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音即倾心》 第一章 初遇(1)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你遇到了那个你一直想遇见的人。 从前，赫连潇对一见钟情这个词嗤之以鼻，直到他遇到顾倾音，他才相信，原来真的有个人，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告诉自己:就是她了，她就是那个我想遇见的人。 ——题记 天坤十九年，六月初四，戌时末。 “主子，前面有两拨人打了起来，路被挡住了。”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由两匹上好的黑色宝马拉着，车辕上，一个面容平平的男子恭敬地开口。 “这可是死亡森林外围，谁这么不要命了在这儿打架？”随着一声略带不可思议的女声响起，车帘被打开，一个容颜明丽的女子探出半截身子，看向前方。 只见前面不远处两拨人打得如火如荼：数十个身着黑衣、蒙的严严实实的为一拨，站在他们中间被围攻的为另一拨。 黑衣人身法凌厉，出招狠毒，然而被包围的三人却不慌不忙，一青一黑两个男子游走在黑衣人之中看起来有些吃力，身法步调却丝毫不乱，为首者一身白衣，背对着马车，看不到脸，但背影看上去清冷而孤傲，面对这么多黑衣人，他依旧身形挺拔，手中银剑在月光的反射下似乎闪着寒光，黑衣人靠近还不到三尺，已被斩于剑下。 “嘶，”离若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见此倒吸一口凉气，“哥，这白衣男子好生厉害，那黑衣人可个个都不是善茬，他居然一刀——呸，不是，一剑一个！” 离羽尚未说话，车内传来另一道女声：“阿若，回来。” 离若不敢耽搁，赶紧回车上了；须臾，她再次掀开车帘出来，坐到车辕上离羽的身边与他低声交谈。 “哥哥，可能绕道？” “不可，只有这一条路出去。” “主子说，让你去帮帮那三个人，不必尽全力，能解决那些黑衣人就好。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 离羽点头，拿上自己的佩剑跳下车辕，闪身加入了战斗。而离若则转身进了马车内。 白衣男子三人原本处于劣势，却没想到突然有“援兵”加入，虽然离羽并未使出全力，但也足以令他们反败为胜，不消两刻，黑衣人尽数被斩于剑下。 而离羽四人连一道新伤痕都没有添。 离羽装作有些疲惫的样子，收剑回鞘，向三人抱拳之后便想转身离开，却被其中一位青衣男子拦住。 “公子留步，在下墨枫，”指了指另外一个黑衣男子，“这是绝夜。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离羽摆手，笑了笑：“公子言重了，在下也不过为了赶路罢了。姓名什么的不过一个称号，无需在意。” “既只是称号，说出来又何妨？” 清冷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听得仿佛主子闲暇时信手弹拨的古琴。 离羽如是想。 他抬头看向距离他几步远的白衣男子，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停下来了，离羽一看惊觉，他的容颜确实当得起那清冷孤傲的背影。 姿容绝世，眉目如画，一袭白衣胜雪，皎洁的月光撒在他身上衬得他恍若谪仙。 一双桃花眼理应含情脉脉，此刻看向离羽的眼神却仿佛那天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毫无感情。 气质和主子很像。 离羽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也在思考怎么样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第二章 初遇(2) 然而，没等他想出借口，马车那边传来离若稍稍颤抖却又强自镇定的声音：“哥，你……你打完了吗？没受伤吧？” 马车内的女子是他妹妹。 他妹妹胆子很小，而且应该不会武功。 墨枫和绝夜对视一眼，下了两个自以为正确的结论。 白衣男子和离羽自然也听到了，离羽正打算开口辞别，白衣男子就道：“看来你妹妹很担心你，还不回去？” 离羽：“……”也不知刚刚他要走时是谁拦住了他。 当然，他的腹诽白衣男子是听不见的，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离羽再次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回到马车上重新坐回了车夫的位置，还像模像样地朝车内回了一句：“没事了，我也没事。” 而后，马车缓缓启动。 驶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马车的小帘被风力吹开，白衣男子抬眼，刚好瞥到了马车坐榻上有个女子正阖眼睡得香。 也不知真睡还是假睡，总之不像刚才慌张朝自己哥哥喊话的样子。 不等他细看，马车已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 墨枫见马车走后，和绝夜走到刚刚被杀死的黑衣人尸体旁，一个个查看起来。 一炷香后，绝夜开口：“王爷，这些人后颈上方两指的位置有一个‘玦’字，应该是五皇子的死士。” 墨枫周身肃杀之气突起，竟是比刚才杀敌之时要令人心悸得多：“看来果真如王爷所言，知道王爷得胜回朝的消息，太子他们按捺不住了。” 赫连潇仍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没过多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淡淡开口：“处理了。” 墨枫、绝夜：“是。” 不消片刻，地面上的尸体就已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化尸粉，白色粉末，无味，洒之，死者尸体消失，生者浑身腐烂。置于他物，死物触之即腐，活物触之即死。 储藏之法：五色树所制之物。 墨枫二人处理好尸体后，看到赫连潇依旧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绝夜道：“王爷可是觉得刚才那人有何不对？” 墨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就是一对兄妹吗！妹妹坐马车，胆子小而且不会武功，哥哥虽然会武功但武艺不算特别高强，放在武林中也只能算个中等偏下。” 赫连潇转头：“谁告诉你他武艺不精？” 墨枫：“他刚才帮我们的时候不就是那样的吗，打完之后还喘气呢！” 赫连潇：“那是人家比你掩饰得好。” 墨枫：“啊？” 绝夜皱起了眉：“王爷的意思是，刚才那人，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手？” 墨枫此刻也反应了过来，道：“隐藏自己的身手？为什么？若是一般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定然要给自己树下一个高大勇猛的形象，没道理还要刻意隐瞒。——难道说，他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为什么啊？” 赫连潇低下头，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马车来的方向，是死亡森林。” 墨枫和绝夜二人瞬间面色肃然。 死亡森林，其间修林茂竹数不胜数，然而十之八九都有毒，且是剧毒。 死亡森林中还有一片花海名曰四季，花如其名，四季常开——如果忽略它全部有毒的话，应该会是一片好景致。 第三章 归京(1) 不管是死亡森林，还是四季花海，都只通向一个地方—— 回春谷。 “他们是从回春谷来的？！”墨枫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足以见其不可思议的程度。 “主子的意思是，那人猜到我们的身份了？”此时离羽已经跑出遇到赫连潇三人的地方几十里，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听到幽梅的话，询问道。 车厢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声音：“怀疑罢了。” 绝夜将之前拴在数米外的马牵过来，正好听见赫连潇回答墨枫：“不一定，却有很大可能。” 墨枫：“为何？” 赫连潇翻身上马，绝夜代其回答道：“虽是从死亡森林的方向而来，但这毕竟是死亡森林之外，不知道他们是谷中人还是与我们一样是来求见回春谷主的。但刚刚那个‘马夫’刻意隐藏武功来看，前者可能性更大。” 墨枫点点头，转头看赫连潇，却见他调转马头朝向京城的方向。 绝夜：“王爷？” 墨枫：“王爷不去谷中了？” 赫连潇轻轻摇头：“下次吧。反正不急。定国侯早已启程回京，本王还要与大军会合，耽搁久了，怕是后宫和东宫那两位又要借机生事。” 绝夜墨枫二人领命，三人一道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 六月初九，辰时末，东祁京城定国侯府外。 守门的侍卫举着长矛拦住了这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上下打量了一番离羽，冷漠地说：“定国侯府，闲人勿进。”但看着拉车的马并非凡品，又问：“有拜贴吗？” 离羽摇头：“没有。” 守卫的脸瞬间冷下来，道：“那就请回吧。” 定国侯府位于东祁京城繁华之地，门前每日都有来来回回的百姓不断走过，此时这里的动静已然吸引了一些人。 离羽闻言也不恼怒，淡声道：“要拜贴，我确实没有；但我有一方手印，不知可否当做拜贴？”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跳下马车，走近只手递了过去。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下，隔得近的那个伸手接过盒子，缓缓打开，待看清里面的物什之后，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另一个侍卫一惊，正要问怎么回事，却见跪下的侍卫甲颤颤巍巍地双手捧上木盒，道：“奴才……奴才参见大……大小姐，不……不知大小姐回府，未，未能远迎，大小姐恕罪！” 说着，竟开始不住地磕头。 侍卫乙听到他说“大小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跪下：“不知大……大小姐回府，多……多有阻拦，大小姐恕罪！” 而周围的百姓更是在听到“大小姐”一词后纷纷退散，隐隐还能听到几句类似“她怎么回来了”“五年前居然没摔死她”之类的小声嘀咕。 一时间，定国侯府门前只剩下了两个磕头的侍卫和一辆马车以及马车外的离羽。 离若在车上偷偷先开帘子看了看，嘴角抽了抽，放下帘子看着一直闭眼仿佛已经睡着的顾倾音腹诽道：“主子在东祁国的名声有这么差吗？至于一听到主子回来了顿时吓得四处逃窜么……主子除了性格冷点，待人挺好的啊。” 显然，没人听到她这些话；便是听到了，多半也只会嗤之以鼻，鄙夷地说一句：“得了吧，就她？不动辄打骂活人就算好的了，还待人好呢！” 第四章 归京(2)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在地上啊？” 离羽正打算开口询问顾倾音该如何行事，却听府内传出一声轻快的女声。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两个侍卫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脸上带着几分得救了的欣喜，也不磕头了，拿起长矛转了个头，声音都带了几分欣喜：“二小姐。” 那女子大概十四五岁，身着一件淡粉色轻纱罗裙，衣裳整体以鲜花和蝴蝶图案为主，绣的栩栩如生，随着少女走动的身姿微微摆动，仿佛彩蝶在花丛中起舞，煞是好看。 她头上梳着流云髻，插着一支振翅欲飞蝴蝶金步摇；小巧的耳垂上带着一对宝蓝色耳环。 面貌与顾倾音有几分相似。 结合她的面貌和这两个侍卫的态度，离羽知道，她就是定国侯府的嫡次女顾倾颜，顾倾音一母同胞的妹妹。 顾倾颜是笑着对两个侍卫轻声道：“我不是说了在家里不必多礼吗？起来吧。” 两个侍卫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二小姐如此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再想想马车里坐的大小姐，刚才他们磕了那么久的头，也不见她有半分怜悯之心！真真铁石心肠。 都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顾倾颜仿佛没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笑盈盈地问：“怎么了这是？二位大哥头都磕红了。” 侍卫甲赶紧凑近了些，低声道：“二小姐，这马车内坐的，是大小姐！” “什么？！”顾倾颜轻呼一声，随即又提高音量，“你说的可是真的？马车内坐的当真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两个侍卫见她如此，又是一阵感慨。 谁不知道大小姐在时时常与二小姐争风吃醋，就因为她自己喜欢那五皇子，偏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虚言，认定二小姐也对五皇子有意思，处处看二小姐不顺眼，反观二小姐却处处为大小姐着想。 五年前五皇子在酒楼设宴时，大小姐因为与谢家小姐争锋相对，被五皇子失手推下楼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当时在场之人几乎无不拍手叫好，只有二小姐为她流泪，命人去找医师。 大小姐被侯爷送走，大家都为二小姐高兴，二小姐却一直记挂着大小姐，时不时就要问一句“姐姐何时回来”，“也不知姐姐身体好了没”…… 一个嚣张跋扈横蛮无理，一个温柔贤淑单纯善良。 世人皆道：定国侯府两位孙小姐，真真是两个极端。 方才亲自见过手印的侍卫甲说：“二小姐，这马夫身上有太后娘娘亲赐给大小姐的玉印，马车内定是大小姐无疑。” 闻言，顾倾颜眼眸又亮了几分，赶紧朝马车走近了几步，唤道：“姐姐，是你吗姐姐？” …… 车内静默无声。 离羽见此，回过神来，再次将玉制手印拿出来，上前一步道：“大小姐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正在休息。太后御赐手印再此，二小姐可要查看真伪？” 顾倾颜闻言声音小了几分，转而看向离羽，摇头：“不必了。既然侍卫大哥看过了，我自然是相信侍卫大哥的。既然姐姐累了，就赶紧进去休息吧。” 说着又把头转向两侍卫：“两位大哥赶紧放行吧！” 侍卫乙：“二小姐，不是我们不放行，总得先让大小姐出来吧！她也不能……” “驶进去。” 第五章 视若无睹 声音是离羽等人听惯了的清冷平静；对于顾倾颜和两个侍卫来讲，却是一阵恍惚。 不等他们回过神，离羽已经领命，走到一旁，将“小正门”——也就是车马的专门通道打开，打算依照指令“驶进去”。 “站住！” 两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拦住，侍卫甲：“能从此门入者唯有侯爷，大小姐别让我等难办！” 回应他的是离羽冰凉的眼神和声音：“让开！” 眼见气氛愈加剑拔弩张，顾倾颜本来在看戏，看到周围的百姓逐渐又多了起来，还有一些在指指点点，她赶紧换上一副温柔的笑，道：“侍卫大哥，你们先冷静一下。” 她上前几步走到马车前，道：“姐姐，你忘了？这小正门素来只有爷爷和他的爱骑能进，其他人，都是要下车下马从正门而入的。不过也难怪，姐姐五年未归，忘了些规矩也情有可原。” 前面的话还算正常，直到听到她最后一句，离羽和马车内的幽梅离若同时面容一沉。 看似笑脸盈盈地在解释，实际却是含沙射影指责顾倾音不懂规矩。 周围的百姓早已开始议论纷纷。 三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杀意，离若差点忍不住就要冲出马车，却被幽梅按住了，冲她摇摇头，看了看顾倾音。 意思是，主子未表态，不可冲动。 而顾倾音自从说了三个字，就彻底地沉默了，斜躺在坐榻上，右手支着脑袋，眼睛一直闭着，看起来就想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一时间，除了周围不断聚集的百姓的交谈声，竟再无一人说话。 …… 另一边，就在顾倾音等人到达侯府门前的同时，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正从金銮大殿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有三个人：一个身穿暗黄色四爪蟒袍，乃东祁太子赫连诩。 另外两个，一个身着战袍，一个身穿白衣；一个年纪五十上下，一个不过弱冠之龄；一个面色肃穆，一个面容冷峻。 正是东祁今日才得胜归来的两位功臣：定国侯顾湛和战王赫连潇。 三年前，北戎南侨两国同时对东祁发难，东祁腹背受敌，西景隔岸观火。 消息传到京城时，东祁已连失数座城池。东祁帝当机立断，一道圣旨，两人封将，各领数十万大军，赫连潇前去南侨，顾湛则是去了北戎。 这一仗，一打就是三年。 说来也奇怪，原本是南侨战场率先取得胜利，北戎国君却不知为何呈上降书，最后一战，定国侯不战而胜。也就造成了定国侯和战王同时回京的景象。 两人进京时间相差无几，乃今日卯时三刻左右，但由于二人回京，一系列战争详情、战后事宜、封官加爵事情弄下来，卯时起就开始的早朝硬生生弄了接近两个时辰才堪堪完成。 现下出了金銮殿，顾湛一刻不停地往宫门走去，途中却被赫连诩拦了下来。 顾湛面色不善地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太子殿下有事？” 赫连诩温和地笑着：“定国侯大胜归来，本宫还未来得及向侯爷贺喜……” 顾湛摆摆手打断他：“客套的话留着明日晚宴再说吧，本侯还有事，告辞了。” 言罢，快步离去。 正当此时，赫连潇走过，微微偏头看了一脸怔愣的赫连诩，视若无睹地离开了。 落在后面的官员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脸色铁青，也没人敢上去打招呼，都绕道快步离开了。 第六章 人言可畏(1) 东祁国伊建时，顾家先祖因从龙之功被册封定国侯，此后世代承袭；不仅如此，始祖皇帝还下令，凡顾家嫡子嫡孙皆有见帝不跪之荣。 百年来，顾家家主一直在朝廷身居要职，也曾有过功高震主的传言，然而顾家却一直荣宠不衰。 是以，朝廷上下不知多少8人想要拉拢历代定国侯或是其家人，却一直不得其术。 今日顾湛回京，赫连诩原本想上去套个近乎，没想到竟被顾湛在众人面前如此扫面子，赫连诩脸色沉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皇兄，那顾湛自恃军功甚高，又得父皇喜爱，向来眼高于顶……”“闭嘴！与其在这儿跟本宫嚼舌根，不如想想怎么搞定谢苏！”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赫连玦走上前打算宽慰几句，而赫连诩刚被拂了面子，又被赫连潇看了笑话，心情正不好的时候，他撞上来，当即赫连诩就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到了他身上，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拂袖离开。 赫连玦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自从几日前顾湛送回京都的书信说顾倾音要回来，父皇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跟他提娶妃之事，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娶顾倾音。 今日在大殿上父皇甚至直接开口询问顾湛，岂料顾湛却道：“我家音儿自小被本侯和夫人惯坏了，才疏学浅不说，完全不懂大家礼仪，实在高攀不起五皇子，谢过皇上隆恩。” 明明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大殿上一众官员却觉得他那神情更像是在说“你们赫连皇室配不上我孙女” 赫连玦气得够呛，偏偏父皇什么都没说，他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暗暗压下不爽；结果现下又被赫连诩训了一通；再想起几日前魅儿因为顾倾音回京的消息拒绝了他的求亲…… 赫连玦觉得很憋屈，闷闷不乐低着头往前走。 …… 另一厢，顾湛出了宫门，顾天牵来他的坐骑，主仆二人正打算策马回侯府时，却见顾韩跑了出来。 “爹爹留步。” 顾湛坐在马上，看了一眼顾韩，语气颇为不耐：“你不去接你媳妇，追本侯做什么？” 顾韩向顾湛行了一礼，道：“柳伊说今日的聚会要下午才结束，儿子也不必如此早就过去。倒是爹爹，看起来似乎很急促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何事？”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顾湛直接顶撞赫连诩——虽然顾湛以前也不太顾及规矩，对皇家之人除了太后都没什么好脸色，但明面上也会给足颜面，这次却不知道是为了什…… “没什么，昨日接到音儿飞鸽传书，说是她今日辰时左右便会到达侯府，这都辰时末了，本侯自然要去接她了。” 顾韩没想完的话被顾湛突然的回答打断，虽然前几天就听到了顾倾音要回京的消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顾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口想说什么，却见身前哪还有顾湛主仆的影子？ 顾韩顿时一惊，也顾不上周围有人跟他打招呼，翻身上马，往姜柳伊参加宴会的地方疾驰而去。 当然不是因为喜悦和激动，相反的，他只觉得棘手——甚至有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五年前怎么没摔死她”的想法。 第七章 人言可畏(2) 顾湛和顾天到达侯府时，顾倾颜和顾倾音还在对峙：一个不肯让，一个不出声，离羽就这么和顾倾颜以及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而周围不知何时已聚集了男男女女数百名百姓，将侯府大门围的严严实实，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里面，竟没一个人发现顾湛主仆二人。 顾湛和顾天在人流外面坐在马上，也只能远远看到一辆黑色马车的车顶。 顾湛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那辆马车他几日前去回春谷接顾倾音时见到过，几乎下意识他已经反应过来是顾倾音回来了，正欲从马上飞身而起、直接到人潮前面，却有几道闲言碎语钻进了他耳里： “要我说这顾倾音还真是命大，五年前直接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都没死！” “岂止是命大，简直就是邪乎啊！五年前我正好也在现场，我当是亲耳听到沈太医宣布她没救了的。谁知道顾侯爷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让她死而复生了。” “不会吧？沈太医宣布死讯的人还能救回来？”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沈太医？那个太医院院首沈宪？” “我怎么可能看错！我表哥就在太医院，我曾经见过沈太医的。” “那这就太邪门了吧，沈太医的诊断可从未出错过，她说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莫非，这顾倾音其实是……” “什么啊，你别吓我！” “可是这么说好像也说得过去啊，你看我们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也没见顾倾音从马车里出来；还有这辆马车，黑漆漆的，看着就邪乎！” “再看看这日头，这么毒辣，听说，那个东西，就怕强光！” “不会吧……难道她真是……” 顾湛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不下去，冷冷地问：“是什么？” “哎呀，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那个……”被打断的人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挥挥手。 顾湛这次不仅是语气，整个人的气息都冷了下来：“本侯问你，‘那个’，是什么？” “那个不就是……”“定……定国侯！” 那人话还未说完，旁边突然有人回头发现了顾湛，当下一惊，叫了出来。 因着他这么一叫，越来越多的人回头看见了顾湛，当即哆哆嗦嗦跪下行礼，顾湛却好像看不到其他人一样，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顾湛是军人出身，常年带兵打仗，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就算是真正的将士也受不住他如此冷冽的目光一直盯着，更何况随随便便一个平民。 那人被顾湛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吓得够呛，哆嗦着随周围百姓跪下，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弥补，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因为百姓突然跪下了，顾倾颜和两个侍卫以及离羽都看到了坐在马上的顾湛和顾天。 顾倾颜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不过很快掩饰下去，端着一副乖巧地面相，带着两个侍卫走到顾湛面前，行礼。 顾倾颜道：“颜儿恭迎爷爷回府，听说爷爷大获全胜，颜儿替爷爷感到开心。” 顾湛冷冽地面容触到顾倾颜是稍稍缓和了些，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的礼，又让两个侍卫起来。 趁着顾倾颜走开，离羽靠近马车，掀开车帘一角，低声对顾倾音说了句“顾侯爷回来了”，而后便放下车帘，同样走到了顾湛面前。 第八章 先发制人(1) “离羽参见侯爷。” 在顾湛面前站定，离羽恭敬地行了一礼——当然没有下跪。 顾倾颜正要斥责他不懂规矩，却见顾湛点点头，而顾天竟然下了马对离羽回了一礼！要知道，顾天不只是顾湛的下属，更是在朝中有官职的官员，甚至顾倾颜见到他都要恭敬的叫一声“顾大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惊讶的，只见顾天和离羽相互行了一礼后，顾天颇为客气地道：“离羽公子和大小姐到了怎么不进府？” 离羽看着顾湛道：“我正要问侯爷，这小正门难道不是给车马通行的？” 顾湛眉头紧皱：“不然？” 离羽也皱起了眉头：“那是这门主……大小姐不能通行？” 顾天笑了笑，道：“离羽公子说笑了，此门侯爷进得，大小姐自然也是进得的。”说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难道大小姐的马车被拦在侯府外面了？” 离羽将顾湛眼底的愠色和顾倾颜脸上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道：“不然顾大人以为我们为何要在门口这么站着？” 顾天偷偷瞟了一眼顾湛，当即一颤，转身对着那两个侍卫就骂道：“放肆！大小姐岂是你们能拦的？！” 两个侍卫被吓得长矛放置一旁，直接跪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敢说话。 而周围百姓依旧跪在地上，半个音节都不敢发。 顾倾颜突然笑着说：“爷爷，姐姐五年未归，您外出领兵又已有三年之久，府里下人也换了好些。怕是这两个侍卫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所以才冲撞了姐姐。爷爷刚回来，还是不要与他们置气了。” 顾湛听了她的解释脸色稍霁，顾天松了口气，正打算附和两句，结果离羽突然发问：“这般说来，二小姐是知道大小姐的马车是可以驶进去的喽？” 顾倾颜一句“自然知道”还未出口，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亲口说小正门只有顾湛能进…… “咚—” “卧槽？？？” 外面一声东西磕地的声响，同时马车内有人脱口而出一句低呼。 后者自然是离若，令人惊讶的是前面那道声响的发出者居然是顾倾颜——她直接跪了下去！ 顾倾音似乎被离若发出的声音惊醒了，缓缓睁开眼，幽梅赶紧低声训斥：“阿若！主子面前不可出言不逊！” 离若：“主子，幽梅姐姐，这真不能怪我啊！你们自己来看看，这顾二小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马车前后都可打开，前面只设车帘，后面却是里面一层车帘，外面是半镂空雕花木门，离若此时就是跪坐在后门处撩起车帘看外面的情况。 顾倾音当然没有去看，不过光是听，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素未蒙面”的妹妹又在作妖了。 “颜儿有错，请爷爷责罚！”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事实也如此，顾倾颜跪下后故意稍稍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泛红的双眼。 顾湛眼底果然泛起一层波澜，沉声说道：“不管发生了何事，先起来说话。” 离羽看着顾倾颜倔强地摇摇头不肯起身，离羽正疑惑她到底要做什么，耳边突然听到耳里传来自己的声音：“二小姐也没做什么，就是首当其冲拦着大小姐进府罢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离羽则是下意识朝马车看过去。 第九章 先发制人(2) 若说这天下有什么办法能将自己的声音伪装成他人的声音，无疑是子虚阁的伪音术；而若说此刻这定国侯府门前在场的人中有谁会此术法，那必然只有顾倾音。 离羽是顾倾音一手提把上来的，若是顾倾音将话说到这份上他还不明白顾倾颜的算盘和顾倾音的打算那可真是枉为他在顾倾音身边跟了五年。 顾倾颜无非就是想到了自己刚才阻止顾倾音进府的事，打算在顾湛询问之前来个先发制人主动承认错误——尽管在她自己看来这并不算错误；而顾倾音很明显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下手比她还要快几分，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反正顾湛都会站在顾倾音这边。 想清楚了，不等顾湛问他“什么意思”，他就主动开口解释道：“侯爷，刚才虽说是这两个侍卫先拦下大小姐，但是却是二小姐亲口说的小正门只能侯爷一个人进，就连尚书大人夫妇都不能从哪些乘车马进府。 “而二小姐此番说两个侍卫是因为忘了、不懂规矩’才拦住大小姐，那么离羽有些好奇，二小姐到底是知不知道小正门大小姐也可通过这件事。” 尚书大人便是顾湛之子顾韩，也是顾倾音顾倾音的父亲，官拜兵部尚书。 顾倾颜虽未说过她爹娘都不能进，但这的确是事实——小正门一开始是为了顾湛和顾天几个随行侍卫特意修的，后来顾湛只准了顾倾音一人自由出入，其他人都得下马下车，徒步从正门走入，车马则是从侧门驶入或牵入。 顾湛脸色之前就已经很沉，现下倒也没有继续沉下去，相反却像是平静了些，对顾倾颜道：“颜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顾倾颜眼眶全红，眼泪要落未落，声音里的哭腔更为明显，道：“爷……爷爷，这位公子所言的确属实，也正是颜儿请爷爷责罚的原因——姐姐不过离开五年，颜儿竟忘了关于姐姐的事，方才如此阻拦姐姐，实在不该！爷爷，请你责罚颜儿吧！” 说到最后，她完全抬起头，眼泪不住的流，端的是一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连离羽都忍不住暗叹一句“好手段”！ 离若：“这得幸亏是百姓和那两个侍卫都碍于顾湛的威严不敢说话，不然恐怕又得对主子群起而攻之了。” 幽梅：“阿若！别胡说。” 离若放下车帘，回头看着幽梅：“怎么了嘛？我又没说错。我几乎能想象到他们的言辞： “我的天啊！二小姐也太善良了吧！顾倾音怎么这样！二小姐都这么可怜了也不见她从马车里出来帮帮她。顾侯爷到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出来行礼！真是又心狠又没礼数！” 因提及顾倾音名讳，离若和幽梅悄悄往她们主子那儿看了一眼，看到顾倾音依旧淡定的看着自己的手里的竹简，两人放心了些。 此时外面传来顾天求情的声音：“侯爷，二小姐也是太久没见到大小姐，又顾及礼数，再者看到这两个侍卫拦住大小姐，一时间忘了您定的规矩，侯爷这次就宽宏大量，不要跟二小姐计较了。” 顾湛还没说话，马车内传来顾倾音一如方才平静无比的声线：“离羽。” 离羽赶紧转头面向马车：“在。” “进府。” 众人一愣，而离羽已经极快的反应过来：“是。” 第十章 虚情假意 言罢，驾着马车从小正门进了侯府。 唤人、应答、驾车进府一些列过程做的流畅无比，主仆二人甚至没过问顾湛的意见。 见状，所有人都以为顾湛会发怒，结果顾湛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放松了许多，他道：“都起来吧。” 丢下这句话，他率先驾马进了侯府，顾天一愣，当即也跟着骑马进去了。 所有人全部懵了，还是顾倾颜先反应过来，压下心中不断泛起的不忿，从容地站起身，温柔地笑着对大家说：“大家都起来吧。今日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姐姐五年未归，京城的一些规矩怕是都忘了，若有失礼之处，大家可千万要包容些，不要拿到市井上去胡乱说道才是。” 彼时，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起身，跪了许久，膝盖酸疼，他们又怪不得顾湛，只好认为害他们跪这么久的“罪魁祸首”是顾倾音，心中本就不爽；此刻顾倾颜看似为顾倾音开脱的轻柔话语却像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两个侍卫不好过多言语，百姓们却是忍不了了，一个接一个七嘴八舌地开始口头讨伐顾倾音以及称赞顾倾颜人美心善。 顾倾颜一开始还极力帮顾倾音解释，后来却好像力不从心般叹息着转身回府了。只是到底是极力辩解还是假借辩解之名将顾倾音名声弄得更臭、到底是真力不从心还是假装，怕也只有顾倾颜自己知道了。 许久之后，侯府门前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寂静的样子，两个侍卫重新站会自己的岗位，百姓散去，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是忽略市井间传的越来越多关于顾倾音嚣张跋扈的传言的话。 …… 离羽驾车进了侯府后，照着顾倾音之前给他画的地图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找到了顾倾音的院子：望月阁。 为何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自然是因为顾倾音五年没回来，侯府格局有些改变，顾倾音以前出门都是前呼后拥一堆人，自然无须特意去记路线这些东西。 照顾倾音的说法，原本地图都不应该她画，就应该离羽提前打探好路径，省得她浪费精力。 即便如此，一路走过来竟也没人拦着他们。有好几次有下人看到马车，看样子是想上来行礼或是阻拦，最后却不知为何转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自顾自忙去了。 离羽想了一路没想通，在到达望月阁门前下了马车后他想了通了——好家伙，定国侯顾湛就骑马在后面跟着呢，下人们不认识他这个新人，却也不至于不认识顾湛，谁还敢阻拦？至于那些想行礼的，估计也是朝着顾湛去的，只是顾湛免了而已。 离羽看到顾湛下了马走过来，想起刚才在门口自己理都没理他就驾车走了，一时间搞不清他是不是要秋后算账，左手已经摸到了车辕上的剑鞘，却见顾湛绕过他走到望月阁门前，门前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侍卫，离羽直觉判断，武功应该不俗——起码不会比顾湛身后的顾天差到哪去，自然也是比门口那两个侍卫高出许多。 见到顾湛，两个侍卫同时跪下：“属下参见侯爷。” 顾湛淡然点头，指指马车，道：“大小姐回来了，开门吧。” 第十一章 九分相似 两个侍卫赶紧朝马车行了一礼——虽然顾倾音看不见，但两人的礼数十分周全，齐声道：“参见大小姐，恭迎大小姐回府。” 马车内寂静无声，两侍卫没得到回应也不敢擅自起身，跪得笔直。 良久，还是顾湛轻叹一声：“开门吧。” 两侍卫得令才起身，即使跪了好一会儿，两人面上却半分神色不变，一个沉默地退回门边，一个去开门。 门刚刚打开，顾倾音像是看到一般，道：“进去。” 自然是对离羽说的，离羽得令便驾着马车进去了，而顾湛却是对顾天说了句让他把马牵下去、把管家叫来，然后也跟着进了望月阁。 马车驶进望月阁中也没停，径直到了顾倾音住的揽月轩才停下来，顾湛跟在马车后面也一并停了下来，然后就看到离羽掀开车帘，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温柔的笑意，把手伸了出来，顾湛当即一怒——就这毛头小子也敢沾染自己的宝贝孙女？正要上前去阻止，却见一个面容恬静、相貌平平的女子扶着离羽的手从车上下来。 顾湛停住了：哦，不是音儿。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那个被扶下车的女子站到一旁，离羽依旧一只手依然掀着帘子，另一只扶人的手却收了回来，他听到离羽说：“自己下来，还等着我扶你吗？” 顾湛又怒了：什么意思？自己孙女还受不起他伸手一扶吗？又欲上前理论，却听得马车内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哥，你也太偏心了！只扶幽梅姐姐不扶我。”紧接着一个鹅黄色衣衫、依旧是面容平平的女孩下了马车。 顾湛再次松了一口气：哦，也不是音儿。 他再向马车看去，想着，这回该是音儿了吧？ 因他转头转的及时，也就没看到离若说出那句话后离羽和幽梅的耳垂同时泛红，面颊上的红却只有一点点，看不太出来。 这次也没让顾湛失望，一身白衣，黑发披散，背对着顾湛，他看不清面容，顾湛却能想到那张脸的绝代风华，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顾倾音下了马车，转过头看到的就是顾湛愣愣地盯着她看——又不像是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的面容看到另一个人——顾倾音猜那个人是她的祖母、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林婉玥。在回春谷鬼绝曾说过，她和林婉玥长得有九分相似，剩下的一分差在性格上——林婉玥名字听着婉约，实际上却是个好动的性子，且性格活泼；顾倾音不同，她大多时候都在休息，或坐或躺，除了练功和对战时会打起几分精神，其他时候它更像是一只猫，懒洋洋的，能不动就不动。 数日前顾湛来回春谷接她回来的时候，顾倾音也曾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或者说，那时的顾湛还要失态些，他甚至直接对着顾倾音叫出了“玥儿”。 对此顾倾音没什么表情，只是感叹一句顾湛对林婉玥当真是情深意重。 这次顾湛发愣的时间短了不少，看到顾倾音，他快步走过去，站在顾倾音面前，问了一句废话：“音儿，你回来了？” 顾倾音默了一秒，道：“我有几年不在，这望月阁是什么模样也忘得差不多了。爷爷既然来了，他们三个的住所就劳烦爷爷安排了，不要离我房间太远即可。” 第十二章 两个家伙 顾湛笑呵呵地应了，还打算说什么，顾倾音却是看向离羽：“马车赶到后院，让两匹马休息下。把行李拿过来。” 离羽拱手应下，把车驾走了。 顾湛赶紧上前：“音儿。” 顾倾音转而面向他，还不等顾湛开口，却见顾天带着个五十上下的老头坐过来。 顾倾音眼睛眯了眯，在记忆里搜索一番，认出了这是侯府管家周陶，也想起来刚才在望月阁门口似乎听到顾湛叫顾天将管家叫过来。 即便几日前在回春谷已经见过大小姐真容，再一次见到顾天呼吸仍是乱了一拍，稳了稳心神，才行礼：“参见侯爷、大小姐。侯爷，属下将周管家带过来了。” 直到听见顾天行礼，周陶才终于相信，顾湛身旁那个面无表情、未施粉黛却已美的惊心动魄的女子就是顾倾音，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跪了下去：“老奴参见侯爷，参见大小姐，不知侯爷、大小姐回府，老奴未及时迎接，还······” 话没说完，却听得上方传来顾湛的声音：“音儿，你别走啊。” 周陶悄悄抬头，看到顾倾音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湛——虽然刚才顾倾音也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周陶却觉得顾倾音此时有些不耐烦。 顾倾音：“爷爷还有什么事？” 顾湛丝毫不介意顾倾音的冷脸，道：“五年前你醒来后说要将望月阁的下人换了，爷爷怕新换的你不喜欢，就只安排了几个定时打扫的人和门口两个守门的，现在你回来了，自己来看看要选些什么？” 顾倾音这下懂了，把周陶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选人。 但明白归明白，顾倾音对这种事却不是特别热衷——五年前要求顾湛换人也不过因为担心望月阁有顾倾颜的眼线罢了，于是，顾倾音抬抬下巴道：“交给她们俩吧。” 说罢，转身就想回房间，顾湛却拦住了她：“音儿，你看守门那两个家伙怎么样？把他们留在望月阁如何？” 顾倾音刚才并没见到人，却感受得到那两个“侍卫”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再看顾天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跟随顾湛上过战场的，就算差点应该也是顾湛的暗卫，顾湛居然用“那两个家伙”来代称，顾倾音心底汗颜一瞬，面上倒是丝毫不显，道：“如果爷爷觉得留下他们放心些，那就留下吧。” 顾倾音走后，顾湛和幽梅离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还是幽梅先回神，拉着离若给顾湛行礼：“幽梅离若见过侯爷。” 顾湛端着侯爷的架子“嗯”了一声，转头想叫周陶，却没看到周陶，视线往下一扫，才发现他还跪在地上。 顾湛：“你还跪着干嘛？赶紧起来去带些人过来让她们挑啊！” 周陶：······侯爷你不是没叫老奴起身吗？ 吐槽归吐槽，周陶也明白自家侯爷看到大小姐就什么顾不上的性子，安安静静地起身打算去挑人。 幽梅：“侯爷，我们几日奔波，都有些乏了，这望月阁中有我们几个伺候，选仆从的事倒也不急，改日叫个伢婆子慢慢选也可。现在午时已过，侯爷还是叫人准备午膳吧。” 顾湛想了想，觉得选仆从和孙女挨饿明显后者重要，点点头，让周陶直接把午膳送到望月阁，这才带着顾天离开。 第十三章 少说多做 幽梅告诉周陶准备六人份的午膳，然后让他将外面守门的两个侍卫叫进来，这才放他离开。 一炷香后，顾倾音坐在望月阁偏厅，手里拿着说是卖身契、却只写了姓名的两张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人——正是一炷香前被顾湛称为“那两个家伙”的望月阁守门侍卫。 “属下顾骐，参见大小姐。” “属下顾亭，参见大小姐。” 顾倾音将“卖身契”放在一旁，道：“起吧。” 两人起身后，顾倾音才缓缓开口：“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既然爷爷已经将你们送到我这儿来了，那么我的规矩就是你们要遵守的准则。 “我喜欢清净，所以没事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任何人进望月阁需通禀——爷爷也一样，但不要找我，问离羽幽梅。我吩咐你们的事，你们只管做好，不该问的别问；当然也别把我的事拿到外面到处去高谈阔论——这个外面，指的是望月阁之外。不要老想着你们在爷爷手底下多么多么风光，被送到我这儿是屈才了，就懒懒散散，我本不想收你们，是爷爷让我留下你们。我这儿养得起侍卫，却不接受两个闲人，爷爷的脾气你们比我清楚，若是你们被我退回去，会有什么后果自己考量。 “你们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两句话：少说多做、有问题憋着。” 顾骐顾亭听完顾倾音的话，脸上并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恭敬地垂首应道：“是。”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顾倾音对他们明面上的反应很满意。 幽梅走进来，道：“主子，饭菜上好了。” 顾倾音点头，起身，理理衣袖，然后对着顾骐顾亭道：“走。” 顾骐顾亭脚下听话的跟着顾倾音走，却是悄悄地对视了好几次，眉头紧皱，似是完全不明白顾倾音想做什么。 而显然，顾倾音并没有要跟他们解释的意思。 到了正厅，顾倾音自然而然落座主位，令顾骐顾亭惊讶的是，在她坐下后，幽梅离若竟坐在了她的左下手方。 紧接着离羽从外面走进来，跟顾倾音行了个拱手礼，然后在她右手下座坐定，而后离羽偏头看向还站着的两人，道：“二位若是不吃，便出去守着望月阁大门吧。不是我说，二位的安全意识太差了些，主子召你们进来必定是有事，你们进来时就应该将门关好，幸好是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帮你们把门关上了；若是别人不打招呼闯进来，扰了主子清净，怎么办？好歹是顾侯爷亲近的暗卫，怎么这点安危意识都没有？” 顾骐和顾亭极快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利落地跪下，认错：“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顾倾音：“无妨，用膳。” 顾骐顾亭应了句“是”，站起身坐在离羽下首，安静地用膳。 为何要叫主子、为何只是一个普通手下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他们是侯爷暗卫、为何他们会主仆同桌吃饭、顾倾音离开的五年经历了什么居然从一个丑八怪加脓包废物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系列问题，他们当然好奇，可当他们对上顾倾音那看似浅淡的目光时，他们明白，想在顾倾音这里留下去，就必须记住顾倾音那两句“少说多做”和“有问题憋着”。 第十四章 其乐融融 他们不能被“退回”顾湛那里，不仅因为奉侯爷命照顾大……主子，更因为这对他们来讲是一种耻辱。 …… 顾倾音真的如她所言喜欢清净，一顿饭下来几乎没说过话，也没发出什么咀嚼声，姿态优雅，仿佛做了从小练就而成——虽然顾骐他们知道这不可能，毕竟从前的顾倾音可是出了名的粗俗。 但其他三人却不然，特别是离若，时不时冒一两句话出来与大家攀谈，逗得大家发笑，还会跟顾骐顾亭开两句玩笑，偶尔顾倾音也会应两声。 期间幽梅曾感慨一声：“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都是哪学来的？” 离若则得意洋洋地回：“这才不是歪理。这是月姐姐告诉我的，而且她还说主子以前也是听这些话长大的。是不是啊主子？” 顾倾音淡淡点头。 幽梅和离羽无奈地笑了笑。 顾骐和顾亭再一次疑惑：月姐姐，是谁？主子不是在定国侯府长大的吗，可是离若说的很多东西他们从未听说过啊？ 不过比起这小小的疑惑，他们更多的是羡艳：这种朋友似的相处让他们觉得很温馨，也很不敢相信，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吃完饭，离若抢先收了碗，自告奋勇去洗，顾倾音趁机吩咐道：“洗完后去府中大厨房让他们定期送些食材过来。” 离若眼神一亮：“主子要亲自下厨吗？” 顾倾音一句冷冷的“你想多了”打破了她的幻想，转身回房午休去了。 离若看着顾倾音的背影象征性扁了扁嘴，幽梅好笑的摇摇头，答应陪她一起洗，两人收拾好碗筷离开了。 “顾骐公子、顾亭公子。”看着顾骐顾亭起身打算离开，离羽抢先一步叫住他们，“不知道主子先前说了没有，我还是要告诉二位，关起门来望月阁自成一家，在这里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自己知道就好，外面的人就不必了解了。另外，即便二位是侯爷亲自挑选的暗卫，但在下自信与二位百招之内分不出胜负，还希望二位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类似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事情来。” 不到一个时辰被两个人如此警告，顾亭已然有点动怒，顾骐却拉住他，点头道：“自今日起我二人只是主子的手下，这一点，请离羽公子放心。” 离羽也没再说什么，拱手回了一礼，离开了。 顾亭：“顾骐，他们主仆什么意思？真把我们当做牛做马的奴仆了？！” 顾骐面色自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两把剑，将顾亭那把扔给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顾亭，现在的顾倾音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草包了。” 顾亭撇嘴：“我知道。” 顾骐：“离羽刚才说的百招之内与我们分不出胜负指的是我们合力围攻的情况下，并且我感觉他尚有保留，说不定能与我们打个平手甚至赢过我们。此外，刚才收碗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离若的手，她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茧，那是练剑练出来的，而且时间绝对不短，这么说你明白吗？” “你是说，顾倾音带的这三个人都不简单？至少离羽和离若都有武功且身手不低？”顾亭冷静下来，但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顾骐朝他摇摇头：“是主子，”然后指指快要到达的望月阁大门，“那外面就是大小姐了。” 顾亭点点头，两人再次当起了尽职尽责的守门侍卫。 第十五章 橘生淮南则为橘 顾倾音这个午觉到底没睡安稳。 离若跟着周陶去大厨房跟厨师长讲了顾倾音的需求后，返回望月阁的途中遇到顾倾颜。 在门口见识过顾倾颜的“温柔善良”后，离若对她没什么好感，见到她也没行礼，直接走了过去。 顾倾颜刚才在饭桌上被顾湛训了一顿，顾韩和姜柳伊夫妇想帮她说话有被训了一顿，最后顾湛还警告他们不要没事就往望月阁跑，别去打扰顾倾音。顾韩和姜柳伊碍于顾湛，只好也告诉顾倾颜尽量别去招惹顾倾音。 顾倾颜心中憋着一口气，此刻又见到如此不懂礼的奴婢，一时有些怒了。 使了个颜色，贴身奴婢盈儿立刻上前拦住她，质问她是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见到了二小姐还不行礼云云。离若生在武林，长在武林，这辈子除了顾倾音还没对谁卑躬屈膝过，一听怒了，说：“我是大小姐的人，初来侯府，还真只认识大小姐一人。” 这一下，火花点燃了。 顾倾颜想，爷爷只说不能自己去招惹顾倾音，但现在顾倾音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也不算自己挑事，直接带着离若去了顾湛那里。 ——她原本想直接去望月阁，但又想到望月阁是林婉玥的居所，顾湛一向看的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顾湛教训；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望月阁基本都是顾倾音的人，顾骐顾亭是顾湛的人自然也偏帮顾倾音，顾倾颜怕顾倾音恼羞成怒关门放狗，自己会吃亏。 这么一思索，还是去了顾湛那儿。而离若想着顾湛反正偏爱自家主子，倒也无所畏惧，跟着去了。 顾湛彼时正在后花园打理花草，听完事情经过，本来他的确打算看在顾倾音的面子上算了，哪知道顾韩和姜柳伊正巧过来，一看自己宝贝女儿被欺负了，顾韩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姜柳伊更是直接指着离若开始指桑骂槐，“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我可怜的颜儿，处处为她顾倾音着想，为什么她总是针对颜儿”······最后甚至直言顾倾音现在这个骄纵蛮横的性子都是顾湛惯的。那哭天喊地的样子，看着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顾湛本来就因为她一直偏心顾倾颜对这个儿媳心存不满，现下听她如此无理取闹，脸色早就黑的不能再黑，正打算连带着她和顾倾颜一起惩戒，结果，顾倾音来了。 无视顾韩“一家三口”面对她的容貌和气度大为惊诧的模样，只朝顾湛淡声叫了句“爷爷”，然后问了句“怎么了”，在听完离若义愤填膺地控诉和盈儿添油加醋地叙述后，继续无视顾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姜柳伊如有实质般厌恶、痛恨的目光，道：“离若跟我四年多，一直懂礼明仪，却不知为何一见到妹妹就突然失了礼数。不知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顾倾颜一听，眼眶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姜柳伊扶抱着顾倾颜，终于忍不住怒喝：“顾倾音！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的奴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咚”的一声，顾倾颜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巨力推翻出去几丈远，将姜柳伊后面的的话直接堵在了喉间，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第十六章 橘生淮北则为枳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时间后花园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顾倾音和幽梅面色还算正常外，就连顾湛和离若都有一瞬间的惊诧。 过了好一会儿姜柳伊才反应过来，急切地叫了一声“颜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跟刚刚围上来的侍女一起把吓了一跳还没回神顾倾颜扶起来，焦急的打量一番，问：“颜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韩不知何时也围了上去关心她，顾倾颜被众人围着，神情仍是恍惚的，半晌没说话，姜柳伊差点就要叫大夫了，顾倾颜好不容易被唤回了神，打算回姜柳伊的话，却听顾倾音平静的说：“她当然没事。” 顿时，所有目光再次汇集到顾倾音身上。 姜柳伊放开顾倾颜，往前走了几步跟顾倾音平视，痛心疾首的说：“顾倾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妹妹被你侍女甩了脸色，都没说什么，你居然无缘无故就推她？” 离若心头默默嘀咕了一句：“都闹到侯爷面前了还叫没说什么？真会睁眼说瞎话！” 顾倾音神色毫无变化，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瞥了一眼顾倾颜，道：“谁看到我推她了？” 姜柳伊一噎，刚才顾倾颜“飞”出去时顾倾音的确站的离顾倾颜有好一段距离，可是，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 正这么想着，顾韩就开口问了：“你说不是你干的？” 顾倾音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停了几秒，才道：“我可没这么说。” 姜柳伊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倾音：“她飞出去确是我做的，却不是用推，而是用掌风把她‘送’了出去。”不等顾倾颜的眼泪开落，又说，“眼泪憋回去，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想陪你玩。” 可怜顾倾颜，都打算在顾湛面前哭诉顾倾音刚刚那一掌将她摔得有多痛，听到这句话，对上顾倾音比刚来后花园时更加凉薄的眼神，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顾韩和姜柳伊看到顾倾颜被顾倾音欺负，连忙站到她前面挡住顾倾音的目光。 顾倾音将目光落到姜柳伊身上，说：“我只说一遍，离若她们不是奴才，还望尚书夫人今后将言语放尊重点，今日你运气好，顾倾颜在这儿，我看在你年老体弱，所以让她替你受了这一击，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当众做出以少犯长这等不孝之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顾倾音难得的语气加重了些，在场众人几乎都相信如果真有下次，她会毫不犹豫地对姜柳伊出手！ 说完，顾倾音不再停留，朝着顾湛点点头，带着幽梅和离若离开了。 等到顾倾音离开，姜柳伊指着她的背影大呼：“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顾倾音太不像话了······” “够了！”顾湛终于出声，看着顾倾音一走就开始不住的流泪的顾倾颜，冷声道，“你也别哭了，音儿她们才回府，人都认不齐，少行次礼怎么了？再说音儿的人一直不行礼又能怎么样？” 顾倾颜和姜柳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爷爷爹爹······？” 顾湛却没理她们，继续说：“顾韩，你也是，两个都是你女儿，你看看你对她们的态度差别有多大？你们自己想想吧！” 第十七章 揽取明月(1) 顾湛离开后，姜柳伊不甘地问顾韩：“韩郎，这事当真就这么算了？顾倾音如此欺侮我的颜儿，还敢对我出言不逊，就这么过了？” 顾韩脸色也很难看，忍着怒气说：“还能怎么办？爹爹明显是在偏袒顾倾音，难道你还能越过爹爹去吗？” 姜柳伊自然看得出来顾韩对顾倾音的偏袒，但她就是不甘心，顾倾颜适时适宜地抽泣了一声，将顾韩和姜柳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姜柳伊脸上的阴沉在触到顾倾颜的一瞬顿时消得干干净净，转而是一派心疼之情，拉起她的双手，怜惜地道：“颜儿，你受委屈了。” 顾倾颜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反过来安抚姜柳伊：“娘亲，我没事。姐姐一向如此，爷爷本就喜欢姐姐，我都习惯了。” 这话一说完，姜柳伊眼眶顿时就红了，抬起一只手摸摸顾倾颜的头顶，边帮她擦拭脸上哭花的妆容，边说：“没事，你爷爷宠顾倾音，爹娘宠你。娘只恨五年前没摔死她，隔了五年回来愈发讨人厌了！” 顾韩也说：“颜儿，你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不必羡慕任何人。你也别怪爹爹，倾音她······确实太像娘亲了。你也知道你爷爷对你祖母情深，难免对她多了几分纵容，你别放在心上。” 顾倾颜感动得眼泪汪汪，直点头。顾韩夫妇吩咐过在场的下人不准出去乱传就离开了，顾倾颜挥挥手驱散了下人，只留下了盈儿一人陪自己走回泠香院，一路上跟行礼问安的人微笑点头示意。 直到进了房间，关起门，砸了许多名贵摆设，才终于消了点气，把盈儿唤来，小声告诉她将今天顾轻音说的话、做的事稍微加点料传出去，然后才彻底冷静下来，叫人把屋子收拾了。 顾轻音听说了泠香院发生的事，只点点头示意离羽自己知道了，随后回房继续午睡去了。 …… 六月十二。 今天的京城很热闹，刚到卯时所有三品及以上官员府邸的灯便已亮起来，还有些已经出了府，往皇宫走去，准备今日为定国侯和战王设立的庆功宴，也是皇帝赫连执戚三十九岁的生辰宴。 定国侯府今日也早早忙碌起来，除了——望月阁。 不论是新选的仆从还是离羽等人，此刻都在安睡中，望月阁外的人匆忙奔走，却都在路过望月阁时看到那紧闭的门时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深怕惊扰了里面那位主子。 毕竟，这三日拖顾倾颜的福，上至皇宫，下至百姓，十个人里有九个都知道“五年前那个娇纵跋扈的顾倾音回来了，而且更加蛮不讲理了”，并且“顾侯爷一如既往地护着她，甚至因为她责罚了顾二小姐”。 因此，虽然顾倾音这三日都窝在望月阁内，却没人敢忽视她的存在，更不敢招惹她。 望月阁虽旦了一个阁名，顶层却不像其他阁楼一样是封顶式建筑，而是弄了个楼顶出来——听闻是因为林婉玥喜欢从高处俯瞰风景的感觉，所以顾湛特意为她修了这么个特殊的望月阁，做了他们的婚房。 但其实望月阁最先叫揽月阁，取揽取明月之意，也是“玥”的谐音，只是后来林婉玥身体不知为何衰弱下去，逐渐受不得风，无奈，顾湛将自己以前的卧房收拾出来，改为揽月轩，将揽月阁改为望月阁。 第十八章 揽取明月(2) 顾倾音刚出生的时候，林婉玥身体还算康健，看着小小的一团高兴极了，她对顾湛说，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现在圆满了。 也因此，顾倾音小时候跟在林婉玥和顾湛身边的时间比跟在顾韩夫妇身边的时间要多得多；她三岁生辰前几天，顾倾颜出生，顾韩夫妇将没有给顾倾音的关爱全部一股脑送给了顾倾颜；再后来，顾倾颜在皇宫宴会上对五皇子赫连玦一见钟情，又仗着顾湛夫妇和太厚的喜爱，言行愈加放肆，加之有个乖巧的顾倾颜做对比，逐渐的，顾韩夫妇从最开始的时不时去林婉玥那儿到最后完全放任顾倾音自生自灭，要不是每次见到顾倾音都要顾倾音给他们恭敬行礼，怕是顾倾音压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父母这件事。 顾倾音在望月阁的时候最喜欢爬到楼顶上跟林婉玥一起看风景，后来林婉玥搬离出去，顾倾音还是喜欢在楼顶上，或坐或站——当然以前顾倾音是喜欢站着的，因为那样可以望到五皇子府邸。 现在嘛，顾倾音自然懒惰成性，命人搬了四根藤椅、一张方桌上来，为了避免下雨还搭了个棚——虽然在离若看来那个简易的棚经不起夏日的狂风暴雨，顾倾音却乐在其中。 但顾倾音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楼顶上跟一个外来的不速之客面面相觑——其实说面面相觑也不对，因为两人都是极为淡定的主，除了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清对方之后眼中流露一丝惊艳，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顾倾音甚至一直保持着端茶、半躺在藤椅上的姿势，喝了一口后，慢悠悠地启唇：“喝茶吗？凉茶。” 男人面色似乎愣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反正顾倾音没在意，然后她听到一个清冷磁性的声音：“你不怕我是坏人？” 顾倾音将剩余的茶一口饮尽，终于舍得坐起身来，也没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提起茶壶，翻过一个茶杯，边给两个茶杯倒茶边说：“我倒是愿意相信战王只是天太黑迷了路。” 赫连潇接茶的手顿了一下，有些警惕地抬眼看着这个称得上绝色的女人，声音却丝毫不显，道：“你是谁？” 顾倾音：“问别人名字前不是该先报自己的？” 赫连潇：“······”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白衣，十六七岁，很美。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赫连潇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他说：“你不是知道？” 他的思绪翻转了一会儿，其实也就几秒，顾倾音却不知在看什么，久久没有回应。 赫连潇轻轻皱了一下眉，正欲开口，却见顾倾音不知什么时候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然后，赫连潇看到了他经年都没有忘掉的一幕。 他看到，顾倾音嘴角掀起一个浅薄的弧度——很浅很浅那种，但的的确确她笑了，东升的朝阳红的似火，洒在她面颊上，就像从慕容泽之那些话本里走出来的不染尘世的烟火的仙子，然后，赫连潇听到她说：“你真好笑。” 然后她移开了目光，收起了笑容，看着日出的方向，她说：“我知道，但不是你告诉我的，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赫连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第十九章 你喜欢我吧(1) 赫连潇也不知道这种形容对不对，他突然想，如果慕容泽之在就好了，或许慕容泽之能看懂，毕竟那家伙经常看话本、听戏。 但顾倾音头转的太快，赫连潇没看仔细。 “我······”赫连潇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顾倾音一如之前淡漠的语气：“你该走了，总不至于真的迷路了吧。” 赫连潇听到脚步越来越近，又看了一眼顾倾音的侧脸，站起身，纵身一跃进了尚未完全被朝阳晕染开的墨色之中。 幽梅走到楼顶时看到顾倾音对面被拉开一小段距离的藤椅和桌上还没动过的凉茶，笑着说了句：“主子亲手泡的茶我们都没喝过，这人好不知趣。” 顾倾音并没有转头，只淡淡地说：“我今日不去宴会了。” 幽梅收拾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了，拿着茶杯下了楼顶，去倒茶、洗茶杯，然后把茶杯送上来；至于顾倾音不去宴会的事，幽梅打算让顾骐或顾亭去跟顾湛说一声就行了。 她倒不是怕她去说顾湛会不同意，相反，不管谁去，顾湛知道这是顾倾音的意思都会立刻答应，但是她担心遇到顾韩和姜柳伊，怕听到他们对顾倾音指责。 幽梅在遇到顾倾音前也曾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后来家道中落，母亲担忧成疾，撒手人寰，父亲没多久也紧随而去，那时她才十二岁，悄悄从狗洞爬出家，眼睁睁看着家仆争夺财宝四处逃散，看着讨债的人将家里翻了遍，甚至放火烧了整个家，可是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她看见那些人抓了一个她们家的家仆问他她们家的财物去哪了，那家仆不想给钱，竟谎称她父母的陪葬品有很多，然后她听到讨债的竟然说要去挖.坟.鞭.尸，把陪葬品全部拿了，他们说死人拿那么多钱完全是浪费。 她怕极了，但她还是冲了出来，她拖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腿，那个人踢开她她又缠上去，身上不知道青青紫紫有多少，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那群人的头头突然说，她长得好看，要“玩玩”，她自是不肯，反抗之时身上衣服被扯得七七八八，又多了一些伤痕，她还听那些人说玩过之后要把她卖去“那里”，她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她知道不是好地方。 她挣扎、反抗、呼救，她无能为力。 然后，顾倾音出现了，顾倾音救了她，顾倾音蒙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那些血腥的场面，顾倾音帮她上药，顾倾音帮她重新安葬了父母，顾倾音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顾倾音给了她一个家。 虽然顾倾音平时总是冷冷的，当初救她也只是因为那群人对她出言不逊，但救了她之后的关爱是真的，所以她看到顾韩夫妇的时候才会感到寒心，她想到自己父母对自己溺爱的样子，她想不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一言难尽的父母；还有听到京城那些传言的时候她也很生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诋毁那个天仙一样美好的人。 可是顾倾音不在意。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顾倾音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从幽梅开始跟着顾倾音开始，她就没见过顾倾音真正对什么人、什么事上心，只有在碰到有关医毒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收起身上那股慵懒和漫不经心，眼神多几分认真，也仅仅是几分罢了。 第二十章 你喜欢我吧(2) 幽梅之前想不明白这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但回京之后，她好像明白了。 边想边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楼下，她倒了茶水，洗好了茶杯，往回走时刚巧看到顾骐打算去开门，幽梅叫住他，跟他说了顾倾音的话，让他去找顾湛，然后转身去了小厨房，吩咐他们今日顾倾音的早膳晚点再做，转身又回了楼上去送茶杯。 她看得出来顾倾音现在心情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倾音鲜少有这幅情绪外露的样子，至少跟在她身边这四年多还是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幽梅却是不太记得了。 顾倾音看着天边不断升起的朝阳，眼神有些恍惚。 她面前似乎出现了两个俊俏的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两个人穿着短t、长而不厚的裤子，紧挨着坐在密林的一棵老树下，任由严冬刺骨的风刮着脸颊、凌迟着身上大大小小、还在流血或咦结痂的伤口。 少年问：“你冷吗？” 少女摇头。 少年又问：“你饿吗？” 少女反问：“你难道有吃的吗？” 少年静默了一会儿，又说：“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是……那种喜欢。” 少女眼中流露出疑惑，她偏头：“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那种喜欢？” 少年愣了：“你不知道吗？” 少女摇头。 少年突然笑了：“那我教你啊，你喜欢我吧！” 少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她还是点点头。 画面突然模糊，顾倾音闭上了眼睛，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直到手下传来心脏跳动真实的触感，她才睁开眼睛，坐直，呼出一口气。 又过一会儿，她轻轻开口：“喜欢挺难学的，我还是不学了……” 很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晨风吹散在空中，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顾倾音再次将手放在了心口，闭上眼睛去感受心跳的频率和声音，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相信，她是真的又活了——被子弹穿透心脏之后在另一个世界活了过来。 听到幽梅的脚步声，顾倾音恢复成之前那副躺尸的样子，懒懒地继续欣赏日出，却听幽梅小小的惊呼一声，下一秒，她听到幽梅的声音在自己脚边响起：“茶杯怎么碎了？” 顾倾音低头，这才发现原本在自己手里的茶杯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应该是看到幻象时。 顾倾音想。 但她面上并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地说：“碎了就碎了吧，不是还有三只吗。去拿扫帚来扫吧，别弄伤手。” 幽梅闭上嘴去拿扫帚和簸箕，没有说那句“这可是主子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不过后来下楼碰到离若倒是让她帮她把这句话叫了出来，只是没在顾倾音面前。 … 战王府。 赫连潇回府之后一脸平静地去沐浴更衣，然后准备进宫。 但是老管家苏晟觉得他家王爷今天有点不对劲，比如王爷今天沐浴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刻钟左右，再比如王爷今天要出门的时候竟然忘了佩剑，还有王爷竟然忽略等在王府门口的爱骑踏浪打算徒步进宫…… 对于这些，绝夜给出的解释是：王爷深夜外出处理事务，累了。 不知道苏晟信没信，反正墨枫是信了，所以今日格外殷勤，惹得赫连潇频频看他。 第二十一章 跪跪跪三连 辰时，太阳挂上天际，照亮了整个东祁皇宫，九道宫门开了四道，东西两门供一品大臣及皇亲国戚进入；南北用于二三品臣子及家眷行走。 ——对，行走，任何人到了皇宫，必然要下车下马，并且卸下武器，只身走近皇宫。只有因为特大盛事需要家眷参加时，才可携带不超过两个侍卫或奴仆。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还在东门的人觉得今日真的是撞“大运”了。 先是亲眼看到战无不胜的东祁战神定国侯英姿飒爽地骑着马从东门呼啸而过——当然，并没看清，因为他的速度太快，众人只吸了一大口灰尘，他身后的侍卫甚至只来得及远远的对守门的禁卫军吼一句“定国侯到”，于是乎以禁卫军为首的一干人等或弯腰、或下跪，对那位已经跑没影的定国侯行礼。 刚刚站直了身体，却听到车轮转动的咕噜噜的声音。众人转头去看，两匹高大骏猛的黑马开道，拉着上好红檀木做的车厢，能工巧匠雕刻的镂空车窗和朱红色车帘，随着马车前进带起的风，车帘被微微吹开，似乎看得见车内坐的人的红色衣角。 然后，马车就在他们以为要停下时径直驶到了众人前面，充当车夫的壮硕男子在守门的禁卫军掏出令牌，然后就见十数个禁卫军再次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恭迎逍遥王。”于是刚刚站起来、目睹全程堪堪反应过来情况的众人又一次跪下，行礼问安。 “平身吧。”随着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马车缓缓朝宫内驶去。 身后跟着慢慢起身的众人不禁感慨：逍遥王赫连澈是真的温润如玉啊！ 眼看还有几个闺阁小姐尚未完全起身，又听到一阵的马蹄声，她们就保持着这个一只手扶着侍女、身子半蹲的状态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三匹快马奔驰而来，刚刚站起身的禁卫军又双叒叕跪了下去，还有几位位高权重的高官也跟着跪了，嘴里同时高呼：“臣等参见战王殿下。” 于是一众闺阁女子赶紧从为首者俊美不凡的相貌中回神，跟着跪下，还没说话，便听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起吧。” 一干人等互相搀扶着起身，这才发现赫连潇三人竟然没走，一抬眼，他们又愣住了。 天泽大陆，四国为尊：东祁南侨北戎西景。这其中又属东祁开国最久，国力最为强盛，前些年因为皇位之争逐渐有衰弱之象，北戎南侨乘此机会举兵来犯，哪知道五年多不理朝政的定国侯突然出来领兵，又有一个年轻却极负盛名的战王赫连潇虎视眈眈。 北戎南侨惨败，赫连潇自此和顾湛并尊，被边疆百姓称作东祁两大战神。 饶是如此，战王一向深居简出，虽然早就出宫独立居住，却连封号都是三年前临出征前夕皇帝才册封，几日前回京又是急匆匆呼啸而过，因此除了朝中几个大臣几乎没人见过赫连潇长什么样子。当年赫连潇虽文成武就，却并不受宠，自然也没几人关注他，也就没人将他这惊为天人的脸宣传出去，直至此时，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子才知道，他凭什么位列天下四君子之首。 但是这位被一众闺阁女子爱慕眼神注视着的战王接下来问的话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环视一圈，说：“定国侯府大小姐可在？” 第二十二章 宴会(1) 袁得脚一滑，手上拿的拂尘差点被甩出去。 即便陪在皇帝身边多年、现在是东祁皇身边一等一红人的她，在听到定国侯府大小姐时也忍不住失态。 若是这话从刚刚第一个纵马而入的定国侯嘴里问出来那还好，但偏偏问的人是战王赫连潇。 赫连潇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这里并没有定国侯府马车的标识，顾倾音也有进宫不下车马的殊荣，所以难以断定她是来了还是没来。 其他人也不知是为赫连潇的容貌所震惊，还是为他的问题惊讶，总之，半晌没人说话。 赫连潇正欲再次开口，袁得却抢先上前一步：“王爷。”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周围不断有人跟袁得问好，袁得客客气气地应下、回礼，然后看着赫连潇。 赫连潇道：“何事？” 袁得：“皇上听闻王爷到了，特命老奴来迎接。” 若这话是由太后或贵妃身边的人来说，那么它的可信度会提高很多。 可这话从袁得嘴里说出来，也就相当于是皇帝的意思，前面迎接定国侯和逍遥王的声音他不是没听到，可偏偏袁得这时候才出来，赫连潇又岂会不知赫连执戚的意思？ 无非就是赫连潇现在强大了，身份水涨船高，前来攀附的朝臣也多了，赫连执戚怕他会威胁到自己最爱的儿子的地位，所以恨不得时刻盯着他。 但赫连潇和绝夜墨枫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绝夜平静地说：“王爷并非第一次来皇宫，路还是认得的，倒也不劳烦袁公公。” 袁得闻言也不恼，依然笑眯眯地道：“皇上自然知道王爷找得到路，只是担心王爷罢了。” 在赫连潇三人的眼里，袁得这番话可谓是虚情假意到了极致，但在一些中立派的眼中，却像是赫连潇极受皇帝宠爱，有些人甚至隐隐动了依附之心。但现在朝中更多的是太子党和逍遥王党，闻言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看着赫连潇的目光已有些泛冷。 赫连潇装作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圈，发现的确没有定国侯府的车辆，只好对袁得道：“劳烦公公带路。” 袁得笑着说：“不劳烦不劳烦，能为王爷领路是老奴的荣幸。” 见没人理会他，袁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率先转身走进了皇宫。 赫连潇三人完全没有下马的打算，骑着马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禁卫军本想阻拦，袁得停步，偏头：“陛下早就有令，王爷若凯旋归来，享有太子同等待遇，还不让开！” 这下，禁卫军是让开了，落在赫连潇身上的目光却更多了：羡艳爱慕的、嫉妒的、憎恨的、意味不明的…… 不过赫连潇视若无睹。 …… 宴席摆在御花园，艳阳高照，花香四溢，谈笑风生，端的是一派雅致风趣。 天泽大陆民风开放，但像这种大型高等宴会除了北戎，其他国家男女一向分席而坐，今天也不例外。 女眷一边倒是和乐，偏偏男子一方今天有些不一样：定国侯、逍遥王、战王，这三位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让京城津津乐道的人物，今日竟然齐聚一堂了。 赫连潇于赫连澈素来不对眼，两人之间气氛冷凝也就罢了，可令众人不解的是，为何定国侯也是满脸写着“我心情不好谁也别理我”？ 第二十三章 宴会(2) 慕容泽之和段玄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三人奇怪的气氛。 两人朝着顾湛和赫连澈客气地拱了拱手，坐在赫连潇下首，段玄纳闷地道：“你怎么了？” 赫连潇：“嗯？” 慕容泽之摇了摇折扇：“他还能怎么了，不就是赫连澈回来了，郁闷嘛！” 赫连潇看了眼赫连澈，又看了眼慕容泽之，两人同是一身红衣，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风流不羁，容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赫连潇却偏偏刺激慕容泽之：“本王怎么觉得他身上那件红衣挺好看的？” 慕容泽之顿时横眉竖眼，声调稍稍拔高：“胡说！明明本公子……” “咳，”眼见越来越多人朝他们看过来，段玄赶紧轻咳一声，制止了慕容泽之接下来的话，“方才我和泽之从东门进来时，听说你在门口问定国侯府大小姐？” 赫连潇：“有问题？” 慕容泽之嗤笑一声：“这不是有问题，是特别有问题好吗！顾倾音是谁？京城有名的恶霸少女，样貌丑陋不堪却偏偏喜欢往脸上画奇奇怪怪的妆容，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还一心追着你五弟跑。” 段玄问：“没人管她吗？顾韩夫妇？定国侯？” 慕容泽之笑容加深了些，往顾湛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才说：“已故的顾夫人特别喜欢顾倾音，太后娘娘和顾夫人是至交好友，顾侯爷对先夫人又宠极爱极，有这两位罩着，全京城有谁敢动她？也就赫连玦才偶尔对她甩一个冷眼了。 “五年前她因为跟谢苏的嫡女争风吃醋被赫连玦从酒楼二楼推了下来，顾侯爷和太后怒极，顾侯爷直接按以下犯上参了赫连玦一本，太后则罢去了他封王的资格并且要他没求得顾倾音原谅之前。要不然也不至于年满十六的皇子中就一个赫连玦没有封王，而且现在谢灵魅也没答应他的求亲。” 段玄点点头：“那倒是有趣。” 慕容泽之像是说上瘾了一般，折扇一收，接着道：“当然被沈宪宣布死亡的人突然活了，你说奇怪不？更奇的是，她回来这些天，侯府传出不少她苛责下人、打压胞妹的消息，好像什么都没变对吧？然而赫连玦几次三番求见都被她推拒了，一开始还找几个借口，后来直接就说不见，怪不怪？” 段玄点头，又道：“也许是欲擒故纵呢？” 慕容泽之又把折扇打开，另一只手肘撑在面前的低案上，恢复成他一贯风流公子的模样：“唔，可能吧。谁知道呢？反正从她到京城开始，就没人见过她。” 赫连潇一言不发，边听边想一个时辰前在定国侯府见到的那个女子，绝夜说那地方是望月阁，原先的林婉玥夫人、现在的顾倾音的住所，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见到的那女子是顾倾音。 可是按照慕容泽之刚才的说法，那人不是顾倾音？那会是谁，顾倾音的侍女吗？可是一个侍女那幅气度吗？ 而且几日前见到她分明是从回春谷的方向而来，要说这世上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地方，非回春谷不二选，可这也只是坊间传言罢了，鬼绝医术虽好，却也绝对没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难道说……顾倾音当年死了，而现在这个是别人假扮的，因为怕出破绽，所以才不让她见人？ 第二十四章 赔礼道歉(1) 可慕容泽之明明说顾湛对这个孙女极为宠爱，若是她真的死了，顾湛应该会直接去找赫连玦算账，而不是隐瞒她的死讯…… 赫连潇垂眸，沉思。 又过了会儿，赫连执戚携皇后、太子和后宫一干嫔妃出现，一群人行了礼，落座，赫连执戚说太后身体抱恙，不出席宴会，然后对顾湛和赫连潇进行了正式的嘉奖和封赏，而后宴席正式开始。 赫连潇对宴会没兴趣，受完封赏坐下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对面女眷那边，——并没有见到顾倾音。 又过了一会儿，上首的几位大人物不知怎么的突然聊到了各位皇子公主的身上了。 皇后谢央笑吟吟地对贵妃说：“说起来，这战王也马上就要弱冠了吧？” 贵妃慕容鸢同样回以一个微笑，声音温软，颇有些江南女子的柔婉：“皇后娘娘记得不错，潇儿明年暮春就弱冠了。” 谢央点点头：“那是不小了，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慕容鸢知道谢央是想趁机往战王府塞人，面上笑的温和，道：“圣人有云，长幼有序，太子尚未迎娶正妃，潇儿怎能越过他去？” 下首依附皇后的贤妃捂嘴笑道：“贵妃姐姐说笑了，皇后又没说娶正妃，战王府中既无妻妾，娶个侧妃或是招几个美人，也是好的啊。” 谢央：“是啊。” 慕容鸢对答如流：“那不也还有个逍遥王吗？” 谢央和贤妃：“……” 东祁国的皇子中，年满十六的有好几个，然而娶了正妃的一个都没有，其中赫连澈和赫连潇更是一个妻妾都没有。 眼看谢央还要说什么，慕容鸢抢先开口：“说起来，听说五皇子一直对谢家小姐有情，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谢央脸色当即就黑了，慕容鸢不可能不知道五年前的事，她现在提出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谢央气得磨牙，慕容鸢这才低低地轻呼一声：“啊！本宫忘记了还有五年前那件事。不过听说前几日顾大小姐就回京了，五皇子还没去过定国侯府吗？” 不顾谢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不等她回答，慕容鸢突然对赫连执戚开口：“皇上，今日正好五皇子和定国侯大小姐都在，不如就让五皇子当众赔个礼、道个歉，把五年前那件事了了，也好让五皇子得抱美人归啊！” 谢央当即脸色就精彩了，红的白的黑的，来回交替。 她哪不知道慕容鸢打的是什么算盘，顾倾音痴迷五皇子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她一旦原谅了赫连玦，那就意味着赫连玦可以正大光明和谢灵魅在一起了，顾倾音再傻也不可能这样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出。退一万步讲，就算顾倾音答应原谅赫连玦，也一定会趁机提出类似赫连玦娶她这种要求，而碍于顾湛，皇上一定会答应。 原本依着定国侯的家世，谢央也不是不满意这个儿媳，但又怕赫连玦有了这个靠山开始膨胀，跟赫连诩争夺皇位；而谢灵魅是她侄女，比起一个外人，当然是自己侄女更好操控，有谢灵魅吹耳边风，也大大减少了赫连玦跟太子作对的几率。 偏偏慕容鸢一句话将所有都打乱了！ 谢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慕容鸢，正要开口跟赫连执戚说话，却听赫连执戚一锤定音：“也好。” 第二十五章 赔礼道歉(2) 说着，唤出赫连玦，又对着顾湛客气地开口：“五年前玦儿不懂事，冲撞了倾音，这五年来玦儿已深刻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如定国侯将倾音唤来，玦儿给她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罢了。” 顾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道：“罢了？我孙女差点被你儿子害死，你轻飘飘一句就罢了？” 绕是内心怒火已经开始燃烧，顾湛面上却是不显，看着赫连玦漫不经心地问：“那不知五皇子打算如何赔礼道歉？” 赫连玦突然愣了，赫连执戚也有些呆住，上座的几个人都听得出来，赫连执戚方才那句话就是个托词，只是为了让赫连玦跟顾倾音道个歉，然后把这事翻篇。 结果听顾湛的意思，似乎是嫌不够？ 赫连诩笑着道：“定国侯说笑了，既然是赔礼道歉，自然是顾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赫连玦惊呼：“皇兄？！” 赫连诩冷冷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对着赫连执戚一揖，悄悄朝焦急的谢央轻轻摇摇头，转过身对着顾湛一个点头算是见礼，然后说：“顾小姐是侯爷的掌上明珠，却因五皇弟一时失手令她受了重伤，理应是以顾小姐意愿为大。” 顾湛垂下眼眸，一时沉默，似乎是在考虑。 赫连玦赶紧悄悄挪到赫连诩身后，低声道：“皇兄！你怎么能说任由顾倾音呢？万一她真的要我娶她怎么办？！” 赫连诩：“蠢货！顾倾音是顾湛最为看中的孙女，顾家这一辈又没有男子，顾韩以后继承的定国侯的爵位迟早是顾倾音的。即便是光看眼前，顾倾音一旦嫁于你，便相当于定国侯的势力归于本宫，能狠狠压赫连澈和赫连潇一头。” 赫连玦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可是我爱的是魅儿！我早已许了魅儿正妃之位，本来魅儿就因为五年那件事一直闷闷不乐，若顾倾音真的趁此机会夺了正妃之位，那魅儿怎么办？” 看着赫连诩的脸色隐隐透露出不耐，赫连玦赶紧补充道：“就算顾湛宠爱顾倾音，万一哪天顾韩和姜柳伊又生了个儿子呢？顾湛一向是中立派，就连父皇都拉拢不了他，魅儿是你我的亲表妹，舅父又是丞相，我娶了魅儿，那就相当于皇兄有了整个丞相府做后盾啊！” 赫连诩面色稍霁，道：“那有什么，一旦你娶了顾倾音，她就是皇家的人，你想怎么安排还不是你的事。你大可把魅儿以平妻的身份接过去，顾倾音要是敢闹，你也正好借机贬了她。” 赫连玦面色一喜，刚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笑的有点大声，因此前面几位几乎同时把目光投了过去。 男席女席分的清清楚楚，而刚才的声音虽是从男席发出，却是女声。 本来还在想谁这么不守规矩竟无视规矩，待众人看清后，默了。 慕容泽之好笑的看着段玄：“敢这么正大光明混迹男席的，也只有梦若这丫头了。” 段玄摇摇头，面上稍稍含笑，声音却透露出些许无奈：“她从小就随我待在军营，虽是女儿身，却豪放得很，与明城成亲后，明城一向惯着他，太后和皇上又喜欢她，自然是无法无天了。” 那厢，赫连诩和赫连玦发现笑的人是段梦若，有点担心，担心她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第二十六章 原谅(1) 赫连诩率先开口：“世子妃何故发笑？” 段梦若从赫连明城怀里坐起来，强忍住自己狂笑的欲望，但颤抖的双肩和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她却没管那么多，道：“先说好，我说了太子殿下和五皇子可不能生气——啊还有皇后娘娘和谢丞相。” 赫连诩笑着说：“世子妃但说无妨，本宫不会怪罪。” 段梦若又看向赫连执戚：“皇伯父作证！” 看着赫连执戚点了头，“嗯”了一声，段梦若这才悠悠起身，走到赫连诩和赫连玦面前，道：“先说好，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呢，就是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两位的谈话，所以对于二位的杞人忧天深觉有趣。” “杞人忧天？”赫连玦眉头狠狠皱着，“世子妃到底何意？” “哎呀，五皇子别着急嘛，我这不是正准备说吗！其实你们现在讨论也是没用的，毕竟，”段梦若耸耸肩，摊开双手，“小音儿现在根本就不在这儿，侯爷疼爱小音儿，自然也不会背着她做出任何决定，不是吗？”段梦若将目光转向了顾湛。 顾湛点点头。 谢央突然惊呼：“什么？！今日如此重大的宴会顾倾音竟然没来？！她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一张口就是这么大一顶帽子，赫连执戚脸色也有些暗，顾湛的眼神一下就冷了，然而段梦若依旧笑吟吟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像您这种天天见得到圣颜的自然是将皇伯父放在眼中，但小音儿可没您这样的福气，当然不能把皇伯父放在眼中，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皇伯父放在心里了。” 谢央狠狠咬了一口后槽牙，心知段梦若是故意偷换概念，偏偏赫连执戚脸色转好，谢央张口还想说话，顾湛突然说：“音儿刚回来，路途困乏，身子一时不适，本侯便让她在府中休息。本侯进宫前已告知太后，皇后娘娘还有什么问题？” 谢央还没来得及回话，赫连诩赶紧开口：“其实母后本意也是关心顾小姐，只是一时心急说话有些纰漏，侯爷勿要见怪。” 谢央也陪着笑：“是啊，本宫是关心则乱。” 能怎么办？话说到这份上，不参加宴会是顾湛决定的，事前告知了太后，她不能得罪顾湛，也没胆子说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太后也不出席宴会。 