瑟缩得更加厉害,“不要过来,别过来!” “滚!都给本宫滚!” 洛沁音无助地叫喊,视线忽然朝辛宁看过去,那眼神透着光,就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将所有求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辛宁面无表情看着洛沁音,身后的苏云秉忽然近距离贴上来,呼吸的热气喷薄在她的颈侧,低低道:“阿宁,好好看看以前伤害你的人是怎么得到报应的。” 报应? 洛沁音的报应在眼前,那你的报应在哪里? 别忘了,伤害过我的也有你的一份。 辛宁捏紧衣角,不动声色。 “辛宁,救我!救我!”洛沁音摒弃了她那高高在上的“本宫”自称,“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那样对你!” 她挣脱狱卒爬过去:“我不想的啊,我一点都不想害你,是你跟我抢皇上,我才迫不得已那么干的!” “迫不得已?”辛宁突然出声,“我跟你抢苏云秉?” “你扪心自问,从我入宫的那一天起我何时跟你争过?苏云秉又何曾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你三番四次陷害我,苏云秉纵容你,你越发无法无天,给我下药将我关进皇城水牢,弄瞎我的眼睛,将我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你可有跟我说过你迫不得已?可想过有今天?” 苏云秉听到她说以前的事,呼吸一窒。辛宁明显感觉到身后男人僵了一下,内心冷笑。 所以么,伤害过她的不止一个人,谁也逃不掉。 洛沁音察觉到她的语气生寒,立马就明白过来她根本就不想救她。 不仅不想救她,还要跟她算账!将以前所有她伤害过她的账都算清楚。 洛沁音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辛宁看着洛沁音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浮现一丝快意。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良人,让她轻而易举大度到原谅以前伤害过她的人,恕她做不到。 现下根本不用她自己亲自动手。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抛弃,身上的伤全拜自己心爱的男人所赐,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只是辛宁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洛沁音那么爱苏云秉,为什么还会和慕净搞到一起去? 狱卒上前去把她拖了回来,给她的双手双脚上刑具。 痛苦的尖叫声再次在大牢中响起。 辛宁转过头不去看,这些刑具,她一点都不陌生。 各种刑具轮番上阵,到最后洛沁音奄奄一息。 浑身是血躺在草堆上面,眼睛睁不开,只一条缝,却是直直盯着对面的两人。 这个男人,她从小就陪在他身边。知道他的一切性格喜恶,也知道他会对背叛他的人用什么阴狠毒辣的手段。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手段最后也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和慕净的孩子被他弄死了,日日夜夜关在这个牢里折磨她,让那些肮脏的狱卒撕扯她的衣裙侮辱她。 她早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在他的脚下,她失去了一切的尊严。 慕净…… 慕净他在哪儿呢? 洛沁音神魂恍惚中忽然想到慕净,想到那天她和他在床.上.行.欢时苏云秉闯进来的场景。 她还记得那时他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从她身上慢慢起来,坐在床边对苏云秉笑。 他那时还说了一句话,说什么来着? 他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语气好像是在说苏云秉“你怎么现在才发现我们的女干情”一样。 她要死了……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她吗?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对她的温言细语,关心备至,都是假的? “她会死吗?”耳朵忽然听到有个女声传来。 “会。”男人回答。 眼皮好重,洛沁音思绪逐渐被抽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手指动了动,身体也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她死了。 至始至终苏云秉都挑唇冷笑看着这一切。 背叛他的都应该是这个下场。 哪怕这个人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失去得太多了,一个对他不贞的女人的死去已经不能让他感觉到可惜和悲悯。 幸好现在他还有辛宁,一个以前得不到的女人明天就要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他。 一想到这,苏云秉内心就有些激动,原奕抢了他的东西又怎么样? 最后他的女人还不是要嫁给他? 洛沁音的身后事没有人敢提,毕竟明天就是皇上大喜的日子。侍卫们很是会察颜观色地用草席子将尸体一裹,扔城外乱葬岗去了。 一代美人,死后没有一席安身之地,令人唏嘘。 辛宁来到桧城的这两天接触不到外面的消息,不知道原奕有没有醒。 问苏云秉,他肯定不会说的。辛宁也没有傻到会去问他。 苏云秉并没有限制她的活动,只要不离开守卫的视线,随便她去哪。 她觉得奇怪,这两天一直没有在这座小皇宫中看见慕净,见不到慕净就不知道萧一良的消息。 夜幕笼罩,辛宁站在檐下吹风。 明天就是她和苏云秉成亲的日子,宫中的侍女忙上忙下在准备着,挂红绸带,挂红灯笼,贴大红喜字。 每个人眉眼间或多或少因为这满眼的红色而带上几分喜色。 辛宁冷漠地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地忙活,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与这小皇宫各处喜气洋洋的气氛相比,皇宫另一处的宫殿便显得有些冷清。 