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坠落》 第1章 我们终会重逢(一) 2023年9月20日，海都市东湖区路政高速下匝道。 呃……大家好？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应欣，今年十三岁，就读于东湖区第一中学，是一名人畜无害的普通学生。 虽然自认运气不太好，但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大排量的越野车在匝道口高速驶过，它无视工作人员的劝阻，在进入收费站时丝毫没有减速，直直地把etc道闸给撞开。 它的保险杠上加装了尖刺护栏，锐利而坚硬。 “哎你……”还没来得及等工作人员爆粗口，身后喧嚣尖锐的警笛声就打断了他。 数辆警车紧随越野车其后飞驰而过，深黑加深蓝撞色车身，这是特别行动队的车辆。 “道路监管组，收到请回答。”高伦心累地拿起对讲机。 “道路监管组收到。” “目标车辆已经下了高速路前往城区路段，具体定位已经通过雷达云端上传，请在合适的路段铺设地刺进行拦截。” “收到，对方目前行驶轨迹逼近闹市区，那里车辆与行人太多不方便行动展开，请行动队辅助将目标引导至郊区路段。” “收到。”高伦揉了揉太阳穴。 没想到自己刚上任队长的第二天就能遇到这种事情，看来自己的一生注定坎坷而麻烦。 “行动队全体注意，开放武装枪支使用权限，绝对不能让对方进入闹市区。”高伦下达了命令。 “师父，使用武装枪支的话人质该怎么办？出了什么闪失的话上面会不会怪我们？” 坐在驾驶位上开车的男子问道，他是高伦的徒弟。 “出任务的时候叫队长。”高伦白了他一眼，“放心，人质伤不了，但要是把这些暴徒放进闹市区的话我俩的饭碗就都不保了，他们车上有重型武器！” 高伦在车顶天窗上探出头然后戴上战术目镜，车顶上已经架设好了一把大口径的狙击步枪，但瞄准了半天他根本找不到可以射击的地方。 这辆越野车经过了全面改装，不止是保险杠，它全身都被焊接了高密度的双层钢板，两块钢板之间再用铁砂填充。 它的车窗，座门，甚至轮胎外围都被牢牢护住。 普通子弹根本无法穿透这种聚合钢板，就算是威力巨大的狙击弹也只能在钢板上留下凹槽。 最匪夷所思的是这种使用钢板改装的车辆本身重量应该极大，行驶速度能超过拖拉机都算极限了，可这辆越野车不仅上了高速甚至还将警车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越野车内，姜应欣被捆住双手双脚丢在后座，头上套了个不透光亮的黑麻袋。 而前座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分别坐着一个穿着铁绿短t工装裤和马丁靴的壮年男人，身材高大，粗壮的手臂蛮横裸露在外，线条明晰呈古铜色的肌肉块如同岩石。 “嗨，刻尔克，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被警察追？” 坐在副驾驶上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棕短发男人说道，他侧着身把双腿放在了车门的隔层上面。 “别问我，问老板去。”被叫作刻尔克的男人回答。 他有着一张严肃冷酷的面容，双眼凌厉眼角狭长，威慑感极强，与他对视的感觉就像在与狮子对视，那会令人不寒而栗。 在两人成功绑架姜应欣后还没开出两里地就被行动队给锁定，很明显有人提前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不过他们这车确实有点显眼，就算不绑架大概率也会在路边被截停，理由是非法改装。 但现在他们如果停下来的话收到的肯定不是一张罚单，更有可能是一颗铁质花生米。 好在不靠谱如老板紧急给他们发了一张路线图，跟着路线图一路跑的他们成功避开了行动队的多次拦截逐渐逼近闹市区。 只要进入闹市区老板就会安排人来接应他们，到时候就能成功脱身。 躺在后座的姜应欣动了动，双手被反捆的她感觉小臂都已经僵硬了。 两人说的都是味道纯正的俄甫娜语，姜应欣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被外国人给惦记上。 细数自己短短十三年的纯良人生，既没有干坏事也没有借高利贷，最近一段时间干过最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不小心把垃圾丢在了垃圾桶外面，导致里面没喝完的饮料洒了一地。 但这也不至于派两个龙精虎猛的汉子来绑架自己吧？ 姜应欣欲哭无泪，她的嘴上也被贴上了黑色胶带。 这时一道火红色光柱擦着越野车的边掠过，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骤然爆裂，灼热气浪呈圆形蔓延开来，细小的铁碎砸在用四方横架护栏包裹的前风挡上。 这是单兵火箭筒，前方刚好是一条岔路，只要拐个弯越野车就可以顺利进入闹市区。 以行动队的速度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们，可他们竟然使用了火箭筒，现在通往闹市区的那一整条路根本没法走了。 “我靠！火箭筒！这些条子疯了，我明明记得中弦陵的条子连用把手枪都受管制，现在怎么连火箭筒都搬出来了？”灰发男人震惊。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刻尔克说，“中弦陵早就把武装部队编入了城市通管，现在追我们的是特别行动队，你刚才没看见那车上的警察用狙击枪瞄准我们么。” 听到这里的姜应欣肩膀一颤，虽然不懂俄甫娜语但她有了解过火箭筒这个俄甫娜语句词，加上刚才的爆炸声也显而易见。 听起来行动队的各位貌似已经不准备营救她了而是要将这些暴徒就地正法，而自己到时候则会被白布盖脸加封为为了剿灭暴徒英勇牺牲的人质。 想到这里姜应欣老实地闭上了眼打算睡会儿觉，如果现在不睡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享受睡觉人生了。 “什么是行动队？”灰发男人问。 “警察和武装部队的结合体，他们不仅管一些鸡毛蒜皮的抢劫案也管我们这些暴徒，是份不怎么清闲的差事。” 刻尔克猛打方向盘，现在他们只能进入另一个路口，那边是郊区路段，想来这些行动队已经准备下达最后通牒了。 “喂喂，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么？”灰发男人问。 “后面有货。”刻尔克不耐烦地说。 灰发男人翻身探往后座，座椅下面有好几个凹凸纹的漆皮箱，他打开其中一个来看，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把装备齐全的ace加利尔突击步枪。 “哇擦，早说啊，被这些条子白追这么久。”灰发男人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发出清脆好听的咔嚓声。 “我劝你别这么做。”刻尔克说。 “我们现在只是系绑架案和暴力拒捕，如果对着这些队员开枪的话事态就会演变为非法武装入境，到时候追我们的就不是警车了，而是武装直升机。” “不让用给我们准备这些干什么？”灰发男人一脸无语。 “不知道，老板要求的。” “这老板怎么这么多怪要求。”灰发男人操着手说，但他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哎！不对啊，本来我们只是绑架而已，被抓住还有机会捞出去，但携带武装枪支被抓住我们就完蛋了！” “老板说我们必须携带这些东西引起对方的注意，这样该出现的人才会出现！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正不被抓到就行！” 刻尔克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在他们的前方整条路都已经被封死，警车和地刺组成的拦截线密不透风，大量行动人员蹲守在道路两侧随时待命。 “报告队长，目标丝毫没有减速！”道路监管组高呼。 “你们退开，让他撞。”高伦系好了安全带。 很多暴徒在面对地刺时都会选择硬冲殊死一搏，但这是行动队的改装地刺，一旦与轮胎接触地刺会瞬间收缩包裹住整个轮胎从而强制制动。 除非这辆越野车用的是坦克履带，否则必定栽在这儿。 “目标距离小于一百米！全员后退，没有命令禁止开枪，优先保护人质安全！” 刻尔克将油门踩到极限，难以想象这么重的一辆越野车能够飚到200迈的高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显然交给他们这辆车的人并不普通，这辆车也绝对不普通。 它加装的不只是连狙击子弹都打不穿的复合钢板，还有耗量极强的小喷口液态火箭推进器。 国外曾有不要命的富哥把这种推进器加装在了自己的赛车上，结果想而可知。 在推进器发动的一瞬间赛车就因为受不了这强大的离子加速而变成了一堆零件。 但他们的越野车在经过改装后哪怕正面迎击火箭弹都可以硬扛！ “最后十米！” 刻尔克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啦声几乎令人感到生理不适。 在速度骤减的同时他猛烈拍击方向盘的正中央，越野车竟然凌空跃起飞向空中，巨大的黑影让行动队员们全部目瞪口呆。 虽然只有离地五米的距离，但这已经完全足够越野车跨过地刺和警车包围圈，在落地发出堪比巨石撞击地面的轰响后越野车再次发动引擎，这一套下来连贯而流畅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我靠，你能不能提前说一声。”灰发男人抱着呕吐袋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滚。 “你是个退役特种兵还能受不了这种刺激？”刻尔克问。 “拜托我是特种兵又不是飞行员。” 这时灰发男人向后看了一眼，发现姜应欣已经四仰八叉地晕死了过去。 刚才两人忘记给她系安全带了，在腾空的一瞬间她重重砸在了车顶上，后脑勺被猛击。 “哦谢，忘记给她绑带子了。”灰发男人慌忙把姜应欣扶回座位上。 “死不了。”刻尔克在仪表盘上调出路线图，虽然路线有点偏差，但他们很快就能赶到接应地点。 但这时车身突然剧烈晃荡，刻尔克紧紧抓住方向盘左打右打奋力控制好平衡。 “又搞什么。”灰发男人感觉再晃一会儿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看外面。”刻尔克说。 行动队的黑色车辆已经将距离完全拉近，既然地刺没用他们干脆直接采用原始方法。 高伦已经换到了驾驶位上对越野车展开猛烈撞击，企图让它撞上路边的铁栅栏从而被逼停。 行动队的车辆也是经过改装的，在这种撞击上丝毫不会落于下风。 “该死，他们怎么追上来了！”灰发男人说。 “刚才的弹射让车辆发动机受损了，我们跑不出之前那种速度。”刻尔克将油门踩到底，速度却只有刚刚在高速上的一半。 “跟他们拼了！要是被抓住就完蛋了！”灰发男人拿起加利尔突击步枪，他将车窗打开一半，铁板与铁板之间留有射击的缝隙。 “那是什么！”灰发男人突然惊叫出声。 刻尔克皱着眉头顺着灰发男人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个正在撞击他们的警车车顶上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身鎏金黑的低领校服，低垂着头看不清脸，黑发在狂风中凌乱如四散的刀剑。 那是个学生？刻尔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但警车貌似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车顶上站着个人，仍然在对越野车发起猛攻，在这次撞击之后刻尔克明显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们的车顶上。 “警惕一点，那家伙在我们车上！”刻尔克提醒道。 “怕什么，车顶也用了钢板加装，我还不信……” 话音未落，锋利的刀尖刺破车顶铁砂四散，那是一把日式长太刀，从驾驶位上落下，目标是刻尔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刻尔克眼神一凛快速收回那只即将被命中的手，然后使用另一只手控制方向盘。 “什么鬼！”灰发男人完全懵圈。 “别发呆了！逼停那些警车！这边我来对付！”刻尔克从腰间抽出匕首与太刀刃正面对接，四散火花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灰发男人也懒得管那么多了，抽出步枪对着外面猛烈射击，但并没有直接瞄准警车。 果然那些警车在看见枪口火焰的一瞬间就停止了继续追击。 “搭把手！”刻尔克满头大汗。 空间有限他被明显压制，那把长刀在铁板中来回突刺畅通无阻，刻尔克只能不停躲闪，但肩膀上已经被划出数道血痕。 他摇摆方向盘使车身猛烈晃动，那把长刀果然快速收了回去。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刀尖直直从车窗外刺了进来，刻尔克和灰发男人一惊，同时后仰避开长刀的锋芒。 但攻击远不止如此，长刀刀刃向下猛烈斩击，为了保住自己的双手刻尔克只好松开方向盘翻身去往后座。 但这样一来越野车就彻底失去了控制，摇晃着撞向路边的铁质围栏，加重过的车身围栏根本挡不住。 他们直直从高架路上坠落，那是一片近海的草石滩。 第2章 我们终会重逢(二) 姜应欣在一片朦胧中感觉自己又听见了一声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大幅度晃动，好在有什么东西垫住了她，以免再次飞到车顶棚上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但是那黑麻袋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啊呜啊呜地发出声音。 随后厚实的车门便被人一脚猛地踹开。 一双纤细而骨感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她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清香，有着樱花一般淡雅寒澈的清香，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放松。 那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从车里抱出，然后将黑色的麻袋从她头上取下。 刺眼的阳光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有些睁不开眼，鼻子和嘴却在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你还好吗？”一个偏柔和又有点微冷的声音响起。 姜应欣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可视觉还没完全恢复，一个巨大的黑影又再次将她笼罩。 “别动！” 刻尔克在两人身后站起，他手里握着一柄柯尔特左轮手枪，枪口对着那个穿着鎏金黑校服的人影。 那人影很自觉地将姜应欣放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过身，双眼与刻尔克对视。 那竟然只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鼻梁挺拔眉眼深邃，完全没有小孩子那般的稚嫩，反倒带着一股老练的英气，眸子黑得发亮。 男孩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距离下柯尔特手枪发射后的巨大动能会将男孩彻底撕碎，能把五脏六腑都轰成碎片。 “为什么不开枪？”男孩问道。 明明局势对刻尔克有利但他从男孩脸上看不到一点慌张和害怕。 刻尔克不自觉地握紧了枪，说道：“我只需要把人带走，不准备杀人，你只要老实一点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事情。” 他用了流利的中文进行劝退，这是实话。 在中弦陵杀了人会非常麻烦，行动队必定会对他进行全面通缉，这样就算到时候不被抓住他在中弦陵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很有职业操守。”男孩单膝下跪慢慢蹲下，看起来好像准备投降，“但很可惜，你错过了唯一开枪的机会。” 男孩的身形忽然一动。 “我警告过你了！”刻尔克扣动扳机，子弹射出的声音犹如雷鸣般震响。 这是被改良过的柯尔特，刻尔克握枪的手都止不住一颤。 但那是不可思议的高速，男孩的身形在快速移动中几乎带出虚影。 他只是简单地闪身就躲过了那要人命的弹道，子弹撞击地面在沙石地上留下一个大坑。 刻尔克惊讶地张大了嘴，他迅速抬手瞄准男孩打算再次射击，但男孩却一个高抬腿扫向他握枪的手。 没人能想到那瘦弱的身体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刻尔克只感觉手被长鞭猛击了一下，吃痛中柯尔特手枪顺势就掉在了地上。 眼见情况不对的刻尔克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再次抽出匕首，他瞅准男孩的方位进行挥击。 但一发子弹却擦着他的肩膀掠过，这让他小臂一顿，头顶的警笛声让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别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高伦站在高架路上对着刻尔克高呼。灰发男人还躺在越野车里，刚才坠落时副驾驶位向地面，他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刻尔克扔掉匕首，双手举过头顶慢慢低下头，但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猛地将头抬起。 刚才还在他对面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连同姜应欣一起彻底消失了踪影。 …… 在另一边的高架桥路口，男孩挺立在风中远远地眺望。 他看着灰发男人和刻尔克被戴上手铐押送进警车之后慢慢回头，然后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任务完成。” 在他身后姜应欣正奋力地挣脱，她手上和脚上都捆着麻绳，但眼前这位高冷帅气的主貌似并没有为自己解开的打算。 “抱歉忘记了。” 男孩俯下身为姜应欣解开绳结，维持手部动作的同时他也在细细地打量姜应欣。 很标准很常见没什么特别的女孩，缺乏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一头黑发倒算浓密漂亮，但是刘海有点过于长了，将她那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细看的话可以通过刘海间的间隙发现她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眼神躲闪而怯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绑架案而心有余悸，透着一股小鹿般的澄澈微光，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看见这双眼睛的瞬间男孩抿了抿嘴唇貌似有点出神。 摆脱麻绳的束缚后姜应欣试着站起身，但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的脚已经完全僵硬，她一个踉跄，好在男孩及时扶住了她。 “背还是抱。”男孩直截了当地说道。 “呃……”姜应欣听懂了他的意思，瞬间脸红。 但男孩依旧不躲不闪地直直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表露，仿佛马上要进行的肌肤之亲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背吧……”姜应欣悻悻开口。 “那您可得扶好了。”男孩突然用了敬语，一副出租车司机逮着顾客的模样，然后微微蹲下身。 姜应欣有点疑惑地攀上男孩那不算宽阔的背，还没来得及抓稳，耳边便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破空声，锐利得像是战斗机划过云层。 三分钟后，东湖区宝龙广场，男孩背着姜应欣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 喧嚣的人群来往的车辆和温暖的阳光总算让姜应欣有点回到现实的感觉，仿佛刚才的绑架案只是一个梦，如果自己身下没有这个男孩的话…… “别紧张，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我穿着校服。”男孩柔声说道。 你自己相信这话么。姜应欣心里吐槽。 她脑海里还回荡着男孩刚才躲子弹的画面，这玩意拍成电影不得比黑客帝国好看。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姜应欣问道。 她感觉把自己交给警察反倒要轻松一点，现在这个男孩倒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尤其是他还背着自己。 姜应欣脸红红的，男孩托着自己的大腿带来一种很酥麻的感觉，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 作为一个三观正确为人矜持没什么朋友的新时代好小朋友她几乎就没被人背过，甚至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 “带你回家。”男孩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刚才说任务，什么任务？”姜应欣接着问道。 “把你救出来，然后带你回家。”男孩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们是什么人？”姜应欣指的是那两个龙精虎猛的壮汉，听口音应该是俄甫娜人。 “不知道。”男孩说。 “你是什么人？” “学生。” 姜应欣：…… 姜应欣感觉自己打算提问完全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眼前这家伙完全是一副密不透风的特务模样，就算他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 “不用好奇，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了，而且今后也不用担心会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情。” 男孩感觉到了姜应欣的不安，“今天回家后你什么都不用在意，没有人会上门找你，你只需要和往常一样正常生活就好，我们会为你善后。” “你们？”姜应欣疑惑。 “莱茵城，海都市莱茵城贵族高等教育中心，是一所学校，我就是里面的学生。”男孩说。 “什么时候学校也负责这种事情了？”姜应欣没忍住吐槽。 “我说了你以后会明白的。”男孩带着姜应欣进入了一条小巷。 穿过小巷后入眼的是一所学校的大门，貌似是后门，因为几乎看不见什么人。两侧的道路上停着不少车，引人注目的是拱形大门穹顶上那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 “莱茵城教育基地”。 “还真是学校……”姜应欣的眼角抽了抽。 但男孩并不打算进去，他扫视道路两旁的车辆，然后向着一辆黑色的长款商务车走去。 那商务车安装的是单反玻璃，外面根本看不清车里坐着的人。 “开门，是我。”男孩敲了敲副驾驶位的车窗。 “动作很快嘛。”里面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轻快而轻灵，话音落下的同时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车门同时打开。 刚才说话的那一位是个看起来年纪和姜应欣差不多的女孩，穿着和男孩同款的鎏金黑校服，只不过将校裤换成了校服裙，还有漂亮的白边过膝袜。 女孩有着可爱灵气的脸蛋，姣好的面容让人看上去就能感受到压抑不住的活泼气息。 她打理细致的长发在左肩编成单马尾，再用散发扎一个麻花辫缠绕一圈，三分刘海半掩下的眼睛里透着光般明亮。 而从驾驶位下来的竟然也是一个男孩，服装大差不差，姜应欣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个东绳叶人。 他面目俊郎但过分凌厉，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刀，是那种看着就不好接触的类型。 “这位就是姜应欣同学吧。”灵气女孩热络地把姜应欣从男孩背上扶下，带着她坐进了商务车的后座。 “你好，我叫孟鸯，那个长得怪凶的叫丸山龙二，是个东绳叶人，至于刚才背你那个，他叫雪寂。” 孟鸯对着姜应欣挑眼笑，这让有点怕生的姜应欣感觉众人顿时亲切了很多。 “雪寂？”姜应欣看了坐在副驾驶位的男孩一眼，男孩正在摸索自己的安全带。 “为什么是你开车？”雪寂看了一眼正在转钥匙的丸山龙二，对方哪怕把座椅拉到最前面踩油门都得踮着脚。 “我科目三一次过。”丸山龙二说道。 他的说话语气与雪寂类似，都带着冰似的，但丸山龙二要更加浓烈一些，仿佛说话的是他的仇人，而成为他仇人的前提就是和他说话……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你等会儿被摄像头拍下来我们不就完蛋了。”雪寂说。 “放心放心。”孟鸯拿着自己的小镜子照向丸山龙二，“校长给他做了手脚，没什么大问题。” 姜应欣疑惑地看向镜子，然后瞬间目瞪口呆。 在孟鸯的镜子里本该是少年模样的丸山龙二竟然变成了一副胡子拉碴的大叔模样，外表逼真连脸上的皱纹和肌肤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只能迷惑一下摄像头了，要是有交警拦你的话直接跑就行，千万不要停，我可不想在局子里喝茶。” 孟鸯说道。 “这……”姜应欣震惊中。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姜应欣一眼。 “哦对，忘了还有外人在这里了。”孟鸯挑了挑眉，“需要修改她有关这方面的认知吗？” “当然，她刚才看见我躲子弹了。”雪寂认可地点头。 “什么？”姜应欣注意到了修改认知这个奇奇怪怪的字眼。 但还没来得及提问，孟鸯就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来，姜应欣同学，【看着我】。” 听到这话的姜应欣突然周身一颤，眼神在一瞬间空洞，整个人如失神了一般慢慢地躺倒在了坐垫上，睡着一般安静。 “不要修改太多，你的【言灵术】还不够熟练，会对她产生影响的。”雪寂说道。 “我有分寸。”孟鸯仍然对着姜应欣笑，“那么我们一个月之后再见咯，姜应欣同学。” 第3章 雪寂(一) 2023年，中弦陵十月份的清晨，中弦陵海都市东湖区长衡路信特景苑小区，今日无雨。 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纱帘间的缝隙在实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金色落影，雪寂在恍惚中睁开眼，落影正好倒映在他的眼中，让他的意识加速恢复了几分。 他从地板上爬起，自己是在卧室里睡着的，不过并没有在床上，而是直接在靠窗的书桌边晕倒了下去。 他的房间极致简约几乎一片纯白，干净的书桌干净的小木床，白色床单和白色窗帘云朵一般轻柔。 将他唤醒的是挂在书桌上方的蓝风铃，在姐姐出事之后他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扔了出去，于是寻思着去买个挂钟好看时间。 但他一眼相中了这款蓝风铃，里面有特殊的驱动装置，老板说它在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时会分别加速转动，然后发出程度不同的铃声，是一款挺文艺的小物件。 雪寂扶着书桌缓缓站起，在地板上睡一夜他的脸和前胸都有点不太舒服。 他当然没有得什么大病导致自己会突然晕倒在地板上，让他昏过去的另有其物。 “咳。” 雪寂轻轻咳了一下，一些半凝固的血块和泛红的血珠从他唇边滑落，难怪一直感觉嘴里有股怪味。 他打开房门穿过客厅来到厕所洗漱池边，用杯子接过水先漱了漱口，然后脱下上衣，透过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 在他心脏偏右位置有一处很明显的刀痕，血痂混合着简单涂抹的药粉透出点点鲜红的血丝，看来这处伤口是不久前才出现的。 雪寂从洗漱池旁边的木柜里取出相对简陋的心量仪，将腕带缠绕右臂绑紧后他看着心量仪上的数值不断变化，结果表明他的心率在此刻达到了140。 普通人在剧烈运动后可能会达到100，但他只是睡了一觉却达到了140左右，这对他的负担很大，他感觉呼吸急促，还伴随有一点耳鸣的症状。 接着雪寂调整了心量仪的模式开始测血压，而这次数值更是高达200mmhg。 雪寂不太懂血压，但是他知道这个数值应该相当危险。 “不行，这样会出事的。”雪寂摇了摇头。 他伸手从柜子里又取出一把水果刀，刀刃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深黑的硬壳。 雪寂将水果刀清洗干净后没有做任何消毒处理，直接对准自己右胸上的伤痕将其再度划开。 整个过程简单而粗暴令人不忍直视，鲜血顺着他的肌肤滑落在洗漱池的石台上。 雪寂咬着牙用另一只手将伤口尽可能扩大，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将一块打火机大小的东西从里面掏出。 在冲洗掉血污之后，那块东西现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 那是一块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的石头，遍体通透呈椭圆形，在它的中心有一处烟花般的分散性花纹，在灯光照射下依稀能看见一些蓝色光泽浮现于它的表面。 沉默片刻，雪寂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当中，一些蓝色流光于他全身浮现，刚才还血淋淋的伤口瞬间开始结痂，本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就这样吧，晚上再试试。” 雪寂从脖子处拽出一根项链，项链上挂着并非宝石黄金之类的首饰，而是一个小圆盒，雪寂一般都是用它来装这块石头的。 简单洗漱之后他重新回到客厅，标准的两室一厅平层房，暖色调装修，打扫得异常干净。 在靠近厨房的餐桌边坐着一个人影，穿着诡异的深黑色长袍，但比起说是袍子，更像是一团粘稠的浓墨，边边角角摇晃着模糊不清，一些深色的雾状物质绕着黑袍跌落又上升。 他就这么隐藏在黑袍之下，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形体，连从黑袍中伸出的手都裹着阴影般模糊而纤长。 看见雪寂从厕所走出来后，人影抬起手晃了晃，就当是打招呼了。 “校长。”雪寂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一点儿，“您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你还没醒的时候。”校长开口，声音是很柔和的男声，听起来比他的外表要亲人得多。 “我刚才看见你进厕所去的，但是你好像没看见我。”校长接着说道，声音有点委屈。 “意识有点模糊。”雪寂忽视他直接进到房间里去打算换一身衣服。 “又晕倒了吗？”校长问。 “嗯。”雪寂轻轻点头，在地板上睡觉的他脖子很痛，右边脸颊上还有被压出来的红印。 “我说了那东西进入你身体之后最好赶紧上床，你怎么老是不听。”校长说。 “我以为我能撑住。”雪寂换好衣服后回到餐桌边，在冰箱里拿出用保鲜膜裹好的黑麦面包，并且拿了一瓶牛奶。 但他转身的时候发现校长正用那张看不清表情的黑脸死死盯着自己，他只好又拿了一瓶牛奶出来放在餐桌上推到校长面前。 “谢谢。”校长声音蛮轻快地插入吸管将管口怼进他那一片阴影的黑袍当中，一边喝一边说道，“有果酱吗？” “没有。” “那不行，我对没有果酱的面包过敏，吃了会出事的。”校长操起双手抱怨。 “爱吃不吃。”雪寂白了他一眼。 “绝情。”校长也懒得胡闹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明白在雪寂面前胡闹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打了一个响指，像是在对谁说话似地喊道：“给我果酱。” 一罐写满雪寂看不懂的英文的蓝莓果酱突然出现在餐桌上，进口包装，就这么突兀地被变了出来。 看着正在把果酱抹在面包上的校长，雪寂突然问道：“这是你用能量制造出来的吗？还是使用了【空间术式】？” “当然是空间术式，这瓶果酱是我家里面的，只需要做上标记就可以直接传送到我的身边，比直接用能量制造要稍微节省一些。” 校长俨然一副老师上课的语气。 “明白。”雪寂点了点头。 若是此刻有旁人坐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对两人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到一头雾水，但这就是雪寂每天的日常，需要逐渐适应的日常。 他在学习有关【超越者】的知识，包括精神力，精神海，能量等基本常识。 雪寂所处的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没有什么怪物，超级英雄，奥特曼或者假面骑士存在，而这位校长却带着一些超脱常识的东西找到了自己。 那块石头，超越者，亦或者校长刚才使用的所谓【空间术式】，都不应该存在才对，这是完全颠倒普通人世界观的事情。 可他们偏偏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那应该是大概三年前的事情，那是雪寂第一次和校长见面。 他起初只是把校长当成了某个奇奇怪怪的魔术师，挥手抬眼间就可以变出好吃的糖果送给自己，现在看来还真是后怕…… 好在雪寂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雪寂看着对面咔嚓咔嚓啃着面包酥皮的校长，打算直接把话题切入正轨。 校长时不时地会来探望自己，但时间段基本是固定的，在时间段以外出现的话多半就有一些麻烦事需要自己出面了。 这就是雪寂在校长这儿学习超越者知识的代价，他必须替校长完成一些“任务”。 按照雪寂对校长的认知，他在给自己布置任务时通常会插科打诨嘘寒问暖一段时间。 越是危险的任务这个时间就会越长，就像是大战开始之前主将对下属们进行的心理安慰和鼓舞。 而那些简单的任务校长可能撂下之后马上就跑路了，连给你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果不其然，雪寂问完之后校长突然放下面包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这个动作带给雪寂莫名的压力和威慑感，他有些干涩地舔了舔下嘴唇。 “今天有一个新同学会来，我需要你去接待一下，具体流程你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了。”校长声音低沉仿佛在说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就这样？”雪寂疑惑。 “对啊。”校长摊摊手，“我怎么看你一脸失望的表情。” “我还以为又有什么打家劫舍公路狂飙刀剑相交的活要交给我干呢，没想到这么简单。”雪寂说。 “拜托全国哪儿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我们莱茵城是正规的教育机构又不是什么武装暴力分子聚集地。” “我怎么感觉差不多。”雪寂摸了摸下巴。 仔细想想自从一个月前的那次任务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整天给校长做这做那雪寂都快忘记自己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了。 “还记得一个月前你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吗，今天来报道的就是她，具体事务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校长说。 雪寂回忆起了那个眼神柔弱的小姑娘。 “特招生吗？”雪寂问道。 “对，所以才要你去接待，尽量平和一点，这小姑娘戒心很重。” 校长说。 “你敢信我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勉强说服她到我们学校来，上次你救人家的时候是不是让人家看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记得已经让孟鸯处理过了。”雪寂思索道。 “她的技艺还不够精湛，后面我会亲自再处理一次。”校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明明没有戴手表他却一副在看时间的样子，“好了雪寂同学，时间已经不早了先去上学吧，不要迟到了。” “收到。”雪寂慢慢站起身。 “希望你能和那个小姑娘好好相处。”校长柔和地笑。 第4章 雪寂(二) 雪寂家位于某小区楼房的一层，下雨的时候地板很容易受潮夏天也难免有些蚊虫扰心，但好在没有因为等电梯而导致上学迟到的烦恼。 雪寂穿好校服背上自己的单肩包，身后校长很贴心地为他打开大门。 “路上小心，放学了记得早点回家。”校长对着他的背影招手。 “麻烦不要用这种监护人的态度跟我说话。”雪寂无语地看了校长一眼。 雪寂，今年十三岁，有一个姐姐，但是已经过世了，现在一个人住，是个无依无靠的小朋友。 不过至少不用为生活费发愁，因为他在校长手底下打工，也就是传说中的马仔，脏活累活基本都会扔到雪寂这里来。 雪寂目前就读于海都市莱茵城贵族高等教育中心。 这是所名字很奇怪的学校，但鉴于它有一个奇怪的校长，所以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作为一所远近闻名的重点教育机构，莱茵城里面包含了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三大教育体系，雪寂便是初中部一年级的学生。 虽然名为贵族教育中心，但莱茵城的贵族并非西方传统文化中所谓的“贵族”，而是一种金钱的代名词。 在莱茵城，无论你成绩好坏，无论是否有人脉关系，只要能缴纳莱茵城所要求的高额学费，便可以在其中就读。 尽管它的入学条件如此草率，莱茵城依旧保持着远超其他学校水平的平均分数线，并且海都市的每一任高考状元几乎都出自莱茵城。 于是莱茵城在因为高昂学费劝退一大批人之后来这里上学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莱茵城园区覆盖面积极大，自带一个25公顷的方形广场，在排除周围零散建筑的情况下共有三个大型建筑，分别是高中部教学楼，初中部教学楼和职工监管议事楼。 两栋教学楼都较为普通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职工监管议事楼却长得奇形怪状。 它是一座穹堡型的复合材料建筑，外表看起来很像一个大型的地球仪，钢纤维玻璃大面积覆盖在它的表面，在阳光映射下是金碧辉煌的盛景。 雪寂混在前往学校的人流当中，能在莱茵城上学的孩子家境基本都不会太差，个个意气风发正值青春年华。 作为私立学校的莱茵城校服也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死板，是偏日式的高档鎏金黑校服。 男生身板挺拔英姿飒爽，而女生则搭配长裙以及及膝袜显得可爱动人。 在人群中雪寂发现了一个显眼的存在，是一个没有穿校服的女生，年龄看起来和雪寂差不多，明明没有下雨却打着一把纯黑色的遮阳伞，路过的学生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那总是45度稳定低斜的小脑袋和那双透过细密刘海打量周围人群的澄澈双眼让雪寂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姜应欣同学，一个月之前自己刚救过她的命。 姜应欣站在校门口迟迟没有进去，有些迷茫地东张西望，直到和雪寂对视。 姜应欣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瞬间得到缓和，怯懦的双眼也突然绽放出了光芒。 她高举手臂貌似准备和雪寂打招呼，但这个突兀的动作让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地把手缩了回来，并且头低得更下去了。 雪寂：…… 雪寂径直走到女生身边，还在思考怎么引起话题时姜应欣却先开口了。 “那个……雪寂同学，学生规范委员会怎么走？”姜应欣说话有点怯生生的，眼神迷茫得像被拽住耳朵的兔子。 “你来多久了？”雪寂不怎么礼貌地打量着姜应欣。 穿的很朴素，水蓝色衬衫和一条亚麻长裤，在一众深黑气势逼人的学生当中姜应欣光是这身纯真的衣物就明显被人压了一头。 “半个小时吧……”姜应欣轻声说。 “这半个小时里你就站在这儿不找人问路么？”雪寂问。 姜应欣低头沉默不说话。 “算了，跟我来吧。”雪寂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柔和了一点，姜应欣如他之前所料，应该是个社恐。 他从单肩包里掏出自己的校牌递给姜应欣，除了照片之外，校牌下还绣有一行字。 “莱茵城学生规范委员会会长”。 作为初中一年级的雪寂小朋友在校长的帮助下很合理地混到了一份官职。 “办理入学吗？”雪寂在前面给她开路。 “对。”姜应欣小心翼翼地把校牌还给雪寂。 “我叫雪寂。”雪寂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姜应欣。”姜应欣继续小声说，她把步子迈得稍微快了一点，免得被雪寂甩太远。 两人的目的地是职工监管议事楼三层的委员会会室，虽然名字听起来很高大尚，但实际成员只有雪寂一人。 作为“贵族”高等教育中心的学生想来很容易被人误解成纨绔子弟，但其实并非如此。 虽然有钱，但莱茵城内学生们的素质普遍较高很少惹事，于是学生规范委员会也就成了闲职，成员也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雪寂。 委员会每日的任务便是在会室里泡一壶咖啡然后等校长大人来视察工作情况——雪寂的情况。 雪寂用钥匙打开会室门，虽然只有雪寂一人但卫生他打扫得一丝不苟，面积不算大，一张十二人制的议事桌便已经占据了极大部分区域。 雪寂为姜应欣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打开咖啡机的加热开关倒入了一些现接的纯净水。 姜应欣坐在座位上懦懦地看着雪寂东奔西走，手指放在大腿上不安地绞在一起。 “放松一点，我有那么吓人吗？”雪寂撇了撇嘴在姜应欣对面坐下，手里捧着一个磨缸，里面是一些磨了一半的咖啡豆。 “啊……不……不是的。”姜应欣低下头脸红红的，“我只是很少和人接触……” “看得出来。”雪寂依然在打量着姜应欣。 作为特招生而言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太正常了，校长又在打什么算盘？ “名字。”雪寂懒得管了，干脆按流程走，等会儿就要上课了。 “呃……姜应欣？”对方小声说。 “年龄。” “十三岁。” “有没有什么特长？” “在这里上学还需要特长的么？”姜应欣抬头和雪寂对视一眼。 “你只需要回答就好。”雪寂有点儿强势地说道。 “没什么特长……”姜应欣又不安地绞起了手指。 “嗯……咖啡喜欢喝甜的还是苦的？”雪寂用筛子细细地滤咖啡粉。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动作轻柔而缓慢。 “甜的吧，最好多放糖。” “嗯……好的，多放糖。”雪寂将咖啡粉滤进骨瓷杯里。 他转身从橱柜里拿出几颗方糖丢进去，在搅拌咖啡的同时他接着问道，“个人资料表有准备吗？” “没有，那个校长打电话告诉我说直接找学生规范委员会的会长就可以了，剩下的不用我操心。” 姜应欣说，她嗅了嗅鼻子，空气中已经弥漫起了咖啡的苦涩清香。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雪寂将咖啡放在桌上推到姜应欣面前，点头示意她尝一尝。 “不应该先办入学手续吗？”姜应欣捧着咖啡小声问。 “不急，先尝尝味道。”雪寂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哦，好的。”姜应欣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但还没来得及细品，她脑袋突然一轻，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骨瓷杯平稳地从她手中滑落，又缓慢回到雪寂手中。 在莱茵城的特招生中只有两类人，一种是有个人资料的，另一种则是没有的。 雪寂扯下自己的项链将那块石头握在手中，蓝色流光瞬间席卷他全身。 他将姜应欣缓缓扶正，然后将对方光洁的额头和自己的额头紧紧靠在一起，少女特有的芳香气息让他低垂眼眸。 “冒犯了。” …… 姜应欣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脑袋，揉了揉眼睛看向桌子对面时，一个诡异的黑色人影正匆忙把手里的逗猫棒给收回去。 “啊啦，早上好。”校长双手交叉貌似很严肃地看着姜应欣。 “呃，您是？”姜应欣被校长诡异的打扮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又意识到了不对。 自己刚才是睡着了吗？怎么回事？ 【安静】。 校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而沉重，他轻轻勾动手指，黑袍的边角开始摇晃如同水中波纹。 原本有点慌张的姜应欣顿时停止了一切动作，眼神空洞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忘记刚才的一切】。 “我是这里的校长，你忘记了吗？我给你打过电话的。”校长声音再次变得柔和，“我姓沐。” “哦抱歉，沐先生。”姜应欣赶紧起身礼貌地鞠了一个躬。 “没必要那么拘谨。”校长对姜应欣招招手，见对方依然警惕地盯着自己，他将右手整个从黑袍中伸出。 那是一双苍白到极致的手，表层皮肤干枯起皱如同树干，细长的指骨显得异常瘆人。 “我有很严重的皮肤病，所以不怎么喜欢把本来面目暴露给别人，希望你能谅解。”校长柔柔地笑。 “抱歉，没关系的，是我失礼了。”听到这话的姜应欣好像被戳到了心事一般顿时蔫了下来。 “你的情况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各个方面都很符合我们学校的特招生要求，请问你对我们学校还满意吗？”校长问。 “还不错吧……”姜应欣四处张望了一下，“那个，沐先生，雪寂同学呢？我记得刚才还在这里。” “他已经回去上课了，你俩闲聊的时间稍微有点长。”校长黑袍的边角再次开始摇晃，他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很怕生的那种。” “雪寂同学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虽然表情有点冷冷的，但应该不算难接触。”姜应欣看着桌子上那杯还带有余温的咖啡说道。 “毕竟是个挺有魅力的小帅哥。”校长说，“放心，你和他一个班，我已经和任课老师还有班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等会儿直接去班上就好，初中部三楼。” “我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吗？”姜应欣总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东西。 “差不多了，只剩几张注意事项没签了。”校长将一叠文件推到姜应欣面前，那是千篇一律的入学注意事项和个人行为规范告知。 “另外，排除掉这些东西，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对你口头告知，这部分不适合在纸面陈述，请见谅。”校长说。 姜应欣点了点头。 “谢谢。”校长接着说。 “如你所见，你是作为特招生进入莱茵城的，一旦正式入学，莱茵城将会对你提供免费教学，免费食宿，甚至免费的个人安全保护。 但免费的前提是我们需要你完成一些事情，大概有三项。” 校长和姜应欣对视之后顿了顿。 “第一，特招生必须成绩优秀，在初中部时平均测验成绩必须保持在600分以上，而大型的例如政府统考和全国成绩测验则必须保持在650分以上。 但这只是初中，在莱茵城就读初中的学生会直升莱茵城高中部，到了高中部之后特招生的成绩必须随时保证在700到720之间，不能少也不能多。你能做到吗？” 姜应欣点了点头，这对她不是难事，校长在联系她之前想必已经了解过她的成绩了。 “好的那么第二，我们学校要求定时对莱茵城特招生进行心理健康辅导，并且严厉禁止特招生和其他非特招学生接触或有任何形式的来往，你能做到吗？” 禁止和学生接触……姜应欣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难的，毕竟自己是那什么……社恐。 “很好，那么第三，你需要收下这个东西。” 校长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黑袍中掏出一条吊坠，那是一条银链吊坠，悬口上挂着的是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放着一块很好看的石头。 大小像是鹅卵石，但通体透明如琥珀，在石头中心有一簇漂亮且精致的六角冰晶花纹。 “只需要收下这个就可以了吗？”姜应欣看着那条吊坠有点疑惑，她还以为第三个条件会是什么苛刻又不合理的要求，结果是要送自己项链？ “是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货但价格不算便宜，就当我对新生的一点心意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校长柔声说。 “既然沐先生这么说那我就不推脱了。”姜应欣伸手接过吊坠。 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脑海里好像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她将吊坠细细地挂在脖子上，那块石头在灯光照射下竟然还在散发着点点荧光，看起来梦幻而美丽。 “谢谢，我很喜欢。”姜应欣温和地笑了笑。 “喜欢就好。”校长说，“那么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莱茵城的学生了，希望你在这里可以过得愉快而舒心，后面我会安排人带你熟悉一下校内环境，校服大概明天发给你。” “好的。”姜应欣又抬起头，“那个……我记得您刚才说会提供免费的住宿来着？” 姜应欣现在住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广场酒店里，继续住下去的话要不了三天她就要面临破产危机了。 “是的。”校长点了点头。 “是宿舍吗？”姜应欣小心地问道。 “不不不，条件落后环境恶劣的校内群居宿舍莱茵城根本就没有建造，给你安排的住宿是两室一厅的小区平层房，下午放学后我会把地址给你，直接去就好，有人接应。”校长说。 “劳您费心了。”姜应欣微低头，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让她住宿舍的话她害怕自己会处理不好和室友的关系。 平层房的话就好多……呃……两室一厅？ “哦对，姜同学。”这时校长又很严肃地坐直了身，“忘记问了，你应该不介意和别人同住吧？” 第5章 新同学(一) “本次的测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的水平都保持得非常好，还有一些同学的成绩上升明显，尤其是……” 在一节课的最后时段班主任已经没有内容可以讲了，于是掰扯起了最近一次测验时大家的成绩。 雪寂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卫生角的小角落里，手握铅笔在a4纸上无目的地涂涂画画。 “这次测验全年级的前三名依然被我们班囊括，分别是雪寂，孟鸯还有丸山龙二，老师非常高兴你们能够不骄不躁稳定提升，大家给他们鼓个掌！” 班主任拍着手声音越来越大。 “不要折磨我了。”雪寂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在热烈的掌声中对所有同学微微笑并谦逊地鞠躬。 这是来自于他们班的礼仪。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女生，能在同时拥有雪寂，丸山龙二，孟鸯三人的班里当班主任想来是校长安排的能力非凡的人。 但终归是小女生，虽然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很喜欢班主任，但雪寂不喜欢。 因为她很喜欢讲团体共进退以及集体荣誉感这种让雪寂感到恶心的字眼。 和雪寂一同站起来的另外两个人分别坐在教室的左上方和教室的右下角。 一个是梳着高马尾面容秀气眼神灵动的强势女，另一个则是在表情上和雪寂颇有几分相似神韵的冷酷男。 孟鸯和丸山龙二，老朋友了，他俩也是特招生。 雪寂之前说很久都没有见到像姜应欣这样正常的特招生了，因为特招生都是一些怪人，丸山龙二明显很符合这个特点。 作为东绳叶人的他和所有人都合不来，但是因为长得帅加上是外国人反倒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至于孟鸯，她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作为特招生的她朋友巨多，连老师们都非常喜欢热情且活泼的她。 这方面雪寂了解过一点，她好像在校长那里有特权，被允许能和其他人接触。 雪寂和丸山龙二都巴不得赶紧坐下，但孟鸯却神经大条地高举双手表情骄傲，活脱脱一副感谢大家支持的领导模样，惹得周围的小跟班们掌声更加激烈。 “喂喂，雪寂，早上我看见你带着一个打黑伞的小美女去委员会了哎，进展怎么样？” 下课后孟鸯拿着一张椅子凑到雪寂身边坐下。 “还能怎样，顺利的话多个新同学，不顺利的话多个路人。”雪寂依然在a4纸上画画。 跃然于纸上的是一艘巨大的蓝色古战船，船身傲然于漆黑海面与狂风中破浪而行。 “喂，下午和我一起去咖啡厅怎么样？”孟鸯侧头趴在雪寂的桌子上看着他。 “有事吗？”雪寂停笔瞟了孟鸯一眼。 这是明知故问，整个年级都知道孟鸯这个强势女在追求雪寂，她生得可爱漂亮家境又好，大家都觉得这种人是不会缺男朋友的。 但是她看上的偏偏是雪寂这个非正常人。 “没事不能请你喝咖啡吗，那家的奶盖咖啡很好喝的。”孟鸯柔柔地笑。 “我喝咖啡一般不加奶盖。”雪寂拿起橡皮擦把画上多余的辅助线给擦掉。 “也有不加奶盖的咖啡。”孟鸯不依不饶。 “抱歉，今天没时间。”雪寂干脆不浪费时间。 “你昨天前天甚至上个星期都是这么说的。”孟鸯气鼓鼓地看着雪寂，“忙什么呢你。” “你还能不知道校长是怎么倒腾我的么。”雪寂说。 “啊好烦，他怎么只对你这么严格？”孟鸯操起双手。 “可能是因为只有我最认真吧。”雪寂将a4纸收起，“【超越者】和【感染者】的区别你都记住了么？” “呃……” “所以你明白了？”雪寂又叹了一口气。 “拜托，谁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啊，什么超越者，什么能量，什么精神力，我只是个十三岁的学生哎。”孟鸯无奈地摊手。 她和雪寂同样是特招生中的“特招生”，入学之后和雪寂一起跟随校长学习有关超越者的一系列知识。 但孟鸯对超越者这玄乎又神奇的东西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耐烦，如果不是校长强制要求她学习有关超越者的知识的话她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觉得很酷吗？”雪寂伸出手掌心朝上，在他意识微动中一个小光球于他掌心中出现。 能量及其衍生物是无法被普通人主动观测到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其他人发现。 “我是个女生哎，再酷也轮不到我来感兴趣。”孟鸯翻了个白眼。 说这话的同时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丸山龙二，对方正单手撑住下巴面无表情地和他们对视。 见两人看向自己并且孟鸯在使眼色，丸山龙二伸出手快速且自然地在手中凝聚出一团光球，几乎有篮球那么大。 “好厉害。”雪寂赞叹道。 校长说丸山龙二在这些东西上的天赋并不如雪寂，但进度却比他快得多。 “看见没，只有那种杀胚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校长那个怪胎让我们学这些肯定是想把我们培养成杀手，下次要是再出任务你俩去就行，别带上我。”孟鸯冷哼。 “应该吧。” 这点雪寂也说不准。 校长对为什么要让他们学这些东西的事情上始终不露口风，不过就雪寂目前为止干的各种事情而言还真有一种培养秘密杀手的感觉。 这时雪寂透过窗户看见班主任正向教室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没有背书包。 对方手里拿着一把体型硕大的黑伞，正低垂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 “你心心念念的小美女来了。”雪寂指了指讲台。 “嗯？”孟鸯抬起头。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班主任拍了拍手，班级里散乱的众人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除了孟鸯。 她依然坐在雪寂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班主任身后的姜应欣。 在与孟鸯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姜应欣赶紧缩了一下头。 “姜应欣同学。”孟鸯操着手微微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她可是我很喜欢的类型。” “这位是今天新来的同学，以后会在我们班和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照顾她，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加入。” 班主任说完之后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姜应欣则有点不知所措地躲在班主任后面。 “自我介绍一下吧。”班主任对着姜应欣露出笑容。 “呃……”姜应欣惊恐地看了班主任一眼。 她真的好像兔子。雪寂无语地按住额头。 “老师，马上要上课了，先让新同学找个位置坐下吧。”雪寂站起来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 “对呀，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相处久了不就都认识了吗。”孟鸯也对着老师眨眼笑。 “好吧好吧，那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班主任也看出来了姜应欣的无措，她弯下腰柔柔地说道： “找个空座位吧同学，老师我姓殷，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 “嗯。”姜应欣咬着嘴唇低头，她扫视一圈，开始在班里找能坐的地方。 一个教室的标准座位大概在四十个左右，但实际一个班的人数却在二十到三十，因此有不少空座位。 姜应欣看了一眼雪寂，对方在刚才替自己解围之后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就坐那儿吧。”姜应欣指了指雪寂身后的空位，那里已经是最后一排，基本没有什么人去那儿。 听到这话的孟鸯一愣，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姜应欣，发现对方正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雪寂。 “喂喂不对啊，这丫头好像冲你来的，该死，你早上对人家做什么了。”孟鸯对着雪寂的腰掐了一把。 “什么叫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之前救过她一命肯定会对我保留好感。”雪寂避开她的手。 “不行不行，我帮你处理掉她。”孟鸯快速站起身拦住向这边走来的姜应欣，“新同学和我一起坐吧，我旁边刚好有空位。” “喂孟鸯，座位让别人自己做决定行吗。”班主任的声音。 “哎呀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跟着我这个学霸坐成绩上升得快！保清华准北大啊！” “你旁边已经有其他同学了好吧。” “这有什么，那个谁，先去后面坐，把位置让出来。” “啊？大姐头，你不要我了吗？” “去去去，赶紧起开。” …… 在众人的吵闹和笑声中雪寂安静地看着姜应欣，在她脖子上有一条银色项链，项链上吊着的石头不加遮掩地垂于她的胸前。 和雪寂胸前的那块石头颇有几分相似。 这东西孟鸯和丸山龙二都没有，雪寂也注意过其他年级的特招生，基本也没有这块奇怪的石头。 “你也是【monster】？” 雪寂又开始发呆。 monster是校长给雪寂提起过的字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雪寂总感觉不简单。 雪寂又抬头看向姜应欣，对方正在孟鸯的拉拉扯扯下于椅子上落座。 在雪寂抬起头的瞬间她刚好与雪寂对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柔柔得又卑微又怯懦，和某个人极其相似。 雪寂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便当盒，那便当盒漂亮的塑料外壳上扎着猫耳小花。 而在塑料壳的壳面签名处，写着“雪寂”两个娟秀的小字。 雪寂是从来不会带便当来的，这个便当盒一大早就出现在了他的抽屉当中，显然是别人给他送来的。 “唉。”雪寂又叹了一口气，他将那个便当盒小心地放回了抽屉当中，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第6章 新同学(二) “这边是厕所，这边是电脑房，这边是阅览室，这边是食堂，还有那边。 那边是小学部的地段，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是不能到那边去的，平常没事可以去操场活动，教学楼后面还有小公园和图书馆。” 午休的时候孟鸯拉着姜应欣到处乱窜，莱茵城的午休时间足足有四个小时，不强制学生留校，有条件的甚至可以回家午休。 起初姜应欣还有点怕生，但孟鸯经验十足。 她每次和姜应欣说话的时候都会低头微笑声音温柔，一段时间下来姜应欣便也放开了。 “姜同学，这个是什么？”孟鸯看着姜应欣手里那把巨大的黑伞。 出了教学楼之后姜应欣便一直撑着这把伞，浓重的阴影几乎遍布她全身，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孟鸯记得上一次见她明明没有这把黑伞来着。 “呃……”姜应欣愣了一下，开始思考怎么解释。 “哎呀算了算了，我带你去吃饭吧，莱茵城的食堂免费自助，味道也不错，只要不浪费就行。”孟鸯又拉着姜应欣准备到处乱窜。 “那个……你先去吧孟鸯姐。”姜应欣小心地缩回手，“班主任刚才叫我去拿教科书，我等会儿再去食堂。” “哦？那好吧，我先去占位置咯，不然那些好吃的都被人抢没了，等会儿见！”孟鸯神经大条地笑着跑开。 待孟鸯走后姜应欣松了一口气，她不太会应付孟鸯这种人，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和那种人待在一起会很容易被别人一起关注到。 她打着伞按照孟鸯刚才指引的路线寻找教师办公室，在经过走廊一处时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穿着墨绿校服的小女孩，外表看起来应该是小学部的学生，有着一头傲人的金色头发和漂亮的碧绿眼眸，发尾稍稍卷曲带着漂亮的旋。 外国学生在莱茵城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 在小女孩身后，雪寂表情稍微有点不耐烦地跟着她，两人径直向教学楼后的花园走去。 这…… 姜应欣微微一愣，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小女孩。 对方虽然年纪小但面容异常精致，隔着这么远姜应欣都感觉到了那种瓷娃娃般华美摄人的易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怜爱。 女朋友？ 一个念头突然在姜应欣脑海里飞速上升，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初中部的雪寂和小学部的学生谈恋爱有点太天方夜谭了。 但姜应欣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 “请和我交往吧雪寂前辈！”小女孩郑重地弯腰深鞠躬，同时双手捧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我拒绝。”雪寂依旧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欸？为什么，前辈你已经拒绝我八次了好不好，就不能给点机会吗？”小女孩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你多少岁了？”雪寂问。 “九岁啊。” 小女孩不明不白地回答。 “你见过你这个年纪的谈恋爱的吗？”雪寂很认真地说。 “前辈，我俩就差四岁，到时候你二十四我二十，年龄合适得不得了。” “啊不，我不是说这个问题。”雪寂无语地按住额头，“而且你都这么说了能不能麻烦你二十岁再来。” “不行哦学长，等我二十岁你说不定早就被其他女人拐跑了，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女孩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雪寂伸出手指柔柔地弹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 “装的都是前辈你！”小女孩不依不饶地举着巧克力。 “好了就这样吧，礼物我收下了，赶紧去吃饭。” “前辈你肯收下我的礼物啦！”小女孩异常惊喜。 “看在你连续八次不屈不挠的份上。”雪寂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耶！那么下次希望可以要到前辈您的联系方式。”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走。 不过这倒是没可能了，因为雪寂根本不使用任何电子设备，如果她能耐住性子雪寂倒也不介意和她书信来往。 看着手中的巧克力，雪寂慢慢地拆开包装，将塑料硬壳托垫取出来之后竟然也是一块巨大的心形巧克力。 啊，烦死，收下这次的礼物她不会得寸进尺送更夸张的礼物吧…… 雪寂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懒地想那么多了，他收好巧克力背着自己的单肩包来到教学楼的楼顶。 平常楼顶都是锁着的，但身为委员会会长的雪寂有钥匙，这里是委员会的巡逻地点之一。 雪寂通常不去食堂吃午饭，因为海都人的口味偏甜。 虽然雪寂不怎么挑食，但他实在受不了在肉和菜里面放糖。 海都惯例，在海都只要看见黑色的肉或菜，那么它超过九成概率会是甜口的，并且甜得腻人。 早饭和晚饭都可以回家解决，但午饭没办法，雪寂只能在学校便利店买一些现做的三明治。 这种三明治用的都是新鲜食材，现切的培根以及蔬菜，分量也不错，在雪寂这里算是“营养均衡”。 唯独价格有点高，卖到了惊人的二十块，幸好雪寂的生活费都是校长在负责，不然每天午饭的两个三明治就足以让他破产了。 在吃饭的同时雪寂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单词本，维持成绩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并不喜欢重度学习，但校长那个怪物对成绩极其看重，目前雪寂的生活来源也完全依托于他，只能努努力了。 在吃完一个三明治之后雪寂放下单词本，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幽怨地说道：“你还要在那里看多久，差不多了就出来吧。” 空气中短暂安静了一瞬，不大一会儿，打着一把黑伞的姜应欣推开楼顶的门有点无措地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雪寂问。 “呃……”姜应欣捏了捏衣角，总不能说自己一路跟踪他过来的吧。 “算了，坐吧。”雪寂拍了拍自己身边。 姜应欣点点头，她旋转黑伞的伞柄延展出四方脚架，然后将伞杆拉长，把它整个放在了地上，至此阳光与两人完全隔绝。 “还挺高级。”雪寂赞叹道。 这是雪寂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把伞，伞骨竟然是合金制的，看起来就觉得重的要死，姜应欣这个外表柔弱的小女生是怎么一直拿在手上的？ “吃午饭了吗？”雪寂又问。 姜应欣坦诚地摇了摇头。 “拿去。”雪寂把另一个三明治递给她，自己则抱着那块巧克力开始啃。 还挺好吃。 对面姜应欣小口小口地咬着三明治，边吃边侧头偷偷看着雪寂。 雪寂无论干什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感，唯独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呆也有点小可爱。 他嚼东西的速度非常快，腮帮子跟仓鼠一样咔嚓咔嚓动个不停，有时候还会很享受地闭上眼。 “姜同学。”雪寂突然说话。 “嗯？”正在偷看人家的姜应欣被呛了一下。 “等会儿换个位置吧，教室右上角还有空位，不想坐那里的话也可以到最后一排，校长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不要接触普通学生了。”雪寂说。 “孟鸯姐也是普通学生吗？我记得校长跟我说孟鸯和丸山龙二是……” “不，跟这个无关，特招生之间可以接触，但你最好别这么做。” “为什么？”姜应欣有点摸不着头脑。 雪寂安静地和她对视，“看来校长没有和你说有关特招生的事情。” 姜应欣愈发迷惑。 “孟鸯，在莱茵城之前就读于海都市第一中学，疑似有精神不稳定倾向，在学校里教唆其他学生，激发老师和普通学生间的矛盾，导致很多学生被退学老师离职，甚至连第一中学的校长都被她想办法给拉下台了。” 雪寂平静地说道。 “这……”姜应欣一愣，她确实没听到校长跟她说这些。 “丸山龙二，在莱茵城之前就读于东绳叶早稻荷私立国中，具有明显暴力倾向。不少学生都因此受伤，换了很多学校之后依旧如此，以至于他在东绳叶根本没有学校愿意收留，所以才来了中弦陵。” 姜应欣回忆起了坐在班级另一个角落里的冷酷男。 丸山龙二其实和雪寂有些相似，但雪寂的冷是那种柔和而内敛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冷。 而丸山龙二则溢情绪于表面，让人一看就觉得压迫感十足难以接近。 雪寂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 “所以你明白了吗？特招生都是问题儿童，并且非常棘手，莱茵城挑选特招生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必须是问题儿童，第二则是问题儿童的成绩必须非常优秀。 这便是莱茵城分数线上等和高考成绩优秀的原因，这些问题儿童其他学校不敢收但莱茵城敢。 在高考结束之后，只需要稍微包装一下人们就会忽略掉问题儿童的劣根性，转而将目光注视在他优异的成绩上。” 雪寂接着说，“所以不要接近他们，他们可能外表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则是连一些大人都头疼的小怪物，你不会知道这些智商高的怪物们随时随地都在想什么。” “你也是吗？”姜应欣问。 “我当然是。”雪寂不加掩瑜地看着姜应欣，这是他眼中第一次出现凶相，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凶相。 “这样啊。”姜应欣突然站起身。 她拿过雪寂的水杯，将一些水倒在掌心之中洒在自己的手背上开始揉搓。 在她的揉搓之下原本肤色正常的手背突然变得惨白，那是完全不自然的颜色，像极了质地纯净不掺杂质的白油漆。 接着她抓住自己发髻的一角将所有头发尽数掀起，原来她一直戴着黑色假发，将假发摘除再取下发套之后，同样呈雪白色的长发悄然垂落于她的身侧。 “白化病？”雪寂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我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进来的吧，它对我的影响很大。” 姜应欣苦笑了一下。 “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白化病而已，虽然不知道问题儿童的定义是什么，但我既没有精神不稳定，也没有暴力倾向。” 雪寂默默地看着姜应欣，难怪她一直打着这把黑伞。 “上次救你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记得白化病不能晒太阳，你没什么大碍吧？”雪寂问。 “上次？什么上次？”姜应欣表情疑惑。 校长这家伙……雪寂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所以雪寂同学……”姜应欣咬着嘴唇说，“我应该算是个‘正常人’，接近我……也没事的……” “笨蛋。”雪寂又叹了一口气，“这是要和我做朋友的意思？” “不……不行吗？”姜应欣睁大了眼，“我……我朋友很少的，能说话的人也基本没有，而且这个学校里禁止和普通学生接触，你刚才又说特招生都很危险。” “我也是特招生啊。”雪寂说。 “我感觉你不像坏人……”姜应欣凭自己感觉说出了这句话。 但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雪寂明明刚说了不要从表面来衡量一个特招生…… 果不其然，雪寂听到她的话后竟然直接笑出了声，但表情更多是无奈和苦涩。 “那真是抱歉了。”雪寂缓缓地开口，声音依旧柔和，“我不是好人，而且事迹比孟鸯和丸山龙二还要恶劣。” 他又笑了笑，抬手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姜应欣的额头。 第7章 新同学(三) 莱茵城的放学时间在中弦陵的所有学校中显然格格不入，通常为下午五点，星期五的时候则为下午五点半，高三学生则强制要求晚上九点再离校。 这时间有点过于充裕了，姜应欣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之后，按着校长给的地址打车来到了一处小区。 小区离学校稍微有点距离，中午应该是没办法回来午休了。 “c栋101，c栋101……”姜应欣按着路牌转来转去。 校长说由于资金有限所以她应该要和其他学生同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希望不会太难接触。 能和自己同住的多半也是特招生，按雪寂的说法就是问题儿童，希望不是那种危险的怪物。 “咳咳。”姜应欣清了清嗓，犹豫了半天做准备了半天组织语言了半天之后，她终于敲响了101的房门。 “你好我叫姜应欣，是新来的学生，校长让我先在这里住下，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姜应欣在心里默念这段准备好的台词，一直念一直念，但好几分钟过去了却依然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她又敲了敲门，几分钟后，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姜应欣又敲了敲门。 “出去了吗？”姜应欣疑惑地走到外面，她找到一处窗户趴在窗台上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她这里应该是厨房的窗户，透过厨房半掩的双推门她依稀可以看见屋内偏暖色调的装修风格，在餐桌旁的地上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嗯？白色的东西？ 姜应欣仔细地看着那团白色的东西，那显然是个穿着白上衣的人，竟然直接倒在了餐桌旁边，侧着头正好面对姜应欣这边的窗户。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 “雪寂？！”姜应欣张大了嘴。 厨房的拉窗并没有上锁，体型娇小刚好可以穿过拉窗的姜应欣动作迅速地翻身进入厨房，然后将雪寂的上半身给扶起。 “喂！雪寂！你没事吧雪寂！”姜应欣焦急了掐了一下雪寂的人中。 对方的呼吸微弱眉头紧皱，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姜应欣慌忙掏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但这时一只手却不紧不慢地抢过了她的手机，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 “该死，我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手机。”雪寂虚弱地睁开眼，刚刚好和心急如焚的姜应欣对视。 雪寂修地睁大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被姜应欣抱在怀中，少女特有的清新体香让他条件反射地低垂眼眸。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挣脱姜应欣的怀抱。 “你为什么在这里？”雪寂警惕地看着姜应欣，眼睛里是狮子般锐利的锋芒。 “呃……校长让我来的。”姜应欣不知所措地高举双手。 …… 另一边的校长办公室内，班主任正拿着一叠文件使用打印机进行原件备份，校长大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漆黑长袍的空隙处闪烁着幽远黯淡的微光。 校长办公室并非安置在职工监管议事楼内，那里人多眼杂，很难落得清净。 校长也知道自己从外表上看起来很像个怪人，所以尽量避免和学生们见面。 这个办公室位于初中部教学楼附属图书馆的顶层，像是一些别墅的阁楼，房檐处的尼罗藤半掩着阳光攀附在书桌一侧，头顶天窗则顶替了白炽灯的作用。 虽然莱茵城学费高昂，但校长办公室却穷酸的像是廉价写字楼，校长冲班主任挥了挥手，对方很自觉地站到了他办公桌的前方。 “殷璇。”校长叫道。 “请吩咐。”殷璇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不上课的她通常会将盘起的长发放下，这个时候她脸上凌厉的表情才会有所收敛，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年轻女生。 “已经多少人了？”校长问道。 “小学部一人，初中部四人，高中部三人。”殷璇回答。 “太少了。”校长低声喃喃，“不过没关系，就这段时间吧，将你们班上那四人组织一下来找我。” “那个新同学呢？” “也带来，我会提前将一些相关内容告诉她，何况雪寂目前和她有所接触，应该也会注意到这方面。”校长从黑袍里拿出自己纯黑外壳的手机。 他一直攥着手机，好像在等待谁的电话或是短信。 “会不会太急了？如果她无法接受导致精神受到创伤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初中部第四个人，经不起这种损失。”殷璇小声说。 她想起了姜应欣那小鹿般澄澈而透亮的眼睛。 校长并非是要告诉姜应欣一些关于期末测验或者政府统考的技巧或者题库，而是要向她普及雪寂等人目前所秘密接触的所有东西。 这些东西不管谁来都会犯迷糊。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超越者】，【感染者】，【神骸】，【神代文明科技】等等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足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和固有印象。 姜应欣目前在殷璇的印象里是个柔弱且斯文的小女孩，根本比不过另外三个从外表上看起来就优异而压迫力十足的学生。 “放心，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接受不了是不配被我莱茵城录取的，不要小看她。”校长说道，“比起这些，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搞定了么？有关他们三个的名字。” “已经搞定了，其中雪寂为自己赋名‘雪未妖’，孟鸯为自己赋名‘孟逸鸢’，丸山龙二为自己赋名‘宁梓琊’。”殷璇回答。 “宁梓琊？龙二君为什么给自己取了个中弦陵式的名字？” 校长感觉这名字只会在言情小说里面见霸道总裁使用。 “他说‘入乡随俗’。” “这小子中文学的还挺快……”校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时校长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燃烧未落羽翼》的纯音乐版本。 这是雪寂爱听的歌，在某些东西上校长和雪寂的品味高度重合。 校长看了看手机显示屏，上面显示电话的来者是姜应欣那个小丫头。 “咳咳。”校长清了清嗓，然后接通了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请在……”校长开始用逼真的声音模仿电话ai客服的话语。 “沐桀！！！” 电话对面传来了雪寂明显压抑着怒气狂暴而极致克制的声音。 “咳，雪寂同学，没人教过你尊敬师长吗，怎么能直呼校长的名字。”校长将手机音量调低。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雪寂指的是姜应欣的事情。 “这个……没办法，姜同学目前没有地方住，我又答应她要提供住宿，我现在没有多余的钱租房子，所以想着你那里不是还有空房间吗。”校长说。 “你会没钱？” “科研，别忘了我是搞科研的，没看见我现在吃面包都不加培根只抹果酱了么。”校长很委屈地说。 “那么麻烦你以后提前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哦？这么说你同意了？”校长又很高兴地说。 “不，完全没有同意，谁告诉你我这里还有多余房间的。”雪寂回答地斩钉截铁。 “有啊，你姐姐的房间不就……” “你最好思考一下自己在说什么。”雪寂生硬地打断了校长。 他的声音愈发阴沉甚至低气压已经透过电话传了过来，连殷璇都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姜同学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么，只有和你待在一块才有保障。”校长收敛了语气稍微认真了一点。 “你是说她脖子上的东西么？”雪寂问。 “对，那东西很特殊，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会感应到。你俩在同一个地方我方便应对，不然容易出危险，你以为我会分身术么。”校长语气无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雪寂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雪寂紧紧握着拳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将它砸在餐桌上。 而姜应欣则在沙发上坐得笔直，腰板硬挺表情紧张双手不自然地放在大腿上，一副等待审讯官提问的囚犯模样。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雪寂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呼。”雪寂深呼一口气，调整自己的表情后找了张板凳在姜应欣对面坐下。 “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可以先住在我这里，后面如果校长还有安排的话另说。”雪寂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恨不得掐死校长。 “真的吗？”姜应欣满心欢喜地抬起了头，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在我这里住有些事情你必须注意一下。”雪寂看了姜应欣一眼。 “第一，在我家里不许使用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我不管你要怎么安置它们，但是绝对不许出现在我家里。” 雪寂将刚才借用的姜应欣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姜应欣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二，那边那个房间，不要靠近，也绝对不要把门打开。” 雪寂非常严肃地指了一下侧面走廊深处的一扇漆棕木门。 木门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可爱贴纸，还有一些由低到高的刻痕，上面挂着的门牌写着文雅的两个字，“雪彦”。 但那扇门已经完全被钉死了。 “好的，那么，我睡哪儿？”姜应欣有点疑惑。 她记得雪寂家是两室一厅，那个房间不让进的话就只剩下了雪寂的房间。 “那边。”雪寂转而指向另一个房间，门牌上写着“雪寂”。 “那个是我的房间，等会儿我会把床单被罩全部换掉，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就住那里面吧，行李等会儿也可以放进去，有衣柜，我衣服不多，先将就挤一下。” “好的。”姜应欣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你睡哪儿？” “沙发。”雪寂没好气地回答。 第8章 神行者之证(一) 2023年10月21日，中弦陵海都市东湖区长衡路信特景苑小区。 雪寂翻了翻身，一只手臂毫无依靠地垂落在木地板上，没有缓冲的碰撞让他有点吃疼，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 这可能就是在沙发上睡觉的坏处，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沙发了，上一次还是姐姐在的时候。 那天姐姐房间里进了一只蜘蛛，她和雪寂两人倒腾了半天反而让蜘蛛躲在了衣柜后面，吓得她抱着被子就往雪寂的房间里跑。 但雪寂是个自主意识很强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和姐姐一起睡。 于是就在沙发上将就了差不多两个晚上，直到那只蜘蛛被他逮住。 恍惚中他看见沙发前站着一个人，正用手轻轻推他的肩膀。 “雪寂，起床了雪寂。”那个人声音温柔地喊到。 “三分钟，彦姐，再睡三分钟就起来。” 雪寂拉住被子一角盖过自己的头。 他并不是什么自律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且淡然是个无欲无求的主，但他其实也是有爱好的。 比如睡觉，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不过这个爱好目前只停留在赖床这一方面。 但他也很久没赖过床了，因为姐姐不在，他必须自己准备早饭。 “嗯？！”想到这里雪寂忽然睁开了眼，整个坐起警觉地看向站在沙发边的那个人。 姜应欣同学，或者说，自己的“新室友”。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毛绒睡衣，长而柔顺的白发散落在身侧，让她看起来有种易逝花落般的透明美感。 姜应欣被雪寂这莫名奇妙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看见雪寂先是盯着自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情瞬间低落。 “早……早上好？”姜应欣有点摸不着头脑。 “早上好。”雪寂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收拾被子。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米香味，雪寂抬眼向厨房望去，见餐桌上摆着两份米粥，热气腾腾，还有用碟装的小咸菜。 “这是你买的吗？”雪寂疑惑地问，姜应欣应该还不认识小区路才对。 “没有，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我看见橱柜里有大米。” 姜应欣说，“但是我只找到了大米，所以只能熬白粥了。” “你会做饭？”雪寂眼神一动。 “会一些……家常菜不是太难做的基本都可以应付。”姜应欣不自然地低下头，她发现雪寂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有种打量珍惜动物的感觉。 “很好，抱歉现在家里只有大米，下午我会去买一些菜回来的，喜欢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雪寂利索地洗漱然后坐到餐桌边开始喝粥。 早上校长已经把姜应欣的校服给寄了过来，有两套，分别是莱茵城的夏季校服和冬季校服。 冬季校服便是那一套鎏金黑，男生西装做外套，而女生则是同色的连衣棉织裙。 夏季校服则是水蓝色套裙搭配亚麻衫和白内衬，男式的只需要将下半身换成长裤即可。 姜应欣小心翼翼地将黑边长袜拉过膝盖，然后用扎带将自己的长发束起。 比起昨天她那一身朴素毫不起眼的衬衣加亚麻裤，莱茵城的校服显然更能彰显出她的气质。 尤其是那头白色长发，不加任何装饰只需要垂落在身侧便能带起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任谁都觉得惹眼。 但姜应欣还是唯唯诺诺地把长发给盘了起来，然后戴上了不那么惹眼的黑色假发。 假发的前刘海有些偏长了，细碎地遮挡住她的双眼，这让本就不那么强势的她看起来更加怯懦。 “我说，你这个样子其实挺好看的。”坐在一旁啃面包的雪寂突然说道。 大部分白化病患者看起来都会很奇怪，肤色和发色与周围人的严重不同使得他们像极了异类，那是不自然的病态颜色。 但姜应欣带来的那种感觉很微弱，她生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十分耐看，与那头白色长发以及那病态白的肤色搭配极为巧妙，有种无暇而圣洁的美感，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双粉红色眼眸的时候。 怎么说呢，雪寂很少去评价一个女生的相貌，但看见姜应欣白发的样子时总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像是看见了名家画中无上天使出尘入世的感觉。 “啊？呃……是吗？”很少被夸的姜应欣有点不知所措，脸红红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其实不戴假发也可以吧。”雪寂接着说道。 但听到这话的姜应欣却摇了摇头。 “不行，这样太惹眼了，我不想被其他人过分关注，他们会把我当成异类的。” “明明很好看啊。”雪寂坦诚地说道。 “应该吧。”姜应欣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慢慢地下了头，“但或许大部分人的想法和你不太一样。” 姜应欣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不知名霜膏涂抹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只需要轻轻揉搓几下，她的肤色便会变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 与姜应欣想象的不同，作为重点学校而闻名的莱茵城在排课表上竟然有大量的体育活动，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体操，足球，跑步，引体向上等。 一众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围在操场上，而操场中央两个人正剑拔弩张地对视。 雪寂，丸山龙二，这两位分别是初中部学生规范委员会会长与学生风纪委员会会长。 两人在此之前比拼的足球，跑步，俯卧撑，百米冲刺皆以平局结束。 而在刚刚的躲避球中则是丸山龙二小胜一局。 现在只剩下了羽毛球这最后一个项目，如果雪寂无法在丸山龙二手下吃分，那么今天的胜利将由丸山龙二斩获。 周围看戏的学生们已经见怪不怪，雪寂和丸山龙二早已是知名对手。 两人不仅在成绩上难分高低，每天的体育课时间也会进行一定量的比拼并且双方都不落下风。 在看戏的学生当中不乏拉拉队和后勤队的存在，其中一些女生手里拿着盐白水和毛巾静静守候在两人旁边，待谁累了准备休息一会儿之后便会殷勤地上去献好，虽然最后都会被婉拒。 而作为特殊人群的姜应欣打着黑伞坐在长排椅上休息，虽然她很想运动一下，可惜自身条件不允许。 在她旁边孟鸯四仰八叉地躺在长椅上占据了大概四分之三的面积，孟鸯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躺在姜应欣大腿上看漫画书。 “他俩好厉害。”姜应欣看着两人忍不住夸赞。 羽毛球对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讲大多不过是娱乐项目而已，但雪寂和丸山龙二却偏偏打出了职业赛的感觉。 羽毛球力道迅猛地在空中划过种种弧线，这些弧线刁钻而诡异。 每一次姜应欣感觉对方快接不到时两人却都能以更快的速度将羽毛球给救起，两人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得姜应欣这个观众都有点目不暇接。 “男生嘛，就喜欢在这些事情上争个你死我活。”孟鸯嚼着口香糖说道。 她侧头看了一眼姜应欣，对方空闲的手里紧紧握着一瓶盐白水。 在孟鸯来之前她就一直看着雪寂，在对方休息时便手握盐白水一副想上又不敢上的模样。 于是孟鸯选择助人为乐，直接躺在她的腿上让她无法行动，从根本上解决了传说中的选择难题。 “喂，姜应欣同学，你不会喜欢雪寂吧？”孟鸯突然问道。 “啊？嗯……还算喜欢吧。”姜应欣愣了一下回答道。 “呃……”这下换孟鸯一愣。 这与孟鸯想象的反应不同，她之前已经帮雪寂处理了好几个这种对他一见钟情的纯情小女生。 她还以为姜应欣会非常害羞甚至话都说不出来，但现在看起来对方不仅没有紧张反而非常坦诚而自然。 这让她原本计划好的对话思路被完全打乱了。 “喂，姜同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已经听雪寂或者其他人说过了吧，关于特招生的事情。”孟鸯脑袋一转，避开了之前的话题接着问道。 姜应欣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劝你最好离雪寂远一点，他可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孟鸯压低了声音。 “我记得他说特招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姜应欣回答。 “不，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孟鸯摇了摇头，“大多数特招生虽然是问题儿童，但是基本都体现在心理，思想和行为方面，但雪寂不同。” “什么意思？”，姜应欣听得愈发迷惑。 孟鸯坐起身在姜应欣耳边小声说道，“雪寂在来到莱茵城之前亲手干掉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学生。” “喂，没人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孟鸯和姜应欣同时一惊，这种冷冷但依旧柔和的说话调子只有雪寂能把握住。 她俩别过头去看，对方果然就站在旁边倚在木椅边上。 细密的汗水在他额角上凝聚成水珠，然后缓缓划过他的脸庞，他抬起手，力道稍微有些重地弹了一下孟鸯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还以为你要和龙二打个你死我活。”孟鸯捂着额头，而姜应欣则坐得笔直。 雪寂从她手里拿过那瓶盐白水，征得目光同意后猛灌了一口，然后说道： “本来是要你死我活的，但是校长让我带你去办公室，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 说这话的时候雪寂指了指姜应欣。 “我？” “对，好像是还有什么入学手续没搞定。”雪寂转过身挥了挥手，“走吧，我给你带路。” “好的好的。”姜应欣快速起身低着头跟在雪寂后面，两人穿过操场去往教学楼后面的图书馆。 看着雪寂的背影，姜应欣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话都嘴边却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是真的哦。”雪寂停下脚步，姜应欣没反应过来，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什么？”姜应欣捂着鼻子问。 “孟鸯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雪寂转过身，动作温柔地为姜应欣揉了揉撞疼的鼻子。 说这话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他竟然在微微笑，这让姜应欣想起了昨天，昨天雪寂也是这样笑着和自己说了那样一番话。 他说。 “笨蛋，我不是好人，而且事迹要比他们恶劣得多。” 第9章 神行者之证(二) 莱茵城的初中部附属图书馆是一座典雅的巴洛克风格拱球三顶建筑，以白色大理石为主体的它从内部看起来像是古欧的教廷或圣堂，白墙上悬挂有丝楠锦的金红双色长横旗。 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堂中央的二层楼台上镶着的一块红木牌匾，上面用浓墨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极其抽象的大字，“禁止喧哗！”。 姜应欣环顾四周，目光从头顶的拼花玻璃窗移到地面上的花岗岩地砖。 作为贵族学校的莱茵城明显缺乏标志性建筑。 无论是初中部教学楼和高中部教学楼都不够奢华显得普普通通，而职工监管议事楼虽然看起来大气不少但造型实在过于古怪了。 结果没想到教学楼后面竟然藏着这么漂亮堪比城堡的图书馆。 起初姜应欣还疑惑为什么要把图书馆建得比教学楼还要华贵，但仔细一想，校长办公室既然安置在图书馆那么华贵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才对。 直到她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那是一间处于顶层的一个看起来像是放杂物的小房间…… 普通的白漆墙普通的三页窗，普通的办公桌普通的三角轮椅，唯一看起来具备点观赏性的只有脚下纯木制的漆棕地板和头顶的透明天窗了。 “请坐。”尊贵的莱茵城校长大人亲自为姜应欣端了个塑料凳子过来。 “谢……谢谢。”姜应欣老实地坐下，她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知于你，这部分比较重要，我怕你一时消化不了，所以决定隔一天好给你点缓冲时间。”校长说。 “有什么想喝的吗？”校长接着问。 “没什么。”姜应欣并不觉得渴。 “我劝你还是要点喝的，我的学生们在被我告知剩下的事项后普遍会出现口干舌燥的生理现象。”校长提醒道。 “那好吧……我要一杯水就好。” “一杯水是吗，稍等。”校长又起身走向饮水机。 “我还是自己来吧。” 姜应欣拦住校长，抢在他起身之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该死，贵族学校校长这种大人物身边不应该都配有秘书之类的人么，总是让校长干这干那搞得姜应欣非常不自在。 “咳。”姜应欣抿了一口水，“刚才您说学生们被告知后都会出现口干舌燥，难道是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从雪寂那里知道莱茵城的本质后姜应欣已经开始不把这里当正常地方看待了。 “嗯……不算严肃，只是比较难以接受而已。”校长声音中带着笑意，“但我们先不说这个，昨天在新家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虽然有室友，但比我想象得好接触。”姜应欣苦笑，“但是没想到室友是雪寂。” “雪寂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虽然在莱茵城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大部分事情他都了熟于心，和他在一起你的进步会更快一些，而且他也会告诉你一些关于莱茵城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校长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他顿了顿。 “想必你已经知道有关特招生的事情了吧。” “是的。”姜应欣也适时地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认真了一些，校长果然要和自己说有关特招生的事情。 “特招生是莱茵城一项重要的机密事务，莱茵城的光荣成绩离不开特招生们的努力。” “莱茵城也在竭尽全力为这些不被社会所接纳的特招生提供教学，食宿，经济补贴等多方面的补助，但这其实只是普通特招生们的优惠。” 校长接着说： “目前莱茵城一共有两种特招生，一种是普通的，暂时还不具备‘天赋’的问题儿童，而另一种则是特招生中的‘特招生’，例如雪寂，例如你。” “什么意思？”姜应欣没明白。 雪寂没跟她说这个，特招生竟然还分不同？ “姜同学，你有想过莱茵城为什么要特招问题儿童么？”校长问。 “因为……他们成绩好？”这个姜应欣倒是听雪寂提起过。 成绩好的普通学生很容易被各个学校展开抢夺，这对学校而言是一件费时费力费财的低效做法。 而成绩好的问题儿童们则不被接纳，所以可以以很低的竞争力就招募到。 并且这些问题儿童们显然也明白自己所处的困境，于是在莱茵城这种对特招生福利力度极大的地方反而会更加努力。 这对校长而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他不仅要有人脉能够成功招募到各种问题儿童并让他们入学，还要在学校里费尽心思稳定这些问题儿童们的情绪。 一旦出了事故，那么莱茵城很快就会被舆论风波摧毁。 甚至莱茵城内还有不少的外国留学生，要是一些事故不小心波及到了他们，那么必定会被某些有心人士发酵成更加严重的国际事件。 想到这里姜应欣心里忍不住为校长竖了个大拇指。 “这只是一方面。”校长笑着说道，“姜同学，你平时看小说吗？” “看一点。”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姜应欣再次感到疑惑。 “那么你知道【精神海】是什么东西吗？”校长问。 “精神海？不了解。”姜应欣摇了摇头，“但我好像听说过精神力，很多小说里的人物都是靠精神力来发挥能力的，精神力听名字像是某种意志？” “差不多，但不全面，精神力是一种聚合产物，主要由人的思想，思维，心境，以及你提到的意志构成，大脑思绪之万千，便是【精神力】。” 校长说，他继续道：“而精神海便是储存精神力的地方，大致位于人的后脑，那里是大脑神经最多的地方。” 校长用那双枯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从目前已知来讲，我们可以确信一个人的精神海有成长极限，在达到极限之后，精神海越大，所能存储的精神力便越多，精神力也就越强。 经过我们的研究，发现一些特定的人群在经受某些精神冲击之后，会使精神海实现质的飞跃，但这种冲击来之不易，必须是一些足以完全影响心性的事件。”校长说。 说到这里时姜应欣突然恍然大悟，“也就是说……” “是的，天生就是问题儿童的人极少，大多数都是在后天经历了一些事件之后才导致心性出现变化变得疯狂而扭曲，这便是莱茵城所需要的特招生。” 校长抬起头，那漆黑长袍中有暗色的红光乍现。 “这是为了什么？所谓精神海？这有什么用？”姜应欣愈发不解。 莱茵城在招一些精神力很强的问题儿童？要干什么？研究人体非自然学么？而且精神力这玩意听着就很玄乎好吧，还是说莱茵城对超能力有所研究。 “当然有所研究。”校长笑着说。 姜应欣一愣，那应该是她的心声才对。 “你有听说过《charlotte》吗？”校长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黏稠，像是隔着水在说话。 “听说过，好像是部东绳叶的动漫，讲的是一些有超能力的高中生。”姜应欣说。 “是的，里面的女主角叫友利奈绪，她的能力是可以让自己在指定对象的所视范围内消失，就比如说这样。” 校长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形突然完全消失了踪影。 嗯…… 嗯！？ 什么鬼！姜应欣猛地睁大了眼，受到刺激的她整个人从板凳上站起，但是背后一双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感觉自己浑身瞬间失去了力气，转而重新在板凳上坐好，也无法发出一丝尖叫。 “不要紧张。”背后的正是校长，他黑袍中的红光更甚，摇曳着如同寂夜中远亮的火芒。 “你……”姜应欣被吓的说不出话。 “精神力是无法被使用的，但它可以用来映射另一种物质，它被我们称之为【能量】，一种有色无形的高分子聚合物质。” “不过很遗憾，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能量存在的，所以你们也察觉不到自己的特殊。” 校长手指微微颤动，姜应欣突然感觉自己胸口有一股滚烫的灼热感，是校长送给自己的那条吊坠，姜应欣看见它正在散发荧蓝色的流光。 “精神力可以映射能量，比例大约为2:1，在成功映射之后，人们便可以使用能量，这些能量能够做到一些超脱物理法则的事情。” “而更为熟练的人，则可以触碰到【规则】层面，这些规则来源于一些上位者，或者叫它们【管理者】。” 校长突然松开手，姜应欣的身体失去支撑瞬间向后倾倒而去，她只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唯有胸前的那股灼热感依旧。 “觐见吧，伟大【破坏神】的子裔，我以时间为礼，恳求您降下万千神识中的一簇。” 最后回荡在她耳边的是校长的吟诵声，那样澎湃那样激烈，有时像是雄辩家的高瞻远瞩，有时像是神官们悼词的圣言。 那些声音古钟般幽远，直直涌入姜应欣的耳中，震颤她的耳膜，她的大脑，她的神经！ 很快她便失去了知觉，后脑勺在着地的一瞬间带来清脆的碎裂声，仿佛落在了某块镜子之上，镜面连带着她的意识一同四分五裂。 第10章 神行者之证(三) 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顶灯的白光晃得姜应欣睁不开眼，她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挣扎着坐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撞在了盛放药剂的铁托盘上，装药剂的高颈瓶和试管啷当落地洒得到处都是。 不好。意识到自己闯祸的姜应欣赶紧伸手把一些药剂没有完全倒完的试管扶起，但是很快她就注意到了不对。 这什么地方？自己刚才不是还在校长办公室吗？ 脑袋里零碎的记忆开始拼接重组，精神海，精神力，能量，以及诡异隐身的校长被她重新回忆了起来。 她慌忙站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在某个医院的病房内。 这是个单人间，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睡着一个小身影，点滴瓶顺着导管连接在小身影的手腕之上。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精致女孩，肤色白嫩，有着一头漂亮微微卷曲的白发，如同切割细致的银丝。 但姜应欣感觉这个女孩眼熟得很，自己貌似在哪里见过。 “姜同学，你连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了么？”一个幽深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应欣害怕地四下环顾，但并没有发现校长的身影，可对方的声音却始终回荡在她的耳朵里。 “这就是你被删除的记忆么，只是这么一个片段的话我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算了，走吧，还有正事要做。” 说完这句话后姜应欣的太阳穴忽然一颤，整个病房连同着眼前的女孩一同破碎，如坠高楼般，这些碎片带着姜应欣一起极速下落，再缓慢地化为泡影。 强大的失重感让姜应欣不由得张大了嘴，但她依然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尖叫。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那些碎片再度出现，重新整合。 它们化为了无数丝线，千丝万缕缠绕着聚集，一棵巨大的树木出现在姜应欣的面前，同时她也停止了下坠。 那是一棵真正的“巨树”，抬起头看向它的姜应欣顿时傻眼，她能感觉到自己位于树根底部。 那高耸的枝干离她几万几亿的远，穷尽所有目光，她甚至无法看到一片树叶，跟巨树相比她连一只虫子都算不上，尘埃般渺小。 巨树是整体由蓝色光芒构成的虚形，透过透明表皮姜应欣看见一些脉络位于巨树内部，颜色更深更重的蓝色流光沿着脉络涌动，就像人体内的血管在输送血液。 “世界树，由起源神【天律】所创造，生命依托之场所，世界树上的每一片树叶都代表着一个‘世界’的孕育，而那些脉络则是天律在为世界树输送能量。” 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姜应欣回头，校长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他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但姜应欣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裹着一层浓厚的阴影，唯有那头和姜应欣一样的白发暴露无遗，垂暮老人般毫无生机。 姜应欣不满地皱起眉正打算说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依然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挥舞拳头。 “安静，觐见管理者们是不能发出噪音的。”校长用一根手指轻柔地抵住嘴，“嘘，他来了。” 这时天地突然一黑，姜应欣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便突然一软，整个人如同被重物压制般匍匐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那是恐怖的威压所导致，无法言喻的窒息感让姜应欣大脑一片空白。 她奋力侧着头目光向上，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世界树的顶端，那个位于所有树叶之上的地方。 一团浓重如墨的黑云环绕在树冠顶部，黑云包裹着的是一颗巨大而扭曲诡异的头颅。 那头颅有着蟒蛇般压迫感十足的竖瞳，表层肌肤上覆盖着铁青色的骨铠。 不可捉摸的暗光流转于它的眉间，山岩沟壑般的巨嘴里深黑色火焰翻涌。 像是注意到了姜应欣的目光般，那庞然巨物竟然缓缓向她看来，在那黄金般的竖瞳与姜应欣对视的那一刹那，无穷无尽天地都要被撕裂的痛楚直直灌入她的脑海。 姜应欣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她在昏厥与清醒间往复。 明明是如此剧烈的疼痛仿佛钢钉搅动脑髓，可每重复一次她却感觉自己愈发清醒，万般思绪汇聚于她的脑海之中。 闭上眼，于无尽黑暗深处莹蓝色光芒涌动，那些光芒开疆扩土在黑暗中裂解出一方空间。 进而光芒潮水般涌入那方空间内，越来越满，越来越满，直到完全溢出，然后那方空间便再次开始扩张。 “啊！！！！！！！！” 姜应欣终于喊出了声音，连带着身体也恢复了行动，她捂着头仰天长啸，胸前灼热感仿佛要将身体都燃烧殆尽。 直到最后的最后，那尊巨物远远凝视着姜应欣，它缓缓闭上了眼，而姜应欣则在同一刻再次失去了知觉。 …… 姜应欣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脑海内无数混乱的声音骤然消失。 透过天窗射进的阳光被尼罗藤分割成无数光斑映照在姜应欣手背上，她失神地看着那些光斑，只觉得呼吸急促根本无法缓和。 校长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见姜应欣醒来他匆忙放下杯子，柔声说道，“醒啦，喝口水吧？” 姜应欣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徘徊于后脑的胀痛感竟然得到了一丝缓和微微冰凉。 她不停地吸气然后吐气，让自己的心跳重新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她试着回忆起刚才经历的一切。 世界树，庞然巨物，但两者都在她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想要探寻的细枝末节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连后脑都再次胀痛起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姜应欣捂着头看向校长。 “一个梦，我用它来唤醒你的精神海，恭喜你已经获得了使用能量的权利，成为了一名【超越者】。” 校长淡淡地说。 他喝了一口水，见姜应欣表情呆滞有点怀疑人生的样子，便接着说道： “天律并非只创造了一棵世界树，而是很多棵，一些有能量供给，而一些没有。也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来自于其他世界树，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和【空间】有关，这是我的手段。” “你的目的是什么？”姜应欣愣了一会儿开口。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校长的说法，因为她现在能够看到校长身边有无数丝线在飘动，那些丝线细看是蓝色流光，也就是所谓的能量。 “我已经说过了，找到一些有天赋的精神力极佳的问题儿童，然后培养他们成为【神行者】。”校长回答。 “神行者？” “神之假身行于世间，如你所见，世界树极其庞大，每一片树叶都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体系，这些体系的主要承载对象便是生命体，例如人或动物。 但生命体天生具备思考性和进步性，更有甚者会产生恶念，这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东西，因此便需要天律对世界树进行干涉。 但在某一次事件之后天律受到了重创，无暇分神于管理世界树当中需要定期休眠，于是它便分化了自己的【意志】与【权能】创造了名为【管理者】的上位存在来帮助它管理世界树。” “管理者……” 姜应欣想起了那头庞然巨物，那种感觉过于震撼以至于她只是回想都几乎晕厥过去。 “刚才那位便是管理者之一，名为【破坏神】，它分化的天律意志为【终焉之影】，执掌的权能则为该意志主导的【无】。” 校长喝了一口热水，声音淡定仿佛在讲述什么童话故事。 “破坏神……吗？”姜应欣喃喃道，刚刚仅仅与它对视姜应欣都差点被撕裂。 “是的，每位管理者都有属于自己的赋名，分化意志，以及权能。”校长接着说。 “管理者制度虽然成形，但他们终究是天律的意志分化，作为能量体的天律没有生命体们与生俱来的理性，一些意志也会过于极端，不利于世界树的发展，所以天律有意选拔生命体们成为新的管理者。” 校长顿了顿。 “但作为【人】而存在的我们很难承受住天律意志和权能的伟力。 所以天律便借由各管理者的特性创造出了独特的上位种族，这些上位种族被称为【神裔】，神裔天生便具备管理者们权能与意志的分化因此很容易成为神行者。 神行者们会开启独特的【神途】，神途与管理者们的意志对应，并且会获得弱化后的管理者权能分支【戒律】，在神行者成长至天律所认为的极限之后，管理者便会被替换。” 校长的声音深沉：“即所谓的登神。” “天啊。”姜应欣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好了姜应欣同学，今天就先告诉你这么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去问雪寂就好，他会是个很好的老师。” 校长站起身。 “啊，呃，不是。”姜应欣慌张地站起身，“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么？能量，还有那啥什么超越者和管理者？” 姜应欣感觉有点不现实，自己昨天还在为住宿而烦恼，今天就突然成为了什么鬼超越者？ 不对，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梦吧？想到这里姜应欣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个……一般来说是有拒绝权利的，但是昨天你在协议上签过字了，所以没法拒绝。”校长说道。 “那不是莱茵城的学生规范守则吗？！”姜应欣大惊。 “中间还夹了一页有关超越者的注意事项，你可能没认真看。”校长摊了摊手。 “谁会在规范守则里夹这些东西啊！”姜应欣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 “安啦，也就是成为超越者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成为超越者之后好处很多的，以后你就会感激我了。”校长漫不经心地说。 “好吧……”姜应欣无语地捂住额头，“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你刚才说人是很难承受住那什么天律的意志和权能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这些‘普通人’，而不去找神裔？”姜应欣问。 “好问题。”校长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在某一次大战之后，神裔已经基本灭绝了。” “嗯？你不是说没什么危险么？为什么种族灭绝都来了？”姜应欣震惊地看着校长。 “别天真了孩子，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正常生物么。” 校长又摊了摊手。 “而且我说的没有危险只是限于你们这个世界而已，要想得到成长，我就必须把你们送到其他世界去才行。” “你的意思是……” “加油成为优秀的超越者吧孩子。”校长拍了拍姜应欣的肩膀，“不然以后我只能用裹尸布送你回雪寂家去了。” 第11章 破灭术式(一) 殷璇拿着一个吸尘器正在办公室里到处走动，看起来她是在打扫卫生，实则不然。 这吸尘器一样的装置是某种精神力吸收器。 在刚才的引导当中姜应欣溢散了太多精神力出来，这点量对同样身为超越者的殷璇和校长没什么影响，但是普通人就不一定了。 精神力终归是一个个体强烈意志的具现化，普通人如果大量接触很容易被意志侵蚀而导致思维混乱或出现休克现象，严重的可能会出现记忆缺失甚至变成痴呆症患者。 “为什么会是她？”殷璇突然问道。 正坐在办公桌前啃果酱面包的校长疑惑道：“啥？” “神骸。”殷璇指的是姜应欣脖子上那条项链，“我以为你只会给雪寂一个人。” 那块石头的学名便叫做“神骸”，具体来路和形成方式殷璇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东西是普通超越者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那是某种强大意志的聚合体，会持续对超越者产生精神方面的影响。 正如刚才讲的那样，普通人会被强烈意志侵蚀，那么超越者也会，只不过两者所能适应的量有所不同，出现的结果也会不同。 普通人被严重侵蚀后最多最多也就是患上痴呆症，而超越者则有可能直接出现“精神死亡”，那是一种无法逆转的恐怖现象。 超越者与小说中那些超能力者不同，在大部分小说中那些超能力者或者修真者普遍都可以通过所谓的“修炼”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但超越者不行。 当精神海完全发育至最大值之后，一个超越者的上限便会被完全钉死。 接下来他只会随着年龄增长使自己的精神力逐渐达到精神海的上限，从此便再无法进步分毫。 就像一个游戏中的角色，如果游戏设定角色的等级最高为100级，那超越者就只能成长到100级。 所以超越者是真正意义上天赋决定上限的种类。 而校长目前在做的事情就是希望找到一些有特别天赋的人，通过一些强烈事件的冲击使他们意志动荡出现少有的“进化”现象。 让精神海实现二次三次甚至多次飞跃，从而达到拔高上限的目的。 但目前在共计八位特招生中只有雪寂符合条件，被确定“可能”具有那种天赋。 其他特招生都只是精神力较为强大的普通超越者，而姜应欣则是精神力最低的那一个。 可她却被赋予了神骸，这不应该，她无法承受住那份意志的摧残。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找到姜同学。”校长继续往面包上抹果酱。 他明显是个甜口，果酱在面包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不知道。”殷璇摇了摇头，关于这点她一直很疑惑。 以前的每位特招生一般都会由殷璇先进行接触确定满足条件之后才会继而由校长进行沟通。 但姜应欣却是校长完全的自我主张，直到姜应欣入学那天殷璇才意识到多了个新同学。 “嘘。”校长柔柔地将手指抵在嘴边，他示意殷璇不要再多问。 殷璇翻了个白眼，校长总是这样，说话只说一半，然后开始当谜语人。 “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算别的不谈，姜同学怎么说也是破坏神的子裔，有可能成为神行者的。”校长摊了摊手。 “破坏神末代分支，已经是最最最底下的那一类了，其他学生基本都是次代。”殷璇说。 “而且你给的神骸甚至都不是破坏神的，而是【宁时神】的神骸。” “咳咳，将就一下，这东西本来准备给龙二君的。”校长继续摊手，“而且我自有我的打算。” “跟您真是没法好好说话。”殷璇已经厌倦了面前这个谜语人，提着自己的吸尘器退出了办公室。 “唉，年轻人就是没耐心，这和看小说是一个道理，坑越多，被填上之后才越满足。”校长笑出了声。 但他又忽然安静了下来，双手支住下巴，望着窗外莫名其妙地发呆。 “别让我失望啊姜同学，雪寂能不能成长起来就看你的了。” …… 晚餐是葱爆牛肉，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可乐鸡翅，西红柿鸡蛋汤。 虽然姜同学的身高只勉强超过了灶台，但是却烧得一手好菜。 雪寂也表现出了与自己买菜分量同样的食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所有的饭菜，姜应欣则只是斯文地吃了一些。 雪寂平常的晚餐处理大都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随便找一家店，要么就是点外卖，久违的家常菜让他胃口大开。 晚餐结束后便开始了日常收尾，这自然是由雪寂负责。 姜应欣坐在沙发上写了一会儿作业之后觉得脑袋有些痛，只好趴在茶几上休息一会儿。 在精神海觉醒之后姜应欣发现自己的感知敏锐到了极点，无论是同学们说话的声音还是走廊外经过的路人，就算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她耳朵里被无限放大。 刚才做饭时菜板前飞来一只扰人的苍蝇，但姜应欣只是随便一伸手便捉住了它，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校长所说的好处么？ 但是这让她的脑袋痛得爆炸，接受信息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了她处理信息的速度，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超负荷的计算机那般。 这时感知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姜应欣还没来得及思考，她的一只手便条件反射般的抓住了那个东西。 “什么鬼？” 姜应欣抬起头，发现自己正抓着雪寂的手，对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貌似正准备给她披上。 “啊……不好意思……”姜应欣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把手松开。 “原来是这样。”雪寂揉了揉自己被姜应欣钳得生疼的手，“难怪我今天在教室里一直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精神力波动。” 说话的同时他俯下身轻柔地将手掌盖在姜应欣的额头上。 一股冰凉的触感随之而来，姜应欣感觉自己疼痛到有些发热的大脑瞬间得到了缓和，连带着一种飘飘然的舒适感。 “校长总是这样，唤醒了精神海之后又不教人怎么使用。” 雪寂的眼底流淌着淡然的蓝色微光，光晕荡开后他的眸子黑得发亮。 “这是……” “嘘，放轻松。”雪寂说。 “这是超越者的第一课，精神力是意志和意识的聚合体，在使用时相当于在不停地透支脑力，正常状态下超越者很快就会超负荷出现精神衰弱。 这个时候你就要学会完全暂停自己精神力的使用，所以一般的超越者都分为休眠状态和战斗状态。” 话音落下的一刻雪寂也收回了手，姜应欣感觉自己躁动的精神海完全得到了抑制，敏锐的感知能力也随之消失。 可当她又开始回想起那黑暗中的四方空间时，一些蓝色的流光便开始接着在自己意识中涌动。 “我刚说了要暂停，你不去想它就可以了。”