段梦若暗笑一声，又对着赫连玦说：“我今日进宫前特意去侯府看望了小音儿，关于这几日对五皇子避而不见，她实在不好意思，但她身子不好，还望五皇子不要见怪才是。” 赫连玦黑着脸，不答。 段梦若也没管他，接着道：“她特意跟我说了，当年之事她知道五皇子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着急谢小姐，才动了手，她其实不怪五皇子。皇祖母当年颁下这样一道懿旨她也深感诧异，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她决定原谅五皇子了。” 顾湛眉头皱的很深，却没说话。 段梦若看着赫连玦明显转怒为喜的表情，状似苦恼地道：“只是……” 赫连玦：“只是什么？只要顾倾音能原谅本皇子，她说的什么本皇子都答应她！” 段梦若突的靠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娶她也行吗？” 赫连玦的脸一下就僵了。 第二十七章 原谅(2) 段梦若退开一段距离，对上首的赫连执戚道：“小音儿十分过意不去，并且她早已不怪五皇子，所以她想请皇伯父早日册封五皇子，并且恩准他和谢小姐的婚事，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段梦若这番话悄无声息的加入了一点内力进去，以确保所有赴宴之人都能听到。 事实上，听是听到了，同时也愣住了。 传说中那个喜欢五皇子喜欢的不得了的东祁第一丑女顾倾音要皇上给五皇子赐婚？赐的还是一向跟她不对付的谢家嫡女？！ 一时间，整个御花园鸦雀无声，连奏乐之声都完全停了。 赫连玦先是怔楞，而后满是狂喜地问“真的吗？是真的吗？”，边说边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抬起眼看就要落到段梦若肩上，段梦若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刚好撞上赫连明城的胸膛，段梦若转头对上他微蹙的眉，笑了一下，赫连明城无奈地叹了口气。 赫连执戚沉声问：“明城，梦若丫头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段梦若撇撇嘴，心道：“废话！当然是真的，只是小音儿没说的这么详细罢了。小音儿就说了一句‘他既然喜欢，那我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这么想着，赫连明城已开口：“回皇伯父，您也知道，王府到皇宫的路上会路过定国侯府，今早梦若的确去见了顾大小姐，只是明城想着女儿家的谈话明城不该掺和，也就没听。但当时侯爷也是看到我和梦若进的侯府，更何况皇伯父在上，梦若也不会信口开河。” 段梦若眨眨眼睛，看着赫连明城心底暗笑：“还女儿家谈话不该掺和呢，早上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上叭叭叭地说小音儿不值得深交，也不知道是谁看到小音儿的容貌后狠狠惊讶了，非要站在一边听，赶都赶不出去。” 赫连明城看到了她的眼神，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依旧一脸正直的样子。 “太后懿旨到——” 突然的高呼让所有人一惊，急急忙忙站起来，又呼啦啦地跪倒一片，就连皇帝和皇后及四妃也都站了起来，四妃以下的妃嫔也都跪了下去。 宣旨的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程姑姑，她带着几个宫女、一个端懿旨的公公，先对赫连执戚行礼之后，面向众人，双手拿起懿旨，念道： “哀家愈闻五皇子赫连玦衷诚良善，虽昔有儹越之举，然念其虚心改正，特赐封其裕王。谢相嫡女谢灵魅，贤惠淑德，赐婚裕王，择日成婚，钦此。” “孙儿臣女领旨。”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姑姑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赫连玦也重新坐了下来，，可他却迟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便手里捧着懿旨，神情也是懵的。其实不光是他，御花园中大部分人都是懵的。 太后当初是因为顾倾音而惩罚了赫连玦，此时下了这样一道懿旨，那也侧面证明了刚才段梦若所言非虚。 可是为什么——顾倾音竟然真的拱手让出了赫连玦？ 这个问题困扰着大部分的人，以至于一直到宴会结束整个御花园都显得沉闷无比。 唯有四个人例外——早已知情的段梦若和赫连明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赫连潇，还有赫连澈。 第二十八章 不认识 赫连潇段梦若不意外，毕竟战王殿下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赫连澈听了懿旨后嘴角笑意加深，整个人显得更加如沐春风，这就让段梦若显得有几分诧异了。 未时末，定国侯府藏书阁。 顾倾音低头看着手机的竹简，听着段梦若滔滔不绝的讲今日宴会发生的事，默默倒了一杯茶给她推过去。 段梦若一手端起茶杯毫无淑女风度的一饮而尽，接着说：“对了音儿，你认识潇哥哥吗？” 顾倾音头也没抬，手下竹简又换了一卷：“嗯？” 段梦若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前倾，就快要站起来：“赫连潇啊！战王赫连潇！” 顾倾音眼睛依旧没离开竹简，仿佛看到了什么引人入胜的内容，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不认识。” 段梦若：“小音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俩什么关系？那可是比亲姐妹还亲啊——虽然没有你那个什么芯儿亲，但是！咱俩同生共死的伙伴，你怎么能连我都瞒着？” 顾倾音：“我并不认为你误闯鬼绝的阵法被我所救叫同生共死。” 段梦若看着某人黑漆漆的头顶，咬咬牙，无所谓地摆摆手，坐回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潇哥哥到底什么关系？” 不等顾倾音开口，段梦若又道：“千万别说你们没关系啊！没关系他会当着一干朝臣女眷在东门找你？我可不信。” 顾倾音手里的这卷竹简又看完了，她连同之前看完的几卷收好，抱起，往一旁的书架走去：“见过两次而已。若有关系，在御花园你和赫连玦他们说话时他就应该帮我说话或者落井下石。” 段梦若看着她的背影：“你怎么知道潇哥哥没说话？” 顾倾音又绕到另一个书架去，离得远了，段梦若看不到人了，听到顾倾音稍稍提了点音量回答：“刚才你说的。” 段梦若皱皱眉，低头思索，自己刚刚有说吗？ 顾倾音拿了几本书走回来，却没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走？” 段梦若也站起来：“你这是让我跟你一起回望月阁还是赶我走。” 顾倾音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对视几秒，段梦若肩膀垂下，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走。” 顾倾音率先提步往门口走，声音听不出起伏：“我怕康王世子上门要人。” “他敢！”段梦若一听这话，马上抬起头，声音又恢复之前的活力四射，“我和你那可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朋友关系，敢乱吃飞醋，我让他打地铺去！” 顾倾音摇摇头，打开门，外面日头正盛，照在段梦若身上，再次将她的活力压了下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已经走出门的顾倾音转过头看她，没说话，目光里满是询问。 “小音儿，这日头这么毒，我从侯府回康王府还有好一段距离，马车上又没有冰块，你就让我在你这多待会嘛～！” 顾倾音：“我派人去冰库帮你取。” “取什么？” “冰块。” “……” 最后，段梦若还是被顾倾音“赶”上了马车，当然，也给她拿了冰块。 “大小姐，藏书阁的夜明珠已经全部收起来放好了。” 顾倾音抬头看了眼面前禀报的侍女，点点头：“嗯。离若那里有刚从冰库拿出来的水果，去吃些。” “是，多谢大小姐，奴婢告退。” 第二十九章 你是顾倾音 侍女走后，离羽与她擦肩而过走进凉亭。 “主子，世子妃所言非虚，今日战王在东门之时确实曾询问过您在否。奇怪的是，他在御花园之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于您的事漠不关心。” “……”默了一会儿，顾倾音抬头，“他有病？” 离羽嘴角抽了一下，顾倾音也没想要他回答，又道：“刚才出去那个，把她资料给我。” 离羽：“刚刚那个侍女？” 顾倾音点头，离羽应下，离开了。 … 初夏的夕阳落得还算早，方才过了戌时，夕阳便已完全归于西山，只余天边一小块显出微薄的血色；若此时再将门扉完全关上、房内又不加以照明的话，那跟天黑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比如说，此时的天机阁驻京城分阁。 无心到的时候，傅子文坐在房间的床上，正在打坐。 无心没打扰他，关上门，也没点灯，驾轻就熟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茶边等他。 一般人一睁眼就是黑漆漆的房间，还看到桌边坐着一个白衣黑发背对自己的男人，估计都会害怕的大叫，镇静点的也免不了瞳孔骤缩，而傅子文只是愣了一瞬，随后温和的笑笑，拿着火折子将屋内的灯烛点上一盏，端到桌子上放着，在无心对面坐下，端过无心给自己倒的茶。 “等久了吧？这次辟谷的时间长了些。” 无心摇头：“无妨。何事？” 傅子文盯着他的眼睛，：“无心，为师听说，你最近在查回春谷少主？” 无心的声音依旧平静：“关心一下自己的未婚妻，有问题？” 傅子文：“……你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你不是从没在意过鬼影这个未婚妻吗？” 无心：“正因以前没关心过，所以才要调查一番。” “……” 傅子文似乎被噎了一下，又道：“你是我徒弟，我还能不了解你？从你知道这个未婚妻开始，就没表现出任何关于她的情绪——认同或反对都没有，现在突然调查起她了，你还说没有特别的原因？” 无心定定看着傅子文，他脸上带了张银制的狐狸面具，看不清神色，但他的眼神很幽深，盯着你看的时候目光就像有穿透性一样，能洞察到你的内心。 良久，无心站起来：“劳烦师父告诉余承，鬼影之事不必再查。” 说完，打开门，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他离开后，傅子文负手走到门边，看着天上半圆的明月，神色讳莫如深。 … 再一次在自家楼顶上看到不请自来的战王，顾倾音显得比第一次还要镇定，从眼神到神色都十分平静。 两人在夜风中对视良久，两厢沉默，最后，赫连潇率先开口：“冒犯了。”还拱手做了个礼。 顾倾音毫不躲闪地受了这一拜，道：“战王到底有何贵干？” 赫连潇：“……本王只是歇脚。”马上又补了两个字，“两次。” 顾倾音：“侯府在战王府以北，再走，就只有被‘贫民窟’占据的破烂不堪的北市一处地方，莫非战王是深夜前去体察民情？” 赫连潇一时沉默。 “你就是顾倾音，对吗？”过了会儿，赫连潇开口，却是硬生生转了个话题。 顾倾音也没不承认，直接点点头。 见了战王却不行礼、又能在望月阁楼顶流连，要猜出来很容易。 第三十章 打太极(1) 赫连潇：“今日为何不参宴？” 顾倾音走过来坐下，道：“子时已过，现在是六月十三了。” 赫连潇轻皱一下眉，明知她在避重就轻地故意转移话题，却心下惊讶，没想到已过子时。 “六月初四，在死亡森林外帮本王的，可是你？”知她不想谈宴会，赫连潇转了一个话题。 “是。”果然，这次顾倾音还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赫连潇在她对面坐下，直视她：“为何相帮？” 顾倾音：“为了尽快赶路。” 赫连潇：“仅此而已？” 顾倾音反问：“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我对你一见钟情吗？” 顾倾音说出这句话只是习惯性怼一下，没什么意思，却不知触到了赫连潇哪里，一听这话居然瞳孔张大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为何会从死亡森林出来？” 顾倾音挑眉，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很快回答：“准确地说，我是从回春谷出来的。” 赫连潇面上并无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顾倾音会如此爽快地承认。 顾倾音接着说：“从四丈高的二楼楼梯摔下、头破血流，太医院首都宣布死亡的人，当世除了回春谷恐怕也没人能做到这样‘起死回生’了。” 说完这句，顾倾音看见赫连潇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兴味，但夜色浓重，虽有月光相称，但终归没看情楚，她只听到赫连潇淡漠无波的声音：“这么说，回春谷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顾倾音心道：“怎么可能，真有这种事，那回春谷也不会这么安稳太平，就算有死亡森林和四季花海挡着，也保不齐一天到晚都有人打扰，那还轮得到暗幽离羽两个护法都嚷嚷着太无聊要跟我来京城。” “谁知道，反正我醒之时是在回春谷。”虽然这么脑子里想了一大段，但表面上顾倾音却没有丝毫停顿的说出这句话。 赫连潇：“五年都在？” 顾倾音点头：“嗯。爷爷未归，鬼绝怕我出什么意外。” 赫连潇：“你身边不是有那个……马夫侍卫？” 马夫侍卫？ 顾倾音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离羽，道：“他叫离羽，他是鬼绝的人。” 赫连潇：“据本王所知鬼绝此人性情阴晴不定，不像是会轻易借出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保护一个弱女子。” 顾倾音挑眉，这话可就有两层意思啊—— 一，暗示顾倾音与鬼绝关系匪浅。 二，以离羽那天表现的武功来看，最多算武林中等，甚至不及他身边那两个侍卫，他却说离羽武功高强，明显看出来离羽刻意压制武功。 顾倾音分出一丝心神想，她现在应不应该庆幸马车帘掀起时赫连潇没看到马车内的幽梅和离若，还以为那道声音是她发出的。 “鬼绝与爷爷是旧识，我在回春谷时与少谷主鬼影交好，安排人互送也是她提出的。”顾倾音道，“而且我没看出离羽身手好，他跟鬼影比武的时候十招之内必败，帮你们的时候看着也像硬撑。” 赫连潇：“确实如此。没想到武功这么低在回春谷地位却不低。” 顾倾音心神一颤，要不是回春谷稍微有地位点的人她都见过，并且确定这些人都是忠于回春谷的，她甚至怀疑赫连潇就是回春谷的人或者他在回春谷安插了眼线。 第三十一章 打太极(2) 赫连潇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道：“你都叫他哥哥，难道不是身份不低？” “鬼影说一路上都是他护着我，让我稍微顺着他点。”顾倾音面不改色地说。 两人对视，平静的眼神下暗流涌动。 赫连潇站起来，“本王外出确有要事，两次路过侯府，叨扰顾大小姐了。” 顾倾音抬头：“战王放心，本小姐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嚼舌根。” 赫连潇点头致谢：“多谢。”而后消失在顾倾音面前。 见此，顾倾音眼底有一抹明显的诧异：回春谷的瞬移之术，赫连潇怎么会？ 顾倾音垂眼沉思。 她前世是sha手，所以她一向警觉且五官敏锐，即便处于睡眠中也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 今早……昨天早上，侯府的人以为他们声响很小，但顾倾音还是被吵醒了。 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她也没有打扰其他人睡梦的恶习，所以她干脆跑到这楼顶来吹吹风，看看晨曦的风景，却不想遇到了赫连潇。 上次在死亡森林外匆匆一瞥，顾倾音只觉此人与赫连澈面容有几分相似，身份怕是不简单，没想到他竟是东祁战王；她更没想到，她竟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她原本打算去宴会见见被原主爱到骨子里的赫连玦，陪他玩一玩，逗一逗他，也重新见一次赫连澈，却不想碰到个赫连潇。 顾倾音承认自己有时候真的冷血无情，但她也不是山石草木，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四大皆空，她也有喜怒哀乐。一旦去了宴会，那就无可避免的会碰到赫连潇，她一下就没了兴致，直接不去了。 她原本是想让离羽去找太后说明情况，让太后在宴会上直接赐婚，正巧段梦若来了，顾倾音便让她代为转告。 虽然从原主的记忆中顾倾音得知太后很喜欢这个故人之孙，但也没想到太后直接为了她不去宴会。 顾倾音听了之后不可谓不触动，以至于一不小心喝多了茶，睡不着，就来楼顶散散心，哪知道…… 又碰到了赫连潇！ 顾倾音那一瞬间只觉无语，十分无语。 听了赫连潇说是路过，以及见了他使用瞬移，顾倾音一时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顾倾音站起身，打算立刻差人去查，结果打更人的声音传来——丑时了。 顾倾音：“……”算了，睡醒再说吧，这么一闹也有些困了。 顾倾音这一觉终究没睡多久，卯时未尽，她就醒了，梳洗毕，用过早膳，本来打算出门，离若来了：“主子，夫人和二小姐求见。” “……” 顾倾音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离若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顾倾音才道：“带她们去正厅。”离若赶紧应下出去了。 顾倾音并没有多耽搁——当然，要不是她今日还有事要忙，她恐怕会去藏书阁看几本书，然后装模做样换身衣服，才会慢悠悠去见这两母女。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听不到这两母女在背后编排她了—— “放肆！顾倾音居然让本夫人等她？她是不是忘了本夫人是她娘！”远远的，顾倾音就听见姜柳伊怒气冲冲的声音。 “娘亲息怒，兴许姐姐才刚醒呢？”相比起来，顾倾颜的声音要显得轻柔许多，音量也小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会武功，五官又一向敏锐，隔这么远，她还真听不到这句话。顾倾音绕是想着。 第三十二章 二楼二阁(1) “息怒？要我怎么息怒？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才醒？还有没有一点侯府大小姐的样子？！ “本夫人派人来请她，她不愿见；好，现在本夫人亲自来了，她居然还避而不见！甚至连个添茶的侍女都没有！她顾倾音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教养！”姜柳伊的声音明显又拔高了，显然，顾倾颜刚刚那句话起到了很好的挑拨作用。 而后便是顾倾颜和几个丫鬟在一旁温婉地“规劝”了。 顾倾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一时竟也不急了，双手环胸，斜靠着走廊的石柱，端的是一派慵懒闲适。 “夫人所言请您被拒是昨日临近午时，那时您说要小憩一会，离若姐姐就把人请回去了。” 正思索着，身边突然有声音传来，顾倾音偏头，这个丫头是她刚才随便点的一个人，也没注意看，现在这么一瞧，竟觉有几分眼熟。 顾倾音：“你叫什么？” “青鸢。青翠的青，纸鸢的鸢。” 顾倾音“哦”了一声，又将头转向正厅，仿佛能通过那扇门看清正厅里面的景象一样。 又听了会儿，一开始是姜柳伊怒不可遏，渐渐在顾倾颜的劝说下慢慢冷静下来了，说了一句“等她来了本夫人非得好好教教她规矩不可”，而后再无声音传来。 顾倾音自觉没意思，站直了身子，边整理衣服被压出来的褶子边说：“告诉幽梅，等她们不耐烦的时候把人请出去，不必多言其他。” 青鸢：“是。” 顾倾音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跟着自己，而后朝藏书阁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像是要去看书，而在转角确定青鸢看不到之后，顾倾音站定，从袖中摸出一张银制鬼面具带上，下一瞬已消失在原地。 … 京城西市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商铺林立、人潮攒动，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也大都修建在西市周围。而东街与西街更是西市中两条最繁华的街道，只是西街因尽头有一竹林，青翠郁葱，因此多的是书斋画舫，来的人也多是文人墨者、雅客骚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片翠竹就是西街的尽头，但没几个人知道，这竹林里另有乾坤。”罗沁领着齐宇枫走在最前面，为他介绍着。 齐宇枫环顾了一下四周：“这……这竹林看起来也不大，没人发现吗？” 林煜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道：“看起来小，实则你已身处阵法之中，与外界已是两个世界了。而且主子的阵法不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就算看得出来也不是谁都破的了的。” 苏雨熙也翻了个白眼，却是冲着林煜：“京城传闻宴酣楼的大东家温和有礼、礼仪得体……还是一干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的梦中情郎，我呸！真应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这幅不修边幅、毫无形象的样子！” 林煜毫不在意：“你最好出去大肆宣扬一番，让那些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女人都死心。本公子生性风流，若说为一人停留——那必然是主子。” 苏雨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罗沁适时地打断，颇为严肃地道：“阿煜，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今天是主子叫我们过来的。” 林煜抬起的脚就那么停在了半空，身子还保持着后倾的姿势，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第三十三章 二楼二阁(2) 罗沁和苏雨熙见状扶额：得，这二货是真不知道。 齐宇枫弱弱地开口：“那个……”“啊！！！！！！！！” 他话尚未成型，林煜突然仰天大叫起来。 其他三人：“……” “到了就进来。” 清冷的女声自屋内响起，听着不过十六七岁大，语气却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齐宇枫没想清这人是谁，苏雨熙和罗沁闻言，显示恭敬地答是，然后才敛了表情，往木屋走去。 齐宇枫正想跟上去，却被林煜给拖住了。 “林……林哥？” “嘘，你走我前面，走慢一点，帮我挡一挡。”林煜的声音压的很低，不仔细听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主子有些洁癖，不太喜欢衣衫不整。” 苏雨熙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主子只是看不惯你衣衫不整而已，若非你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去调戏主子，也不会被主子如此严格要求。” 齐宇枫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的点头应是，罗沁和苏雨熙都回头看了一眼，前者没什么表示，后者大大方方赏了林煜一个白眼和一句“没出息”，然后四人一起往木屋走去。 木屋很简陋，就一张圆形木桌，大约坐得下七八人，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边摆着一张半人高的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旁边还有一张躺椅，这大概就是屋里全部的摆设。如果是几日前，齐宇枫会下意识地这样跟罗沁汇报。 但现在他的目光全都被窗边站着的女子吸引了。 白衣胜雪，皓腕凝眉，三千青丝小半被盘起，用一根白玉簪松松垮垮地固定在脑后，脸上带着丑陋的银色恶鬼面具，露在外面的双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清冷。整个人显得淡漠而疏离。 “沁芳楼楼主罗沁云裳阁阁主苏雨熙参见主子。” “珍玉阁阁主齐宇枫参见主子。”见罗沁和苏雨熙都见了礼，齐宇枫也顾不得惊叹，赶紧躬身。 顾倾音的眼神落到齐宇枫身上，淡淡道：“你身后是什么？” 齐宇枫一时没反应过来，罗沁正要开口，却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我是阁主的侍从，参见小姐。” 那声音之尖，苏雨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罗沁一脸惨不忍睹之色，齐宇枫浑身一僵，这声音就像掐着嗓子一样，从他身后传来，他忍不住一颤。 顾倾音：“……” “林煜，你在侮辱本座的智商？” 见被发现了，林煜尴尬地“呵呵”一笑，也不敢继续躲着，往旁边跨一步站出来，对着顾倾音深深一拜，吧头使劲低下去，道：“参见主子，那什么属下刚才就是跟主子看个玩笑，主子面前，属下怎么敢装神弄鬼呢！” 顾倾音摆摆手让他们站好，坐在脚边的躺椅上，道：“本座看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林煜依旧低着头，一手用打开的折扇挡住自己的脸，声音听起来欲哭无泪：“主子，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几个几乎每个月都回来这里探讨一番，我哪知道这次您也来了。” 顾倾音：“怪我？” “不不不不不不不，”即便挡着脸，也看得出来他摇头动作之凶猛，“怪我怪我，是我没有仔细听沁姐的话，是我错了。主子，您就饶了我吧，好歹先让我回去梳洗一番，这样您看我也顺眼些，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四足鼎立(1) “先坐吧。珍玉阁怎么换人了？”顾倾音懒得理会他，也不想看他这幅邋里邋遢的模样，转而问道。 三人在桌边坐下，林煜正经起来，答道：“这件事还请主子恕罪，属下不察，上一任珍玉阁掌权人居然是奸细，自四年前便入了珍玉阁，为的就是搜集主子的信息。他隐藏得太过完美，属下未能及时辨认出。之前被白魂发现，他竟偷袭白魂，害得他昏迷不醒。若非白魂留下线索，属下恐怕现今也不知道。” 罗沁也道：“这件事我和雨熙也有责任，奸人混入，还藏了这么久，是属下等人办事不利。” 顾倾音安安稳稳地躺着，眼眸阖着，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五年前四国中一股势力平地而起：沁芳楼、宴酣楼、珍玉阁以及云裳阁，分别经营青.楼、酒楼、珍奇古玩、衣裳首饰。世人将其统称为二楼二阁，亦称四楼阁。 四楼阁甫一出现，便以席卷之势发展起来。主楼阁立于东祁京城，半年不到，四楼阁的分楼阁已是覆盖四国。 原来天下的商业由绝剑山庄、云家庄、慕容家把持，前两者隶属江湖势力，一南一北；慕容家则是东祁皇商，也与他国通商，虽不在朝任职，但慕容家出过好几任皇后贵妃，加之现任家主的妹妹是当朝贵妃，所以总体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却偏偏横插进来一个四楼阁，硬生生将这幅平静的局面打破。 要说没冲突，肯定不可能，四楼阁从这三家手里抢了不少顾客；可你要说有巨大冲突，四楼阁除了这几个行业其他碰都不碰，渐渐的，绝剑山庄和云、慕容三家倒也默认了它的存在，形成了如今四足鼎立的局面。 而后来的实例也证明，不去惹它们是对的。 ——五年前北戎宴酣楼初建，北戎国一位皇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却得不到特别待遇，在宴酣楼故意挑事，大打出手，宴酣楼掌柜劝说无果后，直接将其人及随行侍卫扔了出去。 北戎皇听后震怒，欲派兵封了宴酣楼，最后却不知为何恭恭敬敬退了出来，其后不久皇宫就传出消息那皇子失足落水而亡。 类似的事在四楼阁建立伊始时经常发生，上到各国王子皇孙、王侯将相，下到各地商贾、江湖威望门派，但随着时间推移，四楼阁安然无恙，惹事的却无一善终。天下人又惊又惧，终于消停了。 但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真正平静的。 不能惹事，大家的关注点落到了另一个问题上：四楼阁主人是谁？ 自四楼阁建立，对外负责的就是各掌柜，偶尔也能见到白、罗、苏、林四东家，却听闻在他们之上还有更大的“东家”，所有人都好奇了——到底是谁这么厉害？ 五年来查探这位神秘东家的人不少，但四楼阁保密措施做得太好，无一人查出一丝蛛丝马迹。 所以乍一闻言自己的身份被窥探并且这个人还伤了自己的得力下属，顾倾音还是有点惊讶的。 顾倾音：“白魂呢？如何了？” 这一下，罗沁、苏雨熙、林煜都朝齐宇枫，眼神不停暗示：“说啊！你倒是回话啊！” 顾倾音睁眼就看到自己三个手下像是集体被禁言并且眼睛抽了一般，模样好不滑稽。 顾倾音：“……” 第三十五章 四足鼎立(2) 好在齐宇枫终于领悟到了他们三人打算让自己在主子面前表现的良苦用心，答道：“回主子，白魂阁主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尚处于昏迷之中。” “快一个月了还没醒？”顾倾音的的眉毛浅浅的皱了起来，“他现在哪儿？” 齐宇枫：“还在云裳阁。” 顾倾音扔下一句“去看看”，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见状，齐宇枫面上的惊讶不加掩饰，其余三人倒是淡定，很快飞身跟了出去，临走时林煜还不忘叫齐宇枫跟上。 … “主子，如何？” 云裳阁，顾倾音隔着一张手帕将手搭在白魂手腕上为其诊脉，看顾倾音收回了手，罗沁赶紧上前将帕子整理好，手腕放回去，就听林煜问道。 顾倾音：“无碍。他之前太忙，这一记重伤反而给了他一个偷懒的机会好好休息一番，因此陷入了沉睡，过几日便会醒。” 四人闻言放下心来，苏雨熙看着齐宇枫笑道：“那敢情好。宇枫当了一个月的阁主，这马上就又变成小厮了。” 顾倾音已经走到桌边坐下，接过罗沁倒的茶喝了一口，闻言道：“说起来，他为什么能接管珍玉阁？” 林煜：“他是白魂身边的人，很得白魂器重。之前混入的奸细也是因为他发现了破绽，并且在抓人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力。就是武功不太好。” 顾倾音点头：“那就让他继续当着吧。白魂我另有安排。” 话音落下，罗沁、苏雨熙、林煜同时看着齐宇枫，而齐宇枫则是愣愣的回看过去。 罗沁、苏雨熙、林煜心道：“看来不仅是武功不行，脑子也不太好。” 苏雨熙扶额：“拜托，齐大阁主，主子刚刚把珍玉阁交给你了诶，你能不能稍微表示一下感谢？” 齐宇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属下谢过主子，必不负主子期望。” “罗沁，之前离羽让你查的那个人怎么样？”顾倾音摆摆手，转而问。 罗沁：“回主子。属下查过了，她叫舒棉，是三年前来到京城的，一来京城就被卖到了牙婆手里，之前也曾被牙婆带出去过，都因为她脸上的伤疤被退回了。直到这次，来到了主子这里。至于她三年以前的生活属下并未查到，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林煜：“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她……”“她脸上的伤疤三年前就有？”顾倾音打断林煜，问道。 出乎意料的，罗沁摇头又点头：“不全是。她的烧伤确是被买之前就有了，据说那是刚被人从火海拉出来，奄奄一息就被卖了。 “那时牙婆好心帮她清洗了，看她完好的右脸还曾说这么漂亮的脸可惜了。哪知她一醒来摸到自己不对称的两边脸，打破了茶杯，用碎瓷片划破了自己的右脸。本以为她是不想待在那里，哪知她划完脸后主动请求留下，没有半分不愿。” 顾倾音闻言沉思起来，舒棉那道伤很深、很长，从右眼眼角膜到接近嘴角，看着颇为骇人，左脸烧伤不算严重，但正正落在脸颊正中，看着很是难看，根本看不清原来的相貌。 可若说左脸是无力回天，为何要故意划伤右脸？难道仅仅是为了遮掩容貌？ 罗沁说，她单看右脸长得不错，可是她呆的那个牙婆是她的人，她很清楚不会让这些女子做出接客之内的事情来，那么划伤脸就不可能是是为了清白，那还能为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黑白相间 顾倾音：“雨熙，你去查查三年前京城以及周边城镇发生的有关失火的大事，然后将在火灾中死亡或下落不明的人列个名单给我。” 苏雨熙：“是。” “对了，你是京城人，北市除了贫民窟，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吗？” 苏雨熙想了想，道：“北市从先帝开始就一直是贫民窟所在地，未曾有过其他值得注意的。不过近年来京城黑市里倒是有传闻说天机阁的主阁也在那里。但一直未曾得以证实，传闻之人也只在少数。” 天机阁？ 下意识的，顾倾音觉得赫连潇去的地方可能就是天机阁，但是……天机阁从不接皇室中人的单子，这一点天下人都知道，如果他真的是去天机阁，又是为的什么？他那种人，也不像是会求人的人。 顾倾音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反正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她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罗沁，道：“我那里有个丫鬟叫青鸢，你去查查她的背景。” 又转向林煜：“抓到的那个奸细仔细审讯，三日后还没结果让离羽接手。” 罗沁林煜：“是。” 吩咐完，顾倾音站起身就要走，却突然听到一声低哑的男声：“主……子……？” 众人一起转身，不约而同朝床榻看过去。 不久前还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睡美男”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因为睡了太久而干涩无比的嗓子难以发声，身子也是浑身无力，无法动弹，只好默默听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发号施令、低眉沉思。直到看到她要走，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齐宇枫最先跑过来，道：“阁主，你醒了？” 看到白魂想要起身，齐宇枫赶紧去扶，却听顾倾音说：“躺着吧，你现在身子虚。” 白魂闻言乖乖躺下，齐宇枫转头看着已经走近床边的顾倾音，眼神里有一丝不解闪过：阁主一向说一不二，性子又倔，往常要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他肯定听也不听执意起身，怎么主子一开口他就躺回去了？主子真有那么大的威慑力吗？ 当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也没有人听到他的疑问，因为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了刚醒来的白魂身上。 苏雨熙：“白哥，你醒啦？太好了！一个多月了，我这云裳阁的一楼都装修了一番，你还没醒，我真是吓死了。” 林煜笑道：“白魂，我知道你素来听主子的话，可你这也太听了吧！主子刚还说你最多过几日就醒了，结果你马上就睁开眼睛了。诶，要我说，你不道德啊，我和罗沁、雨熙还有宇枫照顾你这么久你都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这叫什么？双标！” 顾倾音：“……这也是芯儿教你们的？” 林煜点头：“对啊。” 顾倾音：“……”以后还是让月芯和他们保持距离吧，别带坏了自己这帮单蠢的属下。 罗沁笑了笑，打量了白魂一眼：“醒了就好。你昏迷期间可苦了伺候你的那些仆人，这种天气必须天天沐浴更衣，每次都要折腾半天。如今你醒了，他们也轻松了。” 白魂努力挤出一丝笑，虽然有些僵硬，但看得出来他现在状态不错，他说：“辛苦，你们了。也，多谢……主子。” 第三十七章 魂影相依 他们在谈话时，齐宇枫听他嗓音干涩，已经去倒了杯水送过来：“阁主，你先喝点水吧，润润喉。” 齐宇枫帮他蹭起上半身，顾倾音道：“让他喂你，你的手之前筋脉有几处断裂，现在使不上力。” 于是白魂刚刚奋力抬起一点点的手顺从的低了下去。连喝了两杯水，白魂的嘴唇有了些血色，感觉喉咙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摇摇头拒绝了齐宇枫递过来的第三杯水，看着顾倾音道：“主子，那个细作……？” 林煜：“放心吧。你这下属忠心得很，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还死命缠住他，硬生生挨到了我和罗沁苏雨熙赶到。” 白魂闻言，眼眸稍微正睁大了些，似是惊讶，道：“宇枫这么厉害？以前倒是屈才了。” “的确屈才，”顾倾音靠着床头柱，淡声道，“所以我打算让他正式接手珍玉阁。” “那也好。”白魂点点头，对于顾倾音的话他似乎没有半分讶异。 顾倾音：“既然醒了，就该做事了。今天允许你休息，明日去看看那人，问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白魂：“是。” 顾倾音听他答应了转身就走，没有再看白魂一眼。 … “鬼影此人十四年前就被鬼绝收为徒弟了，与主上被傅阁主收徒的时间相差不过数月。只是关于她的姓名和声望却是从四年半前传出的。 “四年半前西景突然来了个女子揭了替西景太子治病的皇榜，但没有人见过她，只知道她浑身包裹在黑衣里，头上带着黑色帷帽，脸上还蒙着面纱，层层包裹，根本看不清面容。 “西景皇和皇后原本都不同意让她治病，但西景太子却执意让她试一试，结果不到一个月，西景太子就完全好了。西景皇当即下令给她封赏，她却拿出回春谷的玉令，说出她的身份，从此，鬼影之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天下。 “但据说鬼影其人比鬼绝的脾气还要古怪，看病只看自己兴趣。她若有兴趣，便是身无分文的乞丐也救；她若没兴趣，便是财富滔天的一国皇帝也不答应。 “四年多来，除了西景太子，她只救过三个人。一个是东祁镇南王府郡主、现在的康王府世子妃段梦若；一个是名叫月芯的女子；另外一个却不知道是何人士。” 厅堂中，坐在上首的白衣男人脸带银色狐狸面具，姿态随意，听完手下的禀报，他缓缓睁开眼，嗓音透着一股子慵懒：“没了？” 音量不高，却听得纪羽浑身一颤，头低得更低，又因单膝跪地的姿势显得无比滑稽。相较于之前禀报时的侃侃而谈，他现在的声音算得上紧张至极：“主上让我们不许打草惊蛇，还不能让天机阁察觉，这已是属下等能查到的最多的消息了。” 说完，顿觉语气不妥，刚想请罪，却听无心道：“只救了四人？” “属下等只查到了四人，至于是否有其他人，暂不知晓。另外，前三个鬼影救的人天下皆知，还曾传的沸沸扬扬；但最后一个，无人知晓，属下还是从夜公子那处听来的。”许是听出无心的声音没有那股子压迫感，纪羽的声音也平静了些。 无心：“夜冥？他何时回来的？” 纪羽：“夜公子没有回来，这是他离开前与主上闲谈时说的，大概主上那时并未仔细听。” 第三十八章 鬼影和顾倾音 无心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 倒也正常，他一向不记得与自己无关的事，之前对这个名义的未婚妻没有半分兴趣，当然也就没有特意关注。 抬抬手让纪羽起身：“顾倾音不是她救的？” 纪羽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无心的目光才说；“主上是说东祁定国侯府那位大小姐？” 见无心点头，纪羽道：“顾倾音······”“注意言辞。” “？？？顾小姐？”纪羽试探性的道，见无心重新闭上双眼，没有反对的意思。接着说：“顾小姐五年前被定国侯送去回春谷，据说鬼影是要救的，但是顾湛直接把还在闭关的鬼绝拉了出来，说是不相信鬼影的医术。” 无心沉默了一会儿，道：“顾倾音去回春谷时，鬼影也在？” 纪羽：“应该是的。” 无心睁眼：“不能确定？” 纪羽小心翼翼地说：“这，回春谷固若金汤，无法安插人手。能查到的基本都是谷中自己放出蛛丝马迹的。” 无心：“······”他现在稍稍觉得这子虚阁少主的身份有点用了，至少查事情的时候很方便。 ··· 翌日早，顾倾音站在侯府正厅外，眼神淡漠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个人——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康王府的小郡主的及笄宴需要特意通知她；通知她就算了，为什么会是这个男人亲自来？ 坐在上首右边主位的正是顾湛，看到顾倾音赶紧笑道：“音儿来了？快来，见过战王殿下。” 坐在另一边的正是赫连潇，见到顾倾音，他神情比顾倾音还要冷静，闻言道：“不必。” 顾倾音抬步跨入，下人们赶紧垂首行礼，顾倾颜也赶紧站起来福身，她走到中央才停下，站直喊了一声“爷爷”，而后再无他话，她身后跟着的舒棉却是一直低着头，现在停下后跪了下去，道：“参见侯爷、战王殿下、大老爷、大夫人、二小姐。” “这不是我们大小姐吗？终于舍得从望月阁出来了？”顾湛和赫连潇还没说话，姜柳伊就阴阳怪气地开口，这语气明显是还记着昨天被离若“赶出”望月阁的事，“在战王殿下面前还敢带着面纱，还是主仆都带上了，是觉得自己不敢见人吗?” 顾韩眼见顾湛的脸色越来越黑，赶紧去拉姜柳伊，低声道：“你别说了！”顾倾颜也顾不得顾倾音还没有让她免礼，扯了扯姜柳伊的衣袖：“娘亲，你少说点吧······” 哪知姜柳伊闻言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声音提高了，道：“怎么，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见了战王和自己父母也不行礼，她是想造反吗？！” “尚书夫人左右不过是念着昨日没见到我，何必找这么多理由编排我，”顾倾音声音平静，看着姜柳伊仿佛再看一个不懂事吵吵嚷嚷的孩童，“望月阁就连爷爷都不能随意进出，你擅自闯入，我还未曾与你说道，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姜柳伊脸色涨红，想反驳顾倾音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不必’二字是战王亲口所言，君子一言，断没有作废之理。我虽五年未归，却也记得尚书大人说过，于我断绝父女关系，夫人当时也在场，并且附和了，战王面前，难道想反悔？” 第三十九章 好生伶俐 无视顾韩和姜柳伊就快黑如锅底的脸，她微微屈身将舒棉拉了起来，环视一圈还跪着的人，道：“其他人也起吧。本想等爷爷应下之后才说这话，哪知尚书夫人却抢先开口了。” 赫连潇身后的绝夜忍不住在心底暗叹：好生伶俐的女子！ 先是不行礼——故意与否且先不论，总之姜柳伊成功被激怒，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一向知礼明仪的顾夫人居然不顾顾侯爷和战王还坐在上面，迫不及待的就张口责问。 跟她的不顾劝阻、怒火冲天不同，顾倾音显得异常云淡风轻，一句“昨日之事”不仅将姜柳伊扣到她身上目无尊长的帽子摘除了，还侧面显出姜柳伊记仇；再用战王之言引出“君子一言”，言明自己并非不守规矩，正是因为守规矩所以才无需行礼；最后亲手扶起侍女并唤其他人起身，显得自己平易近人的同时，话里暗讽姜柳伊不知礼数，这以下犯上的帽子最后竟是抛回了姜柳伊头上。 一言一行皆有其用，不动声色间已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绝夜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探究，这位顾大小姐倒是与传闻不尽相似，这般气度、这般心思，怎么可能是只会追着一个无所为的裕王跑的草包花痴？ 世人怕不是眼睛都该去看看了。 顾韩虽然只娶了姜柳伊一人，但出嫁前姜柳伊也是一个久居深阁的小姐，见惯了勾心斗角，虽一时气极却还是慢慢反应过来顾倾音这是给她下了套，强自按压怒火，顺着顾倾颜的手坐了下来，却还是不甘心地开口：“那面纱呢？” 东祁的民风不算保守，虽然还是有些女子见人的时候带上面纱，却一般都是薄纱，隐隐绰绰能看3见面纱后面的脸那种，但顾倾音和舒棉脸上的的纱却是厚厚一层，除了露在外面的的眼睛和额头，完全窥不见面巾底下什么模样。 “相貌丑陋，不敢示人。”顾倾音随意答道。 赫连潇、顾湛、顾韩、姜柳伊、顾倾颜等一干见过她真容的人：“……” 她这叫相貌丑陋的话，那其他人算什么？天崩地裂吗？ 姜柳伊似乎还要说话，自从知道自家孙女不会受委屈就一直在看戏的顾湛终于说话了：“行了，怎么也是三品诰命夫人，吵吵嚷嚷想像什么样子？！” 然后一脸和蔼地对着顾倾音说：“音儿，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音儿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孩子。” 顾湛印象里的孙女一直都是浓妆艳抹的，五年前送去回春谷的时候是满头鲜血，之前去回春谷接人的时候顾倾音带着面纱，若不是几日前见过，他怕是真的要信了。但不信归不信，自己的立场还是要表明的。 然而顾倾音并不领情，面无表情地说：“你当年也对着祖母说过这句话吧。” 顾湛：“……哦对，你祖母第一，那你第二……不对，音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叫你过来是因为战王找你。” 顾倾音当然知道，离羽之前就禀报过了，但她还是配合的转头：“您说。” 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赫连潇：“……” 虽有失态，但赫连潇很快反应过来，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递了过去，舒棉赶紧上前接过，拿给顾倾音，顾倾音边看，赫连潇边道：“下月初七是康王府明珠郡主及笄宴，还望顾小姐赏光。” 第四十章 怜香惜玉?(1) 顾倾音快速浏览完毕，随手又递给舒棉，抬头看着赫连潇：“不去。” 赫连潇：“……” 正想开口替她答应的顾湛：“……” 其余众人：“……” 顾倾颜：“姐姐，毕竟是明珠郡主，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吧？” 顾倾音看她：“你想去？”指指请柬，又指指顾倾颜，示意舒棉将请柬拿过去，“那你去。”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对着顾湛说了句“爷爷再见”转身就走，顾湛见状也不管赫连潇还在，对着顾韩说了句“送客”就起身追顾倾音去了。徒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顾韩起身，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这……战王殿下，倾音她自小被惯坏了，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计较。” “顾小姐刚才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言辞亦是有理有据，礼仪更是堪称闺阁女子典范，不知尚书大人缘何有计较一说？”赫连潇并没说话，墨枫却反问道，言辞恳切，仿佛真的只是好奇，却听的顾韩眉心一跳。 顾倾颜安抚好姜柳伊，转头就听到墨枫这番话，而赫连潇只是低着头喝茶，仿佛置身事外。 顾倾颜想了想，走上前，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这位大哥说的是，爹爹，姐姐方才虽然言语稍有不敬，却也并非完全无厘头，想必还是记恨……哦不，是记挂着您五年的气话呢！ “说来这事也要怪爹娘，当初你们见姐姐妆容太厚，本是好意提醒，谁知姐姐不领情，偏生要顶撞，爹爹一时气极说了重话。姐姐也是，怎么就想不明白爹爹是为了她好？” 说着，转而面向墨枫，悄悄分了些余光给赫连潇，见他不知何时抬起头正看着自己，心下一喜，又道：“这位大哥方才是以为爹娘不喜姐姐吧？其实不是这样的。从姐姐回京爹娘就一直记挂着，特别是娘亲，这几日辗转难眠，想去见姐姐，又怕姐姐不肯见她……娘亲这几日可是消瘦了不少。” 说着，低下了头，须臾抬起，竟是红了眼眶，再开口的声音已带上了轻微的、却轻易能让人察觉的颤音：“一日前，娘亲曾派人去请姐姐，哪知姐姐竟然说望月阁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日前我和娘亲亲自前去，却还是被姐姐晾了接近一个时辰……”眼泪已然留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颜儿，别说了。”姜柳伊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揽住她，往自己肩头靠，顾韩也沉默着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好自己的妻儿。 绝夜静静地听着顾倾颜看似开脱、实则告状的话，内心暗衬：实在不敢想象，那样一个耀眼的女子是在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姐妹勾心的环境里长大的。 看来之前的传言并非不可信，而是她为了伪装自己而故意假装给世人看的。只是五年前的事让她彻底心灰意冷，这才卸下了伪装。 赫连潇站起身，走到顾倾颜面前，停下，道：“二小姐别哭了。” 顾韩、姜柳伊、墨枫、绝夜四脸震惊地看着他，顾韩姜柳伊甚至无意识地放开了顾倾颜。 墨枫脸上淡定的表情已经龟裂，一脸懵逼地看着赫连潇，心底咆哮：“王爷！你要做什么？！快回来！那女的是装的！”绝夜虽表情淡定，但紧蹙的眉头还是揭露了他和墨枫差不多的心理活动。 第四十一章 怜香惜玉?(2) 顾倾颜眼中泪花仍在闪烁，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绝夜和墨枫却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喜悦。 顾倾颜的声音仍带着鼻音，一副梨花带雨又满含期待的样子：“王爷？” 而事实证明，怜香惜玉这个词与赫连潇无缘，他的声音近乎冷漠：“把请柬还来再哭。” 顾韩、姜柳伊、顾倾颜：“……” 绝夜、墨枫：“……”还好，还是他们的王爷。 冷漠无情、铁血心肠。 顾倾颜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王爷……？” 她自诩不是天下无双、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国色天香，此刻她这番模样他不应该上前仔细安慰然后和她一起声讨顾倾音吗？这是什么情况？ 赫连潇已经微微蹙起，声音也染上了几分不耐和厌烦：“快点。” 请柬上写的是敬呈顾小姐，却未言明是哪个顾小姐，顾倾音将请柬给她后，她已经把请柬收入了袖中，想着既然顾倾音不去那自己总能去吧？反正赫连潇只是来送请柬，送到便好，至于请柬到底给了谁并不重要。 哪知道，赫连潇居然要要回去？ 顾韩此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顾倾颜往自己身后一带，脸色稍显难看，道：“王爷这是何意？” 赫连潇道：“顾尚书听不懂话？” 顾韩一噎，他当然听得懂，但是为什么？姜柳伊也是满脸不解。 绝夜此时赶紧上前为他答疑解惑：“顾尚书，这请柬是给顾大小姐的，王爷今日来也是为了给顾大小姐送请柬，既然顾大小姐不要，那请柬自然是要收回的。” 他刻意加重了几声“顾大小姐”，意在提醒顾倾颜注意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嫡次女，受尽爹娘宠爱，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肖想。 从昨晚跟着王爷去了康王府特意要了一张请柬到今天见到顾倾音之前，他一直都不是特别理解王爷为何进来对这位顾大小姐投以特别的关注，但见到真人之后，他倒觉得，如果真要让战王府添一个女主人的话，顾倾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或许也是唯一的选择。 毕竟十九年多了，他家王爷一直洁身自好，稍稍亲近点的女性就是太后、贵妃和镇南王府以及康王府的两位郡主，实在是清心寡欲的很。 顾韩一家三口气得脸色发白，偏生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火，顾倾颜忍住羞辱拿出请柬，双手奉还，赫连潇竟从胸前掏出一张手帕，盖在其上然后才接过，像是那张请柬已经很脏了似的。 赫连潇略一颔首：“顾尚书，本王先告辞了。” 话毕，带着绝夜墨枫就要离开。顾韩虽刚被落了面子，但该做的礼数却还是要做的，，连忙唤来管家送客。 哪知刚走出前厅门口几步，赫连潇忽然被叫停了：“战王留步。” 赫连潇转头，对上的是一个相貌平平、衣衫朴素的女子。 “幽梅见过战王。” 赫连潇：“姑娘是？” 幽梅：“大小姐之仆。奉小姐令，来取请柬。” 墨枫心直口快，张口怼了回去：“刚才给她她不要，现在又派侍女来取。她也真是的。” 幽梅闻言倒是不生气，反而微微笑着说：“墨枫公子所言极是，但这话背后说无用，公子可敢当着小姐面直言不讳？” 第四十二章 我要她死(1) 墨枫：“……” 幽梅又对着赫连潇：“王爷，小姐说了，这请柬您若是给她可否；您若不给也没关系，她对这种事不是特别热衷。反正康王府请整个定国侯府的帖子也快到了，只有尚书大人一家前去也是可以的。” 赫连潇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透出一丝危险：“她在威胁本王？” 幽梅仿佛没感觉到周身气息的变动，依旧笑的谦恭：“王爷说笑。小姐去与否对王爷来说并无影响，何来威胁一说？” … 顾倾颜看赫连潇要离开了，急匆匆安抚了一下顾韩夫妇，成功劝说姜柳伊在前厅多休息一会并且顾韩作陪，她赶紧追了出来，想要再做点什么以提高自己在赫连潇心目中的形象，结果刚跨出门，就看到赫连潇和幽梅面对面站着，因为隔得不远，她清楚地听到了幽梅让赫连潇把请柬给她。她看到赫连潇有生气的征兆，可却被幽梅的花言巧语骗了过去，最后那张请柬还是被幽梅拿走了。 顾倾颜不甘心地看着赫连潇离去的背影，直到拐弯看不见了，他也没有转头。 她的姿势不变，目光却开始变得愤恨，恨赫连潇无情，给她难堪；恨顾倾音假惺惺，说好不要请柬又反悔，一定是是为了给赫连潇留下印象；也恨顾湛的偏心，明明都是孙女，而且她平时乖巧达礼，他却只对顾倾音一人好。 想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狠毒。听到脚步声传来，顾倾颜知道是顾韩夫妇要出来了，她赶紧带着侍女回去了。 泠香院。 顾倾颜一回到屋子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说是要休息会。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知道她要在屋子里发脾气，都默契的离远了些，但令他们意外的是，过了许久，都不见屋子里传来任何物器破碎的声响，就像里面的人真的睡着了一样。 顾倾颜进了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闹一通，也没有真的去睡觉，而是转到了里间，从枕底摸出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笛，放到唇边低声吹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黑衣人凭空闪现，在顾倾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又无法开口，然后拎着她的领子又一个闪身飞了出去。 “先生，人带到了。” 顾倾颜还没适应在空中忽掠而过的感觉，就已经被扔在了阴暗潮湿的地上。 被黑衣男子称作先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容颜看起来有些沧桑，眼神透露着一股子阴狠，眉目间阴霭沉沉，给人一股子森冷的味道。顾倾颜不自觉地想蜷缩身体，又碍于被点穴不能动，只能全身发颤。 看到顾倾颜，他皱了皱眉，说：“她就是师弟说的那个女的？” 黑衣男人：“是。她就是东祁定国侯府孙辈嫡二小姐，也就是鬼影血缘上的妹妹。” “先生”上下打量顾倾颜，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看的顾倾颜浑身发颤。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呢？” 顾倾颜还没反应，就感到一双厚实的手掌自身后将她扶了起来，待她站稳后，那人放开她，绕到前面帮她解了穴，顾倾颜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也说不上看清，因为面前这个人除了双手，浑身包裹在黑衣里，就连头上也都带着黑色的诡.异面具，就连口鼻都遮住了，害得顾倾颜吓了一跳的同时还想了想他是怎么呼吸的。 第四十三章 我要她死(2) 黑衣男人叫他“主上”，他没有理他，而是温和地对顾倾颜说：“顾小姐没事吧？我这手下不知轻重，可别伤了你。” 顾倾颜摇摇头。 “先生”皱着眉，看了几眼顾倾颜，对“主上”说：“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你找她能干什么？” 顾倾颜听到那句“大小姐”一下子被刺激了，抓着“主上”的衣袖，急切地说：“你帮帮我，顾倾音现在越来越过分了，明明都死了，居然又活了，还成了现在这幅装模作样的恶心样子！求你帮帮我，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她的话称得上是毫无章法，但“主上”并没有生气，依然是轻柔地拉开她的手，温声道：“顾小姐别着急，我答应过你会帮你，自然是不会食言。” “主上”将她带到椅子上坐下，又转头对黑衣男人说：“去给顾小姐倒杯水。” 黑衣男人神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依言去倒水了。 顾倾颜接过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主上”，听他温柔地问自己怎么了，顾倾颜神色阴沉，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要，顾倾音，死！” 最后一个字，她用尽全身力气，捧杯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眼神冷得吓人。 黑衣男人：“你之前不是不要主上的帮忙？” “主上”把头转向他，看不到眼神，，却听得出声音里有着谴责：“不得无礼。” 接着又对着顾倾音说：“顾小姐，我之前就提醒过你，顾倾音不是什么善茬，我早就劝过你不能让她回到侯府，只要她一回来，必定会将所有注意力都夺过去。” 顾倾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就骄横无礼、毫无教养，是个十足的草包花痴！可是她现在居然屡屡让我爹娘吃瘪！顾湛那个老匹夫和太后本来就偏爱她，她现在装模作样的，他们更偏心她了！我甚至怀疑她被掉包了！” 顾倾颜越说越激奋，眼神也越来越阴狠，简直恨不得将顾倾音拆骨入腹。 “主上”：“她当然不一样了。以前她只生活在侯府，见过的人少，赫连玦一个英雄救美就让她芳心暗许；可是她现在不一样了。顾小姐知道她消失的五年去了哪里吗？” 顾倾颜下意识地问：“哪里？” “主上”：“回春谷！” “什么？！”顾倾颜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那个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回春谷？！” 聚集天下一流医师的回春谷天下闻名，但凡稍微懂点知识的人没人不知道回春谷，顾倾颜当然也不例外，甚至因为生在定国侯府的关系，她看过不少有关医学类的书籍，也学过简单的一些医术知识，还曾想过进入回春谷拜师学艺。 可是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她，她以前做梦都想完成、却一直都没有完成的事被顾倾音完成了？！ 看到“主上”点头，顾倾颜情绪更激动了：“凭什么？她凭什么？！” “主上”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稍微加重：“顾小姐，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顾湛他跟回春谷现任谷主鬼绝是挚交，他亲自把人送过去的，鬼绝又怎么会不出手相助？” 像是没看到顾倾颜已经铁青的脸色，“主上”接着说：“我告诉你这个，就是为了让你明白，顾倾音已经不一样了。在回春谷五年足以让她改变很多。你也知道，她的容颜本就不差，现在再这么一变，顾小姐，你的优势就全部没有了！” 第四十四章 我要她死(3) 顾倾颜：“那……那我应该怎么办？你……你帮帮我，我不能被她压过去！” “主上”：“顾小姐放心，我说过会帮你就会帮你。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顾倾颜语气突然变得恶狠狠：“我要她死！” “主上”叹了口气，道：“想让她死？我也想。可是谈何容易？她从回春谷带回的三人，离羽是回春谷右护法鬼离，深得鬼影真传；幽梅离若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遑论顾湛还给她安排了暗卫守护。你以为望月阁门口那两个侍卫什么来头？那都是陪着顾湛上过战场的！ “顾小姐，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我和你一样，我也不希望她活着。可如果你早答应我在她回京路上就给她使绊子、杀了她，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我当时只想着她既然回来了可以继续陪她玩玩，我哪里知道她会变得这么难缠！”顾倾颜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弱了下来，满眼希冀，“你会帮我的对吧？你说过的，你会帮我的！” “主上”：“我确实想帮你，但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顾倾音整天待在侯府里，我也没办法下手啊！” 顾倾颜：“有！有机会，下月初七是赫连明珠的及笄宴，顾倾音今天接了请柬，应该会去参加。到时候不就出了侯府吗？” 在顾倾颜看不到的地方，“主上”和“先生”隔着面具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先生”转身离去，“主上”装作颇为无奈的口气，道：“好吧，你把具体的时间给我，我来安排。” 顾倾颜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主上”的声音再次带上了笑意，道：“既然这样，那顾小姐先请回吧，你，”指了指黑衣男子，“将顾小姐平安的送回去。” 顾倾颜立刻后退一步：“不，我不要他送！他太粗鲁了！” 看着黑衣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暗，顾倾颜又h叫起来：“你还瞪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定过侯府的小姐！”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颇为不屑，不过碍于“主上”在场，并未说什么。 好在“主上”也没坚持让他送，另外换了一名暗卫将她送回泠香院，虽然依然很高冷，并且带着丑得要死的面具，但至少态度好了不少，不在拎着她领子而是虚揽着她的腰——不至于在使用轻功时让她摔下去，也不会过分亲密，回到泠香院也是将她轻轻放下，跟她说了句“告辞”才离开。 … 暗卫刚走，顾倾颜就听到外面传来姜柳伊和顾韩的声音，其间还有自己侍女的回应声。 顾倾颜收敛了眼里的狠毒，转而变得有些迷蒙，将之前掉在地上的竹笛重新收起来，然后对着铜镜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头发再扯乱一点点，又将床铺弄乱一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开门，站在台阶上，轻声问：“谁啊？吵吵嚷嚷的……爹爹、娘亲……？” 丫鬟仆从们一起转身，通过打开的门悄悄打量里屋，姜柳伊和顾韩没发现他们的他们的眼神，姜柳伊一脸担心的跨步上前，握住顾倾颜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原地转了一圈打量之后，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你没事。吓死娘亲了！他们不让娘亲进来，娘亲真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五章 鬼影所救(1) 顾韩此时也走到姜柳伊身边，握住她一只手，也是刚松口气的样子，笑着说：“我就说颜儿没事吧？这可是在侯府，顾倾音哪有这么大胆子动她？” 顾倾颜听出了不对，但并没着急问，而是先安抚姜柳伊，握住她另一只手，说：“娘亲放心，我就是有点困，睡了个回笼觉。您看，我衣服头发都还乱着呢！” 姜柳伊笑，抽出一只手拿食指戳了她脑门一下，嗔道：“小懒猪！” 顾倾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道：“爹爹娘亲先在前厅坐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在出来。” 顾韩和姜柳伊点点头，姜柳伊：“去吧，我和爹爹等你。” “嗯。” 两人走后，顾倾颜叫来盈儿帮自己把头发衣衫都整理好了，这才出去见顾韩夫妇。 至于盈儿看到除了床铺一派整洁的里屋有什么感想，顾倾颜也就没心思管了。 与顾韩夫妇谈了一番，顾倾颜才知道姜柳伊之所以这么慌张是因为梦见了顾倾音要杀她，而且还是在侯府当着大庭广众的面。 顾倾颜表面安慰姜柳伊，说什么“姐姐不会如此狠毒”“梦都是反的”之类的话来安抚姜柳伊，心里却不断犯冷，想起来先前“主上”对她说的话，长此以往，顾倾音肯定会压过她，恐怕那时候她真的就会被她杀了！ 这也让顾倾颜更加坚定了除掉顾倾音的决心。 … “师弟！那个顾倾颜一看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她那个理由，算是理由吗？你为何要执意与她合作？” “主上”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道：“夜师兄别着急嘛，要不坐下来喝口茶？这可是今年刚进的远山碧雪。” 夜啸气急败坏，喝道：“你还有心思品茶！无心现在已经在查鬼影和顾倾音了，鬼绝一心想促成无心和鬼影的婚约，要是再让他知道这两个是同一个人，他绝对会答应的！” “所以我不是给咱们找了个盟友吗？”“主上”又喝了一口茶，嗓音温和，完全没受他的影响，道，看他还要说话，“主上”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多了几分狠厉，“本座不在意她到底为什么恨顾倾音，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好，滔天大恨也好，只要她跟顾倾音是敌人，就是本座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 说完，站起身，又缓和了语气，左手拍上夜啸的右肩：“师兄，你放心，一个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女人。好了，夜宇快回来了，你们好好准备今年的武林大会吧，我去看看那个女人醒了没有。” 说完，负手离开。 夜啸神色阴沉。 … “你是说，救本王的人是鬼影而非顾儿？” 逍遥王府。 赫连澈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好友，出口的声音也有几分急切，似乎是在求证什么。 云轻绝点点头：“你昏迷倒地的时候据说顾倾音也尚处于昏迷之中，顾湛和鬼影彼时也还在谷中守着她。而且你不是说你迷迷糊糊间看到了黑色背影吗？鬼影的一贯装束就是一身黑。并且你昏迷之前是在地上，醒来却在床上，顾倾音可是不会武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身旁又没有什么侍女丫鬟，总不能是她搬你上去的吧？再说，顾倾音也没承认过是她救的啊。” 赫连澈沉默。 第四十六章 鬼影所救(2) 的确，顾倾音从未说过是她救了他，他醒来看到的也仅仅是顾倾音在熬药而已。 但是…… 他总是觉得那个背影和顾倾音的很像。 赫连澈：“难道就没有可能顾儿就是鬼影？” 云轻绝叹了口气：“至少以我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没可能！包括你说的那个背影相似，这世上背影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这么多年你见到了那么多跟白锦背影相似的人，可有哪一个是她吗？” 赫连澈脸色猛的一白，云轻绝本不想戳他的痛处，但也不想让他一直纠结至此。 见他良久都不说话，云轻绝也无奈了，打算再说点什么来安慰他，结果书房外响起秦舟的声音：“王爷。” 赫连澈抬起头，又是温文儒雅的逍遥王，他道：“进。” 秦舟跪下行礼：“王爷，云少主。” 云轻绝找了跟凳子坐下，拿了本书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赫连澈道：“起来吧。怎么了？本王不是让你看着顾儿吗，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顾儿出了什么事？” 看着一见到与顾倾音有关的事就变成老婆子的赫连澈，云轻绝：“……” 站起身，云轻绝说了声“我走了”，结果赫连澈只专心听秦舟的汇报，完全没看他，云轻绝再次气极，门都懒得开，直接翻窗户走了。 对于他的离去，另外两个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关心，秦舟平静地说：“回王爷，顾小姐无事。只不过今早战王殿下亲自去了侯府，给顾小姐送明珠郡主及笄宴的请柬。” 赫连澈：“赫连潇亲自送？” 秦舟点头：“不仅如此，还是只给顾小姐一人的请柬。侯府其他人包括定国侯是午时左右才收到康王府统一发送的帖子。” 赫连澈眉头紧皱，既然都有请柬，赫连潇何故要专门跑这一趟？他并不像那等会多管闲事之人啊。 赫连澈：“那顾儿接了吗？” 顾倾音喜欢安静，也曾明确表示过她不喜欢这些宴会，上次的宫宴就已证明，所以赫连澈想她这次应该也会拒绝的。没想到却听秦舟说：“顾小姐一开始拒绝了，后来不知为何又收下了。” 赫连澈眉头皱的更深了。 赫连明珠及笄不是小事，康王嫡女，最受太后宠爱的孙女，就连皇帝也偏爱这位小侄女。 她因为身子有些虚弱，所以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城外的庄子里，现今及笄宴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京城贵族圈里，但是，她毕竟只是臣子之女。 顾倾音推掉了宫宴，却去了一个郡主的及笄宴，这件事若被有心之人知道，必然会大做文章，特别是那些一直以来看不惯定国侯府的人，他们一定会从顾倾音身上骂到定国侯府身上。 秦舟离开后，赫连澈眼神温柔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寒凉：“赫连潇……你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寒凉又被无奈取代：“顾儿，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拒绝对不对？可你为什么最后又答应了呢？” 与此同时的望月阁，顾湛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顾倾音平静地拿着一本书，看也不看擅自跟自己进入望月阁然后把自己拉上楼顶看风景结果自己抱着酒坛喝的顾湛，道：“我以为你想让我去。” 顾湛：“爷爷当然想让你去了！你刚刚回京，就应该多交些朋友——当然那些管家小姐就不用了，一个段梦若唠叨个没完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了。你呢，就应该多看看京城的那些青年才俊，然后……” 第四十七章 身份不明(1) 顾湛“嘿嘿”一笑，又对着酒坛灌了一口酒，说：“音儿啊，你这马上就要十八了，你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顾倾音：“十八不是刚好？” 顾湛：“……你看看京城哪家女子十七八了连个人家都没定的？！” “当朝四公主赫连媞不就是？段梦若出嫁时也已满了十八。”顾湛本是想噎噎顾倾音，意在让她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想到她还真是说出来了两个。 不过…… 顾湛怀疑地看着她：“音儿，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顾倾音的谎话信口就来：“上次你在回春谷喝醉了叨叨的。” 顾湛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胡说！本侯怎么可能喝醉！” 声音之大、气势之猛，连本侯都蹦出来了，偏偏顾倾音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记得赔我桌子。” 顾湛：“……”低头看了眼出现了丝丝裂痕的石桌，又看向默默看书的顾倾音：“音儿，你这桌子好质量啊！我这么一拍还没散架。” 顾倾音：“黑铁木做的，自然是要坚固一些。” 顾湛：“……”黑铁木拿来做桌子……他家孙女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顾倾音抬头看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又道：“奢不奢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赔我一大笔钱。” 顾湛：“……音儿，你以前没有这么贪……爱财的。” 顶着顾倾音淡漠的目光，顾湛硬生生将那句“贪财”咽了回去。 “我去参宴，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顾湛重新坐下来，满不在乎地道：“你去参宴那是给了赫连执夙天大的面子了，能有什么不好的？” 顾倾音道：“可我上次没去宫宴。” 顾湛：“宫宴无聊至极，换我我也不想去。再说，这次宴会花嫡也会去，有她在，谁敢说你半句？谁又敢说定国侯府和本侯半个不字？” 顾倾音没有问定国侯府只问了顾湛，是说明在她眼里只有顾湛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而顾湛直言无人敢针对她，一是宽她的心，二是告诉她，在京城她不需要压抑自己，尽管去做她想做的，他会给她撑腰。 顾倾音低下头，在顾湛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 顾湛是吃了午饭才走的——当然是他自己厚着脸皮留下的。 顾湛走后，顾倾音叫人去把那张可怜的木桌搬下，随便搬了张普通木桌将就着，又放了一张贵妃椅。 翌日午后，顾倾音本来是打算直接去上面躺着睡个午觉，结果离羽说青鸢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顾倾音只好转移阵地回到了房间，斜靠在床上。 “也就是说，青鸢的身份不详？” “是。”离羽低着头，早就卸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风流倜傥的容颜，但此时这张脸上却带着几分疲色，“属下和林煜带人过去的时候，那牙婆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我们一直追她到了京郊悬崖，不知从哪飞来一支羽箭，直直射穿了她的胸膛，人也随之掉下山崖。” 顾倾音皱眉：“尸体呢？” 离羽：“尸体已找到，确认是她本人，并且死亡。出手的那人轻功和隐藏身法很好，属下并未捉拿到。” 离羽说我，顿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顾倾音开口，又说：“还有一件事……” 第四十八章 身份不明(2) 顾倾音从沉思中抬头看他，眼神露出疑惑。 离羽：“逍遥王……正在查您的身份，云家庄少主云轻绝暗中相帮。” 顾倾音眼神瞬间凌冽起来，过了很久才开口：“将望月阁周围的闲人哪来的扔回哪去，派人盯紧青鸢。” “是，”离羽点头，却没立刻离开，“主子，明珠郡主的及笄宴逍遥王也会去的，你们……” 顾倾音已经放下蚊帐，躺下，闻言平静地开口：“那不是正好？这么久没见，怪想念的。” 离羽沉默地拱手，带上人皮面具，又变成那个长相平凡的离羽，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顾倾音张开双眼，盯着床顶看了半天，心想，若是没有那一杯茶，她应该真的会想念赫连澈。 只可惜……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句话像是梦中的低喃，消散在从半掩的窗户吹进来的风中。 … 转眼到了七月初六，自从顾倾音那天让人清理了望月阁周围的苍蝇之后，她身边安静了许多，东宫、逍遥王府、战王府都安静了。 定国侯府内，顾湛又跟皇帝提出了休养的请求，跑去游山玩水了，也不知是他敲打过还是怎么，顾韩和姜柳伊没有找过她一次麻烦，并且望月阁外面的守卫增多了，顾亭和顾骐守门的工作都直接免了， 而顾倾颜从她收到请柬的第二天就跑到望月阁门前求见，顾倾音晾了她三天，本来还打算继续晾着，第四天却没人来了，再一听幽梅说青鸢私下去见过顾倾颜，哦，懂了，要搞事了。 眼看临近及笄宴，顾倾颜一直还没动作，所以望月阁内经常会出现如下对话： 离若：“主子会不会想错了？说不定那小姑娘就是单纯的失去耐心了呢？” 幽梅：“你何时见主子的预料出茬过？” 离若理直气壮：“人人都有第一次嘛！” “……” 每次的对话内容都大同小异，结果也是千篇一律的以幽梅的无言以对告终，直到今天，再次听见小厮来报，说顾倾颜求见，离若才来了点精神，赶紧去禀报顾倾音了。 可惜这种在离若看来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玩一次的机会对顾倾音来说还没有修剪手下的花草来的有吸引力。 她专心致志地做一名园丁，听到离若的话“哦”了一声，就没管了，自始至终连头都没回过一次。 离若：“……” “主子？” “主子？” “主子～” “主子！” 顾倾音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活回头看她，对上她满眼期待的神情，顾倾音：“你不是每天溜出去玩？还无聊？要不直接回回春谷？” 离若顿时站直了身子，眼中的期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坚毅：“报告主子，离若觉得二小姐此次前来肯定没安好心，虽然主子不怕，但为了省麻烦，我觉得可以像以前一样晾她一会儿，然后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顾倾音：“……”穿着古装站军姿就算了，站的还不标准，军礼也没行，月芯这都教得什么东西？ 顾倾音摆摆手：“让她进来，让青鸢给我打水清理。” 离若顿时笑开：“是！” … “要见姐姐一面还真是难啊，妹妹之前来的时候屡次被拒，今天又是顶着太阳站了这么久。还好，今日见到姐姐了。” 第四十九章 棉花的棉(1) 看着顾倾音进来，顾倾颜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看到她那张绝世脱俗的容颜心底狠狠唾弃了一下，然而看到她身后站的青鸢，笑意又深了几许。 顾倾音侧身躲过她的手，走到主位坐下，道：“坐。” 顾倾颜对于她的冷脸好不意外，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过，乖顺地坐在顾倾音的下手，道：“姐姐，我这次来，是想跟姐姐商量一件事。” 顾倾音接过添茶侍女递过来的茶杯，优雅地轻抿一口，不言。 顾倾颜于是接着说：“明日就是明珠郡主的及笄宴，妹妹想请姐姐带妹妹一起去。” 顾倾音：“康王府后来送的请柬上不是请了你？” 顾倾颜一愣，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过，顾倾颜只僵了不到一秒，又道：“是妹妹没说清楚，我是说请姐姐和我同时启程前往。” 顾倾音颇为奇怪地看着她，问：“你确定？” 青鸢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要谨慎回答，正打算给顾倾颜使个眼色，却听到顾倾颜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姐姐回京这些时日也没出去走动过，想必京城那些人也大多不认识姐姐，我和姐姐一起还能为姐姐引荐一二。” 顾倾音趁着低头喝茶的间隙嘴角勾出一丝弧度嘲笑她这番大言不惭的话，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道：“也好。还有事？” 顾倾颜听出了她话里的逐客之意，换在往常她必然要心底暗骂一番，但此刻听到顾倾音这么容易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又想到她明天就会死在刀刃的寒光之下，竟也没生出半点不快，连带着看道顾倾音那张脸都顺眼了许多，笑着站起身：“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就不打扰了。” 顾倾音：“青鸢，送客。” 顾倾颜赶紧摇头说“不用”，而青鸢已经应下吩咐，走到她面前做出请的姿势：“二小姐，请。” 顾倾颜只好“勉为其难、盛情难却”地跟着青鸢出去了。 彻底离开了顾倾音的视线后，青鸢立刻变得一脸平静，声调清冷：“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回答她？” 顾倾颜却答非所问：“这望月阁的人这么少吗，这一路走过来竟然只碰到了两个扫洒丫鬟？” 青鸢黑着脸：“顾倾音不喜欢闹腾，进望月阁的本来就只有十几个，平时没事也不会乱走动，你当然看不到！——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急切？要是让顾倾音察觉到了怎么办？” 顾倾颜对她毫不客气地语气显得很不悦，秀眉蹙起，盈儿赶紧道：“青鸢姑娘，注意你的身份！” 顾倾颜却轻笑起来，道：“无事。青鸢姑娘，急不急切又能如何，顾倾音不会察觉的，毕竟我一直都致力于与我这位好姐姐打好关系呢！” 青鸢也放缓了语气，眉毛依然皱着：“可她刚才那副语气和神情……我怀疑有诈。” 顾倾颜：“你想太多了。顾倾音就算是在回春谷跟鬼影待了五年她也不是鬼影，改不了本性蠢笨的事实。” 此时刚好走到一个拐角处，青鸢停下，转身看着顾倾颜：“顾小姐不觉得奇怪吗？你之前求见了那么多次顾倾音都没理会过，这次突然放你进来，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同行的要求……” 第五十章 棉花的棉(2) “青鸢姑娘，不管顾倾音怎么想的，现在万事俱备，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与其在这儿跟我讨论顾倾音，不如再去看看明日的安排是否妥当、能不能确保顾倾音有去无回！就送到这儿吧，前面的路我上次与娘亲来时走过，找得到。”顾倾颜强自打断了她，言毕之后也不等她回答，带着盈儿离开了。 青鸢眼神幽深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转身回去，到前厅时却只看到一个小丫鬟在收拾茶盏，顾倾音以不见人影。 “大小姐呢？”青鸢走过去，问。 小丫头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落下，转过身见是青鸢，福身道：“青鸢姐姐好。大小姐已经回房了，她说午膳之前不要去打扰她。” 青鸢眉头又皱了起来，随即又一脸和善地对着小丫头说：“我帮你吧。”说着就去拿之前顾倾颜坐的位子旁的茶杯。 小丫头一惊，一边去扯她的衣袖一边慌忙开口：“不用不用，青鸢姐姐不用了，就两个茶杯，我自己可以的。” 青鸢叹了口气，转身将茶杯放在她的托盘上，看着她说：“你看，你也叫我一声姐姐，跟我客气什么！对了，你叫什么？” “棉棉，棉花的棉，我叫棉棉。”小丫头笑了，十二三岁的少女脸上还挂着婴儿肥，笑的人心都化了。 厅外玉兰树下的舒棉远远地看着厅内的两人有说有笑，脸包裹在面纱下看不到，眼神却化作了春水，温柔缱绻。 “舒棉。” 听到声音，舒棉赶紧敛了眸中神色，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幽梅，惴惴地开口：“幽梅姐姐？” 在这种侯门深院中，一声“姐姐”并不意味着年纪大，却一定意味着身份更为尊贵。 幽梅没有去纠正她，笑着问：“站在这儿干嘛？遮凉吗？” 看来她没有看到，舒棉放了心，也笑着回答：“是啊。觉得有些热就来这儿贪贪凉，幽梅姐姐可别叫大小姐知道了，不然我的月俸可就泡汤了。” 幽梅：“大小姐哪有那么严厉？我此番来就是告诉你们今日放你们半天假，戌时前可以随意逛逛，出府也行……”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直到青鸢和棉棉远远的离开了，幽梅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久留，只让她把顾倾音的意思转达给大家，就离开了。 来到顾倾音房门前，幽梅轻轻叩了两下门。 早在她还在五米之外就察觉她气息的顾倾音直接道：“进来。” 幽梅推门而入，这才发现房中竟还站着一个男子，准确地来说，是一个俊美不凡的男子，若非脸色太过苍白，就凭这穿着白衣长发飘散的样子恐怕幽梅会以为他是谪仙了。 顾倾音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道：“怎么？看呆了？” 幽梅瞬间回神，听出顾倾音并无责怪之意，也笑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确实一下看愣了。” 顾倾音依靠着床头柱，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确实长得不错，比起离羽也不差分毫。” “主子。”眼见幽梅脸上浮上两抹红云，白魂赶紧开口打断了顾倾音的调侃，转而对着幽梅道：“在下白魂，有礼。” 幽梅也反应过来这是顾倾音的手下，回了一礼：“幽梅，方才失礼了。” 第五十一章 她知道(1) “场面话留着以后说吧，什么事？”前半句是对他们两人说的，后半句问的是幽梅。 幽梅：“青鸢将人送到长廊拐角处就回来了，看脸色不是特别好看，可能产生了分歧。” 见顾倾音点点头，幽梅接着道：“主子可记得院里有个十二三岁的丫鬟？” 顾倾音翻书的手停下，想了想，道：“前些天舒棉带回来那个？” 幽梅点点头，“正是。那丫头叫棉棉，跟舒棉一样，都是木棉的棉，而且舒棉对这个丫头很是关注，却从不主动靠近。不过不知为何，今日青鸢倒是与棉棉交谈了几句，看起来相交甚欢。” “姑娘说的青鸢是……？” 白魂突然开口让顾倾音和幽梅同时惊奇地朝他看去，不过幽梅是因为他突然的发声而惊讶，而顾倾音想的是白魂跟在她身边将近五年，她可不记得他有主动插话的爱好——虽然她知道他开口必定是有正事，目光却依旧带着戏谑。 “青鸢是望月阁中一名侍女，前些日子招进来的。”白魂对顾倾音稍带玩味的目光视若无睹，幽梅也赶紧回过神回答他的话。 白魂却没善罢甘休，从怀中取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张，展开后幽梅才发现那是张人画像，并且上面画的人她还认识—— “青鸢？！”幽梅脱口而出。 白魂了然，收起画，道：“果然是她。” 幽梅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顾倾音从床上起来，对幽梅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走到窗边站定，道：“说说。” 白魂跟着她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背影上，道：“主子，这个青鸢之前曾以青儿之名在珍玉阁待过将近两月，并不特别起眼。 “据齐宇枫所言，在此期间，她与之前混入的奸细来往密切，而且几乎都是私下密往，齐宇枫原本只是以为两人在私.会，并未过多理会，哪知细作被抓后，再想找人时她早已消失不见了。 “就连青鸢这个名字也是昨日我在拷问那细作时他被迷幻散折磨得痛不欲生时才说出来的。 “属下猜测，她与幕后指使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至少地位不会低。属下今日来也正是要禀报此事，原本想请主子派人搜寻的。” 说完，白魂就静静站着，贪恋地看着顾倾音的后脑勺。 良久，顾倾音动了动，似是要转身，白魂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清冷无比，然而顾倾音只是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些，道：“你不听话。” 白魂：“？？？” “我说了，让你好好休息，细作之事交于林煜和离羽。” 顾倾音的声音平静无比，听不出情绪，白魂不知道她是真的因为自己没有服从命令而生气还是其他什么，总之不会是心疼——因为顾倾音说过，她没有儿女情长。 所以就算她说“听话”他也只能听成服从命令，而不敢有半分奢望。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不管是什么，白魂身体和嘴在脑子反应过来前已经安然地跪下，熟练的请罚。 顾倾音叹了口气：“你是真的觉得本座不会罚你是吗？” 白魂：“属下不敢。” “那不如罚你去西景接手四楼阁？”顾倾音语调随意，白魂却猛的一惊，瞳孔放大，头瞬间低下去：“属下难当大任，还请主子三思！” 第五十二章 她知道(2) 顾倾音不为所动：“这几年你在京城管理四楼阁不也管得挺好的吗，何来难当大任一说，又何须三思。” 白魂脸色白了白，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以前也经常伤没好全之前就忙这忙那，顾倾音也说过他，甚至象征性地罚过他——让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但他觉得那些惩罚比起顾倾音现在说的这件事都不算惩罚。 他可以为她挂满伤痕，却半分不想离开她…… “你当初接手京城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 白魂不知道怎么回答，京城是四楼阁的主楼阁所在地，他说是接手京城，实际上就是接手四国的四楼阁，每月都可借着汇报之名去回春谷见她一面——况且东祁京城是四国中距回春谷最近的，可是这种话，不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抬头，看着我。” 白魂慢慢抬起头，眼神与不知何时转过身的顾倾音对上，明明那双眸子无波无澜，白魂却觉得深邃的像是看穿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白魂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脸又白了几分——实际上没有，他的脸上本就泛着病态的苍白，之前又白了几分，现下想白也白不了了。 白魂再次低下头，声音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颤抖和害怕：“属下越矩，但凭主子责罚。” “我早就说过，要做我的属下就要听话，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件好事，太过聪明的人我不需要。”白魂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无所谓，反正都只会是面无表情，这么多年了，他从没见过她有过大的面部表情变化，偶尔看得见眼神波动已算是大的情绪波动了。 