小殿内不断传出男人艰难咳嗽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大门紧闭的殿外正跪着一个红衣女子,身后还站了一个黑衣清瘦的白发男人。 红衣女子脸色不太好,也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阴不劣从身后绕到前来,千彤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阴不劣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一天。想来我那个师弟一定把你收拾得很惨。” 千彤冷笑一声:“你不也一样,如果公子不去救你,你还在晏城关着。” 阴不劣脸色难看了一阵,最终没跟她计较,对她道:“伸出手。” 千彤却不动,“没用的。” 第243章 杀了他 “我体内的母蛊受损,公子身体里的子蛊受到了感应。这种绝命蛊修复不了的,你不用在这里白费力气。”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慕净从里面出来。 白衣胜雪,长发用玉冠高束,脸色有些苍白,他右手拿着一方白色帕子捂在唇上。 千彤看见他出来,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公子。” 语气掩盖不住欣喜。 慕净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云秉明日要成亲?”他问。 “是。”千彤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公子,洛沁音已经死了。” “嗯。”慕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然无波,就好像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千彤抿了抿唇,试探性问:“明天的婚宴,公子要出席吗?” 慕净不回答,却问:“辛宁呢?” 千彤眼里阴霾一闪而过,“被皇上安排在小梧宫。” 慕净没有再说话,静了一瞬,然后重新进去。 千彤还在外面跪着,她的手被挑了手筋,现在还抬不起来。 阴不劣见这里没他什么事,等慕净进去之后他便走了。 萧一良现在被他关在自己的住处,给他喂了一点迷魂散之后至今都没醒过来。 萧一良那具长年与药材共处的身体十分适合他拿来做药人。阴不劣已经跃跃欲试,想看见自己超越不了的同门师弟被自己做成药人的样子。 那该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幅画面啊。 进了住处,阴不劣便往地下室走去。 是时候让他醒醒了。 辛宁一夜未入眠,第二天的脸色谈不上有多好。 一大早的便有侍女进来伺候她更衣沐浴。 成亲仪式和婚宴都安排在傍晚,但是新娘子要提前做准备。 辛宁任由她们摆布,冷眼看着她们为她穿上那身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色嫁衣,给她梳上高高的发髻,在发髻上面插上各种各样的发簪头饰。 然后坐在镜前一点一点为她描眉点唇。 辛宁看着镜中那个一点一点变得美艳陌生的女子,低低地笑了笑,嘲弄的意味从唇齿间流露出。 这是她第二次穿凤冠霞帔,两次都是为同一个人。而她真正想为他穿上的那个人此时却不在她身边。 侍女为了活跃气氛,夹杂着南疆口音夸赞她:“姑娘可真是美,怪不得皇上心心念念要娶姑娘呢!” “等今晚一过啊,姑娘就是娘娘了,以后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姑娘的命真好,是天下所有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呢!” 辛宁面上无所表示。 侍女们发现辛宁兴致不高,也就都闭了嘴,等收拾好一切便站在一旁,和辛宁一起等黄昏降临。 放空思绪来等,漫长的一天倒不是很难受,等到外面锣鼓喧天,便有喜娘穿得喜气洋洋从外面进来。 “哎呦,娘娘的盖头怎么还没盖上啊?吉时快到了,皇上说啊要先出宫去巡游一圈昭告天下呢!” “按照中原的习俗,皇家还没有这样的规矩吧。瞧瞧这可是皇上为娘娘独开一例啊!” “来来来,走了走了,花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喜娘喜滋滋地牵着盖着盖头的辛宁出去。 辛宁看不见路,低头只能看见穿着红色绣鞋的双脚。 喜娘牵着她,前面有人开路,后面又跟着一大群侍女,那场面十分热闹喜庆。 耳中锣鼓喧闹,喜娘在大声说着吉祥祝福的话。 辛宁任她牵着,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廊,脑海一片寂静。 最终不知道走了多久,耳中的喧闹散退,只留偶尔的几句人声。 喜娘放开了她的手,退到一边。 不一会儿,另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 这只手指腹有点薄茧,微用了一点牵着她。 是苏云秉。 之后便听他带着几分愉悦笑意的语气说道:“先去游花车,我们一会儿再回来拜堂。” 花车就在不远处停着,苏云秉扶她上去,花车四周的淡红色轻纱落下,掩盖住花车里面的倾城姿色。 等了一会儿,苏云秉也坐上来,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 前面有军队开路,之后便是吹锣打鼓的队伍,花车前后都有精心打扮过的撒花侍女,一人拎着一个花篮,不断地往空中撒花。 桧城是个不大的城,但人口却不少。知道今天南夏皇娶亲,便都跑出来看,围着大街一圈又一圈,堵得水泄不通。 辛宁听着花车外面的喧闹,另一只没有被苏云秉握着的手紧了紧,宽大袖口露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苏云秉听着外面百姓的齐声欢呼祝福,兴致很高,并没有发现辛宁这一举动。 红色盖头下面倾城绝美的一张脸平静如无风的水面,胸膛那颗心却跳得异常快。 噗通噗通,像是要突破她脆弱的胸口跳脱出来。 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催促。 杀了他!杀了他! 趁现在杀了他! 匕首又露出来一点,在辛宁想要握住匕首狠狠朝身边人的胸口扎去的时候,突然一顿。 