雪寂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姜应欣的额头。 “原来是这个意思。”姜应欣捂着头说，只要不去刻意探知自己的精神海就可以了，仅此而已。 “今天校长找你去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精神海的觉醒？” “是的，他还跟我讲了能量和管理者之类的。”姜应欣说。 “怎么会这么快，我入学快半年了他才告诉我这些。”雪寂疑惑道。 “不知道。”姜应欣摇了摇头。 “嗯……好吧，其实早点知道也好，我本来也准备潜移默化中给你透露一点相关内容的，不然很难以接受。”雪寂说，“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普通世界突然就天翻地覆的那种感觉。” “我现在就很难以接受。”姜应欣无奈地趴在桌子上，“校长甚至不给我拒绝的权利。”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听到这话的雪寂更加疑惑了。 “你不感觉这东西很危险吗？” “的确很危险，但如果能够掌握它，那就没有什么危险是无法对付的了。”说这话的时候雪寂的神色突然有点冷。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想做个普通人，有吃有喝过正常日子就好。”姜应欣老实说道。 说完这话后的姜应欣很快又后悔了，莱茵城里的特招生根本已经脱离了正常人这个逻辑，自己面前的雪寂也是。 姜应欣感觉自己真是个异类，在普通人里显得不正常，在特招生里显得也不正常。 可是雪寂并没有嘲笑她，他只是表情瞬间变得黯然且阴冷，然后小声说，“当普通人很有意思吗？” “怎么了？”姜应欣感觉到雪寂的表情和语气不太对劲。 “没什么。”雪寂快速收敛了自己那满是杀意的神情，继续说道，“你觐见的是哪位管理者？” “好像是什么破坏神？好蠢的名字。”姜应欣吐槽。 “怪不得校长说觐见管理者的时候必须安静，在管理者面前说这话你肯定会完蛋的。”雪寂也吐槽。 他接着说道，“破坏神所对应的能量展开形式是【破灭术式】，一种纯粹的能量释放手段，你要试试吗？” “你是说……使用能量？”姜应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想起了突然在自己面前隐身的校长。 这么一想超越者好像确实有点意思，自己也许可以做到很多无法做到的事情。 “校长禁止我们随意使用能量，但在我这里有特权，影响不大的话没什么问题。”雪寂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姜应欣。 姜应欣看着他那表情问道，“雪寂同学你不会那什么【破灭术式】？” “当然，每个超越者所对应的管理者都不同，能使用的能量展开形式也不同，所以我想看看校长口中的【破灭术式】是什么样子的，他说威力很大，而且很危险。” “那你还要看……”姜应欣感觉他这话的逻辑都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没关系的，你今天刚觉醒精神海，按理来说应该没那么恐怖。”雪寂愈发真诚地看着她。 “好……好吧。”姜应欣被雪寂那真诚的眼神盯得有些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她深呼一口气，表情严肃得像是要上战场的新兵。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能量她都一窍不通。 “很简单，现在将你的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你的右手上，将它作为一个【施术单位】。”雪寂说。 “这样吗？”姜应欣抬起手。 这一瞬间她的眼中光芒流转，脑海内精神力涌动，她看见一些丝线般的蓝色流光在自己掌心中聚集，组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光团。 “很好，接下来……” 雪寂话还没说完，姜应欣手中的光团突然爆发出炽白色的烈光，一股极重的压迫感如潮水瞬间弥漫整个客厅。 这让雪寂的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作为初学者的姜应欣为什么能散发出这种压迫感来？ “喂，你先稍微暂停一下。”雪寂看着那越来越膨胀的光团说道。 “怎么停？”姜应欣手足无措地问，她感觉到那个光团在快速调用自己的精神力。 “喂喂等等！” 雪寂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所在，他看着那团已经快要膨胀到天花板上的光团快速展开了自己的能量场，浓厚的能量将除了光团外的所有东西全部护住。 在姜应欣惊愕的表情中，光团轻微晃动后骤然爆裂，轰响如雷鸣的爆炸声连带着四散开的火光让雪寂家猛地一震。 整个小区顿时烟尘四起，呼啸的风厉鬼般哀嚎。 方圆近十公里内所有的居民都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小区门口打瞌睡的保安扶着帽子站起，他看着用来放行车辆的滚轮铁门被震得底部弯曲如交缠的树藤，疑惑道，“地震了？” 而远在另一边的校长家，戴着睡帽穿着睡衣的校长陡然从床上惊坐而起。 尽管才八点钟但是校长却已经入睡，在个人生活习惯上他极度健康且自律，贯彻落实八小时优质睡眠。 在晚上八点入睡，次日凌晨四点起来跑步，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几乎养成习惯。 但现在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发色花白的细长刘海垂落将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他看向窗外，喃喃道。 “什么动静？” 第12章 破灭术式(二) “据本台记者报道，于22号晚八点左右东湖区发生的爆炸已查明，其爆炸源头为东湖区长衡路街道308信特景苑小区，据悉，当晚信特景苑小区施工人员正在对民用蓄水罐进行维修……” 莱茵城校长办公室内，满脸黑的校长双手撑住下巴，浓重的威压仿佛实质，办公室内的空气中都像灌着水那般粘稠让人呼吸不顺畅。 在他对面，分别坐着腰板挺直坐得端端正正低着头满脸害怕的姜应欣。 以及半躺在轮椅上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的雪寂。 “雪寂，我给你在家里使用能量的特权是为了让你精练自己的【神秘术】和【亡灵法术】，不是为了让你炸掉整个小区。” 沉默了许久，校长终究还是决定从宽处理，他收敛了那浓厚的威压，转而语重心长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校长，我对能量太好奇了……”姜应欣支支吾吾道。 “别揽责任了姜同学，你昨天刚觉醒精神海，我根本就没教你怎么使用。”校长说。 他瞥了一眼姜应欣，漆黑长袍中有深红色的暗光涌动，凶猛地像是盯上猎物的狮子。 姜应欣慌忙缩回头老实闭嘴。 “但其实问题不大对不对。”雪寂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他声音淡然道，“昨晚爆炸的冲击被我吸收了绝大部分，虽然我重伤倒地，但是周边的东西一切完好，甚至我家的地板都没有被弄脏。” “那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摆平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费了多少功夫吗，媒体，记者，小区负责人，政府要员，就今天一早上我就花了起码得小二十万，我每天的伙食费都才三十六块八毛七。” 校长肉疼地握紧拳头。 “就当科研经费了。”雪寂摆摆胳膊。 “我真的好想揍你一顿。”校长无可奈何地捧住脸。 “在揍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雪寂用打着石膏的腿摩擦地面尽量离校长近一点，“姜同学昨天才觉醒精神海，为什么能释放出那么恐怖的展开形式？” “这就是破灭术式，要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说它很危险。” 校长说。 “与其他展开形式不同，破灭术式完全不需要熟练或者精通，它是非常单纯的能量释放形式，就像点燃一枚炸弹的引信那么简单。” “但这威力也太夸张了。”雪寂撇了撇嘴。 幸好昨晚自己反应快展开能量场从根源上抵消了爆炸的冲击，不然今天的新闻就该是“恐怖分子袭击海都爆破示威”了。 “唉，算了，就这样吧，下次小心点就行。”校长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你俩先回去吧，马上要上课了，雪寂，你下午去一趟医务室，那里的老师可以让你更快恢复身体。” “那就麻烦您了校长。” “麻烦了！”姜应欣郑重地低下头，然后推着雪寂从校长办公室离开。 “这种处理是不是太纵容他了？”待两人走后，殷璇从一边的茶水间里走出来。 “当然，当然。”校长低下头笑出了声，那笑声狂傲而毫不收敛，“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您的意思是想看到小区被炸掉还是雪寂重伤……”殷璇无语。 “都有。”校长慢慢收敛了笑容，“你觉得一向谨慎的雪寂会这么无脑地唆使姜应欣同学使用破灭术式么，他对我提醒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分外注意。” “也就是说他在尝试学习破灭术式对吗？我记得雪寂拥有的是【神秘术】。”殷璇问道。 她如今已经具备了部分解读校长谜语人说话方式的能力。 “是的。”校长点了点头。 “可是他都伤成这副样子了。”殷璇没好气地说。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校长说，“殷璇，你大概也没怎么了解过破灭术式，近距离面对这种极端且粗暴的能量展开形式，只要没死就算成功。” “两个疯子。”殷璇再次无语地按住自己的额头。 …… “雪寂同学，我喜欢你！请接受我的表白吧！” 课间，初中部一年级教室。 当下课后同学们没有如往日一样打堆吵闹时姜应欣就感觉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结果没想到只是又一个女生的表白。 这次的女生比上次那个小女孩要正常得多，腼腆而可爱，是男生们口中的居家型或者奶茶妹。 对方从外表上和性格上看起来都很适合当女朋友，只是雪寂依旧拒绝了。 “我拒绝。”缠着绷带的木乃伊雪寂颤颤巍巍地接过女生的情书，并示意坐在旁边的孟鸯为他拆开。 “欸。”女生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又为什么？” “太草率了。”雪寂显然已经非常会应付这种事情，“上次跟我表白的孩子至少还给我准备了巧克力，但是到你这里却只剩情书了，这又不能当饭吃。” “哇，雪寂你好现实！”周围的女生们起哄。 “可是……这情书我写了好久。”女生惹人怜地低下头。 “写了很久？”雪寂皱着眉打量着那封情书。 “在这封四百三十六字的情书里总共有五十多个错别字以及多达十五处语法错误，还有不少语句重复了两遍以上，如果这就是你写了很久的东西的话那么我先替你感到悲哀。” “呃……这……”女生被说的几乎抬不起头。 “喂！雪寂，说太过了，留点情。”孟鸯一边小声提醒一边溜到姜应欣旁边坐下，以此来表达自己和那个绝情的家伙并无任何关联。 “咳，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有点情意在里面，所以表白我拒绝，但是情书我勉强收下。”雪寂说道。 他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压迫感，“苏同学，你的语文成绩多少？” “八十二。”女生脸红红的，从初中开始三个主科的分数就提高到了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而自己八十二的成绩甚至达不到九十分的及格线。 “那么希望下一次考试你能上九十分，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你的下一次表白。”雪寂微微笑。 “真的吗！”女生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无情拒绝。 但雪寂这种打一棒给一颗枣的方式总是这么管用，这也是雪寂多次以来总结出的王道经验。 女生兴高采烈地钻出了教室，她是隔壁班的学生。至此闹剧结束，周围看戏的同学们也三三两两散开。 唯有坐在教室第二排处一个不起眼的男生细细地看了雪寂良久，雪寂虽然缠着绷带，但绷带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依然精致，这让男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嗯？”正捧着书的雪寂敏锐地看向男生，两者对视的一瞬间男生慌张地低下了头。 另一边的孟鸯又开始躺在姜应欣的大腿上看漫画书。 姜应欣身上有很好闻的花香，这让孟鸯异常爱罢不能，她是个嗅觉很灵敏的家伙，每个身上有好闻体香的女生都是她的好朋友。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姜应欣突然问道。 她看同学们对雪寂被表白这种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连看戏都有人打哈欠。 “废话，你看雪寂那家伙像缺女人缘的样子吗？”孟鸯抬了抬眼。 姜应欣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先不论品行，雪寂这个家伙光从外表上就是绝对的女性杀手。 在雪寂之前姜应欣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这么漂亮的男孩，白齿红唇，面容温润而精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但姜应欣总感觉这种美感不是很自然，就像在野外看见了精雕玉琢的巨石。 第13章 破灭术式(三) “这是种族优势，在能量影响下，超越者的基因普遍会向着‘完美’这一定义稳态发展，外貌作为人最基本的因素尤其明显。 在能量的作用下，超越者的五官会生得非常端正，牙齿整齐，皮肤白净，大部分劣性因素都会自然而然地被淘汰。 据说一些专门研究这种技术的超越者甚至可以主动控制能量来改善自己的外貌。”孟鸯看出了姜应欣的疑惑，为她解释道。 “还能这样……”姜应欣突然明白了校长说的超越者好处很多。 “还不止如此，超越者还可以使用能量调整自身新陈代谢，可以很长时间不洗澡，也可以很长时间不上厕所，并且普通的疾病也几乎拿超越者没办法，我们甚至可以连续一个月不睡觉。” 孟鸯说。 “还真是全面……”姜应欣感觉超越者貌似很适合打工。 “变好看只是超越者最最基本的被动因素，听说你昨天才觉醒精神海。”躺在姜应欣腿上的孟鸯伸出手笑着捏了捏姜应欣的脸。 “那么过不久你也要变成小美人咯，赶紧学习一下雪寂的话术吧，不然到时候你没法应付找你表白的人。” “这……”姜应欣一时语塞，瞬间脸红。 “其实有个男朋友挺好的，这样以后有人给你带早餐有人给你打午饭，冷了有衣服穿热了有小风扇。” “学校里的男生大多数都是居家好男人的榜样，那些越腼腆的越是如此。”孟鸯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姜应欣说道。 “应该吧。”这让姜应欣没法接话，她看了看雪寂，问道，“雪寂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表白么？” “你看他像是会的样子么。”孟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排除莱茵城强制要求的超越者不能接触普通人不谈，雪寂本身就是这种人。 虽然看起来温顺谁都可以靠近，但他其实和谁都不热络，任何人他都会保持着朦胧的距离感，连同为特招生的孟鸯和丸山龙二也一样。 “确实。”姜应欣捏了捏嘴唇，“那他是不是也没有朋友？” “当然有。”出乎意料的，孟鸯这样回答道。 “啊？”姜应欣疑惑。 “就刚才那个……”孟鸯突然顿了顿。 她戛然而止的话语让姜应欣疑惑地看着她。 “咳咳。”孟鸯继续道，“是一个高二的学姐，和雪寂关系很好，这几天没看见她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她也是特招生。” 姜应欣顿时睁大了眼。 “你是不是觉得雪寂有朋友这件事很奇怪，甚至还是女的，年龄还比他大。”孟鸯摇晃着脑袋。 “嗯。”姜应欣点了点头。 “其实很好理解，你知道雪寂刚来莱茵城是什么样子的吗？” 孟鸯突然坐起身，眼神一动，整个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颇有一副丸山龙二的模样。 她冷着脸抬起头，凶神恶煞地说道：“喂，你，离我远一点，敢靠近你就完蛋了。” “噗。”姜应欣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学得好像。” 印象里雪寂给人的感觉的确是这种样子，他周身都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可他待人却很温和，一种莫名其妙的温和。 “那时候的雪寂太吓人了，我都不想回忆起来，跟块冰似的。”孟鸯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不过在他入学不久后，那个学姐就改变了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高二学姐，她整天不厌其烦地和雪寂待在一起，雪寂只要不理她她就一直缠着雪寂。”孟鸯接着说。 “这么厉害？”姜应欣惊讶。 “当然，我跟你讲，那个学姐在整个高中部都很出名的，等会儿你见到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什么意思？”姜应欣一愣。 “废话，雪寂受伤了她怎么可能不来看……” 话音未落，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寂！” 一个人猛地打开教室门，那是个有着灰发灰瞳的外国女生，梳着干练的高马尾，整个人看得姜应欣一愣。 一些文学作品里面总是喜欢写那些花一般的女生，姜应欣从来看不懂，人为什么会和花有联系？ 但现在她懂了，因为这个学姐正带给她这种感觉。 整个人犹如栀子花般阳光而芳艳，面貌秀丽而柔软飘然，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灰色瞳眸仿佛自带一种忧郁，自带一种怜悯，轻柔而温暖。 这个学姐如同邻家的大姐姐一般，任谁看到都会露出笑容，任谁都会觉得平易近人。 姜应欣现在终于明白了雪寂给人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他身上那种柔和的感觉完全就是这个学姐拙劣的翻版，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这种人竟然是特招生？传说中的问题儿童？姜应欣想不明白。 学姐在推开门径直向雪寂走去，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在雪寂身上打转。 虽然雪寂看起来浑身裹满了绷带，但其实伤得并不重，只是比较分散。 不过雪寂也说了，要装得像一点，这样到时候校长就不好意思责怪他了，事实证明也正是如此。 于是确定雪寂没什么大碍的学姐在呼出一口气后突然弯腰向雪寂贴近，柔软的双唇在他那裸露的半张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喔！”同学们发出惊呼，但包括孟鸯丸山龙二在内的一系列人貌似已经习惯了，正坐在一边看雪寂的热闹。 而姜应欣已经完全震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喂，姐姐，我不是说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亲我吗。” 雪寂慌忙后退躲开学姐，她身上绚烈如兰麝的香气令人沉醉。 “欸，但这是英帝利斯的见面礼哎，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学姐看着雪寂温柔地笑。 她的笑容明显也是雪寂模仿的对象，神采与韵味完全相同却又完全无法比拟。 “你的老家是德鲁亚克，为什么要行英帝利斯的见面礼。”雪寂说。 “文化兼容嘛，你以为贵族是那么好当的。”学姐摊摊手表示无奈，随后又一脸打趣道，“怎么？害羞了？” “才没有。”雪寂嘴硬道。 “哎，害羞了吧，肯定害羞了对不对，快说快说。” 学姐不依不饶地在雪寂轮椅边转圈，然后突然压在雪寂的肩膀上。 “好啦好啦。”雪寂侧着头脸红红的。 姜应欣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害羞得像是看见自己暗恋对象的纯情大男孩。 他小声说道，“以后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亲我啦……我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哈。”学姐笑得更加开心，“知道了知道了，就当送我的礼物啦，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你受伤有多着急，校长安排的事没做完就跑来找你了。” “也没什么，轻伤而已。” “轻伤还裹成木乃伊，午饭和我一起吃吧，我看你是握不住筷子了。”学姐说。 “拒绝食堂。”雪寂慌忙摇头，食堂的甜口菜吃完会让他好几天吃不下饭的。 “不是食堂，家里人给我准备了大便当，刚刚好。”学姐用手比划便当的大小。 这时上课预备铃响起，同学们有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学姐也冲雪寂挥了挥手。 “那就中午再见咯，校长那边我还得解释一下。” 在经过孟鸯和姜应欣时学姐还特地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小孟鸯。”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也带着笑，整个人随和到了极点。 “好久不见。”孟鸯礼貌地点头。 作为着名强势女的孟鸯在这个学姐面前明显被压了一头，两个人在气势上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待学姐走后，孟鸯伸手在姜应欣出神的眼前挥了挥，“喂，还看呢，你的嘴大得都快塞下一个拳头了。” “可是这……”姜应欣依旧震惊，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传统中弦陵学生她显然无法接受吻面礼这种开放而豪放的礼仪。 “习惯就好啦，那个学姐和雪寂关系很亲密的，比亲姐弟还要亲。”孟鸯无所谓地摆摆手。 “你就不会吃醋吗？”姜应欣问道，她记得孟鸯也是喜欢雪寂的。 “当然吃醋，不过有什么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孟鸯有点伤感。 “我也和你说过了，雪寂在刚到莱茵城的时候有多么恐怖，其实那个时候他很无助的，需要人去安慰他，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孟鸯低着头，“但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他，所以选择了逃避，哪怕我看得出来他受伤很严重，只是我没有那种勇气。” 孟鸯微微笑了笑。 “可那个学姐做到了，她成功安抚了雪寂，成功帮助了雪寂，雪寂现在能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她的功劳。” 孟鸯的头越低越深，“既然有人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那我还有什么权利去嫉妒她。” 姜应欣看着孟鸯的笑容，她明明扬着嘴角，但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第14章 洛伦希尔(一) 洛伦希尔·冯·阿德勒，这是今天那个学姐的名字，她是一个德鲁亚克人，并且是目前德鲁亚克旧贵族里影响最大的阿德勒家族的长女。 洛伦希尔的入学原因未知，但这身份属实是比莱茵城里的一众暴发户们高上不止一大截。 在午后洛伦希尔准时准点地踏入教室捧着一个巨大的三层饭盒来到雪寂对面坐下。 而同学们显然放弃了电灯泡这个角色迅速离开教室为两人腾出空间，连丸山龙二这个高冷帝都差点被两人的光芒闪瞎眼落荒而逃。 但依旧还有两人坚守阵地，姜应欣和孟鸯，她俩坐在教室的另一边一人捧着一个三明治。 “早上听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要放弃了呢。”姜应欣说道。 “要放弃我早就放弃了。”孟鸯握紧了拳头，“虽然学姐她的优势很大，但我可绝对不会输。” “可我怎么感觉你赢的概率很渺茫。” 姜应欣远远地看着洛伦希尔用筷子夹着各种饭菜往雪寂的嘴里塞，而雪寂脸上又露出了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像是高兴，又带着一点点的忧愁，她说不清，但感觉心里有点醋醋的。 “放心，虽然看起来很暧昧，但他俩目前是绝对安全的。” 孟鸯挥了挥手说。 “怎么讲？”姜应欣疑惑。 她感觉用男女朋友来描述雪寂和洛伦希尔完全不为过，虽然年纪和外表看起来更像姐弟。 “欸，你还不知道么，关于那个学姐的事情。”孟鸯很神秘地说道。 “我前天才入学……” “也对。”孟鸯摸了摸下巴，“咳，是这样的，虽然他俩关系很暧昧，但是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女生找雪寂表白么，明明和那个学姐一比她们机会小得可怜。” 姜应欣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有这种完美到几乎无法挑剔关系还和雪寂巨好的学姐在，是个女生都应该明白自己在雪寂那儿会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孟鸯对姜应欣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因为那个学姐其实是……” “她俩在那边嘀咕些什么？”洛伦希尔看向教室另一边的孟鸯和姜应欣。 孟鸯正凑在姜应欣脑袋边耳语，而姜应欣则短暂一愣，随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和表情给洛伦希尔一种在海底三万米看见熊猫的感觉…… 而自己正是那只花式仰泳的熊猫…… “不知道。”雪寂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我吃饱了，姐姐你也吃一些吧。” “还不行哦，这份便当你必须全部吃完。”洛伦希尔为雪寂擦了擦嘴。 “我自己有单独的一份，这一份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营养餐，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天天吃三明治，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怎么能这么随便。” “比起营养我还是选择好吃。”雪寂撇了撇嘴。 “挑食。”洛伦希尔捏了捏雪寂的鼻子，然后接着问道，“所以你这身伤到底怎么回事？” “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少贫，昨晚你家小区刚发生爆炸你就受伤，你把我当傻子么。”洛伦希尔翻了个白眼。 “校长要求保密。”雪寂无奈地说。 听到这句话的洛伦希尔挑了挑眼，把头凑近雪寂小声说道：“天知地知……”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完全变了味道。”雪寂看着洛伦希尔那一脸奸贼的表情汗颜道。 “好吧，不说就不说，不过下次你要是再受伤的话我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洛伦希尔摊了摊手。 “话说你这次的任务出了好久。”雪寂垂下眼眸，“我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到你了，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虽然是我主动请缨，但没想到会这么难处理。”洛伦希尔一脸疲惫又后悔的神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任务？你去另一个世界了吗？”雪寂问道。 这是超越者特招生们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必然会接触到的事情。 莱茵城的校长大人是罕见的空间术式使用者，据说已经踏上了名为【百世神】这位管理者的神途，并且掌握有百世神权能分化出的【戒律】，穿越不同世界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在目前已知的能量展开形式中总共只有三个计量单位，分别是【权能】，【戒律】，以及雪寂他们所使用的【形式】。 其中权能是管理者们的独特能力，而戒律则是权能的一等分支，形式则是戒律的再分支。 虽然只是分支，但据说戒律已经完全具备了改写规则的能力，是一种强大而诡秘莫测的东西。 尽管总是脱线的校长让雪寂丝毫看不出一点强者该有的模样…… “是的，我在那边的世界处理一些有关感染者的事务。”洛伦希尔趴在桌子上说。 “感染者吗……”雪寂对这东西了解不多。 “哎哟，比念书麻烦多了，刚好我现在回来了，就当放几天假了。”洛伦希尔夹起一块猪肘肉送进嘴里。 她叼着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他俩也在那儿，应该能应付过来。” “那两位学长吗？”雪寂问。 “对啊，能力都不错，高中部总不能一直让我负责吧。”洛伦希尔打了个哈哈。 她继续道：“哦对，我今晚去你家睡哦，老爹那家伙又跑回德鲁亚克去了，我无聊得要死。” “好啊……”雪寂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他突然一愣，“呃啊不对，今晚不能去我家，昨晚上刚发生了爆炸我还没收拾好？” 说完这话后雪寂赶紧平复自己的表情，但依旧被洛伦希尔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哦？我怎么感觉你反应不对劲。”洛伦希尔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皱起然后紧盯着雪寂，企图与他对视。 对其他人雪寂是完全不害怕的，但这是洛伦希尔。 作为超越者前辈的洛伦希尔无论是在精神力还是在能量掌控程度上都远超雪寂，跟她对视完全是在找死，因此雪寂只好满脸无赖地甩头。 “喂，你小子！躲什么！”洛伦希尔意识到了不对，慌忙去抓雪寂的头。 “我去上个厕所！”雪寂起身跳走。 于是乎两人就在教室里展开了追逐战，被裹成木乃伊的雪寂竟然蹦蹦跳跳远远甩开了洛伦希尔。 但在出教室门时雪寂不慎被门栏绊倒，坐在另一边啃三明治的孟鸯两人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 临近放学时间，校长百无聊赖地拿着钢笔在手指之间灵活地打转。 作为一校之长想来他是会非常忙的，但殷璇这个丫头的业务能力极强，经过她手的事情到校长这儿基本就只剩下了签字这一项目，可谓是得力助手。 “啊，无聊。”校长趴在办公桌上，开始思考起今晚吃什么。 由于处理雪寂的事情导致校长的私人小金库告竭，原本每天的三十六块八毛七伙食费被瞬间压缩到了二十二块八毛八。 以前自己晚上还有拉面可以吃，现在看来只能喝粥了。 想到这里校长又愤恨地握紧了拳头，心里度量着干脆晚上去学生家里假装家访实则蹭饭算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极浓极美的菜香。 那是德式煎猪肘和盐底土豆泥的香气，他的食谱涉猎范围极广且什么都吃，这两样在德式菜里是他的最爱。 门外传来了一阵柔和的敲门声。 “不愧是自己的得力助手，竟然连本校长的晚饭都考虑到了。” 校长泪目，心里对殷璇评价也愈发上了一个档次。 “请进！”校长已经跳上桌急不可耐准备扑向自己的美食。 “校长下午好。”洛伦希尔步伐轻快地走进办公室。 但很快她就愣在原地，因为在她对面校长正一副打算吃掉自己的模样，四肢匍匐在桌面上活像一只饿了好几天的豺狼。 “嘶……”洛伦希尔揉了揉眼睛，“校长您这是？” “咳咳，活动一下筋骨，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非常健康且自律，久坐会让我感到生理不适。” 校长瞬间回到椅子上一副严肃且高深莫测的形象。 “嗯，很有道理。”洛伦希尔摸着下巴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先别管这些啦，我给您带了晚饭来，淋了波拿酱的煎猪肘和大份土豆泥还有小萃绿的鲑鱼卷，我听殷璇老师说您最喜欢这些了。” “你费心了。”校长点头示意她先把东西放一边。 虽然心里已经口水泛滥但他依旧保持有校长的优雅风范，低声问道，“你应该不只是来给我送饭的吧。” “当然。”洛伦希尔对着校长眨眼笑，“我想和您谈谈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 “镜世界101感染者归属计划处理事项，但是你好像没有完成就提前回来了。”校长说。 “雪寂受伤了嘛。”洛伦希尔戳着手指说，“虽然我提前回来了，但是那边的总事项基本都是我负责的，克里斯和瓦格纳已经开始收尾了，所以也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 “之前说好的报酬，我可以要了吗？”洛伦希尔笑得明朗，这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 “不行，洛伦希尔小姐，莱茵城的规矩是很严的，如果任务只做一半就能要报酬，那以后谁还会认真做事，我不能让你成为先例，不然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校长继续严肃地说道。 “嘁，小气。”失望的洛伦希尔撇了撇嘴提着饭盒准备走人，但是突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饭盒上。 “嗯？” 洛伦希尔扯了扯饭盒，发现它竟然纹丝不动，而那双手的主人正通过自己漆黑的长袍默默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的，洛伦希尔竟然从那一片漆黑中看见了渴望与……不舍？ “这个……校长，您的手……”洛伦希尔弹了一下校长的手背。 “咳，洛伦希尔小姐，虽然按规矩来讲你确实没有完成任务，但凡事都有意外，你也只是因为担心雪寂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我觉得不应该对你这么严苛。”校长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也就是说……”洛伦希尔眼里绽放出欣喜的光芒。 “拿去吧。” 校长将手伸进自己的黑袍中再伸出，一个双拳大小的水晶球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水晶球美轮美奂到了极点，银蓝色的外壳上辉光如水一般流淌，内里则是一幅逼真仿佛群星闪烁的星空图，三叠层的星环浪花般将不同的星体一阵又一阵地带起再跌落。 “【十方烟雨重明】，具体使用方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在成功使用后它可以预知使用者三年以内的未来，可以缩短但不能延长，最多只能三年，且只能看到与自己有关的未来。”校长说。 他接着提醒道，“并且你要注意，在观测到未来后行事必须非常谨慎，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未来出现不同的变数，蝴蝶效应想必不用我多提醒，否则你会受到因果律之罚。” “放心校长。”洛伦希尔一把将水晶球抢过。 她如获至宝般捧着水晶球来回摩挲，水晶球在触碰洛伦希尔手的一瞬间光芒四起，内里的星图沿着星轨开始高速旋转。 “对了校长，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现在呢？”洛伦希尔问道。 校长正在打开饭盒的手突然停住，然后重新交叉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貌似很苦恼。 “一个人的命运是命中注定的吗？” 这是洛伦希尔的原话。 当时被她这么问的校长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命运这东西不是依靠个人就能理解的，因为人本身就只是命运的载物。 “洛伦希尔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校长突然问道。 “应该吧。”洛伦希尔含糊不清地笑了笑，然后捧着水晶球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第15章 洛伦希尔(二) 凌晨的夜三点，白领黑衣的女管家从自己的房间内步伐平稳地走出。 来到三楼后，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三楼唯一一个房间的双扇折返门，里面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阿德勒家族的主要资产依旧保留在德鲁亚克。 在洛伦希尔办理签证并转学到莱茵城之后，她的父亲霍华德虽然作为监护人代随，但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在德鲁亚克工作，入境和出境相对频繁。 在接到中弦陵官方提醒后，霍华德本人便延长了每一次行程的时间，大概三个月内进行一次出入境登记，所以洛伦希尔基本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一栋三层楼的阔地复式别墅，装修风格是典型的英伦古堡风，整体用大理石砌造，外墙再用人工蓝碎钻镶星。 在有阳光时别墅远眺是一片温暖的白黄色，碎钻熠熠生辉，显得雅致而美观。 而洛伦希尔的房间占据了几乎整个第三层。 她将原本的活动室，钢琴房，卧室等分房整合到了一起，再在最中央放上一张垂帘大圆床。 房间之宽阔几乎可以在室内打羽毛球，当然得小心别磕碰到各种昂贵奢华的家具以及沙袋杠铃等健身器材。 虽然已经半夜了但洛伦希尔的房间并未熄灯，这是洛伦希尔的习惯，她睡觉决不允许关灯，否则她可以辗转一个晚上都闭不上眼。 女管家端着托盘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到那张白色蕾丝花边的大圆床边，洛伦希尔正平躺在那儿睡得安稳，在她枕头边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 洛伦希尔是很少使用手机的，就算用，也不会放在床头。女管家凝目去看，发现那是一颗很漂亮的水晶球。 水晶球在普通礼品店里很容易就能买到，但这种内部是动态画面的水晶球着实少见。 里面的群星图逼真而华丽，星体们沿着不同的星轨高速旋转，莹蓝色的流光攀附在水晶球的表面如霓裳般轻盈。 女管家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三点十五分，还有五分钟。 她出现在这里没有其他原因，小姐在睡前特地吩咐她凌晨三点二十时务必出现在床边，并且给自己热一杯牛奶，额外放一点糖。 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但女管家会照做，这就是她待在这里的唯一任务。 凌晨三点十九分二十秒，在女管家的注视下，洛伦希尔的胸口突然开始大幅度起伏，呼吸变得剧烈而紊乱。 她的一只手从毛毯下快速抽出按住自己的额头，手臂肌肤苍白如雪，青筋狰狞如扭曲的蛇。 洛伦希尔若有若无地睁开眼，莹蓝色的光芒从她眼中倾泄如潮水。 管家见状微微勾动手指，无形的能量场瞬间将整个第三层楼给包裹住。 凌晨三点二十分整。 “小姐，该起床了。”管家小声地开口。 洛伦希尔猛地睁开眼，那夸张的动作让人怀疑会不会因此撕裂眼角。 她睁眼的瞬间身体不作任何延迟地坐起，整个人发出一声怪异的喘息。 紧接着她再次按住自己的额头，修长的手指零碎地遮挡住那双残留着惧意的眼睛。 “咳……呕……呼……咳。”洛伦希尔的嘴颤抖着发出了更加怪异的声音。 那声音管家以前听到过，她当初正在阿德勒家族的后厨工作。 一位新同事兼职厨师备手时不得不现杀一只兔子，当刀刺破兔子的咽喉时，管家听到同事发出了这种声音。 一分钟后那个同事吐了一地。 这是对杀生的恐惧还是对鲜血的恐惧？亦或者受不了内脏的味道？管家不得而知。 管家用手轻抚洛伦希尔的背，柔和地拍了拍，然后将那杯热牛奶递到洛伦希尔面前，腾腾热气仿佛在她眼中凝出一片薄雾。 “谢……谢谢。”洛伦希尔揉了揉眼睛，右手颤抖着接过牛奶，然后一饮而尽。 对贵族而言一饮而尽的动作只会出现在招待宾客或其他重要场合上，礼节严苛的他们很少做出这种粗放不雅的动作来，尤其是像洛伦希尔这种长期在社交场合露面的贵族长女。 管家不由得皱起眉，柔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洛伦希尔没有回答，她将杯子放回托盘中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沉默良久后她再次揉了揉眼睛，原本漂亮忧郁的双眼已经被她揉得通红。 “珀里安。”洛伦希尔招了招手，声音嘶哑。 “在。”管家小声应答。 “之前吩咐你的事情还在统计没有？”洛伦希尔问。 管家点了点头。 “姜应欣是谁？” “最近新入学的特招生，大概在三天前，特殊人群，目前已经觉醒精神海，初中部所属，和雪寂先生一个班。”管家垂目。 “我这几天刚好不在，校长也不通知我。”洛伦希尔说，“明天晚上之前将姜应欣的全部资料交给我，全部，越详细越好。” “明白。”管家低头。 “嗯好，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今晚上麻烦你了。”洛伦希尔拉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肩膀。 “还有，明天晚上我就不回来睡了，老样子去雪寂家，你吩咐厨师做两份便当，和昨天一样，有一份要加量。” “明白。” “哦对，还有那什么。”洛伦希尔捧起那颗水晶球丢到管家手里，“保存好，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 “别多问。”洛伦希尔说。 “明白。”管家点了点头，微微鞠躬后缓慢退后并为洛伦希尔带上房门。 洛伦希尔长舒一口气，翻身下床向卫生间走去。她得漱个口，喝了牛奶直接睡觉的话醒后嘴里会有一股怪味。 来到水池旁她透过梳妆镜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那张脸憔悴而无神，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虚弱，尤其是眼睛，血红得不像样，仿佛挨了重拳。 见状洛伦希尔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手又莫名奇妙地顿在了空中。 她无力地支撑在水池上方，柔顺的长发四散零落如圆床的垂帘般将她的脸团团包围，看不清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又是良久，她抽了抽鼻子，直起腰时，两行热泪终究还是从她的眼角滑落。 …… “哈啊。”洛伦希尔打了个哈欠，半倚在座椅靠背上无精打采地用筷子戳饭盒里的蔬菜玩。 “昨晚没睡好吗？”雪寂问。 只是经过一天他就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虽然身上还缠着绷带但是已经可以自己拿筷子了。 “应该吧，昨天刚回来，对家里的床可能不太适应，在那边基本都不睡床的。”洛伦希尔说。 “条件这么艰苦？” “对呀。”洛伦希尔咬了咬筷子尖。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教室里扫视，直到看见坐在另一边正戴着耳机背单词的姜应欣。 办事效率极高的管家珀里安今天早上就把她所需要的资料给调了过来。 或许也不是因为办事效率高，因为姜应欣能调查到的全部资料只有薄薄的两张。 “你是说家庭住址，籍贯所属，成员构成甚至年龄都没办法调查到？”洛伦希尔不可思议地掂量着那两张档案。 “她在来到海都之前没有过任何登记，居住信息都无法获取，而且她的临时身份证件和户口本多半是伪造的。”珀里安说。 “这种程度的伪造中弦陵国家人口管理委员会不知情吗？”洛伦希尔问。 “应该是知情的，早上我刚和会长还有代理委员长联系过，但是……” 珀里安将手指抵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我明白了。”洛伦希尔低头思考着什么。 “还需要我继续展开调查吗？我可以联系大使馆的干部帮忙。” “不，不用了，再调查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洛伦希尔挥了挥手，“就这样吧，我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 “什么意思？”珀里安问。 “其实我已经对姜应欣有了一些了解，只是不敢确定，所以才让你去调查。” 洛伦希尔说。 “如果你真的调查出来了反倒对我不利，相反，什么都查不到，才能证明我了解到的东西真实可靠。” “她到底是什么人。”珀里安问。 “不清楚。”洛伦希尔摇了摇头，随后又笑了笑，竖起手指对珀里安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以前经常发呆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截断了洛伦希尔的回忆，雪寂正伸着筷子，将一个鲑鱼卷送到她的嘴边。 “发呆和想事情是两回事。”洛伦希尔微笑着咽下鲑鱼卷。 这时一个人影从两人旁边闪过，是姜应欣，她正准备去水池边清洗一下饭盒。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通常会带着自己的饭盒去食堂把饭打回教室吃。 在她洗完饭盒回来时洛伦希尔突然伸出手臂拦住姜应欣的去路。这个动作让雪寂和姜应欣都是一愣，而洛伦希尔则满脸微笑阳光温柔至死。 “姜应欣同学对吧。”洛伦希尔开口，语调扬起亲和又好听的旋律，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比较和善。 “呃……是的。”姜应欣战战兢兢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吃饭了吗？” “正准备去。” “那不如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今天胃口不好，这份便当基本没有动，这太浪费了。”洛伦希尔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动作竟然同时让姜应欣感受到了成熟女人的知性和小女孩的俏皮。 “这……不好吧。”姜应欣一时摸不着门路支支吾吾地后退。 “没事的，都是同学。” 洛伦希尔伸出手抓住姜应欣的胳膊，脸上笑容依旧，但隐隐约约带着一种压迫的意味。 “嘶……”姜应欣倒吸一口凉气，看洛伦希尔那表情好像自己不吃今天估计是走不出这个教室了。 于是她只好微微点头然后从旁边的空座位上抽了张板凳过来。 在姜应欣挨着洛伦希尔入座后，原本两人融洽和谐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姜应欣小口小口刨着饭菜，而在她对面，雪寂正借着各种小动作疯狂向她使眼色。 拜托您是在用眼睛敲摩斯电码么哥。姜应欣心里吐槽。 虽然看不懂，但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个，应欣？”洛伦希尔坐得离姜应欣稍微近了一点。 “咳。”突如其来的亲谓称呼让姜应欣差点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她托着座椅离洛伦希尔稍微远一点，然后小声说道，“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放松放松，我有那么可怕吗。”洛伦希尔笑出了声。 这是个好问题，姜应欣回答不上。 远观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洛伦希尔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坐在一起姜应欣却莫名发现洛伦希尔周身都有一股内敛而狂暴的压制力。 难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洛伦希尔在面对孟鸯那种社交老油条都丝毫不落下风。 “姐姐，你吓到人家了，姜同学比较怕生。”雪寂赶紧为姜应欣解围，“没什么事就赶紧让人家吃完走吧。” “当然有事，不然叫她过来干什么，你见过白吃我饭的人么。” 洛伦希尔白了一眼雪寂，然后继续体贴又温暖地对着姜应欣笑，这种反差极大的表情变化让姜应欣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那什么……学姐，有什么事您直接问就好。”姜应欣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消化不良。 可她没想到洛伦希尔接下来的问题会让她真的消化不良。 “我听说你现在是和雪寂住在一起对吗？”洛伦希尔笑着说。 “咳！”姜应欣顿时被饭粒呛到。 “这个是校长……”雪寂暴起狡辩道。 “安静。”洛伦希尔招了招手，雪寂瞬间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就算平时气场爆炸的雪寂在洛伦希尔面前也讨不到一点好处，整个人如同被拔了牙的狮子。 “我知道这是校长的安排，而且我又不准备多说什么。”洛伦希尔看着姜应欣问到，“在那边住的还习惯吗？” “还……还习惯吧……”姜应欣越发看不清洛伦希尔的门路。 “我听说你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 “是的……”姜应欣唯唯诺诺地点头。 “那就好，今晚我要去雪寂那儿住，希望可以吃上你做的丰盛晚餐，就当报答我这顿午饭了。”洛伦希尔说。 她起身拍了拍姜应欣的肩膀，“那你们先吃，我还有事情要忙，饭盒就麻烦你们帮我洗干净咯。” 洛伦希尔快步走到门边。 “那我们晚上见。”洛伦希尔再次对姜应欣露出微笑，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坐在那儿不知所措。 尤其是姜应欣，她感觉洛伦希尔那笑容好像别有意味，透着股狐狸似的狡黠，一个人的笑容里怎么能透露出这么多信息来…… “她到底要干嘛？”姜应欣愁眉苦脸地看着雪寂。 “不知道。”雪寂也是少见的一脸愁相，“不过你小心点，她那么笑的时候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她不会拿我开刀吧，因为我住在你家而且没经过她允许什么的。”姜应欣被雪寂说得受惊不小。 “那倒不至于，她不是我监护人，应该是有什么事想跟你了解一下，你尽量回答就好，她有分寸的。” 说到这里雪寂突然用手捂住嘴巴，“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她也不是没拿人开过刀。” 姜应欣:…… 第16章 审问(一) “孟鸯掌握的能量展开形式是【言灵术】，顾名思义，是一种使用精神力和少量语言来达到控制个体思想和行为判断的能力。” 雪寂和姜应欣一边走一边闲聊。 由于晚上有“贵客”到来，所以雪寂和姜应欣一放学就跑来了菜市场，两个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斤的孩子却提着整整五十斤的东西在菜市场里乱窜。 “与破灭术式相对简化的操作方式不同，言灵术的使用极端繁琐且缺少可以利用的经验，它是所有形式中与情绪思想关系最为密切的存在之一，需要大量情感信息进行铺垫。 这也是孟鸯能够与普通学生进行接触的原因，接触得越多，她能理解的情感也越多，对言灵术的掌握也会更加精练。” 说到这里雪寂突然看向姜应欣与她对视。 “这也是我让你离她远点的原因，接触人没什么，但很多时候她需要故意挑起对方的情感变化，而她这个人是什么性格你明白的。” “原来是这样。”姜应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她总是喜欢说一些刺激我的话，不过这也没什么吧。” “言灵术的精练不只局限于情感的变化，她还要拿人练手，一旦被言灵术控制你就会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你猜孟鸯会对没有意识的你做什么？” 雪寂突然眉目一凝。 虽然冷漠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姜应欣明显从中感觉到了无语的意味。 “呃……这，我还是离她远点吧。”姜应欣说。 姜应欣想起了之前孟鸯和校长修改自己记忆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回忆起了很久之前自己被绑架再被雪寂强势救下的所有经历。 那种低程度的言灵术只对普通人有效，但姜应欣在觉醒精神海后被修改的记忆便缓慢地恢复了。 “话说我俩就在大街上说这种事情没问题么。”姜应欣瞟了一眼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大叔，“别人应该都能听到，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放心，按校长的说法超越者大部分都被他集中在莱茵城了，就你之前去的那个图书馆，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超越者。”雪寂说。 他继续道：“至于普通人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在犯中二病。” “好有道理。”姜应欣认同地点头，“雪寂同学你掌握的形式是什么？” “私底下叫我雪寂就好。” 雪寂说。 “我是少有的双形式超越者，掌握的分别是【神秘术】和【亡灵法术】，这两东西也很复杂，后面我慢慢告诉你，我们先把菜买好，等会儿姐姐就要到了。” “哦哦好的，学姐她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吗？”姜应欣从小贩手里接过处理干净的红虾肉。 “她什么都吃。”雪寂伸出手抢过姜应欣手里的袋子。 还缠着绷带的雪寂承担了大部分的东西，鱼肉还有调味品这些重物都在他这儿。 而姜应欣只是象征性地提了两袋圆白菜和小瓢叶。 “会不会太重了？”姜应欣伸出手想为雪寂分担一点重量。 “放心，刚好这个也可以告诉你了，超越者在觉醒精神海后能量会被动作用于超越者全身，力量反应速度和爆发力都会得到显着提高，在调用能量之后这些方面会得到更大的提升。” 雪寂提着那些大袋子晃了晃，动作随便给人一种轻若无物的错觉。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姜应欣又想起了之前雪寂躲子弹的场景。 超越者不会是按照超人的模板来进化的吧…… “丝毫不夸张，所以我之前才会跟你说当超越者没什么不好，至少比普通人要强得多，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拒绝，但唯独不能拒绝力量，何况没什么代价。”雪寂说。 这时一股轻微的精神力波动突然让姜应欣一顿。 经过一段时间对精神海的适应，她对三者的熟练程度都有明显上升，感知力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高。 她转过身去看雪寂，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雪寂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街道尽头的一条小巷子里。 那里是条死胡同，平常没什么人会去那儿，于是被街道环卫工们用来堆放垃圾运送桶和一些清洁工具。 “在这里等我。”雪寂不由分说地朝着小巷子走去。 “欸？等等我，你身上还有伤呢。”姜应欣赶紧跟上去。 在刚进入巷子的瞬间两人就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零碎得像是没有完成的拼图。 对方已经晕倒了，双眼无神地垂目，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任谁都觉得刺眼。 雪寂看着地上那人耳朵上的耳钉和裸露小臂上奇形怪状的纹身，在心里为对方做上了小混混的定义，这是他很唾弃的一类人群。 雪寂将手上的大袋子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在巷子里继续前进一段距离后两人终于看清了全貌，大约十几个年龄不同甚至发色都完全不同的青年男子四散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他们脸上和身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淤青和伤痕，貌似经历了一场大战。 在最中央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小身影，他无所谓地拍了拍裤脚那儿粘上的灰，然后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面包慢慢拆开包装纸。 那一张冷漠又肃杀意味十足的脸让姜应欣记忆深刻，是个熟人，班上的丸山龙二同学，传说中的极端暴力分子。 哦不，这已经不能是传说了，现在这幅场景明摆着丸山龙二刚刚处理掉了接近十几个小混混。 “嗯？”丸山龙二注意到了有人在靠近，他眼露寒光猛然回头。 不过看见是雪寂和姜应欣后他又顿时收敛了那慑人的锋芒，只是表情冷冷地看着两人。 对于丸山龙二而言不作任何表情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你便已经是最高礼仪，至于他的笑容…… 原谅雪寂入学这么久以来从来就没见丸山龙二笑过。 孟鸯总是喜欢叫丸山龙二“杀胚”，这家伙和这个词的相性简直比饺子配醋还要合适。 姜应欣有点害怕地躲到雪寂身后。 “作为风纪委员会会长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怎么能够随便动手打人。”雪寂说。 他蹲下身查看这些混混们的伤势，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里是校外。”丸山龙二冷声说，作为东绳叶人的他中文说的流利而咬字清晰，“而且并非随便动手打人。” “原因。”雪寂问道。 “他们调戏莱茵城放学回家的小女生，然后我路过。”丸山龙二说话没有任何赘述。 “了解。”雪寂站起身，他没有手机，也懒得为这些混混们叫救护车，他看了一眼正在啃面包的丸山龙二，说道，“你晚饭就吃这个？” 丸山龙二过得很节俭，某种意义上战斗力比雪寂还要高的他是校长的得力打手。 按理来说他完全不会缺生活费，但是鬼知道他的钱都花哪儿去了总是在啃面包。 丸山龙二没有说话，又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然后对着雪寂眼神示意。 “去我家吃个饭吧，这里离我家不远，你也好久没去我家做客了。”雪寂竟然对丸山龙二发出了邀请。 “你会做饭？”丸山龙二问。 “她会。”雪寂柔柔地拍拍身后姜应欣的小脑袋，“味道不错，而且今晚上做的菜有点多，我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打下手。” “行。”丸山龙二点了点头。 在丸山龙二这里没有客套可言，他的行事方式直得就像一条线，想吃就同意，不想吃就拒绝，不会浪费分毫的时间。 他起身拍拍手拿上自己的书包走到雪寂放着的那一堆菜旁边，然后伸出手将它们尽数提起，但他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这么重？”丸山龙二难得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说需要个人帮忙，你都不知道我快累死了。”雪寂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姜应欣躲在雪寂身后吐槽。 “废话，你见过让女生提重物的男生吗。”雪寂弹了一下姜应欣的额头。 …… “规范委员会和风纪委员会有什么区别？” 头发扎成高马尾捆着围裙正在把肉馅捏成团子的姜应欣问道，她对眼前两人的官职感到有点好奇。 在她对面分别坐着同样捆着围裙的雪寂和丸山龙二，两人捏团子的速度极快，隐隐有种暗中较劲的感觉。 “规范委员会主要负责学生们还没干并且准备干的事情，起到一个心理干涉预防作用。而风纪委员会则负责学生们已经干了的事情，类似于警察们抓罪犯，这两者的概念不同。”雪寂说道。 丸山龙二点了点头。 “哦哦，所以还招人么？”姜应欣接着问。 “当然，风纪委员会和规范委员会都是不间断招人的。” 丸山龙二点了点头。 “哪一个接触的人比较少？”姜应欣继续问。 “当然是规范委员会，规范委员会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到处巡逻并且张贴一些校园反暴力海报。” 雪寂说道，“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后面可以参观一下我的工作。” 丸山龙二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人，除了自己外雪寂和姜应欣都换上了居家服。 “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么？”丸山龙二歪着头说。 “对，校长安排的，因为姜同学目前没有地方住。”雪寂对丸山龙二使了使眼色，“这件事不要告诉孟鸯，不然她会烦死我的。” “了解。”作为东绳叶人的丸山龙二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浅显道理。 雪寂和丸山龙二两人合力把装着肉丸的蒸笼抬上灶台，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菜了，其他的菜已经盖上保温罩端上了餐桌。 姜应欣的厨艺和对不同菜品的掌握好到让人匪夷所思。 雪寂以前看电影了解到了满汉全席这个东西，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在现实里见到，并且还是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 “这么多菜，等会儿是有什么贵客要来么？”丸山龙二问道。 “对，姐姐要来我们家吃饭。”雪寂耸了耸肩。 “洛伦希尔学姐？”丸山龙二突然睁大了眼。 “是的，她找姜同学貌似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不好应付她，所以把你也给拖来了。” 雪寂愁眉苦脸地看着丸山龙二。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莫名其妙邀请我来吃饭。”意识到问题所在的丸山龙二动作迅速地抓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打算跑路。 雪寂也不拦着，就这么操着双手看着丸山龙二跑到门边。 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低调雅致的微冷清香将丸山龙二所包围，就像是迎面撞上了寒风中的花。 内敛但狂暴的威压在下一刻铺天盖地地将丸山龙二笼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纤长的身影，那是穿着一身漂亮白色束腰裙的洛伦希尔，裙下小腿的肌肉线条美好，同色的短高跟上系着银铁的小铃铛，摇晃发出的声音空灵悦耳而动听。 洛伦希尔今天没有扎头发，长而密的灰发四散开来，在风中飘舞如柳絮。 正打算敲门的洛伦希尔跟一脸错愕的丸山龙二对视片刻，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忽地绽放出笑容，又是那种体贴至死的温柔感，让人无法拒绝分毫。 “啊啦这不龙二君吗，快进快进，马上要开饭了。”洛伦希尔随和地将手搭在丸山龙二的肩膀上。 明明是看起来很亲昵的动作丸山龙二却感觉有一股巨力在将自己往房间里带，这样一来他就跑不掉了。 姜应欣再次从厨房里出来时只看见洛伦希尔正在餐桌边偷吃东西，一边吃还一边赞不绝口。 而丸山龙二端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弹，表情沮丧得仿佛死了亲爹。 第17章 审问(二) “哇，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厨神转世啊小应欣。”洛伦希尔叼着牙签半躺在靠椅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四个人分别坐在桌子的四方，主厨姜应欣和贵客洛伦希尔面对面坐，然后雪寂和丸山龙二面对面坐。 两人都刻意和洛伦希尔保持了距离跟姜应欣靠得非常近，桌子上各个盘子里的菜已经被一扫而空。 难以想象仅仅四个人就能表现出这种风卷残云的胃口来，姜应欣也发现自己的食量莫名其妙变大了。 而且还有种没吃饱的感觉，这也是因为那啥超越者的原因么？ 饭后收尾工作自然交给了雪寂，丸山龙二见雪寂下桌后也匆忙跑去帮忙。 姜应欣有点疑惑，自从洛伦希尔出现后丸山龙二周身那强势的冰冷气息完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所措。 “我怎么感觉龙二同学很怕你的样子？”姜应欣看着洛伦希尔问道。 “当然，特招生们都需要定期进行心理辅导，而我恰好又专修心灵净化学，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校长就正式任命我为龙二君和雪寂的心灵辅导老师了。”洛伦希尔耸耸肩。 “我怎么感觉这谚语的意思哪里不太对劲……”姜应欣吐槽道，“不过只是心理辅导为什么会让他害怕你？” “因为他很极端啊，你知道的，普通心理辅导对于这种极端的暴力分子根本不会起作用，所以我用了特殊方法。”洛伦希尔微微笑。 “什么特殊方法？”姜应欣很好奇，没想到丸山龙二那种人也可以被制服。 “更加极端的暴力。”洛伦希尔骄傲地握紧自己的右拳，“目前龙二君总共和我打过二十三次，他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也算心理辅导？”姜应欣的眼角抽搐。 “当然，这叫精神挫败法，我得教会他暴力并非全部，总会有比暴力更加暴力的暴力。”洛伦希尔说。 “……”姜应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好吧这可能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校长是看我成功安抚了以前的雪寂才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洛伦希尔无奈地摊手，“但雪寂那次完全是意外而已，我和他之前就认识。” “之前就认识。”姜应欣喃喃道，她突然低垂了眼眸，“我之前听孟鸯姐说雪寂经历了一些事情导致性情大变极端抗拒和人接触，但是您帮他走了出来。” “对啊。”洛伦希尔柔柔地笑。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姜应欣问道。 她已经好奇很久了，但孟鸯对此并不知情，孟鸯只知道雪寂为什么会进入莱茵城。 据说雪寂当时因为故意伤害罪即将被判刑，但校长却动用自己强大的人脉将雪寂给捞了出来，可谓是手眼遮天。 “当然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和雪寂同居，多知道一些也是对自己好，不过……”洛伦希尔顿了顿。 她的眼神突然不再柔和变得凌厉锋芒毕露，“我需要先确定你是个好孩子，只有好孩子才能靠近雪寂，不然我这个当姐姐的很失职。” “什么意思？”姜应欣意识到洛伦希尔话里有话。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明显在针对自己的压制力便限制住了她全身，那是由洛伦希尔爆发出的威压，她的眼底有莹蓝色的光点在跳动。 姜应欣僵硬地回过头，发现在厨房里洗碗的丸山龙二和雪寂正关着门透过玻璃窗在看着自己，雪寂一脸抱歉且担忧的表情。 “别看了，我这个人总是喜欢审讯别人，他俩都知道。”洛伦希尔坐正了身。 她已不再是那个温柔和蔼的大姐姐，而是变得冰冷异常，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女王风范，眉目和表情都那么淡然却又给人一种不得不屈服的强势气息。 “审讯？什么审讯？”姜应欣挣扎了一下。 她还能好好说话，但整个身体却被完全限制在了座椅上无法动弹分毫。 “姜应欣，今年十三岁，海都人，有一个妈妈，爸爸已经过世，户籍所在地是海都朝阳区北门镇张江路98号。” 洛伦希尔淡淡地说。 “但以上这些讯息中，只有年龄是真实的，其它基本都是伪造，校长是不会招你这种信息有问题的学生进莱茵城的，除非他和你这些虚造的信息有关联。” 姜应欣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但这只是表面，校长对你估计也不够了解，一个月前他曾收到陌生人的联络希望可以解救当时被绑架的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校长才意识到你是个潜在的超越者。”洛伦希尔拿起一张被叠得平整的档案丢在餐桌上。 “经过德鲁亚克的暗网工作人员调查，你自己有一个来路不明的私人账户，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你被绑架的前三天有一笔金额高达三百万美金的支出，收款方是俄甫娜的一家机构，据悉是个武装组织。” “校长是个对现代电脑科技不怎么敏感的电子白痴，想必你也知道，所以没有对这些信息作细化处理。” “但我不一样，德鲁亚克拥有世界前列的计算机技术，你做过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洛伦希尔继续说，“那两个绑架你的俄甫娜人是你雇佣的，你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案，还为他们准备了重型武器，不仅让校长意识到了你这个存在并且他还派出了雪寂来护你周全。” “你在说什么……”姜应欣企图眼神无辜地装傻。 “这种伎俩对我没用姜同学，你最好仔细斟酌一下自己该说什么，雪寂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 洛伦希尔冷眼看着姜应欣。 “如果你的目的是接近雪寂，那么只是身份作假这一点雪寂就再也不会让你靠近他分毫，你说不定会被马上轰出这个家。” 空气一瞬间沉寂了下来，原本被限制住身体的姜应欣竟然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显得有点颓然。 但洛伦希尔额角一跳，她发现姜应欣身边有一些蓝色的丝线在跳动。 洛伦希尔神色严肃地冲仍然在偷看的雪寂和丸山龙二挥了挥手。 两人顿时把头缩了下去回到了洗碗这一工作当中。 “就算我没有处理干净，您也不应该查到这么多东西。” 姜应欣开口，她缓缓坐起身，摘掉了那一头漆黑的假发。 原本盘起的花白长发此刻四散垂落，一片素白中她的表情不再唯唯诺诺，而是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笑意和处变不惊的淡然。 她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变得不再是那个柔弱怯乏的小女生，而是带着一股和洛伦希尔如出一辙的贵族气息。 甚至隐隐约约透着要压倒洛伦希尔的强势。 对此洛伦希尔非常满意，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开笑容，说道： “的确，就算有暗网帮忙我也不会查到这么多，但如果我已经事先知道你干过什么，然后再通过暗网反推，那么查到这些便会轻松许多。” 听到这里的姜应欣微微低垂了眼眸。 “我挺喜欢你这个样子。”洛伦希尔打量着此刻的姜应欣。 只是坐在那儿却有一种高雅而从容的压迫感，那不是天生能拥有的东西，而是要通过不断学习和练习。 凭此洛伦希尔断定姜应欣和自己一样接受过高等教育。 但在姜应欣伪造的身份信息当中，她来自于中弦陵河洛的某个乡镇家庭。 “可雪寂不会喜欢，我之所以装得那么怯懦，是因为我知道这样最容易被雪寂接受，他会对兔子一样的女生心生好感。”姜应欣看着洛伦希尔的眼睛。 而洛伦希尔看见了她眼里那份诚恳的微光。 “只要是真心，雪寂任何人都会接受，你不需要去博得他的同情，但我也理解你应该有自己的苦衷。” 洛伦希尔放缓了自己的态度，“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姜应欣摇了摇头。 “这也有苦衷吗？”洛伦希尔笑着问道。 “不只是苦衷这么简单。”姜应欣说。 “那好，我不问这个。”洛伦希尔接着说，“你接近雪寂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回答不出来，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站着离开这里。” 依然随和且随便的语气，但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客厅的空气都是一沉。 而姜应欣却完全没了刚才被压制的样子，她完全不受影响依然看着洛伦希尔，这倒让洛伦希尔有点意外。 隔了良久姜应欣叹了一口气，缓声道，“我想让他尽可能对我产生好感。” 听到这里的洛伦希尔笑得更加灿烂，至此她身上那冰冷的气息完全消失，整个人又重新变回了会无条件对你好的漂亮大姐姐。 “你在我回答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接近雪寂的目的是什么了对吗？”姜应欣凭着自己的感觉说道。 “对，一清二楚。” 洛伦希尔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假发为姜应欣重新戴上。 “不过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来问你，因为我还想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如果我的回答和您知道的不一样会发生什么？”姜应欣也逐渐收敛了那份锐气。 她也重新变回了那普普通通唯唯诺诺的小女生。 两人就像在演戏那样上一秒还在全身心投入自己分配到的角色当中，然后下一秒导演喊“卡！”，两人就瞬间泄气变回了原本的自己。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洛伦希尔对着姜应欣眨眼笑。 姜应欣沉默了片刻。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确信连校长都不应该知道我接近雪寂的目的才对，这些都是我心里的想法，您没有任何方法能调查出来。”姜应欣说。 “嗯哼，虽然是你心里的想法，但你以后总会付诸行动，有行动我就能知道咯。”洛伦希尔说。 “观测未来？”姜应欣皱着眉头嘴里喃喃道。 “差不多。” “什么手段？” “类似于某种蕴含了【宁时神】力量的道具，校长那儿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都有，但是使用的话需要付出一点小小小小的的代价。” 洛伦希尔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虽然校长自己不敢用那些东西，但不代表我不敢。”洛伦希尔说。 “你会告诉雪寂吗？”姜应欣有点心虚地看着洛伦希尔。 “当然不会，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使用时间道具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干涉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洛伦希尔说道。 “可您现在却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姜应欣说。 “你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就放弃接近雪寂或者考虑处理掉我吗？”洛伦希尔笑着问。 姜应欣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已经观测到未来的我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变数，所以我完全可以在身为变数的情况下继续生活下去并且不影响到未来。” “听起来好复杂。”姜应欣被绕得有点晕。 “简单来说只要保证未来发生的事情不会被改变，那么我就可以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尽管这些事情未来并不会出现。”洛伦希尔竖起一根手指。 “可如果出现了那种你想要去改变的事情呢？”姜应欣突然问道。 她话语间的顿挫稍微有点长，仿佛要说出一个很难说出口的事情 她轻声道：“比如某个人会死什么的，这样的未来你会去改变吗？” “那得看交情了。” “如果是雪寂呢？”姜应欣小心翼翼地问。 听到这话的洛伦希尔再次和姜应欣对视，姜应欣这次也不躲闪，两个人的眼中都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在涌动。 “当然。”隔了良久洛伦希尔轻声说道，她的目光突然清冷如刀剑，眉目凝然而伤感。 “可你刚才说会受到因果律之罚。” “那我就去对抗因果律。”洛伦希尔站起了身。 姜应欣不明白那样纤长的身影为什么总是能爆发出那样伟岸又强大的气势来，沉稳厚重得就像高山。 “我答应过她姐姐，所以我必须照顾好雪寂，对抗因果律也好，付出生命也罢，只要我活着，雪寂就一定不会出事。” 第18章 长眠于此刻之人(一) 雪寂抱着一套睡衣从卧室里走出，同时他手上还拿着一把钥匙来到了那扇被紧锁的木门前。 木门上面写着的“雪彦”两个字圆融而秀气，雪寂看着那两个字默默发呆。 这扇门平时都不会打开，但洛伦希尔来的时候会，洛伦希尔曾经和雪彦是初中同学，并且还是好朋友。 没错，雪寂的姐姐雪彦也是那所怪物学校里的学生，不过很可惜她并没有显现出超越者潜质。 客厅里洛伦希尔和姜应欣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这让雪寂有点不明所以。 他不清楚洛伦希尔刚才对姜应欣审讯了些什么，但她们之间的关系貌似突然变得非常好。 “你的睡衣，上次洗过了。”雪寂把睡衣放在沙发的扶木上。 “哎，放你衣柜里的吗？”洛伦希尔抓过衣柜嗅了嗅。 “你看我家里还有其他衣柜吗。”雪寂说。 “哎嘿真不错，小雪寂的味道。”洛伦希尔抱着睡衣一脸流口水的痴汉相。 “有外人在呢姐姐。”雪寂汗颜。 “说谁是外人呢。”洛伦希尔抬手做出了雪寂标志性的弹额头动作。 “小应欣现在住在你家里怎么能是外人，你们要好好相处，刚好让小应欣改善一下你孤僻的性格，我在学校里竟然都没看到你有朋友。”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雪寂一边吐槽一边在姜应欣旁边坐下，他很直白地问道，“姐姐刚才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学姐只是确认了一下我的情况，她说校长好像对我的身份信息进行了处理。”姜应欣半假半真地说道。 “很正常，校长为了保护特招生的安全会刻意伪造一些虚假信息防止一些有心人士查询到，我们这些超越者尤其如此。” 雪寂疑惑地看着洛伦希尔。 “姐姐你还能不知道？” “以防万一，我前几天都不在，要不是小孟鸯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班上多了个超越者学生，校长这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等他来告诉我我都毕业了。” 洛伦希尔摊摊手。 “嗯嗯。”姜应欣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吧。”雪寂从茶几上放着的盘子里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 两人在看的电影是东绳叶小说家东野圭吾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白夜行》。 很出名的一本书，但雪寂对这种内容略显黑暗的作品有点提不起兴趣，他唯一有印象的是白夜行封面上的那句话：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这是被翻译得有点文艺的一句话，雪寂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引起他注意的唯有最后那一句“所以不怕失去”。 如果在黑夜中生活的人已经习惯了白天，那么他真的会愿意再回到黑夜中去吗？真的会愿意失去自己的太阳吗？ 雪寂百思不得其解，就像白夜行里的唐泽雪穗，她看见亮司死的时候默默转身依然高贵地离去，可谁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故作坚强吗。 “龙二君怎么不在这里睡呀，我还说凑四个人晚上好玩超级大富翁呢，结果现在只能看看文艺小电影。”洛伦希尔抱怨道。 “你要是愿意三个人其实也能玩。”雪寂说。 “切，没意思，要是斗地主还差不多，但我可不能教你们玩牌，我怕校长拿我开刀。” “你个德鲁亚克人会打扑克牌？”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我还会麻将呢。”洛伦希尔摆了摆手。 “刚才雪寂已经挽留过丸山同学了，但是他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姜应欣解释道。 “唉，有妈疼的孩子真好，不像你俩，只能依偎在姐姐的怀抱里了。”洛伦希尔没心没肺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摸索着挤到两人中间，然后非常强势地一手揽过一人把雪寂和姜应欣的小脑袋都按在了自己胸前。 雪寂都已经习惯了，可姜应欣还有点不知所措。 “话说我们晚上怎么安排，只有一个房间哎。”洛伦希尔突然冲雪寂挑了挑眉。 “废话，我睡沙发，你去那个房间。”雪寂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木门。 姜应欣一愣，她抬头同时看向雪寂和洛伦希尔两人，两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清冷的微光。 姜应欣脑海里回想起了在审讯结束之后洛伦希尔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雪寂是有一个姐姐的哦，可惜已经过世了，所以，不要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提起他的姐姐，不然后果会很严重。也不要再去到处打听了，雪寂不喜欢这样，你有什么直接来问我就行，雪寂姐姐的事我基本都知道。” “您和雪寂的姐姐很熟吗？” “当然，我俩之前可是超级超级要好的朋友，懂不懂形影不离的意思。” “那……”姜应欣缩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雪寂的姐姐是怎么过世的？” 姜应欣本来是想说“既然形影不离，那么雪寂的姐姐是怎么过世的？”，但考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省略掉前面的部分。 因为在这个话题出现的瞬间她就发现洛伦希尔身边好像出现了低气压，浓墨黑云般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尤其是那双忧郁的眼睛，里面好像流淌着晶莹的辉光，只是远远地看着那眼神姜应欣都感觉揪心。 仿佛有莫大的悲伤埋藏在她的眼底，那是别人不能触碰的地方。 可她还是好奇，因为她听说很久之前洛伦希尔就已经是超越者了，并且能力极强。 所以现在她在学校里才能完美压制住雪寂和丸山龙二这两个有点变态的小怪物。 雪寂的姐姐既然是洛伦希尔的好朋友，那么为什么会出事？ 而且据孟鸯说雪寂的姐姐还是受到舆论压迫选择自杀的。 雪寂犯下的故意伤害罪，便是他找到了制造这场舆论的一对父子，然后亲手了结了他们。 这也是雪寂性情大变的原因，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被网上的人们群起而攻之却无能为力，直到将自己姐姐活生生给逼死。 自那以后雪寂便不再接触电子设备，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这些都让他觉得恐慌。 可是，舆论压迫？ 以洛伦希尔的能力她会没法处理那些舆论？她连暗网都可以渗透进去。 “对不起，当我没问。” 等了大半天始终等不到洛伦希尔回答的姜应欣选择了放弃，她已经明白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连强势如洛伦希尔在面对这个问题都变得如此透明脆弱，难怪她不让自己在雪寂面前提起她姐姐。 洛伦希尔笑了笑，她伸出手揉了揉姜应欣的头，然后说了一句让姜应欣莫名其妙的话。 “加油。” …… “那么晚安咯小应欣。” 三人在阅览了将近四部电影后终究还是耐不住无聊选择了睡觉。 穿着睡衣的洛伦希尔靠在木门上对着姜应欣摇头晃脑，那扇原本紧闭的木门现在已经被打开，可惜姜应欣看不见里面的布置。 “我说了不要好奇雪寂姐姐的事情。”洛伦希尔操着手微笑。 “清楚明白。”姜应欣看了一眼雪寂，对方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好。 “那么赶紧和我说晚安吧。”洛伦希尔对着姜应欣眨眼笑。 “这是什么讲究。”姜应欣也笑了笑，但她还是用很标准的德语说道，“gute nacht。” “你会德语？”洛伦希尔稍稍有点惊讶。 “您之前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 说完这句话后姜应欣就冲洛伦希尔挥挥手然后关上了房门。 “嗯，真不错，我喜欢聪明人。”洛伦希尔耸了耸肩，然后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这间封闭的卧室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整体风格和雪寂的房间极其相似，简约素白得令人感到乏味。 只是墙壁上多了很多贴纸还有一些排列整齐的照片，但有一些照片貌似被取走了在排列整齐的照片墙上留下了突兀的空白。 照片上全都是一个黑发女生和一个黑发小男孩的合照，有一些上面能够看到洛伦希尔。 穿着鎏金黑校服的两个女生牵着瓷娃娃般秀气的小男孩行走在海边的沙滩，明媚的阳光在她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那是曾经辉煌而美好的光景。 在房间最里侧的折返楠木书柜旁是一张没什么特色的原木方床，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同样洁白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睡裙的漂亮女生，看起来年纪和洛伦希尔差不多，但少了几分灵气和柔和，显得有些木然。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姣好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连嘴唇都微微泛白。 只需要细看就能发现她就是墙上照片中的另一个女生，雪寂的姐姐，洛伦希尔的好朋友，雪彦。 “好久不见呀小彦子，最近都没时间来看你，你会不会生气。” 洛伦希尔自言自语走到窗边将窗帘拉起，皎洁的月光透过拼花玻璃窗的顶扇洒在雪彦的脸上，无端添上几分祥和几分神圣，也让房间里显得更加寂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房间每个地方打扫得都很干净不落一丝灰尘，但又好像无处不透着一股破败朽烂的荒芜。 如同行走郊野看见一座坟墓，哪怕碑石上落着花也只能带给注视的人一份悲伤一份肃穆。 “你问雪寂最近怎么样？很好呀，身体健康，成绩优秀，就是不好好吃饭，你说他要是长不高以后会不会找不到女朋友。” 洛伦希尔微微笑，她的表情温柔地像溪涧流淌的水，她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然后伸出手将雪彦的头发拿起在手指上打转。 “对了，雪寂现在还有朋友了，虽然可能也算不上朋友，但我觉得机会很大，小应欣是个不错的孩子。” 洛伦希尔从橱柜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开，她先小心翼翼地为雪彦盖上，然后自己再爬上床在另一边睡下。 “好吧，其实也都不全是好消息，这两天雪寂把自己给弄伤了，幸好问题不大，他总是这么不小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虽然和其他孩子比他已经很成熟了。” 洛伦希尔靠在枕头上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斜过身看着雪彦。 雪彦是那种很标致的中式美人，鹅蛋脸，五官立体眉眼妩媚但不过分艳气，和所有人都不同，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感，连洛伦希尔这种被能量改善过外貌的超越者在她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这次我赶回来的很快哦，雪寂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回来了，连任务都没完成，幸好校长没有怪我，不然就亏死了。” 洛伦希尔吐了吐舌头，这个俏皮的动作没能让她看起来轻松一点。 她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深沉，连肩膀都止不住颤抖。 “放心，雪寂我会好好保护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不会再发生以前那种事情了，真的，你要信我哦。” 洛伦希尔的长发散下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漂亮的双眼紧闭，原本浅灰的头发在月光下也逐渐变得一片雪白，现在不只是肩膀，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会信我吗雪彦？” 她这样问道，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睁开，内里的晶莹辉光终于缓缓在她眼角流淌下来，划过她瓷石般的脸，剔透胜过最华美的宝石。 “我好想你。” 她微微俯下身，柔软的嘴唇慢慢与身下女孩的嘴唇贴合在一起，微冷芳香的气息涌入她紊乱的呼吸当中，同样晶莹的泪珠也在雪彦的脸上滴落再划过。 这一瞬间连时间都仿佛暂停，漆黑的房间内只有月光透过在每个它能触碰到的地方落下光斑。 在明暗交错中洛伦希尔慢慢地抬头，再慢慢地低头，慢慢地靠在雪彦那毫无起伏的胸前，最后再慢慢地闭上眼。 平时总是随和温柔强势又霸道的她现在看起来好累，神色中充满了疲惫，在闭上眼的刹那间便再无任何动作，安静得仿佛死去。 “晚安。” 第19章 长眠于此刻之人(二) 丸山龙二走出雪寂家所在的小区。 尽管雪寂极力挽留，但丸山龙二目前还没有在别人家过夜的习惯，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如果雪寂等人执意要来送他的话会发现在小区大门口早就停好了一辆深黑的捷尼赛思g70，车型含蓄而低调，司机正摇下车窗探出头四处张望。 “麻烦您了张叔，大晚上还来接我。” 丸山龙二没发出任何声音打开车门上了车，夜晚的猫一般无声无息，这让司机吓了一跳。 “哎哟少爷，吓死我了。”已经上了年纪的司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脸上更多的其实是笑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蔼且慈祥。 “不麻烦不麻烦，您这么晚还不回家夫人可担心死了，待在客厅沙发上一直不走，说您什么时候回家她什么时候上床睡觉。” “妈妈？”丸山龙二皱了皱眉，“我说过只是去同学家去吃个饭。” “哎呀夫人这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巴不得干什么都和您待在一起。” 司机的笑容更深，眼角的皱纹聚拢成深深的螺旋。 “好吧。”丸山龙二挥了挥手，捷尼赛思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丸山龙二对车没有什么研究，买这辆车完全是妈妈的自作主张，不过妈妈喜欢他就喜欢。 有段时间孟鸯给他科普了一下所谓“妈宝男”这个概念，从那天之后丸山龙二听到这个词就感觉胆战心惊，因为和他有点过于符合。 其实丸山龙二并非如雪寂说的那样过得很节俭，校长这个人虽然抠门得名副其实，但平时该给的钱丝毫不会少给，有时候还会照顾丸山龙二多给他发一些。 这也是丸山龙二现在成为校长得力打手的重要因素，雪寂这个人比较柔和摆烂对校长布置的任务都没什么兴趣，一个月出一次任务勉勉强强。 但丸山龙二就不一样了，他每个星期几乎都会固定外出几天。 作为超越者的他们会被校长安排去处理一些其他人不好处理的麻烦事，这些麻烦事的来源便是校长那广阔的人际关系网。 很多中弦陵高层之所以愿意给校长面子就是因为他手下超越者们办事效率极高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虽然听起来感觉很神秘但其实处理这些事的危险性不高，丸山龙二目前负责过的最棘手的事就是处理掉一个非法武装团伙。 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护送市长千金去外地”，“帮科长抓老婆出轨”，“调查局长翘课的儿子去了什么地方玩”等等等等…… 仿佛他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全职私人侦探，年龄还不怎么合法的那种。 要是高层们知道帮自己干事的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估计得马上杀到校长家去。 不过丸山龙二懒得管了，他只负责拿钱干事。 也正因为他的踏实与勤劳，平常总是啃面包的龙二君家住东湖区中心商业街的lhe会员定制居所。 在这种贸易集中地的地皮向来寸土寸金，而建造在这里的住所必然是那些豪绅政客们的最爱。 于是lhe整天人来人往车流不断豪车如云美女如水一切都显得那么金碧辉煌。 在丸山龙二认知里lhe也就类似于某种小区，但比起雪寂住的地方光从外表上来看就能感觉到金钱的味道。 进入小区之后放眼望去一水的欧式尖顶堡大理石建筑，房屋与房屋之间隔开，都拥有着独立的庭院和裁剪得当的防风棕榈木。 丸山龙二目前节俭的原因是打算攒点钱搬出去住。 妈妈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lhe里面住的这些暴发户们老是喜欢开着高排量跑车在小区里乱跑，物业们也不是很敢招惹他们。 丸山龙二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随和且友善，在几次近距离与暴发户们商谈无果后不得已打算使用拳头说话。 幸好校长这个人危机感意识极强迅速拦住了丸山龙二并进行了好言相劝，才避免了又一起恶性暴力事件的发生。 很久以前丸山龙二确实担得上随和且友善这个称谓，但那已经是比他从东绳叶转学过来前还要久远的事情了，他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莱茵城的每个特招生都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才会来到这个不怎么正常的学校。 而校长作为一个不怎么正常的领导，想来平时苦情剧看得也不少。 他给每个特招生伪造身份时都是千篇一律的“有一个妈妈，爸爸已经过世了”，觉得这样以后帮他们洗白身份时才好博别人同情。 但其实很多特招生都父母健全…… 丸山龙二也差不多，妈妈在爸爸在，不过他已经当自己的爸爸死了很久了。 丸山龙二，今年十四岁，原本应该读初二，但他在东绳叶上初中时基本什么东西都没学，所以校长只好安排他复读。 在初一那一年里丸山龙二从来没有去上过课，连任课老师们都快忘了这个学生。 他当时独自游遍东绳叶全国，也打遍东绳叶全国，那段时间东绳叶的地下组织里都流传着“魔鬼初中生”这个莫名奇妙的称号。 相传这位魔鬼初中生力大无穷战斗力爆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个黑道组织清场，企图改变东绳叶现在的黑道组织格局。 但丸山龙二并不是为了改变黑道组织的格局，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凑点生活费罢了，因为每把一个黑道场所打下来，那里的负责人就会战战兢兢地提着一袋子钱递给丸山龙二。 那些钱够当时的他和妈妈生活上好一阵。 丸山龙二是少有的在进入莱茵城之前就觉醒精神海的另类，虽然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精神力和能量的存在，但他学会了使用它们来增幅自己的身体。 据说雪寂也和他一样，所以丸山龙二才会处处和雪寂比高低，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把雪寂当成了一个用来映射自己的镜子，或者一个对手。 他需要这种人来不断认识自己，不断提升自己。 将指纹按在读取器上两秒左右，厚实但浮夸的精装龙纹门缓缓地打开。 听司机说妈妈在等自己，但客厅里其实一片漆黑，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从哪儿传入了丸山龙二的耳中。 丸山龙二叹了一口气，在一片黑暗中他行走起来如游无物。 他精准地来到沙发前，而沙发上躺着一个蜷缩在毯子底下裹成一团的纤细身影。 对方两腿之间夹着一个体型硕大的轻松熊已经睡得几乎流口水，凌乱长发下是一张有些红扑扑的漂亮脸蛋。 藤井爱华小姐，丸山龙二同学的妈妈兼监护人，虽然某些层面上来说丸山龙二更像她的监护人。 因为爱华女士每天最大的体力消耗就是从楼上卧室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或躺着看电视…… 至于家里的其他事情基本都由丸山龙二来负责，除了做饭，母子俩基本上都只考虑点外卖。 虽然有钱但丸山龙二并不请保姆，连定时制的都没有请。 藤井爱华的精神异常脆弱，除了龙二之外她对任何人的到来都极其敏感，也拒绝去接触任何人。 所以藤井爱华也并没有上班。 起初她对来到中弦陵感到异常恐惧，怀疑她和龙二会不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饿死。 但显然她有点多虑了，因为丸山龙二是一个极其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据丸山龙二说他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品行良好是校长的爱徒，因为优异的成绩他参加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金拿到手软，学校里给予他的奖学金也极其丰厚。 在一开始藤井爱华是有点怀疑亲爱的儿子的…… 直到儿子带着她从公租房搬到这个小区来并且说这是他用奖学金买下来的，中弦陵地价便宜得要死校长还在这里有关系给自己压了价…… 于是乎爱华女士在为儿子感到骄傲的同时终于也过上了自己足不出户的美满人生。 丸山龙二轻手轻脚将藤井爱华扶到自己的背上，这让他有点难受。 虽然已经是大男孩但藤井爱华是东绳叶女性中少见的高挑类型，一双长腿纤长而线条美好，让丸山龙二背着她走着实有点困难。 来到二楼将母亲大人放到卧室床上后丸山龙二又重新退出来洗漱。 但就刷牙洗脸上厕所这么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内丸山龙二再回到藤井爱华的卧室时便发现母亲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丸山龙二沉思片刻来到自己的房间，古朴的横架四方床上藤井爱华已经裹着丸山龙二的被子睡得横七竖八。 柔软的金丝绒睡衣下是爱华小姐火辣的身体曲线，低领胸脯春光乍现任谁看见都会流鼻血，她总是这么不讲究。 丸山龙二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被子，但刚伸出手的瞬间漂亮老娘就伸出了她的手紧紧抱住了丸山龙二的胳膊。 无奈，丸山龙二只好来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打算睡觉，而藤井爱华则双手环绕他的脖子将他完全锁死，颇有一种抓到猎物的蛇的感觉，他觉得四肢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作为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藤井爱华睡觉时总是喜欢抱着玩偶，但那些玩偶显然不如自己亲爱的儿子来的亲切。 闭上眼还没一会儿丸山龙二就感觉有人蜷缩进了被子里把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前。 他低头去看，自己漂亮老娘那双在黑暗里也亮得发光的眼睛正软软地和他对视。 “你回来啦龙二君。” 藤井爱华的声音朦朦胧胧就像喝醉了酒，嘴里吐出的兰息则比美酒还要更加醇烈。 “嗯。”丸山龙二缓和了自己的表情柔柔地笑。 如果孟鸯此刻在旁边的话估计会大为震惊。 在母亲面前的丸山龙二已经完全没有了那股锐利如刀剑肃杀如将神的强烈压迫感，更多的是一种斯文与柔和。 如果再配上黑边粗框眼镜的话完全就是一副高分好学生的模样。 “好慢，是不是已经很晚了。”藤井爱华将头缩回丸山龙二怀里。 她烫过的头发长而密微微卷曲，缩在一团时就像是猫咪。 “十点左右，回来的路上稍微有点堵车。”丸山龙二说，“雪寂很少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不好拒绝。” “雪寂？是那个港式四分头的小帅哥么。”藤井爱华问。 “对。” “原来他是你朋友，我参加你家长会的时候还感觉你俩有点合不来。” 藤井爱华回忆起了那个举止优雅的漂亮男孩，参加家长会那天他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天鹅拿铁。 “算是朋友吧。”丸山龙二苦笑，“哦对，明天您的账户里估计会到账一笔钱，记得核对一下。” “又是奖学金？”藤井爱华用额头蹭了蹭丸山龙二的下巴。 “差不多，我上周参加了数学竞赛，他们说奖金今天发，我成绩一般，只勉强拿了个第二。”丸山龙二微笑。 “我家儿子真棒。”藤井爱华摸索着爬上来在丸山龙二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过第一是谁？竟然有人比我家儿子聪明？” “你说的那个四分头小帅哥。”丸山龙二无奈地耸了耸肩。 “欸？这么厉害，难怪我感觉你俩之间不是很和睦。”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当然有。”藤井爱华竖起一根手指，“你的脾气我可是很清楚的，你是不是又把人家当对手了。” 丸山龙二老实地点了点头。 “哎哟龙二君，你就是因为老是这样才一直没什么朋友的。”藤井爱华鼓起腮帮子看着丸山龙二。 “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丸山龙二汗颜。 他一直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自我认知，没什么朋友这件事应该和他总是板着脸有关。 虽然他要是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给藤井爱华拐个儿媳妇回来，但从来没见过自己朋友的藤井爱华肯定会热情地把小姑娘直接给吓跑。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总是什么事都那么较真，较真的人没人会喜欢的。” 没什么生活阅历的藤井爱华说得头头是道。 她继续道：“这样吧，既然今天你去雪寂家吃饭了，那么过几天就邀请他来我们家吃饭，老妈我帮你沟通沟通，你知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带朋友回过家，作为母亲我很担心你的。” “您会做饭？” “当然……不会。”藤井爱华十分风趣地顿了顿，“不过我可以点外卖，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在软件上领了好多……” “算了您还是睡觉吧。”丸山龙二无语地伸手拉过被子盖住藤井爱华的脸。 邀请雪寂来家里吃饭的话他说不定会把姜应欣也带来，姜应欣那兔子一样的性格不也得被热情的老妈给吓个半死…… 不过说起姜应欣…… 丸山龙二稍稍低垂了眼眸。 很奇怪，他以前从不觉得雪寂会接近女生，哪怕是孟鸯这种强势硬凑上去的人也只能在学校里勉强和雪寂做做朋友。 不对。丸山龙二摸了摸下巴，他记得雪寂有一段时间也与某个女生有频繁接触。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一个和姜应欣性格很像的女生，但是他记不得名字了，不久之前她貌似还和雪寂表白过来着。 嗯…… 丸山龙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雪寂喜欢这种兔子一样的女生？ 第20章 校长的任务(一) “善良的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姜应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用德文写下这一句话，它本身便出自于德鲁亚克名着《浮士德》当中。 当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节落下时，立于书桌墙上的蓝风铃闹钟刚好响起。 早晨七点钟的闹铃，但姜应欣往往会提前半小时醒来，然后习惯性地摘抄一些名着中的语句。 有时候她也会安静地面对着晨曦读完一本自己在图书馆借的书。 莱茵城的图书馆，按雪寂的说法那里貌似是什么私人的超越者聚集地，因此里面的书很明显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比如姜应欣昨天看的那一本，《神代文明附章·魔能机动学实操与炼金科技的现实运用》。 听名字玄乎的很，但实际了解后会发现这玩意和物理化学等关联很大。 只要物理化学能看进去那么这玩意理解起来也就不那么困难了，可惜理科并不是姜应欣的强项。 姜应欣将笔记本放回书桌的抽屉当中，然后将半掩的的窗帘完全拉开。 早晨柔和的阳光裹挟着草香的微风迎面，姜应欣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打算去洗漱。 她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差，在八小时的健康睡眠当中她只能勉强睡够六个小时，有时候会更短。 来到洗漱池前姜应欣老样子将自己雪白的长发盘起，但抬起手时丝绒睡衣的长袖下落，她看见自己光洁的小臂上有一抹金色掠过。 姜应欣眉目一凝，小心翼翼地将浴室门给完全拉上。 她撸起自己的袖子，一些赤金色如同干涸大地般的裂纹狰狞地遍布了她整只手臂。 裂纹中依稀可见玫瑰红色的肌肉组织和不太明显的血丝，这是会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场景。 姜应欣抿住嘴烦恼地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在橱柜里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一卷医用绷带出现在她手上，还有她之前一直在用的不知名霜膏。 这霜膏的作用看起来是让她的肌肤颜色变得正常，实则不然。 她扯下一大截绷带沾上霜膏将整只手臂细细地缠绕，冰凉的触感连带着刺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处理好自己的手臂之后姜应欣老样子去准备早餐，雪寂这人不怎么挑食，只要味道不奇怪几乎什么都吃。 但姜应欣每天早上还是会换着花样给雪寂准备早餐，今天是培根煎蛋，明天便是传统的皮蛋瘦肉粥。 盖着毛毯的雪寂在沙发上睡得很死，但偶尔传来的饭香还是会让他鼻子忍不住嗅一嗅，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翻身的同时顺便吧唧一下嘴巴。 很多时候姜应欣搞定早饭后并不会着急叫醒雪寂，而是靠在沙发木扶上安静地看着雪寂睡觉。 平时总是一脸冷漠一脸淡然精英得不能再精英，仿佛某家大型公司高干的雪寂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拥有小孩子的那份稚嫩和可爱，白净的小脸唇瓣略薄的嘴。 在确认对方不会醒来后姜应欣有时还会伸出手点一下雪寂的鼻尖。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姜应欣却总是乐此不疲。 感受着对方与自己肌肤的接触，感受着对方的鼻息，姜应欣往往会柔和地微笑。 不过今天的姜应欣就没那么轻松了，她一直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在下意识伸出手触摸雪寂鼻尖的那一刻她又仿佛触电般将手猛地抽回，眉眼里都像笼着雾那样朦胧又阴沉。 隔了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雪寂的肩膀温柔地将他叫醒。 雪寂起床的动作总是那么好笑，整个人突然就从沙发上坐起，如同被按下开关从盒子里蹦出的弹簧人偶。 明明眼睛困得都还睁不开但腰板已经挺得笔直，略大的白衬衫睡衣皱得不像样，还没什么形状的锁骨连带着胸前的大片白肉毫无防备地裸露，那是让很多女生都会流鼻血的大好风景。 但姜应欣只是很熟练地伸手把雪寂起皱的睡衣拉平整，然后又伸手在雪寂眼前晃了晃。 好心的洛伦希尔姐姐跟姜应欣说雪寂是个防备很重的人，哪怕睡觉都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但姜应欣目前为止丝毫看不出来。 “早上好。” 雪寂缓了一会儿后放松身体伸手用两根手指从右眼往左眼一抹，这个动作的作用和揉眼睛类似，但却无端带着一股慵懒的英气。 “早上好。”一直不怎么开心的姜应欣总算绽放出了笑容，对面雪寂的头发膨胀得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咪。 “今天早饭吃什么。”雪寂总算睁开了眼。 “皮蛋瘦肉粥。”姜应欣俏皮地摇头晃脑，整个人笑得更加开心。 …… “首先使用针式布粉器将接粉杯里面的咖啡粉抖匀，然后使用恒力压粉锤将里面的咖啡粉压平，压平之后再盖上二次分水网……” “接下来我们将南瓜香料糖浆挤入杯子当中，注意要适量，否则会影响咖啡原本的醇香……” “最重要的拉花过程我们需要先将牛奶倒入奶缸当中，使用蒸汽加热棒对牛奶进行加热打泡，充分打泡能让拉花更加得心应手，拉花时要控制自己的力道和抖动的频率，手要稳一点……” “所以你俩在干什么……” 丸山龙二打开规范委员会会室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加热棒溢散出来的蒸汽喷了一脸。 原本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摆放整齐的会室现在稍稍有点凌乱，那张十二制的议事桌上摆满了各种丸山龙二叫不出来名字的奇怪设备。 要不是会室里弥漫着奶香和咖啡香，丸山龙二可能会认为两人在捣鼓什么科学实验。 “稀客啊。” 雪寂和姜应欣在一堆器材中抬起头，其中姜应欣灰头土脸仿佛刚从煤坑里面下班跑来上学。 “我在教姜同学制作热南瓜拿铁，这种咖啡的苦味比较轻很适合女生喝，而且味道相当温和。” 雪寂拿起一杯咖啡递给丸山龙二。 在丸山龙二印象中的南瓜拿铁一般都是暖橙色，但这杯的颜色却给丸山龙二一种在下水道里看见污水潺潺流过的错觉，浓涩的苦味让丸山龙二忍不住屏息。 这种成色一看就知道是姜应欣的作品，雪寂已经是泡咖啡的老手了，甚至有时候校长都会跑到规范委员会来蹭咖啡喝。 “我记得学校里有厨房的，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找那些美食社团们借一下活动会室。”丸山龙二摆手婉拒雪寂的咖啡。 “性质不一样，这个可是规范委员会的考核。”雪寂在丸山龙二震惊的目光下轻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什么考核？”丸山龙二疑惑。 “入会考核，姜同学已经向我的规范委员会递交了投名状，所以作为会长的我需要对她进行入会考核，在规范委员会泡咖啡是每个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雪寂神色满严肃仿佛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在中文里这玩意不是应该叫申请书么……”丸山龙二找了张空椅子坐下，“而且我怎么记得你不收成员了来着。” “有吗？” “从我风纪委员会的调查表来看你已经拒绝了接近三十个人的入会申请。”丸山龙二说。 “特招生不能接触普通学生，我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入会。”雪寂摆了摆手。 “孟鸯也被你拒绝了。”丸山龙二又说道。 “她？她本身就是舞蹈社的社长，让她加入那些小姑娘们每天都得来我这儿团建，你是想把我的会室变成菜市场么。”雪寂又抿了一口咖啡。 姜应欣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不停地唠话，她拍了拍刘海上沾着的咖啡粉，然后很小口地抿了一下自己泡的“黑南瓜拿铁”。 古怪的味道几乎让她面容扭曲。 雪寂那家伙竟然连这玩意都喝得下去，对咖啡的钟爱可见一斑。 “好了先说正事。”丸山龙二清了清嗓，“校长有事找我们。” “我们？” “你，我，姜同学，还有孟鸯，目前初中部的四个特招生。”丸山龙二说，“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我们，校长他在办公室里等我们。” “我还以为可以清闲一段时间。”雪寂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 看到杯底时丸山龙二忍不住挑了挑眉，因为杯底沾着非常多的残渣，丸山龙二说不上那都是什么东西。 “已经清闲一个月了，不找点事做校长说不定会压缩你的生活费，到时候每天中午的两个三明治就变成一个了。” 丸山龙二起身推开门，用眼神示意姜应欣跟上自己。 第21章 校长的任务(二) 再次进入那座富丽堂皇的图书馆时姜应欣稍稍留心了一点。 她注意到图书馆内的工作人员极少，大多数身旁都萦绕着淡蓝色的丝线，其中不乏一些气势凌人的超越者。 但他们看见姜应欣时基本都只是眯着眼微笑。 雪寂之前给她普及过超越者们在使用精神力前后完全就是两种姿态，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可能会瞬间杀意四起，让她不要对任何超越者掉以轻心。 在一众工作人员中她注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存在，那是个有着漂亮银色头发的年轻男子。 并非如姜应欣那样的花白，而是浮着光泽的亮银，和男子俊秀的面容相当契合。 只是男子有着异常浓重的黑眼圈，他手里捧着蛮厚一本书，正坐在前台最靠边的地方昏昏欲睡。 感觉到姜应欣的目光后他警惕地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在与姜应欣对视后他露出了相当和蔼的笑容，并非其他人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客套。 男子的笑容异常自然浑然天成，仿佛他生来就应该是那种笑容，明艳温柔得就像花。 姜应欣被他盯得手足无措，只好尴尬地伸出手假装在打招呼。 “在叫我？” 一直跟在姜应欣身后的雪寂快步走到她身前，他刚才看见了姜应欣举起手貌似在打招呼的手。 “啊……没……就抬抬手而已。”姜应欣不好意思地笑。 “哦。”雪寂点了点头，“走吧，先去校长办公室，完事之后我还要继续给你培训呢。” “雪寂同学你泡咖啡都是和谁学的？”姜应欣问。 “自学。”雪寂回答。 “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不喜欢。” 雪寂坦诚地摇了摇头，“老实说有些咖啡的苦味过于浓重了，甚至让我感觉喝起来很恶心。” “那你为什么……” 姜应欣一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这好像是个很矛盾的问题，喝得多不一定代表喜欢，但不喜欢为什么会喝得多？ “但我很需要咖啡的那种苦味。”在姜应欣思考该怎么问时，雪寂这样说道，“我感觉那种苦味会让我大脑比较清醒。” “提神？”姜应欣疑惑。 “不知道。”雪寂苦涩地笑了笑，随后伸手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门。 孟鸯和丸山龙二早就已经到了，但偌大一个校长办公室显然没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上次姜应欣坐的那几个塑料凳子也不见了踪影。 于是丸山龙二和雪寂在办公桌前站得笔直仿佛是校长雇佣的私人保镖。 而孟鸯则大大咧咧地坐在校长的办公桌上甚至还在向姜应欣招手。 至于尊敬的校长大人则后仰瘫倒在自己的三角轮椅上双手无力地下垂，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丸山龙二刚才从规范委员会那里顺来的黑南瓜拿铁。 见人员到齐后孟鸯伸手在校长耳朵边打了个响指，但校长貌似已经晕过去了，对耳朵边传来的声音丝毫没有作出反应。 孟鸯翻了个白眼只好又推了推校长的肩膀。 “咳呃，我这是怎么了。”校长大人又瘫了一会儿后终于挣扎着坐起。 “也许是因为喝了这玩意。” 孟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那杯黑南瓜拿铁，那杯南瓜拿铁也很配合地冒了一个泡。 “龙二君，这是什么东西？我最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竟然要给为师下毒。”校长大人向雪寂招手要了一杯白水漱口。 “这是规范委员会的咖啡。”丸山龙二说，“而且我只是带过来，是您自己抢过去要喝的。” “纳尼。”校长猛地扭头看向雪寂，那漆黑袍子下透露出的表情应该会是不可思议。 他震惊道：“雪寂同学看来上次爆炸受的伤恢复得还不够彻底，连咖啡都不会泡了。” 姜应欣：…… 看见校长的模样姜应欣好不容易准备出的严肃神情瞬间破功。 她一直以为作为超越者“领袖”的校长在面对一些突发事件时会表现出电影中那些专业团队们的精英风范，但往往这个人只要一出镜就会让姜应欣忍不住满脸黑线。 “能麻烦您说正事么。”雪寂按住额头也是满脸黑线。 “好吧好吧。”校长大人终于标志性地用双手交叉撑住下巴摆出了那副看起来很深沉的模样。 “目前你们中最晚入学的也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而最早成为超越者的则几乎过去了两年。” “我很欣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你们就已经将超越者的知识和自身精神力掌握到了这种程度，因此，我觉得需要给予你们一定的认可。”校长说道。 “认可？”姜应欣听得满头问号。 “也就是说校长这次安排的任务需要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 深谙校长谜语人之道的雪寂为姜应欣解释道。 “另一个世界！”姜应欣睁大了眼。 上位管理者之一，【百世神】，分化天律意志之【相越之觉】，由该意志主导，百世神掌握有独特的权能【界】。 因此也被很多信徒们称为“界王”。 姜应欣不久前在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中着重了解了一些有关百世神的信息。 因为听雪寂说校长就是百世神神途下的戒律拥有者，而且实力极强，甚至可以在不同的世界之间进行穿梭。 而校长大人目前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着重培养他们这些超越者，并且为了使他们得到稳定成长，还会将他们送到其他世界去处理一些相对棘手的事情。 莱茵城的本质并非只是一所学校，而是一个多世界性的执行组织。 之前一直见不到洛伦希尔就是因为她在其他世界忙东忙西没时间回来，据说处理的事情已经上升到了那个世界的国际事态。 听起来貌似会很麻烦，但据洛伦希尔说校长给予的报酬也会相当丰厚，甚至还有一些他的私人收藏品。 “一些蕴含了宁时神力量的小道具。” 姜应欣回忆起了之前洛伦希尔给自己提到过的这个东西。 【宁时神】就是在众管理者中与时间概念最为契合的那一个，也是传言负责降下因果律之罚的管理者。 “是的，这次我会安排你们前往其他世界执行任务，以前我从来没有安排过初中部的学生来执行，但我相信你们。”校长说。 “我也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处理的事务相对没有那么繁琐且棘手。” 校长抬起头看向雪寂和丸山龙二，貌似在征求两人的意见。 “我们所有人吗？”雪寂问道。 “不，应该说是你们两个。”校长说道，“姜同学的入学时间还不够长，对精神力和形式展开的熟练程度都不高，所以不在范围内。” 他继续道：“至于孟鸯，她还有其他事情，而且比起你们两个她还稍微逊色的一些。” “是吗。”丸山龙二和雪寂两人在同一时间低垂了眼眸，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们俩需要考虑一下吗，我不强迫。”校长说道。 “没有问题。”雪寂和丸山龙二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又说道。 “啊？喂……那个……”姜应欣一愣，然后拉了拉雪寂的衣角，“不需要再多考虑一下吗？毕竟要那什么……穿梭世界？” 光是从嘴里说出这个字眼姜应欣就感觉有点恍惚不真切。 早上还在教自己泡咖啡的雪寂突然之间又要前往其他世界去做任务什么的，这落差感让姜应欣有点无法适应。 “没关系的。”雪寂对着姜应欣缓和了表情，“这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机会。”校长的声音中充满了认可。 “在莱茵城或者说这个世界内为了不危害邻里和睦我特地抑制了你们精神力与能量的转化效率，所以你们实际的实力是要远超现在的自己的，到了其他世界你们很快就能感受到。”校长说。 他竖起一根手指继续道，“而且在其他世界使用形式是不受我约束的，只要不出意外，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提高自己对形式熟练度的大好机会啊。” “玩……” 姜应欣又想起了自己那几乎炸掉整个小区的破灭术式。 校长这语气说得仿佛自己的破灭术式真的就只是按下打火机点燃炸弹引信那么简单且随便。 不过雪寂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怎么想她都不觉得雪寂会担心他自己的安危……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雪寂和龙二君，我会在这个星期内安排你们两人的出动，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对你们俩进行一次考核，以确保你们具备在其他世界执行任务的能力。”校长说道。 “明白。” 雪寂和丸山龙二竟然默契地伸手碰了一下拳，这不明所以的动作给姜应欣一种热血漫画里主角团们开战前做准备工作的感觉。 应该会没事吧……姜应欣心里暗自喥咐。 话说考核，校长这又是什么考核？让两人比拼泡咖啡？ 第22章 德鲁亚克(一) 雷龙矫绕的身躯撕破云层在天空中划出残破世界的倒影。 大雨倾盆，小区楼下自带的小花园被淹得水都没过脚脖子了，那些打理精致的草皮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豆大的雨滴落在它的旁边溅起更大的水花。 海都城的年末依旧天气炎热，但降温也来得如此突然，一场暴雨过后剩下的一个星期温度几乎都会低于二十度。 这对雪寂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睡沙发。 由于睡相不怎么好的原因雪寂总是会让毛毯里面钻进来冷风，无论盖得再严实都没用。 毕竟沙发就这么大点地方。 雪寂打开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隔水加热。 以往就着下雨的滴答声他都会睡得很香，但今晚却不太一样，不只是因为冷，他心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出过远门了，这次还要到其他世界去，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因为校长这人玄乎得很，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说得相当轻松随便。 但雪寂之前跟洛伦希尔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她只跟自己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永远不要接触这种任务，只要一涉及这种任务就绝对会威胁到执行者的安危。 可雪寂其实并不是那种会担心自己安危的人，他只是…… 雪寂捧着杯子看了一眼那扇写着雪彦名字的房门，沉默许久，他抱着自己的毛毯轻轻推开了姜应欣的房门。 姜同学已经熟睡过去了，但是没有拉上窗帘，外面雨滴砸在玻璃窗上连成朦朦胧胧的一片水幕。 窗外路灯的暖黄色微光隔着水幕在姜应欣花白色的长发上镀上了一层说不上由头却莫名好看的辉光。 雪寂握紧胸前那块石头运转体内能量为自己定了个早晨六点钟的闹钟，到点之后这些能量会强迫他的大脑清醒过来并且没有什么副作用。 然后他小心地将毛毯在床上铺开尽量和姜应欣隔开一条分界线，双手合十心里对姜应欣说了声抱歉之后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将毛毯拉过盖住自己的全身。 