他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却因为单膝跪地的姿势无法碰到地面，于是他不停地屈腰，仿佛磕不到地就可以在低一些一般。 哪知…… “你先暂时留在望月阁，等会儿去找离羽拿张人皮面具戴上。”顾倾音转身走到了床边，完全躺了下来，“没戴面具之前不要见人。” 白魂惊喜地抬头看着顾倾音——当然隔着床幔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向沉稳的他声音竟然有显而易见的颤抖：“主子……那，惩罚？” “就罚你身体伤未好全之前都待在房中，好全的标准我来定。” “是！”白魂应了一声，站起身轻轻从窗户翻了出去又轻手轻脚阖上了窗户。 没办法，他怕走门会见到人。 顾倾音躺在床上其实根本没闭眼，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脑子不停地运转着。 据看守泠香院的暗卫禀报，那天带顾倾颜离开和送顾倾颜回来的人都是瞬间出现又瞬间出现，且身法与她十分相似，顾倾音虽觉得不太可能，却还是瞬间想到了回春谷的瞬移之法。 鬼绝说瞬移从不外传，可是自从她回京，先是亲眼看到赫连潇使用瞬移，又从别人嘴里听到有人使用——而且看装扮还只是小小的暗卫。 这些疑问没解开，府里还有一堆牛鬼蛇神，明天一大早又需要演一场大戏。 顾倾音不禁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自己因为一时无聊而答应顾湛回京的要求是否欠缺考虑。 赫连潇、赫连澈青鸢、幕后主使、顾倾颜、赫连明珠…… 顾倾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第五十三章 邀请太后(1) 卯时三刻，顾倾颜穿戴整齐端正地坐在望月阁前厅。 一刻钟前，顾倾颜前往烟晓院给顾韩夫妇请安，两人听她说起这么早就为了等顾倾音，不知她何时起，只好自己起的早些，免得让姐姐等。夫妻俩顿时心疼得不得了，也对顾倾音气得不行。 无奈顾倾颜不答应跟他们走，硬说昨日与顾倾音说好了今日一同前去，不可失信于人，况且姐姐好不容易愿意好生与她交往，她不可如此摆大。 这些话让顾韩夫妇听的又欣慰又心疼，欣慰自己女儿如此懂事，也心疼自己女儿如此懂事。 “……所以在顾倾颜离开后尚书夫人又对您指指点点了一番。顾倾颜现在正在前厅等着您，青鸢和一个添茶丫鬟陪着。” 女暗卫流景垂首站在顾倾音身后，汇报着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叫姜柳伊一声夫人是因为她毕竟是顾倾音生母；而对于顾倾颜这个十分想置顾倾音于死地的人，说出这个名字她都觉得有一股恶.心感，更不说尊称了。 顾倾音对着铜镜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有些松垮，只能勉强看出这是未婚少女梳的。 闻言点点头，边插玉簪边道：“太后呢？” “昨日太后娘娘说卯时末从泓湖山庄启程，大约辰时两刻能达侯府。” “嗯。”顾倾音又点点头，“让幽梅辰时再送早膳过来，你去补个觉，跟其他人换换。” 流景：“是。” 顾湛在顾倾音接了请柬的当天下午就离开了，顾倾音听闻顾倾颜被两个暗卫打扮的人带进带出的时候就存了疑心，听到青鸢和顾倾颜私下见面她就更加确信了顾倾颜要搞事。 但毕竟监视泠香院的暗卫不会瞬移，不知道顾倾颜离开的时候去了哪、见了什么人；也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看不到听不到青鸢和顾倾颜在屋里密谈了些什么，所以顾倾音也不好贸然行事，当即修书一封给尚在泓湖山庄避暑的太后，说是为上次宫宴答应她要去最后却没有到场感到羞愧，还说她为了自己没有去宫宴表示感谢，最后言明自己想请她一起去康王府赴宴。 从前的顾倾音虽然也读书习字，但看的书多是市井小说话本，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怕花嫡不信，顾倾音还特意拿顾湛给她的玉印端端正正盖了个印章送去。 花嫡一向宠爱顾倾音——这一点从上次宫宴也看得出来，读信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如果不是顾倾音让顾骐告诉她不要宣扬此事，她怕是早就回京了。 听闻离太后到侯府还有三刻钟左右，顾倾音也不着急起了，玉簪一扯，头发散开。衣袖一挥，屋里唯一亮着的烛火熄灭，而她人也消失在房间。 ——对她来说，与其一大早看着顾倾颜装模作样，还不如在藏书阁多看几本奇闻异志。 辰时一刻，顾倾音在青鸢的叩门声中打开房门，神情不虞：“何事？” 青鸢不知为何，与她对视时忽然有点害怕，乖顺地垂头，道：“大小姐，二小姐已在前厅等了两刻钟了……” “那就让她继续等着，”顾倾音打断她的话，像是很不满被吵醒一般；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舒棉和端着早膳的棉棉，“进来。” 青鸢抿抿唇，恭顺地退开，让舒棉和棉棉进去。 第五十四章 邀请太后(2) 舒棉镇定地带着双腿发颤的棉棉进了门，并刻意走在她后面，转身朝站在外面的青鸢歉意一笑，轻轻带上了房门。 “放下吧。” 青鸢听着里屋顾倾音的声音已经趋于平静，眼里狠光一闪而过，转身往前厅走去。 顾倾音以前做sha手时经常是刀尖舔血，动不动就在原始森林或者极地、沙漠等地待上几天几夜，没有食物和干粮，只能就地取材——捕猎，但为了赶时间，也为了防止位置被发现，生的或是半生不熟的东西她吃的多了，狼吞虎咽常有的事，久而久之也就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了，一日三餐经常一餐或是零餐解决。 也是后来遇到月芯，在她的监督下顾倾音才勉强改了这恶习，开始按时并且优雅地吃饭，对食物的赏鉴也提升了——从生的、半生不熟的皆可食到了熟的皆可食。 月芯扶额，却无可奈何。 所以顾倾音现在看着面前这简简单单的白粥和荷包蛋以及咸菜，觉得还行。 当然，咸菜什么的也是月芯教幽梅做的——她实在不指望顾倾音一个懒到极致的人学习做菜，即便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菜。 “你有事？”顾倾音喝了一口粥，突然偏头问。 舒棉和棉棉站在一起，但舒棉知道这话是问她的，因为棉棉是来送粥的，而她却是两手空空。 舒棉道：“回大小姐，幽梅姐姐和离若姐姐说是有事出了望月阁，奴婢来伺候小姐梳洗。路上刚好碰见青鸢和来送餐的棉棉，就一同过来了。” 顾倾音面无表情，心里却知晓她在说谎——幽梅和离若的确是出去了，她们要去迎接太后娘娘。恰巧碰见青鸢也可能是真的，但碰见棉棉是不是恰巧就要打个问号了。而且梳洗这种事她自己就可以，并不需要别人伺候，就算真的需要人帮忙，望月阁也不是没有专门负责这一事项的丫鬟，不需要她特意跑一趟。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跟这个棉棉有关。应该是怕棉棉年纪小不懂事，来望月阁时间也不长，舒棉担心棉棉在她面前出了差错她会责罚，又不想让棉棉察觉她的关心，所以随便寻了个借口亲自跟着来了。 于是，顾倾音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既然如此，棉棉先下去吧。” 棉棉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赶紧行了告退礼出去了，舒棉眼中却盛满了浓浓的失落。 顾倾音装作没看到，慢条斯理喝了两小碗白粥，吃了一个蛋以及小半碗咸菜，让舒棉将桌子收拾了、然后给她打水来。 她重新把之前梳过的那个松散发髻梳好又洗漱完毕后，早已过了一刻钟，可是太后依旧没到，反倒是青鸢来了好几次，说是顾倾颜屡屡在询问她。 顾倾音又一次冷着脸关上门，转身进了里屋，催动内力，用密空传音叫了几个暗卫进来。 顾倾音压低声音，道：“有谁脚程快的去看看太后娘娘怎么样了，柱香内我要知道情况。” “是。” 几个暗卫瞬间消失，顾倾音眉头却还是紧锁，她现在觉得让离羽去查珍玉阁那个已死的细作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她带的这些人只有他一个会瞬移。 ——其他人她倒是想教，但瞬移之所以流传不广就是因为它对练习者本身天赋和体质要求很高，这也是顾倾音听到看守泠香院的人说随便两个暗卫都会瞬移时那么惊讶的原因。 第五十五章 不可轻瞧花林 顾倾音秀眉紧锁，一半是忧心一半是怀疑。 顾倾音请太后同行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借她暗卫一用——当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她自己身边的暗卫比起花嫡的起码是一打五，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暗卫与花嫡混在一起，确保自己身份不会透露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 太后花嫡并非寻常女子，乃武林中人，年轻时与林婉玥并称武林双姝，容颜上乘、武功高强，曾引得天下人追捧。 后来一次偶然，花嫡与当时还是太子的赫连程竭一见钟情，花嫡拒绝了所有的求爱，跟赫连程竭回了经常。 虽然入京，花嫡江湖儿女的习性并未收敛，在东宫“为虎作伥”“不尊礼法”，处处为难东宫的良娣侧妃，朝中大臣对此指指点点，却碍于赫连程竭的威信不敢言明；直到赫连程竭登基时册封花嫡为皇后，按理说登基加封后两场盛典应是盛大、喜悦至极，却因为赫连程竭为她散尽三宫六院，虚设六宫，引得群臣激愤。 所有朝臣积攒的怨气在那一瞬爆发，还在大典上了，就直接齐刷刷跪下，三呼“陛下不可”“陛下三思”“望陛下收回成命”。 面对百官齐跪于朝堂的“威胁”，这位新帝不慌不忙，丝毫不为所动，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君无戏言。” 第二句：“想跪就跪吧，不对就算尔等今日跪死在这里，朕的决定也不会变。” 最后一句，是在他带花嫡离开时说的：“自明日起，皇后垂帘听政，来不了的，以后都不用来了。” 文武百官就在这样轻飘飘的三句话败下阵来。 当日晚，顾湛回京了，还带回了一个女子。当晚，二品以上官员几乎全部聚集在了定国侯府——不是八卦那女子，相反，他们根本不在意那女子是谁，他们来只是为了请顾湛帮忙劝服赫连程竭不要感情用事毕竟顾湛与赫连程竭关系最好，大概也只有他能劝得动。 顾湛当时也说了三句话，第一句与众臣主题完全不想干：“三月后本侯大婚，还请诸位赏脸。” 在众人摸不清他意思的时候又甩出一句：“内子与皇后情同姐妹，所以回京之后直接去了皇宫，诸位大人今日是见不到了。” 在众人半懵半醒的状态下，顾湛终于说回了正题：“现有昏君然后才有红颜祸水，但皇上之前就以太子之身监国许久，未曾出现丝毫差错，足见是位明君，既是明君，做事自有其道理，各位大人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然后，各位气势汹汹而来的大臣就揣着“我怀疑你是在袒护自己未来妻子的好友但我找不到证据我也不敢说”的想法各回各家了。 众人本以为花嫡和林婉玥是花瓶，直到后来南侨来犯，顾湛挂帅，花嫡林婉玥以女儿身入阵为将，披甲上阵，杀敌无数，履立战功，才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当时甚至流传着“宁可得罪阎罗，不可轻瞧花林”的说法。 这些事件从顾倾音穿越过来至今，听鬼绝顾湛说了不下八百次，自己也在话本上看到过无数次，可谓倒背如流。 所以她敢放心请花嫡同行的原因除了她身份尊贵东祁无人敢对其不敬而且不缺暗卫以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花嫡自身的武功可以确保她本身的安全。 第五十六章 不过一张纸而已 可是现在这么久了，花嫡一直都没来，顾倾音不愿意、却不得不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柱香时间晃眼而过，暗卫并未回来，却等来了圣旨。 顾倾音来到侯府正厅的时候顾倾颜已经到了，正厅外站着一对禁卫军，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正是顾倾颜，望月阁的下人除了现在站在顾倾音身后的幽梅离若其他也都在其列，但因为都低着头，所以没人看到顾倾音来了。 徐如祥眼尖看到顾倾音来了，神情显得愈加骄傲，像只开屏的大孔雀一般，阴阳怪气地开口：“顾大小姐可算是来了，可让杂家好等啊！” 徐如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之一，据说就连六宫娘娘看到了都要给三分薄面，但很明显顾倾音不会，即便带着面纱也看得出她神色不变，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然后，绕过他坐在了左边主位上，淡声问：“何事？” 徐如祥跟着她转了个身，见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气了个半死，从身旁小太监的托盘手里捧起圣旨，提高音量道：“圣旨到，顾倾音接旨！” 厅外跪着的人直接将头磕在地上，而顾倾音依旧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幽梅和离若也是半分没动。 徐如祥一时气愤，瞪大了双眼，又提高音量吼了一声：“圣旨到，顾倾音接旨！” 这下，顾倾音没开口，离若却是说话了：“这位公公，我说您倒是念呐，你这么一直吼算怎么回事？” 徐如祥脸都气青了：“你们……你们不跪下接旨杂家怎么念？！” 离若陡然提高了音量，像是错愕，又像是故意与徐如祥一较高下：“跪？”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满脸嫌弃地摆摆手：“那你别念了，怪麻烦的。” 徐如祥气极，也顾不得失敬，单手拿着圣旨，左手食指伸出指着离若：“你……你……你们可知这是圣旨！！！” “自然知道，刚刚公公不是已经说了两遍了吗？而且通报的人也说过了。”这次是幽梅开口，温柔而平静，只是淡淡的称述事实。 但徐如祥却感觉自己的怒气发泄在了一团棉花身上，毫无用处，棉花不变，他自己却气得发抖，他又开口：“既然知道是圣旨，还不跪下接旨？！” “徐公公，大小姐有见帝不跪之尊，何况是一张纸？” 幽梅的话让徐如祥一阵错愕，一张纸？说得轻巧，这是一般的纸吗？这可是五色树浆做的纸，本就珍贵无比，更何况现在还做了圣旨，见圣旨如见帝亲临，她居然说不过一张纸？！ 退一万步讲，即便顾倾音可见帝不跪，好歹应该站着接旨吧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坐着？还有跟他说话这两个丫头难道不该跪下吗？ 徐如祥活了大半辈子，跟了赫连执戚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他还想说什么，被顾倾音打断了：“若不宣，我先走了。” 徐如祥见她起身，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智，伸手拦住她：“不知顾大小姐要去哪里？” “康王府。” “康王府，是去参加明珠郡主的及笄宴么？那可真是抱歉，顾大小姐今日恐怕是去不了了。” 顾倾音突然感觉有些不安，偏头与他对视，然后就看到徐如祥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展开圣旨念了起来。 “……顾倾音蓄意谋害太后，即刻押解回宫！” 第五十七章 议论纷纷(1) “……顾倾音蓄意谋害太后，即刻押解回宫！” 前面一堆废话大意说了花嫡对顾倾音怎么怎么好，顾倾音居然将她从泓湖山庄意图杀害她吧啦吧啦一堆，幽梅和离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直到最后一句逮捕她回宫，离若顿时叫了出来： “这不可能！” 估计是看出了顾倾音没有接旨的意思，徐如祥直接将圣旨放回了小太监的托盘里，道：“人证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程姑姑，现已带回宫中。程姑姑亲口所言，正是顾倾音的侍卫去送的信，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的神情变得愈加高傲，就连称呼都变成了顾倾音，可谓不屑至极。 顾倾音内心焦急，面上却恢复了平静，一派淡然，问：“太后如何？” 徐如祥：“呵，太后娘娘吉人天相，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并未受伤，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顾倾音闻言放心了些，太后没事便好，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来人，拿下！” 顾倾音内心想法显然跟徐如祥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就她沉思的几秒，他已经迫不及待喊人了。 顾倾音一个眼神制止了杀气涌动的暗卫们，看着突然涌进来的禁卫军，道：“我自己走。” 话毕，率先朝外走去。 “主……”离若第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幽梅捂住了嘴，然后带着她边跟着顾倾音边低声说：“先跟着主子走，别冲动。”看离若点点头，幽梅才放开她。 顾倾音走了几步发现禁卫军还是围着她，似乎是怕她跑了，非要将她“拿下”才放心。 徐如祥得意地开口：“顾大小姐，你现在是嫌疑犯，还是乖乖跟着这些禁卫军大人走吧。” 幽梅眼神冷冽，偏头看着他，说：“公公也知道大小姐还只是嫌疑犯、未曾定罪，她现在还是定国侯府的大小姐，手里有皇上玉令、太后玉令、定国侯玉印，岂是你一个内侍能随意使唤的？！” 徐如祥又一次伸出手指，这次是指着幽梅：“你……你放肆！” 幽梅心里想着幸好他指的人不是主子，不然早去见阎罗了，嘴上还及时地回了他的话：“公公过奖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进宫吧。” 徐如祥气的半死，又担心耽误久了皇帝怪罪，只好挥手让顾倾音主仆三人走了出去，然后眼睁睁看着顾倾音坐进了侯府门前的马车内，幽梅和离若则充当了马夫的角色。 徐如祥：“……” 众禁卫军：“……” 好气哦，可又不能动手，只好将马车围起来跟着走。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景象——一辆黑色的马车慢慢地走着，驾车的是两个年轻的女子，马车前后左右禁卫军环绕，后面还有一个宦官打扮的人骑着马跟着，他后面又是一队禁卫军跟着，场面可谓十分壮观。 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敢哆哆嗦嗦地往街道两旁走去，直到队伍完全离开了，才敢悄悄地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出动这么多禁卫军？” “不知道啊，看他们来的方向像是那些达官贵人府邸的方向。” “我三刻钟前看他们好像在定国侯府门前停下来了，你们说马车里坐的人是不是定国侯啊？” 第五十八章 议论纷纷(2) “不用猜了，就是定国侯府来的，现在定国侯府门口还围着一圈禁卫军，三丈之内不许人靠近，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还有马车里坐的也不是侯爷，而是一个年轻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姓讨论的声音顿时高涨起来， “什么？！定国侯府被围了？” “怎么可能？假的吧？” “不会是去参加明珠郡主的及笄宴吧？” “但是这不是去康王府的方向啊，看着像是去皇宫的。而且要是去赴宴那那个少女是谁？还有，干嘛要留下人守着不让其他人出来？” “可是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定国侯，他们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说话的人就噤了声，但大家都清楚他的后半句：怎么可能对上？ 一个是东祁至高无上的皇，一个是军权在握的侯，这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要闹到兵刃相见的地步？东祁是要变天了吗？ 人群诡异的沉默两秒后，两个年轻男子出现，从包子摊买了两个馒头，人群这才重新活跃起来，却是不敢再讨论刚的事了，一时间集市上人头攒动，却没人敢往定国侯府那边去，远远看一眼都心慌。 人人自危之际，没人注意到刚才买馒头的两个男人七拐八弯进了一条死胡同，其中着白色衣服的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朝墨青衫的男子点点头，随后，两人一同消失了。 珍玉阁。 齐宇枫看着刚走不久又匆忙返回、连人皮面具都没来得及摘的离羽白魂二人，满是不解：“阁主、离羽公子，你们这是……？” 没想到他话没问完，一向镇静的白魂便急切地开口：“没时间解释了，快，召集林煜三人！” 齐宇枫二话不说点头应下：“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半柱香后，现任京城四楼阁之主全部到齐，看着去掉人皮面具与白魂容颜不相上下的离羽，苏雨熙：“白魂，这是你新欢？” 林煜想也不想就问：“难道他还有旧爱？” 苏雨熙：“他旧爱不就你吗？” 林煜：“……” “行了，”罗沁第无数次适时打断两人可能燃起的战火，“这是主子身边人，名唤离羽。白魂，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突然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白魂自动忽略了她第一个解释起来略显麻烦的问题，说：“主子被禁卫军带走了，为首的是赫连执戚身边的徐如祥。” “什么？！”四道声音分别来自罗、苏、林、齐四位，并且四人几乎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罗沁率先开口：“怎么回事？带去哪里了？” 离羽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白魂回去时只看到主子上马车。不过去向应是皇宫无疑。” “而且皇帝似乎有意隐瞒此事，我们刚回街上的时候还有人在讨论，后来刻意有人将舆论往皇家和顾家上引，虽然大家不敢明目张胆讨论，却依旧在窃窃私语，但突然出现了官兵杀鸡儆猴。并且赫连明珠的生日宴还在继续举行。”白魂补充道。 罗沁：“那主子怎么样？可安好？” 离羽：“可能。我看到扶她上马车的和驾车的是我们自己的人，表情还不算特别难看，但你们也知道，主子脸上的表情很难让人看得出来她的情绪。” …… 第五十九章 按兵不动(1) “那个······”苏雨熙弱弱地举起半截手臂，“我想问，你不是说主子是被带走的吗？那为什么还能坐马车？” “……” 这一问题再一次让房间里的六人陷入了沉默。 “徐如祥神情轻蔑，定国侯府被全部包围起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主子却安然上了马车，这么说来，她应该是故意被带走的。”刚刚一时心急，白魂慌了阵脚，此时经苏雨熙这么一说总算平静了些，分析道。 “那……”叩叩，“阁主，您在吗？” 林煜的话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齐宇枫：“何事？” “阁主，刚才有个女人拿了一张画纸来，说是在您这儿定下的一件古瓷器，还说您看了画之后会明白的。” 齐宇枫想了一秒确定没这回事，张口就想否决，结果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话从门缝里塞进来。” 这情景与当初他们进侯府时何其相似？只是这次说话的……离羽看了眼身旁的白魂，瞬移术、伪音术、还代主子掌管天下四楼阁。他在主子身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离羽只思考了不到三秒，因为其他人除了齐宇枫对此好像都已司空见惯。 齐宇枫少许震惊之后很快反应过来，走过去拿起纸张，翻来覆去地边走边看，走到几人面前时，说：“看不懂。” “……” “看不懂你早说啊，害得我等老半天！”苏雨熙一把抢过去，碍于外面有人声音倒是压的比较低，却也不难听出几分无语，不过很快就被惊讶所取代。 其他几人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只有白魂和离羽还算镇定，只是偏转了头。 苏雨熙压着声音：“这是主子玉佩上的图案！” “什……”后面那个么字被林煜自己动手封在了嘴里，学着她压低声音，“真的吗？主子的麒麟玉佩？” 那边，白魂和离羽早就走过来，看清纸上的图案后，当机立断开口：“让人上来，单独。” 当然，还是齐宇枫的声音。所以门外掌柜赶紧应声而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扣响，白魂亲自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顾倾音，而是一个面生的女子，白魂眉头当即皱起，却还是退开一步让她进来。 那人进来后没有理会四楼阁的人，对着离羽就是躬身一拜：“属下参加公子。” 离羽：“你是这次回京随行的暗卫流景？” “是。”流景答，站直身子，说，“此次事发突然，主子来不及想好应对之策，只好先跟着他们去皇宫一步。幽梅姑娘说四分之三的暗卫随行保护，主子和她们都无事，让我跟公子报个平安。” 林煜：“等等等等，主子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在这儿？” 离羽斜他一眼：“是主子让我和白魂来查先前死去的细作的，肯定也猜到我们会回来找你们商量对策。”虽然废话了一堆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离羽又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景继续道：“主子说，现在还有禁卫军在侯府守着，还请公子尽快以仆从离羽的身份回府，免得查起来惹出不必要的祸端，至于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公子也可回府后再仔细查询。” 说完，她停了一会儿，看了一圈周围的这几人，问：“请问白魂公子可在？” 第六十章 按兵不动(2) 白魂站出，点头示意：“我便是。主子有何吩咐？” 流景行了一礼，从袖中拿出一方玉印，递过去，道：“白公子，主子说请白公子前去江淮一趟，告知定国侯主子出事的消息，请他回京。此乃侯爷玉印，见此印他便知公子是主子之人，但还请公子带好人皮面具。” 看着白魂接过玉印点头应下，流景便作势要走，苏雨熙赶紧拦住：“等等等会儿，刘……哎呀，刘姑娘，等会儿，主子就没吩咐我们做些什么吗？” 流景：“你们是？” 苏雨熙：“我们四个是四楼阁的人！” “四楼阁？”流景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但终究只是平静地回答，“主子未曾言及他人。” 林煜突然踏出来：“我怀疑你在说谎。” 流景：“？” 其余了解林煜性格的三楼阁主人：“？？” 明白他意思的离羽和白魂：“……” 离羽：“这些话的确是主子的意思，只是原话没说这么多而已。流景跟了主子有些时日，主子的意思她也大概解得出来。” 林煜：“那为什么主子只安排了你们两人去做事？” 离羽：“大概是因为我和白魂都会瞬移术吧。” “瞬移术？”林煜和苏雨熙同时开口，“那是什么？” “是一种很高明的法术，有兴趣可以问阿沁，”白魂打断他们的喋喋不休，“离公子，时间拖越久对主子越不利，我们还是先分头行事吧。离公子有何问题只管来珍玉阁，他们四人自会相帮。” 离羽点头，然后，下一秒，林煜等人就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瞬移术——活生生两个人就这么从面前消失了。 罗沁和流景算是最淡定的，流景只是朝着几人抱了个拳，便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了。而罗沁则是重新坐下，喝了口茶说：“看到了？这就是瞬移术。” 眼看林、苏二人要说话，罗沁赶紧抬手打断，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宇枫，这是珍玉阁，你让人去打听打听。主子现在没有吩咐那我们就暂时按兵不动，但也要做足准备。 “雨熙、阿煜，你们俩也都准备一下，最好安排点人去侯府周围守着，免得出什么事我们又被打得措手不及，但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派去的人也不要太多，禁卫军不是吃素的，被发现了反而麻烦。” 齐、苏、林三人同时点头应下：“好。” 接着齐宇枫打开房门，但转身其他三人都从窗户离开了。 齐宇枫：“……”主子的人都这么喜欢翻窗户吗？ 侯府，离羽回去后抓了个暗卫过来，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给他带上了他一直带的人皮面具，让他先假装“离羽”，然后自己飞身往江淮方向而去，追上白魂后两个人商定好一同寻找“微服出游”的顾湛。 …… 转眼已过午时，及笄宴早已完毕，但令人奇怪的是只有皇后现身送了贺礼，三份，连带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 问及皇上和太后，皇后却道太后身子不适，皇上陪同在侧，但诸皇子提出探望时又被皇后一口回绝，其后皇后也没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并且还在离开前借口皇上有要事相商、太后思念尚书夫人带走了顾韩夫妇。 但这些都不是赫连潇最关心，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何定国侯府只来了顾韩两人？ 第六十一章 三翻四次阻拦(1) 虽然跟顾倾音接触时间不长，但赫连潇却也知道，她不是那种会随便爽约的人。 而且，今天帝后还有太后的举动都太奇怪了。 谢央所言若是假的，那便是假传圣谕，她没有这么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掘坟墓；但若是真的，依太后对顾倾音和赫连明珠的宠爱，不可能不现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赫连潇沉思不得果，只好密空传音让人去查，大概盏茶的时间，暗卫就回来了。 … 正在欢歌载舞的众人突然感到有些凉，可是外面正是炎炎夏日，怎么会凉？大家这么想着，于是朝凉气发出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向温和儒雅的逍遥王和虽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战王脸色很难看，完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几个有点资历的臣子与左右对视两眼，心里不约而同想着：这又是谁惹着两位爷不高兴了？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刚想着，就见这两位同时起身，对着上座的康王夫妇一拜，赫连澈尽力用温和的声音道：“七王叔，方听闻皇祖母身体不适，侄儿十分忧心，想立即进宫一趟，还请七王叔、七王婶见谅。” 话都被他说完了，赫连潇也不恼，附和了一句：“侄儿亦然。” 简单的四个字却引来了全场注目，谁不知道逍遥王和战王水火不相容，特别是战王，一向视逍遥王于无物，对于逍遥王的观点，不反驳已是最好，什么时候这两人会互相附和了？ 康王并未怔楞多久，很快笑着说：“这也是应该的。母后平素最为疼爱的就是你们两兄弟，现在母后身子不适，你们去看望也是应该的。” 康王妃也说：“是啊，虽然皇后娘娘说并无大碍，让我和王爷不必挂怀，但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想来澈儿和潇儿也同样忧心着吧，进宫看看也好。” 赫连澈和赫连潇一笑一冷谢过康王夫妇，带着各自的侍从出去了。 康王府门口，王府的下人将五匹骏马牵来，赫连潇和绝夜墨枫翻身上马，看也没看赫连澈两人，疾驰而去。 纪晓皱着眉头随赫连澈退开一步，防止吸入灰尘，纪晓：“王爷，战王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赫连澈却是毫不在意地翻身上马，道：“三皇弟不是一向如此？快走吧，没猜错的话，他和本王的目的是一样的。” 言毕，不再等待纪晓，驾马离去，纪晓也只好跟了上去。 五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百姓和巡逻的官兵只来得及看到一阵浓密的灰尘；再想起刚刚禁卫军来回的身影，一时间谣言四起。 而这些赫连潇和赫连澈无暇顾及。 距离宫门还有百米距离时，宫门的守军摆开了阵势像是要阻拦，一声“停下”尚未出口，墨枫就怒吼：“放肆，战王殿下岂是尔等可拦的！” 然后纪晓也效仿吼了一声：“逍遥王到！” 两行五人是进宫了，但也不知墨枫和纪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这些守军是觉得自己耳朵差点要被震聋了。 进了宫门，赫连潇本欲直接纵马去太后的寿康宫，结果徐如祥不知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他——当然，也拦住了他后面的跟上来的赫连澈。 “老奴参加逍遥王殿下、战王殿下。” 第六十二章 三翻四次阻拦(2) 五人停下，却依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赫连澈：“徐公公？” 徐如祥对他笑了，说：“逍遥王，陛下说您可能会进宫，让老奴在此守着。” 墨枫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说来，你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阉人不是来接我家王爷的？既如此，还不让开！” 说到最后一句时，皮笑也没了，面上一派冷凝。 徐如祥自从三年前被选拔为皇上内侍之后一直是被人捧着的，宫里也就一个皇上、一个袁公公敢对他说几分重话，今日却几次三番被侍女仆从落了面子，狠咬牙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确定没什么了问题了才开口： “迎接之前确实不知战王……” 砰！ 话没说话，徐如祥的声音戛然而止，定睛一看，他人已经飞出了三丈之远，四脚朝天，好不滑稽。 赫连潇淡定地翻身下马，提步朝寿康宫走去，看也没看地上哆哆嗦嗦的徐如祥。 赫连澈也紧跟着下马，只是离开时给纪晓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人扶起来。 赫连澈几步便与赫连潇平行，赫连澈直视前方，道：“徐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近侍，三皇弟如此动作岂非冲动？” 赫连潇只淡声回了句“是吗”，也不知道是在问近侍还是回应赫连澈的冲动。 赫连澈倒是不恼，还是笑着说：“徐公公三年前才被提拔上来，三皇弟不知道也很正常。”倒是丝毫没提上次宫宴徐如祥也伴随君侧一事。 后面被纪晓搀扶着跟上来的徐如祥眼见着这一行人就快要到达寿康宫，赶紧高声喊了一句：“二位王爷留步！” 但没人理他——不对，纪晓理他了，把他扔开了，可怜徐如祥刚被赫连潇一掌掀出去p股差点开花，纪晓又是这么一推，p股再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他一下就叫了出来。 到了寿康宫，他们又被拦住了。 墨枫看了看正在行礼的袁得，想着这个可以掀翻；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禁军，皱着眉头靠近赫连潇，压低声音道：“王爷，您要冷静啊！就算您忧心太后也不能跟禁军对上啊！” “……”赫连潇斜他一眼，不说话，默默看着赫连澈让袁得起身，听他胡扯一番。 绝夜密空传音给墨枫：“王爷何时说过要与禁军动手？” 墨枫：“王爷那满脸怒火你没看到吗？” 绝夜：“……”王爷从康王府出来就一直一个表情没变过，刚才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是怎么看出王爷“满脸怒火”的？ 听袁得扯了半天，中心意思就一个：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免得叨扰太后养病。 赫连潇：“父皇和皇后呢？” 袁得：“回战王，都在里面呢。有真龙真凤之气陪伴，想必太后娘娘很快就会好了。” 赫连澈：“母后两刻钟前不是说父皇有要是与顾尚书商量、皇祖母思念顾夫人让他们夫妻进宫了？” 袁得：“皇上的要事已经商量完了。太后娘娘想的是顾大小姐而非顾夫人，是程姑姑一时听错了，这不，顾大小姐早就被接进宫了，而顾尚书已经带着夫人回去了。怎么，两位王爷进宫时没遇到吗？” 赫连澈笑着应和：“未曾遇见，可能是我和三皇弟过于忧心皇祖母，并未留心周围吧。” 第六十三章 师祖(1) 袁得直接顺杆爬，道：“二位王爷如此孝顺，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欢喜。” 赫连澈还想说什么，赫连潇却是突然开口了：“父皇、皇后和顾倾音都在里面？” 袁得心中有几分惊讶赫连潇突然开口，表面却还是一脸恭敬地笑着回答：“正是。” 赫连潇：“那皇祖母现在是清醒的？” 袁得几乎下意识就要否认，却突然停住了，他看着赫连潇，心里明白，这是给他下了个套啊！ ——若是他点头，那他们就会趁机提出进去看望，毕竟就连顾倾音一个外臣之女都能进去；若是他摇头，那就无法解释为何顾倾音会在里面。 袁得不知第几次在心里感叹战王不是位好相与的人，面上却还要陪着笑，打算找个借口混淆过去，却听赫连澈道：“袁公公，我和三皇弟十分忧心皇祖母，听闻皇祖母身体不适立刻从七王叔的府邸上飞奔而来，袁公公却将我们拦在门外，知道的说袁公公尽心尽责；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公公故意针对我们？” 尽心尽责？ 赫连潇偏头看他，袁得是父皇的人，他做的事自然是奉了父皇得令，也是对父皇尽责。赫连澈这句话可不就是在说父皇针对他们嘛！ 能为了顾倾音一个女人跟父皇叫板，赫连潇想到这里对他高看了几分，毕竟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他虽也是为了顾倾音而来，却也没打算为了她跟父皇对上，毕竟他对她的兴趣还没那么深。 若是绝夜和墨枫听到他这些话，怕是会惊掉大牙：他家王爷从小禁.欲，不近女色，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边，现在却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不顾身份在官道奔驰、甚至闯进宫了，还叫兴趣不深？ 但很显然，墨枫和绝夜听不到赫连潇的心声，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位素来一见面就掐架的大佬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这些出格之举。 他们和所有不知情的禁军一样，觉得今天的逍遥王和战王实在有些奇怪。 寿康宫外一时沉默，寿康宫内的气氛也是一片冷凝。 “贺太医的意思是只有顾倾音能救得了太后了？”谢央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贺文席，“沈太医这个特招太医好大的我胆子啊，居然明目张胆地帮着一个罪犯说话！” 沈宪站在贺文席身旁，闻言差点要跪下去，却听慕容鸢开口道：“姐姐何必如此生气？若贺太医所言属实，顾小姐真的与鬼少主相识，何不趁此时鬼少主在京请她进宫帮太后诊治？” 谢央立即将怒火转移到了慕容鸢身上：“贵妃莫不是忘了？顾倾音现在是杀人凶手！” 慕容鸢进宫多年，看她的冷眼也习惯了，反正她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所以依旧平静地回答：“姐姐说错了，现在还不能断定顾倾音就是凶手，她只能算是嫌疑人罢了。” “你……”“行了，贺卿说顾倾音与鬼少主相识，可有证据？”赫连执戚像是被她们吵的烦了，闭上眼睛，一手捏捏鼻梁，问完，又睁开了眼睛。 谢央和慕容鸢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于是一同转头看着贺文席。 贺文席：“回陛下，此乃臣之师柳章先生所言，断不敢有假。” 第六十四章 师祖(2) “柳章先生？！”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分别来自谢央和慕容鸢。 “家师正是鬼少主的亲弟子柳章先生，此事沈院首亦可作证。”贺文席对于她们的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淡淡点头。 沈宪此时往前一步，对着帝后及贵妃分别一拜，才道：“正是。一开始只是因为贺太医医术精湛，所以臣才破格提拔，也是半年前臣才无意知晓原来贺太医的师父便是柳先生。” 柳章，一位云游医者，为人恃才傲物，高傲得很，但架不住人家医术精湛，旁人也不敢说什么。虽然他到处云游，但他不像回春谷中人一般来去无踪，相反，见过他的人不少，而且若是真有顽疾，只要开的起价，他都会出手。 但四年半前不知为何，去了一趟西景之后就宣布他已拜入回春谷鬼影少主门下，已逾花甲之年的老人居然拜了个少女为师，在当时还曾引起好一阵轰动，也推得鬼影的名声更加响亮了。而柳章从那之后看病只看心情，人也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 谢央回过神当即站起身道：“胡说八道！从没听说柳先生有弟子……” “我从小仰慕师父大名，一直想拜得他名下，只是师父一直没同意，直到几年前我在西景碰到了师父和师祖，师祖说情我才得以入门，但师傅嫌我愚笨，所以并未公开，所以臣也未去过回春谷，但鬼少主与顾小姐之事乃师父相告，不会有假。” 慕容鸢清楚地看到谢央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贺文席被招进太医院是四年前的事，那时京城有后宫娘娘和几个贵族小姐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红疹，皇后谢央也在其列，奈何太医束手无策，是贺文席出手提出“花粉过敏”一词，将南侨送来的花移开，又开了好些药才止住了。 虽然方法简单，药材稀松平常，但偌大太医院无人知晓，所以，他一时被奉为神医，皇帝大力夸赞他聪明能干，加上沈宪大力推崇，所以直接赏了他太医院副院首一职。 现在他却说自己愚笨，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赫连执戚：“行了，让人把顾倾音带过来。” 谢央知道赫连执戚已经相信了贺文席，放出顾倾音是必然的了，冷静下来转身对赫连执戚笑着说：“带过来当然没问题，但是陛下，袁公公和徐公公都没回来，想来是逍遥王还在寿康宫外，现在带人过来，是不是……” 赫连执戚摆手：“无妨，澈儿若真想进来带他进来便是。” 谢央脸上的笑意加深，看了眼旁边端坐的慕容鸢，状似为难地开口：“逍遥王可以进来，那战王呢？” “战王？”赫连执戚疑惑地看着她，就连慕容鸢都第一时间将目光投了过去，带着几分疑惑、几分焦急。 谢央装作没看到慕容鸢的目光和表情，对赫连执戚点点头，说：“刚才何姑姑来报的，说是战王与逍遥王此时都在外面，而且大有要跟禁军动手的意味。” “动手？他们带了多少人？”赫连执戚神情不虞，语气低沉。 慕容鸢有意开口，谢央却极快回答：“这个臣妾却是不知，不如问问何姑姑？” 说着，对着身后一招手，脸上得意的笑容几乎就要掩藏不住，出口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何姑姑，皇上问你话呢，还不上前来！” 第六十五章 忽视(1) 何姑姑走上前，端端正正给赫连执戚和慕容鸢行了礼，却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谢央好几眼，谢央被她看的莫名其妙，道：“说啊！战王他们带了多少人进宫？！” 何姑姑无奈，只好收回目光，低头道：“回陛下，战王只带了两个侍卫，逍遥王也只带了一个侍卫。” “三个侍卫？”赫连执戚剑眉一挑，抬眼看着谢央。 谢央听到何姑姑的话的时候就蒙了，接触到赫连执戚的目光后更是慌乱无比，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你在胡说什么？！逍遥王和战王怎么可能只带了三个侍卫就闯进宫……” “姐姐慎言，逍遥王和潇儿不过是进宫看望太后罢了，何来闯宫一说？而且何姑姑是姐姐的人，现在又是皇上问话，何姑姑怎么敢胡言乱语呢？” 谢央和慕容鸢都原本以为这两人是硬闯进来，所以下意识觉得他们不可能单枪匹马，一定带了好些人。 结果他们的确没有单枪匹马，却也只带了随行侍卫罢了。 慕容鸢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忘趁机嘲讽谢央，果不其然，赫连执戚一句“够了”将谢央所有的辩驳推了回去，而后他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母后身子并无大碍，日后探望之事皇后就不必来了。” 谢央面色暗沉，知道赫连执戚这是在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却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往外走。慕容鸢对于这句甚至算不得训斥的言语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沉默的跟在帝后身后。 寿康宫门前，见到赫连执戚出来，袁得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不用跟这两位继续对峙；徐如祥徐如祥则是面露喜色，脑子里早已想好如何不动声色告状，现在可以说了；赫连澈和赫连潇却是悄悄皱起了眉头，因为出来的人里并没有顾倾音。 门前众人各怀心思互相行了礼，赫连执戚却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说：“起来吧。母后不过是一点小病，怕扰了明珠的及笄宴，母后便未曾宣扬，朕也是担心有人吵到了母后，才让袁得带禁军在外守着。你们倒好，弄得这么大阵仗。澈儿，特别是你，你虽是担忧你皇祖母的身体，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朕没想到一向温润有礼的好儿子居然在宫里横冲直撞？你看看，袁得都被你吓得不敢抬头了。” 赫连澈从善如流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知错。”又对袁得温和一笑，“袁公公，是本王心急了，还望袁公公见谅。” 袁得赶紧回了一礼，道：“王爷言重了，王爷对太后娘娘的拳拳之心老奴明白。” 谢央也跟着笑语了几句，赫连潇站在那，沉默的看着眼前这幅夫妻恩爱、父子和谐、主仆融洽的画面，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好在这幅画面并未持续太久，因为赫连澈还记得自己进宫的缘由。他问：“父皇，听闻顾……顾小姐也进宫了？” 赫连执戚点点头：“嗯。母后想念倾音丫头，就让她进宫陪同了。” 赫连澈：“那我……”“母后已经歇息了，先退下吧。徐如祥，你在此守着，不许任何人叨扰母后休息。”赫连执戚一挥手打断了赫连澈的话，然后带着谢央、沈宪、贺文席、袁得以及一干宫女太监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忽视(2) 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赫连潇一眼，仿佛他们主仆三人不存在一般。 而赫连潇对此也毫不在意，沉默地退开。 赫连澈知道赫连执戚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们进去，也没再说话，跟着退到一边。 赫连执戚走后，慕容鸢从台阶上走下来，而禁军又一次将寿康宫团团围了起来。 赫连澈：“贵妃娘娘。” 慕容鸢笑着虚扶他一把，道：“逍遥王。” 赫连澈：“贵妃娘娘，顾儿她……可安好？” 慕容鸢：“逍遥王是说顾家小姐吗？她人在宫中，自然是安好的。” 赫连澈：“那她现在……？” 慕容鸢：“太后念她念得紧，便直接将人留在了寿康宫。逍遥王放心，她是定国侯的宝贝孙女，这宫里啊，没人敢委屈了她的。” 赫连澈笑着应下了，又朝慕容鸢作了一揖，告辞了。然而笑容却在转身那瞬收敛干净。 他明白，慕容鸢刚才是在告诉他，顾倾音现在的确在皇宫里，但太后现在情况可能不是太好，护不了她，但碍于定国侯，顾倾音暂时没有危险。至于顾倾音身处之地，只怕也不是这寿康宫。 慕容鸢看着赫连澈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突然听到赫连潇的声音：“儿臣告辞。” “站住！”慕容鸢轻喝，“进都进宫了，陪母妃坐坐再走。” 赫连潇没有坚持，跟着慕容鸢走了。 到了承乾宫，慕容鸢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一个陪嫁姑姑。 罗姑姑笑着给赫连潇斟满茶，说：“早知道今日王爷会进宫，奴婢应该吩咐御膳房多备些糕点的。” 赫连潇不以为意，道：“本王又不是孩童，用不着那些。” 慕容鸢嗔道：“罗姑姑也是好意嘛。” “母妃叫我来有何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赫连潇问。 慕容鸢这下面容严肃了些，看着赫连潇说：“潇儿，你老实告诉本宫，你今日进宫是不是为了顾家那丫头？” “是啊。” 慕容鸢本来以为他会反驳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承认了，反倒愣了一下，才道：“你喜欢她？” 赫连潇摇头。 慕容鸢有些怀疑：“不喜欢你为她闹这么一出？” 赫连潇：“她曾救过我。” 慕容鸢神情越发怀疑：“你的武功还用得着别人来救？何况顾倾音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的确用不着。不一定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赫连潇在心里默默回答，嘴上却是说：“中计了。她的护卫救的。”两句话对应两个问题 知道慕容鸢会关心他怎么中的计、有没有事，也怕她会问顾倾音的事，他干脆换了个话题：“父皇怎么知道赫连澈会进宫？” 语调漫不经心，听着像是随口一问，但仔细看他的神色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 慕容鸢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她听到这个问题就沉默了。 慕容鸢：“之前宫中就有传闻，本宫一直不信，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赫连潇：“什么？” “你多说传闻两个字会死吗？”慕容鸢无奈地看他一眼，接着说，“听说上次宫宴后赫连澈曾向皇上求娶顾倾音……” 赫连潇藏在衣袖下的右手虚握成拳，面上却不动声色，左手轻轻放下茶盏，看着慕容鸢，示意她继续说。 看赫连潇毫不在意的模样，慕容鸢还以为他真对顾倾音没兴趣，接着说：“但被定国侯拒绝了。” 第六十七章 多此一举(1) 虚握的右手松开，赫连潇正打算追问顾倾音在哪，却听慕容鸢说： “不过这次顾倾音想脱身怕是有点困难，弄不好整个定国侯府都会被牵扯进来。” “……皇祖母真的出事了？”赫连潇何其聪慧，刚才寿康宫前他没有听慕容鸢和赫连澈低声说了什么，但凭她这句话，他只沉思了几秒便猜到了。 慕容鸢点点头，说：“今日一早，太后乘车前往康王府，途中被人埋伏，宫女太监和护卫全军覆没，暗卫伤了十之七八，程姑姑和太后昏迷。 “看到暗卫发送的信号，皇上和坤宁宫那位还有本宫正准备动身前往康王府，却不得不赶紧派人去接应。奈何下手的人动作太快，看到有援兵很快就走了，留下的尸体上也没有任何检验得出身份的东西或是印记。 “太后等人被秘密接进宫，沈太医也立即被传唤来，检查过后发现程姑姑和太后身上都没有伤，并且脉象平稳，沈太医认为她们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皇上原本不信历经风雨的太后会被吓到，但很快程姑姑转醒，皇上也就信了沈太医的话。 “程姑姑被吓得很厉害，过了小半柱香时间才缓过来，她说刺杀的黑衣人是突然出现的，像是鬼魅般悄无声息，却死活不敢回忆当时的情景。 “皇上怒不可遏，说要全力追查是哪里来的刺客，程姑姑说是顾倾音邀请太后同行，并且太后的出发时间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上本来面有疑虑，奈何程姑姑只肯透露出这些，太后又一直没醒，加上坤宁宫那位因为上次顾倾音在宫宴上退了她和裕王的婚事，一直煽风点火。于是皇上只好让一面让徐如祥去定国侯府宣旨将顾倾音压进宫，一面又让坤宁宫那位去一趟康王府稳住康王夫妇并将顾尚书夫妇压回侯府。 “与此同时皇上也责问沈太医太后为何迟迟不醒，正要问罪，恰好贺太医进宫求皇上让户部拨款，皇上便让他给太后诊治，没想到他说太后像是中了毒，皇上让他解毒他却说他技艺不精，无法解毒。 “皇上正要问罪，他突然说今早百草堂贴出告示回春谷鬼少主此时在京，并且三日后将会举行义诊，可以让她帮忙。但又说鬼影脾气古怪，她不想救的人即便是一国之君也请不动她……” “然后又说顾倾音与鬼影相识，可以让她去请？”赫连潇原本静静在听，此时却突然开口接话道。 慕容鸢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猜的这么准，一时也忽略了赫连潇话中隐隐透出的不屑：“你怎么知道？贺太医说五年前顾倾音的命是回春谷谷主救回来的，这五年她一直待在回春谷，跟鬼少主关系很好，要是让她去请人说不定能请动。” 赫连潇：“父皇相信？” 慕容鸢：“一开始的确不信，毕竟顾倾音的性子……京城中人谁人不知？坤宁宫那位更是说贺太医在胡说八道，但贺太医却说他是柳章先生之徒、鬼少主的徒孙，加上沈太医作证，坤宁宫那位无话可说，皇上自然也就信了。刚才皇上出来应该就是去见顾倾音了。” 赫连潇低头喝了一口茶，掩住眼中种种神色。 第六十八章 多此一举(2) 看来他和赫连澈真是多此一举啊，听到顾倾音被抓进宫还想着来救她，却什么准备都没做。 看看人家鬼影，知道了消息直接挂出“义诊”的牌子，让自己的徒孙亲自来“说情”，让前不久亲自下令抓人的九五之尊又亲自将人恭恭敬敬地请出来。主动权一下就到了顾倾音手上—— 若是顾倾音大度不计较去请她，她就卖这个人情来帮太后解毒，然后再帮顾倾音洗脱嫌疑；若是不顺心、有了隔阂，顾倾音可直接拒绝，反正她现在只是有嫌疑，并不能定罪。之前碍于定国侯赫连执戚尚且不敢对顾倾音做什么，现在又多了一个回春谷，赫连执戚更是只能将顾倾音捧着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在救了顾倾音的同时另外帮她立了威。 短短时间内安排的如此周密妥当，鬼影，还真是好大的能耐。 赫连潇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向慕容鸢做了个拜别礼：“母妃，儿臣告退。” 慕容鸢：“诶你……” “母妃今日累了，用完午膳就去歇会吧。”言罢，转身离开。 出了宫门，赫连潇并未朝战王府走，而是策马换了个方向，墨枫一脸懵逼：“王爷，您走错了！”赫连潇充耳不闻，绝夜则是默不作声跟上。 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聂浔：“战王殿下，我家王爷有请。” 墨枫持续懵逼：“你不是那谁……逍遥王的手下吗？你家王爷那就是逍遥王，他找我家王爷干嘛？” 赫连潇依然面无表情，又像是早已料到，道：“带路。” 聂浔有几分诧异，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毕竟他家王爷告诉他的那句“与顾小姐有关”他都没说呢！ 但不管怎么说，赫连潇愿意跟着走就是好的，聂浔赶紧调转马头领着人走。 宴酣楼天字号包厢。 聂浔将人带到时，赫连澈正皱着眉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听到声音，赫连澈转头，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三皇弟来了。” 赫连潇在桌边坐下，道：“笑不出来就别笑，很丑。” 赫连澈一愣，果然没笑了，紧跟着走过来坐在他对面，严肃地看着他：“三皇弟应该知道本王请你过来目的为何。” 当然知道，无非就是让他帮忙救顾倾音。正是因为知道他会在宫门外拦他，他才会可以掉头，谁知道被墨枫吼的那一嗓子毁了。 心中腹诽，面上平静如初：“知道。所以？” 赫连澈：“之前进宫时三皇弟表现得比本王还要急切几分，本王觉得三皇弟应该会帮顾儿。” 赫连潇听到那个称呼眉眼微不可察的皱起，很快回复平静，道：“不会。” “？” “本王急切，就只是担心皇祖母罢了。此前本王并不知晓顾倾音在宫中。” “……”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她需要你帮忙？” 赫连澈皱眉：“三皇弟何意？” “鬼影为了她在百草堂挂出义诊的牌子，太医院副院首贺文席是鬼影徒孙，他亲口所言，皇祖母乃是中毒，并且需要鬼影来解。而顾倾音是现在唯一可能说服鬼影的人。” 赫连潇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着赫连澈愣愣的模样，以为他是被惊到了，心里那莫名其妙的不快消散了些，站起身，道：“所以，你不必多此一举，她用不着你救。” 说完，带着绝夜墨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不知道取什么标题 赫连潇从宴酣楼出来后将绝夜和墨枫赶了回去，他却朝着百草堂的方向而去。 百草堂是京城的老字号了，据说前朝时就已经存在了，传到今日已经有十几代了，药材齐全，信誉良好，最重要的是，据说百草堂跟回春谷有些关联。 本来这个传闻的传播度并不广，但今早突如其来的一张告示却让全京城的人都沸腾了。 “什么？回春谷？是我知道的那个回春谷吗？” “少谷主鬼影？是我知道的那个鬼影吗？” “真的假的，鬼少主在京城，而且三天后要在百草堂义诊？” “可是只给三人诊病，这几率也太小了吧。” “鬼少主本就很少给人看诊，此次已是破例，你还指望她每个人都照顾到吗？” “没关系，为了鬼少主，我可以提前一天来排队！” “哎，你们不看病的倒是让让啊，我这等着抓药呢！” “提前一天？得了吧你，你看看那些人，现在都已经排上队了。鬼少主名声在外，怕是过了今日，消息传出去后，会有更多的人前来。” …… 百草堂平时看病抓药的人就多，现今又有鬼影名声加持，一下子将百草堂里里外外堵得水泄不通，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冲着鬼影来的，偶有几的真正需要看病的却是被挤得远远的，痛呼声也被淹没在人声中。 “大家安静一下。” 过了一会儿，百草堂紧闭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看着五六十左右，粗略的扫了一眼门口的人群，开口吼了一句。 声音里明显夹杂着内力，门口站的大多是普通人，所以乍一听胸腔隐隐泛疼，特别是挤在最前面的几位，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说话声也渐渐平息。 见状，老者面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收了几分内力，确保不会伤到人又能让大家听清楚：“义诊七月初十辰时开始，鬼少主喜静，在此之前百草堂除了有药方在手需要抓药的病人不接待任何人，门口亦不许闲杂人等围堵。” “什么啊，怎么能说我们是闲杂人等？我们还不都是来求医问药的！” “就是啊，百草堂怎么这样！” 明显这老头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很高——至少对于面前这些人来说，所以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小声反驳，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然后，不知谁吼了一声：“敢问可是柳章先生？” “正是。”见被人道出了身份，柳章直接点点头，爽快的承认了。 师傅说不要自报家门，那样很陋（哦，这个词是从月小姐那里学来的，月小姐说就是很差的意思），但师傅也说了，被别人认出来，那就比较高大上了。 柳章心里想着，面前的人群却又一次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柳章？那个柳章？是我知道的那个柳章不？” “柳先生，我一直很崇拜您，请您收我为徒！” “他就是鬼少主的徒弟、那个名满天下的柳章柳神医？” “诶，这位小兄弟可不要乱说话，在师父师祖面前，我不过一个学徒罢了，神医之名愧不敢当！”本来柳章还饶有兴趣的听他们讨论，听到这话却忍不住开口了，当然，也变相承认了他就是他们讨论的那个人。 第七十章 双簧(1) “好了诸位，除了抓药的人都散了吧。” 眼见人群讨论的愈加激烈，柳章赶紧说道，然后转身进屋，接着从百草堂里面跑出来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开始赶人，柳章身份加持、另有侍卫帮忙，没多久，只剩下了带着药方抓药的人。 赫连潇站在百草堂对面店铺的房顶上默默看着这喧哗拥挤的场面——他倒不是想做梁上君子，实在是……没有立足之地啊！柳章没出来前百草堂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连周边茶楼酒店全都挤满了人，赫连潇有洁癖，自然跑去跟人推推搡搡，只好站在房顶上了。 默默看完了全程的赫连潇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听柳章的意思鬼影喜静，那么三天后义诊就应该三天后才公开这个消息，现在提前贴出告示目的多半是为了顾倾音。 她既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救顾倾音那就应该知道赫连执戚一定会让顾倾音来请人，而且一定会在今天就来。如果请不回去，必然会引得赫连执戚震怒，所以她现在肯定在京城。 可是从回春谷到京城即便快马加鞭也需要三四日的时间，就算是使用瞬移术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而天下皆知鬼影医术造诣极高，武术却是一塌糊涂——完全不会武动，所以她必然是早就到达了京城。 但她不是神，不会神机妙算算到顾倾音出事，那么她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日头越来越盛，赫连潇眯眼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身影消失在阳光下。 … 皇宫，浣衣局的一个干净却很破烂的小房间里，顾倾音主仆三人就被关在这里。 暗卫跪在顾倾音跟前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寿康宫门前发生的事，听到赫连澈和赫连潇为了她差点跟禁军动手，顾倾音眼底一抹嘲讽和惊讶划过，但很快归于平静，最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倾音：“百草堂如何？” 暗卫：“已经安排好，贺文席进宫的同时告示已经贴出，流景和带了两个人在那边看着，柳章先生应该也到了。” 又是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暗卫刚走，顾倾音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虽然听着还有一段距离，但顾倾音还是抬手打断了幽梅和离若的讨论。 看了看脚底，虽然看不出什么垃圾，但顾倾音挣扎一番还是放弃了席地而坐的想法，斜靠着一根柱子，眉眼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茫然无措；她酝酿了一下，想挤出几滴眼泪或是让眼眶变得红一些，但发现这样实在有些困难，于是放弃了，转而对着幽梅道：“你们可以开始控诉了。” 离若：“啊？” 幽梅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开口：“大小姐，皇上什么意思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抓起来关着？您明明是好心，想着许久未见太后娘娘，所以才派人邀请太后娘娘同行，结果现在出事了您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离若此时也反应过来，紧跟着开口？：“幽梅姐姐，你小声点，要是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不好？有什么不好的？离若，你到底是不是大小姐的人？现在大小姐被人冤枉关在这么个破屋子里，你还让我小声点？我就是要让他们都听到，皇上趁着侯爷不在，冤枉好人！” 第七十一章 双簧(2) “算了。”听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倾音终于开口，“清者自清。” 幽梅和离若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外的人，但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谁来证明大小姐的清白啊？”幽梅的声音小了不少，但听起来仍是愤愤不平。 一时间，顾倾音和离若都沉默了，似乎都有些黯然。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袁得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愁容”的顾倾音三人，微微屈身道：“顾大小姐，陛下有请。” 出乎意料的，三人似乎早已料到，神色都没什么变化，顾倾音点头：“带路吧。” 毕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于顾倾音的态度袁得虽然诧异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等着顾倾音走后跟在她右后方为她带路。 出了门，看到满院子的禁军和一群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浣衣局的宫女，离若扯扯嘴角，以示无语。 御书房外，袁得示意顾倾音停下，率先走上前，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朝他行礼：“袁公公。” 袁得点点头：“陛下在吗？” 左边的小太监答：“在的。陛下说了，让您带着人直接进去，但只带一个人。”边说边推开御书房的门。 袁得点点头，转身对着顾倾音说：“顾小姐，请随老奴进去吧。” 顾倾音给了幽梅和离若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跨上台阶，对着袁得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进去，等袁得附在赫连执戚耳边说完了话，顾倾音才淡淡开口：“拜见陛下。” “既是拜见，为何不下跪？”赫连执戚坐在书案前批改着奏折，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说。 “陛下金口玉言，我可见帝不跪。” 赫连执戚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顾倾音，跟那双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对视良久，赫连执戚慢慢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将奏折折起放在一边，站起身走到旁边休息的坐榻坐下，对着还站着的袁得和徐如祥道：“下去吧。” “是。” “过来。” 顾倾音顿了一秒，走到赫连执戚面前，站定，看着赫连执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点没有上前接手的意思。 赫连执戚喝了一口茶才说：“你可知你现在是谋害太后的嫌犯？” 顾倾音：“知。” 赫连执戚：“那还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顾倾音：“哪里放肆？” 赫连执戚一噎：“……” 顾倾音：“嫌犯之意，是有嫌疑而非定罪，何况我身正不怕影斜，既如此，为何要放低姿态？” 赫连执戚笑了：“朕记得顾家丫头以前可没有这么能言善辩。” 顾倾音对他的试探不以为意：“一个人死过一次还不转性那她真是白死了。” 赫连执戚笑意加深：“这么看着，倒是有了几分定国侯和林夫人的影子。——为何带着面纱？” 顾倾音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寒凉，没让赫连执戚捕捉到就消失干净，道：“认识一个人，惯会带着面具说话，相处久了，渐渐习惯了。” 众所周知，回春谷少谷主鬼影外出时总是黑衣加身、面具遮面、头戴帷帽或面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顾倾音这话说得模糊，赫连执戚却下意识认为顾倾音说的人是鬼影。 第七十二章 恰到好处 在赫连执戚看来，顾倾音现在现在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这一点从刚才袁得告诉他的她们主仆在浣衣局的对话就能知道，而且顾倾音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和鬼影相识的消息，也不知道鬼影现在就在京都，所以才没点明。 对于赫连执戚内心的想法顾倾音听不到却能猜到，她本来就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另外，刚才的话，顾倾音并非完全瞎编，那个人的确存在——只是他的“面具”并非真正的面具，就只是那张脸。他用温柔为你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等你完全沦陷，他就开始收网，然后露出他残忍的一面…… “倾音丫头说的那个人可是鬼影少谷主？” 顾倾音恰到好处的抬头、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出口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陛下怎么知道？” 赫连执戚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加和蔼了，说：“倾音丫头知道鬼少主的徒弟吗？” 顾倾音故意皱着眉头想了几秒，才道：“柳章？” 赫连执戚听她直呼柳章姓名，愈发相信她和鬼影关系密切，点头道：“对。柳先生还有个徒弟叫贺文席，倾音丫头可知晓？” 顾倾音神情显得有些不在意：“知道。他一直想拜入柳章门下，但资质太低，后来有一次他拦住柳章时刚好碰到鬼影，鬼影看他诚心，医术也还不错才让柳章收下的。” 这是她和贺文席对外的说辞，事实当然不是这样，想反，贺文席的资质十分出挑，而他崇拜的一直是回春谷，想拜师的人一开始是鬼绝，后来是她，但鬼绝说这辈子只收她这么一个徒弟，而她又嫌收徒麻烦，所以一直都将他拒之门外。 后来她和柳章在西景相遇，柳章一直吵着拜她为师，贺文席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觉得跟着柳章可能会有帮助，于是悄悄拜了柳章为师。 后来她一个不慎被柳章发现了真实身份，黑着脸收下了这个年龄大到可以当她爷爷的徒弟，接着就被告知贺文席是她徒孙。 她：“……”碍于他的资质和鬼绝的劝说，她才没有将他踹出师门。至于拜师时间和其他传闻，也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她一向懒得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是就没管，没想到现在还能拿来用一用。 赫连执戚：“贺文席乃是太医院副院首，这些事也是他告诉朕的。” 顾倾音脸上顿时展现出怒容：“他太不像话了！他是想被逐出师门吗？！” 赫连执戚：“？” 顾倾音义愤填膺地说：“陛下，我虽与鬼影相识，但是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有人凭着与她套近乎，所以对这些隐私看得极重，若被她知道贺文席这么轻易就将这些吐露出来，一定会很生气的，我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告他一状！” 赫连执戚额头冒出几滴冷汗，急忙道：“倾音丫头，你别急，你听朕说。 “太后被贼人刺杀，中毒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贺爱卿便告知朕或许鬼少主会有办法，朕这也是才知道你和鬼少主关系不错。 “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是相信你是清白的，但邀请信函确实是你差人送去的，朕得堵住悠悠众口啊！ “若是鬼少主将太后救醒，让太后亲自为你作证，那不是两全其美？” 第七十三章 孝子明君(1) 顾倾音低头，看起来似是在思考，实则在心底暗嘲。 先是看也不看她就让她行礼、再是顾家丫头、最后是倾音丫头，变脸还真的变得快啊…… 但，她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没多久，顾倾音就抬起头，看着赫连执戚说：“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太后娘娘，我不想被冤枉。” 赫连执戚：“所以，你是答应了？” 顾倾音点头，一脸坚定：“我可以去试试，但我并不确定能否说服鬼影。” 赫连执戚笑得一脸和蔼，站起身来，说：“这就对了。去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而且朕相信以你和鬼少主的交情，她一定会答应的。” 顾倾音面上乖巧的应了，并立刻提去百草堂找鬼影。赫连执戚自是喜不自胜，立刻就说派人护送她过去，顾倾音应下了，于是赫连执戚当即将禁卫军的统领刘杨叫了进来，当着顾倾音的面安排了二十名随行护送。 从始至终顾倾音都是一副任君安排的模样，乖巧得不得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底一直在冷笑： 什么护送，说白了：不就是监视吗？看赫连执戚如此着急为太后寻医问药的样子，多半最后他会将功劳捞到他身上去——对天下说是他请来的鬼影，以博得一个孝子、明君的称呼；对她，自然是告诉她她和鬼影的关系不能暴露，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再用赏赐金银的方式以示安抚。最后好人都是他做了，而她不过是不小心被冤枉而卷进此事的无关之人…… 但赫连执戚算错了一件事， 出了御书房，幽梅和离若赶紧迎了上来，离若小声问：“主子，没事吧？” 顾倾音摇摇头，离若还想说什么，那边徐如祥已经牵着她之前坐进宫的马车过来了。 徐如祥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满脸笑容，恭敬地说：“顾小姐，请上马车吧。” “咦，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刚才‘接’我们进宫的那位公公吗？”离若双手环胸，神情和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不屑，最后还特意咬重了那个“接”字。 幽梅偷偷观察顾倾音的脸色，发现她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跟着开口：“不会吧？我记得今天早上来侯府的那个公公对大小姐可没有这么恭敬，不进直呼其名，还不让大小姐乘车进宫呢！” 徐如祥笑容僵硬，满脸尴尬，打着哈哈说：“二位姑娘说笑了，都是误会，之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对顾小姐和二位姑娘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幽梅和离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明白徐如祥的身份，当即见好就收，离若皮笑肉不笑地回：“原来是误会啊……” “是啊是啊，呵呵、呵……”徐如祥笑的愈发尴尬。 顾倾音懒得看他们拙劣的演技，直接上了马车，幽梅帮她撩着车帘，顾倾音坐进去，然后才慵懒地说了一句：“走吧。” 离若赶紧“依依不舍”地跟徐如祥告别，坐进了马车——因为有禁卫军随行，她和幽梅都不用再充当马车夫了；也因为禁卫军的关系，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百草堂门前，虽然进门的时候跟百草堂的守卫稍稍发生了点冲突，但好歹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并且在柳章的帮助下顺利让顾倾音与鬼影见了面。 第七十四章 孝子明君(2) 赫连澈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百草堂被禁卫军包围。 纪晓：“王爷，看来战王说的是真的，这张告示看似和太后出事并无关系，实则应该是鬼少主特意为顾小姐准备的。” 赫连澈没说话。 他们到这儿已经好一会儿了，从赫连潇走后他就让纪晓驾车过来了，他不知道皇祖母发生了何事，但能让父皇直接派禁卫军去抓人、又敕令禁军严守寿康宫，他自然猜得出这次的事不简单。这也是他想找赫连潇帮忙的原因。 但他却没想到，鬼影的动作如此之快，从事情发生到她贴出告示让贺文席进宫前后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他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鬼影已经让父皇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顾倾音不需要他。 “走吧。” 良久，赫连澈才放下撩着车帘的手，掩住眼底涌现的失落和无奈，轻声说道。 纪晓听出他此时心情不快，不敢多言，驱动马车离开了。 百草堂。 柳章借口“师父不喜人多”将所有禁卫军都赶了下去，自己将顾倾音三人带到了后厅。 “师祖！” 刚进后厅，贺文席就迎了上来，对着顾倾音就是一拜。 “……”沉默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儿？” 贺文席跟着她往里走，说：“跟着皇帝离开寿康宫后他就让我和沈宪走了，所以我就来百草堂等您了。” 眼看顾倾音要去拿桌上的茶杯，贺文席赶紧跑过去倒了一杯双手递给她，说：“师祖，我已经看过了，太后娘娘中的乃是无色草之毒，好在吸入量不多，我身上没有解药，只是悄悄在熏香之中放入了舒缓药性的粉末。” “无色草？”顾倾音看他，声音中含着一丝奇怪。 贺文席点头：“对啊。” 柳章趁此赶紧凑上来，挤开贺文席，站在顾倾音身旁，问：“师父，这无色草怎么了吗？虽是十大剧毒之二，但应该难不倒师父吧？” 顾倾音：“解毒不难。我是在想这次刺杀到底是何人所为。” 无色草是一种细长叶短茎的植物，叶大多为蓝紫色，摘下后有刺鼻的味道。而之所以称之为“无色”，是因为一旦将它放在水中，它的颜色就会渐渐褪去，最终枯萎死掉——雨水亦然。所以在四国之内，它一般都生长在北戎国以西的沙漠地区，那种地方常年干旱缺水，它的生命也会相对长一些。 而采摘下来的无色草的毒性保存时间不能长久，只有短短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后毒性自动消散，这种时候别说吸，即便是吃也不可能中毒。 很明显，从北戎到东祁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内到达——毕竟这又不是现代，没有高铁飞机。 再结合贺文席说的吸入量不多，可以推断出此时无色草的毒性已经非常浅，而花嫡从泓湖山庄回京的路上并没有无色草，那么它生长的地点就应该是在京城郊外五百公里以外——但是那里是一个村庄，而且年年风调雨顺，有事冬季还飘几丝微弱的雨丝，无色草根本无法生存。 难道是浸酒？ 所谓浸酒就是将刚采的无色草浸泡在高浓度白酒中，无色草的毒就会散发在酒里，只要将酒密封好，毒性可维持长达三至六个月。 第七十五章 无妄之灾(1) 想来很可能是这样，但是，这个方法是鬼绝无意中发现的，他说并未告诉过任何外人。 顾倾音突然想起了与顾倾颜勾结的那一伙人，刚才来百草堂的路上，流景说留在府里的暗卫传来消息，的确有黑衣人找过顾倾颜，而且用的是瞬移，想来是上次那伙人。 他们连瞬移都会，知道浸酒法倒也不足为奇，可是他们为何要杀太后？ 不，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太后。 顾倾颜想杀的人是她顾倾音，他们能与顾倾颜对上那必然也是为了她，他们应该是知道她邀请太后同行从而猜出了她的计策，所以假借刺杀太后之名将她拖下水，这么说来，他们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至少知道鬼影就是顾倾音这件事。 可是既然知道了鬼影是她，那么也应该明白她只要亮出鬼影的身份，赫连执戚就不敢拿她怎么样，这么一来他们的计划d就落空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们究竟目的为何？ 见顾倾音一直不出声，贺文席忍不住主动开口：“师祖，怎么了？” 其余几人一脸震惊望向他，然后幽梅有把目光转向柳章：你没告诉他主子思考的时候不要随意开口打断吗？！ 柳章一张老脸皱在一起，同样以眼神回道：他以前根本没多少机会跟师父见面，我哪知道啊！ 幽梅离若：蠢！ 柳章：…… 一把拉过不知所谓的贺文席，对着顾倾音说：“师父，小蚊子许久未见您，有些激动，一时失了规矩，师父莫要怪罪。” 幽梅：“……” 离若：“你叫他什么？小蚊子？？？” 顾倾音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在桌边坐下，单手撑着头，再次闭上了眼；趁此机会，柳章赶紧将贺文席拉了过来，低声与他说教：“你自己说你四不四撒，我告诉你，你师祖在思考的时候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万一你一下把师父的思绪打断了怎么办？” 贺文席：“那什么才叫十万火急的大事？” 柳章：“反正我这么多年没发现师父对什么事或人特别上心过。” 贺文席：“……那要是师祖开口问呢？” 柳章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她问当然你要答啊！你还敢无视你师祖啊？！” 最后这句声音稍微提高了些，顾倾音睁开眼睛朝他们看过去，一下子两个人都闭嘴了。顾倾音又一次闭上了眼，继续想这次的事。 刚才那个假设不怎么成立，她现在脑子有些乱，想平静一下，又被柳章和贺文席吵到了。 ——等等，贺文席？ “你们的关系今日之前有多少人知道？”顾倾音突然睁眼，看着那边一时静默的两师徒问道。 柳章“啊”了一声，看了看贺文席，才说：“师祖和师父亲近之人还有太医院的沈宪知道。” 顾倾音点点头，又低下了头。 鬼绝和自己以及亲近之人知晓，这么说来，那群人很有可能不知道她和贺文席的关系。 那么倒回去假设一下。 如果没有贺文席，在程姑姑只知道是她邀请的太后、而太医院又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为了洗清嫌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说出自己就是回春谷少谷主鬼影的身份。 而鬼影的身份一旦暴露，嫌疑虽能洗清——毕竟她要杀人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法，但却会引来一堆麻烦。 第七十六章 无妄之灾(2) 定国侯府会变得门庭若市，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人都会跑来找她求医问药。 而他们，则可趁此机会混入人群，煽动民众情绪，硬逼她开门看诊，然后他们就可以随便找个由头不动声色的杀了她——毕竟鬼影可是个医毒双绝却毫无武功的人。 就算最后凶手被官府或者回春谷的人抓到，大可一口咬定是与她起了争执失手杀死，反正死无对证，即便是回春谷也不能说什么。 既能杀了她，又不回春谷发生冲突。果真是好法子。 什么刺杀太后，不过借口，都是为了杀她而准备的条件。 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两件事：第一是贺文席；第二，他们低估了她的应变能力与实际权力。 顾倾音眼底划过一丝冷光，站起身，理理衣袖，道：“我出去一趟。” 柳章：“可是外面那些禁卫军……” “让他们守着吧。”话音落下，厅内已经没有了顾倾音的身影。 贺文席：“……”人呢？ … 一柱香后，京城西街竹林小屋。 苏雨熙一脸激动地道：“主子，真的是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煜摇着扇子，一派风流公子的形象：“切，我早说过了，主子神通广大、吉人自有天相，能有什么事？” 齐宇枫：“可是刚才听到笛声时不是林哥你表现最为激烈吗……” 林煜：“齐宇枫！你不拆老子台会死啊！” 苏雨熙：“哎呀小宇枫，你是第一天认识你林哥吗？你才知道他跟女人一样口是心非啊？” 林煜一把收起折扇：“苏雨熙你几个意思，是不是想打架？” 苏雨熙挑眉：“哦？怎么打？” 林煜：“……” 齐宇枫：“……”他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没有表面那么单纯。 “主子没事就好。突召我们过来可是有何要事？”那边三人混战，好在还有个罗沁是清醒的。 顾倾音：“我需要一个女人，身量与我相近，武功不要太好。” 林煜：“主子的武功不好是指齐宇枫这种吗？” “……”齐宇枫只是跟林煜几个比起来武功稍微弱了点，但放在京城那是起码能得武状元的存在好嘛。 顾倾音：“几乎没练过武那种。” “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齐宇枫开口。 “讲。” “此人名唤白清，是原来服侍阁主的侍女，身量看起来与主子相差不大，并且除了会几招简单的防身术之外，毫无功底可言。” 顾倾音点点头：“将人送到此处，稍后有人来。” 齐宇枫：“是。” “另外，这次太后刺杀一事你们都知道了？” 苏雨熙：“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已经查出来了，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深入调查出手者是谁。” 顾倾音：“流景。” “在。”一直站在顾倾音身后当透明人的流景上前一步。 “将现有的资料全部给她，后面的事你们暂时不要插手，别暴露了身份。”这话是对四楼阁的四个人说的。 罗、林、苏、齐：“是。” 四人走后，顾倾音看了眼流景手里刚拿到的资料，道：“用鬼影的身份去查刺客，动静越大越好。” 流景：“是。” 站起身，道：“走吧，进宫为太后解毒去。” 百草堂门口，等待多时的禁卫军终于将人盼了出来，然后跟在顾倾音主仆身边的却是柳章。 第七十七章 元旦前夕快乐! 禁卫军统领刘杨上前，问：“顾小姐，鬼少主呢？” “师父近日才至京城，有些乏了。不过中毒而已，老夫一人足以。”柳章往前垮了一步，站在刘杨和顾倾音中间，挡住刘杨的视线。 刘杨皱着眉头与他对视：“柳先生？” 柳章点头：“正是。” 刘杨：“就算您是神医，可我们今日请的人是鬼少主！” 柳章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把真实目的暴露出来了？ “这位大人，难道你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请人去给太后娘娘看诊？” 刘杨：“当然是！但我们要请的是……” “既然是，那么敢问我是不是人？” “……自然是。”刘杨狠狠咬紧牙龈，从牙关里蹦出几个字。 “那请问我能治好太后吗？” 刘杨这下倒是笑了出来：“这个，却是无法论断吧；”说着话音一转，看向百草堂里面，“但若是换做鬼少主，就一定治得了了。” 柳章：“大人怎么知道我不行而师父就一定可以治得了？” 离若在旁边装模作样的“小声”喊道：“错啦，柳先生，他刚才说的是你不一定治得了。” 柳章看着点点头，对着刘洋刘杨说：“哦，对不起啊，我听岔了。我重问一次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一定治得了太后而我师父却一定可以呢？我的医术很多也是跟我师父学的，今日也是我师父让我进宫为太后看诊，而且我是回春谷唯一的亲传弟子，你这话是质疑我师父传授医术不通透还是质疑回春谷的医术？” 刘杨急了：“我没有质疑鬼少主！我只是……” “你只是质疑回春谷的医术？”不等他说完就又被柳章截了胡。 “我没有！”刘杨猛的吼了嗓子，吼完才发现尴尬—— 原本百草堂门前就是人来人往，此时虽然有禁卫军在一般都是绕行到另一旁，但总归还在同一条街道上，他这一吼，将所有商贩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就连其余的禁卫军也忍不住看向了他。 刘杨脸上顿时一会儿黑一会红，又羞又怒，朝其他人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又转头低声对着柳章几人道：“柳先生医术卓绝，又是鬼少主选定的人，自然可以。柳先生，顾小姐，马车已备好，请。” 柳章赶紧摆摆手，说：“不了不了不了，我骑马就好。” 说完赶紧转身冲着百草堂的伙计说：“去，把我那匹汗血宝马牵过来！” 说完又转身对着刘杨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大人，我师父说了，这千里马虽好，但若无人赏识，便成了无用之马。我这人一向惜马，这好不容易搞来一匹汗血宝马，就不去做那马车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确实在暗暗腹诽：开什么玩笑？这么多年，除了月小姐、幽梅、离若三位，就连师祖要想上他师父的马车都只能坐在车辕。跟师父坐同一辆马车，还是师父亲手设计、用黑铁木做的、她最爱的一辆，他又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刘杨自然不会管柳章到底坐什么进宫，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皇帝给他安排的任务让他把鬼影请回去结果他只请回了一个柳章，不知道会不会受罚。 顾倾音像是完全没看出他们的各怀心思，带着幽梅离若上马车了。 第七十八章 内鬼【元旦前夕快乐】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顾倾音在马车内听见刘杨一声高呼“回宫”，而后马车缓缓启动。 离若和幽梅悄悄掀起车帘往外望了望，很快又放下，对靠着坐榻闭目养神的顾倾音摇摇头。 顾倾音：“出来吧。” 下一瞬，顾倾音面前就跪了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 “暗幽参见少主。” “嗯。” 离若小声吐槽：“暗幽！你这出场方式能不能正常一点？！明明是个逗比，偏偏要装高冷。” 暗幽想起身，却忘了这是马车，即便这马车很宽敞，却也扛不住一个一米七几将近一米八的男人直立起来，所以他的头一下子碰到车顶，“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然后，暗幽和离若对视不到一秒，离若竖起食指放在双唇上让他不要出声，暗幽赶紧捂住嘴，身子蹲下，确保不掀开前面的车帘不会看到他。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马车就被敲响了。 一个禁卫军在外面问：“顾小姐，发生了何事？” 幽梅和离若正欲开口，就听顾倾音淡淡地说：“无事，侍女没坐稳，磕到了。” 外面的禁卫军：“可是卑职方才明明听到的是男人的声音。不信您问问身边这些人。” 顾倾音的声音依旧淡定：“那你们真应该去看看耳朵了。刚好柳章会一点这方面的医术，你们等会儿可以让他帮你们看看是不是晒了太久太阳，出现耳鸣了。” 这话说完，外面的禁卫军一脸尴尬，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退回之前的位置去。 离若满脸崇拜地看着顾倾音，道：“主子你好酷啊！明明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居然能在瞬间想出这么多借口……啊呸，是完美的应对之策！