猛地一抬头,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却被头上的盖头和花车垂下的轻纱阻挡住视线。 兴致勃勃的苏云秉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转过头轻问:“怎么了?” 辛宁连忙藏好出了一半袖口的匕首,将视线收回来,稳住声线若无其事道:“她们撒的花好看。” 苏云秉一笑,心情很好:“是么,那是南疆特有的玫香花,你要是喜欢今后就在小梧宫给你种一些。” “嗯。” 苏云秉面上的笑容更加深,捏着她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 辛宁静下来不再轻举妄动。 刚刚有人在看她,那视线灼热熟悉得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得到。 是他吗? 他来了? 一场花车游行在热闹又喜庆的氛围中结束,等回到小皇宫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 皇宫各处张灯结彩,气氛热闹高涨。 苏云秉牵着她来到一处大殿。 大殿两边已经围了一圈的宾客,殿前红烛闪耀,热热闹闹人声不绝。 苏云秉牵着辛宁在大殿中央站定。 喜娘从外面进来,高高兴兴地喊着:“吉时到——” 第244章 他来了 喜娘话音刚落,大殿之内的人立即安静下来,看着大殿中央的一对新人。 喜娘清了清嗓子,继续喊:“一拜天地——” 苏云秉牵了辛宁,面朝大殿之外,缓缓弯下腰。 辛宁僵了一会儿,在众人奇怪的目光打量下,最终僵着身体微低下头。 可刚直起身,外面就一阵人声鼎沸,夹杂着人群中惊慌的尖叫声。 辛宁看不清前面,只见一个人影被人拦着,却迅速冲了进来。 辛宁看见那熟悉的身形,一把揪下盖头。 萧一良! 紫色的华丽袍子沾了血水,白皙的脸现在苍白无比,唇毫无血色,眼周发黑,额上也隐隐发黑,风一样跑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浓重药气。 这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只见萧一良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对辛宁道:“不能……嫁……” 嗓子如同被粗沙粒堵住一般,三个字说得断断续续,完全不似以往清润带笑的嗓音。 一边说,嘴角一边还在流血。 苏云秉脸色一冷,喝道:“是谁把他放进来的?!” 后面的守卫这才匆匆赶到。 看见萧一良却不敢上前,“皇上!” “把他给朕拖出去!” 萧一良转头对他阴森森一笑,一双被泡得发白的手朝他伸过来。 苏云秉连忙拉着辛宁避开。 “还在愣着干什么?将人拖出去!” “皇皇……皇上!这这、这是个药人!” 守卫话一出,大殿之内的人惊愕四起,随之尖叫声起伏,宾客不顾一切开始往外跑。 药人? 南疆药人! 没有意志,没有思想,只会喝人血吃人肉的药人! 不是被禁了吗?!为什么药人又重见天日了?! 现在没人顾得上细想,一心只想逃命。 苏云秉也惊讶了一瞬,然后就被萧一良继续伸过来的手捏住了脖子。 药人力大无穷,萧一良捏着他脖子的手泛白起皮,下面的青筋却隐隐若现,十分可怖。 而此时跑到外面的宾客又开始新一轮的尖叫! 有人大喊:“刺客!有刺客!” 辛宁闻声往外看去,只见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闯了进来,手中的长剑长刀挥斥狠厉,将冲上来的守卫斩于刀剑之下。 辛宁瞪大了眼,心内却一阵欣喜。 是他! 他来了! 他在哪儿?! 辛宁急着在人群中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没等她找到,外面又有人大喊:“燕军!燕军已经攻进城了!” 宾客吓得四处奔逃,想趁着大燕军还没攻进皇宫的时候赶紧逃命。 辛宁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看向正在被萧一良死死捏住脖子的苏云秉。 苏云秉额上冷汗直冒,被萧一良捏得脖子上的经脉崩得可怖。 再看向萧一良,此时萧一良像个失去了控制的动物,表情狰狞,杀意肆起,手上用力得血管都要破裂。 辛宁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萧一良听到她的声音,动作迟顿了一瞬,但是手上依旧用力,只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个尽量控制正常的笑。 “快跑!快跑!” “大燕军来了!大燕军进宫了!” 辛宁朝外面看去,无数四处奔蹿的人后面一队队黑衣盔甲的将士冲进来,严整有序,迅速控制住跑出来的人。 而将士身后,逐渐让开一条道,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缓慢走进来,黑发高束,英姿挺拔,周身散发寒气,气势浑然天成。 就连在场的跟原奕过过招的南疆将士都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往后退。 看见他身影的那一瞬间,辛宁感觉自己脱力了不少,浓浓的安全感涌上心头,眼中不可抑制浮出泪水。 明德举剑大喊:“城内外兵力均被我军控制,放下兵器投降者可从容处置,负隅抵抗者格杀勿论!” 此言论一出,南疆以及南夏的将士都有些打退堂鼓。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犹豫甚显。 须臾,这些人都接二连三地扔下了兵器投降。 南夏南疆已成败局,再抵抗下去只是无用功! 苏云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而他即将要得到的女人此时也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怎么可以?明明今晚一过去她就是他的了!怎么可以! 辛宁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进来,手中的那把剑还在滴血,浑身的杀戮之气无法掩盖丝毫。 但在看到辛宁的那一瞬间,杀红了的眼睛忽然就柔下来。 辛宁此时此刻只想扑进他怀里,眨了眨朦胧的眼睛,然后三两步朝他飞扑过去。 原奕及时单出一只手搂住她扑过来的小身子,将她环在怀里,低头在她如云的鬓发间重重留下饱含思念和疼惜的一吻。 辛宁听到他胸膛发出一声闷哼,吓得赶紧放开他,急问:“是不是撞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原奕不说话,抚了抚她的头顶表示安抚,将她安置在一旁。