久违的柔软床垫让他睡意大增，带着薰衣草香气暖洋洋的枕头让他很快就感觉睁不开眼了。 听着耳边少女轻缓的呼吸声，雪寂很快陷入了沉睡当中。 …… “喂，下午放学陪我去喝咖啡怎么样？” 课间休息的时候孟鸯提着自己的椅子一溜烟来到雪寂的课桌旁，正在看书的雪寂习以为常地往旁边挪了挪为孟鸯留出可以将下巴抵在桌面上的地方。 “有事吗？”雪寂问道。 “没事不能请你喝咖啡吗？我知道一家咖啡店里的奶盖咖啡非常好喝。”孟鸯笑着说。 “我喝咖啡一般不加奶盖。” “也有不加奶盖的咖啡。” 雪寂：…… “这对话怎么似曾相识。”雪寂摸了摸下巴回忆道。 “废话，这个月你又已经拒绝我的邀请八次了。”孟鸯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 “我都拒绝你八次了就不能放弃么。”雪寂合上自己的课本。 “当然不能，追人是需要持之以恒的决心的，那些唯唯诺诺干等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的都是些蠢货。”孟鸯捏紧自己的拳头说得振振有词。 “那么很抱歉，这次我也要拒绝你了。”雪寂说。 “又是什么原因。”孟鸯撇了撇嘴，但表情也算不上失望，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昨天校长说的事你忘记啦，我还要准备考核呢。” “切，你和龙二都这么变态，就算不准备考核也能随便过的吧。” 孟鸯扭头看了一下丸山龙二，对方竟然少见的在课间休息时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显然他昨晚肯定通宵干了一番大事情。 “好吧当我没说。”见状孟鸯捂住了额头。 她真是恨透了这些有天赋还努力的人，一点都不给其他人活路。 “你不也有任务么，不需要准备一下吗？”雪寂问。 “我的任务可没你们俩的一般麻烦，都要穿梭世界了，鬼知道另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孟鸯摊了摊手。 “你说有没有《明日边缘》或者《阿凡达》那种版本的世界，如果有你记得拍两张照，我可好奇得很。” “这都什么跟什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接触电子产品的雪寂一头雾水。 教室的另一边姜应欣老样子坐在座位上看书，这次她看的是《戒律分支形式展开的类别和具体作用表现》。 她的旁边洛伦希尔则半躺在两张椅子上将头压在姜应欣的大腿上手里捧着一本漫画书。 姜应欣也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怎么都喜欢往自己腿上躺…… “那什么，学姐，马上要上课了。”姜应欣小声提醒道。 “没事没事，校长和老师都不管我上课的，下节课上完就吃午饭了，我刚好在这里把这本漫画看完。”洛伦希尔无所谓地嚼了嚼口香糖。 “这是为什么？”姜应欣疑惑。 “因为我来学校的目的就不是上课啊，我有专门的家教，高中部分的学时内容我已经基本学完了，现在在准备英语四级和马哲的理论考试。” 洛伦希尔说，“我在学校就是待命执行任务的，校长有差遣我就有事做。” “还能这样……”姜应欣顿了顿，“话说学姐你也是特招生吗？” 这个问题姜应欣已经憋了很久了，因为洛伦希尔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问题儿童。 她太过于正常了，各种方面的正常，学习好性格好成绩好人际关系好。 而且她和孟鸯一样可以接触普通学生，但是听说她掌握的形式并不是【言灵术】。 “特招生？不算吧。”洛伦希尔思考了一下，“我不是作为特招生被校长发现的，你也知道我父亲是德鲁亚克的旧贵族。 德鲁亚克在历史上本身就对黑魔法与炼金科技极为感兴趣，所以一部分旧贵族们早就发现了超越者的存在。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能量导致他们一直无法证实这个猜想，于是他们就使用古炼金科技制作出了一些可以激发精神力的产物。” “激发精神力？” “对，就和使用精神力映射能量差不多，这些产物也能做到，虽然程度很低，不过至少可以使用，想必你听说过古欧洲那段时间盛行的大祭司，教皇，还有女巫。”洛伦希尔说。 第23章 德鲁亚克(二) “知道一些。”姜应欣点了点头。 “那些就是当时贵族们炼金科技的一些附属产物，德鲁亚克与超越者的联系其实很密切，掌握的东西也很多” “所以实力强大的校长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就与德鲁亚克的旧贵族们进行了协商。” 洛伦希尔组织了一下语言。 “所谓的协商就是德鲁亚克的旧贵族们帮助校长建立莱茵城，并且在全世界范畴内为校长搜罗他需要的特招生超越者，作为报酬，校长会为德鲁亚克的炼金科技超越者们提供能量。” 洛伦希尔顿了顿，继续道： “虽然德鲁亚克掌握的炼金科技和能量差别不大，但炼金科技对人体的伤害极大，被古欧视为魔鬼的女巫们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些伤害同时体现在精神和身体双方面，所以校长的提议几乎不用考虑。” “原来如此，怪不得校长势力这么大，莱茵城的规模也这么夸张。”姜应欣大概听明白了。 “我呢就是到莱茵城来给校长帮忙的，其实也起到一个监督作用，毕竟莱茵城归根结底还是德鲁亚克的产物，出点什么事多少会有影响。” 洛伦希尔说。 “难怪……”说到这里姜应欣又看了一眼在谈话的雪寂和孟鸯两人。 “呐呐，我说，你也去试试呗。”洛伦希尔用后脑勺撞了撞姜应欣的大腿。 “试什么？” “请雪寂喝咖啡呀，万一他同意了呢。”洛伦希尔浅笑。 “孟鸯这丫头歪理很多，不过刚才那话说得好，唯唯诺诺干等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的都是蠢货。” “我现在这个身份不合适……”姜应欣脸红红地说。 “那你也可以考虑先跟他坦白。”洛伦希尔说。 “感觉也不是很合适……” “拜托，你迟早得告诉他的，而且我跟你讲，雪寂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敏锐，要是在你坦白身份之前被他发现了你就彻底没机会了。” 洛伦希尔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应欣。 “至少现在不行，不然会出问题的。”姜应欣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 “嗯……好吧。”洛伦希尔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姜应欣缓和了一点自己的表情，接着说道：“学姐，你刚才说唯唯诺诺干等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的都是蠢货，那么雪寂有和你袒露过真心吗？” “我和雪寂不是你想的那样哦。”洛伦希尔一脸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姜应欣说，“不过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我也算会察言观色，他的表情和态度不难看出来。” “是吗……”洛伦希尔少见地沉默，她坐起身面对着姜应欣，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微微眯起，“其实雪寂有点恋母情怀，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人疼过。” “孤儿？那他姐姐……” “他姐姐是通过一些渠道在孤儿院里领养的雪寂，她俩没有血缘关系。” 洛伦希尔微冷的声音让姜应欣安静下来认真听她讲话。 “雪寂的姐姐是个很棒的人，雪寂能遇见她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一直缺乏关怀的雪寂也久而久之产生了一种依赖和一种情愫，你能明白的。”洛伦希尔低垂了眼眸。 “只是很可惜他姐姐走了，所以那个依赖的对象就换成了我，那不是你理解中的喜欢或者爱。 雪寂是个问题儿童，心理不正常，与其说喜欢，他也许只是希望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让自己不那么忧伤。”洛伦希尔说道。 姜应欣沉默着没有接话。 “所以去试一试吧姜同学，这也是我目前在想的事情。” 洛伦希尔轻声说。 “跟超越者染上关联我就注定无法稳定，可能没办法一直陪在雪寂的身边，那么他就会需要其他依赖的对象来代替，与其让别人来，我宁愿他依赖一些我可以相信的对象。” “我吗？”姜应欣有点吃惊地看着洛伦希尔。 “至少在我当时观测到的未来中你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洛伦希尔摊了摊手。 “所以学姐你看到的未来是什么？” “你想让我被因果律之罚么。”洛伦希尔翻了个白眼。 “呃，好吧。”姜应欣只好适时地闭嘴。 “就算告诉你了也没用，我当时看到的未来只有一小点是关于你和雪寂的，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洛伦希尔苦笑。 “仅凭直觉学姐你就认为我是个好人吗？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接触雪寂的具体动机和了解到他的方法。” 姜应欣摸了摸头说。 “那么你是坏人吗？”洛伦希尔问道。 “不是。”姜应欣坦诚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你都说自己不是坏人了，我只能相信你了呗。”洛伦希尔再次摊了摊手。 “好随便的理由……”姜应欣无语。 “哦对，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雪寂这家伙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洛伦希尔突然又问道。 雪寂这家伙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面瘫而且总是用高冷和淡漠来伪装自己，但洛伦希尔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可是了解他得很。 每次一遇到麻烦事雪寂就会坐在自己座位上捧着本破书看，但他其实是个很少加班学习的人，所谓看书不过是在装模作样地想事情。 于是乎从目前四节课下课雪寂都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书并且忽略自己到来的情况下，洛伦希尔推测雪寂这次遇到的麻烦事估计有点棘手，以至于让他心神不宁。 “学姐你不知道吗？”姜应欣将昨天校长见几人说得事情告诉了洛伦希尔。 “校长这家伙，最近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洛伦希尔愤愤地咬了咬牙。 “怪不得龙二君趴在桌子上睡觉，毕竟是小孩子，雪寂估计也一晚上没睡好，这心情就和学校通知你明天要出去春游一样。” “好形象的比喻。”姜应欣吐槽，“不过雪寂竟然也会紧张么，我还以为他完全不担心。” “别把雪寂的淡漠想得那么理所当然，那只是他的伪装色，很多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洛伦希尔对着姜应欣笑了笑。 “不过这是你的一个好机会。” “您又在图谋什么。” 姜应欣每次感觉洛伦希尔对着自己笑时都没有好事发生。 “我说了呀，得想办法让雪寂依赖你。”洛伦希尔打了个响指，“想来你并不知道第一次到其他世界去校长会给什么东西。” “什么？”姜应欣疑惑。 “很快你就知道了，你可得争取机会。”洛伦希尔对着姜应欣标志性地眨眼笑。 第24章 无法提及之人 天上浓墨般的黑云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后终于降下了滚滚雷暴，大雨铺天盖地地落下，天地都是连成一片的漆黑。 莱茵城校门口罕见地停满了各式豪车，家长们呼唤自己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车灯穿透雨幕远看便是朦胧的群星。 雪寂打开会室上方三纵列的白炽灯管，然后拿着抹布和姜应欣一起开始打扫会室的卫生。 虽然泡咖啡的考核并没有通过，但姜应欣还是被雪寂纳入了待定会员的行列当中。 据雪寂解释说他自己每天一个人打扫卫生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急需一个帮手。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当时如果没有洛伦希尔在他旁边掐着他的腰的话姜应欣估计就信了…… 规范委员会的规模本身就不是很大，那种堆放东西或桌椅的死角也很少，打扫起来并不困难。 姜应欣在擦完地板后双手叉腰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个会室在灯管的照耀下亮堂得几乎发光。 “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就好。”雪寂顺着桌面给姜应欣递过来一杯热南瓜拿铁。 “谢谢。”姜应欣看着漂亮橙黄色的液体微微抿了一口，拿铁表面的树叶拉花在她上嘴唇上留下一抹俏皮的白印。 明明配料和操作步骤都一样，但姜应欣和雪寂做出来的拿铁却偏偏这么天差地别。 雪寂的拿铁入口顺滑温润而微甜，味道不会过分浓重，回味还带有热奶的醇香。 “呼。”姜应欣捧着马克杯舒适地呼出一口热气。 这让她原本还有些微冷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浑身都仿佛有暖流在涌动。 “嘿，喝什么呢，给我也来一杯，闻着好香的。”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姜应欣的身侧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双手枯槁得如同电影里刚刚被挖上来拆封的法老木乃伊。 “噗！” 姜应欣被吓了一跳瞬间呛住，忍不住咳嗽的她嘴里偏偏还有拿铁，于是雪寂刚刚擦好的桌子就这么被姜应欣喷得一片狼藉。 “咳咳咳！”姜应欣的喉管被呛得生疼，“咳咳！校长……您怎么来了！” 穿着一身黑袍神头鬼脸的校长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 “嗯？雪寂你是什么时候又下达了我不能到规范委员会来的禁令么？” “她的意思是你进来前能不能先敲个门。”雪寂一脸无语地看着校长，然后为姜应欣拍了拍背。 “敲门？我根本就没走门好不好。”校长摊了摊手。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摇曳的阴影般在会室里来回闪烁，一会儿出现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出现在会室的窗外。 那些厚重的雨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不受任何阻碍，仿佛那只是一个虚影。 但校长却能伸手接住雪寂递过去的马克杯。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雪寂吐槽道，“都放学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来视察一下你对这次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不过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校长勾了一下手指，刚才姜应欣喷在桌子上的拿铁如同凝固了一般缓缓从桌面上升到空中，然后高速旋转凝聚成一个小球，直至完全消失。 “所以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姜应欣问道。 “很简单，让雪寂和龙二君跟洛伦希尔打一架，我依据他们能占到便宜的程度来进行考核。”校长说道。 “占到便宜？”姜应欣感觉校长的用词和他的着装一样神头鬼脸。 “目前为止我和龙二加起来都打不过姐姐。”雪寂给姜应欣解释道。 “姐姐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单人执行世界任务的超越者，具备强大的精神力和出色的应变能力，所以不被她干掉就代表我和龙二有执行任务的实力。” “好草率的考核。”姜应欣说。 而且听起来貌似雪寂和丸山龙二已经跟洛伦希尔打过很多次了。 怪不得昨天说到考核的时候两人要碰拳，搞了半天洛伦希尔就是那传说中王道热血漫里面的最终boss。 “大概就定在明天吧，龙二君说没什么问题，你呢？” 校长看着雪寂问道。 “我也没什么问题。”雪寂摇了摇头。 “那什么……”姜应欣突然问道，“如果考核不通过是不是就不用去执行那什么任务了？” “啊不，不管通不通过这个任务都是要执行的。”校长摊了摊手回答。 “为什么？”姜应欣疑惑地睁大了眼。 “因为这个考核并不是用来决定他俩是否要执行任务而展开的。” 校长说。 “我只是想清楚他俩目前的具体实力，如果实力达到了我的预期我就能少操点心，反之如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甚至没有通过考核，那我就会相应地减少他俩在另一个世界的行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这……”姜应欣感觉自己好像没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放心，姜同学，虽然这种任务可能会很危险，但我毕竟不是魔鬼，学生们的安全问题保证万无一失。” 校长自豪地操起双手。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洛伦希尔，她每次出任务都有我保底。” 姜应欣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了洛伦希尔跟她吐槽校长时说的那些话，比如： “完全没法相信他”，“一过去就联系不上”，“说什么都含含糊糊”，“如果他是我的领导我宁愿马上去上吊”。 貌似都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校长在喝了一口咖啡后再抬头时发现姜同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无端又带上了几分打量无良推销员或者江湖骗子的警惕神色。 至于雪寂倒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变化，毕竟不管校长说什么他都会先质疑再质疑，然后在质疑的同时无奈地执行，执行的过程中依然保持质疑。 “咳咳，要不这样吧。” 校长尴尬地咳嗽两声。 “本来是想着如果你俩考核不通过的话再交给你们的，不过考虑到这是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干脆直接给你们算了。” 校长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自己的黑袍中掏了掏。 当他再伸出手时掌心中已经多了一块圆润光滑的圆石，不足小孩手掌的宽度，模样和颜色很像姜应欣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猫眼石，内里的纹路绚烂而梦幻。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校长您和哆啦a梦是什么关系。”姜应欣在吐槽的同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校长的黑袍。 目前为止姜应欣已经见过校长从自己的黑袍中掏出过苹果，香蕉，照相机，逗猫棒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甚至某天办公室停电后姜应欣还见他掏出来过柴油发电机。 “【空间术式】，别忘了我是百世神分支戒律的掌握者，掏东西这个动作只是为了让我的戒律使用时看着不那么突兀。” 说到这里校长又打了个响指，一罐精装的涪丁方糖出现在他的手中。 校长这人和雪寂不同，他是个明显的甜口，哪怕喝味道不那么重的南瓜拿铁也要扔好几块糖进去。 “所以这是什么东西？”雪寂伸手接过那块猫眼石一样的东西。 “某种蕴含了我部分戒律力量的护身符，也可以理解为某种简化的空间跳跃媒介。”校长解释道。 “空间跳跃？” “对，一般执行任务我是不允许学生们半途而废的，但你们这次我可以破例。” 校长竖起一根手指说。 “这种猫眼石在催发使用后可以将两个个体进行绑定，其中双方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可以通过猫眼石瞬间回到对方所处的地方。” “所以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传送回来？”雪寂问道。 “对，但使用猫眼石的前提是双方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有契合性并且要同时使用能量，所以普通人没法使用，你必须找到一个自己信任的超越者。” 校长说着向雪寂扬了扬头，“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给我也行哦。” “那倒不必了。”雪寂嫌弃地看了校长一眼然后将猫眼石揣进自己的口袋。 “绝情，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信任。”校长愤愤道。 “那倒不至于，因为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你。”雪寂翻了个白眼，“好了校长大人，事情说完了就赶紧走吧，已经放学很久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我可以去蹭饭吗？”校长向雪寂凑近了点。 “你说呢。”雪寂微笑着说道，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的笑容中融入了一份杀意。 “嘁，改天一定要教教你尊师重道。”校长的身形开始模糊扭曲如同江河中翻滚的漩涡。 “哦对，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来着，过两天附属学校的学生们有一批要来莱茵城学习一段时间，如果你没时间的话我可能需要姜同学帮忙，她现在也是你规范委员会的成员。”校长说道。 “这种事交给孟鸯不就行了。”雪寂说道。 “你忘了孟鸯还有其他任务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放心，姜同学只需要处理一些繁琐小事，剩下的孟鸯应该能够解决。”说话的同时校长扭头看向姜应欣。 “你没问题吧。”雪寂也看向姜应欣。 “应该没问题吧……”姜应欣支支吾吾地说道。 “行吧，这次附属学校的代表是谁？”雪寂问道。 “你认识的，附属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好像是叫‘阿尔图罗’。” 这时整个委员会会室的空气突然一凝，姜应欣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几秒钟。 那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犹如被一双大手野蛮地掐住了脖颈，她瞬间就涨红了脸。 怎么回事？ 还不等姜应欣反应，会室顶上的白炽灯管们突然齐齐爆裂。 会室外铺天盖地的暴雨声和浓重如墨的黑暗一齐涌入了会室当中，黑暗中雪寂低着头，周身流转着不可捉摸的晶莹辉光。 这一切都是极强的威压所导致，所谓的威压就是一个超越者在大幅释放精神力时产生的独特能量场。 姜应欣惊恐地看着雪寂，对方的头越低越深，双拳紧握手臂肌肤绷得微微颤抖。 现在是什么情况？姜应欣意识到这是雪寂所制造出的能量场效果，他本身就是精神力极高的超越者，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来。 阿尔图罗？ 姜应欣回想起校长走之前说出的这个名字，好像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雪寂才如此失控。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径直穿过云层与地面相接，扭曲如树叶纹路的亮白色光纹在天空中闪现，这也让会室内拥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光亮。 借着这份光亮姜应欣重新看清了雪寂的脸，他竟然在笑。 那笑容扭曲疯狂到了极致，姜应欣从来没想过能在雪寂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狰狞地仿佛恶鬼，一片漆黑中他的眸子亮得慑人。 第25章 无法提及之人(二) “阿尔图罗是谁？” 深黑色的雪佛兰掠过溅起几乎一人高的水墙直直地扑打在人行道两边。 暴雨倾盆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行人，所以雪佛兰索性加快了自己前进的速度。 豆大的雨滴砸在前风挡上发出的声音已经有点扰人，但神经大条的洛伦希尔竟然借着噪音和着车内的音乐打起了节拍，那是比雨声还要扰人的摇滚乐。 以往下雨的时候姜应欣都会跟着雪寂一起打出租车回家，但今天放学后雪寂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往哪儿跑了，所以姜应欣只好来蹭洛伦希尔的车。 开车的是一个长相凌厉漂亮而锋利的女性，穿着深黑色的束腰小西装。 据洛伦希尔介绍说那是她的管家，名字叫珀里安。 虽然面相看起来很凶神恶煞但珀里安并不难相处，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直到姜应欣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她已经预想到这个问题可能有点麻烦，所以才会借着聊天的机会比较平和地询问。 可这就么一瞬间车内便突然安静到极致，连音乐都相当配合地停了下来，没有开阅读灯的车内变得更加阴暗了起来。 阴暗中姜应欣看着洛伦希尔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直到完全僵硬，僵硬得有些难看。 “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隔了良久洛伦希尔终于开口。 车内隐隐也带起了一种窒息感，那是和刚才雪寂一模一样的感觉。 洛伦希尔是比雪寂还要厉害的超越者，可她现在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才勉强不让自己散发出的气息那么狂暴。 “校长，他刚才在委员会的会室说过两天有附属学校的学生要来参观学习，带队的负责人就叫阿尔图罗。” 姜应欣小心翼翼地开口。 “校长这家伙。”洛伦希尔握紧了双拳，“我明明说过不要在雪寂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他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到底是什么人？”姜应欣看着洛伦希尔的反应愈发好奇。 “呼。”洛伦希尔缓了一口气进一步平复自己的情绪，“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雪寂姐姐的死是因为遭受到了有规划和预谋的网络暴力么？” “记得。”姜应欣点了点头，雪寂的姐姐雪彦，她是因为巨大的舆论压迫而选择了自尽。 “网络暴力这个东西其实很难定性，你随口的一句话也许没有其他用意，但在一些情况下遭受曲解之后就会变成伤害他人的利剑。 所以当时雪寂也只是对造成这场舆论风波的那对父子展开了报复。” 说到这里洛伦希尔又呼出一口气，她现在的情绪貌似也非常不稳定，连呼吸都那么紊乱。 “但在后面经过暗网调查我发现杨氏父子还雇了一个专门的网络组织来煽动舆论挑起话题，这个组织有多达几乎两百多个成员，零散下来还有不少未成年人也参与其中，这些未成年人中的一些人便是你刚才说的附属学校的学生。” “至于阿尔图罗。”洛伦希尔顿了顿，“她甚至直接参与到了针对雪寂姐姐的舆论压迫当中，而且她本身也是附属学校那些学生的领袖人物，所以你明白的……” “这……”姜应欣突然明白了雪寂刚才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 “莱茵城的附属学校也是一个相对特殊的超越者学校，阿尔图罗便是里面的特招生之一。 她成为特招生的最大原因便是极其喜欢在网络和现实中挑起对立制造舆论混乱从而获得乐趣，她本身掌握的形式也是需要巨大感情波动的【言灵术】。”洛伦希尔说。 “校长就这么放任这种人？”姜应欣有点疑惑了，虽然特招生都有心理问题但这个阿尔图罗做的事情已经明显有些过分了。 “你以为校长是什么好人么，他对特招生的爱护远超其他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只要阿尔图罗能够从自己做的事情中得到成长，那么校长便丝毫不会去干预她。” 洛伦希尔说道。 “难怪总感觉雪寂很讨厌校长。”姜应欣恍然大悟。 “校长有说什么时候对雪寂进行考核么？”洛伦希尔问道。 “听说是明天。” “还算他有点良心。”洛伦希尔松了一口气。 “难怪他这次要安排雪寂和龙二出任务，附属学校的学生们一般会在莱茵城待上四到五天。 这段时间里是绝对不能让阿尔图罗和雪寂见面的，阿尔图罗那个家伙本身就有点神经病的味道，还老是喜欢招惹雪寂。” “学姐你之前说雪寂已经报复过杨氏父子了，那为什么不去报复阿尔图罗？”姜应欣问道。 “因为雪寂完全打不过她。”洛伦希尔苦涩地说，“阿尔图罗的实力已经不是能用常规语言来形容的了，而且言灵术和她的契合度高到离谱，连我在她手上都占不到便宜。” “这么离谱？！” 姜应欣惊讶地张大了嘴，听说那个阿尔图罗和雪寂还是同岁，怪不得校长放任她不管。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俩见面，不然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阿尔图罗以前也是莱茵城的学生，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校长给阿尔图罗转学。”洛伦希尔苦恼地按住额头。 “这样啊。”姜应欣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她问道，“学姐，你为什么不处理掉这个阿尔图罗？” “什么？”洛伦希尔突然眯起了眼。 “雪寂可能打不过她，但学姐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只是比较难对付而已，我也不觉得校长会因为这种事找你麻烦。”姜应欣说。 她继续道道：“而且我感觉您对阿尔图罗的情绪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烈，比起雪寂的憎恨我感觉您更像是一种担忧和惋惜？” 这很奇怪，洛伦希尔明明是雪彦的好朋友，那么面对间接害死雪彦的阿尔图罗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以她和她的身份想对付阿尔图罗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洛伦希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刚才是不是说了雪寂打不过阿尔图罗所以才不找她复仇？” “对。”姜应欣被这突然的提问搞得有点疑惑。 “其实打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雪寂这家伙很犟，哪怕打不过他也会找阿尔图罗复仇的。”洛伦希尔说道。 她的话让姜应欣猛然睁大了眼。 的确，以雪寂的性格只要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就绝对不可能放过她才对，可为什么现在…… “你真的想知道吗？”洛伦希尔抬头看着姜应欣的眼睛。 姜应欣沉重地点了点头。 “雪寂卧室，把他墙上的那个蓝风铃闹钟拆下来。”洛伦希尔低着头说，“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第26章 久违的监护人(一) 安思远打了个哈欠，挪了挪腿将披在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看着窗外几乎无休无止的大雨安思远伸手拿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 虽然天气冷但可乐必须喝冰的，那刺喉的快感让安思远忍不住浑身颤抖。 作为许久没见的老朋友安思远现在变化极大，在家里蜗居了快一年的他已经留起了长发和胡子。 很多时候他会将长发捆起扎一个小辫，这让他看起来极具漂泊浪子的不羁风范。 从特别行动队辞职之后安思远的生活极其规律，早晨卧室睡懒觉中午客厅打游戏晚上卧室熬夜看漫画和小说，每天三点一线绝不会被轻易打乱。 安思远，前特别行动队队长，在离职之前，他负责了最后一起案件处理，该案件的受害者，雪彦。 由于雪彦的辞世，安思远在第二个月就选择了离职回家。 雪彦的死充满了蹊跷，但就在安思远打算进一步了解时，他便被特别行动队的最高层勒令停职。 在刚离职那段时间他全身心消耗在了照顾雪彦的弟弟雪寂上，直到他进入莱茵城。 如今安思远已经退化为了宅男，生活如此规律的他饮食自然也极度健康。 健康的可乐健康的汉堡健康的炸鸡健康的披萨，有时候他还会叫一份蔬菜沙拉，因为妹妹在远赴外地上班前嘱咐他一定要注意营养均衡。 安思远非常满足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在行动队当队长那几年由于兢兢业业踏实肯干奋斗进取他拥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积蓄。 起初他还在深思熟虑到底应该先买车还是先买房，不过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金钱的真谛。 与其把自己的钱交给万恶的资本家们去买房或者买车，不如干脆全部花在自己身上，这样在避免当社畜被老板剥削的同时还能处理掉这些堆积的金钱。 作为资深宅男的安思远如今已经深谙宅家之道。 人的一生就应该找到一个自己的归属地，一个人的生活远比多个人的生活来的轻松而放松，与他人接触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情绪和压力。 不过这几天以来安思远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而且貌似很重要。 但安思远懒得想了，能被忘记的重要事情想来都不会那么重要。 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安思远不情愿地走下沙发懒懒散散地开门。 自从妹妹去外地上班后几乎就没人来找过他，他每天开门的最大因素便是要出门倒垃圾或者迎接可爱的外卖员。 至于现在？难道是物业？可他记得自己住得这个破旧小区根本就没有物业才对。 “什么人啊，这鬼天气还要来叨扰我。”安思远又打了个哈欠拉开大门。 看见来者的瞬间他的动作立马僵硬，连打哈欠捂嘴的手都忘记了收回。 门外的是个熟人，一身鎏金黑的高档校服在经过暴雨冲刷后依然没有半点褶皱只是颜色变深了一些，但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还不停地有雨水从他刘海处的发尖滑落。 雪寂，他撩起自己的刘海顺着头皮向后贴去，表情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淡然，只是皮肤有些泛白。 刚淋完雨的他现在站在走廊里，穿堂风每次经过都会让他的体温再下降一些。 “雪……雪寂？你怎么来了？” 安思远这大老爷们看见雪寂时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仿佛雪寂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住在隔壁自己暗恋已久的漂亮女邻居。 “可以先放我进来吗？”雪寂甩了甩袖子处不停滴落的雨水。 “哦哦好的。”安思远赶紧站到一旁给雪寂让开位置。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于是又赶紧跑回沙发上缩回了被子当中。 雪寂这家伙一出现就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安思远，他的浪子风范此刻软弱得就像小猫咪。 安思远看着雪寂轻车熟路地走到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盖在头发上，然后脱下自己湿水的外套用吹风机慢慢地吹干。 做完这一切后雪寂回到沙发的茶几边找了张板凳坐下，他在茶几上的一堆外卖包装和罐装可乐中找到一个杯子，冲刷干净后他递给安思远，问道： “可以给我倒杯热水吗？” “哦哦好的。”安思远毕恭毕敬地接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着递给雪寂。 奇怪，自己怎么一副奴才样。安思远在心里吐槽自己。 但只要一抬头看见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喝热水的雪寂他就感觉没来由地心慌，自己好像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嘶……一年…… “好久不见安警官。”雪寂呼出一口热气，有些僵硬的身体好算温暖了起来。 “好久不见，叫我安思远就好，我已经从行动队辞职了。” 安思远在沙发上重新坐下，他一边坐一边看着雪寂，越看他越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上一次见雪寂是送他去莱茵城的时候，那个莱茵城的校长还跟自己喝了一杯茶，顺便嘱咐了一些什么东西来着。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我监护人的事情。”雪寂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终于开口提醒道。 “嘶……哦！”安思远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 那个校长确实说希望安思远可以暂时担任雪寂的监护人，但安思远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打扮诡异的校长身上。 不对！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这个，自己当了别人监护人竟然快一年没去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吃得好否学习好否。 “啊，抱歉抱歉，我这个木头脑袋完全忘记了！” 安思远赶紧低下头双手合十。 “您今天来不会是兴师问罪的吧。” “不至于，我只是来告诉您我的近况，一切安好，生活费您也不用担心，有校长在为我负责这方面的事情。”雪寂说道。 他总感觉在安思远身上看见了校长那不靠谱的模样。 “哦哦。”安思远松了一口气。 “您最近身体还好吗。”雪寂的语气礼貌而柔和。 但他目光扫过茶几上的一堆外卖包装时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在他印象里安思远明明是一个很凌厉很阳光做事也很认真负责的有为青年形象，现在这个样子有种被人夺舍的错觉。 “还好还好。”安思远拉了拉被子遮住自己的大裤衩。 “小玥姐姐呢？” “上班上班。” “您最近都在做什么。” “游戏游戏，睡觉睡觉。” “您为什么每次回答都要说两遍。” 雪寂终于一脸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呃……这……”安思远缩了缩脖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雪寂就感觉有点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明白，只能有点僵硬地回答。 “算了，其实今天我找您是有点事情想拜托您。”雪寂干脆不再客套直入主题。 “有什么您尽管说就好，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可能帮忙。”安思远没来由地用了敬语。 “您现在还和特别行动队有联系吗？”雪寂问道。 “还有一些，行动队现在的队长高伦和副队长是我的后辈和徒弟。”安思远回答说。 “那您可以拜托他们着重注意一下东湖区长衡路信特景苑小区附近的监控吗？” “我记得那是你住的地方。” “对，过两天我可能要出趟远门，所以希望行动队的各位能帮帮忙。”雪寂说。 “有什么事情吗？”安思远听得一头雾水，出远门就出远门，他那个小区还能进小偷不成。 “您只需要回答我能不能办到就行了。”雪寂微微笑了笑，他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 他没法和安思远解释，安思远已经被校长安排人用言灵术修改了记忆，根本不知道超越者这回事。 “能是能，监控各地的近况本身就是他们要负责的一个点。”安思远又缩了缩脖子。 “那就麻烦您了，那个小区周围的居民每天行程都很固定，很容易就能记住。 所以如果有其他平时没怎么见过的人出现时麻烦稍微注意一点，最好和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直接联系沟通。” 雪寂从自己内衬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的纸条。 “哦哦好的。”安思远又一头雾水地把那张纸条揣起来。 “那么就不打扰您了。”说罢雪寂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出门。 “哎？这就走了吗？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安思远赶紧站起身挽留。 “点外卖？”雪寂打趣地看了一眼安思远。 “呃。”安思远顿时语塞。 “今天就不必了，我回家还有事情要做。”雪寂礼貌地笑了笑，“不过您要是愿意的话改天可以到我家来吃个饭，我现在和其他人同居，她的厨艺还算不错。” “额呵。”安思远尴尬地摸了摸头，但他突然又想起外面好像在下大雨，于是脱口而出道，“哎雪寂，外面在下雨呢，要不我送送你吧，我的车……” 还没等他说完，刚刚还站在玄关处的雪寂已经瞬间消失了踪影，大门打开又合上动作迅速而轻柔。 于是安思远只好又尴尬地摸了摸头从怀里掏出那张小纸条，上面不仅写了电话号码还写了对方的名字。 “阿尔图罗，嗯……这小子还认识外国人？” 第27章 久违的监护人(二) 姜应欣脱掉拖鞋站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蓝风铃闹钟给取了下来。 这闹钟比她想象的要轻得多，里面应该是空心的，闹钟背后有一个明显的暗格槽。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用手指扣动暗格槽将闹钟的整个背面取了下来，里面竟然是一处礼盒一般的四方空间，一张丝绸手帕垫在里面中心貌似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姜应欣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拿出了那张丝绸手帕。 手帕覆盖下的并非珠宝或者其他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非常普通，四个人挤在一起于阳光中对着镜头微笑。 其中两个姜应欣一眼就认出是雪寂和洛伦希尔，在洛伦希尔旁边的那个女生面容精致柔软温和。 而在雪寂的旁边则有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女孩，但小女孩的脸部被人用锐物戳得稀烂根本看不清面容，显得有点诡异。 姜应欣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洛伦希尔既然让她来找这张照片那么就肯定有她的道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那个漂亮的女生应该就是雪寂的姐姐雪彦，而这个看不清脸的小女孩…… 阿尔图罗？ 姜应欣有点不明不白，洛伦希尔的意思是雪寂以前就和阿尔图罗认识了？ 甚至连雪寂的姐姐也认识阿尔图罗，那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来？ 推理了好一会儿摸不清头绪的姜应欣只好把照片和蓝风铃闹钟一起放了回去。 她换好睡衣再推开门时原本没有开灯的客厅已经亮起了暖色的灯光，雪寂坐在餐桌上正吭哧吭哧地刨着饭。 因为不知道雪寂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姜应欣看着时间做好饭后便用保温罩盖了起来。 “你回来啦。”姜应欣走到餐桌边坐下，雪寂也已经给她盛好了饭，她一边小口吃一边小心地看着雪寂。 和放学那会儿相比雪寂已经完全收敛了气息变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睛里依然没有亮光，让人感觉他心情也许不是很好。 雪寂没有回话，只是夹菜的手一直不停，餐桌上的气氛很少会这么压抑。 雪寂这家伙不管再怎么冷到了餐桌上就会变得很天真可爱，貌似除了吃就什么都不想。 “你好像很喜欢吃东西。”姜应欣为了缓解这种压抑的氛围开始找话题。 “的确很喜欢。”雪寂总算回了话。 他咽下嘴里的饭菜，然后又很贪婪地刨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就像仓鼠。 “因为好吃吗？” “应该吧。”雪寂嚼了嚼，“不过很多时候是为了安全感。” “安全感？”姜应欣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吃饱了会很安心，肚子空空的话做什么都没有底气不是吗？”雪寂夹菜的手顿了顿，把已经快放到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块可乐鸡翅给了姜应欣。 “好像确实是这样。”姜应欣微笑着接过。 不停咀嚼的同时雪寂脖子上还有个东西在晃动，是校长给的那块猫眼石，雪寂已经找了一根银链子把它串了起来。 姜应欣看着那块猫眼石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把那块石头送出去了。” “本来是打算送出去的。”雪寂拿起那块猫眼石从脖子上取下放到桌面上。 “给学姐吗？”姜应欣想不到雪寂还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或者说可以让他信任的人。 “对，但是姐姐这次也有任务要出，所以没办法给她了，她让我找别人。”雪寂苦恼地抚摸着那块石头。 “有任务要出……”姜应欣眉目一凝，她突然想起了洛伦希尔那天说的话，“很快你就知道了，可得争取机会”。 言下之意不就是让自己争取拿到雪寂手里那块石头吗，自己现在刚好和他住在一起，把石头交给她也是合情合理。 “咳。”姜应欣坐直了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雪寂，如果学姐不方便的话我也……” “姜同学。”雪寂突然开口打断了姜应欣。 他停止了夹菜的动作，整个人的气场突然成形，只是坐在那儿端着碗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雪寂瞬间带给姜应欣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怎么了？”姜应欣突然有点心悸。 “你其实并不是白化病对吗？”雪寂淡淡地问道。 姜应欣瞬间沉默。 “除却见不得阳光以及肤色和发色的变化，白化病还有很多其它的性状你都没有表现出来。 比如白化病因为黑色素的缺失所以视力会极差，不面对面几乎看不清东西，但你并没有那种习惯。”雪寂微笑着看着姜应欣。 又是这种感觉，明明他在微笑，可就是让你有种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而且你的美瞳有点太明显了姜同学。”雪寂又说道，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对姜应欣示意。 见状姜应欣只好伸手仰头取下了自己的美瞳。 她的眼睛并非是白化病那样的粉红色，而是透着一抹诡异的金。 灯光照射下她金色的瞳眸漂亮得有点动人心魄，比名贵华丽的宝石更甚。 “难怪学姐跟我说你很敏锐。”姜应欣的声音有点没底气变得唯唯诺诺。 “我只是会对经常接触的人保持戒心。”雪寂的眼神微冷，“解释一下吧姜同学，我希望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我也不喜欢骗人。”姜应欣苦涩地笑了笑，“不过我的确不是白化病，而是一种泛类综合征，因为在外表和不能接触阳光上看起来和白化病很像所以我就想伪装一下。” “为什么要伪装？” “怕你会嫌弃我。”姜应欣尴尬地低下了头。 “嫌弃？”雪寂皱起了眉。 “这种泛类综合征有一定的传染性，不过需要长时间的肌肤接触，之前我抹的霜膏就有一定的隔离作用，虽然条件苛刻但我还是怕你会嫌弃我。”姜应欣的声音越来越小。 “传染性？”雪寂放下筷子，“这种综合症有具体的名字和医学定义吗？” “没有，我好像是第一例，在被发现这种综合征的时候医院就联系高层想对我展开软性隔离。”姜应欣说。 她继续道：“据说这种综合征有很大的战略价值和研究价值，具体我不清楚，但上次我被绑架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 她摸了摸头，“不过好在校长帮了我，而我又刚好具备超越者潜质。” “是吗。”雪寂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直直看着姜应欣的眼睛。 姜应欣也不躲闪，也就这么直直地与雪寂对视，一瞬间两个人如同凝固了一般没有丝毫动作，直到最后雪寂突然站起身。 他伸手强势地撩起姜应欣的刘海，然后在她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下径直靠拢将自己的额头和她的额头靠在一起。 姜应欣几乎能感受到雪寂温暖的鼻息，这让她的脸一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你干什么……”姜应欣慌乱地动了动。 但雪寂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动弹不了分毫，雪寂身上莫名的香味让她几乎仰头晕倒。 “超越者因为有能量加持可以主动抵御一些疾病的侵入和外来物的渗透，比如你可以做到喝酒不醉，因为酒精会被能量稀释再吸收。”雪寂歪着头柔柔地笑了笑。 这是他模仿洛伦希尔的微笑最像的一次，只是看着那笑容就会让人放下任何戒备。 “是……是吗……我不清楚这些……”姜应欣浑身都没力气了。 “别傻了，而且就算没有能量的稀释，我也不会嫌弃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雪寂这么说着慢慢和姜应欣拉开了距离。 “抱歉。”姜应欣如释重负般趴在了桌子上。 “没必要道歉，你只是内心比较敏感，我能理解。”雪寂说道。 “但尽管是这样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欺骗我，我讨厌那种感觉，也讨厌对我隐瞒一些事情的人，那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知道了吗？” “知道了。”姜应欣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低着头。 “那么希望以后你不会再欺骗我了，哪怕是为了我好。” 雪寂拿起那块猫眼石重新挂回脖子上，“比起残酷的真相，我更讨厌善意的谎言。” “是吗……”姜应欣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残留有雪寂的余温，“所以你也不会欺骗人对吗？” “应该吧。”雪寂说道。 “阿尔图罗是谁。”姜应欣壮着胆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她想象的一样，雪寂的气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瞬间沉重了起来。 “我今天已经问过学姐了，她勉强告诉了我一点点，刚才我在你房间里找到了那个蓝风铃闹钟暗格里的照片，那个小女孩就是阿尔图罗对吗？”姜应欣接着说。 “对。”雪寂咬着牙说道，“阿尔图罗只是她的代号，她的真名叫雪凌，她是个害死姐姐的人渣，但她……” 雪寂握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但她也是姐姐的亲妹妹。” 第28章 真心为你(一) “记得我说的，你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与他建立起足够被他回忆并挂念的关系，这样因果线才能构成，否则一切都完了，没人能救得了你。” 姜应欣于噩梦中惊醒，长夜追杀般无法逃脱的梦境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映入眼帘的唯有窗外路灯泼洒在天花板上的斑驳光影，入耳的则依旧是暴雨砸在万物上的脆响，还有奇怪的呼吸声。 虽然姜应欣现在的呼吸也很紊乱，但这明显不是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裹着毛毯的雪寂正缩成一团睡在她的身旁，自己的被子和他的毛毯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雪寂。 看见雪寂睡在自己身旁的姜应欣并不惊讶，她回过头先是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转而又重新看向雪寂细细地打量他宁静祥和的面容。 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雪寂这两天会因为天气冷偷偷跑到卧室床上来睡觉了，她的睡眠质量很差，一点不自然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清醒过来。 看着紧紧蜷缩成一团的雪寂姜应欣忍不住笑了笑，她感觉雪寂这样子像极了一只猫，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没有安全感。 但姜应欣此刻也有点想缩成一团。 她的呼吸还是很紊乱，那些梦境中光怪陆离的画面现在仍然在她脑海中回荡闪烁。 这让她很害怕，连带着天花板上那些光影也在她眼中变得扭曲不堪，边边角角锐利得如同狼兽的爪牙。 她的精神海现在也很混乱。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了，帮她抑制自身病情的人说过她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原样。 看来之前手上出现的裂纹就是征兆了，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 想到这里姜应欣挪了挪身子稍微离雪寂远了一点点，因为她还是骗了雪寂。 在餐桌上说的那些话依旧半真半假，但是她不得不隐瞒。 这是绝对不能告诉雪寂的事情，所以在雪寂看向她的眼睛时她也依然不会感到心虚，她确信这种事瞒着雪寂肯定会更加好。 但自己的病会传染这件事姜应欣倒是没有骗雪寂，只不过……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哪怕经历过那种事情你也能说出这种话，是吗。”姜应欣柔柔地开口。 她坐起身用手指戳了戳雪寂的鼻子，和姜应欣不一样，雪寂一睡觉就必定会睡死，深度睡眠在他这里是个很好的解释。 于是在确定对方不会醒来后姜应欣慢慢俯下身抱住雪寂。 哪怕隔着毛毯她也能感受到雪寂的温暖，同时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轻微颤抖。 但渐渐的，这种颤抖便平静了下来，转而姜应欣紊乱的呼吸也平静了下来。 连她因为噩梦躁动不已的精神海最终也平静了下来。 她安然入睡，不知多久时间后恍惚中仿佛有人将她扶起又放下，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又累得不想睁开眼睛。 某个人身上那总是很好闻的清香让她长期以来睡眠不足积累的倦意完全被激发，好久都没有那种一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的放松感。 但很快蓝风铃清脆的响声便将她唤醒。 睁开眼的瞬间窗外雨过天晴赤金色的晨曦已经洋洋洒洒地透过书桌棱角在姜应欣脸上印下一片辉煌，这让她想赖床都赖不了。 她睡觉时没有拉上窗帘的习惯，因为以往她肯定会比太阳先起床。 “嗯？” 从床上坐起缓了好一会儿才抹除掉残留睡意的姜应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早上七点钟，那么早餐可能没法及时准备。 自己昨天晚上在睡觉前就泡好了米粉，这东西泡完后不及时烹饪的话放上一天就会完全变质。 于是姜应欣赶紧起床把自己收拾好抓紧时间准备做早饭。 从衣柜里取出假发套时姜应欣突然顿了一下，思考片刻后她选择把假发套放了回去，转而用发绳将自己白色的长发束成干练的高马尾。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她眼前，那是一具相当诡异的骸骨。 周身都呈深黑色如同碳石，凌厉的骨刺在它的周身如刀剑般傲然挺立。 头骨则是一副奇怪的头盔模样，像是中古骑士们的装扮，头盔缝隙下则可以看见它那双透着血色红光的空洞双眼。 “嘶……”姜应欣倒吸一口凉气。 在迅速反应掐住自己人中的同时她伸手扶住了门框，在确保自己不会因震惊而晕倒后她捏了捏自己的脸。 眼前的这一幕确定不是在做梦？自己难道还没醒？ “早上好。” 这时雪寂突然从她旁边的卫生间里走出，对方周身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蓝色流光帷幕。 那是他在使用精神力转化能量从而形成某种能量场的表现。 “雪寂同学，这……”姜应欣发现骸骨在看见雪寂的瞬间便俯身下跪，就像真正的骑士看见自己的君主那般忠诚。 “【亡灵法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从名字你应该就能明白它的具体作用形式是什么样子的。” 雪寂勾了勾手指，骸骨在一片默然中如撒在风中的沙粒般由上至下消散。 “这是否太夸张了点。”姜应欣的眼角抽了抽。 “没办法，今天就要考核了，我想再最后准备一下，要打败姐姐可不是轻松事。”雪寂无奈地摊了摊手。 “哦对我的米粉。”姜应欣终于想起了正事。 “放心，已经做好了。”雪寂指了指餐桌，桌面上赫然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米粉。 一碗是符合雪寂口味的鲜艳红色辣味米粉，另一碗则相对朴素，看起来很健康的清汤，还在表面上点缀了一些香菇和白菜叶。 “这是你做的？”姜应欣明明记得雪寂不会做饭。 “啊不，这是刚才我制造的骸骨做的。”雪寂说。 “那玩意还会做饭？”姜应欣的眼角又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我也很惊讶。”雪寂竖起大拇指说道，“尝尝？” “好吧。”姜应欣老实地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味道不会很奇怪吧。” “从颜色来看应该不会很难吃。”雪寂低下头嗅了嗅。 虽说是骸骨做的汤米粉但颜色看着确实漂亮，葱花与辣油的完美搭配让人感觉食欲大开。 两人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同时夹了一筷子米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接近十秒后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弯腰向桌子底下前去。 “垃圾桶呢。”雪寂捂着嘴表情狰狞。 “拜托让我先吐。”姜应欣被米粉浓重的酸味刺激得五官几乎都扭曲在一起。 不愧是从地狱前来的骸骨，连做出来的汤米粉都一股地狱的味道。 第29章 真心为你(二) “哈喽啊，不介意的话我来和你一起吃咯。” 午休时间孟鸯提着自己的小板凳端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快餐盒走到姜应欣的桌子边坐下。 以往要回教室吃饭的话孟鸯都会死皮赖脸地去雪寂那儿坐，但今天他不在，丸山龙二也不在。 两人早上就上了一节课然后就被校长给叫走了，连带着洛伦希尔一起消失，想必是去进行那所谓的考核了。 在两人走之前姜应欣突然开始担心起他俩来，因为她总感觉在两人眼中看见了视死如归般的无畏火花…… 应该会没事吧。姜应欣这样想着，毕竟是洛伦希尔，就算喜欢欺负丸山龙二她也应该对雪寂手下留情才对。 姜应欣叼着筷子给孟鸯让出一个空位。 “你今天没有戴假发哎。”孟鸯打开饭盒的盖子说道。 姜应欣今天放弃了那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假发，转而将自己的花白长发盘成了精致的公主髻。 在鬓角处她还抽出了两束发丝扎成小辫挂上了漂亮的铃铛发卡，只要稍稍用力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无端带起一份少女的俏皮可爱。 “看着会不会很奇怪？”姜应欣不太自信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 “不会啊，漂亮死了，你都不知道今天上课的时候那些小男生一直在偷偷摸摸看你。” 孟鸯笑得灿烂。 “以后就别戴那头难看的假发了，这个样子多好看。” “是……是吗。”姜应欣卷发尾的速度变得更快，但是脸上的小表情不难看出她很高兴。 “哎哟无聊的哦，今天之后估计就很难看到那俩货了。”孟鸯趴在桌子上咬了咬筷子头。 “这任务会执行很久吗？”姜应欣问道。 “一般是一到两周，稍微麻烦一点的可能要一个月左右，鬼知道校长怎么安排。” “好吧。”姜应欣也有点小小地失落，竟然要至少一周见不到雪寂，自己的拿铁还没学会怎么泡呢。 “这些天只有你我相依为命了，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孟鸯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脖子上扯出一块石头拿在手中把玩。 那石头姜应欣看着眼熟得很，但是好像又有点区别，她不确定地问道： “那石头是不是校长给的那什么空间术式媒介？” “对啊，看着还挺漂亮。”孟鸯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猫眼石内部的花纹。 “你不是不用去执行那什么世界任务吗？为什么校长要给你这个东西？” “这不是校长给的，是龙二君给我的，他老妈不是超越者没法使用，校长那家伙又不靠谱得很，所以没办法只能把石头交给我咯。”孟鸯摊了摊手。 “哦哦这样啊。”姜应欣松了口气。 看着姜应欣的表情孟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坏笑着把脸凑近姜应欣用鼻子蹭了蹭她，然后轻声道： “雪寂应该也有这块石头吧，但我听说洛伦希尔学姐这次也有任务所以雪寂没法把石头交给她。” “对啊。”看着孟鸯那副模样姜应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你猜雪寂把那块石头给了谁？他不是个会轻易信任其他人的家伙。”孟鸯的笑意更加浓重。 姜应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似乎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孟鸯从自己的脖子上又扯下来一条银链子，那链子姜应欣自然熟悉了，因为昨天雪寂刚给她看过。 链子的末端那颗漂亮的猫眼石被孟鸯紧紧地攥在手中。 在姜应欣震惊的目光和张大的嘴中孟鸯趾高气昂地站起身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势凌人，她骄傲地说道： “哼哼，很抱歉，这次赢的人是我。” 姜应欣：…… “你赢什么了？”姜应欣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别当我不知道，你给雪寂的规范委员会递交了申请书而且还被他同意了，自从第一批委员会的成员解散后他就再也没同意过其他人入会，但是你竟然进去了。”孟鸯气鼓鼓地说。 “其实是有人胁迫他的……”姜应欣小声狡辩道。 “我还以为他可能会对你有好感呢，可惜啊可惜，平常那家伙对我再怎么嘴硬关键时刻能想到的还是只有我，啊哈哈哈。” 孟鸯攥着猫眼石笑得更加丧心病狂。 “可恶。”姜应欣无可奈何地伸手按住额头。 雪寂说的不希望有人欺骗自己原来是这个意思，目前看来雪寂已经对自己开始抱有戒心了，至少不会轻易信任。 “哼哼，看来这次等他回来之后我就可以再邀请他去一次咖啡……” 还没等孟鸯炫耀完，一个大大咧咧的男生猛地推开教室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大声呼喊道：“不好了大姐大！” “咋了。”孟鸯皱了皱眉头，貌似对这种行为有点不满。 “刚才附属图书馆的二楼发生爆炸了！” ……？ ……！ 附属图书馆！ 孟鸯和姜应欣猛抬头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冲出教室门朝附属图书馆跑去，如果没猜错的话雪寂和丸山龙二的考核地点就定在附属图书馆。 …… 海都市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救护车拉出细长的白色阴影在交警疏散出的道路中快速地开入医院大楼之中。 白衣的医护人员们早已就位，他们神情肃穆地看着救护车上的人使用推床将患者从车上转运下来。 两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小男生已经开始浑身抽搐，隔着呼吸辅助设备他们依旧在剧烈地咳嗽，周身的鲜血浸透了压在底下的白床单。 “全部急救人员准备！” 穿着白大褂气势磅礴的资深院士在一众护士的拥护下向着急救室赶去，他是这里的权威医师，拥有最全面的医疗知识和最多的急救经验。 在刚刚院长亲自打电话让他今天移交所有正在负责的患者全力医治那两个被送来的年轻人，务必保证性命安全。 否则他头顶的上司就会亲自杀到医院来一脚把院长给踹出医院。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救治患者本就是他的天职。 他张开双手由护士为他佩戴好消毒隔离服和手套，神情肃穆的他穿过一众跟在推床后目送两位患者进入急救室的学生们。 直到与一个头发花白的漂亮小女生对视。 那女孩的表情哀伤到了极点，眼睛中的泪花晶莹剔透得就像繁星，她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却又强忍着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放心，会没事的。”医师在短浅的安慰后进入了急救室当中。 两位被送来的患者也在进入急救室的最后一刻赶紧说出了自己的“遗言”。 “别通知我老妈。”那名叫作丸山龙二的患者说道。 “烦死，这几天吃不了辣的了。”那名叫作雪寂的患者说道。 至此大门完全关闭，急救室上亮起了绿灯，这是一场无声无硝烟的战斗，只是战士们的失败却往往意味着他人的死亡。 随行的一众学生们哭泣的哭泣，安慰的安慰，最终大家为了防止吵到里面的医护人员选择了两两散开，直到只剩下姜应欣一个人还默默地守在门外。 “喂喂喂！有没有人管管我啊，护士，护士！马上要回血了护士！” 右手缠着绷带的洛伦希尔正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打吊瓶。 比起雪寂和丸山龙二来她看起来并没有大碍，甚至在图书馆的爆炸中正是她扛着两人跑了出来。 那英勇的模样不亚于火场里的消防员或者穿着紧身衣在黑夜高楼中荡来荡去的蜘蛛变态。 “怕回血的话学姐你可以把针头给拔掉。”姜应欣没好气地说道，但她还是为洛伦希尔换了一个吊瓶。 “喂喂小应欣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洛伦希尔装模作样地缩了缩脖子。 “应该吧。”姜应欣闭上眼叹了口气缓解自己的表情，她靠着洛伦希尔慢慢地坐下。 “这就是所谓的考核么。”隔了一会儿姜应欣问道。 “是的，啊不，我纠正一下，考核内容是和我打一架，而不是要我宰了他俩。”洛伦希尔说。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姜应欣少有地爆发出了那种不属于她的强大气场，气势凌人得如同贵族小姐。 “他俩这次进步太大了，几乎把我干掉，我就想着稍微认真一些，结果他俩越打越来劲，我就没控制好精神力，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洛伦希尔摊了摊手。 “所以考核通过了吗？” “当然，你都不知道校长笑得嘴都快裂开了，这俩家伙的成长速度比他预期得还要快。” “他俩这样子还能出任务么。”姜应欣从没想过所谓的考核闹出的动静竟然这么大。 她目前还没经历过超越者之间的战斗，现在她终于看懂两人那眼中视死如归的火花了，这两个家伙估计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放心，校长那儿小道具多得是，只要没死他俩明天就可以活蹦乱跳。”洛伦希尔说。 “唉。”姜应欣伸手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第30章 真心为你(三) “有心事啊小应欣。”在姜应欣的叹息中洛伦希尔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学姐你之前不是让我争取一下么，雪寂的那块石头，但是他没有给我。”姜应欣淡淡地说。 “没给你？嗯……”洛伦希尔思考了一下，“给小孟鸯了？” “对呀。”姜应欣失落地低下头。 “啊这，不应该呀，虽然看起来很热络但都是小孟鸯在主动，雪寂其实是有点讨厌那种强势的接近的，比起小孟鸯他应该会更相信你才对。” 洛伦希尔看向姜应欣的目光犹如在打量自己花了大价钱上补习班但是依旧考了零分的不争气儿子。 “没办法。”姜应欣摇晃着腿，“学姐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白化病了吧。” “对呀。” “雪寂他发现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在他心里可能觉得我还是会欺骗他吧，他说他不喜欢欺骗自己的人，哪怕是为了他好。” “这就是他的性格，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他很敏感也很有戒心。”洛伦希尔仰头靠在座椅的靠背上。 “这是为什么？”姜应欣问。 “应该是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吧。”洛伦希尔苦涩地笑了笑。 “他总是觉得只有知道所有的细枝末节才能将一切都处理好，任何的未知都会是巨大的隐患，被隐瞒的事情，选择隐瞒他的人，这都是他心里的隐患。” “安全感。”姜应欣笑了笑，“孟鸯姐没骗过他吗？” “以前有，但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就没有了，因为我给了她这个东西。” “什么？”姜应欣疑惑。 洛伦希尔竟然从自己外套的内口袋中拿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的精装书，上面用蓝线勾勒的漂亮字体写着书名，《雪寂同学追求指南》。 追求指南？！ 姜应欣突然感觉自己今天一天遇到的东西都很梦幻，想来是昨晚那场噩梦还没有醒。 她仔细打量了那本书片刻，然后赫然发现作者署名的位置写着“洛伦希尔·冯·阿德勒”。 “这……” “没错，是我写的，雪寂本身就是个怪胎，要怎么追他只有我这种经常和他在一起的老油条才知道捷径。”洛伦希尔说。 “你……” “别那么惊讶，雪寂虽然也是特招生但本身相对平和，他只有在多种因素结合下才会变得危险，让他多接触普通人也没有什么。” 洛伦希尔接着说，“我这个当姐姐的当然希望雪寂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咯，所以就写了这本指南教那些小女生们追雪寂，哪怕追不到但万一有人能和他成为朋友呢。” “……”姜应欣无言以对。 “这指南可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的好东西，一般人求我我都不带给的呢。” “内部人员？” “被我认可的女生，比如家境好长相好性格好做事大气愿意包养雪寂等等等等，当然基本都是特招生。” “皇帝选妃大会？”姜应欣心领神会。 “差不多，当姐姐的自然得给他筛选一下，他要是愿意脚踏多支船那就更好了。”洛伦希尔紧了紧拳头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 “我怎么感觉你比雪寂还要极端……”姜应欣无语。 “哈哈谢谢夸奖。”洛伦希尔把那本书递给姜应欣。 “听说学姐你这次也要出任务？”姜应欣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面问道。 “对啊，我又有些东西想拜托校长给我搞来，所以选了一个难度相对较高的任务，可能一个月回不来咯。”洛伦希尔吹着自己的刘海。 “是那些神奇的小道具吗？” “这次应该不算，我要了非常麻烦的东西，校长那家伙本来不同意，但耐不住我软磨硬泡。” “是吗。”姜应欣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和眼神都有点没来由地失落。 她再次站起身为洛伦希尔换了一个吊瓶，回过头发现洛伦希尔正安静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带着奇怪的意味，像是欣慰，好像又有点不舍。 “小应欣。”洛伦希尔轻声喊道。 “在。”姜应欣就知道她又有事情要告诉自己。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观测到了未来，所以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一些事情，对吗？” “对，蕴含了宁时神力量的道具。”姜应欣说。 “你身上也有宁时神的气息。”洛伦希尔突然说道。 姜应欣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话。 “你是过去还是未来？”洛伦希突然问了这样一句相当没头没脑的话。 问问题的同时她又仰起了头看向天花板显得漫不经心。 姜应欣依旧没有回话，她站起身和洛伦希尔缓慢地对视，两个人眼中都流淌着银白仿佛瓷泽玉器般的微光。 “告诉我你这次任务打算得到的道具是什么。”隔了良久姜应欣开口问道。 “传说中逆天改命的东西，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将两个人的命数进行交换，这种行为也许会遭受到因果律之罚。”洛伦希尔轻声说。 “但交换命数本身不该被因果律之罚锁定。”姜应欣说。 因果律之罚只会针对一个个体企图改变未来和过去既定事实的行为，所以它才会是宁时神这位掌管时间的管理者手下的力量，而交换命数的双方并不在既定事实的范围之内。 “但如果交换的是死亡命数呢。”洛伦希尔笑了笑。 “你疯了。”姜应欣的目光冰冷。 “也许吧。”洛伦希尔依旧在笑，“小应欣，你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姜应欣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她不再回避，而是咬着牙说道：“未来。” 这个词说出口的一瞬间外面原本已经雨过天晴的明朗天气突然开始狂风大作，积雨云没有征兆地出现，烈风将走廊里的窗户吹开。 暗色旋涡不透光亮的天空让走廊里也突然阴沉了下来，厚重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雷光四起从天地一色的黑暗高空坠落，连带着强降暴雨一起肆掠，那些枝状的雷电竟然直直穿过头顶天花板向姜应欣袭来。 潮水般无休无止铺天盖地的威压将她包围，她的身形一颤，但目光依旧坚定。 “未来啊。” 洛伦希尔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胳膊随手一挥，那诡异的雷电如同被她扬起的手击中了一般狼狈地被轰散，连带着那浓重的威压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姜应欣明明被那雷电压制到几乎站不直身子而洛伦希尔轰散它们却仿佛只是喝水那么简单。 雷电便是因果律之罚其中的一环，它本不该受到任何力量的影响，除非是宁时神自己。 再看洛伦希尔时她手上的绷带已经尽数崩裂，细看会发现她那只手中辉光无声地流淌，一颗漂亮的水晶球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当中，内里的星环绚烂如画。 十方烟雨重明，蕴含了宁时神部分力量的神代文明产物，它可以观测未来和过去，也会给予使用者一些控制因果律的力量，但无法与强大的因果相抗衡。 “你其实也知道一些有关未来的事情吧，所以那天你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洛伦希尔说。 黑暗中洛伦希尔的眼睛愈发明亮，她的目光如炬，她的身形傲然挺立。 她永远都显得那么伟然又自信，可却偏偏温柔得像是脸上流淌而过的水，让人没来由地想要信任她。 “对。”姜应欣轻声回答。 “那就来帮帮我吧，小应欣。” 洛伦希尔不再微笑。 第31章 世界之旅(一) “吃饭了小柯，赶紧起来，不然等会儿你爸不等你自己先开车走了。”妇女粗厚但柔和的声音从卧室门外传来。 廖柯猛地睁开眼，起床的第一时间他就伸手摸到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打开了自己的qq。 排在第一位显示99+信息的群聊异常夺目，那是他们的班级群。 “无事发生家人们，雪寂同学和丸山龙二同学已经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皮外伤，今天就可以回来上学。 另外记得不要向外宣传学校图书馆爆炸的事情，那只是工作人员处理不当而已，不要引起外界的恐慌，请大家悉知。” 管理员说的话被着重显示在了公告当中，同学们纷纷回复收到，有的女生还高兴地发了几个微笑庆祝的可爱表情包。 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廖柯脸色阴沉，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开始穿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为什么不直接炸死他。” 想起昨天被医护人员亲自送进急救室的雪寂和那些女生们担忧到极致的表情，廖柯又愤愤地咬了咬牙。 那急救室听说是医院的顶配，一般没点权没点势的病人根本就进不去，哪怕马上要死了都不行，可雪寂这家伙偏偏就进去了。 虽然雪寂这家伙神秘得要死基本没人知道他家境如何，但班上的同学们之间都流传着他是某财阀世家的独生子之类的传言。 毕竟他身边总是有个洛伦希尔绕着他转，关系还好得要死。 洛伦希尔在莱茵城可是名人，不清楚雪寂的身世还能有人不清楚洛伦希尔的身世不成，她“贵族”两个字都快写在自己脸上了，而且据说她老爹还是莱茵城的赞助者之一。 虽然廖柯自己的家庭条件也不差，父母工作稳定工资也算丰厚，家里除了目前正在住的公寓外甚至还有一套平层房。 而自己也同样是独生子父母都很舍得给廖柯花钱，他在莱茵城读书就已经证明他超过了大部分的同龄人。 但一切的一切只要和雪寂相比都会瞬间显得微不足道，这讨人厌的家伙有身世有背景有气质甚至长得还那么好看。 廖柯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拥有那样一张脸，完美到几乎无法挑剔。 人的脸生来就应该有缺陷，要么凸齿要么宽颚，要么塌鼻要么阔颊，这才是人之常情。 廖柯也从不鄙视那些面部有缺陷的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为自己的包容感到欣慰。 直到看见了雪寂，他那张漂亮的脸几乎让廖柯都感觉头晕目眩。 “他肯定做了整容手术。” 那是廖柯的第一反应，由此他心底也对雪寂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他成绩好肯定是因为家里有钱从小就上补习班，他气质好肯定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接受了相当不平凡的高等教育，而那张脸更是科技中的科技只要一看到就让人觉得恶心。 他也就是家境好而已了，要是家里没有钱他完全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渣滓，生在罗马的人就是幸福。 廖柯心里总是这样鄙视雪寂。 “早上好啊。”路上看见的同学们开始一一和廖柯打招呼。 “早上好。”廖柯回以礼貌的微笑。 这让廖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舒服的内心突然好受了很多，这才是现实才对，大家都很普通也很温和。 而不是雪寂那一脸高傲一脸冷的淡漠，装模作样，好像那样才能显得与众不同似的。 来到班上后廖柯放下书包环视了教室一圈，平常那显眼包三人组今天只剩下了孟鸯趴在桌子上看漫画书，一边看还一边打着哈欠。 这让廖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虽然管理员说雪寂没有大碍但他并没有来上学，也许他其实伤得很重但学校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那样通知大家。 廖柯心里暗自庆幸甚至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如果能让雪寂毁容那就更好了，可昨天他上救护车时廖柯隐约看见他的脸并没有受伤。 “哎哟无聊的哎。”孟鸯打了个更夸张的哈欠冲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男生挥了挥手。 对方顿时心领神会从课桌里掏出准备好的小零食拆开包装递给孟鸯。 如果孟鸯在吃东西时稍微回一下头就会发现廖柯那看向自己鄙夷的目光，廖柯对孟鸯也没什么好感，不如说他对心里的显眼包三人组都没什么好感。 雪寂，丸山龙二，还有孟鸯。 孟鸯这家伙也只是仗着长相好家境好罢了，平时表现得跟个小公主似得傲气到让人作呕。 廖柯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孟鸯那种花瓶一般的女生。 “廖柯同学廖柯同学。”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将廖柯从自己的心理活动中唤醒，廖柯疑惑地回过头，但看到来者的瞬间他就绽放出了微笑。 那是隔壁班的苏筱清，长相可爱表情腼腆，不管看见谁都是一副挺害怕不敢接近的兔子模样，无端让人觉得心怜。 这种女生但凡有点姿色在男生眼中都是抢手货，廖柯也不例外。 虽然苏筱清因为上次的表白被雪寂拒绝后略显出名饱受议论，甚至有了“八十二分奶茶妹”这个称号，但廖柯还是挺喜欢她。 在他眼中苏筱清这种女生才是应该受到追捧的代表，而非孟鸯和洛伦希尔那种仗着家世才被人喜欢的花瓶。 “苏同学。”廖柯打了个招呼，“有什么事吗？” “那什么。”苏筱清唯唯诺诺地看向教室里的某一个座位，“听说昨天图书馆的爆炸让雪寂同学受伤了？他没事吧。” “呃……”廖柯的表情瞬间僵硬，“没……没事，早上管理员刚在群里发消息说他身体安好。” 这一整句话说完后廖柯几乎把牙齿咬碎。 “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我担心了一晚上。”苏筱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然后她又说道，“那么他今天会来上学吗？” “应该会吧，我也不知道，群里没有说。”廖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 “这样啊。”苏筱清的表情有点小小地失落。 “有什么事吗苏同学？”廖柯问道。 “啊呃……”苏筱清的脸瞬间红透，她支支吾吾道，“上次雪寂不是说我只要考到九十分以上就考虑接受我的表白吗，所以我这次稍微努了一把力。” 苏筱清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试卷，试卷展开后分数栏那里是鲜红的“112”。 苏筱清像拿着什么宝贝般把试卷握得紧紧的脸上还有克制不住的笑容，但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试卷递给了廖柯。 “可以麻烦你把这张试卷放他桌子里吗，他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看到。” “是吗。”廖柯再也控制不住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鼻翼微微颤抖眼神凶狠得仿佛藏着狮子。 他接过那张试卷，试卷的背面答题区的空白处还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努力了哦雪寂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喝咖啡，苏筱清(????)。” 第32章 世界之旅(二) “早上好，残疾人。”雪寂打了个招呼，他本来是想挥挥手的但是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手臂。 “你也是，残疾人。”丸山龙二蹦蹦跳跳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说两位大爷都残成这副样子了就不要嘴贫了好吗。”孟鸯翻了个白眼。 经过昨天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抢救两人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雪寂老样子缠满了绷带丢在轮椅上双手双脚都打上了石膏，目前的行动只能靠姜应欣给他推轮椅才行。 而丸山龙二为了不让亲爱的老妈担心始终不肯变得和雪寂一个样子，所以只是勉强包扎了伤得最重的右脚，回到家之后好跟老妈解释自己踢足球不小心弄伤了腿。 虽然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但两人都一脸淡然貌似并不介意这点小伤。 校长那没心没肺的家伙更是如此，正坐在自己的三角椅上笑得丧心病狂。 直到孟鸯戳了戳他的肩膀。 “咳咳。”校长清了清嗓。 “辛苦两位了，这次你们表现得很好，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俩已经完全具备了执行世界任务的能力，可谓天造之才。” “但还是没打过姐姐。”雪寂这次连脸都给包死了，说话隔着绷带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已经很不错了，洛伦希尔小姐本身在年龄上就占有优势，能将她逼到如此程度你俩未来必定不可估量。”校长说着又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 “所以什么时候执行任务，我还准备请假休息休息呢。”雪寂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就今天啊，要不然叫你们到办公室来干什么。”校长说道。 “他们这个样子没问题么。” 给雪寂扶着轮椅的姜应欣将一根吸管放在雪寂两根手指之间，但吸管很快落在地上。 “放心，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你们受到约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精神力和能量也是如此。” 校长说，“到另一个世界后充盈的能量会使你们的身体瞬间恢复，虽然无法痊愈但自由行动还是没问题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们治好？”雪寂提问。 “废话，医务室那老小子一点都不讲人情，使用自己的形式给你们疗伤竟然还要收我钱。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靠着二十二块八毛八的伙食费是怎么过日子的，他竟然还狮子大开口想榨干我的老底。”校长愤愤地捏紧了拳头。 此话一出四个人不约而同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放心，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绝对不会出事。”校长信誓旦旦地说道。 “昨天和姐姐开打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差点没把我和龙二君给炸死。”雪寂吐槽道。 “你总是这样质疑我我会很难办哎。”校长摊了摊手。 “好了别废话了，开始空间跳跃吧。”雪寂说道。 “啊？这就开始空间跳跃了吗？”姜应欣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有什么问题吗姜同学？”校长问道。 “那什么，空间跳跃不都是需要一堆仪器吗？什么空间跳跃装置，虫洞装置，离子变速器啥啥啥的。”姜应欣昨晚特地恶补了一下有关空间跳跃的知识。 “这都什么东西？”对现代科技了解不深的校长疑惑道。 “你电影看多了吧姜同学。”孟鸯说道，“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正常科技使用空间跳跃可能会需要那些东西，但校长不用，空间跳跃本身便是他戒律里的一项。” “给姜同学露一手吧校长。”孟鸯对着校长打了个响指。 “怎么听起来感觉我像你的小跟班。”校长虽然这么说着但也伸手打了个响指。 这是一种很突然的感觉，一股凉意无端从姜应欣的头顶冒起，然后又顺着她的头顶直直向下蔓延周身。 眼前的蓝色流光骤然出现，它们密集如万千丝线将整个办公室团团围住幻化成一个巨大但不透明的光团。 百世神分支戒律，【驰光】，使用权限解除。 放眼望去眼前不再是校长那单调简陋的办公室，周围的一切开始高速旋转令人眼花缭乱。 但渐渐的，姜应欣开始从那高速旋转的一切中看见了截然不同的光景。 有时是夏花绚烂紫幕满天的薰衣草花园，尾部闪烁着荧光的飞虫于叶与叶之间飘舞如燎天繁星璀璨。 白裙的少女双手抓住细绳在万般紫雾包围的秋千上微微荡起又跌落，裸露小腿的线条纤长而美好； 有时是雪色白意的冬日小木屋，狂风穿刺六棱角的雪花颤颤巍巍地落在姜应欣眼角，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有时是高山断崖间那突兀的巨峰，夕阳西下巨大的日轮被山峰切割成不对称的半圆。 姜应欣扭头看向雪寂，对方身上的绷带已经消失，最后的光把天空中的云烧成火焰的颜色，夜晚如雪寂的眸子一样漆黑。 这些美丽梦幻的景色在姜应欣脑海中不断交织不断流逝不断被新的景色所替代，越来越多越来越乱。 最后姜应欣已经完全承受不住几乎晕倒，所幸雪寂扶了她一把。 但姜应欣蓦然发现雪寂的半只手已经变得透明，片刻之后半个身子也变得透明。 他正慢慢融入到那些不断流逝的光景当中，仿佛乌云盖月那缓慢消失的月光。 姜应欣向其他人看去，孟鸯和校长都没有产生这种现象，而丸山龙二则已经透明到需要聚精会神才能发现他的存在。 “这就是世界之间的空间跳跃，每一处流逝的光景都代表着我们经过了一处世界，他们已经快要抵达终点了。” 校长开口，他的声音少有的沉稳，沉稳又令人安心。 “在我的戒律能量场内你们无法说话，所以由我进行最后通知。” 校长接着说。 “在其他世界内，你们俩务必按照任务指示行动，不要肆意妄为避免被其他势力盯上。 其他世界中存在很多管理者们的信徒，他们行事极端而实力强大，连拥有戒律的神行者都不在少数。” 校长轻声吩咐，“这次你们俩分开执行任务，雪寂你需要去到之前洛伦希尔去过的世界为她未完成的任务进行收尾，有两位高中部的学长帮助，这个任务并不困难。 而龙二君你需要在前往的世界里找到一个叫作‘宁雨泽’的人，她会告诉你接下来的行动指示，是否明白？” 雪寂和丸山龙二尽力点了点头，他俩的脑袋已经透明到只能看见双眼了，于是点头的动作变得非常诡异。 “另外特别注意，在其他世界绝对不允许使用自己真实的名字。” 校长加重了自己的声音。 “在之前的统计中雪寂你选择了‘雪未妖’作为自己的赋名，而龙二君选择了‘宁梓琊’作为自己的赋名，到达该世界后便只能使用这个名字，不要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任何人，是否明白？” 雪寂和丸山龙二又点了点头。 不能使用真正的名字？这又是什么讲究？ 姜应欣一头雾水，但她现在说不了话，所以没有提问的机会，只能在巨大的失重感中奋力地挥了挥手向雪寂作告别。 雪未妖。 姜应欣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在雪寂卧室里一本夹了便签的书中看到了一行被雪寂用红笔标记过的句子，写的是“雪落未诺，妖至未知”。 未妖？听起来还不错，就是有点像什么言情小说里女主的名字。 姜应欣没头没脑地想着，眼前不断高速旋转的光景已经开始变慢了起来。 她看着雪寂和丸山龙二完全消失了身影，然后眼前一黑，无力地陷入了昏迷当中。 第33章 恶意操权手(一) “东湖区，国广大厦上的目标已确认有自杀倾向，消防救援队的各位请即刻在楼下铺设缓冲气垫，其余的行动队员按批次辅助铺设，剩下所有人去直升机上准备接近目标，切记稳定目标情绪。” 机翼旋转划出破空的烈响，高伦佩好头戴式耳麦后跟着直升机开始盘旋于诸楼的顶峰。 平常高可入云的雄伟建筑们现在伸手仿佛就能触碰到，底下车流和人群细小如蚊蚁。 但高伦此刻没闲心看风景了，他将电击枪装备好，在必要时刻他会将目标击晕。 某个人说得很对，特别行动队确实不是一份清闲的差事，尤其是行动队队长。 虽然工资很高但行动队负责范围极广，在每个辖区安排接近五个分队一个主队后海都市几乎所有的麻烦事都会往他们身上丢。 造成此种现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很久之前上层领导的突发盘查中，发现海都市和京几市包括几大尖端发展城市的民事处理机构普遍存在队员混吃等死的懒散现象。 这种被誉为“铁饭碗”的工作不仅受人敬仰并且薪资酬厚，所以很容易被一些关系户将亲属穿插进去。 对于为人民负责的民事处理机构而言这种情况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不仅容易带坏风气还容易使民众与行事机构产生隔阂甚至偏见，所以“特别行动队”由此诞生。 它的队员们全是经过高强度训练和审核才决定出的完美执行者，在以“人民安全”为第一执行标准的情况下队员们享受极高的权利和设备调用权限。 不过由于行动队成立时间不够长，划分不够细致，行动队的队员们平时不仅要缉捕窜流于各个城市之间的暴徒还要负责民众们无时无刻的琐事纠纷。 今天这边大妈打架明天那边小孩上树，甚至于高伦这个队长现在还要跑去劝解企图跳楼的人希望他可以拥抱新生活。 “目标确认目标确认，所有人先不要靠近，心理专家已经赶到现场，优先稳定目标情绪，防止对方做出极端行为。” 高伦在下达命令后放下自己的战术目镜，在等比例十六倍扩放后他看清了目标的脸，是个胡子拉碴有些沧桑的男人。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狭长微微眯起的眼睛，如果被他盯着看肯定会感到不适，因为那神色有点过于猥琐了。 在临时印送的资料表中高伦得知男子名叫“付长坤”，失业待家人员，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无儿无女无妻，父母则都在外地。 “又是这种人啊。”高伦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他还是下令道。 “营救准备！” 螺旋桨掀起的烈风中裹挟着消防车警笛和心理专家全力劝解的高呼，目前作为主角的付长坤一个人坐在国广大厦天台的一角。 今天天气颇冷，但他却只穿着黑色短袖，粗糙的手指冻得通红。 付长坤已经在那儿坐了整整两个小时，这段时间内他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微微摇晃着脚，仿佛坐在秋千上嬉戏的孩童。 如果细看会发现他双眼无神瞳孔与眼白几乎是深黑的一色。 他低头看着底下巨大的消防缓冲垫，看着远处盘旋于天际的直升机，然后脑袋突然一沉好似睡着了。 所幸一双手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没有从楼上坠落下去。 “哎哟怎么这么冷，我被子掉地上了么？”付长坤突然抱紧了肩膀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还带着点点血丝，他摸索着想拉一拉自己的“被子”，但又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定睛一看自己脚下赫然是丝线一般的车流，由极高望下极低，人的恐高本能顿时让呼吸都是一顿。 “啊！这……怎么回事！？” 付长坤的睡意全无，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家中而是到了其他地方。 他试图站起身看看目前所处的位置，但自己的肩膀被按住了根本无法站起身来。 那是一只戴着白色丝绸边手套的手，看起来只有孩童大小比成年人小得多，但胜在手指纤长。 很难想象那样一只手可以把付长坤这个壮年男人给按住。 付长坤在惊恐中扭头去看，一个穿着黑白撞色裁剪得当校服的细长人影正站在自己身后，那是个有着精致瓜子脸的女生，一头黑发浓密而长，几乎拖到大腿处。 “啊啊啊！” 看见女生相貌的一瞬间付长坤就忍不住尖叫起来，这家伙是个长期涉猎西幻小说和电影的人。 女孩的那张脸漂亮到了极点，那是在小说中魔鬼们才能拥有的面容，而这种魔鬼往往杀人不眨眼。 “冷静一点付先生。”女生轻柔地开口。 她的声音自带一份女性特有的尖细又不过分锐利，结合微微上挑的音调便犹如银铃般悦耳又勾心。 “你你你……我……我怎么会……”付长坤语无伦次。 “我说了冷静一点。” 女生好像很满意付长坤现在的表现，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也漂亮到过分，薄唇瓷美，眼睛微微眯起柳叶般线条柔和靓丽。 一股强大的低气压再次让付长坤内心一沉。 【冷静】。 付长坤顿时说不出话来，准确来讲是无法继续语无伦次，他可以发出声音但说出的话语却自然成句完全不需要他思考。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付长坤睁大了眼睛问道。 “好问题，但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再过一会儿你就要和这个美丽的世界告别了。”女生松开了自己按在付长坤肩膀上的手。 “什么意思……”付长坤看着楼下的消防缓冲垫快速思考，他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想……” “好聪明。”女生鼓了鼓掌，“等会儿我会把你推下去，不过会尽量避开那个缓冲垫，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为什么！”付长坤情绪失控，声音不受控制地大。 很奇怪，明明对方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付长坤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心来，甚至有种隐隐被女生压制住的感觉。 “这也是个好问题，为什么。”女生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她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付长坤顿时哭出了声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最开始是杨科长和他儿子，然后是管理员，还有那几个讨人厌的家伙，我都把工作辞掉躲起来了还是逃不开，你们这些怪物！” 经过女生一提醒付长坤顿时想了起来，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过得还算轻松自在。 原本他打算再攒攒钱便开始考虑相亲结婚这档子事，但工作的地方突然产生了内斗自己最初的领导被挤走了。 新来的领导是个很奇怪的人。 明明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可他却总是喜欢挑毛病，一会儿数落这个一会儿指导那个，仿佛这样才能彰显出他的能耐，而付长坤更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因为付长坤能力还算出众，本来是有机会再干上几年等着领导换任然后自己顶上去的。 于是新领导一来便将矛头对准了他，美曰其名是对付长坤的指导和栽培。 这让付长坤压力倍增，每天领导的摧残和越来越大的工作量开始让他有点精神不稳定，脾气也越来越差，急需一个宣泄情绪的地方。 于是他开始接触网络并加入到了一个神秘的群聊当中。 第34章 恶意操权手(二) 这个群聊是受人所托制造舆论在网络上煽风点火的那种，起初付长坤并不感兴趣但跟着他们拱火了一场舆论后付长坤就如同发现了新世界。 他在网络上看着那些人因为自己的言论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突然充满了快感。 他第一次发现这种事竟然这么有乐趣，甚至还有钱可以拿，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到了其中。 网络这个东西实在过于便捷，他评论一件事不需要去了解，不需要去认识，甚至不需要知道。 他甚至发表了一个帖子说“实在不理解那些炒番茄不放糖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然后他的帖子底下便竟然有接近一千人在同时争吵，看着那些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模样付长坤往往会忍不住笑出声。 他觉得这些人都是傻子，而自己则是控制这些傻子的领导者，犹如皇帝一般高高在上，这些愚民们都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被左右感情。 这种皇帝一般的生活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搞得付长坤都有些飘飘然。 他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无论多么正常的事情都会想着去掺和一手制造舆论，平日里受到的委屈和压力他通通发泄在了网络上。 而网络这个东西没人能指责自己，那些被自己气到在手机或者电脑前发抖的人除了暗自把牙咬碎根本毫无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自己这个惹人恨的舆论制造者甚至还会受到保护，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可……终究还是出问题了。 一个高中女生因为他们群聊所制造的舆论风波陷入了万夫所指的困境，最后甚至还…… 由于这件事的影响他们的群聊受到了特别行动队的追查不得不暂时封闭。 但好在这种群聊往往讨论事情都不会那么露骨，成员们在网络上造势时也往往会多个账号切换不留痕迹，所以行动队在这种耗时费力的事情上根本就不会那么上心。 付长坤也以为这件事会慢慢就过去了，因为以前他掺和的这种事也不少，很多人的心理其实都没那么强大，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 付长坤这样安慰着自己便又开始在网络上兴风作浪。 直到雇佣他们的杨科长在新闻中被确定死亡…… “管理员，张姚志，闵笑天，唐铮……”付长坤嘴里喃喃着一些人的名字。 他双眼通红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或者说已经崩溃！ “啊对对，还有张耀成，管事兴，杨红，等等等等，你们群里总共有六十个成员，当然还有其他群的那些人，加起来好像有两百多个。” 女生替付长坤补充着那些名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听到女生准确地报出群聊里的人数后付长坤浑身再次颤抖了起来。 “废话，受到你们舆论压迫的那个女生遭遇了什么，你们就应该遭遇什么。”女生面无表情地用手指了指付长坤脚下。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平时比较喜欢看空中飞人，如果你现在愿意表演一下的话我就放过你。”她说道。 付长坤低头看向自己脚下，国广大厦是一栋几乎八十六层楼高的顶级商业中心，从这里跳下去哪怕有消防缓冲垫自己都不一定能完好无损。 “你们疯了！两百多个人！你们要全杀了吗？”付长坤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他企图用语言来混淆女生。 “当然准备全杀了，而且不是准备，你已经是最后一个成年人了。” 女生丝毫不受付长坤的混淆打了个哈欠，这个动作结合上女生漂亮的脸让人联想到名贵的猫咪。 “你们这样做会被行动队的人通缉的。”付长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 “行动队，哈哈。”女生突然笑出了声。 付长坤被她的笑容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别天真了小可爱，在不到一个月内那个群聊里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你都不想想如果行动队能发现怎么回事的话我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女生的眼中流露出狐狸般的狡黠和精光。 “你……”付长坤浑身颤抖得更加激烈，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 “再好好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吧付先生，从开始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待见。 你以为没人能够审判你吗？你以为网络就是无法之地吗？抱着这种觉悟乱来，你竟然还把自己当作皇帝。” 女生看着付长坤的眼中充满了怜悯，又像是讥讽。 “不……不，不不不！”付长坤剧烈地摇头。 他不想死，工作这么久他已经积攒了不少积蓄，他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来得及孝顺父母，自己再攒攒钱很快就能脱离那个臭领导的管教…… 那个领导，那个新领导！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根本就不会因为压力而选择进入那个群聊！ “这都是那个领导的错！”付长坤突然暴起，“不行！你不能杀我！这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错都没有！” 他那僵硬的身体不知为什么突然充满了力量，在求生的欲望下他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伸出手准备抓住面前女生的脖子。 可那个女生依旧只是微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竟然再次露出了悲悯的神色，好似看见了垂暮将死的老人。 “执迷不悟吗？我为你感到惋惜。”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股巨力突然从付长坤身侧传来，他原本就站在天台的边缘重心不稳，这样一来便彻底乱了步伐向着大厦的楼顶坠落。 “不，不，不！”他嘴里发出了哀嚎，失重感和恐惧让他的哀嚎不断放大层叠如浪潮。 他疯狂地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或者希望有人能够拉他一把。 但依旧站在天台上的只有那个女生和另一个黑白色的人影。 “注意注意！目标坠楼了！所有人员注意！”高伦抓过耳麦。 在他眼中付长坤如同精神失常一般在天台上突然开始自言自语。 这个过程中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开始变得疯狂扭曲，动作大开大合如同舞台上的小丑那般令人捉摸不透看着就害怕。 可高伦翻过了他的资料，付长坤这个人并没有精神病。 直升机极速向下准备在空地上降落，高伦在飞机降落前最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天台。 一些黑白色的光影一闪而过，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随风舞动的长发。 “这就是最后一个人了吗会长。” 在女生身后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慢慢走出，他拍了拍自己的手。 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付长坤就是被他给推下去的，做完这种事的他并没有什么罪恶感，淡漠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最后一个。”女生说道，“除开他以外剩下的都是些未成年人，还有一些我们学校的人，哦对，当然，还有你和我。” “会长你是准备把我也推下去么。”男生在天台的边缘坐下。 “不，我从来不做这种事，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你自己跳下去。”女生微笑着说。 “行吧，希望到时候您可以来为我送行。”男生也摇晃着腿，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会长，大概还有五分钟左右我们就要迟到了。”男生继续说道。 “我明明记得今天是星期天。” “但我们明天要作为参观生去往莱茵城学习，所以校长今天才会通知我们到东湖区来。”男生说。 其实也刚好顺路，他们今天的行程本身就已经锁定在了东湖区，处理掉这个倒霉蛋之后他们可以清闲一段时间。 “没意思，我本来是打算回来看望一下雪寂的但是他被校长送走了，校长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但我觉得雪寂应该不会想见到您。”男生慢慢低下了头。 “但我想见到他。”女生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她从校服的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学生名牌戴上，上面是她面容精致的学生照，还有“莱茵城附属园区第一中学学生会会长”署称。 第35章 阿尔图罗(一) “今日热点，据本台记者报道，昨天于国广大厦企图自杀的中年男性已经确认死亡。” “虽然坠落于消防缓冲垫上但该男子并没有幸运地活下来，法医称该男子存在一定心理问题，在坠落的过程中便疑似惊吓过度陷入休克……” 莱茵城在临近放学的时间往往会打开推轮黑板后面的液晶屏放送新闻为学生们增长一点法律知识，顺便再了解一点近日实况避免变成只会学习的傻子而与社会脱节。 姜应欣对这种没营养的新闻并不感兴趣，手里捧着那本洛伦希尔送她的攻略指南认真研读。 而孟鸯则依旧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雪寂不在的第三天。” 孟鸯这几天完全就是在掰着手指过日子，除却学习外她最近突然失去了方向。 校长大人原本给两人安排了接待附属学校学生们的差事，但这差事两人能做的十分有限。 毕竟还有初三的学长学姐还有学生会的各位负责，而孟鸯本身只是舞蹈社的社长。 而作为规范委员会成员的姜应欣想来会很忙，但校长特别关照她了。 接待人这种事姜应欣其实也不擅长，她只会抽空整理一些参观学生的资料交给校长。 附属学校参观学生们的欢迎仪式只用了小小的一个上午便差不多完成了。 来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他们被三三两两地分到了各个班级当中。 姜应欣他们班上分到了差不多六个参观生，但实际只有四个，另外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据说是有事请假了。 在整理资料的过程中姜应欣特别注意了“雪凌”或是“阿尔图罗”这个名字，但貌似这次参观的学生里她并没有来，在欢迎会上姜应欣也没有发现任何令她印象深刻的女生。 可那天校长明明说阿尔图罗会作为附属学校的代表来着？计划改变了吗？ 但姜应欣也懒得再去追查了，目前按照洛伦希尔学姐和雪寂的话来看这阿尔图罗显然是个狠角，姜应欣可不想招惹上她。 “雪寂不在的第三天。” 旁边的孟鸯开始用头在课桌上滚来滚去。 “我好无聊呀小应欣。”自从洛伦希尔开始这么叫姜应欣之后孟鸯也学着一起叫。 孟鸯一脸幽怨地看着姜应欣，她这两天一直在邀请姜应欣去自己家玩或者自己到她家去玩，但都被拒绝了。 “怎么会无聊，我明明记得你有任务来着。”姜应欣说道。 “对呀，但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不止我一个，另外一个请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所以校长在等人回来。”孟鸯说道。 “我们初中部还有其他超越者吗？”姜应欣疑惑。 校长安排的任务自然不是普通任务，但据姜应欣所知除却他们四个外初中部就已经没有其他超越者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有觉醒精神海的普通特招生。 “没有呀，所以校长从附属学校找了人来帮忙。”孟鸯思考了一下说道。 “附属学校的超越者很多吗？”姜应欣问道。 “也不算多，每个附属学校大概也就两三个，莱茵城已经是最多的那一个了。” “哦。”姜应欣点了点头开始把东西收拾进书包里面。 放学之后她通常会在委员会会室里待一会儿，除开打扫卫生外她也会试着精练一下自己泡咖啡和拉花的技术。 更重要的便是如孟鸯说的那样最近的确无聊了一些，比起家里她其实更喜欢在会室待一会儿，会室的资料墙上有很多雪寂整理出来的档案录。 看着档案录里雪寂精心做的记号以及写上的评语，姜应欣才会感觉心里平和了一点，这也是她讨厌接触人的原因。 有句老话叫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姜应欣着实讨厌别离。 她讨厌那种朝夕相处的人突然离开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心里异常落寞，羁绊越深越是如此。 哪怕知道雪寂过不久就会回来，但她心里依然不好受。 她并没有表面看着那么平静，独自一个人吃饭和坐在客厅里时这种感情便越甚，这是有点文艺的悲伤。 可能是小言文学看多了吧。姜应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伸手拉开委员会会室的大门。 “嗯？”姜应欣愣了一下，她只是试探性地一拉但没想到真的拉开了。 虽然委员会会室的大门平常都不会上锁，但毕竟雪寂这个主人不在，所以姜应欣每次离开时都会锁上，可今天…… 姜应欣定睛一看，一个纤长的人影正坐在议事桌的尽头手里拿着自己平时常看的档案录。 那个人貌似并没有听到姜应欣开门的声音，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无端与窗外落尽的夕阳余晖融为了一体。 “您好？”姜应欣对着那个人影稍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委员会会室的钥匙只有雪寂有，而校长那个从不走门的家伙自然也没有备用钥匙。 这个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穿着那样奇怪的衣服，看起来并不是莱茵城的学生。 那应该是某种校服，上身奶白色带披肩的深v领口外套，下身a字形黑色蕾丝边短裙。 标准的学院系风格装扮，在黑白色系的套装基础上修饰了少量的金色线条衬边，整体看起来比莱茵城鎏金黑的校服还要惹眼还要高贵。 现在的天气已经颇冷，但对方竟然穿着浅黑半透亮的花口长筒丝袜，脚上则是秀气的圆底高跟鞋。 这一套装扮作为校服而言貌似漂亮得有点太夸张了，几乎让人感到不自然，可当对方微微抬起头看向姜应欣时，那股不自然却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怎样漂亮的一张脸，姜应欣无法形容，自己有限的词汇根本描述不出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和雪寂一样，那种美显得那么不现实，可她偏偏出现在了你的眼中。 那张脸仿佛由计算机解体依次计算出完美比例再重新组装而成的产物，每一处都那么匀称而美丽，光滑而细腻，美玉般温润。 它同时具备完美无瑕的肌肤，比例恰好的脸型，形状优美的桃花眼，血色花柳的薄唇，以及左眼角之下那颗泪痣。 还有对方那惹眼的长发，光是坐在那儿就已经快要拖到地上，没有任何装饰品，笔直乌黑浓密靓丽，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浑然一体。 与那张漂亮的脸搭配，对方的发型使用了优雅的公主切，两鬓的垂发细长直至胸前，层叠有序的刘海向内微微卷曲。 第36章 阿尔图罗(二) “这……” 被对方看着姜应欣几乎感到无法呼吸，或者说她自己屏住了呼吸。 面前这个女生已经完全达到了艺术品般的概念，可她只是稍稍和姜应欣对视片刻后就露出了笑容。 “你好。”女生柔柔地微笑。 那笑容和洛伦希尔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女生要更加得亲和，完全没有任何架子的亲和。 哪怕只是将她的笑容拍下来挂在墙上都会有一堆艺术家争前抢后地欣赏。 “你……你好……”姜应欣被彻底压制住了变得有点底气不足，哪怕对方的笑容如此温柔。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女生问道，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她也确实展露出了这样的气场。 姜应欣被她的气场压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弱弱地说道：“我是这里的成员。” “成员？”女生像是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但她很快便微笑着站起身拉开一张椅子然后拉着姜应欣的手把她带到椅子上坐下，“不好意思同学，我不知道那家伙招新成员了。” 那家伙……听起来这个女生好像和雪寂很熟。 “委员会很久之前就停止招募新成员了，我听说你们会长走了之后还以为这里没人了呢，所以就自顾自进来了，实在抱歉。”女生说道，“我以前也是这里的成员，所以有备用钥匙。” “以前是这里的成员。” 姜应欣心里默默念叨着，她缓慢抬起眼偷偷打量着女生。 “要来一杯咖啡吗？”女生这样问着，可还没等姜应欣回答她就已经去找咖啡机了。 雪寂这个家伙用的是有点小贵的delonghi半自动咖啡机，平常他都会把咖啡机锁在柜子里只有来贵客的时候才会使用。 姜应欣知道咖啡机在哪儿却不知道钥匙被藏哪儿去了。 但女生轻车熟路地在无数档案录里的其中一个内找到了雪寂夹在中间的钥匙，然后打开咖啡机十分熟练地开始擦拭清洗然后调整杯壁内扣和加热管。 虽然操作熟练但女生并没有如同雪寂那样亲自研磨咖啡粉，动作也没有雪寂那般的轻柔缓慢仿佛舞动指挥棒似的优雅和从容。 她透着一股玩耍般的轻佻意味。 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还是很快递到姜应欣手中，女生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还算诚恳地看着姜应欣，貌似是在等着她喝完之后做出点评。 “额……”被盯得没办法的姜应欣只好捧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但浓重的苦味让她瞬间皱起了眉梢。 “好苦。”姜应欣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啊哦抱歉。”看见姜应欣这副模样的女生笑得更加开心，“我忘记了，除了雪寂那家伙没人会喜欢喝这种味道的咖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于是很快又有一杯咖啡递到了姜应欣手中，老朋友了，热南瓜拿铁，女生还用热奶在拿铁表面画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生拿着刚才姜应欣喝过的那杯巨苦的咖啡也喝了一口。 当然，她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表达对这杯咖啡味道的评价，但吐完舌头后她又柔柔地笑了笑，眸子里满是温暖祥和的亮光。 女生做的这一系列事情已经让姜应欣稍微意识到了什么，尤其是女生那张脸，其实有点眼熟。 之前她在蓝风铃闹钟里找到了那张照片，而照片上雪寂的姐姐雪彦其实和这个女生有着相似的轮廓。 姜应欣的目光游走女生全身，终于在她校服左胸口上找到了被长发隐隐遮挡的校牌，“莱茵城附属园区第一中学学生会会长”。 阿尔图罗。 姜应欣喝咖啡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轻，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免得引起阿尔图罗的注意。 传言中的阿尔图罗并不是如姜应欣想象中那般的怪人，反倒相当正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但姜应欣如今已经明白了，对于超越者而言越是正常就越是危险。 超越者们使用的是精神力，这玩意玄乎得很，无论精神力高还是低都会对超越者产生影响，而这种影响直接体现在个人的思想和情绪层面。 所以在阿尔图罗柔和的表面下定然藏着另一副面孔，如果见到那副面孔姜应欣肯定会陷入危险当中。 姜应欣开始飞速思考应该怎么脱身，但思来想去也许自己不需要这么谨慎。 阿尔图罗并不认识自己，只需要放下咖啡直接走就好，反正已经放学了。 于是姜应欣放下咖啡站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回……” “嗯？同学你有说什么吗？”阿尔图罗那戴着精致白手套的手突然按在姜应欣的肩膀上。 只是一瞬间姜应欣就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直直地坐回了椅子上。 姜应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感受到了阿尔图罗精神力的释放，她在快速地构建能量场。 但和其他超越者不同，阿尔图罗映射出来的能量并非莹蓝色的流光或是丝线，而是一片雾状的深黑，像是将墨水倒入了水中被冲散朦朦胧胧模糊不清。 “再陪我一会儿怎么样？”阿尔图罗依旧是笑，但姜应欣却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再陪我一会儿。”阿尔图罗笑着问道，“你也是超越者吗？” “对。”姜应欣回答。 “哎呀，真奇怪，虽然是超越者……”阿尔图罗说着说着突然一顿，她按住姜应欣的胳膊一紧，脸色骤然阴沉，“但我怎么在你身上嗅到了雪寂的味道。” 那些深黑色的雾开始向姜应欣袭来，但莹蓝色的流光自动蔓延了姜应欣周身，她胸前那颗很久之前校长送给她的石头微微颤动着，像是在保护着她。 这让阿尔图罗突然突然提起兴趣般睁大了眼睛。 “哈哈，原来你还有点特殊。”那些流光已经开始反噬阿尔图罗的手但她仍然按着姜应欣的肩膀。 她问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姜应欣点了点头，她完全是自动点头的，阿尔图罗的能量场构成之后她的身体和嘴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就是【言灵术】最基础的使用方法，控制一个人的思维，思想，甚至意识。那颗石头能够抵挡黑雾的入侵但是却没办法抵挡阿尔图罗的言灵术。 “雪寂为什么会招你当委员会的成员？”阿尔图罗接着问道。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些流光的反噬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并不是自愿的，洛伦希尔胁迫他了。”姜应欣回答。 “洛伦希尔这个家伙。”阿尔图罗松开了自己的手。 在松手的瞬间姜应欣的身体和她的手之间竟然发出了爆响，她那只精致的白手套被莫名的力量轰得粉碎。 姜应欣如释重负般瘫坐在椅子上，阿尔图罗松开手之后她感觉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一般令人感到不适。 但姜应欣很快打起精神警惕地和阿尔图罗拉开距离，而阿尔图罗甩了甩自己的手，然后又在脸上扬起了那万事如烟过的微笑。 “不好意思同学，我这个人稍微敏感了一点，希望你可以理解。”阿尔图罗充满歉意地弯腰给姜应欣鞠了一个躬。 不过她的歉意并不被姜应欣所接受，姜应欣刚才已经明显感受到了阿尔图罗传出的杀意。 那些黑雾如果进入自己身体的话后果断然不可设想。 “唉，真是失态，看起来同学你好像已经有点怕我了。”阿尔图罗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发髻然后咬了咬嘴唇显得楚楚可怜，“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不…… “你和雪寂是什么关系？”还没等姜应欣回答阿尔图罗便这样问道。 她漂亮的桃花眼柔柔地看向姜应欣，但姜应欣再次从那眼睛里看出了和阿尔图罗表情完全不符合的杀意。 姜应欣顿时沉默。 “希望你可以说实话哦，既然认识我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擅长的是言灵术，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阿尔图罗表情委屈但嘴角却洋溢着笑容，这看起来诡异极了，姜应欣已经被她搞得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甚至朋友都算不上。”