是吧幽梅姐、暗幽哥？” 幽梅虽然没有离若那么激动，却还是附和地点点头；暗幽也是狂点头。 顾倾音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一人满脸小星星、两人狂点头，点头的其中一人还蹲在车内的情形。 顾倾音：“……起来吧。” 暗幽：“哦。” 未免再次被外面的人听到，顾倾音直接用了密空传音：“你说离羽不在京城？” 暗幽面上狂点头，也不忘传音回复：“我去侯府看过了，那里的‘离羽’是随您回来的一个暗卫假扮的，他说离羽大约半个时辰前回去过，但只听他说了事情经过，然后将人皮面具给了他，自己就走了。” 顾倾音眉头轻蹙：“去了何处？” 暗幽摇头：“不知。” 顾倾音沉默，要不是知道离羽的衷心，她都要怀疑他是去给那“幕后黑手”报信了。 又过了会儿，顾倾音又密空传音给暗幽：“先回竹林小屋，白清应该已经带到了，将她装扮成‘鬼影’的样子，然后带到百草堂以备不时之需。” 暗幽点点头，问：“少主，你将所有的暗卫都留下可是因为出了内鬼？” 顾倾音的眉头蹙的深了几分：“可能。”她现在只是怀疑，不能确定，最好是没有，但若真的有，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坐在马车里的另外两个人看着顾倾音越皱越深的眉、暗幽时不时点头摇头、以及最后顾倾音那陡然变得凌厉的目光，开始了低声交流。 离若：“幽梅姐，你说暗幽哥不会刚被放出，又惹主子不高兴，还要去万蛇窟转一圈吧？” 第七十九章 银针在手【2020元旦快乐!】 幽梅：“……应该不会吧。” 顾倾音一个冷眼扫过去，两人如同上课开小差的学生被老师抓到一般，立刻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派正经。 暗幽嘴角抽搐，无语地看她们一眼，对顾倾音传音道：“少主，我先去接白清，然后去百草堂等着。” 顾倾音点点头，于是暗幽作了个告退礼，走了。 暗幽刚走，离若正打算开口，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接着刘杨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顾小姐，皇宫到了，请下车吧。” 顾倾音淡淡看了一眼马车前面的车帘，像是没听到一样，又闭眼养神去了。 幽梅见状，会意，转头掀开车帘，对刘杨说：“刘统领，皇帝陛下有言，大小姐的马车可以直接驶进皇宫。” 刘杨皱着眉头：“顾大小姐，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下一刻，离若在车内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探出头，看着刘杨道：“刘统领！你没听到这是皇、帝、陛、下允许的吗？换句话来说，大小姐的马车驶进皇宫那就是圣旨！刘统领，你这是要抗旨啊？” 刘杨横眉竖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离若看他生气，反而笑意盈盈，道：“我这可没有胡说。之前那位徐公公从侯府带我家小姐进宫时可都没有下车，不信你问问他们！”说着，她伸出手指指尽职尽责守着宫门的侍卫。 宫门侍卫没两个半时辰轮换一次，现在距离上一次轮换只过了两个时辰，而上一次顾倾音进宫时刚好是两个时辰前他们刚轮换不久，所以现在的侍卫还是之前那批。 对上刘杨瞪过来的视线，一群人害怕地不得了，但又不敢否认，只好齐刷刷点头。 幽梅和离若见此满意地放下车帘、收回脑袋。 刘杨憋了一口气，还未发作，又听柳章说：“这是怎么了？不让进宫了？那正好，老夫还要回去让师父传授医术，先走了！” “柳先生留步！”刘杨看他真的掉头，赶紧出声拦住，“柳先生，宫门已开，柳先生请。” 柳章本就是看不惯他找自己师父的麻烦才作势要走，此时见他不再对顾倾音出言不逊，自然也就折回来了（本来也只走了两三步），毕竟太后娘娘可是师父说了要救的人，怎么可以连人都没见到就走了——还是当着他师傅的面！ 柳章一边在心底鄙夷着刘杨的欺软怕硬、嘲笑他的愚蠢，一边跟着队伍进宫去。 所以最后刘杨开口的结果就是他们二十位禁卫军集体下了马走进宫，而顾倾音和柳章一个因为皇帝金口玉言乘车入宫、一个因为身份背景驾马进宫。 御书房外，队伍停了下来，刘杨和徐如祥见过礼后，徐如祥带着柳章进御书房见赫连执戚，而顾倾音站在外面等着。 刘杨虽然带着那二十位禁卫军下去了，临走前却狠狠瞪了顾倾音好几眼，顾倾音都有些好奇他导到底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想了一会，顾倾音的好奇终究没有战胜无聊，放弃了让人去查的想法，有开始思考这次的刺杀事件。 其实她怀疑暗卫里出了内鬼并不是空穴来风，邀请太后她是让顾亭顾骐秘密去送的信，只安排了几个暗卫随行保护，就连离羽都是昨晚才知道的。 第八十章 天下我有【元旦快乐!】 还有一件事。 在圣旨到之前她派出去查看的暗卫至今未归，而据暗幽所说，太后遇刺之地所有都被清理了，根本没有任何人。 这让顾倾音不得不思考他们是被抓了，亦或是……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人？ 袁得带着柳章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顾倾音斜靠在御书房门前的梧桐树下，头微微上仰，也靠在树干上。午时将近，炎阳透过叶隙撒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裙摆上，虽然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却无端显得格外圣洁。 两人一时看得呆了，幽梅和离若却发现了他们，幽梅：“袁公公，柳先生，你们怎么了？” 她这一开口，引得顾倾音也看了过去。 柳章尴尬地笑笑，不说话，袁得却是走下台阶对着顾倾音一拜：“顾小姐，走吧，去寿康宫。” 顾倾音看了一眼御书房：“皇上呢？” 袁得：“皇上今日因着太后的事耽搁不少时间，折子有些多，就不跟着去了。” 顾倾音点点头，抬步往寿康宫走去；袁得转身想让柳章走前面，结果柳章却摆摆手说自己老了，身子骨不好，走不快，慢吞吞跟在了顾倾音三人身后；袁得也不敢越过前面这两位去，也只好慢吞吞跟在了他们身后。 … 寿康宫。 程姑姑看见顾倾音的时候目光中隐含责怪之意，顾倾音无所谓，却被柳章拦住了，让她带自己去看太后。 到了寝宫，柳章借口人多容易打扰自己，将除了顾倾音之外的人全部赶了出去，说是助手一个就够了。 程姑姑本来不放心顾倾音，但想到之前袁得告诉她顾倾音和鬼影的关系，只好压住心底的不信任，退下了。 所有人退下之后，柳章顿时卸下了那副“高高在上、我最牛逼”的神情，凑到了顾倾音身边，道：“师父，你看看太后的中毒程度有没有加深？我刚刚看了一眼，我觉得她的毒应该很深了，可能需要师父用银针才能逼出来。” 世人只知鬼影医术高超，但没几人知道她最擅长的便是银针，一手银针之术出神入化，说不上活死人，肉白骨，却也是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 顾倾音淡淡看他一眼，他立即退开了。 边朝床榻走去顾倾音边道：“你现在距离床铺尚隔着一丈远，况且还有床幔遮掩，你如何看到的？” 被无情拆穿的柳章：“……额，呵呵，呵呵……”不敢再多话，保持着里顾倾音三步远的距离跟着顾倾音往床榻走。 “唰”，顾倾音左手拉开一边床幔，挂在床头的钩子上，看了一眼床上安静平躺、面容苍白的妇人，眼眸流露出一丝歉意，心道：“太后娘娘，抱歉。平白将你牵扯进来，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 柳章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神情，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奇怪地问：“师父，怎么了？是小蚊子的诊断出错了吗？” 顾倾音睁开眼，看着花嫡摇摇头道：“没错。只是在无色草之外还加了一味药材用以压制无色草的毒性，所以太医院才检查不出什么异象。” 柳章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宪那个家伙什么都看不出来！”话里隐隐有着对沈宪的鄙夷和对贺文席的赞赏，顾倾音听出来了，却什么都没说。 第八十一章 太后醒了(1) 这味药材名唤岁暮，顾名思义，只在岁暮之时成熟，药性属寒。且一株需要十年才能长成，偏生又长在大陆极北极寒的天海璧山，十分难求，就连回春谷存留也仅有几株而已。 此药是上好的良药，原因就是它能压抑、稀释除断肠散以外的各种毒药毒物的毒性，但在市面上很少出现——不仅因为它的稀有，更多的是因为它太过珍贵，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 但岁暮只是压制无色草的毒性不让它往深处蔓延，沈宪之所以查不出来却是因为无色草与花嫡的内功相冲，让花嫡暂时陷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 花嫡吸入的无色草本就很少，又加之岁暮之效，所以她的脉象时隐时现，想来沈宪诊脉时刚好碰到脉象隐时，而贺文席则是碰上了脉象现时。 顾倾音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给花嫡喂了进去。 柳章接茶杯的空隙看了一眼，惊奇道：“师父，这是百毒丹？” 顾倾音一边将花嫡放平一边应道：“嗯。” 柳章：“可是百毒丹不是不能解无色草吗？” “毒性被稀释了。” 柳章将茶杯拿到桌子上去放着，奇怪地问：“稀释？那人既然要下毒，为何要加以稀释？” 顾倾音站起身，重新将床幔放下，淡声道：“他们的目的不在下毒，只是为了引出本座。” 本座？ 恍然听到这个自称，柳章转头去看顾倾音，却见她背对着他，隔着床幔看着床上的人，周身似有一股罕见的肃杀之气。 但很快，这股杀气就消失了，快得好像是他看错了，顾倾音还是那副清冷无比的样子。 “阿连……你在吗？” 很快，床上有了动静，一个听起来有几分虚弱的声音问道。 顾倾音又凑近了一点，却还是没有拉开床幔，低声应道：“太后，程姑姑在外面，我是顾倾音。” 花嫡一下就笑了：“是音儿啊？这是寿康宫吧，你怎么来了？”说着，作势要坐起来。 顾倾音的手抬起似乎想去扶她，最后却是退后一步，道：“太后中了计，现在余毒刚除，还是躺着吧。” 花嫡沉默了一下，隔着床幔柳章看到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依言躺下了，笑道：“哎，这人啊，还真是老了，年轻时身上划了十几道口子随便包扎一下就能上阵杀敌，这次却不明不白的昏倒了。音儿，辛苦你了吧？” 顾倾音摇头，想到她应该看不清楚，又道：“并无，我刚来。救您的也不是我。” 花嫡朝她的方向偏头，“哦？那是谁救的？沈宪？” 顾倾音往后偏偏头，柳章赶紧走上前，在距离床边三尺的距离停下，虽然花嫡看不清楚，依然抱拳行了一礼，“在下柳章，见过太后娘娘。” “柳章？哀家记得，柳先生一向恃才傲物，当初为了求得先生一张药房，程竭废了不少功夫。今日能得柳先生相救，还能听柳先生言一句‘见过’，还真是荣幸啊。”花嫡的声音有些惊奇，亦有些怀念。 顾倾音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愣，赫连程竭是太上皇，能让赫连程竭低头求药方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旧事。她只知道柳章少年成名，却不知道就连花嫡等人都与他有过交集，而且听起来那时候柳章对于赫连程竭还不太待见。 第八十二章 太后醒了(2) 柳章倒是没什么表情，自顾自站直，道：“受师父所托，太后不必言谢。” “师父？鬼影？”花嫡顿了一下，然后又道，“那说起来哀家还是要感谢音儿咯？” 顾倾音：“太后何出此言？” “鬼影开口，难道不是音儿你当的说客？你爷爷五年前就跟哀家炫耀过，说将你送去了回春谷，并且与鬼影少谷主相交甚笃。”花嫡恢复了些力气，终究是慢慢坐了起来，顾倾音也不好袖手旁观，赶紧撩开窗幔，扶她靠在床头。 花嫡看着蒙着面纱的顾倾音，笑得慈爱，道：“音儿长大了、漂亮了，反倒害羞了，不给人看了。” 顾倾音：“……” 慢慢直起身子，边摘面纱变问：“这也是爷爷说的？” 花嫡摇头：“不是哦。这是你祖母说的。” 顾倾音的手一顿：“祖母？” “对啊，”花嫡点点头，看着她绝世的容颜有几分怀念，“你祖母在你小时候就说，音儿长大会是比她还要美艳的的女子，一定会冠绝天下的。” “……太后娘娘昏迷了一上午，皇上他们都很担心您，程姑姑也一直忧心着，我去叫他们。”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顾倾音于是停下了，花嫡却不再看她，转而对柳章道：“劳驾柳先生跑一趟，让程姑姑进来，其他人暂时先候着吧。” 柳章迟疑一秒，看了一眼顾倾音才点头应下。 “音儿，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柳章走后，花嫡拉过顾倾音的手，让她顺势坐在床榻边，温柔地问道。 顾倾音摇头：“并未。” 花嫡抬起手，顾倾音顺势将头凑过去一些，花嫡的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头，摇头道：“哀家虽答应了去参见康王家明珠丫头的及笄礼，但说到底那么早动身也是因为接到你的信，想与你同行。这件事阿连是知道的，皇帝问起她也只能将责任往你身上推，哀家知道的。” 花嫡是太后，全东祁最尊贵的女人。她出生于江湖却经历过勾心斗角，她辗转过江湖朝堂，曾经是天下双姝之一。她何其聪慧，即便顾倾音什么都不说，她又何尝猜不出来一二？ 顾倾音对上她心疼的目光有些难过，然而她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因此她面上没显露出半分，只是轻轻摇头，反握住花嫡的手，道：“太后，就算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爷爷吗？他可是定国侯，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阿连……” “程姑姑和您一样，是看着我长大的，她怎么舍得在您看不见的时候冤枉我、看我受罪呢？说到底，今天这件事还是怨我，您是无辜被连累的。” 这句话就是承认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了，但花嫡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只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顶。 “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毫不掩饰高兴的声音响起，顾倾音知道，这是程姑姑进来了。 顾倾音站起身，退离开床榻，留给程姑姑和太后足够的空间。 程姑姑是花嫡进宫时从老宫女手里救下的人，当时才十几岁，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也跟花嫡一样，四十多了。但平时跟着花嫡，吃穿用度都挺好的，保养也得体，往常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现在却因为花嫡瞬间像是失了活力一般，老了好几岁，而动作却像是十几岁的少女一般，直直扑向床铺。 第八十三章 公主之实 “太后娘娘，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程姑姑一把年纪，此刻出口的声音却是带着颤抖。 花嫡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哀家没事了。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红眼眶！哀家上次看到你眼眶泛红已是十九年前程竭离世的时候了。” 程姑姑抬起手胡乱抹了一下眼睛，道：“太后怎么突然提起太上皇了……” 花嫡摇头，看着站到一边的顾倾音，招招手：“音儿，过来。” 程姑姑见状皱皱眉，张张嘴，欲言又止；这点动作没有逃过花嫡和顾倾音的眼睛，但两人都像是没看到一般，花嫡依旧温柔地看着顾倾音，顾倾音则是慢慢走回床边，在刚才坐的位置重新坐下。 顾倾音轻声道：“太后。” 花嫡：“阿连，哀家这次生死未卜，是音儿救了哀家。音儿是哀家从小看到大的，在哀家心里，就跟哀家的亲孙女一样，虽无公主之名，但哀家希望她有公主之实。” 程姑姑神色缓和下来，她自然知道太后这是在敲打她，告诉她顾倾音是动不得的人。 程姑姑站起身，对着顾倾音恭恭敬敬醒了一个大礼，道：“奴婢之前在圣上面前话语多有不妥之处，还请顾小姐恕罪。” 顾倾音平静地受了这一礼，等着程姑姑站直才道：“这件事确实是我欠缺考虑，才让太后中了毒。程姑姑衷心为主，而且只是说我邀请了太后同行，这是事实，没什么可道歉的。” 程姑姑明白了：顾倾音这是在用言行告诉她，这件事她看在太后的面上不怪她，因为她也有错，但是并不代表她很善良，如果以后再敢以下犯上，她不会轻饶。 看着静静站在那里的顾倾音，花嫡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而程姑姑更多的是心惊——惊讶于顾倾音绝美的容颜，也惊讶于顾倾音举手投足展现的与前几年截然不同的高贵优雅。 不知为何，程姑姑竟不敢与她对视过久，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顾倾音于是转而看着花嫡：“太后娘娘刚醒，按理说不该操劳，只是还有一事需要您帮忙。” 花嫡：“音儿跟哀家客气什么，有什么事直说即可。”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之前娘娘昏迷不醒，皇上命禁卫军将侯府包围了起来，进不去也出不来。太后可否让皇上收回成命？” 顾倾音原本都想走了，突然想到侯府那一堆人还被困着，想着自己虽然可以自由进出，但毕竟此事因她而起，所以善心大发一次，跟花嫡提了一句。 “阿连，皇上现在何处？”花嫡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声问道。 程姑姑：“回太后，刚才听闻您醒来，皇上和贵妃娘娘立刻就来了，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呢。” 花嫡将身子往后一靠，道：“让皇帝进来，其他人回去吧，哀家无恙。” 程姑姑：“是。”转身出去了。 程姑姑出去之后顾倾音默默摸出面纱再一次带上，赫连执戚进来得很快，顾倾音刚将面纱带好，他已经大跨步走了过来。 “母后，你怎么样？皇后和贵妃都在外面，很是担心你。” 顾倾音站在一边朝他微微屈身，算是见了礼，赫连执戚没管她，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站好。 第八十四章 帝皇之气 花嫡对于他的问话充耳不闻，淡声问：“听说你让人围了定国侯府？” 赫连执戚一愣：“母后，这……” “还是让禁卫军围的？” “母后，朕是一时昏了头，你一直昏迷不醒，程姑姑又一口咬定是顾倾音邀请了你，所以朕才让人……围了侯府……”赫连执戚本来理直气壮的辩解，后来看着花嫡平静的眼眸，声音却越来越弱。 “皇上是不是觉得定国侯不在京城，所以定国侯府就可以任你捏扁搓圆了？”花嫡的音调不高，语气也很平静，动作也只是松松地靠在床上，却无端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此时的花嫡不像面对顾倾音时的温柔可亲，反而透着一股比赫连执戚更强的帝皇之气。也是在这个时候，顾倾音才在她身上真正看出了一丝传闻中“不可轻瞧”的样子。 还有她质问赫连执戚的那句话——是否因为定国侯不在，所以他就可以对定国侯府捏扁搓圆？这是何等的霸气？ 在这种封建时代，哪家不是宣扬“皇权至上”“我是皇帝我最狂”？可是花嫡这句话，更像是说比起定国侯府来，赫连执戚这个皇帝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维护，是偏袒，更是对定国侯的赞扬！ “……儿子知错，儿子这就让人撤回来。” 顾倾音回神之际刚好听见赫连执戚这句认错的话。 “撤回来就完了？” “……那，等定国侯回来了，儿子亲自向他道歉？” “那就先这样吧。你命人将音儿给哀家平安的送回去。哀家乏了，退下吧。” “是，儿子告退。”赫连执戚赶紧帮她把床幔放下，不敢再说什么“皇后贵妃还在外面等着”的话。 程姑姑：“奴婢告退。” 顾倾音跟着屈屈身，并未开口，转身离开。 寿康宫正殿，谢央和慕容鸢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品茶，本以为会等来太后宣见，没想到等来的是怒气冲冲的赫连执戚。 谢央慕容鸢：“臣妾参见皇上。” 谢央：“皇上，您怎么了？” 赫连执戚冷冷看她一眼，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冷着脸道：“无事，母后已经歇下了，你们先回吧。” 谢央：“可是……”“那就麻烦程姑姑好生照料太后了。这是本宫为太后挑的一点补药，还请程姑姑代为转交，臣妾明早再来定省。”慕容鸢温和地道。 程姑姑接过宫女手里的东西，亦是笑着回答：“娘娘有心了。” 慕容鸢笑了笑，又对赫连执戚一个福身，带着人走了。谢央见此也不敢再多做坚持，亦是行礼后离开。顾倾音本欲告退，结果赫连执戚说有事要问她，带着她去了御书房。 “坐吧。” 顾倾音闻言也不客气，在赫连执戚对面的榻上盘腿坐下，平静地接过赫连执戚递来的茶，但没喝，只是放在了桌案上。 赫连执戚将自己的那杯茶饮了一口，问道：“今日在百草堂是鬼少主提出让柳先生来的？” 顾倾音原以为他要问刚才寿康宫的事，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顾倾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赫连执戚：“鬼少主就连太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能确定柳先生能治好她？” 这话带了一丝质问，还有点试探的味道。 第八十五章 同框(1) “不知，应该是相信柳章吧。” 顾倾音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直视着赫连执戚的眼睛，平静地回答。 赫连执戚叹了口气，道：“倾音丫头，朕知道，朕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人围了侯府，还将你带进宫收押，是朕的不对。可你也要知道，朕乃一国之君，今日这种情况，朕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知道，朕对于定国侯府一向无比相信，倾音丫头也要相信朕才是！” 顾倾音直视他：“皇上要说什么？” 赫连执戚：“倾音丫头，鬼少主到底是相信自己的徒弟所以不出现，还是因为你在，她不能、也没办法跟你一同出现？” 顾倾音懂了：这是明摆着试探她呢！ 想来是有人跟他说顾倾音和鬼影可能是同一个人，但说的模棱两可，所以他才来试探。 顾倾音心底明镜一般，面上却故作不解，问：“皇上此言何意？鬼影和我之间并无恩怨纠缠，她为何不能与我一同出现？” “额……”赫连执戚一时语塞，“这，朕的意思是，鬼少主和你……” 赫连执戚正在想要怎么组织语言，袁得突然急冲冲小跑过来，附在赫连执戚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赫连执戚面色似有震惊，也跟着低声与他交谈起来。 借着内力，顾倾音听到了袁得的话：“皇上，逍遥王和战王求见。” 赫连执戚：“没看见朕有事吗？不见！” 袁得面露难色：“可是……可是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浑身黑衣包裹的女人。” 赫连执戚：“那又怎样？” “皇上！”袁得急得一跺脚，“那个女子身边的侍卫握着的剑似乎是青笠剑！” “什么？！”赫连执戚一声惊呼，直接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青笠剑？暗幽和白清？ 顾倾音心里明白了，面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慌张地跟着站起来，露在面纱外的眼睛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疑惑：“皇上？” 赫连执戚朝她笑了笑，道：“来了个客人，倾音丫头可愿随朕一同去看看？” 顾倾音：“臣女的荣幸。” 赫连执戚点点头，对袁得说：“带他们去偏殿。” 袁得：“是。” 赫连执戚让顾倾音先等等，然后唤来徐如祥和一干宫女，换了身衣服，简单整理之后才动身去往偏殿。 偏殿里的人不算少，赫连潇和赫连澈身边各占了两个侍卫，另外还有两个一身黑的一对男女，以及若干服侍的宫女太监。 看见赫连执戚和顾倾音进来，除了那两个奇怪的男女，坐着的起身、站着的有些拱手有些跪下齐刷刷行礼。 “东祁帝还真是忙啊，我家少主不辞辛劳特意进宫居然还等了这么久才见到真人。本公子还以为这东祁皇宫只有一干宫女太监呢！”刚进偏殿，人都没看全，就听到满含嘲讽的男声响起。 顾倾音一看，得，果然是暗幽，那旁边那个被黑色围裹的应该就是白清了，这么乍一看，确实与她挺像的。 赫连执戚看他佩着剑，脸上又带着银色面具，当即明白过来他的身份，赶紧陪笑道：“想必这便是暗幽左护法吧？朕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劳暗护法久等了，是朕的不是。” “哼，久等的不是本公子，而是少主！东祁帝知道这一天有多少人等着见少主吗？东祁帝倒好，不迎接就罢，宫门前的侍卫差点跟本公子动起手来！要不是战王殿下及时赶到，还指不定本公子和少主能不能顺利进宫！” 第八十六章 同框(2) 暗幽傲娇地偏头不去看他，却悄悄对顾倾音眨了眨眼。 顾倾音一时失笑。 看着赫连执戚一脸尴尬，顾倾音赶紧跳出来打了个圆场：“咳，阿影，你们怎么来了？” “顾小姐，你这意思我和少主不能来啊？”暗幽颇有些委屈地看她。 顾倾音面色似有无奈：“怎么会！我就是好奇，阿影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进宫吗？” “白清”：“本来不想来，但想着你难得开口一次，来看看也无妨。”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有些空洞，又像是故意让人听不出原声。 “什么嘛，少主你就是担心有人针对顾小姐！”暗幽看似低着头在一旁小声嘀咕，实则声音刚好能让偏殿里的人都听见。 见赫连执戚面上尴尬重现，赫连澈赶紧出来，道：“顾儿是定国侯的掌上明珠，也是皇祖母和父皇看着长大的，这宫里又有谁敢针对她？” 暗幽邪睨他一眼：“不好意思，您是？” “是本王考虑不周，忘了自我介绍。”赫连澈一个眼神制止了纪晓和风澜，朝着“白清”和暗幽一个拱手，“在下赫连澈，东祁皇子，排行第二，封号逍遥。” 暗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原来是逍遥王啊！” 赫连澈笑笑，好脾气地坐下，并未提醒他刚才在宫门他和赫连潇出现时那些守卫就行过礼了。 “不过即便是逍遥王，我家音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王爷的称呼如此亲昵，怕是不好吧？” “白清”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可就是无端给人一种“我快生气了”的感觉。 赫连澈依然笑着，道：“原本是有些不妥，但这是本王征得顾儿同意后叫的，有何不可？” “白清”于是问顾倾音：“小音儿，他这么叫你当真是你同意的？” 顾倾音从白清说出那句话就没说话，而是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按齐宇枫的说法，白清不会武功，她原本在想用密空传音告诉她说话时压一压声线，没想到她还没动作白清已经开口了，而且处理得非常好。 按理来说她应该欣慰，只是在白清说话时，她从她身上隐隐感到了一丝内力，像是可以用内力压着嗓音一般。 顾倾音心底生出几丝疑惑，但并未开口说什么。就算要质问，也要出了宫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个场合不对。 顾倾音想着事，头大多时候低着，偶尔抬起也是看“白清”和暗幽，因此没发现旁边赫连潇的目光一直落到她身上，也没听到暗幽和“白清”跟赫连澈的呛声。 赫连执戚此时已经在上首坐了下来，而顾倾音依然站在中间，猝不及防听到“白清”的声音，她倒是回了神，却还是有点怔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音儿”这个称呼是在叫谁。 直到再次听到“白清”叫了一句，顾倾音的神智才彻底回笼，应道：“什么？” “顾小姐，距离你上次跟少主见面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思念吧！一直盯着少主看，连少主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暗幽状似无意的开口，替顾倾音解了围，然后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少主是问你，那什么逍遥王叫你‘顾、儿’，是不是你同意的？” 他说着，刻意咬重了顾儿两个字，眼神轻蔑地看着赫连澈。 第八十七章 只怪当时太年轻 顾倾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是。” “白清”和暗幽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承认；赫连澈似乎也有点惊讶，但依然满脸温柔的笑意。 暗幽：“不是吧顾小姐，这么亲密的称呼你也……” “当初年少不知事，是人是狗没分清。大意了。”顾倾音淡淡道。 “噗—” 闻言，暗幽和墨枫一同笑了出来。赫连澈笑容微敛，他身后的纪晓和风澜神色暗沉，却碍于赫连澈强自按压怒气；赫连执戚张了张嘴似要说话，可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鬼影”和暗幽，又忍了；赫连潇和绝夜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细看能够发现赫连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赫连执戚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了：“倾音丫头这意思是说澈儿是狗？那朕……” “东祁皇是年纪大了所以耳朵不灵了？小音儿何曾说过这句话？又何曾表示过对东祁皇和逍遥王的半分不敬？”眼看赫连执戚的质问就要出口，“白清”直接打断了他，反问回去。 赫连执戚被堵的一怔。 刚刚顾倾音的确没有明说什么，但她的意思可不就是骂赫连澈是狗？ 若是别人，赫连执戚直接就叫人拖下去斩了，连质问的环节都不会有！可偏偏，这是顾倾音，碍于顾湛的面子他还得先走一走程序；哪知道程序没走完跳出一个“鬼咬金”，问题是这个人他还不能得罪！ 赫连执戚憋着一口气，不说话了。 “白清”于是转头问顾倾音：“小音儿，太后现在怎么样了？” 顾倾音：“已醒，无大碍。” 闻言，“白清”和暗幽相继站起身，“白清”：“既然太后已无大碍，那本座也该回去了。小音儿，走吧？” “难得鬼少主大驾光临，何不在宫中多留一会儿，待晚上朕办个接风宴，好好迎接鬼少主！”赫连执戚跟着起身，笑着开口。 暗幽再一次双手环胸，道：“东祁帝，您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些？第一，少主来京是为探望顾小姐，就连义诊都是顺带；第二，少主进宫是为接顾小姐，看望花太后也只是顺便……总而言之，少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小姐。其他的人或事呢，就不在少主考虑之列了！所以也就不劳烦东祁帝了。” 赫连执戚满脸尴尬，又不敢再多说话，默默坐了回去。 “白清”面对着赫连潇点了点头道：“方才多谢战王，今日先行告辞。” 赫连潇起身，回以一礼：“鬼少主客气。” 两人一唱一和，说完“白清”就带着暗幽和顾倾音往外走，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赫连澈这一号人物在这儿。 几人走后，赫连执戚才慢慢恢复了该有的帝王之威，看着赫连潇和赫连澈问：“你们怎么突然进宫了？” 赫连澈：“回父皇，儿臣回府之后心中还是放心不下皇祖母，所以又进宫来了。结果遇到了三皇弟，又在宫门前碰上了鬼少主和暗护法，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赫连执戚闻言嗔骂了一句“冒失”，然后站起身，说：“你们两兄弟也算有心。正如方才倾音丫头所言，母后已无大碍。只是她现在睡下了，不见人，改日再来看望吧。” 言毕，抬步就要离开，却见外面守门的太监跑进来，道：“皇上，太子殿下、裕王殿下和谢丞相求见。” 第八十八章 是人是狗分不清 赫连执戚的脚步顿住，皱眉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小太监：“奴才不知……” 赫连澈突然开口：“兴许也是为了探望皇祖母而来？” 赫连执戚转头看他：“哦？澈儿何出此言？” 赫连澈笑着回答：“方才进宫时似乎看见太子殿下和五皇子由母后身边的高姑姑带着往后宫而去，应该是从母后那处听说了皇祖母的消息，所以也想探望吧。” 赫连执戚摆摆手：“那就让他们回……” “那谢相又是何时入的宫？”赫连执戚话没说话，就被赫连潇打断了。 赫连澈：“或许是早已入宫？” “去哪了？” “自然是坤宁宫。” “臣子进宫不拜君反而去往后宫？就算是兄妹，也断无此理。” “……那就是刚进宫？”赫连澈被问的步步退让，心下明了赫连潇是要让这几人进来，只好顺着开口，“父皇，说不定谢相是有事找您？要不，您还是见见吧。” 赫连执戚点点头，重新坐回去：“也好。袁得，传。” 袁得于是往前站出一步，道：“传太子、裕王、谢相觐见——” 跪着的小太监赶紧领命出去了。 赫连澈跟着坐下，稍稍偏头看从刚才就一直坐着不动的赫连潇，奈何赫连潇神色平静，似乎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赫连澈悄悄叹了口气。 赫连潇明明是故意要让赫连诩等人见到皇帝，而且他明白自己在赫连执戚面前与其说不受宠，不如说是除了出站毫无作用，但赫连澈却是赫连执戚的心尖宠。如果是它说让赫连执戚见人肯定会适得其反，于是他故意开口，引得赫连澈对答，然后再顺势让赫连澈提出请他们进来。 看似随意，实则心思缜密。 “儿臣老臣参见父皇皇上。”很快，赫连诩、赫连玦和谢苏就进来了，二位皇子躬身、谢苏跪地恭敬地见了礼。 赫连澈和赫连潇也从椅子上站起，朝着赫连诩轻轻一个点头。 赫连执戚：“免礼。” 赫连诩站直，笑着对赫连澈道：“二皇弟也在？真是巧了。” 赫连澈是众多皇子中最早也是唯一一个未满十六就以封王立府的。 他封王时才六岁，那年刚好他母妃云妃去世，赫连执戚对这云妃就像当年的赫连程竭对花嫡，虽没有为她散尽六宫，但也是荣宠一时—— 云妃没有什么深厚的家庭背景，身子又弱，一开始并没有被各宫娘娘关注，后来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已经身怀六甲，赫连执戚破例提升妃位，亲赐执云宫，多少天下奇宝往她那处送去；多少天下名医尽被请进宫中，只可惜天妒红颜。 云妃死前对赫连执戚说她此生唯有一愿，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不求做人上人，当个闲散王爷就好。赫连澈也道希望逍遥一生。 赫连执戚有意立赫连澈为太子，奈何朝臣反对、云妃和赫连澈也不同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云妃临终前立了赫连澈为逍遥王，让云妃亲手为他束发加冕。 多年来，赫连澈也一如当初说的那般“逍遥”，经常是出京游玩，一走就是好几年，所以不管是在朝臣还是在皇子眼中，他都是最没有威胁力的人。 但因为他在朝中人脉不错，因此众位皇子也都想着拉拢他——赫连潇除外。他跟赫连澈相看两相厌。 第八十九章 纡尊降贵 赫连诩之前就对赫连潇视若无睹，后来他立了战功、封了战王，赫连诩才开始注意到他。 但由于赫连执戚对他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所以赫连诩除了几次暗杀之外，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太子殿下。”赫连澈对谁都是一幅温润公子的模样，面对赫连诩十几年如一日的拉拢，依旧岿然不动。 赫连执戚：“坐吧。” 于是赫连诩三人相继坐下。 赫连执戚：“怎么突然进宫了？” 赫连诩：“儿臣和五皇弟从康王府回来之后放心不下皇祖母，就想着进宫来看看。” 赫连执戚：“母后已经睡下了。” 赫连诩笑着应和：“儿臣方才已经从母后那处听说了。” 赫连执戚：“那没有其他事情就先退下吧。” “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谢苏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又马上跪了下去。 “有话站起来说，突然这么大动作做什么？”赫连执戚一惊，眉头狠狠地一皱，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赫连诩和徐如祥赶紧上前搀扶着谢苏站起来，听他道：“皇上，内子前几日不知何故突然晕倒，太医院看诊过后也没发现什么病因，偏偏人一直昏迷不醒。老臣听皇后娘娘说鬼少主现在京城，今日还是她帮太后看的诊。老臣斗胆，求陛下请鬼少主为内子治病！”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加上他真情满满的表情，叫人为之动容。 赫连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爱妻患病无医，倒是个好借口。可惜了，他注定要像这先前倒的热茶一般——凉透！ 果不其然，赫连执戚听他说我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喝道：“放肆！鬼少主是何人，岂能纡尊降贵单为你妻子看诊？异想天开！” 谢苏被骂的一愣，赫连玦见自己的准岳父被自己父皇如此下面子，当即起身站到谢苏身边，道：“父皇，医者仁心。鬼少主的医术冠绝天下，现在我们有求于她，也不是不给报酬，又是她擅长之事，怎么能叫纡尊降贵呢？ “舅父爱妻心切，父皇，您就帮帮忙吧！” “裕王之意，父皇冷血？” 赫连潇突然地开口让所有人都看向他，赫连玦冷声道：“我何时这样说了？！” 赫连诩：“三皇弟，五皇弟不过是说舅父关心舅母罢了，并未对父皇有半分不敬啊。” “说没说意思是到了。” 赫连玦：“你……”“可惜父皇不是不帮，而是帮不了。”赫连潇淡漠地打断他的话。 赫连诩三人对视一眼，赫连诩皱眉看他：“三皇弟何意？” 然而赫连潇却不说话了。 赫连玦往他的方向垮了一步：“喂！赫连潇！” “咳咳，五皇弟稍安勿躁，”赫连澈眼见战火就要燃起来而赫连执戚却没有半分想帮忙的意思，只好站出来当个和事佬，“五皇弟和谢相有所不知，其实今日救皇祖母的并非鬼少主而是柳章柳先生。” “柳章？” 三人被这个消息惊到，竟也没反应过来谢央说的是“身体不适”而赫连澈却用上了“救”之一字。 谢苏怀疑地看着他，问：“逍遥王所言当真？太后娘娘是柳先生治好的？” 赫连澈笑着点头：“自然。顾大小姐亲自去请的人。” 第九十章 赫连玦挨打 谢苏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顾大小姐？顾倾音？” 赫连澈：“不然京城还有几个顾大小姐？” 赫连诩：“为何是顾大小姐去请的人？又为何顾大小姐去请人鬼少主就不能出现？” 赫连潇眼底的嘲讽加深，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非要把“没有出现”的概念偷换成“不能出现”，硬逼着人往顾倾音和鬼影的身份上去想，倒是好计策，可惜了……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赫连潇淡淡开口。 “为何不想？治好皇祖母，无数的金银财富……”“裕王觉得回春谷差这点东西？”赫连潇这次的嘲讽直接写在了脸上，看着赫连玦活像在看一个白痴。 赫连诩：“就算不为了金银财富，身为医者，有人上门求医，难道不该为其看诊？” “太子也知道‘上门、求医’啊，”赫连潇故意顿了顿，又道，“回春谷少谷主，谁不是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谁求医问药不是亲自登门造访？现在就随随便便去了个人，换你，你来？ “哦，说不定你还真会来，毕竟太子殿下一向宽厚仁爱。但太子要知道，你不是鬼影，鬼影其人，脾气古怪，性格乖张，没那么好请的。” 赫连诩的脸色一青一红的，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热得，半晌才说：“那依你之言，顾大小姐去请人，岂不是应该连柳先生都不来？” 赫连澈：“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顾儿她与鬼少主有些交情……” 赫连玦：“顾儿？二皇兄叫的还真是亲热啊！既然有交情，皇祖母平时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连请个人都磨磨唧唧的？鬼影她到底是不能来还不敢来？噗——” 砰！ 咚！ 赫连玦话没说话，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掀开，直接撞在一旁的屏风上，力道带的屏风和人一起倒地不起。 “什么人？！”赫连执戚和赫连澈瞬间起身，袁得立马侧身挡在赫连执戚面前喊了句“护驾”，殿中所有人除了赫连潇全都如临大敌，会武功的人下意识做出了防守的动作，殿外顷刻间涌入一大堆禁卫军。 “啧，这么不禁摔，也好意思编排我家少主和顾小姐？” 戏谑的声音响起，暗幽自殿外慢慢踏入，目光冰凉，落到赫连玦身上，吓得他就连挣扎起身的动作都停了。 扫视一圈后，暗幽微微朝赫连潇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到赫连执戚身上：“怎么？东祁帝打算让你的人跟本公子打一架？” 赫连执戚这才如梦初醒般慌忙道：“不不不，暗护法别误会，朕绝无此意！” 袁得也赶紧冲着涌进来的禁卫军摆手：“愣着干嘛？还不赶紧退下！” “暗护法请上座。”等人都退光了，赫连执戚才对暗幽说。 暗幽摆手，满脸嫌弃：“不必了。” 看着他嘴上说不用脚步却走到先前“鬼影”坐的位子，赫连执戚正要再次请他坐下，却见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方叠的方正的手帕，象征性拍了拍，放进了他怀里。 赫连执戚：“暗护法，你这是……？” 暗幽转身看着他：“东祁帝，本公子去而复返本是为了少主这一方手帕，哪知竟然听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辱骂少主，所以没忍住出手小小教训了一下，东祁帝不介意吧？” 第九十一章 暗幽霸气 “没关系没关系，呵呵……玦儿口不择言，劳烦暗护法动手，朕感激不尽，怎会有介意一说？” 被人当着面如此打脸，赫连执戚气得简直想杀人，但他不能，回春谷他得罪不起！ 赫连玦此时也被宫人搀扶着爬起来，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执戚：“父皇？！你……” “放肆！”赫连执戚还没说话，赫连诩当即对着赫连玦就是一句怒喝，然后笑吟吟地看着暗幽，“想来这便是暗幽护法吧？在下东祁太子赫连诩，有利。” 暗幽上下打量他一番，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太子？怎么长得这么寒碜？怪不得天下四君子没有你，就连东祁四公子你都没上榜。” 赫连诩的笑容僵在脸上：“……” 暗幽遂不再管他，又看着赫连玦道：“你是那什么……额……裕王对吧？你们之前在说些什么呢本公子没听到，本公子也就当裕王是第一个对我家少主和顾小姐不敬之人，现在处理了也就没事了。但是关于裕王刚才的疑问本公子觉得很有必要解答一下。 “第一，顾小姐和我家少主的关系的确很好，但为什么如此交好不是你们该管的事。第二，顾小姐请少主给太后看诊时并未磨磨唧唧，只是少主早上才至京城，有些乏了，需要休息；而柳章拜入少主门下已有四年，医术很得少主真传，少主相信他所以才让他进宫。但即便如此，少主仍然不放心，执意带着我进宫来看看，现在她和顾小姐刚出宫门不远。” 说完，视线缓缓扫过殿中的每一个人，目光在赫连诩、赫连玦、谢苏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所以，希望东祁帝管好自己的儿子和臣下，别给少主和顾小姐扣什么莫须有的帽子，否则别说回春谷，光是顾侯爷那边诸位也不好交代！” 赫连执戚憋屈地只能点头，唯唯诺诺地应了，见状，暗幽满意地笑了，毫不走心地抱了个拳走了。 他走了其他人也没有了理由留下，纷纷行礼告退。 赫连潇走在赫连诩三人后面，隔着一段距离，他也没刻意去听他们的谈话，但依然看得出来脸色极其难看。 赫连潇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赫连澈落在最后，看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风澜不解地问：“王爷方才为何要帮太子说话、请他们进殿？” 赫连澈摇摇头：“不是本王要他们进殿，而是三皇弟逼得本王不得不开这个口。” 纪晓皱眉：“战王？那他为何不自己说？” 赫连澈：“父皇对三皇弟的态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由他开口，父皇又怎会答应？” “可是……”“况且，本王也想看看太子等人到底有何贵干。” 风澜不知何时也皱起了眉：“可是属下完全没有看出他们有何别样的意图。” 赫连澈笑了：“那是因为风澜你和纪晓这些年在江湖游走惯了，接触的大多是豪爽的江湖中人，这等工于心计的人和话接触的太少了。” 风澜疑惑更重：“属下不懂，请王爷明示。” 赫连澈摇头：“本王不知来龙去脉，但大抵是猜得出来一二。公里人多眼杂，先回府吧。” 说着，已经到了宫门，几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九十二章 吃过几次教训几次就乖了 顾倾音马车。 “白清”带着她出了御书房之后，拒绝了徐如祥派人护送的意见，走到宫门处便将他轰了回去，“白清”、顾倾音上了马车，幽梅、离若和暗幽都坐到了车夫的位子上。 …… “喂！你就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自从上了马车顾倾音就一直卧在榻上闭眼假寐，看也没看多出来的一个人。 一开始，“白清”也没打算理她，自顾自捞过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摘帷帽和面具，就那么稳稳当当地喝着，还感叹了一句“暗幽的车.技真是越来好了，马车一点也不晃”。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将帷帽拿下，隔着面具瞪着顾倾音问。 顾倾音并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甚至没有睁开眼或是动一下身子，懒洋洋地开口：“怎么？忍不住了？——月姑娘。” 月芯这下连面具也摘了，嗔道：“你早看出了是不是？” 顾倾音睁眼，坐起，摇头：“一开始真的以为是白清。” “那后来呢？怎么认出来的？我自认为扮你拌的还挺像的，虽然声音不像吧，但我压的那么低哑，你总不能是靠声音认出来的吧？”月芯伸开双手就着坐着的姿势看了自己一眼，好奇的问。 顾倾音摇头：“是暗幽。” “暗幽？他跟你密空传音了？” “并未，是他的态度。” 暗幽是回春谷的左护法，且他不像离羽，他从来性子矜傲，当初顾倾音刚穿过来时他对着顾倾音都是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样子。后来被收拾了几次，才渐渐服气，算是认了顾倾音这个少主。 后来月芯来的时候暗幽虽表面没说什么但心底依旧是不服的，所以月芯略施小计耍了他几次，加之顾倾音的维护，他才慢慢接受了她。 所以今天如果扮演鬼影的人真的是白清，暗幽就算是配合也绝对不会表现得这么恭敬，至少言行上会有一定的别扭。 顾倾音虽未解释，但月芯显然是明白过来了，瘪瘪嘴，道：“行吧行吧，我是平时习惯了，一时没想到这么多。哎，真不愧是阿影，就是聪明！” 顾倾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怎么突然进京了？” 月芯：“我在江淮一带游玩，刚好碰到小离羽，一问才知道你出事了，又接到你传信让他们不必再找你爷爷的消息，所以我就跟他们一起回来了。刚到京城就听说了鬼少主义诊一事，赶到百草堂时刚好碰到暗幽带着白清过来，所以我直接就上阵了。” 顾倾音秀眉稍蹙：“离羽去了江淮？” 月芯点点头：“对啊，和那什么白一起去的。现在人还在百草堂呢！” 顾倾音脸色微不可察的沉了些许：“那府里呢？” “你是说侯府里的护卫离羽？放心，你不是留了些暗卫在吗，他拉了个暗卫代替他才走的。再怎么说也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没脑子嘛！” 顾倾音：“……他们到了江淮没遇上爷爷？” 月芯：“我遇到他们的时候是在京淮交界处，应该是刚到。我说你的令下得快、鹰飞得也快，要不然我们差点就分头去找你爷爷了。” 叩叩，马车停下，马车被敲了两下，接着暗幽的声音响起：“少主，到了。” 第九十三章 断云村(1) 顾倾音掀开车帘一看，是百草堂。 月芯已经戴好了面具和帷帽，道：“那我先下了，晚点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顾倾音放下车帘：“我找你，地点问白魂。让离羽回来。” 月芯点点头，下了马车，和暗幽一起走进了百草堂，而后，幽梅和离若驾车回侯府。 到了侯府，禁卫军果然已经全部撤走，顾倾音不知道姜柳伊等人现在何处，但也猜得出来他们现在肯定在咒骂她给侯府招来这无端之灾。她现在有些乏了，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让幽梅将马车从后门驶入，直接进了望月阁。 午时已过，顾倾音忙了一早上，此时却没什么心思用膳，放其他人去吃饭，吩咐下去除非顾湛回来任何人不要来打扰，她自己缩回了房间休憩了一小会儿。 这一觉并没睡多久，丑时一刻她就起了，离羽彼时已经回来了，暗幽也在。离羽将顾湛的玉印交还给顾倾音后，顾倾音要去竹林小院，干脆把他们一起带了过去。 竹林小院的人这次比较多，四楼阁、月芯、白魂，加上顾倾音三人一共有九个，暗幽和离羽两个回春谷护法和四楼阁的人相互见了礼，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见顾倾音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罗沁和白魂道卧底已经抓到，人想自尽，但被阻止了，现在暂时关押着，没问出有用的消息。月芯在一旁满脸兴奋地摩拳擦掌，顾倾音点点点头同意了她去审，然后让其他暗卫回归原位。 暗幽说了赫连诩三人在皇宫内发生的事，他道：“他们这是在拐着弯的提醒赫连执戚您和鬼少主根本就是一个人，怪不得从寿康宫出来赫连执戚还要把少主带去御书房！” 月芯皱着眉：“连太子和丞相都是他们的人，阿影，这个对手不简单啊。”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表现出担忧，顾倾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月芯：“可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万一狗急跳墙，暴露出来怎么办？” 白魂：“月小姐多虑，从他们废了这么大功夫拐着弯想让别人发现蛛丝马迹来看，他们有不能或者说不敢直接暴露主子身份的理由。所以就目前而言，他们对主子唯一的威胁就是一在明一在暗。但主子的眼线也是遍及天下，他们又不敢明着来，那就要好办许多。” “不错啊小白，几月不见愈发聪明了。”知道顾倾音暂时没有危险，月芯放下心，神情放松地挑挑眉。 白魂：“月小姐过誉了。” 顾倾音又安排了一些事宜，想想没什么事了，对暗幽道：“你先带柳章回去吧，这次不必用瞬移。” 说着又看向月芯：“你呢？” 月芯坐在太师椅上，闻言身子毫无形象地往后一靠，挑眉看她：“怎么？阿影，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 顾倾音：“……我……” “你什么你，我本来就是冲着京城来找你的，先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吧。”月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了，你身边还缺丫头不，考虑考虑我？” 顾倾音：“……”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终归什么都没说，点头应下了：“人皮面具带上，我回去帮你安排。” 第九十四章 断云村(2) 逍遥王府。 “王爷的意思是，太子等人在暗示顾小姐和鬼少主就是同一个人，所以不能同时出现？”纪晓惊讶地问。 接收到赫连澈肯定地点头，云轻绝轻嘲：“怎么可能，他们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赫连澈眼底有一抹失落闪过，很快又是温润如玉的样子，道：“而且看赫连潇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并且知道他们的意图。本王甚至怀疑他是猜到了鬼影一定会进宫才会特意回去。” 云轻绝皱着眉：“你想多了吧？赫连潇怎么可能知道鬼影的行踪，鬼影可是一向不与皇室结交。” 赫连澈：“这正是本王想不通的。另外，鬼影今日进宫似乎并不是担心柳章能不能治好皇祖母，而是专程为顾儿解围的。” 云轻绝：“鬼影和顾倾音若真有交情，这倒也不是什么奇事。行了，你也别多想了。对了，我最近查到一点关于白锦的消息……” “真的吗？！”赫连澈不等云轻绝说玩就突然站起来，激动地一下子冲到了云轻绝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切地问。 云轻绝毫无防备被他一按，整个身子往身后椅背靠了几分，无语地掰开他的手，道：“听说之前有人在断云村一带看过她，但你也知道，断云村本来就有些奇怪，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不知道真假。” 赫连澈站直了身子：“没关系，这么多年都没有小锦和小书的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就算只有一点希望本王也要去试试。” 云轻绝站起身看着他一副等不及马上就要冲出书房去收拾包袱的样子，不可置信地道：“你要亲自去？！” 赫连澈奇怪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风澜：“王爷三思！慕容家近年来势力愈发增强，此番战王回京，有军功加身，朝中本来就有不少武将支持他，现今镇南王和康王世子又明确与他是同一战线，王爷若此时走了，没人来牵制与他，万一他……” 赫连澈：“怎么没人？赫连诩和他的太子党不是人吗？” 纪晓：“可是王爷，太子……” “好了，本王已经决定了，这一趟本王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父皇那里本王明天一早就进宫去，也看望一眼皇祖母，你们也准备准备吧。”赫连澈直接拍板定案，说完也不管三个人什么表情，直接打开门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风澜和纪晓看着云轻绝，纪晓焦急地说：“云公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王爷乱来吗？” 风澜也紧跟着说：“对啊云公子，你快帮忙劝劝王爷吧，这时离京绝非明智之举啊！” 云轻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各自一眼，道：“你家王爷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谁说有用？——哦，最早白锦可以，但他现在就是要去找；后来顾倾音可以，但就凭他和顾倾音的关系，你们觉得请得动人吗？” 风、纪：“……” 风澜和纪晓沉默了。 “再说了，你家王爷的人设就是不要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而向往山川河流，此时走了不是更好？” 风澜纪晓：“……” 风澜和纪晓沉默了。 两人拱手向云轻绝行了告辞礼，乖乖去收拾东西去了。 第九十五章 麒麟玉佩(1) “查不到？” 无心依旧带着面具，一身白衣，身姿颀长，负手站立，身后是一大片开得繁茂的，或蓝或紫的龙胆。 他垂眸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目光清淡，语调清冷，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属下该死！与太子等人联系之人武功虽不高，却很是熟悉属下等人的身法，而且他们也会瞬移术，所以才……” “你的意思是本座的功法和瞬移术天下人尽皆知？”为首的黑衣男没说完话，无心就截胡了，反问道。 此话一出，全部黑衣人的头齐齐低了下去，要不是因为单膝跪着，直接能触到地面，齐声道：“属下该死！” 江祀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眼看无心一句“那就全去死”就要出口，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行礼道：“主上。” 无心看到他，眼神里微微波动的怒火消了些，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江祀跨过跪着的人，走到最前面，道：“主上来之前我问过纪羽，他说虽然与太子勾结的人暂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今天这件事就是他们干的，起因是因为顾小姐邀请太后同行去康王府。” 无心看着他：“继续。” “是。他们似乎与顾家二小姐顾倾颜也有所交集，前几日有黑衣人出入顾倾颜的居所，然后昨日顾倾颜就去了望月阁找顾小姐要求同行，顾小姐才邀请了太后，但消息是如何泄露的暂时不知。” 见无心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接着道：“另外，关于主上让我们查的麒麟玉佩，属下已经查实，顾小姐身上的那半块的确与主上的是同一出处。” 无心在他说出麒麟玉佩之时眼眸就稍微睁大，待听到最后眼神已经悄然流露出一丝笑意，但仍道：“这么快，你比对过？” “并未，”江祀摇摇头，“但主上的麒麟玉佩并非凡品，材料乃是上古血玉，冬暖夏凉不必说，血玉认主，第一个将血液注入其中之人便是它的主人。 “两半玉佩分开时只能看见轻微的血丝流淌，但若是靠的近了，便能看到上面有清晰的血色脉络。今日属下扮成禁卫军拿着玉佩距离顾小姐尚有一尺，脉络就已经开始浮现。” 在听到“尚有一尺”时无心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听完后眼神泛起丝丝波澜，到底只说了句：“嗯。” 江祀松了口气，知道无心现在的心情好了，赶紧趁热打铁，偏头看一眼身后道：“主上，他们……” 无心的眼神一瞬间恢复平静，摆摆手：“鬼哭谷三月。” “谢主上！”一堆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 虽然要去鬼哭谷受三个月酷刑，但好歹比丢了性命强。他们倒不是怕死，只是不能死不得其所。 “纪羽呢？”人退下后，无心转身看着眼前一大片的龙胆花，问道。 “纪羽方才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又走了。” “去哪了？” “似乎是……逍遥王府。” 无心良久都没说话，半晌，道：“赫连澈和顾倾音之间发生过何事？” 江祀愣了一秒，才道：“请主上恕罪，此事属下暂时查不出。只知道当年鬼影少主救得四个人中最后一人就是东祁逍遥王，而且关于顾小姐和他的事鬼影少主似乎有意插手，所以被隐瞒得很好。” 第九十六章 麒麟玉佩(2) 听完他的话，无心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必查了。” 江祀一愣，慢半拍才应：“是。” 无心接着说：“告诉师父，我要退婚。” 江祀迟疑地问：“和……鬼影少主？” 无心转身看他，眼神里有着嫌弃：“除了她本座还跟其他人有婚约？” 江祀眉头微皱，张开似要说话，但又迟迟不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心：“有话直说。” 江祀这才略带迟疑地开口：“鬼影少主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突然提出退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否……” 无心眼神瞬间凌厉，道：“那依你之见，本座应该如何？顺着婚约娶了她？” 明明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最后还带了一丝疑惑，仿佛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但江祀却是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凉意，浸透到了骨子里，本来就低着头，闻言更是直接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无心斜站着，漫不经心地问：“哦？江堂主何错之有？” 江祀是子虚阁中十大分堂的堂主之一，但从身份来说无心是子虚阁少阁主，从地位来说无心是江祀的主子，而他现在却叫他江堂主，这就是明着说他生气了。 江祀没想到，他刚替别人求了情，现在居然自己就要别处罚。但也只是平静地认错：“属下越矩，不该妄加干涉主上的决定。” 是的，妄加。 无心并不是一个专断独裁的主子，他也有跟手下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但一旦他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能再有多话。 无心的怒气已经退下，但并没叫他起身，而是再次转过身去欣赏开得茂盛的龙胆花，颇有些好奇地开口：“江祀。” “在。” “本座很好奇，你为何对鬼影如此维护？” 之前也是，五年前知道他和鬼影有婚约后，子虚阁上下都有些不能理解阁主此举之意，毕竟那时鬼影之名没有任何人知道。 江祀那时在外面处理事务，回到子虚阁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听说了这件事，他表现地很欢喜，而且一向温和的他居然专门去跟他们理论，甚至最后罚了好些人。 那时无心就好奇了，到底是为什么，让江祀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维护。 但他是一个理性占据主导的人，所以这小小的好奇并未掀起他多大的兴趣，所以一直没问；今天再次提起，也就问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问题不难回答，没想到江祀却是一瞬间怔楞住了，头慢慢的低下、再低下，良久都没说话。 无心有些奇怪，正想再开口说什么，却察觉到空气有丝丝波动，他往前跨一步弯腰将江祀拉起来，刚退开，纪羽就出现了。 “主上。” “嗯。如何？” 纪羽明白他知道自己去了逍遥王府，于是道：“云家庄的少主云轻绝此时正在逍遥王府中，但赫连澈准备动身离开京城了。” 无心：“此时离开？” 纪羽点头：“对。他从皇宫回去后就带着两个手下和云轻绝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急匆匆走出来，收拾行李去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无心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纪羽：“那主上，还要继续看着吗？” “不必了。你去告诉师父，就说本座要退婚，还有，这房子的名字，就定为龙胆居吧。” 第九十七章 死而复生(1) 七月初七过后，京城安稳了好些天。 花嫡遇刺一事被压了下来，不知花嫡用了什么方法，反正赫连执戚没有深入追究了；逍遥王赫连澈第二天进宫请辞，说是要继续游玩山水；鬼影义诊后回了回春谷，顺便带走了柳章和暗幽；赫连玦正是向丞相府提亲，预定年底之前与谢灵魅完婚；定国侯府内因着顾倾音一句“不许人打扰”姜柳伊等人气得够呛，偏偏此事皇帝下了封口令，那些黑衣人又怎么也找不出来，顾倾颜也不敢随便干什么，最多就是在顾韩和姜柳伊面前说说顾倾音的坏话、回去之后砸几个古董花瓶；段梦若来侯府找过顾倾音几次，但都被她婉拒了…… 暗地里如何不知道，至少明面上一切按部就班、相安无事。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一天，所有人休沐一天，街道两旁店铺少有关门，开着的人满为患，街上百姓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热闹至极。 然而定国侯府却是一派严肃。 顾韩、姜柳伊、顾倾颜沉默地坐在大厅里，一会看看上座的一男一女，一会看看厅中央站着的一家三口，一会看看对面没带面纱的顾倾音。 良久，还是姜柳伊先起身，对着上首的男人道：“爹爹，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还有这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顾湛没说话，他旁边的女子先站了起来，她带着面纱，看着姜柳伊的目光有些谴责，出口的声音却很温柔：“柳伊，怎么十多年不见，你这礼数愈发差了？” 顾韩起身，在姜柳伊开口之前将她拉到身后，对着女子拜了一礼，才道：“柳伊性子有些急躁，冒犯了夫人。不过还请夫人回答柳伊方才的问题。” 女子的目光转为欣慰，轻笑一声，手伸到脑后去解面纱，一低头，面纱落到了她手上，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厅内众人。 待看清她的容颜后，除了一直坐着没动的顾湛和平静喝茶的顾倾音都愣住了——她的容貌看起来与顾倾音有九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比顾倾音大了十几岁，若是再年轻些怕是与顾倾音站在一起就像双生子一般。 良久，不知是哪个下人倒吸一口凉气，将所有人的神思唤了回来。 顾韩等人看看顾湛，又看看眼前的女人，又看看顾倾音，半晌说不话来。 “若我没猜错，这位是祖母？”顾倾音突然慢条斯理终于在这大热天饮完了一杯热茶，站起身走到中央看着面前这近乎与自己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人，道。看似问句，语气却是确定的。 林婉玥赞叹道：“音儿长大了，也变聪明了。” 这话也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顾倾音没理会其他人惊讶到无法名状的表情，转而看着一家三口。 看起来与顾韩年纪差不多大、长相也有四五分相似的男人、年纪与姜柳伊差不多大小的女人和一个俊俏少年郎。 “府里的老人偶尔会叫尚书大人为‘大爷’，所以我是否可以猜测他这一辈其实并不是独苗，最少也还有个‘二爷’？”顾倾音突然转过身，看着顾湛和林婉玥道。 顾湛此时才真正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负手走到林婉玥身旁，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开口：“嗯，咱们音儿就是聪慧！这的确是你二伯顾洵和二婶李氏还有你堂弟顾晗御。” 第九十八章 死而复生(2) 然而林婉玥却是眉头皱起，看着顾倾音的目光同之前看姜柳伊一样带着谴责：“音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韩儿是你父亲，就算你不叫一声爹好歹也应该喊一声父亲，什么尚书大人不尚书大人的？” 顾湛眉头微蹙，轻轻偏头看了一眼林婉玥，到底没说什么，只冲着顾倾音轻轻摇摇头。 顾倾音不开口，却悄悄递给离若一个眼神，离若明了，她直接走上前走到顾倾音斜后方，对着顾湛和林婉玥行了一礼，道：“既然是侯爷夫人，那也应当担得起一句‘老夫人’吧？恕我直言，老夫人，大小姐也曾真心将尚书大人当做父亲、将尚书夫人当做母亲、将顾二小姐当做妹妹，可换来的是什么？ “大小姐从酒楼摔下生死未卜，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挽回定国侯府的形象，甚至第一时间宣布与大小姐断绝亲子关系；太医宣布大小姐死刑侯爷火急火燎将人送出京尚书夫人说最好永远别回来；大小姐五年不在京城顾二小姐却仍不时提起她，看似怀念实则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大小姐回府当天顾二小姐将人拦在侯府外，若非侯爷及时赶到堂堂定国侯府大小姐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至于大小姐从回京到现在京城一直流传的莫名其妙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就不用说了。老夫人，您自己说说，哪有这样的父母？！” 听到离若的话开始顾韩和姜柳伊以及顾倾颜就一直坐立不安，顾倾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姜柳伊身旁，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目光泛冷，又有几丝恐惧；几次三番想打断她，奈何离若说得太过连贯，就像反复练习了千百遍一般，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她话音落下那刻，果不其然，顾湛和林婉玥的脸早就黑了。 林婉玥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垂到身体两边，出口的声音因为愤怒带着颤抖：“放肆！” 顾韩三人就要跪下，却听林婉玥继续道：“音儿，这可是你的侍女？怎得如此不懂规矩，当众编排主子的亲生父母和亲妹妹？” 咦？ 顾韩几人一愣，随即是无尽的放松和无边的狂喜，顾倾颜嘴角甚至露出了笑容。 顾湛也有些愣，看着林婉玥的目光有些惊讶；而林婉玥只是愤怒地盯着顾倾音，并没看他。 厅内其他丫鬟下人都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离若满脸震惊，幽梅不知何时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爆发。 短短几秒，除了站在她身后的顾洵三人，顾倾音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下浮现一抹了然。 然后她正面迎上林婉玥的目光，问：“祖母何以认为，离若在胡乱编排？” “韩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柳伊也是我亲自点头同意的儿媳妇，他们两人的品行我再熟悉不过，两个女儿断不可能偏心于谁，必当一视同仁。至于颜儿，虽然我当年离开时她只是豆丁大小，但韩儿和柳伊的女儿，脾性何以会差？”林婉玥理所应当地回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倾音以眼神示意幽梅拉好离若，然后看着林婉玥道：“祖母说错了，人是会变的；还有，爷爷说过，说话做事，不能仅凭主观臆断。” 第九十九章 住望月阁(1) 姜柳伊瞬间炸毛了，但顾及着林婉玥和顾湛不敢像之前一样骂回去，只好瞪着顾倾音。 林婉玥：“就算人都会变，我也相信韩儿不会变。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顾倾音半步不让：“曾经音儿也以为祖母不会变，会一直站在音儿这边。” 林婉玥一愣，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转而一脸的歉意，道：“音儿，是祖母不好，祖母说错话了。但你想想，一边是至亲之人，一边是一个丫鬟，孰轻孰重，你应当分得清才对。” 说着，走上前想要拉住顾倾音的手，但被顾倾音一步避开了，随后顾倾音看了顾湛一眼，又看着林婉玥，道：“祖母慎言。离若伴我多年，与我而言，比起尚书大人一家，倒更像是亲人。” 林婉玥还想说什么，顾湛却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拉了她一把，看着顾倾音道：“以前的事真相如何本侯看在玥儿的份上都不予追究了，今日是中秋，都准备准备，我们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虽然他一直看着顾倾音，但顾韩知道，这些话是顾湛对他们说的，于是赶紧道：“是，我这就吩咐人准备。” 然后带着姜柳伊和顾倾颜行礼告退了。 顾湛满意地点点头，又笑着看顾倾音：“音儿啊，既然你爹和你娘要准备家宴，那你帮你二叔二婶和弟弟安排一下住所？” 不等顾倾音拒绝，又道：“哦对了，让周陶跟着你，也好安排些具体事宜。” 说完，直接拉着林婉玥走了，边走边说：“午膳之前都别来打扰我和你祖母啊！” 顾倾音：“……” 这是亲爷爷吗？自己美人在怀让孙女操劳？ 想归想，顾倾音还是转身，对着顾洵三人道：“二叔、二婶……跟我来吧。” 心里纠结了一下，一句“弟弟”堵在喉咙口硬是没叫出来。 厅门外，周陶已经等候在此，见顾倾音出来，赶紧赢了上去，道：“二爷、二夫人、大小姐、大少爷。” 顾倾音点头，带着人往后院走去。 “那个，音……音儿？” 顾倾音正在想给他们安排哪里才好，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是个陌生的女声，愣了一秒才驻足回头，对上的是李氏的那双略带紧张的眼眸。 顾倾音：“二婶有事？” 李氏：“那个，你能给晗御找书房吗？” “小云！”“娘亲！” 没等顾倾音开口，顾洵和顾晗御同时慌张地开口，然后顾洵满脸歉意的对着顾倾音陪笑道：“音儿，，你，你别介意啊，你二婶她不是这个意思……” 顾倾音：“……”哪个意思？ 顾晗御也接着道：“大姐，你不要听娘亲的，我不需要单独的书房，我和爹娘有住的地方就行了。” 顾倾音：“……” 边转身往前走边问：“你多大了？” 顾晗御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顾洵推了他一把，他才回：“哦哦，回大姐，我今年十四了。” “满了吗？” “满了，明年开春就满十五了。” 顾倾音点点头，比顾倾颜小，顾倾颜九月还是十月就满十五。 “要考功名？”顾倾音问道。 顾晗御身上背着小书箱，顾洵和李氏的手里也拿着包袱，三人的衣衫也不像是京城大户人家该穿的，这么一瞧，不像定国侯府的二爷，更像是送孩子进京赶考的。 第一百章 住望月阁(2) 小少年听到顾倾音的问话，有些紧促地扯了扯衣摆，小幅度地点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正走着，顾倾音突然停了下来，顾洵三人毫无防备，差点撞上去，幸好之前与顾倾音隔着较远的距离，这下虽靠得近了些，终是没有撞上去。 周陶奇道：“大小姐？” 顾倾音：“他们住望月阁。” 周陶离若：“啊？” 周陶：“大小姐，这恐怕不妥吧？” 离若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主……不是，大小姐，你这样不行。你想想啊，望月……” 顾倾音邪睨她：“嗯？” 离若一肚子的话瞬间噎进了肚子里，转而对着周陶说：“周管家，二爷他们是大小姐的长辈，大少爷又是大小姐亲弟——亲堂弟，何况望月阁那么大，大小姐只住一间房，什么丫鬟仆人啊也不多，房间多的是；最重要的是，望月阁的书房里放着好多书，而且望月阁旁边就是藏书阁，也方便大少爷学习啊！” 其余几人：“……” 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并且不忍直视。 顾倾音抬手打断顾洵三人即将出口的拒绝，看向幽梅：“你和周管家一起，再去挑些丫鬟仆人；还有，命人去衣裳铺子做些新衣来。” 幽梅：“是。” 顾洵急忙摆手：“不用不用，音儿，衣服我们都有，不需要添新的了。” 顾晗御也道：“是啊大姐，真的不……” 顾倾音：“那你们就当给爷爷争面子吧。” 顾洵和顾晗御不说话了。 周陶见顾倾音坚持，倒也不多说，行了告退礼，带着幽梅走了。顾倾音则是带着人往望月阁走去，一路上听着离若给顾洵三人介绍望月阁的情况，一路无言。 她当然知道离若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望月阁多了几个外人之后人多口杂，办事什么的不太方便。 但顾倾音却不担心，顾晗御的眼眸太过澄澈，顾洵夫妇眼底也闪耀着单纯，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们一次——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会亲手了结这错误。 她现在真正担心的，是顾湛带回来的另一个人——林婉玥。 林婉玥死的早，在顾倾音五岁的时候她就走了，现在是第十二年。原主对她的记忆其实不多，但也记得林婉玥对顾倾音那叫一个百般宠爱、千般娇惯，哪像今天这样当众怼顾倾音？ 一个死了十二年的人突然有一朝死而复生，而且性情大变，换谁来看都觉得有古怪。 若非看顾湛有意无意的维护，顾倾音早在刚才林婉玥用不屑的语气说离若是丫鬟是就打了上去了！ 唯一让顾倾音没有产生怀疑的就是她的容貌。 顾倾音在易容方面的造诣跟她在医术武功方面的造诣一样高，很多时候，只要她看一眼，就能知道此人有没有易容，更甚者能判断出是戴了面具还是涂了药。所以她很清楚，林婉玥没有易容。 可若是说她是刚好长得像那也不对。她的容貌看着只有三十几，实则眼角已有少许皱纹，与林婉玥四十多的年龄相符；但当年林婉玥和花嫡名满天下，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长得跟林婉月一模一样，就连单纯长得像的都没几个。 …… 换而言之，这个林婉玥，是真的。 第一百零一章 爱你 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望月阁。 离若上前敲门：“顾骐顾亭，开门！” 顾亭拉开门，颇有些无奈地开口：“我的小姑奶奶，你就不能小声点嘛？——主子。” 顾亭本来在吐槽，结果一抬眼看到离若身后的顾倾音，瞬间站的笔直，匆忙行礼；他身后的顾骐也跟着见了礼。 顾倾音点点头，两人这才起身将门全部打开，将顾倾音等人迎进来。 看到她身后的顾洵等人一愣，顾亭看着离若：？ 离若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跟在顾倾音身后，问：“主子，那二爷他们住哪？我看……唔！” “主子，我看竹月轩不错，跟望月阁主阁的揽月轩距离适中，而且出门转弯就是藏书室，轩内布局合适，大小适宜，既能让二爷和二夫人住的舒服，也能让大少爷安心读书。您看如何？”幽梅的语序是前所未有的快速，看得旁边的顾亭顾骐一阵呆愣。 顾倾音点头：“嗯。” 见顾倾音走了，幽梅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从离若嘴上收回来，用手怕擦了擦，离若：“幽梅姐姐！你拦我干嘛？！” 幽梅看她一眼，眼神里有着几分无奈，语气带了点斥责：“阿若，主子面前不可放肆。” 离若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应了：“是。” 幽梅重新笑了，道：“那你先在这儿等会周管家，我带二爷他们去竹月轩。” “嗯。”离若点点头。 幽梅和顾洵他们走了，顾亭迫不及待地凑到离若身边，道：“离若，怎么回事？什么二爷啊少爷的，那三个人到底谁啊？” 离若还看着幽梅他们已经看不见的背影，目光是说不出的哀怨，闻言也不管他。 迫不得已，顾亭只好从离若身旁站到离若身前：“喂，离若！” 离若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继续看前方，道：“干嘛！” 顾亭毫无防备，被她推得趔趄几步，还是顾骐一捞才站稳。 “我问你，那三个是什么人？” 离若：“你不是听到了吗？侯府二爷、二夫人、大少爷，侯爷的二儿子及其妻儿。” 顾亭：“？？？” 顾骐：“……你今天喝醉了吗？” 离若转过身，看他们俩：“不是你俩什么意思啊？主子亲自带回来的你们还怀疑身份不成？” 顾骐顾亭没说话，周陶敲了敲开着的门，道：“离若姑娘，这些是我挑选的服侍二爷他们的人，一等丫头两个，二三等各四个，婆子四个，其余小厮丫鬟共二十个，你……” 离若不等他说完，张口就怼了过去：“你有病啊？大小姐喜欢清净你第一天才知道吗？找这么多人你是想吵死她吗？拜托你，望月阁人比较少，但不是没人。 “什么一二三等丫头，望月阁从来就没分过；还有，望月阁侍卫不少，还要婆子来干嘛？作威作福、装腔作势吗？大小姐让你找人伺候，意思是找几个贴身伺候的和一两个洒扫丫鬟小厮就够了，你带这么多人来，怎么？姜氏迫不及待往望月阁塞人吗？” 离若因为顾洵等人住进望月阁并且住在了竹月轩的事心情不爽着，周陶这一来正好撞上她的枪口，反正仗着顾倾音在，直接张口就怼，也不管他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开玩笑，她不能忤逆主子，也不能冲幽梅姐发火，还不能教训一下这个周陶吗？ 第102章 么么哒 周陶脸色黑沉，沉默地看着离若从他带来的一堆人里挑了约莫十个人出来，然后带进望月阁，接着望月阁的门在他眼前换换关上。 周陶神色阴沉，转身冷冷地开口：“还愣着做什么？！各自回去！” 言毕，怒气冲冲地走了。 …… 午时将至，顾倾音睡了一觉起身，刚穿好衣服，门就被人敲响了。 “进。”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易容后的月芯和白魂。 “阿影，早啊。” “主子。” 顾倾音：“……你过美国时间？” 月芯一脸无辜：“现在不早吗？我刚起啊。” 白魂：“……月小姐，现已将近午时了。” 月芯不像顾倾音，穿来古代后瞬间可以切换成古人模式，她不行，她是个完完全全的现代人，用惯了公历、二十小时制、看惯了简体字和白话文…… 历法还好，虽然刚过来那段时间不太分得清季节以至于闹了些笑话和身子遭了一点小罪之外现在已经能反应过来；但时间和文字却一直是她的老大难问题，她总是分不清那个时辰对应几点，而且古代写繁体、文言就算了，还不加标点，这一点搞得她想死。 所以这么多年了，月芯唯二弄清的时辰就是午时和子时，此刻听见白魂的话一惊，看向顾倾音求证：“不是吧阿影，这么晚了？我睡了这么久吗？” 顾倾音：“……何事？” 月芯：“哦没事，就是今天不是中秋吗，我想上街去玩玩。” 顾倾音本来是问白魂，但月芯既已开口，她倒也没有不理，“去。” “嘿嘿……那什么，我这不是来的匆忙，没带钱嘛……”月芯笑的一脸荡漾。 顾倾音奇怪：“你单独出门百里言歌会不给你钱？” 月芯摆摆手：“我这不是从京淮赶到京城的时候用了瞬移嘛，掉了。” 顾倾音：“……” 无语归无语，到底还是说：“去找幽梅要。” “哎！谢谢阿影，爱你么么哒！” 顾倾音无奈摇头，见她跑出去，才道：“怎么了？” 白魂：“主子，周陶他……” “大小姐？”白魂话没说话，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响起的是舒棉的声音。 顾倾音抬手示意白魂不必躲，问：“何事？” 舒棉：“大小额姐，大夫人派人来请，说是可以用膳了，请大小姐移步前厅。” 短短几个时辰，顾洵三人的消息已经传的侯府人尽皆知（月芯可能因为一直睡觉不知道），除了少数几个像周陶一样在侯府呆了多年的老人，大多数都猜测这二爷一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说的最多却是，一向清冷不问世事的顾倾音不知为何对二爷一家颇为照顾。 顾倾音：“幽梅呢？”幽梅知道顾倾音房中时不时会有人禀报事情，一般这种事都不会假手他人。 “幽梅姐姐去帮艾歌取钱了，离若姐姐和离羽大哥不知身在何处。” 顾倾音：“……”艾歌是谁？ 白魂悄悄靠近，附在她耳边说：“应该是月小姐。”他的热气洒在顾倾音颈脖上，顾倾音皱了皱眉，感觉浑身一抖，刚想退开一步，就见白魂自觉退了三步，然后跪下了。 一副自知越矩请求惩罚的样子。 顾倾音摆摆手，并没过多在意，对着外面的舒棉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听到脚步声走远，才对白魂说：“周陶之事不急，回来再说。今日四楼阁有聚餐，你也去吧。” “是。” 第103章 湛玥轩(1) 顾倾音到揽月轩外面的时候幽梅和舒棉已经等着了，另外等着的还有顾洵、李氏和顾晗御。 顾洵三人此时已经全部换了衣裳，虽不是云锦缎所制，但却是京城上流名门最喜欢的丝绵，算是顶好的了，如果忽略他们身上那显而易见的紧张，看起来倒像是正正经经的侯府二爷一家。 见顾倾音走过来，几人一起迎了上去，幽梅：“主子，阿若和月小姐一起逛街去了，您看舒棉陪侍如何？” 顾倾音：“那你和离羽也去逛逛吧，青鸢和舒棉跟我。” 幽梅脸上飞上两朵红霞，应了，转身去叫青鸢。 顾倾音看顾洵三人的样子也不敢主动找她攀谈，刚好她也不是健谈之人，也没等青鸢，直接带着人往前厅走。 望月阁门口，请人的小厮被烈日照得汗流浃背，偏偏顾倾音一句“知道了”他也不敢随意离开，就那么傻傻站着，看到顾倾音出来总算松了口气，用已经半湿的衣袖擦擦脸上的汗，赶紧迎了上去，但又顾及汗臭味不敢靠得近了，立了三尺的距离便开始行礼：“大小姐。” 顾倾音眉眼微蹙，刚好幽梅离羽带着青鸢过来了，见状幽梅道：“大小姐，去前厅的路您应该找得到，不如放他休息会吧？” 顾倾音没说话，眉头倒是松开了。 幽梅见状轻轻一笑，知道自己理解对了，转而对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厮说道：“你先进来吧，阁内有冰块，比外面凉快的多，而且刚刚泡好的凉茶也可以去去暑。” 那小厮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摆手摇头拒绝，却见顾倾音已经带着人走了，幽梅和离羽又一副他不进去就不罢休的样子，只好笑着的摸摸后脑勺，说：“那就多谢大小姐和姐姐了。” 模样看起来憨厚至极。 … 前厅，顾倾音带着顾洵一家姗姗来迟，姜柳伊免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林婉玥这次没开口，顾湛也没说话，顾倾颜便再次跳了出来安抚姜柳伊，顾倾音倒是一脸平静，跟顾湛见过礼之后依次坐下。 饭桌上，除顾湛说了一句“开饭”便再无他言，毕竟顾家也是名门望族，虽多出武将，但骨子里那些纲常伦理是抹不掉的，不说全部遵守，“食不言，寝不语”这种事是做的极好的。 午膳过后，顾湛说要跟顾倾音单独聊聊，让其他人自便。 湛玥轩。 其实就是顾湛的书房，以前都没名字，今晨回来后却不知为何给它挂了个匾。 顾倾音与顾湛对坐，面前是一张棋盘，顾湛执黑子，顾倾音下白子。 顾湛：“音儿，你确定下白子？我下棋可是很厉害的，特别是执黑子的时候，还没输过！” 顾倾音低头看棋盘：“白色好看。” 顾湛：“……” 两人下了一刻钟后，顾倾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旗子，抬头看着对面一脸纠结的人：“您到底要不要下？” 开局不过一刻钟，顾湛一会要悔棋，一会要思考，哪有刚才“放狠话”的样子？ 顾湛也把旗子一扔，道：“不下了不下了。你这棋路太刁钻了。当年我跟你祖母下棋之时她的棋路已是刁钻异常，你倒好，比她更甚！” 祖母…… 虽然顾湛看似吐槽，顾倾音却知道，这才是顾湛今天找她的真正原因。 第104章 湛玥轩(2) 顾倾音：“当年的祖母可不刁钻。” 顾湛闻言叹了口气，负手起身走到窗口站立，道：“我知道，玥儿这次回来变了许多，甚至本侯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可是音儿，我知道她就是玥儿，这一点我无比肯定，正因为确定所以我才会带她回京。 “我也很想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性情大变；还有当年明明我是亲眼看着她在我怀里走的，怎么又会突然回来？可是音儿，不管怎么样，玥儿现在回来了，我已经跟她错过了十二年，我不想再继续错过了。” 顾湛转过身看着顾倾音，继续道：“我知道今天玥儿所作所为让你不舒服，可是音儿，就当给爷爷一个面子，只要她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你的事情，你不要对她有什么动作好不好？就像你对柳伊一样，不理不睬也可以。” 顾倾音暗自叹口气，看着还未下完的棋局，道：“我知。我不会。”我知她是真的祖母，我也知你夹在我和她之间很不好受，所以我不会动她。 后面的话她没说，顾湛却听懂了。 顾湛眼里是藏不住的怜惜，却不敢吵顾倾音靠近，只好站在窗边看着低头的顾倾音：“音儿，委屈你了。” 顾倾音摇头，她是真没觉得委屈，林婉玥如何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波动，她担心的，是林婉玥人是真的，心呢？ 如果她的心不再向着顾湛这边，而是投向了其他人——比如上月跟顾倾颜联手想杀她的那伙人那该怎么办？ 顾湛说林婉玥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她就不要动手，她其实很想问若是林婉玥先动手了呢？但看顾湛眉眼里藏着的挣扎，顾倾音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而讲起了另一件事。 “我可能要离京一段时间。” 顾湛奇道：“为什么？” 顾倾音皱皱眉，他总不能说前些日子收到鬼绝的来信要她去商量她和无心的婚约的事吧？想了想，顾倾音道：“你就当我是游玩吧。” 顾湛面色突然严肃起来，走到顾倾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音儿，你看着我。” 顾倾音抬头，眨眨眼：“？” 顾湛：“你是不是跟赫连澈在一起了？” 顾倾音：“……” “？？？” “您是哪里得来的错误消息？” 顾湛：“难道不是？他叫你顾儿这么亲密的称呼你都没拒绝，虽然他找你说话说话的时候你总是爱答不理，但本侯仔细想了想，这说不定是你们打情骂俏的手段呢？” 顾倾音：“……” “您放心，就算我孤独终老，也绝不会跟赫连澈在一起。至于顾儿，不过年少的交情罢了。”顾倾音站起来，道，“我今晚就走，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擅入望月阁，您和祖母也一样。” 说完，顾倾音屈膝告退。 望月阁内，听白魂说周陶离开望月阁后去找了姜柳伊，从他们谈话得知姜柳伊的确想安排人进望月阁，可惜离若挑的人却不偏不倚全都不是她的人。 顾倾音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即让白魂和离羽去收拾东西准备出京。 幽梅和离若要留在望月阁坐镇是不能走的，另外京城现在暗流涌，明枪暗箭无数，暗卫肯定也要留一些。 …… 光是安排事宜就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等到所有事情安排好已经是酉时末了，顾倾音用过晚膳后，坐上马车，趁着夜色朝朝东绝尘而去。 第105章 心结 顾倾音离开前虽然安排的妥当，但毕竟只告知了少数人，等到青鸢收到?夜宇的消息让她想办法探知顾倾音行踪时，顾倾音已是第二天早上，顾倾音早已不知走了多远了。 青鸢跪在?夜宇面前，不敢抬头看他。 ?夜宇：“她何时走的？” 青鸢：“属下不知。今日一早属下去揽月轩时碰到她的侍女才知道她已经走了。但是很奇怪，顾湛亲口说顾倾音要去游山玩水，但顾倾音的两个贴身侍女一个也没带，甚至一直待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卫也留在望月阁内。” ?夜宇：“离羽、离若和幽梅？” 青鸢有点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但终究只是点点头，没敢多问。 ?夜宇摆摆手，道：“先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青鸢站起来：“是。” 走到门边，忽然顿住，转身又道：“公子，另外还有一事有些奇怪。” ?夜宇：“讲。” “顾倾音最近对望月阁内两个丫头很是上心，其中有一个只有十二三岁，昨日中秋节她还特意放这两人出侯府逛街。” “哦？那两人什么身份？”?夜宇颇为好奇地问。 青鸢却是摇头，道：“这属下却是查不出，她们两个一个叫舒棉一个叫棉棉，一个毁了容一个失了忆，属下试过很多方法仍无法查出。” ?夜宇面上露出思考的神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青鸢见状告退了。 青鸢走后，夜啸从内间走出来，神色不太好看。 ?夜宇：“师父。” 