然后对正在疯狂撕咬苏云秉的萧一良道:“让开。” 萧一良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咧出一张沾着苏云秉血肉的嘴,还真听得懂人话地给他让了位。 此时苏云秉正倒在地上,被萧一良咬破了手上的一层皮,疼得紧皱眉,他的脖颈出还有萧一良掐出来的五指痕迹。 没有兵器,他是万万打不过原奕的。 就算有也打不过。 上次能刺中原奕的胸膛不过是投机取巧。 现在面对面他完全没有优势与胜算,就更别说他的将士已经投了降。 慕净…… 慕净在哪? 苏云秉朝外面望去,并没有他的身影。 原奕知道他在看什么,问:“在找慕净?” “呵,我攻入桧城前他就已经投降了。” 苏云秉心如死灰,看着这一片败局忽而放声大笑:“朕就这么败了?不甘心,朕不甘心!” “朕不甘心输在你一个乱臣贼子手上,想当初就不应该放你回燕地,就应该在那时把你杀了!” 原奕道:“当初我一个质子被你百般羞辱刁难,差点在那座皇宫丢了命。你父皇又用计将我父亲害死,死后还不得安生。我父亲对北夏对你父皇忠心耿耿,保家卫国,却遭毒手,他何错之有?!” 第245章 那就去死吧 又道:“你以为你很无辜么?早在我捡回一条命逃回燕地,我就暗下决心,不把你们道貌岸然的苏家从那皇位上拉下来,我枉为人子!枉为男儿!” 原奕冰冷的剑直指苏云秉,又低低道:“还敢抢我的女人,你嫌活得太腻了。” 原奕从地上踢上一把剑,扔给苏云秉,苏云秉接住。 “不是觉得不甘心吗?那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苏云秉看了看手中的剑,忍住手上破皮的疼痛,向原奕出招。 原奕侧头一闪,手中的剑划过他的腰部。 “啊——”苏云秉痛苦呻.吟,血从腰间流出来,因为他穿的是一身红色袍子,血浸染了腰间的布料看不出来。 原奕觉得他这一身衣服碍眼得很。 从花车游行开始,他就觉得这铺天盖地的红碍眼得很,进来看到苏云秉和他的阿宁穿一样颜色的衣裳,他只想将这些红全部毁灭。 原奕一脚从后面把苏云秉踢倒在地,“抢我女人,想要置我于死地,这些事今日就算清吧!” 苏云秉刚刚和萧一良对峙,早已丧失了绝大部分的体力。 挣扎着撑着剑站起来,朝原奕使剑。 不过还没近身,只听见“哗啦——”布料裂开的声音,苏云秉衣襟前的布料就碎成了两片,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衣襟。 原奕接连朝他身上使招,却不急着伤害到他,苏云秉被原奕的剑耍得团团转。 直到他身上的大红色新郎袍被一点一点完全割裂开,布料全都掉在地上,浑身上下只剩一件里衣蔽体。 苏云秉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大叫一声提了手中的剑朝原奕刺来,就如同原奕被他刺中胸膛那天一样。 他原本想要原奕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她,却没想到没等来那一刻,反而等来了慕净的背叛和原奕带兵将他所有的后路切断。 既然这样,那就去死吧! “噗呲——”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响起。 原奕抬头看了一眼瞪大着眼睛的苏云秉,低低一笑,手中再用力。 苏云秉胸膛上的剑又刺进了几分,直接将他的身体贯穿。 血液汩汩从心脏的位置流出来,将胸前白色的里衣染红。 苏云秉低头看了一眼剑刺入自己身体的情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原奕利落地抽回剑,鲜血更是喷薄而出,十分可怖。 苏云秉重重倒在地上,脸朝着辛宁的方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死不瞑目。 辛宁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等原奕处理了苏云秉,才走过来用还算干净的那一只手牵起她。 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输入到她身体里,原奕牵得很用力,怕下一秒她就被别人抢走似的。 萧一良一直站在一边,眸子赤红充血,看见苏云秉身上流出来的血眼神更加暴虐。 冲上去就想将人撕咬成碎片。 于青尘及时进来,连忙上来拉住萧一良,却被他一手拂开。 失去神志的人往往最难控制,萧一良也控制不住自己,四肢只想使劲出力,撕碎一切东西。 但一触及到辛宁的视线,萧一良又稍微平静几分。 好似那是能安抚人心的东西,能暂时控制住他的暴虐因子。 原奕没有办法,只能让于青尘拿粗绳子来把他捆了,又重重的从后面打晕他,萧一良才平静下来。 外面的局势已经被明德将军和于青元于青尘控制住。 没有需要原奕出力的地方,因此原奕拉着辛宁找了个地方,扔掉剑,手伸到她的头顶上,将高耸发髻上面簪子发钗全部拿下来随手扔掉,嘴上还嫌弃道:“俗死了。” 高高的发髻也被他放了下来,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黑发映衬着她小小白白的脸。 还一本正经道:“这样才好看。” 辛宁习惯了他面对她时独特的性格反差。 那副面孔与情绪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辛宁摇头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见没人关注他们,于是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颈往他唇边亲了一口。 原奕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在她想退开的时候把她搂得紧紧的,寻到她的唇,用力缠.绵。 于青元想过来同原奕汇报情况,却不巧撞上这一幕,整个人尴尬得进退不是。 辛宁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赶紧推开他,然后绯红了脸躲在他怀里。 原奕有些不大乐意,淡淡问:“什么事?” “回皇上,余孽苏云秉的尸首如何处置?” 原奕沉默片刻,道:“城外挖个地方埋了吧。” “还有慕净已经来了,在外面。” “嗯。” 于青元退了出去。 辛宁望着她:“慕净投降了?” “现在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不投降他所有的南疆联合部落都会落到我手上。” 