姜应欣硬着头皮回答道。 “是吗。”阿尔图罗再次露出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我可以走了吗？” 姜应欣也和阿尔图罗学坏了，虽然这么问着但她已经快速退到了大门边，无论阿尔图罗摇头还是点头她都会立马打开门跑出去。 “当……” “砰！”姜应欣夺门而出一点不给阿尔图罗把话说完的机会。 “当然。” 阿尔图罗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但笑得明显有点苦涩和无奈，她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拿起那份档案录继续看着。 那是姜应欣的档案录，上面被某个人做了非常多的记号。 “姜应欣，目前来看所有身份信息都是作假，而且精神海评定有明显问题，存在情况特殊的精神力波动，目前无法得知具体波动原因，但可能相当危险。” 这份档案录是今天下午刚刚送来的，在拆封之前阿尔图罗通过表面包装上粘着的信封得知这是雪寂拜托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进行的调查。 只是结果还没出来时他就被校长送走了。 阿尔图罗在阅读完之后拿起那杯咖啡从上至下浇在姜应欣的档案录上，那些让雪寂看到后必然会不利于姜应欣的报告被深黑色液体完全浸染。 随后那些黑色液体开始扭曲蠕动，在档案录的纸张上组成了一段又一段完全不同的语句。 “姜应欣同学的检查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阿尔图罗嘴里这样念叨着笑容越来越深，她走到会室的窗户边看着姜应欣匆忙逃窜的背影慢慢地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唉，连再见都不说，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第37章 加菲(一) “该死该死该死！” 廖柯猛捶桌子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听到动静的廖母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这种事在家里并不少见，廖父廖母甚至都有点习以为常了。 廖柯这孩子的负面情绪总是很重，不管在哪儿上学都会有那么几个看不顺眼的人或者老师。 起初廖母还试着带廖柯去看看心理医生，但这貌似并不是某种心理疾病，只是廖柯单纯的怨念和仇视而已，搞得医生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廖父廖母也只好妥协，廖柯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本身就有他们溺爱过度的原因。 何况这孩子成绩本身也不差，所以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事情两人都不会怎么去管他。 “该死的雪寂，那天爆炸果然该直接把你炸死。”廖柯嘴里说出的话愈发没有度量。 他手里握着那张苏筱清交给自己的试卷，上面那一行字看得他怒火中烧，心里也没来由地对苏筱清生起了一股恨意，苏筱清这家伙也只是会被外貌迷惑的蠢蛋罢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种思想不对，错的不应该是苏筱清，而是雪寂那个仗着自身有优势就到处沾花惹草的混蛋，再这样下去这些好女孩们都得让雪寂给糟蹋了。 廖柯心里为苏筱清感到一阵阵的惋惜。 “不行，不能这样，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廖柯咬着自己的手指在房间里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里那台用桌布盖起来的台式电脑。 这台电脑陪了廖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是他小学四年级时得到的生日礼物，因为成绩优秀所以父母并不反感他接触网络或者游戏。 但在半年前廖柯却一反常态地将电脑上所有的线路全部拔下并且用桌布遮挡起来，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电脑了。 “呼。”廖柯深吸一口气。 在做了一会儿思想准备后他起身熟练地将所有线路接回电脑上然后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 虽然稍微有点卡顿，但熟悉的桌面壁纸很快便在他的眼中再次出现。 他点开搜索引擎，在输入栏输入一串神秘的代码后网页突然跳入到了一个诡异的群聊当中。 群聊上方显示聊天群里总共有两百多个人，可却只有廖柯一人在线。 廖柯滑动鼠标滚轮拖动聊天记录，记录显示该群的最后一则信息刚好停留在半年前廖柯不再使用电脑的那一天，自那以后群里便再也没有人发过任何消息。 “这群果然不能用了。” 廖柯稍显失望，随后退出群聊开始登录其他网页。 这些网页里的内容千奇百怪，有些是其他的群聊，有些则是类似于网络购物一样的页面，廖柯拿出手机开始扫描二维码进行页面充值。 但这时电脑屏幕最下方的状态栏突然跳动了一下，一个亮标显现了出来，那是刚才廖柯进入的那个群聊，这种亮标表示在那个群聊里面有人@了自己。 管理员吗？ 廖柯一脸疑惑地点进了那个群聊，@自己的人是个没见过的头像，而名字则是…… ！ 看见对方名字的一瞬间廖柯浑身都惊出了冷汗，他赶紧拔掉电脑的电源线用桌布将电脑盖上，然后战战兢兢地跑出自己的房间。 在电脑黑屏的一瞬间群聊里再次跳出了一则信息。 “好久不见啊廖柯同学。” 发出讯息的人网名叫作“阿尔图罗”。 …… “早上好啊小应欣，咦！” 上学路上孟鸯蹦蹦跳跳地拍了拍姜应欣的肩膀。 自从姜应欣不戴假发后她那雪白的长发便在人群中充满了辨识度，路上的男生们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但姜应欣回头的一瞬间却把孟鸯给吓了一跳。 “早上好啊孟鸯姐。”姜应欣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好犀利的烟熏妆啊小应欣。”孟鸯伸手小心地戳了戳姜应欣厚重的眼袋。 “是吗。”姜应欣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比熊猫还要熊猫的眼圈。 “昨晚上没休息好呀。”孟鸯思索了一下从自己的书包里拿了一罐粉底递给姜应欣。 “也不算没休息好。”姜应欣接过粉底又打了一个哈欠。 准确来讲姜应欣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白天阿尔图罗闹那么一出搞得她心绪动荡晚上又做噩梦了。 但这次雪寂这安神药又不在，所以姜应欣就数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羊，然后又看了一晚上的书。 姜应欣之前只是想过阿尔图罗可能会很危险，但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直接，昨天明摆着想把自己就地正法，幸好有校长给的那块石头。 这么想着姜应欣把贴在胸口肌肤上的石头攥在手心上看了一眼。 经历过昨天那档子事后这块石头表面的光泽好像变黯淡了不少，完全没了之前那种灵动的生气。 不行，今天得去找校长说一声，虽然听说校长很爱护阿尔图罗事事都由着她乱来，但自己怎么说也是特招生。 姜应欣拉开教室门，她惊奇地发现班上的同学们竟然都坐到了靠门边的位置这边来，显得非常拥挤。 班上的座位班主任并没有刻意划分，但一般大家都会散开点坐要么就和自己的好朋友坐在一起，这样拥挤的画面相当少见。 姜应欣正疑惑呢却被一个黑白撞色的人影吸引了目光，对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安静地坐在雪寂的座位上。 在注意到姜应欣的视线后对方警惕地抬起了头，当看到来者是姜应欣后对方那漂亮的脸上顿时绽放出阳光温暖的笑容。 “嘶……” 看见对方的笑容姜应欣几乎晕厥，昨晚上的噩梦竟然变成了现实，阿尔图罗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应欣现在明白大家为什么都要靠边坐了，显然都在避开阿尔图罗这个瘟神。 “早上好呀姜同学。”阿尔图罗一脸祥和一脸温柔地对着姜应欣打招呼。 但姜应欣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孟鸯身上。 “咋了小应欣？”孟鸯被撞得一个趔趄。 她扶住姜应欣向教室内看去，目光扫过阿尔图罗那张精致的脸时她的面色顿时一僵，然后由不知所措快速转变为充满敌意的阴沉。 “阿尔图罗。”孟鸯一字一顿地叫道，她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浑天烈焰。 “哦哟，孟鸯姐姐。”阿尔图罗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还以为你也有事和他们一起出去了呢，没想到还在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孟鸯把姜应欣护在身后。 她展现出了姜应欣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过的强大气场，并非某种对周围人的压制，而且在刻意与阿尔图罗进行对峙，两个人只是远远地相望却让人感觉到她们之间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只是阿尔图罗的表情依旧轻松散漫，而孟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当然是有事才来咯。”阿尔图罗勾了勾手指。 那原本只在两人之间徘徊的气场竟然直直向着班上的其他同学们袭去，这种不加掩饰的精神力乱流会对普通同学们产生极大的精神压迫。 那就不是和姜应欣一样做个噩梦就完事的程度了。 第38章 加菲(二) 孟鸯一惊，立刻收回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但这样她就完全暴露在了阿尔图罗的攻势当中被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命中。 她双脚一软，如同在烈阳下中暑了一般瘫倒在地，连姜应欣都没反应过来要去扶她。 “大姐大！”几个一直和孟鸯关系很要好的小跟班们赶紧过来将孟鸯团团包围。 “没，没事……”孟鸯揉了揉太阳穴。 她有点冲动了，如果在教室里和阿尔图罗起冲突或者让其他同学们看出端倪自己肯定会被校长批评的。 “孟鸯姐。”姜应欣也一反常态将孟鸯护在身后。 “哈哈。”看着孟鸯狼狈的模样和姜应欣逐渐灼热的目光阿尔图罗竟然笑出了声。 这让姜应欣忍不住又退了一步，这个疯子为了能在与孟鸯的对峙中占到上风竟然直接对周围的普通学生们下手，姜应欣深知这种人不是自己能应付的。 “那个，我说，要上课了几位同学，能先回座位上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虽然和班上同学接触得少，但每个人说话的特点和音调姜应欣基本都能记住。 她快速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过头，教室门口一个同样穿着黑白撞色校服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和阿尔图罗同款的校服，但在装饰和细节上明显没有阿尔图罗的那么惹眼。 校服的主人是一个面容俊郎稍显秀气的斯文男生，红唇白齿脸部轮廓明晰而锋利，头发和雪寂一样是精致打理过的港式三七分。 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姜应欣有些诧异地揉了揉眼睛。 这个男生竟然和雪寂极其相似，不只是脸或者发型，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和那慵懒淡然的气质也像极了雪寂。 “这……” 姜应欣惊得合不拢嘴，她感觉眼前这人要么是雪寂的双胞胎兄弟要么就是雪寂的克隆体。 除开雪寂的眼神要稍微凌厉一点面容要更秀气一点之外，这个男生只需要站在那里就绝对会被人错认成雪寂，因为他俩的身材和身高也几乎一模一样。 “叫我加菲就好，这是我的代号，取这个代号是因为我很喜欢加菲猫。”加菲脸上流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继续道，“很高兴认识你。” 仅凭这个微笑姜应欣便可以断定他不是雪寂，雪寂虽然也会笑但很多时候他的笑容都不会这么自然。 就在姜应欣犹豫要不要和加菲握手时对方却已经将手给收了回去。 他来到阿尔图罗前面的位置坐下，然后将一直提在手里的购物袋放在桌子上，购物袋里是从食堂打包回来的早餐。 “我不是说了不要小笼包吗？”阿尔图罗收敛了自己威慑力十足的气息转而揉了揉加菲的头发。 “有得吃就不错了会长，我们还没有莱茵城的学生卡吃饭是要花钱的，这些小笼包四块钱就可以买一袋。” 加菲也不反抗，任由阿尔图罗把他打理细致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犹如鸡窝。 “这……”姜应欣更加不知所措了。 “加菲，阿尔图罗的跟班。”孟鸯缓了口气站起身说道，“他俩就是莱茵城附属第一中学的两个超越者，实力都不差。” “是吗。”姜应欣打量着加菲的脸。 “放心，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加菲和雪寂并没有什么联系，这单纯是阿尔图罗那个家伙的恶趣味。”孟鸯没好气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那就好。”姜应欣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该死，当时校长说第一中学时我就应该想到会是阿尔图罗这个家伙带队，没想到还分到我们班上来了。”孟鸯愤愤地说。 “呃……”姜应欣思索了一下，用手肘戳了戳孟鸯的侧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校长故意分过来的？” “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校长给你安排的任务还缺人手吗？” 孟鸯：…… “啊？！不会吧？”孟鸯顿时没忍住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哎哎你干嘛去啊。”姜应欣也站起身跟着孟鸯一起往外去，让自己一个人面对阿尔图罗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我去找校长，该死的，要我和阿尔图罗一起干活？想什么呢这个老家伙。”孟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在走出教室门时她再次和一个人相撞，但对方显然没什么力气，孟鸯还站在原地只是踉跄了一下而对方则直接飞出去摔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同学。”孟鸯火急火燎地把对方扶起。 “没事没事。”廖柯爬起身挥了挥手，他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太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没事就好，我还有点事就先走啦。”孟鸯再次跑了起来，但她又突然回头说道，“哦对同学，你的烟熏妆画得也很犀利嘛。” “啊？是吗……”廖柯揉了揉自己浓重的黑眼圈。 他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本来只是想着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对付雪寂的办法的，结果又遇到阿尔图罗那个瘟神了。 之前阿尔图罗还在莱茵城上学时自己和她稍微有点交集，那是一段不怎么好的回忆。 好在她后来莫名奇妙被转学到莱茵城的附属学校去了，不然自己可有罪受了。 廖柯打了个哈欠朝教室里走去，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张试卷。 虽然不情愿但毕竟是苏筱清拜托的，自己还是老实点放到雪寂的课桌里去算了。 反正雪寂这家伙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上学了，据说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在家里养养伤。 “喂喂，廖柯，别过去。”班上一个和廖柯玩得还算不错的同学小声叫道。 “嗯？你咋坐那里去了。”廖柯揉了揉眼睛，一晚上没睡好的他人都有点恍惚，连眼镜都忘了带，他隐隐约约看到雪寂的座位上坐着个人。 这家伙不是没来上学吗？廖柯疑惑，他微微眯起眼努力地看了看对方。 那是个很熟悉的身影，细长的黑发精致漂亮的脸，对方见廖柯这样不礼貌地打量自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 看见对方笑容的那一刻廖柯身体一僵心跳都几乎暂停。 “早上好呀廖柯同学。”阿尔图罗嘴里叼着袋装的牛奶对着廖柯打了打招呼。 “嘶！”一晚上没睡好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廖柯在倒吸一口凉气后瞬间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39章 神秘术(一) 镜世界101，当地德鲁亚克所属的某片山脉当中。 雪寂于暴风中脱下自己的外套，除却自己的校服外他最常穿的衣服就是那件白色的有些宽大的纽扣衬衫，还有那条颜色差不多的落脚裤。 很多人都说穿衣搭配的时候尽量不要让衣服同色，那样会显得没有新鲜感无法引起他人注意。 但雪寂本身就不喜欢引起他人注意，而且他挺喜欢白色的衣服，没有杂色一片纯净，至少自己看起来会很舒服。 洛伦希尔在给雪寂挑衣服时总是会挑尺码稍微大一点的，虽然雪寂没什么肉但好歹骨架能撑住衣服，这样看起来就没有那么瘦了。 但此刻烈风将雪寂的衬衫向后吹去紧紧贴合住他的肌肤，他的身形单薄得仿佛马上就会被风吹走。 “镜世界101”，校长好像是这么称呼这里的。 前面加个“镜”字是因为除开植被覆盖面积和地况外每个世界的地形，地貌和地势几乎完全相同不会产生太大变化，所以被称为镜世界。 你在自己世界看见的山到另一个世界也依旧是山，看到的河也依旧是河，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山上可能会多几棵树，而河里却少了几条鱼。 雪寂现在就站在这个世界的一处山峰之上，这座山峰于中心由上至下生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纹光滑平整，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雪寂伸出手，在自身意识的运转下庞大的能量场从他的手部蔓延至周身，再由他的身体为中心生成了直径达二十米的能量场。 在雪寂有意的操控下，山峰之间掠过的烈风骤然成形。 它们一成不变的运动轨迹突然改变，如同有了实体一般被莫名的力量揉杂在了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雪寂手指向下，这些风便聚集为无形的利刃直直劈下，使得山峰之间的裂缝又加深了几分，这座山峰已经快被劈成两半了。 “精神力损耗比例4％，能量转化效率150％，已达到目前最好成绩，即将进行第六次试验，精神力恢复效率与损耗成正比。”雪寂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神秘术】，继亡灵法术后雪寂掌握的第二种能量展开形式。 这也是校长开放他在家里使用精神力的权限的原因，因为雪寂需要无时无刻对它进行理解并精通。 和言灵术一样，神秘术也是掌握难度极高的形式。 如果在各大形式之间列出一个难度排名，那么神秘术必定排在第一位，完全不存在任何比它更加复杂更加繁琐更加令人头疼的形式。 如果说言灵术的难度高在使用者对他人感情的理解和对自身情绪思想的把控。 那么神秘术便是难在对物体能量流动的极端掌控，因为它所对应的管理者是目前为止所有管理者中的至高存在。 【负创神】！ 负创神，也被信徒们称之为“创造者”，作为管理者的她分化有天律意志之【无限之魂】，由该意志主导，负创神掌握有独特的权能【创】。 由其赋名与权能便可得知负创神拥有创造万物的无上威能。 据说诸天万界如此繁多的世界树便是由她辅佐天律而诞生，而作为生命体之一的人类更是直接以她为模板制作出来的产物，说是所有人的母亲都丝毫不过分。 “听起来好像中弦陵神话里的‘女娲’。”雪寂当时吐槽道。 但现在想来自己的吐槽并非没有道理，因为除开中弦陵外，所有国家的神话当中都统一有一个“母神”的形象。 这并非巧合，作为世界树和生命体的创造者，负创神的传说在不同世界之间都有一定的流传，她也是信徒最多的管理者之一。 而作为权能【创】派生出的能量展开形式，神秘术便完美继承了“创造”这一特点。 因为只要使用者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掌握程度足够高，他就可以使用神秘术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任何事情。 无论飞天遁地还是呼风唤雨，甚至可以对其它的形式进行模仿使用。 如果说每个形式都对应一个关键词，那么破灭术式便是极致的“破坏”，言灵术便是极端的“控制”，而能够描述神秘术的只有一个词语。 “全能”！ 在来到镜世界101后雪寂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那种感觉实在太过突然。 他的整个身体都如同得到了进化一般变得矫健而充满活力，精神力也前所未有得活跃，以至于他可以不间断地使用神秘术这种极其消耗精神力的形式。 雪寂高举起双手，莹蓝色的流光如潮水般涌向半空之中再瞬间分散，无数光点幻化为锋利的刀或剑四散开来以雪寂为目标发起突袭。 而在锋刃即将触碰到雪寂的一瞬，由流光组成的六角形屏障便会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地出现为雪寂抵挡下攻击。 一时间火花飞溅刀剑乱舞令人眼花缭乱，雪寂正在做一些让人看得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像一个人打篮球一般离谱。 “精神力损耗比例5％，能量转化效率150％，精神力消耗与恢复达成正比，即将开始第七次试验。” 雪寂勾了勾手指，一个颜色通红饱满硕大的苹果出现在他手中。 在自身认知范畴内他甚至可以使用神秘术制造出一些物品来使用，这也是其“全能性”的体现之一。 但他咬了一口苹果后嫌弃地吐了吐舌头，自己制造出来的苹果竟然是没有味道的…… “试验进程加速，变量增大，预计损耗精神力50％，能量转化效率200％，模仿形式【破灭术式】，开始。” 雪寂一瞬间感觉脑海内一空，那是一种久睡清醒后的朦胧与困倦。 他向前伸出手指，庞大的能量场于他指尖成形，流光跃动更甚，颜色也越甚，它们狂躁得如同雷电般扭曲，雪寂眼中炽白色的烈光耀眼而璀璨。 “破灭术式模拟成功。” 粗暴不加任何修饰的能量倾泄而出，那是完全由白光组成的巨大光柱，在发射的一瞬间雪寂甚至因为巨大的后坐力导致脚下的山石崩塌。 这是相当纯净的能量聚合形态，当白光消失雪寂缓了缓神再次看向前方时，远处的山峰已经被刚才的光柱轰出了一个大洞。 连天空之中的云层都被刚才的威势所震慑，笔直地被分为了两半，如同剪开一张白纸。 “呼。”雪寂呼出一口气，这让他感觉良好。 在姜应欣来到家里住之前雪寂每天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如此，要么在钻研形式要么就是在和那块奇怪的石头打交道。 只是在那边的世界受到限制较大无法发挥出这种威力而已，现在看来倒也让自己觉得欣慰。 没有人会拒绝“天才”这个称谓，雪寂自然如此，并且他相当自负而自律。 既然被称为天才，那么他就绝对会做到无愧于天才的程度，这也是校长喜欢他的原因。 校长喜欢疯子，无论是雪寂或者丸山龙二都会让他感到欣喜异常，因为他们不仅疯，而且努力。 “呼。”雪寂又呼出一口气，他捡回自己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正准备休息一会儿时不远处却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啪啪啪。”灰发的男子披着保暖用的袍子小臂上挂着取暖的热水壶，他步伐缓慢地来到雪寂身边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将袍子披在雪寂的身上。 第40章 神秘术(二) 雪寂每次试验时他都会站在旁边看，说是保护雪寂的安全，但雪寂总感觉他应该是来帮校长验收成果的。 克利斯·菲舍尔，与洛伦希尔齐名的高中部三油子之一，也是个德鲁亚克人，而且据说也是旧贵族。 其实从克利斯那张脸都能看出来他这个人是什么身份，那张脸简直贵族得不能再贵族。 皮肤白皙五官立体而俊秀，发型则是德鲁亚克古典式标准的男性垂眉长发，配上他颜色有些特殊的淡蓝色眼睛显得儒雅而安静。 “不管什么时候看都会让人觉得惊讶。”克利斯开口，声音明朗但带着点点慵懒的随意。 他的中文发音稍微有点习惯翘舌的毛病，“起初我还质疑校长为什么会把学弟你派来帮忙，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克利斯又拍了拍手。 “谢谢夸奖。”雪寂还算礼貌地笑了笑，对于不熟的人他其实很少会笑。 但洛伦希尔很久之前跟他说过克利斯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无论是在做事还是在为人上，所以雪寂决定给对方一点面子。 镜世界101目前便是由高中部的两位学长分别负责，靠近北方的地域交给了克利斯，而南方部分便交给了另一个学长。 雪寂也不太熟，估计也见不到面了，因为即使雪寂在这里帮忙克利斯都还是忙得要死，何况另一边只身一人的学长。 两人所负责的对象，便是被称之为“感染者”的特殊人群。 雪寂跟着克利斯下了山峰，他们的驻地在大概另一边半山腰的位置。 这边的天气已经愈来愈冷，所以他们要加快进度离开这片群山之地，否则下雪的话越野车的车胎就会陷入雪地里面无法上下山，哪怕有防滑链也不行。 所谓的驻地也不过就是由车群环绕搭起的帐篷堆，驻地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外面升起火堆取暖，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所谓的感染者。 这些感染者们从外貌上看不出来与其他人的不同，只是表情都很麻木，摇曳的火光倒映在他们无神的眼中，每个人心里仿佛都藏着事情，这不是会让人感觉轻松的氛围。 “冷吗？”克利斯把雪寂领进帐篷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有能量的加持超越者的体表温度普遍维持在正常水准，学长你不用担心我。”雪寂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他似乎感觉不到杯中热水的高温。 “哈哈，你果然和你姐姐说的一样，她总是和我讲你不像个正常人。”克利斯笑了笑。 “是吗。” 雪寂附和着微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另一边，克利斯帐篷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合金玻璃储物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内里保存着的东西。 那是一团无法言喻的东西，像是一团漆黑的雾，又像是一团浓重的墨水，它边角摇曳着溢散开来让人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虚空物质】，介于能量和精神力之外的第三类物质，在拥有能量的世界内它普遍存在。 因为虚空物质通常会依附在能量之中，随着人体对能量的吸收进而被一起吸收。 不过与能量不同，人体吸收能量是为了使用和转化，但虚空物质不一样，它完全无法被超越者使用。 相反，它是一种类似于毒素的存在，直接作用到超越者的精神海当中。 在拥有能量的世界内并非所有人都会是超越者，和雪寂他们一样，一些人天生就具备吸收能量的天赋，而一些人则注定只是普通人。 因为精神海其实每个人都能生成，但无法吸收能量精神海便无法成形。 在精神海成形后虚空物质这种毒素便会趁机侵入精神海，这也是决定一个人到底会成为“超越者”还是“感染者”的最大因素。 因为虚空物质本身是可以被精神力所抗衡的，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于是感染者便应由而生。 在超越者被虚空物质感染后会形成某种独特的“虚空病症”，这种病症会在三到五年最多十年的时间内极速催发，而催发的下场便是感染者无法救治的死亡，甚至于更加严重的后果。 因为这种后果感染者们会受到极大程度的偏见，严重者已经遭到了近乎所有国家的猎杀以绝后患。 目前克利斯和雪寂的任务便是将这些感染者们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雪寂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按在储物罐的玻璃上，那些虚空物质瞬间如同找到猎物般聚合在一起向着雪寂的手指袭去，狂躁得就像许久没有进食的豺狼。 雪寂总感觉这种被叫作虚空物质的东西很眼熟，自己肯定在哪儿见到过，但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学长，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目的地？”雪寂趴在桌子上问道。 “大概还有三天左右，这是理想情况。”克利斯说道，“如果在下雪前没能从这边群山里出去的话行程可能就会延长了，怎么？” “没怎么，早点结束任务我就可以回去了。”雪寂说道，这是实话。 “想家了吗？”克利斯打趣道，但他并不觉得雪寂是那种会想家的人。 “应该吧。”雪寂从自己领子里掏出那块用银链穿好的猫眼石，眼神有点飘忽不定，“我最近总感觉心里不是很安稳。” “这个我知道，你姐姐也跟我说过，说你经常会疑神疑鬼。”克利斯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学长你确定她说的是疑神疑鬼？” “不，她说的是小心谨慎，不过我学中文这么久感觉疑神疑鬼和小心谨慎的意思差不多，活学活用。”克利斯摊了摊手。 雪寂：…… “她教过我，你如果吃饱了就不会觉得心里不安稳了。”克利斯微笑着将果酱和面包递给雪寂，“不过很抱歉只有这个。” “没事。”雪寂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因为行程紧张他们很少生火做饭，雪寂已经很久没吃过热食了，天冷了嚼这些面包也像在嚼沙子。 “唉。”雪寂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了姜应欣……还有她做的饭。 第41章 校长的安排(一) 隔了好几天后校长办公室久违地热闹了起来，虽然气氛看起来貌似不太融洽。 孟鸯和阿尔图罗分别坐在校长办公室的两侧，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悠然自得。 而作为“随从”的姜应欣和加菲两人也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加菲一直保持着他那优雅得体的笑容，而姜应欣则有点畏畏缩缩地看着校长。 四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合拍的样子，搞得校长这老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引起话题。 虽然在召集四人前他大概考虑过会出现这种场面，但没想到会压抑到如此程度，尤其是孟鸯那小姑娘，眼神凶狠到巴不得吃了在场的所有人。 “咳咳。”校长老样子清了清嗓，“那什么……阿尔图罗？” “在的。”阿尔图罗柔柔地笑，姜应欣有点不明白她这副对谁都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是怎么保持住的。 “听说你昨天对姜同学不是很友善。”校长说道。 “校长大人，这是对新特招生的部分试探，想来您也知道姜同学表面给人的精神力波动并不强烈，但作为莱茵城本校的特招生我认为她应该远不止这种程度，或者有其它特点，所以才试探了一下。”阿尔图罗说得头头是道。 “姜同学稍微有点特殊，这一点你就不要多问了。”校长对着阿尔图罗挥了挥手。 “明白。”阿尔图罗眼神诚恳地看着姜应欣，“我对我昨天的失礼行为感到抱歉。” 说话的同时阿尔图罗歪过头以校长看不见的角度对着姜应欣打了一个wink，显得调皮可爱。 姜应欣：…… 虽然之前听学姐说校长很喜欢护着阿尔图罗但是没想到会达到这种程度。 昨天那明明已经超过试探的范畴了校长肯定清楚，毕竟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他送的那块石头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异样，现在看来那块石头应该是某种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但姜应欣没办法，她自认现在的口才是说不过阿尔图罗的，雪寂这家伙又不在。 而孟鸯姐对昨天的事情也不够了解，姜应欣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孟鸯和阿尔图罗再次起冲突。 “咳咳好了这件事就先过去了，既然你们被我召集到了办公室，那么想必也知道我要吩咐些什么。”校长说。 他继续道：“这次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本来是由莱茵城本校特招生负责的，但雪寂和龙二君有其他任务在身抽不出空，所以要麻烦一下阿尔图罗和加菲来帮忙。” “那就麻烦您再去找一个特招生吧，这次任务我拒绝执行。”孟鸯操着双手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孟鸯同学。”校长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 “任性！我任性吗！”孟鸯顿时站起了身，在几人来到办公室之前她就已经和校长吵了起来。 “以前执行任务的人员你都会先告知我一声，尤其是有外校生介入的时候，这次是怎么回事！她什么德行我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二话不说突然告诉我要把这家伙安排和我一起执行任务你脑子没毛病吧！” 孟鸯说话开始有点不知轻重，虽然总是给人一副大小姐的架子但她其实很少说出这些没有礼貌的话来，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你……”校长叹了一口气，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孟鸯这个样子了。 “反正我不管，你爱安排谁就安排谁。” 孟鸯操起双手坐回椅子上翘着腿。 “今天我话就放在这儿，她只要还在莱茵城一天，你就休想指使我执行任务，我本来就对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想给我面子那我也懒得给你面子。” 说完她还恶狠狠地瞪了阿尔图罗和加菲一眼，两人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慌。 “孟鸯姐……”姜应欣拉了拉孟鸯的衣袖。 孟鸯则拍了拍姜应欣的手背对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先别管自己。 “好吧，没想到你态度这么强硬，看来这次是我的失职了。”校长竟然选择了妥协，但他顿了顿，突然又开口道，“不过你确定要放弃这次的任务吗？”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吗。”孟鸯无所谓地笑了笑。 其实这也是她生气的原因，因为这次任务的详情直到现在校长都没有告诉她。 “唉。”校长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对着孟鸯挥了挥手，轻声道： “那行吧，这次的任务你就不用参加了，我会安排其他人配合阿尔图罗他们的。” “哼。”孟鸯扬起头趾高气昂地离开办公室，在关门的时候她还不忘加大力气让门发出一声轰响。 “孟鸯姐，这……”姜应欣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她根本没想到孟鸯会真的和校长闹翻。 “姜同学，你也先回去吧，本来就是打算让你给孟鸯打下手的，现在她不接受任务我也不放心你的安全。”校长说道。 “抱歉校长，我会好好劝劝孟鸯姐的。”姜应欣低头鞠了一个躬后也匆忙离开去追孟鸯。 校长将手伸进自己的袍子当中做了个捏鼻梁的动作，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累也有点苦恼。 “不好意思阿尔图罗，难得你回学校一趟，见笑了。”校长的声音略显苦涩。 “没关系校长，是我的问题。”阿尔图罗摇了摇头，“我应该提前和孟鸯同学沟通一下的，我以为她对我的偏见没那么严重，但是我好像有点太想当然了。” “应该吧，不过这次的任务就有点麻烦了。”校长将自己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支撑住下巴。 “是什么很危险的任务吗？”加菲问道，他和阿尔图罗也一直没有得到任务的详情。 “不算危险，但是非常麻烦，所以我才把你俩从分校一起调了过来，因为孟鸯她一个人无法处理这种事情，她的心智还……”校长用手指在脑袋上打了个圈。 “明白。”加菲低垂了眼眸。 “那现在这样就没有办法了，只让你们俩负责任务的话也有点危险，但是你们知道的，莱茵城附属图书馆里的那些超越者们都不能出手。”校长说道。 附属图书馆内的超越者有相当一部分是校长从其他世界带过来的陪同超越者，他们作为前辈在年龄和阅历上的优势都比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们大得多。 但校长目前执行任务依然选择了让这些学生们来。 虽然有点危险而且不够稳妥，但那些陪同超越者们在精神力的把控下明显不如自己这些精挑细选的天才优等生们，容易被外界察觉出异样。 正如洛伦希尔之前说的，德鲁亚克在很久以前就和超越者产生了联系。 而不止是德鲁亚克，这个世界内还存在有相当多的原生超越者集群。 虽然校长不怕他们但是对方已经根深蒂固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国家都建立了联系，与他们产生麻烦的话定然会非常难处理。 校长这人怕麻烦得要死，他只是来培养自己心仪的超越者的，而不是来给这个世界的超越者格局洗牌，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是他的行事宗旨。 想到这里校长忍不住表情苦涩，就是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自己的学生们每次闹出大事后自己都要想办法摆平，而摆平就注定要花大量的金钱。 自己很久之前还是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现在每天的生活费却只有二十二块…… “喂喂，校长，您好像跑偏了。”阿尔图罗用手敲了敲桌面。 她是言灵术的绝对精通者所以只需要这样看着校长都可以感觉到他思想与情绪的变化。 “咳咳抱歉。”校长赶紧交叉双手抵住下巴摆回自己那高深莫测的姿势。 第42章 校长的安排(二) 他继续道，“所以这次你俩就先待命吧，我看能不能调用其他学校的超越者来帮助你们，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次任务就先搁置一下。” 所以这次任务到底是要干嘛？加菲微笑着心里吐槽，他眯着眼看向阿尔图罗，而阿尔图罗对他使了个眼色。 “那个，校长大人，也许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我和会长两个人也能够完成任务。”加菲微笑着开口。 这种常年微笑的人连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完全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这会让人下意识地放松戒备。 “你们已经这么自信了吗？”校长微微抬起头。 “当然。”加菲丝毫不掩饰自己神情中的傲气。 这是理所当然的傲气。 在莱茵城目前所有的附属学校中基本都是三人制的超越者人数配置，因为三人是一个标准搭配，三个有默契的超越者已经足够应付大多数的突发事件以及任务。 但唯有第一中学是阿尔图罗和加菲的双人配置，这种配置并非是人手不足，而是他们两人便已经足够。 甚至大多数情况下出任务的都只有加菲一人，阿尔图罗只需要坐在会室里喝喝咖啡就可以了，校长大人本身也不愿意她出手。 “所以您可以考虑直接把任务交给我们负责，只要不是过分苛刻的任务我们应该不会让您失望。”加菲说。 “那就可惜了，这次的任务偏偏是那种比较苛刻的，不然我就直接交给孟鸯一个人处理了。” 校长的回答让阿尔图罗和加菲的眉头再次一皱，但两人又同时缓解了自己的表情。 “是吗。”加菲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微笑，但他的嘴角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你俩就先稍微歇息一下吧，想要参观校内一下也行，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校长也对他们挥了挥手。 “那好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阿尔图罗站起身点了点头向门边走去，但加菲却没有跟过来。 他有些不怎么礼貌地直直盯着校长，一直柔和的目光竟然慢慢地变得有些冰冷。 “加菲。” 阿尔图罗的声音也加重了几分，在她的呼唤下加菲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拳收敛了目光跟在她后面一起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走吧，我们还有一个朋友没去探望呢，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 廖柯揉了揉眼睛，昨晚上没休息好的自己在小睡这么一会儿之后竟然感觉精神异常饱满。 原本的倦意已经完全消失，连一直胀痛的太阳穴也得到了放松。 他缓了缓神，入眼的是学校医务室充满特色的黑白斑的天花板，上面悬挂着可爱的南瓜小灯笼。 在学校里这样的装饰看起来貌似不太正经，但医务室的负责老师还是在据理力争下赢得了自己医务室的装修资格。 他说医务室就是让生病的学生得到缓解的地方，如果装修得死板清冷那岂不是会起到反作用。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独断付出了代价，因为医务室装修得过于可爱的原因在长课间和放学之后依然会有大量学生在医务室逗留。 甚至不少学生隔三差五就跑到医务室的病床上来睡觉，美曰其名身体不舒服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一会儿。 廖柯缓慢地坐起身，他将盖在身上的小熊猫印花被子掀开，窗户大开外面的冷风吹进让他的思绪得到了一点复苏。 他记得自己是在教室里面晕倒了，因为…… 阿尔图罗！ 回忆起来的廖柯顿时惊恐了起来，他侧过身在床下赶忙找到自己的鞋子然后穿上打算离开医务室。 不止是医务室，他还打算借着自己的晕倒顺便向班主任请个假回家算了，这几天学校估计是没法呆了。 廖柯和阿尔图罗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熟人，他那看人不顺眼的毛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所以当时和他同班的阿尔图罗自然也没少被他口诛笔伐。 但也仅仅是口诛笔伐而已，因为阿尔图罗从外表上看起来就是个不怎么好惹的家伙，当时她身边的跟班比孟鸯那个家伙还要多，所以在明面上廖柯还是选择服软。 直到有一天廖柯的笔记本被小跟班们送到了阿尔图罗的手中，上面写满了廖柯对阿尔图罗的吐槽，甚至还有一些充满恶意的话语。 自那天过后廖柯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家。” 廖柯穿上鞋飞速跑到医务室的大门边，但刚打开门他就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因为他看见阿尔图罗和加菲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医务室走来，两个人的面色都有点阴冷。 完蛋完蛋。 廖柯心里暗道不好，他思考了一下脱掉鞋子重新回到了病床上躺下，伪装出一副自己还没有清醒的假态企图骗过阿尔图罗。 “啊啦，还没有醒吗。”阿尔图罗推开门。 她手里提着刚从学校小卖部买来的苹果派，派的香气混合着少女的体香顿时在病房内逸散开来，廖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 “医务室的老师说他低血糖，而且最近貌似没有休息好。” 加菲端过来板凳让阿尔图罗坐下，自己则站在他的旁边。 “这样可不行啊廖柯同学，我都离开这么久了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阿尔图罗一副和廖柯很亲密的样子。 身后加菲的表情依旧有些阴沉。 “加菲，仔细想想，这次的参观生大部分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对吧？”阿尔图罗突然说道。 “对，准确来讲，和我们俩有关联的所有学生都被安排到了莱茵城来，不过要排除掉那些之前参与过网络暴力事件的学生。”加菲回答。 “哦，原来是想监视我，我就说让我们执行任务归执行任务，学生参观归学生参观，但一起来就有点想不通了。”阿尔图罗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块苹果派。 “我们这几个星期干的事情貌似被校长发现了。”加菲说道。 他指的是处理掉的那个群聊里的人，现在那些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附属学校内那些曾经被阿尔图罗吩咐参与的学生们。 “也不算发现吧，我本身就没打算瞒着校长，瞒着他对我没好处。”阿尔图罗边吃边说。 “那么剩下的那些人该怎么办，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时间还有很多，我刚好可以去取一个东西。” “但剩下的那些人……” “那些人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处理。”阿尔图罗伸手慢慢地抚摸了一下廖柯的脸庞。 这个动作让廖柯心里一惊，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不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校长把我手下的人全部集中过来了，但是他应该发现不了这一个，毕竟他只是一个心理活动很多的普通人，不过很可惜这种普通人也能被我利用起来。”阿尔图罗微微笑着，“你说是吗，廖柯同学。” ！ 廖柯依然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动静。 “还要装睡吗？”阿尔图罗操起双手微笑着看着廖柯。 这句话一出廖柯顿时后背一凉，他睁开眼慌忙在床上坐起，而加菲则慢慢地打量着他。 “这位是？”加菲疑惑。 他并非和阿尔图罗一样是转校生，而是一直待在莱茵城附属第一中学，排除雪寂等人外阿尔图罗以前在莱茵城的人际关系他并不清楚。 “廖柯，是个心眼挺小的人，不过我不讨厌这种人。”阿尔图罗眉眼温柔地和廖柯对视。 看见阿尔图罗那张脸的瞬间一些不好的回忆开始涌入廖柯的脑海内。 他周身一颤，双眼顿时变得空白无神，如同睡着了般双手自然地低垂，但偏偏那双眼睛还睁着。 “这是……”加菲睁大了眼睛。 “【恶意操控】，我言灵术里的一种，如我所想的一样，廖柯同学对雪寂和孟鸯都怀有很大的恶意，这样就好办了。” 阿尔图罗将手按在廖柯的头顶，那些深黑色的雾状物质再次出现直直进入廖柯的体内，他瘫倒在床上连身体都开始抽搐。 言灵术。 【情绪放大】。 【能力赋予】。 【能力增强】。 加菲惊讶地发现作为普通人的廖柯身上竟然隐隐展开了一个极强的能量场，但这能量场又很快消失不见了踪影。 “好了完事。”阿尔图罗拍了拍手，“哦对，他也是那个群聊里面的人，后面记得一起处理掉。” “收到。”加菲点了点头。 “哦对还有，今晚你一个人先回校长安排的酒店吧，我有一个地方要去，回来得可能比较晚。”阿尔图罗说道。 “如果校长有意要监视我们的话您的出行可能会引起注意。”加菲提醒道。 “放心，我去的地方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说那是他允许我去的地方。” 阿尔图罗将再次昏迷的廖柯抚回床上躺好，但他口袋里的东西却吸引了阿尔图罗的目光，那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试卷。 她将试卷抽出来回看了看，最后在尾页看见了那行小字。 “啧。”阿尔图罗忍不住咂了咂舌，“喂你，去把这个女生也处理掉。” 阿尔图罗边说边把那张试卷丢给加菲。 “这也在计划当中吗？”加菲疑惑。 “本来不在，但现在不一样了。”阿尔图罗又拿起一块苹果派。 “您吃醋了吧。”加菲看完那行小字打趣道。 “没有。” “我觉得有。” “没有。” “真的吗？” “没有！” …… 第43章 孟鸯的任务(一) 临近下午放学的时候校长又开始为晚饭发起愁来。 目前作为着名穷光蛋的他甚至失去了洛伦希尔这个饭票，看来还是要找借口去学生家里家访然后顺便蹭个饭。 但这时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她探头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校长还在办公室里坐着后她才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就算不用看校长也知道是谁来了，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在进办公室的时候不会敲门。 “孟鸯同学。”校长轻声叫道，“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来给你送个饭，你不是最近生活比较拮据嘛，这个校长当得真是寒碜。”孟鸯撇过头把手里的饭盒放到桌子上。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校长还是快速伸手把饭盒揽到自己面前。 “我一直都很好心的好吧。” 孟鸯一边说一边在校长的桌子上坐下，她顿了顿，表情不自然道：“白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你的。”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了校长开饭盒的声音。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生气，但是我不想在阿尔图罗面前落于下风。你知道的，我讨厌她，但是也很怕她，所以我不想在气势上就被她压倒。”孟鸯说着低下了头。 “没事，我不介意的。”校长拿起筷子在饭盒里挑了挑。 红虾章鱼香肠牛肉丸番茄炒蛋，虽然和洛伦希尔这张饭票比起来差了点但也勉强能吃。 “不介意就好。”孟鸯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所以任务是什么，但提前说好啊，我还是拒绝和阿尔图罗一起执行，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现在都这么自信的么。”校长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孟鸯同学，没必要那么勉强，这次任务我本身就只打算交给你一个人而已。”校长缓慢抬起了头，袍子里漆黑的脸与孟鸯对视。 “啊？什么意思？”孟鸯疑惑，“你不是为了这次任务特地把阿尔图罗和加菲调了过来吗？现在为什么说只打算交给我一个人。” “因为把他们俩调过来本身就是任务的一环。” 校长顿了顿。 “孟鸯同学，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因为和阿尔图罗赌气从而拒绝我的任务，所以我利用了这一点将你们召集在一起，只要你一走我就可以以人数不够为理由让阿尔图罗和加菲也没办法执行任务。” 他接着说，“这样他们两个就只能作为参观生待在莱茵城里面，从而让我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 “这样啊。”孟鸯也不惊讶也不恼，只是稍稍撇了撇嘴。 “阿尔图罗和加菲便是这次任务中最大的威胁，我把他们俩限制住之后你的安全我才放心，所以现在任务可以交给你一个人来完成。”校长说。 “所以任务到底是什么？”孟鸯问。 “我需要你想办法将莱茵城附属第一中学内的部分学生转移到国外去，那些学生曾经被阿尔图罗指使参与过针对雪彦的网络暴力。” “发生什么了吗？”孟鸯不解。 为什么突然要转移那些学生？ 早在很久之前洛伦希尔就跟校长提过意见让他把那些学生转移走，但校长自信雪寂不会对那些学生们动手所以就一直在搁置。 “孟鸯同学，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了解过的专门制造网络舆论的那个群聊吗？”校长突然问道。 “知道，那里面的成员基本都参与过针对雪寂姐姐的那场舆论风波，第一中学里的那些学生也是里面的成员。” “对，但从差不多一个月前开始那个群聊里的群员接二连三死亡，现在已经基本不剩什么人了，只有我的那些学生们还活着。”校长的声音低沉。 “怎么会这样！”孟鸯睁大了眼睛。 “那些人在不同时段于全国各地选择了自杀，自杀这种东西非常难以定性而且普遍存在，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校长说。 “但对于我这种有心人士而言很快便发现了蛛丝马迹，自杀是伪装出来的，他们实际上都受到了言灵术的控制，言灵术的痕迹是无法被抹除的，只能无限淡化。 而他们自杀的方式虽然千奇百怪，但死亡原因无一例外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导致惊吓过度。”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存心报复。”孟鸯恍然大悟。 她喃喃道：“言灵术……难怪你要把阿尔图罗调到莱茵城来监视，但这是为什么？我记得她明明也是那场舆论风波的参与者，而那些学生则是受到了她的指使，被言灵术控制了也说不定。” “不清楚，但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了，我们必须将那些学生尽快转移到国外去。” 校长低声说。 “在国内太过于危险，我虽然可以监视阿尔图罗但以她的心思和谨慎程度这种事是没法长久的，但那些学生只要到了国外我便可以委托德鲁亚克的人帮忙照顾。” “我明白了。”孟鸯表情严肃，她转过身刚准备离开，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重新扭头看向校长。 她问道，“校长，你这次为什么要把雪寂派去执行世界任务？” “当然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了。”校长说道，“而且你知道的，最好别让他和阿尔图罗见面，所以我才会把他派出去。” “是吗。”孟鸯若有所思地低垂了眼眸。 …… 晚上十一点左右，在小区里来回转了接近一个小时的阿尔图罗终于找到了c栋101的位置。 没想到仅仅才一年没回来这所小区就进行了扩建，还好巧不巧在阿尔图罗以前常走的小路上建起了了喷泉池和花坛。 搞得没什么方向感的她只能按着自己的感觉来走。 阿尔图罗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在这一大串钥匙里面不仅有规范委员会会室的钥匙还有c栋101大门的钥匙，甚至连雪寂卧室的钥匙都有。 阿尔图罗其实很讨厌带一些沉重的东西在口袋里，但这一大串钥匙她却一直揣着。 她拿起钥匙插进锁孔当中微微转动，锁舌很快回弹发出一声轻响，听到响动的阿尔图罗忍不住微微笑了笑，然后将门推开。 虽然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一副巴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可这么久了却连门锁都不知道换么。 阿尔图罗借着门外走廊灯的光亮摸索着想要打开灯。 但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没有提前降低音量的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扰人。 “谁？”阿尔图罗疑惑地掏出手机，很少有人会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加菲那个家伙。 阿尔图罗扫视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然后接通，“喂，您好。” “您好。”对面传来一个男人有些沙哑但磁性十足的声音，传说中的低音炮也不过如此，“请问是阿尔图罗小姐吗？” “对，是我。”阿尔图罗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个，请问您认识雪寂同学吗？”对方问道。 阿尔图罗眉角一跳，沉声道：“认识。” “是这样的，他之前拜托我通过行动队的监控观察信特景苑小区附近的情况，如果出现可疑人物的话就直接打电话找您。” “可疑人物？” “是的，我刚才在监控里发现大概十点左右有一个穿着黑白校服的长发女生进入了小区内，她在小区里面来回转了很久，意图不明，我感觉她可能有点危险所以就给您打了电话，您看……” 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阿尔图罗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动作迅速地将灯打开，水晶吊灯夺目的光辉瞬间将整个客厅完全照亮。 暖色灯光之下，阿尔图罗眼神冰冷地朝着厨房那边看去。 而与她对视的则是蹑手蹑脚正准备从厨房窗户翻出去的姜应欣，她还穿着可爱的毛绒睡衣。 阿尔图罗：…… 第44章 孟鸯的任务(二) “呃……”姜应欣尴尬地把已经伸到外面的脚缩了回来，她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晚上好？” 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喂？您还在听吗？请问需不需要行动队的帮忙？我可以拜托行动队的人去小区内看一看，那个女生的行动着实有点诡异。” 电话对面的男人依旧在叽叽喳喳。 “没事，不用您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阿尔图罗挂断了电话，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阿尔图罗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在极度僵硬中做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看得姜应欣毛骨悚然，颇有一种恐怖片里那些女鬼们微笑的神韵。 “啊，原来是这样，如果被行动队发现我就没办法对你动手，因为被他们盯上我会很麻烦的。” 阿尔图罗突然说道，一边说她还一边表情苦恼地朝着姜应欣走来。 姜应欣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撞在了灶台上。 “奇怪，我记得不久前有的人明明说自己和雪寂不熟，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来着。”阿尔图罗说。 她的步伐再次变得轻盈了几分，她自言自语朝着姜应欣前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姜应欣感觉到了某个能量场的展开。 “不熟，但是却出现在了别人的家里，这样的话……”阿尔图罗慢慢地低下头，“这样的话就只能是小偷了，杀掉一个小偷行动队的人应该不会追究吧，毕竟这可是……” 阿尔图罗猛地抬起头，她的长发被狂风吹拂一般大幅度地升起压迫感十足。 她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疯狂而扭曲的笑容，她轻轻扬起手，深黑的雾在她身后快速展开形成密不透风的薄暮，如同日食中的太阳。 “正当防卫！” 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冲出的一瞬那些黑雾也连带着一起暴动，它们在半空中旋转扭曲形成一条细密的丝线如长鞭一般向姜应欣横扫。 姜应欣赶紧抱头蹲防，那条黑线掠过她的头顶砸在墙壁上发出惊人的爆响。 但仔细去看会发现墙壁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条黑线没有任何迟滞再次朝着姜应欣袭去，但这次她无处可逃。 “你们的动静能不能小一点。”一个懒散的声音从客厅一侧传来。 在阿尔图罗的感知中另一个能量场骤然成形，蓝色透亮的薄幕瞬间出现护住姜应欣把那条细线生硬地震碎。 阿尔图罗眼神不善地扭头看向能量场构成的方向，刚才黑灯瞎火的看不太见，但沙发上其实睡着一个人。 是阿尔图罗的熟人，她以前在洛伦希尔家里见过她，名字好像叫“珀里安”？是洛伦希尔家里的管家兼保镖。 珀里安从沙发上坐起打了个哈欠，现在的她穿着宽大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平常那副赛巴斯般的一丝不苟和干练。 她其实是个挺邋遢的人，但没办法，在小姐手下做事怎么都得装模作样。 本来以为小姐外出自己可以轻松几天了，结果还要到别人家里来睡沙发。 “珀里安。”阿尔图罗狂暴的气息没有丝毫收敛。 “晚上好，阿尔图罗小姐。”珀里安睡眼惺忪。 没有化妆的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普通女大学生的样子，连内衣带子都露在了外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尔图罗问道。 “小姐派我来的，她说自己和雪寂先生都不在，所以尽可能保护一下姜应欣小姐。”珀里安揉了揉眼睛。 洛伦希尔的吩咐其实是在小区周边进行蛰伏观察情况伺机行动，但这两天实在太冷了外面待不住，所以珀里安只好折中跑进来睡沙发了。 这个揉眼睛的动作如同按下了什么开关，在动作结束睁开眼时原本气息平淡的珀里安瞬间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气息凛然目光凌厉，她再次变回了洛伦希尔身边那个无所不能的管家。 “呵，洛伦希尔，难怪雪寂家里会有其他人，原来又是这个人在搞鬼。”阿尔图罗的目光也是一凛。 “喂，我说两位要不冷静……” 还没等姜应欣把话说完，两个强大的精神力波动震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在姜应欣一个愣神的瞬间无数光芒在客厅里四散横飞再对撞，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耳朵里却传来了如同刀剑乱舞般的脆响。 再看珀里安和阿尔图罗，两人都站在原地朝前伸出了手，蓝色的流光，深黑的雾。 两人身侧如同千军万马般掠过无数光刃，这些光刃在变化着不同形状的同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轨迹企图命中对方。 在攻击珀里安的同时阿尔图罗还不忘了姜应欣。 她手指一动，姜应欣的面前突然幻化出无数身穿盔甲的巨大骷髅，他们狰狞的骨爪缓慢伸向姜应欣，后者则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姜应欣小姐，冷静。” 珀里安轻柔的声音在姜应欣耳边响起，竟然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姜应欣小心地抬起头睁开眼，那些骷髅已经完全消失，那竟然只是幻象。 “别分神啊珀里安！”阿尔图罗的声音中掩藏着暴怒。 她双手向下一压，那些光刃一分十，十分百，百分千，数量完全超过了珀里安，铺天盖地地向她袭去。 那是无法被阻挡的数量。 姜应欣肉眼可见珀里安的身体如同被什么命中了一般微微一颤，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身形也有些支撑不住。 那些光刃并非拥有实体的攻击，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展开形式。 这是言灵术最常使用的攻击方式，被光刃大量命中会导致严重的精神损伤，严重的话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珀里安！” “姜应欣小姐，你先回房间。”珀里安伸出手拦住姜应欣示意她不要靠近自己。 “可是……” “别碍事……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珀里安压低了声音。 听到这话的姜应欣只好一路小跑回了房间里面，在她关上门的瞬间能量场构建完毕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防护罩。 “真令人感动，你是做好替她死的准备了么。” 阿尔图罗的气势更甚，她现在整个人都包裹在了浓雾当中双眼迸发出慑人的红光，她四散而起的长发更是衬得她如同修罗鬼神。 她向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双指向前，明明没有走动可她却在浓厚黑雾的裹挟下不断闪烁离珀里安越来越近。 那股威压强到了极点，那会让人害怕得忘记了行动。 珀里安也是如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尔图罗向自己靠近，那两根手指直逼自己的喉咙。 时间一瞬，阿尔图罗的手指如利剑般直直刺向珀里安的咽喉，这一击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令珀里安心脏都停止跳动了片刻。 这便是阿尔图罗的成名技，雪寂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模拟阿尔图罗的这一击，但他从来没有办法抵挡住。 珀里安自然也一样，在面对这一招时她竟然完全放弃了抵抗连同能量场都收回。 她直直看着阿尔图罗那泛着红光恶鬼般的双眼，而后那双眼中的红光逐渐变得黯淡。 攻击停止，阿尔图罗变回了原样，她的手指停在了即将命中珀里安的那一点点距离，但却不再靠近半分。 “你不害怕么。”阿尔图罗神色淡然地甩手再收手，然后优雅地转过身。 明明珀里安看起来年纪更大但在阿尔图罗面前却显得像个懵懂的孩童。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珀里安深呼一口气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唉，我讨厌你们这些人。”阿尔图罗低垂了眼，她对珀里安挥了挥手，“说吧，你让姜应欣回房间不就是有话要和我说么。” 珀里安咽了一下口水，她赌对了。 阿尔图罗是言灵术的极致掌握者，比起语言上的解释她其实会更相信自己对对方情绪变化的读取，她知道自己心里大概在想什么。 “这个。”珀里安从沙发上自己的枕头边拿起一个水晶球递给阿尔图罗。 “十方烟雨重明。”阿尔图罗睁大了眼睛，“这个东西……” “小姐说不需要我解释，您会明白的。”珀里安恭敬地低下了头。 “是吗。”阿尔图罗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她伸手接过那颗水晶球。 水晶球内里的星环高速转动，这漂亮的辉光让阿尔图罗恶鬼般瘆人的表情也变得柔软。 “校长怎么会把这个东西交给她，宁时神赐福的所有神器都是禁忌，使用过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俩难道都疯了吗。”阿尔图罗微笑过后脸色变得阴沉。 珀里安沉默着不说话。 “她到底想干什么？”阿尔图罗问道。 “改变某个未来。”珀里安轻声说。 “疯子！”水晶球在阿尔图罗手中骤然爆裂，晶莹的光升上客厅的上空又被阿尔图罗的一个眼神瞬间瞪散。 “说疯子的话您其实和小姐都差不多吧。”珀里安说道，“小姐让我询问您为什么要杀掉那个群聊里的人，只是为了复仇么？” “当然不是，我不需要复仇，但是我也没有义务告诉她。” 阿尔图罗不想再和珀里安纠缠，她转身来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然后从自己那一大串钥匙里掏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房门。 …… 这个房间里总是静悄悄的，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的桌面，薄面的纱帘挡不住拼花窗外的月光。 阿尔图罗放轻了脚步，在这个房间里好像时间都会变得缓慢。 “好久不见啊姐姐。” 阿尔图罗来到床边，床上躺着的女生面容恬静而温柔，连带着阿尔图罗也放缓了自己原本因为珀里安和那颗水晶球而微微皱起的眉梢。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按在雪彦的额头上，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她的嘴角慢慢地扬起，并非平常她那副看见谁都会露出的微笑。 现在她的笑容自然而轻柔，那是能令人感受出来的开心。 阿尔图罗很少会回来看望雪彦，因为雪寂那家伙总是防备着自己。 不过这次刚刚好，他被校长送了出去，不然能不能走进这个小区还真不好说。 她和雪寂都是固执一步也不愿意退让的人，所以校长和洛伦希尔才都不想让她和雪寂见面。 但既然来了…… 阿尔图罗收回了手，转而向着雪彦的心口前去，她慢慢伸出手，整只手直直没入了雪彦的身体当中，就像把手伸进了水里。 这一幕如果有外人在看见之后一定会惊掉下巴。 但阿尔图罗却没有什么表情在雪彦身体里掏来掏去，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大口袋。 然后阿尔图罗终于从“大口袋”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把诡异的短刃，刀刃加上刀柄总共都不超过成年人一只手掌的长度显得有点小巧可爱。 这把短刃完全由深黑色半透明的如同玉石般的产物雕筑，比起说是短刃不是说是一把像短刃的玉石艺术品，它的刀柄和刀刃几乎一体。 但阿尔图罗目光微微一动，那把短刃竟然爆发出了夺目绚烂的彩光，如同霓虹一般梦幻，从刀柄到刀刃总共是红蓝紫金四种颜色。 “很快了。”阿尔图罗嘴里喃喃道，“很快了。” 她将短刃放回雪彦的体内。 “别来碍事，洛伦希尔。” 第45章 苏筱清(一) 匆匆准备的单薄帐篷是无法完全抵御外面肆虐的寒风的，雪寂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只能裹着被子缩紧了一点。 虽然之前说过超越者有能量加持不惧风寒，但之前几次进行试验的时候雪寂消耗的精神力太多导致恢复量和损耗量不成正比，所以自己现在没法那么张扬地随时使用能量包裹全身。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在大雪落下前冲出这边群山，现在漫天白雪皑皑世界都是一片冷淡的素白。 执行任务的只有雪寂和克里斯学长两个人，这里的超越者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天雪寂和学长需要使用能量帮助车辆冲破重重雪地，晚上又要使用能量庇护帐篷为感染者们保暖。 超越者的精神力恢复与时间成正比，只要不作死睡一晚上觉都是可以完全恢复的。 但这些天以来的巨大消耗让雪寂这种自诩精神力强大的人都有点承受不住了，现在他的大脑有些胀痛。 而且超越者的精神力恢复要基于稳定进食这一前提下，雪寂这两天总是啃冻成砖块的面包感觉自己的味觉都要退化了。 有那么一天雪寂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用神秘术把面包变软一些。 但是他忘记了之前那个苹果的下场，被自己神秘术影响过后的面包也一样失去了味道，只是口感变好了一点…… 虽然有果酱可以调整味道，但果酱数量毕竟有限，于是乎天天啃没有味道的面包气得雪寂脑袋几乎冒烟。 但雪寂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被人认为是会耍小性子的人，要知道哪怕是冰冻的面包在感染者中也是很宝贵的食物。 这些感染者在社会中已经完全失去了立足之地，如果没有克里斯帮助那么他们只会惶惶不可终日。 作为感染者的他们已经不具备生活的权利了，换言之他们都没有家，只能过着流浪汉的生活还要面临死亡的风险。 雪寂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家的人该怎么过日子，只是运送感染者这几天总是在车上和帐篷里睡觉他都感觉到了身体不适，头发也开始变得乱蓬蓬再没有了之前的精致。 现在再看那些感染者，雪寂终于明白他们眼中为何总是没有光亮，那是对人生已经失去希望的黯然。 雪寂咽下嘴里碎砂般的面包屑，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虽然手指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坚持在纸张上书写。 “你已经起床了吗？” 克里斯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走进雪寂的帐篷。 他睡在雪寂的隔壁，和雪寂一样穿着单薄的衣物，从身材来看克里斯也是那种偏瘦的类型。 原本用来保暖的袍子和暖炉克里斯都送给了感染者们，感染者里面有相当数量的一群孩子，正值花朵般的年纪，克里斯不忍心看着他们晚上受到风寒。 毕竟那些孩子还为他堆了一个雪人，还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对着他的雪人鞠躬。 “睡不着。”雪寂说。 “因为冷吗？”克里斯柔和地笑了笑，“我听你姐姐说你是很喜欢睡懒觉的类型，如果没人叫你你会一直睡到中午。” “是吗。”雪寂依旧不停笔。 “看来是我疏忽了，我把取暖设备都让给了孩子们，不过仔细想想你好像也是孩子。” 克里斯拧干毛巾为雪寂擦了擦脸，雪寂总感觉克里斯对自己很温柔。 “十三岁的孩子和八九岁的孩子还是有区别的，何况我是超越者。”雪寂拿过毛巾自己擦。 他问道，“食物还够吗？” “呃，稍微有点不够。”克里斯的表情少见的窘迫，“我估算错了具体行程，食物可能只够撑到后天，抱歉，如果是洛伦希尔的话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她比我有经验得多。” “我来想办法吧。” 雪寂说。 “使用神秘术我可以制造出食物，不过目前看来这些食物不具备味道和应该有的营养价值，只能起到一个饱腹作用，不过感染者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感染者本身味觉就不敏感。”克里斯苦笑，“那就拜托你了。” “职责所在。”雪寂放下毛巾继续在纸张上书写。 克里斯好奇地把头凑过来看雪寂在写什么，但雪寂很谨慎地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很奇怪，雪寂记得作为旧贵族的克里斯应该会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才对，至少不会这么亲密，但克里斯好像对他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莫名其妙的好奇。 “你在写什么？”克里斯微笑着问道，他也是那种微笑很好看的类型。 “小说。”雪寂回答。 “小说？” “对，校长给我安排的任务之一，他说小说其实是一个人内心情绪和意识的表现。 除开那些粗制滥造的小说外，读者们往往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的思想和少部分内在，校长说我没事就写一写也许对提高自己的精神力有帮助。” “我记得洛伦希尔也写过一本小说来着，好像不是小说，是杂志？”克里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听到这个话题的雪寂把头缩进了被子里表示自己拒绝回答，但克里斯偏偏那么不解风情。 “哦，我想起来了，叫《雪寂同学追求指南》来着？”克里斯竖起一根手指。 “能想出这个名字就已经证明姐姐不是写小说的料了。”雪寂无奈地吐槽。 虽然不知道洛伦希尔是什么时候写的但这本书在女生之间流传极广，以至于到了雪寂这个正主都知道的范畴。 当时看见这本书的雪寂是什么表情？雪寂忘记了。 他只知道自己翻开第一页时就原地愣住张大了嘴，这本书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解剖，无论生活习惯还是兴趣爱好。 “我至今不明白她写这个是为了什么。”雪寂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愁眉苦脸的意味。 “也许是为了让你早日脱单？”克里斯用了对他而言很新颖的词语。 “别贫了学长，真要喜欢我就应该通过时间累积慢慢了解我，而不是走捷径，这会让我感觉很膈应。” “不能光这么想雪寂同学，女生都是很敏感的生物，如果需要自己摸黑了解的话她们会害怕触碰到你的禁忌，从而被你讨厌。”克里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导雪寂。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尤其是像你这种有心理问题的人”。 克里斯知道雪寂一直都没有朋友，就是因为他总是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会很不好接触。 他的冷漠会让自己很安全，但同时也会将别人的善意也一起拒之门外。 “但这本书会让我很麻烦。”雪寂说道。 “麻烦？难道有女生一直在纠缠你？”克里斯思索了一下，想到了这个被女生追求的唯一麻烦。 “也没有那么夸张，莱茵城的大家其实都很友善也很有自知之明，那些追求我的女生也是。 她们会跟我表白，然后我拒绝，然后她们一笑而过，稍微心里脆弱一点的我安慰一下之后她们也会慢慢放下。”雪寂轻声说。 “这不挺好嘛。”克里斯说。 “那只是大多数，比如孟鸯那个家伙就一直对我死缠烂打，还有小学部那个学妹，学长你认识的。” “那是她们性格如此，都比较强势，而且她们都是特招生不怎么害怕你。”克里斯摊了摊手。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记得除开孟鸯和那个学妹外还有人对你纠缠着不放来着。” “是个叫苏筱清的女生。”雪寂稍稍低垂了眼眸。 “哦对，一直在跟你表白，然后你一直拒绝她，你跟她说她这个成绩不行那个成绩不行，只要考好一点自己就会考虑接受她的表白。” 克里斯突然笑出了声，“真有你的，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生原本成绩很差的，就因为你这一来一去她学习竟然越来越努力了。” 但雪寂的表情丝毫高兴不起来，看着他的表情克里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缓慢道： “苏筱清也是那种很强势的女生吗？” “不，不是，相反她相当脆弱。”雪寂压低了声音，“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第46章 苏筱清(二) 苏筱清缩着脖子在教室门口晃了晃，放学时间大多数人都会在教室里逗留一会儿，一些人把目光扫向她让她感觉不是很自然，脸几乎红成一片。 可她想确认一下，她看向教室最角落那个位置。 以往总是望着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雪寂如今已经换成了一个异常漂亮的女生，穿着黑白色的校服，那是其他学校来的参观生。 雪寂还是没有回来。 苏筱清低着头表情有些失落，她手里提着从早上就准备好的香草白巧慕斯蛋糕，但现在蛋糕的奶油已经凝固。 听别人说雪寂因为上次爆炸受伤现在还在家里休息，苏筱清也曾壮着胆子想要去探病。 但仔细一问才知道根本没人清楚雪寂的家住哪儿，连殷璇这个班主任都不知道。 他总是那么神秘，那么冷冷的样子。 但一想起雪寂吃东西时圆鼓鼓的脸苏筱清就会露出幸福的微笑，她知道雪寂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吓人。 先回家吧，雪寂同学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苏筱清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 正如之前所说能在莱茵城上学的大部分都是家境优渥的人，苏筱清也是如此，她的老妈是某家大型时尚杂志机构的责任编辑。 在中弦陵时尚杂志基本是没有什么人看的，所以苏筱清母亲所在的机构主要为外国人输出中式时尚的文化与内涵。 例如一些古典装饰搭配现代服装的前沿设计思想和中西结合的新兴时尚走向。 因此苏筱清的母亲总是很忙，有时候甚至要飞往其他国家参加发布会，但由此带来的收益也是绝对可观的数目。 这笔钱可以支撑苏筱清在莱茵城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再升高中。 也可以让苏筱清自己选择在莱茵城附近的高档小区里买一间精装套房自己一个人住。 至于伙食更是不用担心，苏筱清的母亲花钱跟小区周围的一家高级餐厅订了年票。 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有餐厅的工作人员亲自将打包好的饭菜送上门放在套房桌子上。 如果苏筱清不想在家里吃也可以自己去外面，她拿着母亲的银行卡，哪怕不上学光靠那张银行卡苏筱清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与其他孩子不同，苏筱清的母亲完全不会管苏筱清，她想怎么样都行，她绝对自由。 哪怕苏筱清闹出了什么事情妈妈也不会为了她飞回来，她只需要打个电话，或者委托某个朋友。 有大笔的钱还不受管束，别人肯定羡慕死了苏筱清的生活，但苏筱清…… “我回来啦。” 苏筱清打开门对着空荡荡的套房打了声招呼。 这种对外售卖的精装套房起初只是空房胚，当有人决定买下后设计者们会根据对方的要求进行完全的复制。 有的要求皇室风格，有的要求欧式古典男爵房，还有不少女生喜欢的千金公主式，甚至连太空舱他们都能仿造出来。 但苏筱清没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要求，她拜托设计师把套房装修得像是某个不起眼小区里的老旧房屋。 斑驳的木地板，墙壁上有莫名其妙一直打扫不干净的污渍，过时电视机打开只能显示出雪花屏。 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苏筱清和妈妈就住在这种地方，这会让她很有亲切感，可笑的亲切感。 苏筱清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走进自己的房间当中，她的房间和外面一比则完全变了一种风格。 那是整体奢华精致透着少女感的蓝白粉，这种颜色作为基调的房间显得梦幻不真切，只有在漫画里才会出现。 而与房间配套的家具大多数也是同色，蕾丝镶银边的漂亮花纹墙纸，覆盖了整个房间毛茸茸软绵绵的海绵地毯。 圆形呈猫耳状的四重叠留边大床则位于房间的最中央，床的对面是拉开窗帘会照进阳光的巨大落地窗。 房间里没有太多装饰品，也没有女孩子喜欢的布偶或布娃娃，正对着大床的落地窗并非需要拉动窗帘，而是有两扇可以推动的硬壳塑料墙壁。 将塑料墙壁推过来后会发现墙面上用剪纸贴出了一幅非常好看的板报画，那板报画中心用粉色信封拼出了一个人巨大的人像。 那是雪寂的脸，柔软的面孔柔软的眼，这信封画苏筱清做的非常精致，几乎等样复刻。 苏筱清还耐心地用气球在画的周围扎了一个大爱心。 除开信封画外板报上还有不少雪寂的照片，有些是雪寂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他侧着头表情罕见的慵懒。 有些是雪寂在操场上运动的照片，雪寂沐浴在阳光下握着球拍高高跃起，眉眼中那副认真的神色看起来英气动人。 有些则是雪寂作为规范委员会会长上台演讲时的照片，他穿着精致的正装一脸不情愿地站在讲台上照着稿子飞快地念，所有人都被他不耐烦的语气催促得迅速鼓掌好赶紧让他收工下台。 雪寂自然不会有这些照片，这些照片都是苏筱清偷偷拍的。 她是摄影部的成员，那台昂贵的摄像机是她买过唯一的贵重物品。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苏筱清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看着那些照片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能融入到雪寂的点点滴滴当中。 他睡觉时自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他运动完后自己把水递给他，他演讲完后自己在台上微笑着鼓掌。 “雪寂。”苏筱清将脸贴在信封画上动作轻柔而缓慢，她感觉自己好像病了，但她心甘情愿。 …… “听你这么描述我想起了一个词。”克里斯若有所思道。 “怎讲？” “病娇。”克里斯表情僵硬，“我看过这个案例，严重的病娇会影响到对方的生活，甚至让对方产生心理阴影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不，苏筱清不算，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病娇，她做事其实很有度，除开在纠缠我这方面上，但这是一种依赖。”雪寂的表情平静。 “怎么说？”克里斯疑惑。 他竟然在跟一个年纪小自己这么多的初中生谈论这么深奥的感情问题。 “苏同学纠缠我那段时间我调查过她的背景，她的家庭相当复杂，她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变成这样。”雪寂说道。 克里斯凑近了一点一脸听八卦的表情。 “苏同学现在的妈妈并非亲生母亲，而是继母。”雪寂缓缓道。 他思索了一下组织语言。 “简单来讲苏同学的爸爸和她妈妈相爱生下了苏同学，但后面苏同学的爸爸劈腿苏同学的继母，然后抛弃了母子俩，随后苏同学的亲生母亲因为压力太大又把苏同学丢给了她父亲。 但继母其实并不了解她爸爸之前的风流事迹一时无法接受，选择和苏同学的爸爸离婚，孩子归爸爸，但苏同学的爸爸天生风流成性带不住孩子又把苏同学给丢弃了，现在才轮到继母抚养。 而继母虽然打算抚养但其实并不待见苏同学，因为这不是她亲生女儿。” “呃……”克里斯理了理思路，“你是说母亲把女儿丢给爸爸，爸爸把女儿丢给继母，继母又不待见女儿？” “是的。”雪寂点了点头。 “你竟然能捋清楚？”克里斯惊讶道，“而且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剧？拍电视呢？” “现实永远比电视剧更加魔幻，苏同学沦为了他们感情纠纷的牺牲品。” 雪寂的表情染上了一层悲伤。 “因为亲人的不断抛弃加上继母的冷淡，苏同学变得敏感脆弱极其缺乏安全感。” “哦。”克里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这和她纠缠你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我很喜欢去天台上吃饭，但是有一天遇到了苏筱清在天台上哭。”雪寂的声音变低了几分，“我听见她说……” “是不是没人会在乎我。” 感觉自己好像垃圾，看见自己的人都一脸嫌弃，然后把自己丢来丢去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很讨厌我？ 内心敏感自卑的苏筱清变得不会和他人相处，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让她感到心里难受，渐渐的也就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她成为了传说中被孤立的对象，尽管并没有人刻意孤立，莱茵城的人都很有教养也很友善，但是苏筱清根本融不进去。 这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她的不正常影响了别人，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怪胎，她踏上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死循环。 有一天继母打电话跟她说又要去国外，可能一个月回不来，但过两天就是苏筱清的生日了，从住进继母家以来，继母从来没有陪苏筱清过一次生日。 两人甚至都很少见面。 她老样子嘱咐苏筱清好好听话，要是银行卡里的钱不够了随时跟她说。 苏筱清回答说好的好的没事没事，但在回教室的路上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抽了抽鼻子，跑到了天台上躲起来，她也不知道总是上锁的天台门为什么会被打开。 她其实很少哭，哭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可笑又可怜，但是她控制不住哭得越来越大声，直到躲在后面啃三明治的雪寂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 苏筱清哽咽着说完这句话就跑回教室去了，而雪寂则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记下了苏筱清的脸。 《雪寂同学追求指南》，附录详解： “如果你对雪寂抱有好感的话就请不要害怕他，他只是表面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温柔得很，要是不信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备注：洛伦希尔·冯·阿德勒小姐，您诚挚的雪寂追求大师（自封）。 雪寂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苏筱清一样，只是因为莱茵城的人都很阳光都很正常，所以显得雪寂就不那么正常。 但他无所谓，他比苏筱清要强大得多。 可苏筱清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晚上想起苏筱清那泣不成声的样子时雪寂心里总是会莫名一抽。 隔天他就在孟鸯帮助下找到了苏筱清的教室，他站在教室门口，所有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位知名的冷酷帝。 他慢慢地扫过，直到在教室角落看见了低着头手里端着饭盒默默吃着的苏筱清。 “那个……苏筱清同学？” 雪寂记得自己当时是那么说的，其实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或者多愁善感，甚至没事找事。 但看见苏筱清抬起头那通红的如同兔子般柔弱的眼睛和失落的表情后他就完全脑抽了。 “可以分我一些吃的吗，我不想去买午饭。” 他说的话也一样脑抽，周围人都是一愣，包括苏筱清。 但他不在乎，如果洛伦希尔和姐姐可以拯救他，那他也想试着拯救其他人。 可能也没有那么高大尚，但是…… 他不喜欢看见别人难过到偷偷摸摸地哭。 至少他想说。 你不是垃圾，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某个人眼里宝贵的人，所以，在遇见那个人之前，请打起精神来。 安全感吗？安全感是什么？美好的家庭？温暖的家？还是爱着自己呵护自己的父母？ 苏筱清不清楚，但所幸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看着对面那个莫名其妙和自己搭话还吃自己便当的神经病那塞得圆鼓鼓的脸时，苏筱清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47章 他与她的故事(一) 那是和苏筱清认识有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 某一天吃午饭时洛伦希尔突然摸着下巴问道：“你最近好像跟那个女生走得很近。” 她早上看见苏筱清给雪寂送来了午饭用的便当盒，那漂亮的塑料外壳上扎着猫耳小花。 雪寂是一个秉承了现代青年优良传统的新三好青年，具体表现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别人如果愿意送他东西的话他一般都不会拒绝，哪怕意义不明。 于是雪寂从便当盒里夹起一块花菜，明明看起来颜色普通但味道却非常丰富。 软嫩适中的口感，咸辣适宜的调味，这是专门调查过雪寂口味才能做到的水平，好吃到雪寂微微眯起了眼。 “原来姐姐你是控制欲比较强的人么。”雪寂又刨了一口饭。 “什么跟什么，我只是问一下，你以前明明都不和人接触的。”洛伦希尔拍了一下他的头。 “是吗？”雪寂咬着筷子尖思考了一下。 他最近和苏筱清的来往确实比较密切，不过那只是自己的关照，他偶尔会陪着苏筱清一起吃饭放学也一起回家，但他觉得那并不算什么。 “喂，你看着我的眼睛。” “又要干什么。”雪寂撇了撇嘴。 洛伦希尔总是喜欢这样，她自认心思缜密而细腻，任何人在看着她的眼睛时只要说谎就会被她发现。 但雪寂知道那是精神力的原因，洛伦希尔会把精神力附着在双眼上刺激对方，但凡精神力不如她强就会很快露出破绽来。 “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洛伦希尔的问题非常露骨。 “你说的意思是哪种意思？”雪寂也没想到洛伦希尔会这么问，一时间有点发懵。 “就是那种意思！”洛伦希尔发现自己忘记了雪寂还是个情窦未开的毛头小子，于是只好压低声音道，“男女关系。” “并没有。”雪寂直视洛伦希尔的眼睛回答得相当果断。 “哦？是吗。”洛伦希尔操着手疑神疑鬼地看着雪寂，她又问道，“不过你是那种会对兔子女生产生亲切感的人吗？” “什么叫兔子女生？” “就是那种看起来柔柔弱弱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女生，那个苏筱清脸上的表情太容易被读懂了，她很脆弱，而且喜欢你。” 洛伦希尔竖起一根手指目光坚定。 “我觉得不用特地把最后一句话加上。”雪寂伸手去掰洛伦希尔的手指。 不过他的表情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所以你其实会对兔子女生有好感是吗？我以前从未见过你接触其他女生。”洛伦希尔问。 “也不算吧，我只是觉得比较可怜。”雪寂发现洛伦希尔的表情跟在听什么八卦似的，“反正就是苏同学家庭背景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 “是吗？”洛伦希尔的目光越发犀利，“我怎么觉得你心虚了。” 雪寂：…… 雪寂打开窗户估量了一下窗户离地面的距离，思考了一下感觉从这里直接跳下去应该可以很快甩掉洛伦希尔这个家伙。 “哎哎，行了行了我不问了。”洛伦希尔无趣地摆了摆手。 “嘁。”雪寂继续抱着便当盒吃东西。 “不过我跟你讲哦，其他的东西你都可以不听不管，不过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洛伦希尔说着突然表情变得严肃，“如果是苏筱清的话，不行。” “是吗。”雪寂咽下嘴里的饭菜，“如果只是出于好奇来讲，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洛伦希尔今天的说辞罕见地不符合她的作风，她不是那种会在乎雪寂人际关系的人，也不会管自己的感情问题。 比如一直纠缠自己的孟鸯，相反她还试着撮合自己和孟鸯。 “你知道校长为什么禁止你们接触普通人吗？”洛伦希尔说。 “因为特招生普遍都是心理有问题的隐藏变态，和普通人很明显是格格不入的。”雪寂回答。 “这只是问题之一，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因为超越者。”洛伦希尔压低了声音，“可能没人跟你说过，但只要和超越者沾上关系，就必定会被卷入巨大的因果当中。” “这又是什么意思？”雪寂皱着眉看向洛伦希尔。 “我现在就算给你解释你也不会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超越者所接触的一切都会很危险，那份危险不是苏筱清这种普通女生能够承担的，你也不一定具备那份保护她的能力。”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抗拒我接触普通人？”雪寂感觉洛伦希尔的话有点矛盾。 “所以说现在解释不清楚啊。”洛伦希尔摊了摊手。 “哦。”雪寂又咬了咬筷子尖。 “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和孟鸯，因为你们都是超越者，但苏筱清不行，如果你希望她安稳地生活下去平凡地度过一生，那么那种事情就绝对不要去考虑，听明白了吗？” 洛伦希尔说得语重心长。 “嗯。”雪寂将饭盒盖上起身打算离开。 “喂喂听明白没呀，你要是跟小孟鸯一样只是随便玩玩那也没什么，但是不要考虑以后啊喂。” 雪寂沉默着关上教室门。 “喂喂回句话啊，你要是实在觉得寂寞了姐姐我也可以帮你物色其他女生的呀。” 洛伦希尔的声音渐渐地变小，直到完全消失。 雪寂将饭盒清洗干净后在操场上透了一会儿气，他看着那个白粉色颜色令人舒心的饭盒，盖子上竟然用塑料贴写着“雪寂同学专用”。 自从那次自己莫名其妙脑抽去蹭了苏筱清的饭后对方貌似就误会了什么，每天都会给自己带一个便当过来。 听说苏筱清很有钱是个小富婆，自己这种行为着实有点小白脸意味。 “那就让她以后不要给自己带饭了吧。” 雪寂心里这么想着准备到教室去找苏筱清。 但来到初中部楼下的后花园时他看见了苏筱清的身影，几个女生围着她相当拥挤走得踉踉跄跄，但雪寂记得苏筱清并没有朋友。 传说中的霸凌？ 雪寂眼角抽了抽，竟然在规范委员会会长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情。 他收敛了自己原本有些忧郁的神情，转而目光冰冷变回了平常那个雪寂。 第48章 他与她的故事(二) “苏筱清同学，你和雪寂同学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几个女生把苏筱清半推半就地带到了学校后花园来，苏筱清本来还有些害怕，因为这几个人都是班上比较强势也比较有人气的那种，给人压迫感很足。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带头那个女生竟然一脸柔和和扭捏。 “勉强算朋友……”苏筱清支支吾吾地说。 的确只能说勉强，原本关系不会这么恶劣的，但是之前某一天苏筱清还是没忍住和雪寂表了白。 不过也被想当然地拒绝了，很多人都看着她眼睛红红地离开。 苏筱清以为自己和雪寂的朋友关系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破裂于是相当后悔，但雪寂却并没有和自己变得疏远。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偶尔会来陪陪苏筱清，吃自己的便当，然后和自己说谢谢，仿佛那天表白的事情并不存在，他并不觉得两人之间会变得尴尬。 这让苏筱清原本受伤的内心稍微得到了一点平复。 “真的吗！”听到苏筱清回答的女生都是一阵兴高采烈。 她们关系非常亲密地和苏筱清挤成一团摸她的头摸她的脸，这让苏筱清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苏同学，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为首的女生问得小心翼翼。 她不该是这种人，平时在班上的她一副小公主的高傲，和雪寂身边那个孟鸯有点像。 “什么事？”苏筱清缩了缩脖子。 “我们这周末和雪寂班上的那些男生们有一场联谊，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些好吃的聊聊天之类的。”女生小声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把雪寂带来吗？” “嗯？”苏筱清警觉地抬起了头，“为什么？” “咳咳我打算到时候借着气氛跟他表个白。”女生说这话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脸几乎红透。 听到她话的女生们也都开始高兴地开她玩笑。 可听见她话的苏筱清却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微微抽动了一下，转而一个字句完全没有经过她的思考便脱口而出。 “不行。”她说。 “为什么？”女生显得有点失落，“你不是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苏筱清的声音中突然带起了怒气，她变得有些疯狂。 这是苏筱清最大的毛病，她总是这么容易被刺激到然后变得莫名其妙。 明明可以好好解释好好说话，但她就是冷静不下来，这会让其他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喂你！不行就不行，说话这么大声什么意思！”女生显然被苏筱清的模样搞得有点恼火，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苏筱清的头发。 “能别那么做吗？” 一个清冷又带着微微叹息的声音响起，听见声音的瞬间苏筱清连同那些女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们一起回过头，雪寂那家伙抱着个饭盒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众人。 “雪寂同学……”苏筱清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别说话。”雪寂走过来伸手还算柔和地把苏筱清的头按下去。 “雪寂同学……”那个女生顿时有点慌乱，忍不住后退远离了苏筱清。 看着雪寂的表情她觉得雪寂可能误解了她的行为，她只是想拜托苏筱清帮个忙把雪寂约出来而已。 “你也别说话。”雪寂的目光和声音一样清冷。 看见他这副模样女生只好闭嘴，雪寂对所有人都充满了压制力。 “唉。”隔了良久雪寂缓缓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到来氛围一时间僵硬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不安，仿佛自己是什么恶鬼。 于是他放缓了自己的表情柔和道：“杨同学？” “你认识我？”那个女生有点惊讶地抬起头。 “当然认识。”雪寂勉强笑了笑，“你以前对苏同学还算好，我对你有印象。” 听到这话的女生又尴尬地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虽然强势但她性格其实并不坏，在之前注意到苏筱清没那么合群后她就是第一个带头和苏筱清一起玩的人。 只是苏筱清这个人确实有点奇怪，久而久之连她也慢慢远离了苏筱清，甚至恶言相向。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杨同学，联谊是吗？”雪寂说道。 “对，我们想邀请你。”女生头低得更深脸也变红了不少。 “请恕我拒绝，我不是很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尤其是人多的时候。”雪寂伸出手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他继续道：“苏同学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拒绝你的，她可能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讨厌你，所以才那么武断，我替她向你道歉，她这个人你知道的，也请谅解一下，对不起。” 雪寂的话让苏筱清和女生同时抬起了头，只不过苏筱清是看着雪寂，而女生则是看着苏筱清。 “去道个歉。”雪寂声音柔和地拍了拍苏筱清的头。 “对不起。” “没……没事。”这下女生倒还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我也有问题，对不起苏同学，刚才对你态度那么差。” “这样不就行了，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没必要搞得那么剑拔弩张。”雪寂又拍了拍苏筱清的头。 “那……那个……雪寂同学？”女生更加结巴，她咽了一下口水，“联……联谊不去的话，那表白……” “表白可以考虑，不过不是现在，希望你可以正式一点，下次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真情实意地把你的内心想法告诉我。”雪寂继续柔和地笑了笑。 这话让苏筱清又是一抬头惊讶地看着雪寂。 ……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女生，雪寂牵着苏筱清一路来到天台上。 这是雪寂很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只有他有这里的钥匙，是个格外清净的地方。 “笨蛋。” 雪寂用手弹了一下苏筱清的额头，明明在责怪声音却带不起怒意。 “你就不能先同意她们的请求然后再来告诉我吗，对方人那么多你就得顺从一下知不知道，不然会很危险的。”雪寂说。 “不要。”苏筱清竟然强硬地摇了摇头，这新鲜的反应让雪寂微微皱起了眉，以往自己不管说什么苏筱清都不会反对的。 “喂，你怎么了。” 雪寂意识到了不对，伸出手扶住苏筱清的下巴强迫她把头抬了起来。 如他所料，苏筱清的眼睛已经红成了一片，晶莹的泪花在她眼底回荡，那是会让雪寂这种烂好人心软的模样。 对于雪寂这个人洛伦希尔再了解不过，很久之前有人问她感觉雪寂和丸山龙二的性格很像，但她却晃了晃手指摇了摇头说不对。 “龙二君是理性的代表，不过是不正常的理性，他在内心有一套自己的准则，然后按着这套准则行事，雷打不动，不分对错，他很难受到他人的影响； 但雪寂则相对感性，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但他共情能力其实很强，这对他而言其实不太好，他容易心软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也会因为自己情绪的巨大波动变得充满破绽。” “怎么又哭了。”雪寂伸出手指摸了摸苏筱清的眼底。 “不要。”苏筱清抽了抽鼻子，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说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又变得有些疯狂，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连身体都微微颤抖。 “嗯。”雪寂轻声道，他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种样子的苏筱清他再熟悉不过，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把苏筱清揽进了自己的怀抱当中。 苏筱清那家伙终究还是哽咽着在雪寂怀里哭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雪寂轻声问。 “我怕你会同意她们去联谊，我不想你去。”苏筱清好算冷静了一点，她揉了揉眼睛软软地在台阶边坐下。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雪寂又打算伸出手弹她的额头。 “但是我就是害怕……”苏筱清捂着头支支吾吾。 “行吧。”雪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49章 他与她的故事(三) “你会同意杨同学的表白吗？”苏筱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我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当然不会啊。”雪寂看着苏筱清有点无语的意味。 “那你为什么说那种话，考虑考虑什么的。”苏筱清声音越来越小。 “我如果不那么说别人会受伤的，你没发现每个女生跟我表白我都那么说吗。”雪寂抬头看着天空。 “那你拒绝我的时候……”苏筱清的声音已经小到几乎消失。 “听不见。”雪寂坏坏地说。 这让苏筱清的脸越发红得几乎滴血，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脸都气得鼓了起来。 “哈哈。”雪寂装模作样地笑了笑。 但他的表情已经稍微有点凝重，因为他想起了洛伦希尔说的那些话。 对苏筱清完全没有感觉吗？ 雪寂不这么认为，当时敢看向洛伦希尔的眼睛其实也是装模作样，因为他已经混淆了自己的感情，保护欲和喜欢，连他都已经分不清楚。 也许自己真的喜欢这种兔子一样的女生，这会让他原本对人心已经失望的内心得到一点点的慰藉。 自从姐姐出事后他就封闭了自己，封闭？还是抗拒？ 他发现自己不应该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也不该把那些女生想得那么坏。 雪寂讨厌自己的脸，这张脸会模糊那些女生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她们会想当然地对自己充满好感，这让雪寂感到厌恶，厌恶别人，也厌恶自己。 但苏筱清会有些许不同。 在见到苏筱清的第一眼雪寂也感受到了那种抗拒，缺乏安全感对他人的不信任。 和某个时期的雪寂很像。 “喂，我说，你上次是跟我表白了来着？”雪寂问道。 他对那场突兀的表白其实有些失望，但现在他突然开始正视起了这件事情来。 “！？”苏筱清坐直了身子。 “你为什么喜欢我？”雪寂放松了自己的语气让这个问题显得没那么难回答，但他不知道对于女生而言这个问题有多么蠢。 果然苏筱清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这种事不要问我啊。”苏筱清双拳放在腿上握得非常紧，“喜欢就是喜欢嘛，而且你还拒绝了……” “是吗。”雪寂的表情变得有点失落，但是他又突然问道，“要是有一天我的脸突然消失了……” “噗嗤。”苏筱清没忍住笑出了声，“别说的那么吓人好不好。” “嘁。”雪寂慢慢抬起头。 他看了一眼那个饭盒，将它慢慢推到苏筱清面前，他从刚才就在思考这句话。 “咳，苏筱清同学，我不能再白吃你的东西了，以后就别给我送饭了吧”。 雪寂觉得这样说应该比较合理而且比较委婉，但是他刚打算开口时苏筱清的声音却弱弱地响起。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雪寂同学，你在女生之间流传很广，她们说你长得好像明星一样，而且家境优渥。”苏筱清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缓缓开口，说话的同时她摇晃着腿。 雪寂顿了顿，他停口耐心地听着苏筱清说话。 她继续道，“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讨厌过你，准确来说是讨厌长得好看的男生，哪怕我不认识。 我觉得他们很虚伪，依靠着自己外表的优势沾花惹草，故作清高，他们享受着性别之间的暧昧。我很讨厌这种人，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感到恶心。” 雪寂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之前也被这种男生搭讪过，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他们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邀请我出去玩，还透着一股我无法拒绝的强势，他们很优越。”苏筱清苦笑。 “所以当时你跟我搭话的时候，也就是你跟个神经病一样来蹭我便当的那天，我以为你也是那种人，结果你真的是来蹭便当的。”苏筱清又笑了笑。 “呃……”雪寂尴尬地别过头，鬼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脑抽的话来。 “后面我发现我错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很温柔。” 苏筱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会陪我说话，陪我吃饭，陪我上学，也会像刚才那样为我解围，你的情商很高，你能处理好那些我处理不好的事情，我觉得我慢慢开始依赖你了，然后又慢慢变成了喜欢。 那是很自私的情感，我想把你对我的好和温柔占为己有，我不希望别人也能拥有那份温暖，我也不想失去，所以我才会跟你表白。” 苏筱清的表情苦涩。 “我知道你从来不接受，但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尝试了，我觉得你也许会接受我，然后我就能永远拥有你的温柔。” “……”雪寂低下了头，细长刘海遮住了他的脸，他也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仿佛在做什么心理挣扎。 “谢谢。”苏筱清柔声道谢。 她将头缓慢靠在雪寂的肩膀上，她知道雪寂不会躲开，就像他总是会拥抱哭泣的自己，他的温柔好到不自然。 “雪寂同学，我喜欢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苏筱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说道，她缓慢闭上了眼，她觉得自己好蠢，但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是吗。”雪寂缓慢站起身，他竟然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然后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喂，你数学成绩多少？” “呃……五十一。”苏筱清羞红了脸。 她成绩一直不太好，因为老师和妈妈都不是很在乎她的成绩，所以她有点自暴自弃。 “那这样吧，这次你的表白请恕我拒绝，因为我不喜欢数学成绩不好的女生。”雪寂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苏筱清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透着一股无奈，还有一种肉眼可见的忧愁。 “如果你下次数学成绩能达到九十分以上的话我会考虑接受你的表白。”雪寂说道，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脑抽了。 “哎？真的吗？”苏筱清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以为自己又会被无情拒绝，雪寂拒绝很多人表白时都会说考虑考虑，但唯独上次拒绝自己的时候说得非常坚定，她以为自己会完全没有机会。 “真的。”雪寂露出了微笑，“不过你要是下次没考到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再要你的便当了。” “这么绝情？”苏筱清惊讶。 “这不是绝不绝情的问题，而是你努不努力的问题，你得让我看到诚意。”雪寂操着手说。 “好吧好吧好吧。”但苏筱清还是很高兴。 雪寂看着对面因为高兴而几乎蹦起来的小女生，他将操着的双手收回，轻轻按在胸口的位置，他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那么的快。 他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变回正常，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在做一件很蠢的事情。 苏筱清的感情是被扭曲的，那是扭曲的安全感，而自己的感情也是被扭曲的，那是扭曲的保护欲。 雪寂心知肚明，其实哪怕洛伦希尔不说那样的话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接受苏筱清，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至少不应该值得托付。 但如今他已经无法回头。 …… “会后悔吗？” 某个大雪天，坐在自己旁边听自己说完整个故事的学长问道。 他看雪寂的表情完全变了，不再把他当一个小孩，这小孩的内心丰富得已经脱离了孩子这个概念。 “应该会吧。”雪寂耷拉着脑袋。 他知道当时自己应该果断拒绝才对，但是那可恶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所以他拒绝每个女生时都会说考虑考虑，为的就是不让对方感到悲伤。 但他的判断也会有错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同情心，有时候他们更需要直当的了断，不然麻烦的就会是自己。 但如果让雪寂再回到那一天他依然会说出那种话来，他无法拒绝苏筱清，只能含糊其辞。 因为他明白自己眼前这个女生何等的脆弱又会何等的失落，而自己竟然就是她的全部。 苏筱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由希望促成的怪物，而给予她希望的便是雪寂，他如今终于明白，有时候一句话的后果会那么恐怖。 恐怖得可以将一个人完全扭曲。 第50章 风暴的开端(一) 加菲，一款着名的阿尔图罗牌打手兼保镖，同时他也是莱茵城附属第一中学的学生会副会长兼会计兼书记兼理事主席。 是的，学生会其实只有阿尔图罗和加菲两个人，而阿尔图罗挂名会长的嫌疑极重，所以学生会基本由加菲全权负责。 几乎忙到脚不离地。 最初得到被校长软禁监视的结果时加菲其实还挺释然，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但没想到长期没有休息时间的他在时间充裕之后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真是无趣。” 加菲在马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行路上寒风掠过他的脸颊稍微有些刺人，他将自己的围巾稍稍拉高了一点。 由于莱茵城没有建造宿舍，所以前往莱茵城的参观生们大多都被安排了酒店居住。 这点花费在身为外界口中豪门贵族的莱茵城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但加菲这两天偶遇校长时总感觉他身边萦绕着一股幽怨的气息。 真是不明所以。 加菲将共享单车靠在指定区域停下，他拿着自己的校牌给校门口巡视的风纪委员会成员看过后进入了莱茵城当中，然后拿着手机向食堂走去。 加菲其实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但阿尔图罗有，反正都是要来食堂的他干脆自己也吃一些。 但今天刚落座后就有一个男生在他旁边坐下，那是加菲的同班同学，和他一样是被校长调到莱茵城来的参观生。 “副会长。”男生压低了声音。 “表情自然一点，有事就快说，别和我接触太长时间。”加菲把白糖洒进豆浆里搅了搅。 “明白。”男生说，“据班上线人的联系，学校里有一批学生从昨天下午就不见了踪影，老师说是安排接种疫苗去了。” “都知道是什么人吗？”加菲问道。 “跟您之前交给我的名单基本吻合，探子们还说在办公室里看见了孟鸯那家伙。” 两人的对话像极了港片里那些特务们的私会。 这是阿尔图罗的手段，校长这家伙长期为莱茵城操心自然管不了附属学校的太多事。 所以阿尔图罗和加菲这两个独立性极强的家伙早已布置好了自己的势力和眼线。 虽然校长将他们俩包括明面上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都调到了莱茵城来，但终究只是明面上。 想要根除阿尔图罗的势力校长起码得把整个附属学校都给搬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加菲点了点头。 “那么下午放学再见。”男生装模作样微笑着对加菲挥了挥手，看起来他像是加菲的某个朋友。 待男生走后加菲叹了口气，他借着喝豆浆的动作轻微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仅他目光所及之处他就发现了不下四个学生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啊。” 加菲皱起了眉头，他口袋里还揣着阿尔图罗交给自己的那张试卷，她说让自己去处理掉那个女生，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根本没法行动。 就在加菲一筹莫展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疑惑地回过头去，一双柔柔的眼睛躲闪着和他对视。 那眼睛让他想起了班上的某个人。 好像是叫姜应欣来着，有着一头奇怪的白发，那头白发让加菲记住了那个还挺漂亮的女孩子。 但对方并不是姜应欣，模样上也相差几分，也是很漂亮的那种类型，但更倾向于那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简单来讲就是漂亮得很自然。 身材适中，皮肤白皙，及颈的头发扎成三股两边分别绑成了风铃髻。 那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在发顶上女生还用三角发撑别出了两环猫耳扣，这让她看起来蓬松而可爱，她的发型比脸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在转过头的瞬间加菲从她眼里看见了欣喜的神色，但那份欣喜很快便黯淡逐渐凋零为失落的微光。 这突兀的眼神变化让加菲有点不明所以。 “你好？”加菲试探着问道。 “你……你好……”苏筱清对于加菲的搭话显得有点慌张。 她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所以缩着脖子缓慢低下头道，“不好意思同学，我认错人了。” 看那校服的颜色应该是参观生，没想到还有和雪寂身材和侧面都这么像的人，苏筱清赶紧思考脱身的借口。 “认错人？”加菲闻言扬起了笑容，他的眼珠转了转，柔声问道，“你是说雪寂吗？” “你认识雪寂同学？”苏筱清歪着头好奇地问。 “当然，我和他勉强算是朋友。”加菲笑着说，“不过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他，奇怪。” “他上次不小心在学校里受伤了，好像是在家里养伤……”苏筱清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巴，“啊不好意思，学校不让我们把这些告诉别人……” “没事，你和雪寂同学很熟吗？”加菲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苏筱清坐下。 但苏筱清显得非常警惕，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也勉强算是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她表情不是很自然，脸也变得有点红润。 但就这么一点动作依然让加菲察觉到了端倪，他还在苏筱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动。 他勾了勾手指，漂亮的眼睛里荡起了浪潮般迭起的微光 这是不会被其他超越者察觉到的程度，他对自己的精神力把控很有自信。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加菲进一步放低了声音让自己变得更加柔和，他注意到了苏筱清与其他人的不同，她很谨慎，也很脆弱。 但尽管如此苏筱清还是犹豫着退后了一步，看她的表情貌似把加菲当成了什么坏人。 “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作为参观生在这里属实人生地不熟，想着能多交点朋友可能会更好。”加菲又让自己的表情充满了歉意。 那是委屈得如同被主人责怪的乖狗狗那般的表情。 也如他所料，苏筱清因为他的话语和表情产生了情绪波动。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冒昧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莲，你也可以叫我加菲，因为我很喜欢加菲猫。”加菲说。 “莲？好别致的名字。”在加菲的连环攻势下苏筱清放松了警惕。 “很好听不是吗。”加菲摇头晃脑地微笑，显得很俏皮。 “确实。”苏筱清捂着嘴笑了笑，“叫我苏筱清就好。” 果然。加菲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是苏筱清同学。”加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我听雪寂同学提起过你。” “真的吗？”苏筱清有点欣喜，她的眉眼带笑脸色也变得愈发绯红，但加菲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表情骤然僵硬。 “对，苏筱清，我和雪寂同学有时候会见面，一般会去咖啡馆之类比较安静的地方，别看雪寂那个样子，但他私底下其实也会吐槽别人。” 加菲压低了声音慢慢靠近苏筱清，好像有什么秘密要说。 苏筱清也饶有兴趣地把头凑了过去。 “他说有个叫苏筱清的女生总是纠缠他让他觉得快烦死了，但是这女生又敏感得很，让他很苦恼要怎么摆脱人家。” 苏筱清修得睁大了眼睛。 “不……雪寂他……”苏筱清顿时有点恍惚，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加菲显然并不打算停下，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他对苏筱清招了招手，然后轻声道： “你认识姜应欣吗。” 