夜啸点点头，在藤椅上坐下，道：“那两个丫头应该是鬼影看着可怜泛了同情之心，毕竟鬼绝那个家伙一直满嘴仁义道德，不必过多理会。” “是。”?夜宇道，“那鬼影现在离开京城了，我们该怎么办？” 夜啸：“不急。下月十九就是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这一届武林大会将会在绝剑山庄召开，并且林震将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到时候江湖各大门派、个中高手皆会汇聚一堂，加之鬼绝与林震也有几分交情，本座就不信鬼影不会到场！” ?夜宇：“可是就算她到场又能怎么样？她又不会武，必然不会上台。那样的话徒儿根本就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她！ “而且绝剑山庄的守卫之森严堪比四国皇宫、甚至更甚，绝无私自下手的可能。明枪不行，暗箭不可，师父，这……” 夜啸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宇儿，你忘了，这次武林大会不是还有个人要寻仇吗？有何须你我动手？” ?夜宇眼神一亮，看着夜啸道：“师父是说……血薇师妹？” 夜啸点点头，道：“你血末师叔死在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的手下，鬼绝明明知晓却不为她报仇反倒在师父面前告我一状，害我武功修为被废，还被逐出子虚阁。我等了十五年，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师妹，你放心，我和薇儿很快就能帮你报仇了！相信我。” ?夜宇知道，血末师叔的事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他师父的心结，十五年前功力尽失，医师让他好好休息，他却不听，硬是要继续练功，硬是在十年间将武功全部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代价是他每次运功都会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疼痛感。 第106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天坤十九年八月二十三。 许是拉车的马是上好良马的缘故，虽然出京后一路走走停停，到底还是在第八天的中午之前到达了断云村。 “主子，前方两拨人打起来了。” 似曾相识的话，似曾相识的场景，就连说话的人、驾的马车都没变。 但到底是不同的，上次是顾倾音出死亡森林遇到有人截杀赫连潇，身旁带的人是易容后的离羽和没易容的离若幽梅；这次是顾倾音离京去子虚阁，带的人是没易容却带了面具的离羽和易了容的白魂以及马车内没易容却换了男装的、此时正在呼呼大睡的月芯。 顾倾音在马车内翻看曲谱，闻言尚未说话，又听离羽接着道：“其中有一方是主子的旧识。” 顾倾音翻书的手不停，道：“等。” 离羽和白魂手都放在了剑柄上，就等顾倾音一句话冲出去了，结果得到一个“等”字。 他们知道，顾倾音的意思是等他们打完了在驾车往前走，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离羽有些不死心地开口：“主子……” 而原本躺在车内安然睡觉的月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待看清被围在中间的人之后，月芯睁大了双眼，兴奋地道：“你们俩愣着干嘛呢？打啊！” 言毕，自己先跳下去加入了战局。 见状离羽和白魂不约而同看向马车里面，可惜月芯一走，车帘重新落下，看不清里面人在做什么、神情如何。 那边，本来两方就是势均力敌，月芯的突然加入令被围攻的四人如虎添翼，瞬间扭转局势。但由于月芯下车下得匆忙并未拿剑，所以基本是以掌劈人，而其他四人虽各自佩剑，但却不知为何都没出鞘，并且尽量不造成重伤。 良久，眼看被围攻的已经成功的稳占上风，而马车内依旧毫无动静，而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就连拉车的两匹马前蹄都高高扬起、长啸一声，离羽和白魂坐在车辕上差点被甩下去，但马车内依旧寂静如初。 而前方打得火热的两拨人也停了下来——具体来说，是围攻的停了下来，被围攻的不只是出于君子之礼还是什么也跟着停了下来。 月芯一脸懵：“嗯？地震了吗？？？” 没人回答她，因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前方茂林中突然冒出的类似城门的建筑惊呆了。 然后就见那些围攻的人将剑尖一转靠在背上，还站着的人皆是跪下，倒地的人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许久，“城门”打开，一个身着朴素、身材高大魁梧、相貌看起来有些凶恶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堆与他衣饰相似的男男女女，顺便一说，刚才打斗中处于围攻一方的人与他们穿的衣服也所差无几。 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男人凌厉的剑眉皱起，眉心成了一个川字，问：“这是怎么回事？” 尚且站着的一个人上前一步道：“王公子，这些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想要擅闯断云村，我们与他们好言相劝不听，因此动手打了起来。 “原本是不相上下，可没想到他们竟还有后来的帮手，李贵无能，害得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李公子误会了。”马车内的顾倾音安静了一个世纪，此时突然开了口。 第107章 进村 葱白的玉指挑开车帘，黑衣裹身、黑纱遮面、黑笠盖头，整个人被黑色包裹，就连刚伸出的一只手都重新收回了衣袖里，唯有腰间那碧玉般通透的玉笛显得格格不入。 顾倾音嘴上叫的是“李公子”，下了车后却径直朝“王公子”走了过去。 离羽和白魂早在观战时就下了马车，此时跟在顾倾音身后一起往前走去，路过月芯时，顾倾音脚步未停，头却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月芯瑟缩一下，也不敢继续逞能与人对峙，乖乖跟在顾倾音身后。 “王公子。”在距离王力三尺远的距离站定，顾倾音轻轻朝他低了低头。 王力仔细看了看她的打扮，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离羽……的剑上。 青笠绿影乃当世名剑，百年前曾引得天下无数武林高手争相抢夺，后来却不知为何销声匿迹。直到几十年前双剑重新出世，成了回春谷左右护法的佩剑，也就是说但凡看见这两把剑，那持剑之人必然是回春谷左右护法。 王力的目光在绿影剑上打量许久，才收回目光朝顾倾音回礼：“原来是鬼少主大驾光临，王某有失远迎。” 其他人一听鬼少主，面色纷纷一变，不少人直接跪了下去，而且是双膝下跪，尚且站着的不是像李贵这样稍微有点身份的，就是刚才被打倒在地现在还没起来的人。 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道：“鬼少主。” 顾倾音没看他们，道了声：“请起。” 王力用眼神示意站着的人将躺地不起的扶起来，然后看着顾倾音问：“鬼少主不在回春谷验血医术，怎么来这儿了？” 顾倾音：“回阁。” 没说回什么阁，但王力明白，这里是断云村，要经过断云村才能进入的阁，只有子虚阁。 王力神色讳莫如深，看了眼那边站的七倒八歪的人和顾倾音身后的月芯，道：“鬼少主要回阁王某自然不敢阻拦。但鬼少主的人无缘无故帮着外人伤我族人，这件事，鬼少主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轻轻的偏头止住了月芯想要说话的欲望，顾倾音平静地道：“她是我朋友，心里有着几分侠义之气，看见有人以多欺少便忍不住出手了。说起来是我没有及时解释清楚，责任在我。” 王力面色缓和不少，却依然没让开：“可是鬼少主，我这些人可是被打到重伤了。虽说不知者无罪，可鬼少主这位朋友二话不说帮着想要擅闯断云村的人伤我族人，这……” 顾倾音：“我来诊治。” 王力要的就是这句话，此话一出，王力的面色算是彻底缓和下来，只是那张脸实在当不得“春风徐徐”的样子，因此他也没有故作亲近，只是平静退开，做出请的姿势，道：“那便请进吧。” 随着他的动作和话语，刚刚紧闭的“城门”再次打开，顾倾音侧身让李贵带着受伤的人先进去，她和王力跟在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偌大的丛林里就只剩了几个人。 顾倾音准备进村，然而没等他们抬脚，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王公子请留步。” 于是，在场的人除了顾倾音全部回头，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刚才被围攻，也即是王力李贵等人口中擅闯之人。 第108章 皎皎君子 “怎么是你？！” 然而不等王力开口，月芯就惊讶地叫了出来。 刚才她只顾着打人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这下才完全看清，这四个人可不就是赫连澈、云轻绝、风澜、纪晓四人！ 王力奇怪地看着他，心中诧异这男子尖叫之时为何嗓音有些细？但终究忍住了先说正事。他问：“公子认识他们？” 冷静了一下，月芯撇撇嘴，偏过头去，道：“可不认识嘛，负心汉、恩将仇报的伪君子，当然认识！呵，要是早看清是你们，本姑……本公子打死也不会出手，就算出手，也绝对是帮着断云村的好人吊打你们！ 前一句是回复王力，后一句则是对着赫连澈等人说的，话中鄙夷之意毫不掩饰，说完还特意转个头朝他们翻个白眼又转过头去。 风澜和纪晓握剑的手加重几分力道，手背上青筋凸起，偏偏赫连澈和云轻绝衣服习以为常的样子，特别是云轻绝，竟还有心思反过来怼月芯： “公子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的，我等四人从未掩饰过自己，公子自己没发现还怪我们咯？” “早就听闻云家庄少庄主嘴上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魂双手环胸，佩剑靠在肩头，冷冷地怼回去。 云轻绝气笑了，这人是拐着弯骂他只会逞口舌之快呢！他张嘴想反驳，那边赫连澈却已经抬步走上前。 王力警惕的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赫连澈停步，拱手弯腰，脚下未动，身子向王力、顾倾音、月芯、白魂、离羽一一拜过，然后站好，仍是温柔地道：“王公子，在下赫连澈，东祁皇子。我承认，我来此的确是为了进入断云村，但绝无擅闯之意。方才的李公子，我与他相见时心情有些急切，可能表述不是特别准确，害他误会了，在此我向王公子及方才受伤之人道歉。”说着又行了一礼。 虽然连续两拜，但他面容沉静，语气柔和，姿态不卑不亢，即便是酷暑的天气，他因为打斗和燥热的空气出了汗，也依旧是一副皎皎君子的模样，反倒弄得王力这个五大三粗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伸手扶住他，王力看着他说：“原来是东祁逍遥王，方才是李贵那小子没搞清楚，该是我向你们道歉才是。” 赫连澈笑了笑，又看向月芯：“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月芯把头扭回来，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赫连澈和刚走过来的神色平静的云轻绝以及强自压抑愤怒的风澜纪晓二人，嗤了一声道：“我说了，我那是没看清你的脸。我要知道是你，绝对不会帮你！” 赫连澈无所谓地笑笑，倒是王力有些看不下去开口了：“这位公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月芯冷笑：“误会？呵，也对，逍遥王平易近人、脾气温柔、乐善好施的美名天下人谁不知道？王公子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只可惜了天下人都被他这道貌岸然的脸给骗了！” 风澜和纪晓同时出剑直指月芯，纪晓：“你别太过分了！” 月芯见状不进不退反倒上前一步，直面着两人的剑光：“怎么？他赫连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三人对峙，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导火线即将燃尽、爆炸。 第109章 往事(1) “哎，几位冷静一下，怎么突然搞得这么严肃了？” 王力惊了一跳，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但处在风暴中心的三人明显不给他面子。 风澜和纪晓的剑一动不动指着月芯，月芯冷笑：“呵，这可不是我想挑事。逍遥王的手下不懂规矩，还能怨我不成？” 赫连澈赶在风澜两人开口之前道歉：“是本王御下不严，本王代他们给公子赔个不是。” 月芯闻言嗤笑，想要开口，却被离羽拉了拉衣袖，月芯转头，质问的话尚未出口，就看到顾倾音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默默看着她……虽然看不到顾倾音的眼神，但月芯莫名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月芯霎时就像泄了气一般，乖乖退开了。 于是顾倾音抬头，看向还举着剑的风澜二人，下一刻，就看到风澜和纪晓的手一抖，剑直直落到了地上，而后，顾倾音道：“道歉。” “……对不起。” 她这句话没指明人，所以话音落下三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开了口，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顾倾音看向赫连澈。 顾倾音与赫连澈相识在五年前，世人只知道鬼影救了三个人，上个月又义诊三人，实际上，她最先救的人是赫连澈，就连百里言歌都是后面才救的。 她曾经照顾他四十三天，他醒之后在回春谷外的木屋里住了十七天，算来竟有整整两个月之久。 两个月，对顾倾音来说，足够了解一个人，不说十成十，至少他的脾性了解的十之八九。 她知道，赫连澈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进断云村，刚才是没说清楚所以他没下杀.手，怕伤了和气没得商量，但现在王力在这儿，如果说不到一起，他哪怕是杀人也一定要进入断云村。 眼看赫连澈已经准备开口跟王力解释，顾倾音道：“听闻逍遥王在找人？” 乍一听她对他说话，赫连澈有点讶异。 他是知道鬼影和顾倾音的关系的，他以为以顾倾音对他的态度，鬼影不可能主动跟他搭话，要不然就像上次在东祁皇宫一样，话语之间充满了敌意，没想到她会如此平和。 赫连澈只愣了一瞬便道：“是。” “白锦白书？” 顾倾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空洞且低哑的嗓音，故意压着嗓子又在开口是加了些微外人无法察觉的内力，听起来跟京城顾家大小姐顾倾音完全不同，这句话也是一样。 可是赫连澈愣住了。他想起五年前顾倾音问他的那句“白锦白书”，嗓音不同，语气却一模一样。 五年前白家几乎被灭门，白家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京城。 他不顾劝阻拼了命才从火海里救出白锦和白书，可是两人不知为何昏迷不醒。那时候刚好是顾倾音摔下楼的第二天，所有太医和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被叫去了定国侯府，皇上太后也全都去了。 寻常医师查不出白家姐妹二人的症结，他就将人托付给云轻绝，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连夜骑马赶去回春谷，希望能求得谷中人出手相助。 紧赶慢赶到了死亡森林，他却因心神不宁中了毒，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昏倒在死亡森林里。 半梦半醒间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稍稍转头才发现是张床，他还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房里离开，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顾倾音。 第110章 往事(2) 一开始顾倾音见他醒来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摆弄手中的药材。 那时候他的记忆不甚清楚，以为是顾倾音救的他，而事实上，他行的拜谢礼她没受，他的道谢她没回。但当他提出要离开时她却说他伤未好，于是他说明来意，他说：“……我只救下了白府两个女儿，但他们现在昏迷不醒……” 也是在那时，他听到顾倾音说：“白锦白书？你的未婚妻啊。” 然后顾倾音就端着他喝完的空药碗走了，他也想走，但竹屋周围有阵法，他走不了。当晚顾倾音送药和吃食来，然后告诉他药材已经送去京城了。 再后来顾倾音消失了几天，送药的告诉他京城传书，白锦白书不见了，于是他不辞而别…… 她那时候的语气和现在鬼影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就像是随口一句反问来确认，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赫连澈沉浸在回忆里，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云轻绝上前扯扯他的衣袖他才回神。 看向鬼影，他心道：但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他重新笑起来，道：“顾儿说的？” 顾倾音隔着衣袖紧紧握住随时都要爆炸的月芯的手腕，又微微偏头看了眼离羽和白魂，还好，这两人比较沉得住气。 顾倾音：“她并非多嘴之人。” “也是，再说依回春谷的势力要查此事并非难事。”赫连澈点点头，“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最近在断云村附近见过白锦。我想着能在断云村附近出没的基本都是断云村里的人，所以来看一看。方才我有些着急，没说清楚，这才和李公子动起手来，还请王公子勿怪。” 王力：“诶，逍遥王这话已经说了第二次了，真的无甚要紧！但逍遥王方才说的人怕是断云村没有，断云村已经五年多没有来过外人了。” 赫连澈：“可是……” 云轻绝截住他的话，道：“既然王公子如此说，那我们就告辞了。今日冒昧叨扰，还请恕罪。” 王力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云公子客气了。” 这下没人阻拦，顾倾音五人及马车终于顺利进入了断云村，而身后，那像城门一样的木门缓缓关闭，接着，又是一阵晃动，里面的人无所察觉，赫连澈等人却是相互搀扶着才勉强站稳，回神后再抬头，“城门”再一次消失了。 “这断云村的护阵法还真够厉害的，竟能引发地动。”站稳后，云轻绝轻轻吐槽。 赫连澈却是难得严肃地看着他，道：“轻绝，你方才为何拦我？” 云轻绝也面色严肃回看他：“王爷真以为那王力能让我们进去？你看那些人对他那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在断云村起码是长老级别的存在！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要是不想让你进去就直说了，根本没必要特意编个谎言来骗你，他说没人那必然是真的没人。还有鬼影，她忽然出口摆明了是想尽快把你的事了结了好让她进村，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突然发问？我的消息本就是模棱两可，你又何必执着。” 赫连澈当然知道这些，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白锦的消息，他满怀希望地跑来，结果…… 这时，风澜和纪晓牵着马从旁边走过来，云轻绝翻身上马，道：“走吧，出都出来了，去我家里玩玩。” 第111章 叨叨的离羽 断云村内。 顾倾音进了村后首先依诺去看受伤的人，伤的人有十来个，除了被月芯打伤的伤得较重，赫连澈等人下手都有分寸，没什么大碍。 开了药方已经过了午时，顾倾音等人在王力的招待下在断云村吃了午饭这才动身往乌有山上走——因为山势陡峭，马车不能通行，便被顾倾音留在了断云村。 世有史籍载，乌有山乃神山，神秘莫测，有人说它位于北戎的极寒北地，终年积雪不化，生灵灭绝；有人说它处在南侨的极炎南地，温度极高，百里内寸草不生；也有人说它在西景境内，气候湿润温和，四季如春；还有人说它在东祁边境，山势陡峭，山中猛禽毒物甚多；甚至还有人说乌有山根本不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当然也有人说它沉于南极海底。 总之，传言数不胜数，世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因此千百年来引发无数人追捧向往，亦有数不清的人为此丧命，但乌有山对于世人来说仍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什么吸引力？” 月芯讲的声色并茂，现在她突然停下，离羽下意识问了一句。 月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停下脚步，手心摊平向上对他们做了一个靠近的动作，白魂和离羽便欺上前，然后就听到月芯道：“当然是……花楼酒女喽哈哈哈哈哈哈——” 离羽和白魂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随后脸上不约而同浮起两朵红晕，再想去看月芯她已经越过顾倾音跑到最前面去了。 离羽两人快步追上顾倾音，正安静走着，忽听顾倾音道：“乌有山顶，有一子虚阁。” 白魂：“是主子要去的地方？” 顾倾音点头：“嗯。” “传闻，子虚阁高千仞，直上云霄，阁中有着天下间最齐全的势力结构——医毒术法、仙丹灵药、武功心法、兵法谋略、奇门遁甲、情报组织……无一不精，无一不有。 “最重要的、也就是引得天下无数人趋之如骛的是，有野史和民间话本记载，子虚阁中人自创子虚派，凡入子虚派者，皆可长生不死，更甚者可以羽化登仙！” 月芯跑出好一段一距离，突然停下，长喘一口气，然后转身面向他们，接着顾倾音的话解释道。 白魂和离羽点点头，恍然大悟。 … “阿影，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休息一会吧～”又走了一会儿，月芯又停了下来，扶着离羽的肩膀，抹了一把汗，喘着气问道。 哦，她是想扶顾倾音肩膀的，但被顾倾音躲开了。 顾倾音闻言停下了脚步，离羽因为被月芯拉着僵硬地站在那儿，而白魂也因为顾倾音停下而跟着停顿住脚步。 须臾，顾倾音转身，看着月芯，她头上的帷帽面纱都还带着，月芯看着都热。走了这么久，月芯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累了，顾倾音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就连呼吸都没有半分紊乱。 看着表现得极其夸张的月芯，还有离羽和白魂都露出些微的疲态，顾倾音道：“先休息吧。” “喔噢！阿影万岁！”月芯登时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 看她这幅活力四射的样子，顾倾音：“……”转身就走。 白魂本来坐下了，见状跟着站起来，问：“主子，我不太累，我跟你走。” 第112章 担心的白魂 顾倾音转头，眼看离羽也有要动作的意思，顾倾音道：“坐着，我不走。” 言毕，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 月芯一手一个拉住蠢蠢欲动的两人，道：“行了你俩，从进入断云村就是她的地盘了，没几个人能伤到她，当然也没几个人敢伤她，放心吧。” 离羽：“可是月小姐之前在马车上不是说上子虚阁之前的这座山很危险吗？” 白魂声音略显激动：“对啊，那么多毒虫猛兽，万一主子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闻言，离羽目光在白魂脸上停留了几秒，很快又转开。月芯倒是无所察觉，摆摆手无所谓地说：“哎呀，她百毒不侵的，除了少数一些剧毒她身体都不会有事的。再说她哪有那么容易让自己受伤？” 白魂：“可是……”“哎呀你烦不烦！别可是了，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月芯仰头喝了一口水，不耐烦地说。 白魂：“……” 他以前跟月芯接触的不算太多，只是见过几次，还不太适应她如此彪悍的性格，一时还真被唬住了。 离羽倒是笑了笑，将水壶递给白魂：“好了白公子，喝点水吧。月小姐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你别介意。” 白魂结果水壶道了声谢，又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放在心上。 白魂看着顾倾音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是有些担心，离羽几次寻了借口与他攀谈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但偏偏离羽还在找话题：“之前偶然一次在回春谷碰见白公子跟主子禀报四楼阁之事，那时便觉得白公子端的是沉着冷静，今日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白魂浑身一震，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与离羽对视。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离羽刚才那句话带给他的震惊程度太深还是离羽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他没有从离羽眼中看出任何东西。 “我以前也没发现小羽毛你这么多话！虽然他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但是好歹是关心阿影，你搁那儿一直叨叨什么？”月芯找了跟粗壮的树干跳了上去，以手为枕躺着闭眼休息，然而离羽一直在找话题跟白魂说话，吵得她头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离羽不可思议地、磕磕绊绊地开口：“……小……羽毛？” 月芯从树上偏过头低下头看他，理所当然地问：“有什么问题？” 离羽：“……没有。” 月芯满意地收回目光并且再次将头正摆在手臂上，继续休息。离羽也坐成了打坐的姿势，借着树荫着凉的同时利用内力散热。 虽然没了离羽的搭话，但白魂却是心神不宁，不敢再看着顾倾音离去的方向，余光却还是不自觉地投向那个方向。 一时间人声寂寥，蝉鸣阵阵，偶有微风拂面吹的人心神荡漾。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顾倾音才回来，而月芯三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见状赶紧迎了上去。 月芯：“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吓死我了！” 顾倾音举起手中的东西，道：“捕猎、烧烤。” 月芯“嗷”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兔和鸡，随手将鸡递给离羽，然后迫不及待扯下一只兔腿咬了一口，将剩下的拿给白魂，随后惊喜地开口：“我的妈呀！这也太好吃了吧！” 顾倾音还没说话，月芯突然表情严肃地凑到她身边：“但你怎么会烧烤的？” 第113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1) 顾倾音：“……遇到个朋友。” 月芯：“哦？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顾倾音：“……” 足尖一点，跃上树干，道：“吃完继续走。” 月芯撇撇嘴，狠狠咬下一大口肉，心道一定要弄清楚顾倾音见了谁。 离羽和白魂似要问顾倾音不吃吗，但被月芯拦住了，说让她要吃不会客气，先让她休息会，说完还带着他俩走远了些。 月芯三人没看到的是，距离他们不远处一棵高达粗壮的榕树下，一个白衣人静静站立。 顾倾音倒是知道他跟着，但到底没说什么，靠在树干上小憩一会儿，等他们吃完后又继续赶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对顾倾音来说一两个时辰能到的硬是拖到了酉时过半才到。途中传来子虚阁特殊的密谷音，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白衣人便提前走了；顾倾音也听到了，但并未说什么。 到了子虚阁，顾倾音也没着急进去，任由身后三人打量面前这座高大巍峨的阁宇。 月芯虽然从鬼绝和顾倾音嘴里听过不少关于子虚阁的事，但一次也没来过，以前一直半信半疑，直到此刻真正站在子虚阁前才惊觉子虚阁的雄伟。 离羽和白魂还好，至少面上没有过多的显露情绪，月芯却是直接叫了出来：“天呐，阿影，你确定这是一座楼阁不是宫殿吗？” “公子说笑了，即便整个大陆的宫殿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处繁华。”正说着，子虚阁的阁门突然打开，沉重厚实的木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岁月的声音，也衬得这突如其来的男声多了几分神秘感。 几人抬眼看去，八个身着白衣的男女排成两列从阁内走出，四男四女，皆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容颜清秀，眉眼含笑，紧跟着出来的也是一个白衣男子，比起前面几人面容更加成熟俊美，他径直走到顾倾音面前才停下，道：“江祀参见鬼少主，属下恭候鬼少主多时，阁主和鬼谷主也在劲松堂中等候鬼少主。” 他这一开头，其他八人也跟着行礼：“恭迎鬼少主。” 顾倾音：“无心呢？” 江祀：“主上尚有些事，可能会晚些才会回来。” 顾倾音没偏头看了眼身后的三人，边上台阶边道：“给他们各自安排一间房。” 江祀跟在她身后，占据了离羽的位置，道：“好。” 所有人都进门后，顾倾音看向月芯三人，又看了眼迎客的八人，道：“让他们带你们转转。” 月芯本来是挺高兴的，听到顾倾音让人带着他们转，看着顾倾音提步离开的背影，撇撇嘴道：“我又不是找不到路，还用人带？” 江祀让那四男四女下去，闻言笑着解释：“公子有所不知，子虚阁占地面积极大，地形复杂，其间不乏阵法机关，而且这个时间正有师兄弟在上课、练功，后山亦有虎狼出没，公子第一次来，若无人相伴，怕是会出事，那样属下可没办法向鬼少主交代啊！” 月芯挑眉：“这么危险？你这庭院里假山流水，栽的树棵棵高大威猛，各个花圃里奇花异草开遍、花香四溢，还有那个莲池，莲香满堂……总不会都有毒吧？” 江祀：“这个庭院里没有毒，这些东西都是阁主这些年从天下各地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宝，包括这池看起来普通的莲花，也是天山脚下千金难得一株的乌心莲。” 第114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2) “乌心莲？那不是市面上早已绝种的圣药吗！”离羽闻言带有几分惊诧地开口道，脚下还往莲池走近几步。 月芯不明所以，问：“乌心莲是什么？很厉害吗？我看这些莲花也不黑啊，反而比寻常莲花要鲜艳一些，为什么叫乌心？” 离羽转头看着她道：“月……艾公子有所不知，这乌心莲之所以被叫做乌心莲，乃是因为此莲结出的莲子都是乌黑色的，从前人们认为黑色乃不祥之兆，因此即便乌心莲长得再好也没几个敢去采摘。” “那为什么现在又成了千金难求了？”几人朝莲池靠近，月芯问。 “传说是有一个农夫，他儿子特别喜欢吃莲子，有一年大旱，庄稼无所收成，农夫买不起莲子，而儿子发着烧又吵着要吃，所以他就跑到村头悄悄去把被大家丢弃的乌心莲拿回来给儿子吃，没想到儿子吃了后不仅身体恢复了，而且当晚就飞升成神。故事一传开，乌心莲就成了吃了能飞升的圣药，然后就像乌有山、子虚阁一样引人趋之若鹜，所以渐渐绝种了。几十年前就只有天山脚下还能找到几株，近些年来则是完全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月芯：“……小白，你知不知道你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这么一大段引人入胜的故事很搞笑啊？” 白魂看她：“……” 月芯摇摇手：“算了算了，不过你刚才说的飞升是真的吗？” 江祀失笑般摇头：“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但乌心莲治病确有奇效，甚至可与百毒丹比拟。” 月芯眼神瞬间就亮了，转头看着江祀的眼睛里似乎冒着金光：“那我可以摘些回去吗？放心，我不干什么坏事，最多拿去拍卖行拍卖！” 江祀：“……这，恐怕不行。乌心莲是主上最爱的植株之一，没有他的授意，除了没人敢擅动这莲池。” 月芯又一次撇撇嘴：“嘁，无趣！” 江祀笑笑，又带着他们往其他地方走去：练武场、授课室、擂台、藏书阁、紫竹林……总之，除了后山，几乎走了个遍，让月芯三人切身实际地感受了一遭子虚阁的繁华。 不同于帝国皇宫总喜欢装饰得金碧辉煌来展示自己国家的富足大气，子虚阁内几乎见不到一点金银的影子，乍一看无关紧要，实则处处透露着奢华—— 皇宫里只有帝王通道才能用的汉白玉在子虚阁一低头随处可见；东祁和西景用作皇亲贵族、高官大臣衣饰的雪蚕丝和云锦缎在子虚阁是装饰用的纱幔；西景的国树五色树和非死亡森林不得见的黑铁木在子虚阁只是随便一张桌子…… 物便如此，更别说人了，被各国争抢的圣贤、隐士，当世名人数不胜数，而且随便拉一个侍女仆人出来也是武功容颜皆上乘的人。 “低调却奢华”，月芯现在算是明白顾倾音这句话的意思了。 “艾公子、鬼护法、白公子，这三间便是几位的住房了，侍女仆从都是安排好的，几位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走了几个时辰，除了惊叹就是累的月芯恨不能直接扑到床上去，但依旧跟着离羽和白魂拱了拱手道了谢。 屏退了所有人，月芯关起门来就将自己扔到了床上，又觉得浑身汗湿不舒服，想起刚才闲逛时江祀提到后山有温泉，捞起一套衣服就往后山掠去。 第115章 月芯受伤 虽然着急，好歹没忘了顾倾音说的子虚阁处处是武功高强的暗卫，用了瞬移的同时还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顺利到了后山。 说是后山，月芯看着却更像小半个森林，茂林修竹，奇花异草，间或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实乃人间仙境也！前提是——没有这些正在跟她打斗的青衣护卫。 “喂喂喂，我说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我都说了我真的不是刺客，也不是间谍——啊呸，也不是奸细，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十多个青衣护卫，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出手狠厉，月芯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只好边躲边解释，但这些人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一句话也不说，只顾进攻。 月芯一边口沫横飞还要分出心神满林子乱跑，一个不慎，被两个青衣人前后堵住，她只注意到了前面那个，刚想后退，就被后面那人一章拍在了后背上，顿时气血翻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奈何此时所有青衣护卫都围了过来，月芯背靠一棵叫不出品种的老树，警惕地看着面前步步紧逼的一群人，右手扶着树干，左手按住胸口，企图压制住左胸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刚才那一掌差点让她昏过去，虽然勉力站着，却早已说不出话来，眼神暗沉，心道：“总不会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眼见一个青衣护卫距她仅有三步之远，万般无奈之下，她收回扶住树干的右手，衣袖往下一抖，“叮”的一声袖中之物应声而落。将气息聚在丹田一处，勉强说出了一句话：“看，地下。” 靠近的那个青衣护卫下意识低头，随后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出现了几分震惊，见此，月芯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了，身体放松下来，一丝微笑尚未成型，人便已经晕倒过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在想：“阿影，我好像给你惹了不小的一个麻烦。” … 劲松堂。 顾倾音到的时候傅子文和鬼绝正在对弈，鬼绝看起来有些焦急，傅子文倒是一如既往笑得一脸温和，手下动作也是不急不缓。 顾倾音站在门外，道了声“师父师叔”，傅子文转头见是她，笑意更深，也不下棋了，道：“小影来了？快进来。” 顾倾音这才抬步进去，堂内站着服侍的男女若干，皆半屈膝行礼，嗓音清丽婉转，顾倾音只淡淡道了句起。 站定，顾倾音的目光首先落到了棋盘上，鬼绝执黑子，傅子文拿白子，棋盘上，黑子如同一盘散沙四处逃亡，而白子结合紧密，步步紧逼，照此发展下去，鬼绝必输无疑。 顾倾音：“恭喜师叔。” “恭喜什么恭喜？这不还没下完吗！”傅子文还没说话，鬼绝倒是先叫上了。 顾倾音：“你下，必输。” 傅子文：“小影这话严重了些，师兄的棋艺很好的。” 鬼绝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从月芯那处学来的白眼，道：“她的意思是，这局棋我继续下的话必输无疑。” 听完，傅子文将目光从鬼绝身上移至顾倾音身上，问：“师兄这话，意思是，小影有办法力挽狂澜？” 顾倾音不语，上前一步，伸手从鬼绝的棋盒里抓了一把，在棋盘上随手一放，傅子文不明所以，抬眼看她，却见顾倾音也像是在透过帷帽与他对视。 第116章 婚约解除 傅子文心领神会，紧跟着落下一子，顾倾音再落一子，这么你来我往几个回合，黑子似有好转，但仍不能起死回生。 这箱，又一次轮到顾倾音，她翻转手腕，将手中最后一子落下。 顷刻间，局势逆转！ 原本四散的黑子突然被聚集起来，群龙聚首，瞬间颠倒乾坤，这下，白子进退维谷，死路一条。这，才是这场局真正的结束！ 傅子文看了半晌无奈地将手中的旗子放回，叹口气道：“我输了。” 鬼绝顿时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地想按住顾倾音的双肩，被顾倾音躲开也不气恼，兴奋地说：“太好了！输了这么多局总算赢回来了，乖徒儿，好样的！” 无怪乎他这么兴奋，先前的几局都是下到顾倾音来之前那种局面鬼绝就无法继续了，然而这一局明明傅子文胜局已定，顾倾音却轻描淡写逆转乾坤，自然是让他兴奋不已。 顾倾音却没看他，反而盯着傅子文看了几秒，然后目光落到棋盘上，道：“有时候看似胜局已定，实则是忽略了其中的关键要素。” 傅子文笑道：“小影果然聪慧。先坐吧，来人，看茶。” 将棋盘收下去，三人都坐下，总算能说些正事了。 “想来小影你也知道了，这次让你来此的目的为何。”傅子文一直是儒雅书生类型的人，即便此时面容严肃了些也难掩他身上的儒雅之气，光是看着就让人没了脾气。 顾倾音点头。 傅子文叹口气，道：“当年我和你师父定下这个婚约的时候你和无心的年纪都尚小，我们想着你们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所以也没问过你们自己的意见就擅自替你们做了决定。这次虽是无心先提出退婚，但我听师兄说小影你似乎也有此意？” 顾倾音再次点头。 傅子文无奈地长叹一声，道：“小影，师叔是真的很喜欢你，原本想着无心娶了你是他的福分，哪知道平白给你们添了这么些年的堵。” 顾倾音摇头，道：“并未。只是既无意，趁早说清为好。” 傅子文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制鸳鸯扣和一纸婚书，道：“无心他尚有事在身，无法赶回，所以这婚我先代他退了。小影，你不会介意吧？” 顾倾音要的只是结果，人来不来不重要，自然是道声“无妨”，然后取出匕首和婚书，站起身走到傅子文面前交接了信物和婚书。 信物和婚书一旦交还，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君觅良人，卿招佳婿；愿君前程似锦，祝卿风光无限。 婚约一事很快解决，但由于下棋耽误了一会儿，弄完已是戌时。顾倾音说想去看看自己带来的三人，傅子文却说有人照料，留她吃饭。 三人用完膳后顾倾音告辞回房，路过离羽等人房间时见里面并无烛火，顾倾音招来一个侍女，询问之下才知道，半个时辰前，江祀来过，说是艾公子受伤了，离羽和白魂都跟着去了倾心阁。 顾倾音帷帽下的眼眸一眯，眼底一丝轻微的疑惑闪过：倾心阁是无心的居所，月芯受伤怎么会去那里？ 总不会是无心所伤，不然她不可能还留在倾心阁。 想不出个所以然，顾倾音干脆疾步往倾心阁走去，打算先看看月芯如何。 第117章 比武(1) 翌日早。 月芯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床上，但不是之前江祀指给她那间房间的床。床边有个小侍女，见她醒了高兴地凑过来，笑着道：“姑娘醒了？可有不适？哦对了，少主说了，姑娘醒了要先吃药，我去端药来，姑娘稍等。” 一番话说的连贯至极，根本不给月芯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跑出去了。 “哎……”月芯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新的女士衣衫，胸前裹胸的布条也早被扯下，下意识以为这是回春谷，将她口中的少主当做顾倾音，并没在意自己身份被识破的事，半撑起的身子和半抬起的手无奈地慢慢落下，觉得没什么力，打算再躺一会儿。然后刚闭上眼，房门就被推开了，还是刚才那个侍女，这次她手里端着药，散发着浓浓的苦味，月芯几乎是一瞬间就皱起了眉。 看着小丫头将托盘放在床边，然后来扶她，月芯苦着脸道：“我可以不喝吗？” 小丫头面容顿时严肃了，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婴儿肥的脸上满是认真：“当然不可以！姑娘生生挨了青衣卫一掌，若非少主赶到及时，又给您输了两个时辰的内力，您根本不可能只睡了一晚上就醒来！所以，这药必须喝！” 月芯低下头，嘴里嘟哝着：“我居然睡了一晚上，我晚饭还没吃呢！怪不得这么饿。” 小丫头：“……” 转头瞧见小丫头满脸无语却依旧尽职尽责地端着药碗，月芯大发慈悲地接过来一口饮尽，然后把碗递给她，做了一个假装呕吐的动作，舌头伸出口腔以表示这药的确苦涩之极。 眼见小丫头转身要出去，月芯急忙拉住她：“诶，你要去哪？” 小丫头一脸莫名的回头看她：“去拿早膳过来啊。姑娘不是说饿了吗？” 月芯：“……不是，你家少主就没给你点糖豆什么的？” 小丫头摇头：“没有啊。” 月芯颇为无力地放开手，让她走了，心想顾倾音果然是生气自己昨天擅自做主，居然连糖豆都不给她准备了。 “诶，只能等我的早饭了……” 扣扣，门突然被叩响，接着江祀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姑娘醒了吗？” 月芯心道，她不是在回春谷吗？子虚阁的人怎么来了？虽这么想着，但到底是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江祀没听到回答，正要再次敲门，见她开了门，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点，眉头依然紧皱，退开一步行礼道：“姑娘，属下知道姑娘昨夜受了伤应该静养，可是属下有要事相禀……” 正巧此时小丫头端着早膳过来，看到江祀，屈膝叫道：“江堂主。” 月芯眉头皱起，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最后落到江祀身上，问：“这不是回春谷？” 江祀：“这是子虚阁。” 月芯：“……！！！”她登时瞪大了双眼，问：“那，那她说的少主……是……是……” 小丫头：“自然是子虚阁少主无心公子，不然姑娘以为是谁？” 月芯这下更迷糊了：“……不是，我都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救我？” 江祀截住了她的话头，“艾……姑娘，这件事以后再谈。鬼少主和我家主上约定比武，擂台都已经搭建好了。属下思来想去应该也只有姑娘能阻止了，请姑娘整理好仪容随我前去一趟。” 第118章 比武(2) “阿影和无心？那打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江祀的焦急，月芯显得十分淡然，朝小丫头招招手，悠然转身，作势要回房用早膳。 反正阿影武功那么高，有什么好担心的！ “艾姑娘！鬼少主与主上这一战因姑娘而起，何况鬼少主不会武，即便有绝妙的身法，那也绝对不会是主上的对手啊！趁他们还没开始，艾姑娘，您……”“带我过去。” 江跟在月芯后面进房，话还没说完，就见月芯披了外衫冷静地开口。 江祀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变，但总算是松了口气，急忙带着人往擂台走去。 路上，月芯心思百转千回。 她原以为这是在回春谷，却没想到竟还是在子虚阁，而且听刚才那小丫头所言是无心救了她，其实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疑惑，疑惑为何不是顾倾音所救。 当听到顾倾音要和无心比武时她下意识觉得没问题，虽然不知道无心武力值如何，但下意识就觉得顾倾音的武功对上他不会吃亏。 知道江祀那句“鬼少主不会武”出口她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顾倾音一向对外宣称鬼影不会武功、没有内力，最多也就是知道她有一身奇怪的身法，怎么会突然要跟无心比武？还是在她昏迷的情况下？而且，江祀说因为她是不什么意思？ 江祀带着人几乎健步如飞，终于赶在两人开打前到了擂台。 眼见两人已经站上擂台，一白一黑中间隔了近十米，顾倾音依旧面纱帷帽黑衣裹得完全，令月芯惊讶的是她对面那人一身白衣却脸带银色面具，也是遮得严严实实。 擂台周围围了十几个人，个个神色肃穆，无心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道：“鬼少主，请赐教。” 顾倾音不言，正要动作，月芯突然大叫一声：“打住！！！” 这一声，成功阻止了两人的动作，也将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来不及去管离羽、白魂、纪羽眼底陡然的放松和其他人眼底的疑惑，她赶紧从擂台旁边的台阶上跑上去，站在隔了一段距离的两人中间，道：“都给我住手！” 先转头给了顾倾音一个大大的笑容，道：“阿影，我没事了，你放心。” 然后又转头对着无心，笑容瞬间收敛，神色严肃：“无心公子是吧？我很感谢你昨天救了我，还特地给我输了两个时辰的内力，但你好歹是堂堂子虚阁少主，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毫无武功内力的人，还是个女人，你还是男人吗？你的绅士风度呢？！” 无心收回手，站直，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何为绅士风度？” “额……”月芯词穷一瞬，“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武林高手居然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比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无心：“那请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主动提出要跟我这个武林高手比武，这又是为何？” 月芯：“啊？” 她目光转向顾倾音，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不能吧？阿影提出的比武？ 顾倾音目光越过她与无心相望，嗓音一如既往的低哑淡漠：“比？” 无心尚未说话，倒是江祀在擂台下开了口：“主上、鬼少主，此事本就因艾姑娘而起，既然此时艾姑娘已醒，不妨先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决定比武之事是否进行。二位看如何？” 第119章 战神卸战袍也不会是平民 “我同意！” 月芯闻言立即高高举起右手，她现在很迫切地想知道昨晚她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离羽也紧跟着开口：“是啊，主子，无心公子，毕竟此时傅阁主和谷主都不在，若真出了事，大家也不好交代。”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附和，白魂倒是一直不发一语，但之前眼中的焦急已然褪去，看神色想必也是赞同离羽等人停战的观点的。 毕竟顾倾音在自封内力的情况下跟一个不知深浅的人比武，且这人可能武功极高，这种情况，他不敢赌。可他也知道，顾倾音决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主子！” 事实证明，不管是顾倾音还是无心，他们的决定的确无人能改变——只见擂台上原本被月芯隔开的两人不知何时已将月芯推下台，离羽堪堪扶好人，擂台上的两人已经缠打在一起。 顾倾音果然没用内力，只靠着前世做杀手的身手和身法；而无心也依言只用了一只手。 但是！ 谁说两个战神卸下战袍就是普通百姓的？即便各自都没使出全力，也依旧看得人目瞪口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快如闪电，上一瞬还在这里，下一瞬就移到了对面去，打斗时地面上扬起的尘灰呛得人直咳嗽，纷纷退开擂台三尺。 月芯见已经无法阻止，内心一阵无奈，只好在一边观看比赛的同时一边询问离羽具体事宜，正好江祀和纪晓也凑了过来，于是月芯、离羽、白魂、江祀、纪羽五人围成了一个小圈。 从他们四人的叙述中，月芯总算理清楚了所有事情—— 时间倒回昨晚月芯晕倒后。 青衣护卫看到她袖中掉落的东西面面相觑，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从眼神来看很慌张，正当几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纪羽的声音：“青衣卫这个时间不应该在温泉那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十几人齐齐回头转身，就看到无心带着纪晓站在距他们一丈远的地方，而他们竟毫无察觉。 青衣卫齐齐单膝跪下，却依然没有开口，子虚阁中所有的青衣卫都是天生或后天的哑巴，他们负责守卫子虚阁后山口、藏书阁等地的安全，若有外人擅闯，格杀勿论。 而这个靠在树干上晕过去的这个人…… 无心走进，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正想开口，却听得纪羽一声惊呼：“主上，是麒麟玉佩！” 无心这才低头，看向自己脚下，果然在他右手边静静躺着半枚麒麟玉佩，原本碧青色的玉佩因为他的靠近上面渐渐浮现出血色的脉络，玉佩上的麒麟显得更加栩栩如生。无心原本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弯腰捡起玉佩，道：“抱回去。” 纪羽被这个抱字弄得一愣，抬头却见无心已经走了，只好蹲下来将月芯打横抱起，提步追上。 “主上，去哪？” “倾心阁。” ？？？！！！ 纪羽的腿一僵，脚步一顿，脸色大变。 倾心阁是无心的居所，能进出的除了傅子文和他的心腹手下，就只有几个打扫的小厮，自从无心入住到现在这十多年来，倾心阁从未进过一个女子！现在纪羽怀里这是第一个。当然，纪羽知道她是女子还是在无心把脉之后。 然而无心还嫌他刺激不够似的，进了倾心阁无心居然亲自为月芯把脉、开药方，得知她是女人后还特意叫了个丫鬟进来伺候！虽然把脉的时候隔着手帕，但那也足够让人震惊了好吗！ 第120章 守株待……音 刚让侍女去抓药，江祀便回来了。 无心带着纪羽在外面有点事，而江祀则被提前叫回子虚阁，安排鬼绝和鬼影的事宜。 今早，他听鬼绝说鬼影可能不日便到，所以特意去山上守株待……音，刚好运气好让他遇上了来捕猎的顾倾音，明知不需要，他还是帮她抓了一只兔和一只鸡，还贴心的帮她烤好，她起身离开时她还跟着过去，看到了月芯三人，他本想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上山的，不料突然收到傅子文急召，只好先回阁去处理事情。 此刻见到躺在床上的月芯，江祀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纪晓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无心接下来的动作惊呆了—— 无心竟然将月芯扶起来，自己坐在她身后，开始输送内力！ 纪羽和江祀愣在当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江祀默不作声地拉着纪晓行了告退礼，然后站在门外听纪羽说了月芯被青衣卫攻击的事，很是诧异，但听到玉佩是有有点疑惑，又想起顾倾音，所以先去找离羽和白魂了。 等到顾倾音回来时无心给月芯输送内力已经有一个时辰，而离羽两人被带走也有一个时辰。 顾倾音到倾心阁外的时候，四个男人正站在门外的院子里，相对无言。 顾倾音：“……” 故意弄出了点声响，四人齐齐转头向她看来。 离羽和白魂略带惊喜地开口：“主子！” 江祀笑着道：“鬼少主。”然后还踩了一脚旁边不为所动的纪晓。 “啊！”纪羽短促的一叫，瞪了江祀一眼，也跟着行礼：“鬼少主。” 顾倾音点点头，走过去：“月……艾歌呢？” 江祀：“艾姑娘正在里面，主上在运功帮她疗伤。” 顾倾音微一皱眉，没想到月芯的女儿身被识破了，到底还是惦记她的伤，问：“如何受得伤？” 江祀面有愧色：“这……艾姑娘不知为何去了后山，碰到了青衣卫，以为她是擅闯者，追逐中将其打伤了。” 说着，江祀面上愧色更重，头低下，道：“鬼少主，属下疏忽，害艾姑娘受了伤，请鬼少主恕罪。” 纪羽嘴张得极大，这么多年，除了在主上和阁主面前，江祀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即便对方是回春谷少谷主、主上的同门师妹，依江祀的傲气，也断不该如此降低自己的身价。 偏偏顾倾音好像很平静一样，淡淡道：“不关你事，站好。” 江祀站直，顾倾音已经面向门站着，问：“她怎么样了？” 纪羽刚刚抱月芯的时候碰了一下她的脉，闻言回道：“鬼少主是知道青衣卫的武功的，青衣卫一掌下来必然不会轻到哪儿去。虽然艾姑娘有些武功傍身，但伤在背上，看样子是毫无防备，所以这伤有些重。但主上亲自开药，又为其运功疗伤，所以应该并无大碍。” “无心为何救她？” 知道月芯无碍，顾倾音放心了些，问起她一路走过来都没想通的问题。 无心这个她以前素未谋面，但也听几个人说起过，说法不一，总结起来就是十六个字——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为什么，无心会救月芯？ 江祀和纪羽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江祀道：“鬼少主与顾倾音小姐交好，可知道顾小姐身上有半块麒麟玉佩？” 第121章 这个人，很强(1) 麒麟玉佩？ 顾倾音闻言眉头蹙得深了些许。 她当然知道，毕竟她就是顾倾音！ 那块麒麟玉佩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带在身上了，据顾湛所言，那是她小时候一次出门回来别人送她的，据说是她救了一个人，那人为了表示感谢而给了她玉佩。 顾湛说这些话都是顾倾音小时候自己说的，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唯一知道的是原主对这块玉佩很是喜爱，据说她喜欢赫连玦时，赫连玦有次向她要这块玉佩被她果断拒绝了，那是唯一一次她拒绝赫连玦，虽然后来又巴巴地捧了一堆东西去讨好他。 从回忆里回神，顾倾音对江祀轻轻点点头，但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 江祀：“主上在艾姑娘身边看到了那半枚玉佩。” 顾倾音眼底有明显的惊讶，但由于带着帷帽江祀等人看不到，但身后的离羽和白魂瞪大的双眼却也足以证明他们听到这消息时的震惊。 那块玉佩冬暖夏凉，顾倾音很喜欢带着，但为了防止被人识破身份，离京时她将它放在了怀里，快到断云村的时候收到了盒子里放着…… 难道，月芯把它拿了？拿了就拿了，让人看到也算了，江祀为何特意提起？ 难道…… “无心救她，是为玉佩？” 江祀点点头，道：“鬼少主有所不知，这玉佩另外半块就在我家主上身上，这些年来主上一直在找另外半块玉佩的下落，直到上个月才知道原是在顾倾音小姐身上。现今又在艾姑娘身上看到了玉佩，所以才……” 顾倾音听到他说还有半块玉佩在无心身上时狠狠惊讶了一波，直到听到他说无心上个月才知道玉佩在“顾倾音”、也就是她身上时，又想起她收到鬼绝的信也是在上个月，心头隐隐有个不成熟的猜测…… 她问：“无心跟我退婚，也是因为玉佩？” 江祀沉默着点点头。 顾倾音：“……” 离羽和白魂：“……”这无心怕不是个傻子吧？ 江祀想要看她神色，奈何她脸上带着面纱、头上又带着帷帽，因此分辨不清，一时也不知道她现在心情怎么样，只好试探着开口：“鬼少主，这玉佩对主上来说很重要，他……” 顾倾音没管他的解释，问纪羽：“艾歌一直昏迷？” 纪羽一愣，才反应过来顾倾音在问他，急忙点头，又道：“我和主上从后山返回时变看到一众青衣卫围着她，走上前她已经昏迷了。而且青衣卫一掌非比寻常，艾姑娘怕是没这么快醒。” 顾倾音垂眼，又问：“何时出来？” 纪羽“啊”了一声，目光投向对面的离羽白魂，问他们顾倾音此言何意，没等两人开口，江祀会意，道：“艾姑娘武功不太高，加之受了一掌，主上若输送太多内力她也受不住。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想必快了。” 顾倾音点点头，不说话，就站在那等着无心开门，其余几个人不敢走，想说话又找不到话题，于是只好沉默的陪她站着。 半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打开，无心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院中站的这几人。 他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但从眼神来看十分平静，从容的走下台阶，在顾倾音面前三尺的地方站定，清冷而空洞的声音道：“鬼少主。” 第122章 这个人，很强(2) 让气息凝聚于丹田，发声时辅之以内力，看起来嘴唇在动，声音也的确是从说话人嘴里发出，但听起来不仅声线难辨，而且声音就像来自四面八方一样，寻不到源头。 这是武林中人遮掩自己身份时常用的方法，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还比较困难，用此法者首先要内力深厚，并且如何让内力与声线完美结合也是一个难点，且一个不甚便容易走火入魔甚至武功全废。所以实际上，武林中会此术的人并不多， 而在这儿，无心算一个，顾倾音也算一个，只是由于“鬼影”不会武，顾倾音很少会用这个法子，通常都是直接切换成低哑的声线。 江祀和纪羽倒是见怪不怪，白魂和离羽却因为无心开口时周围空气的波动惊了一下。 顾倾音依旧毫无波澜，回道：“无心公子。” “鬼少主所谓何来？” “带我的人走。” 无心朝里面身后紧闭的门看了一眼，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声音低了些，道：“你的人？” 顾倾音不为所动，“难道是你的？” “拿着本座的玉佩，你说呢？” “若那玉佩不是她的呢？” “那也要等她醒了本座自己问。” 沉默了一会儿，顾倾音道：“如何交人？” “你觉得？” “比武。” “好。” … 纪羽：“于是，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这么定了。但由于主上刚刚为艾姑娘你输了两个时辰内力，加上当时已近子时，江祀为了拖延时间就说要不今早再比，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擂台下，纪、江、离、白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月芯总算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嘴角猛抽。 她看着江祀问：“不是，那半块玉佩到底怎么了？除了玉质上佳、冬暖夏凉之外也没什么用了啊！” 江祀和纪羽闻言嘴角一抽，江祀压低声量道：“那玉佩据说是主上与未来主母的定情信物……” “什么？！”月芯、离羽、白魂同时惊呼，只是比起月芯来离羽和白魂声音要稍微小些，但依旧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除了…… 在台上打得火热的两个人。 月芯抱歉地冲他们笑笑，目光盯着台上，看样子是在好好观战，实则心里在想：“无心怕不是个傻.逼吧？好好的婚约被他退了，还跟自己的“梦中情人”打起来了！不过看起来无心很牛逼的样子，阿影不会有事吧？” 正想着，擂台“嘭”的一声响，无心和顾倾音两掌相击，紧接着两人各自被气流震得退开，无心仅退了一小段距离，顾倾音却是退了将近三丈！ 顾倾音帷帽和面纱被掌风吹起，她捂着胸口，微微曲着身子，眼底划过一丝郑重。 对面的无心眼底也有一抹诧异。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人，很强。” 下面的月芯等人见状赶紧跑上擂台，月芯扶着顾倾音的右臂，焦急地问：“阿影，你没事吧？” 离羽和白魂也跟着叫了句“主子”，顾倾音放下捂胸的手，拂开月芯的手，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对面，刚好无心也忽视了纪羽的叽叽喳喳抬头看向她，明明隔着帷帽，无心却依然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沉静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良久，无心忍无可忍地道：“闭嘴！” 纪羽：“哦……” 第123章 你赢了(1) “你赢了。” 平淡的三个字，却引得台上台下一阵诡异的平静。 因为，这是无心说的。 台上以纪羽和月芯为最，纪羽被勒令闭嘴不能说话，目光中的惊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急忙拉着江祀的袖子摇啊摇；月芯则直接低呼出声：“为什么？！刚才那种情况不是应该他赢了吗？” 显然，台下也是一样的疑问。 议论纷纷时，江祀扯回袖子，目光依旧落在对面的黑衣人影身上，低声道：“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仅凭诡异的身法接了主上数十招，丝毫不落下风。最后那一掌尤甚，主上使出了四成的力，她竟只是退了几步，此外毫无异样。这一战，本就是她赢了。” 而对面，白魂也言简意赅地跟月芯解释完了。 而台下，依旧交头接耳，言语间都是不理解，但所有人很小声。这一场，真正认真观赛的，恐怕也就离羽、白魂和江祀了。 无视台下的窃窃私语，顾倾音伸出手，道：“玉佩。” 无心眼神闪了一下，扔下一句“随我来”，便下了擂台。见状，顾倾音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同样扔了句话：“回去等我。” 从擂台回倾心阁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弟子、侍卫和小厮丫鬟，见到无心和顾倾音都是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就下去了，即便有些正在高谈阔论的，看到无心也瞬间收敛了。 看来很有手段，顾倾音想。 到了倾心阁，屏退了几个洒扫的人，无心带着她进了院子，然后让她在凉亭稍坐，而他则转身进屋，去拿玉佩。 顾倾音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凉亭边，静静看着前面的假山流水，想到了之前鬼绝和他说过的无心的事以及这两天观察得来的结论： 爱穿白衣，性格冷淡，眼神淡漠却锐利，身法奇快……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像…… “鬼少主。” 没等顾倾音想出来像谁，无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顾倾音转头，他已经跨上凉亭。 无心将手里的木盒放下，提起桌上的茶，翻过两个杯子，边倒边说：“坐。” 顾倾音知道无心单独叫她过来不可能只为交还玉佩，所以平静地坐下，结果茶喝了起来。 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虽然时辰尚早，毕竟也是三伏天，身上多少有些热，一口凉茶喝下去顿时舒坦了很多。 无心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放下茶杯就问：“鬼少主，这玉佩到底是谁的？” “顾倾音。”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意料之中的答案，无心悄然松了口气，道：“为何在艾姑娘手中？” “顾倾音离京前艾歌向她讨的。” “她要，她就给了？” 无心眉头似乎皱了起来，但隔着面具看不清楚，顾倾音也不确定，只道：“打赌输了。” 这下顾倾音可以确定无心的眉头刚才的确皱了起来，因为直到她说出打赌那句话他的眉眼才舒展开。然后他问：“她们什么关系？” 顾倾音：“朋友。” “很要好？” “嗯。” “那你呢？” “朋友。” “也很要好？” “算是。” 两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原本很和谐，突然无心道：“你和顾倾音很像。” 顾倾音握杯的右手依旧四平八稳，放在桌下的左手悄悄握成拳，帷帽下的秀眉微蹙，很快回道：“不觉得。” 第124章 你赢了(2) 她否认得太快，以至于无心都愣了一下。 眼见无心还要开口说什么，顾倾音先道：“你认识顾倾音？” 无心毫不犹豫：“认识。” 顾倾音：“……”要不是她就是本人，她差点就要信了。 无心垂眸看着木盒，道：“还请鬼少主转告顾小姐，这玉佩……” 他沉默良久，顾倾音奇怪地抬头看他，“怎么？” 无心：“……这玉佩非寻常物，不可……随意给予他人。” 顾倾音：“……”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不难看出他对这玉佩的看重。 顾倾音：“我能看下另外半块吗？” 无心似有些许诧异，抬头看她，嘴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顾倾音站起来，边拿起木盒边善解人意地道：“我先回去了。” 无心也站起来，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嗯。” 离开倾心阁后，顾倾音并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反而去了月芯的房间，一进房，就看到月芯抱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榴莲，榴莲下垫着好几张手帕，手帕底下才是双手，见她进来，瞬间把榴莲举高，挡住自己的脸，道：“阿，阿影，你来啦？额呵呵，坐，坐。” 顾倾音关好门，摘下帷帽和面纱，恢复自己原来的声音，一边在桌边落座一边颇为无奈地问：“你在干嘛？” 月芯：“等你回来跪榴莲啊！哦对了，那边有搓衣板，你要是觉得榴莲太残忍，换成搓衣板也行。” 顾倾音：“……”倒茶的手顿住顺着月芯偏头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有两个崭新的搓衣板…… 顾倾音：“……你这都是哪来的？” 月芯：“我找江祀要的啊！你还别说，这子虚阁的确是揽尽天下奇宝，就说这榴莲，在外面都是各国皇宫少数人才能享受的美食，没想到啊，这里居然有一大堆！” 月芯说着声音逐渐提高，语气也越来越兴奋，直接把榴莲拿了下来，直到对上顾倾音平静的双眸，才又“嗖”的一下举起榴莲挡住自己的脸。 顾倾音：“……不怪你。” 月芯隔着榴莲问：“真的？” 顾倾音喝了口凉茶：“嗯。” 月芯再次放下榴莲，眼神明亮：“也不罚我？” “不。” 月芯闻言顿时将榴莲往身后一扔，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然后一屁股坐在顾倾音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了，道：“呼，太好了，举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拿下来了！我说阿影你也是，你不早说，害我白白举了这么久，手都酸了！” 顾倾音：“……师父和师叔不在？” 月芯：“鬼谷主和傅阁主吗？听纪羽他们说，似乎是昨晚傅阁主得到了子虚阁叛逃者的消息，他俩连夜带人出去了。” “叛逃者？” “唔，好像叫什么……夜……夜……夜明！对，叫夜明。你说这人是有多喜欢夜明珠，居然叫这个名字！” 夜冥？ 无视月芯的吐槽，顾倾音端起的茶杯慢慢放下，眼神划过一抹深思。 夜冥，毒圣夜啸座下大弟子，十五年前夜啸因手段不轨被逐出子虚阁，夜啸当时武功被废，带着年幼懵懂的夜冥离开，但夜啸在离开前却下毒谋害了子虚阁上一任阁主，自此师徒俩都被打上了叛逃者的名号。 第125章 因为赫连潇?(1) 多年来，子虚阁一直在找夜啸等人的下落，但一直都是人去茶凉——天下不时便会传出毒圣带着弟子胡乱毒杀武林或朝廷中人的传言，但等子虚阁的人到达时，往往夜啸已经不见了。 也难怪傅子文会这么激动，连夜叫上鬼绝离开。 可是，据她查到的消息，夜啸与夜冥九年前就断绝了师徒关系，而早在十一二年前夜啸就新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唤夜宇。这些年夜啸做的所有伤天害理之事全是跟夜宇一起干的，而据说夜冥之所以与他断绝关系就是因为看不惯夜啸的所作所为。 顾倾音眉头皱起，她能查到的消息，子虚阁不会查不到，相反会比她更加详细，而身为子虚阁的傅子文知道的自然也最为详细。可是既然知道，傅子文为何还要叫鬼绝去“清理门户”？ “你没听错？” 月芯：“啊？什么？名字吗？当然没错，我非常确定就是夜明，因为我当时听到就笑了……”“我出去一下。” 月芯话没说完，顾倾音就不见了，月芯徒劳的伸手一抓，抓到了一团空气，嘴角抽搐，“诶，怎么了这是，急得连身份都不顾了，直接用了瞬移？”然后目光落到她刚才放帷帽和面纱的地方，嘀咕了一句：“帷帽和面纱倒是看的紧。” 顾倾音原想去找无心问问，但转念一想他从昨晚到刚才跟她差不多的情况，没时间去关心这些闲事，估计也才知道不久。还是算了。 顾倾音在院子外面站了小会，想着还能找谁打探消息，想着，她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她为何要在意夜冥？ 顾倾音细细理了理，第一次知道夜冥是在五年前鬼绝给她子虚阁人物关系系谱图的时候，那时她仅是随意一瞥，脑中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并无特别的印象。 再后来，是几个月前，她在死亡森林救了赫连潇之后。她让人查探赫连潇的时候，查到赫连潇与夜冥是好友，夜冥甚至在战场上帮过赫连潇，也因此顾倾音让人特意去查了一下夜冥，这才知道的这些事。 所以归根到底，她想帮夜冥，难道是因为赫连潇？ 顾倾音浑身一颤，脑中突然闪出一道白衣身影——月光如练，温柔地撒在他的衣摆上，但他神情冷峻，身姿挺拔，手上的剑顷刻间收割数人生命。他脚下满是尸体和血液，而他脚尖轻点，除了脚跟处的衣摆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外，身前再无半点不妥之处。他的剑也是绝世好剑，皎洁的月光撒在上面显得愈发冷冽，手起剑落，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血液不在剑上凝聚，很快低落在地上…… 那是在死亡森林初见赫连潇时的情形…… 还有一次，在定国侯府望月阁的楼顶，因为宫宴，她过早地被吵醒了，上楼顶时尚有两分迷糊，可是却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完全清醒了。 他还是一身白衣，看着像是奔波了许久，衣服上还有露水沾湿的痕迹。 见到她，他似乎也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她鬼使神差地问他喝茶吗。 那一次，她甚至想到了前世那个拖她出泥潭、捧她上云端的男人，而最后，也是这个男人将她从神坛拉下来，亲手给了她一枪…… 第126章 因为赫连潇(2)【新年快乐】 所以她推了宫宴，在望月阁楼顶坐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跑回房间睡了一天。 第三次，也是在望月阁楼顶。 第四次是在侯府正厅。 第五次是在皇宫。 第六次……“主子。” 顾倾音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幸好带着帷帽，离羽才未看出顾倾音的失态。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询问主子。” 顾倾音：“讲。” “今日见到无心公子，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顾倾音偏头看他：“？” 离羽：“战王殿下。” 顾倾音刚还在想赫连潇，此刻离羽便提起了赫连潇，顾倾音眼神一闪，边抬步往自己的院落而去边说：“为何？” “论性格，无心公子与战王同样冷漠如冰；论身法，据上次在死亡森林的记忆，今日无心公子与主子对战时，虽未用剑，但那招式身法都与当日的战王十分相似。至于身形就更不必说了。” 顾倾音不语，她倒是从未这些。 良久，她问：“所以你觉得，无心就是赫连潇？” 离羽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属下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刚才黑鹰带来罗沁姑娘的信件，上面说，前几日裕王大婚而主子并未出席，裕王脸色阴沉，几番寻隙滋事，偏生定国侯和定国侯夫人都不在，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脸色也阴沉的不得了。战王当着东祁帝及诸多大臣之面，差点掀了裕王府。” 顾倾音：“……” “？？？” 离羽接着说：“另外，太后驾到，亲口解释当初她赐婚是主子您求的，还说这天下之大，主子要去什么地方不需要给他赫连玦汇报……总而言之，主子虽人不在京城，但这京城关于主子的传言却不增反减。且，因着太后和战王那一出，传言都是向着您一边倒，而且其中不乏有猜测您和战王的关系的。 “所以由此断定，无心公子不是战王。但他们的相似之处未免太多了。” 顾倾音：“……” 沉默良久，她才道：“我知道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主子要离开子虚阁？” “嗯。” “不等谷主回来吗？” “不了，我要去武林大会。” 离羽一惊，但还是平静地应下了。 他走后，顾倾音独自在窗边站了会，然后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了封信，随后起身去了后山。 … “无心走了？” 顾倾音有些惊讶地问眼前的侍卫，那人点点头，道：“少主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一个时辰前？差不多是她从月芯那儿听到夜冥消息的时候，难道无心也是因此才会突然离开？ 顾倾音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然而现在人不在，她也无法确定。于是她干脆不想了，转而去收拾东西。 … 天坤十九年九月初十。 顾倾音带着离羽和白魂来到了这次举办武林大会的绝剑山庄。 明明九月十九武林大会才正式开始，可也不知道是因为林震金盆洗手的消息太过震撼，还是因为这次举办武林大会的地点是绝剑山庄，竟早有数百人已经到了。 接受邀请的仅有四大强国和江湖中有名望的数十位势力门派，这些人自然是住在绝剑山庄内。至于慕名而来的江湖中人，便只能自掏腰包在绝剑山庄周围的客栈茶楼歇息了；当然也有以天为被以地为炉的人直接在树上或搭个帐篷的。 第127章 绝剑山庄(1) 顾倾音以鬼影的身份进入了绝剑山庄。 月芯本来是跟她一起的，半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跑了，所以才只留了离羽和白魂；但…… “少主，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顾倾音刚被迎进门，暗幽就凑了上来，白魂跟着侍卫去停马车了，现在只有离羽该你在顾倾音身后，看到暗幽凑上来，道：“主子又没让你等。” 暗幽一噎，瞪他：“你不说话要死啊！” 离羽：“不会，但我会难受。” 暗幽：“你难受关我什么事啊！” 离羽：“那你不爱听关我什么事？” “……少主他欺负我！”暗幽说不过他，把头一转，对着顾倾音道。 前面引路的丫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察觉到暗幽瞪她又赶紧憋了回去，道：“鬼护法和暗护法感情真好。” 暗幽撇撇嘴：“啧，谁跟他感情好！” 离羽白他一眼，没说话。 正说着，院子到了，丫鬟跟门口的侍卫相互见了礼，丫鬟道：“这几位是回春谷的鬼影少主和鬼离、暗幽两位护法。” 两个侍卫：“鬼少主、鬼护法、暗护法，请进。” 顾倾音微微点点头，离羽暗幽：“多谢。” 丫鬟：“这两间是暗护法和鬼护法的房间。” 暗幽：“那少主呢？” 丫鬟：“毕竟男女有别，鬼少主的房间在后面。” 暗幽：“行吧，那我行李呢？” 丫鬟：“等会儿我会叫人给您送过来。” 丫鬟带着顾倾音走后，离羽跟着暗幽进了房，拿下面具，问：“什么行李？” 暗幽：“我提早来了，随便挑了间房住下，行礼也放在那儿了。——诶不对，你不去你房间跑我房间来干嘛？” “主子还带了一个白魂来，但之前不知道你来了，只回复了三个人，应该没有多余的房间。虽然现在还有空房，但随着武林大会逐渐临近，各个房间都会住满的。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愿意跟一个不太熟悉、并且对主子可能有点非分之想的人同床共枕。” “……” “？？？” “！！！” “什么玩意儿？！白魂对少主唔唔……” 离羽按住他的嘴，颇为无语，“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暗幽费了好大劲才把离羽覆在他嘴上的手扒拉下去，声音低了下去，坐在凳子上，问：“那少主觉得他怎么样？” 离羽：“你又不是不知道，按月小姐的话来说，主子就是智商跟情商成反比的人。你忘了，上次南侨国国师之子跟主子表白之后主子转头就跟南侨帝说让他赐婚——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但也足以证明主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多绝情。而白魂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些年主子还一直让他跟着，想来她也是不知道的。” 暗幽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少主也喜欢他？” 虽然他觉得白魂配少主有点高攀，但若是少主真的喜欢，他倒也觉得没什么。 离羽：“……” 他突然觉得这狗子说得好有道理怎么办？ … 酉时半，顾倾音带着三个人前往客厅用晚膳，还没出院子门，就被人叫住了—— “阿影。” 四人回头，待看清来人之后，离羽和暗幽对视一眼：得，说曹操曹操到。 “原来是南侨国师府的大公子南宫公子，好久不见。”暗幽笑着走上前一步应承道。 第128章 绝剑山庄(2) 南宫净回以一礼：“暗幽护法。” 而后又看向顾倾音，道：“阿影也是去用膳？” 顾倾音点头，南宫净便道：“那我们一起？” 顾倾音沉默，因为要吃饭，所以她并没带帷帽和面纱，而是换上了一张银色面具——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子虚阁的时候傅子文给她的，因为当时也是临近饭点，饭菜都已上桌，可她不想取下帷帽和面纱，所以傅子文就给了她这张银色的狐狸面具。而她也是在前些日子看到无心时才知道原来这两张面具是一对……她本想扔了，但这面具她又十分喜爱，到底是没舍得。 南宫净见她迟迟不答，就连点头摇头都没有，眼底的光似乎灭了点，但随即很快又笑起来，道：“就算做不成恋人当个朋友总行吧？更何况都是在一起用餐，此时又恰好碰上，何必多此一举再分开呢？” 顾倾音：“嗯。” 虽然只有一个单音节，但南宫净知道这就意味着答应了！他眼神顿时亮起来，走到顾倾音身边，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笑着与她聊天，虽然顾倾音总是点头或摇头再不然就是简单的“嗯”“对”“可以”等回复，他依然高兴地笑了一路。 南宫净是笑了，身后的离羽三人却暗戳戳地盯着他。 白魂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压低声音问：“他是谁？” 暗幽翻了个白眼，同样压低声音回：“你刚才没听到啊？” 白魂：“可是南侨国师之子怎么会认识主子？” 暗幽：“我怎么知道！等我和离……鬼离知道的时候，南宫净这小子就已经对少主情根深种了！之前还跟主子告白过，但后来被主子使了点小坏。啧，真没想到他这么执着。” 暗幽本来欲脱口而出离羽，但余光一瞥身后的南宫净的贴身侍卫，紧急改口。 白魂直起身，跟在两人后面走着，面色沉沉，眉头依然紧皱。 这些年主子对待对自己有意的异性一直都是快刀斩乱麻，从不扭捏拖堂，上到王子皇孙，下到侍从暗卫，她总能平静地打破他们所有的幻想。 可是，先是明目张胆的赫连澈，主子对他百般容忍；这里又来一个南宫净！这两个还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白魂垂下了头。 原以为一个南宫净已经够麻烦了，可到了客厅，见到秦珵下方的两个人离羽三人脸色更难看了。 “鬼少主和南宫公子来了？快请上座。” 看到顾倾音，秦珵停下了与人说笑，转而起身迎上顾倾音。 秦珵，绝剑山庄庄主，长得只能算是一般般，然而挡不住他的惊才艳艳：绝剑山庄建立于十年前，刚建好两年，整个绝剑山庄商行店铺满天下，从食品到药材，从客栈到酒楼，从衣裳服饰到胭脂水粉，从古董陶瓷到古玩字画……绝剑山庄的产业几乎垄断了市场。 云家庄等一干老字号还曾对其施压，可面对四面八方的危机，秦珵毫不畏惧，迎难而上，最终拔除了许多敌对者，后与云家庄、东祁慕容家并称。 当然，后来顾倾音建立二楼二阁时也曾与绝剑山庄起过冲突，但她只经营四楼阁的产业，加上绝剑山庄几次施压都无功而返，最终化干戈为玉帛，绝剑山庄主动断绝四楼阁所经营的产业，云家庄见状也退离了，唯有慕容家因着皇商的名号还少少的经营着。 第129章 争锋相对(1) 还没来得及回应秦珵，门口突然响起争执声。 “本皇子当是谁，原来是西景的太子殿下啊！” 声音中满是嚣张不羁和轻蔑，不难想象这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南宫净回头，道了声“大殿下”。上官桀看到他，也懒得再与百里言歌置气，抬脚先他一步进门，皱着眉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亏本皇子还准备让人去请你！” “啧，秦庄主，你这绝剑山庄不是要举办武林大会吗？怎么跑进来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清凉的男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本来还有的小声交谈全都停了，上官桀怒不可遏，朝说话的的方向看去，本想开口训斥，却在看清人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强自按压着怒气道：“本皇子倒不知道东祁战王的手下是如此没有规矩之人？” 墨枫还打算开口，被绝夜拉住了。赫连潇本来低着头在品尝糕点，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慢悠悠抬眼看过去，盯着上官桀看了许久，也不说话，看得上官桀额头都冒了冷汗、厅中多数人都以为他要发火是，他才慢悠悠开口：“你谁？” 上官桀脸色瞬间就黑了：“……” 众人：“……” “哈哈哈哈哈，笑死本公子了哈哈哈……”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一道笑声传出，态度比刚才上官桀在门口嘲讽百里言歌时还要嚣张，上官桀怒气再起，转头一看，又生生压住，道：“暗幽护法，有这么好笑吗？” 顾倾音趁上官桀与赫连潇对峙时就已经带着离羽三人落座了，坐下后还与对面的赫连澈不小心对了个眼神，得了他的温柔一笑——当然，顾倾音几人都没理他。 暗幽本来还在对赫连澈翻白眼，乍一听到赫连潇的话，又看到上官桀阴沉的面色，顿时扶着矮案开怀大笑，看着顾倾音并无阻止之意，便是上官桀再次开口他也还是笑着道：“哈哈，对，对不起，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离羽才装模作样地拉拉他，凑近他耳边道：“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就算真的很好笑，也好歹给人家一个面子，毕竟是一国皇子。” 暗幽强自憋笑，坐好，点头道：“哦，好的。” 两人看似在咬耳朵，实则声音一点都不小，离羽反而有提高声量之嫌，整个前厅的人本就不多，他们俩这话更是让全场都听到了，登时便有不少明里暗里的嗤笑声，上官桀的脸色更黑了。 “咳，上官皇子、百里太子、南宫公子，还是先落座吧。”眼见局面越来越不受控制，秦珵赶紧出来打圆场，道。 百里言歌和南宫净对他抱拳：“多谢。” 秦珵回以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上官桀狠狠一甩袖，偏偏刚刚开口的几位他都惹不起，就算是百里言歌，他也只敢口头说几句而已，黑着脸坐下了。 南宫净本想坐在顾倾音旁边，但上官桀坐得离她远远的，他身上又担着一个保护上官桀的任务，只好眼睁睁看着百里言歌在顾倾音身旁落座。 百里言歌坐下后侧过身子对顾倾音抱拳到了句“鬼少主”，顾倾音偏头看他一眼，没表示，视线落到坐在他后侧的女扮男装的月芯一直对着她挤眉弄眼，这才慢慢点了点头。 第130章 争锋相对(2) 秦珵重新做回了主位，正打算招呼大家，突然赫连潇又开口了： “方才有人说本王的手下不懂规矩？” 暗幽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猛点头，嘴里飞快地答道：“对对对，战王殿下，就是他，南侨国大皇子上官桀，墨枫公子不过说了自己的疑惑，就被说成是不懂规矩，战王殿下，你说说，这像话吗？！” 说着说着还伸出手指了指上官桀。 上官桀气结，当即就要站起身同他理论，幸好南宫净和两个侍卫按住了他，他才堪堪坐下。 然而赫连潇接下来的话确实让他更加气愤—— 赫连潇：“本王不在，规矩便与本王无干；本王若在，本王就是规矩。所以本王的人，何错之有？” “……” “赫连潇！你别太过分了！”全厅诡异的沉默几秒后，上官桀终于忍不住掀桌站了起来，遥指赫连潇，脸色涨得通红。 赫连潇没看他，反倒是绝夜站了起来，侧身挡住上官桀的视线，冷冷道：“上官皇子慎言，东祁和南侨才堪堪停战不久，上官皇子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让两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上官桀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本皇子要对一个侍从忍气吞声？！” “南侨又打不过东祁，上官皇子也打不过战王殿下，你除了忍，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门口，云轻绝带着秦舟和聂浔缓步而入，淡声道。 月芯见到他就想起上个月在断云村外面的情景，没好气的嗤了声，低下头吃东西去了；那边，绝夜也坐下了。 上官桀：“你又是谁？” 云轻绝对着上首的秦珵和顾倾音各自见了礼，一边朝赫连澈身旁走去，一边道：“云家庄，云轻绝。” 在赫连澈身旁站定，云轻绝落座，这才回头去看上官桀，他依旧站着，而面前的狼藉已有丫鬟和小厮来打扫了。 上官桀：“哦，原来是是云公子啊。前些日子本皇子听闻云庄主身体不适，不知好了没有？” 上官桀自以为戳到了他的痛楚，却不料云轻绝依旧笑意盈盈，看向他的目光甚至有几分嘲讽，说话的声音倒是平静：“劳上官皇子关心，之前家父身子的确有些不舒爽，但好在几日前柳章先生恰好路过，帮家父看了看，已经无事了。” 顾倾音端茶的手一顿，半空中的茶杯被她放下，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而那边上官桀却是切切实实被噎了，但不等云轻绝高兴，暗幽就“嘀咕”道：“这柳章原来是云家庄那边的吗？那不就是逍遥王的人了？少主，要不你回去清理一下门户吧？” “嗯。” 暗幽本来就是存着噎赫连澈的心思，也没指望顾倾音会回复，没想到还真听到顾倾音回答了，当即瞪大了双眼看着顾倾音的后背，一脸的不可思议。 “哦，看起来鬼少主似乎不太喜欢云公子和逍遥王啊！”上官桀刚被噎了，见状又不知死活地跳了出来。 云轻绝刚被鬼影怼了，但碍于赫连澈对鬼影的特殊对待，只好将不满发泄在上官桀这个送上门来的白痴身上：“那也比上官皇子强，再怎么说柳先生也是救了家父，但本公子却听说去年上官皇子以国宝相赠请求回春谷救自己的姬妾，不但被鬼少主拒绝了，上官皇子好像还被南侨帝骂了吧？” 第131章 夜冥(1) 上官桀再次气结，这件事当时闹得天下皆知，所有人都说他自己国家正在紧张的对战而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国宝都要送出，最后还被拒绝了！ 父皇大怒，那个女人被杖毙，而他也被罚了三个月的禁闭，就连这次武林大会的名额都是母后求情他才得到的。 现在被云轻绝这般大喇喇地提起，而前厅的人也越来越多，上官桀面子上挂不住，想要骂回去，但又想到来之前父皇对他说的不可肆意行事，加上厅内人越来越多，怒气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云轻绝见他不开口，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秦珵也在此时站了出来调节气氛，一场午宴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 “鬼少主留步。” 午宴过后，暗幽说要熟悉地形，非拉着白魂和离羽和他一块，于是顾倾音一个人准备回院子去，却在走廊上被截住了。 顾倾音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人，旁边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是赫连潇，这她认识；但开口叫住她的这位，容貌上乘，身形颀长，普通的月牙白长衫硬是被他穿出了上等绫罗绸缎的感觉。很少有男子站在赫连潇旁边不被遮盖光华的，在顾倾音见过的人中，赫连澈算一个，百里言歌算一个，夜冥是第三个——不对，无心应该也算，虽没见过他真容，但他那身气度确实不凡。 顾倾音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抬眼与他对视，“夜冥？” 夜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早就听闻鬼师妹聪慧异常，如今一见，果然不一般。师妹如何看出的？” “猜的。” 顾倾音不理他的恭维，绕过他们就要离开，夜冥却再一次伸手拦住了她。 顾倾音偏头，眼神露出些微疑惑：“？” 夜冥：“我有些事相与师妹聊，不如找个僻静地方？” 