辛宁疑惑:“你明明有实力将整个南疆推翻,为什么……” 原奕又抚了抚她的发:“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南疆局势太过复杂,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慕净又在南边蛰伏多年,就算我收服了,今后的路定不好走。” “大燕还年轻,禁不住这么折腾。” 辛宁抿抿唇:“我还以为你要大杀四方,像以前野心勃勃的皇帝一样称霸全天下呢。” “所以你这是失望了?” “不是。战争太难了,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其他东西都是虚的。” 原奕愉悦地笑了两声。 他只是想推翻北夏,将苏云秉以前对他做过的事都尽数奉还。 南疆从来不再他的计划之内,如果能以其他方式解决,他从来没想过要战争。 “我还有点事要和他谈,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辛宁乖巧点头。 原奕一走,辛宁就去找了萧一良。 萧一良已经醒了,被粗绳绑着,俊美的脸上表情痛苦。 于青尘站在他旁边,害怕辛宁被萧一良发起狂来伤害到,“郡主小心。” 莫名的,萧一良看见辛宁静了一瞬。 辛宁蹲下身,身体和他齐平:“你怎么样?” 萧一良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粗砺声。 第246章 对她好一点 “阴不劣呢?”辛宁站起来,问于青尘。 “关起来了。” 辛宁眼皮一跳:“去把人找来!快点。” “是!” 于青尘出去,往牢里快速走去。 他将阴不劣关在大牢,并派人看着就往大殿这边来了,他那里暂时还顾不上。 现听辛宁这么急切要见阴不劣,于青尘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猜测。 脚步又快了几分。 等他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一个狱卒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 看见于青尘后立马行礼,惊慌道:“大人,里面那个犯人服毒死了!” “什么?!”于青尘惊愕,绕过他往里面走。 只见阴不劣确实躺在牢房中的草堆上,无声无息。 于青尘打开牢门上前查看,在他手上,脖子上探了一下,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跳动。 他的唇色是黑色的,很符合中毒的迹象。 正当于青尘想要出去将这件事禀告给原奕时,外面又进来一红衣女子。 “你来干什么?”于青尘很警惕,看见千彤进来手不自觉摸上剑。 “他是我杀的。” “你杀的?为什么要杀他?” 千彤看了阴不劣一眼,淡淡道:“以前的一些个人恩怨,反正他落到你们手里怎么样都是死,不如就死在我手里好了。” 于青尘生气,“那侯爷怎么办?” “急什么?”她道:“只要你们不追究我当初对你们上京下蛊毒一事,我就帮你们救他。” 辛宁在大殿上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于青尘回来,他后面还跟着千彤。 于青尘向辛宁说清楚情况,辛宁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救他,我就在原奕面前保你。” 千彤走上前观察了一圈萧一良,道:“他被阴不劣那个家伙做成了药人,这种邪术连我都不敢碰,他倒是做成了。” “只可惜还不是死在我手里。” …… “你的选择很明智。” “是吗?不过是无奈之举而已,要知道我最初的目标可是攻上江南,将中原地区纳入我手。” 慕净自嘲地笑笑,捏着帕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继续道: “我这副身体拖到如今已经是我赚来的了,就不再折腾了吧。我怕我的下场会比苏云秉更惨。离开镇南王府后我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天天被人踩在脚下,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是够可以的了。” 慕净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原奕和他并肩站着,也看了过去。 那边正走来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姑娘,长发披散,美得惊心动魄。 慕净目光放暖:“看见她过得好就行了。” 他从小跟在辛宁身边,辛宁待他好,待他同亲哥哥,镇南王也拿他当半个儿子。 他也从来就不想被他当做妹妹一样的姑娘受到伤害。 洛沁音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去招惹她。 可慕净从一开始目的就很明确。 伤害过她的人都该死! 杀人诛心。 洛沁音不是因为苏云秉而处处陷害她,伤害她吗? 那他就对洛沁音下手,他倒要看看洛沁音对苏云秉的感情能深到什么地步,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他的小妹。 事实证明,所有口头上的深爱都抵不过一个女人在低迷时期遇到另一个男人的温柔。 他只不过给了她几支药膏,给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她就沦陷了。 洛沁音到死都是爱苏云秉的,即使她认为苏云秉伤她很深,也到死都惦记着慕净。 她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活活折磨死,这就是慕净最想要的。 远处的女子已经走近在前。 辛宁在原奕面前站定,然后对慕净露出淡淡的笑。 “阿宁。”慕净唤她,又咳嗽几声。 “你……还好吧?” 慕净移开唇边的手帕,看着她微道:“还好。” 原奕有些吃味,伸手搂住她的腰。 对慕净点点头:“先走了。” 慕净道:“对她好一点。” 原奕挑了挑眉:“这个不用你说。” 原奕拉着辛宁走了,慕净看着两人一高一矮贴近的背影,缓缓露出笑。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吗?” “阴不劣死了。” 原奕皱眉。 “是千彤杀的。但现在能救萧一良的就只有她。” “她将上京搅得天翻地覆,所以她想要拿这个换?” 