第51章 风暴的开端(二) “好慢。” 阿尔图罗借着晨曦的光漫不经心地涂着指甲，那是深黑色的指甲油，凝固之后在辉光照耀下会反射出金属般犀利的光泽。 很少会有人使用黑色指甲油，但阿尔图罗非常喜欢。 她的手指本就生得纤长皮肤胜雪，黑色指甲油在带来强大色差感引人注目的同时也会让她更显强势和诡厉。 加菲回到教室时已经打响早自习的预备铃了，在上早自习的时候阿尔图罗可没法吃东西，所以只能将自己可爱的早饭放到下课。 但这个天气到下课时所有早饭都已经冰凉一片。 于是阿尔图罗只能一边嚼着冷馒头一边用和馒头一样冰冷的目光看着加菲。 那目光凌厉如刀剑就如同古代不可一世的女帝在打量已经被判处死刑的奸臣。 只是奸臣加菲依旧一脸无所谓的微笑。 其实细看的话会发现加菲在外貌上和雪寂还是有不少差别，他的五官间距要更宽一点不像雪寂那样紧凑而小巧。 这是猫与狗的既视感，而最大的差别便是加菲那典型的笑唇。 无论他作何表情都让人感觉是在微笑，那笑容有时和蔼有时亲切有时不明所以，很多时间都会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我要判你死刑了加菲。”阿尔图罗非常代入自己女帝的角色。 “我可以解释。”加菲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试卷，“今天早上我遇到了苏筱清同学，所以跟她稍微交流了一下。” “然后呢。”阿尔图罗的表情突然变冷。 “然后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我使用了您教我的观察他人心里波动的低端言灵术，苏筱清对雪寂同学的情绪波动极大，那并非只是喜欢，还有一种异样的感情。” “你想说什么。” “她可以利用，就像您利用廖柯同学那样，您不是对姜应欣那姑娘也有意见吗，我觉得这刚刚好。”加菲说，“苏筱清比廖柯的程度更甚。” “是吗。”阿尔图罗用余光扫向坐在教室另一边的姜应欣。 对方正在专心地看书，但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阿尔图罗不善的目光她突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四周。 “那倒刚好。”阿尔图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坏笑出声。 两个人如同恶鬼一般在教室的另一端毫不掩饰地龇牙咧嘴，不祥且邪恶的气息逐渐蔓延了整个教室。 所有人背后都是一凉。 作为两人话题主人公的姜应欣更是无端感觉全身都冒出一股寒意，她紧了紧自己的围巾，教室里明明有暖气怎么也这么冷？ 思索之余她又想起了雪寂，据说每个镜世界的天气都有所不同。 雪寂出发时穿得那么单薄也不知道适不适应，但好在听说有个学长在他身边也许会照顾他一下。 很奇怪，雪寂明明是个看起来很独立的人但姜应欣却总是觉得他一个人会生活得邋里邋遢。 也许是住在一起这段日子照顾他习惯了，这家伙不论睡觉还是吃饭都马虎到爆炸。 但姜应欣并不讨厌这种老妈子的生活，这几天她也开始掰着手指过日子。 当时明明说要不了一个星期，但现在已经都快到第七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连孟鸯姐那个家伙也不见了踪影，现在天天只留她一个人面对阿尔图罗和加菲属实令人胆战心惊。 姜应欣现在除了吃饭放学上厕所根本就不出教室门，毕竟人多，感觉会安全一些。 尽管这两个家伙目前正在对着她露出大反派似的笑容，那是几乎幻视出两匹恶狼看见小白兔般的场景。 “您好，请问姜应欣同学坐哪个位置？” 姜应欣正走神时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了轻柔的声音，一个女生貌似正在向靠近教室门口坐着的同学们询问自己。 姜应欣抬起头去看向对方，对方也刚好在同学们手指下看向自己。 两个人就隔着这么点距离对视，两个人在看见陌生人的眼睛时都忍不住回避了一下。 默契到令人几乎笑出声。 但对方显然要比姜应欣胆子更大一点，她缓了缓径直朝姜应欣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缎带盒，看起来像是打算送给某人的礼物。 但她那微妙的表情却让姜应欣感觉女生不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来索命的。 因为女生的表情在平静之下透着异常凌厉的阴沉意味，精神力逐渐变强的姜应欣已经能够观察到这种微小的细节。 姜应欣感觉那女生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蓬松的发型柔软可爱的脸蛋…… 是上次那个跟雪寂表白的奶茶妹！姜应欣恍然大悟。 “你好，姜同学对吗？” 苏筱清走到姜应欣桌前对着她柔柔地笑，看起来非常温和但姜应欣依旧能察觉到她的微表情。 苏筱清的脸僵硬到做出微笑时面部肌肉都在微微颤动。 “呃……是的……”姜应欣回答得小心翼翼，“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苏筱清没有回答姜应欣的问题，她这么问着已经动身来到了姜应欣的座位前。 在姜应欣的书桌旁一直放着一张多余的座椅，那是给孟鸯和洛伦希尔准备的。 毕竟这两位爷总是会来宠幸姜应欣，其他同学们也非常给面子没有动这张椅子。 “您请便。”姜应欣咽了一下口水往旁边挪了挪。 很奇怪，她本来觉得苏筱清不应该是那种很强势的女生，但现在在她身上姜应欣几乎同时看到了孟鸯，洛伦希尔，阿尔图罗她们三个人的影子…… “谢谢。”苏筱清动作轻缓地落座。 现在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姜应欣也更方便观察苏筱清一些。 对方还算精致的五官其实也只能做到叫人眼前一亮的程度而已，真正引人注目的则是她漂亮的头发。 和姜应欣的头发一样苏筱清的发色也有些怪异，那是经过染烫的深色蓝偏黑式头发，而在发尾之处则进行了颜色更淡的天蓝色挑染。 这种发色看着会让人感觉莫名轻松，特别是由深蓝过渡到天蓝的时候。 深蓝远看本就与黑色无异，所以不近看其实很难发现苏筱清发色的不同。 于是姜应欣张大了嘴巴，有一部分原因是惊讶于莱茵城竟然不管学生染发这种有伤风气的行为。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把这种配色给做了出来。 没错，姜应欣对这种配色相当熟悉，在那本《雪寂同学追求指南》里洛伦希尔有提到雪寂很喜欢这种发色。 好像是因为他以前看过的动漫当中有一位女主人公便是这种发色令他喜欢异常。 雪寂本身就是一个典型蓝色系的内向细节男。 这……姜应欣对苏筱清肃然起敬。 “我找你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蛋糕。”苏筱清将缎带盒放到桌子上拆开包装。 那是制作精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火山熔岩黑巧草莓蛋糕，坚果仁如繁星般点缀在巧克力细腻的外壳上。 而制作者更是用草莓酱在蛋糕上画了个小爱心。 “这原本是打算给雪寂同学的，但是他今天也没有来，我不是很喜欢吃蛋糕丢掉也是浪费，所以想着给姜同学你。”苏筱清说。 “呃……为什么要给我？”姜应欣疑惑道。 “因为你和雪寂关系很好不是吗，如果他喜欢我觉得你可能也会喜欢。”苏筱清突然笑了笑。 她的话让姜应欣表情顿时一僵，她十分警惕地拉开了和苏筱清的距离，但苏筱清只是拿着叉子小心地切下一块蛋糕放进了自己嘴里。 “好苦。”苏筱清吐了吐舌头，“这是只有雪寂同学才会喜欢的味道，你呢。” “一般。”姜应欣说。 “不来一块吗？”苏筱清很亲昵地叉起一块蛋糕用手接着送到姜应欣嘴边。 姜应欣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吃掉那块蛋糕。 她感觉自己可能太疑神疑鬼了，苏筱清只是一个普通女生而已，连特招生都算不上。 但苏筱清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 “姜同学，你是和雪寂住在一起吗？”苏筱清突然问道，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 姜应欣被她惊得几乎噎住。 “这……”姜应欣本来打算否认或者含糊其辞，但她看见了苏筱清那清冷到几乎哀伤的表情。 那表情似乎有魔力般让姜应欣根本不忍心撒谎，她只好垂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没想到是真的。”苏筱清对姜应欣实话实说的态度感到很高兴。 她又叉起一块蛋糕送到姜应欣嘴边，“听说你还加入了雪寂同学的委员会？” “对。”姜应欣的声音愈发没底气。 “你和雪寂同学的关系很好吗？”苏筱清问。 “勉强算朋友。” “那为什么……” 这句话苏筱清没有说完，她的头越来越低刘海完全将她的双眼盖住。 她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握着叉子的手也越来越紧，随后她伸手擦了擦眼睛像是在抹眼泪。 “对不起。”姜应欣被苏筱清这种反应搞得不知所措，她原以为苏筱清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她显然想错了。 苏筱清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股强势的气息整个人突然变得柔弱了起来，她坚强地挺直了腰，只是手一直不停地抬起又放下。 她好像在哭，但是又不发出任何声音。 那副模样令人心疼到了极点，连姜应欣这个女生都为之动容。 “对不起，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雪寂住一起还有进入委员会都不是雪寂自己的想法，情况有些特殊我没法一时间和你解释清楚。”姜应欣的语气有点焦急。 “真的吗？”苏筱清依旧低着头。 “真的真的，不信你后面可以问他。”姜应欣语无伦次。 “是吗。”苏筱清抽了抽鼻子，“那你喜欢他吗？” 说这话的同时苏筱清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已经通红表情也变得楚楚可怜，但她却抿起唇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柔软。 这也是她不那么喜欢哭的原因，哭会让人感觉你是个矫揉造作的人，会让人感觉你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博同情。 但很多时候苏筱清想传达的其实并不是这种情绪。 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哭泣”原本就只是用来表达伤心和难过而已。 看着苏筱清的脸姜应欣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只是在沉默一会儿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谢谢你这么坦诚地回答我。” 苏筱清站起身又揉了揉眼睛，她步伐快速地向教室外走去。 姜应欣这才发现预备铃已经打响班主任殷璇正抱着一堆教材走进教室，她赶紧把桌子上还没吃完的蛋糕收了起来。 “早上好啊同学们。”殷璇老样子神采飞扬地和同学们打招呼，在一众教师中她是出了名的亲和派。 “早上好殷老师。”班长带着同学们起立鞠躬。 “好的好的麻烦同学们起立了，不过醒醒瞌睡也好，在我的课上睡觉是会被我捶脑袋的。”殷璇扬起拳头眯着眼微微笑。 她的话语也让同学们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但姜应欣此刻没那么轻松，她看着课桌里那块还没吃完的蛋糕。 苏筱清在切蛋糕时原本很小心地避开了蛋糕中间那个用草莓酱画出的小爱心，但刚才她离开时却用叉子狠心地将它搅碎。 她在想些什么？ 姜应欣当然不知道，她只能说出一句，“她没事吧？” “好的同学们麻烦把课本翻到第四单元，上课之前我想先抽一些运气不错的小家伙们来背诵一下老师我昨天布置的课文。” 殷璇在一众学生们的唉声叹气中又拿起书本朝某位同学指了指。 “哦对，方同学，你是廖柯的同桌对吧？今天可以麻烦帮廖柯同学记下笔记吗，老师我会请你吃小蛋糕的。” “对，他这两天请假回乡下老家去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第52章 小大人雪寂(一) 日常办公室时间，班主任殷璇拿着沾毛刷在校长的书架上扫来扫去。 这个巨大的书架隐藏在校长办公桌后面的墙内，只需要按下按钮书架和墙壁便会进行翻转暴露在他人眼中。 虽然收藏的书籍极多但校长从来不打扫，据他所说自己有空间术式是不怕东西沾上灰尘的，但殷璇却执意要给他帮忙。 “如果太依赖能量和形式的话会变得不像正常人的。” 这是殷璇的原话。 “另外还麻烦你以后多走门好吗，不要跟鬼一样到处乱窜。” 殷璇后面还补充了一句。 殷璇也是那种老妈子性格的人，但校长并不讨厌，这也是他留殷璇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很显然比起事事都要自己操心还是有个精明强干的助手来得舒服。 校长一边吃晚饭一边这么想着，今天他的晚饭是酱汁猪排饭，在放学后由伟大的殷璇女士给他带来的。 他觉得自己真是好命，每次在苦恼该吃什么的时候总是有饭票主动送上门来，虽然一次比一次寒碜但终归要比饿死的好。 殷璇打扫完书架从外侧抽出了一个档案录拆开仔细地看了看，她一边看一边问道，“校长，您这次是把雪寂同学送到镜世界101去了对吧？” “对。”校长含糊道，他正在大嚼特嚼酱汁猪排。 “会不会不太妥？”殷璇说道，“镜世界101是感染者居多的镜世界，只要和感染者有关联的一切事物都会非常麻烦，以前这些感染者都是全权交给洛伦希尔处理的，其他人……” 殷璇顿了顿看着校长，然而校长依然在狼吞虎咽。 “喂，先回答我的问题。”殷璇鼓起脸不满地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殷璇，镜世界101的事务本身洛伦希尔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只有转运工作，何况克里斯也在那里，他会照顾雪寂的。” 校长无所谓地摆摆手。 “关键问题不在这儿，目前为止在我翻阅的档案中貌似镜世界101的转运工作非常麻烦。”殷璇说。 “什么意思？”校长从来不看档案。 “镜世界101是少有的全球性气候变化世界，在特定月份受到‘裂痕’影响后整个世界都会极速降温并且出现暴雪，那是非常恶劣的天气。” “是吗？不过克里斯……” “克里斯同学也是最近才刚加入到感染者类别计划当中的，以前他负责的都是其他世界的城市安全。”殷璇皱起了眉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克里斯和雪寂一样都是新手。” “这……” 校长突然摸了摸下巴，他深思熟虑地夹起一块猪排，然后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在经过有序地咀嚼之后，他才在殷璇耐心静候的目光中回答道： “应该会没事的吧。” 殷璇从校长那一脸黑的袍子里莫名看到了灼热的对雪寂和克里斯充满信任的严肃神情。 “喂喂有没有搞错，你要为学生们的安全负责啊喂。”殷璇汗颜，她上去抓住校长的肩膀。 “阿西，殷璇你不要给我找事情做了，雪寂都过去好几天了位置我都不清楚，而且总不能让我现在把他带回来吧，太麻烦了。” 两个人开始在办公室里拉拉扯扯。 …… 同一时间镜世界101，目前温度下降至零下。 在这次的转运行程中感染者人数多达一百五十人左右，总共分配有吉普车三十多辆，执行人员两人，雪寂和克里斯，其余副手若干。 呃……或者说基本没有。 由于克里斯在行动前估算错了人数导致吉普车实际数量其实是不太够的。 所以他只好遣散副手将他们的吉普车给征用了过来。 这趟转运的目的地在相距七十公里外的南方边境线，目前在镜世界101所有国家中普遍拒绝接纳感染者，所以洛伦希尔在南方边境线内建立起了温室花园。 那是一种专门为感染者建立的临时居住地。 而这一批感染者将是被转运过去的最后一批，同时也是最艰难的一批。 在时间计算上这一批转运刚好临近冬季，而镜世界101由于地势问题在冬季地表覆雪量极厚不适宜车辆运行。 并且在平原地带有可能会出现暴风雪等特大自然灾害现象。 包括现在，庞大的车群浩浩荡荡地行驶在群山的环山公路当中。 在山与山的缝隙之间风速极强导致车辆不敢高速运转，他们前进的速度已经大幅度降低几乎贴地滑行。 山间狂风肆虐带起恶鬼啼哭般的尖锐呼啸，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的环山公路也已经被完全覆盖找不见踪影。 在洛伦希尔原本的行程计划中大致分为了三个区间，分别是群山段，环山段，以及平原段。 在往后的日子里天气只会越来越恶劣风雪越来越大，无论是环山段还是平原段都会走得异常艰辛。 所以在洛伦希尔的计划当中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应该到达目的地了，但克里斯由于经验不足在路上耽搁了一段路程，大概一个下午的时间。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下午便蝴蝶效应到了如此程度，他们的行程已经落后于原本计划的三天左右了。 “呼，真是狼狈啊。” 克里斯呼出一口热气，他现在终于明白校长为何那么看重洛伦希尔，虽说自己是新手但他从未听说过洛伦希尔会犯这种错误。 她是计划的怪物，任何人只要按照她规定的行程来运作就绝对不会出差错，但自己显然失误了。 于是只能全权承担这份失误所带来的代价。 在漫天风雪之中克里斯傲然行走于车队的正前方，他展开了几乎包裹整个车队的能量场。 在他的能量场内温度趋于正常，环山公路上的积雪也在快速融化好将原本的路面暴露出来，否则车辆极易行驶到悬崖路段上去。 他所掌握的形式是【光焰魔法】，隶属于【天使神】旗下戒律分支。 在这种程度的风雪下没有比光焰魔法更合适的展开形式了，当然，某个特殊的形式除外。 那是传说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形式，只有掌握它的人才能明白它的玄奥与变态，是的，变态！ 神秘术。 克里斯回头看向那个端坐于某辆吉普车上方的瘦小身影，他微微闭着眼貌似在打瞌睡，但克里斯能够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庞大能量场。 以克里斯目前对光焰魔法的掌握程度其实是不足以展开如此庞大的几乎包裹整个车队的领域的，这便需要雪寂帮忙。 在他的辅助下克里斯只需要向外释放热量即可，剩下的全部交由雪寂来处理，在他的领域当中他能够细致入微地利用好每一分热量，使它们不会产生一点溢散。 神秘术，如果只是其全能性的话其实并不足以被称之为变态。 关键在于神秘术的每个掌握者都拥有着极其庞大的精神海与精神力储备量，那是其他超越者羡慕不来的程度。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如此庞大的精神海才会被负创神所选中。 没有强大精神力的支撑是绝对无法发挥好神秘术的，因此神秘术的掌握者极少甚至到了稀有的程度。 从暴风雪开始后雪寂便一直坐在车顶上没有下来过，他的领域不仅可以维持热量还可以生成屏障隔绝风雪对车辆的摧残。 如果没有雪寂只靠克里斯的话这些感染者们早就被冻成了冰雕。 事到如今克里斯不得不赞叹校长的安排，起初他还以为校长是安排让他来带新人熟悉环境的，结果没想到这个新人倒还成为了主力。 真是神机妙算。克里斯心里为校长竖起了大拇指。 而远在另一个世界办公室内还在和殷璇拉拉扯扯的校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想谁在念叨我。 “原地扎营吧大家，这里的风雪已经弱了很多，记得不要到处走动，等会儿我会安排食物配给。” 克里斯展开地图对众人挥了挥手。 洛伦希尔这个计划怪竟然连预备方案都准备好了，路上每一个适合在暴雪中驻扎的营地点她都做好了标记。 目前这个营地点便是在环山公路的一处内凹路段，这里原本是货车师傅们的临时休息点，在翻越群山时困倦后那些货车司机们便会把车停在这里睡觉。 这里相对其他路面要宽敞非常多，顶上有高峰耸立遮挡风雪，而旁边就是靠近树林的防风木，内侧甚至还有一个小型仓库里面堆积了不少的干木头用来生火。 不过虽然宽敞但要容纳三十多辆吉普车还是有些勉强。 克里斯只好安排其他人用防雪布把吉普车遮挡起来原地使用角锚固定在路面上彼此靠拢组成车墙。 这样在不怕被风雪吹走的同时还可以为大家的帐篷群挡风，所幸这个时段已经没有其他车辆会从环山公路经过了。 “学弟也休息一下吧。” 克里斯拍了拍坐在车顶上的雪寂，他的动作仿佛老僧圆寂又像是在冥想中的思想哲学大师。 雪寂缓慢地睁开眼，他的眼珠周围一片通红，站起身跳下车的动作也非常僵硬，这让克里斯忍不住皱起眉头有点担心。 虽然雪寂的精神海庞大精神力储存量也不少，但是这几天他显然在超负荷工作。 白天他要展开能量场庇护车队晚上又要使用能量场为众人保暖，甚至现在的食物也要他来想办法。 使用神秘术制造一个面包消耗的精神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耐不住数量繁多，克里斯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雪寂状态的下滑。 超越者的精神力会缓慢恢复，但雪寂这几天吃的都是完全没有营养价值只具备饱腹作用的神秘术面包。 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为了让那些孩子们吃饱会选择把自己的面包让出去。 克里斯已经开始怀疑他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倒下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模样稚嫩的孩子成熟稳重得可怕，难怪洛伦希尔对她这个弟弟的评价如此之高。 雪寂从车顶跳下稍微踉跄了几步，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缓慢地朝着搭帐篷的众人走去。 一百五十人，在经过克里斯缩减食物配给并利用之前剩下的其他物资后雪寂在每顿饭依然要制造出差不多六十个面包。 他慢慢地向前伸出手，在构建能量场的瞬间他脑海内竟然闪过一瞬的恍惚，整个身体都是一晃。 好在旁边一直看着他的克里斯及时扶住了他。 “学……” “学长我们还有多久到？” 雪寂打断了克里斯的关心，他并不是一个冷漠到如此地步的人，只是如今克里斯温柔的关心只会让他失去那份强硬。 他现在完全是在靠着意志力行动，精神力与能量的非正常转化正在逐步透支他的身体。 “……大概明天我们就会抵达平原地段，穿过平原之后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到达南方边境线。”克里斯说。 “那不是很快了嘛。”雪寂勉强笑了笑，他挣脱克里斯的怀抱。 第53章 小大人雪寂(二) 午饭是黑松露酥皮焦糖面包，晚饭雪寂则回忆起了自己在学校里经常吃的三明治。 神秘术创造物体的具体过程和方法雪寂也搞不清楚，那完全是使用能量将自己记忆中的物体进行等比例复制，真是神奇。 雪寂坐在火堆边咬了一口三明治，原本味道丰富的培根配生菜配火腿肉如今在他口中味同嚼蜡。 他敏感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众人，好在其他人都吃得非常开心。 他们明显分得清吃饱和好吃哪个比较重要，都像雪寂这么矫情的话路上估计得饿死一大半。 于是雪寂安下心来借着火光和木板桌继续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在大部分时间的寒冷当中只有这份火光能让他勉强找回一些思绪。 雪寂如今终于明白了校长口中的历练为何原因。 这几天环境的艰苦和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虽然让他身体不适，但他同时也能感觉到在不断进行精神力与能量转化的过程中，自己对于二者的掌握程度都得到了显着提高。 那是在莱茵城那种温室花园中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进步。 虽然自己现在累得随时都会晕过去就是了…… 日子难过哦。 雪寂苦恼地嚼了嚼三明治，好在用不了几天就能完成任务回家去了，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味觉都快消失了急需姜应欣做的饭菜来拯救。 正在雪寂思绪万千时帐篷营里几个人明显的争执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貌似是在为三明治的分配而争吵。 雪寂紧了紧衣服慢慢地站起身，他需要尽可能地帮克里斯处理这些问题。 这两天克里斯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点，雪寂希望他至少在休息时能够静下心来。 “喂小五，你不能这么过分吧，现在食物紧张大家分到的量本来都不够，你这样明抢有意思吗？” 一个还算年轻的妇女站在营地中央不满地说道。 妇女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三明治不放，而在三明治的另一端还有一双小手，那是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这样冷的天气里女孩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外套，并且这外套相当不合身，她骨感的胳膊暴露在外面，小手冻得通红。 她低垂着头乱糟糟打着结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来非常倔强，拽着三明治的手也慢慢用力以至于妇女感觉自己快要抢不过她了。 尽管体型和年龄存在如此大的差距但周围人却都在为妇女说情同时劝女孩放开，因为妇女身后还蜷缩着两个孩子。 妇女的丈夫没能幸运的活到克里斯找到他们，在克里斯来之前丈夫为了保护母女三人已经被感染者清剿组织抓住处死了。 感染者由于体内虚空物质的衍生已经近乎一种移动感染源，所以国家之间成立了感染者清剿组织对他们进行统一处理。 两个孩子连路都走不稳只能缩在妇女脚边，这种三明治只能饱腹没有营养价值，孩子们早就变得面黄肌瘦，但总比饿着肚子好。 女孩看着那两个眼神可怜的小孩貌似有点动摇，但她咬了咬牙还是拽着三明治死活不肯放手。 直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雪未妖先生！” 女孩闻言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那个衣着单薄的漂亮男孩缓慢地朝她们走来。 虽然只是个孩子但营地里的所有感染者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尊称他为“先生”。 大家都不傻，平常雪寂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清楚如果没有雪寂他们在几天前就全部被冻死了，哪里还有在这里争抢三明治的机会。 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孩子也的确担得起“先生”这个称呼，比如现在。 看见妇女和女孩的他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他只是微微抬起手，能量场于他手中构建，电光火石之间无数莹蓝色的流光如丝线缠绕，比晚饭分配要多出几乎一倍的三明治包装整齐地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近乎神的伟力和奇迹，所有人都忍不住再次发出惊呼。 “大家……” 雪寂开口，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嘶哑。 “大家辛苦了，这些吃的你们再分一下吧，不好意思我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情况可能让部分人饿肚子了，我在此道歉。”雪寂微微鞠躬。 “请大家再忍耐一下，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会到达南方边境线，如果有什么需要和帮助随时和我说就好，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从那个漂亮男孩的嘴里说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话语，他是那么从容不迫，以至于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而安心了起来。 一些男人自发走了过来开始为大家分配那些三明治。 妇女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留下女孩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雪寂呼出一口气，他对着男人们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好几个三明治捧着走到女孩身边，对方微微抬起头那双晶亮的小眼睛透过凌乱的刘海看着雪寂。 “给。”雪寂再次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尽可能和蔼，他的笑容僵硬而虚弱。 “谢谢。”女孩没有拒绝，在礼貌地道谢后她接过三明治飞速离开。 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她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雪寂，然后对着他招了招手。 “我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麻烦事。”雪寂叹了口气步伐缓慢地跟上女孩。 女孩所在的帐篷已经靠近帐篷群的最边缘，她回过头确认雪寂有跟上来之后便径直进入了帐篷当中。 在食物分配时去领食物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所以雪寂以为帐篷里有女孩生病的父亲或是母亲，不然她不会自己去领食物才对。 但他错了，当他拉起帐篷帘时那个不大的帐篷里竟然蜗居着接近七个年龄不同的小孩，加上那个女孩便是八个。 这八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便是女孩，但她也仅有七八岁。 “这……”雪寂瞬间皱起眉头。 “哇！雪未妖哥哥！” 坐在帐篷里啃三明治的一堆孩子们看见雪寂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们站起身高兴地把雪寂围成了圈。 雪寂定眼看去，他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看见了克里斯学长之前披着的袍子，帐篷的角落也放着学长之前老是捧着的暖炉。 孤儿？ 雪寂瞬间在心里为这些孩子们进行了定性，克里斯学长之前说过有一批孩子在转运前就失去了父母因此自己有特别照顾，这些孩子都是感染者。 但那个女孩…… 雪寂抬头看向那个远远站在一边领着自己过来的女孩。 感染者们因为虚空物质的侵蚀在体表都会出现虚空体征，具体表现为身体上的奇怪金色裂纹，那是体内虚空物质溢散后出现的身体裂解表现。 但女孩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却完完整整，只是沾染了些许灰尘。 见雪寂在看自己，女孩便慢慢地凑了过来，她小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抢东西的，那本来就是我们的，这些小家伙们没有爸妈，之前照顾他们的几个哥哥也不见了，所以要自己去领吃的。” “但他们抢不过那些大人，有些大人还会刻意把他们的吃的拿走给自己家孩子。” 女孩低着头仿佛认错。 “我知道了。”雪寂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比自己还要骨感的身体甚至有点硌手。 “你不是感染者吧？你的爸妈呢？”雪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在感染者集群中出现的孩子只有三种家庭背景，一种是父母为感染者带着孩子避难，一种是孩子为感染者父母带着避难，孤儿要么是被父母抛弃要么是父母已经离世。 “我妈爸是感染者，我跟着他们来到这里的，但是他们在转运中就已经过世了。”女孩小声说。 “这样啊。”雪寂进一步放软了自己的表情，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孩子，几乎都是感染者。 他问道：“你一直跟这些孩子们待在一起吗？” “对。”女孩点了点头。 “你晚上睡哪儿？”雪寂疑惑。 普通人是不能和感染者睡在一起的，甚至不能长时间接触。 感染者体内的虚空物质可能会溢散到普通人体内，那是致命的危险，这也是感染者会被大范围清剿的原因。 哪怕是在克里斯的转运队中那些带着感染者孩子们的父母也不能和孩子一起睡觉，感染者只能和感染者睡一起。 “我晚上一般在帐篷外面睡。”女孩指了指地上的睡袋。 她这种情况原本应该分配去和那些正常孩子或者成年人一起睡觉的，但她不放心这些孤儿们。 有些孩子晚上会起床上厕所，所以她晚上会一直守在外面。 照顾这些孤儿是显而易见的麻烦事，几乎没有成年人愿意承担，所以之前克里斯专门安排了几个副手来帮忙。 但是副手如今已经全部被遣散了，克里斯只好亲自负责，但这几天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忙便逐渐忽略了这些小家伙们。 好在有女孩担起了作为一个姐姐的责任。 “真厉害。”雪寂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但他还是柔声问道，“冷吗？” 女孩不做考虑摇了摇头，但她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小手又看了看对面雪寂那逐渐皱起的眉头，只好又点了点头。 “笨蛋。”雪寂无语，他对着女孩招了招手一起走到帐篷外面来。 在确定周围的空位之后雪寂再次伸出手，莹蓝色流光缠绕交织下一个略小于周围帐篷的q版帐篷靠着孩子们的帐篷成型，虽然比较q但对于女孩而言已经完全足够。 “我不是说了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行了吗？在这种天感冒的话会出人命的。”雪寂再次踉跄了一下。 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谢……” 女孩还没说出口，面前的雪寂便突然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那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女孩完全来不及反应。 “雪未妖先生？” 女孩明显愣了一下。 “雪未妖先生！” 第54章 未知的重逢(一) 多久？五年前，七年前？那应该是自己比现在年龄还要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姐姐雪彦还只是个初中的学生，当然也没有过世，她每天放学前都会提前从学校里溜走，然后跑到小学去接雪寂。 眼前朦朦胧胧仿佛糊着一层薄纱，目光所及的一切边角看着都是那么的扭曲，直到女生的手牵起了他的手。 然后雪寂终于看清了雪彦那张好久不见的脸，依旧那么温柔那么阳光，那么…… 雪寂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因为他看见雪彦牵起了自己的手，但是自己感觉不到任何触感。 以前他在某本书中看到作者对人的记忆描述像是一块很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那么属于雪寂的那块破硬盘中，应该装满了某个总是那么温柔会无条件对他好的女生的笑容，那是永远无法被格式化的美好记忆。 但雪寂其实很少会做有关雪彦的梦。 或者说，他在平时都很少会回忆起雪彦。 超越者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因为精神力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们整个人情绪与思想的结合。 因此能够控制精神力，他们便也能够控制自己的记忆。 所以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雪寂便尘封了自己一部分的记忆，他试着不要那么思念一个人，不要让她的笑容她的身影她的一切浮现在自己脑海当中。 可这个梦出现了，是因为劳累过度还是因为什么？雪寂不清楚。 他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梦境终究是梦境，他根本无法使出一点力气，只能跟着眼前女生的牵引在漫长的梦境空间中随波逐流。 他看着雪彦牵着他走出自己以前上的小学，去往很久之前去过的街道。 那里有一家经常卖冰淇淋的移动摊位，每次放学的时候雪彦都会去给他买三个球的甜筒。 看见那条陌生但又熟悉异常的街道后雪寂终于回忆起了这个梦境的详情。 那天自己站在街道边等雪彦买完冰淇淋回来，结果路边刚好发生了车祸，一辆电动车不小心碾在了一条慌张过马路的野猫身上。 他记得那条野猫，橘黄的毛色，有些丑陋有些凶狠偏瘦的脸，它的半个身体都被电动车压扁了，躺在路边痛苦地喘息，想要叫出声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雪寂不受控制地向那只已经垂死的猫走去。 “呃……你在干什么雪寂？” 说出这句话时雪彦已经找了雪寂老长时间了，她让雪寂在路边等自己结果这小家伙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找到雪寂时是在一个沙路花园里面，雪彦手里拿着已经融化的冰淇淋。 而雪寂安静地站在沙坑旁边，他的手上沾满了半凝固的血。 “喂雪寂，你没事吧？” 雪彦皱起了眉头，她注意到了雪寂手上那些血液，她匆忙蹲到雪寂身边查看他的情况，所幸他并没有受伤。 “姐姐，那边。” 雪寂指了指旁边的沙坑，沙坑里躺着那只被压扁了一半的野猫，它还没有死透，仍然在痛苦地喘息，那是令人感到绝望的痛苦。 雪彦看着那只野猫愣了一下，但雪寂却走上前去伸出手掐住了野猫的脖子，他只是微微一用力，野猫便彻底断绝了生息。 “是吗。”雪彦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它还没有死透，但是已经救不活了，我觉得直接结束它的痛苦会更好。” 从雪寂口中说出了完全不符合他那个年纪的话语来。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着雪彦重新买的冰淇淋，雪寂已经洗过手了但雪彦还是不想让他碰冰淇淋，于是雪寂只好伸长脖子去吃雪彦手上的。 “嗯……”听着雪寂说的话雪彦陷入了思考。 自己这个弟弟总是表现得像个怪胎，但用成熟来解释貌似也不过分。 “其实雪寂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吧？”雪彦摸了摸下巴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要说温柔的话应该是姐姐你才对。”雪寂晃了晃自己坐在长椅上还碰不到地面的脚。 “但我可没法控制自己掐死那只猫。”雪彦微微笑了笑。 “其实我有点害怕。”雪寂看了看自己的手，“但它的样子太痛苦了，我觉得那样会对它比较好，所以就那么做了。” “你刚才是在勉强自己掐死它？”雪彦问。 “嗯。”雪寂低下头，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回过头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掐死了一只鲜活的生命，那种生命流逝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令他一瞬间恍惚。 “笨蛋！” 雪彦意识到了雪寂的不对劲赶紧抱住了他，她拍了拍雪寂的背温柔地说道，“这么害怕就不要管它了啊。” “但是它好痛苦……” 雪寂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他看着那只猫的眼睛就感觉它好像在求助，那么可怜的眼神，自己能做什么？ 了结它的痛苦，要么救它，要么给它一个痛快，他按着自己的想法下手了，但他还是害怕。 “不要勉强自己，雪寂，这样你会受伤的，我不想看见你受伤，害怕的话逃走不就好了吗？”雪彦柔声说，她用自己的脸贴着雪寂冰冷的小脸。 雪寂吸了吸鼻子，他眼中有晶莹的泪花在跳动，但他直起身，却还是摇了摇头。 雪彦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能又露出了苦笑。 “是吗，笨蛋小子。”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开始在阳光下快速变得透明，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烟消云散。 雪寂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醒了。 于是他对着雪彦挥了挥手。 不要勉强自己吗？雪彦以前总是会对雪寂说这样的话。 但是在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改口了，那是在她即将过世的前不久，因此雪寂印象深刻。 她说。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雪寂。” 人生来其实就不需要建议，尤其是你，雪寂。 …… 雪寂于长梦迷幻中苏醒，他蜷缩在暖和的被子里模样像极了一只受冻的猫。 他睁开眼，在恢复意识的同时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感令他几乎呕吐出来，所幸最近没吃什么东西。 “啊哦，好痛。” 雪寂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另一只手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根本抽不出来。 “痛死了痛死了。” 雪寂揉太阳穴揉得更加频繁，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表情也很吃痛。 从他记忆断片的最后时刻来看自己应该是精神力使用过度晕倒了，本来以为制造那么一个小帐篷没事的，结果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可不行，自己要是晕倒了克里斯学长肯定担心得要死。 学长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敏感男人，马上就要到转运的尾声了雪寂可不想给他制造太大的压力。 于是雪寂赶紧起身打算去跟克里斯报平安，但很奇怪，他的身子动不了，他的手依然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而且全身都有种被缠绕的错觉。 ？ 雪寂意识到了什么，他掀开被子一看，昨晚上那个女孩竟然在被子里紧紧地抱着他，她将头埋在雪寂的怀里正睡得香甜。 难怪这么暖和？！ 雪寂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虽然从小被姐姐带大还有阿尔图罗那个小姑娘整天和自己腻在一起，但雪寂其实对男女接触相当敏感。 那是会让他失态的程度。 “啊，你醒啦。” 守在外面的克里斯听到动静后掀开帐篷帘走了进来，他的黑眼圈极其浓重估计一晚上都没睡。 “这什么情况学长？”雪寂指了指被他惊醒后在床上揉眼睛的女孩。 “昨晚上你晕倒了是人家把你给背回来的，而且我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小五她自告奋勇晚上为你守夜。” 克里斯拿起一件外套披在雪寂的肩膀上，“不过等我回来时她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怕她着凉就塞进你被子里了，两个人一起睡会比较暖和。” “麻烦下次不要自作主张。”雪寂竟然一副大人的口吻教育克里斯道。 “喂喂学弟，说起自作主张你应该更过分吧。”克里斯无奈地苦笑，“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么多吃的，你本来精神力消耗就有些过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就是脑袋还有点痛。”雪寂低声说。 “笨蛋。”克里斯这个大男人竟然拥抱了雪寂一下，“抱歉让你这么操心，我这个学长太不称职了，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检讨的。” “没事的学长。”雪寂的声音压得更低，“对了学长，今天的行程……” “先暂且休息一下吧学弟，今天外面的风雪并不适合上路，我让大家把之前剩下的一些肉罐头统合起来了，今天大家一起开个欢庆会吃点好吃的。”克里斯笑了笑。 “明天就是最后的平原段了，那是最麻烦的一段路程，让大家吃饱喝足精神饱满才有机会挺过去，而且学弟你也是。”克里斯拍了拍雪寂的肩膀。 他继续道：“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明天你会挺不住的，你如果倒下了他们怎么办，大家都在为昨天的事感到自责，你还是个孩子学弟，不要那么勉强自己。” “是吗。”雪寂低着头看了看身后的女孩，她有些无措地绞动着手指。 想来她也非常自责，昨天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雪寂也许不会晕倒。 “那就休息一下吧学长。” 雪寂终究还是笑了笑，他拍了拍身后女孩的头，那滑腻腻的手感让雪寂的动作瞬间僵硬。 “你多久没洗头了？”雪寂收回手问道。 女孩脸红红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55章 未知的重逢(二) 所谓欢庆会，啊不，克里斯口中的欢庆会，其实就是把火升大一点，食物多分一点而已。 但那并不是雪寂用神秘术制造出来的面包了，而是货真价实的肉罐头。 一些妇女们架起了锅灶借着所剩不多的纯净水煮起了肉汤，肉罐头中本身就带盐并且味道很咸。 就这么称作“汤”貌似太单调了，雪寂还没见过只放罐头不放调料的汤。 但即使是这么简陋的汤也依然散发出了阵阵肉香，最近一直啃面包的大家都被勾引出了食欲，在喝上一碗热汤后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于是乎大家便又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雪寂一直不清楚这句诗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有点类似于现代青年们摆烂的感觉，却又透着一股对人生的豁达与乐观。 不过现在他貌似有点明白了，人这一生本就苦难居多，如果连难得的美好都不珍惜，那么人的一生将过得毫无意义。 捧着肉汤穿着棉衣的雪寂看着蹦蹦跳跳的大家，他微微笑了笑，转而起身来到克里斯的面前。 因为克里斯的表情显然没有那么轻松，眉毛几乎皱成一整块。 “学长。” “啊，学弟，感觉好点了吗？”克里斯放下手里的地图关切地问道。 那张地图是整个行程的全景图，上面被某个人用红笔细致地标注了很多的注意事项和地势地貌优劣，但克里斯他们已经经过了绝大部分。 看起来貌似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但那只是貌似。 因为在他们明天即将穿过的平原路段上拥有着整个地图中最大的感叹号。 洛伦希尔用红笔把那个感叹号涂得非常粗非常大看着就让人感觉心慌。 她不想让其他人犯这个错误，但克里斯好巧不巧就这么直直地撞了进去，克里斯已经想到任务结束后洛伦希尔会怎么教训自己了…… “恢复得七七八八勉强够应付。”雪寂瞟了一眼那个感叹号，“学长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明天的平原路段。”克里斯叹了一口气，“平原路段其实是最好通过的地方，但那只限于在风雪到来之前，如果没有在风雪前通过平原路段那么就会异常麻烦。” 克里斯用手指了指那个感叹号。 “按洛伦希尔描述，明天的平原路段风雪是其他地方根本无法比拟的，因为没有任何植被或者遮挡物，这很适合车辆通行，但现在平原上的积雪估计已经快一人高了，可以把吉普车直接埋进去。” “用之前的方法不就好了，学长你的光焰魔法可以融化掉积雪的吧，我休息一天了，明天的领域不会出问题。”雪寂说。 “但不止是这样。” 克里斯的脸已经苦恼到像个小老头。 “平原路段因为地势原因大概率会生成暴风雪，那不是普通的刮风，而是直径七十米的巨大龙卷，如果遇上它的话整个车队都会全军覆没的。” “没法避开吗？”雪寂的表情突然严肃。 “在平原上绕路反倒是次选，绕路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在平原上待的越久便越危险。”克里斯说。 “所以您的意思是……” “如果遇到了暴风雪必须依靠我们两个人的能力带领整个车队硬闯过去。”克里斯轻声说。 “……”雪寂沉默一瞬，他终于明白了些什么，“难怪你让我休息一天，还让大家开欢庆会，这是传说中最后的晚餐吗？” “你希望它是最后一顿晚餐吗？”克里斯的表情没了那份苦涩，他骤然严肃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同。 “校长对我们有所庇护，哪怕没法在暴风雪中幸免我们俩也不会出事。 但那些感染者不同，他们不在校长的保护范围内，应该说，他们只是我们拿来历练自己的‘工具’而已，不管死活校长都不会责怪我们。” 克里斯缓缓道。 雪寂没有说话静默了下来，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自己那么害怕却还是伸手掐死了那只猫，因为不想看到它继续痛苦下去。 “学弟，按校长的话来说，我们完全可以抛弃这些感染者不管，因为风雪无法杀死我们俩，但精神力使用过度会，这次我计算失误已经让我们俩都临近超负荷了……” 克里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学长你是怎么想的。”隔了良久雪寂突然问道，他看着克里斯。 而克里斯则没有丝毫犹豫地握紧拳头摇了摇头，这让雪寂的表情瞬间缓和。 “那明天就加油咯，学长，那会是场硬仗，请不要让我失望。” 雪寂转身打算离开，他还想再去盛一碗肉汤。 “学弟。”克里斯突然叫住了雪寂，他缓缓开口，“很抱歉学弟，以前在莱茵城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装模做样冷冰冰不成熟的孩子，我想我可能错得很离谱。” “这样啊。”雪寂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那麻烦学长你回去之后再慢慢检讨吧。” 过了一会儿后，雪寂坐在火堆旁又喝了一口肉汤。 这些感染者对他非常好，竟然特地给他留了一锅，咳，毕竟是别人的好意雪寂也不好拒绝。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雪寂回头看去，但整个人却在一瞬间愣住。 那是之前的那个女孩，只不过有些许不同，她听雪寂的安排去烧水洗了个头又擦了擦脸。 虽然淡水不够用了，但将雪水融化之后拿来洗漱还是勉强能行的。 现在女孩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已经变得乌黑亮丽而顺滑，克里斯那里有护发素，但女孩的发尾还是有一些干枯，那是一时无法调理好的。 虽然女孩没有那种手艺能将长发盘起来或者扎成辫子，但是洗干净之后那打着结的刘海也终于不再遮挡住小脸了。 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蛋，尽管总是吃不饱饭导致肤色有些黯淡颧骨微微凸出，但依然会让人眼前一亮。 可对雪寂而言那张脸却熟悉得不行，他小时候经常和阿尔图罗待在一块，她的长相雪寂自然忘不掉。 而眼前这个女孩的脸却和阿尔图罗几乎一模一样，但又少少有些不同。 女孩的眉眼更温驯，脸蛋虽然漂亮却没有阿尔图罗那分锐利的强势感，而是透着一种媚而不妖的自然…… 些许不同……阿尔图罗…… ！！！ 雪寂终于意识到这张脸的强烈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了，他在很久之前见过雪彦小时候的照片，那张照片上的雪彦就是这种感觉，这个女孩和雪彦小时候长得分毫不差！ 得知这个结论的雪寂一瞬间腿软，手中的汤也洒落在地上。 女孩见状慌忙过来把碗捡起，但是她却被雪寂按住了肩膀。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雪寂灼热的目光便直直与女孩对视，那目光透着近乎融解风雪的炙热，混合着一种怪异的疑惑和期冀。 女孩有点被吓到了，她结结巴巴道：“这里的人都叫我小五……我是那群孤儿里的第五个。” “我是问你自己的名字！” “啊……呃……叫……叫我雪彦就好，我爸爸妈妈取的名字。” ！ 雪寂瞬间睁大了眼睛。 …… “你是问我在镜世界内有没有可能遇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一段时间后，克里斯的帐篷内，雪寂和克里斯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如同两位战场上的将军正在为部队的存亡出谋划策。 而“雪彦”则一副战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表情紧张。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什么错事了不然雪寂为什么要拉着她来这里，并且非常强硬。 克里斯打量了一下雪彦，对方在长发遮挡之下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哪怕对一个七八岁还未发育完全的孩子而言那张脸也足以让人感到惊艳。 “学弟你的意思是她和你在莱茵城那个世界当中见过的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对，是的，绝对不会错。”雪寂握紧了拳头，“所以我想问问学长有没有那种情况，镜世界的地貌与地势完全相同，那么生命呢？会不会出现另一个自己？就像照镜子那样的镜面体。” “这……” 克里斯显然被雪寂大胆的假设震撼了，他还算博览群书对超越者的知识也算了解，但从没听说过镜世界中会出现这种情况。 镜世界被称之为镜世界仅仅只是因为每个世界的地形和国家分布完全一致而已。 但雪寂那炙热中透着欣喜，欣喜中透着惋惜，惋惜中又透着更大欣喜的复杂到极点的目光和他那压抑不住扬起的嘴角却让克里斯无法否定他的想法。 于是他只好讪讪道： “这个……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也许会存在这种可能，后面我们回去找校长确认一下吧。” “是吗，那看来是有可能的。”雪寂露出了笑容，同时他的拳头也握得更紧，“那么就拜托了学长！” “拜托？什么？”克里斯不明所以。 “明天的事情，明天我们俩绝对不能失败，哪怕赌上自己的生命！” 那个总是一脸冷淡处变不惊的雪寂口中莫名冒出了这种中二又热血的台词来。 “呃……”克里斯挠了挠头。 但他看着雪寂拍了拍雪彦头顶那柔情似水的表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原来雪寂也会有这种情绪。 “那么加油吧学弟。” 克里斯也握紧了拳头。 第56章 顶天立地之人(一) 镜世界101，年历1302年1月21日，地点德鲁亚克华人聚落以南巴休斯群山脉。 目前距离南方边境线总共不足二十公里，看似已经快要到达终点。 在往后的日子里风雪已经超过了原本雪寂对冬天的认知程度，那是无休无止的白色地狱，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一色，没有方向感的人注定会迷失在这地狱之中。 在行程开始之前，克里斯决定带着雪寂来勘探一下路况。 他使用光焰魔法将热量附着在两人身上，这样能够保持身体暖和而那些落在身上的雪也不会融化。 两人在地面上挣扎着向前，路面积雪已经超过了克里斯描述的一人高的程度，雪寂这小家伙完全被淹没在了积雪当中，克里斯只好背着他缓慢前行。 直到后来积雪已经快要将克里斯都淹没了，两人只好按着精神力痕迹原路返回。 在返回之前雪寂于白茫茫的一片中看见了克里斯口中的暴风雪。 他原本对直径七十米没有什么概念，但远远眺望着那顶天立地的深色螺旋时他感觉到自己心慌了。 那是几乎毁天灭地的场景，强烈气流剐蹭下龙卷骤然成型，它以无可睥睨的姿态在平原上掠过，接触到的一切都会被卷入漩涡当中再如飘絮般零落。 雪寂无法想象正面与那龙卷对撞会是什么结果，哪怕只是普通的风刮在脸上他都觉得如同刀割。 而那龙卷要烈上千百倍，在它的螺旋内还夹杂着被卷起的冰碴和碎石。 原本不值一提的它们在强大的动能下也许能产生子弹般的效果，如果让碎石和冰碴直接命中吉普车的话会让吉普车瞬间瘫痪。 雪寂至今为止还没有对自己展开的能量屏障做过测试，他不知道自己的屏障能不能挡住那些子弹般的碎石。 不过这不重要了，他觉得自己能，那么他就能，他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地打气。 两人沿着原路回到了营地当中。 雪寂迅速脱下身上厚实的棉袄接过一条毛巾，在短暂歇息之后他的全身开始冒出滚烫的蒸汽，汗水潺潺地从他肌肤之间滑落。 每次使用光焰魔法作用于人体之后就会出现这种状况，雪寂不明白原理，但是他讨厌这样。 这里洗澡本来就不方便，汗水会让身上黏糊糊的，所以他每次都会用湿毛巾擦擦身体。 “呼。” 雪寂缓了一口气，他坐在铺了简陋席梦思的地上后颈靠在床的边缘，身体内部已经开始体温制衡，他现在感觉浑身都有一点冷。 这时克里斯提着一个装满了碎冰的冰桶走了进来，然后挨着雪寂坐下。 那冰桶里放着一瓶透明包装的方形圆边酒瓶，那应该是某种威士忌。 贵族好像都有品鉴美酒的爱好，尽管克里斯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他喝酒喝得非常频繁。 “这是你姐姐非常喜欢喝的酒，我之前买了好几箱，不过现在就剩最后一瓶了，我一直留到了今天。” 克里斯从冰桶里拿出厚底的四棱花边酒杯，金黄色的液体倒入杯中折射出漂亮的微光。 那光透亮而清澈，克里斯微微摇晃着酒杯，然后满足地将它们一饮而尽。 “昂修爱尔金斯，很老的牌子，它的起源地是……” “学长你不用给我介绍了，我不会喝酒。”雪寂抱着腿说。 “嗯……是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学着喝比较好，酒其实用途很多，比如现在。”克里斯解开衬衫的上纽扣，“这种酒喝到肚子里就像在体内点燃了火堆，保暖效果可比热汤要强得多。” 克里斯又倒了一杯然后放了一小块冰在里面，他问道： “要试着来一杯吗？光焰魔法在作用于人体后会产生某种体温制衡，你的身体在一段时间内会进行快速降温以免光焰魔法的残留灼伤体内细胞，那会有点冷。” “别开玩笑了学长，如果知道我喝酒的话姐姐会宰了我的，当然，她也会宰了学长你。”雪寂说。 “也是。”克里斯摸了摸下巴再次一饮而尽，仅仅两杯他的脸已经开始微微泛红。 “哦对我这里还有其他的，应该会很适合你。” 克里斯转身又从冰桶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了一瓶包装非常花里胡哨的蓝色瓶子递给雪寂。 “这是低度数的气泡酒，喝着有一点刺喉咙，加一块冰再在嘴里稍微含一下后你可以把它当成果汁饮料来喝。”克里斯递给雪寂一个玻璃酒杯。 “谢了。”雪寂打开瓶塞看着颜色有点怪异的浅蓝色酒液缓慢流入玻璃杯当中。 “为我们迄今为止的努力干杯。” 克里斯非常有仪式感地举起酒杯看着雪寂。 “干杯。”雪寂也很配合地伸出手。 两个颜色不同的玻璃杯在半空中对撞，两人定眼看去，发现对方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于是乎两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还以为学长你胜券在握。”雪寂打趣道。 在他眼里克里斯一直是个温柔贵公子的形象，虽然温柔但是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也很负责，从来不会怯场。 “多少还是会害怕的吧，学弟你不也是吗。”克里斯仰着头说。 “也就只能躲在这里害怕一下了，如果让其他人看出来我俩的情绪的话他们估计都不会心安。” “是的呢，所以说男人和领袖都不好当，就像我俩，明明心里都没什么把握怕得要死，但还是得想办法给自己壮壮胆。” 克里斯呼出一口气，那是混合着酒气的热流，热流荡漾在口腔之中会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但是没办法，领袖不能害怕，男人也是，领袖要对所有人负责，那么男人也会是这样，男人天生就是领袖，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喂学长，你好像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雪寂戳了戳克里斯的肋骨。 “没办法，都怪我让大家走到这种绝境来了，我以前可没想过因为自己的失误会让这么多人面临丧命的风险，校长这家伙，总是这么草芥人命啊。”克里斯抱怨道。 他再次和雪寂碰杯。 他当然没有醉，有能量稀释超越者喝多少酒都不会醉，但他想暂时麻痹自己一下。 这两天他的落差很大，甚至开始怀疑如果雪寂是队长的话会不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他扭过头看着那个捧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喝的男孩，轻声问道：“学弟，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为了这些感染者牺牲吗？” “当然不会，学长，我会在我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选择放弃，我在那个世界有着会亲我脸颊的漂亮姐姐，还有做的一手好菜的可爱室友，她们还在等着我回家呢。”雪寂歪着头说。 “也是呢。”克里斯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了。 “不过不只是我吧。”雪寂又突然说道，“那些感染者们，他们也许也有在等着自己的家人，他们想活着，所以才会踏上这场旅程。如果我想回家的话，他们应该也会想的吧，所以……” 雪寂的声音越来越低，克里斯听见他小声又倔强地嘟囔道：“所以我不想失败。” 克里斯听着雪寂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这话让他想到了洛伦希尔。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原本涌上头的醉意瞬间烟消云散。 “那么加油吧学弟，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雪寂的头，掀开帐篷帘时，所有人都已经站在帐篷外等候他的吩咐。 所以他很讨厌这种感觉，那么多人用同一种眼神看着你。 那是迷茫着等待指引的目光，你就像是狼群之中的头狼，充满了威严，充满了每个人的期待。 但他一直都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因为自己的吩咐很多人会无缘无故地丧命，但是事到如今，没有人可以临阵退缩，至少他不能。 第57章 顶天立地之人(二) 营地前大家做着最后的准备，一些人将帐篷和一些金属支架给丢掉，然后去搬了一些石头装在吉普车的后备箱固定，他们要尽可能增加吉普车的重量。 克里斯带着一群人使用巨大的铁链将所有吉普车之间彼此连接，这样如果庇护不及时的话吉普车不至于被直接吹飞。 面对暴风雪的强龙卷吉普车绝对不能离地，一旦离地那强大的吸力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它救回，这是孤注一掷的搏命。 但尽管形势严峻克里斯却依然保持着慵懒和蔼的笑容。 他指挥大家有条不紊地将各个事项处理完毕，然后拿出一批棉服给大家穿上。 这个过程中他还揉了揉孩子们的头，告诉他们等会儿有大雪可以看。 那是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大雪，所以孩子们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睡着。 所有人又再次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那是和雪寂一样与生俱来的领袖力，大家原本躁动不安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他们相信着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带着他们安全地度过前方那肉眼可见的深色旋涡。 大家在远处龙卷掠过带起的震天轰响中谈笑风生，孩子们则依依不舍地和自己搭好的雪人告别，然后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车上关紧了车门。 雪彦也笨手笨脚地进入了一辆吉普车当中，没有爸妈的她必须跟着其他大人一起乘车。 但今天她竟然独自一人坐在了后座上，这是雪寂和克里斯的车，可惜今天他们俩都用不太上，所以把雪彦给塞了进去。 雪彦如今已经换上了整套全新的棉服，那棉服厚实到让她感觉行动都不便了，连把手伸到后背去都做不到。 除开棉服外雪寂还给她戴上了针织棉线帽，护耳塞，手套，还有暖洋洋的高帮靴。 “是不是应该给你再加条围巾。”雪寂打量着胖娃娃雪彦，他细心地把雪彦的长发裹入了棉服当中。 “够了够了。”雪彦支支吾吾道，“我没事的，哥哥你给之前那些孤儿们送些过去吧。” 在克里斯的建议下雪彦决定称呼雪寂为哥哥，他也的确展现出了哥哥对妹妹般极致的关心。 今天早上雪寂亲自烧水给雪彦洗了脸，又把昨天剩下的肉汤给雪彦热了热当做早饭。 雪彦不清楚那个漂亮男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看着他那温柔的脸雪彦又默默闭上了嘴。 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有人愿意关心她的话……她还是会很高兴的，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她还没有穿这么暖和过。 “你不用担心，那些孩子们每人也都有一套，我还为他们单独安排了一辆吉普车，里面还有一些零食。”雪寂对着雪彦柔柔地笑，“你要一些零食吗？” “呃……不……不用了。”雪彦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说慢了，我已经拿过来了。” 雪寂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牛肉干还有饼干之类的塞到雪彦怀里，还有那半瓶剩下的威士忌。 “这东西不要随便喝，觉得体温控制不住下降太快的话就稍微抿一口，知道了吗？”雪寂说。 “嗯。”雪彦脸红红地点点头，“谢谢哥哥。” “我开始喜欢这个称呼了。”雪寂微笑着捏了捏雪彦的小脸。 “对了，这个东西你也拿去。”雪寂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条用银链子串起来的猫眼石，“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你就握紧它，然后默念我的名字。” “这是什么东西？”雪彦好奇地打量着那颗猫眼石。 “可以救你一命。”雪寂俯下身。 他将自己的额头和雪彦贴在一起，然后将那条银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呃……”雪彦的脸更红了。 “别紧张，一会儿就好。” 雪寂缓缓抱住雪彦，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让自己不安的心跳不那么快，他让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开始得到缓解。 洛伦希尔说的很对，雪寂一直是一个会对别人产生依赖的人，这个依赖的对象不论是谁都好，他不能没有依赖的对象，那是他为之努力的目标。 感受着雪寂均匀的呼吸，雪彦好像也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也想伸出手拥抱雪寂一下，但是对方很快便放开了她。 “祝我们好运。” 雪寂微笑着为雪彦关上车门，他转过身，表情和神色一瞬间由柔情似水转变为了一种无法被抹除的强硬与冷漠，克里斯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等着他。 “准备好了吗？”克里斯问，他将手里的箱子放在雪寂脚边。 “里面是一些外骨骼动力设备，可以大幅强化我们的力量，也具备一定的保暖效果，里面装载的药剂可以迅速恢复我们的精神力，不过有使用限制，最多一次。” “足够了。”雪寂提起箱子向吉普车的后面走去。 两人的对话就这么多，一切都无需多言，克里斯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转身面向身后的众人。 所有的车灯都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这种场景非常熟悉，克里斯知道自己应该说一些动员前的鼓舞，但他只是拍了拍自己头顶落下的雪花，缓缓道。 “出发吧。” …… 镜世界101，年历1302年1月21日，地点德鲁亚克华人聚落以南巴休斯群山脉，法奥平原地带。 浩浩荡荡的车群以三纵列的阵型缓慢推进，而在车群的前方，依然由克里斯引路。 他释放出的热量开始将积雪快速融化，免得吉普车的轮胎陷进积雪里无法前进。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于往日的寒冷，不止是气温下降的缘故，雪寂今天没有展开那足以庇护整个车群的屏障。 他端坐于吉普车的车顶，雪花掠过他的身边，又会被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雪寂闭着眼睛听着远方的震天轰鸣，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那气息离他们越来越近。 “知道该怎么做吗学弟！” 克里斯站在车群前大喊。 “我怎么记得我们从来没有过计划之类的，一直都是随机应变。”雪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啊，真是抱歉，我不是个称职的学长，也不是个擅长计划的人。”克里斯无奈地耸耸肩，“所以学弟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当然。”雪寂呼出一口热气，他于车顶之上站起。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所有车辆，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副座上的女人，后座上的孩子。 男人们咬紧牙关用眼神对他表示敬意，女人们双手抱在胸前默默祈祷，而孩子们也正如克里斯说的那样，正依偎在一起趴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不断飘落的雪花。 雪寂笑了笑，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麻烦事。” 雪寂总是会这么说，但是今后，他依然会一直说下去。 “龙卷风逼近！距离五百米！预测时间三十秒！学弟！”克里斯高呼，他的声音近乎嘶哑。 雪寂看着前方那带着铺天盖地雪尘与狂风袭来的巨大旋涡，那是抬起头都无法看到顶的雪色浪潮，普通人绝对无法与之抗衡，没有人可以对抗自然。 “所以我说当超越者的好处绝对大过普通人，要是你也在的话一定会明白我的，姜应欣。”雪寂默默吐槽，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精神力动态化观测】！ 第58章 顶天立地之人(三) 【目标：雪寂，精神力储备量\/3000】。 雪寂的手里握着一根金属注射管，他将针头插入自己的后颈当中，然后打开了开关，蓝色的液体顺着后颈血管进入了他的体内。 在浑身每一处血液流淌的地方都涨得发痛时，一股冰凉突兀的寒意侵入了雪寂的大脑之中，它由上至下，蔓延了雪寂的整个身体。 “听说注射这玩意会有副作用来着。”雪寂因为疼痛低下了头。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青筋暴起如匍匐在肌肤上的狂蛇。 “嘛，无所谓了。” 雪寂睁开眼，原本流淌在眼底的莹蓝色流光骤然变成了夺目的金色光辉。 他再也克制不住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那是夹杂着痛苦与愤怒的战鼓！ 【精神力动态化观测，雪寂，精神力储备量\/5000】。 【\/9000】。 【\/】。 【\/】！ “正面迎击！” 最后回荡在耳边的是克里斯学长被风雪掩盖的怒号，龙卷已经到了车群的正前方，克里斯于同一刻展开了自己的能量场。 “给我停下！” 雪寂于狂风中张开双臂，以自身为施术单位，前所未见的庞大能量场展开，那威压让克里斯脚下都是一软，他转头看去，巨大的阴影连光线都一同吞噬。 无数个由六角形图案拼接而成的屏障呈半圆将整个车群包裹住。 下一刻，龙卷风与屏障对撞，那是万古雷霆的轰响，双方的对撞发出了近乎可以直接把人给震晕的巨大响声。 冰碴和碎石刮擦在屏障上发出金属摩擦般令人心里发毛的嘶啦声，深色气流四散开来将整个屏障完全包裹。 克里斯看见雪寂的身形在一瞬间晃荡了一下，克里斯竟然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但雪寂撑住了，那巨大的龙卷被他成功拦截，在与屏障对撞后龙卷竟然开始变小逐渐有消散的迹象。 龙卷的生成依托于大气中不稳定且强烈的上升气流，作为中通直立管状现象的它在内部拥有一个龙卷核心，也就是所谓的“风眼”。 但在刚才的对撞之下风眼竟然被雪寂的屏障给震碎。 “学弟！”克里斯惊呼出声。 “别大意！”雪寂的脸色苍白。 【\/】。 在原本的龙卷消散之后克里斯竟然又看见了三个规模丝毫不弱于刚才的巨大旋涡。 在刚才的对撞之中强大气流的牵引将附近所有的龙卷风都给招惹了过来，他们本就位于平原的中心。 但这是好事，龙卷之间彼此不会靠近，如果能够在它们的空隙之间冲过去的话！ “注意，学长，我要收缩屏障范围，不要让车辆被吹飞！” 雪寂将庞大能量场收回，如果屏障依旧如此巨大的话可能会同时与三个龙卷对撞，他无法承受那种冲击。 在屏障收回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强大的离心感，那是会让心跳瞬间加速的程度。 铁链与铁链之间彼此绷紧，在绷紧之后所有车辆都是猛地一震。 但这远远不够，一些外围的吉普车开始在平原上慢慢滑行，铁链或许足够坚硬，但吉普车本身的硬度与坚固程度是绝对不够的。 亡灵法术！ 雪寂再次展开能量场，无数瘆人的巨大骷髅拔地而起，它们有着伟力的身躯，于狂风暴雪中直直护在车辆的身前。 而在地面上同时也伸出了无数白骨的双手将吉普车牢牢抓住。 【\/7000】。 对于亡灵法术雪寂还不够精练，这些巨大的骸骨消耗的精神力也极其夸张，他的身形再次一晃，整个大脑都是一瞬的恍惚，那是闭上眼就会睡着的程度。 “小心啊学弟！”克里斯焦急地大喊。 在雪寂恍神的瞬间一颗巨石在龙卷的牵引下呈螺旋势于半空中不规则地盘旋。 克里斯现在分身乏术，他不仅要释放热量维持车内众人的体温，防止油箱里的汽油凝固。 还要辅助雪寂展开庇护车辆的屏障，否则车辆会被瞬间卷入旋涡当中。 哪怕不与龙卷风正面对撞，那强大的气流也在使克里斯的精神力快速消耗，他在与死神进行拔河，绳子上是所有人的生命。 克里斯向前方伸出手，在雪寂的精神力定位下他快速释放能量。 庞然热量于巨石上凝聚，在撞到那些巨大骸骨的瞬间巨石率先被克里斯的光焰魔法烧成了灰烬。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喘气，另一边却传来了轰响。 在他们注意力集中在那边的同时另一块巨石和无数冰碴命中了另一侧的骸骨，即使拥有伟力的身躯它也无法抵抗自然的力量。 骸骨被瞬间击碎，被阻挡片刻的巨石于半空中下落，在地上砸起另一片白色的浪潮。 “还能制造骸骨吗学弟！” “顶不住啦！” 车群在三簇龙卷中苦苦挣扎，期间不断有巨石和冰碴四散飞袭，雪寂每次都会精准地将他们拦住，但每拦一次他的大脑都会一震，进而整个人变得虚弱。 车群的前行速度太慢了，那些骸骨也在飓风之中被逐渐摧毁，这只会让雪寂防御得更加艰难。 而这个时候一簇龙卷开始向着车群前来，它即将经过的路段是车群中段，如同利刃切割流水一般，它所向披靡。 雪寂高举手臂再次展开能量场，他需要制造屏障再次与龙卷风对撞，如果能再摧毁一簇龙卷的话他们的速度或许能快起来。 【\/1000】。 “轰！” 在又一次的恐怖对撞下能量屏障骤然破碎，龙卷风化为了四散的气流被其他龙卷所吸收，而雪寂则于半空中高高飞起。 他原本是会跌落在地上，但失去力量的瞬间他被强大的吸力带到了空中。 这次他终究没有顶住，大脑的恍惚让他身体发软，他控制不了自己。 与之对应的是庇护所有车辆的屏障消失，原本雪寂加克里斯的双重庇护变成了克里斯独木行舟，骤然增强的吸力瞬间榨干了克里斯的精神力，他的大脑也是一恍惚。 “该死！”克里斯产生了接近两秒的空档期，就这么两秒屏障完全消失无数车辆被狂风带起直直升入高空之中。 孩子们的尖叫让克里斯瞬间回过神来。 “该死该死该死！” 克里斯猛捶自己的额头，他动作迅速地扑上去抓住其中一辆车的铁链，然后能量作用于全身，配合外骨骼他竟然强硬地将所有吉普车给抓住了！ “啊啊啊！” 手掌已经被铁链拉出了巨大的血口，巨大的力量近乎将身体都撕裂，哪怕克里斯也忍不住痛苦地哀嚎，但他抓住铁链的手却更加用力。 “学弟！”克里斯下意识地向着高空中呼喊，他完全看不见雪寂的身影。 但出乎意料的雪寂对他的呼喊作出了回应。 “学长！” 雪寂已经于高空龙卷中苏醒，他踩在其中一辆车的车顶，然后从外骨骼的夹层里拿出了另一根金属注射管。 克里斯咬了咬牙，他也空出一只手拿起了金属注射管。 “干掉它们！”雪寂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他看见雪彦所乘坐的那辆车被狂风掀起到空中，如果没有克里斯的话雪彦已经被风暴所吞噬。 “那就干掉它们啊！”克里斯发出了不属于他的咆哮。 两人将针头插入了自己的动脉当中，按下了开关。 【精神力动态化观测】。 【雪寂，\/】。 【克里斯，\/】。 第二次使用药剂强行精神力恢复的副作用已经让雪寂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看着自己手臂的皮肤出现了血色纹路开始慢慢裂解，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他于高空中跃起。 神秘术·重力增加！ 所有车辆骤然从高空中跌落，如同断线零落的风筝，而克里斯在车辆即将落地的瞬间展开屏障进行庇护保证他们安稳落地。 神秘术·热量维持！ 神秘术·能量屏障！ 神秘术·气流操控！ 光焰魔法·温度汲取！ 雪寂和克里斯于不同的角度展开了遮天盖地的能量场。 雪寂在两簇龙卷之间强行抽出了巨量的气流凝结成型，而克里斯则在高空之上榨干了热量形成了一片超低温区域。 天空中形成了两个细长的漏斗，漏斗的尾端开始向着地面延伸，那是神对世界伸出的双手！ 在两人的能量场扩张下两个规模更加夸张的龙卷风骤然成型。 如同荒古巨兽一般，两个龙卷风朝着另外两个龙卷风撞去，那是自然力量与无上伟力的战斗，高空之中电闪雷鸣，掀起的飓风足以将高山抹平。 【\/5000】。 【\/325】。 克里斯于雪地之中仰面栽倒在地上。 雪寂榨干自己最后的精神力再次展开巨大的屏障，四个龙卷风在彼此冲突之下将周围的一切都震碎，深色气流连天空都遮挡。 但那只是一瞬，在最后一声毁天灭地的雷声轰鸣之后，四个龙卷风突兀地消散。 漫天风雪之下，深灰色的霭飘荡在天空之中，那刮得脸生疼的寒风竟然完全消失。 放眼望去，原本狂躁的暴风雪已经不再剧烈，那些雪花开始正常地下落，它们柔软地落在了雪寂的睫毛和鼻子上，就像白色飘散的蒲公英，亦或羽毛。 雪寂于高空中下落重重地砸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精神力用来保护自己了，所幸还有外骨骼和地面那一人高的积雪给他垫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了他的脸颊，伸出手去摸时，他发现那是从他眼睛里涌出的血水。 不止是眼睛，他的耳朵，鼻子，嘴，整个身体都在渗出鲜血，他的表层皮肤严重裂解，那是两次使用药剂的巨大副作用。 他觉得耳朵里传来了金属轰鸣，一切都仿佛被放空了，他连身上的疼痛都丝毫感觉不到，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呵呵。” 雪寂竟然笑出了声，他看着天空之中缓慢消散的云霭，那些深灰色慢慢地被白云所取代。 竟然有久违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可雪寂看着那些阳光变得漆黑。 连带着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漆黑，他无法控制，眼皮开始慢慢地合拢，比困意还要先到来的是传遍整个身体的寒冷。 不行啊，如果在这里睡着的话可就完蛋了。 雪寂挣扎了一下，但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在一切消失的最后，他看见雪彦那小丫头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厚实的棉服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皮球，她一边跑口袋里的零食也一边被抖了出来。 那是巧克力吗？对，巧克力，自己给她的。 哈哈，如果能吃一口巧克力就好了，起码要比现在满嘴的血腥味要舒服。 在雪彦扑到雪寂身边的一瞬间，他终于慢慢地停止了呼吸，他的脸那么祥和，安静得仿佛死去。 第59章 阿尔图罗的礼物(一) “克里斯，醒醒，别睡啦克里斯，克里斯！”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克里斯和洛伦希尔同为旧贵族，父母双方关系利益权重都很接近，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俩算是青梅竹马。 想来自己每一次不想去学弹琴和贵族礼仪赖在床上不肯起时，洛伦希尔都会这么来叫醒自己。 但是现在他没有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那种温暖和舒适，他全身都透着钻心的疼痛，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让他的肌肉组织微微颤抖。 “别睡啦克里斯！” 那果然是洛伦希尔的声音。 克里斯猛地睁开眼，恍惚的意识在一瞬间清醒。 他回想起了自己仍然处于转运感染者们的路程当中，而在自己昏倒前他和学弟两人正在风暴中苦苦支撑。 “学弟……” 克里斯挣扎着起身，虽然浑身都痛得发软但是勉强还能使上力气，他发现自己睡在吉普车的后座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三床棉被。 很遗憾，虽然是洛伦希尔把他叫醒的，但洛伦希尔并不在这里，那只是他的意识在强行将他唤醒。 不过克里斯现在可没时间遗憾，他依稀记得在自己晕倒前学弟那不要命的家伙已经注射了两次药剂。 那种药剂是校长从别的世界带回来的黑科技，是未完全试验品，副作用极强。 克里斯只是注射了一次都已经感觉身体不听使唤了，而雪寂还只是个小孩子。 要是他出事了自己可没法跟校长和洛伦希尔交代。 克里斯缓了一口气，在昏迷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力缓慢恢复了不少，勉强可以作用于自己的身体。 有了能量的加持整个人都开始精神了起来，他匆忙拉开车门。 “阿斯兰先生！” 看见他下车周围的人都是一片惊呼和欣喜，阿斯兰是他在这个世界所使用的姓名。 在克里斯昏倒之后众人使用车载防雪布和一些剩下的支架搭起了简易的帐篷，外面的风雪已经平静了不少，这种简易的帐篷勉强可以支撑。 “我昏过去多久了？”克里斯问道，他的目光在一瞬间扫过所有人。 所幸一个人都没少，只是雪寂和雪彦不见了踪影。 “大概半个小时。”有人回答。 还好没睡太久，真是谢谢你了洛伦希尔。克里斯在心里庆幸。 “雪……”克里斯顿了顿，他问道，“雪未妖先生呢？” “在那边吉普车里，雪未妖先生受伤很严重，小五一直在守着他。”一个男人很惋惜地说，他那哀伤的表情让克里斯瞬间怀疑雪寂是不是还活着。 他赶紧向那辆吉普车走去，所幸打开车门之前他感受到了轻微的精神力波动，那是独属于雪寂的精神力，这至少证明他人还活着。 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后座上满脸血痕的雪寂，大家把后座的座椅给拆下为他留够了充足的空间。 可尽管盖着厚实的棉被他周身依旧在不停地颤抖。 而雪彦手里拿着热毛巾正为他擦拭身上的血痕，他浑身都是已经凝固的黑色血块，雪彦让自己的动作尽量温柔力气尽量地轻。 但那是徒劳，哪怕只是轻微触碰雪寂都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吃痛到了极点，在触碰之后他的肌肤又会渗出更多的血珠出来。 这让雪彦不知所措，只好跪坐在雪寂的身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小五。”克里斯柔声道。 雪彦回过头，她的眼睛早就红成了一片，干涸的泪痕在她脸颊上留下难看的白印，她牙齿紧咬连嘴唇都白得吓人。 “阿……”雪彦终究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但她又强硬地抹干眼角的泪水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脆弱。 “辛苦了。”克里斯拍了拍雪彦的头，“你哥情况怎么样？” “我不知道……哥哥他刚才连呼吸都没有了……但是他胸前有个东西亮了起来。”雪彦回答得语无伦次。 她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开一角露出了雪寂的脖颈，在他的胸前挂着一块诡异的石头，深蓝色半透明，内里是烟花般的分散性花纹。 “这是？”克里斯疑惑。 他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他能感觉到那块石头在缓缓地释放某种独特的能量游走于雪寂全身。 那股能量柔和而温暖，连感知到它存在的克里斯都感觉精神海稳定了下来。 克里斯伸出手用手指轻柔地点在雪寂额头上。 果然，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瘆人但雪寂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恢复，手臂上那些不停渗血的裂痕也在快速愈合。 “呼。”克里斯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能想到的，校长这家伙肯定非常看重雪寂，那块石头应该就是校长交给雪寂保命的东西。 “学弟没事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克里斯又拍了拍雪彦的肩膀。 听见自己这么说那个小姑娘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一点。 “对不起。”雪彦低着头说，她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 但克里斯现在没时间管那么多了，他对雪彦说了一声“好好照顾学弟”，然后重新回到了人群当中。 没时间拖延了，雪寂的身体虽然在缓慢恢复但不代表他不需要急救，现在没了暴风雪正是穿过平原的最好机会。 “大家注意，立刻启程！从这片平原出去之后就是南方边境线了！” 克里斯再次高呼，原本有些肃穆的氛围再次被他所带动，每个人都难掩欣喜的神色。 连那夸张的龙卷都被克里斯和雪寂所解决，现在大家开始更加信任这两个年轻人。 克里斯在帮大家收拾好东西之后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他试着展开能量场，虽然天气好转但路面上的积雪不可能那么快化开，没有光焰魔法的帮助他们的前行依旧会很艰难。 但只是稍稍运作精神力克里斯便感觉大脑内一阵天翻地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所幸其他人没有看见。 “果然不行吗。” 克里斯又捶了捶自己的额头，精神力超负荷使用的后果还没有完全消失。 他伸出手再次强硬地试图构建能量场，又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感连同晕车一般的呕吐感让他几乎快要昏过去。 但这时一道莹蓝色丝线从雪寂所在的那辆吉普车里瞬间冲出连接上了克里斯的大脑，舒爽的凉意让他耳朵里万般轰鸣的巨响归于平静。 他的大脑不再产生痛觉，转而是一种极其顺畅得心应手的快感。 能量场在他手中成形，如春的暖意让所有人缩紧的脖子都慢慢放松开来。 “这……” 克里斯疑惑地看着那条丝线，但紧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顺着那条丝线传入了他的脑海当中。 “出发吧学长。” 那又是洛伦希尔的声音，克里斯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了。 “是吗。”克里斯微微苦笑，“真是辛苦你了学弟。” 他挥了挥手，无数车灯亮起，庞大的车群在能量场的庇护下再次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前进。 这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他们连风暴都能战胜。 吉普车内，雪寂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对着偷偷哭泣的雪彦笑了笑，一只手努力地伸出，貌似想摸一摸她的头。 但很可惜在即将摸到的瞬间他的手突然垂落，整个人再次昏睡了过去。 第60章 阿尔图罗的礼物(二)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阿尔图罗小姐吗？” “是的……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这么耳熟？” “啊对，我上次跟您打过电话的，就是特别行动队那啥，雪寂拜托我注意着点信特景苑小区周围的监控。” “……” “是这样的，在今天的监控中行动队的各位又发现了那个穿黑白校服的女生，她的行动还是那么诡异，在小区里来回转了好几圈目的不明，我觉得有必要通知您一下，您看需要我们介入调查吗？” 阿尔图罗：…… 这时外面传来了某个人将钥匙插入门锁中的声音。 听见动静的阿尔图罗挂断电话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她露出了贤妻良母般和蔼温暖的笑容。 “嘶！”打开门看见坐在客厅里的阿尔图罗时姜应欣瞬间愣住。 “下午好啊姜同学。”阿尔图罗对姜应欣招了招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姜应欣没忍住退后了一步，她记得自己明明把门锁给换掉了。 而阿尔图罗貌似看透了姜应欣的想法，她伸出自己的手。 那些深黑色雾状物质在她指尖凝聚成型，最后竟然变成了和姜应欣手中钥匙一模一样的形状。 “作弊啊这是！”姜应欣大惊失色。 “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姜同学，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能换门锁吧。”阿尔图罗一脸楚楚可怜。 但姜应欣已经开始对阿尔图罗的这些表情免疫了，她看向客厅四周。 如果没记错的话珀里安应该也在，她这几天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没离开过。 于是乎在环顾客厅一周后，姜应欣在沙发旁边也就是阿尔图罗的脚下看见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珀里安。 “珀里安！”姜应欣跑过去将她扶起。 “对不起姜应欣小姐，我已经尽力阻止过她了。”珀里安如中弹的士兵一般握住姜应欣的手。 “喂喂，不能睡啊珀里安，不能留我一个人和她对峙啊。” “我已经撑不住了姜应欣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埋在樱花盛开的北海道下。”珀里安安详地闭上了眼。 “喂喂台词不对啊珀里安，珀里安！”姜应欣抱着珀里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瑟瑟发抖地看着阿尔图罗。 “不要紧张，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到了精神冲击有点神志不清。”阿尔图罗微微笑。 她继续道：“虽然自知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我也不喜欢被人冷眼相待，所以稍微教训了她一下以惩罚她的出言不逊。”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姜应欣警惕地问。 “都说了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的。”阿尔图罗继续微笑。 莫名其妙闯到别人家里面还打伤别人的看门护卫，然后说自己没有恶意？姜应欣心里吐槽。 但作为言灵术精通者的阿尔图罗明显感觉到了姜应欣心里的想法。 “蹭饭。”阿尔图罗摊了摊手，“校长给我安排了酒店居住里面也提供餐食，但是普通酒店你懂的，老是吃那几样我人都快腻了，刚好听闻姜同学你的厨艺不错。” “吃白食？”姜应欣警惕地挑了挑眉毛。 这两天她对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生活费竟然全部是用的雪寂的，包括伙食费还有平常的生活用品花费。 校长虽然说过会给特招生一定的优待但他最近捉襟见肘貌似把姜应欣给忘掉了，只有不定时给校长打工的雪寂才有稳定的收入。 但这两天雪寂没回来没人给姜应欣付款，最近一段时间她已经快把自己的私人小金库给刷干净了。 如果雪寂再不回来她将面临和校长一样的困境，每天生活费二十二块八毛八…… “当然不会吃白食，我给姜同学你准备了礼物的。”阿尔图罗说。 “我可以拒绝么。”姜应欣缩了缩脖子。 “当然可以，我从来不强求别人。” 阿尔图罗张开手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指甲，她接着说。 “哦当然，拒绝之后我会考虑把你和珀里安一起埋到樱花盛开的北海道下面去。” “呃……” 姜应欣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厨房扎起头发捆上了围裙。 “明智的选择。”阿尔图罗鼓了鼓掌，她起身坐到餐桌边静候。 在噼里啪啦忙活一阵后姜应欣端着一个冒热气的大碗走了出来，阿尔图罗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酸香的味道。 这让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连带着那笑容也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番茄鸡蛋浓汤面，在将番茄捣碎煮出红汤的基础上加入少许的糖提鲜，出锅之后依次盖上面条，煎鸡蛋，菜叶，少量香菜和葱花。 一碗极其常见朴素却又颜色鲜艳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它也许还比不上阿尔图罗在酒店餐厅里吃的那些东西。 “你怎么会想着做这个？”阿尔图罗问道。 姜应欣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这是她在雪寂那里看到的。 之前那个蓝风铃闹钟里面不仅有那张照片还在下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阿尔图罗和雪彦两个人的喜好。 雪彦：小猫（掉毛比较少），康乃馨，番茄牛腩。 雪凌:猫，仓鼠，柴犬，蔷薇花，苹果，番茄鸡蛋面。 “你来得太突然了我没买菜，所以只能做这个了。”姜应欣解释道。 “是吗。”阿尔图罗说着拿起了筷子。 不仅是外表看起来高贵那么简单，阿尔图罗哪怕吃东西时也依然端庄而优雅，就算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也罢。 她双手轻盈地握着汤勺和筷子，两者协调之下就像是握着银餐刀和餐叉。 好做作。姜应欣心里吐槽。 “我能听到哦。”阿尔图罗对着姜应欣眨了眨眼。 姜应欣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想了想感觉不太对劲她又慌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唉，也难怪，苏筱清也好，你也好，他也许不太喜欢强势的女生吗？”阿尔图罗自言自语，她放下筷子对着姜应欣招了招手。 而姜应欣表情惶恐像极了在为总统提供餐食的服务生，现在到了总统打赏给她小费的环节。 “说好的礼物，拿去吧。” 阿尔图罗伸出的掌心之中安静地躺着一块猫眼石，它被银链子穿了起来，内里的纹路绚烂而梦幻。 这是老朋友了，校长送给雪寂的空间跳跃媒介，校长说有危险时它可以将雪寂给马上送回来，不过上一次见到它时还是在孟鸯那儿。 孟鸯…… 姜应欣意识到了不对，“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你不是一直想要嘛，我还以为送给你当礼物你会喜欢。”阿尔图罗说。 “孟鸯姐呢？”姜应欣接过猫眼石，在银链子固定的地方有一个裂口，很明显是被强行拽断的。 “放心，你很快就知道了。” 阿尔图罗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姜应欣正疑惑呢，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两天雪寂不在为了防止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姜应欣便一直把手机揣在身上。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校长，姜应欣看了阿尔图罗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 “喂，姜同学吗？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第61章 温室花园(一) 镜世界101，年历1302年1月22日，地点德鲁亚克华人聚落以南，南方边境线温室花园。 虽然名为“温室花园”但这里其实只是用混凝土高墙作为庇护所搭建的临时灰石建筑群 大部分的房屋也都是烂尾楼，居住在这里的感染者们用帆布将烂尾楼之间的空隙遮挡以此来挡风。 曾以洛伦希尔为主导的超越者集群对温室花园全面负责。 在这拥有至少一千人的建筑群内他们所要操心的事情极多，目前最大的工程便是所有烂尾楼的完工。 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冷而不会变暖和，因此目前的负责人将所有超越者都遣散去帮忙，他们之中有不少精通土木系形式的超越者。 虽然居住环境艰苦，但这里的感染者们很少会有怨言，因为有洛伦希尔的外交处理，一旦进入温室花园便意味着任何人都无法再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这里是感染者们最好的归宿，何况还有大量的食物让他们度过寒冬。 一个高大的男生站上混凝土高墙的了望台，瑟瑟寒风刺骨哪怕是他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是异常健硕的那种类型，脸型方正坚毅而严肃，干练的灰色短发整齐地向后梳去，露出了他额头上不太明显的浅色伤疤。 瓦格纳·舒尔茨，莱茵城高中部三人里的最后一人，在洛伦希尔紧急回到莱茵城之后由他负责东部地区的感染者转运，在到达温室花园后也由他暂时作为领导者管理温室花园内的事务。 与洛伦希尔和克里斯两人不同，瓦格纳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份孩子般的纤细和稚嫩，他成熟稳重得就像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情绪波动极少的他经常被人调侃说无趣。 但这也是洛伦希尔放心将领导者身份交给他的原因，与克里斯不同，瓦格纳在接近一个星期前就完成了东部所有感染者的转运。 于是他每天都会站上了望塔看向温室花园高墙外越来越浓重的雪雾。 在强风作用下它们四散纷飞如飘絮，但结合在一起又是铺天盖地让人望不到边际的白色浪潮，浪潮的高度足足有几十米。 这种天气让瓦格纳的眉头越皱越紧，按照洛伦希尔的预测这种天气已经不适合转运感染者了。 感染者们会因为天气的恶劣导致体内虚空病症的频发而加速死亡。 虽然克里斯有光焰魔法加持，但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三天左右，瓦格纳确信他已经油尽灯枯。 “做好准备吧，这次可能要减员了，记得重新划分食物分配。”瓦格纳对副手说道。 他已经将克里斯的转运任务当作失败处理，只要克里斯能够平安归来就好，不然他没法和洛伦希尔解释。 听说克里斯还带着洛伦希尔的弟弟实习，希望那小子能尽到一个学长该尽的职责，不然洛伦希尔肯定会把他和克里斯一起给埋进土里的。 就在瓦格纳转身准备走下了望台时副手却突然惊呼出声，他指着那白茫茫一片的雪色浪潮中不可思议地跳了起来。 瓦格纳转过头去，他惊讶地发现那铺天盖地的风雪当中竟然出现了巨大旋涡。 那是暴风雪的前兆，在温室花园这种地段不应该出现暴风雪才对，那会摧毁整座温室花园。 “该死！” 瓦格纳皱起眉头正要吩咐众人做好抵御暴风雪的准备，但是一股奇怪的精神力波动却让他一愣。 在他感知中那股精神力波动竟然是从那旋涡之中散发出来的。 “不对。”瓦格纳伸手拦下惊慌失措的副手，他将能量作用于双眼之中看向那深色的旋涡当中，一个巨大的六角形屏障出现在他眼中。 “这……”瓦格纳有点疑惑。 下一秒，深色旋涡变得越来越大，它并没有裹挟风雪形成那要命的龙卷风，而是将阻挡在面前的风雪一股脑地向高空带去，如同一只巨手在蛮狠地撕扯挡在身前的灌木丛。 没了风雪的遮挡瓦格纳终于看清了怎么回事。 庞大的车群正在能量屏障的庇护下浩浩荡荡地向着温室花园驶来，所有车的后视镜上都贴着克里斯所属的队标。 是那小子！瓦格纳的表情得到了缓和，没想到克里斯竟然带着这么多人闯了出来。 他看着车群前方克里斯傲然屹立伸出双手将地面上的积雪尽数融化，他是那么的虚弱身形在暴风中摇晃，但他却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而在克里斯身后的吉普车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之下他只穿着单薄的衣物，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深黑色凝固的血块。 在他身边，一个娇小的女孩扶着他的肩膀，女孩的表情那么焦急又那么心疼，咬着嘴唇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雪寂。 瓦格纳认出了那个小身影，在莱茵城高中部的时候他总是见到洛伦希尔带着她这个弟弟跑到花园里去吃午饭。 而雪寂现在正紧闭双眼看起来似乎睡着了，但瓦格纳注意到他正在展开庞大的能量场，那精神力波动和他刚才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瓦格纳又是一愣，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庇护车群的巨大屏障和刚才将风雪撕裂的巨大旋涡都是由雪寂制造出来的。 他是神秘术的拥有者！ “这个疯子。” 瓦格纳感觉背后冒出了冷汗，他的感知极其敏锐，他察觉到雪寂的精神力波动极其混乱。 那是近乎透支精神海而导致的，这种透支下雪寂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疯子！”瓦格纳咬了咬牙，他现在明白克里斯为什么能带着这么多人冲出来了。 他赶忙向副手挥了挥手，吩咐道：“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帮忙，马上将温室花园的大门给打开，然后去通知医疗部的人，快快快！急救准备！” 原本宁静的温室花园骤然开始躁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温室花园的大门，他们看着庞大车群驶入，在第一个感染者从车上走下的那一刻他们发出了欢呼！ 所有人都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种天气下不可能再有人能够抵达温室花园。 但他们做到了！并且一人不少！ 看着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毫发无损面色红润地从车里跳下之后，温室花园里再一次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欢呼。 “克里斯！” 瓦格纳手里拿着棉衣向仍然在前行的克里斯跑去，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家伙竟然完全是在靠着自己的毅力前行，他也在透支自己的精神海，光焰魔法让车群里的每一个人都维持着正常的体温。。 在瓦格纳抱住他的瞬间，克里斯终于倒下了，他浑身发软无力得就像一团棉花。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又强撑着睁了起来，他看了看瓦格纳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欢呼的众人，于是他长舒一口气在瓦格纳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疯子疯子疯子！”瓦格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并非生气，而是内心里由衷地钦佩和赞叹。 他看错了克里斯，他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会抛下感染者们自己跑回来，但是他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瓦格纳将克里斯送到副手怀里吩咐他送去医疗部，他又看向吉普车车顶上那两个身影。 雪寂，还有他身边自己不认识的小女孩。 那女孩已经无法克制地将头放在雪寂的背后哭了起来，但雪寂却丝毫没有反应，他依旧坐在那里，庞大的能量场没有丝毫收敛。 直到看见了瓦格纳向他走来。 “没事啦。”雪寂转过身柔柔地拍了拍雪彦的头。 他缓慢站起，动作僵硬如同几百年没有上过油生锈到极点的齿轮模组。 他在瓦格纳的搀扶下干尸一般下了车顶，瓦格纳注意到他的体温低得几乎不正常，但光焰魔法也一直有作用于他的身上才对。 “瓦格纳学长吗？”雪寂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嘶哑皮肤苍白瞳孔也近乎涣散，这让瓦格纳有点怀疑面前和自己说话的还是不是活人。 “对。”瓦格纳回答。 “这样啊。”雪寂缓慢扬起了嘴角，“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说完这句话后雪寂轰然倒地，强大的能量场包括那庇护众人的屏障在同一刻崩解。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心里一顿，他们看着那个小身影周围莹蓝色的光芒如镜子般破碎而四分五裂。 下一秒，雪寂周身都渗出了红色的鲜血，他的表皮肌肤再一次开始裂解，残余的精神力就如同刚才的旋涡一般混乱而无序。 “雪未妖先生！” 那些车群里的感染者们发出了惊呼向着雪寂奔来，瓦格纳将这个孱弱的孩子慢慢抱起，他的表情肃穆而低沉。 第62章 温室花园(二) “学弟怎么样了？” 一段时间后坐在轮椅上打着吊瓶的克里斯在护士的帮助下来到了临时医疗部的二楼，他穿过众多守在病房前的感染者看见了坐在病床前的瓦格纳。 雪寂浑身缠满了绷带躺在病床上周身都插上了软导管，而雪彦那丫头则趴在病床上握着雪寂的手哭泣。 这场面让克里斯几乎怀疑自己的学弟是不是已经寿终正寝…… “精神力消耗过度，体温失衡，表皮肌肤裂解，营养不良，体能透支，高温发烧……”瓦格纳跟报菜名一样缓缓说道，“不过有个好消息，虽然情况如此严重但他并没有生命危险。” “不愧是我的好学弟，这么顽强。”克里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顽强是救不了一个人的，要多亏他胸前那块石头，那石头里一直在散发某种诡异的精神力波动来滋养他全身，不然现在已经人鬼殊途了。” 瓦格纳说。 两人一起打量了一下挂在雪寂胸前的那块幽蓝色鹅卵石一般的东西，它目前散发出的蓝色光芒更甚，内里的烟花纹更加美轮美奂。 “那应该是校长给他的东西，幸好校长有先见之明，不然学弟就被你给害死了。”瓦格纳摸了摸下巴。 “你能换个说法么……”克里斯尴尬地挠了挠头。 “废话，竟然让一个初中部的孩子透支到如此地步，要是洛伦希尔在的话她不直接把你……” 瓦格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就耽误了半天行程就对不上了，洛伦希尔就这点毛病，她的计划时间过于准确都不带给人留退路的。”克里斯低着头说。 “唉。”瓦格纳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很伟大不对么。”克里斯突然打起精神。 “这件事虽然是我的错，但也有学弟的意愿在里面所以我们才会如此坚持，如果知道大家都平安无事学弟肯定也会高兴的。” “但能高兴的估计只有他。”瓦格纳看了一眼病房外守着的众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那么轻松，有点自责的意味。 “算了算了，等学弟醒过来之后我会联系校长把他送回去养伤的，这边交给我俩就好。”瓦格纳说。 克里斯的伤势并没有雪寂那么严重，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了而已，消耗程度也没有雪寂那么夸张。 “喂，克里斯。”瓦格纳突然压低了声音表情凝重。 “怎么了？”克里斯问。 “学弟是神秘术的掌握者对吗？” “对，双形式，神秘术和亡灵法术，据说神秘术是他最开始就拥有的形式，而亡灵法术则是在后面莫名其妙拥有的。”克里斯说。 “那你觉得学弟他应该是什么程度的超越者？”瓦格纳问。 刚才雪寂所展开的强大能量场让瓦格纳有点震惊，他以前只在洛伦希尔和校长那里有过这种感觉。 听到此话的克里斯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到目前为止超越者是没有一个准确计量单位的，因为超越者的精神力在完全使用之前根本无法被他人所观测，只有言灵术的掌握者才能勉强知晓个大概。 而且超越者的精神力并非全部，精神力会随着超越者的年龄增长而不断增强，只有精神海的大小才是决定一个超越者上限的关键。 但精神海就更没办法观测了，连言灵术都没办法，除开超越者本身外只有一些精密的仪器能够观测到精神海。 而除开精神海和精神力外还有第三个方面来决定超越者的强弱，那就是对于自身形式的掌握精通程度。 所有超越者都明白一件事情，精神力强大不代表形式掌握程度强大，徒有庞大精神力的超越者只是花架子，没有完全掌握的形式是不具备威胁力的。 所以比起精神力，大部分超越者会更注重于自身对形式的掌握。 毕竟精神海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而形式的掌握程度却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来得到提升。 于是瓦格纳和克里斯这两个还有点中二的青年便基于精神海，精神力和形式掌握程度开发了一套独属于两人的，对于超越者强度的评级。 是非常通俗的d，c，b，a，s，不过两人的评级标准却没那么俗套，普通的超越者是入不了两人的眼的，目前为止在他们这里能被评为s级的只有校长。 那个掌握【戒律】的老怪物，s只是两人评级的极限而绝非校长的极限。 “所以你觉得学弟在什么程度？”瓦格纳问道，刚才雪寂所展现出的能量场足以进入他们的评级当中。 “我觉得至少得有a评级。”克里斯严肃地说。 “你对学弟的评价这么高的吗？”瓦格纳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连洛伦希尔在他们这里的评级也就是a而已，他们认为洛伦希尔已经是戒律之下第一人，所以才配在校长之下的a评级。 正因为如此洛伦希尔平时也很少使用形式和自己的精神力，她无法很好地控制威力容易波及到周围人和建筑。 “好像确实挺高。”克里斯摸了摸下巴。 “他的精神力强度和储备量的确有a评级，但是……” “不不，瓦格纳，除开精神力以外学弟也完全足以被评为a级，你不知道我俩经历了什么。”克里斯说。 他继续道：“我俩护送车队的路上遇到了龙卷风，那才是让我们如此狼狈的关键原因，整整四个大型龙卷！你敢想象我们还能一人不少地到达温室花园吗？” 瓦格纳的眼睛睁得更大。 “四个龙卷，如果在不考虑周围人而完全注重于龙卷本身的对抗上的话，我觉得学弟起码可以处理掉两个，也许三个都可以，而我只能勉强处理掉一个。” 克里斯说，“他对神秘术的运用极其熟练，而庞大精神力足以支撑他对神秘术的运用。” “原来如此。”瓦格纳回想起了那个巨大的旋涡。 “天才，洛伦希尔一直和我说她弟弟是天才，除开吃饭睡觉外学弟几乎将所有时间用在精通自己的神秘术上，神秘术是和言灵术一样最吃天赋也最吃努力的形式，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理解并解析，否则神秘术是无法作用出来的。” “亏他能坚持住。”瓦格纳汗颜。 神秘术是一种基于现实进行改变的形式，它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操纵气流，形成屏障，制造物体，这便是负创神【创】之权能的威能。 全能性！ 但这份全能并非轻易而来，在做到任何的事情的同时掌握者也要理解任何的事情。 操纵气流他便要在脑海内解析气流的动向，气流的形成和消失，气流的能量流动。 如果理解不充分在操纵气流时被控制的气流便会骤然瓦解。 制造物体也需要基于使用者对物体的解析和理解，物体的构成，物体的质量，物体的能量流动。 目前所知的一切物体和物质都是由能量作为基本要素而构成，神秘术的使用便是对能量的解析和再构成，这是枯燥而繁琐的过程，日复一日的解析，日复一日的模拟。 每天吃三明治时雪寂便会在手中对三明治开始解析，所以他才能在挥手之间制造出如此多的三明治。 但那只是他理解了三明治的能量流动从而进行模拟，三明治构成的物质和反应过程他一概不了解。 所以制造出来的三明治只是徒有其表而不具备味道和营养成分。 所以比起物体，直接控制气流等自然因素会简单得多，因为它们只是单纯的能量流动，在简单模拟后便能发挥出全部作用。 在至今为止的生活当中雪寂便是日复一日地度过，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便开始解析，身边有风流动便开始解析，天上下雨便开始解析，看见了其他人的形式也开始解析。 神秘术对其他形式的模仿也是基于能量的构成和流动，没有见过的形式神秘术是无法模仿出来的，雪寂目前能完整模仿的只有破灭术式、光焰魔法，还有时间术式。 至于言灵术和空间术式他虽然见过，但是由于过于复杂他短时间内无法完美精通。 这也是雪寂并不怎么喜欢学习的原因，如果有看书的时间他宁愿花费在神秘术上。 神秘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进步的形式，而它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前所未见，乃至于雪寂晚上睡觉脑子里都没消停过，所以他总是睡得很香。 “真了不起。”克里斯欣慰地看着雪寂，他拍了拍雪彦那个丫头的肩膀，安慰道，“会没事的，学弟这家伙可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开我们，他是个小怪物。” “嗯。” 雪彦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她将头小心翼翼地贴在雪寂胸口上，听着他原本微弱的心跳越来越强劲，那是永不屈服的怒吼。 为什么如此执着，为什么不知疲倦，为什么对神秘术的掌握程度快到了如此地步？ 雪寂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哪怕是如今的自己也依然无法战胜阿尔图罗，那是比自己还要恐怖的天才，这种人会让雪寂感到不安。 他的笔记本第一页上一直写着这么一句话。 “当事人所经历的所有苦难，大部分都是由于当事人的能力不足而导致的”。 他不想再输给任何人，也不想再被自己的失败剥夺任何东西。 有人说过主宰一个人的是命运，但雪寂不想被主宰，他希望自己可以违抗命运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但一个人究竟要怎样才能与命运对抗？毕竟连努力有时都会得不到任何回报，努力在命运面前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连你的努力也许都是命运的安排，它高高在上地将你作为小丑在观赏。 可我不想再输了。 雪寂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不想再输给任何东西，他以此作为决心，来反抗自己看不顺眼或不愿意接受的一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第63章 恶意操控(一) 在阿尔图罗去往姜应欣家之前。 北纬35°，亚洲大陆东沿，海都市南汇三甲港外围边境线海域。 红火落日倒映海面将海水烧得沸腾，这大概是今年最后的夕阳了，在往后的日子就将完全步入冬天整日瑟瑟寒风凛冽。 在日轮被海水逐渐吞噬的同时，越来越大遍布整个天空的夜色帷幕落下，直升机的双扇机翼撕破空气在高空之上投下爆鸣，蓝白机身的侧端上写着“城市安防”四个大字。 “呼叫呼叫，前方船只在收到之后请与本机对接，重复，请与本机对接，例行检查。” 高伦戴上耳麦将半个脑袋探出机身，狂风肆虐他看着那艘巨大的货轮在海面上驶过留下蓝白的尾迹。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艘货轮，它巨大的船身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在船身的前半段是标准的货轮配置，整齐地搭满了各色货箱与起吊机。而后半段则是类似舰桥的八层玻璃建筑，黑色幕墙庄严而深肃。 在建筑最上方的驾驶室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出下到空地上，他手里拿着黑红两色的旗子有规律地挥舞。 “保持悬停，把绳梯放下来，来几个人跟我一起。”高伦吩咐道。 他们从直升机上直接下到甲板的空荡处，保险起见他们准备了最基本的电击枪。 “晚上好各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晚上好，不用紧张，这是对出境船只的例行检查，很快就会结束，希望您们可以配合。”高伦将自己的行动队证件拿在手中，然后他吩咐道，“所有人动作快，将整艘船检查一遍。” 男子则对着高伦点了点头。 “可以看一下该船的所有证件和出境许可以及出入境记录吗？”高伦放缓了自己的表情，他让自己的语气亲和看起来像是在唠家常。 “当然可以，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保管在船长那儿。”男子说。 “那就麻烦您带我去见船长了。”高伦将电击枪塞进衣服内侧。 “请。”男子微躬身伸出手指引着高伦进入身后的建筑当中。 与深黑色的外表不同，建筑内部竟然一片美轮美奂金碧辉煌，耀眼的四色灯将船舱里的一切都映得那么梦幻，在这里高伦看到了吧台，桑球桌，还有空无一人的室内泳池。 “这看着不像一艘货船。”高伦说道。 “的确不像，因为‘娜巴号’曾是这艘船的名字，后来改成了‘雪鸯号’，它原本是一艘国产的远洋游轮，服务于某个大型旅游公司，它会定期将一些游客从海都运送到赤道边旅岛或者更远的拉斯维加斯。” “原来如此。”高伦从吧台路过时顺手拿下了一瓶香槟，他对着男子点了点头而男子则示意他随便。 “后来因为冰山撞击导致这艘船受到了巨大损伤，内部维修费用已经远远超过了这艘老船本身的价值，所以旅行公司就对它进行了贱卖，最后到了我老板的手中。”男子继续说。 “老板？” “对，海都市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始于1978年，目前的内部负责人姓孟，想必您听说过。” “嚯，孟先生的船。”高伦吃了一惊，哪怕不认识孟先生也该知道这个公司的名字，这可是超级名企，高伦买的车就跟这个公司有关联。 “在将这艘船买下后老板进行了改装作为私用货轮，主要运送一些进口货料和水产地产，这个建筑原本是打算拆掉的，但我们老板的弟弟有时候会跟着雪鸯号一起出海，他喜欢在这个建筑里喝酒，所以我们就留下了这一部分。” 男子解释道。 “您怎么称呼？”高伦问。 “姓顾，叫我顾向明就好，我是孟先生家里的管家兼生活督导，也就是所谓的保姆头子。”顾向明领着高伦顺着旋梯来到顶层驾驶室。 “小姐，有指导队的人来了，例行检查证件。”顾向明轻轻地敲了敲驾驶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子尖细的嗓音。 “小姐？是我想的那个吗？”高伦问。 “对，孟先生的女儿，这次她休假随行准备去国外转转。” 顾向明扭动合金门把将沉重的大门推开，内外气流压缩强大的风场将高伦的头发给吹起。 比起船舱的耀眼驾驶室则相对简约低调，素白染蓝的壁室里是一大堆精密仪器和确保整艘船安稳前行的控制台。 不过控制台前面摆着的并不是三角椅而是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 穿着毛绒睡衣的小女生手里拿着袋装薯片正在一边吃一边打量着高伦。 “晚上好啊阿sir。”孟鸯对着高伦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船长吗，看起来有点年龄不符合。”高伦挑了挑眉。 “挂名船长，想来您也知道这是私家船，在意这些东西是没必要的。”孟鸯对着顾向明摆了摆手。 她将一沓文件夹递给顾向明，再由顾向明递给了高伦。 “确实，不过还是请您小心一点，我来的目的不只是例行检查，今晚有强降雨海浪偏大，并不是很适合继续航行，船长您怎么看？”高伦一边说一边扫视那些文件。 “我觉得这个吨位的船应该是不怕海浪的。”孟鸯耸耸肩。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高伦将文件递还给了顾向明。 这时耳麦里也传来了其他队员的声音，他们已经将整艘船检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祝您有一趟愉快的旅程。”高伦微躬身退出驾驶室，“哦对，谢谢您的香槟。” “不客气。”孟鸯叼着薯片微微笑。 两人站在驾驶室的前端看着直升机再次升上高空，而高伦则搭在绳梯上对着两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呼，吓死我了。”孟鸯看着直升机远去后赶紧拍了拍自己胸口。 现在她终于没有了那份从容冷静的样子而是略显慌张，她用手戳了戳顾向明的肋骨问道： “喂小顾，他们真的只是来例行检查的吧？我怎么感觉那个阿sir一股话里有话的样子。” “小姐你疑心太重了，别人只是对您表示尊敬而已。”顾向明说，“而且我们这是货轮不是非法武装船只，老板的船在国内都是有登记的，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些队员应该会拿着仪器来进行检查。” “那就好那就好，我刚才表现得还行吧。”孟鸯问道。 “大将风范。”顾向明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了这么一个词来。 孟鸯穿上拖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而顾向明则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朝着建筑的三楼走去，这里依旧是豪华的船舱但是在大门上贴上了“维修中，禁止使用”的封条。 顾向明将那些封条扯下打开门，里面的豪华船舱内既没有吧台也没有室内游泳池，而是整齐地摆满了医院使用的担架床。 床上清一色躺着一些和孟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他们紧闭双眼在床上熟睡。 “总共是二十一人，为了防止副作用我安排注射的麻醉剂剂量较少，他们也许会在抵达之前醒来。”顾向明说。 “醒过来没事，只要他们不离开这艘船就行。”孟鸯将手放在一个女生的手臂上，体表温度维持得还算不错。 “小姐，虽然老板很少管您的事情，不过走私人口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顾向明摸了摸下巴。 “走私个鬼啊，我这是在保护他们的安全，跟你解释不清楚。”孟鸯翻了个白眼。 “小顾我跟你说啊，除开船员外我可就带了你一个人来，这可是我相信你的证明，你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爸，他还以为我去国外玩的。”孟鸯捶了顾向明一拳。 “放心，我可是看着小姐你长大的，还能信不过我吗。”顾向明做了个ok的手势。 “那就行，吃晚饭去吧，我感觉我可能有点晕船哎，吃什么都没胃口，而且这里的厨师做什么都是一股鱼腥味。”孟鸯吐槽。 “我们也许可以点外卖。” “这也能送？” “海都城外卖，只要给的钱够多，这些外卖员们甚至可以坐着直升机给你把外卖给送过来。” “那真是太棒了。” 第64章 恶意操控(二) 吃完饭之后的闲暇时间孟鸯就趴在栏杆上吹晚风，她看着船舷边荡起的浪层默默发呆，表情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也许是晕船。 但要说晕船的话倒也不会，娇生惯养的她整天跟着这个哥哥乱跑跟着那个弟弟乱混，天上海上基本都去过，连蹦极都不在话下。 只是好像无聊了点，现在这里只有顾向明一个人陪着她，连姜应欣那个小妮子都见不到了。 “人生无常哎，不过这趟回去雪寂他们应该都回来了。”孟鸯打了个哈哈，她叫喊道，“小顾快来陪我吹风啊，无聊死了。” “马上小姐。”顾向明正在依次给每个孩子的手腕处插上针管。 那是营养液，在注射了麻醉剂后这些孩子们会维持大概五到八小时的深度睡眠，这段时间他们依然需要保证基本生命体征。 顾向明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小姐显然也没那么细心，要是让这些孩子们出什么麻烦就糟糕了，孟氏怎么说也是着名企业。 