顾倾音微蹙眉，看了眼身旁和院中来往的人，有些还与他们打招呼……顾倾音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夜冥带着顾倾音和赫连潇七拐八弯走了好一会儿，途中一开始还能遇上一些绝剑山庄的侍卫丫鬟或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到了后来竟越走越偏，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夜冥看着一派淡定的赫连潇和比他更加淡定的顾倾音，笑道：“阿潇和师妹对我的信任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赫连潇：“……” 顾倾音：“……” 见两人不搭理他，他讪讪地摸一摸鼻头，不说话了。很快，他在一座小木屋外站定，偏头看着身后两位：“到了。” 言毕，推门而入。 赫连潇和顾倾音跟着进去，顾倾音抬眼，大致打量了一下，木屋陈设很简单，一方圆桌，五个木凳，一个托盘，一个茶壶和五个杯子，一张竹床，一床薄被，白色床幔，一间小衣柜，轩窗前还放了一根凳子。 再无它物。 夜冥在桌边坐下，招呼还站在门口的两人，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两人这才进屋，分别坐下——赫连潇挨着夜冥，顾倾音坐在赫连潇对面。 夜冥开始倒茶。 赫连潇：“何地？” 顾倾音：“这是哪？” 两个人盯着夜冥倒茶的手，不约而同问道，然后两人迅速转头，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半晌不曾开口。 夜冥搁下茶壶，将倒好的两杯茶分别递到两人面前，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杯，像是没发现他们的异样一般，道：“如你们所见，只是个小木屋而已。” 第132章 夜冥(2) “我前些年与秦珵交好，他创立绝剑山庄我也有帮过忙，而且平时也会偶尔到这里小住些时日，所以他干脆为我搭了间木屋。” 顾倾音喝了口茶：“寒酸。” 赫连潇没说话，但看眼神是差不多的意思。 夜冥：“……都说了是小住，要那么奢华做什么？还有啊阿潇，师妹也就算了，你那眼神什么意思？” 赫连潇：“……” 顾倾音：“……找我何事？” 夜冥听她说话，这才把目光转回来，神情严肃了些许，起身郑重地向顾倾音行了一礼：“说起来，多谢师妹救命之恩。” 那日，傅子文和鬼绝离开，其实并非如子虚阁侍者所言一同去追捕夜冥了。事实上，鬼绝是收到顾湛的脸来信，知道了林婉玥“复活”一事，这才火急火燎地要下山，要去跟傅子文告别时，刚好他也要下山，于是就一起走了。 他人不知其中曲折，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傅子文下山v好回复的原因，便自动认为鬼绝是与他一道的了。真相也是前几天收到鬼绝的来信顾倾音才知道的。 而那日，顾倾音知道傅子文和鬼绝离开后，回房写了封信，绑在黑鹰腿上让它送去了东祁战王府，想着赫连潇若知道此事应该不会不管。 事后想起来，顾倾音只觉当时的自己十分智障且无脑！ 傅子文和鬼绝是谁？子虚阁阁主和回春谷谷主，武功那都是天下绝顶的存在，她当时哪来的信心觉得凭赫连潇一个人可以挡得了两个神级大佬？！ 不过，看夜冥这浑身清爽和赫连潇满脸平静的模样，赫连潇他……应该是成功阻止了吧？ 顾倾音：“不必。” 夜冥笑笑，直起身，还没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夜公子，庄主命奴婢将您要的琴送过来。” 夜冥：“门没锁，请进。” 房门被退开，果真见到一个小侍女抱着一把琴进来，见到夜冥她屈身行礼，还没开口，夜冥就指指顾倾音：“琴给她，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是。” 小侍女恭敬地将琴放在桌上，再一次屈身行了告退礼，离开了。 顾倾音看看琴，又看看夜冥：“？” 夜冥：“师父说，师妹不爱舞刀弄枪，偏爱医毒之术，又颇擅音律。我想着第一次见面总要送给见面礼，原是想送支笛子，但是听师父说师妹身上有一支上好的玉笛，且很得师妹喜爱，所以我就托秦珵帮我找了这把举世名琴鸾音来，送给师妹。” 被他一口一句师妹地叫，顾倾音慢慢想起来了，前几日鬼绝给她的信中确有提到过近来收了一个徒弟，难道…… “鬼绝收了你？” 夜冥坐下：“师父没告诉你？” 顾倾音：“……”明知故问，臭东西！ 夜冥再次摸了摸鼻子，道：“那天，我刚从番邦回来，就被傅师叔找上门来了……” 听他说完事情经过，顾倾音眉宇蹙起：“救你的是无心？” 夜冥点头：“对啊，先是替我他挡住了傅师叔的致命一击，而后师父到来，替我解释清楚。傅师叔原本不信，师父当场以名声作保，又收下我为徒，无心的手下又拿出了证据，傅师叔这才作罢。而且傅师叔说他完全不知道我与夜啸断绝师徒关系一事，他说要回去彻查子虚阁。” 第133章 很像，又不像(1) 顾倾音：“鬼绝以名声作保？那不是更不可信吗？” 夜冥：“……师妹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顾倾音摆摆手，又道：“那你为何说是我救了你？” 夜冥笑了，指指赫连潇，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自请代表东祁参加武林大会，你的信送到的时候他已经离京了，但恰好碰到师父进京，看到了你的黑鹰，这才能及时赶来。所以到底来说还是师妹救得我。” 顾倾音抬眼看向对面的赫连潇，他并未看她，目光投向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倾音收回目光，道：“我确会喜摆弄乐器，但更多喜欢的是吹笛，这琴……” 夜冥：“师妹，再怎么说这也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一点心意啊，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顾倾音：“……”她还真不想给。 “师兄……”“这琴既然给了师妹，那就是师妹的。它今后的宿命就掌握在师妹手上，要怎么处置那便是师妹的事了。” 顾倾音：“……多谢。” 说完，抱起琴，起身就要离开。出门前，与赫连潇波澜不惊的目光对视了一秒，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夜冥起身，待顾倾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这才关上门，回头看向赫连潇：“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赫连潇摇头：“很像，又不像。” 夜冥坐下，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性格秉性，她与顾倾音如出一辙；但气……气质不太像。”赫连潇顿了一下，将到嘴的“气息”硬生生改成了气质。 夜冥好奇地问：“哪里不像？” 赫连潇摇摇头，没说话，眼神却露出些微的疑惑。 他明明记得，那天提起鸾音琴，顾倾音的神情略显激动的…… 那边，夜冥失望地摇摇头坐下，喝了口茶道：“哎！亏你费了这么大劲为她寻来这千金难求的鸾音琴，还非要说什么秦珵找的！结果什么都没试探出来，万一她不是顾倾音，你这琴就打水漂了！不是我说，阿潇，你可要想清楚了，她要真不是顾倾音，那你这琴可就是白送了。……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啊……喂，阿潇！” 赫连澈懒得听他唠叨，转身出去了。 … 顾倾音抱着琴回房，被告知暗幽他们还没回来，也没理会，进屋就将门反锁了，一把将面具摘了，看着桌上的琴，面上是少有的激动，眼神也有些火热。 她从前世就特别喜欢古乐器，特别是琴笛，一直是她的最爱。这一世过来之后，她也一直很喜欢摆弄这些。玉笛是鬼绝五年前的生辰送给她的，她爱不释手。 之后她从回春谷的藏书中翻到关于鸾音琴的记载，一直很想得到，但寻遍古籍，又暗访许久，最终也只得到个“鸾音琴被人收藏”的结果，多年来探查无果。 没想到，夜冥居然能找到……不对，他好像说是秦珵找到的。 夜冥……秦珵……赫连潇…… “……你若当真要送，便送鸾音琴吧。” “举世名琴鸾音？” “对啊。” “好……” 第134章 很像，又不像(2) 顾倾音眼眸低垂，有些不明白脑中怎么突然响起了这些话。 这些，是上次她跟赫连潇见面时的对话。 ——也就是，他们的第六次见面。 天坤十九年八月十四，中秋节前夕。 因为顾倾音知道八月十五中秋节顾湛会回定国侯府，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跟顾湛告别之后就离开的决定。 而在前一天，她突然收到罗沁传信，说是上次在太后一事中出卖她的那个暗卫招供了。 她没有带人，甚至没有换装，直接以“顾倾音”的形象去了暗牢。结果到了见到人才发现——那个人竟是个宁死不屈的，被折磨了这么久，见到顾倾音居然也只是为了当面诅咒她两句、放一些狠话！ 对于他的口出狂言顾倾音并不放在心上，但他不小心透露的他真正的主子知道顾倾音就是鬼影这件事却是有些皱眉。 拒绝了罗沁几人提议的马车送她回府，她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夜晚京城的官道上。 此时已是亥时将尽，白日里热闹拥挤的街道早已是店门紧闭，虽不是黑灯瞎火，但单薄的月光洒在地面和裙摆上，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渗人。 ——就如同这堆黑衣人看到突然从天而降的顾倾音一样。 顾倾音的暗牢修得靠近京城城门，且略有些偏僻，因此距离城中心有些距离，而她现在站的，就是一条破败的小巷子，后面是数十个握剑的黑衣男子，身前是一堵倒塌的矮墙和…… “赫连潇？” “你……” “没死就好。自己找地方站好，然后剑给我。” 赫连潇一身白衣近乎全被染成了血色，单膝跪在地上——还是靠手中的剑才能勉力跪得脊背挺直，另一只手捂在胸口处，好看的眉皱在一起，看样子是痛苦至极。 察觉到面前有阴影落下，他抬头去看，还不等看清面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刚说了一个字，面前的人就打断了他，转过身去，一只手朝他伸出来。 赫连潇抿了抿唇，上齿再一次咬紧近乎被咬破的下唇，放开捂胸的手，撑在地上站起来，将剑递给顾倾音，然后自己退到一边，靠着杂草丛生、早已坍塌的看不出原型的墙垣，站着，静默着看着这一场人数与实力成反比的战斗。 “唰”“锵”“咚”…… 只一瞬间，白衣人动了。 身形快如鬼魅，手起剑落，顷刻间各种声音响起，空气中血腥味愈加浓厚，熏得他近乎站不住。 他闭上了眼睛，须臾又睁开了——因为没声了。 他睁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白衣人款步向他走来的场面，手中的剑不知道被她丢到了何处，而原本执剑朝向他的黑衣人已尽数倒地，无一生还。而出手的那人，依旧白衣卓然、风度翩翩，全身上下唯一脏的地方是鞋面沾了些血迹。 她在他面前站定，看了他一会儿，道：“能走？” 月光下，她的神情冷漠如冰，眼神清冷无情，语调毫无起伏。 可赫连潇却觉得自己沉寂的心，骤然跳动起来。就好像回到了死亡森林外围，她的马车疾驰而过时风掀起车帘他惊鸿一瞥的时候。不同的是，她依然风华绝代，他却浑身污渍。 他突然明白了两个词： 一见钟情和心动。 第135章 心仪之人(1) 良久，他缓缓摇头。 在他思虑期间，顾倾音已经抬手封住了他几处大穴，免得他血流不止，此刻她的手正放在他的手腕上替他诊脉，但她没看他。 于是他轻声回答：“顾倾音……我不能走。” 不知是否因为疼痛，他一向清冷的声线有点低弱，听起来有些……可怜。 顾倾音眼神有点惊讶，把脉的手迟了两秒才收回，她吹下眼眸，一边从袖中掏药一边道：“嗯。” 赫连潇还是那略带可怜的声音：“那我怎么回去？” 顾倾音：“……” 沉默着倒出一粒药丸喂给他，等他吞下后，她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绝夜他们呢？” 赫连潇抬起头，妖冶的桃花眼直视着她，道：“他们出去办事了。” 顾倾音：“……其他侍卫或暗卫？” 赫连潇：“我没告诉他们。” 说完不等顾倾音再次开口，他又道：“我没带信号弹。” 顾倾音：“……” 两人沉默着对视良久，顾倾音看着赫连潇即使是逆光也看得出来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终是率先妥协，道：“你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赫连潇忽的笑了。——很淡的笑容，就只是唇角轻轻勾起一个浅显的弧度，然而配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却瞬间生出让人想要犯.罪的念头。 顾倾音从见他第一面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笑了，就连她，竟也失神了一瞬。 回过神，顾倾音转身，道：“你快点调整。” 言毕，从袖中掏出化尸粉，撒在那些尸体上，尸体转瞬消失，但仍有些血腥味残存。顾倾音轻蹙眉，抬步出了巷子，在巷口等着赫连潇。 又过了会儿赫连潇才出来，周身依然沾满血污，但神色好看了许多。 赫连潇在她面前站定，“走吧。” 顾倾音挑眉：“你好了？” 她刚才查探他脉搏时，明明他气息紊乱，脉搏跳动毫无章法，似乎是强力用内力在压制体内某种东西——有点像毒，但她不确定，反正从脉搏和赫连潇的脸色来看很严重。所以她才答应了送他回去。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赫连潇却是恢复了以往平静淡漠的样子：“嗯。” 见他神色无异，顾倾音点点头，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腰。 赫连潇浑身一僵：“你……” 顾倾音：“扶好。” 赫连潇下意识搂住她的腰，下一瞬就感觉自己脱离了地面，他一看，顾倾音竟已带着他飞了起来。 赫连潇有一点惊讶。 虽然从刚才她杀掉那些黑衣人来看她的武功不低，但没想到她的轻功竟也如此之好。他现在没多少力气，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可她看起来并无丝毫费力…… “到了。” 赫连潇回神时顾倾音已在战王府门前停下。 赫连潇：“多谢。” “不必。”顾倾音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赫连潇叫住了。她疑惑地回头，看着赫连潇。 “算上这次和死亡森林那次，顾小姐救了本王两次，不知该如何答谢？衣服首饰或是奇珍异宝？” “不必。” “哦也是，顾小姐并不缺这些。那，顾小姐要什么？” 第136章 心仪之人(2) 顾倾音看他架势，她若不给个答案想必不会罢休，这又是战王府门口，于是最终道了句在她看来赫连潇不可能办到的事：“你若当真要送，便送鸾音琴吧。” “举世名琴鸾音？” “对啊。” “好。” 即便是现在，顾倾音也还想得起赫连潇当时的神情。 郑重、庄严，仿佛在承诺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但最令她想象不到的是，不到一个月，鸾音琴竟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虽然是夜冥送给“鬼影”的。 也不知道赫连潇的伤怎么样了，那日把脉时他体内不仅气息紊乱，气流乱窜，而且身体也因打斗受了伤。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但他这人情绪一向不外露…… “叩叩” 顾倾音的思绪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她起身将鸾音琴放在一旁，带上面具去开门。 “战王？”见到来人，顾倾音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但到底还是侧身让他进来，“请进。” “鬼少主，叨扰。”赫连潇先是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才进屋，她身后的绝夜和墨枫自然也是跟着。赫连潇进去第一时间就是四处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床上的鸾音琴上，直到顾倾音关好门走过来他才跟着坐下。 顾倾音：“战王有事？” 赫连潇：“鬼少主是聪明人，本王也不绕圈子。本王想要鸾音。” 绝夜：“……” 墨枫：“……”王爷，您刚让人送出去，现在转眼就上门找人要回来，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吐槽的话只敢在心里说说，他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来。 相比起墨枫二人的无语，顾倾音要显得平静许多，——或者说毫无波澜。 “这琴，是夜冥给我的。” “所以本王找的人是你。” “可我为何要给你？” “条件随你开。” 顾倾音的眼里多了一丝无奈：“……战王。” 赫连潇依旧平静如初：“鬼少主。” “给本座一个你要琴的理由。” 这次，赫连潇沉默了许久，顾倾音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了，他才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眼，缓缓地、郑重地道： “本王心仪之人想要。 “本王答应要送给她。” 顾倾音瞪大了双眼。 顾倾音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顾倾音庆幸自己封住了内力并且绝剑山庄的茶杯材质够好，杯子才没有被她捏碎，也没有暴露她会武功这件事。 顾倾音懊恼自己刚才干嘛嫌麻烦没有带上面纱和帷帽，现在满眼惊诧都显露在赫连潇面前了。 过了会儿，顾倾音轻咳一声垂下头、放下茶杯，冷静了一下才重新抬头道：“咳，素来听闻东祁战王不近女色，没想到已有心仪之人，失礼了。” 赫连潇看起来并不在意，淡淡道：“无妨。说起来鬼少主也认识。” 说完，像是怕顾倾音不会顺着问下去一般，继续道：“东祁定国侯府嫡大小姐顾倾音。” 顾倾音：“……” 还真是她？ 可是他以前也没有表现得对她多喜欢啊，要说有异样那就是上次她救他的时候他有点不同，难道他想学话本里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第137章 琴是赫连潇找的(1) “本王对她一见钟情，只是原先不知自己心意，一直未曾表明。前几日她又救了本王，本王茅塞顿开，原想借送琴之际表明心意，哪知她第二日便离开京城，本王到现在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顾倾音：“……”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沉默寡言的赫连潇吗？居然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大长串“情话”，这真是她认识他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而且话里的女主角还就是她自己…… 顾倾音吞了下口水，冷静了一下才开口：“即便如此，这琴我也不能给你。” 开什么玩笑？别人送给自己的琴自己转送他人再让这个人转头又送给自己？她有病吗！ 赫连潇：“为何？” 顾倾音起身走到床榻上坐下，一手抚摸着鸾音一边懒洋洋地开口：“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给罢了。” 赫连潇沉吟了一会儿，道：“莫非，鬼少主是因为本王说要送给心仪之人，这才不愿给？” 顾倾音抬眼看他，眼神不解。 赫连潇：“上次在我国皇宫本王便有些好奇，为何鬼少主对逍遥王嗤之以鼻却对本王和颜悦色？莫非，鬼少主对本王也是一见钟情？那可不行，本王已决定这辈子非顾倾音不可，就算她不喜欢本王，本王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的。” 顾倾音：“……” 上次在皇宫月芯全程冷漠，就只有离开的时候对他说了句话，他哪里看出来“和颜悦色”的？ 还有，她也对他一见钟情这句话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来的？她以前也没发现他脸皮这么厚啊！ 还有什么非她不可？他才见了她几面就非她不可了？ 顾倾音：“……战王多虑了，本座还没那么肤浅。” 肤浅？ 赫连潇挑了一下眉，难道她的意思是他对顾倾音一见钟情是因为看上了她的脸？ 唔，她要这么想倒也省去了诸多麻烦，那便随她吧。 “怎么，我说的有错？” “没有。不过，鬼少主当真不给？” 顾倾音摇摇头，又问：“话说回来，夜冥没送之前你为何不向他要？” 赫连潇：“琴是他找的，而且有他自己的用处，本王怎好开口？” 身后的墨枫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说的跟真的是夜公子找到的一样。” 顾倾音：“琴我不会给你，但是这琴还是会到音……音儿手上。” 果然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还是会有点别扭…… 赫连潇眼神顿时显而易见亮了几分，语气微扬：“当真？” 顾倾音毫不犹豫地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我有一支玉笛就够了，倒是音儿，既然她想要这鸾音琴，给她也无妨。” 给她了就是她的，哪有再给别人别人又送回的道理？ 赫连潇不知她在想什么，闻言道：“那感情甚好，多谢鬼少主了。” 顾倾音：“……你谢什么？” 送琴的人是“鬼影”，收琴的人是“顾倾音”，关他赫连潇什么事？ 赫连潇理所当然地道：“替音儿谢啊。” 替…… 音儿…… ？？？ 第138章 琴是赫连潇找的(2) 片刻后，赫连潇和绝夜墨枫站在顾倾音的房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墨枫眨了眨眼，道：“王爷，我们好像……被赶出来了。” 绝夜：“……王爷方才那些言辞……鬼少主没骂您是登徒子，已经算好的了……” 赫连潇看起来似乎是无所谓，转身就走，“走了。” 绝夜赶紧跟上，墨枫盯着赫连潇的背影看了几秒，这才提步追上去，没拿剑的左手一把揽住绝夜的肩膀，低声道：“阿夜，你看出来没？” 绝夜被他撞得趔趄了一下，“？” 墨枫：“王爷他被赶出来了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有点高兴啊！” 绝夜：“……”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看得出来赫连潇心情不错。 墨枫收回手，挠挠自己的头，奇怪地嘀咕：“怎么回事啊？又不是顾小姐赶的他！而且‘定琴信物’还是由别人转交的。” 赫连潇走后没多久，顾倾音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没等顾倾音去开门，门外就嚷嚷起来： “阿影阿影阿影！快开门！快啊啊啊啊啊！” 顾倾音：“……门没锁。” 门外静默了一瞬，紧接着门被推开。 月芯笑着打招呼：“阿影。” 顾倾音：“舍得你的情郎了？” 月芯背着手将门关上，顺带关了门闩，然后朝顾倾音走去，“哎呀，别生气了嘛，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我当时又不是故意走的，我那不是看到言歌一下没忍住嘛！而且我现在这不是回来了？” 顾倾音一把推开她靠近的脑袋：“离我远点。” “哦。”月芯闷闷应了声，头顺着她的手转了个方向，一眼就看到床上摆着没来得及收起的鸾音，双眼登时亮起，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惊喜道：“阿影！这是鸾音琴吗？我没看错吧？” 顾倾音：“嗯。” 月芯在床榻上坐下，爱不释手地抱着鸾音来回摩擦，“天呐，还真让你找来了，可以啊你！” 顾倾音正想说不是她找的，忽的又听月芯道：“不过不是说这鸾音琴被赫连潇拿到了吗？你是怎么得到的？话说我刚进院子的时候好像看到赫连潇他们三个出去，难道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 顾倾音愣住了。 月芯大概是太过兴奋，注意力一直放在鸾音上，就连顾倾音没回她也没注意。 过了一会，顾倾音才试探着开口：“你说这鸾音被赫连潇得到了？” 月芯点点头，“对啊，就前几日传出的消息，据说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这琴的原主人。但没等消息范围扩大就被人为阻止了，我也是偶然听到的。” 顾倾音又双叒叕沉默了。 她的心思全放在了那句“对啊”上面，并未留意到月芯后面说的话。 这么说来，这鸾音本就是赫连潇找的的，如果他真要送给她，——也就是顾倾音，那为何要让夜冥送给“鬼影”，还撒谎说是秦珵找来的？ 夜冥送琴时他就在旁边，可从头到尾对于夜冥的话他没有任何反驳，那就说明这是他默许的。 第139章 玉佩玄机(1) 如果他找鸾音的目的是为了是为了送给“顾倾音”，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先让夜冥送给“鬼影”，他再亲自来要琴，说这琴是送给“顾倾音”的。并且看他的意思，并不打算透露琴是他找到的这件事。 隐瞒可能是为了将计就计，可这“计”，到底意欲何为？ “诶，阿影，你的玉佩怎么不好好拿着，掉在这里了。” 月芯终于收回了蹂躏鸾音的“魔爪”，放下琴往桌边走的时候刚好看到玉佩掉在了地上，顺手弯腰捡了起来。 顾倾音抬眼，看到月芯手中的物什双眼瞪大了几分：她的麒麟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顾倾音起身拿过玉佩，一碰到她的手，原本翠绿的玉佩表面便浮现出淡淡的血丝。 出了子虚阁她就将麒麟玉佩收了起来，毕竟世人知道子虚阁的是少数，而麒麟玉佩又几乎成了顾倾音身份的象征之一，她怕有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收了起来放在身上。 可是现在玉佩怎么会掉在地上？ 顾倾音想到了刚从这儿离开的赫连潇三人。 她最后“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是走到了桌前赫连潇面前的，跟他距离很近，那时候她的玉佩好像是放在袖子里的，难道是那时候掉落的？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出来？9 “阿影！你搞什么？一直走神。” 月芯不满的的声音唤回了顾倾音的神游天外的思绪，摇摇头，暂时压下满腹的疑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月芯：“谁啊？” 顾倾音：“别装傻。” 月芯撇撇嘴：“啧，开个玩笑都不行，阿影你真是一点太无趣了。” 顾倾音：“嗯。” “……”月芯被她噎住，白她一眼，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淡淡的道：“也没什么，六月末的时候他瞒着我和西景太傅之女洛莞成亲——她是正妃。然后我一时气急，也不想听他解释，就离开了，再然后就遇到离羽他们，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顾倾音的眉头不知道第几次皱了起来。 百里言歌对月芯的情义她是亲眼见过的，百里言歌堂堂一个西景太子，为了月芯甚至跪在她面前，只为求她救其一命。 他也亲口承诺过此生只爱月芯一人，他的太子妃只会是月芯。 百里言歌一诺千金，可是现在怎么会…… “我走的那天正好是他大婚那天，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他要成亲这件事。萧尧——言歌的贴身侍卫，他说，言歌之所以与洛莞成亲是因为西景帝后的主意，他本人对洛莞没有那个意思。他之所以瞒着我是因为他知道以我的性子，怕是知道了此事不会善罢甘休；另外下旨的时间跟成婚的时间没差多久，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他打算先瞒着我举行了婚礼然后再慢慢跟我解释，哪知我竟然走了。 “那时候我虽然住在月一柒那里，但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言歌派来的。所以当他们发现我离开之后立刻就去禀报了言歌，但那时候他在宫里，那些侍者又没有宫牌，所以等他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然后这几个月他就一直在找我，好像还去回春谷问过，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所以……”“所以你就心软了？” 第140章 玉佩玄机(2) 月芯“嘿嘿”一笑，讨好地抱住顾倾音的手臂，道：“哎呀，阿影你没谈过恋爱，你当然不懂我的心情的啦。但是我看到他那副憔悴的模样，真的很心疼的！” 顾倾音抽出手，拿掉自己的面具，敷衍地点点头。 她之前就猜测月芯和百里言歌之间出了事，但看月芯没有打算开口，她出于礼节也没有去查。 西景太子大婚按理说是一件大事，尹烝然应该不会没有消息传来，所以婚礼上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件本该轰动西景皇城的婚礼并没有那么大的关注度，所以尹烝然才没有任何动静。 月芯：“对了阿影，无心好像也来了。” 顾倾音看她：“？” 月芯：“我也只是猜的啊，因为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江祀了，所以我就猜无心应该也来了。” 江祀？ 顾倾音：“好像？” 月芯点点头：“嗯，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从另一边拐角走过去，通过侧影看很像是江祀，但他很快消失了，我也没看清。” 顾倾音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淡然道：“是与不是，与你我并无多大关系。” 月芯点点头：“这倒也是。话说回来，你还没说鸾音琴怎么会在你手上的？难道真是赫连潇送来的？” 顾倾音：“……” 继赫连潇三人后，月芯成为第四个被赶出房门的人。 顾倾音继续思考玉佩的事。 玉佩她一向放得很好，不会出现突然掉落的情况。 她记得……那时候赫连潇作势要起身，故意朝她靠近了几分，难道他趁机拿出了玉佩？ 但是没理由啊，他干嘛要拿她的玉佩？而且他怎么知道她身上带着这块玉佩？ ——等等！今天夜冥送琴的时候赫连潇也在，那时候夜冥就提到了傅子文和无心，那时赫连潇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任何讶异之色。 他这么平静，就只有两种可能——一，夜冥早就与他说过子虚阁的事；二，他与无心可能早就认识。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他早就知道子虚阁和无心的存在，所以他也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这麒麟玉佩是顾倾音的贴身玉佩。 这么说来，他今天来她房间要鸾音琴只是个幌子，真实目的是为了查探她的玉佩咯？但他干嘛要看她的玉佩？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 玉佩上忽隐忽现的、浅淡的血色脉络到底是什么？ … 今天中午本是第一次举办集体午宴，但碍于中午闹得并不愉快，秦珵特意派人来通知大家在自己房中用膳即可。需要什么吃食可告知每个院中的厨房，若没特意点餐，那便是厨房自行决定。 送话的小厮刚走，白魂来了。 “主子。” 方才顾倾音并未开门，此刻听到白魂的声音淡淡开口：“进。” 白魂推门而入，见到顾倾音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行礼道：“主子。属下不知主子方才沐浴完毕，请主子恕罪。” “无事。”顾倾音扯过架子上的白色外套套上，稍稍扭头看了一眼尚在滴水的头发，边催动内力烘干边道：“何事？” 白魂：“今日暗幽公子还有我和离羽在绝剑山庄闲逛时，偶然听闻此次武林大会毒圣夜啸也会来。” 第141章 武林大会 前章(1) 因为前几日子虚阁一事，所以今日白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 “听说是秦庄主邀请的，但他接没接受邀请暂不可知。” 顾倾音点点头，“继续。” “另外，我似乎看到纪羽公子了。” 顾倾音：“……” 一个江祀还可能看错，但若是连纪羽都出来了，虽然一个“好像”一个“似乎”，但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们两个，而他们可以算作无心的贴身护卫，那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否代表着无心也来了？ 顾倾音又想起那天在子虚阁的倾心阁中，无心无比郑重地对她说： “……这玉佩非寻常物，不可……随意给予他人。” …… …… …… 得，又回到玉佩上了。 于是，继赫连潇三人、月芯之后，一脸懵的白魂也被赶了出去，顾倾音还顺带让他给厨房带句话： “晚饭我不吃了。” 站在顾倾音放门口的白魂看着紧闭的房门开始默默思考人生…… 当夜，绝剑山庄紫竹林内的木屋中。 无心坐在上座，江祀和纪羽及秦珵垂首站在他面前，“主上。” “嗯。” 秦珵：“属下不知主上亲自前来，未曾远迎，望主上恕罪。” 无心：“无事本座也是突然兴起罢了。” 秦珵试探着询问：“主上突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无心点头：“嗯。” 秦珵：“主上请说，属下必当竭力完成！” 无心：“不必，我弄完了。” 秦珵：“啊？主上事情已经办完了？” 无心点头，纪羽道：“主上不是今日才到吗？” 无心邪睨他：“本座效率高。” 纪羽：“……” 无心：“本座听说，夜啸也来了？” 秦珵皱眉：“是的。绝剑山庄并未发送邀请函给他，但是他人现在已经到了。” 无心：“本座还没见过这位师伯，倒是很想去见识一番。” 虽然他这话说的平静无比，但纪羽和江祀无端的感到一股杀气。 “纪羽。” “属下在！” “把夜冥叫上，去会会师伯。” “是。” “江祀，跟我走。” “是。” 秦珵从始至终都弯着腰低着头，待三人离开后才直起身子，加入些内力对外叫道：“来人。” 两个小厮跑进来：“庄主。” 秦珵：“吩咐下去，今晚的巡逻只管庄内，至于外面，无论听到多大的动静都不要去管。” 说完，转身走了，小厮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应承下来。 …… 翌日早。 “鬼少主，早。”南宫净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能看到顾倾音，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打招呼。 顾倾音起得太早，厨房还没有开始备膳；不是自己的地盘她端着鬼影的人设不能练剑，跑步又怕打扰他人，只好坐在凉亭吹吹风，看看书，喝喝茶…… 哪知道，书还没看多少，南宫净就来了。 顾倾音回头：“南宫公子。” 南宫净笑，“我早说过了，鬼少主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名字即可。” 顾倾音充耳不闻，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南宫公子怎么也起这么早？” 南宫净倒也很有自知之明，顾倾音没叫他坐他就在那站着，看着顾倾音的侧脸，道：“昨晚隐约听到了些打斗声，睡得不是很好，所以起的早了些。在下还要去看看大皇子如何了，就先告辞了。” 顾倾音点点头。 第142章 武林大会 前章(2) 用过早膳，顾倾音回到了房间，刚摘下面具，面前就落下一个人。 流景：“主子。” 顾倾音：“……讲。” “昨晚夜啸所住的客栈内发生了一番打斗，夜啸收了重伤，他的徒弟正在照顾他。” “夜宇？” “是。” “挑事的是何人？” “这个暂未查到，属下在探查消息时似乎有人刻意在阻拦于我——准确地说是阻拦所有探查此事的人，而且我悄悄观察了一下，夜啸师徒二人似乎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顾倾音：“……只有夜啸受了重伤？” 流景：“是，夜宇似乎是离开了客栈，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只信鸽。” “与何人联络？” “不知。” 顾倾音点头，“还有事吗？” 流景：“京城飞鸽传书，林婉玥夫人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就连圣上都大为惊奇，赏赐了不少东西。太后为此专门去了一趟定国侯府，听说还小住了一段时日……” 流景悄悄抬眼打量了顾倾音一番，道：“太后去侯府时林婉玥夫人提出让她住在望月阁，可是被顾骐他们拦下了，当时林婉玥夫人以为是二爷他们阻拦的，当着众人的面骂二爷一家，最后还含沙射影的说了主子您，后来是幽梅姐和离若站出来，说不让外人出入望月阁是您的主意，结果林婉玥夫人骂得……” 流景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直接停下了几秒，然后才接着道：“最最后是侯爷和太后站了出来这才止住了。” 顾倾音皱眉，侯府并不差庭院，虽说望月阁是最大的，但除了望月阁要为花嫡找一个与之身份相匹配的院子并不是难事。 林婉玥此举并不是真的想让花嫡住望月阁，完全单纯的是为了找她麻烦，她怕是早就知道她离京了，并且知道她吩咐了下面的人不得让人随意进出望月阁。她想让她周围的人对她的印象彻底的坏下去。 顾倾音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这个林婉玥的身份查的如何？” 流景摇头：“不知道，完全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就目前表现出来的来看，除了性格几乎完全对得上以前的顾夫人，包括武功，而且关于以前的往事她全都知晓。另外她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顾倾音皱着眉。 流景继续说：“现在京城也有几方势力在查探她，可要派人盯着？” 顾倾音摇头：“不必，你们自己的事做好就行。能被你们发现的想必查到的也不会比你们多到哪去。” 流景：“是。” 顾倾音：“通知罗沁，让她和林煜近段时间都专心查这个林婉玥，让他们直接用黑鹰于我联系。你去帮我查查鸾音琴之前的主人是谁，现在何方。” 流景：“是。” 夜啸、夜宇，林婉玥，麒麟玉佩，鸾音琴，赫连潇，无心…… 顾倾音眉头几乎要皱到一块去，她素来很讨厌麻烦，但现在看来，她的麻烦越来越多了…… … 那天之后，秦珵一次也没有举办过集体午宴或晚宴，除了时不时有受邀的宾客前来，绝剑山庄安稳得很。顾倾音整日不是待在院子就是待在房间，转眼就到了武林大会这天。 第143章 武林大会 开始(1) 天坤十九年九月十九，武林大会在绝剑山庄正式召开。 天气早已开始转凉，太阳的光芒没有炎夏那么灼人，加上前两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暴雨，风中也夹杂了些许凉意，吹的人无比舒畅。 一大早，所有参加大会的人都来到了绝剑山庄后山，这里是擂台的搭建处。 擂台两边放着各种武器，擂台前面的中间还放了一把椅子，擂台下面也放了一把又一把的木椅，这是给那些受邀的宾客的；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就只好站在后面了。 不到辰时，所有宾客几乎全部到齐，绝剑山庄的侍卫围慢了整个后山，擂台周围充斥着议论、争吵、大笑等各种各样的声音。还好，都顾及着场合，没有真正打起来的。 辰时一到，绝剑山庄人高马大光着膀子的侍卫开始死命地敲击擂台两侧半人高的锣鼓，紧接着以秦珵为首的最后一波人到齐，几人直接走到了擂台上。 秦珵看了看现场热闹的情况，说话时加了些内力，“诸位，稍安勿躁。” 看着现场的人逐渐安静下来，秦珵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我是绝剑山庄的庄主秦珵，亦是此次武林大会的主办人。这次武林大会……” 赫连澈：“鬼少主觉得这场武林大会怎么样？” 墨枫：“鬼少主怎么觉得和逍遥王有什么关系？” 云轻绝：“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天嘛！话说鬼少主都没说什么，墨枫公子怎么突然开口了？” 顾倾音低喝一声：“闭嘴！” 周围瞬间安静了。 ——顾倾音怎么也没想到缘分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她的位子在第一排，因为受邀的人不少，所以并未准备侍卫小厮的座位，主子可以坐，手下要么在身边站着，要么在后面去站着。 而顾倾音今早来了坐下后才发现——左边是赫连潇，身边站着墨枫绝夜；赫连潇后面是赫连澈，只有一个云轻绝坐在他旁边，两人都没有带侍卫；右边隔了一个桌子的是百里言歌身后站着女扮男装的艾歌和另一个侍卫；左斜后方是周围围了好几个人的上官桀和独自一人的南宫净。 顾倾音：“……” 身后的暗幽和白魂也是一脸惨不忍睹，暗幽：“我总算知道离……鬼离那个臭小子为什么不护卫少主左右而是选择站到后面去了。” 白魂带着人皮面具，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呵，呵……” 秦珵：“……下面，掌声有请林盟主。” 思索之时，秦珵等我讲话已近尾声，先前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五十左右的老者从擂台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秦珵刚才站的地方，对拍着手的秦珵回以一笑，然后才看向擂台底下。 “诸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林震，现任的武林盟主——当然，很快要变成前任了哈哈。” 一句话，现场掌声雷动，月芯偷偷靠近暗幽，小声问：“喂，这林震就是蝉联三届的那个武林盟主？” 暗幽点点头：“对，他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才二十几，现在都六十多岁了！” 月芯讶异地看着他：“六十多？我看着最多五十几啊！” “林老先生保养得体，艾护卫没看出来实属正常。” 第144章 武林大会 开始(2) 暗幽和月芯同时偏头，看向突然说话的百里言歌，两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然后对视一眼，头顶上仿佛写了两个大问号。 百里言歌见两人竟还敢对视，当即就要站起身来，此时顾倾音道了句：“暗幽。” “少主？”暗幽立刻转过头。 顾倾音：“我房里的面具替我拿来。” “是。” 暗幽走了，月芯也站回了百里言歌身后，打算继续听林震在上面豪言壮语。 结果她刚站好抬起头，就9听到林震说了两个字：“……谢谢。” 而下面则是传来响彻的掌声。 月芯往前靠近一点，悄悄拉了拉百里言歌的衣领，眼珠咕噜噜地转着，嘴里问道：“言歌，他说了什么这么多人欢呼？” 百里言歌没回头，轻轻一用力扯回了袖子，不去看她。 月芯：“……” “？？？” “你犯病吗？要不要我让阿影给你看看脑子？” 百里言歌气结，转头就要找她理论，结果转身只看见了萧尧。 面对百里言歌的突然转身，萧尧显然有些惊讶，瞬间的诧异之后急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他自问虽有短暂失神，但也及时行礼了，想来按照自家殿下的性子不会计较才对。哪知，他家殿下看见他眼里闪过明显的嫌弃，而后转头看见了艾歌侍卫跟鬼影少主交谈甚欢后，扭过头去，冷梆梆地对他说了句：“没事！” 萧尧：“……” “？？？” 他们殿下的温文尔雅呢？ 擂台下窃窃私语，擂台上已经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打斗。 而月芯不知何时挤掉了暗幽和白魂，站到了顾倾音身边，拿着她的面具，道：“你又不带你拿来干嘛？” 顾倾音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端了一杯茶，掀开帷帽喝了一口，道：“我怕暗幽和百里言歌打起来。” 月芯：“……不至于吧，我就和暗幽说两句话而已，他没道理这么容易吃醋吧？” 顾倾音：“……” 旁边几乎侧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偷听的百里言歌：“……” 他发现，自家媳妇儿好像高估了他的度量…… … 伴随着“咚”的一声锣鼓响，第一天上午的比试完成，暂时胜出的是江湖上一个小有名气的侠客，名唤周胜。 等到台上裁判宣布完毕，顾倾音慢慢站起身，对月芯道：“走吧。” 月芯趴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了大半天，闻言一激灵，猛得站起来，结果没站稳，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顾倾音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一点没有要去扶的意思，还伸手拦住了想要去扶的暗幽。 “少主……” 暗幽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接下来的景象惊呆了——百里言歌不知何时绕过了桌子走到这边，月芯倒的时候他一个跨步，稳稳地将其接在了怀里，面上的紧张一展无余，眼里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 百里言歌扶她站好：“没事吧？” 月芯摇摇头，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退后一步，道：“我今天中午跟阿影一起吃，你先回去吧。” 百里言歌眉头瞬间皱起，看了一眼暗幽，道：“暗护法也一起？” 第145章 配得上(1) 暗幽急忙摆手：“不不不，哪能啊！少主和艾公子肯定是有事要谈，我怎么能在旁打扰呢？再说了，我早就约了小白了！是吧小白？” 说着，一把搂过旁边的白魂，眼看他要挣扎，暗幽赶紧密空传音给他：“你敢推开我，我就说你喜欢月小姐，我跟百里言歌打过一次，平手，还是在他有病在身的情况下。” 白魂瞬间不动了。 见暗幽那贱兮兮的笑容，百里言歌眼神有些狐疑，但看白魂并未反对，便点点头。 顾倾音此时已转身往房间走去，月芯见状也懒得跟百里言歌告别，撒腿就追了上去，“阿影，等等我！” … 偷看一眼某人端着的茶杯，月芯：“哎呀这绝剑山庄还真有钱啊，这用的杯子都是玉的，快赶上子虚阁了！” “……” 月芯偷偷觑她一眼，又道：“哎你那把鸾音琴呢？话说回来这几天我天天缠你你都不肯告诉我你怎么得来的，你今天再不告诉我我就出去到处宣传了啊！” “……” 月芯：“鬼影！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倾音：“有事说，完了走。” 月芯：“无情！” “过奖。” 月芯：“……” 想想自己找她的目的，忍了！ “咳，那个，我想……参加武林大会。” “去。” “我是说……以我本来的身份。” 顾倾音：“……” 放下茶杯，看着她。 月芯：“咳，那个，你也知道，历届武林大会都没有女子参加过，虽有女子观战，但不参战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用艾歌的身份参加不是更好？” 月芯噌地站起来，“哎呀！我要是随便玩玩我当然可以用艾歌的身份啊，但是问题是武林盟主的身份是月芯需要的啊！” 顾倾音抬头看她，又看了一眼门：“？” 月芯跟着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低了下来：“言歌是西景太子，我想有一个配得上他的身份。” 顾倾音：“朝堂之上最忌讳的便是与江湖牵扯过深，特别是像百里言歌这样的。” 位高不说，实权还重。 月芯：“可是……” 顾倾音：“你不是说你这具身体原主没有以前的记忆吗？” 月芯点点头，坐下，“对啊，我穿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只记得几个月的事，而且以前你给我诊脉的时候不也说过我可能真的失忆了吗？就连这名字都是我原来的名字。” 月芯刚穿过来的时候是个乞丐，无名无姓，亦想不起自己以前的身份。原主是因为太饿去偷东西而被人活活打死的，月芯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金碧辉煌的太子府。——百里言歌救了她。 顾倾音：“既不知晓身份，那可以是一介草民，为何不能是大家闺秀？” 月芯：“什么意思啊？” “尹烝然，知道吗？”顾倾音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案前坐下，展开信纸，提笔似要写字。 月芯赶紧走过去，一边帮她研磨，一边道：“你说的，是西景？国那位风流右相？” 顾倾音点点头，“右相是真，风流是假。” 月芯：“得了吧！我亲眼见过他进青楼。” 顾倾音停笔，抬头看她。 第146章 配得上(2) 月芯：“咳，一直憋在府里那多无聊，偶尔也需要出去走走嘛。这里是古代，出去要是还用女装的话那怎么能好好玩嘛，你说对不对？” “……” 月芯：“哎呀，我不就是扮成男装去了几次沁芳楼吗，你至于这样看着我嘛！” “……” 月芯：“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下次不去了。真是的，去个青楼言歌吃醋就罢了，你也不让我去。” 顾倾音低下头重新写信：“青楼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不好。” 说着放下笔，手心聚起内力往信纸上一抹，让墨迹彻底干透，“尹烝然过去是因为他掌管西景二楼二阁。” 月芯：“哦。” “啥？？？” “掌管西景二楼二阁……” 看到顾倾音的眼神，月芯声量这才低下来，噔噔噔跑到桌边端了根凳子过来，坐下，双眼亮晶晶地问：“阿影，你刚才那话是真的嘛？” “嗯。”顾倾音在装信。 “那你怎么会知道啊？不是说二楼二阁的主人很神秘嘛？” “他只管西景。”顾倾音装好信了。 “哦。这意思就是四国的四楼阁都有专人管理？” “嗯。”顾倾音把信封封好了。 “可你怎么知道的？”月芯又问了一次。 “来人。” 暗卫落下：“主子。” 顾倾音将信递过去：“西景，尹烝然。” “是。”暗卫消失。 月芯眨眨眼，站起身走到顾倾音身边，惊奇地道：“阿影，你和尹烝然认识啊？” “嗯。”顾倾音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月芯跟着走过去：“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 顾倾音深切地觉得，这么骇人听闻的话她没有一口茶喷出来已经算得上教养非常好了。 顾倾音：“他是我的人。” 月芯：“什么玩意儿？你俩发展那么快？可以呀阿影，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顾倾音：“……” 她懒得和她废话。 于是，月芯就被提着领子扔出了房间。 关门前顾倾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身份之事无需顾虑。” 月芯听到这句话，满腔怒火顿时化为灰烬，满脸微笑地贴进门小声说了句：“阿影你真好，爱你哟！” 说完，瞅了瞅，四周没有看到人，理理自己的衣领，昂首阔步的往自己的住处走。 … 离羽来敲门的时候顾倾音刚吃完晚饭，小厮刚把碗收走，离羽就过来了。 顾倾音绕过屏风走出来，——屏风是前几天她找秦珵要的，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秦珵一听二话不说带她去亲自挑选，看来看去，她最终还是选了这面画着龙胆花的。 离羽见她没戴面具也没有帷帽或面纱遮着，赶紧把门关紧了才走过去行礼：“主子。” “嗯。” “今日我在擂台下看到夜啸师徒了。夜啸的伤似乎有人用帮他治疗，现在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顾倾音挑眉，好这么快？ 离羽接着说：“但据守在客栈的暗卫说，并未看到有除夜宇和送饭的小二之外的人进出他们的房间。” 第147章 惹不起(1) 顾倾音一只手撑着脑袋，倚在桌子上，淡声道：“那倒是有意思。” 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动。 顾倾音：“京城如何？” 离羽：“京城？自流景离开后京城尚未传来任何消息。” “那你传信问问。” “主子，最近京城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顾倾音站起身往床榻走去：“没什么，我还以为幽梅会给你来信。” 离羽双颊霎时泛起红晕，耳根也红了个透，匆匆告退了：“主子好生歇息，属下告退。” … 紫竹林内的木屋内。 秦珵：“主上，客栈内外都有我的人轮流把手，确实只看到夜宇偶尔外出帮夜啸抓药，确无其他可疑人员出入。另外鬼少主也有派人盯梢，但似乎也是一无所获。” 夜冥：“夜啸专攻毒，虽说医毒本一家，但他的医术真的不怎么样，那天我和纪羽下手那么重，没道理他这么快就好了啊！哎阿珵，他们都抓了些什么药？” 秦珵摇头：“他们在百草堂抓的药，百草堂不肯透露。” 夜冥看向坐在旁边的无心，道：“你怎么看？” 无心：“有人相助。” 夜冥：“可是……” “主上的意思是这个人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武功高强，可以轻松躲过我们的所有人的眼线？”江祀道。 无心点头。 江祀：“若是其中任意一个条件还好，若是这两个条件同时满足，那算起来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他既与夜啸师徒交好，那人必然是站在主上的对立面。可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的人……” “本座一直想知道，为何师父一直不知夜冥与夜啸断绝了关系？” 夜冥：“你的意思是，子虚阁？” 纪羽：“普天之下看似诸多势力纷杂，实则十有八九暗里与子虚阁都有挂钩。主上这些年来虽接手了子虚阁不少产业，也赢得了不少的人心，但仍有些老顽固认为主上并无多少实力，全靠阁主支持，对主上也一直抱有偏见。” 江祀：“这些人还大多都是阁中分堂的堂主或长老，即便有些撒手不管事了，威望仍摆在那儿，手下也有不少效忠之人，阁主对他们也很敬重。若是他们与夜啸暗中勾结，想要瞒天过海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夜冥：“可是傅师叔应该没这么容易被欺骗吧？” 纪羽笑道：“夜公子，阁主虽然睿智，但这些人都是跟随老阁主多年的人了，他总不能随便就怀疑这些老人吧？” 夜冥点点头：“也是。” 旋即转头看无心：“哎，你好歹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却见无心看向秦珵：“我的帷帽呢？” 秦珵：“哦，已经做好了。” 说完赶紧转身进里屋去拿。 夜冥无语：“你不是吧，你都有这个面具了还要什么帷帽？还非要黑色的，你不是一向称非白不穿吗？” 无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没说话，但夜冥却看到了那双平静的眼眸下隐藏的深深的嫌弃。然后，无心接过秦珵递来的帷帽，离开了。 第148章 惹不起(2) 夜冥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意思啊？他说错了吗？ 江祀和纪羽强忍着笑意，道了声“告辞”，跟着走了。 没一会儿，纪羽又跑了回来，“秦珵，主上说，让你多关照些鬼少主，她的要求尽力满足。” 秦珵还愣着，回过神纪羽已经走了。 夜冥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看着木屋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哎，造孽啊！之前劝他不要退婚他死活不听，现在好了吧，到头来自己的真命天女还不是她？哎！” 秦珵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默然：“……” “夜公子，在下还有一些武林大会的事要忙，先行告辞了。” “等会儿，回来！” 夜冥一把扯住他后领，把他拖了回去。 两刻钟后。 秦珵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夜冥抱拳道：“多谢夜公子告知，在下一定命人增强防范。” 夜冥一手端起茶杯一手随意的摆摆：“去吧，特别是膳食记得多加检查啊！” “是。” … 下午的比武并没有什么精彩的，和上午差不多，平平淡淡，没什么看头，顾倾音一手搁在桌子上，支着头，帷帽下的眼睛缓缓闭上。 上官桀看到了，不屑地撇嘴，小声道：“就算是回春谷的少主，好歹是武林大会，居然在现场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话音刚落，赫连潇及绝夜墨枫、赫连澈及云轻绝及风澜纪晓、暗离羽及暗幽白魂、百里言歌及月芯通通朝他看了过来，就连跟他隔得有点远的秦珵都转过了头，目光疑惑。 月芯扮着男声，道：“自己心灵是什么样的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呸，垃圾。” 暗幽：“谁告诉撑着手在桌上脑袋靠上面就是睡觉了？你看到她闭眼了？” 白魂：“主子坐在第一排，即使是这样撑着也不影响观战，反倒可以让后面的人轻松一点。” 赫连澈依旧轻笑：“鬼少主带着帷帽，即便从前面也难以分辨她是否在睡觉，上官皇子未免太主观臆断了些。” 相比起前面几位，赫连潇显得要简单粗暴许多：“闭嘴。” 若只是前面几个人上官桀可能还辩驳一二，但对上赫连潇的眼神，又听到他如此冰冷地开口，脖子瑟缩着，不敢言语了。 其他人也转了回去。 那边，秦珵派了个小厮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云轻绝轻摇折扇，道：“无事，不过有人嘴巴有些不干净，好在已经闭上了。” 小厮浑身一颤，也不敢问这个“闭上”到底是哪种闭上，赶紧回去了。 上官桀闻言一脸尴尬和愤怒，终究碍于赫连潇那句“闭嘴”不敢说话。 帷帽下，顾倾音原本双眼换换睁开，看似在看着擂台，实则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月芯、暗幽、白魂是她的好友和手下，关心她，爱护她；赫连澈似乎对“顾倾音”有情，而“鬼影”与“顾倾音”是好友，所以他对鬼影也有几分敬重，而云轻绝与赫连澈私交甚密，帮着他也没问题……这几人她都找的理由来解释他们为自己说话，可是，赫连潇呢？ 第149章 月芯失踪(1) 赫连潇跟她非亲非故，为何要帮她？ 总不能是因为他前几日说的那个倾心顾倾音，而她说她与顾倾音是好友吧？这个解释用在赫连澈身上她接受，但用在赫连潇身上…… 好像也能接受。 … “啊，终于完了！言歌我跟你说，明天我不来了，我要在房里睡懒觉。”裁判刚宣布今天的比试全部结束，月芯就跟没骨头一样瘫了下来，坐在了百里言歌的位置上。 百里言歌摇摇头，低头看着她，语气宠溺：“武林大会共有三天，前两天基本都是抛砖引玉，真正的角逐还要等到第三日。” 月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那我第三日再来，太无聊了，一点看头都没有。” 百里言歌温柔地笑着，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好，都依你。” 月芯突的坐了起来：“可是一直在房间也不好玩啊。” 百里言歌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牵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上，“下了绝剑山庄有一个县城，属南侨管辖。虽远离南侨国都，但繁华程度不低，若觉得无聊，可去那里转转。” 月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撞到站在她面前的百里言歌，“真的？很好玩吗？” 百里言歌点头。 月芯掂掂手中的钱袋，怀疑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够我用吗？” 百里言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银子虽没有多少，但大多是银票，一定够你花。” 月芯不满地拍开他的手，“干嘛，我现在还是个男的！” 百里言歌摇摇头，到底是收回了手，“走吧，回去用晚膳。” 第二日，月芯果然没有出现，午膳也没回来。百里言歌本没有当回事，只当她是在外面玩的忘了时间，可是一直到他晚膳用完半个多时辰了还不见月芯回来，这才急了，匆匆往顾倾音的院子走去。 顾倾音刚沐浴完，还在擦头，就听到房门砰砰响个不停。顾倾音随手扯了件外衣披着，随手拿过帷帽的同时催动内力将头发烘干，完全不理会外面越敲越急的声音，慢悠悠走到门边，拉开门。 “百里太子？” 顾倾音见到外面站的人属实惊讶了，在她印象里百里言歌一直是温润知礼、谦和儒雅的，除了偶尔在月芯面前失态，她还从未见他如此不顾礼数的样子。 往他身后一瞥，萧尧和洛子一，暗幽和白魂成排站着。 顾倾音张嘴，正打算说话，百里言歌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几乎是凑到了顾倾音面前，“鬼少主，芯儿可在你这儿？” 顾倾音心道，还好他还有点理智，没有猛按住她的肩膀摇。 听他话顾倾音也猜得到几分出了何事，但看他状态她实在不指望他能准确地告诉她来龙去脉，于是她看向洛子一：“月芯怎么了？” 萧尧眨眨眼，殿下不是在找艾歌护卫吗，怎么又说到殿下那位心上人月小姐身上了？ 洛子一忍了半晌，最后闷闷地开口：“她今天一早就出了山庄，说要去下面的花县逛逛，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第150章 月芯失踪(2) 顾倾音：“你身边暗卫那么多，你不会派几个人跟着她吗！” 这话是对百里言歌说的，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碰到至交好友消失整整一天竟也难得地动了怒。 这和上次在子虚阁不同，那时候她清楚她在什么地方，也能确定她的安全。可是这次，她人生地不熟，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最好只是贪玩忘了时间，否则……若有人敢动她分毫，她定让那人万劫不复！ “来人！” 周围瞬间落下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萧尧和洛子一两脸震惊，她看起来像是顾倾音的暗卫，距顾倾音应该不远，可他们却根本感到过任何气息，即便是她此刻蹲在地上，亦没有任何声响。 顾玵恭敬地道：“主子。” “留下三人看着房间，一人守着月芯的屋子，若她回来立刻来报。其他人全部出去找月芯，顾玵、暗幽、白魂、鬼离，你们各带一队。” 顾玵三人和刚到的离羽：“是。” 言毕，四人已不见踪影，而萧尧和洛子一也明显感到周围空气有轻轻的波动，像是一瞬间有数十人离开此地一样。 洛子一眼神讳莫如深，这个鬼绝，竟能在秦珵眼皮底下安插如此多的暗卫在自己周围还不被人发现，好生厉害。 顾倾音趁着几人愣神的时间回屋拿了玉笛和玉佩，加了件衣服，旋即走出来，“你们俩跟我一起。” 说这话是顾倾音看了一眼百里言歌又看了一眼萧尧和洛子一，然后转身关门。 萧尧：“可是鬼少主，我们是三个人？” 顾倾音轻轻偏头看着洛子一，“洛公子要帮自己妹妹的情敌？” 洛子一原本打算跟着走的脚顿时像被粘住了一般，等他回过神，面前哪还有顾倾音三人的影子。 洛子一转身一拳狠狠捶在走廊的柱身上，又靠着柱子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 “尚未发现。” “没有。” “殿下，没有。” “没有。” “尚未找到。” …… 从戌时三刻找到了子时，街上的店铺一个接一个的关门，灯火逐渐熄灭，打更人的声音从县城尽头传来。 暗幽满头大汗：“主子，花县已经被我们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半点月小姐的消息。她现在会不会不在花县了？” 萧尧也是满脸红潮，道：“会不会她已经被……”“闭嘴！” 一句话还没说话，顾倾音和百里言歌同时朝他吼了过去，百里言歌此时脸色苍白，滴着汗，面上的愧疚和害怕一览无余。 他才刚找到她，她又要离他而去了吗？ 此时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所有人循声望去，是一位老者，正拄着拐杖往他们这边走。 百里言歌立刻就要上前询问，顾倾音却拉住了他，自己走上前。 如今站在这儿的所有人包括她的暗卫，哪一个不是汗流浃背衣冠不整？也就只有顾倾音还算整齐了。 “老爷爷，劳驾，今日可曾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身量于我相近？” 老者拄着拐杖就要绕过她，边走还边摇头，“不记得咯，不记得咯，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151章 奇怪的老人(1) “老爷爷，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如果您见过请您告诉我。” 百里言歌此时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赶紧走上前询问。 老者看看他，须臾，又把头转回来，边往前走边道：“小老儿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什么年轻男子，小老儿要回家了，烦请让让。” “老爷爷……”百里言歌还要说什么，手都伸出去打算拉住他了，却见顾倾音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他前面，正好挡了他的去路。 顾倾音：“如何才说？” 老者慢慢抬头与她对视，随即又缓缓低下头，不打算与她交谈，而是道：“烦请……” 他应该是想重复上一句“烦请让让”，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 百里言歌见状赶紧走到他面前道：“老爷爷，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老者没说话，百里言歌忍不住再次催促：“老爷爷……” “小老儿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看到了一位类似你们描述的的样子，年纪很轻，相貌很俊，身高年龄都与这位姑娘相仿，腰间挂着一个精美的钱袋。”老者缓缓说道。 他每多说一点，百里言歌的面色就惊喜一分，其他人闻言也是惊喜万分，唯独顾倾音没有表现出丝毫欣喜，反而感觉比没消息的时候更冷了几分。 他刚说完百里言歌就迫不及待的地开口：“那她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老者点头：“在小老二家中，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继续抬步往前走。 百里言歌等人正要跟上去，却听顾倾音道：“除百里言歌，全部回去。” “……是！”短暂的沉默后，原本挤得满当的街道瞬间变得空荡，就连萧尧也在看了百里言歌一眼后行礼告退了。 路上，百里言歌既欣喜又忐忑，不住地询问月芯的情况—— “她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公子见到就知道了。” “老爷爷您怎么会碰到芯……她的？” “公子见到人之后亲自问吧。” “……” “……” “老爷爷您能走快点吗？” “哎，小老儿老了，腿脚不便，走不快咯！” “要不我背您？” “不用啦，这不是到了吗。” 百里言歌停步，看着面前破败的院落，怀疑地问：“您是说，这儿？” 老者点点头，走上前推开那扇已经看不出是门的两块木板，道：“对啊，进来吧。” 边往里走边说：“你们啊，别看这里破败，还挺大的嘞！” 百里言歌皱着眉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芯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现在才找到她她会不会生我气了？她有些洁癖，待在这里怕是会受不了的吧？不过还好，我没有弄……丢……她……” 最后三个字是他在失去意识前想到的。 拐角处，顾倾音看着领先她两步的百里言歌缓缓倒下去，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停下了脚步，摘掉帷帽，淡淡抬头看着眼前的老者。 老者叹了声气，声音依旧苍老，却没有了刚才的沙哑，他道：“跟我来吧。” 第152章 奇怪的老人(2) “怎么不走？” “我朋友呢？” 老者恍然，笑笑，道：“她呀，那个小丫头为了抓贼出了城门，不小心跌入了荆棘丛，老朽救了她，她却说要等血迹干了才回去，不然家里人会担心。” 知道月芯没事，顾倾音放心了些，低头执起百里言歌的手腕替他把了脉，确定他只是中了迷药昏迷，这才起身跟着老者走。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老者带她进了整个院子最偏僻却最工整的一间房。 房间很小，看似没什么，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一根凳子，毫无他物。顾倾音站在四面墙中其中一堵前，空白一片。 顾倾音眉头轻皱，看向老者。 老者笑了笑，走过去，在看似坚实的墙面上狠狠一按，墙面竟随着他的手掌凹陷了进去。紧接着他收回手，那原本凹进去的机关重新退回，保持着墙完整的样子，而后小半面墙开始转动，露出一条通道来，老者和顾倾音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他们身后，墙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白玉石铺就的阶梯，斗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墙壁用暖玉砌成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感觉多热…… 顾倾音眉头皱得更深，复杂地看着老者的背影，沉默地跟着他。 终于，他停下了。 这里看起来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正中央摆着一张冰床，想必这里之所以感觉不到冷反而气温适宜，就是这床的缘故；冰床旁边放着一个琴架，但没有琴。 冰床上有一卷卷起的画轴，老者走过去，坐在冰床上，拿起画卷，捧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虽然温柔用在画卷上很不可思议，但老者确实是这样的。 良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你是子虚阁的人？” 顾倾音：“何以见得？” “麒麟玉佩认你为主，想来也八九不离十。” 她的麒麟玉佩并未离身，但也没有露出来，他怎么知道的？ 顾倾音觉得遇见了这老头她的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 “你身上的这件衣服以云锦缎制成，当然这并非什么稀罕之物，重点是上面有忘忧花的味道。忘忧花在世间早已绝迹，唯一还能寻得到的地方就只有子虚阁了。 “至于麒麟玉佩嘛，刚才那小子中的迷药看似简单，实则是以多种特殊药材制成的，并无味道，药物中唯有百毒丹可解，或者说，百毒丹一开始就是为了解此毒才弄出来的，后来被改进了罢了。你既没有吃下丹药，又是子虚阁之人，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麒麟玉佩的主人，你的毒被玉佩化解了。” “麒麟玉佩能解毒？” “能，不过它很忠诚，只能解自己主人的毒，只要你把它戴在身上，这世间几乎没有毒能毒到你。” 顾倾音沉默，原来顾倾颜曾毒杀原主，可是原主却一点事都没有，她穿过来之后也发现这具身体似乎对毒有抵抗性，她本以为是这具身体体质问题百毒不侵，没想到竟是麒麟玉佩的功效？ “你是谁？” 为何会知道这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第153章 子虚乌有(1) 老者浑浊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倾音：“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等顾倾音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开口了： “在很多年前，子虚阁并不叫子虚阁，而是叫做乌有阁。那时候断云村没有封村，它甚至不是村子，而是一个镇。” “断云镇？” “嗯，”老者点点头，“那时候天下正处于大乱之际，数十个国家争夺不休，君王渴望一统天下，朝臣渴望一步登天，将士渴望战功立业，唯有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只希望能够安稳和平。但在那种情况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断云镇脱颖而出。那里因为地势偏僻，不依附于任何国家，所以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成了无数百姓和文人墨客及隐士的桃园圣地。一时之间，数不胜数的人往断云镇涌去，乌有阁正是那时建造的，供以居住，因为建在乌有山上，便命为乌有阁。” “所以子虚阁里有那么多世间早已失传的东西，正是因为当时逃命的人带去的？” “不错，”老者接着道，“国家兵荒马乱，正是用人之际，一时之间少了这么多人引发了国君的怀疑，断云镇因此暴露在大众面前。与此同时，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断云镇之所以可以在乱世中安然存之，是因为断云镇有一件至宝。” 顾倾音：“难道是……” 老者点点头，“正是麒麟玉佩。麒麟玉佩乃上古的冰山血玉制成，血玉有灵，会认主，但那时候的人们并不知晓此事，只知道这块玉佩很神奇。麒麟玉佩共分为两半，因为合在一起时会有清晰的血色脉络出现，但分开时不会。竟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说这玉佩有奇效，得此玉佩者便可一统天下。瞬间，天下暴乱迭起，数以千万的铁骑无情地踏破了断云镇的大门，断云镇流血漂橹。 “彼时的断云镇镇长联合断云镇几大长老之力，加之外人带去的武功心法等书籍，创建了一个断云阵法——也就是现在断云村外那个阵法，将乌有阁隐藏在阵法之后。乌有山本就易守难攻，加之阵法加持，军队无功而返，断云镇暂时安稳了下来。 “各国军队在镇中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躲在山上的人敢怒不敢言。等到所有军队都离开了，乌有阁的人们总算是可以出来了，因为毁损严重，加之阵法隐藏范围有限，所以断云镇范围缩小，变成了断云村，被断云阵法护佑着。 “而断云镇镇长一家则是留在了乌有阁上，说是要世代守护那块玉佩，另有些有情有义之人也自愿留在了山上。镇长死后，他的儿子接手了乌有阁，病正式更名为子虚阁，他也成了第一代阁主，时不时出阁带一些无家可归的或者极有天赋的小孩回来，子虚阁因此慢慢壮大，钱财人才物流资源统统朝此处涌来，子虚阁越来越壮大。第一任阁主觉得可以护佑断云村了，所以断云阵法也被打开了，人们可再次进出。 第154章 子虚乌有(2)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方势力对于子虚阁虎视眈眈，但由于身处乱世，所以前来子虚阁的人大多都是抱着‘先拉拢，拉拢不成再干掉’的想法。第一任阁主察觉到了那些人的阴谋，为防子虚阁遭受灭顶之灾，断云阵法再次开启，子虚阁也渐渐低调、隐藏起来。直到天下安定阵法才被打开。 “后来也就渐渐成了一个习惯，天下混乱之时断云村便封村，天下安定又开村。而子虚阁因为不愿惹祸上身，因此永久的低调了下去，以至于现世之人大多觉得乌有山子虚阁仅仅是个传说，当然也有一些不怕死的前去窥探…… “但，要么被乌有山陡峭的地势逼得绝望或失足滚下山谷，要么被山上的野兽追杀不止，最后尸骨无存，就算侥幸爬到了山顶，也被子虚阁守门之人拒之门外，执意者甚至丢了性命……总而言之，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乌有山子虚阁渐渐真的变成了‘子虚乌有’，堙灭在历史的尘埃中。起码近几十年没有人去随意打扰了。” 顾倾音点头，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只有乌有山子虚阁的传闻。 “我还有一事不明。” “嗯？” 顾倾音摸出怀中的麒麟玉佩，道：“你说这玉佩只有两块合在一起才能出现纹路，可是现在它分明只有半块，为何也有？” 老者笑了笑，道：“你管这丝丝缕缕的淡淡的血丝叫纹路？” 顾倾音：“……”不然呢？他说的不是这个吗？ 老者又一次垂下头，看向手中的画卷，道：“七十多年前，子虚阁上上一任阁主是个女孩，叫做风雅。她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美丽优雅，善良大方，而又身份高贵，武功高强。” “那时候她极其喜欢这麒麟玉佩，几乎是爱不释手。”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顾倾音手中，又慢慢低下头去，“有一次她跟人练剑时忘了取下玉佩，那人剑锋朝她刺过去，她虽避开了，玉佩却从她身上掉落。 “情急之下，她急忙收回剑去接玉佩，看到玉佩完好无损她终于松了口气，连自己手上的伤口都没注意到。陪她练剑的人走过来想要致歉，这才发现她的血不知何时流到了玉佩上，玉佩竟出现了清晰的血色脉络。 “起初两人还以为是血流了进去，可是用水洗怎么也洗不干净，而且还发现只有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才会出现脉络，分开时只能看见淡淡的纹路。并且若是玉佩离了她又不靠在一起，那么连淡淡的纹路都没有了。” 顾倾音：“也就是说，血玉认主，且也认识自己的‘另一半’，只有两个条件都满足它才会有清晰的脉络？” 老者点头。 顾倾音：“照你的意思这玉佩只认一个主人？” 老者笑着摇摇头，抬起头看她：“我本来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这一任是子虚阁少主和你都有玉佩，且都能浮现脉络，想来是认两个人吧。” 顾倾音还要说话，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竟是有人打开了密道机关？还不止一个人？ 第155章 拥抱牵手撒花(1) 顾倾音看向老者，却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衫，道：“找你的人来了。” 顾倾音凝神，细听，来了大概七八个人，武功都不低，为首者为最，几人脚步都有些急促，但并不凌乱；而且她感觉其中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很熟悉，其他人也隐隐有着熟悉感。 虽然刚才因为老者的脚程慢，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但实际上密道并不长，顾倾音不过刚带好帷帽，他们就已经到了。 见到人，顾倾音当场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在了怀里，“你没事就好。” 顾倾音：“……” 顾倾音被抱在怀里一愣，紧接着第一反应就是挣扎，“赫连潇你……” 赫连潇却抱得更紧：“别说话，让我抱抱。” 顾倾音：“……” 赫连潇身后的一干人：“……” 全屋静默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怎么，小丫头在我这里，还怕她受欺负了？” 赫连潇闻言总算放开了她，却一把将她护在身后，面向老者，微微弯腰道：“宋老。” 墨枫绝夜见状急忙低下了头，而江祀和纪羽则是直接跪下，恭敬地开口：“宋老。” 宋然道：“都起来吧，我就是一个蜗居的小老头，当不起你们如此大礼。” 几人依言站好，纪羽道：“宋老说笑，当今的子虚阁和主上都是您救回来的，属下此举断然算不上‘大礼’。” 宋然从冰床上站起来，放下画卷，慢吞吞地往外走去，道：“我只是不想雅儿的心血毁于一旦，而你们主上又是刚好担得起这个重担的人。” 纪羽还要说话，却被江祀拉住了，几人沉默地跟在宋然的背后，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跟着，然后借着夜明珠的光，跟着的几人眼睁睁看着赫连潇就那么毫无顾忌的拉起顾倾音的手，不顾她的挣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顾倾音竟然真的任由他了。 后面几人：“……” 不想再看他们，墨枫干脆悄悄靠近暗幽，道：“有没有觉得鬼少主和我家王爷还挺配的？” 暗幽点头：“是还不错，郎才女貌。” 却见墨枫皱起了眉：“可是前不久王爷还当着鬼少主的面说他喜欢顾小姐，对她一见倾心，现在居然又跟鬼少主手拉手……啧，男人，花心！” 绝夜：“……你自己不是男人吗？” 墨枫理所当然地回道：“为了不当花心男人，我愿意做个内侍！” 绝夜：“……” 暗幽：“……那倒也不必墨公子牺牲这么大……”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人…… 离羽不动声色地看着白魂握紧又松开的手，又看着他硬生生低下的头，暗叹一声。 听到墨枫的话，走上前插到两人中间，赶在暗幽开口前说：“可是男子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 墨枫“啧啧啧”地摆着左手食指，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怜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王爷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他啊，一直说要么终生不娶，要么此生只娶一人！而且他从小就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听说是他的救命恩人，还互许了终身的！” 第156章 拥抱牵手撒花(2) 互许终身？ 几人一脸诧异，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前面的三人，然而他们就像没听到一样，完全没理他们。 ——当然宋然不理他们可能是因为没听到，也可能是因为没兴趣；赫连潇和顾倾音不理他们，纯粹是因为他俩忙着手上较劲，没空！ 离羽：“所以你的意思是顾小姐就是战王许下终身的人，可是他现在又喜欢上少主了？” 墨枫放了心，继续道：“你们看鬼少主腰间那块玉佩，是顾小姐的吧？” 暗幽和离羽点点头，墨枫继续说：“那就是我家王爷和顾小姐想认的信物！” “信物？”离羽皱眉，“你的意思是战王身上有另一半玉佩？” 说这话时，他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面的江祀和纪羽看了看，奈何两人都是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他刚说完，纪羽就开口了：“那块麒麟玉佩原是子虚阁的之物，剩下半块在我主上手中。” 墨枫点点头：“我确实没见过王爷身上有佩戴过玉佩，之所以说顾小姐身上的玉佩是信物，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带在身上了吧。” 离羽：“他们什么时候第一次见的面？” 墨枫仰头：“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王爷八岁的时候，也就是顾小姐四五岁的时候。” 离羽转头看向江祀和纪羽：“可否请问二位一个问题？” 江祀淡笑道：“公子如果想问玉佩是何时到达顾小姐手里的话，那我只能说不知道了。我和纪羽都只知鬼影少主，至于这位顾小姐今日是第一次听说。” 离羽短暂的皱眉后很快便笑着回道：“多谢。” 江祀亦回了一个点头礼。 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已经走到头了，宋然转动放在最前面的夜明珠，暗门再次打开，待所有人出来后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宋然坐在木桌旁唯一的凳子上，冷淡的下了逐客令：“小老儿这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记得走的时候把门口的那个拖回去。” 江祀上前道：“宋老放心，百里太子已经安全送回去了。只是在临走之前属下还想请问宋老一件事。” 宋然：“什么事？问我和那小丫头说了什么？” 江祀依然笑着，“正是。” 宋然摆摆手：“也没什么，不过是与她讲了讲乌有阁的断云镇，又给她讲了讲玉佩。” “玉佩？宋老都讲了些什么？”赫连潇突然开口。 宋然抬眼，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不答反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要送鸾音琴的人？” 赫连潇点头。 宋然收回目光，道：“本就有已经认主的麒麟玉佩，此时又有鸾音琴在手，自身武功还那么好，你以后小心些别惹她生气了，不然怕是你不够打。” 顾倾音：“我不……” 离羽、白魂：“您误……” “宋老教诲赫连潇铭记于心。”三人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赫连潇已经坦然应下了。知他不愿多说玉佩之事，也不再追问，一个点头算是行了礼，走了。 第157章 揽腰 然而顾倾音却没动。 赫连潇奇怪地转头看着她，顾倾音却只看宋然，“宋老，我能不能冒昧的请问一下，您究竟是谁？你跟那位风雅阁主又是什么关系？” 她原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是知道了麒麟玉佩的事之后，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鸾音琴是他的，就连赫连潇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也在他面前收起了锋芒，低下头。 宋然看她，又看一眼赫连潇，须臾站起来，打开密道机关，走了进去，“回去吧。” 等几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破旧的大门外了。 墨枫一脸震惊：“王爷，那个宋老他是什么怪物，就那么轻轻地、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居然把我们送出了大门？” 绝夜也神情郑重：“而且我完全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有内力波动。” 其他人没说话，但除了赫连潇和江祀、纪羽神情都有些郑重，顾倾音帷帽下的眼中也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江祀和纪羽波澜不惊地走上前，对着赫连潇和顾倾音行了一礼，“战王殿下、鬼少主，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赫连潇点点头。 离羽：“江公子、纪公子留步。” 江祀和纪羽回头看他。 离羽：“我们随你们一起。” 绝夜也道：“我们亦然。” 纪羽疑惑地道：“你们不和战王、鬼少主一起回去吗？” 江祀却笑道：“也好，走吧。” 于是几人朝赫连潇和顾倾音一抱拳，齐齐离开，转眼，就只剩了赫连潇和顾倾音两个人。 顾倾音低头：“还不放？” 赫连潇闻言又加了些力道：“不想放了。” 顾倾音周身气息瞬间冷却下来，还没说话，却又被人揽住了腰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带上了屋檐，并且持续不断地移动着。 … 密室里，宋然缓缓展开那卷画轴，画面已经泛黄，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子，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容颜倾城，眉眼温柔，满眼星辰。 画面的左上角写着四个字：吾妻风雅。 宋然七八十岁了，现在眼眶竟立马红了，他摸着画上女子的眉眼，轻声道：“麒麟玉佩一分为二，分别戴于两人身上，竟都出现了浅淡的血色纹路，我竟才知道，麒麟玉佩是可以认两个人为主的，怪不得当初我碰他的时候它有些反应。但很可惜，现在的麒麟玉佩已经不认得我了……” 他顿了一会儿，笑了笑，接着说：“颜儿，那个丫头叫鬼影，你也可以叫她顾倾音，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是下一任子虚阁阁主夫人了。她很漂亮，比起你也分毫不差，而且很聪明，武功也还不错。 “之前阿潇找我要鸾音琴，甚至不惜在我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我实在不忍心，就给他了。阿潇说，他倾心的女子极善音律，我并未放在心上。今日见到，她的气质确实很好，也许鸾音琴在她手中并不是什么坏事。 “颜儿，我是真的老了，随便动动筋骨浑身就酸软无力，我没有糟蹋自己，但我真的，很快就能和你团聚了……” 第158章 因为是你 顾倾音被抱在怀里，下意识就要挣开，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 顾倾音：“……你对我做了什么？” 深秋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到底是凉的，但顾倾音被很好的护在怀里，赫连潇又催动了内力，因此她一点都没有感到凉，反而因为贴的有些紧还有点热。 她的头埋在赫连潇的胸前，而且是在半空中极速掠过，因此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还有些小。 但赫连潇还是听清了。 赫连潇低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毛茸茸的头顶，唇角轻轻勾起，没说话。 顾倾音也没再问，经历过刚才不由分说牵手的事后，她显得平静了许多。 赫连潇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带着她出了城，最后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赫连潇终于放开了她。 “这座山的背面是一处断崖，去看看？”赫连潇抬眼看看山，又看看旁边的顾倾音。 顾倾音配合地抬头：“没什么好看的。” 赫连潇：“你不是有话问我吗？” 顾倾音：“……” 山并不陡峭，但有些高，以两人的脚程本该很快就爬上去了，赫连潇却故意放满了速度，顾倾音竟也跟着他放缓了脚步。 “你说你喜欢顾倾音。” “嗯。” “那你刚才……” 赫连潇轻笑，“不都是你吗。” 顾倾音：“……” 他果然是知道了。 她摘下帷帽拿在手里，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去你房里的时候。” “所以你那天是为了试探我？” “嗯。” “最后呢，怎么确定的？” 赫连潇突然停了下来，顾倾音跟着停下，投去疑惑的目光。 赫连潇转头看着她，“很抱歉，这件事能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吗？” 顾倾音无所谓，提步往前走，“那换个问题，宋老是谁？” “宋然，子虚阁上上任阁主风雅的夫君。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风雅天妒红颜，不到三十就离世了，自此宋然脱离子虚阁，避世不出。”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庐。” 赫连潇点头：“嗯，他的行踪颇有些飘忽不定。” 顾倾音：“所以你是怎么找到他并让他给你鸾音的？” 赫连潇对于她知道鸾音琴是自己找来的这件事没有丝毫意外，但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再换一个。” “行吧，”顾倾音也不强求，“既然你知道我就是顾倾音，而我的武功你是见识过的，你应该知道鬼影不会武这种话都是骗人的，方才何必还那么匆忙慌张？” 赫连潇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是你。” “嗯？” “因为是你，所以即使知道或许根本没人奈何得了你，本王也想亲自确认。” 顾倾音沉默良久。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本该是风流成性，性格却冷若冰霜，那双本该含情脉脉的眼眸经年都蕴藏着无尽的黑暗与冷漠。 