辛宁点点头。 原奕冷笑了一声:“倒挺会做交易。也罢。” …… 南疆和大燕达成协议,两方百年内不交战,保持和平局面。 原奕带着辛宁回上京那一天把萧一良和于青尘留在了南疆。 那天辛宁特意去找他,萧一良裸着身泡在药桶里,双目紧闭,薄唇紧抿。 千彤手残废,萧一良露出的上半身都快干巴了也不浇点水。 辛宁想了想给他上半身浇了点药水,趴在药桶边缘看着他道:“你要赶紧好起来,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丑,我保证上京的女孩子看见你这样都不愿意追着你跑了。” “知道不?” 萧一良无法回答她。 “我要走了,你好起来了就记得回来,不然长宁酒楼的钱我就不还你了,还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药水下面的手动了动,在水面上泛起轻轻的涟漪。 辛宁又给他浇了一趟水,还故意把手上的水珠弹在他脸上,“走了哦。” 辛宁从药浴房出来,眼睛有些干涩,抬头看了一眼南疆特有的灰蒙蒙的天,吸了吸鼻子。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还真有点不放心呢。 …… 北上经过苏州没有停留,经过晏城的时候将关在牢里的赫连楼昊一齐带上了京。 赫连楼昊如今就是个孤家寡人,图瓦被收归大燕版图,赫连楼叶死了,他仅存的那些部下本来还负隅抵抗。现知道苏云秉被杀,南疆和大燕达成和解,这些部下也跑的跑,散的散。 赫连楼叶的尸身还在冰棺中封着,原奕准许赫连楼昊去看了一次,赫连楼昊到底还是念着妹妹的,求了原奕准许赫连楼叶的尸身抬回大漠安葬。 而他却被永远留在了上京,至死没有回过大漠。 此为后话。 …… 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寒冬,辛宁裹着厚厚的袍子和原奕坐在马车上,听着街道两旁百姓的欢呼雀跃,心里染上了几分暖意。 第247章 我爱你 第二天原奕上朝,宣告战争结束,大赦天下,以之宣布的是封后诏书。 辛宁被册封为大燕皇后。 此举一出,朝堂之下竟静悄悄的,没有人敢有意见,就算有也不敢说。 原奕当场拎了一个官员出来,“户部尚书,你觉得怎么样啊?”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出列。 搞不清楚皇上是什么意思,那么多的大臣皇上偏偏点了他出来。 帝王心,海底针。户部尚书只好选了最稳妥的回答。 “臣……臣觉得甚好……郡主为军队筹集军饷,实为大功,可堪任……” “是么?朕听说郡主筹集的军饷还是户部尚书你主要出的力……” 噗通—— 户部尚书膝盖一软跪了下去,神色惶恐:“皇皇……皇上!” “皇上饶命!” “饶命?”原奕身体前屈,手肘撑在膝盖上,“饶什么命?户部尚书可是大燕的大功臣,没有户部尚书恐怕朕还在南边耗着!” “还有几位爱卿也出了力,需要朕一个一个亲自点出来嘉奖吗?”原奕低头看着下面的这帮臣子。 没有筹集军饷这件事恐怕原奕都不知道怎么捉拿这些朝廷蛀虫! 辛宁确实答应过户部尚书这些人不说出去,替他们保守秘密。但没答应过她不能以其他的方式和原奕交流,向原奕透露情况啊。有时一个眼神,原奕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更别说筹集军饷这么工程浩大的一件事,他事后自然会好好查一查。 一查这些贪赃枉法的臣子就一个个都被揪了出来。 按照原奕狠厉铁血的手腕,不彻查到底是不会罢休的。 下面站着的黑压压的脑袋已经有几个扛不住龙椅上九五至尊的压力,很没骨气地站了出来。 陆陆续续的,更多臣子站出来,跪倒在地上。 原奕冷笑地看着下面这场景,道:“不承认的,没关系,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奕一回朝就是好几项大动作,那天之后朝堂上几乎换了半批血。 余下的臣子看着那些自作自受的同僚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吓得只敢忠心耿耿做事,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 这是辛宁第三次穿上火红的嫁衣。 是为自己真心爱的男人。 因为战事刚过,国库并不充盈,宫内婚宴上的一应用具并不算奢华,但原奕却怕极委屈了辛宁,可能也有几分和苏云秉比较的意思。 将原本他在南疆时讨厌嫌弃的大红色绸带挂满了宫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冷宫都没放过。 丧心病狂到牢房里的犯人还都收到了一个红包,虽然他们没地方花。 红色的地毯还从宫门外铺到了正和大殿,再从正和大殿铺到了皇帝寝殿。 更耐人寻味的是一场和在桧城时相似的婚车游街。 只不过这场婚车游街比桧城的那场更加盛大。 婚车正午从宫门口驶上街,前前后后跟着的宫人太监有上千人,吹锣打鼓,撒喜糖鲜花瓣,好不热闹。 上京的百姓们经历了那场蛊疫,在家里都憋闷出毛病了。 好不容易迎来一场盛大的喜事,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婚车被不断涌来观望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巡城军军出动了一大半才好不容易控制住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场面。 皇帝娶亲,他们身为百姓的倒还比皇帝激动高兴。 此时婚车内坐着一对璧人,女子国色天香,气质清丽,微低着的小脸耳垂通红。男人俊脸刚毅,冷淡上挑的眉梢流露出喜色。 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 原奕紧紧握着她的手。 辛宁没有盖盖头,整张脸都落入他的眼。 弯弯色淡的眉,上挑的杏眼会勾人,如同含了一波春水,小巧的秀鼻精致,抹了胭脂的红唇水润温柔,一张一翕间呼出沁人的芬芳,可以让他欲罢不能。 辛宁心噗通噗通在跳,身边的这个人是许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是她等了很久很久的男人。 成过两次亲的辛宁终于体会到了以前看的话本子里面说的新嫁娘出嫁时娇羞含怯,又紧张期待的心情。 “你干嘛也要这样弄啊……”辛宁听着外面百姓的欢呼声,祝福声,不自在地开口。 “你不喜欢吗?” “不,只是怪怪的,我……我不习惯……” 之前在桧城的那次游街她从身到心都是麻木的,只想一刀捅死苏云秉,外面无论是什么声音在她耳里听起来都是烦人的嘈杂声。 