私家船，小孩子，麻醉剂，着名企业，顾向明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出了问题之后外界会怎么疯传。 但尽管如此顾向明还是准备帮助孟鸯，正如他所说他是看着孟鸯长大的，她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这些孩子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事出有因，顾向明也不好多问。 “小姐，可以过来看一下吗？”顾向明突然叫道。 “怎么啦？”孟鸯踢遢着拖鞋走进船舱里面。 “您看这些孩子的手上，这些是什么东西？”顾向明抓起一个孩子的手臂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了表皮肌肤。 在那个孩子的手腕侧面有一个很奇怪的印记，像是某种图腾或是刺青。 那印记上描绘得是一张极其逼真诡异的笑脸，惨白的皮肤空洞的眼睛，还有那大幅度扬起的嘴，像是欧洲文娱中的嬉笑假面。 “这什么东西？”孟鸯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 “不知道，但是基本每个孩子的手腕上都有这个印记，连位置都丝毫不差。” 顾向明也抓起了另一个孩子的手，一模一样的印记呈现在孟鸯的眼中。 那诡异的笑脸越看越觉得瘆人，孟鸯几乎感觉那扬起的嘴角在微微地颤动，而那空洞的眼睛里更是射出了微光。 “小姐，这些孩子不会是什么神秘传教组织的人吧？”顾向明皱起了眉头。 “这我……” 孟鸯话还没说完整个船舱内突然亮起了红灯，经过特别处理这里没有响起警报，顾向明拿起对讲机与真正的“船长”进行了对接。 “喂喂，请问能听到吗？出什么事情了？”顾向明询问。 “抱歉，我们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体自动触发了报警系统，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这里显示船壁并没有受到损伤，我马上安排人查看一下。”船长的声音。 “撞上了什么东西？这里已经快到太平洋了吧还能撞到什么？冰山吗？”孟鸯疑惑。 “不清楚。”顾向明摇了摇头。 “嗯……”孟鸯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太妙的感觉，她对着顾向明招了招手，“小顾，我去确认一下情况，你照顾好这些孩子。” 说这话的同时孟鸯对着顾向明使了使眼色，她的表情不再懒散而是慢慢严肃了起来。 “收到。”顾向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 在这次行程出发之前孟鸯就提醒过他可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危险，起初顾向明还对孟鸯的这种说辞有点奇怪，但他还是会谨慎起来，自己家小姐可从来不会轻易地开这种玩笑。 孟鸯关上门走到舰桥外围，她看着一堆船员拥挤在船身一侧正不停地叽叽喳喳，船长那家伙也在。 雪鸯号的船长是个留着络腮胡看起来有点瑟缩的清瘦男人。 “情况怎么样？”孟鸯沿着舷梯从上面缓缓地爬下来，穿着拖鞋的她着实有点行动不便。 “小姐。”船长先是打了一个招呼，“撞上我们的好像是一艘快艇，就海滩边那些年轻人们冲浪的那种，它被海水推着过来的，力度不是很大，船体也没破损，不过油漆应该是被蹭掉了。” “快艇？”孟鸯皱起了眉，“这里为什么会有快艇？” “不清楚，也许是那些不要命的年轻人开到这里来的，他们老是喜欢做这种事，开到这里没油之后救援队会来带走他们，然后快艇就被遗弃在这里了，海水会推着快艇飘非常远。”船长说。 “是吗？”孟鸯趴在船舷上向下看去。 那是一艘全白色头部被漆成深黑的中型快艇，孟鸯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注意到那艘快艇的内部非常干净，那不像是被遗弃后再漂流很远的样子。 “发现它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吗？”孟鸯问。 “没有，撞上的瞬间我们的船员就发现它了，里面是空的。” “这样啊。”孟鸯抿起了嘴唇。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多虑了，加菲和阿尔图罗现在都在校长的监视之下，除开他俩之外就算有人孟鸯也确信自己能够干掉对方。 而且她目前为止并没有感受到能量场或者精神力的波动，对言灵术的掌握孟鸯自知比不上阿尔图罗但也绝对不算差劲，有什么动静她都能感知到，除非对方是普通人。 但如果是普通人那就更好解决了，有能量的加持哪怕对方手里有枪孟鸯也有把握能赢。 “呼。”孟鸯松了一口气，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前垂着的那两块石头。 两块猫眼石，一块是丸山龙二的而另一块是雪寂的。 孟鸯已经把它们当成了某种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她将两块猫眼石塞进衣服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肌肤上。 但摸向胸口后她的手却突然一顿，手感不对，好像少了一块？ 她疑惑地伸手向自己后颈，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是两条链子，雪寂使用的是银链子而丸山龙二用的则是用小珠子串起来的珠链。 可现在那条银链子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孟鸯不顾形象地拉开衣服，雪寂那块猫眼石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取下来过，就算洗澡的时候她都戴在身上。 难道断掉了？孟鸯环顾四周。 “喂喂你们，帮我找一下地上有没有一块猫眼石。”孟鸯对着船员和船长们摆了摆手吩咐道。 但是她又是一愣，从刚才开始周围就莫名安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向周围看去，原本站在船舷边的船员还有船长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空气中飘散着诡异的深黑色的雾，看起来就像某人燃起了一团烟。 ！？ 孟鸯瞬间展开能量场打算后退，作为言灵术的使用者如果被人近身或是不了解敌方位置会很容易出问题，她不像阿尔图罗那样具备极强的进攻性。 但就在打算退后的最后一刻一只手却缓慢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只手不仅停止了她后退的动作，连带着她的整个能量场都被压缩了回去。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孟鸯慢慢地转过头，她发现自己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看起来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身影。 对方穿着浆得笔挺的v领小西装，胸口一侧还插着一朵玫瑰花，看起来像个绅士。 但与他绅士的打扮不同，对方的脸上戴着一个诡异异常的面具，材质如同水晶，整体呈惨白的乳色。 那面具有着大幅扬起的嘴角和空洞的双眼，这表情孟鸯刚刚才见过，和那些孩子们手腕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而对方的手里，雪寂的那块猫眼正顺着银链子缓缓落下。 空气中突然极静，两个人都再没有了动作，孟鸯警惕地打量着对方，而对方也在看着她。 那空洞眼眶里是一双无神的眼睛，而那双眼睛孟鸯有印象，每个人的眼睛都有一定的特点，而需要精通言灵术的孟鸯在接触别人时往往会记下每个人的眼睛。 这是她的爱好，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她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对方心里会思考什么，会隐藏什么。 而这双眼睛…… “廖柯同学。”孟鸯的声音低沉。 她记得这个人，总是在自己座位上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廖柯也许觉得自己不会被孟鸯发现，但孟鸯的感知能力丝毫不逊色于雪寂，她知道但是也懒得管。 廖柯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身上有言灵术的气息。”孟鸯的目光逐渐变得炽热。 廖柯依旧不说话。 “据我所知廖柯同学你只是个普通孩子，嗯……唯一的特点是对我有点意见，嗯……对我有意见……言灵术……出现在这里……” 孟鸯已经完全忽略了廖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而廖柯依然是沉默着看着她，直到孟鸯恍然大悟地抬起头。 “【恶意操控】。”孟鸯扬起了嘴角。 她竟然在笑，此刻她完全没了那种不知所措，而是一股极强极重的威势。 “哈哈，恶意操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孟鸯慢慢低下了头，顺着她的动作周围的气压竟然开始慢慢低沉了下来。 “原来是你啊阿尔图罗！” 孟鸯猛地把头抬起，她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利刃，在抬起头的瞬间庞大能量场展开，周围的一切竟然扭曲旋转了起来，包括按着自己肩膀的廖柯。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竟然四分五裂，它们化为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如同打碎的镜子，而孟鸯的耳朵边则再次传来船员和船长对话的声音。 刚才那是由言灵术制造出来的幻觉，但孟鸯伸手去摸向胸口时，那块猫眼石却是真的不见了。 “哈哈，好小子，别让我逮住你。”孟鸯的笑容越来越深几乎令人感到害怕，她的身形瞬间消失。 另一边，顾向明将船舱的门拉上重新贴好封条，在擦了一把汗回头的一瞬间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廖柯，他脸上的面具带起不祥的气息。 还没等顾向明反应过来，廖柯便动作迅猛地挥拳即将命中他，而顾向明竟然条件反射般地接住了他的拳头。 “喂你怎么回事！”顾向明微微侧身，这完全是他的肌肉记忆，他以前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散打。 但廖柯并没有和他废话，黑色流光顺着廖柯的手直直向着顾向明袭去，来不及收手的顾向明顿时感觉脑袋一恍惚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这时廖柯再次挥拳向着顾向明袭去，失去抵抗能力的顾向明被他一拳直接送到了墙边，后脑撞在墙壁上让他恍惚的意识再次加剧。 而廖柯也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跟上一脚踹在顾向明的肚子上，顾向明弯着腰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一拳一脚，我会记住你的廖柯同学。” 孟鸯的声音突然传入两人的耳中。 廖柯顿感不妙，他警惕地后退了一个大身位，而正如他所料凌厉的锋芒顺着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掠过，那是无法被普通人看到的精神力冲击。 而孟鸯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 “小姐。”顾向明对着孟鸯伸出手，他浑身都在抽搐，廖柯那一脚让他几乎感觉被攻城锤给撞了一下。 “辛苦你了小顾，【睡一会儿吧】。” 孟鸯的眼中掠过莹蓝色流光，顾向明也在同一刻身体发软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好了，现在到我们俩的私人时间了。”孟鸯依旧微微笑，她的手中由蓝色流光凝结出了实质的锋芒。 廖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一阵狂风肆掠，短短数秒他的衣服上就出现了无数刀痕，而对面的孟鸯却依然站在原地。 每个言灵术都是极端的体术使用者，因为言灵术在有些时候可能无法派上用场，所以体术会是在关键时刻保命的技巧。 而光论体术和格斗技，连雪寂和丸山龙二都无法战胜孟鸯。 她快步向前，穿着毛绒睡衣的她奔跑起来却气势逼人得仿佛骑着战马，片刻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廖柯的身前。 她娴熟地打出了一套组合拳，直拳，勾手，侧身肘击，再结合低段扫腿，廖柯竟然完全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喂，阿尔图罗，恶意操控不会只有这种程度的，给我认真起来啊！”孟鸯近乎癫狂地大笑。 在她意识所动下能量场飞速延展，强大的精神冲击直直命中廖柯的头部。 他如同被子弹命中一般身体大幅度向后仰去，但是却没有倒下，而是诡异地停在半空中。 远在另一边的某家酒店套房里，手里拿着精装小说就着咖啡消磨时光的女生缓慢睁大了眼睛。 她那漂亮的脸上再次扬起了笑容，她慢慢伸出手，然后手指如同弹钢琴一般开始在空气中舞动。 “让人惊讶啊孟鸯同学。”廖柯说道。 他重新直起了身，那双眼睛依旧无神但是却逐渐亮起了深红带着黑色光底的圆圈。 廖柯的身上本来完全感受不到精神力的波动，但此刻他体内却在展开一个能量场，并且在慢慢地膨胀，能量场的出现让一切都开始变得压抑，这种压抑孟鸯再熟悉不过。 阿尔图罗，她在激活廖柯，让他不再是任由孟鸯进攻的靶子。 “小心别死了哦，孟鸯同学。”阿尔图罗浅笑着说道，廖柯也浅笑着说道。 他的身形暴起，深黑色的雾在他身后凝结出了光环一般的螺旋。 第65章 恶意操控(三) 在空隙所剩不多的甲板上两个人影快速闪烁，一蓝一黑，他们数次碰撞又数次分开，紧接着一些蓝色的光刃便铺天盖地地向着黑色人影袭去。 这里是雪鸯号，船长和船员们躲在控制室里瑟瑟发抖。 在十几分钟前一阵爆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后他们便看着自己家的大小姐飞在空中和另一个人打了起来。 她穿着睡衣的身形是那么懒散那么炫酷那么不着边际并且那么脱戏。 但船长却实打实地看着小姐高速奔跑目光凌厉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在拍戏吗？这两个人吊威亚了吧怎么会飞起来？根本没人通知过我会在我的船上拍戏啊？ 船长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又是一阵光芒闪过之后他们惊奇地发现孟鸯出现了众人身后，她散乱着头发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就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于是乎船长包括所有船员都发出了少女般的尖叫。 “【安静】。”此刻孟鸯的气势凌人，她抬起手说道，“差点把你们给忘记了，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消失这段记忆比较好】。” 片刻之后船长连同船员们一起昏睡了过去。 孟鸯并不打算转移走他们，顾向明也不用管，阿尔图罗虽然乱来但是一般不会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命，不然校长会因为难以处理麻烦而去找她的麻烦。 在做完这一切后孟鸯的背后有狂风掠过，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的廖柯裹挟着黑光向她袭来。 而孟鸯不慌不忙甚至连头都没回，她慢慢转过身侧手格挡，能量屏障让廖柯无法再前进一步。 然后她一个扫腿将廖柯一脚踹在了舱壁之上，在目前的打斗中廖柯完全占不到上风。 “让我惊讶啊孟鸯同学，留在莱茵城的特招生果然都是怪物。” 受到如此重击的廖柯竟然还在微笑，他脸上的面具已经完全破碎。 “谢谢夸奖。”孟鸯无所谓地甩甩手，“虽然我很厉害但你恶意操控的对象也够糟糕的，廖柯同学对我的恶意是什么我自然清楚。 嫉妒，羡慕，愤懑，恶意操控对象的情绪越强烈发挥出的力量才会更强，他这点小情绪是上不了台面的，平日里他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孟鸯说着暴起从高空之下进行扫腿，这个动作的压迫感强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廖柯本身竟然因为恐惧而挣脱了阿尔图罗的控制。 他慌乱地架起手格挡，孟鸯的扫腿压在他肩上，而他半跪在地上。 “不仅上不了台面还很胆小，杂碎。”孟鸯冷着脸微笑。 “的确很上不了台面，或许也是我低估你了。”阿尔图罗借廖柯的口说道。 “喂喂，阿尔图罗，告诉我吧，你又怎么贿赂校长了？”孟鸯突然表情轻佻地说。 而廖柯沉默着不说话。 “你处于校长的监管之下，你有什么手段他自然也清楚，也就是说你的恶意操控是他默许的行为，但是他又派我来保护这些学生，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孟鸯说。 “所以你觉得我贿赂了校长。”廖柯微微笑。 “除了贿赂我该怎么解释，校长一直很放纵你，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孟鸯的力道越来越重，廖柯在她的压迫之下开始苦苦挣扎，她又说道，“喂，阿尔图罗，再问个问题吧，虽然你可能不会回答。” 她说，“你觉得校长是好人吗？” “哈哈。”听到这个问题的廖柯竟然直接笑出了声，“你明明在为校长做事却还在质疑这种事情吗？” “也是，我真蠢。”孟鸯也笑出了声，“不过你已经输了，廖柯同学限制不住我的，虽然很少自夸但我面对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掩饰实力，除非你到我面前来，否则就算加菲也打不过我的。” 孟鸯再次一个扫腿，廖柯被她一脚从控制室大开的窗户外直接撂到了甲板上去。 之前那个阿sir说的强降雨终于到来了，海风混合着海腥味裹杂着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甲板上，浑身湿透的廖柯试着爬起身来，但是他在即将站起时一个趔趄又摔了回去。 在他面前孟鸯闪烁着身形步步逼近，跟随她而来的是再度展开的能量场，它正在逐渐剥离阿尔图罗对廖柯的恶意操控。 “喂喂，孟鸯，如果心里觉得校长是坏人的话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 廖柯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他的脸颊。 “我需要他带给我的力量，不管他好坏与否，但他带给我的力量是真实的，虽然以前我很讨厌成为超越者，但是现在我已经开始庆幸自己是那万分之一了。” 孟鸯抬起手在空中一甩，顺着她的动作一股极强的威压呈半圆展开，在这威压之内连雨水的流逝都开始变得缓慢，而廖柯的身体则大幅度颤动，他的眼珠几乎泛白。 “阿尔图罗。” 孟鸯突然低声说道。 “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听到这话的廖柯表情在一瞬间僵硬，然后他竟然再次笑出声来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疯狂。 没人能够想象一个人的笑容里可以夹杂那么多的情绪！ 他如悲似哀却偏偏在笑，而那些雨水更是替代了眼中的泪水潺潺下落。 “孟鸯，你果然是聪明人。”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廖柯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控制权被完全剥离暂时变成了一具空壳，孟鸯后续还需要为他稳定脑电波否则他会因为频繁的精神冲击而变成痴呆。 “呼。” 孟鸯在暴雨中仰面长舒一口气，她那癫狂的笑容强盛的气场在顷刻之间瓦解，带给人的感觉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肉眼可见地迅速坍缩。 但是她的额角一跳，所谓女生的第六感竟然在这奇怪的时候起了直觉。 孟鸯一愣，她的余光瞟到自己身后竟然又莫名出现了一个人影，而对方正高举手臂。 ！ 孟鸯大惊，她赶紧向旁边闪开，但对方高举的手臂只是一个假动作，对方真正的攻击是另一只手的突刺。 来不及反应的孟鸯直接被对方的手穿透了整个胸膛，那是利剑一般的进攻，孟鸯触电般浑身都是一僵。 鲜血顺着孟鸯的嘴角落下，她惊讶地看着面前那个人。 一个女生，深蓝过渡浅蓝的渐变长发，她穿着居家的竖纹蕾丝棉布裙，这让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街头的一个普通小女生而已。 那是很单薄的衣物，在这么冷的天气她还淋着雨。 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风寒，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空白一片，柔和的脸上沾上了从孟鸯体内溅射而出的血珠，再被雨水冲刷干净。 又是一个孟鸯认识的人，一个让洛伦希尔和雪寂同时感到苦恼的人，也是至今为止孟鸯觉得雪寂唯一有可能在内心里接受的人。 苏筱清。 孟鸯曾经尝试和她接触却无功而返，这个女生对陌生人极度抵抗，连孟鸯这种习惯于死缠烂打的类型都拿她毫无办法。 “抱歉啊孟鸯，你真的觉得我会低估你的实力吗，廖柯同学是个杂碎我自然清楚，他小肚鸡肠的情绪不值一提，但这一位呢？” 苏筱清的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而孟鸯则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后廖柯正在缓缓地站起。 “你……” 孟鸯试图展开能量场，但是苏筱清也在同一刻展开了能量场。 那是比孟鸯还要强大的威势，在这种威势之下苏筱清的面色阴沉以至于完全看不清面容。 她如恶鬼一般抬起手，而孟鸯则顺着她的手无力地来到了空中。 现在变成了孟鸯苦苦挣扎。 苏筱清给她的感觉和廖柯完全不同，作为言灵术的拥有者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无法辨识苏筱清的情绪波动，哪怕被恶意操控对方也会保留最基本的思想才对。 所以廖柯刚才才会感到害怕，因为他从心底里畏惧孟鸯。 “孟鸯同学，刚才你都问我校长是不是好人了，那么你猜他会允许我把你伤成什么程度。” 苏筱清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在孟鸯震惊的目光下她将孟鸯猛地甩出，然后能量场迅速成型无数光刃凝结向着孟鸯穿刺。 处于空中无法借力躲避的孟鸯只好再次展开能量场，但苏筱清的攻击迅猛已完全不逊色于阿尔图罗，那些光刃直直命中孟鸯企图将她切割开来。 就在光刃没入孟鸯体内的最后一刻，强烈的光芒将她所包围，她的身形瞬间消失，徒留几滴鲜血从高空之中混着雨水下落。 空间跳跃，校长在孟鸯出发前也为她准备了保命手段，并且因为没有跨世界所以甚至不需要媒介就可以直接跳跃。 “哎哟，校长这家伙还是很爱惜学生的嘛。” 苏筱清冷冷地转过身，而廖柯则跟在她身后低着头。 在进入舰桥建筑之后苏筱清对着廖柯招了招手，对方很自觉地前去将顾向明还有所有船员移送到了救生艇之上，然后拉响了遇难警报。 而廖柯在做这些的同时苏筱清则慢慢地来到了舰桥的三楼，孟鸯用来保管那些学生的地方。 她推开门，看着那些担架床，但是又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些担架床上空空如也已经一个人都不剩，洁白的床单凌乱在地上显然有人紧急将那些学生们给运送走了。 “呵。”苏筱清发出了冷笑。 她转身来到甲板上拦住了正在把船员丢到救生艇上的廖柯，然后在一堆人里找到了已经昏迷的顾向明。 只是伸出手刚刚接触到顾向明身体的瞬间深色的雾便潜入了他的体内，这也是言灵术的一部分。 没人会愿意与言灵术的拥有者进行身体接触，那会完全暴露自己的信息和想法。 比如现在。 “哎哎小顾，上了船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你就赶紧把那些学生通过三楼暗舱送到货箱里面去，动作一定要快。” “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 “哎呀，别管那么多啦，照办就行，我和你解释不清楚。” “好吧好吧。” 货箱。 苏筱清松开顾向明，她向着那些堆积在货轮前端的各色货箱走去。 这些货箱虽然厚重但是无法隔绝精神力探测，苏筱清展开能量场席卷所有货箱，但是片刻之后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在这里隐约感觉到了能量场的存在，那股精神力波动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空间跳跃，看来是找不到人咯。”远在另一边的阿尔图罗无奈地摊手，她就知道校长那家伙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松。 “算了就这样吧，你俩先回来。”阿尔图罗对着空气中勾了勾手指，她披上自己的外套打算出门。 而苏筱清则和廖柯一起跳回了那个还没有飘远的冲浪艇之上。 第66章 恶意操控(四) “所以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吗？” 海都市某家医院的急救病房里，姜应欣坐在病床旁一边削苹果一边听孟鸯叽叽喳喳。 对方的胸膛虽然被刺穿但是避开了要害部位，以至于姜应欣完全感觉不到孟鸯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在校长给姜应欣打电话之后姜应欣连忙赶到了医院来，孟鸯这个家伙被空间跳跃传送到了海都市的外滩，顶着贯穿伤她竟然还有力气打个车到医院来。 而出租车司机则被孟鸯吓得要死，甚至以为自己会被卷入某场黑帮械斗当中，连孟鸯的车费都不敢收。 “你是说阿尔图罗使用什么恶意操控控制廖柯同学袭击了你？”姜应欣问道。 她尝试回忆了一下廖柯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准确来说她对大部分人都没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个廖柯好像确实经常偷偷看孟鸯。 “对，恶意操控是言灵术的一种，可以将人体内的情绪进行放大然后为使用者进行远程能量转换，不过比较难使用，只有阿尔图罗这种极端暴力分子会干这种事了。” 孟鸯愤愤地捏紧了拳头。 “所以那些学生呢？”姜应欣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空间跳跃的地点是校长定的，他只告诉我如果遇到危险就把那些学生塞到货箱里面去，剩下的他来想办法。”孟鸯摊了摊手。 “这样啊。”姜应欣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送到孟鸯嘴里。 “好危险的，幸好校长那个家伙还不算绝情。”孟鸯嚼着苹果半躺在病床上。 她惋惜道，“不过可惜了，雪寂的那块猫眼石被抢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抢回来。” 这话让姜应欣反应过来了，一直担心孟鸯的伤势她都快忘了这件事，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那块猫眼石放在床单上。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孟鸯睁大了眼睛。 “阿尔图罗给我的，在来医院之前我就和阿尔图罗待在一起，她去我家里了。”姜应欣说。 “啊？你没事吧？”孟鸯慌忙伸出手摸了摸姜应欣的手又捏了捏她的脸，仿佛她才是病人。 “没事没事，她就来吃了个饭然后给了我这个，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姜应欣挠了挠头，“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都伤成这副样子了，校长那个家伙呢，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是没良心。”孟鸯鼓着小脸操着手说。 “他去找阿尔图罗了。”姜应欣回答，“听说是因为你受伤的事情还有那批学生，处在校长监管下却还在做这种小动作，校长貌似很生气。” “嗯，这样啊，她活该。”孟鸯眯着眼摇晃着腿，但是她突然表情一僵，那突然严肃的神色看得姜应欣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姜应欣疑惑。 “喂，小应欣，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校长知道那些学生的位置，而校长去找阿尔图罗了？”孟鸯的眉头皱得很紧。 “对……”姜应欣问，“所以到底怎么了？” “遭了遭了。”孟鸯咬着自己的手指说，“听我说小应欣，你现在马上回莱茵城一趟，到校长办公室去，空间跳跃的位置只有校长知道但是一般会留有记录，校长记性不是特别好所以他有这个习惯。” “所以我问怎……” 姜应欣也是一愣，她突然明白了孟鸯在想什么，她结结巴巴道，“你是怀疑校长会把那些学生的位置告诉阿尔图罗？” 孟鸯阴沉着脸不说话。 “怎么说这也太……” 姜应欣的话又只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她看着孟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洛伦希尔学姐应该已经跟你说过校长那家伙的性质了，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阿尔图罗现在干的这些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如果她的理由能够说服校长的话那么那些学生就危险了。” 孟鸯拿起那块猫眼石塞到姜应欣的手里。 “快，小应欣，校长的空间跳跃记录一般都在他办公桌左边抽屉的暗格里，你找到记录后给我打电话，我们必须先一步将那些学生转移走。”孟鸯握紧了姜应欣的手。 “可是你伤还没好啊……”姜应欣更加不知所措。 “没时间给你浪费了！”孟鸯大喊出声，因为用力过猛她的伤口撕裂身上缠着的绷带里渗出了一片鲜红。 孟鸯有点吃疼地按住胸口，她嘴唇泛白，但还是对着姜应欣笑了笑，“去吧小应欣，这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出任务，如果出了人命就太耻辱了。” 姜应欣沉默了下来，她看着孟鸯点了点头。 “你的形式是破灭术式对吗？”孟鸯最后问道。 “对。” “那种形式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你还记得那块猫眼石吗。”孟鸯指着姜应欣手里的石头说道。 “我会把和雪寂的链接转移到你那里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直接通过猫眼石把雪寂给传送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姜应欣沉重地点了点头，她一刻也不敢怠慢披上自己的外套就向病房外冲去。 而在姜应欣离开的瞬间孟鸯原本灵动的目光突然变得无神而黯淡。 她浑身瘫软瞬间失去意识，整个人如同逐渐消散色彩的油画一般苍白，她靠在病床的护栏上缓缓地滑落，直到完全躺下。 与此同时病房外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起，鞋跟叩击地面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她走路总是这么不紧不慢，在进入病房之前她脸上的微笑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几乎笑出声。 阿尔图罗。 她来到孟鸯的病床下坐下，然后用指尖拿起一块苹果送进了自己的嘴中。 如果姜应欣是一个言灵术精通者的话也许会发现刚才和孟鸯对话时她的双眼中一直透着微光。 可惜，姜应欣既不是言灵术的拥有者，也不够精通，所以只能被阿尔图罗欺骗。 言灵操偶术，言灵术里的一类，刚才和姜应欣说话的一直都是阿尔图罗，为了不让她看出破绽阿尔图罗还特意钻研了孟鸯的说话和行为方式，不过看起来并没有那个必要。 “傻孩子，没发现这个故事的时间和孟鸯出现的时间根本对不上吗。” 阿尔图罗轻抚孟鸯的脸庞，她的伤势怎么可能自己打车到医院来。 孟鸯被空间跳跃传送到外滩之后就昏死了过去，校长可没那么细心，如果不是阿尔图罗把她捡回来，穿着睡衣的孟鸯可是会被冻死的。 “姜应欣，姜应欣，身上有破坏神的气息，宁时神的气息，甚至还有独特的百世神的气息，真有意思。”阿尔图罗喃喃道。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单纯就好了，这样我可以省多少心。” 阿尔图罗微微笑，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67章 悲剧舞台(一) “记录记录记录，这是什么，餐厅账单，餐厅打折券，奶茶优惠券，香烤慕斯松煎饼打折券……中老年人洗浴中心免费推广？” 莱茵城校长办公室内姜应欣打着手电筒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来翻去，她是从莱茵城的侧墙给钻进来的，作为贵族学府的莱茵城安保措施自然严密。 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些学生们还是找到了莱茵城保卫科的漏洞在西南方的侧墙打了一个洞以备不时之需，比如现在偷偷摸摸的姜应欣。 好吧可能也不算偷偷摸摸因为她是明目张胆从正门走进来的。 众所周知校长是个现代科技白痴对监控之类的东西完全不了解，而保卫科的科长虽然申请过监控安装但是被校长给否决了，理由是经费不足。 校长是变态级别的戒律拥有者，他确信有自己在哪怕核弹袭击也可以保证莱茵城毫发无伤，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什么监控来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而教育机构针对于学校的安全检查校长也可以轻易糊弄过去，毕竟他可是连小区爆炸都能遮盖住的人，算是半个手眼通天。 “记录呢记录呢。” 姜应欣已经在暗格里翻了老半天，里面东西的一大堆，校长竟然把这些打折券当宝贝一样塞进了暗格里，这些打折券的日期都是最近的。 于是对校长已经稍微有点了解的姜应欣采用了逆向思维，她关上暗格直接在抽屉里翻找，一路向上最后在一堆堆积的文件下面找到了空间跳跃记录。 它的名字还真就那么简单粗暴，数个红色大字显眼不带任何掩饰，“空间跳跃与转移对象具体位置备忘录”。 “拜托不要把这种东西给放在桌子上啊。”姜应欣汗颜，如果被别人看见这玩意要么把校长当中二病要么把他当神经病。 虽然校长这家伙确实也很符合以上两者的描述。 姜应欣赶紧打开记录开始翻找那些学生们的位置。 “4月5日，买的一箱雪糕被我送到了北极圈，听说那里的温度比较低，这样就省下了买冰箱的钱，天才如我。 4月21日，兼职做司机，将委托人从南半球送到北半球摆脱黑帮追杀，对方惊叹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竟然就到了，算是对我的夸奖，勤劳而充实的一天。 5月5日，买的蔬菜送到北纬90°最中央的冰脊下面，上次买的雪糕忘记准确定位所以找不到了，白瞎四十五块。 5月7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生菜被冻完之后口感完全变了！” 姜应欣：…… 为了防止智商下降姜应欣决定直接跳过记录的内容开始快速翻找关键词，她在记录的中间找到了那些学生们的信息。 “莱茵城附属第一中学涉事学生空间跳跃记录”。 但是纸张上面姜应欣一个字都看不到，除开那个显眼的标题外这一则记录是一片完全的空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个姜应欣熟悉，她听雪寂说过。 这是某种精神力屏蔽，只有精神力强大的超越者才可以使用，在未获得使用者允许的前提下上面的内容姜应欣是无法得知的。 但是熟悉归熟悉可雪寂并没有教过她破解方法 姜应欣也懒得管那么多了直接拿着记录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她要先回去找孟鸯，孟鸯也许知道怎么破解。 在走出办公室门的瞬间一阵狂风掠过，成为超越者有一段时间的姜应欣也算感知敏锐连忙抱头蹲防，对方的扫腿命中门框直接踢得凹陷下去。 ！ 手电筒的光打在对方身上，满是裂痕残破不堪的小西装，阴冷惨白在光照之下显得瘆人异常的脸。 是廖柯那个家伙，她记得孟鸯说廖柯已经被阿尔图罗恶意操控了来着。 “喂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姜应欣撒腿就跑，而廖柯则紧随其后。 恶意操控是基于被控制者对目标的情绪波动而发挥威力的，但廖柯这家伙对姜应欣显然没什么印象。 虽然刚才的扫腿力道迅猛但是现在他的奔跑速度竟然完全比不上姜应欣这个小女生，隐隐有被甩开的趋势。 但是在跑出一段路快到操场上时姜应欣却感觉一股巨大的推力从旁边袭来，就像被飓风掀起。 她手里紧紧拿着那本记录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夜色之下穿着棉布裙的漂亮女生正将双手放在身后步伐轻快地慢慢向她走来，这个动作看着少女感十足可她的表情却阴冷得不像话，眉梢微微上挑。 “苏筱清同学！”姜应欣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是姜应欣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注意到了苏筱清身后有深色旋涡在晃动。 看来不止是廖柯，连苏筱清也被恶意操控，姜应欣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忽如其来的杀意。 “姜同学。”苏筱清开口，姜应欣却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阿尔图罗的味道。 “你不该来这里的，老老实实在病房陪着孟鸯不就好了吗。” “少废话了！” 姜应欣站起身拔腿就跑，对抗言灵术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脱离她的能量场波及范围，姜应欣这下终于明白雪寂为什么老是带着她夜跑了。 但很可惜苏筱清不是廖柯，她闪烁着身形在姜应欣身后如同断断续续的老旧影片，她举起手，黑色光刃从姜应欣身侧掠过将她钳住。 但姜应欣却突然动作极快地一个回身避开了那些光刃，然后一个高段扫腿踢向苏筱清，而苏筱清则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你的反抗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苏筱清说。 “别看不起人了。”姜应欣竟然快速展开了能量场。 破灭术式，传说中使用起来简单粗暴但是威力大得恐怖的形式。 那强烈的威压让苏筱清本能地松开了手快速后退，如果姜应欣在这里释放破灭术式可能会将整个操场都炸掉。 但苏筱清后退之后姜应欣又将那股能量场给压缩回了体内然后继续跑路。 “真伤心啊，我还以为你是很单纯的那种类型。”苏筱清嘴角扬起一抹邪异的微笑，她高举手臂。 言灵操偶术。 姜应欣的身体突然一顿。 在身体僵硬的这么一瞬间姜应欣跑步的动作失去了协调，她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在地上，而身后苏筱清则伸出手向她穿刺而来。 她会像穿透孟鸯的胸膛那样穿透姜应欣。 但在即将命中之时姜应欣胸口前的那块有着六角冰晶花纹的石头再次发出了光芒。 这是校长送给姜应该的，而它也再次作为护身符将苏筱清的攻击给抵挡了下来。 苏筱清身形短暂停顿了片刻，她伸出一根手指，能量场快速展开无数精神力冲击疾风骤雨般向姜应欣袭去，但是连精神力冲击也无法破开那防御分毫。 第68章 悲剧舞台(二) 远在另一边的高楼楼顶，阿尔图罗站在高空之上面对着狂风双手不停地舞动。 她像是在指挥交响乐队一般狂热，头和脚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在她操控之下苏筱清展开了几乎无死角的攻击但依然无法穿透那块破石头对姜应欣进行的庇护。 而在阿尔图罗身后，她察觉到了一个气息的接近，对方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阿尔图罗反倒惊讶于对方选择了走楼梯而不是直接使用空间跳跃飞过来。 于是她收敛了动作展露完美微笑如舞蹈一般轻雅地旋身鞠躬，穿着黑色袍子抱着肩膀在寒风中瑟缩的校长对着她摆了摆手。 “欢迎您的到来。” “行了行了，邀请我来还找这么个破地方，我现在买不起棉衣的你知道吗。”校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比较喜欢通风良好的地方。”阿尔图罗微微笑，“不过我并没有邀请过您。” “你明目张胆地使用恶意操控再打伤孟鸯并且现在还在对着姜应欣出手，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吗。”校长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 阿尔图罗微笑着不说话，她很喜欢这样，她的沉默压迫感十足，每个人在看见她不说话而就这么盯着自己时都会压力暴增，但很可惜现在对方是校长。 校长也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阿尔图罗，漆黑袍子下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他周身都萦绕着不详如同恶鬼缠绕的深色气流，那会带起比阿尔图罗还要强烈的压迫感。 “我希望您能解除对姜应欣的庇护，然后告诉我那些学生们的位置。”一段时间后阿尔图罗笑着说。 “那么我也希望你告诉我这么做的目的，自从去到附属学校后你已经越来越乱来了，甚至计划起一些连我都搞不明白的事情。”校长的声音已经低沉得像是潮水。 “您还能不了解我吗校长，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您的计划铺路，您应该对我保持信任。” “所以告诉我你的目的，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校长丝毫不陷入到阿尔图罗的绕话当中。 “我要让雪寂亲手除掉那些学生，让他进入【无德无量尊】的观测范围内，以此为引子，我还要杀掉洛伦希尔姐姐。” 说出这话的阿尔图罗依然在微笑，反倒是校长愈发沉默。 “你是想让雪寂也和你一样成为无德无量尊的【令使】？”校长问。 “不，不是我想，而是您想，这原本就是您的计划不对吗，我只是来帮助您，以更加完美的方式。”阿尔图罗的笑容愈发深邃。 校长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校长接着问道，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里他的气势竟然被阿尔图罗所压倒变成了提问的一方。 “拒绝回答。”阿尔图罗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校长，在离开莱茵城之前我就说过不要小看任何人，也不要把任何人当傻子，我会脱离你的控制，但我依然会帮助你。” “为什么？” “因为雪寂，姐姐的性命我无法掌控，因为当时的我能力不足，但雪寂不会，你为他安排的道路坎坷而崎岖，我会帮他扫平一切。” 阿尔图罗罕见地停止了微笑，她的表情竟然如此深肃而认真，仿佛有着莫大的决心。 校长看着那个在暴风中直立的女孩，她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凌乱，而她的眼睛则比夜色还要深邃，还要黑，那是永远也散不开的黑暗。 “唉。”校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竟然弱势地低下了自己的头，他接着问道，“那么洛伦希尔呢？” “您在把蕴含宁时神力量的神器交给她时就应该意识到她会是个变数。”阿尔图罗目光冰冷，“我不知道您这么做的目的。” “没办法，她也是天赋极佳的超越者，而且也是【神秘术】的拥有者，我低估了神秘术的全能性，有段时间她跟我说她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噩梦，然后便死缠烂打找我要宁时神的神器。” “所以我才要杀了她，她会成为很大的变数，她努力的方向不对，那样只会害了雪寂。”阿尔图罗说。 “好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校长的声音恢复了那份脱线，“你现在为什么要袭击姜应欣？” “你应该回答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寂家里。”阿尔图罗强势地反问，她的目光凶狠。 “她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作用和你姐姐差不多，而且她是个很有价值的人，后面雪寂会利用到她。”校长挠了挠头说。 “是吗。”阿尔图罗收敛了那份气场，她重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不着边际地眺望远方。 “脱离我的计划你也许会做的更好，对雪寂也更好，但雪寂会因此更加仇视你，你不介意吗？”校长慢慢地走到阿尔图罗身边。 “介意，但无所谓，我不是姜应欣，也不是苏筱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保护。” 说这话的时候阿尔图罗的表情强硬又落寞，转而又在脸上露出了猫一般的委屈，但她很快又强压住了自己的表情。 “真有意思。” 校长高举手臂展开了能量场。 “阿尔图罗，我真幸运，当时发现了你这样一个天才。” “是吗。” 阿尔图罗不做表情地应声，她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目光再次凌厉而深刻起来。 她举起手臂在空中挥舞，中场休息的乐队在她的指挥下再次开始躁动，管弦，风琴，竖笛齐发，庞大交响乐再次开始演奏。 这是她为自己演奏的舞曲，她将一人独舞，闪耀在无人的高台。 …… 深色光刃撞击在能量形成的屏障之上竟然传来了金属碰撞一般的脆响，在苏筱清火力全开的攻击下那块石头的庇护丝毫不显颓势，仿佛能量无穷无尽。 但这样姜应欣也没法行动，苏筱清完全限制住了她，她只能被动地挨打。 直到姜应欣看到远处的廖柯动作一僵，苏筱清的动作也是一僵。 “那些学生们就在莱茵城图书馆的二楼储物间里，去吧。” 这是校长的声音，它同时在廖柯，苏筱清，姜应欣的耳中响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校长的声音会出现在自己耳中但姜应欣明白肯定不止自己听见了，因为她看见廖柯已经动作迅速地向着图书馆前去。 校长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被阿尔图罗说服了！ 姜应欣起身就要去追赶廖柯，她在屏障的庇护下强硬地冲破苏筱清的封锁线快步跑了起来。 但是萦绕于自己身侧的能量屏障骤然消失，那块石头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而姜应欣也看着那些光刃即将命中自己。 “给我住手啊！” 姜应欣突然发出了怒吼，她的周身迅速展开能量场直直将苏筱清的攻击震碎。 破灭术式·威势！ 灼眼的白光在姜应欣手中凝聚，但是并没有引爆而是维持着一个篮球大小的光团，它正散发着极度不祥的气息，那是直视刀锋刺向眼睛的恐惧。 在这气息之下远处奔跑的廖柯被强大威压直接盖在地上无法动弹，而苏筱清的身形也是一颤。 姜应欣只是一个初学者本不该如此熟练地使用破灭术式。 远处阿尔图罗微微扬起嘴角惊喜地看着姜应欣，在她目光之中姜应欣的气场骤变如同换了一个人，她褪去了那份柔弱和不知所措，原本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了完全不属于她的压迫感。 她抬起头，眼睛已不再是小鹿般的纯良与澄澈，而是透着沉着冷静的微光，还有些许不耐烦的怒火，她冷冷地看着苏筱清。 “哈哈，原来是这样，让我来试试你吧姜应欣！”阿尔图罗癫狂地大喊，她双手猛地向下压去。 【雪寂】。 一个字眼出现在了苏筱清的脑海当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原本看向姜应欣无神的眼神骤然变得灼热，她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阴冷而不祥。 “我只能维持两分钟，尽快。” 一个声音也出现在了姜应欣的脑海当中，她的眼底泛着浓郁的金，她在心里开始了计时。 两分钟。 苏筱清的身形暴起，她在空中闪烁着以多方位开始迅速拉近与姜应欣的距离。 在她大幅展开的能量场内姜应欣手中的光团被压缩，趴在地上的廖柯缓慢站起了身。 姜应欣勾动手指，她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旋转然后迸发出烈白的火光。 她直接引爆了空气来限制苏筱清，而对方在如此密集的爆炸下依然全身而退，她穿梭到姜应欣身侧挥动手臂。 能量场以螺旋姿态向着姜应欣倾斜，这也不是实体攻击而是精神力冲击，被命中的话姜应欣大概率会直接昏死过去。 言灵术向来是智斗的代表，它本身不该具有如此程度的攻击性，孟鸯在使用言灵术时得搭配着体术才能造成实际伤害。 但这是阿尔图罗，她的言灵术已经是极致进攻的代表。 姜应欣侧身精准躲过漩涡的袭击，她的周身迅速被白色光芒包围，而这些光芒开始膨胀抖动即将爆裂。 但苏筱清双手划过，深色的雾状物质于她指尖凝结为密度极高的刀刃，它们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那些白色光芒。 “你赢不了我的姜同学，破灭术式的破坏力太强轻易就能炸掉整个莱茵城，你不敢完全使用，但我的言灵术不会。” 苏筱清于高空跃起翻转着后退，在与姜应欣拉开距离之后她的气场暴起，双眼之中涌现出鲜血一般流淌的红光，而长发则在气流烘托下如羽翼一般大幅展开。 在浓重黑雾的裹挟下苏筱清向前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她的身形闪烁着不断逼近，修罗鬼神般的威压让姜应欣感到大脑胀痛。 姜应欣吃力地进行防御，她再次引爆周围的空气并展开了能量屏障。 但苏筱清直接无视了爆炸的高温气流与冲击直直向前，她的手指在命中姜应欣的瞬间整个人如利剑一般直接穿过了姜应欣的身体。 片刻之后，能量屏障包括姜应欣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溃散，她的大脑如同遭受了重击似的剧烈疼痛让她哀嚎出声。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起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精神海被直接抽空。 而那些被抽走的精神力则完全作用于她自身，无序的精神力乱流让她瘫倒在地上。 这便是阿尔图罗的成名绝技，之前她曾试图对珀里安使用的那一招。 目前为止没有人可以挡住她这全力一击，哪怕是通过苏筱清使用出的弱化版也完全不是姜应欣能够抵挡的，她的周身出现无数血痕鲜血飞溅。 而比起身体的损伤姜应欣的意识越来越混乱，一切都开始天翻地覆，哪怕闭上眼睛都得不到丝毫缓解。 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孟鸯交给自己的属于雪寂的猫眼石，然后紧紧地握住。 下一秒，猫眼石迸发出了前所未见的光芒。 “好机会！” 苏筱清伸出手瞄准了作为光源的猫眼石，她如利剑一般再次穿刺在猫眼石上，而那光芒则越来越强烈，直到姜应欣眼前都变成了一片白。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了雪寂的声音，也看见苏筱清的身形瞬间消失。 第69章 悲剧舞台(三) “早上好啊小五。” “嗨小五，早上好。” “早上好啊小五，来这个拿去。” 穿着新棉衣鼻子被冻得红红的雪彦在医疗部里艰难地前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医疗部的大楼装修得已经非常完整，让她如此艰难的是路上遇到的众人。 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雪寂拼死护送众人的事迹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温室花园，大家都对这个小男孩感到由衷的钦佩，好感度也飙升。 而最近他们又听说亲爱的雪未妖先生貌似非常喜欢雪彦这个小丫头，于是大家又爱屋及乌地对雪彦关心了起来。 从住的地方到医疗部病房这么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雪彦就已经遇到了五十多个和她打招呼的人。 一些阿姨们更是有什么塞什么，现在她手里拿着巧克力苹果橘子番石榴还有袋装的饼干。 “啊啦小五，来看小未妖的吗？”医疗部的护士牵着雪彦的小手领着她走到病房。 好久都没被人重视过的雪彦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只好眼神躲闪着点了点头。 直到进了雪寂的病房之后一切才稍微正常了起来，克里斯对雪寂的静养极为关注，普通人是没权利进他病房的，这里格外安静。 雪彦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些吃的放下脱掉了自己厚实的外套，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还算宜人。 身上插着各种导管的雪寂静默地躺在病床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急救他的各项体征依然微弱。 他的体表伤只是小问题，真正麻烦的是精神海的损伤，这是没有任何救治办法的，只能靠着超越者个人意志来强制恢复。 所幸有校长给的那块石头不然克里斯和瓦格纳还真不好办，现在所需的就只有等雪寂醒来然后把他送回莱茵城去。 虽然莱茵城也没有对于精神海损伤的治疗方法但校长手下有一批精通于滋养精神海的超越者，他们可以极大程度缓解雪寂的情况并加速他精神海的恢复。 雪彦端着瓷盆去到走廊上的洗漱池接热水，由于身高不济她还是只能求助一下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护士姐姐。 雪寂身上缠满了绷带那些血痕无法得到完全清理，所以雪彦一有时间就会打盆热水拧好毛巾掀起那些绷带的空隙为他柔柔地擦拭。 除此之外雪彦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她帮不上任何忙，所有人都帮不上任何忙，所以所有人都很自责。 他们都知道雪寂是为了自己才变成如此地步，却只能坐在某个角落默默祈祷他能够醒过来。 看着雪寂因为发烧烧得通红的小脸雪彦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她看着雪寂连沉睡着都忍不住皱起的眉头，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之前在对抗暴风雪的时候雪寂就曾这样贴过她的额头，雪彦注意到了这样貌似会让他很放松。 所以雪彦现在也尝试着这些做，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受一点。 “快点醒过来哥哥。” 雪彦眼圈红红轻柔地抱住雪寂，她缓慢闭上眼睛，但是眼前闪过一丝蓝色光芒，她感觉到自己额头处传来了一阵凉意，这让她莫名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仪器上显示雪寂的各项体征正在快速上升，速度之快让仪器不停地发出了“滴滴”声。 “这……”雪彦一愣，她看不懂仪器还以为是自己碰到雪寂身上的哪个导管导致仪器故障了。 但随后一个熟悉的沙哑但柔和的声音便慢慢地响起，连带着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按住了她的小脑袋。 “果然我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雪寂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牵扯自己的嘴角做出了极度僵硬的笑容。额头贴着额头距离如此之近，雪彦感受到了他逐渐变重的鼻息。 “哥……” 雪彦双眼微弯终究还是落下了泪水，但那并非悲伤而是喜悦，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一幕让雪寂恍惚极了，他朦胧中幻视出了自己姐姐的身影。 很久之前他还会赖在床上睡懒觉等着姐姐来叫自己起床，那个时候他也会朦胧着眼看着姐姐的笑脸，然后慵懒地起身。 “真幸运。”雪寂伸出手，他神色复杂地捏了捏雪彦的小脸，然后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梦，做有关自己姐姐雪彦的梦，但现在梦醒了连带着“雪彦”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久违地露出了如此舒心的表情。 其实雪寂的意识早就已经复苏了随时都可以醒来，但是浑身都疼得要死，他便在与醒来和睡懒觉的搏斗之中宣布了后者的胜利。 直到刚才小雪彦的声音将他唤醒，他便条件反射般地结束了自己的懒觉。 不过浑身还是很疼，雪寂尝试着坐起身，但在起到一半时他的身体忽然失去力量滑落下去，连带着额头还在病床的护栏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这一下又差点给雪寂撞晕过去，而不明所以的雪彦则赶紧心疼地过来给他揉了揉额头。 “哥哥你别动了，医生说你表皮裂解，精神海使用过度，还有啥啥啥的什么来着，让你好好休息。”雪彦说道。 “这样啊。”雪寂试着使用精神力游走全身探查一下自己的情况。 但发动精神力的瞬间他的大脑内便一片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再次向旁边顷倒幸好有雪彦扶住。 看来已经不需要探查了，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没想到自己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连续受伤三次，要是洛伦希尔知道的话估计又要把自己抓去审问了。 而身旁扶住自己的雪彦也气鼓鼓地鼓起了小脸，她发现雪寂完全没有听自己的劝于是打算强硬一点。 “好了好了我不动了。”雪寂弱势地苦笑。 “哥哥你就是太喜欢逞强了。”雪彦没好气地说，但是她的表情也在顷刻之间柔软了下来。 好像自己没资格这么说雪寂，雪寂是为了他们这些人才逞强的，他有那种力量，明明可以抛下所有人一个人逃命，但他却选择拼尽全力与风暴对抗来保护他们。 感染者是注定会死的，只是时间问题，雪寂根本没必要这么拼命，但他还是决定为这些感染者争取哪怕那么一点点生存的时间。 她想起了那天雪寂说的话，克里斯和雪寂坐在帐篷里喝酒时她就站在外面，她也听见了雪寂口中的那番话语。 “他们也许也有在等着自己的家人，他们想活着，所以才会踏上这场旅程。如果我想回家的话，他们应该也会想的吧。” “所以我不想失败。” 所以他不想失败。 雪彦的爸爸妈妈已经死去，他们是感染者，死得卑微而毫不起眼，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和雪彦说。 从此也再没有人会关心她这个到哪里都是累赘的小孩子。 她已经没有家了，她也不明白雪寂所说的想回家的那种感情，但果然…… 还是不想死，还是想活着。 哪怕在感染者集群里被人冷落吃不饱穿不暖但她还是选择跟着众人，因为她还不想死。 所以看见雪寂于风雪之中伟岸执着顶天立地的身影她才会哭出来，哪怕卑微渺小如他们也会有人拼尽全力来保护。 “谢谢。” 雪彦突然伸出手慢慢地抱住了雪寂，雪寂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还是默默地微笑。 “雪彦？”雪寂突然开口。 “怎么了哥哥？” “我的真名不叫雪未妖，而是叫雪寂，寂寞的寂。” “哦……”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雪寂放缓自己的语气让这个问题显得不那么突兀。 “……不知道……，爸爸妈妈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和我交代。”雪彦声音弱弱的。 “那……和我回家怎么样？”雪寂轻声说。 听见这话的雪彦惊讶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她看见雪寂的表情是那么温柔，柔得就像缓缓流淌的水，晨间的微光洒在水面上泛起令人舒心的光澜。 “真的吗？”雪彦的眼圈一瞬间又红了，她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讲，跟我回家之后有吃的有住的有穿的，我家里有个做饭很不错的室友，你要吃什么她都可以做给你。”雪寂突然没了那份温柔展现出了骗小孩子一般的狡黠。 他也没想过雪彦会答应自己，毕竟自己和她认识时间也不算长，莫名其妙跟别人说和自己回家算怎么回事，要是周围有人在话自己说不定就被逮捕了。 果然自己又脑抽了，他在处理不好自己情绪的时候总是会脑抽说出一些不经过思考的话来。 但雪彦看着他那份不知所措极力解释的样子柔柔地笑了笑，然后说，“好啊。” “哎？真的吗？”这下换成雪寂来问了。 “嗯。”雪彦轻轻点头微笑。 “那太好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妹……咳，妹妹了。”雪寂顿了顿。 没想到妹妹这个字眼真正从自己嘴里钻出来的时候会那么尴尬，怎么叫都有种变态的感觉，果然是妹控小说和动漫看太多了。 但雪彦却丝毫不在乎，她的表情喜悦得就像得到圣诞老人送的礼物的孩子。 “哦对，妹……妹妹，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石头呢？”雪寂寻思着自己还是换个称呼算了，不然会别扭死的。 “这个吗？” 雪彦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块猫眼石，被厚实的毛衣裹住看不太出来，但现在雪寂发现它竟然在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它为什么在发光？”雪寂疑惑。 “不知道，从早上开始它就这样了。”雪彦把猫眼石递了过去。 第70章 悲剧舞台(四) 在雪寂的手触碰到猫眼石的瞬间它散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一个意识莫名其妙钻入了他的脑海内。 原本便精神薄弱的雪寂顿时感觉大脑一凉，他竟然在自动调用自己的精神力涌向猫眼石之中。 这是校长的空间跳跃媒介，自己如果注入精神力就相当于打开了某个通道，雪寂慌忙松开猫眼石，而那股意识也从自己大脑中散去。 “哎，怎么了？”雪彦疑惑地就要去捡猫眼石。 “别动！” 雪寂的身体强硬地恢复了力气向着雪彦扑去，他心里有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那颗猫眼石在落地之后跳动了几下竟然直直升入半空之中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犹如旭日东升。 一个人影于光芒中显现，深黑色气流在她周身凝结成雾，而那些雾化为尖利的锐芒向着雪寂和雪彦同时刺去。 “过来！”雪寂动作迅速地将雪彦揽入自己怀中展开了能量场进行庇护，但那些锐芒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精神力乱流，它们直直穿过了屏障。 原本雪寂展开的屏障不管是实体攻击还是精神力乱流都可以抵挡住的，但现在精神力薄弱的他没办法那么任性地使用只能择其一来防备。 于是雪寂被精神力乱流命中，大脑的剧痛连同原本精神海的破碎让他直接瘫倒在地上。 而在瘫倒之前他展开能量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发射出了一道光刃。 他罕见地下了死手，没有防备的话这一击便足以毙命。 但在光刃即将命中那个人影之时雪寂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大脑的剧烈疼痛让他以为自己在恍惚中看错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直直震碎了发射出的光刃。 “雪寂同学。” 苏筱清于猫眼石散发出的白光之中走出，她步伐轻盈，向着倒在地上无法站起的雪寂慢慢逼近。 苏筱清怎么会在这里？雪寂吃痛地猛捶自己大脑，这是对抗言灵术较为简单粗暴的方法。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看见了苏筱清灼热目光中那眼底显露出的深色光圈，以及背后延展开的光环一般的深黑色气旋。 “该死的，阿尔图罗！” 雪寂强迫自己站起，他调整姿态让缠着绷带的自己不再僵硬，精神海也被他强迫再次运作。 他的身形暴起整个人裹挟着蓝色流光向前突刺，但苏筱清却不做任何防备，只是任由他向自己发起进攻。 “雪寂同学。”苏筱清的声音柔弱。 她似乎变回了那个会给雪寂送便当的可爱小女生，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又突变，那是和阿尔图罗如出一辙的微笑。 她说道，“你真的下得去手吗雪寂？” 雪寂的额角一跳，他咬着牙身体与苏筱清擦肩而过，他终究还是无法伤害苏筱清，他猛捶墙壁大声怒吼。 “该死该死该死！” “阿尔图罗！” 雪寂的眼睛通红如恶鬼。 神秘术·形式模仿·言灵操偶术。 顶着虚弱的身体雪寂竟然再次展开了如此庞大的能量场，他企图剥夺阿尔图罗对苏筱清的控制。 但是他做不到，对方是阿尔图罗，目前雪寂已知的最强言灵术拥有者。 也正是那样，看着雪寂这样做的阿尔图罗竟然笑出了声。 “和我比拼言灵术吗雪寂，如果能做到的话，那就来试试吧。” 苏筱清周身浓厚的威压更加强烈，在双方比拼之下苏筱清的身体虽然有微微颤抖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她看着雪寂，双眼中红色的血光如同刀锋。 雪寂只感觉大脑又是一顿，那是丝线崩断一般的感觉，他的思绪也崩断了，能量场在顷刻间溃散。 使用言灵术被打断会受到剧烈的反噬，雪寂本就脆弱不已的精神海再次面临破碎的风险，他捂着自己的头强忍着不发出哀嚎，同时伸手示意雪彦赶紧离开这里。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他也确实做到了，不过并非他自己站了起来，而是苏筱清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呼吸不畅带来的窒息感让他脸色涨得发紫。 在雪彦眼里无所不能的雪寂此刻就像败狗一般任人宰割，她看着苏筱清和雪寂身侧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她下意识地向着雪寂扑去。 “别过来啊……”雪寂用尽全力喊道。 但还是晚了，那光芒已经将整个病房都包围，在雪彦扑到雪寂身上的瞬间三个人的身形同时于光芒中消失，唯有那块猫眼石啷当落地。 …… 再次回过神来时眼前洁白的病房已经变换成了被夜色笼罩的草场，这是莱茵城的操场，此刻所有人都在这里汇聚。 雪寂，苏筱清，姜应欣，廖柯，雪彦。 廖柯站在姜应欣的身侧，而姜应欣浑身是伤的被那些深色雾状物质形成的尖锥穿透手臂给钉死在地上，她无力地看着苏筱清的身形消失再出现。 而现在苏筱清的手里提着雪寂，她将雪寂丢在地上。 还有一个小女孩跟随着两人一起出现，但是她已经昏过去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雪寂！”姜应欣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可雪寂已经听不见了，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和精神海再次受到重创整个人即将失去意识，他只能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昏死过去，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保持清醒。 可尽管清醒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 “结束了，雪寂。” 苏筱清再次来到雪寂的身边，她手里出现了一柄短刃，深黑色半透明漂亮得就像玉石。 它在苏筱清手中爆发出了夺目绚烂的彩光，如同霓虹一般梦幻，从刀柄到刀刃总共是红蓝紫金四种颜色。 这是之前阿尔图罗从真正的雪彦体内拿出的那柄短刃，现在它出现在了苏筱清的手中。 苏筱清抬起脚踩住雪寂的肩膀让他无法再挣扎，随后双手握住刀柄直直向着雪寂的胸口刺去。 “不不不！”姜应欣恐惧地大喊，远处的阿尔图罗则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容。 但意外的，她的笑容突然僵硬，在她视野之中那柄短刃马上就要没入雪寂的胸口，可是它却停了下来。 准确说是苏筱清停了下来，她一只手握着短刃想要向下刺去，可另一只手却反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阿尔图罗少有的诧异，她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苏筱清的控制。 “雪寂。” 苏筱清柔柔地开口，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她半跪在雪寂的脚边，可那只握着短刃的手依然在向下。 “雪寂……雪寂……不……不要。”苏筱清发出了低沉的呢喃，她抬起了头，那灼热的目光已经消散，她的眼神那么柔软，清澈得就像夏日的水在流淌。 “不，不行，雪寂，不行，不行啊！”苏筱清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她将那把短刃给扔了出去。 连带着属于阿尔图罗的整个能量场都被压缩了回去。 这次轮到阿尔图罗的身形一震，她的大脑剧痛，苏筱清竟然凭着自己的意识摆脱了她的恶意操控！ “怎么会这样！”阿尔图罗睁大了眼睛，作为最强言灵术拥有者的她如此自傲，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人能够挣脱自己的控制。 她低估了苏筱清内心对雪寂的情绪波动，那会让她的恶意操控得心应手，但过于强烈的自我意志在苏筱清看见雪寂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压制住了阿尔图罗。 苏筱清看着自己将雪寂提起，又快要将短刃刺入雪寂的胸口之中，这一瞬间她清醒了过来。 但是阿尔图罗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恶意操控并没有断开，她的恶意操控依然在对苏筱清生效，但是自己无法控制她！ “雪寂，雪寂，雪寂……” 苏筱清仍然在呢喃，她缓慢低下头抬起自己的双手。 那些将姜应欣钉死在地上的黑雾消散，而雪寂也感觉自己破碎的精神海在快速恢复，苏筱清竟然在使用言灵术滋养自己的精神海。 苏筱清反过来利用起了阿尔图罗恶意操控暂时赋予自己的力量，但是她的意识相当混乱，这种混乱会让属于阿尔图罗的精神力反噬她的大脑。 这样下去她会陷入精神死亡。 “苏筱清……”雪寂沉重地抬起手，他竭尽全力站起身，然后抱住了苏筱清。 这是苏筱清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动作，只有这个男孩会在她伤心落寞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选择抱住自己。 她混乱的意识终于恢复过来，雪寂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女生不再颤抖，她将头慢慢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几乎哭出声来。 “对不起……”苏筱清哭着说。 残破的记忆在苏筱清脑海中拼接重组，她回忆起了自己对孟鸯和姜应欣的逃杀，这天翻地覆的一切让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不，没事了，没事了。”雪寂轻轻地拍着苏筱清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但是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一顿，几滴鲜血飞溅在苏筱清的脸上，转而是姜应欣扑倒廖柯发出的巨大响声。 那把短刃从背后命中了雪寂直直穿透了雪寂的胸膛，他双眼无神地向后倒下，表情依旧那么柔和，他还停留在轻声安慰苏筱清的前一秒。 可是现在他已经被贯穿了胸膛，鲜血染遍了他整个身体，他发白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在刚才雪寂分心安抚苏筱清的空档之间廖柯捡起了那把短刃向着雪寂刺去，姜应欣反应了过来却无法阻止，被阿尔图罗限制住的她根本无法使用精神力，只能飞速冲过去拦住廖柯。 但终归晚了一步。 姜应欣看着倒在地上的雪寂愣住了，而苏筱清跪坐在地上完全失神。 “雪寂？” 苏筱清无措地叫道。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包括现在，那个男孩倒在自己身前，言灵术的附着让她能够感受到雪寂思维的流逝与暂停。 “雪寂？” 这种感觉就像在大型商场里走丢的孩子，他们不知所措害怕父母弄丢自己而重复地喊着爸爸妈妈。 又像她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书里面写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个自己心灵的寄托，在真正害怕到极点的时候，终归会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雪寂……雪寂……雪寂？雪寂！” 苏筱清慢慢低下了头，那个漂亮男孩没有再回应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了。 她被弄丢了，她将再也见不到那个会来吃自己便当的神经病。 别这样好吗。她的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她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将自己从孤独里拉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才出现在某个人的眼中。 他会那么珍惜自己，让自己觉得每一天都那么值得期待。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好吗……别这样好吗……别这样好吗…… 苏筱清清澈的眼睛被浓重的深黑所吞噬，她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印记，惨白着微笑着的嬉笑假面，它出现在苏筱清的额头上栩栩如生就像真的在狂笑。 它的声音那么刺耳，但苏筱清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远处阿尔图罗的额角一颤，借着廖柯的视野，她发现面前的苏筱清和姜应欣两人同时展开了几乎铺天盖地的能量场。 那是莫大的悲伤，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第71章 无知者的降临(一) 在校长慢悠悠回到家的时候整个天已经几乎黑透。 作为空间术式的顶点戒律拥有者，他其实很少会自己走路，但今天他忽然心血来潮，虽然风会冻得人瑟瑟发抖。 “呼。”校长从袍子里呼出一口热气，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一瞬间映入校长的袍子里照出了他那白皙的皮肤，那是一张有着标致颚线的脸。 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时是关了灯的。 在他走进门面向鞋柜的一瞬间一只手从玄关旁的厕所里伸出拍了拍他的肩膀，校长疑惑地回头，一个穿着黑红套裙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啊！！！” 校长被吓得直接跳上了鞋柜也发出了少女一般的尖叫，没想到昨天刚看过午夜凶铃今天就遇到了贞子。 “是我。”殷璇撩起自己的刘海对着校长翻了一个白眼，她刚刚洗过头正在厕所镜子前一边吹头一边梳头。 “这么大人了还怕鬼。”殷璇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校长。 “喂喂大晚上莫名其妙出现在别人家里还cos贞子的你才有问题好吧。”校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话说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不能在你家吗？”殷璇从鞋柜里熟练地拿出校长穿的拖鞋。 “拜托，是谁当时在我提出要不要住在我这里时一副看变态的表情说出‘男女授受不亲’的，你义无反顾地就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了，我还以为你很抗拒呢。”校长说。 “这是两码事，而且我都跑你家来了你都意识不到我是有急事找你么。”殷璇又翻了一个白眼。 今天的她显然有饭局，她化了不太明显的淡妆，殷璇本就生得漂亮是偏小巧的那种类型，尤其是那张小瓜子脸，总是给人一种一个手掌就能盖住的错觉。 今天她穿的是较为轻熟的及膝素边套裙，只有黑红两色的搭配会显得低沉，但她裁掉了套裙原本的长袖露出了白皙手臂平添一分亮色。 而在精致眼影和涂了口红的血色薄唇衬托下这一身打扮又更显出她的强势和锋芒毕露，犹如一朵玫瑰般娇艳引人注目。 在她将长发盘起之后，这种感觉便达到了顶点。 “好漂亮。”校长在打量了殷璇一圈之后啧啧赞叹。 “废话。”殷璇捏着拳头愤愤道，“而且麻烦先说正事。” “哦对，你刚才说急事来着？什么急事？”校长疑惑。 “在今天放学的时候你给所有教职工都放了假，附属图书馆里那些超越者也都被你莫名其妙安排了外出的任务，也就是说现在整个莱茵城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打算干什么？”殷璇问。 “就这？这好像不算急事，我们还不如来聊聊你穿这么漂亮是要去干什么。”校长的声音微微上挑显得很暧昧。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是冒着约会迟到的风险来找你的，你最好给我一个说法，莱茵城里的那些文件有多么重要你这个负责人想来比我清楚。”殷璇操着手说。 “约会？什么约会？”校长在意的重点明显与殷璇不同。 “我说了先回答我的问题。”殷璇皱起眉咬住了下嘴唇，这个表情竟然在嗔怒中同时带起了一股可爱的意味。 “好啦好啦，今天晚上我给我的学生们留了舞台，那些超越者和教职工留在莱茵城会很危险的。”校长无奈地说。 “舞台？”殷璇走到客厅阳台边拉开了巨大落地窗的窗帘，“那就是你说的舞台么？” 校长来到窗边，顺着殷璇手指的方向，他在天空之中看见了无比壮观的场景。 那是由无数云朵以螺旋姿态聚拢而成的巨大旋涡，在深色夜空之中它的出现就如同一根顶天立地的支柱，就像神话中的“巴别塔”，那是传说人类与神所对接的巨大建筑。 而现在那根立柱所处的位置正是莱茵城的上空，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云层的螺旋里雷暴躁动，一股极其不祥的气息正在将一切都笼罩。 连校长都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心慌。 “那是什么东西？”殷璇问道，“在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了它，但很奇怪，除了我们这些超越者外其他普通人貌似看不见，我一一询问过来，大部分人都只是觉得心里很沉闷，感觉要下雨了。” “嗯哼，因为那并非自然气候，而是由强大能量构成的特殊能量场，那立柱一般的螺旋只是能量场的表现形式。”校长用晦涩的话语解释道。 “所以它为什么会出现，你在安排那些学生们干什么？”殷璇问道，“来之前我用精神力勘探过了，现在姜应欣，雪寂，还有一些奇怪的人都在莱茵城里面，这个动静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吧？” “对。”校长点了点头，“你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注意到你解除了他们的形式限制，其他人我不管，但姜应欣掌握的是破灭术式，哪怕是初学者也有可能直接把整个莱茵城炸掉。” “炸掉那就再建一座不就好了。”校长轻声说。 “你说什么？”殷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抠门如校长竟然会说出这么豪气的话来。 但是她又突然屏住了呼吸，因为当她再次看向校长时，对方那由黑袍遮挡住的脸正由内而外散发出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在空气中扭曲如烟雾般缭绕组成了一个笑脸。 “哈哈，殷璇，今天如果成功的话，那么不管炸掉多少个莱茵城都值得。”校长的声音中开始带起无法压抑的欣喜。 “你到底在干什么。”殷璇的表情逐渐凝重。 “利用一下手里自以为很聪明的棋子而已。”校长微笑，“殷璇，你知道【无德无量尊】吗？” 这个名称的出现让殷璇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原本只是凝重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警惕。 “提它干什么。”殷璇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因为它今天就是我舞台里的主角之一。”校长浅笑着说。 第72章 无知者的降临(二) 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阿尔图罗屏住了呼吸，她借着廖柯的视角看见苏筱清跪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 而以苏筱清为中心，一个巨大的能量场骤然成型，那是庞大到足以改变天气的能量场，螺旋的云层从高空落下将整个莱茵城都罩住，深色云霾环绕在苏筱清的身边，而她则像死一般寂静。 “怎么会这样？” 阿尔图罗感觉自己的大脑胀痛，那是介乎于恶意操控被打断之后的又一种疼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在思索片刻后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她操控廖柯开始进行视线对焦，在苏筱清的额头上，她看见了那个瘆人的嬉笑假面。 无德无量尊！？ 怎么会这样？ 阿尔图罗少见地慌张了起来，她控制廖柯身形暴起试图靠近苏筱清，但一瞬间廖柯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扑倒在地。 “阿尔图罗！”耳边传来了姜应欣无法克制的怒吼。 她用双腿钳制住廖柯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只需要稍微使用能量她便可以引爆破灭术式让廖柯的头和身体分离。 “听我说姜应欣！”廖柯的身体开始大幅度挣扎。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姜应欣咬着牙眼里几乎冒出火光。 一股寒意顺着廖柯的意识传入了阿尔图罗脑海内，她忽地一愣。 随后姜应欣对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抬起了手臂，而阿尔图罗则清晰地看见自己身边的空气正在快速扭曲。 下一秒空气中迸发出剧烈的白光，姜应欣竟然通过廖柯锁定了阿尔图罗的位置进行了远程爆破。 “听我说啊姜应欣！”阿尔图罗焦急地大喊。 “你去给雪寂陪葬吧。”姜应欣的目光冰冷。 她高举手臂无数能量场锁定阿尔图罗迅速展开，在短短一瞬间阿尔图罗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迸发出了剧烈白光然后爆炸，她展开能量屏障都无法完全抵挡住爆炸的冲击。 “姜应欣！雪寂没有死！”阿尔图罗大喊。 ！？ “什么！？”姜应欣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她扭头看向已经倒在血泊里的雪寂，愤愤道，“如果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的话……”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会杀了雪寂！”阿尔图罗的声音几乎无法克制，“你先冷静一点，我们俩先把苏筱清给……” 阿尔图罗的话音未落，一股极厚极重的威压彻底断开了她与廖柯之间的连接。 而不止是阿尔图罗，姜应欣也感受到了那股荒古巨兽一般的恐怖威压，它如潮水一般从高空之下直直地砸在姜应欣身上，沉重的窒息感让姜应欣的能量场瞬间崩溃。 “怎么会这样！”姜应欣被威压整个盖在了地上。 姜应欣惊奇地发现那股威压是由苏筱清散发出来的，她明明是个普通人才对，而且刚才阿尔图罗对她的恶意操控也早就断开了。 她看着苏筱清跪坐在雪寂身边，深色的霾竟然托着她缓缓站起然后走到了操场正中央。 伴随着她的动作，高空之上云层扭曲的立柱中一张巨大的笑脸浮现。 那是一张极其扭曲的脸，有着人的五官却又完全不像，它的眼睛空洞肌肤素得像是白纸，而那张嘴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了内部恶鬼般的尖牙利齿。 尽管那张脸如此丑陋如此瘆人，姜应欣却感觉心里突然一沉，剧烈疼痛犹如钢钉搅拌脑髓一般，这股感觉她熟悉到了极点。 很久之前在觉醒精神海时她曾见到了所谓【破坏神】的幻影，那个巨大的类似龙的头颅带给她的正是这种感觉。 时隔这么长时间那股足以将人摧毁的威压再次呈现，由高空之上那张诡异的笑脸传出。 姜应欣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笑声，那是一千一万一百万个人在狂笑，姜应欣眼前天旋地转，她竟然感觉自己的精神海正在逐渐崩塌逐渐破碎。 她又开始了那种痛苦到想要咆哮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无力。 “傻子，我都说了先冷静一会儿。” 这时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姜应欣身侧，她高举自己的手臂深黑色的雾于她周身环绕，她的到来竟然让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姜应欣瞬间清醒。 “阿尔图罗？”姜应欣挣扎着站起。 “现在你冷静下来了吗？”阿尔图罗对着姜应欣微微笑。 她精致的校服已经有些破损还有不少地方沾染上了灰尘和污渍，想来是刚才的爆炸所造成。 尽管阿尔图罗仍然在微笑但姜应欣明白她现在也不好受，她看见阿尔图罗的手在微微颤抖牙齿也僵硬地咬住了嘴唇。 于是她赶紧展开能量屏障与阿尔图罗一起支撑住，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像在雨中共同打着一把伞一样别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姜应欣看向高空中那张恐怖的笑脸。 “无德无量尊，传说中的【错误意志】之一，错误意志是介乎于天律和管理者之外的第三大上位体系。”阿尔图罗解释道。 “什么东西？”姜应欣完全听不懂。 “这个现在不重要。”阿尔图罗声音虚弱，她的腿已经开始打颤。 “哦对，先脱身。”姜应欣开始维持着能量场往后退，但是却被阿尔图罗伸手给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 “还不能走，我来救你不是让你逃跑的，我需要你帮助我。”阿尔图罗额角开始落下冷汗。 她继续道，“无德无量尊是被苏筱清给招惹过来的，我低估了她情绪的波动，这股波动已经引起了无德无量尊的注意，她现在很危险！” “到底什么意思啊？”姜应欣大喊，她感觉到威压进一步扩大了凭她们两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意思就是无德无量尊看上了苏筱清，然后打算将自己的力量传输给苏筱清，但苏筱清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会死的！” 阿尔图罗大喊，她的话语让姜应欣一愣。 姜应欣匆忙看向那个穿着棉布裙子的女孩，上次还给自己送蛋糕的她现在正如提线木偶一般无力地站在那里，血红色的光芒从高空之中洒下落在她的身上如同落日余晖。 那红光是从高空之上那个巨大笑脸的眼睛中投射下来的，现在姜应欣才注意到那个诡异的笑脸一直在看着苏筱清。 “该死，无德无量尊为什么会提前出现，那批学生明明还没有死啊。”阿尔图罗低声喃喃。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姜应欣打断了阿尔图罗问道。 “我先展开能量场庇护你使用破灭术式，用高频率的能量冲击将这股威压打乱，然后你展开能量场庇护我靠近苏筱清，只要能触碰到她我就有办法唤醒她。” “那么准备！”姜应欣没有丝毫迟疑。 两个人同时深呼一口气，然后姜应欣便收回了自己的能量庇护转而以自身为中心展开了铺天盖地的能量场。 破灭术式！ 姜应欣没有丝毫保留将破灭术式发挥到了极限，一环接一环剧烈的爆炸犹如群星坠落火光弥天。 在这毁天灭地的动静里姜应欣发现高空上那个诡异的人脸突然停止了微笑面色变得沉重，而一直低着头的苏筱清也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手臂突然抖动了一下。 无德无量尊是吗。姜应欣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她几乎将自己的精神力完全抽空。 她对能量进行压缩然后注入地下，以她和阿尔图罗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光圈将两人完全笼罩。 随后光圈突然开始膨胀直冲云霄，巨大的光柱竟然直冲冲地顶上了那高空之中的云层螺旋然后命中了那张诡异的人脸。 “干得好！” 现在轮到阿尔图罗收缩能量屏障，在姜应欣的掩护下两人飞速前进离苏筱清越来越近。 但就在阿尔图罗伸手即将碰到苏筱清身体的瞬间她和姜应欣的能量场在同一刻破碎。 “呃啊！”两人再次发出惨叫被直直地压在了地面上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那是将重力增加几百倍才能出现的效果。 两人所在的操场已经被威压笼罩压出了一个深坑，姜应欣感觉自己血液的流动都快停止。 再看高空之上，那诡异的人脸被光柱命中后毫发无损。 它龇牙咧嘴地看着姜应欣和阿尔图罗，它的眼睛微微眯起，而浓重威压已经让姜应欣和阿尔图罗身下出现了大量鲜血。 可就在两人苦苦挣扎之时另一股气息却将强压在两人身上那铺天盖地的威压给硬顶了回去。 姜应欣和阿尔图罗只觉得周身都是一轻，血液瞬间回流让眼前一黑。 姜应欣疑惑地爬起身，然后忽地睁大了眼睛。 刚才还倒在血泊之中的雪寂如今已经站起，他佝偻着身子强硬地站在深坑边，然后伸出手将阿尔图罗和她一起拉了上去。 “雪寂！？” 姜应欣根本合不拢嘴，他发现雪寂背后的伤口已经消失连带着那柄短刃一起不见了踪影。 但雪寂根本没时间回应她，将两人拉上来之后他竟然开始继续前进，无法想象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他还能继续前行。 高空之上那诡异的人脸显然也注意到了雪寂，他的笑容扬起得更加深刻，下一秒，无数雷暴裹挟着更加强烈的威压如重锤一般从高空之中坠落。 “离我远一点！”雪寂忽然开口大喊。 姜应欣一愣，她的意识在那恐怖威压之下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好在阿尔图罗反应及时抱起姜应欣飞速后退。 在两人退开到安全距离之后阿尔图罗的身形飞速闪烁，她还将已经昏倒的廖柯和那个小女孩一起带了出来。 在她退回的最后一刻，轰天雷暴如烈光长鞭一般抽打在莱茵城的操场上发出了能够将人震晕的巨响。 在烟雾缭绕中雪寂的浑身衣物都被雷暴劈得粉碎，他周身鲜血流淌每一步都是一个血坑。 可他仍然在前行，他的步伐沉重到几乎每向前一步都要花上好几十秒好几分钟，每一步落下潺潺鲜血便会染红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 可他仍然在前行，仍然在前行，仍然在前行，看着他缓慢但坚毅的步伐连那诡异人脸的笑容都僵硬。 但它却不再有任何行动，只是将落在苏筱清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了雪寂的身上，它的笑容狂喜。 看着这幅场景的阿尔图罗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她高喊道，“雪寂！触碰苏筱清的身体！我辅助你把她的意识唤醒！” 然而雪寂并没有听到，周身传来的疼痛已经让他整个人都近乎麻木，他的意识也已经恍惚，在那雷暴之中他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他完全是在靠着自己的本能前进，因为他刚才听到阿尔图罗说苏筱清可能会因此死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无德无量尊也好，阿尔图罗也罢，这都是因为自己苏筱清才会被卷入这一切当中。 原谅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洛伦希尔姐姐。 雪寂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轰然倒地鲜血已经染出了一条瘆人的血色通路。 但是他又强硬地弓起了身子四肢着地在地上如被碾断了脊梁的狗一般爬行，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弱，但离苏筱清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那张无神的脸总是那么无辜而柔软就像兔子或小鹿般纯真，雪寂奋力地向前伸出手，他离苏筱清只有一步之遥。 “苏筱清！！！！！” 最后的最后雪寂瘦弱的身躯突然发出了这样的爆鸣，他高高地跃起将苏筱清扑倒在地。 下一刻，阿尔图罗彻底榨干自己的精神力，她将自己，雪寂和苏筱清三人进行了连接，然后同时昏迷了过去。 第73章 往日之刻(一) 安思远，今年二十七岁，目前辞职在家，曾经他有一份人人都羡慕的工作叫作“特别行动队队长”，但是他却自己选择了离职。 要爬上这个位置并不容易，或者说，要进入行动队并不容易。 行动队作为一个新兴的行动机构其内部成员全都经过了几乎变态程度的筛选和考核。 其成员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仅品学优良还双商极高，任何一个队员丢到外界去都是可以直接成为公司高管的存在。 而多年前安思远在还没有成为行动队队员时曾兼职过一段时间的离婚诉讼律师。 他的工作主要是给诉讼机构里的律师们打下手，这正是加入行动队的考核条件之一。 每处理掉一起离婚诉讼之后律师们就会对安思远的执行效率和被处理人的满意程度来对其进行打分，而这些打分就影响着安思远在考核中的成绩。 为此安思远废寝忘食到了极点，他每天都在诉讼机构里面学习并且请教前辈。 他的学习速度极快，无论是离婚双方的责任划分还是劝解双方的话术他都掌握得很好，律师们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但今天安思远的工作迎来了麻烦。 在半年之前安思远曾辅助一个律师了结了一起离婚诉讼，具体原因为男方出轨而且至今没有工作，完全尽不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在当时的诉讼过程中法院判定为男方负主要责任已经结束了诉讼，并且考虑到男方的经济原因还将两人唯一的女儿判给了女方抚养。 但今天男女双方却又闹出矛盾掰扯到了诉讼机构来，貌似是女方无力抚养孩子要求将孩子过户给男方抚养。 “苏明夏女士对吗？”安思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最初的争吵结束之后男女双方都冷静了下来，主要负责律师开始着手准备各项条款，而安思远便干起了本职工作。 他会尝试调解双方之间的矛盾并且了解一些具体情况，比如现在。 本来安思远是想先找男方的，但是男方一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不怎么好沟通。 那是个长着一张桃花泛滥的脸的男子，哪怕作为同性安思远也不得不在心里夸奖对方的俊俏，他是很阴柔的那种类型。 黑色带波涛纹的桑纤衬衫，面料顺滑表面不起一丝褶皱的落地直边裤，男子的身上没有太多的装饰一身黑衬着素白的皮肤显出一副清冷的俊美。 而安思远在扫视男子周身后将目光放在了男子手中那个牌子货手机上，那是非常昂贵的手机，一部可以顶安思远三个月的工资。 但安思远记得当时离婚时说他没有工作来着？ “咳咳。”安思远清了清嗓，对面的女人有点微微失神貌似没有听到安思远的话，于是安思远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请问是苏明夏女士吗？” 眼前这个穿着羊绒衫的女人叫作苏明夏，比起男子安思远更愿意和她搭话。 苏明夏有着一张普通漂亮的脸，很精致但是缺乏特色，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眼睛。 柔和而澄澈，时常会微微皱起，那种软软的感觉就像在和一只兔子对视，但苏明夏却不像是一个兔子般的女人，她其实稍显强势。 在之前的离婚诉讼中她一直是主导的一方，包括今天的复诉讼也是，她的气势凌人完全压制住了男子，甚至连主要负责律师都拿她没办法只好一直安抚她说好话。 “是的。”在听到安思远的声音后苏明夏微微提上一口气，她的表情不是很轻松。 “我记得上次的离婚诉讼你们双方明明已经妥协好了为什么这次又闹了起来？”安思远小心地问。 “因为孩子。”苏明夏的声音稍显无力，“之前将孩子判给我是因为我的经济状况还不错，但是最近我被原公司辞退了，所以打算自己创业。” “创业？”安思远坐直了身子。 “对，我之前在公司担任的职务太过专一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成长和进步，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另一份工作大概很难，原本我还有点积蓄，但是您知道的，我丈夫他……” 苏明夏顿了顿。 “我前夫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散汉，我的积蓄也被他败掉不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准备拿出我剩下的所有钱再向银行稍微借一些来创业。” “原来是这样。”安思远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这也是我这次来的原因，我想把孩子交到前夫那里去。如果创业的话一段时间内我根本无法分神来照顾孩子，经济情况也许会连她读书都供不起……”苏明夏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是我听说您前夫他的经济状况更不稳定。”安思远说。 “他已经找到新欢了，是个很有钱的人，他可能经济状况不太好但是他的新女友是个出手阔绰的大户。”苏明夏苦笑。 后妈？安思远一瞬间皱起眉，他没有迟疑道：“您觉得这样对孩子好吗？” 这话一问出苏明夏瞬间沉默，安思远今天早就注意到了苏明夏有点魂不守舍，她估计也很纠结是否要把孩子交给前夫。 后妈虽然有钱但是肯定对孩子不待见，而这个前夫又不是个会认真带孩子的主，连安思远这个外人都感觉这样做貌似有点不妥。 “的确。”隔了一会儿苏明夏慢慢捏紧了拳头，“但是没办法，我可以拿自己去赌但是孩子不能，安律师，现在如果让孩子跟着我可能会连饭都吃不饱。” 苏明夏说着咬紧了嘴唇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 “是吗。”安思远慢慢低垂了眼眸，其实这种事情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这些来离婚的男女们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些日子安思远在这里工作早已见惯了比电视剧里还要魔幻的种种人生，苏明夏已经算好的了。 “不过……”但安思远还是决定多嘴一句，“我想确认一下，您其实是爱孩子的对吗？” 苏明夏默默低下了头，她表情阴沉得就像没入水中，但她还是咬紧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么说很可笑，明明是自己在着手将孩子送走的准备却又说自己爱她，这话听起来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但正是因为爱所以苏明夏才狠下心来要将孩子送走，自己如果不创业的话往后的人生便步入了死路，她给不了孩子想要的一切。 而钱就是一切，与其跟着自己受苦倒不如去那个后妈那里过优渥的生活，她会像个大小姐一般耀眼，而不是和自己一起风餐露宿。 “那么……在您创业成功之后您会考虑把孩子接回来吗？”安思远柔声问道。 这个问题让苏明夏一愣，她抬起头看向安思远，对方的眼神也和语气一样温柔，带着一股鼓励的意味。 “会的，这也正是我创业的原因，那些积蓄不创业的话足够我一人生活，但是我不想委屈孩子，我想让她得到优质的教育而不是和普通人一样。”苏明夏咬着牙说。 “那么加油吧苏女士。”安思远拍了拍苏明夏的肩膀，“我等着你来找我将孩子的抚养权转回自己手里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安思远便从议室里退了出去，律师已经开始交代两人孩子的归去和注意事项，这部分安思远能够负责得不多。 第74章 往日之刻(二) 他来到诉讼机构外面的吸烟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摸了摸脑门。 自从决定进入行动队之后他就把烟给戒掉了，但是他现在很想来一根。 为什么突然想来一根安思远也不是很清楚，他有点苦恼地去贩卖机前买了一瓶咖啡边走边喝，然后在诉讼机构的接待室里看见了一个小身影。 那是个散着头发的小女孩，穿着有些廉价的背带裤，她不像其他会在接待室里的孩子一样又哭又闹而是非常安静，安静到让安思远莫名有些在意她。 “好像是苏女士的女儿。” 安思远在心里思考了一阵但是想不起小女孩的名字，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喝了一半的咖啡，然后转头从办公区的员工冰箱里找出了一瓶饮料。 小女孩双手撑住身体坐在接待室里的塑皮沙发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安思远推开门进来时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你好，要喝饮料吗小朋友？”安思远在小女孩的身边坐下。 那大概是个小学生年纪的孩子，安思远可以从她身上闻到小女孩身上那股独特而宜人的清香，那是任何香水都无法模拟出来的。 但小女孩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我叫安思远，是这里的律师助理，小朋友你呢？” 安思远放轻松了自己的语气说话微微上挑，但这貌似也没有用，沙发上那个小女孩雕塑一般清寂，这让安思远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唇。 安思远从椅子上走下来到小女孩跟前，他慢慢地蹲下身。 果然，小女孩低着头是在默默地哭泣，她有着和苏明夏一样漂亮娇嫩的脸，以及那双兔子一样柔软的眼睛。 但现在那双眼睛红得不像样，尽管小女孩在极力克制不哭出声音但是豆大的泪珠还是在不停地从她眼角滑落。 安思远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这个孩子的话来。 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至今自己也是单身，于是他只好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女孩的发顶，然后抽了两张纸巾放在她的手旁坐在那里安静地守着女孩哭泣。 “你叫什么名字呀。” 在等候的过程中安思远默默问了一句，也如他所料地没有听到女孩的回答。 但在隔了良久之后女孩的肩膀突然不再颤抖，她拿起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小声地回答道：“苏筱清。” 和妈妈姓啊……安思远突然又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好把刚才拿过来的饮料递给苏筱清。 “谢谢。”苏筱清微微点头。 安思远看着那个小女孩动作柔缓地拧开瓶盖小口喝水，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喝水的动作都不紧不慢优雅得不像个小孩子，想来苏明夏女士对于孩子的教育非常上心。 为了让孩子得到优质教育吗。 安思远其实有点讨厌小孩子，在他眼里的小孩子永远都吵吵闹闹而且无理取闹，仗着自己心智的不成熟和小孩子的特权胡作非为惹是生非，他们会说脏话，也会不学好，遇到责骂永远不知道认错只知道大声地哭。 但苏筱清却没有给他那种感觉，他看着苏筱清将纸巾叠了四次分别擦干脸上的泪水后再站起身将它们丢到垃圾桶当中。 这个过程中她还吸了吸鼻子然后对着安思远苦涩地微笑，在微笑完之后她的表情又逐渐变得悲切，仿佛那个笑容只是对安思远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安思远：…… 他突然很想拥抱一下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我妈妈他们怎么样了……” 在安思远走神的时候苏筱清突然问道，她低着头不做任何表情。 “呃，还好。”安思远摸了摸头。 这个问题他回答得很艰难，他总不能说诉讼处理很成功，今天晚上你就会出现在你后妈的家里。 但再看向苏筱清的脸时安思远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苏筱清显然对问题的结果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坐在这里哭泣。 想到这里安思远又沉默了下来，眼前这个女孩已经无数次让他欲言又止。 他呼出一口气，再次拍了拍苏筱清柔软的发顶，他轻声说，“其实你妈妈很爱你。” “我知道。”苏筱清的眼圈再次微微泛红。 在今天来诉讼机构之前苏明夏就已经抱着自己的女儿和她坦白了一切，自己现在就读的地方是海都最好的学校，但苏明夏现在经济困难，她或许会不得不转学去读那些二流甚至三流学校。 但苏筱清其实无所谓，她只想和妈妈待在一起。 可是妈妈抱着她哭，说跟着自己会过苦日子，妈妈不想让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妈妈也不想让自己跟着她居无定所。 在苏明夏失去工作后她其实已经自主创业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行踪不定，连苏筱清都完全没有闲暇来关心。 有一天她在外面奔波拉投资到半夜才回来，到家后她发现苏筱清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早上买给她当早饭的冷馒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会毁了亲爱的女儿的生活，于是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联系了自己的前夫。 苏筱清已经很懂事了，所以在妈妈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时候她选择了点点头，她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然后等妈妈来接自己。 可她还是会想哭，她已经忍了好久，忍住不在妈妈面前暴露出自己不想离开的情绪。 自从和爸爸离婚后妈妈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所以才会被公司辞退，而苏筱清不想再成为彻底引爆她的导火索。 她只能缩在这个接待室里尽量不哭出声音。 在哭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妈妈和爸爸之间彼此妥协，然后妈妈可能会最后来看看自己。 她会红着眼睛摸摸自己的头，然后抱一抱自己说再见，然后自己会一脸坚强地和她告别，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远去，然后自己再牵着爸爸的手和他回一个新家。 听妈妈说爸爸住的地方有漂亮的大楼，贴心的保姆，温暖的房间，还有属于自己的大床，她会在那里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无忧无虑，因为这是爸爸答应妈妈一定会做到的。 总而言之一切都会比原来更好，苏筱清不用每天再看着妈妈的愁眉苦脸而担心，也不用再尽力做家务为妈妈减轻负担。 自己的新家里有着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只是…… 没有妈妈而已…… 安思远看着面前那个小女孩的头再次越来越低，她终究没有忍住攥着自己的衣角哭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而尖锐，就像是钢刀在刮擦安思远心里的一道玻璃。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这次他没有再去拍苏筱清的头而是柔和地抱住了她，那个小身影在他的怀抱里颤抖泪水大片大片地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个时候他看见接待室的玻璃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在那里，那是苏明夏，她也红着眼睛，正抱着自己的胳膊远远地看着安思远和苏筱清无声地哭泣。 她和安思远对视之后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过身，仿佛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自那一天后，苏筱清便再也没有见过苏明夏的身影。 …… 我喜欢懂事的孩子，他们安分守己，他们会关心自己的父母，他们有时候会委屈自己来让父母安心，但他们的内心也希望得到父母更多的关爱和呵护。 可并非每个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孩子的懂事并不会让他们觉得欣慰而是觉得理所当然，他们也会想当然地放任孩子不去管他们，因为他们很懂事，他们能够照顾好自己。 但孩子之所以被称为孩子，因为他们是还未完全成熟的雏形，父母的一言一行都会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里，那是无法磨灭的印记。 以总有一天曾经那个懂事的孩子会因为父母的冷漠变得麻木，因为缺爱而变得扭曲。 他们会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所以我也讨厌懂事的孩子，因为我就是其中之一。 第75章 迷梦之境(一) 今天是一个大雪天，冷风从窗户之间的空隙里穿过发出近乎刺耳的嘶号。 这扰人的声音让苏筱清本就不怎么放松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索性整个把头缩进了自己的被子里面，但挣扎一会儿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起床把窗户关紧。 人生难能有那么几件幸福的事情，比如在某天睡梦中你突然惊醒，拿起手机一看结果才凌晨三点。 于是你又会为自己能够继续睡上四个小时而欢欣鼓舞。 但苏筱清总是没有那种好运气，做了一晚上噩梦的她感觉脑袋有点昏沉。 她抓起闹钟拔掉发条取消了闹铃，不然再过三分钟它就会发出更加扰人的声音。 在持续降温这么多天后终究还是下起了大雪，铅色的云层从天空的最东方层层叠叠地推进，细碎的雪花夹杂着雨滴从高空洒落。 这是苏筱清最讨厌的天气，因为这会非常冷，不仅没有雪可以玩地面还容易打滑，她是个没什么平衡感的人。 苏筱清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感觉脑袋还是很晕，她被噩梦折磨了一晚上但是醒来后却又完全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浑身都有点热乎乎的，起身来到梳妆镜前一照，自己的脸果然已经红成了一片。 好像感冒了…… 苏筱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在身体意识到自己感冒了后鼻孔很快就堵住了一个。 以往这种时候苏筱清都会请假，老师也会毫不吝啬地给她批假，这样她就又可以在温暖的被窝里缩着喝热牛奶，在这样雨加雪的天气里会格外暖和。 但现在苏筱清不会这么做，她并不打算请假，而是起身在抽屉里翻了几片感冒药丢进嘴里和着热水咽了下去。 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去一趟医务室就好了。 顶着感冒的身体还要去上学，这让她有点自我感觉良好，虽然她坚持要去上学的原因并非为了学习罢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假期敏感到了极点，请假的次数也超过了老师的许可程度。 望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假期以及逐渐靠近的明天苏筱清往往会选择熬夜，实在熬不住了才会睡觉。 她并不是贪玩或者懒，只是对学校里的生活感到恐惧，唠叨的老师，疏远自己的同学，复杂的课程，冷漠的人际关系。 所以她不想明天到来，也不想到学校里面去。 这是一种逃避，但很可惜无论她怎么逃避夜晚终将会结束，她还是得去学校里默默缩在座位上，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 哪怕现在她决定顶着感冒的身体去上学也不会有人来夸奖自己，也不会有人来关心自己。 没有人关心自己？ 苏筱清的头突然很痛，一些模糊的幻影开始在她脑海内回荡，她好像看见了鲜血，以及一个倒在血泊之中熟悉的身影。 但好在那份不适感很快消失，她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洗漱。 在热水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她的心情突然有点雀跃，她看着自己红红的脸，想着雪寂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说一句“你感冒了吗？”。 雪寂？ 苏筱清的头又传来一阵剧痛，她用热毛巾敷了敷脸突然担心起自己的感冒不会很严重吧？家里没有体温计，可她只是感觉头有点晕。 但这个学是必须去上的，自从认识雪寂后苏筱清便停止了那无休无止的请假以及熬夜。 想起每天会看到的那个男孩的脸苏筱清便会睡得香甜，于是她也不再害怕明天的到来，因为明天可以看见雪寂。 看着他每天一脸不耐烦地戴着袖章在学校里巡逻，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地上台进行每日学生规范朗诵，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地拒绝尾随他的女生，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英语书背单词。 雪寂这家伙对什么东西都很不耐烦，他很讨厌因为一些麻烦事耽误自己的时间，于是总是一副冷漠的凶样好让各种麻烦都离他远去。 但唯独在面对苏筱清的时候雪寂会温和下来，他会对着苏筱清扬起嘴角，然后和她抱怨一会儿今天遇到的种种麻烦事。 比如校长又未经允许闯入他的会室，比如孟鸯那丫头又开始缠着自己，比如那个叫洛伦希尔的学姐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他的脸。 听着这些破事苏筱清总是会微微笑。 洗漱完之后苏筱清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准备了好久的冬装。 长款的加绒棉白风衣，带蝴蝶领结的学员派系羊绒衫加白衬衫，下身是卡其色暖调的绒边短裤，为了美观苏筱清选择了白色的高腿丝袜，脚上则是一双白面黑底的低帮靴。 莱茵城没有那么死板地要求必须穿校服，在冬天太冷或者夏天太热的时候学生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但是不能太招摇。 而苏筱清这一身在含蓄内敛的同时又时尚感十足，在将气质完美衬托出来后外形也十分美观。 这是苏筱清在继母留下来的杂志上做过认真调研后才选出来的衣服。 苏筱清在将漂亮的渐变长发细细地梳顺之后背上了自己的挎包，她在心里默默清点要带的东西没有遗漏后将目光放在了客厅的冰箱上面。 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总是备着头一天苏筱清从那些高档餐厅里提前预约而定制好的便当。 那些便当是她专门为雪寂而准备的，自从那一次雪寂来蹭过自己的饭后她每天都会为雪寂带便当去。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雪寂不再吃自己的便当了，因为那一次他们约定好的数学考试苏筱清并没有把自己的成绩提到九十分以上去。 从那之后雪寂便有了理由拒绝她不要求任何回报的好意，连带着跟苏筱清的距离也渐渐拉远，他好像在刻意回避苏筱清。 但回避归回避，他还是没有绝情到完全不理苏筱清，他偶尔还是会来找苏筱清，老样子和她聊聊最近的烦心事，然后摸一摸苏筱清的头，像是把苏筱清当成了宠物猫。 苏筱清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成绩是这么重要，于是在被雪寂以成绩疏远之后她开始发奋学习。 在她的各科成绩飞速提升后雪寂竟然罕见地笑着夸了她，尽管他们的之间关系并没有太多好转，但苏筱清已经很满足了。 雪寂就好像在卡着点喂养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狗是吃不饱的，如果面前一直有吃的它甚至会把自己给活活撑死。 雪寂也就这样对待苏筱清，他不会一直给苏筱清“喂食”，而是让她饱一段时间饿一段时间。 每当苏筱清因为周围人而心灰意冷时雪寂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他会摸一摸苏筱清的头，然后微笑着想办法逗她开心。 当苏筱清开心恢复精神之后，雪寂便又会开始躲着她。 “如果是苏筱清的话，不行，你会让她很危险，你还不具备保护她的能力。” “他说有个叫苏筱清的女生总是纠缠他让他觉得快烦死了，但是这女生又敏感得很，让他很苦恼要怎么摆脱人家。” 在走出门的一瞬间雪和雨水潺潺落在苏筱清的头顶，刺骨的冷让她的大脑一瞬间恍惚。 两个奇怪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脑海当中，这让她的头又开始很痛，她不自觉地伸手按住了额头。 再回过神时苏筱清已经走到了广场的正中央，大家都打着雨伞在雪地里走得小心翼翼，看起来像是同校学生的男孩女孩们彼此并肩走，在漫天飞花中有说有笑。 而苏筱清则像个异类一样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中央，雪水落在她的头顶和围巾上把它们打湿。 苏筱清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刚才一恍惚她甚至忘了出门要带伞。 果然还是应该请假吧。 苏筱清慢慢地蹲下身，大脑传来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她好像又听到了某个声音的响起。 “你认识姜应欣吗？” 苏筱清突然感觉心里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捏紧了拳头，但这时一个阴影将她所包围。 “笨蛋，没看见外面在下雪吗？怎么都不知道带伞。” 一个熟悉到苏筱清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响起，带着那种冷冷的，不耐烦的意味。 苏筱清惊喜地抬起头，老样子穿着鎏金黑校服的雪寂果然正站在自己身边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雪寂是没有闲心打扮自己的，所以只是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外套，他好像没有围巾，大冷天的寒风四起，连他也忍不住缩紧了脖子耳朵冻得红红的。 “雪寂。” 苏筱清的声音颤抖，她突然感觉心里荡起了一层涟漪，一股浓厚的莫名其妙的悲伤将她所笼罩，她突然伤心得想哭。 但雪寂却对她伸出了手，他满脸的不耐烦瞬间消失，而是对着苏筱清无奈又柔和地笑了笑，他说道，“走啦，等会儿要迟到了。” 看着他的笑脸苏筱清觉得心情瞬间好转，她迅速将手放在雪寂的掌心当中。 虽然对方的手被寒风冻得像是冰块，但苏筱清却像握住了什么宝贝一样将它攥得紧紧的。 在站起身拍了拍头顶的雪之后，苏筱清发现雪寂在盯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 这让苏筱清害羞地低下了头，但雪寂却很强硬地伸手把她的脸抬起。 “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雪寂说着把手放在了苏筱清的额头上，一股不同于寒风的凉意瞬间顺着雪寂的手窜入了她的大脑当中。 第76章 迷梦之境(二) “笨蛋。” 一段时间后莱茵城的医务室，雪寂找保健老师要了三床被子把苏筱清给盖得严严实实，而苏筱清则已经神智不清地躺在病床上手背打着点滴。 “我就说你肯定感冒了你还死不承认，结果没上一节课就直接给烧晕了。” 雪寂生气地捏着苏筱清通红的小脸，而苏筱清已经无力抵抗，她侧着头眼神迷离。 “我以为没事的。”苏筱清小声地说，她现在感觉自己眼球周围都在发烫。 听见这话的雪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有表情的他现在就像是个老妈子，看着没什么能力照顾自己的苏筱清既生气又心疼。 这时苏筱清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突然抖了抖，她的声音弱弱地道，“雪寂……我手好冷。” 那是她打点滴的手，药液顺着针头正缓缓进入她的静脉当中。 这些药水没有经过恒温处理在大冷天已经变得冰凉，连带着苏筱清的手也变得冰凉。 雪寂试着把那只手给塞进被子里，但输液管的位置不是很好，塞进被子里的话输液管会拉扯着针头让苏筱清的手很痛。 于是雪寂叹了口气，他找了张板凳坐下，然后伸出双手将苏筱清的手给牢牢握住。 “还冷吗？”雪寂的声音柔软，他的表情也是那么无奈而柔软。 看着这样的雪寂，苏筱清在一片朦胧里笑出了声，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雪寂的触感以及那逐渐蔓延自己整只手的温暖，苏筱清终于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在闭上眼之后苏筱清终于回想起了那个折磨自己一晚上的噩梦，梦里雪寂的胸口被一柄短刃所贯穿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别离开我，雪寂。”苏筱清迷糊着喃喃道。 她回忆起了很久之前某个人离自己远去的背影，苏明夏，或者说自己的妈妈，她明明说过会来接自己，可是却再也没有出现。 “雪寂……别离开我……” 苏筱清继续喃喃道，她的声音悲切而卑微，她的脸也被滚烫的泪水划过留下了灼热的泪痕。 但一只手轻柔地将她的泪水拭去，她于泪花朦胧的光景中看见那个坐在床头的边的男孩沉重地点了点头，柔声说： “嗯。” 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在久醉沉迷中她又做起了噩梦，梦里她看见一个穿着黑白校服漂亮到极点的女生向自己缓慢地走来，她伸出纤长的手，然后用手指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她说道：“苏筱清，我来帮你杀掉姜应欣怎么样？” 苏筱清看见梦里的自己点了点头，然后深色的雾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包围。 自己为什么要杀了姜应欣？ 这个女生是谁？ 姜应欣是谁？ “你认识姜应欣吗？” 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回响起来，模糊中一张脸突然浮现在她的意识当中，惨白的皮肤，空洞的眼睛，夸张到咧到耳根边狂笑的嘴角，它的尖牙利齿犹如刺刀般锋利。 “做我的令使吧，我会给予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权利。” 那张脸狂笑着说道，它张大了嘴猛地向苏筱清袭来，腥臭的气息和无边黑暗瞬间将苏筱清给包围。 ！！！ 苏筱清猛然在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都无法克制地颤抖，她于噩梦中惊醒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 旁边端着饭盒的雪寂则一脸惊讶地看着苏筱清连带着表情都开始小心翼翼。 “苏同学？”雪寂像是被她吓到了。 又是噩梦啊…… 看见雪寂之后苏筱清的表情一瞬间缓和变回了那个柔弱的自己。 她看向墙上的挂钟，自己已经睡了近三个小时到了午饭的时间，而雪寂则给自己打了饭带到医务室来。 “感觉好点了吗？” 