然而此时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缱绻，仿佛盛满了天上的万千星辰般耀眼夺目，而他，亲自将满天星辰全数赠予她。 【嘤，情人节还这么不道德的撒狗粮……】 第159章 武林大会 盟主(1) 在赫连潇说出那句话后，顾倾音久久都没回应。 良久，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往山下走去，赫连潇也没说话，平静而沉默地跟着她。 - 第二天的武林大会上少了好几个大人物：回春谷鬼影、东祁战王、西景太子殿下。 而大会也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自称是毒圣夜啸弟子的夜宇。 从他站上擂台开始，就没有下来过，第二天的武林大会头一次擂主没换人。 第三日上午，昨日缺席的依旧未至，夜宇也依旧稳站擂主之位，就连林震都对其大加赞赏。 第三日下午，武林盟主即将决出，擂台下再次热闹起来，缺席的人也终于到齐了。 月芯暗戳戳地挤到顾倾音身边，看着擂台上打斗的两个人低声问道：“阿影，那个黑衣服的男子就是夜宇？” 顾倾音：“应该。” “什么叫应该啊？”月芯甩了个白眼给她，“就算是前师叔好歹也是师叔，他的弟子也算你的师兄弟姐妹，你难道没见过？” 顾倾音：“……” 原主十四年前入鬼绝门下，鬼绝还是看在顾湛和林婉玥的面子上才收的，由于原主当时年纪太小，鬼绝便说等过几年再让她去谷中学习，结果过几年她喜欢上了赫连玦，一次都没去过。 而她穿过来是五年前，她本就喜欢中医，自是顺势答应了认鬼绝为师，换句话说，她是五年前才正式拜入回春谷的。 但夜啸十五年前被逐出子虚阁，夜宇十二年前被收为徒，她虽手下有自己的情报网，但没事她也不会去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顾倾音帷帽下的眼神稍显无奈。 好在月芯对她并没有多关心，昨日她本来是想悄悄回房的，结果一进屋就看到百里言歌坐在床上等她，还没点灯……黑灯瞎火的，绕是她胆子大，也免不得被吓了一跳。 百里言歌听她声音无恙，原本都心平气和了，哪知道掌上灯后看到了她满身血污，还受了点小伤——真的只是小伤，也就是小腿和手臂被荆棘划伤了，但百里言歌却不听，硬是将她按在了床上，亲自为她上药不说，还勒令她一天半不许出门！他还亲自守着！ 虽然百里言歌愠怒却又不忍苛责于她的模样很好玩，但在屋子憋一天还是让她觉得受不了。 所以今天好容易能出来，交战的又都是高手，她自然看得津津有味。 顾倾音端起手边的茶杯，正要送到嘴边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喝，有毒。” 密空传音。 是赫连潇。 顾倾音本就没打算喝，她的嗅觉本就灵敏，而且论起下毒，她从在现代当杀手就开始用毒杀人，这点毒她还不至于识别不出来。更何况此刻空气中也飘着淡淡的味道，与茶里的毒是一样的，她不照样没事？ 有麒麟玉佩在她身上，她还能有什么事？ 但…… 顾倾音转头，正好对上赫连潇的目光，他正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个一臂多长的桌子。 第160章 武林大会 盟主(2)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看着他，至少，他现在这种平静下蕴藏着情意的眼神让她下意识转过了脸。 她知道自己刚才在“但”什么了—— 即使自己不需要，但有个人将对你来说那微不足道的危险放在眼里，将你放在心上，这是一种幸福。 顾倾音再抬眼看着擂台上，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看起来，夜宇的武功真的很不错，上台的人没一个是他的对手，皆被他打下了擂台。 然而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下在茶里的毒叫做失魂，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入水即化，寻常人闻不到它的气味，以为它无味，实际上它里面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可使人致幻。 而失魂整体以多种毒草药混合而成，能让普通人犯困昏迷，习武者慢慢全身发软，运功时头脑发昏，动武时则会渐渐体力不支，比之软筋散有过之而不及。 但由于失魂制作过程复杂，所需药材繁多而珍贵，且药材搭配的量把控困难，因此普天之下有此药者寥寥无几，能制作出来的更是屈指可数。 但，夜冥有，不仅有，他也会做。 所以毫无疑问，今天这毒即便不是他们亲自下的，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至于目的，暂时看来只有让夜宇赢得武林盟主之位，但到底是不是这么单纯…… “恭喜夜公子守住了擂主之位，请问接下来还有挑战的人吗？” 擂台上，裁判高昂的声音响起，擂台下窃窃私语的不少，真正跳出来的却是没有了。 从昨天到现在，哪一个上台的不是被打到重伤，更有甚者直接身亡，奈何每位参战的人都签署了“生死状”，说明了擂台上生死不论，因此无从挑起夜宇的错，最多也不过是说他心狠手辣罢了。 但，身居高位者，没有哪个是真正善良的，总要有些铁血手腕。 这是众所皆知的道理。 但知道归知道，看了那么多人被他凌虐，也确实无人敢上去了。 在场还有四国皇室和数个小国的使者，有些有实力也看不惯夜宇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比如这位南侨的大皇子上官桀。 然，看不惯又能怎样？ 自古江湖朝堂互不干涉，入庙堂弃江湖、入江湖弃庙堂几乎是几百年来默认的规矩了。 当然，这个“弃”不是完全断绝关系的意思，而是不再管，可正常交往却不能私交过密，可收到消息却不能插手处理。 因此上官桀等一干人也只能皱皱眉，瞪几下夜宇了。 全场静默了数秒之后，裁判正式宣布：“恭喜夜宇公子，成为新任武林盟主！” 掌声雷动，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到底还是给了面子——顾倾音和赫连潇这种提前离场的不算。 “鬼少主。” 顾倾音本来和赫连潇、夜冥带着各自的人往回走，猛地听到身后有声音，转头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 赫连澈。 “鬼少主、三皇弟、夜公子。” 顾倾音和赫连潇冷漠以待，夜冥则是直接摆摆手：“哎，逍遥王打住，刚刚擂台上还在叫?夜宇那小子‘夜公子’，现在逍遥王就用这称呼来称呼我？可别，我膈应得慌。” 第161章 赫连澈的离开(1) 赫连澈低头浅笑，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是在下冒昧了。” 夜冥看看他身后跟着的风澜和纪晓，道：“怎么？逍遥王是打算为了个武林盟主的庆功晚宴特意回房沐浴吗？” 赫连澈笑着摇摇头：“非也。本王是有事询问鬼少主。” 顾倾音默然。 她其实猜到了。 从她踏进绝剑山庄起，赫连澈已经不止一次派人来请过她，甚至自己也放下身段来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拒绝了，且拒绝的话都是同一句—— “不想见。” 没有丝毫婉转回旋的余地，也没有给这位东祁位高权重的逍遥王任何面子。 这几日武林大会期间，赫连澈并未与她刻意亲近，她还以为他是尝到挫败感不在强求了，结果是在等一个机会？ 顾倾音正欲开口，赫连潇已经淡漠地出声：“影儿是本王的未婚妻，放她单独与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谈话，本王不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单独谈话，不可能；实在要谈，他必须在场。 赫连澈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但最惊讶的却是他前面一句，什么叫“影儿是本王的未婚妻”？他何时与鬼影成了未婚夫妻？ 顾倾音也有些懵，帷帽下的神色有些微异样，却没有开口反驳，看在众人眼里便是默认的意思。 搞得暗幽忍不住思考起来，自家少主到底是什么时候除了无心少阁主以外又多了个未婚夫？难道是以顾倾音的身份？可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啊。 几人心思各异，也没人注意到夜冥在赫连潇的话落之后轻轻扯了扯嘴角，面上有无奈之色。 赫连澈看看赫连潇永远淡漠沉静的脸，又看看被黑色帷帽完全挡住的顾倾音，沉思数秒后抬头，依然笑得温和，“既如此，三皇弟跟着也无妨。” 赫连潇正要点头，却听顾倾音道：“不必，我随你去。” 赫连澈笑开，“多谢鬼少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赫连潇轻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顺便还扔了句“她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赫连澈带着顾倾音往偏僻的小路走，顾倾音也不追问他要带自己去哪。 路上，待慢慢人少了，赫连澈才开口：“五年前本王倒在死亡森林外，是鬼少主救了本王，还将本王搬到了木屋里？” 顾倾音点头。 “那说起来本王倒是欠了鬼少主一份救命之恩。” 顾倾音不置可否。 赫连澈似乎也不期望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说，“本王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顾儿，本王自然而然地便以为是她救了本王，可事实上，顾儿她从未承认过——自然，也未曾否认过就是了。” 说到这儿，他又笑开了，“说起来顾儿身上有些地方与鬼少主真的很像，清冷、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但你们又不一样，鬼少主身为医者，对于医者仁心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学医，乃兴趣。”顾倾音的声音比深秋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第162章 赫连澈的离开(2) 赫连澈点点头：“这也正是鬼少主与顾儿不同的地方。” 随行在暗处的离羽：“……” 他是真的很好奇主子跟主子自己有什么不同。 赫连澈：“鬼少主对万事漠不关心，顾儿看似也是如此，实际上，她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她看似无欲无求，但她真正在意的、放在心上的，她会不遗余力地对其好……” “可你到底辜负了她的真心。” 顾倾音这句话说的极为淡薄，像是再说“今天吃没”一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却一瞬就令赫连澈惨白了脸。 “……那时候本王突然接到消息，白锦二姐妹失踪，本王原本就是为了她们两个才冒险一闯回春谷，可……”他的声音有些涩酸，面上的笑容也暂时隐了去，“本王亦没想到，她竟会在那时受了伤。这几年本王一直在明察暗访当年之事，到底也只知道当时回春谷出了点小乱子。本王也一直想取得顾儿的原谅，可她从不屑听本王解释。” 顾倾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赫连澈面上又白了几分。 顾倾音突然停步，也不去看他，只淡声问道：“你找本座，就为了说这些？” 赫连澈面上的伤情一瞬之间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以前那副温润的样子，只是没有笑。 他道：“本王是想向鬼少主道谢，亦……向顾儿道歉。” 顾倾音转身就走，“顾儿这个称呼逍遥王还是不要叫了，平白污了她的名声。” 赫连澈闻言脸色再次白透，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他用尽了自制力才把那股腥甜压下去。 看啊，他面对顾倾音，永远都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赫连澈抬头往天。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可赫连澈莫名觉得好冷。 从心底泛起的冷。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五年了，白锦白书没有丝毫下落，喜欢的人对他冷眼相待他却依旧恬不知耻地凑上去…… 可是他甘之如饴，他想多看看顾儿，哪怕她对他没有丝毫好脸色，之前他在宫宴上公然求娶她，为的其实并不是逼迫她，而是告诉其他蠢蠢欲动的人，顾倾音是她纳入羽翼的人，动需掂量着点。 ——虽然他明白，顾倾音不需要他的保护，甚至反而会因此厌恶他，他还是想尽自己所能护着她。 “来人！” “王爷。” 赫连澈声音压的很低，却不妨碍听出其中杀意：“传令下去，收集太子结党营私、勾结外臣、通敌叛国的证据，本王即刻回宫，亲自呈交圣上。” 暗卫一惊，但天生的使命感使得他只是沉默地应下：“是！” 暗卫消失后，赫连澈又站了一会儿，起身回去了。 他早就决定了要回去，所以东西都是收拾好的，只需跟秦珵说一声就完了。 慕音院中，赫连潇独坐首位，下面分别坐着夜冥和秦珵。 “所以，赫连澈今天跟师妹道过别就离开了？”夜冥颇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对面的秦珵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早就打算离开，或许这些日子留着就是为了见鬼少主一面。” 第163章 未来主母(1) “不止如此，他还吩咐手下暗卫收集东祁太子谋逆的证据，说要亲自呈交东祁皇。” 夜冥：“此话当真？” 秦珵点头：“千真万确。另外，云家庄少主最近似乎也在招兵买马。” 夜冥又看向赫连潇，“阿潇，他这是光明正大的宣战呢，就差把‘我要当储君’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赫连潇闻言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秦珵也看着赫连潇，但见他一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告辞：“战王殿下，夜公子，那我就先去准备晚宴了。” 夜冥点点头，“今天茶水里下的毒是失魂，你待会儿去拿些百毒丹碾碎放在酒里。” 夜冥皱眉：“可是那样夜宇不会闻出味道吗？” 夜冥笑着一把撑开折扇，道：“他太自负，根本不会想到失魂会被识破，所以对于膳食他不会太多注意。再来，任何药物都不是万无一失的，虽然他一定会提前服下解毒的药，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今天晚上他不会碰酒，自然，被他下过药的菜肴他也不会碰，所以只会借口太累或身体不适引点茶水罢了。 “散在空气中的失魂仅有半个时辰的药效，时限一过，便永远散在空气里，因此你不必理会，只需在酒里放好百毒丹粉末即可，另，今日若无人特殊要求，面前的饮品全部换成茶水。” “是。”秦珵应下。 刚要转身离开，就见江祀和纪羽进来了。 秦珵：“江公子，纪公子。” 二人朝赫连潇和夜冥遥遥一拜，这才回了秦珵的礼，“秦庄主。” “二位公子此时过来是？” 江祀：“主上命我们即刻回阁。” 秦珵：“啊？那主上自己呢？” 江祀：“主上去处秦庄主不必知晓，秦庄主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另外，鬼少主住在庄中这些时日，你务必好生接待，不可怠慢了。这是本公子的私心，亦是主上的意思。” 秦珵再次皱眉：“江公子，属下斗胆，鬼少主她与主上……” 纪羽在旁边淡淡接话：“鬼少主是未来主母。” 夜冥闻言，挑眉看向首座的赫连潇，后者面色淡漠沉静，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冥再次挑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珵听见那句话倒是吓了一跳，回神却见江祀和纪羽已经离开了。 他再抬首，却见赫连潇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于是他转向夜冥，再次行礼告退。 … 绝剑山庄下不远处一片丛林里。 白衣男子负手，背对着脚下跪着的两人。 江祀和纪羽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家主上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责罚，却也不敢擅自开口。 许久，两人才听见头顶上方凉薄的声音传来：“音儿会是本座之妻，这点毋庸置疑。任何有关她的事本座都允你们放手去做，必要时亦可先斩后奏。” 平时无心说话时总喜欢用内力压着声线，强自改变音色，而今日没有任何变化，清清冷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带来的威压都要大。 第164章 未来主母(2) 两人不禁跪得更标准了，脊背也挺得更直了——虽然之前已经非常标准且挺得很直了。 “本座娶她，是在她心甘情愿嫁给本座的时候，而不需要你们提前去大肆宣扬。” 江祀和纪羽齐齐低头：“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无心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次念在秦珵是本座的人，便算了。以后，不可擅自败坏她名声。” 他喜欢她，自是恨不得将她身上都贴满他的标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她不喜被束缚，更不屑做一个依附于人的菟丝草，更何况她现在并未喜欢上他。 江祀和纪羽心下诧异，却也乖乖领命：“是。” “顾倾音和鬼影即同一人这件事你们本该早就查出来。” 江祀和纪羽顺从地低头认错：“属下知错。” “本座并非问罪，只是好奇，到底是谁暗中阻挠。”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江祀s旋即抬头：“主上是说，鬼少主身份被认为瞒住了？” 无心点头。 纪羽：“鬼少主身份虽藏的深，但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我和江祀都查不出来。若真是被人刻意阻挠，那此人必然要知晓鬼少主身份且有足够的能力能挡住主上。” 对比起来，前一个条件其实很好满足，反倒是后一个…… 无心查探顾倾音和鬼影时并未动用子虚阁少主的身份，即便如此，他自己的人脉和情报天底下亦少有人能及。 “本座不能动用子虚阁查她是因为师父之令。”无心淡道。 纪羽惊：“少主是怀疑那些褪下职位却依旧心怀不轨的前堂主蛊惑了阁主，阁主这才下令主上不得追查？” 无心没回答他，只留下句“师父回去，告诉他，本座已知晓鬼影即顾倾音”便离开了。 两人垂首，待无心完全离开后才慢慢站起来。 默默对视一眼，旋即施展轻功往子虚阁而去。 … 今日下午武林盟主决出之后，便有不少像赫连澈这样跟秦珵告辞的人，就连绝剑山庄外宿在客栈里的那些人亦走了不少。 这些人大多是江湖中人，身份不怎么显贵或者身份显贵却无心武林之争，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热闹看完了便走了。 因此秦珵今日的晚宴不进庄内众人，庄外尚未离开的也邀请了，因此今天的迎客厅显得热闹非凡。 江湖中人大多不拘小节，即便有各国皇室中人，也没几个金枝玉叶的娇贵公主小姐，因此也没有特意分男女席，大家都坐在一起。 桌上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大家发现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似乎很好说话，提及自己师父近年来在江湖上的不好名声，也能笑着说：“虽然以讹传讹居多，但到底师父有这些能力，也曾杀过一些无辜之人——有意无意尚且不论，这是事实。” 于是众人对这位武林盟主好感度蹭蹭上升，纷纷举着酒杯要他喝酒。 然而正如夜冥所料，他都以“打了好几日，乏了，不太喝得下酒”而拒绝了。 第165章 晚宴(1) 酒过三巡。 大家喝的差不多了，大多都醉了。 秦珵作为东道主却并未喝酒，反而在尽量维持秩序，命人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全部抬了回去。 ?夜宇试图阻止，然秦珵却道：“已是深秋，虽说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错，但到底是在我绝剑山庄内，出了事本庄主也不好说。” ?夜宇无奈，只得应下。 夜冥见此暗自窃笑。 秦珵将人送回去当然不会是为了什么怕出事，不过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有太多人在场的话怕被牵制。而且那些人醉是真的醉，却并非偶然，秦珵拿出来招待的酒本就是好酒，他还往里面加了点东西，让他们醉得更快、醉得更深。 见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秦珵送回去的人越来越多，夜幕也完完全全笼罩了绝剑山庄。 ?夜宇终于发现了些微不对劲，转头寻找秦珵，见秦珵正在忙着叫小厮送人回房，赶紧跟敬酒的道了声“失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珵面前。 “秦庄主。” 秦珵转身，佯装惊讶：“夜盟主？怎么了？” ?夜宇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沉声问：“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的醉倒，就连只吃了一点酒的林盟主都有些微醺。” 秦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林震，然后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怪本庄主，本庄主原想着今天是新任武林盟主产生的日子，便命人遍寻好酒，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些上了些年头的桃花酿。哪知这桃花酿劲头太大……哎！” ?夜宇闻言放松了警惕心，道：“原来如此。那庄主何不换种酒？” 秦珵一脸为难：“我平时不怎么喝酒，这绝剑山庄的酒也就是偶尔聚在一起时才适量买回一些，连酒窖都没有，现在再去买酒哪来得及啊！” “可是……”“再说了，他们已经喝了一夜的桃花酿了，此时再换酒，他们想必也不会同意的。”秦珵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看着满院子歪七八倒的宾客道。 ?夜宇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最后也只是淡笑着说：“方才喝了太多茶水，突然想要如厕，失陪了。” 秦珵亦笑着回：“夜盟主请便。” 不远处光明正大利用内力听墙角的墨枫暗戳戳凑到夜冥身边，道：“夜公子，秦庄主这演戏的本领是跟着您学的吗？居然这么天衣无缝？” 夜冥放下端着的酒杯，手撑在桌上，邪睨他：“你家王爷不在，你飘了？” 墨枫当即正色：“怎么可能！我这可是夸赞啊！” 夜冥翻个白眼，没去计较他的“不敬之罪”，道：“阿潇到底去哪了，他之前不是说会来？” 墨枫摇头，转头问绝夜：“阿夜，你知道吗？” “岭山，与鬼少主一起。” 岭山就是早日凌晨他们去的那座山。 夜冥：“他们去那干嘛？” 绝夜：“不知。” 夜冥：“那阿潇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绝夜：“王爷只说让我们等着看戏就行了。” 夜冥：“……” 毒圣师徒和血煞阁阁主联手，在他眼里居然只是一场戏？ 第166章 晚宴(1) 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变化，夜冥一口饮下杯中酒，然后邪支着脑袋，缓缓阖上了双眸，看样子像是不胜酒力睡了过去。 墨枫和绝夜对视一眼，墨枫当即枕着左臂倒在桌上，绝夜则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颇为狼藉的桌面，身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秦珵依旧眉目沉静指挥着手下人将宾客送回房，直到还剩三十多人时，他才停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私下跟夜啸师徒亲近的，这次也多少知道他们的意图，所以来之前特意服了失魂的解毒丹，但秦珵却将他们全部安排在临近的位子，且酒水里还下了软筋散，放的不多，怕被他们提前察觉。 这些人虽然被?夜宇告诫过不要碰酒，但到底自负，觉得已经服下了解毒丹药，不会有事，加上被秦珵“情真意切”的言语骗着，到底喝下了不少。酒劲上头，又有软筋散加持，几人也亦有些吃力，昏昏欲睡。 看到暗卫给自己打的手势，秦珵点点头，这才转身，似是才发现他们的不对劲，赶紧上前关切道：“诸位没事吧？可要本庄主派人送你们回房歇息？” 其中一个青衫男子强撑着道：“无妨。秦庄主的酒有些烈，我们兄弟几人贪杯，多喝了些，有点晕眩，不妨事。” 秦珵站直，笑道：“这酒的确是好酒，但多喝伤身，几位公子还是要克制一些。” 另一位墨绿色的小公子亦笑着打趣：“秦庄主，你这意思是心疼酒啊？” 秦珵：“吴公子说笑了，酒拿出来本就是给大家喝的，岂有心疼之理？不过是见几位面色有些不好看，所以关切一番罢了。” 吴公子配合地点点头：“哈哈，本公子自然也知道秦庄主没有这么小气，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接着秦珵又装模作样关心了一下其他几桌的人，又让人加紧去做醒酒汤。刚吩咐完，?夜宇回来了。 见到厅里除了小厮只剩三四十人，他面上似有诧异之色，但见留下的多是他自己的人，也只以为是失魂发作，没起什么疑心。 他走到秦珵面前：“秦庄主。” 秦珵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之色：“夜盟主回来了？本庄主方才还在想夜盟主别是迷路了。” ?夜宇：“劳庄主费心，我不过贪恋园景，停了些许。” 秦珵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正交谈着，外面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人，看衣服样式似是绝剑山庄的护卫。 “禀庄主，属下……” 秦珵直接厉色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事需要如此慌张？没看到夜盟主现在此处？成何体统！” 那侍卫赶紧平复了气息，这才道：“禀庄主，有人偷袭。” 秦珵满眼惊讶：“偷袭？” 侍卫：“是。那人不知用何方法扇动了山脚村民，齐齐上门闹事。管家让我们安抚众人情绪时，她竟悄无声息灭了十几人。” 听到那句“山脚村民齐齐上门闹事”秦珵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好在?夜宇站在他后侧方，看不见他的神色。 第167章 白袍(1) 听完侍卫的话，他急忙问：“那那些村民和偷袭之人呢？” 侍卫：“迟公子调动庄中人手去追拿，一直追到武林大会比武的擂台处，现在还在对峙。” 秦珵似乎很惊讶：“女子？对峙？” 侍卫点头：“是。偷袭者是位身着红衣、样貌绝美的女子，而且精通毒术，手中毒粉已杀了好些人，迟公子命人暂时不要上前，而那女子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站在擂台上，说是要找林盟主和鬼少主。所以迟公子现在和她僵持着。” 秦珵咬牙道：“开什么玩笑！林盟主和鬼少主是本座的客人，她说找就找？本庄主倒要看看，她有何本事！”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狂妄，?夜宇若稍微思考一下便能想通，秦珵一向沉稳有度，怎么如此轻浮？ 可他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好戏”冲昏了头，眼见秦珵已经跨步出去，他赶紧上前拦住他：“秦庄主，此女如此嚣张，又有毒术作为倚仗，不如我……跟你一道去？” 他愿是想说“我和师父与你一道去”，但想到刚才回客栈时师父不在房中，以为师父是提早跟血薇会合了，便临时改了口。 秦珵停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有几分探究之色。 ?夜宇倒是面不改色：“我师父是毒圣夜啸，我跟着他也学了不少用毒解毒这方面的事，所以让我跟着去说不定有用呢？” 虽然夜啸被子虚阁驱逐，但子虚阁在世人眼中多认为是传说，因此武林中人提起夜啸大多说他是“让人又敬又畏的毒圣”，因此?夜宇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他的身份。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被人看穿了…… 秦珵低头思考了几秒旋即抬头：“夜盟主所言有理，那就劳烦夜盟主陪本庄主走一趟了。” ?夜宇点头：“无妨。另外，也请秦庄主去请一下林盟主和鬼少主，有他们在也能多一分保障。” 秦珵点头让禀报的侍卫去办了。 ——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给?夜宇看而已，毕竟林震现在还昏睡着，而顾倾音又和赫连潇在岭山。 然后两人一侍卫赶紧朝后山走去，临走前?夜宇悄悄朝厅中之人使了个眼色，可惜秦珵看着他他没法去看那些人的回应，否则我他就会发现那些人其实已经动弹不得了。 … 岭山之巅。 赫连潇和顾倾音站在这里已经将近一个半时辰了，山上本就寒凉，像这种半高不高的山巅又多风，更何况是深秋，寒风迎面吹来给人一种到了凌冽寒冬的错觉。 然而赫连潇两人却身着单衣，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实际上他们的确没多少感觉，寻常习武之人尚懂得运功御寒，像他们这种内力深厚的人，没有到天山、雪山的那种寒凉对他们来说近乎没有差别。 但赫连潇手臂上却搭着一件白袍。 “主上，夜啸已经引了过来，傅阁主和鬼谷主也在路上，很快就会遇上了。”暗卫出现，恭敬地汇报。 顾倾音依然带着面具，淡淡点头，暗卫恭敬退下。 第168章 白袍(2) 很快，又有黑衣人落到两人面前。 “王爷，血微已至绝剑山庄，杀了几个人威胁林震和鬼少主现身，秦庄主和夜宇已经过去了。” 顾倾音垂眸看向下面跪得端正的男子：“她找本座？” 暗卫不语。 赫连潇：“她问，你答便是。” 暗卫：“是。” 随即身子稍稍朝顾倾音的方向移动了些，“血微直言，要找林震和鬼影。” 顾倾音早就抬起了眸看向远处，闻言没有半分波动。 暗卫见赫连潇忙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恭敬地拱手退下了。 很快，两人便看到岭山脚下往西约百里处，两道强劲的气流直冲云天，周围的百年老树瞬间折断了好几根，又压垮了一些年轻的树。 紧接着，两道黑色身影旋风而起，四掌相对，衣袍随风而舞，鬼绝眉眼满是凌冽却并无杀意，夜啸眼神里则藏有滔天的怒火和杀气。 在半空中停留了须臾，两人很快分开，再次蓄力，攻了上去。 高手之间的比赛，往往瞬息间便过了数十甚至上百招。 若让这三日参加武林大会的众人看到这场比武，怕是要汗颜的无地自容。 然而，在山巅上观战的两人显然并不关心这件事。 顾倾音：“傅子文不在。” 赫连潇：“可是你的暗卫说他也要到了。” 顾倾音脑中闪过什么，但她还没抓住就消失了。 顾倾音收回目光，“走吧。” 赫连潇点点头，跟着她离开。 夜啸被废过武功，虽然后面想方设法重练了，到底不是顶级医师，亦没有上佳药品丹药，他本人又急于求成，自然比不上鬼绝几十年实打实练出的功夫。 即便刚开始能平分秋色，要不了多久夜啸也会落到下风。 ——提前知晓结局的事，没必要、也没兴趣一直观看。 起码对顾倾音和赫连潇来说是这样。 至于后续该怎么做，鬼绝自有安排。 还没完全下山，赫连潇手臂上的白袍已经搭到了顾倾音身上。 “鬼影毕竟是毫无内力的人，还是披着吧。” 顾倾音斜眼看了眼肩上的薄裳，没说什么。 绝剑山庄后山。 白日里的擂台还没拆，之前?夜宇站在上面的时候就已经让这座为了武林大会而临时搭建的擂台染了不少血迹，现在血微的到来更是让空气中都侵染了血腥味。 顾倾音和赫连潇到时，擂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激烈交战——秦珵和血微。 即便没有鬼绝和夜啸那般令人震撼，但也算得上是比较精彩，只是…… “夜盟主受伤了？” 顾倾音朝着擂台边上面色惨白、坐在地上打坐的?夜宇淡声问道。 ?夜宇停下运功，缓缓睁眼，见是顾倾音和赫连潇，他笑了笑，勉强道：“鬼少主、战王殿下。” 说着就要强撑着站起来。 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脸上几乎毫无血色。他原以为赫连潇和顾倾音看他如此艰难的动作会制止他，说不定顾倾音还会提议帮他诊脉，然后确定他是真的受伤了…… 结果，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闲适，就那么平静到近乎冷漠地盯着他。 第169章 怜香惜玉(1) 擂台下倒是围了不少绝剑山庄的人，但秦珵正在台上，唯一能使唤得动这些人的赫连潇又在袖手旁观。 ?夜宇咬咬牙，终究是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战王和鬼少主怎么一起过来了？”?夜宇苍白着脸，捂着胸口，艰难地问道。 顾倾音从擂台上收回目光，看了他几眼，确定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夜宇身上的伤口都是真实的。 他大概是觉得他们师徒的计划天衣无缝，又因着血微的到来给了他莫大的信心，所以为了才故意受的伤。 这样一来既可以博取秦珵等人的信任，万一计划失败了还可以借受伤之名洗脱嫌疑，将所有罪名推到血微身上…… 不得不说，很高明的手段。 但可惜，在顾倾音面前还太嫩了。 “本座和战王在对弈，听到禀报就过来了。”顾倾音淡淡答，连句虚假的问候都没有。 ?夜宇点点头：“原来如此。” 随即他看向擂台上，血微和秦珵打得正如火如荼，但只要熟悉秦珵的就看得出来，他并未使出全力，反而是在不动声色地吊着血微。 ?夜宇道：“这女子突然到来，指名要找鬼少主和林盟主——说起来，林盟主人呢？” 赫连潇：“睡着了。” “原来如此。”?夜宇眼里的气恼飞快闪过，不过他背对着赫连潇和顾倾音，所以两人没有看到。 这时，擂台上的秦珵不知为何，原本显示出被压倒的趋势，突然发力，手腕翻转，剑锋凌厉，直指血微。 血微一惊，赶紧撑着身子往后退。眼看即将退到擂台边上，她才一个跃起，堪堪躲过了那一招。但不等她松口气，秦珵的剑再次刺了上来，力道丝毫不减…… 两人又过了几招，血微逐渐呈现弱势，终于，“叮”的一声，血微手中的剑被挑落，随即秦珵的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血微冷冷地看着他：“你耍我。” 秦珵挑眉：“血阁主此言何意？” 血微：“后面我们过得这几招才算勉强发挥出了你的真实水平，前面你跟我周旋那么久，不过是在拖延我。” 秦珵闻言点点头，“血阁主说得不错。” 听他毫不犹豫地承认，血微脸上是一片山雨欲来的黑沉脸色，语气又冷了几分：“秦珵，你最好今日能杀了我，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秦珵快速伸手点了她的穴，令她无法动弹亦不能开口说话。旋即，他转身下了擂台。 见到这样突然的反转，?夜宇眼底一片阴沉，但见秦珵下来，他赶紧迎了上去：“秦庄主，你没事吧？” 秦珵笑笑，对他抱以一拳：“无妨，劳夜盟主挂念。” 不等?夜宇再次开口，秦珵走向赫连潇和顾倾音，“鬼少主、战王殿下。” 一旁领着侍卫站在台下的迟北紧跟着秦珵走了过了，也行了个礼：“鬼少主、战王。” 顾倾音“嗯”了一声，赫连潇则是点点头，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秦珵却不在意，径直站直，问顾倾音：“鬼少主觉得这血微阁主该如何处置？” 第170章 怜香惜玉(2) 顾倾音眼底有一丝明显的诧异浮现：“问我？” 秦珵点点头：“主上临走前说，若山庄内真的出现什么动乱，以鬼少主意见为主。” “主上？”顾倾音眼中的诧异被疑惑取代—— 绝剑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势力组织，秦珵亦是天下闻名的鬼才，可是秦珵现在却叫一个人“主上”？ 秦珵点头：“麒麟玉佩另一半的拥有者正是我家主上。” 麒麟玉佩另一半的拥有者？ 无心？ 顾倾音短暂的惊讶很快被了然取代。 子虚阁势力遍布天下，说不定她的二楼二阁里都有子虚阁的人，绝剑山庄在天下人看来很了不起，但若是放在子虚阁面前，确实不够看。 这么一来，无心乃绝剑山庄真正主人并不是多惊讶的事。 不过—— “为何听我的？” 秦珵立刻就想说“因为你是未来主母”，但余光瞥见赫连潇眼底的警告，终是默默吞下了这句话。同时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要怎么回答她。 他还没想好，就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对你情根深种，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咯！” 众人一惊，齐齐看去。 这一看，瞬间让?夜宇白了脸——夜冥，还有赫连潇身边的两个手下。可是他们刚才明明在厅中睡过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他们醒了那他的那些人呢？他刚刚就打了眼色他们怎么还没来？还有，师父呢？ 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猜测和可能，一时急火攻心，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赶紧再次坐下，运功调息。 绝夜和墨枫走到赫连潇面前：“王爷。” 赫连潇点点头，两人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他后面，夜冥扇着他的折扇慢悠悠朝他们走来。 顾倾音嘴角细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深秋寒夜，他居然带着把扇子？带着就算了，就当装.逼吧，但它居然还在扇？ 就算习武之人内功深厚者不畏严寒，也不是他这样招摇的！ 顾倾音瞬间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肩上这件袍子。 夜冥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走到三人面前后夜冥先朝台上看了一眼，然后对着秦珵说：“阿珵，我说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居然点了她的穴道，让她迎着寒风瑟瑟发抖。” 娇滴滴？ 大美人？ 几人都是无语地看着他，就连旁边整齐划一站着的几百侍卫也有些嘴角抽搐。 血微刚才覆手间就毒杀了十几人，跟秦珵大斗时更是不遗余力，他哪里看出她娇滴滴了？ 再说了，他站的方向血微是背对他的，他怎么看出她是大美人的？ ——虽然，血微的确很美。 赫连潇：“你若心疼，可以带回去给那人看看，让他帮你提亲。” 夜冥：“……” 赫连潇：“若不好开口，本王可修书一封，帮你说说。” 夜冥：“……” 摆摆手，他道：“别了吧阿潇，你可放过我吧，我没那么大胆子。” 言毕，似乎是怕他再次语出惊人，转而看向秦珵，悄悄指了指血微和?夜宇：“阿珵，先把人关到地牢。” 第171章 该走了(1) 秦珵闻言下意识点点头，正要招人来办，突然想起顾倾音还没表态，赶紧向她看去。 顾倾音：“就这么着吧。” 秦珵这才吩咐迟北：“带下去。” 迟北点头，对站着的侍卫道：“来人，把他们压至地牢！” 他们？ ?夜宇一惊，急忙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人点了穴道拖了起来。 迟北并未点他哑穴，两人侍卫又牵扯到伤口，他瞬间痛呼起来，赶紧向秦珵吼道：“秦庄主，你什么意思？！为何要抓夜某？” 夜冥收起扇子往手心一拍，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他疏懒的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因为夜啸也被抓了，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随即，一道气流赶在?夜宇开口之前进入了他身体，封住了他哑穴，可怜他憋得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两个侍卫要带走血微，顾倾音突然道：“等。” 一个音节，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成功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夜冥还是嬉笑道：“怎么了小师妹？阿珵不懂怜香惜玉你要代他来？” 顾倾音懒得理他，提步往台上走：“鬼绝到了，你该走了。” 该走了…… 夜冥脸上的笑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然后依然笑着摇扇，没再开口。 是啊，他是该走了。 离开了一年多，再不回去，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赫连潇瞥他一眼，没说话。 秦珵走上来，道：“战王、夜公子，那我们先去前厅招待鬼谷主？” 夜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看赫连潇没有要走的意思，秦珵转身吩咐迟北：“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其余人让他们都回去，等鬼少主说完之后，你亲自把血微送到地牢。” 迟北：“是。” 秦珵于是带着夜冥、绝夜和墨枫离开了。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跟赫连潇说离开时，他从赫连潇眼里看到了一丝满意之色，而且那一瞬间他在赫连潇身上看到了自家主子的影子…… 台上。 顾倾音先没着急跟血微说话。 她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红衣似火，潋滟芳华，柳腰纤细，容颜绝色，眼神冰凉，现在还含着几分羞恼。 不得不说，但就身材容貌来说，血微的确是一个值得怜香惜玉的对象，绕是顾倾音被赞“绝色倾城”，在她面前也只能说是平分秋色。 大致看了一下，顾倾音解了她的哑穴。 血微：“你是谁？” 嗓音跟她的眼神一样——冰冷无情。 然而，顾倾音并不怕，因为她比她更冷。 “鬼影。” 血微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就是鬼绝那个宝贝徒弟？回春谷那个道貌岸然的少主？” 顾倾音：“……” 道貌岸然？ 自从穿越过来她倒是听了不少骂自己的传言，但那骂的都是东祁定国侯府的大小姐顾倾音，至于回春谷少谷主鬼影还真没听过有人骂过，偶然一听，还挺新鲜的。 “我是鬼影，但不道貌岸然。”顾倾音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她这个事实。 第172章 该走了(2) 血微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呵。” 顾倾音懒得逞这些口舌之争，她只淡淡道：“你认识夜冥吗？” 血微眼中鄙夷更甚：“自然知道，不就是个自诩正义的伪君子？师伯待他如亲自，他竟敢叛出师门，还说什么不屑于歹人为伍？呵！” 顾倾音微讶。 夜冥洗脑的功夫还真是不错。 “你找我干嘛。”顾倾音声音平静。 “报仇。”血微毫不犹豫，“可惜技不如人。不过你也别得意，会有人收拾你们的。” 顾倾音：“有人？夜啸和?夜宇吗？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夜宇也被抓了。” 血微没说话，眼神毒辣。 “夜啸被引了出去，跟鬼绝打起来了。”顾倾音淡声道。 血微眼里明显浮起一抹担忧，很快被压了下去，依然没说话。 顾倾音：“我知道你最后的依仗是什么。” 血微眼神又浮现惊讶和怀疑。 “你衣摆上涂的毒，吸入后可致人迷幻，会让人以自.残为乐，要么伤重死亡，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而且，据说无药可解。”顾倾音嗓音平淡，不含一丝感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血微嗤笑：“看来，回春谷的人品虽不怎么样，医术倒是不错，血怜已经失传很多年了，你竟然知道。” 顾倾音对她说的人品问题不置可否。 但血怜却并非如她所想是在回春谷学到的，而是她上次去子虚阁时逛藏书阁看到的。 当然，这个没必要跟她说。 顾倾音：“可惜了。” 血微不解：“？” “我能解。” 血微厉声道：“不可能！” 顾倾音对她的激动毫不在意：“夜啸不是鬼绝的对手，你的毒亦毫无意义，收手吧。” 血微：“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别什么都不共戴天，当年的事你全是从夜啸口中听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没骗你？” 血微还想说什么，顾倾音却抬手点了她的哑穴，“去地牢想想吧。” 随即招人将她带走。 顾倾音走下擂台，走到赫连潇旁边，离羽和暗幽赶紧行礼：“主子少主。” 顾倾音点点头，和赫连潇一起并肩往回走。 暗幽：“少主，谷主已将夜啸拿下，但傅阁主突然出现，说要把人带走。” 顾倾音似乎毫不惊讶：“鬼绝怎么说？” 暗幽：“谷主说这次的计谋是你和无心公子想的，无心公子不在，也该问问你的意见。” 顾倾音点点头：“人呢？” 暗幽：“谷主和傅阁主都在前厅，秦庄主似乎不舒服，谷主在帮他看诊。” 顾倾音“嗯”了一声，问离羽：“你呢，什么事？” 离羽：“小白离开了。” 小白即白魂。 白魂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他的名字却经常出现在武林中人及朝堂上。 世人不知二楼二阁的主人，却知道白魂代管二楼二阁，但由于他长居东祁京城，管的大部分是京城事物，但也不可否认他在二楼二阁的地位。 若此时传出他跟在鬼影身边，还称呼鬼影为“主子”，那不需要多想，鬼影二楼二阁之主的身份立刻就暴露了。 第173章 他相信她(1) 因此这些天离羽等人都没叫他本命，皆以小白代之。 顾倾音微惊：“离开？” 离羽点头，附身过来：“南侨那边传信，说有急事。” 顾倾音微皱眉，很快又松开，密空传音回道：“派几个人跟着他，若有异常随时回报。” 离羽点头应是，身形一闪消失了。 前厅灯火通明。 顾倾音走进去时秦珵正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压着困在椅子上，面色惨白而痛苦，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鬼绝和傅子文两脸担忧地站在一旁，迟北也是愁眉紧锁。 除他们之外还站着一些小厮和医师，全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皱着眉，眼神担忧，嘴里也关切的询问着，却没人敢上前。 顾倾音略一皱眉，就要抬步，却见赫连潇先上前抬手几个起落将秦珵控制住了。 然后他转身看向顾倾音：“我暂时封住了他的穴道，你来吧。” 顾倾音知道他是怕她武功暴露，点点头，对刚刚压着他的那两个侍卫说：“把他扶进里屋。” 两个侍卫点头：“是。” 随即毫不犹豫地架起秦珵就往里屋去。 顾倾音解下袍子，赫连潇自然地接过，走过鬼绝和傅子文身边时略一点头，跟着进了里屋。 赫连潇看她背影消失了，这才走到鬼绝和傅子文面前：“鬼谷主、傅阁主。” 傅子文挑挑眉。 很好，他排在了鬼师兄后面。 鬼绝则是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嗯，不错不错。” 也不知道他在不错些什么，反正赫连潇挺受用，真心实意道了句：“谢谷主夸奖。” 鬼绝顿时笑开了。 “都下去吧。”赫连潇转头看着身后的医师和小厮，淡淡吩咐了一句。 各位医师见迟北点头，也跟着行礼告退。 鬼绝这才如梦初醒般问了句：“哎，小影进去干嘛？她能解毒？” 赫连潇点点头，“嗯。” 鬼绝和傅子文瞬间惊讶，然而不等他们开口，先有另一道声音说话：“战王所言可当真？鬼少主真能解庄主身上的毒？” 赫连潇点点头。 厅里的三位见他如此肯定，便放下了心。 赫连潇其实并不知道顾倾音刚才跟血微聊了些什么，他的内力原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但他选择尊重顾倾音，她没让他听，他便不会去听。 因此他虽听到了血微几次失态地大叫，却不知道这毒是血微下的，也不知道顾倾音能解毒。 他之所以敢如此肯定地点头，左右不过四个字—— 他相信她。 顾倾音和他一样，他们都是骄傲的人，而且还有些自负。 一般来说，没有十成把握的事他们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 顾倾音解完毒带着两个侍卫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迟北是第一个围上来的，急切地问道：“鬼少主，庄主怎么样了？” 顾倾音看他一眼，眼底似有疲色，坐在首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她身后的侍卫这才禀报：“迟公子，庄主已经无碍了，公子不必担忧。” 第174章 鬼绝面露奇怪：“我说这解毒的应该是我家小影没错吧？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跟虚脱了一样？” 两个侍卫赶紧摆手：“不不不……鬼谷主，我们很好，我们先告退了。” 说完来不及行礼就匆匆跑了出去。 开玩笑，解毒的虽然是顾倾音，但她那个手法太可怕了好吗？秦珵的的吼叫全被她用银针封在嘴里，好几根银针都插在死穴旁边，完全不管秦珵脸上的痛苦之色，面无表情……好吧她带着面具他们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的眼神和手法来看毫无感情！ 两人跑出去后对视一眼，默默地想着这位鬼少主还真没辜负这个姓氏。 鬼绝皱着眉：“什么情况？小影，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顾倾音没理他，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问：“几时了？” 赫连潇：“丑时快到了。” 傅子文皱眉：“这么晚了？阿潇，阿影，你们先去睡吧。” 顾倾音站起来点点头，对迟北道：“秦珵无事，待他醒来泡次冷水浴……”“冷水浴？” 迟北的惊呼打断了顾倾音的话，赫连潇顿时一个冷眼扫过去，顾倾音则是淡淡抬眸：“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都快入冬了让他泡冷水浴，别最后毒没毒死他却被冷水冷死了。 然而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有赫连潇这尊大佛在，他是不敢有什么异议的。 而且理智上，他也知道鬼影医术超群，总不会害了庄主。 于是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异议。 顾倾音于是接着说：“泡完应该就没事了。至于今日晚宴上那些人……”“那些人我来安排，师妹放心。” 几人循声望去，竟是夜冥来了。 不到一个时辰他竟还换了件衣服——一件红色长衫，如火般耀眼，但是…… “大晚上的你穿这么张扬干嘛？”鬼绝嘴角抽搐着问。 夜冥折扇收起，对着鬼绝和傅子文分别行礼：“师父，傅师叔。” 行完礼他站起来，这才回答鬼绝的问题：“徒儿有要事天亮后便会离开，因此要提前换好衣服。” 鬼绝于是不说话了。 夜冥随后看向顾倾音：“厅中那些和夜啸师徒勾结的三十几人已经全都被压往地牢了，其他昏睡的人也都无大碍，唯一需要解决的事就是夜啸的去向问题。小师妹，无心那小子可是说了，这件事只有你才可以做决定的。” 顾倾音：“……” 他到底哪头的？一会帮着赫连潇，一会又帮着无心。 但心里的想法她并未说出来，只道：“夜啸就交给傅师叔了。” 夜冥闻言笑开，灯光撒在脸上光彩夺目，“小师妹果然与师兄不谋而合。傅师叔身边高手无数，夜啸和夜冥又受了重伤，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说着转向傅子文：“傅师叔，那人就交给你了，劳烦傅师叔。” 傅子文淡笑：“贤侄客气了。夜啸虽是本座以前的师兄，本座跟他关系也比较好，但到底他做了太多错事，本座也无法在容忍于他。说起来上次本座没有调查清楚就去围堵贤侄，还未正式向贤侄道歉，还望贤侄莫要放在心上。” 第175章 困兽(1) 夜冥回以一笑：“师叔言重了，夜冥并未上心。” 顾倾音懒得看他们师侄和睦的场景，自顾自地离开了。 赫连潇自然也跟着走了。 迟北对着三人一拱手，转身进了里屋去查看秦珵的情况。 傅子文笑笑，跟鬼绝说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片刻间整个前厅只剩了鬼绝和夜冥二人。 鬼绝：“走吧，看你样子估计今晚也不会睡了，陪我走走。” 夜冥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去。 绝剑山庄依山而建，深秋的晚风吹的人发凉，夜冥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一般，手中折扇极富节奏地慢慢摇着。 鬼绝：“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夜冥笑道：“谢师父关心，并无大碍。” 鬼绝才懒得听他说，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场面话。直接执起他的手，把脉不过片刻，鬼绝眉宇就狠狠皱了起来。 “并无大碍？毒入骨髓还叫并无大碍？夜冥，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本座给你开的药呢，你有没有按时吃？！” 鬼绝声线严厉，夜冥却丝毫不受其影响，脸上依然挂着夺目的笑容，眼神却寡淡至极，“毒早就入了骨髓，吃不吃药并无多大区别。” 鬼绝：“你……” “况且师父上次去子虚阁应该翻过了，就连子虚阁都找不到这毒的出处和解法……”不等鬼绝说教的话出口，夜冥就打断了他，声音愈加平静，笑容也变得越发寡淡，“师父，夜冥将死之人，无需师父如此费心。” 鬼绝：“……” 沉默良久，鬼绝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风华夺目的男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么说来夜啸也应该算我父亲喽？” 夜冥根本不打算听他打感情牌。 果然，此话一出，鬼绝面色又沉了下来。 夜啸自然不能算是他“父”，毕竟他身体里的蛊毒就是夜啸下的。 两人久久地沉默，鬼绝盯着夜冥的眼睛看了许久，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黑风高，他发现自己实在看不懂这个少年眼里的情绪。 也或许二十岁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他玩世不恭；但隐藏在玩世不恭表面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明明只有二十岁，却仿佛已历经了人世沧桑。 他眼底有着夺目的光芒，却也暗藏着心如死灰的黯然。 他可以洒脱，甚至故作玩笑、幼稚，然而他的心却将自己和世人隔开，他把自己困在那一隅之地，别人走不进去，他也不肯出来。 宛如一头困兽。 只不过是他自己把自己困了起来。 鬼绝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要不你去找你师妹瞧瞧？我虽收了她为徒，但那丫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她有办法。” 夜冥笑意浅淡：“不必了。蛊毒虽也带个毒字，到底还是蛊，师妹精通医术，却不一定精通蛊术。” 其实这话很委婉了。 蛊毒是南疆番邦一带的秘术，南疆与四国隔了一整片沙漠，可以说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第176章 困兽(2) 巫蛊之术在南疆很常见，但在四国地区却少有人会。 所以在鬼绝和夜冥看来，即便聪慧博学如顾倾音，也不会知晓如何解这蛊毒。 “可是夜啸他到底是怎么弄到的？蛊毒在四国之间不是早就被明文禁了吗？” 夜冥摇摇头：“不知。”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逐渐向西移去，道：“师父，快天亮了，您先回去休息会吧。大不了这次我的事办完回来之后亲自去趟南疆。” 鬼绝听他如此说，也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回来记得一定要去。” 夜冥点点头。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他心道。 鬼绝离开后，夜冥在一个凉亭站了许久，知道东方破晓，一个黑衣男子出现，恭敬地跪在他脚边。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启程。” 平铺直叙的语言，就像机械一般。 夜冥没什么表情，纵身一跃，出了绝剑山庄，山下两匹骏马，夜冥一跃上马，黑衣男子紧随其后，两匹良驹撑着深秋清晨的露水和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离开了。 … 鬼绝回去后并未睡着，好容易挨到卯时末有了些睡意，却很快被人吵醒了。 “谷主、谷主，快开门啊！！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一大早吵吵嚷嚷的。”鬼绝拉开门，无语地盯着面前一脸焦急的暗幽。 暗幽道：“不是天塌地陷，但也好不到哪去，——夜啸师徒和血微不见了！” “什么？”鬼绝一惊，急忙扯过外衫披在身上边往地牢走边问，“怎么回事？” 暗幽跟在他身后解释道：“昨晚少主交代我起床后要去地牢看着，今早卯时，我和鬼离一起去地牢，却见地牢所有把守人员全都倒地不起，我们凑近一看却见他们全部中毒身亡。然后我们进入地牢就看到这幅场景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地牢，而暗幽最后一句话再看到地牢里站着的那位白衣少女后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之间地牢一片狼藉，所有看守地牢的侍卫歪七倒八地倒在地上，面上毫无一丝痛苦之色，但凑近就会发现每个人嘴唇都隐隐发青，有些还呈现浅紫色。 而顾倾音站在先前关血微的牢房里，一件白色狼裘大氅披在肩上，头上带着黑色帷帽，静静看着周围的医师和仵作验尸，以及迟南带着人检查现场。 她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开口，每个人都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小心翼翼却又快速地检验着。 虽看不到表情和眼神，但暗幽却莫名觉得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他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泛起的凉意。 两人还没走上前，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傅子文、赫连潇、绝夜、墨枫、离羽都来了。 鬼绝看着顾倾音并没有打算理他们的意思，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触她霉头，故作威仪地问离羽：“鬼离，秦庄主呢？怎么没来？” 离羽拱手一拜：“谷主，迟公子正在给秦庄主准备冷水浴，这事主子已知晓。” 第177章 蛊(1) 鬼绝点点头，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傅子文主动开口：“师兄，这……” “本座记得昨晚夜冥将人交给傅师叔负责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乍然听来竟是比外面深秋早晨的凉风更为刺骨一些。 傅子文看着面前朝自己走来的女子，面露愧色：“鬼师侄，本座很抱歉，此事本座确不知情。” 鬼绝皱眉：“师弟出行周围应该有高手随性行保护才对，昨晚师弟没有派人看着吗？” 以傅子文的身手，天下能伤他的人可以说是几乎不存在，但那也是限于单打独斗，万一有高手群起而攻之不一定能占上风。另外，身居高位者，出行带点护卫总是必须的。 闻言傅子文面露疑惑，道：“方才来之前我已召人问过，他们说并没有看到人从地牢出去。会不会是地牢有什么密道……” “不可能！”迟南厉声打断他，抬脚往他们这边走来，“地牢是我和兄长亲自监督打造的，并未建什么可与外界相通的密道。况且，每隔一个月我和兄长便会轮流检查一次，武林大会前庄主更是亲自查验了一番，地牢并未有不妥之处。” 墨枫：“夜啸是毒圣，夜宇和血微跟着他也学了不少的毒术，他们要下毒杀人倒是轻而易举。可是问题是下毒后他们怎么出来？又是怎么躲过外面这位傅阁主的眼线的？” 迟南眉目紧缩：“三个牢房的锁都是完好无损的，且钥匙掉在一间牢房门外的地上，看起来，像是直接用钥匙开的锁。” “傅阁主带来的人可有伤亡？” 赫连潇突然发声，引得除了顾倾音以外的都朝他看了过去。 傅子文听他说话，眼里快速闪过一抹什么东西，道：“没有。” “侍卫中毒身亡，门锁完整，地牢没有密道，子虚阁高手并无伤亡，也没有看见有人出去……呵，见鬼了不成？”墨枫嗤笑一声。 众人静默之时，突有医师上前道：“迟公子，属下发现有些奇怪。” 迟南转头：“何处奇怪？” 医师：“这些侍卫看似中毒身亡，身体里却查验不出任何毒素，反倒是每个人左手小臂上都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另外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失血的泛白。” 几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赫连潇看着顾倾音回头去看那些尸体，唇角扬起一丝清浅的弧度，很快又隐去。 鬼绝正想问那医师何意，顾倾音突然道：“蛊。”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 顾倾音走到钥匙掉落的那个牢房前，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人，道：“南疆有一种蛊，名唤傀儡蛊。中此蛊者依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却会听下蛊人的命令行事。” 顾倾音看了一眼离羽，他赶紧走上前，顾倾音指指自己的左手小臂，离羽掀开衣袖，果然如同那医师所言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此人中的就是傀儡蛊，傀儡蛊与血怜混合会让人嘴唇呈现浅紫色。”顾倾音淡淡道。 第178章 蛊(2) “鬼少主，血怜是什么？”医师问。 顾倾音瞥她一眼，淡淡道：“一种剧毒，昨晚秦珵中的也是此毒。”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昨晚秦珵的样子，顿时心底一寒。 迟南上前，恭敬地询问：“那其他嘴唇泛青的呢？” “另一种蛊，可瞬间致人死亡，与血怜混合呈青色。”顾倾音嗓音平静，帷帽下的秀眉却轻蹙。 昨天她特意上擂台自然不会只是跟血微说几句简简单单无关痛痒的话，而是为了解她裙摆上的血怜，顺便在她身上撒了追魂香…… 但她奇怪的也是这点，她很确定血微身上没有血怜了，?夜宇身上自然也是没有的，难道是夜啸身上藏的？ 可即便如此，血怜和蛊混合呈颜色的必然是接触的地方，现在这些侍卫嘴唇出现了颜色，也就意味着血怜和蛊都是从嘴进入他们身体的。 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么多人同时从嘴里心甘情愿服下毒药和蛊毒？ ——吃饭的时候，悄无声息将毒下在饭菜里，这样就能让他们毫不自知地吃下毒药；至于蛊，应该是在中毒后才下的…… “那他们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迟南问。 鬼绝沉声道：“南疆的蛊一般都是养在虫子身上，这些用来养蛊的虫被称为蛊虫。手臂上的伤应该是他们死后不久用刀放血引出蛊虫的时候弄的。” “他们丑时过后才被关进来，暗幽和鬼离护法卯时发现人不见了，算起来中间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血迹竟没有一点流出？” 秦珵和迟北不知何时也到了，此时就站在赫连潇斜后方。 这个问题鬼绝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顾倾音，然后所有人紧跟着看向了顾倾音。 然而顾倾音却没有一点表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按理来说追魂香不应该没有留下丝毫气味，除非它被解了，但是追魂香她才研制出来不久，夜啸他们应该不知道解法才对。 就算知道，他们困在牢里也拿不到药材。 而且就这些毒和蛊，他们被困在牢里，根本无法借送饭菜之名让这些人中毒，然后再让他们服下蛊虫。 还有，他们无缘无故从地牢消失这点也很可疑，这个空间又不是修仙那一套，没有隐身法这个东西，外面守着的又都是子虚阁的高手，他们受了伤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在那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除非…… “影儿。” 顾倾音的思绪陡然被打断，她抬眼朝赫连潇看去，帷帽下眼神带着些许无奈：“怎么了？” 赫连潇没说话，看向秦珵。 后者往前走了几步，在顾倾音面前一丈的距离停下，躬身一礼：“多谢鬼少主相救。” “嗯。” 秦珵：“鬼少主，这些人从夜啸等人关进来到暗幽和鬼离护法发现尸首仅一个多时辰，为何手臂上的血迹干得如此快？” 顾倾音垂眸看着地下，淡声道：“蛊虫嗜血。” 当然不是全部，但大部分是这样，顾倾音也懒得特意去解释。 第179章 闹事(1) 秦珵了然：“所以是因为取出了蛊虫，而这些蛊虫又把他们流出的血都喝完了，也因此他们脸色泛白？” 顾倾音点头。 秦珵：“可是他们到底是如何离开的？” “有同伙。” “有同伙。”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顾倾音和赫连潇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但顾倾音很快又移开了。 顾倾音心道，自己何时竟这般没出息了？一个对视也能让她心跳漏掉一个拍子。 赫连潇则是眼底涌现浅浅的笑意。 鬼绝和傅子文将两人的默契看在眼里，鬼绝微微一笑，傅子文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思。 这次不等其他人开口问，顾倾音便主动解释道：“以他们三人的处境不可能做出这些动作，更不可能在傅师叔那些手下面前悄无声息的离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另有同伙。” “并且他们的同伙武功很高，所以才能在子虚阁众多高手面前悄无声息的离开。”赫连潇补充道。 除非帮他们逃走的人就是子虚阁的这些高手。 ——这句话，顾倾音和赫连潇都想到了，但谁也没说出来，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污蔑和臆想不是他们的风格。 顾倾音抬脚往赫连潇他们站的台阶走去，平淡地道：“此事既是傅师叔手下失职，那便交由傅师叔查办了。” 走着，她停下脚，转头看了一眼秦珵和鬼绝，道：“师父，秦庄主，我有事在身，先走了。” 秦珵点头。 鬼绝摆摆手：“走吧走吧，两个徒弟没一个留得住的。” 顾倾音不理会他话里的哀怨，自顾自抬步离开，身后，赫连潇也跟着道了声“告辞”紧随而去。 离羽、绝夜和墨枫自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两人出了地牢，暗幽却是默默站在了鬼绝身边，心底暗暗腹诽，自己这次来都还没跟少主探讨过武功，现在少主又要走了……还有这个狗离羽，身为右护法一点也不管事，就知道跟在少主身边争宠！ 月小姐说的对—— 我可能不是真的人，但离羽是真的狗！ 呸！ 我就是人，离羽也是真的狗！ … 出了地牢，顾倾音和赫连潇看似沉默地并肩往前院走去，实则却在密空传音暗自交流着。 赫连潇：“你要回去？” 顾倾音：“你指的回哪？” “京城。” “嗯。” “因为你祖母？” 顾倾音眼底划过一丝异样，但脚步未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朝前走去，“你也知道了。” “林夫人死而复生的传言自你离京后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宫里也有轰动。”赫连潇很平静，丝毫没有说自己在此前就特意去查了。 顾倾音也没怀疑，道：“她的确让我怀疑，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 赫连潇没问她何事，只道：“京城若有不方便之处，可来寻我。” 顾倾音闻言倒是挑了挑眉，却没说话，不可置否的态度。 … “逍遥王已经搜集好了赫连诩叛国造反的证据，这些证据必会牵连朝堂上不少人，可能有些无伤大雅，但至少皇后及谢相一家会被连根拔起，赫连玦这个裕王也不可能独身事外。 第180章 闹事(2) “还有您让查的舒棉和棉棉，属下拿到了舒棉五年前被卖给伢婆时未划伤脸的画像，与白家大小姐白锦对比了一下，虽然有半张脸因烧伤看不出来，但单看右脸又九分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白锦，而望月阁内那个棉棉应该就是白家二小姐白书。 “至于定国侯夫人和上次刺杀太后的凶手，依旧没有眉目，请主子恕罪。” 顾倾音斜倚在精美而名贵的锦榻上，阖眸假寐，静静听着罗沁的汇报，一语不发。 从绝剑山庄到东祁京城，她并未乘马车，而是骑马回京，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 回京后她也暂时没有回侯府，直接来了沁芳楼。 此刻听完罗沁的话，她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思考，总之良久地沉默着，罗沁也不敢擅自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沁姐姐，您在吗？” 顾倾音在的这间房是沁芳楼最特殊的一间房，房里所有摆设用得都是最好的，就连房间的门墙都是用上好的隔音木材建成，——仅供顾倾音一人使用。 四国之中的四楼阁都有这样一间房，而每次当四楼阁的老板进入这间房时，便意味着有大人物出现，要商量大事。 按理说此时不该有人打扰才对。 罗沁没有回话，反而恭敬而迟疑地对顾倾音道：“主子，底下人此时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属下先去看看？” 清冷矜贵的顾倾音终于从鼻尖发出一道轻音：“嗯。” 罗沁这才走过去开门，走出房门带上房门，这才低声问前来敲门的小丫头：“怎么了？” 小丫头满脸焦急之色，在看到自家主子满脸镇静之后总算平静了点，凑近她低声道：“沁姐姐，下面有人闹事。” 罗沁本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毫不在意且颇有些无语地摆摆手，道：“那就把人扔出去啊！这种事遇到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怎么做吗？” 说完转身就要进房，衣袖却被小丫头拉住了：“沁姐姐，若是寻常人奴婢自然不敢来打扰，可是下面那位……” 罗沁这才皱起眉头，奇怪地与她对视几眼，又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探身往下看去。却只看见几个楼里的姑娘站成一排，地上倒着几个楼里的护卫，另外还站着一些侍从打扮的男子，却没看见为首之人。 罗沁的秀眉不禁皱得更深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匆匆交代了小丫头一句，罗沁转身回屋，对着卧榻上的女子恭敬地行礼：“主子，有人闹事，似乎不是普通人，属下下去看看？” “嗯。” 顾倾音依旧没动，也没睁眼，从鼻尖漏出一个音节。 罗沁得到准许，赶紧退下了。 罗沁离开后没多久，离羽出现在房间里，恭敬地跪下。 “主子。” 顾倾音没说话。 离羽于是自己禀报：“依主子的意思属下派人偷偷跟着夜公子，发现他一路往西，去了长安，入了国师府。” 顾倾音调整了一下姿势，嗓音慵懒：“国师府？” 第181章 西景国师(1) 离羽点头，道：“是。” 顾倾音：“本座若没记错，洛莞与百里言歌天作之合这句话也是从西景国师府传出的。” 离羽：“是。” “底细查出来了？” “查出了一些。”离羽微顿，“西景国师韩钰，约五年前出现在西景长安——与主子去到长安为百里太子看病的时间所差无几。且此人极为神秘，甚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他的长相和年龄都是个迷。” 顾倾音睁眼从榻上坐起，作势要拿桌上的茶，离羽赶紧起身给她递过去。 顾倾音喝了一口，将茶杯又递给离羽，问：“他如何当上的西景国师？” 离羽放下茶杯，倒是没再跪着，“主子可还记得您离开长安后突然传出了百里太子咳血的消息？” 顾倾音点头。 那时候她刚离开长安不远，月芯为此特意追她就是为了把她拉回去再给百里言歌看看。 离羽：“那是整个宫廷上下的太医没人知道百里太子怎么样了，正是韩钰出现救了他，燕帝和燕后对其感激不尽，并说任其提出要求，韩钰由此当上了西景国师。” 救了百里言歌然后获至高权利这一点顾倾音毫不怀疑。 西景帝后对于百里言歌的疼宠瞎子都看得出来，且她当时治好了百里言歌之后西景帝后也曾提出可以满足她一切合理要求，只是她拒绝了而已。 离羽接着说：“近年来，韩钰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从来不上朝可朝堂上有过半都是他的人，且西景有三分之一的兵权也在他手里，燕帝对他更是言听计从。所以在他说出洛莞与百里太子天作之合之后，燕帝毫不犹豫就赐了婚，丝毫不顾及百里太子的感受，就连百里太子在雪地里跪了三天直到昏厥也没见他松口，最后还是燕后把人扶回东宫的。” 顾倾音眼底浮现思索，“夜冥和他的关系能查到吗？” 离羽：“属下已让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你派了多少人跟着他？” “六个，都是暗阁里选出来的。但国师府守卫森严，他们不敢靠的太近。” 顾倾音垂眸。 暗阁是她穿越过来后亲自创建的一个组织，什么也不干，专门培养杀手和暗卫，且暗阁中人个个都由她亲自指导过，兼备古代武功和现代杀手身法技术，人虽不多，却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 又过了一会，房内又落下一人。 “主子。” 离羽见人一惊，急忙行礼：“小姐。” 顾倾音抬眼，看着脊背挺直恭敬跪在地上的女子，淡道：“起来。” “谢主子。” 应完声，南嘉从地上站起，似乎没有看到一旁躬身的离羽，语气平铺直叙：“属下确认过了，定国侯夫人体内的确藏着傀儡蛊，且中蛊时间很长，已有十多年了。” 顾倾音阖上眸子。 离羽则是略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面色又恢复平静。 南嘉继续道：“上次刺杀太后的凶手隐隐指向子虚阁，但不能确定。” 子虚阁？ 离羽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第182章 西景国师(2) 以子虚阁的势力他们查了这么久查不出什么东西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子虚阁怎么会跟主子作对？ 难道傅阁主不知道顾倾音就是鬼影这件事？ 即便不知道，子虚阁一向不插手江湖和朝廷之事，怎么会…… “此事另有人去查，你停手吧。”顾倾音语气平静。 南嘉点头应是，“那绝剑山庄夜啸等人逃走一事……？” “不必理会。” “是。” 顾倾音从锦榻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南嘉和离羽乖顺地跟着她转了个方向。 顾倾音垂眸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道：“离羽。” “在。” “下楼看看出了何事。” 离羽心思一转，知道主子这是支开他，对着顾倾音和南嘉分别一拜，拿出一张面具带着，下了楼。 房间里，沉默良久，顾倾音才开口：“你还是要留在南疆？” 南嘉低下头，姿态恭敬：“若主子需要，属下即刻回来接手暗阁。” “接手？”顾倾音挑了下眉，“你暗阁第一高手的名号摆在那儿，他们所有人都以你为荣、向你看齐，你在不在暗阁并无多大影响。” 南嘉不语。 “你与尹烝然之间的事本座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本座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这次让你查的事本该早就查出，就因为你跑去了南疆，本座还要特意派人去请你……” 话未说完，南嘉已经“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顾倾音没回头，也没说话。 论情报能力、论身手，南嘉无疑都是顾倾音手下最强的，她也是顾倾音第一个带出来的人。 本来掌管暗阁和四楼阁管得好好的，突然有天跟她说她要去南疆，四楼阁甩给了白魂，暗阁则直接交还给顾倾音。 在得知她是为了个男人而做出如此决定，顾倾音差点没杖毙了她…… 然而她挺着一身的伤却坚持要去南疆。 顾倾音差点就要让人灭了尹烝然，偏偏南嘉却说：“主子，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我。我也没有错，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可感情一事，本就不是人所能掌控的。还望主子同意属下的请求，也请主子看在尹烝然能力卓群的份上不要降罪于他。” 顾倾音无奈，只得同意了。 想到这些，顾倾音眉眼染上几分薄凉。 南嘉跪了许久，深秋的寒气从地板渗透进她的骨肉里，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从中午一直跪到了夜幕降临，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主子。” 是罗沁和离羽。 顾倾音嗓音清淡：“讲。” 门外两人一愣，显然是没料到顾倾音竟不打算让他们进去。 短暂的惊疑过后，罗沁开口：“主子，闹事者乃太子赫连诩，说是有人举报在沁芳楼看到了白家余孽。” 白家余孽？ 顾倾音愣了一秒才想起来，白家当年是被举报通敌叛国的，只是未等奏折上递龙案，白家已经被燃起熊熊大火，当时又出了顾倾音坠楼一事，此事便暂时被搁浅了。 第183章 两个月(1) 后来顾倾音被送走，赫连执戚原本打算下令彻查纵火一事，但由于朝堂上有人呈上白家通敌叛国的证据，龙颜大怒，太子赫连诩又指出赫连澈救了白锦姐妹二人…… 赫连执戚有心想保赫连澈，却没等他想出办法，赫连澈就已离开京城；而后赫连诩带着禁军前去捉拿所谓的“白家余孽”时，才知道白锦白书根本不在逍遥王府，赫连澈也因此躲过一劫。 但从那之后，赫连执戚就下令寻找白锦白书的下落，所以这些年赫连澈只敢让身为江湖中人的云轻绝帮忙找白家姐妹的消息，他自己却不敢明目张胆…… 顾倾音顿了几秒，才道：“怎么说？” 罗沁：“之前白锦在大火中毁容后被逍遥王带走，后来不知道缘何落入人贩子手中，又被伢婆买下。属下几日前召来伢婆送画像时，似乎被人撞见了，这才去了裕王府告密，而裕王又将此事告知了东宫。” 房间里没有传来声响，罗沁便接着道：“因着那伢婆是从沁芳楼正门进入、后门出去的，所以太子便觉得那伢婆还在沁芳楼，或许白锦二人也在这里，这才带人来……捉拿。” 顾倾音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凉风，走到桌边坐下，南嘉依旧跪着没有动。 “人呢？” 罗沁：“太子及侍从皆被扔出去了。” ——没错，用扔的。 侍从是沁芳楼的人扔的，至于这位身份稍微高贵点的太子殿下，自然是离羽亲自动的手。 顾倾音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 懒得用内力温热，她放下茶杯，问：“赫连澈的证据都找齐了？” 离羽回道：“差不多都齐了。” “白家的案子呢？” 方房外的离羽和罗沁一愣，对视一眼，离羽赶紧道：“白家之事虽颇有疑点，但当时呈上证据的乃是朝中元老，逍遥王并未将此事往太子身上想；且逍遥王也不知道当年真相。” “那就把真相告诉他，罪多一点，赫连诩也死的快一点。”顾倾音嗓音淡淡，似乎完全不将一国太子的生死放在眼里。 离羽微愣，但很快应下来，正想告退是，房里又传来顾倾音的不含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去云裳阁挑件首饰。” 离羽和罗沁同时愣住，还是罗沁先反应过来，问：“主子是要适合多大年纪的？是男是女？” “女，及笄。” 简短的回答后，罗沁应声，接着两人齐齐告退，下楼时离羽才问：“主子这是要给谁送礼？” 罗沁：“好像听说定国侯府二小姐生辰宴快到了。” 离羽皱眉：“那随便选选就行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罗沁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我去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主子应该饿了。” 于是离羽转头去了厨房，罗沁则悄悄从后门离开去了云裳阁找苏雨熙。 两人离开后，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顾倾音走到自己先前躺过的锦榻复又躺下来，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南嘉。” 第184章 两个月(2) 挺得笔直的脊背一瞬间绷紧，南嘉心头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跪在地上转了个身，垂下头，嗓音平静而又带着恭敬：“属下在。” “本座若让你去趟西景，你可愿？” 顾倾音话音落下只一瞬间，南嘉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一张脸惨败的不成人样，嘴唇几次张合，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顾倾音似没看到她的挣扎，淡淡道：“本座给你两个月，弄清楚夜冥和韩钰的关系，保护好月芯，另外，尹烝然把白魂叫过去了，你看看是是否有帮得上忙的，顺便处理好你自己的事。两个月后，本座会亲自前往长安。” 话音落下，南嘉便知道主子根本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通知她。 没再说什么，脸上又恢复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淡淡应下。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十五年的守候，是时候放下了…… 顾倾音于是不再说什么，静静躺着。 没过一会儿，离羽在外面敲门，“主子，用膳了。” 南嘉偷偷抬头觑顾倾音，却见她没反应，就那么闭着眼斜倚着锦榻，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一时间南嘉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重新垂下头。 即便武功高深如她，在深秋寒夜里卸下内力跪了好几个时辰后也免不得膝盖酸软，体力不支。然而即便脸色泛白，冷汗涔涔，她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安静恭顺，脊背挺直。 门外的离羽得不到回应，知晓主子这是不打算回复了，便转身下了楼，吩咐人将饭菜热着，不许任何人上去打扰。 然而，楼上的房门一直禁闭。 弯月西迁，夜晚很快过去了，顾倾音终于打开了房门，唤来罗沁和离羽。 “主子。” 离羽随便看了一眼，确定这屋里已经没有南嘉的踪迹了。 顾倾音喝着粥：“选的首饰呢？” 罗沁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回主子，属下选了一直碧玉簪，主子可要查看？” 顾倾音摇摇头，放下碗，拿起手帕优雅地擦擦嘴。 她饭量不大，清晨两碗粥已是足够。 顾倾音：“几时了？” 离羽：“辰时将尽，快巳时了。” 顾倾音轻轻扬眉，似是有些讶异：“哦？本座睡了这么久？” 离羽：“主子连日连夜的赶路，如今停下来怕是有些累了，因此才睡的久了些。” “早朝开始了？”顾倾音也没去纠结，换了个话题。 离羽：“是。” “怎么样了？” “逍遥王提前找好了几个大臣，联名提交了证据，另外，属下也让人将白家一事加了进去。果不其然，龙颜大怒，将所有证据传给朝堂的文武百官查看后，直接下令将太子、裕王、丞相等一干文武大臣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皇后、齐妃等人打入冷宫……” 离羽说了一堆，最后收尾时才道：“皇上大肆夸赞了逍遥王，言语中隐隐透露出要立逍遥王为太子的意思，满朝文武也在竞相夸赞逍遥王。” 第185章 慕音院(1) “而且，”离羽难得迟疑了一下，窥见顾倾音平淡的眉眼，这才接着道，“皇帝说逍遥王代表东祁前往绝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辛苦了，赏赐了不少物什。” 离羽说完后就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顾倾音，却见她依旧眉眼平静，像是不过听到一句平淡无奇的禀报一般。 事实上，顾倾音却有一丝诧异，但很快就隐去，淡淡道：“赫连潇不是请旨后去的武林大会？” 离羽：“是。但赫连执戚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在金銮殿上大肆夸赞逍遥王，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战王。” 不知不觉离羽已经把对赫连执戚的称呼一改再改，最后直接叫名字了。 顾倾音眉眼有几分寒凉，“赫连潇和赫连澈分别什么反应？” 离羽：“战王很平静，没什么反应。逍遥王倒是频频看向战王，似乎是想要打断赫连执戚，但赫连执戚很快开始安排起官员调整一事，没听他说话。” 顾倾音沉默。 “昨日沁芳楼之事赫连诩没说？”过了会儿顾倾音才问。 离羽：“似乎是忘了。从赫连执戚身边的内侍刚喊上朝，那些证据就被呈上去了。而且昨日的事属下已经安排人处理了，赫连诩现在又是阶下囚，他的话赫连执戚应该不会再听了。” 更何况，就算赫连执戚真的来了，该扔还是一样的扔。 顾倾音站起身，“准备一下，你驾马车先回侯府。” 离羽一句“主子呢”卡在喉间，应声后与罗沁一道转身离开了。 盏茶后，战王府。 赫连潇穿着一身轻便的白衣，与站在房脊上的顾倾音遥遥相望。 短暂的惊讶过后，赫连潇朝暗处挥挥手，所有待命的暗卫瞬间7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赫连潇：“音儿怎么来了，莫不是想本王了？” 语气带着几分疏懒，几分闲适，还有几分他一贯的冷漠，但顾倾音也听出了他话里淡淡的欣喜。——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顾倾音飞身落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没回答——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专门跑这一趟。 赫连潇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音儿一直盯着本王的脸，可是被本王迷住了？” “与沁芳楼的头牌相比确实更好看些。” 顾倾音嗓音平淡，却听得赫连潇眉眼一跳。 沁芳楼？ 头牌？ 拿他跟青楼小倌相比？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道：“既然本王更好看，那音儿以后直接来看本王就好，不要整日往秦楼楚馆跑。” 顾倾音：“我何时整日往秦楼楚馆跑？” 赫连潇：“你都见过沁芳楼头牌了。” 顾倾音：“……” 沁芳楼名义上是花楼，却与平常的花楼不大相似。 里面既有女子，亦有不少男子，且卖艺卖身全在他们自己。 沁芳楼的头牌就是一个只卖艺的男子，名唤红裳，终年一身红衣，长相极美，见过他的人都称一句“妖冶”。 第186章 慕音院(2) 顾倾音没跟他争口舌之快，道：“赫连诩下狱，太子一党几乎被连根拔起，赫连澈借机安排了不少人在朝堂上，你就没什么想法？” 赫连潇眼底有些诧异，显然没料到她竟是为了此事而来。 很快，眼神归于平静，道：“音儿觉得本王该有什么想法？” 顾倾音同样回以平静的眼神和淡漠的口吻：“你不是对那张椅子有兴趣？”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顾倾音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平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赫连潇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却有点讶异：“音儿怎么看出来的？” 这么多年他虽表现卓越，却丝毫没显露出自己对那张椅子的兴趣，就好像他做这些事只是为了让现在坐在龙椅上那位对他高看几分而已，就连他母妃亦未曾知晓分毫。 但没想到，顾倾音看出来了。 话音落下，顾倾音并未答话，赫连潇也不以为意，道：“说实话没什么想法。本王若要争，赫连澈不是本王的对手。” 顾倾音略一思索，道：“朝中有多少是你的人？” 赫连潇：“反正比小音儿知道的多一些。” 顾倾音挑挑眉，并未追问。 赫连潇倒是唇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道：“怎么了，小音儿这是心疼本王，还是担心？” 顾倾音转身往院里走去：“或许都有点。” 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赫连潇却是愣住了。 自从明白自己心意后，他在顾倾音面前放松了许多，但顾倾音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什么。 可是现在…… 赫连潇面色柔和不少，唇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漏出来。 他抬步追着顾倾音而去。 却见顾倾音并未踏进院子，而是在院门前停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赫连潇走过去：“怎么了？” 顾倾音抬手指指院门上的匾，转头看着赫连潇，一语不发。 赫连潇跟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见院门上崭新的匾上刻着三个苍劲的大字——慕音院。 赫连潇左看右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对，转头问已经把手收回的顾倾音：“怎么了？” 顾倾音：“慕音院，是你取的？” 赫连潇点头，“小音儿也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对吧？” 慕，爱慕、倾慕；音，顾倾音。 慕音。 他一回府就先写了这块匾，又命人将它挂在了自己的院子上。 顾倾音眼眸一眯：“那绝剑山庄的慕音院也是你取的？” 赫连潇下意识点头，然后才问：“你怎么知道绝剑山庄也有个慕音院？” 绝剑山庄的慕音院原只是坐落在紫竹林内被阵法护着的小木屋，后来因为秦珵等人时常在那里议事，所以扩大了不少，成了一个院子，只是在赫连潇取名之前都习惯性的称作小木屋而已。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无心的地盘你可以随意取名？”顾倾音不答反问。 