但这次不一样…… 原奕微笑:“朕的皇后,你以后得试着接受全天下人对我们的祝福。这只是我们的开始而已,现在就不习惯了以后得怎么办?” 他说话的语气里满含深深的宠溺,“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没有人会阻挡我们,我们只会接受无数的祝福。” 从正午到日落,整整半天,婚车才绕完整个上京回到皇宫。 原奕扶着她走上红毯,一路牵着她走向正和殿。 在殿前听礼官唱词,听受封诏书,接过凤印,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一切的一切,原奕都陪在她的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一丝一毫都没有放松过。 晚间入洞房,原奕屏退所有的宫人,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向喜床上等着他的新娘。 辛宁看着他慢慢走过来,然后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从眉眼到秀鼻,嘴唇,两腮,最后到纤细的下巴。 那只手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他紧张了,一整天下来他表现得沉稳庄重,但一到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紧张了。 指尖轻颤地挑起她的下巴,看见她清丽水灵的眸子里印着室内的红,印着一个他。 “阿宁,我爱你。” 原奕开口,嗓音也带着轻颤,夹杂着喜悦与庆幸。 额头抵上她的,轻缓呼吸。 辛宁也伸出手,环抱住他倾斜下来的高大身体,回应他:“我也爱你,原奕。” 红色轻纱的帷幔落下,里面的一双人儿交叠,起伏。 轻.喘,低喃…… 一夜春风起,红烛灭。 第248章 紫衣潋滟 他们大燕的皇帝宠皇后可是全天下出了名的,成亲三个月,有什么好东西全都往皇后跟前送。 听宫里的人说啊,皇帝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全跟皇后待在一块儿,就差连上朝都带着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皇后不住在自己的宫殿中,而是跟皇帝一起住皇帝寝殿。 这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规矩?偏偏他们皇帝就不讲规矩了。 原本以为新婚燕尔,黏黏腻腻的很正常,但是这一年两年的,皇帝还是独宠皇后,后宫连个像样的嫔妾都没有。 哦,是有的,听说有个裴妃。不过这个裴妃住在城郊的温泉行宫。 但看着皇帝一天天的跟个哈巴狗一样追着皇后转,百姓们都猜想:他们皇上是不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有天有个谏议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朝的时候跟皇帝提了一嘴。 当时裴妃的父亲也在殿下,听到终于有同僚提起他那无人问津的女儿,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可他们皇上却一脸警惕加茫然,一副“你瞎说,朕没有,怎么可能”的表情。 谏议官一看,完蛋,这还真把人家忘了? 他们皇上还一本正经地问:“哪个裴妃?” 谏议官默然。 裴妃父亲心痛。 造孽啊,遇人不淑啊…… 裴妃父亲弱弱地站出来,弱弱地回道:“回皇上,裴妃娘娘是老臣小女……” “哦……原来是裴爱卿的爱女啊。” 裴爱卿:“……” “不好意思啊裴爱卿,朕太忙,实在记不住。” 裴爱卿:“……”是是是,您忙,整天忙着陪皇后娘娘。 “要不这样吧,朕就放你女儿自由吧。” “你女儿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为了表示朕的歉意,朕就赐你女儿一桩婚事好了。” 裴爱卿:“皇上不可!” 原奕:“有何不可?” “小女本是皇上的嫔妃,怎可再嫁!” 原奕:“这样啊,那好吧,朕就不赐婚了。直接放你女儿归家好了。” 裴爱卿:“……”唉算了,就这样吧。 接下来几个朝臣还不死心地跟原奕大谈特谈后宫佳丽三千的好处,什么开枝散叶,什么皇后无子,还大力推销自家女儿,扰得原奕不胜其烦。 最终原奕拉下脸,冷冷淡淡道:“再多说一句朕就给你们女儿赐婚!朕身边的一众暗卫还没成亲呢,个个生得英勇沉稳,想来配诸位爱卿的爱女也是可以的。” 众爱卿:“……”不了不了,臣闭嘴,闭嘴。 嫁给暗卫? 一天不见人影,随时丢命的那种? 下了朝原奕直接往御书房来。 推开门,御书桌后已经趴了一个年轻女子,小鸡啄米正在打瞌睡,旁边茶香袅袅,明显在煮着茶。 原奕放轻了脚步,绕到辛宁身后,将人抱到帘子后面的榻上。 昨晚可累坏她了,眼下乌青,看着好不可怜,像只小猫咪一样。 说到猫咪,原奕感觉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正扒拉他的衣角。 低头一看,是只真猫咪。 阿灰最近和原奕相处得越来越好了,都说猫咪是闻气味认人的小动物,原奕想是不是他每天和辛宁形影不离,晚上还一起做身心交流运动,所以身上染了辛宁的气味,让这只猫咪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 原奕弯下身抱起它,将阿灰放在辛宁旁边,也不管阿灰听不听得懂,低声道:“好好待着,别吵醒她。” 阿灰舔舔爪子,表示明白。 原奕回书桌处理公务。 两人成亲两年,恩爱非凡,如胶似漆,但辛宁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 辛宁之前待在水牢太久,寒气入体,极不易怀孕。 原奕虽想当父皇,但这事却也急不来。 更不应该拿这件事烦他的小女人。 辛宁最近因为自己肚子总不见动静而烦恼自责呢,他还怎么舍得让他的女人整天皱着脸苦巴巴的。 想到这儿,原奕手中不断飞舞的朱砂笔一顿,抬眼看向珠帘后面的女子。 无奈又宠溺地一笑。 年冬,大雪纷飞,雪花鹅毛一般洋洋洒洒往下落,铺满辛宁黑发如云的脑袋。 快过年了。 辛宁打算趁着年关出去扫荡一番,凑凑热闹。 她站在皇宫门口,披了一厚厚的狐毛斗篷,不断地往宫门内伸长脑袋。 唉呀烦死了,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明明说好了未时就要准时出来的,早知道她就在寝殿多睡一会儿午觉了。