雪寂看着小口小口刨饭的苏筱清问道，他将自己的手又按在了苏筱清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他只是看很多动漫和电视剧里探体温都会这么做，于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但苏筱清对这个动作貌似非常喜欢，她柔柔地说道，“感觉已经好多了。” “但我怎么看着你还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雪寂的眼神竟然有点担忧。 “是吗？”苏筱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雪寂问。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来的时候你一直在说梦话啊，而且手抖得很厉害。”雪寂轻声问道，“没事吧。” 应该没事。 苏筱清原本是想这么回答的，但是看着雪寂那充满关怀的眼神时她又瞬间哽咽，噩梦里那倒在血泊中的雪寂也越来越明晰。 不知道为什么，苏筱清明明知道那是个噩梦却不由自主地害怕，她的拳头再次握紧眼圈也突然变红。 而雪寂看着面前女孩的头越来越低面色越来越低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喂，你没事吧。” 雪寂伸手按住了苏筱清大幅度颤抖的肩膀，但按住的一瞬间苏筱清却突然坐起身抱住了他。 雪寂瘦而骨感的身体和特有的体香让苏筱清从恍惚中清醒，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雪寂才是梦，真正的雪寂现在就在自己怀里。 于是她内心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竟然抱着雪寂哭了起来，而雪寂则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好动作小心地放下手拍了拍苏筱清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雪寂仿佛在安慰一个不小心摔倒的孩子。 在短暂的拥抱之后苏筱清终于缓解了过来，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行为的不妥于是只好耐心地和雪寂解释。 当她说自己梦到雪寂倒在血泊之中后雪寂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打趣道： “呃……苏同学，虽然我老是蹭你的免费便当，但你也不至于做这种梦来咒我吧。” 这听着像是玩笑话但苏筱清的表情却轻松不起来。 于是雪寂也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他表情温柔地摸了摸苏筱清的头，然后轻声说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但是我害怕……”苏筱清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想说害怕你真的就这么离开我。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至今为止对雪寂的表白从来没有被接受过，其实她也已经开始有点怀疑雪寂是否真的会接受自己，自己的纠缠是否让雪寂感到了麻烦。 这么想着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躲开了雪寂摸自己头的手，她有点卑微地缩起了脖子。 这个动作让雪寂的手和表情同时一僵，然后他突然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春水荡漾，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苏同学，我今晚可以去你家住一晚吗？” “什么！？” 苏筱清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77章 迷梦之境(三) “五点二十六，五点二十七，五点二十八，五点二十九……” 三十！ 临近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苏筱清已经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絮絮叨叨上了，她盯着墙上的电子钟一分一秒地倒数着时间。 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上升，在放学铃响起的那一刻这份情绪上升到了顶点，她强忍着自己的笑容好不从座椅上跳起来。 从医务室回来之后她一直有点恍惚，她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但哪怕做梦她都不敢想象如此大胆的事情。 雪寂竟然说要来自己家过夜，而且明天是星期六，也就是说他甚至可能会再陪她一整天。 一整天一整天，她可以半夜偷偷爬起来看着雪寂熟睡的脸，可以在早上为他准备好早餐然后看着他醒来，可以和他一起刷牙洗漱，晚上还可以和他坐在一起看电影。 苏筱清的内心已经一团乱，她感觉自己的脸比打点滴前的高烧还要热，她知道自己现在脸上肯定洋溢着怎么都无法压抑的笑容。 这份心情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亮了起来，无论是啰嗦着拖堂的老师还是平时不敢接触的同学们，所有人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件事情了，生活中哪儿来的那么多惊喜，更缺少能带给自己惊喜的人，所以女孩子们都喜欢惊喜，更喜欢能带给自己惊喜的男孩。 但苏筱清还是得克制一点，她站起身收拾书包准备先出校门，她得去校门外等雪寂。 雪寂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喜欢自己的人挺多，其中不乏极端分子，所以为了不给苏筱清带来麻烦他会刻意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来和苏筱清进行“亲密”接触。 这份“亲密”特指陪苏筱清回家陪苏筱清吃饭，其他的时候他还是比较随便的，别人看起来顶多会觉得他和苏筱清是朋友。 当然在苏筱清对雪寂展开狂热追求后大家便又把苏筱清当成了单方面的花痴妹。 但起码没有人会去找她的麻烦。 苏筱清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她和雪寂以前约定好的一起回家的地方，那段时间雪寂总是会在那里等着她一路小跑过去。 烈阳之下雪寂有点蔫儿地蹲在路边啃雪糕，在看见苏筱清小跑过来流着汗后便会把手中早就准备好的雪糕递给苏筱清一根。 那也是被苏筱清珍藏在回忆里的美好光景，但很可惜自从那次雪寂说考不到九十分便不再吃自己的便当后他也不再陪着苏筱清回家。 想到这里苏筱清突然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下一次表白，她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机会，自从上一次表白之后她的各科成绩基本都稳定在了一百二十分以上，连班主任都惊叹那个总是爱请假不爱学习的女生竟然能考得这么好。 雪寂已经没有办法再用成绩来拒绝自己了，除非他过分到提出要苏筱清每科成绩都达到满分。 但雪寂是不可能这么绝情的，这次他决定去自己家里玩说不定就是某种妥协，也许真的有机会！ 苏筱清的粉色心情让她有点飘飘然，她背起自己的挎包近乎蹦蹦跳跳地走出教室门。 但她很奇怪地发现今天放学的同学们竟然都堆在了教室门口迟迟不肯离开，他们彼此之间窃窃私语，还有一些女生脸色绯红。 苏筱清疑惑地从教室里探出头，走廊上一个背着斜肩包的小身影正拿着单词本靠墙站在那里。 他隔一会儿就会抬起头四处张望一下，在没有发现目标后又会把头低下去继续看单词本。 这样往复几次后他将单词本收回了斜肩包里，因为他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跟鼹鼠一样把头伸出来又缩回去的苏筱清。 “喂，苏同学。” 无视周围人的目光雪寂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喊住了苏筱清，他走进苏筱清教室里把手按在苏筱清的头上，然后周围人一起睁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慢，你知道走廊上有多冷吗。” 雪寂使坏地把手往苏筱清的脖子处放了放，而苏筱清也很应景地猛缩了一下脖子，但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她注意到周围人都在看着她和雪寂。 “我以为你会在以前那儿等我。”苏筱清的声音细若蚊声。 她感觉雪寂有点奇怪，他以前明明会很避嫌地在大庭广众下和自己拉开距离，但今天他又好像突然没那么在意了，而是透着一股要将苏筱清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强势。 “别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在那儿等你有多冷，想把我也冻感冒么。”雪寂扬起嘴角微微笑。 “呃……”苏筱清不知道怎么接话。 “走啦。”而雪寂则直接拉起了苏筱清的手领着她离开。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苏筱清，而那些女生们的目光中则透着羡慕嫉妒五味杂陈。 这让苏筱清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看着那些女生注视自己远去的目光觉得心情愈发飘飘然，她竟然也会有被人羡慕的一天，她就像某个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大家都想替代她，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男孩的背影苏筱清的脸变得更热，她感觉自己也许又感冒复发了，说不定会直接晕过去。 但她又将目光落在了牵着自己的那双小手上，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她把雪寂的手握得更紧。 她很少有机会能握住雪寂的手，这样的感觉真的好像在做梦，但雪寂的手暖暖的，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暖暖的。 “你感冒好一些了吗？” 回家的路上雪寂问道。 本来两人是打算坐公交回去的但是人太多了，雪寂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苏筱清也不喜欢，所以两人干脆走路回家，反正苏筱清家离学校不远。 在人行道上雪寂便不再走在苏筱清的前面，而是跟在苏筱清身后。 早上的雨加雪将路面冻得光滑，雪寂抓住了苏筱清的衣摆，然后整个人在路面上滑行。 “好多啦。”苏筱清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雪寂防止他摔倒。 “话说，雪寂同学，你真的要去我家住一晚吗？”苏筱清小心地问道，她脸红红的。 “对呀，你以前不是说你家里没有人吗，保健老师都说你发高烧晚上也许会复发了，我不去看着你你晚上自己能应付过来吗？”雪寂问道。 “这样啊。”苏筱清挠了挠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早上决定顶着生病的身体去上学是自己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回头又看了一眼雪寂之后，苏筱清的脑袋突然一抽，她缓了口气，然后壮着胆子问道，“但……那个……雪寂同学，我家里只有一张床，你晚上怎么睡觉？” “睡沙发呀。”雪寂回答道。 “但是我家沙发很小，不适合睡人。”苏筱清说。 这是实话，因为她的客厅是按照以前和妈妈住在一起时所仿制的，当时家里养了两只猫，沙发会很难清理，所以苏明夏便选了那种一体式的木沙发，勉强可以坐在上面的那种。 “这样啊，那我也可以打地铺。”雪寂摸了摸下巴。 “这样不会很冷吗？”苏筱清问道，然后她又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家的床是非常大的……” “什么？”雪寂打断了苏筱清问道，苏筱清说这句话的声音实在过于小了。 但被雪寂打断后苏筱清突然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红着脸摇了摇头，然后说，“没什么。” 可看见她这副模样的雪寂又突然露出了坏笑，那是苏筱清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他加快步伐来到苏筱清身前突然站定了身子，而在走神没怎么注意的苏筱清则直直地撞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苏筱清捂着鼻子说道，雪寂是偏瘦的那种类型锁骨也很突出，苏筱清撞这一下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但下一秒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只高自己一点点的雪寂竟然低着头将他的鼻尖和自己的鼻尖对在了一起，冷冰冰的触感和雪寂温暖的呼吸让苏筱清的大脑瞬间宕机。 她结结巴巴道：“雪……雪……雪寂……同……同学……” “这个天打地铺好像确实很冷。”雪寂再次露出了笑容，透着一股诡异的魅感和柔和，他轻声道，“那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苏筱清同学？” “欸！？” 苏筱清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一个灯泡，内心兴奋到极点的喜悦将她莫名升起的疑惑给彻底冲散。 第78章 迷梦之境(四) 晚上十点左右，苏筱清换上了有点单薄的真丝睡衣站在水池前洗漱。 这种睡衣原本是夏天的时候才会穿的，但苏筱清现在也想尝试一下，虽然没有毛绒睡衣那么保暖但是它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很臃肿。 相反它很贴合肌肤，能最大程度上展露自己还不算饱满的少女曲线。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润的脸，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发高烧还是因为心情雀跃，她将自己扎起的长发放下，发丝倾泻如瀑布又如上好的绸缎。 她从橱柜里拿出香水对着全身都喷了喷，这种香水的味道低调而清雅，不会让人感到刺鼻。 苏筱清非常喜欢这种味道，闻起来就像寒风中飘散的康乃馨。 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她和雪寂一起吃了晚饭，一起在寒风中逛街，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电影，两人手里捧着刚才买回来的红豆饼彼此的脸都是红红的。 好吧，在大雪天逛街确实不是个什么好打算，而且雪寂还光顾着买吃的去了却没有买洗漱用品和毛巾拖鞋，所以现在又跑到了楼下便利店去。 今天的雪寂真的是太棒了，他好像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和苏筱清一直保持着的若即若离的朦胧，他今天格外地好。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为苏筱清夹菜为她剥龙虾壳为她挑选味道不错的甜点，在刚才逛街的时候他甚至将苏筱清冰冷的小手揣在自己的口袋里。 而在看电影时他手里捧着红豆饼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筱清，他缓慢地拉进距离，在观察到苏筱清没有任何抗拒之后才将自己的肩膀和苏筱清的肩膀靠拢在一起。 雪寂今天的笑容格外的多，他的脸笑起来非常好看。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板着脸的原因，苏筱清怎么看那笑容都觉得漂亮而柔和，连带着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今天真是梦幻的一天，苏筱清一生都没这么快乐过。 她以前从未想过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哪怕只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也会感觉充满了乐趣，只要看着对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另一边，就会觉得莫名安心。 仿佛无形的屏障将她所包围，他人的冷落与灼热目光都会被眼前的男孩给抵挡，他的笑容足以将一切都融化。 而自己则是他最大的宝贝，他会无私地爱护自己，将自己紧紧攥在手心当中。 苏筱清微笑着踱步到落地窗边，她透过玻璃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楼下的雪寂。 她住在三楼不算太高，向下望去可以看见已经挂满了南瓜灯氛围十足的小区花园和铺满圆润鹅卵石的过道。 而苏筱清也很快找到了雪寂，他正坐在花坛旁的公园长椅上，零落雪花飘荡在他的身侧，他的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而他的脸则和雪一样苍白。 他坐在那里干什么？不冷吗？ 苏筱清疑惑地打开窗户准备叫雪寂的名字，而对方则在她打开窗户的一瞬间看向了她。 苏筱清的内心在和对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泛起了涟漪，那是某种内心最深处的触动，每次见到雪寂时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心跳一瞬间暂停，然后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对哦。苏筱清突然愣神。 她今天不是第一次看见雪寂，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早上发烧烧迷糊了吗？ 而雪寂则依然在看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和雪一样微冷，但是却冷得柔和不会让人感到膈应。 这表情苏筱清也再熟悉不过，她每次主动去找雪寂时对方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遇见了一只想跟着自己回家的野猫，你知道自己是不能将它带回家的，所以只好装模作样冷着脸把它赶跑，但心里却为它的逃跑感到伤心。 “这……” 苏筱清突然下意识地将手竭尽全力向窗外伸去，向窗外那个雪寂伸去，连冰冷的雪落在她手上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心突然好痛，头也好痛，她注意到自己的脸再次烧得火红，仿佛重感冒又复发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吃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听见了轻轻敲门的声音。 苏筱清起身疑惑地去开门，裹着一身寒气手里提着大塑料袋的雪寂出现在门外。 他的脸即使不作任何表情也看起来如此柔和，令人舒心的笑意洋溢在他的嘴角，他没了刚才苏筱清看到的那种朦胧感，那种好像一眨眼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朦胧感。 “雪寂？” “你是不打算放我进去吗。” 雪寂拿起刚买的热咖啡贴在走神的苏筱清额头上，对方打开门就站在门边没了动静，走廊里的寒风吹得雪寂又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啊抱歉。”苏筱清回过神来，赶忙接过雪寂手里的塑料袋。 “你怎么了？”雪寂一边脱鞋一边问道，他感觉苏筱清好像有点魂不守舍。 “没……没事。”苏筱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感觉昨晚那个噩梦貌似还在影响着自己。 她回到窗边再次向下看去，刚才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那个雪寂果然已经消失。 …… “雪寂，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穿这个。” 一段时间后苏筱清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硬皮盒递给雪寂。 自从进入自己的卧室之后雪寂便一直赞叹她卧室的装修，并且疑惑为什么客厅和房间的装修风格差别这么大。 “这是什么？”雪寂又疑惑地接过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洗过然后烫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半袖复古开腰衬衫和同色的丝绒裤。 “这个是我之前买来准备送给你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苏筱清扭扭捏捏地说，“秋装，冬天穿可能会有点冷，不过你要是没有睡衣的话晚上可以穿这个。” “为什么这么合身？”雪寂试穿一下之后发现尺码出奇的合适。 “咳……我偷偷摸摸调查过你的穿衣尺寸……”苏筱清结结巴巴道。 “是吗？”雪寂依然一脸狐疑地看着苏筱清。 “其实我还托人在洛伦希尔学姐那里买了你常穿的衬衫，然后送到店里等比例定制……”被雪寂看得实在不自在的苏筱清只好如实招来。 “姐姐这个家伙。”雪寂满脸黑线，他走到床边弹了一下苏筱清的额头，说道，“下不为例。” 苏筱清慌忙点头。 在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钟，雪寂抱着被子在猫耳大床的一角将它整齐地铺开，而苏筱清则坐在一边卷着自己的发尾然后看着雪寂忙碌。 果然自己还是想多了，虽然雪寂是说要和苏筱清一起睡，但是仅限于一张床罢了。 自己的床确实大得离谱，雪寂完全可以睡在另一边和她隔着十万八千里。 在去拉窗帘的时候雪寂疑惑地找了半天窗帘，然后恍然大悟地将那面塑料墙壁从夹层里面推出。 苏筱清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慌忙站起身想要去阻止雪寂。 但是墙壁推出，那粉红色漂亮的用信封扎成的人脸画像和各式各样雪寂的照片已经呈现在了雪寂的眼中。 看着那些东西雪寂瞬间呆住。 完蛋了！ 苏筱清捂着脸心里哀嚎，虽然自己很喜欢这幅板报画但是她也清楚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得不妥，如果被雪寂看见肯定会把自己当成狂热变态的。 可雪寂只是在微微惊讶之后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的表情依然温柔而祥和，他慢慢走近，然后用手轻抚那些用花边框裱起来的照片。 每个照片苏筱清都拍得非常棒，每个角度都那么恰到好处，照片里的雪寂真实而宁静，而相框的塑料壳上则异常光滑。 苏筱清经常会伸手摩挲这些照片，所以连塑料壳都已经被磨得发亮。 “很漂亮。”雪寂转过头看着苏筱清微微笑，他的笑容让苏筱清瞬间愣住。 “是……是吗……”苏筱清尴尬地绞着手指，她根本没想过雪寂会夸奖自己。 “不只是这些相片，”雪寂的笑容更加深也更加温和，他慢慢走到苏筱清的跟前，“你今天也很漂亮。” 苏筱清穿着真丝的睡衣，淡紫的色调，波纹云的金丝镶边。 单薄的睡衣之下她还算姣好柔软如初春山脉的曲线一览无余，她的长发从耳边垂落，打了发膏的浅蓝色发尾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微光。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不止是打扮，还有气色，她的表情从未这么舒缓过，今天的她自信而娇艳。 她看着雪寂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天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雪寂表情柔软地问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苏筱清点了点头。 “因为你很棒，也很努力，你达到了我的所有要求，无论成绩还是自己的行为，我原本是想躲避你，但是你做得真的很好，哪怕我故意刁难。” 雪寂的眼神中透着欣慰，这种完全为他人感到高兴的眼神看得苏筱清简直想哭，她竟然也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在别人眼里的她也会这么棒。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苏筱清有点哽咽，她的眼睛泛红。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一直疑惑为什么自从那一次之后雪寂便开始和她保持着莫名的距离感。 但她不敢问，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不然雪寂不可能这样。 雪寂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很麻烦。” 这话让苏筱清的心跳都是一顿。 “我不会接受一个没那么优秀的女孩，因为我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所以任何女孩我都不会接受，因为她们都不够资格。” 说这话的时候雪寂盯着苏筱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苏筱清不太好受，于是现在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眼底荡起了诚恳而真切的波光。 “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你如此有上进心，如此努力，我觉得我也许该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努力值得这份嘉奖。” 雪寂用手按在了苏筱清的头顶上，而苏筱清则已经双手捂着嘴泪水潺潺下落。 她终于得到了雪寂的认可，无论雪寂怎么拉远和她的距离怎么提要求她都从未抱怨。 她讨厌学习但是会因为雪寂的话去学习，她害怕雪寂离自己越来越远，所以她只能极力奔跑好不被甩开。 她一直不敢停下脚步，也许稍微歇息片刻，那个朦胧的背影便会离自己远去，再也追赶不上。 她也不想自己消失在雪寂的视线当中，所以她才会不厌其烦地给雪寂表白引起他的注意。 哪怕被拒绝也罢，但这是她唯一能主动靠近雪寂的办法。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苏筱清。”雪寂的脸已经来到了苏筱清的眼前。 她看着那张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脸带着只对自己展露的漂亮微笑缓缓凑近，她能感受到雪寂温暖的鼻息，还有那吃东西时会可爱抖动的红色薄唇。 “这是给勤奋女孩的奖励。” 雪寂的声音变得柔而魅，他伸出双手按住苏筱清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放倒在床垫之上。 他看见苏筱清脸红红地闭上了眼，胸口却因为害羞和紧张而大幅度地起伏。 在雪寂缓缓低下头唇瓣即将落在苏筱清身上的那一刻，苏筱清突然感觉额头一凉，好似有雪花落在了她的眉间。 她明明没有睁开眼，一片漆黑中却突然出现了漫天白雪飞舞的光景，穿着鎏金黑校服脸色苍白的雪寂坐在公园长椅上，雪花已经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铺下厚厚一层。 他还是没有离开，他觉得自己应该守在这里，他好像注意到了某个视线，他慢慢抬起头，对着空气中哈了一口热气，然后露出了软软的笑。 那笑容不够温柔不够祥和也不够炽热，但是苏筱清看见那笑容心脏却又在一刻之间停止。 那是之前每次自己把便当交给雪寂时对方会露出的笑容，清冷却又让人感觉到开心，雪寂的笑容总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总是冷着脸的他哪怕微笑也会带着一种冷冷的意味。 ！ 苏筱清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雪寂已经离她不足两指距离，他的脸上也带着笑，那是完全倾心于苏筱清的笑，却没有那令苏筱清感到心跳的味道。 不，不行…… 苏筱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内心和耳朵里骤然响起。 “不行！” 苏筱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已经近在咫尺的雪寂给推开，她坐起身呼吸急促到了极点，她的大脑又变得很痛，连带着意识也变得零碎而朦胧。 而被她推开的雪寂在一瞬间表情冰冷，但他又很快缓和继而露出了照常的微笑。 “不，还不行……雪寂同学，我还没做好准备……”苏筱清捂着胀痛的太阳穴说的支支吾吾，她根本没想好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 “没关系，是我太勉强了。”雪寂有点失落地笑了笑。 他看着苏筱清害怕的表情，声音弱弱地说道，“不好意思苏同学，我还是去沙发上睡吧，虽然小了点但我的睡相没那么差，有被子垫着也不会被木沙发硌到。” “抱歉……”苏筱清的头越来越痛。 “没关系，做个好梦。” 雪寂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走上前来给了苏筱清一个不轻不重的拥抱，然后抱着被子离开了苏筱清的卧室。 真是太奇怪了，在意识恍惚中苏筱清感觉雪寂的拥抱都突然变得冰冷，冷到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第79章 只属于我的雪寂(一) 早晨白雪飞舞的时候，苏筱清慢慢地向着小区内的花园走去。 今天的雪更加大了，不再是寒冷的雨加雪，苏筱清看着漫天的白絮徐徐下落，花园里的塑料花在落上雪之后于一片素白中透出点点亮色，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雪如此之大苏筱清穿得却依然有些单薄，她今天换上了白色的吊带连衣裙，裙摆是四重叠带黑边的淡蓝棉绒花纹。为了保暖她穿上了昨天的风衣外套，然后在脖子上裹上了纯白的狐绸披肩。 雪寂看着她漂亮连衣裙下暴露的小腿时疑惑地问她会不会冷。 但她只是将小腿上轻薄的丝袜捏起，给他解释道这个东西里面加了绒，保暖效果还算不错。 但不冷是不可能的，所以雪寂非常强硬地给她塞了好几个暖宝宝以及便携的小电暖炉。 苏筱清并非没有厚衣服，但是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那么臃肿，至少在雪寂面前她想尽可能得漂亮一点，哪怕天冷受冻。 今天她把自己的长发扎成了靓丽的后垂双马尾，雪寂貌似对这个发型很感兴趣，一路上他不停地看着苏筱清在空中抖动的发尾。 因为是星期六的缘故所以他们准备去就近的游乐场玩，苏筱清了解到有些商家最近在推销冬日乐园的主题，看着那些圣诞装扮的过山车还有旋转木马苏筱清早就已经想去了，只是一直没有人陪她。 她最爱的便是游乐场里所谓的摩天轮，不管是她平常爱看的小说还是动漫，男女主们最后总是会在摩天轮上袒露自己的真心。 有时候是深情告白，有时候是彼此之间生离死别的最后落幕，那里在苏筱清心中充满了浪漫色彩，所以她一直很想真的坐上去试试。 但在去往游乐园之前苏筱清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小区花园，她看着那张落满雪的公园长椅，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 今天的苏筱清气色又不是很好，她一晚上都在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慢慢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她看着那张公园长椅发呆。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在这张公园长椅上看见了雪寂，可这不应该，如果当时的是雪寂，那之后来敲门的又是谁？ 那只能是自己在发烧迷糊时又于漫天雪色中看错了人。 好奇怪，明明雪寂一直在陪着自己，可她还是好想雪寂，这是为什么？ 她越来越捉摸不透。 苏筱清慢慢地走出花园，淡色调的她漫步在一片素白当中出尘入世如同盛开的白玫瑰。 去买咖啡的雪寂已经回来了，他站在马路边于寒风中瑟缩，他没有带厚衣服，莱茵城的校服已经挡不住这种风寒。 苏筱清本想把自己的外套给他，但是他竟然油嘴滑舌地说这种衣服必须苏筱清穿起来才好看，夸得苏筱清忍不住微微笑。 “你回来啦。”看见苏筱清的雪寂表情瞬间缓和。 他冷极了在把热咖啡递给苏筱清后竟然直接把脸贴在了苏筱清的披肩上，感受着顺滑的暖意和少女的体香雪寂终于呼出一口气。 “好吧，我必须承认我对自己的抗冻程度不够了解。”雪寂非常严肃地说道，他从苏筱清那里接过几张暖宝宝隔着内衬贴上。 看着他的苏筱清又微微笑，她低着头抿了一口咖啡，这咖啡是加了奶盖和大量牛奶的类似热可可的东西，没有美式那么苦，味道醇美而香甜。 苏筱清舔了舔沾在上嘴唇的奶盖，然后她又看了看雪寂，在短暂愣神后她突然说道，“雪寂同学，我可以喝一口你的吗？” “嗯？”雪寂疑惑地把自己的咖啡递给苏筱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谢。”苏筱清接过后再次抿了一口。 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热可可，甚至比苏筱清的要更甜，喝起来已经稍微有点齁了。 “呃……我还以为雪寂同学你只喝苦咖啡。”苏筱清吐了吐舌头。 “是呀，但这个天果然还是热可可会更好喝吧。”雪寂柔柔地笑，他伸手将苏筱清再次粘在上嘴唇的奶盖抹去。 虽然是星期六，但苏筱清本以为游乐场并不会有太多人，这种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出来玩，因为下雪的缘故很多游乐设施也根本无法使用。 但苏筱清想来低估了游乐园的宣传力度，天气变冷生意变差应该已经在他们的预料当中，所以游乐园才会花大力气来宣传冬日乐园这个主题。 所谓的冬日乐园主要是各种美食摊位的大量增加，穿着雪人服和cos各种王子公主们的员工在各个场地内跳舞，轻快的音乐在游乐场的每一个角落飘荡。 而游乐设施则差强人意，因为大雪过山车和卡丁车之类的都没法玩，所以其他项目排队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花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的时间苏筱清和雪寂才勉强游玩了两个项目，一个是冬日限定的梦幻滑雪场，一个是单调的旋转木马。 至于苏筱清心心念念的摩天轮则完全无法靠近，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很倾向于在摩天轮中升上高空去看雪景，于是排队的人如果绕成圈已经完全可以包围整个东湖区。 今天还是星期六，小情侣来得也不少，于是在目睹人山人海后苏筱清只好苦笑着对雪寂摇了摇头。 “那我们只好下次再来咯。”雪寂摸了摸苏筱清的头。 “嗯。”苏筱清伸手指着那些冒着热气的小摊，她有点想吃所谓的可丽饼。 看着那里面裹满奶油和草莓的薄脆煎饼，苏筱清坐在长椅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她竟然一边在走神。 那本《雪寂同学追求指南》里面洛伦希尔写雪寂最好奇的食物之一就是可丽饼。 在雪寂小朋友彻底戒掉网络之前他曾是个狂热的二次元爱好者，除开学习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动漫和轻小说中度过。 所以他也对可丽饼这位经常出镜的嘉宾感到好奇，好奇它的味道，也好奇它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于是连带着苏筱清也开始好奇了起来。 但今天雪寂并没有和苏筱清一起吃可丽饼，而是去买了糖苹果，他一边吐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食物一边又小口小口地啃。 看着雪寂的脸苏筱清又微微低下了头，她的眼神朦胧仿佛带着雾气，让人无法从眼睛来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雪寂已经注意到今天苏筱清貌似有点不对劲，她对一切都显得兴致乏乏，只是木讷地跟在雪寂身后，今天很少在苏筱清脸上看到笑容。 “你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果然天还是太冷了吗？”雪寂很关怀地问道。 但苏筱清只是摇了摇头，她好像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着雪寂勉强笑了笑。 “我看宣传手册里说晚上会有烟火大会，各种颜色的烟花可以把天空都照亮，我们要不就到处吃东西等到晚上吧。”雪寂柔声说。 “但是我已经想回去了。”苏筱清依旧没什么兴致，她和昨天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 “好吧。” 雪寂也没什么意见，他把手里糖苹果吃剩的木棍给丢掉，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老样子走在前面给苏筱清领路。 中午时分涌入游乐园的人更加多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 苏筱清看着大人们牵着孩子蹦蹦跳跳，看着女孩们彼此交换饮料一边喝一边大笑。 她还看着那些情侣们彼此搂在一起，天好冷，女孩会忍不住缩在男孩的怀中，冰冷的风将他们的耳根冻得通红。 一切都那么光鲜亮丽而苏筱清和雪寂这里却一片死寂，他们之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 苏筱清看着雪寂越走越快隐隐有将自己甩开的趋势，可她却提不起速度，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在两人走到一座琉璃拱桥上时雪寂突然停下身，他没有回头，声音有点微冷地问道： “苏同学，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因为昨晚上的事情。” 苏筱清没有说话，她侧着头看着琉璃桥下的水花。这里的水被工作人员加热过没有冻上，他们在水里安装了漂亮的彩灯，灯光从水里透出来就像蓝色天空里的彩虹。 “如果是的话我想说对不起，我一直都很内疚，想着之前的疏远是否伤到了你，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做出一些行动来，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唱独角戏，爱恋不应该是一个人不断付出才对。” “是吗。”苏筱清轻声说，如果雪寂回头会发现苏筱清的眼圈已经再次泛红。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开始正视这段感情了，苏同学，我以为昨天晚上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雪寂慢慢地转过身。 而苏筱清则慢慢地低下了头。 一瞬间整个游乐场都安静了下来，苏筱清没有抬头去看，她能感觉到所有人都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他们远远地注视着琉璃桥上的雪寂和苏筱清，仿佛一部电视剧正在开演，而两人分别是引人注目的男主和女主。 这是好老套的剧情，雪寂的目光和表情再次变得柔情似水，他的声音那么沉稳，沉稳到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苏筱清耳中平静了下来，无论是刺骨的风还是冰凉的雪，它们都不再让苏筱清有任何感觉。 他轻声说道：“我喜欢你，苏筱清，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我喜欢你，苏筱清，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我喜欢你，苏筱清…… 我喜欢你…… 第80章 只属于我的雪寂(二) 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会在内心里幻想，女孩们幻想多姿多彩的生活，而男孩则幻想自己可能波澜壮阔热血沸腾的人生。 女孩幻想着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在鲜花盛开的彼岸对着自己挥手，那是某个老电影里的台词，她说。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而无论多么卑微的男孩们也会幻想着自己出现在战场上，站在人群之中，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锈迹斑斑的枪，一切的一切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他会说：“为了我们的荣誉而光荣地死去！为了比我们更伟大的东西而牺牲！” 然后群情激奋，他会带着属于自己的士兵发起冲锋，无论对方是重炮还是洪水猛兽，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的热血注定不会因为区区死亡而凉透。 所以…… 我喜欢你，苏筱清。 这句在苏筱清脑海内在她走神时无数次响起过的话语，因为这句话她甚至连场景都想象好了。 也许有那么一天雪寂真的会对自己告白，那会是在全世界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所有人都会为她感到快乐与高兴，所有人都会美满地祝福她。 然后她红着脸低着头答应，这时候全世界都升起了漂亮的烟花，烟花会印成自己的名字，然后雪寂单膝跪地。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夸张，因为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梦与幻想最大的区别在于梦有时候真的会让你感到真实存在过，而幻想则一辈子都只是幻想。 倒不如说之所以会幻想，便是因为你觉得它永远不会发生。 可现在雪寂却真的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在这句话出现后短短的一秒，注视着两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句话的出现。 雪寂的面色红润，他充满期待地看向苏筱清，可苏筱清的头却越来越低，她咬着牙，拳头慢慢地捏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原来这里才是梦。”苏筱清的声音颤抖。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泪再也无法克制地下落，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伤心那么绝望的表情，那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原来都是假的啊，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爱，我还以为我真的会拥有你，我真的真的好高兴。” 苏筱清的声音低沉传来了梦呓般的呢喃，这把雪寂吓得不轻，他伸出手想要抚摸苏筱清的头，但是对方却冷冷地拍开了他的手。 “苏……” “你到底是谁。” 苏筱清抬起了头，她的表情那么委屈那么难过，可她的眼神顽强又坚硬，她恶狠狠地看着雪寂。 “你在说什么？”雪寂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 “别傻了，雪寂不会对别人告白！”苏筱清猛地向前挥拳，“他不会对任何人告白！” “呵。” 那拳头在命中雪寂之前被他抬手给接住，他发出了没有任何感情的冷笑。 苏筱清飞快地后退和雪寂拉开距离，再看向雪寂时对方的脸已经冰冷，一股完全不属于雪寂的气场开始大幅度弥漫，他犹如鬼神一般气势逼人。 这次周围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失去了动作，他们被定格在原地，包括那些缓缓下落的雪花。 一切的色彩都消失了，它们泛黄如同抽屉里的老照片，只需要轻微触碰照片便会化为烟尘。 “真奇怪，苏同学，我明明是按照你脑海里几乎完美复制出了一个雪寂，他应该是你理想的类型，但是你却拒绝了他。” 雪寂的声音轻而缓，他那张脸上又扬起了笑容，那是某种诡异得无法形容的笑，像是阴谋者的诡算，又如奸诈者的狞音。 可苏筱清没有回答，她依旧表情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们都叫我【无德无量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如果你觉得麻烦，也可以叫我【天墟】。” 天墟说。 “也许你不怎么清楚，但我是仅次于某个创世神的存在，我拥有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权柄，因此我也有无数的信徒，他们渴望着我的力量。” “和其他管理者不同，我不会让其他人被动成为我的追随者，而是主动，我会在世界各地留下自己的足迹，有心者且有能力者便可以随着足迹踏入我的神途。”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我是个对情感极其敏锐的人，所以我也喜欢那些能带给我剧烈情感波动的生命体，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主动出手去挽留对方，比如你。” “我会制造出完美符合他内心世界的梦境，诱惑他与我签订契约，把他变成我的【令使】。 但不必害怕，成为我的令使没有任何的坏处，包括梦境，拥有我的力量后你完全可以将这个梦境变为现实。” 天墟高举自己的双手，无上伟力涌入了苏筱清的体内，她的脑海内闪烁过无数画面。 一些人于黄金的宫殿中下跪，而宫殿最上方的华美宝座上坐着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他带着诡异的红白交错鬼牙假面，长发四散如刀剑凌乱。 “我的令使之一，我为他赋名为【蒙卡盖欧】，在成为我的令使前他已经在大街上快要冻死，可现在他却受万人敬仰。”天墟放声大吼放声大笑。 苏筱清捂着头身子已经无法站直，越来越多的回忆开始涌入她的脑海内。 倒在血泊里的雪寂，那个叫阿尔图罗的女生，名为言灵术的神秘力量，【宁时神】，【负创神】，【天律】，还有眼前这位【无德无量尊】。 名为超越者的世界在她脑海内骤然成形，她看见一些深色的雾在自己眼前无限萦绕。 “你刚才有说从不让人被动成为你的令使对吗？”苏筱清虚弱地问道。 她感受到了天墟传来的极致恐怖的威压，那是几百吨水砸在身上的错觉。 “是的，我向来遵从个人意愿，在我这里没有戒律拥有者，因为我不会分散自己的权能变成戒律和形式，只有愿意跟随我的信徒和令使才会得到我的力量。”天墟说。 “那么也就是说我可以拒绝对吗？”苏筱清问，她看见天墟的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惋惜。 “对，你可以拒绝。”天墟有点失落地说，“但是他怎么办？” 天墟打了一个响指，倒在血泊中的雪寂突然出现在苏筱清的眼前。 看见这一幕的苏筱清瞬间呼吸急促，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雪寂可那只是幻影罢了。 “你忘记了吗，真正的雪寂因为救你已经快要死了，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帮你救回他。” 苏筱清突然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接受我的力量你就可以将他救回，虽然我从不自诩天下无双，但我完全可以将人起死回生。你不仅可以救回他，我也可以向你许诺，在你成为我的令使后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情，你完全可以和你的雪寂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的只是你的情绪，而不是你，你的行动对我毫无价值，我只是需要你的情绪波动罢了，那是我的养分。”天墟说。 “真的吗？”苏筱清迷惑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神，”天墟展开自己的双手，“从来不会欺骗，所以才被称为神。” 天墟的身后突然绽放出万丈光辉，他的身形开始模糊与那些金光融为一体，他好像真的那么伟大，他看向苏筱清的目光那么怜悯可又那么诚恳，他好像真的很想挽留苏筱清。 “我……” 苏筱清颤抖着向前伸出手，她开始慢慢向着天墟走去，哪怕抛开一切不谈，她也必须要救雪寂。 看着那张血泊中宁静祥和的脸，苏筱清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她猛地把手向前一推。 可在即将触碰到天墟的最后一刻，她的额头突然一凉，就像有轻柔的雪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再慢慢融化浸透了她整个神经。 “能别那么做吗？” ！！！ 那是好熟悉的声音，清冷又柔和，连带着无奈又有点不耐烦。 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感觉，听见声音的一瞬间苏筱清心脏猛地跳动，她回过头，手里拿着可丽饼穿着鎏金黑校服的雪寂正站在自己身后的桥头。 “雪寂！”苏筱清于朦胧与挣扎中突然醒来，她竟然又落下了泪水，可表情却是那么高兴。 “雪寂。”天墟身后的光辉消散，他冷着脸看着雪寂。 明明苏筱清对自己变出的雪寂那么警惕那么抵抗，可在看见真正雪寂的一瞬间苏筱清便抛弃了所有竭尽全力向他奔去。 她的步伐那么轻快，好像在跑回家的孩子，她高高地跃起。而雪寂则在迟疑半秒惊讶半秒之后选择把可丽饼叼在嘴里然后伸出双手给了苏筱清一个大大的拥抱。 “雪寂雪寂雪寂。” 苏筱清的声音也好轻快，她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于昨日那种兴奋的开心，她感受着雪寂温暖的怀抱。 这次的怀抱不再冰冷也不需要她主动推开，因为雪寂正在尝试摆脱她并用眼神示意对面还有人。 “无德无量尊是吧？” 雪寂的表情竟然有点不客气，他将苏筱清护在身后，从他身上也爆发出了深色气流构成的恐怖气场。 “阿尔图罗。”天墟冷着脸低声说，他转而看向雪寂，冷声说，“你真的很大胆，雪寂。” “谢谢夸奖。”雪寂无所谓地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要把我的同学带回去了。” “你不想救雪寂了吗苏筱清！”天墟突然怒吼。 但苏筱清并没有被天墟的怒吼给吓到，因为雪寂在她耳边低声说，“苏同学我根本没死，那个家伙就是在骗你，他刚才竟然还那么正直地说自己从不骗人……” 天墟：…… “那我不当你的令使了。”苏筱清躲在雪寂后面摇了摇头。 天墟：…… “好了吗无德无量尊先生，如果好了的话我就把我同学带走了。”雪寂无奈地摊了摊手。 “呵，外人干涉，雪寂，如果你将苏筱清带走的话，我会考虑杀掉你的。”天墟的声音更冷了。 整个世界再次漫天大雪飞舞，天墟身后展开的不再是耀眼的金色光辉，而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浓重得就像墨水，整个天空都会被它们所吞噬。 阴影之下天墟的脸是一片瘆人的漆黑。 而天墟抬起头看向苏筱清，雪寂则挡在苏筱清面前与天墟对视，他的目光也冰冷，里面是用冰封冻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杀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雪寂对着天墟伸出手指，然后翻转手势大拇指向下，这个动作让天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而雪寂的表情依旧冷冽，他锋芒毕露，犹如与狼群争锋相对的雄狮。 而后雪寂拉着苏筱清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捏了捏苏筱清冻得通红的脸，轻声说道： “走啦，我们回家。” 第81章 愿你如繁花盛开(一) “昨天那个坐在长椅上的人是你吗雪寂？”苏筱清小声问道。 “是的，我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但这是你的梦境世界所以我无法让你主动观测到我，只有在你的思绪波动时我才有可能出现。”雪寂耐心地解释道。 在离开那座琉璃桥之后两人并没有从这幻境之中离开，雪寂也显得那么沉稳毫不担心。 他牵着苏筱清不紧不慢地漫步在这片游乐园之中，世界泛黄的颜色已经褪去，它再次变得多姿多彩。 只是那些人依然被定格没有任何动作，每当雪寂和苏筱清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这些人便会变为四散上升的泡影。 一时间整个乐园内都充满了螺旋着彩色光芒的气泡，它们飞舞着萦绕在苏筱清和雪寂的身边，就像是围绕花盘旋的蝴蝶。 “一直在我身边……那你都看到了对吧……”苏筱清突然脸很红。 她想雪寂肯定听到了自己发烧时说的胡话，看见了自己卧室里那巨大的板报画，还有昨晚上那个虚假的雪寂差点和自己发生的关系，想到这里苏筱清忍不住一阵后怕。 但雪寂只是略显疑惑地说，“看到什么？” “没什么……”苏筱清小声呢喃，她接着问道，“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随时都可以离开。”雪寂轻声说，“只是我还不想离开，这里很安静对吗。” “嗯？”苏筱清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雪寂的背影，而对方则突然转过身。 不再是清冷的如若死水般波澜不起的目光，雪寂的眼神变得好柔软，他看着苏筱清的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显得好犹豫。 看着这副样子的雪寂苏筱清意识到他貌似要说出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来，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是雪寂抓住了她的手。 怎……怎么了…… 苏筱清在心里疑惑道，她没敢问出口，因为她看见那个一贯冷着脸的男孩竟然有点焦虑地舔了舔嘴唇。 “苏同学。”雪寂轻声喊道。 “在，您请吩咐。”苏筱清没来由地用了敬语。 “对不起。”雪寂慢慢低下头。 欸？原本以为雪寂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的苏筱清再次疑惑。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吗？”雪寂说。 苏筱清回忆了一下，在昨晚那个假雪寂对自己“袒露真心”后她好像确实问了这种问题，雪寂果然听到了！ “啊……这……这个……我其实……”苏筱清瞬间脸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会有答案，因为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雪寂如同听到了苏筱清的心声一般柔缓地开口，“错的其实一直是我，我从未告诉过你躲着你的原因，因为……我……我其实……喜……” “闭嘴笨蛋。” ！ 雪寂在说出那句话之前，苏筱清伸出自己的手将手指按在了雪寂的嘴唇上。 她说“闭嘴笨蛋”，显得那么强势，可她的表情好温柔，好开心，她的眼圈通红，她看着雪寂的脸，她的眼睛都仿佛在发光。 她颤抖着说：“我的雪寂是不会说出那种话来的。” “是吗。”雪寂看着苏筱清，他原本犹豫而惶恐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好归宿，苏同学，所以我才会一直躲着你，因为我怕我会无法拒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真的很安心，我没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我会不受控制地想和你在一起，那让我感觉好放松，就像回到了家。” 苏筱清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只有保护欲，但其实我错了，我并非因为保护欲而接近你，而是和你一样，缺乏安全感，我的安全感很扭曲，因为我这个人也很扭曲。看见你，安慰你，然后你的笑容，在拥有这些之后我就好像有了自己的归属，这就是我的安全感。 和你一样，我其实也想将你占为己有，这样这份安全感就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苏筱清依旧不说话。 “但是如你所见，我不是普通人，超越者，管理者，无德无量尊，还有很多东西我甚至都不够了解，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苏同学，哪怕今天我都差点让你我双方都丧命，姐姐说得很对，我还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好你。” 雪寂轻声说，他的表情那么悲伤又那么释然，他好像接受了什么东西，不得不接受什么东西，终究接受了什么东西。 他看着苏筱清的眼睛那么红，她露出了介乎于高兴与悲伤之间的无法言喻的一张脸，她好像会落泪，又在欣慰地笑。 “那个姜应欣也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东西才出现在你家里的对吗？”苏筱清声音颤抖着问。 “对，她也是超越者，因为某些原因暂住在我家里。”雪寂说。 “可你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让一个陌生女孩住进你的家里，我知道你，雪寂，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苏筱清柔柔地看着雪寂的眼睛。 这让雪寂的表情瞬间黯淡。 “对……”他的声音也颤抖道，“可是……她和你其实有点像……那种需要被人保护的柔弱感，还有那跟兔子一样的眼睛……” 雪寂那一天的确想严词拒绝校长，可是看见姜应欣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地绞着手指时，他又突然在姜应欣身上幻视出了苏筱清的身影。 那正是雪寂最迷茫的一段时间，他知道仅凭自己是无法真正离开苏筱清的，所以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借力。 但是…… 但是！ “原来你从来没有讨厌过我啊……” 苏筱清终于捂着自己发酸的鼻子哭了出来，她猛地撞在雪寂怀中大声地哭泣，那是好久好久的委屈，也是压抑了好久好久的开心。 自己的雪寂是不会说出那种话来的，说什么“因为我觉得你很麻烦”。 她的雪寂总是那么冷冷的可又好温柔，他把什么感情都压抑在自己心里面，而苏筱清需要一一去看透。 所以雪寂尝试远离自己后苏筱清才会依旧坚持，如果是她的错那么她就去弥补，如果是雪寂的错她就去原谅。 她不会让雪寂无缘无故地离开，不行，唯独这样不行。 只有在确定雪寂没有讨厌自己后，只有在知道雪寂是为了自己好以后，她才能真正的安下心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雪寂无措地呢喃，他抱着怀中的女孩手越握越紧。 那是他一生中做过最错误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不挑明那份感情而是尝试疏远苏筱清，对方也许就会慢慢地和他保持安全距离，那会是一场无声的再见。 可是他看不下去苏筱清真的那么失落，他还是无法克制地会想去陪陪苏筱清，这样做只会让苏筱清内心的感情越来越扭曲，是自己把她变成了怪物。 他从来不敢自视甚高，也从来不敢放弃努力，他还做得不够好，他还是会犯错，他还是那么…… “笨蛋。”苏筱清揉了揉眼睛看着雪寂柔柔地笑，而雪寂也开始柔柔地笑。 在两人的笑声之中夜色帷幕落下就像舞台剧结束拉上了宣告闭场的黑色幕布，那些晶莹的雪花落在雪寂和苏筱清脸上，两个人的脸都被冻得好红好红。 一切都好梦幻，苏筱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可雪寂突然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跑了起来，两个人在积雪里一蹦一跳，步伐都好轻快。 “欸？”苏筱清疑惑。 “走啦，我们还可以再玩一会儿！”雪寂对着无人的游乐场大喊，他的声音在四处回荡。 “好啊！”苏筱清也笑着大喊。 两个人疯了一般在游乐场里如野马般狂奔，他们站在旋转木马上放声欢笑，他们在溜冰场里优雅地盘旋。 雪寂牵着苏筱清的手从蹦极台上坠落，两个人又突然落进了满是泡沫球的游泳池当中，冬天的池水一点都不冰冷。 苏筱清终于意识到了何为所谓的梦境空间，在这里她完全不会感觉到累，之前那些头痛和发烧只是无德无量尊企图扭曲她的记忆而产生的症状。 她现在好高兴好高兴，她拿起可丽饼的奶油甩在笨蛋雪寂的脸上，然后雪寂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摸了摸下巴道味道还不错。 第82章 愿你如繁花盛开(二) 最后的最后雪寂牵着她来到了之前那因为人山人海而无法靠近的摩天轮前，摩天轮已经停止了转动，苏筱清疑惑他们该怎么上去。 而雪寂则不由分说地将苏筱清横腰公主抱起，在苏筱清的惊呼和大叫下他高高飞向空中，然后把苏筱清放进了最高的一个座舱里。 “等我一下。”雪寂对着苏筱清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重新飞回了地面。 看着他跟超人一样摆出右拳向前的pose，苏筱清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是她的笑容却在慢慢凝固，她将手指放在座舱玻璃上低头向下看去，夜晚的游乐园一切都亮起，在漫天飞雪下就像漂亮水晶球里才能拥有的盛景。 雪寂说得很对，他是个苏筱清从未了解过的超越者，而苏筱清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 这注定是一场无法实现的爱恋，哪怕雪寂真的对自己袒露真心，哪怕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苏筱清的手指在窗玻璃上慢慢滑落，室外冰雪的寒冷透过玻璃顺着指尖浸湿了她的全身。 她的表情逐渐僵硬逐渐阴沉，可她又突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她看见雪寂飞回来了，手里捧着苏筱清这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花，那是好漂亮的蓝蔷薇，微冷的花香就像是雪寂。 窗外亿万的白色蝴蝶于高空坠落，好像要将世界都淹没，两人缩在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然后雪寂突然打开了窗户。 那些飞雪并没有顺着窗户涌进来，而是在雪寂的操控下如丝线一般飞进来一簇。 它们在螺旋扭曲里变成了一个小人，那是苏筱清，雪寂能够将小雪人做的如此逼真。 “我今天好开心。”苏筱清捧着小雪人微笑。 “我也是。”雪寂的表情从未那么坦然而舒缓，至少在苏筱清面前没有过。 “雪寂你有看过一部动漫吗？”苏筱清突然问道。 “什么？” “叫作《可塑性记忆》，里面的女主叫做艾拉，是个白毛红瞳的可爱妹子，她和我一样扎着漂亮的后垂双马尾。”苏筱清摇摇头抖了抖自己的发尾。 而雪寂貌似对艾拉和这部动漫没什么印象。 “嗯，好久之前看过了的吧，所以剧情我也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记得一点点大结局。”苏筱清说，“男主和艾拉也是一起登上了摩天轮，因为艾拉是个机器人，她很快就要被回收，刷新记忆，所以男主带着她来到摩天轮上，然后倾诉了自己的真心。” 雪寂突然没有了动静，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时候我就在想，一个人的记忆其实也和机器人一样吧，也是可以被刷新的，被刷新之后什么都会忘记，哪怕你那么爱一个人，那么不舍得一个人，但记忆终归是记忆，脆弱得就像白纸一样。” 苏筱清微笑着在雪景里站起身，她手里捧着那个小雪人表情温柔，看不出一点悲伤，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叹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我记得那个叫阿尔图罗的女生在操控我时涌入了部分记忆在我的脑海里面，那是有关言灵术的。言灵术具备某种可以删除他人记忆的能力。” 她顿了顿，然后突然轻声说，“雪寂，你说得对，和你在一起会好危险，你也会因为我身处危险当中，如果你想了结……” “嘘。” 苏筱清睁大了眼睛，这一次是雪寂站起来伸出手用手指按住了苏筱清的嘴唇。 他的眼睛那么深邃那么黑就像是漆色的夜空，他看着苏筱清，他颤抖着露出笑容。 下一秒摩天轮之下响起了震天的轰鸣，就像引爆了亿万的火炮，无数光点拖曳着五彩的尾迹升上高空就像是群星。 而后它们骤然爆裂，霓彩的花在夜色帷幕上绽放。 那是数不清的烟花，它们升上游乐园的天空将整个世界都照亮，苏筱清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烟花，那么绚丽的色彩。 她看着雪寂再次打开窗户，他高举自己的手臂。 神秘术。 温热的暖流将苏筱清所包围，在雪寂的指挥下那些烟花开始有规律地跃动，它们爆裂所绽放的花不再是单调的花，而是如同流动的银河，万千繁星在雪寂的手中起舞。 它们组成栩栩如生的花蝴蝶，有时是翻转着突破云层的海鲸鱼，有时是穿着霓裳手捧鲜花的漂亮女子，而再一翻转，那群星又变成了巨大的爱心。 苏筱清的眼睛从未这么亮过，她看着那些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美越来越梦幻。 雪寂如神明一般控制着群星为苏筱清展现出五彩斑斓的一切，最后的最后，在亿万朵鲜花的绽放中，苏筱清的名字出现在了高空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能看到。 “这……” 苏筱清再次微笑着哭泣，她伸出手颤抖着指向那个名字，而雪寂则看准时机抓住了她的手，一个由花茎缠绕点缀着花瓣的戒指出现在了苏筱清的指尖。 在照亮世界燃烧世界的无限的光芒当中苏筱清和雪寂对视，她看着雪寂的呼吸那么急促，脸那么红，他可能从来没有对一个人那么好过，那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自己。 “谢谢。” 苏筱清终究是垂下了眼眸，她的声音雪寂已然无法听清，隔着万千重云万千重雾，他看着苏筱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可在最后她还是动了动嘴唇，她说。 我喜欢你，雪寂。 我也是。 雪寂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在莱茵城的操场上姜应欣焦急地望来望去，她现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阿尔图罗晕倒了，操场正中央的雪寂和苏筱清也晕倒了。 她原本是想去呼叫救援的，但是阿尔图罗在晕倒前告诉她不要乱跑，不然会很危险。 就在她无措之时操场中央竟然亮起了足以弥漫天际的光辉，那些云层组成的螺旋被冲散。 姜应欣抬头望去，高空之上那张巨大的诡异的脸竟然也已经消失。 在那金色光辉之中她看见雪寂抱着苏筱清缓缓地走出，他浑身都是鲜血，每走一步那些鲜血都潺潺地落下。 可雪寂的表情竟然如此温柔，看向他怀中的苏筱清，对方哪怕在昏迷中都露出了无法压抑的笑意，祥和而宁静。 “雪寂！”姜应欣高喊。 而雪寂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走到姜应欣身边，然后将手中的苏筱清递交到她的身侧。 下一秒雪寂的身形骤然倒地，一直围绕他的莫名能量场也骤然崩塌，他趴在地上吐出了巨量的鲜血，那些血液也在同时从他身体的各个地方渗出。 说不定真的会死啊。 雪寂无奈地浅笑，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海已经完全破碎，身体也没有一处会听使唤。 可他竟然还是凭借意志站起了身，他看向惊慌失措的姜应欣，然后用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姜应欣的头。 他问道，“那些学生们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会知道？”姜应欣惊讶。 可雪寂没有回答，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再次问道，“那些学生在什么地方？” “在莱……” 姜应欣本想告诉雪寂可却突然愣住，她想起了之前校长和孟鸯说的那些话，尽管雪寂已经如此虚弱可姜应欣还是颤抖着问，“你要干什么？雪寂。” “血债血偿。”从雪寂嘴里再次说出了这句和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话语来。 “能别那么做吗？”姜应欣几乎下意识地说道。 可她看向雪寂的眼睛，对方哪怕已经虚弱到如此程度，但那眼睛里的的火焰却依然没有熄灭。 姜应欣看着那样的雪寂沉默了片刻，她咬住嘴唇再张开嘴，她听见自己低声说：“莱茵城图书馆二楼储物间。” “谢谢。” 雪寂落下这句话，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向着图书馆走去。 而姜应欣则低下头抱紧了怀里的苏筱清，对方依然在昏迷中微笑，看着她的笑容，而后姜应欣又注意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花环戒指。 那是漂亮的蔷薇花，而苏筱清则伸出手将它牢牢护住。 看着那朵蔷薇花姜应欣的眼神也变得那么深邃。 深邃到让人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会想些什么。 第83章 善良的代价(一) 莱茵城平静的一天。 这所号称全海都最棒最顶级最奢华也最奇怪的贵族学府今天颇为热闹。 它的巨大操场上站满了戴着安全帽的男男女女，他们开着挖掘机和起吊机对那些已经破损的人工草皮进行更换翻新。 在前几天的雷暴天气中莱茵城的操场不幸被落雷击中，所幸只有操场受伤了而已其它建筑基本没事，而由于雷暴是晚上才出现的所以也没有学生和教职工受伤。 殷璇站在操场边缘和工人们对接各种事务，她有点头疼，因为她正迫不得已和工人们讨价还价并且尝试使用廉价一点的草皮。 那天晚上放出豪言壮语表示就算把莱茵城整个炸掉都没有关系的校长并没有保持住他的沉稳与大气。 在今天早上殷璇将替换草皮的钱以及人工费单据交给校长过目时他骤然晕倒，然后泪流满面地抓着殷璇的腿不让她去动自己的小金库。 但没办法，再怎么省钱都不可能不结算人工费，再廉价的草皮也依旧不便宜，于是乎校长每天二十二块八毛八的伙食费终究只剩下了零头。 “阿尔图罗和雪寂呢，我一定要宰了他们两个泄愤。” 在殷璇离开办公室前她曾听到校长捏着拳头这样说道。 阿尔图罗是出了名的行踪不定，除开上课之外你根本无法在任何地方看到她的身影。 至于雪寂…… 据图书馆内精通医术的超越者回答，但凡他的意志有那么一点点松懈，现在校长就已经可以开始着手准备雪寂同学的追悼会了。 身体裂解，重度烧伤，精神海破碎，器官衰竭…… 雪寂现在已经不适合送去医院了，哪怕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拿他都会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家属说他最乐观的情况就是截肢或者变成植物人。 所以校长只好把他安置在莱茵城的医务室再安排比较顶尖的超越者们为他进行能量滋养。 但他的精神海破碎是一个极大的麻烦，虽然殷璇并没有见过精神海破碎的例子也不清楚它会带来的危害。 因为精神海是一个超越者能够存在的根本，每个超越者都极其爱护自己的精神海，只要不死，哪怕生命垂危精神海也会分泌出能量物质来硬保超越者的性命。 所以超越者一般都只是身体重伤，精神海破碎的可谓少之又少，那是基本得把精神力完全抽空再巨量透支才会出现的现象。 可殷璇明明记得雪寂的精神力储备量非常的庞大，他到底是干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殷璇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在校长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带着愤怒，也带着不安。 他亲自动手为雪寂重新构建了精神海，但据说这样会有副作用，雪寂在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会出现一些其他的症状，例如头疼，例如失眠，严重一些的话可能无缘无故晕倒。 但起码人还活着。 在莱茵城的医务室内保健老师为雪寂特地开放了一个独立的房间。 除开吃饭和上厕所外，姜应欣几乎全时间守在这里。 在这个病房内看不到任何仪器和医疗设施，只有一张干净的小白床，雪寂浑身缠满绷带躺在上面，他时常会痛苦地皱起眉头。 每天早中晚都会有一些姜应欣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来到雪寂的病房，他们待上一段时间就会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姜应欣会发现一些莹蓝色的流光环绕在雪寂的床前，他紧皱的眉梢也会短暂地放松一会儿，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每到这个时候姜应欣就会小心翼翼地抓起雪寂的手打开他的掌心，她会在雪寂的掌心上轻柔地画圆圈，这是她自己的习惯，她一般都会这样祈祷病人的病快点好起来。 但雪寂从来没有醒过，姜应欣曾尝试使用精神力去感受他的意识，但那意识混乱到了极点。 就像是精神力和思想的漩涡，那会把人完全撕碎。 姜应欣无法想象雪寂是如何在那种混乱当中强撑下来不让自己的意识溃散的，那些叔叔阿姨们说如果支撑不住，他就会瞬间死去就像枯萎的花。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姜应欣不清楚，她只能在心里庆幸雪寂的坚强，也只能默默祈祷他能够醒来。 除开姜应欣之外本来还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守着雪寂，一个很奇怪的小女孩，因为看见她的瞬间姜应欣幻视出了之前那张照片上的小阿尔图罗。 据说那是雪寂从另一个世界不小心带回来的，她貌似和雪寂的关系非常要好，雪寂昏迷时小女孩没日没夜地守在雪寂病床前哭。 但后来还是被强迫带走了，因为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校长需要为她妥当安排身份和身世。 在姜应欣伸出手轻抚雪寂的额头时，病房的门被人缓缓打开，走进来的是孟鸯，她除开脖子以外身下也缠满了绷带。 好吧其实不止孟鸯，姜应欣也是个缠着绷带的主，她差点就被无德无量尊的巨大威压给震死，如果不是雪寂她已经变成一摊肉泥了。 三个老弱病残出现在房间里就如同三只木乃伊在展开聚会，姜应欣放缓了自己的表情对着孟鸯轻柔地笑了笑。 “雪寂好点了吗？”孟鸯蹦蹦跳跳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还行，校长说生命体征在逐渐恢复，但是意识严重受损，什么时候能醒来完全取决于雪寂自己。”姜应欣轻声说。 “不会真成植物人吧。”孟鸯没忍住说出了这句话。 “概率很大，我尝试过用精神力感应雪寂的意识，但是他的脑海内极其混乱，那种感觉……”姜应欣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晕头转向的感觉，仿佛落入水中无声地下沉，那是死一般的冰冷。 但孟鸯只是沉沉地看了一眼雪寂，她又看向姜应欣，没有安慰，她缓缓说道：“害怕吗？” 姜应欣不作回答，她慢慢地低下头泪水忍不住从她的脸颊滑落。 “怕就对了，我也害怕。”孟鸯像个大姐姐一样坐近然后抱住了姜应欣的头。 她继续道：“不过我们就应该害怕，小应欣，雪寂就是这种人，只要你害怕他就肯定会醒来，他不喜欢看见别人伤心。” “嗯……”姜应欣揉了揉泪眼婆娑的眼睛把眼角揉得通红。 “不过还真够离谱的，我听校长说雪寂受得伤都够一个普通人死几十次了，他这竟然都能扛住？”孟鸯再次疑惑。 这时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个灰发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奇怪地说“怎么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姜应欣搀扶着孟鸯把她送到病房的门外，两人打算一起去上个厕所。 “话说苏筱清怎么样了？”孟鸯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她记得苏筱清被阿尔图罗使用了恶意操控，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经过特殊处理的话可能会有一点危险。 “苏同学没什么大事，但是她被校长给抓起来了。”姜应欣说。 “什么？为什么？”孟鸯疑惑。 “孟鸯姐你可能不清楚，后面其实还发生了一些事情，雪寂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苏同学被【无德无量尊】给锁定了，雪寂本身就受伤严重，然后又费尽全力把她给救了出来。” “无德无量尊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听说相当危险，现在校长准备着手处理掉苏同学。”姜应欣小声说。 “你说的处理是？”孟鸯看着姜应欣的表情好像有点僵硬。 “杀掉，她被无德无量尊选中想要作为令使，也就是成为戒律拥有者一般的存在。 但据校长说无德无量尊的令使往往扭曲而疯狂，就算苏同学没有被选中也证明她拥有那份潜质，所以为了不招惹麻烦校长准备一了百了。” 姜应欣咬着嘴唇说。 “他疯了吧！苏同学只是个普通人，就算被无德无量尊选中也并非她自己的意愿！”孟鸯睁大了眼睛。 “但校长不这么认为，没人能劝住他。”姜应欣说。 “不行不行，这个疯子，我得去把他拦下来！” 孟鸯说着就挣脱了姜应欣的手蹦蹦跳跳地要去往图书馆。 但这时两人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响，两人疑惑地对视，然后匆忙回到了雪寂的病房。 病床上的雪寂已经消失了踪影，病房的窗户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第84章 善良的代价(二) “呜呜呜（x﹏x），这下连午饭都没得吃了，我以后怎么活啊。” 校长办公室内那个穿着黑袍子老是神头鬼脸的家伙依然抱着自己的保险柜痛哭，这个保险柜被他使用空间术式直接隐藏在破碎空间当中，可谓是随身携带。 虽然体积不变但校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保险柜又变瘦了不少，想来自己也是个不称职的主人，最近一段时间基本都没让它吃饱过。 不过很可惜现在不仅保险柜吃不饱连校长自己都要吃不饱了。 校长内心暗道不行，他得盘算一下在莱茵城内展开一些校庆活动，然后吸取一波外界的物资。 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办公室大门。 “请进。”校长一边哭一边说道。 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收敛自己脱线的模样而是打算卖波惨，这样不管是谁进来大概都会被他所感动，这样他就能蹭到一顿免费的午餐，天才如他。 但很可惜走进来的并不是一张饭票，反倒是让校长如此落魄的主角。 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孩一瘸一拐地走进办公室，他的每一步都极其缓慢，脚步落下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雪寂？”校长疑惑，“你不是……” “把苏筱清放了。”雪寂的声音嘶哑而虚弱，他明明连眼睛都睁不开但眼神却那么的深邃。 办公室内一瞬间安静下来，校长突然低下了头，那让他掩藏在黑袍中的脸更加黑也更加阴沉。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那个保险箱骤然消失。 他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却没有如往日那样装模作样地用双手支住下巴。 他只是普通地坐在那里，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可他却散发出了那样恐怖的气场，漆黑而深沉。 又是那浓重得如同无形的水漫布整个办公室的感觉，他看向雪寂，漆黑的袍子有红光在闪烁。 “我还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醒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意志力。” 校长的声音沉静得也像是水，亦或海，表面风平浪静，但不知何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放了苏筱清。”雪寂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理由。”校长冷冷地说。 “没有理由，我只是希望您能放了她，或者把她交给我，我会处理妥当的。”雪寂的声音变得更低有点恳求的卑微感。 “雪寂，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提要求，我从入学第一天就提醒过你不要接触普通人，我以为你会很自觉，所以我也没有强硬监管你。” “但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招惹了苏筱清这样一个大麻烦，你知道如果她被无德无量尊选中会发生什么吗，不只是成为令使那么简单。” “无德无量尊是除开宁时神以外与因果律关系最为密切的存在，而苏筱清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会招致巨大因果的降临。她，你，还有你们所熟悉的一切都会被因果波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校长的气势凌人到了极点，他好像真的很愤怒，空气中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那样炙热。 炙热到连呼吸都觉得滚烫而压抑。 “那么换种说法，这次我按照您的命令完美完成了任务，我听姐姐说完成世界任务后可以在您这里索要一份奖励，那么……” 雪寂牵扯着身体僵硬地鞠躬。 “把苏筱清交给我好吗，这样我以后会无条件执行您的任何任务并且不索要报酬。” “是吗。”校长发出了冷笑，“那么雪彦怎么办，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雪寂的身形一顿。 “以前从来没有过任务执行者把另一个世界的人带回来的例子，至少在没有经过我同意时没有人会这么做，但雪寂，你真的好大胆啊。” 校长继续笑，他的话语如浪潮迭起恨不得将雪寂完全压垮，根本不给雪寂一点点反驳的机会。 “你不仅把那个孩子带回来，还将她卷入了无德无量尊的领域当中，这样被因果锁定的她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了，那样会让那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危险，所以我只能把她留在这个世界。” “我得为她准备新身份，那又是一件繁琐到异常的事情，当然我也可以不那么麻烦，我完全可以直接杀掉她，杀掉她不会有任何麻烦，因为她貌似是个孤儿。” “而我也可以因为你的失误否定你这次任务的成功，但是我还是决定给你留住这个机会，因为你做的确实不错，无论是任务，还是奋力救下苏筱清保住了莱茵城。” “但雪寂，你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我会纵容你，但终究有度。 这样吧，作为你任务的奖励，雪彦，和苏筱清，你可以选一个人留下，如果不选，那她们就一起死。” 校长的声音轻佻得就像是在盘算怎么踩死一只蚂蚁会更加有乐子。 他仰起头躺在靠背上摇了摇座椅，他看起来那么随心所欲，可是又透着让人无法违抗的强势。 雪寂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周身都在大幅度颤抖。 校长也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了雪寂精神海的波动，他的意识又混乱了起来，连带着精神力也开始混乱起来。 这样很危险，自己才刚刚为他构建好一个新的精神海！ 他缓缓道：“如果她们俩之中少了任何一个，我就去陪她一起死。” 雪寂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又开始快速渗出鲜血，他在极力摧毁那些作用于自己身上的能量场，那是超越者们为他恢复身体所留下的。 “你敢威胁我！”校长怒拍桌子猛地站起。 “不是威胁，校长大人。” 雪寂轻声说，他的身子慢慢低下，他僵硬地跪在地上，然后脑袋向前，额头重重地砸向地面。 他浑身都是伤，这个动作无疑扯开了他周身几乎所有伤口，鲜红的血染透了他整个身体。 可他丝毫不在意，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保持着自己的卑微。 而校长则瞬间沉默，他看着对着自己下跪的雪寂默不作声。 那个总是清冷显得那么傲气的孩子再次抬起头，然后又重重地将额头砸在地上，再抬起，再砸下，再抬起，再砸下…… 三跪九叩，这是雪寂认知当中的最高礼仪，他只能这么做。 “我恳求您，沐桀大人，我希望您可以放了苏筱清，然后把她交给我，我会处理好她的一切，她没有任何错，也不该承担任何责罚。” 雪寂的声音恭敬到了极点，潺潺鲜血从他的脸颊滑落。 “我只求您这么一次，如果可以答应，我以后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并且永远不会背叛您。” 雪寂再次抬起头，鲜血糊满了他整张脸已经让人看不见任何表情，而他则再次将额头砸在地上，然后便再也没有起身。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哭泣，但是没有泪水，也许血色的泪早就已经淹没了一切。 校长依旧沉默，可他那恐怖的威压和凌人的气场却骤然崩塌。 他想起很久之前在雪寂入学将要成为超越者时自己问雪寂，“你成为超越者是为了什么？” 雪寂毫不思索地就回答道：“为了保护那些善良的人。” 校长当时就笑了出来，他觉得这种说法就应该是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才对，那么幼稚又天真。 可他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雪寂又表情凝重地说了另外一句。 “校长，善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 雪寂，善良当然需要付出代价。 成为善良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不失去什么。 第85章 孤独女孩的终章(一) “啊？你醒了？” 这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每个地方都一片洁白的病房。 素色的床单，素色的被褥，素色的地板，还有素色的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大姐姐，她的胸前别着铭牌。 苏筱清于病床上睁开眼睛，视觉恢复的第一时间她就看见护士手里拿着一张表在写写画画，然后为她取下挂在病床旁边的盐水瓶。 “嘿？哈喽？能听见我说话吗？”护士弯下腰伸出手在苏筱清的眼前晃了晃。 对方在清醒过来之后貌似有点恍惚，有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护士赶紧按下病床旁的按钮呼叫主治医师。 这时苏筱清的眼球突然动了动，她无神的双眼犹如被注入了色彩一般缓缓地亮了起来。 她发出一声痛呼然后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脑袋很疼，非常疼，好像有些画面正在她的脑海内飞速闪烁。 但苏筱清尝试去回忆时只会引发更加剧烈的疼痛。 “护……护士……”苏筱清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声音虚弱地呼叫眼前那个白色的身影。 “在的在的。”护士赶忙上来将苏筱清扶起。 苏筱清的表情痛苦让护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从旁边的推车上拿过一支注射器，在用手指轻弹针尖之后她将一些莹蓝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注入到了苏筱清体内。 一股凉意瞬间蔓延苏筱清整个大脑，那恐怖的撕裂感在这股凉意的安抚下逐渐沉寂了下来。 苏筱清终于感觉好受了一点，她缓了一口气，因为疼痛大幅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放松。 一些零散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内浮现。 她记得自己放学之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头顶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这个病房里。 “我这是……”苏筱清疑惑，她伸出手摸了摸头，自己的头上已经裹紧了绷带。 “你好像是被高空坠物给砸到了。” 护士看了看手上的表格说道。 “对方不小心将一个玻璃烟灰缸从楼上掉了下来，所幸只是三楼，而且那个烟灰缸质量确实一般。” 护士摸了摸苏筱清的头。 “放心，没什么大碍，那个烟灰缸刚好用橡胶底座砸在了你的头上，接触面积比较大所以皮外伤都很轻微。”护士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烟灰缸的大小。 “是吗……”苏筱清轻微晃了晃头。 虽然护士说没什么大碍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莫名有些沉重，她问道，“刚才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止痛剂，我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就稍微用了一些。” “呃……”苏筱清记得止痛剂好像都有依赖性一般是不会使用的。 “放心，这是最新型的，专门给老弱病残还有你们这些小孩子用，基本没有副作用，而且我用的量很少。”护士看出了苏筱清的不安，她又摸了摸苏筱清的头。 “啊……哦……谢谢。”苏筱清看了一眼护士的铭牌。 殷璇……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是只要一想事情她就感觉头疼，所以便放弃了。 而在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护士姐姐就为苏筱清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受的伤或许确实不怎么严重，因为在休息一个小时后她竟然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不适，只是头上缠着绷带感觉有点拘束。 于是在苏筱清的要求下护士为她剪掉了绷带，她摸了摸头上那个已经结疤的伤口，不算很大，在自己长发的遮掩下基本看不出来。 “如果没事了的话麻烦去前台把医疗费用结算一下，这是你的住院单据和药物单据。” 护士在走之前给苏筱清塞了一堆账单。 “好……好的。”苏筱清一股脑地点头，她感觉自己还是有点不清醒不具备什么思考能力。 但在前台付款时苏筱清竟然发现自己的银行卡刷不了了，那是继母交给自己的。 里面的钱连苏筱清都说不出具体有多少，她记得有很多个零，算上小数点的话实际数字比她两个手的手指都要多。 自从继母把这张卡交给她之后从来还没有出现过刷不了卡这种事情，在苏筱清反复尝试之后工作人员只好告诉她这张卡貌似被冻结了。 “怎么会这样？”苏筱清疑惑。 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使用了扫码付款，幸好除开银行卡之外她还在聊天软件里留了一些钱。 走出医院大门后瑟瑟寒风袭来终于让苏筱清感受到了冷意，她裹紧了自己的棉衣伸手打车回家。 刺骨的风吹得她浑身发抖，连同后脑又开始疼痛了起来。 这是一种好奇怪的感觉，苏筱清总感觉有一些画面在自己脑海内闪烁。 她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额头，但在抬起手的瞬间她看见了自己的无名指，无名指…… 一朵蓝色的蔷薇花突然在她眼前出现。 “对不起。” 一个清冷的熟悉的声音又突然闪现在她的耳边，她的大脑又是一阵剧痛，若隐若现的撕裂感让她几乎蹲下身忍不住抱住脑袋哀嚎。 但刺耳的车笛猛地将那朵蔷薇花和那个声音驱散，苏筱清恍惚中抬起头。 原来是自己伸手招过来的出租车，司机正在不耐烦地催促自己。 “小姐你没事吧？” 在苏筱清上车之后司机很关怀地问道，对方竟然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绅士，无论说话的语调还是用词都那么彬彬有礼。 这让苏筱清感觉自己不是上了出租车而是一辆顶级的私家车。 “呃……这……”苏筱清四下环顾，但这确实是出租车无疑。 “啊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的揽客手段，一些顾客很喜欢这种高级氛围，不好意思小姐。”司机微笑着解释道。 “哦，没事的。”苏筱清木讷地回答，她看见司机的西服上也有用黑色底料为衬的绣线铭牌，上面是三个工整的楷体，顾向明。 为什么这个名字感觉也这么耳熟？苏筱清皱起了眉头，她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 自己今天应该有去上学吧？但为什么她记不起一点在学校里的事情，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被烟灰缸砸中昏过去前的一瞬。 不会被砸出什么后遗症了吧？要不还是再回医院检查一下？ 苏筱清掏出了手机打算看看时间，但解开锁屏密码后她发现自己手机下方信息栏那一侧有一个显眼的红标。 那意味着有电话联络人打不通电话给她留了信息。 苏筱清疑惑地点开信息栏，一个叫作“安思远”的联络人给她留了一条短信。 “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回拨，有急事找您。” 安思远？这个名字苏筱清也有印象，但苏筱清不记得他是干什么的了。 她拨通了电话，在短暂的“嘀嘀”声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了一个男性充满磁性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苏筱清小姐吗？”对方的用词和那个司机一样礼貌就像是打算搞推销的。 “是的，请问您是？”苏筱清问。 “哦不好意思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在很久之前曾担任过东湖区北路支线离婚诉讼所的助理律师，这个您想来有印象。”安思远说。 “哦！”苏筱清瞬间回忆起了那个很柔和的律师大哥，那天他还和自己的爸爸一起把她送回了家，在临走前还揉了她的头。 “想起来了吗？”对方浅笑。 “安律师。”苏筱清脱口而出，“好久不见。” “想起来了就好。”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苏筱清问道。 苏筱清一边说一边走下车，她家离医院也不算太远，她对着司机点头微笑拿过手机付完钱后又把房屋钥匙卡给小区门口的保安看了看。 “苏小姐。”保安凑近了身子低下头说，“今天您家里好像有客人，因为有您母亲的允许所以我们就把她给放进去了。” “客人？”苏筱清疑惑。 她是没什么朋友的，而妈妈的朋友也从来不会带到她这里来，哪里来的客人？ “您还在听吗苏筱清小姐？”电话里的声音打断了苏筱清和保安的继续对话。 “还在听还在听，不好意思刚才在和保安说话，我刚回家。”苏筱清解释道，她对着保安挥了挥手然后朝自己家走去。 “是这样的，请问您还记得苏明夏女士吗？” 苏筱清：…… 这个名字出现的一瞬间苏筱清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的脸色骤然阴沉，拿手机的手也微微颤抖。 “苏小姐？” “是……还……还记得，请问她怎么了吗？”苏筱清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 “苏明夏女士在昨天突然找到了之前的离婚诉讼事务所去，她与目前的负责律师进行了商谈，貌似是……想要回您的抚养权。”安思远沉声道。 “什么意思……”苏筱清的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已经上了楼拿出钥匙卡准备打开房门，但听见安思远这句话的瞬间她的所有动作都僵硬住。 “苏小姐，苏明夏女士她……她创业成功了，虽然耗费了接近五年时间但是如今她取得了巨大成就，在一个星期前召开的海都时代峰会上由她立项的电子筑构与类人骨骼电子运算产业成功得到了峰会负责人之一的认可。 那位是目前海都市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的总持有人孟海清先生，他貌似对苏明夏女士的立项非常感兴趣，并且拉了一笔天使投资给苏明夏女士，那是一笔巨款。” “……”苏筱清依旧沉默不语。 “在峰会结束的第二天苏明夏女士就找到了事务所来，在一个星期内她已经办妥了所有事务，目前只缺少您本人的同意，所以我才会给您打这个电话。”安思远说。 “那么您的意思是……” 苏筱清一边问一边打开了房门，很罕见的，家里竟然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家里的厨房只是拿来摆设用的苏筱清基本没有用过，她不会做饭，继母也不会做饭。 那个厨房只是设计师在复刻苏筱清要求时顺带给装修出来的。 可是现在那冷清的厨房里却传来了菜香，那是好熟悉的味道，黄瓜炒鸡蛋的鲜甜味道，凉拌莴笋的酸香味道。 第86章 孤独女孩的终章(二) 那是两个好简陋好简陋的菜，有那么一段时间苏筱清每天放学回家都会闻到这股菜香。 然后妈妈苏明夏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她会对着苏筱清微笑，然后说一句“回来啦”。 苏筱清看向厨房，里面一个有着暗红色长发的身影正在灶台前晃动。 她捆着单调的围裙身上却穿着那么华丽的衣服，那是精致的套裙黑色丝袜和厚底高跟。 看见那个身影苏筱清的手瞬间僵硬，手机从她指尖滑落。 在手机落地的前一刻安思远的声音最后回荡在了她的耳边。 “苏筱清小姐，我是来将事务所的通知提前转告给您的，只要您同意，您马上就可以回到苏明夏女士的身边。” “嘀……嘀……”手机被摔在地上自动挂断了电话，外壳叩击木地板的声音也引起了厨房里那个身影的注意。 她揉起围裙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但是她的身影也瞬间僵硬。 她看见了站在门口低着头的苏筱清，对方后退了一步，然后竟然转身想要离开。 “筱清！”苏明夏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抓住苏筱清的手。 对方的力气竟然那么大弄得苏明夏整个人都是一趔趄，穿着高跟的脚也差点崴到。 但苏明夏丝毫没有在意，她又向前一步双手按住苏筱清的肩膀。 “你来干什么。”被限制住的苏筱清依然低着头。 她冷冷地问出了这句话，那刀锋一般透着寒意的语调让原本想要安抚她的苏明夏瞬间沉默。 “我……”苏明夏那化着漂亮艳妆的脸没了那种那份魅感，就像板楞的木头或者石头，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堵住了，她颤抖道，“接你回家……” 可苏筱清仿佛没有听到，她竟然笑了出来，那笑容扭曲嘴角牵扯得那么生硬。 “你来干什么。”她说道。 “……”苏明夏沉默不语。 “你来干什么。”苏筱清冷冷地拍掉苏明夏的手。 “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 苏筱清猛地挥拳砸在苏明夏的身上，她又开始了那近乎疯狂的呢喃。 她不知轻重地挥手不停捶打苏明夏，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语气却越来越弱，她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可是她红着眼咬着牙死命不让泪水落下。 “你来干什么啊！” 打扮精致而强势的苏明夏在面前女生的质问下竟然显得那么卑微，她不是雪寂，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抚现在这个样子的苏筱清。 她只能不作任何抵抗，任由苏筱清肆意地挥拳砸在她身上。 直到最后的最后苏筱清竟然一个失手挥拳砸在了苏明夏的脸上，苏明夏头一斜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轰响让苏筱清有点混乱而疯狂的神经骤然绷紧，她瞬间清醒过来颤抖地捏紧了拳头，看着苏明夏通红的脸她转身又要跑开。 可这次苏明夏依旧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也是好熟悉的味道，哪怕苏明夏身上的香水味那么浓重苏筱清也还是能闻到那股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来到妈妈怀里，你就总能闻到那股会让人安心的味道，那么清新那么柔和，那么…… “好受一点了吗？”苏明夏这样问道，她拍了拍苏筱清的背，哪怕自己现在浑身都火辣辣地疼。 苏筱清的眼睛变得更红，她在苏明夏的怀抱里慢慢失去了反抗逐渐平静下来。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两个人也都在哽咽着哭，苏筱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落下了泪水，她闭上眼张大了嘴声音几乎嘶哑。 那是好大好大的委屈，大到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完，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你来干什么啊呜呜呜，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我每天都好想你……” 苏筱清已经哭到抽搐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把苏明夏抱得那么紧，就像是勒在了苏明夏的心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筱清，都是妈妈的错……”苏明夏也已经哭到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筱清，妈妈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哪怕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重逢，哪怕在心里重复过无数次愤怒。 自从苏明夏离开之后苏筱清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永远不能原谅那个丢下自己的女人，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自己要表现得无所谓，要让她害怕，最好让她后悔，自责…… 可听见那声对不起时苏筱清的一切思绪终究还是消散，那些孩子气的颐指气使，那些想要说出口的指责，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委屈。 真的会有爱自己父母的人同时还恨自己父母吗？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苏明夏的怀里一切都缓慢了起来，那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过的宁静。 …… 在小区楼房不远处的一栋高楼之上，缠着绷带裹得像是木乃伊的雪寂默默地看着那无声的哑剧。 他看着苏筱清和苏明夏之间彼此追逐，彼此争吵，苏筱清对着苏明夏挥拳，但最后两人终究还是抱在了一起。 苏明夏亲吻苏筱清的额头为苏筱清拭去泪水，然后苏筱清又自责地抚摸苏明夏的脸，两个人最后都笑了出来。 在看见母女俩的笑容之后，雪寂起身慢慢向着天台的大门走去，可那大门是握把式的门栓，双手上也缠满了绷带的雪寂根本打不开。 他只好伸出两只手笨拙地夹住门把然后反复尝试试图将门打开，他的身影滑稽得就像一个小丑。 “你是笨蛋吗？”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一双皮肤白皙手指纤长的手为他拧开了门把，然后为他把门推开。 雪寂没有抬头，就算不看对方他都知道是谁，除了校长外只有阿尔图罗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 雪寂没有说谢谢，他甚至话都没有说，整个人如同真的木乃伊那样一蹦一跳地下楼。 “我很好奇你也是跳着上来的么？”阿尔图罗坐在台阶边用手支住自己的下巴看着雪寂一跳一个台阶。 这层楼的高度足够他跳上半个小时。 雪寂依然没有说话，他只是停止了跳动站在低阿尔图罗十几级的台阶上。 绷带缠绕楼道也一片漆黑，阿尔图罗看不清雪寂的脸。 但很快雪寂又蹦蹦跳跳地跳了回来，他站在阿尔图罗的身边。 “谢谢。”他声音嘶哑地说。 很难想象雪寂会对阿尔图罗说出这种话来，连阿尔图罗自己都想不到。 但雪寂委托了她来修改苏筱清以及与她相关所有人的记忆，这是极其恐怖的工作量，也是只有阿尔图罗能够做到的事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雪寂心中阿尔图罗绝对是最强言灵术的拥有者没有之一，所以他只好来拜托阿尔图罗。 “不用谢。”阿尔图罗无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她漫不经心道，“看来这个苏筱清对你真的很重要。” 听见这话的雪寂没有应答。 “你拜托我使用言灵术进行无副作用的记忆修改，拜托校长为苏筱清转学并伪造虚假的学业记录，拜托殷璇为她注射缓解意识崩塌痛苦万分的药剂，拜托孟鸯说服她老爹在峰会上投资苏筱清的母亲。” 阿尔图罗缓缓说着，而雪寂也默默听着。 “听说以后苏筱清会跟着苏明夏到海外去，以后也生活在海外，你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对吧。” 雪寂依旧没有说话，昏暗的楼道灯照射下他的眼神老样子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阿尔图罗是言灵术的拥有者，她感受别人的情绪从来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雪寂。”阿尔图罗说。 “你不也是吗。”雪寂终于开口，“还有，阿尔图罗，我感觉到你修改了我的记忆，有些东西我记不起来了。” “不愧是你，这都能感觉到。”阿尔图罗鼓了鼓掌，“不过问题不大，以你的意志力都回想不起来的事情只能证明那件事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也没必要跟我斤斤计较对不对。” “是吗。”雪寂默默转过身，他再次回到台阶上蹦跳着往下。 “喂，雪寂，你心里应该很恨我才对吧，因为我才导致苏筱清被卷入了这种事情当中，她差点被无德无量尊的能量给撑死，又差点被校长给无情干掉。” 阿尔图罗摇着头说，“这一切事情都跟我有关，但是我为什么在你心里感觉不到对我的恨意呢？” “因为这不仅是你的问题也有我的问题，跟我扯上关系苏筱清迟早会出事，你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雪寂低声说。 “哦。”阿尔图罗无聊地撇了撇嘴，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 雪寂突然又发出了声音，听见声音的一瞬间阿尔图罗感觉扑面传来一股凉意，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雪寂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雪寂伸出两根表面皮肤破损的手指朝前刺向阿尔图罗的喉咙。 可看见这种情景的阿尔图罗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微笑着看着雪寂。 而雪寂的手指也在即将没入阿尔图罗喉咙的那一刻停住，他的目光冰冷，可他却将手指移动到了阿尔图罗的唇边，然后再点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不过没有下次了阿尔图罗，你如果再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吗，我记得很久之前你已经说过这句话了。”阿尔图罗依然柔柔地笑，她扬起头轻咬雪寂的指尖。 尽管没用什么力气雪寂脆弱的手指皮肤依旧被她咬破，鲜血从她嘴角滑落。她的笑容那么好看，带着一抹猩红艳丽而诡异。 雪寂收回了手，他长叹了一口气，冰冷的眼神瞬间疲惫，整个人的气息苍老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阿尔图罗。”他轻声喊道。 “嗯。” “你一定要活着。” “嗯？” “一定要活到我能亲手杀掉你的那天。” “哈哈。” “听到了吗？” “好啊。” 第87章 孤独女孩的终章(三) 半个小时之后，阿尔图罗和雪寂顺着通往天台的楼道缓缓走出。 雪寂这个犟脾气竟然真的花了整整半个小时从楼顶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地面，而阿尔图罗也像个鬼一样跟在雪寂后面一步一个阶梯。 两个人都那么不紧不慢，这几年他们见面的总时长可能都没有今天下楼梯这半个小时多。 最后的最后雪寂那瘦弱的背影逐渐远去，他和阿尔图罗之间的分别从来没有太多言语。 他只是会站在远处冷冷地看阿尔图罗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也只有到这个时候阿尔图罗才会收敛自己的笑容，在确定雪寂的背影远去并且不会回头后，她才会伸出手挥一挥，然后轻声说：“下次再见。” 处理完这一堆烂摊子之后阿尔图罗明天就要回附属学校了，她看着远方亮着灯光的小摊，打算在寒风中买一个烤红薯取暖。 但当她不怎么在意形象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啃红薯时一个打着巨大黑伞的身影却从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慢慢走出，然后又慢慢来到她身边。 姜应欣沉默地看着阿尔图罗，她的白发在黑伞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惹眼。 而阿尔图罗抬头扫视姜应欣的眼睛，对方的眼底闪烁着浓郁的金光，所以姜应欣一直在低着头好让别人不会轻易发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尔图罗一边啃红薯一边问道。 “我一直都在。”姜应欣耸了耸肩在阿尔图罗身边坐下，“让雪寂和你独处太危险了，所以我跟了过来，我也看着你俩下了半个小时的楼梯。” “你对我好像有误解，其实我没那么危险。”阿尔图罗说。 “按照目前你干过的事情来看我觉得这样定义你好像并没有问题。”姜应欣说。 姜应欣的声音清冷，完全没有之前那股畏畏缩缩的感觉。 这样的声音不管说什么话都是冷场的好手，哪怕开玩笑都会让人觉得需要严肃回答。 于是阿尔图罗很快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题了便沉默下来老老实实地啃自己的红薯。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坐在寒风瑟索的大街上看着过往车辆闪烁着暖色的灯光飞驰。 在过了良久之后，姜应欣开口问道：“其实你也喜欢雪寂对吧，阿尔图罗。” “很难看出来吗。”阿尔图罗声音平稳地说，她舔了舔沾上红薯的手指。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情，那些学生，还有雪寂的姐姐。” 那甚至也是你的姐姐。姜应欣在心里说。 “想做就做了，没什么理由，我这个人很好懂的，你不管问谁他都会说我是神经病。”阿尔图罗微笑着说烂话，她根本没打算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确实。”这下轮到姜应欣沉默了。 两个人的对话别扭极了，阿尔图罗显然不想和姜应欣说话，可姜应欣却始终不肯走。 这倒让阿尔图罗觉得新鲜，她认为自己在姜应欣心里应该没什么好印象才对。 在又沉默一段时间后阿尔图罗突然说道：“你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孟鸯或者其他人聊聊？” “关系太好反倒不好引起比较沉重的话题，只有和你这种神经病在一起才能放下防备，因为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喜欢。”姜应欣说话时像个哲人。 “这样啊，能被您讨厌我可真是荣幸。”阿尔图罗微笑着额头上冒起了青筋。 然后她继续道：“姜应欣，如果你也喜欢雪寂的话那么我觉得你可以放弃了。” 这话显然说到了点子上，阿尔图罗看见姜应欣的眼角不受控制地一颤。 言灵术的掌握者都是对眼前人的感情了如指掌的，所以每个和阿尔图罗接触过的人都说她毒舌，因为她总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然后精准补刀。 但姜应欣却并没有如阿尔图罗想的那样开始气急败坏，她只是有点失落地撇了撇嘴角，然后眼角斜向一边说，“其实也没必要放弃吧。” “不，姜应欣，你不了解雪寂，雪寂会喜欢上苏筱清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促成了这种感情的萌发，就像精心准备的剧本一样。这也就导致苏筱清在他心里的地位也许已经达到了洛伦希尔那种程度。 洛伦希尔是雪寂依赖的对象，而苏筱清则是雪寂心灵寄托的对象，这些对象在他那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位置，一旦被确定就再也不会改变。 你想要被喜欢，就得从洛伦希尔和苏筱清那里替换一个位置出来，可你替换不了，无论洛伦希尔还是苏筱清，她们与雪寂的羁绊都要比你更深。” 姜应欣默默地听阿尔图罗说着。 她继续道：“姜应欣，我已经注意到了你的意图，你只是苏筱清的拙劣模仿者，你是替换不了她的。” “替换不了吗？”姜应欣轻声问。 “替换不了。”阿尔图罗冷冷地说，她的眼神也冰冷，“在雪寂那里你只是苏筱清的备选而已，也就是所谓的‘代餐’，你赢不了的。” “是吗。”姜应欣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可万一呢。” 这话让阿尔图罗的表情一愣。 “你说我是苏筱清在雪寂那里的备选，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雪寂只是因为我和苏筱清有相似之处所以才会对我莫名心生好感，但……” 姜应欣顿了顿。 “如今苏筱清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她只是在雪寂心里徒留了一个位置而已，而我则是她的备选。 也就是说除开苏筱清以外，作为备选的我会比其他人更有机会进入雪寂的视线当中，比起其他人，他可能会更倾心于我不对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么。”阿尔图罗的表情僵硬。 姜应欣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你得到的只能是虚假的感情，这样你也无所谓么。”阿尔图罗咬着牙说。 “应该吧，虽然虚假但至少还在我这里。”姜应欣低垂了眼眸，“不过我也很讨厌虚假的感情，所以我会努力让他真正喜欢上我的。” 姜应欣突然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在黑伞遮掩的阴影下那么的亮，乃至于阿尔图罗根本不敢正眼去看。 “要说神经病的话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了。”阿尔图罗郁闷道。 “听说脑袋里会盘算事情的女人都是神经病。”姜应欣又耸了耸肩。 阿尔图罗笑了笑，她站起身将吃剩的红薯皮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擦完手后她从自己裙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姜应欣。 那是一只纸折的千纸鹤，体积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这样体积的千纸鹤放在阿尔图罗的裙子口袋里竟然一点皱褶都没有。 “我也稍微从校长那里学了一点点简易的空间术式。”听到了姜应欣内心想法的阿尔图罗解释道。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个东西就麻烦你转交给雪寂吧，就当我送他的离别礼物了。”阿尔图罗说。 “这什么东西？”姜应欣疑惑。 “你只管交给他就好，他自己会明白的。”阿尔图罗摆了摆手。 然后她的声音又突然在姜应欣耳边响起，“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们这种人。” “什么？”姜应欣问。 可没有回答。 说这话的时候阿尔图罗已经走出去了好远，姜应欣看着那个穿着黑白校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寒风当中。 她背着手步伐那么轻盈而优雅，可是又让人感觉好落寞，她缓缓低着头，她抬起脚慢慢把路边的小石子踢走。 其实刚才有些话阿尔图罗说的不对，她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她只是想劝劝姜应欣，好让她能够离雪寂稍微远一点。 洛伦希尔虽然也在雪寂心里占据了一个被依赖的位置，可那位置上的人曾经是雪彦。 直到雪彦死后，作为备选的洛伦希尔才逐渐被雪寂所接受，所认可。 所以姜应欣的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在雪彦死后，作为备选的洛伦希尔成功得到了那个位置，那么作为苏筱清备选的姜应欣也并非无法上位。 那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阿尔图罗也不清楚，可能是嫉妒吧，因为那个位置的备选不是她，也不适合她。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让雪寂心灵寄托的对象，也永远不会是雪寂心灵寄托的对象。 “你如果摸我头的话我说不定会咬你一口的，雪寂。” 阿尔图罗微微笑。 第88章 孤独女孩的终章(四) 一段时间后姜应欣提着蛮大两个塑料袋裹着寒风掏出钥匙打算打开房门。 但在她扭动钥匙时一个人影从楼道隔间的配电间里走出. 那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看着对方那幽幽的眼神姜应欣瞬间睁大了眼睛。 “雪寂？你在那里干什么？” 姜应欣跺了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我打不开门。”雪寂的声音有点无奈，他的身体微微发抖，配电间里虽然避风但还是有点冷。 “怎么会打不开……嘶……” 姜应欣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她突然想起自己把门锁给换掉了，而雪寂这几天一直没有回家自己也就忘记了告诉他。 “啊抱歉抱歉。”姜应欣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雪寂肩膀上。 “所以为什么我的钥匙打不开房门了。”雪寂蹦蹦跳跳地进了客厅。 “之前有一次阿尔图罗来找过我，我有点害怕她，所以就自作主张把门锁给换掉了，对不起。”姜应欣低着头双手合十。 “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她只是来……”姜应欣沉默着指了指那扇写着“雪彦”名字的木门。 “哦。”雪寂低垂了眼眸。 “小五不在家么？你为什么不让她来给你开门？”姜应欣问。 “天这么晚了她说不定已经睡了，而且我注意到房子里没有你的精神力，所以觉得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去干什么了？”雪寂问道。 “买菜，我不知道小五喜欢吃什么打算多买些东西来试试她的口味。”姜应欣提起那两个大塑料袋。 “这样啊，这两天麻烦你照顾她了。”雪寂慢慢打开了房门，小雪彦果然已经在床上睡着。 这两天雪寂没有回来小雪彦一直跟着姜应欣睡，起初小雪彦还对姜应欣有点戒备，但姜应欣这个人懂得都懂，能够很好地和别人相处都算她的本事了。 于是感受不到丝毫恶意的小雪彦非常快的就接受了姜应欣。 “你一直叫她小五吗？”雪寂又问道。 “对。”姜应欣回答，这个称号是小雪彦告诉她的，她便一直这么叫。 但小雪彦其实有自己的名字，可姜应欣实在有点叫不惯。 小雪彦现在的名字叫“岁羽同心”，这是校长给她起的名字，并且已经和她的身份绑定。 关于这个名字当时雪寂还和校长进行了一番理论。 雪寂：“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校长大人。” “岁羽同心啊，东绳叶式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校长很得意地扬起头。 “所以为什么要取一个东绳叶式的名字？”雪寂疑惑道。 “啊，这个嘛，和她的身份有关，她的身份来源于东绳叶增减人口生育局，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基本不存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和生活记录，这个东西伪造的话很容易被一些有心人士给注意到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直接选择了顶替。” 校长说。 “在所有国家里东绳叶对于新生儿和失踪儿童的档案记录保存得非常完整，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刚好可以方便我。 我在与有关部门对接后直接抽了一个档案过来然后把岁羽同心给套进去就行，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父母意外离世从小跟着年幼哥哥一起长大然后被人接济来到中弦陵生活的小女孩’，你明白了吗？” 雪寂的额角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尽可能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免失态。 他问道：“您套用的这个档案的主人她没有名字吗？” “有啊，叫宫田什么什么来着。”校长摸着下巴思考道。 “那么您为什么不用那个宫田什么什么的名字……”雪寂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太难听了，既然是我手下的人我是不会允许那么难听的名字存在的，你看‘岁羽同心’听起来多棒，又斯文又优雅。”校长摆了摆手说。 “但是据我浅薄的了解来看东绳叶是没有‘岁羽’这个姓的……”雪寂的嘴角更加抽搐。 “欸？是吗？” “是的，我觉得那个宫田什么什么的或许就不错。” “但是不好听。” “岁羽同心这个名字太奇怪了校长大人！” “但是好听啊，懂不懂一个好听的名字的含金量！” “但是……” “雪寂同学，你要知道给你这个妹妹上户口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气还有很多钱的，如果连一个名字都不让我取的话我会很伤心。” 自知理论不过的校长直接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但虽然话语委婉而委屈可他却做了个伸手抹脖子的动作给雪寂看。 雪寂：…… 于是乎以后小雪彦的名字就叫“岁羽同心”。 这名字姜应欣怎么叫怎么别扭，叫小岁羽还是小同心？怎么叫都觉得拗口。 于是在岁羽同心的建议下姜应欣决定叫她“小五”，虽然简陋了点但听起来好歹正常。 雪寂趴在床边动作轻柔地抚摸岁羽同心的额头，看着她安心熟睡的脸雪寂的表情也变得非常柔和。 那是柔和到姜应欣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姜应欣默默站在门外，她注视着雪寂的背影，然后转过身准备去洗漱。 “姜同学。”雪寂突然叫道。 “嗯？怎么了？”姜应欣疑惑。 “你还是陪着她睡吧，我老样子去睡沙发。” “嗯……你的伤不要紧吧？”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哦。” “我还没有吃晚饭，可以做点吃的给我吗？” “好。” 姜应欣系上围裙来到了厨房，她打开灶台的火，同时脑子里有点乱。 