等原奕在御书房磨叽完了再让他来寝殿叫醒她。 辛宁跺着脚等着。 素梧打开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娘娘,进去等吧。看这天待会儿要下雪了。” 辛宁没等来原奕也没等来雪,倒是等来一个紫衣潋滟的俊美男子。 长安街那头一匹高大骏马踏雪而来,马背上的紫衣男人成了这雪白茫茫天地的一抹亮色。 雪白的长发飞扬在身后,融入这漫天雪景中。 马儿在宫门十几丈的地方停下,马蹄刹得太猛而溅起雪沫子。 萧一良翻身下马,原地站了片刻,桃花眼看着她。 后一脚一脚踏着厚厚的积雪朝她走来。 辛宁微张着嘴,无不惊讶地看着这个朝她走来的男人。 他在她面前站定,薄唇微启,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得我吗?” 辛宁张了张嘴,“你……萧一良你好了?!” 萧一良满意地勾起唇,无比庆幸道:“我好了,我回来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张开双手将辛宁拥进怀里。 唇角贴近她的鬓发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后自觉松开她,退后一步,看着她发髻上别的一支凤簪,喃喃道:“恭喜你。” 原奕让人回寝殿给辛宁拿小暖手炉,所以来迟了一点。 当他来到皇宫门的时候那里早就站了两个人。 萧一良视线越过辛宁的头顶和他对望,兄弟俩出生入死多年,就算是重逢也无需煽情话语,一个眼神便足以。 原奕视线落在他花白的长发上,点了点头。 辛宁没发现身后的男人,看着萧一良的头发呆愣道:“怎么,变白了?” 萧一良微笑:“后遗症,发色好看吗?” …… 第249章 大结局 最终那天下午两个男人陪她逛了半个上京城。 一左一右,一个牵着她的手,一个规规矩矩站着,倒也奇异的和谐。 那天回去后,第二天辛宁就被太医诊出怀了身孕。 辛宁热泪盈眶,原奕抱起她直接转了好几个圈,最后一齐躺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紧紧相拥。 第二年秋,辛宁诞下一位小皇子。 小皇子长得斯斯文文,不爱哭不爱闹,使劲掐都不哭。辛宁一度怀疑她这好大儿是不是缺了根筋什么的,为什么跟人家的不一样呢。 第四年冬,辛宁又诞下一位小皇子。 小皇子长得像他父皇,小婴儿淡色的眉毛跟他父皇的一样微微上挑,气势与生俱来。二皇子也不喜欢哭,偶尔还会斜眼看人,看不起人家似的,高冷得很。 又五年,夏。辛宁诞下一位小公主。 小公主一出娘胎就哇哇大哭,小胳膊小腿乱蹬,非要辛宁抱抱才能好。辛宁高兴坏了,终于感受到了做娘的快乐。 小公主的出生让原奕十分吃味。 辛宁去哪都要抱着小公主,寸步不离,他想跟辛宁搂搂抱抱都不能。 不是说女儿跟父亲比较亲吗?为什么一到他这里就变样了。 于是吃味的某皇帝拿出了他做为天下之主的气势,大手一挥,下令将小公主扔给了两位皇兄照顾。 他又过回了和自家媳妇搂搂抱抱黏黏腻腻没羞没臊的美好生活。 小皇子小公主越长越大,性格也越来越鲜明。 大皇子斯斯文文,君子端方,内里却是个腹黑狼狗,坑人不留情,完完全全一个当帝王的好料子。 二皇子冷酷高傲,一个眼神能吓得宫人后退几丈,最喜舞刀弄枪,梦想上阵杀敌,睡觉都能在床上瞎比划,吓得守夜宫人总是担心小命不保。 小公主越长越歪,本来该是高贵温柔端庄的皇家公主,偏偏喜欢跟她二皇兄鬼混,七八岁便拿大刀跟人比试,梦想跟她二皇兄一起上阵杀敌。 辛宁每每扶额,然后靠进原奕怀里嘤嘤嘤,自责懊恼把好好的一个女儿养成了这般模样。 心肝宝贝不高兴了,原奕也不高兴,逮着他们兄妹三人就开始一个轮着一个教训。 兄妹三人:“……”知道了,他们是意外,母后是真爱。 等兄妹三人都长到了十几岁。某天,原奕将他们一齐叫来,说要退位给大皇子,父皇要带着他们母后去游山玩水了。 兄妹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太高兴了叭,从今以后他们都不用挨骂了哈哈哈哈哈。 原奕先带着辛宁去了一趟城外的天神庙。 想去半山腰的天神庙依旧需要走上许久的山路,登无数级的山梯。 只不过多年前是她和素梧来,这次换成了她和原奕。 姻缘符两人还戴着,想过来还个愿。 顺便看一下萧一良。 萧一良在辛宁生下大皇子的第二年就进了天神庙,说是要接替那个白胡子老头仙人的衣钵。 两个白花花的脑袋成天为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摇签解签,山中日久,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老头子仙人闲来就会和萧一良唠叨几句,“本仙人早就说过的嘛,当年替你解签的时候就说过咯,你们没有缘的嘛,你就是不信。看吧。” 又咕咕哝哝:“还说本仙人骗人,骗你本仙人少活十年哦!” 萧一良瞪他:“闭嘴,你都百来岁了怎么还赖在这世间不走?你走了我好霸占你的解签摊,解一个签收个百两银子,我就发财了!”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我早跟你说过了本仙人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你就是不信。想让本仙人死,你小子死了本仙人都不可能死呢。” 吵嘴是两人的日常,有时候凑在一起给人家小年轻解签都会因为意见不同而大吵特吵。 “你懂还是本仙人懂?好好学着你小子,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 天神庙,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他和她缘分开始的地方。 这场单方面的情感最终无疾而终,他将对她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天神庙内那潭深不见底的潭水里,让传说中潭水深处的被关押着的神或是妖见证。 就这样吧,像那三年慕净经常跟他说的,这样就挺好。 原奕带着辛宁离开上京,去燕地看风雪大漠,落日孤烟;去蜀地看群山万壑,雪山白头;去江南看小桥流水,四季如春。 偶尔玩累了回上京一趟,休整好了又再次出发。 身后史书记载,大燕开国皇帝燕武帝终其一生只爱一位女子,封其为皇后,后宫为其虚设,岁岁朝朝,形影不离。 百年后一齐葬入皇陵,同棺而寝,往后千百年,永世相依。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