看着雪寂刚才那温柔的表情姜应欣莫名想到了那些被他处理掉的学生。 按理来说那些学生只是被阿尔图罗唆使才做出了伤害雪寂姐姐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受到了言灵术的控制。 可雪寂还是选择了复仇。 他们的性质其实和苏筱清一样，都只是本性不坏却被人操控被人利用的木偶而已，可…… 姜应欣颤抖着手把那碗热乎乎的汤面端到桌子上。 雪寂的手不适合拿筷子，姜应欣便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用筷子夹起面条吹凉后小口小口地送进雪寂嘴里。 她看着雪寂那久违的如同仓鼠一般嚼东西时鼓鼓囊囊的可爱小脸露出了笑容，但她的笑容又有点僵硬。 因为她又想起了雪寂很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我不是好人，而且事迹比孟鸯和丸山龙二还要恶劣”。 可是…… “雪寂……”姜应欣轻声叫道。 在叫出声的一瞬间她清醒过来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她根本没想叫雪寂的名字，只是一走神就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雪寂一边嚼一边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姜应欣低下了头，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看着姜应欣那副模样的雪寂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用手笨拙地捧住碗喝了一口汤，然后抬起头缓缓地说道： “姜同学，还记得那天被藏在莱茵城图书馆二楼的那些学生吗？我在确认他们的情况完好之后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去，他们长时间昏睡身体一般都会出现不良反应。” “哦。”姜应欣呆呆地点了点头。 但是她突然一愣，雪寂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 ……！ “欸？”姜应欣睁大了眼睛，“你……我……他们……” 姜应欣语无伦次。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他们。”雪寂看着姜应欣的眼睛微微笑。 而对方则红着脸低下头然后默默地咬紧了嘴唇，她小声说，“对……因为你当时说……” “别傻了，姜同学，他们在我姐姐被舆论逼死时只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而已，你以为我真的会不明事理被仇恨冲昏头脑吗。” 雪寂从绷带里伸出一根手指老样子弹了一下姜应欣的额头。 这一弹又让姜应欣瞬间愣神，她的表情先是僵硬了片刻，但很快她又很放松地笑了出来。 “对不起。”姜应欣笑着说，她缓了一口气。 “笨蛋。”雪寂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目光再次变得清冷，“既然这么害怕当时为什么还要把那些学生的位置告诉我？” “因为你之前说不希望有人瞒着你，不管什么事情。”姜应欣很认真地说。 这次轮到她的话让雪寂一愣。 “雪寂，如果你不希望我骗你，那我就永远不会骗你，哪怕你可能会做错事，但只要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那么做。”姜应欣红着脸鼓起勇气看着雪寂的眼睛说道。 她发现雪寂的目光在一瞬间闪烁着飘忽不定，然后从里面露出了更深的笑意。 “别当傻女人，姜应欣，傻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雪寂又说出了这种和他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话语来。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就像个老大叔在教育企图和自己搞暧昧的年轻小姑娘。 可下一秒雪寂又将手按在了姜应欣的头上，随后他缓缓低下自己的头，将额头和姜应欣的额头靠在一起。 尽管隔着纱布和绷带感受不到那柔软的触感，可雪寂温暖的鼻息还是轻轻地扑在了姜应欣的脸上。 “别纵容我，那样我会做错事的。”雪寂轻声说。 “那就做错吧。”姜应欣微笑。 对错的定义是什么？对与错，从来都只是世俗眼光强加而成的代名词，那是道德的拘束，和他人的审判，如果要去深思最后也只会反噬自己。 所以很多事情本就没有真正的对与错，雪寂，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就好。 “笨蛋。”姜应欣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种话姜应欣是没法说出口的，这只能是一种诡辩，任何想要违背既定事实的结论都是诡辩。 可雪寂就像能读懂姜应欣的心那样微微愣神，他看着姜应欣漂亮得如同藏着黄金般的眼睛，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谢谢。”他轻声说。 第89章 特别篇(上位者体系) 由于有读者反映说想确切了解一下目前各个管理者的名字和具体权能，所以我才特别从大纲里面把这一部分给抽了出来。 原本是想在以后的剧情里慢慢加入的，但既然有尊贵的读者想看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只是会少些神秘感罢了。 如此不想提前了解各管理者的老爷们可以直接跳过此特别篇。 ————【上位者】 【上位者】：目前世界管理者机构对已知的“无法认知无法通晓无法对抗”的能量体存在的总称，在至今统知的上位体系里总共有三大系，分别是独特的【天律】体系，【管理者】体系，以及【错误意志】体系。 ————【天律】 起源神【天律】：目前已知的最高上位者，【天律】之名号来源于后世管理者们的代称。天律本体呈淡蓝色可视无实体能量聚合体，其在生命无法理解范畴内掌握有某种类似于【权能】的伟力，而这些权能依托于天律本身强大的意志而产生并能达到影响现实的效果。 天律的持续存在和权能使用需要【能量】作为基础资源和支撑，而能量的生成则需要天律对【生命轨迹】进行吸收后通过体内特殊器官自行生成。 能量:淡蓝色可视无实体聚合物质，是天律形成的主要物质，能量具有可吸收性和可使用性，大量能量组成的“能量场”可以完成天律权能的产生和释放。能量无法从外界自然获得，而是需要天律依靠生命轨迹主动生成。 生命轨迹:无有效记载，无实体描述，生命轨迹在天律生长环境内自然存在，也可以通过【生命体】之间的生老病死持续可控地生成，生命轨迹本身无法被任何生命体和能量体吸收，唯有天律具备某种独特的“器官”，可以主动吸收生命轨迹并将其转化为能量。 ————【管理者】 管理者：天律为了管理世界树而分化自身意志以及对应权能所诞生的分支能量体，具体注解可参考本书第十四章“神行者之证（三）” ————【超越者】【神裔】 在生命体诞生的初期各生命体其实并不具备觉醒精神海以及使用能量的权利，这项权利来自于后世天律的某一决策。 因为天律自身意志分化出的管理者其实并不适合管理世界树，一些意志过于极端的行为反而会有损世界树的发育以及生命体正常的生老病死。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天律决定开放生命体们觉醒精神海的权限并能够吸收能量成为【超越者】，当一个超越者在自身实力与意志达到天律所认为的“极限”时，天律便会与之产生沟通，从而开始管理者的选拔。 由生命体升格而成的管理者自带生命体独特的思考性和理性，这样的管理者会更适合世界树的稳定发展。 可生命体升格而成的管理者无法长期就任，在天律强大意志的压迫下他们会逐渐精神崩溃，所以需要定期更换。 为此天律特地对各管理者的【权能】开启了分支传承，使得各超越者们在具备一定资质的情况下可以直接踏上对应管理者的“神途”并获得权能分支而出的【戒律】。 这样在选拔下一任管理者时就会更加方便也更加轻松。 而在【虚空】物质大幅入侵之后超越者们也逐渐受到虚空影响使得具备这种资质的超越者越来越少，为了不使管理者更替出现断档，天律便又以各管理者为模板开启了【神裔】分支。 神裔是一个管理者意志和特性的完美分化，作为神裔而分化出的生命体会更容易成为戒律的拥有者并且天生精神力极高不容易被虚空侵蚀。 在神裔中大概有五个分支体系，分别为【纯血分支】，【初代分支】，【次代分支】，【三代分支】以及【末代分支】。分支的级数越靠前越容易得到戒律的认可。 在目前已知的管理者总共有十位，分别是： ———— 【破坏神】：天律分化意志之【终焉之影】，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无】。 破坏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破灭术式】，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龙】，其余各分支若干。 ———— 【负创神】:天律分化意志之【无限之魂】，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创】。 负创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神秘术】，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女妖】，其余各分支若干。 ———— 【天使神】:天律分化意志之【圣裁之曜】，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序】。 天使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光焰魔法】，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天使】，其余各分支若干。 ———— 【死亡神】：天律分化意志之【无朽之骨】，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末】。 死亡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亡灵法术】，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死神】，其余各分支若干。 ———— 【宁时神】：天律分化意志之【负久之瞳】，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恒】。 宁时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时间术式】，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石翼魔】，其余各分支若干。 ———— 【百世神】:天律分化意志之【相越之觉】，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界】。 百世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时间术式】，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空龙】，其余各分支若干。 ———— 【纯视神】：天律分化意志之【愉谐之容】，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幻】。 纯视神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言灵术】，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魔女】，其余各分支若干。 ———— 【元素神】（已死亡）:天律分化意志之【诸烨之群】，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曦】。 元素神手下无任何展开形式也没有任何超越者或戒律拥有者以及神裔分支，其在死亡后将自己权能的绝大部分融入到了其余各大管理者的权能当中。 负创神的神秘术和天使神的光焰魔法中都可以看见不少元素神的权能分支残留。 ———— 【机械神】:天律分化意志之【哲进之思】，由该意志主导，掌握天律分化权能之【玄】。 机械神作为各管理者中的特殊存在也无展开形式和神裔分支，而一些具备资质的生命体会被机械神主动选中授予自身的智慧和权能分支戒律。 ———— 【巨人王】（已死亡）:天律分化意志之【贪饕之宴】，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天律分化权能之【噬】。 巨人王手下超越者掌握展开形式为【巫术】，而其模板下的纯血分支特性为【巨人】，其余各分支若干。 ————【错误意志】 错误意志的形成原因未知，在目前已掌握的信息当中错误意志的具现化总共有三位，它们与天律一样需要通过生命体来维持自身，不同的是天律所需的是生命体死亡所产生的【生命轨迹】，而三大错误意志所需要的皆是生命体巨大【情绪变化】所带来的某种物质。 ———— 【盲目痴愚主】:错误意志具现化之一，具备错误意志之【舍慧之变】，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类天律分化权能之【癌】。 ———— 【无悲无喜圣】:错误意志具现化之一，具备错误意志之【愁哀之绪】，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类天律分化权能之【念】。 ———— 【无德无量尊】:错误意志具现化之一，具备错误意志之【戏谑之解形】，由该意志主导，掌握有类天律完全体权能之【乱】。 在三大错误意志中，无德无量尊是最容易被生命体所观测到的错误意志，他的信徒遍布于几乎各个世界树并且数量庞大，他们自称为【神天乱数】。 但和其他管理者不同，这些信徒并非无德无量尊自己的意愿，而是和机械神类似。 但与机械神也不同的是，机械神会主动寻找有资质的生命体授予力量，而无德无量尊则是被动，它的所有追随者基本都是自愿成为无德无量尊信徒的人，而无德无量尊也会慷慨地将自己的力量授予自己的信徒们，不管对方是超越者还是普通人。 而与其他管理者分支下的戒律拥有者不同，无德无量尊并不会分化戒律给自己的信徒们使用，它会看准一些有资质的信徒，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令使】。 这些令使们会被无德无量尊授予独特的力量，会使得令使们获得一些近乎于戒律一般的规则能力，而这种能力往往要比戒律更加棘手更加难以对付。 由于无德无量尊需要生命体强大情绪波动来给养，所以有时候他也会看上一些能带来巨大情绪波动的生命体，这个时候无德无量尊往往会主动与对方产生沟通并诱导对方成为自己的令使。 而无德无量尊的信徒们虽然都是自愿跟随它的，但无德无量尊本身对这些信徒们极其宠爱，任何未经允许便大量杀死自己信徒的人都会被无德无量尊锁定，从而展开全方位地追杀。 在三大错误意志中，无德无量尊也被认为是实力最强大的存在，其权能【乱】与负创神一样具有某种“全能性”，甚至能够做到天律那样无所不能的伟力。 ————解析 进阶步骤： 形式——戒律——权能。 普通人——超越者——戒律拥有者（神行者）=神裔——管理者备选——管理者。 补充：在目前的所有神裔中已知的所有纯血分支基本都已经死亡，初代和次代也基本灭绝，只剩下了一些三代分支和一些末代分支。可参考本书第十四章：神行者之证（三） 第90章 特别篇『群星』(洛伦希尔＆丸山龙二) “阿嚏！”洛伦希尔又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然后对着远处的夏景拍照。 这是一座漂浮于湖泊中央的大型岛屿，从远处来看这座岛屿的景色异常壮观。 从岛屿从左往右扫视，这样一座面积不大的小岛上竟然同时呈现出了四个季节的景色。 春暖花开的繁花山脉，炎日暖阳的翠绿树林，秋风萧瑟的落叶纷飞，冬日严寒的大雪飘零。 这是任何人都会看得目瞪口呆的奇特景象，而就在这座岛屿最靠近冬天的那一部分里，洛伦希尔正裹着一件深灰色的袍子抬头望天。 “阿嚏。”洛伦希尔又打了个喷嚏。 而在洛伦希尔身后，一个披着雪白长袍古色古香的长发女子于雪地里慢慢向她走来。 女子漂亮的黑发由银簪定型为四扣的凤凰髻，而在刘海处则将两鬓的长发梳起犹如柳叶一般垂落在她脸颊一侧。 “感冒了吗散心小姐。”女子轻柔地开口，她的声音和她的样貌一样温润而柔软，或者说看见她的脸你就已经能联想到她的声音会是怎样的调子。 倪散心是洛伦希尔的中文名字，她偶尔也会将这个名字作为代号使用，校长不允许他们在其他镜世界使用自己的本名，因为那样会非常危险。 “可能吧，这儿的天气温差确实有点大，我刚刚还在那边穿短袖但现在就要裹棉衣。”洛伦希尔又揉了揉鼻子。 “见谅，我个人比较喜欢雪景所以一直住在这边，而为您安排的住所刚好又在夏之景，实在抱歉。” 女子微微低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又自然，就像一幅舒缓的画。 “没关系啦镜岛主，我在这儿待这么久还多亏您照顾呢。”洛伦希尔无所谓地摆摆手。 而被称作“镜岛主”的女子则抬起头含蓄地微笑。 她说：“您已经确定要离开这里了吗？” “对，主世界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而且镜岛主您不也说了吗，那个东西被使用了。”洛伦希尔说。 闻言女子从自己的长袍中掏出了两个东西，一个是漂亮的水晶球，而另一个则是某种类似于沙漏一样的玻璃制品，沙漏里流淌的是晶莹的银屑。 “这个是进阶版的【十方烟雨重明】，里面蕴含宁时神的力量更加强大，对因果律的操控也会更加得心应手，但如果要用来操控因果的话我便不建议您观测未来了，这样会很危险。” 女子一边说一边把水晶球递给洛伦希尔，然后她又举起那个沙漏说道。 “这个则是蕴含了死亡神力量的神器，在与绑定者产生联系之后每次更新可以为绑定者抵挡三次致命伤并且为绑定者维持生命体征，不过使用局限性很大，每次更新都需要繁琐地注入精神力和能量。” 女子又将那个沙漏递给洛伦希尔。 “倪散心小姐，这个沙漏已经与被你称作‘弟弟’的人绑定，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被触发了两次，我在神器中还感应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力量，大概率是错误意志之一的无德无量尊。” “雪寂……”洛伦希尔的脸色阴沉，“所以我才要赶紧回去，镜岛主，很感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不用谢，那么我也就不多做挽留了。”女子微笑着挥手。 莹蓝色的光芒迅速将洛伦希尔包围并形成一个球体，女子其实很厌恶别离的伤感，所以她与任何人的分别都那么迅速而简短。 洛伦希尔还没来得及说再见，整个人的身形便瞬间消失在了一片流光之中。 在洛伦希尔离开之后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有些落寞地踱步回到那一片白雪之中的三层木楼之上。 这是仿唐式的楼阁建筑，整体以红黄绿为主色调，造型优美，对称分布，在楼顶的琼宇上雕刻着栩栩如生庄严而威武的狴犴像，琉璃瓦上的薄冰澄净而透亮。 女子推开门进入到了木楼中一处紧闭的房间当中，房间当中空荡荡什么家具都看不见，甚至一点装饰品都没有。 它的窗户紧闭也没有点亮烛火，在幽暗房间的正中央，一口巨大的圆边深色木棺安静地立在那里犹如石碑。 在一片静寂当中女子沉默地看着那口木棺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直到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准确来说也不是脚步声，因为这个人走路从来不会发出声音，女子只是感受到了他的精神力波动，那会让人莫名其妙地大脑发胀。 女子回头，一个披着黑袍神头鬼脸的家伙正慢慢靠近，他竟然一边走一边有节奏的鼓掌，那些清脆的脚步声便是他鼓掌发出来的声音。 “呃……” 校长发现女子看他的眼神有种介乎于看白痴和神经病之间的双重感觉。 他解释道：“我觉得发出脚步声会比较礼貌一点，不然很容易把你吓到。” “感谢您的细心。”女子慢慢回过头，“我还以为又要孤单一阵了，结果没想到你来了。” “当然得来，毕竟你帮了我的忙，我怎么也得准备谢礼。” 校长伸出那双苍白皮肤干涩的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上面点缀着糖霜的漂亮舒芙蕾。 “我明明说了以后不要给我带甜点来了，会发胖的。”女子撇了撇嘴。 在洛伦希尔面前那么优雅柔和的她在校长这里表现得却像个小女生。 但说归说，她还是踏着小碎步把舒芙蕾从校长手里抢了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时她露出了惬意的微笑并且眯起了眼睛。 看见女子这副模样的校长笑了笑，尽管他的笑容总是由黑袍里的那些红光扭曲而成。 “喂，你拜托我把那两个东西交给她真的没有问题吗？”女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那个进阶版的十方烟雨重明和沙漏其实都是校长给她的，她从来不收集这些玩意，手里拿着这些所谓的神器往往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没办法，早点给她免得她一直纠缠我。”校长耸了耸肩。 “但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女子又说。 “哈哈，这也没办法，要想利用雪寂杀掉【蒙卡盖欧】并且成为无德无量尊的令使就必须让她进入计划当中，虽然她的确是个好学生。” 校长幽幽地叹气，他走上前打开那口木棺，里面用丝绸和方口木做底衬，而底衬上躺着的则赫然是洛伦希尔。 她紧闭双眼双手交叉安详地扣在胸前，她的脸上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就如同没有灵魂的人偶。 …… “欸，不要嘛龙二君，不要不要不要，不许走。” 一大早丸山龙二就被妈妈藤井爱华抱住了腰不让离开卧室，于是丸山龙二只好艰难地起床，艰难地洗漱，再艰难地吃早饭。 在自己离开前妈妈就是这样抱着自己不让走的，没想到回来之后依旧是这个样子…… 丸山龙二是于昨天晚上从镜世界完成任务归来的，而他离开之前对妈妈的说辞则是学校安排去往海外参加奥数竞赛和英语交流会。 莱茵城怎么说也是一座拥有不少外国学生的超级院校，所以丸山龙二觉得自己的说辞很合理。 而藤井爱华这个人也只会关注丸山龙二回来的时间却不会去怀疑他说辞的合理性。 “好了妈妈，我真的要去上学了。” 丸山龙二奋力挣脱亲妈的缠绕然后背上自己的书包，这次世界任务归来据说可以向校长索要一份奖励，无论是什么都会被尽量满足。 这样一来丸山龙二就可以要到一笔巨款然后带妈妈换一栋私人郊区小别墅住了，免得成天被这些暴发户打扰。 此时某个坐在办公室里抱着保险箱哭的人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要嘛龙二君，你这么久才回来，今天请个假陪陪妈妈不行么。”藤井爱华欲哭无泪。 “老妈，缺勤会被扣奖学金的。”丸山龙二满脸黑线但还是得放缓表情亲了亲藤井爱华的额头。 在即将出门时他注意到门口那个巨大的鞋柜上放了一捧半枯萎的康乃馨，藤井爱华是个神经大条的美女自然不知道怎么保存这些明艳的花。 但同时丸山龙二也知道自己老妈是从来不会买花的。 “这是哪儿来的？”丸山龙二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哎，就你离开那几天里面有个外卖员莫名其妙给送过来的，他说有人委托他带过来，还说了一句‘祝女士您生活愉快’。”藤井爱华摸了摸头。 “外卖员？” 丸山龙二更加疑惑了，他走到鞋柜边拿起那捧康乃馨，在花束的中央很轻易就能看到一张小纸条。 那小纸条藤井爱华自然也看到了，但她懒得管，她没有直接把这捧花给丢进垃圾桶里就已经是对送花的人最大的尊重了。 要知道以前给她送花的人一抓就是一大把，把那些她丢掉的花收集起来完全可以开一个小规模的花店。 丸山龙二伸手将那张小纸条从康乃馨里抽出再展开，上面写着的并不是什么对藤井爱华的爱慕或是深情告白，而是一句简短的话： “今天的午饭希望可以由我来为您准备，致我亲爱的藤井爱华小姐。” 丸山龙二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颤，他声音低沉地问道：“妈妈，这康乃馨送过来的那天你午饭吃了什么？” “午饭，我想想……那天我好像没有点外卖，因为那个送花的外卖员还给捎了一份饭过来。”藤井爱华思索道。 “您怎么可以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丸山龙二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大。 “没办法嘛，那个外卖员给的是蛋包饭。”藤井爱华戳着手指说，“就以前在东绳叶我老是带你去吃的那种酱汁蛋包饭，牛骨头熬的酱汁太香了我没忍住，你知道的在这边根本吃不到正宗的酱汁蛋包饭。” “酱汁蛋包饭……”丸山龙二的脸色更加阴沉。 “是丸山莲那个家伙。” 丸山龙二低着头小声说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将康乃馨的花茎给完全捏碎。 第91章 特别篇『群星』(阿尔图罗＆加菲) “早上好，校长大人。”加菲礼貌地鞠躬。 他被殷璇领着进入到了莱茵城附属图书馆的地下室当中，说是地下室倒不如说是实验室。 一路上他和殷璇穿过了载满试管的操作台，营养舱堆积的人体保存室，以及巨大的机械臂微控测试数据库。 现在殷璇终于带着加菲走到了实验室的最底层，这是一个有着巨大圆盘建筑的腔房，厚实的石英玻璃将圆盘建筑的中心隔开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而在圆盘建筑的中心，阿尔图罗正一脸无聊地站在那里抹指甲油。 “会长。”加菲隔着石英玻璃壁对阿尔图罗点头致意。 阿尔图罗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对着加菲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微等自己一会儿就好。 而校长和加菲一样站在石英玻璃壁的外围，他今天罕见地没有脱线，因为校长身边还有很多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他们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座黑色的高山。 其中有几个人加菲认识，那是德鲁亚克旧贵族里几个有威望的家主，阿德勒家族的霍华德，菲舍尔家族的浅金发男子，还有舒尔茨家族的黑裙女人。 这三位分别是莱茵城高中部三人的家长，洛伦希尔的爸爸，克里斯的爸爸，还有瓦格纳的妈妈。 他们也是莱茵城和校长的最大投资者和赞助人。 阿尔图罗出现在这里自然也和这几位投资人有关，据校长说这次阿尔图罗让他损失了很多金钱导致莱茵城已经无法维持，所以需要阿尔图罗帮忙从赞助人那里再拉一笔天使投资过来。 不然很快校长就要去天台上表演空中飞人了。 加菲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那几位投资人的注意，他看见校长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加菲便走上去礼貌地行了一个后手礼。 抬起头时他看见那几位投资者甚至他们身后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像在看商品一样。”加菲心里低声说，他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显得温和而儒雅。 “这位是和阿尔图罗处于同一附属学校的莲同学，代号【加菲】，想来各位也能注意到他的不凡之处。”校长很自豪地介绍道。 “莱茵城的确人才济济。” 洛伦希尔的爸爸霍华德说道，长期在中弦陵出入境的他中文极为娴熟。 他也是给加菲印象最好的一个，因为他有着一张很庄严却不过分严苛的脸，眼眸低垂时甚至会让人觉得很好接触。 “感谢您的认可。”校长微低头。 “虽然确实是这样沐先生，但您也知道我们这次前来的目的，在接近一个星期前世界各组织都在莱茵城观测到了强大的能量场波动，那甚至已经超出了戒律拥有者的程度。” 霍华德沉声说。 “我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也好给外界一个解释。” “当然，当然。”校长微微笑着说，“莱茵城是由各位投资而成的产物，我做事自然也不会乱来，那波动的来源者现在就在你们眼前。” 校长伸出手指向圆盘建筑的中央，阿尔图罗已经涂好了指甲油正在对着指甲吹气。 在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于是她又露出了漂亮的微笑，然后大幅扬起右手再收回胸前行了一个极致优雅的礼。 “阿尔图罗。”霍华德站得笔挺，“很久之前我就对她有过了解，但很罕见的，沐先生，您对我封锁了她的所有信息。” “是的，阿德勒先生，我这样做并非不信任您，而是她情况特殊。”校长说。 “有多特殊。”霍华德身后的女子不怎么客气地说道，她是瓦格纳的妈妈。 “很早之前在各位投资时我就曾要求过各位还要定期为我输送一些特殊的学生，这些学生大都经历过不幸或是足以影响个人心态的惨痛事件，这种学生被称为‘特招生’，而阿尔图罗也是特招生之一。” 校长说。 “这些特招生存在的意义我很久之前就告知过各位，这种特招生往往精神力会更加强大并且具备某种‘成长性’，在我的帮助之下，内心情感极度丰富的他们完全可以扩张精神海提高自己的上限，他们会比普通超越者更加强大也更加出色。” “而阿尔图罗……” 校长顿了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和低沉。 “而阿尔图罗，便是在目前所有特招生中唯一达到我要求的人。” 透亮的圆盘建筑内突然一片漆黑，唯有阿尔图罗所在的中心区域依然还闪烁着光芒。 校长拍了拍手，数十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成年人出现在圆盘建筑的中心，他们由升降平台从圆盘地底缓缓上升。 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圆盘建筑内的气压骤降，连身处石英玻璃壁外的众人都感觉内心一沉。 “这些都是超越者？而且实力很强。”霍华德将手指贴在石英玻璃壁上，其余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超越者他们每个人自然也都有一定量的储备，但实力如此强大的超越者集群可是很难见到的。 “这些都是莱茵城内的执行人员，也都是长期跟随我的人，大部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还有一位戒律拥有者，他是死亡神的戒律分支。”校长介绍道。 听见这话的众人眼睛睁得更大。 “您现在要做的是？”霍华德疑惑道，他看见那些超越者展开了能量场，而目标齐齐对准了阿尔图罗。 那个穿着黑白校服的漂亮小姑娘依旧无聊地涂着指甲油，发现霍华德在看自己后她又对着霍华德笑了笑。 “很简单，相信各位目前为止对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意见，而我自然也不能抱着这些不满和各位合作，所以今天我会为大家展示我长期以来耗费巨资带来的成果……” 校长还在那里侃侃而谈，而加菲则已经无语地捂住了脸退到一边。 加菲这下终于知道校长打算用阿尔图罗做什么了，他准备撒一个谎吹一个天大的牛皮。 因为阿尔图罗目前能达到如此程度可以说和校长完全没有关系，而校长那所谓耗费的大量“巨资”阿尔图罗更是连毛都没见到一根。 她每天都和加菲坐在会室里面无聊地看书，有任务就出任务，没任务就继续看书然后喝杯咖啡。 而校长大人甚至有接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来附属学校看过他俩…… 以至于阿尔图罗本人更是亲口说过： “你说你觉得实力提升太慢了所以想问问校长？别逗了加菲，超越者的提升基本全凭借自身意志的强弱和对形式的掌握程度，完完全全就是孤儿职业。而且校长那个人太不靠谱了，去问他你还不如来问我。” 于是乎加菲便一脸汗颜地看着校长对各位赞助人们吹嘘自己如何如何费心费力，如何如何无微不至，如何如何培养阿尔图罗，甚至花费大量金钱为她的成长做贡献以至于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各位赞助人都被校长那真情实意的悲伤所打动忍不住双眼含泪。 “好了各位！废话少说！这就让各位见识一下我全力培养出来的终极兵器，阿尔图罗！” 校长挥手豪迈地大喊，仿佛自己是一个马戏团的团主而马上就要轮到自己最受欢迎也最会赚钱的演员登场。 在校长的动作指挥下殷璇打开对讲机与圆盘中央的各位超越者开始联络。 无数个庞大的能量场展开，密不透风的精神力波动让圆盘内空气的流动都变得那么缓慢。 而其中最强的一个能量场无疑是由那位戒律拥有者发出，赞助人们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爆发出几乎铺天盖地的威压。 在他身后，无数阴影突然从圆盘底座拔地而起，它们有着幽蓝色的骨铠血红的双眼，那血色瞳眸密密麻麻地集中在他身后，就犹如黑夜中守护狼王的群狼。 “死亡神的戒律拥有者，据说如果对戒律的掌握程度足够高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一人成军。”那黑裙女子赞叹道。 “是的，是的，但这次的主角并不是他。”校长高喊着猛挥手。 霍华德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没什么防备的小姑娘身上，而在他的注视之下，随着校长的挥手，阿尔图罗突然眯起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无数个能量场蜂拥而至，光焰魔法的焰浪，破灭术式的炽白烈光，空间术式的螺旋扭曲，言灵术的精神冲击。 面对着这一切的阿尔图罗突然想起了在那艘破船上孟鸯对自己说的话，她说：“虽然很少自夸但我面对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掩饰实力。” 哈哈，掩饰实力而已，谁不会呢孟鸯同学，谁都喜欢扮猪吃老虎。 阿尔图罗的眼里突然亮起了比血液还要鲜艳的红色流光，她的头发在气流衬托下再次大幅度上升，而她则向前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她的身形瞬间消失。 无德无量尊天赋授予技。 【此身为剑】！ 叠加纯视神天赋授予技。 【唯此一心】！ 在众人的惊呼之下，完全超脱于那些超越者们强大到让人忍不住双腿发软的能量场铺天盖地地将整个圆盘建筑都包围。 连隔着特制的石英玻璃壁都达到了如此程度，如果没有石英玻璃的庇护直面这个能量场大部分人可能都会瞬间昏厥。 圆盘中心里升腾的深色雾状物质已经将一切都包裹，可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无论是打斗声还是说话声，一切都那么安静。 霍华德将脸贴在玻璃上仔细地看着圆盘中央的情况，那些深色的雾开始缓慢消散，而在逐渐明晰的视野当中，霍华德睁大了眼睛几乎合不拢嘴。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再次发出了惊呼，这些平时总是故作矜持优雅而高贵的贵族们纷纷如此失态，他们的嘴大得能够塞下一个拳头。 在圆盘中央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超越者集群们已经尽数瘫倒在地上，而那个戒律拥有者则躺在阿尔图罗的脚边挣扎着抬起手。 阿尔图罗毫发无伤，她拍了拍自己月白的领衬依旧微微笑，看着所谓戒律拥有者那挣扎伸出的手，阿尔图罗毫不留情地抬脚踩在他的胸口。 可也许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又赶紧收回自己的脚为戒律拥有者拍掉身上的灰。 她抬起头时再次与霍华德对视，看着那个小姑娘漂亮的笑容，霍华德的手竟然也开始微微颤抖。 “太……” 霍华德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而校长则更加自豪地展开了双臂犹如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不愧是你阿尔图罗！果然就该找你帮忙！这下被惊到了吧一群目光短浅的移动钱包，还不赶紧把你们的钱全都交给我！ 啊哈哈哈哈哈！ 哎不对，干脆以后没钱就找阿尔图罗来露两手算了。 “校长，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阿尔图罗无奈地扶额。 第92章 特别篇『群星』(孟鸯＆岁羽同心＆姜应欣) “好了老爸，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就帮我这一次好吧，你看我这次考试成绩这么好……okok，行行行，我下次陪您去行吧……减零花钱？哎喂，老爸，这个能商量一下吗……哎，别挂电话啊老爸……” 孟鸯正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使用手机，虽然莱茵城并不强制收缴学生的电子设备，但这样做还是有点不给风纪委员会还有规范委员会的面子。 可孟鸯已经懒得管了，她这几天电话多得不得了。 不管是自己老爸还是妈妈的弟弟自己的舅舅都不停打电话轰炸自己。 因为在孟鸯的提议下舅舅在峰会上怂恿老爸投资了一个叫作“苏明夏”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峰会上展示的项目竟然是什么电子什么什么来着？ 孟鸯记不清了，她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玩意，不止是自己听不懂，连自己舅舅也没听懂，据说风险极高。 可孟鸯还是死皮赖脸拜托自己舅舅说服了自己的老爸孟海清。 孟海清最近一直烦孟鸯就是因为苏明夏的项目产业，她的项目产业竟然是在国外大力发展并展开研究的，算是半个外资。 而孟海清作为国内着名的实业家竟然给外资拉了天使投资舆论想来非常严重。 孟海清也只好信誓旦旦地用自己长期以来的威望保证苏明夏女士的项目在以后必定会起到作用，甚至会是新一轮的商业迭代浪潮。 虽然大家都被孟海清这老狐狸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孟海清其实心里也没底，因为苏明夏所谓的项目中有一个被称为“类人骨骼电子运算”。 经孟海清了解，这是为残疾人所企划的电子设备项目，而在这类人士上下功夫基本都赚不到什么钱，甚至还会亏钱，搞得孟海清异常苦恼。 也就是因为大家都有这样的共识，所以苏明夏在峰会上的演讲和展示基本都没有什么人在意。 直到自己的小舅子突然拉着他说“你宝贝女儿来电话啦”！ “老爸老爸，你先听我说，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对，也什么都别问，赶紧去找一个叫苏明夏的阿姨，别让她离开会场！” 女儿的声音急急忙忙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 孟海清也被自己小舅子和女儿的一唱一和弄得莫名其妙，然后又更莫名其妙地给那个苏明夏拉了投资。 等孟海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上了苏明夏的展示台，然后和那个穿着制服裙的漂亮女人握手宣布正式合作。 孟海清作为着名实业家当然不会这么草率而武断。 这点孟鸯非常清楚，所以她通过自己舅舅作为媒介施展了言灵术…… 貌似有点不道德。 没办法…… 雪寂那家伙罕见地来求了自己，还那么低声下气，孟鸯又是出了名的喜欢雪……咳咳……出了名的热心。 于是只好出此下策。 不明所以的孟海清在回家之后自然也严厉责罚了孟鸯，孟鸯也只能在他回家之前就赶紧跪在客厅里听候老父亲的谆谆教诲。 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孟海清还是心软了。 虽然无奈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全身心投入到苏明夏的各项企划当中帮助对方尽可能地把项目发展起来，不然他会亏不少钱。 于是乎孟鸯在跟老爸解释完之后又接通了舅舅的电话。 她苦恼地按着额头，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手机给拿了过去。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 孟鸯回过头，穿着一身标致校服手臂上绑着“风纪委员会会长”臂带的丸山龙二正站在她身后。 “好久不见啊龙二君。”孟鸯的表情依旧苦恼，她伸手把手机拿了回来，“好了别闹了，我都要烦死了。” “我都听说了，孟鸯，你也是真的胆子大。”丸山龙二十分少有地拉开一张凳子在孟鸯旁边坐下。 这个杀胚出了名的生人勿近熟人勿扰，他这么一坐倒还让孟鸯不自在了起来。 “峰会上每一个能出现的项目都是亿万资产级别的盈利和亏损，而你爸爸竟然投了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丸山龙二说，“你和雪寂的脑袋是不是都不怎么正常？” “别贫了大哥，你能说出这些话就证明你对这次发生的事不了解。”孟鸯翻了个白眼。 “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了吗？”看着孟鸯的表情丸山龙二皱起了眉头，“我只知道雪寂提前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不止这些……还有苏……” 孟鸯本来准备和丸山龙二抱怨一下的但是她又突然安静，她抬起头望向了教室外的外面，一个脚步声在丸山龙二背后响起。 “雪寂。”孟鸯轻声说。 丸山龙二也转过身，他看见雪寂慢慢朝着两人走来。 雪寂的气色明显不怎么好，丸山龙二还注意到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精神力波动，那好像是精神海在发出某种警告。 “雪寂，你……”丸山龙二的眉头皱得更紧。 但雪寂却伸手抵在嘴唇前打断丸山龙二示意他不用多说，他解释道：“我这次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确实是小伤呢。”孟鸯又翻了个白眼。 “这次多谢啦孟鸯。”雪寂竟然对着孟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自然而柔和，看得丸山龙二和孟鸯都是一愣。 “雪寂你……”丸山龙二惊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孟鸯则单手握拳放在胸前眼里含泪，“我就知道这次帮你肯定没有错雪寂！你终于肯对着我笑了！” “喂，你俩……”丸山龙二无语。 “走啦雪寂，这次你必须得陪我去喝咖啡！没错，就是这样，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被老爹痛骂，你必须报答我才行！” 孟鸯站起身高傲地挺起胸膛，她又恢复了那小公主一般桀骜的模样。 “你想要干什么……”雪寂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后退一步。 “很简单，今天喝咖啡，明天约会，后天直接结婚就好！”孟鸯露出了极致猥琐的笑容。 “喂你……”丸山龙二看着孟鸯朝雪寂扑去。 而雪寂早就做好了准备飞速后退然后拔腿就跑，在跑之前他还拉着丸山龙二的领子用他作为盾牌挡住孟鸯。 “交给你了龙二君，掩护我。” “喂喂别闹了。” “雪寂，别想跑！” …… “你觉得怎么样，这是我拜托孟鸯那丫头买来的。”雪寂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说道。 “样式不错，但感觉少了点什么。”姜应欣也一脸严肃地说道。 而在两人的注视下岁羽同心有点不自在地捏着衣角。 在今天早上一起床两人就拉着岁羽同心开始梳妆打扮。 现在岁羽同心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瘦弱卑微的生活在感染者集群里的小女孩，她面色红润，样貌也愈发精致。 在雪寂的建议下姜应欣带着岁羽同心去做了新发型，那是很漂亮的水母头，内层头发垂落发尾微微卷曲。 而外侧的头发则略短，以内扣的方式在岁羽同心后脑处表现出水母般的身触。 这种发型蓬松而美观，配上岁羽同心白净的小脸恰到好处。 而现在两人正在为她的衣服发愁。 在两人的精挑细选之下，岁羽同心现在穿着一身极具学院风的棕褐色风衣外套搭配同色马甲作为内衬，里面则是宽松的绑带长袖t恤，用绑带扎了蝴蝶结的大宽袖从风衣处露出就像是毛茸茸的仓鼠躲在袖子里。 而下身则是宽松的灯笼裤搭配白色长棉袜和深色高帮靴。 但两人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姜应欣把一个缀着毛球花的南瓜帽扣在岁羽同心的头上。 “完美！”雪寂和姜应欣几乎同时说道。 这样的岁羽同心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她可爱得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侦探，浑身都充满了英伦风的高级感蓬松而柔软。 “好……好看吗……”岁羽同心弱弱地问，她慢慢地转圈好让两人能够完全观察自己的衣物。 “太可爱了小五。”姜应欣笑着扑上来抱住岁羽同心。 而雪寂则表情柔和地看着两人微笑，直到这个时候岁羽同心的脸上也才露出了笑容，她的脸色绯红。 现在就像是做梦一样，她住在了这样一个温暖而漂亮的家中。 当自己在病房里醒来之后所有人都对展露出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特别是眼前这个姐姐。 姜应欣把她领回家，给她洗澡，给她做饭，哄她睡觉，还安慰她说雪寂很快就会回来。 看着沐浴在清晨阳光之下的姜应欣和雪寂两人岁羽同心感觉几乎不真实。 她微微伸出手，直到自己的手碰到了雪寂微冷的小脸，而雪寂则用手心按住了她的手背。 “有家的感觉了吗？”雪寂轻声问，他揉了揉岁羽同心的眼角。 而岁羽同心的眼睛则瞬间红透，她扑上去一只手搂住雪寂的脖子，一只手则搂住了姜应欣的脖子。 “谢谢你们。”岁羽同心的声音颤抖。 听见这话的雪寂和姜应欣则一人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岁羽同心的背。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把小五打扮得这么漂亮？”姜应欣突然问道。 “小五现在不是还没有上学嘛，所以我打算拜托校长让她进入莱茵城的小学部。”雪寂说，“她今天要去见校长。” “校长？”岁羽同心疑惑。 “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穿黑袍的家伙。”姜应欣小声提醒。 “欸？”岁羽同心瞬间愣神。 她想起了自己那天在病房里醒来时床边坐着的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家伙。 不知道怎么的，岁羽同心从那时起就在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对那家伙的恐惧感。 她看见校长那被袍子遮挡看不清脸的空隙里闪烁着红光，而那些红光则扭曲着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好久不见，雪彦。” 她当时听见校长这样说道。 …… “那我们先走了哦姜同学。” 雪寂牵着岁羽同心走出大门。 今天是星期天本来是不需要上学的，但雪寂要带岁羽同心去见校长，所以还是决定去一趟莱茵城。 刚好也可以趁没人的时候让岁羽同心了解一下莱茵城的地形。 而姜应欣自然是不打算浪费时间一起去的，她得打扫家里卫生，还得给岁羽同心做一顿好吃的。 自从岁羽同心来后姜应欣变得更加贤妻良母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伙食更是一等一的好，把岁羽同心这个总是挨饿的小家伙给喂得白白胖胖的。 因为她从雪寂那里听说了岁羽同心的身世，是个很可怜的人，所以姜应欣想尽可能让她感到开心一些。 这也是为了她自己，她知道岁羽同心开心雪寂也肯定会开心。 从见到岁羽同心的第一刻姜应欣就意识到了这个小女孩的不对劲。 她长得和阿尔图罗太像了，而当时姜应欣又听到岁羽同心说自己的本名叫“雪彦”。 这样就不难理解了，姜应欣瞬间就明白了雪寂将这个小女孩带回来的原因，这也是他的心灵寄托之一。 自己只需要表现得好让岁羽同心高兴，让岁羽同心喜欢，那么雪寂便也会对自己感到喜欢。 她从未在雪寂脸上见过那么柔软的表情，可他在看着岁羽同心时却一直是那副样子。 那是只会对你好的样子，看着那样的雪寂任何人都会感到安心。 “你只是苏筱清的拙劣模仿者，你是替换不了她的。” 姜应欣想起了当时阿尔图罗说的这句话。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当中，在书桌底下的空隙里抽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因为是和雪寂共用衣柜的缘故，所以还有很多衣服姜应欣都塞在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而现在她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丢在床上，然后在行李箱的最底部拿出了一个圆形的奇怪装置，有着木质的外壳，看起来并不算起眼。 那装置的构造就像是一个闹钟，但是却没有指针，表盘上也没有标注时间，只是在表盘的最外围闪烁着一圈蓝色亮光。 那些亮光如同齿轮一样朝着顺时针方向荡出，在旋转一周之后又回到起点，然后光芒就会肉眼可见地变微弱几分，就像老旧的灯泡。 这个闹钟姜应欣从来没有从行李箱里取出来过，因为她害怕看见那光芒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 可是…… “时间不多啦。” 姜应欣轻声说，她抱着那个小闹钟，将它深深地按在自己胸口上就像要融入自己的心脏。 而在那闹钟背面的漆棕木外壳上则用德文写着一个名字。 德斯帝亚·伊文捷琳。 “雪寂，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第93章 特别篇『群星』(苏筱清) “为了你我每天笑着， 为你祈祷着。 想着你入睡， 一睁开眼就呼唤着你。 在我身边守护着我，在我身边保护着我，你就是我的天堂。” 在天气回暖原本以为会热和一段时间时，空中却又下起了大雨，深黑的雪佛兰掠过在路边溅起一人高的水墙，所幸这是街上没什么路人的大雨天。 “嗯，对，好的好的，我今天晚上就到，住宿就先麻烦您安排了，在回公司之前我需要先回家一趟……” 苏明夏坐在副驾驶位上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她依旧穿着明艳的制服裙，外面披着一件宽肩的西装外套，黑红两色，如玫瑰一般凌厉。 而苏筱清则坐在后座靠窗边的位置上发呆，一身英伦学院派风格打扮的她扣着一顶白色棒球帽，耳朵和脖子上都是精致的一体石兰花吊坠。 苏筱清伸手将快要滑落的耳机戴好，她一直在听歌，这首歌的名字叫《heaven》，是一首韩文歌。 在苏筱清收藏的歌曲里这算是她最喜欢的一首，尤其是听到高潮部分的时候，唱歌的女生那么声情并茂，让苏筱清每次听到时都会慢慢地静下心来。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首歌？苏筱清忘记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流逝。 可仔细一回想她又并不觉得忘记了什么，自己的生活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没有因为自己遗忘什么而乱糟糟的迹象。 这让苏筱清感觉有点奇怪，但每次打算细想时脑袋又会很痛，所以她便放弃了。 何况最近她一直沉浸在喜悦的彩色心情当中，不想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莫名其妙的头痛来扰乱自己久违的放松和快乐。 自从苏明夏回来找到苏筱清之后她便开始了无休无止对苏筱清的好，事事为苏筱清关心，处处为苏筱清着想，仿佛要将这么多年以来对苏筱清的亏欠通通弥补给她。 这份好已经让苏筱清这个亲女儿都感觉有点不自然了，外人如果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苏筱清是什么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而苏明夏目前所负责的项目主要是在国外发展，峰会上的投资人也同意她先在海外进行项目研究和试验，在得到正反馈之后再尝试进入国内市场。 于是在与妈妈协谈之后苏筱清决定跟着苏明夏一起去海外生活，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她在国内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而且苏筱清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英语。 这也好奇怪，在苏筱清的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成绩一般甚至很差的人，但找到自己的成绩单时不仅苏明夏惊讶了，连苏筱清自己都有点不明所以。 看见那些成绩单的时候苏筱清又感觉大脑有些恍惚眼前发黑，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当中。 这让她思绪有点混乱，所以她现在才会听歌来缓解。听着耳朵里回荡着的优美女声，苏筱清将手指按在玻璃上随着雨珠一起滑落。 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指尖直直地传入大脑当中，这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可那个身影并没有消散，它模糊极了，苏筱清并回想不起它的模样，更不用说名字了。 “奇怪。”苏筱清揉了揉太阳穴，她打开车门下车的一瞬间前座的司机为她撑开了黑色的雨伞，这是妈妈新雇的管家，他以后会尽可能地帮忙照顾苏筱清的生活和起居。 “小陈，等会儿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来取走我们的行李办理托运，然后你是明天早上九点……” 苏明夏下了车之后开始吩咐新人管家一些需要在国内处理的事情，而苏筱清则接过雨伞独自走到了机场里。 海都虹桥机场，哪怕是雨天里面也亮着耀眼的灯光人来人往，说话声和语音播报声络绎不绝，黑衣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对着路过人打招呼。 苏筱清对着工作人员点头微笑，然后将伞慢慢收起来到天台的角落趴在栏杆上看着台下的人脚步不停。 苏筱清其实也很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机场，因为每个人都看起来充满了方向感，他们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从来不会犹豫，从来不会停歇，所以才会脚步不停。 但苏筱清却是个很懒散的人，每当看着那些意气风发大步向前的人她都会有点自卑。 她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够自信，她每天最想干的事情无非就是…… “■■■■，我喜欢你……” ？！ 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突然浮现在自己脑海当中，苏筱清下意识地说出了什么东西，可是她自己竟然都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的脑袋突然又好痛，可正要抱住自己的头皱眉时，一双手却突然从背后将她环绕，然后是苏明夏身上那好闻的芳香，那香气让苏筱清胀痛的头瞬间得到缓解。 “妈妈。”苏筱清轻扬嘴角，她将下巴放在了苏明夏的小臂上。 “怎么一个人乱跑，等会儿走丢了怎么办。”苏明夏用鼻子蹭了蹭苏筱清的后脑勺。 “外面太冷了。”苏筱清说，“我们几点的飞机？”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但是要提前半个小时进候机厅。”苏明夏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她声音温柔地继续道：“筱清，等会儿你先在这周围转转吧，半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会合。妈妈要去一趟机场大楼，有些东西的托运我得提前和他们打声招呼，不然过境的时候很麻烦。” “好。”苏筱清乖乖地点头。 “那就一会儿见咯。” 苏明夏俯下身，她是偏高挑的那种类型，在弯腰之后她轻轻地在苏筱清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一段时间苏明夏每天都会亲苏筱清好多次，晚上还非得和苏筱清挤在一起睡，她说怕苏筱清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而且说不定会冷。 而苏筱清的睡眠质量也确实一直不怎么样，她最近每天晚上醒来时都会借着床头柜的微光看见苏明夏也醒着，对方一直睁着眼睛在微光中静静地看着苏筱清的脸。 而每当这个时候苏明夏就会赶紧抹掉自己眼里的泪水，然后眨着眼睛问苏筱清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问完之后她就会把苏筱清抱得紧紧的，然后轻轻给她哼歌。 这也许是苏筱清这么久以来睡得最香的几个夜晚了，但是…… “■■■■，■■■■，如果你下次能够考到■■■，我就会……” ？！ ■■■■ ？！ 苏筱清揉了揉太阳穴，在挥手和妈妈说再见后她背着自己的小挎包在机场外围转圈，然后停在了一家卖咖啡的简易机场店面。 下雨天的天气也冷到骨子里了所以苏筱清想买杯咖啡暖暖手，但她踮起脚看向营业柜台时却没有看见店员的身影，可她听到了银汤匙搅拌咖啡的声音。 “您好，有人吗？”苏筱清问道。 在短暂安静一会儿后，柜台里也有一个人踮起脚尖露出了他的小脑袋。 对方穿着蓝色条纹浅黑底的员工制服，头上压着圆筒的高边鸭舌帽，他还戴了口罩，口罩遮挡下苏筱清只能看见对方眉线优美的眼睛。 苏筱清看着对方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然后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没想到咖啡店也招童工。”苏筱清思索道。 “别误会，我不是员工，只是跟着姐姐来咖啡店玩的，她是这里的店长。”那个穿着制服的男孩说道。 “那么请问店长呢？”苏筱清问。 “上厕所去了，可能要一会儿时间，所以让我帮忙看着。机场咖啡店你知道的，顶多就一个员工。” 男孩像是那种不怕生的类型，竟然开始和苏筱清抱怨了起来，他扬了扬手中的银汤匙问道：“你是来喝咖啡的吗？我勉强会一点。” “呃……”苏筱清感觉喝一个小孩子调出来的咖啡貌似有点荒诞。 “试试吧，这样我就有自己的第一个客人了。”男孩笑着说，他那双漂亮的小眼睛充满期冀地看着苏筱清。 “好吧，热咖啡多加糖。”苏筱清被那小眼神看得受不了只好点了点头，反正不好喝自己不喝就是了。 “好的咖啡一杯多加糖，请客人先在座位上等一会儿吧。”男孩熟练地招呼苏筱清在店里坐下然后更加熟练地开始手磨咖啡豆。 这倒让苏筱清新奇，咖啡店里不都是用咖啡粉的么，但她看着男孩专注的动作又不好说什么。 这时店里的背景音乐突然从舒缓的欧式古典乐变成了一首轻快的歌曲，在柔和女声唱出词的那一刻苏筱清瞬间愣住，这竟然是刚才自己听的歌。 《heaven》！ 好有品味的店！ 苏筱清的心里对这家店还有眼前的男孩瞬间充满好感。 没有什么比在陌生的店里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更令人安心的事情了，说不定这家店的员工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同道中人。 “喜欢吗？”男孩突然问道。 “啊？”沉浸在歌声里的苏筱清疑惑。 “我放的歌，我一看你就是那种会喜欢这种歌的类型。”男孩说。 “这也能猜到？”苏筱清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男孩动作娴熟地使用打泡好的牛奶在咖啡上拉花，那是漂亮的高颈天鹅，男孩的动作也一样漂亮，他的手有节奏地抖动，犹如在雕刻艺术品。 “因为姐姐干了很长时间的咖啡师所以我也学了不少，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敢去上厕所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男孩自豪地说。 “好厉害。”苏筱清鼓掌。 她捧起马克杯先将掌心贴在杯壁外围暖了暖，在惬意地呼了一口气后才将咖啡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很顺滑很细腻的味道，不会过分苦，喝在嘴里的感觉有点像融化的巧克力，但是却不像巧克力一样腻人，而是带着一股醇香，在咽下之后嘴里还带着甜甜的回味。 “真的很好喝哎。”苏筱清忍不住赞叹，她抬起头微笑着看向营业柜台，可她却发现男孩竟然趴在柜台上安静地看着自己喝咖啡。 对方那漂亮的眼眸微微下垂，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苏筱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眼神，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但又会让人觉得有点忧伤，好矛盾的感觉，可它却真的呈现了出来。 于是乎苏筱清也安静了下来，她和男孩对视，然后对方摘下了口罩。 【■■■■，完全抹除】。 那是一张好秀气的脸蛋，对一个小孩子而言甚至足以让人感到惊艳，男孩的脸每一处都那么匀称那么精致，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他扬起嘴角微微笑，那笑容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充满了亲和力。 苏筱清又瞬间愣神，但片刻之后她又犹如梦醒一般浑身一颤，至此，她原本还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和大脑已经完全没有了不适。 “真的很好喝哎。”苏筱清又捧起马克杯重新说了一遍。 “我手艺不错吧。”男孩柔柔地笑，“这样你就是我第一个客人了，首次营业就能得到客人的认可，这真是我最大的荣幸。” “哈哈。”苏筱清被男孩风趣的话语逗得捧着杯子笑。 可看着她的笑容男孩的眼神却越来越黯淡，仿佛有阴云在他的眼底凝结，这样的阴云也会下雨吗？ “好了多谢款待。” 苏筱清呼出一口热气，她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推到一边然后跳下椅子拿着手机扫码付款。 在她喝咖啡听音乐时男孩一直安静地看着她，苏筱清也没怎么在意。 很奇怪的，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很敏感的人，别人异样的目光也不会让她感到不适，但总归来讲还是会让人觉得不怎么自在。 可男孩却完全没有给她那种感觉，反倒非常自然，被那目光盯着苏筱清倒还觉得莫名安心…… 原来自己也是那种会对长相好的人存在主观好感的类型么。 苏筱清开始在心里思考起自己的三观，现代人就没几个不是三观跟着五官跑的。 她将付款成功的信息给男孩看了后转身准备离开，但对方却从营业柜台里走了出来然后叫住了她。 “可以麻烦您等一会儿吗？”男孩说道。 “嗯？怎么了？”苏筱清疑惑地转身，但下一秒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男孩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伸出手抱住了她的小脑袋，然后将他的额头贴在了苏筱清的额头上。 苏筱清能感受到男孩肌肤温暖的触感，也能闻到男孩身上那某种花一般的清香，这让她瞬间脸红，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欸！？你……这是在……” 苏筱清语无伦次，她尝试挣扎了一下，她本来想挣脱男孩但是身体竟然诡异地不受控制，甚至于自己的双手竟然有压抑不住地想要拥抱男孩的冲动。 自己竟然真的是见色起意的那种类型！苏筱清在心里懊恼。 “抱歉，一会儿就好，就当对我拥有第一个客人的奖励了。” 男孩笑着说，他收回自己的头然后对着苏筱清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他双手合十深深地弯腰低头。 “没……没事啦……”苏筱清脸红红的揉了揉额头，奇怪，这到底是他吃我豆腐还是我吃他豆腐……她不应该生气才对吗。 “作为补偿这个给你吧。”男孩摊开手心将一个小盒子递到苏筱清手里，“这是店里的纪念品，免费送给你了。” “是吗。”苏筱清正要打开盒子看看所谓的纪念品是什么，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啊完蛋！苏筱清想起来了正事，时间早就到了和妈妈约定的半小时，自己一直没动静妈妈不得急疯了。 苏筱清赶紧对着男孩挥挥手朝着来的地方跑去。 “再见。”苏筱清一边跑一边说，“你做的咖啡真的挺好喝的。” “这样啊，喜欢就好。”男孩对着苏筱清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他轻声说，“再见。” “啊，完蛋完蛋，不会赶不上飞机吧。”苏筱清跑得越来越快，但一边跑她又一边打量着那个红白圣诞包装的小盒子。 什么纪念品这么轻？果然只是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吧不然为什么要免费送给我。 苏筱清这么想着伸手打开了盒子，可打开的那一秒，她骤然停下脚步眼睛一瞬间睁得那么大。 在盒子内部金色软丝绸的衬底上，安静地躺着一枚由花茎缠绕而成点缀着漂亮花瓣作为钻石的简陋戒指。 那朵花好熟悉，是蔷薇？ 蓝蔷薇……蓝蔷薇……蓝蔷■…… ■■ ？ ■■，雪■，■寂，■■？ “我不是一个好归宿，我会尽我所能在所有【故事线】里淡化你我的痕迹，这样便可以淡化你的记忆，也许这样就能让你摆脱那所谓的因果，希望你不会再被无德无量尊锁定。” 泪水突然从苏筱清的眼中涌出，她也突然发了疯似地向回跑去，向那个咖啡店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身体好像和自己的思维断档了一般不受控制，连带着她脸上的泪水也越来越多，泪珠飘散在空中闪烁着晶莹的光。 雪■，■■，■■。 “不，别，不行！”苏筱清突然发了疯似地呢喃，她突然好难过好难过，好像内心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那是自己藏了好久的宝贝，可是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他不见了！ ■■，■■！ 咖啡店的店员正在把用剩的奶液倒进垃圾桶里，但是她却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急促奔跑声和众人的惊呼。 店员疑惑地从柜台里伸出头向外看去，她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小女孩疯狂地朝着店这边跑来。 女孩的眼睛通红，呼吸已经完全乱了节奏，胸口起伏得那么夸张，这一切让她看起来就像神经病那么吓人。 店员自然也被吓到了，她赶紧把头缩回柜台里，但是她的心脏又突然一抽搐。 因为在她面前那个女孩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慢慢看向了自己。 可就在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女孩的眼神骤然黯淡就像熄灭的烛火，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泪水潺潺从眼角滑落。 她低下头手中紧紧地握着什么，可她却又突然松开了手，那枚蔷薇花戒指滑落在地上，连带着泪水，它也一样黯淡无光。 雪■……■■，…… “再见。” 第94章 特别篇『群星』(雪寂) 机场的某个角落，穿着店员制服的雪寂手里握着鸭舌帽慢慢地在机场休息椅上坐下。 他在机场最顶层，而那个咖啡店则在最底层，于是他清晰地看着某个女孩跪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哭泣，然后又突然像没事一般站起。 她捡起地上那个落了灰的蔷薇花戒指，然后摸着头一脸疑惑地走开。 再然后她又看了看手机，惊呼不妙之后又再次跑了起来向着候机厅奔去。 “笨蛋。” 雪寂将头靠在休息椅后面的栏杆上，然后缓缓地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果然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 雪寂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千纸鹤，它的边角已经有点起皱，头和尾巴也已经在口袋里被压弯。 那是姜应欣交给他的千纸鹤，而姜应欣则告诉雪寂说这是阿尔图罗送给他的分别礼物。 还说只要他看到就会明白这个千纸鹤是什么意思。 雪寂沿着折叠痕迹将千纸鹤慢慢地拆开，这千纸鹤其实是用一张试卷折出来的，一张语文试卷，112分。 这张试卷的主人是苏筱清，而在试卷的最后面尾页的空白上还写着一段话：“我努力了哦雪寂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喝咖啡，苏筱清(????)。” 笨蛋，一起喝是没办法一起喝了，不过可以让你喝一下我泡的，还算喜欢吧不是吗。 雪寂作不出任何表情，他刚才在苏筱清喝的咖啡里注入了自己的精神力。 那是他的常用手段，他通常会使用这种方法来使用言灵术或者探测对方的精神海强度。 因为他的言灵术实在不够熟练，而在精神力少量进入对方体内之后他便可以较为得心应手地施展。 他已经让苏筱清彻底忘掉了他，不会再想起来分毫。 校长说要想苏筱清安全就必须彻底断开她和自己的一切联系，超越者是一个因果的巨大结合体，而普通人如果沾染上了因果，就必定会是巨大的祸端。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雪寂，苏筱清根本就没那个能力被无德无量尊给观测到，更别说成为令使了。 自己必须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才行，可他也不想看见那个笨女孩再次无依无靠，那么伤心又那么落寞。 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发现苏筱清这个笨女孩还算幸运，有一个好爱好爱她的妈妈。 但是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这么武断地就觉得这么做对苏筱清是最好的，这么武断地删除了她的记忆，自己好像根本没征求过她的同意…… 但是…… 雪寂疲惫地垂下手，他将那张试卷拿在手里进行了新的一轮折叠，但并不是折成千纸鹤，而是折成了一架纸飞机。 他将纸飞机远远地抛出去，看着它在空中盘旋，俯冲着下降，然后被气流一带又猛地上升。 雪寂显然是个折飞机的好手，那飞机转了好多好多圈都没有停，直到掠过一个人的肩膀时，那人伸出手将它给轻轻地抓住。 对方穿着及膝的白裙子，明明是那么简约的服饰却依旧惹眼。 她的灰色长发荡在空中丝绸般顺滑，在接住纸飞机后她背着手缓缓朝雪寂走来，她的眸子里满是笑容，表情温柔到让人起不了任何戒心。 洛伦希尔·冯·阿德勒。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见洛伦希尔的雪寂瞬间打起了精神，他不想让洛伦希尔看见自己这么颓废的样子，也不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因为苏筱清的离开而难过。 这次是自己没有好好听洛伦希尔的话，洛伦希尔很久之前就说过最好不要接近苏筱清，否则会害了她。 洛伦希尔的话总是那么对，仿佛永远都不会出错。 可那一次雪寂脑抽了，他没有听洛伦希尔的话，因为那可笑的同情心，他差点害死好多人。 “姐姐……” 雪寂还没来得及说话，洛伦希尔却突然侧头亲在了雪寂的脸颊上，她的动作好温柔好温柔，她的气息是那么的令人沉醉。 雪寂瞬间红了眼睛。 “我……我不是说……说了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亲我吗……” 雪寂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很强硬地咬着牙揉了揉眼睛。 可下一秒洛伦希尔却张开手将他紧紧地抱住，她像哄小孩子那样拍了拍雪寂的背，然后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 她说。 “哭吧，雪寂，没事的，你这次做的已经很棒了，雪寂，你是最棒的。” 你做的已经很棒了。 听见这话，雪寂内心里的一根线突然崩断了。 长久以来的疲惫，内心的自责，对无德无量尊的恐惧，对死亡的害怕，对苏筱清的不舍，对洛伦希尔的想念。 瞬间将他压垮。 克里斯知道雪寂能拼尽全力护送感染者们冲出风暴，可是却不清楚雪寂多少次咬紧牙关告诉自己“雪寂，不要紧张，加油，你能做到的，你的精神力很强大，你很厉害”。 瓦格纳知道雪寂像个疯子一般不要命地透支自己的精神力，看着那个孩子坚强地装作轻松的模样，他以为雪寂很成熟。 可是却不清楚雪寂那时浑身痛到想死，痛到想哀嚎想大声哭想满地打滚，可他不能。 哀嚎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更加担心，何况当时岁羽同心那丫头已经哭成泪人。 梦境中的无德无量尊看着雪寂对着他比倒指，那样的雪寂看起来既嚣张又无畏。 可雪寂那时怕得双脚都忍不住颤抖，他的精神力感知很敏锐，他知道无德无量尊想杀了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他不能害怕，因为当时苏筱清还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害怕她的精神世界只会更加混乱。 所以他只能赌，赌无德无量尊在梦境世界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力量，这样他就可以带着苏筱清离开。 事实也证明他赌对了，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而姜应欣当时在医务室好奇雪寂是如何在那恐怖的精神乱流中坚持下来的，那精神乱流已经足以把任何人给撕碎。 怎么坚持下来的？雪寂也不知道，他只是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告诉自己还不能睡，自己睡着了的话苏筱清怎么办？岁羽同心怎么办？洛伦希尔姐姐看见自己会多难过？ 所以绝对不能睡。 而阿尔图罗也好奇雪寂为什么可以那么绝情地就拜托她删除苏筱清的记忆，甚至可能永远不再见面。 可比起一个人的生命，自己那小小的思念算什么？尽管自己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苏筱清离开。 所以，雪寂，你这次做的真的已经很棒了，你是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只是自己受伤太严重了而已。 只有自己受伤太严重了而已……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雪寂的眼里涌了出来滑过他的脸颊落在地上，雪寂终于哽咽着哭泣。 他缩在洛伦希尔的怀抱里全身都在颤抖，泪水瞬间就浸透了洛伦希尔的衣领。 “好累……好痛……好难过……” 雪寂的声音模模糊糊着语无伦次，洛伦希尔拍着雪寂背的手也缓缓抬起，犹如在抚摸猫一般慢慢地在雪寂柔软的发顶上来回滑动。 “辛苦了。”洛伦希尔轻声说。 雪寂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他看着楼下那个有着熟悉背影的女孩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雪寂，十三岁的恋情，至此结束。 那是一段荒诞简短的爱恋，一个笨蛋男孩，和一个扭曲女孩，这故事本就不值得留念。 （一篇章结束，未完待续） 第95章 岁羽同心的上学时间(一) 海都市东湖区长衡路信特景苑小区c栋101号。 在步入冬季过后，六点半起床已经很难再看到光亮，外面还是一片浅淡的黑，冷冽的风掠过，今天的清晨是一片雾气朦胧。 雪寂家并没有安装空调，而为了省钱雪寂也并没有去交地暖费，虽然很怕冷但大多数时候只要裹紧被子其实也感觉不到。 但自从岁羽同心这丫头来到家里之后雪寂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交了一个季度几大千的供暖费，他可以抗寒但岁羽同心不行，毕竟还是孩子。 于是姜应欣早上在被窝中于一片闷热中醒来，她是被浑身的热气给硬生生憋醒的，她的脸烫到微微泛红。 这不应该，虽然有地暖保证温度但她不应该这么热才对，而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限制住了无法动弹。 于是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薄光四下打量，发现雪寂和岁羽同心两人一左一右睡在她的身边。 岁羽同心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双手双脚把她缠得死死的，而雪寂则把头靠在姜应欣手臂的一侧，然后将手从她的小腹处掠过搭在岁羽同心的头上。 这犹如蟒蛇缠绕一般的窒息感，难怪自己会这么热，两人几乎把姜应欣给围得密不透风。 雪寂这家伙虽然表面一副清高清冷的模样要求去沙发上睡好把房间和床留给姜应欣和岁羽同心，但晚上天冷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地跑到房间里来睡。 姜应欣已经完全习惯了，而雪寂那懒鬼也懒得管那么多了，能睡好才是最重要的，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并不适用于他们这种小孩子。 虽然雪寂的床比较小，但好在三人的身形和体格都不算太大，挤一挤还算勉强，而且也很暖和。 自从无德无量尊事件告一段落后雪寂这家伙的生物钟貌似就坏掉了，他不会再准确地起床，而是需要姜应欣和岁羽同心反复地去叫他。 而且他赖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那么几天他甚至为了睡懒觉而选择了请假不去上学。 校长对此比较宽松，因为雪寂的精神海还没有完全恢复，嗜睡或许只是他精神海恢复所消耗的脑力太多了而已。 但就姜应欣目前观察来看雪寂的嗜睡好像已经有点离谱了，只要有空闲时间，他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不管是在图书馆还是在食堂或者委员会会室，甚至在厕所…… 有一天课间结束后雪寂迟迟没有回来上课，班主任殷璇疑惑了半天都找不到人，只好派出自己的学生们四处寻找雪寂。 最后还是丸山龙二在男生厕所的马桶上发现了已经睡死的雪寂。 “他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睡着吧。”某天洛伦希尔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是否太夸张了。”姜应欣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而两人刚对话完手里捧着英语课本边走边背单词的雪寂就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洛伦希尔，姜应欣：…… 姜应欣轻手轻脚从两人的缠绕当中抽出自己的身子在床尾摸索着下床，她为两人掖好被子，然后拿起梳子将有些打结的头发梳顺。 这一段时间的日子终于又回归了平常，阿尔图罗离开回了附属学校，而雪寂洛伦希尔等人也执行完了世界任务。 一群人整天有事没事地在莱茵城里乱窜，更多时候是在雪寂的会室里躲着喝咖啡。 最近天越来越冷，雪寂的委员会会室和热乎乎的咖啡已然成为了抢手货。 连校长那个神头鬼脸的家伙也整天缩在雪寂的会室里不肯走，但很罕见的，雪寂这段时间也没有对他翻白眼，更没有赶着他走。 姜应欣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长发盘起露出自己白净的脖颈，但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她还是选择将长发放了下来，然后点缀一些发饰使它看起来不那么单调。 在梳头发时她睡衣的宽袖又滑落到了手腕以下，露出了她纤细的小臂。 那小臂肌肤上的血红色裂纹再次显现，比起上一次那还略带赤金的颜色这次的裂纹看起来已经更加严重了，它的红艳丽到似乎能够渗出血来。 打量着自己手臂上的裂纹姜应欣的动作有一点点的僵硬，她起身向后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两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卫生间。 老样子的绷带和不知名霜膏，最近一段时间的早上姜应欣总是会重复这样的事情，那霜膏在绷带缠绕下作用会更加好，至少能够缓解姜应欣手臂的疼痛。 但今天不一样，哪怕抹了霜膏那裂纹依旧血色艳丽丝毫没有消减，它一顿一挫地闪烁着红光，就像是血管在跳动一般触目惊心。 姜应欣只好忍耐着疼痛咬牙用绷带将那些裂纹缠绕起来，今天她得再穿厚实一点，不然冷风吹进身体里会让她感到异常不适。 在缠绕绷带时姜应欣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一个脚步轻缓地响起，然后她慢慢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那是岁羽同心，她伸出小脑袋面色担忧地看着姜应欣缠绕绷带，而姜应欣只是微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岁羽同心早就知道了姜应欣的状况，她长期和感染者生活在一起，对于虚空病症的发作极为敏感，所以姜应欣根本瞒不住她只好坦白。 而岁羽同心也很懂事地配合姜应欣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雪寂，她知道姜应欣应该有自己的苦衷。 “姐姐你没事吧。”岁羽同心小声问道。自从住进雪寂家里后她便一直称呼姜应欣为姐姐，但在很大意义上姜应欣已经表现得像是她老妈。 “没事。”姜应欣用剪刀剪断绷带，“小五你先洗漱吧等会儿再叫醒你哥，我先去准备早饭，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学的日子。” “嗯。”岁羽同心有点阴郁地低下头了，她不安地搅动着手指，问道：“学校里的人会不会很难接触？” 岁羽同心在原来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上过学，因为父母是感染者的原因她被定义为无监护人的特殊儿童，所以基本没有学校敢要她，她自己也没想过自己能够去到学校里面。 在她的认知里学校就是一群同龄人待在一起听老师叽叽喳喳的地方，但她其实有点害怕。 因为父母是感染者的缘故身为孩子的她其实也很少被正常人所待见，哪怕她也是正常人。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冷落她并且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或是垃圾。 而在感染者集群里岁羽同心自然也不受待见，或者说他们这些没有爸妈管的孩子都不受待见，往往会被认为是累赘。 有那么一段时间岁羽同心都快忘了怎么和正常人相处，也拒绝和正常人相处，直到雪寂出现一切才开始好转。 但学校终归是学校，雪寂和姜应欣既不是同龄人也不是老师，也就是说岁羽同心需要自己去和那么多的同学交流并熟悉。 这让她感觉很苦恼，而且校长为她安排的是插班生身份。 关于她插班生这一点让雪寂感到好奇，因为他觉得岁羽同心虽然年纪已经不算小但知识储备应该还比不过幼儿园的孩子才对。 毕竟她从来没有上过学。 但经过校长的测试后他发现岁羽同心的智商极高学习速度极快，在短短几天内就掌握了基本的汉字拼音以及加减乘除法运算，连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背诵和拼写都完全不在话下。 作为插班生进入对应年纪的二年级已经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直接进入三年级。 她的智力也引起了校长和雪寂的注意力，在两人对视眼神后他们纷纷说道：“超越者资质？” 一般有超越者资质的人都会表现出极高的智商和惊人的学习能力，所以校长招募特招生的要求里才会附带“学习成绩优异”这一项。 而岁羽同心虽然不怎么符合莱茵城的特招生要求——比如必须是神经病之类的——但校长还是破例将她作为超越者纳入了莱茵城当中。 至此莱茵城小学部新添特招生一名，总计有特招生两名。 除开岁羽同心外的另一位特招生也是因为年纪太小无法观测到精神海但显现出了超越者资质的人。 至于学校里的人会不会很难接触？ 答案是不会。 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孩子们说话斯文做事文雅，对所有人的包容性和适应性都极高。除非出现一些极端的异类，否则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和和睦睦一家亲的温馨模样。 至于拉帮结派挑起对立心理扭曲变态的孩子，那是只有在原生家庭过分影响以及学校管理不妥当才会出现的人。 而莱茵城不会。 第96章 岁羽同心的上学时间(二) “好了小朋友们大家安静一下，老师有话要说，来来来都坐好哦，不听话的孩子中午是没有糖果吃的。” 老师微笑着走进教室，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步伐急促打扮漂亮还没有穿校服的小身影。 随着老师甜美的嗓音响起，原本教室里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孩子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学部的座位分布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那么死板，只要不影响过道的使用，老师允许孩子们将形状不同的课桌拼成小猫或者爱心的形状。 放眼望去莱茵城小学部的教室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塑料墙纸上贴着可爱小动物们的贴纸，角落里绑着五颜六色气球。 大多数孩子右手搭在左手上端正地坐直，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微笑，但大部分孩子都透着由内而外的纯真和温和。 “老师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稚嫩的嗓音令人感到心情愉悦。 “孩子们还没上课呢，都放松一点。”老师柔柔地笑着，她看了看身后那个躲在自己腿边的小女孩，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已经有一些孩子注意到了那个没有穿校服的小女孩，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小身影。 “好了大家，听老师说，今天要为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她是中途从其他学校来到我们班里的，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度过漫长的小学生活。希望大家能够做好朋友，多多包容，多多关照。” 老师拍了拍手，然后她俯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脸面对那个小女孩。 她柔声说道：“和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可以吗？大家好像都很想认识你的样子。” “嗯。”女孩弱弱地点了点头。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踮着脚从讲台上拿了一根粉笔，然后在老师的帮助下她于黑板最底下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岁羽同心。 “大家好，我叫岁羽同心，籍贯是东绳叶，因为家庭原因来到了中弦陵，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 岁羽同心的声音越来越低。 在她的自我介绍下教室里突然变得极其安静，连老师将粉笔放回盒子里的声音都变得那么清晰。 眼见这种氛围岁羽同心的头低得更深同时心里顿感不妙，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怎么大家都沉默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籍贯是外国的原因？可据说莱茵城的外国学生并不少。 但就在她头脑风波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好漂亮的女生！” “岁羽同心，你的名字好好听啊！” “坐我这里怎么样！” “欸？”岁羽同心一愣。 原本充满秩序安安静静的教室里突然一团乱了起来，坐在座位上的孩子们纷纷笑着大喊着和岁羽同心打招呼，甚至已经有两个座位靠前的女生为了让岁羽同心和自己坐而互相鼓起了嘴。 “欢迎新同学。”大家又突然齐声喊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见状的老师也笑得更加开心，她拍了拍手起着头子领着孩子们唱起了岁羽同心从来没听过的歌。 在大家的拍手声和歌声中岁羽同心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头，但她脸上却露出了无法克制的微笑，她的眼睛也变得那么明亮不再黯淡。 大家的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个人一脚把教室门给踹开。 这一声巨响自然是很不合时宜的，所有孩子包括岁羽同心和老师都一脸疑惑地看向教室门口。 在看见来者的瞬间岁羽同心眼前一亮。 那是个穿着鎏金黑校服裙看起来和岁羽同心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有着一头耀眼如金子般璀璨的长发。 她的发尾卷曲而飘然，两鬓的长发则向后梳去环绕后脑用大大的蝴蝶结扎起，额头前的刘海既蓬松又柔软就像是羽毛一般，而在刘海的中央则用卷发棒完美定型出了一个小爱心。 虽然女孩穿着的校服不如岁羽同心身上的衣物漂亮而精致，可她却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岁羽同心。 那是如瓷娃娃一般的易破碎感，她的脸稚嫩而面容姣好，五官小巧比例适当，那双漂亮的眼睛则有着碧绿色的瞳眸。她就像杂志上的小童星那样强势而惹眼，娇嫩得就像花。 外……外国人？ 岁羽同心看着对方金色的长发和碧绿的瞳眸，这种样貌特征她应该来自英帝利斯或是弗伦巴娜，而仔细观测她的气质岁羽同心断定她是个英帝利斯人。 因为女孩那小公主一般的强大气场浑然天成，那是根本不需要刻意显摆就能让人无法忽视的高贵气息。 “影瞳同学。”老师叫道。 而小女孩则挥了挥手表示没事，她说道：“上个厕所刚回来。” 女孩的声音也异常好听，中文发音标准，还带着一股独特的稚嫩悦耳的音色。她对待老师的态度就像是在应付家里的管家一般随意而不耐烦。 可当她看向岁羽同心时那不耐烦的目光又突然变得欣喜而柔和。 这夸张的情绪变化让岁羽同心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岁羽同心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女孩便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岁羽同心将脸狠狠地和她贴在一起。 女孩身上那芬芳自然的花香和身体的柔软让岁羽同心有点不知所措。 而岁羽同心又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孩便很亲昵地说道： “啊啦岁羽同心同学，终于等到你了，听说你是雪寂学长的妹妹，既然和我一个班那就刚刚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大家！”女孩高高举起一只手对着所有同学说道，“以后都不许欺负岁羽同心哦，不然我会让你们好看的。” 这句话她笑着说出口，表情也很柔和，可那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浓厚的威胁意味，她那亲切的模样与这杀意十足的话语形成了巨大反差。 而同学们也都见怪不怪不约而同地点头。 “呃……你……”岁羽同心则尝试挣脱女孩的怀抱。 “我叫阿普勒斯·拉斐尔，也有人叫我阿普勒斯·斯图亚特，当然我也有中文名字，叫影瞳，也很好听对不对。” 影瞳丝毫不管岁羽同心的挣扎将她抱得更紧，还不断地用脸去蹭岁羽同心的脸，仿佛她是一只可爱的猫咪。 “不过这些名字你都不能叫。”影瞳突然又很严肃地说。 “为……为什么？”岁羽同心疑惑，她已经被面前这个强势的女孩搞得大脑有些混乱，尤其对方还一直抱着她。 “因为那些名字都是不熟的人称呼我的，而你不行，我会给你一个独特的称呼。”影瞳说。 “呃，所以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大嫂就好，虽然雪寂学长还没有同意我的表白但也很快了，放心，嫂嫂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岁羽同心同学。” 影瞳双手叉腰大笑着鼻子几乎指到天上，她毫不在意地展露着自己刚学的中弦陵式亲戚文化，当然大嫂这个称呼感觉更像在拍黑帮片…… “呃……” 岁羽同心则有点汗颜地看着那个漂亮的金发女孩放声大笑。 自己的学生生活应该会很平静吧…… 应该…… 第97章 莱茵城早会日(一) “莱茵城广播通告，莱茵城广播通告，请所有学生在第二节课下课后有序前往大礼堂……” 莱茵城日常平静的一天，在第二节下课后安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激昂的交响曲，还伴随有学校广播电台主持人那柔和舒缓的声音。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惯例，校长会在大礼堂里进行每个星期的动员演讲，优秀生表扬，以及优秀班级的评选，有的时候还会插述个别违反校规学生的处置和处分内容。 莱茵城大礼堂是一座有着巨大双色玻璃顶窗的罗马式浮雕建筑，而内部则是由低到高的议院风格阶梯座堂，足够容纳整整一万人，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由四个大门有序进入礼堂石阶落座。 而整个礼堂大致分为了五个部分，分别是小学区，初中区，高中区，教职工区，以及最为关键的演讲台。 那演讲台的总面积已经逼近一个大型的舞台，在其后悬挂着金红相间的彩旗和莱茵城巨大的校徽。 莱茵城的校徽是由一朵蔷薇花拆解开来再在其中镶嵌莱茵城三个大字的精致logo，整体呈雅致的幽蓝色，礼堂的灯光洒在logo的银面上会泛起金属一般的光泽。 而在演讲台靠下部分则是一排引人注目的精装座椅和议事长桌，它们一左一右彼此间隔分为了两个部分。 这里便是除开演讲台之外第二引人注目的地方，在所有学生全部落座之后，这些座位的主人们才缓缓从大门走进，整个礼堂瞬间安静。 接下来到场的是除开校长和教职工以外在莱茵城享有最大权利和执行义务的几人，他们分别是： 莱茵城高中部学生会会长，洛伦希尔·冯·阿德勒； 莱茵城高中部学生风纪委员会会长，克里斯·菲舍尔； 莱茵城高中部学生规范委员会会长，瓦格纳·舒尔茨； 莱茵城初中部学生会会长，蒋休源； 莱茵城初中部学生风纪委员会会长，丸山龙二； 莱茵城初中部学生规范委员会会长，雪寂； 以及小学部理事规范通管监督员，阿普勒斯·拉斐尔·斯图亚特（影瞳）。 在七人入场的瞬间，整个礼堂发出了震天欢呼，他们沿着干部过道缓缓走到演讲台的下方座位上落座，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不停有学生将随身插在领口的花丢向他们。 “这场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夸张，有种开演唱会的感觉。” 坐在初中部前排座位的姜应欣吐槽，她对着演讲台点头微笑，因为她看见洛伦希尔在对着自己眨眼笑。 “安啦，习惯就好。”旁边坐着的孟鸯嚼着口香糖将头靠在沙发垫上。 她懒洋洋地继续说，“而且说是演唱会也没什么不对，因为这几个人在莱茵城的人气和威望都很高。 莱茵城你是知道的，上学的基本都是有钱人，想让这些公子哥和富家女认可的只有强者，而学姐他们德鲁亚克旧贵族的身份很明显要压人一头，在此之上他们还品行端正，基本没有人不服的。” “也对，不过雪寂和丸山龙二呢？他俩不算旧贵族吧。”姜应欣说。 因为她还发现不少学生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这两人，其中不乏男学生。 “他俩？他俩是出了名的怪胎，不管体育成绩还是文化成绩都好得要死，本人又是那种冷冰冰的高冷范。初中生你知道的，要在初中生里立足要么成绩好，要么打架厉害，而他俩都占了，所以基本上也没人不服。” “呃……”姜应欣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表示了对孟鸯观点的认可，因为她看见雪寂和丸山龙二落座后台下又发出了震天欢呼。 “不过真奇怪哎孟鸯姐。”姜应欣问道。 “怎么了？”孟鸯说。 “我还以为初中部学生会会长会被你们给占掉，结果是别人？” 姜应欣一边说一边看向坐在初中部学生会会长座位上的那个男生。 好像是叫“蒋休源”来着？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人，不管成绩还是性格都被雪寂和丸山龙二压了一头。 尤其是将他和高中部会长洛伦希尔相对比的时候，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哦，你说小蒋啊，他是雪寂给推举到学生会会长位置去的。”孟鸯说。 “嗯？” “当时校长本来是想让我去的，因为雪寂和龙二都很鸡贼地选了风纪委和规范委，而学生会的事情最多也最费神。” 孟鸯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也拒绝了，然后就由雪寂推选了蒋同学上任。虽然和我们比差了点，但他能力其实还算不错。” “这样啊。” 姜应欣看着那个叫蒋休源的家伙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偷看雪寂，这家伙是个男生莫非也对雪寂感兴趣不成。 而此时在演讲台下方的座位上，几位学生干部彼此握手，而克里斯和瓦格纳则着重和雪寂握了两次手，并隐隐有握第三次的准备。 “我说，两位学长，差不多就行了吧。”雪寂打了个哈欠很疲惫地把手收了回来。 “咳咳。”克里斯尴尬地清了清嗓，“好久不见学弟。” “好久不见。”雪寂淡淡地说着，然后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没想到两位学长已经回来了。” “那边的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被盘下的烂尾楼也基本竣工，感染者我们也都安排妥当，只需要在温室花园度过冬季，剩下的事情就会方便很多。”瓦格纳说道。 “对，这里面有学弟你很大一部分功劳。”克里斯微微笑，“因为你的奉献使得那些感染者更加信任我们了，也对我们的任务执行给予了极高评价，校长这次也很开心。” “对。”瓦格纳点了点头，“不过说来学弟你那天怎么突然消失了，我和克里斯都非常担心……” 话说一半瓦格纳突然闭嘴，因为他看见雪寂的神情突然有点哀伤，还透着星星点点的漠然。 据说这次在莱茵城出现了一件大事，雪寂也因此重伤，但校长并未对他们透露太多，只是说尽可能稳定雪寂的情绪，他最近状态不好。 “你还好吗学弟。”克里斯很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晕，大概昨晚上没睡好。”雪寂还算柔和地微笑。 他对着两人摆了摆手，两人也很识趣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而雪寂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感觉有好几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低头向台下看去然后扫视片刻，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小学部的岁羽同心身上。 如今岁羽同心也穿上了鎏金黑的校服，经过长时间的营养补充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那种不健康的神色，小脸红润，头发乌黑亮丽。 她正坐在座位上有些担忧地看着雪寂，但和雪寂对视后她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雪寂也只好微微笑然后用表情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但这几天他确实有点不太对劲，而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 第98章 莱茵城早会日(二) 这时身后一个温软的小身影攀上了他的座椅然后揽住了他的脖子，清新淡雅的少女香没过了他整个鼻尖，这让他习惯性地垂眉低头。 “影瞳。”雪寂拍了拍影瞳的小胳膊声音无奈。 “哎嘿学长。”一头金发散乱蓬松的影瞳笑脸璀璨，她神经大条地用脸蹭着雪寂的脖子，然后干脆直接把整张脸都给埋在雪寂的领子里。 以往雪寂是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但今天雪寂却只能将她小心地护在身后，以免被太多老师和学生看到。 其实看到也没什么，影瞳挑选的角度刚刚好，大家从台下看来只会认为她在雪寂身边小声地耳语，而作为小学部干部的她和雪寂讨论一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她没有用小嘴唇咬雪寂的脖颈的话…… “学妹，现在是早会时间。”雪寂不作表情地将手伸到后方用力地弹了一下影瞳的额头。 “欸？有什么关系嘛，这可是学长你许诺的奖励，可不许反悔。”影瞳声音很愉悦地说。 好吧其实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雪寂这么亲昵，但是没办法，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和雪寂靠这么近。 莱茵城为了学生安全严厉禁止高中部和初中部学生进入小学部，也严厉禁止小学部的学生无故进入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地方，影瞳只有借着少量处理学生事务的时机才能见到雪寂。 而最适合和雪寂独处的时间便是放学的时候。 但雪寂这家伙一放学就没影儿，影瞳又不知道雪寂家住在哪里，只有每个星期早会的时候她才能借着座位优势和雪寂待的时间可以稍微长点儿。 “我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吗？”雪寂问道。 “当然了学长，你让我和你妹妹搞好关系，帮助她认识班上学生，带她去食堂吃饭，给她介绍莱茵城的整体构造，我还威胁那些老师说如果敢凶岁羽同心同学我就让校长开除他们。”影瞳捏着小拳头说。 “最后一项就大可不必了。”雪寂汗颜，莱茵城的老师大多还是很称职的，不仅教育风格充满趣味而且对学生很有耐心不会轻易严厉批评。 “不过做的不错。”雪寂又伸出手摸了摸影瞳的头。 广交人脉永远都不是一件坏事，哪怕如雪寂这么怕麻烦又喜欢安静的人都会尽量在学校里面想办法熟络一些有权有势的学生。 一个人终究不是万能的，如果没有朋友帮忙很多看起来能够轻易搞定的事情也会变麻烦，反之那些看起来麻烦的事情也可能会变得很轻松。 在应付完学长和学妹后雪寂又拖动自己的座椅向学生会会长蒋休源靠去，对方一直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着他。 毕竟蒋休源是被雪寂给推荐上位的，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会去往会室请教雪寂。 “雪寂同学。”蒋休源礼貌地微笑。 他是那种偏斯文的男生整体看起来儒雅而随和，可惜现在没有戴眼镜，否则就是众人口中书呆子的形象了。 比起洛伦希尔的亲和，克里斯的温柔，瓦格纳的严肃，雪寂的淡然，还有丸山龙二的冷漠，蒋休源同学好像每样都沾那么一点点但是都不明显，所以感觉没什么特点。 于是比起另外几人他的存在感明显偏弱，不过在处理学生会事务这方面上他倒从不让人费心。 “蒋同学。”雪寂压低了声音，“今天放学老样子咖啡馆会和。” “好。”蒋休源轻轻地点头，他也是话很少的人。 而校长大人终于也在磨蹭了接近十五分钟后姗姗来迟，隔着老远姜应欣都能听见那神头鬼脸的老家伙在念叨着“完了完了忘记还要演讲了”。 哪怕出席学生如此多的早会校长也依然没有换掉那身诡异的黑袍子，据说莱茵城建校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人见过校长的真面目，于是乎大家也对校长这个人愈发好奇。 这大概也是校长敢在众人面前穿黑袍子的原因，谁会不喜欢一个神头鬼脸的领导。 比起那些秃顶啤酒肚油光满面的老男人，校长这一身黑袍看起来明显要亲切得多。 所以在校长出场后所有学生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又纷纷鼓起了掌，不过热闹程度比起之前几位干部的出场要略显冷清。 “好的好的，感谢大家……哎哟我去！”校长一个趔趄。 穿着黑袍的他尾摆略长，在走上演讲台的阶梯时他正巧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磕磕绊绊地冲上了演讲台。 所幸莱茵城的学生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这个时常脱线的不靠谱校长也算了解，于是在校长嚎这么一嗓子的情况下大家竟然都没有笑出声。 而台下的一众干部则单手扶额表示自己和这个路都走不稳的家伙不熟。 “咳咳。”校长清了清嗓缓解自己的尴尬，他本想双手支住下巴展现自己以往在办公室里那充满压迫感的气势。 但这里不是办公室，台上也没有他的三角轮椅和办公桌，于是校长只好站直身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高大，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整个过程长达约二十分钟。 在演讲末校长突然说出了一个名字，这让台上洛伦希尔和台下孟姜两人都是心口一紧。 “由于特殊原因，原莱茵城初中部四班的学生苏筱清办理了退学……” 这也是早会的惯例，莱茵城对每一个进入或离开的学生都会进行通报。 进入的学生会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而离开的学生大家则会奉上鲜花表示自己的祝福，祝该学生在下一个学校能够快速适应并健康成长。 那些领口上的花本来就是这种用途，于是刚才把花丢出去的大家又赶紧把花捡了回来双手合拳。 姜应欣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她抬头看向台上的雪寂，对方只是低着头，细碎刘海遮掩下姜应欣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莱茵城初中部学生规范委员会会长雪寂，和高中部规范委员会会长瓦格纳同学为大家宣读莱茵城学生规范守则的第二十七条。” 校长拍了拍手，台下顿时响起无比热烈的掌声。 这也是每个星期早会的日常项目，规范守则的宣读，由瓦格纳和雪寂共同配合完成，一个声音严肃一个声音则异常不耐烦。 雪寂的不耐烦式宣读总是那么充满喜感，所以也颇受大家欢迎，但今天在瓦格纳已经拿好稿子走上台后却迟迟没有看见雪寂的身影。 于是全校师生将目光慢慢放低落在了那个依然低着头的小身影身上，而洛伦希尔则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走下座位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雪寂的头。 雪寂轰然瘫倒在座位上把洛伦希尔吓得一激灵，但仔细去看，那家伙只是睡着了而已，还美美地吧唧了一下嘴。 全校师生：…… 第99章 洛伦希尔的委托(一) “你……最近还好么。” 在午饭时间，洛伦希尔老惯例扛着三个老大的黑色木质饭盒走进教室，她将两个课桌拼在一起，然后拉着雪寂和姜应欣一起吃。 其实她也有考虑过邀请孟鸯和丸山龙二那两个家伙一起，毕竟人越多吃饭就越热闹，胃口也会变好。 但丸山龙二是出了名的不吃嗟来之食，而孟鸯每天中午都会和舞蹈社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 于是乎洛伦希尔和姜应欣分别为雪寂递上筷子和擦嘴的纸巾，这顿饭便正式开始。 今天的午饭洛伦希尔特地进行了划分，她的是日式鳗鱼烧饭加看起来就不怎么健康的金黄油炸猪大排，素菜则是酱烧花椰菜和蔬菜洋葱沙拉。 姜应欣是个素食动物，洛伦希尔便让厨师为她准备了梅干饭团，黄瓜三文鱼寿司，以及时令蔬菜大杂烩。 而雪寂的那份显然重量级，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鱼料理，层层叠叠让雪寂几乎看不见配菜和饭在什么地方。 洛伦希尔还专门去给他买了骆驼奶，但雪寂有点疑神疑鬼地不敢喝。 “骆驼的奶？能喝么。”这是雪寂的第一反应。 “废话。”洛伦希尔一边说一边把装牛奶的瓶子往雪寂嘴里塞。 好了让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在洛伦希尔提出疑问后雪寂那家伙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正面无表情地剥着虾，貌似已经走神了。 “你最近没事吧。”洛伦希尔只好又问了一遍，她稍稍提高了音量。 “姐姐你最近天天看见我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雪寂小口小口地吃着虾。 他如今吃饭的动作也变得斯文了起来，不再如以前那般狼吞虎咽，他咀嚼的速度异常缓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胃口，但他吃东西的量却丝毫不减。 “你忘记今天早上自己干了什么吗？”洛伦希尔指的是早晨他在早会上睡着的事情。 “哦。”雪寂没什么反应继续慢慢地剥虾，“我最近很容易犯困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了雪寂，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发烧之类的症状。”洛伦希尔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有吧。”雪寂继续慢慢地剥虾。 “呃……雪寂同学。”这时姜应欣缓缓开口道，她用手指了指雪寂。 雪寂在剥完虾后一般会沾上一些酱料再吃，比如现在，他把红白的虾身在面前的黑色酱汁里浸泡片刻之后才会慢慢送进嘴里。 “那个是芥末醋，不是酱油。”姜应欣小声提醒道。 “哦。”雪寂依旧没什么表情地把虾送进嘴里咀嚼。 看着姜应欣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洛伦希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用筷子沾了一点芥末醋送进嘴里，刚触碰到舌头的一瞬间一股异常冲辣的气息便灌满了她整个鼻腔。 “噗！这什么啊。”洛伦希尔捂着嘴咳嗽。 “芥末醋，蘸寿司吃的，但是我一般只沾一点点。”姜应欣小声地说。 然后洛伦希尔和姜应欣两人便又看着雪寂手里拿着裹满了醋汁的虾送进嘴里。 “喂……雪寂……”洛伦希尔和姜应欣同时小心翼翼地喊道。 雪寂依旧没什么表情，在咽下嘴里的虾后他舔了舔手指，然后整个人又突然倒在了桌子上沉沉地睡去。 “这……”洛伦希尔额角抽搐。 “我们还是去找校长吧问问吧……”姜应欣说。 …… “好的各位，相信大家都对聚在这里开会的原因大致有了了解，我们的雪寂同学在经过之前的重伤之后貌似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临近放学时间，莱茵城教职工楼学生规范委员会会室内，校长与高中部三人于会议圆桌前落座。 校长本来还邀请了初中部三人，但丸山龙二那个家伙每天放学都是雷打不动的快速回家，听说他最近还在筹备搬家的事情，所以就更忙了。 而孟鸯最近被老爸管教得严厉放学也不敢逗留太久，至于姜应欣则要去接岁羽同心放学，毕竟雪寂最近状态不佳说不定就在哪儿睡着了。 所以目前本次会议由校长大人主持，高中部三人听取。 大家的面色都很严肃，如果姜应欣在的话她大概终于能感觉到这里是一个所谓“超越者”的组织了。 一群几乎可以炸掉整个海都的人平时竟然都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校长大人，在会议开始之前我想询问一下学弟在身体恢复之前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克里斯率先提问。 “99.9级别的重伤，几乎就靠一口气吊着整个身体，在此基础上他还严重透支精神海，不止一次，他足足透支了三次，几乎把整个精神海榨干。而精神海枯竭的他甚至还直面了言灵术的冲击以及某种强力压迫。” 校长一开口克里斯和瓦格纳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事他俩也还算清楚，毕竟从他们那里离开时雪寂就已经是半个残疾人了，没想到还能更狠。 “怎么会伤到如此地步。”瓦格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不清楚，但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按照医务室那个老家伙的说法雪寂受得伤都足够他死好几次了，但他就是硬抗了下来。”说这话的时候校长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洛伦希尔。 而洛伦希尔一直侧着头不和他对视，自从洛伦希尔回来后她连面都很少和校长见。 “也就是说学弟虽然在重伤情况下勉强恢复了身体，但还是会有后遗症之类的存在对吗？”克里斯继续说。 瓦格纳补充道：“嗜睡，间歇性失忆，走神，味觉不敏感，或许他最近还有点失眠，因为我看他黑眼圈很重。有时候我还会在学校天台上找到他，他会在那里坐很久。” “后遗症吗。” 校长摸了摸下巴。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医务室的人说他的恢复周期可能相当长，在这个周期内他与完美状态时的自己多少会有些出入，后遗症也许只是这个周期内出现的一些特殊状态而已。” “还有其他办法帮助他加速恢复吗？”洛伦希尔问道。 “已经到极限了，医务室那群人能在短短半个月内让雪寂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堪称神迹了，要知道他当时的状态可是螺丝钉和整辆跑车相对比的差别。”校长说。 “这样啊。” 众人再次沉默。 第100章 洛伦希尔的委托(二) 这时安静的会室里突然传来了咖啡的清香，还有咖啡机咔哒咔哒跳表的声音。 片刻之后雪寂端着咖啡来到众人面前，他为在座的各位一一上了一杯咖啡之后又回到了咖啡机前磨咖啡粉。 依旧面无表情，他的双眼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暗暗地不透光，像是隔着一层薄雾。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规范委员会会室开会。”克里斯看着面前冒热气的咖啡说道。 “因为很暖和啊，而且还有咖啡可以喝，这些咖啡豆都是雪寂自己花钱买的，我不用出一分多余的资金。”校长一边喝咖啡一边说。 “啊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当着学弟的面讨论他没关系吗？”克里斯说。 “放心。” 校长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他提高了声音喊道：“雪寂，雪寂！” “在的。”在校长喊了接近五声雪寂的名字后，雪寂才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应答。 “我们刚才开会讨论的内容你还记得吗，我希望你可以复述一下。”校长趾高气昂地问道。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基本没听清。”雪寂的头低得更深。 克里斯，瓦格纳：…… “很好，你先退下去吧。”校长挥了挥手，“好了我们继续吧，其实今天召集你们来不止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您请讲。”瓦格纳和克里斯齐声说。 “我准备在下个星期于莱茵城内举办一场大型的国际晚会，因为之前事件的影响莱茵城的财政支出超出了原本预计，所以需要一次大型活动来汲取外部物资。 莱茵城的赞助人们也就是你们老爸老妈也希望可以开展一场大型社交活动使得外界将目光继续放在莱茵城上，还有一些其他领域的高管会借着这次晚会来了解莱茵城的情况。”校长说。 他继续道：“这会是莱茵城目前为止最为重要的晚会，所以我需要你们借助自己目前所有人力和家族资源来进行协助，你们也可以看作为一个考核。” “明白。”克里斯和瓦格纳回答，而洛伦希尔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目光看向不远处站在咖啡机前的雪寂。 “很好，那么这次晚会的主要负责人和副负责人就交给克里斯同学还有瓦格纳同学你们俩了，一定不要给莱茵城丢脸。” 校长站起身大力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嗯？负责人？洛伦希尔同学呢？”克里斯疑惑地问道。 以往这种大型活动的负责人基本都是洛伦希尔才对，毕竟她的能力和家庭背景都要比两人更加出色。 “洛伦希尔她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校长轻声喊道，“洛伦希尔。” “在。”洛伦希尔小声应答。 “这次晚会的准备你就不用参加了，我希望你可以在这至少一个星期内尽量稳定住雪寂的状态，在晚会上我考虑为他筹备一场个人独奏，如果他掉链子的话会对莱茵城的名誉有影响。” 校长说。 “毕竟你之前已经做到过一次了，这次也不会太困难对不对，只要让他不会突然睡着就行，并且把注意力集中在个人演奏上。” 校长说着压低了声音略显严肃。 而洛伦希尔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可当她再回头去看雪寂时，雪寂已经不见了踪影。 …… “所以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在会议结束之后，洛伦希尔和姜应欣并肩走在莱茵城校外的商业街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盒装的章鱼丸子边走边吃。 “学姐你的意思是校长委托你来帮助稳定雪寂？”姜应欣问道。 姜应欣其实并没有去接岁羽同心，那只是她推脱校长邀请的说辞而已，因为洛伦希尔告诉她不用去参加校长那个所谓的会议。 洛伦希尔早就知道校长他们对于雪寂的事情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无论怎样最后都会丢给自己负责。 所以她原本也不想去浪费时间，但校长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宣布，估计也就是所谓晚会筹办的问题了。 洛伦希尔虽然不用为晚会的准备操心，但克里斯和瓦格纳她是清楚的，他俩在晚会筹办时多多少少都会来请教一下自己，尤其是克里斯那个家伙。 “对，不过最近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可能没法分心到雪寂那儿去，可是他又要表演个人独奏，不管也不行，他要是真的在台上睡着了就糗大了。” 洛伦希尔说着将目光落在姜应欣的身上，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姜应欣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呃……学姐你的意思是……”姜应欣心里好像已经预感到洛伦希尔要说什么了。 “对。”洛伦希尔点了点头，然后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姜应欣的肩膀，“我想把安抚雪寂的事情交给你。” “呃……”姜应欣沉默着不说话。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洛伦希尔的眼神看得她实在说不出口，况且她其实也想借着这个机会…… “我该怎么做？”姜应欣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她已经习惯洛伦希尔给她支招了。 但这次洛伦希尔竟然少见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动作让姜应欣瞬间疑惑。 “别闹了学姐，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雪寂。”姜应欣有点没底气。 “不，小应欣，你知道的。”洛伦希尔将按在姜应欣肩膀上的手顺势放在了她头顶上揉了揉，“提示一下，雪寂这接近一个星期是不是都没有睡好？” “对。”姜应欣点了点头。 雪寂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很晚才睡，姜应欣是个异常敏感的人，尽管雪寂会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姜应欣还是可以通过精神力感知关注雪寂的行踪。 他每晚都会在沙发上坐很久很久，有时会捧着一本书，有时候会捧着一杯热牛奶，直到后半夜他才会磨磨蹭蹭地抱着被子进到房间里睡觉。 有些时候他甚至整晚都不会进房间，不过也没有在沙发上睡觉，而是就那么在沙发上坐一整晚。 当姜应欣早上醒来去做早饭时，可以看见雪寂跟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儿，身边还散发着莹蓝色的流光。 “雪寂主要掌握的是【神秘术】，那是需要不断思考不断认知不断了解几乎将大脑撑爆才能得到成长的变态形式，而雪寂更是变态中的变态，他生活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精练神秘术上。 他的大脑便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需要一个定时的休息时间，所以他每次吃饭的时候才会显得很呆，睡觉的时候也会睡得很沉。 这都是他划分出来的休息时间，没有这些休息时间他就会一直超负荷。” 洛伦希尔说。 “就比如现在，他每天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所以才会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是雪寂自己的问题，他需要一个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我只要能让他好好睡觉就行？”姜应欣疑惑道。 “不，不止是这样，你不仅要让他现在好好睡觉，也要让他以后好好睡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着雪寂，所以他才如此抗拒晚上休息的时间。”洛伦希尔说。 “什么？”姜应欣听得不明不白。 “自己去想。”洛伦希尔用手指戳了戳姜应欣的额头。 “学姐，你怎么也学着校长谜语人那一套了，你肯定知道方法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姜应欣捂着额头说。 “我这是在帮你，小应欣。”洛伦希尔柔和地笑了起来，但她的表情其实并不轻松，她突然轻声问道：“小应欣，你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 “学姐你连这也知道？”姜应欣修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我其实也和雪寂很像，如果有人把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话会感觉很不安，因为那会脱离自己的控制。”洛伦希尔微微眯着眼睛说。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了那颗漂亮光彩夺目的水晶球，然后将它塞到了姜应欣怀里。 这是之前那个女子给她的，号称是“进阶版十方烟雨重明”。 “给，这个拿去，我这次任务不只是为了雪寂，其实也是为了小应欣你。”洛伦希尔表情柔得像是水。 她继续道：“这是蕴含了宁时神部分力量的更加强大的仿神器，我已经设置好了能量场，它可以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洛伦希尔伸手缓缓抚摸姜应欣的脸，然后顺着她的肩膀将手指落在了她的小臂上。 姜应欣一愣，水晶球突然爆发出了夺目绚烂的辉光，那些辉光犹如有了生命一般聚合着攀上姜应欣的手臂。 姜应欣可以感觉到自己小臂绷带缠绕下的那些裂痕竟然在飞速愈合，痛感与不适感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抹冰凉就像是水划过肌肤。 回过神来姜应欣看着洛伦希尔那充满鼓励闪烁着亮光的眼睛，有一点想笑，又有一点想哭。 那是好复杂的情绪，她只能低声说道：“原来他说的人就是你啊，学姐。” “嗯？”洛伦希尔微笑着不明所以。 “谢谢你，学姐。”姜应欣低着头说，她的声音越来越沉重。 “不客气。”洛伦希尔笑得更加开心，“雪寂就拜托给你咯小应欣，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