她与无心接触的不多，但那人怎么看也不会是那么平和的人。 第187章 不受宠的真相(1) 秦珵是无心的人，可赫连潇在绝剑山庄的时候秦珵却对他毕恭毕敬，居然连自己议事的地方的名字都任由他说了算？ 赫连潇眨眨眼，似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顾倾音却难得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你和无心到底是什么关系？夜冥和你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他明明跟你关系那么好，却又时不时帮着无心说话……” 赫连潇皱眉，一时失语。 顾倾音看着他的表情，冷冷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赫连潇诚实地点点头。 顾倾音犹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和无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赫连潇摇头，率先抬脚进了院子，淡声道：“这件事你终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顾倾音闻言眉头狠狠皱起来，竟不自觉地跟着他进了院子，丝毫不记得自己原本没打算停留。 赫连潇领她进了房间，坐在桌边，给她倒了杯茶，“新拿到的天山雪，尝尝？” 顾倾音：“……” 想了想，到底是没问出那句“哪来的”，反正她知道他并非只单纯是东祁不受帝王宠爱的战王，这十年一摘的天山雪出现在他这儿也就不算奇怪了。 赫连潇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顾倾音对面，道：“小音儿还没说找本王何事？” 顾倾音放下茶盏，语气清淡地道：“其实本座一直怀疑一件事。” 赫连潇挑眉：“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赫连执戚的亲儿子。” 脸色平静，语气淡漠，说出的话却足以令人大惊失色。 正常情况下，说这话的人应当被听这话的人冠上一个“大逆不道”之罪，然而……说话的人是顾倾音，听话的人是赫连潇。 所以，顾倾音很平静，赫连潇也很平静。 须臾的怔楞之后，赫连潇唇角牵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发现自己今天的嘴角有点不受控制，“小音儿知道今早朝堂上的事了？” 顾倾音也没隐瞒，随意地点点头。 赫连潇：“本王确是皇子，这点毋庸置疑。至于父皇对本王的态度……” 顾倾音抬眼看去。 赫连潇：“听说本王母妃在怀有本王时失手将当时一位极受宠的妃子推下了水，引得父皇大怒。后来这位妃子被救起，但她身子骨弱，又在寒秋受如此凉，身子更虚了。” 听到这儿，顾倾音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赫连潇继续：“后来那妃子和皇祖母都为母妃求情，让父皇念及母妃肚子里的骨肉——即是本王，请父皇开恩。 “后来大概是顾忌母妃身后的慕容家和迫于皇祖母的施压，父皇也确实开了恩，并未处罚母妃，只是再也没踏足过母妃寝殿，对本王也一直爱答不理。” 听起来是有点悲伤的故事，可赫连潇的语气平铺直叙，好像只是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顾倾音是个没有多少同情心的人，赫连潇也不需要同情心。 所以听完后顾倾音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开口：“那个妃子，是云妃？” 第188章 不受宠的真相(2) 赫连潇并不讶异她知道，喝了口茶，点点头。 云妃，也即是赫连澈的母妃。 顾倾音了然。 怪不得。 赫连执戚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为心爱之人“讨回公道”。 他觉得是这对母子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但偏偏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他们，于是他选择用忽视和漠然来“惩罚”他们。 这种方式对慕容贵妃可能有用——如果她是真心喜欢他的话，可对赫连潇来说应该不值一提。 “云妃是个很好的女子。”赫连潇突然这样说，“当初父皇原本是想等母妃生下我后夺了她贵妃封号，打入冷宫，是她求的情。” 顾倾音点点头。 须臾，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赫连潇跟着起身，点点头：“好。” 眼前的白色身影很快消失了，赫连潇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唤人：“木初。” 黑衣卫无声落下，恭敬叩首。 “夜冥怎么样了？” “夜公子自进了国师府后再未出来，且近日国师府新增了不少暗卫守护。”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亦是毫无波动，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赫连潇点点头，“音儿怎么会知道绝剑山庄慕音院之事？” “有次晚膳后顾小姐突然来了兴致，在庄内四处逛，无意间踏入了紫竹林，轻易就破解了阵法。当时夜公子毒发，正在里面运功调息，顾小姐是那时知晓夜公子身中蛊毒一事。” 赫连潇想起来了，在绝剑山庄时却有一次跟在夜冥身边嗯那个暗卫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说是夜冥毒发。 但等他赶过去时却见他一派安稳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并无不妥。 赫连潇问他，他只说自己扛过去了，现在想来，他是故意隐瞒他顾倾音去过的事实，为的就是让顾倾音怀疑他的身份！ 赫连潇嘴角微抽。 他到底为什么会交这个损友！ … 此时远在西景的夜冥突然打了个喷嚏。 本来没什么大事，——至少夜冥是这样觉得，但很显然某人不这样认为。 “来人，传御医！” 苍瑾话音刚落窗外就有人领命而去，快得夜冥根本没办法反驳。 无奈之下，夜冥转身看向苍瑾，却见原本坐在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从内间拿了件白色狼裘大氅过来。 “披上。” 生涩且带着几丝命令的语气听得夜冥眉头微皱，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那件大氅已经被人温柔地披在了他的肩上。 夜冥无奈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处一点的男子低头为自己系裘氅，道：“苍瑾，我是习武之人。” 苍瑾系好，闻言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座知道。” “习武之人体魄比寻常人好很多，而且以我的修为可以运功抵寒。” 话里话外就是不想穿这件裘氅。 苍瑾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若是让那些下属看见怕是不用他开口便已吓得半死，但夜冥不怕。 他伸手将裘氅解下来，递还回去：“我不喜欢穿这个。” 第189章 小谪仙(1) 苍瑾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也没伸手去接，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夜冥。 夜冥无所谓地耸肩，自顾自走到床边，将大氅扔在床上，然后转身走到刚才窗边的位置继续站着。 苍瑾目光一直紧盯着，眉头紧锁，眼神带着恼怒和压迫，但最终都归于沉寂。 他再次走到床边弯腰将大氅拿起来，又披到了夜冥肩上，这次不等他拒绝，他就冷冷开口：“你不是让本座不再插手百里言歌之事？乖乖披好，本座可以考虑。” 夜冥的手顿了顿，还是抬起来：“既然是考虑，那就不一定答应……”“本座答应。” 眼见他的手就要脱下大氅，苍瑾突然开口。 夜冥笑了笑，抬起手，在苍瑾寒凉的目光下拢了拢裘氅，苍瑾面色这才好看些。 很快，门外响起脚步声。 “主上，御医到了。” “老臣参见国师。” “进……”“劳烦楚公子和御医特意跑着一趟，不过不用了，楚公子将人送回去吧。” 夜冥话音落下，门内门外都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此事涉及夜冥的身体健康，没有苍瑾的命令，楚姜不敢擅自做主；而御医则是完全惊呆了，苍瑾那句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的话他自是听到了，他只觉得诧异，这国师府内竟有人敢打断国师大人说话？还直接对国师大人的手下下达命令？ 而屋内，苍瑾则是狠狠地盯着夜冥的后脑勺，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但随即，他的目光落到那件裘氅上，到底只说了句：“照做。” 楚姜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当即领命，召来人将御医送回太医院。 夜冥对他的怒火自然感知到了，却半点没有打算安抚，反而淡淡道：“苍瑾，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 苍瑾没说话，夜冥没转头，但也猜到他现在应该又皱眉了。 “以前的苍瑾，高高在上，神秘莫测，无情无欲，矜贵高冷如谪仙一般，一张惊艳脱俗的容颜终年没有表情，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就算最得力的手下即将死在他面前，他连眉都不会皱一下。周身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天山之巅还要渗人。” 夜冥缓缓说着，后来慢慢笑了。 他本以为过去了这么久，那些印象早就淡泊了，却不料竟还能分毫不差的想起来。 “哪像现在的苍瑾啊，真正堕入凡尘，有喜怒哀乐不说，还会威胁人了，就连以前最爱的白衣也换成了肃穆冷酷的黑衣。”夜冥微微偏头看他，又转过头来，“当初只会下达命令的人，现在居然也会听别人的话了。” 苍瑾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讽刺之意，菲薄的唇瓣微张，似乎要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坐回了锦榻上，闭目养神。 夜冥也不再说话。 西景的冬天总是来的比其他国家早，在东祁还算是不怎么冷的秋，在西景却宛如初冬。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直接吹到夜冥脸色，吹得他脸色泛白，却依旧站着不肯移步。 第190章 小谪仙(2) 他眼神好像在看着窗外，又好像已经穿透了那些假山碎石，穿透了繁花似锦，看到了那片白雪皑皑的山岭和那个本来宁静祥和的小镇。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只有三岁，却已被誉为神童——会识文习字，也会装模作样地舞枪弄棒一番，生于富贵人家，生来又被当时极负盛名的毒圣夜啸收作弟子，当时好多人都羡慕他，甚至嫉妒他。 那天，天还没亮，他母亲突然把他叫醒，让他穿衣服，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不明所以，看着母亲奇怪地脸色问为什么，爹爹呢，母亲却没回答他，只管带着他走，还是走的后门。 母亲带着他走得很急，他走不动了母亲还将他抱起来，路上还时不时回头看。 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到了那片山岭。 高耸入云的山峰入目所及皆是皑皑白雪，光是站在山脚就能感到寒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母亲怀里缩。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孩—— 看起来比他大了好几岁，容颜绝色，白衣胜雪，步履款款，稚嫩的脸庞仿佛是这山岭山终年不化的寒雪，还有眼神也是冷的。 当时的他被吓到了，但母亲却显得很开心，她将自己推到那个小谪仙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小谪仙让他留下来。 小谪仙答应了。 然后母亲一把抱住了他，抱的很紧，母亲叮嘱他，“……好好留在山上跟着哥哥修习，没有这个哥哥的同意不要下山……记得要听这个哥哥的话……”，母亲说了很多，他唯二记得的只有这两句，到底还是违背了。 隔了十七年，他早已记不清母亲的容貌，却还记得母亲带他离开家时和送他到天山后临走的那两个眼神，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前者是焦急，后者是不舍。 他跟着小谪仙上了山。 天山的气候寒凉，小谪仙只着单衣却一点也不抖，反观他，还未至半山腰就冻得昏过去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盖着薄被却不觉得冷，他推开门，却见满目雪白，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吹，他赶紧关上了门回到了床上躺着。 但很快他的门就被推开了。 然后是他在山脚听到过的那个冷漠的没有情感的声音：“起来，喝药。” 他把被子往下扒拉了一点，露出一个头，看着桌边站着的小谪仙，小声地问：“可不可以……先把门关上？” 小谪仙扭头看他，似是不解他的意思，但还是配合的一挥袖，然后门就“碰”的一声合上了。 但他还是没有从被子里出来。 小谪仙冷冷地看着他——在小夜冥眼中是冷冷的，实际上那不过是小谪仙平常的眼神而已。 小夜冥：“你……你能帮我把药端过来吗？” 小谪仙：“你残废了？” 小夜冥嗫嚅道：“被子外面……很冷。” 小谪仙：“……” 小谪仙并没有帮他端药，而是叫了个人过来。 第191章 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他喝完药才知道自己身子骨太弱，感染风寒了。 小夜冥乖乖在房里待了几天，直到他痊愈才被放出来。 他以前不喜欢一直待在房里，可是那里太冷了，他不敢出去，只好整天窝在房里。 而且待着房里也并没有那么无聊，比如他知道了小谪仙其实叫苍瑾，是天山祭司殿的大祭司。 跟他比起来，苍瑾才是真正的神童——一岁起便开始学文习字，两岁时已经开始修习武功心法，三岁的时候能击杀一个身怀武技的成年男子，七岁正式接任祭司殿，现在距离他接任祭司殿不过一年，已经能将手下人训得服服帖帖。 小夜冥是个自来熟，如果说一开始对小谪仙还有点敬畏和害怕的话，在得知这些过后便只剩下了无尽的崇拜。 他病好了。 他开始跟着小谪仙。 学习、练武、对弈、练琴、赏景、同桌吃饭、同房不同床睡觉…… 他什么都跟着小谪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着小谪仙。 可是小谪仙总喜欢罚他：罚他看书不认真，罚他练武吃不了苦，罚他对弈静不下心，罚他练琴找不到调，罚他吃饭话太多，罚他睡觉也安静不下来…… 他当时求饶求得欢，嘴里不停地嚷着痛，小谪仙不理他，他也乐此不疲、甘之如饴。且下次同样犯。 就这样他跟他在天山上过了一年。 一年来，他跟着小谪仙性子沉稳了不少——当然，也只是相对于寻常的四岁孩童来说。 他也发现小谪仙是真的很冷，就好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面容是冷的，眼神是冷的，手是冷的，说的话也是冷的。 可小夜冥还是很高兴。 有一天，他被小谪仙罚蹲马步，一个时辰。 本来小谪仙在旁边监督他的，突然有人过来附耳对小谪仙说了什么，然后，小谪仙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小谪仙回来，而且还带来了一个人—— “师父！” 小夜冥眼眸登时亮了，也不管还在受着罚，直接朝着夜啸跑过去，扑了他满怀。 夜啸笑呵呵的接住了他，看他额头浸出的汗，那帕子帮他擦干净，温声软语的跟他聊天。 那天的午膳是他跟师父一起用的，小谪仙不在。 吃完饭，师父问他：“冥儿要跟师父回去吗？” 小夜冥眨眨眼：“是回去找爹娘吗？” 夜啸摸摸他的头，点点头：“是，带冥儿回去找爹娘。” 小夜冥高兴地跳着拍手，脸上的笑容晃得人眼花。 夜啸带他去找小谪仙，向他说明去意，小谪仙没理夜啸，只看着他问：“你要走？” 小夜冥想起母亲的叮嘱，于是嗫嚅着开口：“如果，瑾哥哥不同意的话，那我就不走了……” 小谪仙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本座没什么不同意的，你想走就走。” 那是一年来小夜冥听到小谪仙对他说的最长的话，可这句话是在变相赶他走——至少他这样想。 于是他收拾收拾包裹跟着师父下山了，——他上山时两手空空，可这一年来到底是添了不少东西。 第192章 二叔求见 “夜冥！” 略微加重的语气将夜冥从回忆中拉出来，回头看着已经站起身的苍瑾，“什么？” 苍瑾：“你……” 夜冥挑眉：“嗯？” “无事，该吃饭了。” 说罢，转身朝外走去，夜冥也不矫情，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想问他在想什么，可到底忍住了。 夜冥轻笑。 苍瑾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欲言又止。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七。 天气越发寒凉，而今天定国侯府却难得热闹了起来——定国侯府嫡二小姐顾倾颜的及笄宴，定国侯夫人亲自督办，京城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即便没被邀请的也舔着脸送来了贺礼，一时间定国侯府人声鼎沸。 但这个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望月阁的顾倾音。 从她回来到今天，林婉玥和姜柳伊、顾倾颜无数次的想要上门，说是问候，实则是找麻烦，顾倾音懒得理她们，一律让人拦了下来。——她不在时这些人尚且不能踏进望月阁半步，更何况她现在回来了。 令她有点在意的是顾湛，顾湛只来过望月阁一次——因为那次之后顾倾音就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望月阁，究其原因，是因为顾湛让顾倾音多让着点林婉玥她们。 顾倾音原想告诉他傀儡蛊的事才放他进来，可听他的话她也不能确定顾湛有没有中蛊，因此只好将他也拒之门外。 这几日她几乎都关在藏书阁里，翻阅关于南疆蛊毒的书，还命人收集了不少此类书籍。 她擅医毒之术不假，可蛊对她来说却大为陌生——上次在绝剑山庄能识破地牢那些人中的蛊，其实是因为夜冥在慕音院时给了她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一些蛊毒而实际上她对蛊并不怎么了解。 这天早上顾倾音没再去藏书阁，用膳时却听到幽梅通报：“主子，二爷一家说要见您。” 顾倾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望月阁还住着顾洵一家，她的二叔他们。 顾倾音：“三个人都来了？” 幽梅点头：“是。” 顾倾音转头看了一眼还有些灰蒙的天空：“这么早？” 幽梅：“少爷说他们是看您房间灯亮了才过来的。” 顾倾音想到那个拘谨的少年，她对他印象还不错，因此也没拒绝：“人呢？” 幽梅：“正在前厅。” 顾倾音：“请他们过来，再让厨房添几个小菜，添三双筷子。” 幽梅点头应是，转身出去了，很快，碗筷被送了上来。 紧接着，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在门口停住。 舒棉：“大小姐，二爷、二夫人和少爷来了。” “进。” 进？ 门外几人楚舒棉外面面相觑：随便进一个女子的闺房，这…… 舒棉也有一瞬间的怔楞，但极快反应过来，侧身请顾洵几人进去，然后才告退。 看到桌上多出来的碗筷，顾洵惊疑道：“音儿，这是……？” 顾倾音优雅地擦擦嘴，偏头对外面端菜的侍女道了声“进来”，这才看向顾洵：“这么早你们应该还未用早膳吧，有什么事，吃了再说不迟。” 第193章 及笄宴(1) 有顾倾音在，顾洵一家拘谨不少，也不敢擅自开口说什么；顾倾音也不是话多之人，一顿早饭在沉默中吃完了。 “二叔找我何事？” 顾倾音命人撤掉碗筷，走到窗边的躺椅上倚着，漫不经心地问。 顾洵三人面面相觑，许久没开口，顾倾音倒也不恼，默默看着窗外开的正艳的菊花。 最后，还是顾晗御站出来，道：“大姐，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去参加二姐的生辰宴。” 顾倾音面色一怔。 转过头，有些怀疑地重复了一遍：“生辰宴？” 顾晗御吞了吞口水，点点头：“虽然二姐平时和我们关系不是很亲近，但这毕竟是她及笄的重要日子，祖父和祖母又都会去，所以……” 顾倾音更加奇怪了：“你们要去便去，跟我说做什么？” 顾晗御：“我们……住在望月阁……” 顾倾音了然。 顾洵一家住进望月阁算是顾倾音对他们一家的保护，可以让他们不用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打扰——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去，其他人随便也进不来望月阁。 然而他们三人却误以为她“幽禁”了他们，不许他们进出。 想清楚后，顾倾音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我并未限制你们的自由。” 闻言，三人不由一愣，还是顾洵先反应过来，陪笑道：“这……音儿，对不住，是二叔误会了你的意思……” “无妨。”顾倾音面色淡然，并不在意。 顾洵于是准备拉人告辞，却听顾晗御道：“大姐，你要去二姐的生辰宴吗？不如我们一起吧？” 顾倾音想了一下，冲外面喊道：“幽梅。” “大小姐。”幽梅很快进来。 顾倾音淡淡吩咐：“将我给顾倾颜准备的贺礼拿给顾晗御。” 幽梅一怔，很快应是，掀帘入了内间，将装着玉簪的盒子拿出来，递给顾晗御。 顾晗御接过盒子，还是有些不解：“大姐？” 顾倾音：“我懒得去凑热闹，你正好帮我送了。” 顾晗御：“……哦。” … 辰时。 侯府前厅一片喜庆，就连肃穆的顾湛，眉眼也难得染上了些许笑意。林婉玥站在他身边，勾唇淡淡笑着，断的是一派端庄大气，顾韩和姜柳伊也是慈眉善目。 宾客一位位踏入，都笑着恭贺顾二小姐的及笄宴…… 宴会分男女席，宾客进门后先到前厅走一圈，然后女眷们再由丫鬟带去后花园。 顾洵三人踏进来，看到的便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最先看到他们的是林婉玥。 “阿洵，快过来。” 众人都转眼望去。 顾洵一袭青衫，显得较为沉稳；顾晗御淡蓝色宝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而李氏则是着一袭墨青色衫裙，站在顾洵身边格外登对。 顾洵和李氏、顾晗御三人这些年一直住在乡下，虽说日子不算拮据，但闲钱也都拿给顾晗御买书了，不像京城贵妇们经常保养，因此三十多看起来跟四十多一样。 即便如此，他们身上的衣服料子依然惹得众人发妒—— 第194章 及笄宴(2) “这……这，天山雪锦！天蚕锦！还有云锦锻！这是哪家的人？竟能弄来御贡之物？” 话音一落，前厅诡异的安静了几秒，然后顾洵和李氏及顾晗御分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早知道顾倾音托人随手“扔”给他们的衣服如此贵重，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要的！ 然而很快就有反驳声响起—— “王公子，天蚕锦也就罢了，天山雪锦和云锦锻可是皇宫中都极为少见的布料，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年都只有一两匹，怎么可能穿在三个不知名的人身上？” “邱公子所言极是。这料子看起来虽好，但也没夸张到那种地步吧？” “……” “听闻邱公子想要尚公主？”一片附和声中，顾洵三人身后突然想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众人砖头看去，就见段梦若和挽着赫连明城，携赫连明珠缓步踏了进来。 三人先是朝着顾湛遥遥一拜：“侯爷。” 厅中其他人也赶紧向这三人行礼：“参见明城世子、世子妃，参见明珠郡主。” 顾湛知道段梦若与顾倾音交好，看到她，刚刚听到那些话后变得僵冷的面色稍有回暖，点了点头。 见顾湛应了，段梦若直接站起身，赫连明城对着躬身行礼的众人也道了句“免礼”。 然后，段梦若看向刚刚慷慨陈词的邱公子，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邱公子还没回答本妃的问题呢。” 段梦若，镇南王段玄捧在手心千疼万宠的宝贝妹妹，现今康王府明城世子的世子妃，京城多少人攀附的对象？ 现在居然纡尊降贵跟一个侍郎之子讲话，放在平时那肯定会让人眼红不已，但她现在的表情却令邱公子一点欣喜都兴不起来。 邱公子脸色白了白，道：“世子妃说的是，臣却是想要商公主。” “哦？那不知邱公子看上了皇家哪位公主？四公主还是十二公主？” 皇家四公主赫连媞，年芳二六云英未嫁；十二公主赫连雪，今年不过六岁大小，邱公子想要尚哪位公主这不是显而易见？ 可世子妃却这样问…… 众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段梦若就是要找邱公子的麻烦，纷纷低下头，装聋作哑。 邱公子强忍着一口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自然是九公主……” “九公主平素最爱的便是华美的衣裳，而你，连天山雪锦和云锦锻都没见过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段梦若冷冷开口打断他，丝毫没顾及他的面子。 邱公子脸色白了又白，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缄默不言的顾洵三人，强自开口：“世子妃，就算您是皇亲国戚也不能随意这样侮辱于人吧？这三位我等众人连名号都叫不上来，怎么可能穿得起那般名贵的衣裳？” 顾洵一家三口自回京后几乎一直待在望月阁未曾出去过，侯府内有些下人都不知道自己添了三个主子，更别说侯府之外的人了…… 第195章 及笄宴(3) 因此，除了顾湛几个知道顾洵身份的人，多数人都在看热闹，心道邱公子说得不错。 当然，这话他们是不敢说出来的。 笑话，段梦若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在京城又有康王府和太后为其撑腰，她既然没主动找他们，他们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引火烧身这句话他们还是懂得的。 段梦若无意去关心其他人，她看着邱公子的眼神已经跟白痴无异，心道：“他们当然穿不起，也拿不出，可是小音儿拿的得出来啊……” 段梦若：“邱公子说他们是无名之辈？” 段梦若指着顾晗御开口——开玩笑，顾倾音看起来对她这个二叔二婶挺好的，她可不敢去指着他们；至于顾晗御嘛，总归算是小辈，不太碍事。 邱公子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段梦若微微一笑，对着上首的顾湛开口：“顾侯爷，这是您府里的人，梦若就不代劳介绍了。” 顾湛点点头，负手站起身，平静的声音夹杂着些微微不可查的内力传遍了整个前厅：“这位乃是本侯的次子顾洵，站在他旁边的是其妻李氏李云，其子顾晗御。” 话很快说完了，顾湛也重新坐下，但厅内众人却好像被魔音绕耳了一般，满脸呆滞，特别是邱公子，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 次子？ 定国侯不是一直只有一个儿子吗？哪来的次子？还有个孙子…… 顾洵见身份已被揭穿，带着妻儿走上前对顾湛和林婉玥行礼：“儿子儿媳见过爹爹、娘亲。” “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顾湛面色稍霁，点点头；林婉玥则是满脸笑意，看着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但随即，旁边又冒出一道声音：“可是，即便是定国侯府二爷，像天蚕雪锦这种料子，也很难穿到吧？” 段梦若转眼，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慕容公子所言极是。那不知公子觉得定国侯府有没有人当得此殊荣？” 一身红衣流转芳华的慕容泽之斜支着头，慢悠悠地道：“当自然是有人当得起的。比如——定国侯府那位嫡大小姐。从她出生起，不管是皇宫还是定国侯府，有什么好的东西全都往她那处送去。天蚕锦、天山雪锦、云锦锻这三种料子虽有些名贵，但顾小姐那里应该是不缺的。” 段梦若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慕容公子所言极是。顾二爷刚回京城，可能暂时还没完全适应，所以小音儿就略微施以援手……啊，小音儿可真是太善良了！” 厅内其他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慕容泽之和段梦若一唱一和，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衣料来源不说，还顺带将顾倾音这位京城有名的纨绔夸上了天…… 偏偏…… 坐在高堂上的顾湛点点头，道：“世子妃真是了解音儿。阿洵三人刚回京，所以本侯就让音儿多照看着点，不过此番音儿这般慷慨也着实令本侯没想到。” 顾晗御也忍不住开口：“爷爷，大姐人真的很好……” 第196章 及笄宴(4) 于是所有人缄口不言。 得，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除了最后一个开口的“傻白甜”顾晗御，这几个人都是串通好了给顾倾音洗白的吧！ 厅内无人再说话，于是段梦若便带着赫连明珠和李氏一道往后花园去了——段梦若来了太多次，已经不需要丫鬟引路了。 路上，赫连明珠看了眼远远跟在后面的侍女，凑近段梦若：“嫂嫂。” 段梦若是学武的，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了一点，闻言微微低头看向小姑娘：“怎么了？” 赫连明珠：“你和那个顾大小姐很熟吗？” 段梦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十分大言不惭：“那当然！我可是小音儿最好的朋友。” 赫连明珠眼神当即就亮了，声量稍稍提高道：“那嫂嫂能介绍她给我认识吗？” 段梦若顿时奇怪地看着她：“你要认识顾倾音？为什么？” 赫连明珠：“好奇啊！” 段梦若：“好奇什么？” 赫连明珠：“潇哥哥从下就对谁都很冷漠，特别是陌生女子；澈哥哥虽然待人温柔，但对女子都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可是他们现在一个在宫宴上求娶顾大小姐，一个在自己府邸内的院名嵌入了顾大小姐的名字……所以明珠有些好奇，顾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竟能引得潇哥哥和澈哥哥同时为其心动。” 段梦若挑挑眉。 赫连澈那件事她倒是知道，不过赫连潇…… 他不是号称自己已有心上人，并且此生非卿不娶吗？现在又是闹哪样？ 赫连明珠得不到应答，还在使劲地摇晃段梦若的手臂。 段梦若实在受不了了，抽出手臂，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氏：“还有人在呢！别闹。” 言毕，又对李氏歉意一笑：“让顾二夫人见笑了。舍妹性子被我夫君和公婆惯了。” 李氏温和地笑笑：“不妨事，世子妃多虑了。音儿的确是个极好的人，她当得起这些喜爱。” 段梦若闻言讶异的扬扬眉，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她极好。” 李氏这倒是有些不解：“音儿她为人和善，待人宽容，明明惊才艳艳却是无意争抢，我们今天这身衣裳都是她给的不说，我们晗御也是因为她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世子妃觉得这样的人当不起极好这个词？” 段梦若笑开：“顾二夫人误会了。我并非说她当不起。我与小音儿关系很好，自然知道她的品行如何……” 顾倾音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她的好是分条件和人的。 她关心的、在意的，她可以将你捧到天上，让你受万人景仰；她厌恶的，不喜的，轻则漠视，重则亲手将人松下阿鼻地狱…… 这些也只有跟她亲近之人才知道，也因此从没有夸过她极好。 为防李氏在追根问底，段梦若指指前方：“我们到了。” 然后又附耳对赫连明珠道：“回头我带你见见她，能不能相交看你本事……” … 辰时三刻，顾倾颜在前厅正式行笄礼。 段梦若待在后花园无事可做，便吩咐人照看好赫连明珠和李氏，她则悄悄起身去了望月阁…… 第197章 赏花品茗(1) “顾小姐好棋艺，在下甘拜下风。” 刚踏进揽月轩，就看到前方的六角亭内一百一红两个身影对坐，桌上摆着一盘棋。 红衣公子拈起耳边一缕碎发，往脑后拨了拨，道：“顾小姐叫在下过来，总不会只为了跟在下秀秀棋艺吧？” “慕容泽之你开什么玩笑？小音儿还用跟你炫耀棋艺吗？”段梦若直直走过去，在顾倾音身旁坐下，看着棋盘上被杀的溃不成军的黑子，嘲讽地勾起嘴角，“呵，弱鸡。” 慕容泽之好看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直觉告诉他，这个“弱鸡”不是什么好词汇。 然他还没开口，顾倾音便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平铺直叙，与其说是问句，听语气却更像陈述句，一边说一边还让离若上前收拾桌子。 段梦若示意一旁站着的幽梅给自己添茶，道：“后花园待着没意思，还不如来找你玩。而且——” 段梦若一顿，重重地放下茶杯，双眼如炬般看着慕容泽之：“这家伙怎么也在？” 慕容泽之：“……” 她是不是忘了刚才在前厅是谁帮她说话的了？ “本公子怎么在这儿，你不如问问顾小姐啊！” 慕容泽之勾唇一笑，眼神邪魅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段梦若脸色一黑：“不许笑！慕容泽之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勾引我，否则等白锦回来以后——” 话没说话突然顿住了，旁边的慕容泽之脸上的笑容也极快凝固，唯有顾倾音和幽梅、离若脸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突然，亭外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大小姐。” 顾倾音抬眼，来人站得地方距离亭子大约有几十步的距离，且两人都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恭敬。 顾倾音这才开口，却不是对着那两个行礼之人：“本小姐邀公子前来，不过就是为了赏花品茗而已。” 说着，转而看向亭外：“舒棉、棉棉，过来。” 舒棉和棉棉这才走过来，兴许是担心惊扰到了贵客，舒棉一直低着头，棉棉年纪较小，性子稍稍有点活泼，但碍于顾倾音在场也不敢太过放肆，加上舒棉都低着头，她也跟着把头低了下去，沉默地走过来。 六角亭很大，且地下铺着玉石，冬暖夏凉。 此刻舒棉和棉棉走进来后眼神也不敢乱瞟，恭敬垂首，又行了一次礼：“大小姐。” 顾倾音点点头，“嗯”了一声。 慕容泽之和段梦若都是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舒棉，给客人斟茶。”顾倾音却没打算跟他们解答疑惑，自顾自地道。 命令一出，舒棉下意识就要回自己没带面纱，恐冲撞了贵客，但想到离羽和幽梅教过的“大小姐的话只需服从”便顺从的抬起脸，打算去拿桌上的茶壶，却在看到慕容泽之后，眼中的茫然瞬间被惊愕取代，转瞬又变成了慌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当即迅速低下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198章 赏花品茗(2) 身子僵得跟石头一样。 顾倾音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淡淡问：“怎么？没听见？” 舒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微微发颤：“大……大小姐，奴婢……奴婢脸上的伤疤太过丑陋，恐污了贵客的眼……可否……可否唤幽梅姐姐或者离若姐姐前来。” 刚刚顾倾音在叫她们进亭的时候就挥手示意幽梅和离若带着棋盘和棋子下去了，刚好从她们身旁经过。 顾倾音：“你以为我让她们下去是为了什么？她们有事要去做，否则我也不会叫你们。” 舒棉咬紧了唇，不知该说什么。 慕容泽之撑着手支着头，颇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当然不介意是谁斟茶这件事，事实上，让他自己斟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家他从小就是放养的。 但这女孩的言行却让他有点好奇。 刚刚这丫头的模样明显是被吓到了，可是——他自认这张脸生的还算不错，虽然没到赫连潇和赫连澈那两个妖孽的地步，到底也是东祁四公子之一，这张脸长得还是可以的，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而且他都没被她左脸的烧伤和右脸的划伤吓到，她怎么反被他吓到了？ 坐在旁段梦若显然也很疑惑。 于是慕容泽之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道：“舒……棉，没错吧？” 舒棉听到他的话浑身又是一颤，头不自禁低得更低了些，嘴唇紧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奴婢……奴婢舒棉，见过公子。” 慕容泽之笑笑，尽量使自己显得和善一点——尽管某个小丫头低着头看不到他，“本公子自我介绍一下，本公子复姓慕容，乃当今慕容家嫡长子慕容泽之，不才，也刚好是东祁四公子之一，论样貌论才学本公子都算还过得去——所以，舒棉姑娘是否可以告知本公子，本公子到底哪里让他感到害怕了？” 还有，她能不能告诉他，他对她那一瞬间无法忽视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般想着，他撤回撑在桌上的手，弯下腰，伸出手似是要去抬舒棉的脸。 “愿意跪，就跪着吧。棉棉，斟茶。”就在慕容泽之的手即将碰上舒棉时，顾倾音突然开口。 慕容泽之一愣，赶紧收回手，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坐姿。 棉棉早在刚才顾倾音叫舒棉斟茶的时候就在偷偷抬头看慕容泽之，她觉得这个大哥哥真是好看，同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文静的舒棉姐姐会如此害怕这个漂亮的大哥哥。 听到大小姐的话，棉棉毫不犹豫就要走过去斟茶，却发现自己被人拉住了。 棉棉低头，看着拉住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低声问道：“舒棉姐姐，你怎么了？” 慕容泽之和段梦若都是一脸奇怪，同时慕容泽之还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那股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却强烈无比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顾倾音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清眸内一片平静…… 第199章 他的命，回来了(1) 舒棉微抬头，再次低声开口：“大……大小姐，棉棉还小，万一做得不够好冲撞了贵客……” 顾倾音：“谁说是贵客？” 慕容泽之：“就是因为做得不好才要多练习。” 两人同时开口，舒棉再次低下了头。 段梦若将自己杯里的茶一口气喝完，然后道：“虽然不是贵客，但好歹也是客人，舒棉姑娘自己不给我们斟茶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阻止别人？” 舒棉脸上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闻言瞬间又褪的干干净净，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这时，顾骐在外面说话：“大小姐，老夫人派人过来请您，说是您妹妹及笄礼，让您马上过去。” 顾倾音充耳不闻，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身上的凉意退散些许。 “流景。”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在顾骐身旁，恭敬跪下：“在。” “顾骐顾亭和离羽守明，你守暗，除非二叔他们回来，其他人敢擅闯者，要么扔出去，要么送去阎罗殿。”顾倾音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和霸道。 两人领命，一个重回暗处，一个回了望月阁大门前。 “大小姐。” 两人走后，幽梅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个卷轴和一个小册子。 顾倾音朝慕容泽之的方向微抬眼眸，幽梅于是将卷轴拿给他。 慕容泽之接过来，却没着急打开，反而看向顾倾音和幽梅：“这是什么？” 幽梅：“回慕容公子，这是舒棉右脸被划伤之前的容貌。” 舒棉登时瞪大了双眼，当即就要起身夺卷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不了，就连嘴也开不了口。 舒棉面色一派震惊。 而那边，慕容泽之自顾自展开了卷轴，虽然不明白顾倾音什么意思，但—— “这……这不是……” 段梦若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到画卷上那侧着身漏出右脸的女子，满脸惊讶，而慕容泽之更是连呼吸都停住了几秒，心跳也漏了一拍，随即内心泛起剧烈的激动…… 两人强忍住心中的颤动，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顾倾音。 顾倾音却没理他们，又看向幽梅，于是幽梅乖觉地将小册子也呈了上去，并且不等慕容泽之询问就主动开口解释：“这本册子记录者舒棉从出生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资料。” 慕容泽之迫不及待就接了过来。 顾倾音也终于喝完茶，放下茶盏，起身，往亭外走去：“走吧，这里就留给慕容公子和白姑娘了。” 顾倾音走在最前面，段梦若紧跟着她，幽梅临走前拉走了棉棉，至于暗卫，早在慕容泽之来之前就被打发走了，刚才的流景是最后一个。 而顾倾音的话，无异于间接承认了慕容泽之的猜测。 慕容泽之瞬间眼都红了，手里捧着的不敢翻开的册子他好像一瞬间有了勇气，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慕容泽之将卷轴和册子往桌上一放，想要站起来走到舒棉身边，却在那一刹那蹲了下来——他竟激动的腿软了。 第200章 他的命，回来了(2) 舒棉虽然低着头，但也看得见慕容泽之弯下的膝盖——他竟然跟她面对面跪着，再看看那大红的料子，舒棉不合时宜地想着只差个凤冠霞帔他们就可以直接拜堂了…… 然后这个想法很快被惊讶所取代——慕容泽之一把抱住了她。 抱得很紧很紧，勒的她快要断气了，而且她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她张张嘴，一声“泽之”无意识吐露出来，别说她自己，就连慕容泽之都愣住了。 舒棉第一反应是：她能说话了？ 第二反应就是赶紧推开慕容泽之。 慕容泽之刚被她那一唤丢了三魂七魄，毫无防备之下被她这么一推，后背竟撞到了石桌上，痛感让他忍不住低哼一声，然而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会痛，那就说明不是梦，是真的。 那本册子已经无需再看了，在他抱住女孩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小锦。 他的小锦回来了。 他的命，回来了。 看着会慌张冲过来的女孩，他长臂再次一伸，将她揽在怀里。 舒棉——或者现在应该叫白锦，白锦下意识就要挣扎，但又不知道他背后伤得怎么样，不敢动作太大。 白锦语气焦急：“慕容泽之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的伤……” 慕容泽之不放：“小锦担心我了，是不是？小锦怕我受伤，对不对？小锦也在想着我，对不对？” 一脸三个问题打得白锦猝不及防，挣扎的动作停下，脸色白了又白，随即又要抬手推他，但动作却轻柔无比。 然而刚才像铜墙铁壁般锁着她不放的男人这下居然轻易就被推开了，随即一声压抑的痛呼声传来：“呃……” “泽之……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白锦顿时又紧张起来。 慕容泽之就着这个姿势靠着桌子，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我没事，小锦，你真的在担心我。那你刚才为何要躲我？” 白锦：“……” 沉默良久，白锦才低声道：“你还是慕容府高高在上的嫡公子、东祁无数鬼女求嫁的对象，可我是戴罪之身……” 她又被抱住了。 随后，低沉却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前几天逍遥王联合几大下臣查出了太子一党通敌叛国的证据，白家被陷害一事也已查清，白府恢复将军府封号，你父亲和母亲的封号也恢复了，将军府也正在修建中。 “小锦，你不是戴罪之身，你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真要论配不配得上，你是承袭了将军爵位的一品命官，而我只是个低贱的商人。是我配不上你。” 白锦怔楞，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直接趴在慕容泽之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以为她足够坚强——这些年她也的确表现得如此，可是慕容泽之温柔如水的安慰却瞬间击垮了她五年来的全部防护盾，她突然就觉得好委屈，好辛苦…… 慕容泽之见状心疼的不得了，但也明白她此时需要发泄，因此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埋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第201章 如获新生(1) 等怀里的人彻底没声了，慕容泽之才低下头，却见小人儿哭累了，睡着了。 慕容泽之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将扶她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拿上卷轴和册子，然后弯腰将她抱起来，飞身而出。 当年白家出事的时候他不在京城，得知白家姐妹被赫连澈救了之后他当即赶去逍遥王府，却刚好看到禁卫军从里面出来，这才知道白家姐妹不在王府内。 然后他便开始了一边寻找白锦一边清查白家谋反一事。 然白家谋反一事证据实在确凿，涉及又广，他爹态度强硬地让他不得再追查此事。前两年赫连潇在京城尚可勉强为他打些掩护，三年前赫连潇领兵出征，他便要两头忙，后来抽不出身，只好先放弃了寻找证据，转而专心找寻白家姐妹的消息。 可是五年了，他和赫连澈的足迹近乎踏遍了整个大陆，依然没有丝毫她们的消息。 慕容泽之的心一次次沉到谷底，他爹说他逐渐变得跟行尸走肉一般，可他毫无办法。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顾倾音来了，还带来了白锦…… 那一瞬间，慕容泽之自己的心，才真正恢复了跳动。 如获新生。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带白锦回去，回到他为她定制的婚房——其实他好早以前就在筹备，可是还没完工，白家已经出事了。 他本打定了主意，若顾倾音的手下胆敢阻拦，他必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可是一直到他出了侯府也没见有人阻止，慕容泽之有些奇怪，但毕竟怀中之人对他来说更为重要，因此也没有深究。 … 揽月轩。 “所以舒棉是白锦而棉棉是白书？”段梦若一脸惊诧地逮着幽梅问。 幽梅带着人皮面具，点点头，相貌平平的容颜看不出情绪，倒是眼底有几分浅淡的无奈之色——这个问题段梦若已经变着花样反复问了好几遍了。 段梦若终于扶额，倚在走廊的柱子上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太玄幻了……赫连澈和慕容泽之找了整整五年的人居然在小音儿这里当差……妈呀……我需要冷静一下……” 幽梅嘴角微抽，不再理她，转身作势要走，却见迎面来了青鸢。 “幽梅姐姐。”青鸢欠身行礼。 幽梅下意识往身后一瞥，却见刚才还在那儿念着“世界玄幻”的人已经不见了。 幽梅嘴角又是一抽，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淡淡道：“怎么了？” 青鸢低眉顺眼：“侯爷和夫人在望月阁门外，说要见大小姐。” 幽梅嗓音淡然，却隐隐含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压：“大小姐的吩咐是除非二爷回来，任何人不许进入。青鸢，你听不懂？” 青鸢当即跪下：“奴婢知错，可毕竟是侯爷……” “侯爷又如何？”幽梅直接打断她，“在望月阁，你只有一个主子，便是大小姐！” 青鸢低下头，前额碰到地板：“青鸢知错。” 幽梅：“说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侯爷他们来了？” 第202章 如获新生(2) 她没记错的话，青鸢并不当值守门。 青鸢当即神色一僵，但由于低着头幽梅并没看到：“奴婢本想找棉棉，找了一圈没找到，无意间走到了门口，这才不小心看见的。” 幽梅：“既然是路过，不小心看见，那就当好一个过路人的身份。当值的侍卫都没说什么，你跑来凑什么热闹？还有，棉棉不用找了，她已经是慕容府的人了，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凑热闹？ 慕容府的人？ 青鸢掩下眼底的杀意和惊讶，道了声“是”退下了。 幽梅看着青鸢，实在不解自家主子为何要留着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在自己身边，还非要时不时给人透露点有用无用的信息。 幽梅摇摇头，转身带上房门，去了厨房，主子刚才说了，她要用午膳的。 望月阁前门。 顾湛、林婉玥、顾韩、姜柳伊都站在外面，身后跟着丫鬟家丁一大堆，气势汹汹，可顾骐顾亭和离羽就只有一句话：“主子今日不见客。” 林婉玥怒斥了好一会儿，然守门之人无人理会她，顾韩和姜柳伊倒是劝她消气，但硬被她拖来的顾湛却—— “玥儿，音儿刚回府，想来也是累了，让她多休息休息吧，况且礼物都送了，人在不在其实无甚区别。倾颜还在前厅招呼客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三人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婉玥：“湛郎？今天可是颜儿的及笄之日！” 顾韩姜柳伊：“爹爹？” 顾湛却不理他们，对着离羽说：“照顾好音儿。” 离羽见他对自己主子还算关心，也多了几分尊重，点了点头。 顾湛率先带头转身离去，身后除了离羽皆是躬身行礼。 林婉玥不甘地看了看望月阁的牌匾，终究强忍着怒气一道离开了。 两位主心骨都不在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耽搁，纷纷转身回去。 午膳时。 不同于前厅的侃侃而谈和后花园的莺莺细语，揽月轩内一片安静肃穆。 顾倾音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段梦若则是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睛里藏着明显的怒火，身前的饭碗还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身后站着服侍的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想要告退，但又不敢擅自打扰顾倾音用膳，小脸上满是纠结。 过了会儿，顾倾音将碗递给一个侍女：“盛饭。” 小侍女极快反应过来，双手接过碗，给她斟酌着舀了小半碗，再双手递还回去。 在此期间，顾倾音看着段梦若，淡淡道：“先吃饭，要问什么饭后再说。” 接过饭碗，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饿着不要紧，肚子里的小王孙该有意见了。” 段梦若闻言冷哼了声，显得很是傲娇，却还是将碗递给了侍女让她帮忙盛饭。 ——她早饭没吃，早就饿了。 饭后，顾倾音坐回锦榻上，闭眼假寐，真真做足猪的模样，但这身材却还是弱柳扶风的样。 段梦若鄙视地上下打量她，然后再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203章 偷亲(1) 顾倾音闭着眼：“什么？” “白锦和白书啊！你什么知道她们俩真实身份的？”段梦若坐着凳子感觉不太舒服，屋里唯一一张锦榻又被顾倾音占着，她干脆直接躺倒床上去，语气懒洋洋的。 顾倾音：“我回京那天，但之前已有猜测。” 段梦若点点头：“那后续你打算怎么办？” 顾倾音似有不解：“后续？” 段梦若理所当然地道：“你帮了慕容泽之找到白锦白书，难道后面的事你不打算管了吗？比如赫连澈和白锦的婚约，还有白书失去的记忆……” 顾倾音却比她更加理所当然：“那是慕容泽之该操心的事，与我无关。” “……” 段梦若黑脸。 所以她为什么闲到这么好心帮慕容泽之了？ 依她的性子，这种与自己毫无利益相关的事就算知道，不也应该跟不知道一样不去理会吗？ “主子。” 离羽在外面敲门。 顾倾音：“进。” 离羽走进来，扯下人皮面具，恢复他俊逸的面容，单膝跪地见礼：“主子。” 顾倾音语气淡淡：“何事？” 离羽：“方才侯爷也来了前门，却始终一语不发，最后还带着人回去了。” 顾倾音睁眼，看着地上跪着的离羽，眼底划过一丝疑惑，随即重新阖上了眼。 离羽继续道：“另外，青鸢从揽月轩离开后直接从望月阁离开，去往何处暂时不知。她似乎会瞬移，手下人之前也没敢靠她太近。” 顾倾音：“通风报信而已，不必理会。” “是。”离羽站起身，似要离开，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 床榻上的段梦若隔着帘子看他，猝不及防开了口：“我说离羽大公子，您老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本妃好睡觉！” 离羽这才发现床榻上还有个人，也不管段梦若隔着厚重的帘子看不看见他，躬身行礼：“世子妃。” 段梦若慵懒地“嗯”了一声。 离羽随即不再耽搁，转而面向顾倾音，道：“主子，属下想问，您这些天故意将自己帮百里太子、夜公子、慕容公子的消息透露出去，可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顾倾音：“嗯。劫走夜啸等人的人与之前联系顾倾颜、刺杀太后的是同一批人，虽不清楚他们目的为何，总归跟本座脱不了干系。他们想抓本座弱点，那本座就给他们几个。” 离羽明白了。 不管是“顾倾音”还是“鬼影”这些日子帮的人都太多，虽然看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她根本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这些人里，总有人是她真正想保护的人——至少那些人会这样认为，所以他们为了确定顾倾音要护的究竟是谁，这些人身边必然都放着探子，而顾倾音要做的就是借这些探子只口，将她想要转达的信息转达去他们真正的主子那里。 探子多，顾倾音让每个人知道的消息又不一样，时间久了，幕后之人总会坐不住，便会自己露出马脚来。 第204章 偷亲(2) 离羽点头，躬身告退。 而那厢，段梦若已经睡着了，也不管外面赫连明城会不会找她。 … 清风别院。 这是慕容泽之为白锦特意准备的房子，他没带白锦回家——毕竟他刚被顾倾音找回京，自己都没回过家，万一自家老头发飙吓到他的小锦怎么办？ 可他没想到，踏进别院，迎接他的不是列队站好的丫鬟小厮，而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个一个小姑娘——是刚才在顾倾音那里见过的棉棉，看起来似乎睡着了。 “慕容公子。” 见他抱着人进来，男子对他抱拳行了个礼，礼数倒是十分周到，就是神色有些冷淡，语气也没有丝毫感情，看起来应该是暗卫或死士。 慕容泽之看到怀里的女孩皱皱眉，似被吵到了，他也跟着皱眉，轻声道：“先等会儿。” 说罢，抱着白锦回了房间。 黑衣男子也不恼，当真站在那里等着。 过了会儿，慕容泽之回到前厅，看向黑衣男子和椅子上的小丫头，问：“你是顾倾音的人？” “是。” “何事？” “主子让我将此女给慕容公子送来，至于缘由，主子让公子询问白锦。” 慕容泽之皱眉，还没说话，黑衣男子又道：“主子还说，让公子转告白锦，就说毒素已清除，另外，这瓶药膏可除白锦脸上伤疤。” 言毕，不等慕容泽之反应，搁下药瓶，飞身离去。 慕容泽之皱眉，对着虚空叫了声：“来人！” “公子。” 管家和侍卫赶紧跑进来。 慕容泽之指指椅子上的白书：“将她带下去找个房间安置好。然后备午膳，另外找两个机灵点的丫头来本公子房前侯着。” “是。” 交代完，慕容泽之也没管自己衣服上被白锦抓出来的褶皱和蹭上的泪水，径直往府外走去。 他要去云裳阁给小锦买几件成衣回来——虽然慕容家也有成衣店，但云裳阁有类似云锦锻这样的上好绸缎，还是那些配得上小锦。 午时刚过，饭菜还未完全上齐，白锦便悠悠转醒。 慕容泽之赶紧凑上前，低头询问：“小锦，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锦看着他一时间还有点晃神，想了一下才想起望月阁六角亭内的事，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慕容泽之虽然还是一身红衣，却也不再是之前那身衣服。 白锦脸颊顿时红透了，扯过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声音细弱蚊鸣：“我……我的衣服……是，是谁……换的？” 慕容泽之原本要扯被子的手顿了顿，好笑地摇摇头，略显强硬地扯过被子，露出她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通红的脸颊。 慕容泽之有心逗她，道：“小锦觉得呢？” 白锦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双手依然抓着被沿不松手，“我……我不知道。” 慕容泽之觉得她的脸更红了。 于是慕容泽之没忍住，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第205章 顾倾音可以相信吗?(1) 看着白锦羞红了脸，一脸惊诧又呆愣看着他的模样，慕容泽之眉眼的笑意更深。 “好了，不闹你了。我这别院里不差侍女，你的衣服是她们换的。” 闻言，白锦松了口气，抓着被子的手也不禁松了几分。 可慕容泽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再次羞恼不已。 他说—— “但你的衣服是我买的，也是我抱你回来的。” 看着白锦一脸呆滞望着他的模样，慕容泽之唇角肆意裂开。 他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可以在一个人面前肆意笑开，毫不掩饰自己——不是像平常那样带着虚假的笑容面具，而是真心真意的想笑才笑。 只有白锦。 全天下只有一个白锦可以让他完全卸下伪装。 慕容泽之真的不再闹她，唤了两个丫鬟进来帮她梳洗，他则去外间餐桌前等着她，并细心地为她布好菜——这些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可他相信她应该也会喜欢，因为她离开的这五年，他早就习惯了她以前的口味。 果然，吃饭时，白锦眼睛都在放光。 吃完饭，慕容泽之让人将餐桌收拾了，又带着白锦回到里间。 白锦靠在床上，看着慕容泽之在床沿坐下，忍不住笑了笑：“吃了就睡，泽之你是把我当猪养吗？” 慕容泽之握着她的手，低头轻轻落下一吻，道：“这五年你长高了，却也瘦了，我抱起来还没有五年前重。当猪养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是养不起你。” 白锦：“那是因为你身量也长了，而且你武功变好了，所以才会觉得我瘦了、变轻了。” 慕容泽之：“我身量武功增长这是事实，你变瘦变轻也是事实。” 白锦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快，转而道：“我睡不着，泽之，我想出去转转。” 慕容泽之点点头：“好。” 说罢，扶起她，伺候她穿衣。 穿戴好后，慕容泽之就要拉她出去，她却忽然顿住了。 慕容泽之转身，低头看她垂头的样子，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顶，温柔地问：“怎么了？若是嫌外面太冷，我们不出去也罢。” 白锦摇摇头，扯着他的袖子，嗫嚅道：“你……” “嗯？”慕容泽之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的头顶。 “你这有没有面纱或者面具？我这个样子……” 白锦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泽之抱在了怀里。 “小锦，你在我眼里无论怎样都是最美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所以你不必觉得自卑。” 他的声音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听的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事实上她知道，慕容泽之身在慕容府这样一个大家族里，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计才坐稳这个嫡长子的身份…… 可她跟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展现的从来都是温柔和包容。 白锦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还是觉得很难看……” 慕容泽之放开她，弯下腰与她平视，“小锦，顾倾音可以相信吗？” 白锦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第一反应不是沉溺而是疑惑。 第206章 顾倾音可以相信吗?(2) 什么意思？ 白锦眨眨眼：“大小姐怎么了吗？” 慕容泽之扶她在软榻上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去微微抬头看她：“今日我带你回来后，发现顾倾音的人已在我之前入了别院，就大喇喇站在我前厅中，且还带了个人过来，我府中暗卫竟无一人发现。” 白锦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惊诧。 慕容泽之摸摸她的头，笑笑，接着道：“他是给我送人和药来的。” 说着从袖中摸出那个小药瓶，“他说顾倾音说的，这药可治你脸上的疤，可他放下药瓶就走了，我没有仔细询问的机会。” “大小姐的暗卫武功很高的，而且，”白锦抿了抿唇，拿过那瓶药，道，“大小姐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你这丫头倒是上道，不枉小音儿费心费力帮你查这些。”慕容泽之尚未开口，外面就响起段梦若的声音，两人一起转头看去，就见赫连明城小心翼翼地扶着段梦若进来，就连段梦若跨门槛的时候赫连明城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慕容泽之敛了几分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目光在段梦若肚子和赫连明城放在段梦若腰间地手处停顿了一会儿，看他们径直在床上坐下，这才淡淡道：“有了？” 段梦若没好气地拍掉赫连明城放在腰际的手，没回答，倒是赫连明城抬起头颇有些委屈地看着段梦若，回答慕容泽之的声音倒是四平八稳：“嗯，十几天了，今天才知道了。” “这个今天要不要再具体点？”慕容泽之按住白锦的手，不让她起身，他自己仍蹲在地上，“你早上去侯府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 段梦若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道：“别说他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是从那个小亭子离开后跟小音儿回房的路上被小音儿诊出来的。” 慕容泽之挑眉：“哦？这么听来顾倾音会医术，而且听你的语气她医术不错？” 段梦若刚闭上的双眼倏地睁开，看着慕容泽之，眼里似有嫌弃之色，皱眉道：“回春谷少谷主鬼影知道吗？” 慕容泽之点点头。 段梦若：“她就是。” 说完，也不管慕容泽之消不消化得了，径直闭上了眼，靠在赫连明城身上，淡淡吩咐道：“把医嘱带到，然后送我回去，我累了。” 赫连明城于是转头对白锦道：“白小姐，好久不见。” 白锦回以礼貌一笑。 赫连明城：“白小姐手中的药膏每日辰时三刻、午时一刻、戌时三刻各涂抹一次在伤疤上，用指腹涂抹均匀，大约半月后右脸便能恢复。至于左脸的烧伤，顾小姐说让你药膏用完之后再去找她……” “但切记要在两个月之内，因为十一月十八她过完生辰便会再次离京。”段梦若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开口。 这孩子没怎么闹她，却让她变得很嗜睡，啧…… 白锦当即就要起身道谢，被慕容泽之直接按住了。 慕容泽之点点头：“谢谢。那，那个小丫头呢？” 第207章 妖娆娇媚(1) 顾倾音派来的人说让他问小锦，他也本来是打算直接问的，但现在赫连明城和段梦若主动送上门，小锦也就不用劳累跟他解释一番了。 至于顾倾音那本册子——早被他扔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段梦若知道他说的是棉棉，淡道：“那是白书。五年前白锦白书被赫连澈所救，再到后来从逍遥王府消失都是人为，赫连诩有少许参与，目的是为了让你们与赫连澈反目成仇，搅乱东祁朝纲。 “——表面上看是扶持赫连诩，实际上是为了对付赫连潇和赫连澈，再借由赫连诩之手接手朝堂。 “她们俩被带出去后，白锦被救醒，但白书依然陷入昏迷，白锦为了救白书被卖到伢婆那里，那人指名道姓要她进战王府当差。因此为了被选走，也为了避免她右半张脸被人认出，她拿茶杯碎片划伤了自己的脸……” 整个房间安静无声，唯有段梦若平静无波的声音淡淡响起。 其他人听着没什么，就连白锦也好像在听免费故事一样，而慕容泽之却是紧紧握着白锦的手，特别是在他听到那句“她拿茶杯碎片划伤了自己的脸”的时候，手上力道情不自禁地加大，眼中缓缓浮现一丝杀意。 白锦低头，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手背，笑着对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慕容泽之这才回神，眼中的情绪很快收敛干净，笑意重新浮现，继续听着。 “白锦算盘打得很好，方法也着实不错，五年来真的没有一个人选中她，幸好那伢婆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到也愿意留着她，赏她口饭吃……” “什么叫赏口饭吃？本公子的女人还需要别人赏饭？”慕容泽之不满地打断。 段梦若抬眼，“你要不想听那我直接走，别在那儿给我摆架子！” 慕容泽之：“……” 擅闯他的别院不说，现在躺在他的床上还说他摆架子？孕妇怎么这么难伺候？ 下意识就要回嘴，却觉得手被人一捏，他抬头，就对上了白锦澄澈的眼眸。 见他看过了，白锦微微摇头，慕容泽之只好压下自己的不满，道：“我错了，你继续。” 段梦若再次阖上眼，接着说：“但人算不如天算，五年前赫连潇还不是战王，也未曾出宫立府，因此并没有什么选丫鬟一事；后来他成了战王，却是去打仗去了，刚一回来，伢婆已经带着人去了小音儿那里了……” 白锦此时却忍不住开口了：“世子妃，我一直很想知道，之前因为我给人的印象太差，那伢婆一般都不让我跟着出去了。可是望月阁那次为何……” 段梦若沉吟了一下，道：“唔……不知道。” 慕容泽之：“你就不知道问？” 赫连明城当即怼回去：“慕容泽之你干嘛？你女人是宝我女人就不是了？你再对若儿不礼我直接带她回去，你自己去问顾倾音吧！” 慕容泽之直接站起身：“去就去！” 第208章 妖娆娇媚(2) 段梦若依旧闭着眼，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只要你不怕被潇哥哥打死。” 慕容泽之皱眉：“这又关阿潇什么事？” 赫连明城：“阿潇在追求顾倾音。” “什么！”慕容泽之没忍住叫了出来，成功收获了两个白眼和白锦一个略带指责的眼神。 于是慕容泽之安分了，重新蹲下。 赫连明城：“我和若儿之所以走这一趟，是因为我在找若儿的时候刚好看到阿潇跟顾倾音在对弈。听说顾倾音本来是打算亲自走一趟为白小姐诊诊脉，但被阿潇拦住了，说我们俩是免费劳动力，让我们顺路来一趟。” 慕容泽之嘴角抽搐：“……从定国侯府出来，康王府跟清风小院根本就是两头的，他哪里来的自信说顺路？” 赫连明城：“你应该问他哪里来的那么厚的脸。” 慕容泽之：“……” “姑娘那次之所以被带到望月阁是因为，那次虽然安排的人是侯府管家，但伢婆是我家主子的人，主子当时给出的命令是全部带来，伢婆自然不敢怠慢。” 突如其来的声音引得众人看过去，但声音自外间传来，内间与外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屏风，根本看不清楚，于是几人齐齐起身往外间走去。 大红色曳地袍服，容颜精致绝美，腰肢纤细，肌肤如上好的白玉无瑕，墨发如瀑，黑色的瞳眸似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让人一眼便想沉溺其间。 妖娆娇媚。 明明是个男子，四人却只能想出这么个词来形容他。 最后还是段梦若先回过神，嘴角抽搐着道：“小音儿身边有你这么个妖孽，看来潇哥哥追妻路漫漫啊！” 红裳微微一笑，如魅惑人间的妖精，对着段梦若轻轻一个欠身：“能得世子妃如此夸赞，是红裳的服气。” 这意思便是承认了自己是顾倾音的人。 “红裳？沁芳楼的头牌？”慕容泽之蹙眉看他。 红裳点点头：“看来慕容公子这些年为了找白姑娘不惜自降身价踏足花楼的事是真的啊！外界传闻慕容公子流连花丛往返，实际上却是掩人耳目，为了更好的打听白姑娘的下落……啧啧啧，此等真情，就连红裳都感动了。” 说着，眼神还配合的流露出痴迷。 当真一举一动都充满魅惑。 慕容泽之：“……” 红裳也不再说笑，道：“救白姑娘的人叫做夜宇，是毒圣夜啸之徒，他们原打算让白姑娘进入战王府，但后来主子回来，他们觉得主子与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而且战王府如铜墙铁壁般，加上望月阁招人，于是便改变了策略，想让白姑娘进入望月阁。” 说到这儿红裳顿了顿：“白姑娘，那天他们是不是联系你让你主动跟着去？” 白锦点点头。 红裳又笑了，段梦若这种自诩自制力很强的人都难以抵挡他的笑容，更何况白锦。 于是慕容泽之不满地一把将白锦拉入自己怀中，满满的占有欲。 红裳不介意的笑笑，妖艳的红唇继续往下说： 第209章 所以二楼二阁真正的主人是(1) “后来白姑娘入了望月阁，却难以接触到主子，也没什么有用的情报提供给他们，他们渐渐对她失了耐心。一日她上街采买，却看到白书姑娘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着。 “白姑娘追上去，拦住她，可是她发现白书姑娘并不认识她。她带着白书姑娘去了药馆，大夫说她中了毒，失忆了，但大夫救不了。 “白姑娘不可能放任白书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于是将她带回了望月阁，幸得主子大度，并未说什么，白书姑娘这才得以留下。” 白锦脸色白了白，道：“所以，小书体内的毒是夜……” “夜宇。”慕容泽之提醒道。 然不等白锦再次开口，红裳就点点头，“是他们。本来想通过白书控制你，可你在他们看来渐渐失去作用，于是就想着白书留着也没用，反正也喂她吃了药，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就放了她，打算让她自生自灭，却不想刚好被白姑娘遇到还带了回去。不过白姑娘不用担心白书姑娘体内的毒，主子已经帮她清除了，且人也送到这里了。” “至于白姑娘和逍遥王婚约一事，还请慕容公子带着白姑娘亲自走一遭逍遥王府。逍遥王当时说出与白姑娘的婚约为的其实是白姑娘好，那时白家灭门，还被呈上叛国的证据，皇帝更是下令全力搜捕白姑娘及白书姑娘…… “那种情况下，白姑娘几乎是走投无路。说出婚约一事，白姑娘也算是半个皇族之人，何况逍遥王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么做对白姑娘也是有益无害。” “虽然慕容公子与战王更为亲近些，但无可否认，逍遥王也算是你们半个青梅竹马，白姑娘的双亲有恩于他，但他拿白姑娘当妹妹，此举也是迫于无奈。所以退婚一事应该并不艰难。” 红裳的声音天生带点魅惑的意味，即便是长篇大论这么久，也没让人生出厌烦之感，反倒有些让人沉溺其间。 “该说的大抵都说完了，红裳便先行告辞了。”说着一个欠身就转身离去。 红衣翩然，转瞬没了踪迹。 红裳走后，段梦若也耸耸肩，随便跟慕容泽之打了声招呼，便任由赫连明城扶着自己回去了。 两人都走后，慕容泽之扶着白锦进里间，这么一堆信息，两人也没了闲逛的心思。 白锦在床榻坐下，慕容泽之才恍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秦裳是沁芳楼的头牌，沁芳楼是二楼二阁之一，所以二楼二阁真正的主人是…… 顾倾音？！ … 望月阁，揽月轩， 顾倾音命人搬了两张榻椅来，中间放了一张小木桌，顾倾音和赫连潇正在对弈。 绝夜站在赫连潇身后，沉默的像个影子。 “属下参加主子。”低沉的声音响起，顾倾音和赫连潇、绝夜齐齐转头看去。 一袭红衣似火，恭顺地垂着头，单膝跪在亭外不远处的长廊上。 细细密密的秋雨飘着，有些洒在了廊上，沾湿了他的衣裳和碎发，身姿依然一动不动，细弱的身躯却仿佛坚定如松，方才在清风别院的妖娆魅惑好像都是错觉。 第210章 所以二楼二阁真正的主人是(2) “过来。”顾倾音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淡淡道。 红裳起身，看了一眼廊檐和亭子的距离，脚尖轻点，落在亭内，再次垂下头：“主子。” 顾倾音指指赫连潇，“你和他，谁好看？” 嗯？ 闻言红裳和绝夜都有些诧异，赫连潇倒是一派平静，继续不紧不慢跟着顾倾音下棋，细看还能发现他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红裳抬眼，诧异地看了一眼顾倾音，又转头看了一眼赫连潇，最后目光在棋盘上顿了顿。 他刚才从望月阁离开之前赫连潇就来了。 能随意进出望月阁的，基本都是主子默认放行的：如慕容泽之，如段梦若，如赫连明城，也如他自己……可是战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潜进来的，光明正大站在主子面前，主子也未曾多说什么。 而且他能跟主子在棋盘上不分高低，又能唤主子一声“音儿”…… 红裳微默片刻，斟酌着开口：“属下流连风尘多年，身上早已沾染了俗气；战王一直洁身自好，身上自有一股脱俗之气，又有为人将领的威严。属下自是比不上的。” 话音落下，亭内陷入良久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赫连潇抬起头，看着顾倾音，眉眼舒缓，“音儿，你输了。” 此言一出，红裳当即一愣。 这么多年，主子与人对弈何曾输过？ 红裳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棋盘，又怔住了—— 黑白棋子几乎占满了整个棋盘，你追我赶，势均力敌，互不相让，与两人面上显露的平静格格不入。 而且顾倾音的确是输了——虽然只输了一子。 相较于红裳的诧异，顾倾音对此倒没什么表示，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手中最后一枚棋子放回旗盒，身子一松，靠在这才淡淡启唇：“本座说你比他好看你不信，现在他自己也这样说，你可信了？” 红裳再次惊诧，主子是为了战王问的？ 赫连潇唇畔轻扬：“自然相信。其实音儿的话本王也是相信的。” 顾倾音没理他，淡淡右手，道：“茶。” 红裳立即回神，拎起搁在脚下托盘里的茶壶，又拿了一个茶杯，倒满，恭敬地送到顾倾音手里。 赫连潇跟着懒洋洋地躺下来，道：“红裳公子应该不介意给本王也倒一杯？” 红裳闻言下意识朝顾倾音看去。 顾倾音歪头看着墙边的桂花，雨已经停了，刚经过洗礼的桂花有些破有几分“梨花带雨”之姿。 顾倾音淡道：“你自己没手还是绝夜残了？” 赫连潇理所当然地道：“反正红裳正在倒茶，顺便帮本王倒一杯也无妨。” 顾倾音：“他是我的人。” 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沉寂。 过了一会儿，赫连潇站起来，走到红裳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绝夜，你先回去。” “是。”绝夜没有丝毫迟疑，行礼后飞身离去。 红裳接过顾倾音手中的茶杯，紧跟着有眼力见地道：“主子，这桂花就快落了，不如属下去摘些来酿酒。待主上生辰之时应该差不多可以喝了，也算是属下的贺礼。” 第211章 我也是你的人，怎么不见你护着我?(1) 顾倾音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赫连潇于是走到顾倾音身前，挡住她的视线，嗓音清淡：“好看吗？” 顾倾音抬头，“还行。” 赫连潇：“比本王还好看？” 顾倾音顿了顿：“……人比花娇。” 赫连潇轻笑，随即一只手落在顾倾音头顶，温柔地摸了摸：“也只有你敢这么形容本王。” 顾倾音躲开他的手，站起来，立在亭边，“你在闹什么脾气？” 赫连潇知道她在问刚才的沉默，他举步站在她身边，与她比肩而立，清冽的声音缓缓道：“我也是你的人，怎么不见你护着我？” 顾倾音：“……” 没说话，瞳孔却猛的睁大，身体也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她以往的平静。 两人站了很久，就只是单纯地站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静谧安宁的气息。 赫连潇时不时会转头看一眼顾倾音，越看越觉得心头满足。 “主子，桂花采好了，那属下先回去了。” 顾倾音没回头，闻言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走了，又过了一会儿，顾倾音突然开口：“赫连潇。” 明明是和以往一样的平静，赫连潇却莫名听出了其中隐含的丝丝缕缕的严肃和慎重。 所以他也郑重其事地回道：“我在。” “我并非以前的顾倾音，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叛，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我因为那件事对周围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抗拒，即便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属下，我也不能做到完全信任他们。” 顾倾音声音平静，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仿佛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她一般，却听得赫连潇心口一窒。 顾倾音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接着说：“五年前我救过赫连澈一次，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虽非他本意，但却差点让我葬身虎口。因此我对他一直抱着敌意，却并未完全与他断绝干净。” 赫连潇偏头看着她。 抱着敌意却未完全断绝干净…… 在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叛后再次被间接背叛，她还能对那人比较客气…… 他的音儿，看似无情，实则善良又温柔。 “所以对于你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示好，我其实是比较抗拒的……” 顾倾音尚未出口的话忽然顿住了，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现在正被赫连潇窝在他的右手里。 温热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顾倾音身体都僵了。 赫连潇此时开口了：“音儿，转过来，看着我。” 随即顾倾音就像是被蛊惑一般缓缓转身，慢慢抬头，然后发现赫连潇已经微微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并且握住了她另一只手。 “音儿，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反正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已经动心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知道，话语是无力的，所以音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可以吗？” 第212章 我也是你的人，怎么不见你护着我?(2) 顾倾音眨眨眼，没说话。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听清楚赫连潇在说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手心里温暖的触感带给她的震撼…… 仿佛回到了那片密林。 他和她熬过去了，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少女，在浑身上下只有一把迟钝的匕首的情况下，在遍地是毒虫猛兽的密林之中，熬过了七天，他们成了训练营中这一批里最优秀的学员。 被带出来那天，他和她罕见地被送入了医院，醒来时，也有一双这么温暖的手握着她。 少年一身病服，脸色苍白，却在看见她睁开眼眸时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欣喜…… “……音儿？音儿！” 在赫连潇不知道第几次呼唤之后，顾倾音才从回忆中抽神。 “抱歉我走神了。” 赫连潇一直站直了，闻言松开一只手，摸摸她的头顶：“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不过音儿这次可要听好了，我不希望再重复第三遍了。” 顾倾音抬眼，与他对视。 “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倾心，言语上的承诺或许你不会在意，所以我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音儿，给我个机会，让我正大光明的喜欢你、追求你，可以吗？” 人家说桃花眼多情又勾人，长着桃花眼的男人，大多都是风流的。 可是顾倾音此时此刻望着赫连潇的眸子，却在里面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深情。 似深海，似漩涡，能让人一眼就陷进去。 此刻，他的眼里，满满倒映着她。 顾倾音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 “喂阿夜，你确定王爷没事吗？他都坐那一下午了！” “坐一下午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主上笑了啊！眼里满含笑意，想藏都藏不住的那种！” “就是啊夜哥，你下午不是跟着主上出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战王府慕音院，绝夜被以墨枫为首的一堆人堵在角落里，问东问西，头都大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够了没有！” 平时冷淡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是多了几分无奈。 他是跟着王爷出去了不假，可半路就被赶回来了，哪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墨枫：“阿夜，做人要厚道！你……” 话没说完，围着的人都散了，绝夜墨枫朝对方看了一眼…… “脚步有些沉重，但并不像习武之人。”绝夜道。 墨枫抱胸，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我也觉得。所以应该是……” “苏管家。” 见到来人，两人赶紧走过去，相互见了礼后，苏晟问道：“二位公子，王爷可在房中？” 墨枫点点头：“在。怎么了，是晚膳备好了吗？王爷不是说了在房中用膳吗？” 苏晟摇摇头：“不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罗姑姑来了。” 墨枫回头与绝夜对视一眼，然后对苏晟道：“苏管家先将罗姑姑带至前厅，我去禀报王爷。” “是。” 片刻后，前厅。 赫连潇坐在主位，冷冷看着屈身站在自己面前的罗姑姑：“母妃要本王娶沈月容？” 第213章 竹依(1) 赫连潇坐在主位，冷冷看着屈身站在自己面前的罗姑姑：“母妃要本王娶沈月容？” 罗姑姑身子弯的更下去了，嘴上却不卑不亢：“是。” 赫连潇眼眸微眯，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声音散去了冷意，恢复成淡漠入水：“墨枫。” 墨枫急急忙忙跑进来，在罗姑姑身旁站定，行礼：“王爷。” “亲自送罗姑姑回宫，告诉母妃，本王说不会娶沈月容，这句话不会因为她成了丞相之妹就改变。” 墨枫二话不说领命：“是！” “王爷……”罗姑姑下意识抬头，却见椅子上哪还有赫连潇的踪迹？ 而后墨枫果真亲自将罗姑姑送回了皇宫，而且为了让她快点到，还特意带她体验了一把在天上飞的感觉，直到宫门前才停下。 … 自己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落座自己对面是什么感受？ 顾倾音觉得她唯一的感受就是：还好她习惯了细嚼慢咽，这才没有跟着旁边连声惊呼都没有就被吓到晕过去的侍女一起被饭菜呛到——当然，也因为她足够淡定。 “来人。” 顾倾音轻飘飘瞥了一眼赫连潇，放下碗筷，冲外面喊道。 离若掀帘而入：“大小——” 在看到赫连潇时，最后那个字就那么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顾倾音喝了口茶，重新执起碗筷，淡淡道：“添副碗筷。” 末了，指指地上的“躺尸”，把人带下去。 离若猛的回神，忙不迭地点头：“啊？哦！好的。” 应完后急急忙忙上前，将地上的女子扛起就旋身出了门。 赫连潇唇畔这才浮现了一点笑意，看着专注用膳的某人，道：“音儿怎么知道本王还未用膳？” 顾倾音抬眼：“我以为你是来蹭饭的。” 言毕又低下头。 赫连潇：“原本只是来看看音儿你，但既然音儿盛情邀请，那本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换做旁人听到这么倒打一耙的话，怕是立刻就火冒三丈冲他发火了，即便脾气好一点的至少也该给个白眼，而顾倾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面色平淡。 等离若去而复返将碗筷送来后，问：“主子，可要人伺候？” “不必。” “是。” 离若退出去了，房间内又只剩下顾倾音和赫连潇两个人。 顾倾音：“贵妃找你了。” 肯定的语气，不带丝毫犹疑。 赫连潇愣了一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顿在半空中的手落到菜盘里。 顾倾音：“她要你娶沈月容。” 赫连潇“嗯”了一声，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道：“我原本想着，明日下朝后再去她宫中与她将我心悦你一事，没想到她倒是先给我一个惊喜。” 顾倾音眸心划过一抹异样神色，没说话。 赫连潇偷偷觑了一眼顾倾音，但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晚膳便在两人“沉默是金”的方针下用完了，但赫连潇死活赖着不走，顾倾音说她有事要处理，他便径直跑到了楼顶去等她…… 第214章 竹依(2) 房间里。 顾倾音沐浴后着一身天蚕丝棉袍，躺在锦榻上看书，幽梅垂首站在一旁。 “主子，二爷他们回来了，下午您练武时大少爷曾来过，还抱着一堆衣裳，说是您送的太过贵重，他们无功不受禄。” 顾倾音默。 无功不受禄…… “怎么回的？” “属下只说主子在休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另外，属下还擅作主张告诉大少爷，主子对他寄予厚望，既然现在无功，那就刻苦读书，争取来年春闱一举中第。” 说这话时，幽梅看似平静，实则手心冷汗涔涔，悄然抓了好几下衣摆。 结果顾倾音只淡淡“嗯”了一声。 幽梅松了口气，继续道：“另外，今日侯爷他们从望月阁离开后，侯爷借口身体不适回了湛玥轩，老夫人和大夫人、顾倾颜她们在外人面前抹黑您的名声。” 顾倾音点点头。 幽梅看她这个不在意的样子，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嘴上还是恭敬地开口：“主子，可要去控制一下？” “不必。”唇畔吐出冷漠疏离的话，“生辰宴后本座要去趟西景，或许还要跑趟南疆，此时太多关注不好。” 幽梅明了。 虽然留言纷飞也算是注意，可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主子真实的样子，怕是求亲之人会踏破定国侯府的门槛吧！ ——其实她没告诉她，即便是现在她名声败坏的情况下，也依然有人私下跟侯爷探听她的情况。 至于出去，主子的事从来都不是他们插得了手的。 想清楚之后，幽梅说起另一件事：“主子，舒棉和棉棉都走了，可要属下让罗沁新送两个人过来？” 顾倾音抬眼，眼底似有思索，过了会儿，随她从锦榻上做起来，随手将竹简放在一旁，道：“让齐宇枫把白清送过来，还有，让离羽亲自去趟暗阁，帮我把竹依带过来。” 竹依？ 暗阁武功中仅次于南嘉、离羽、白魂，这些年偶尔代理顾倾音管理暗阁，能力十分出色，就连罗沁几人见了也得叫一声“竹依小姐”，只是不喜商场的奸诈狡猾，因此并未接手四国中四楼阁任意一处。 主子居然要叫她过来服侍？ 幽梅默了默，随即领命退下，走之前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她当然不是怕主子受凉，主子虽然体质寒凉，但她内功深厚，又有麒麟玉佩在身，自己又是大夫，没那么容易受凉。 她关门主要还不是因为……揽月轩内此时还有一个人吗！ 幽梅走后，顾倾音随意扯过一件薄衫披上，踏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了楼顶。 赫连潇原本还在站着吹凉风，突然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见顾倾音已经上来了。 触及她身上装束的，赫连潇眉头皱起，大步流星地跨过来，停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似要说什么，却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往楼下走。 “你呀你，让本王该说你什么好？就算武功好，也不能穿这么少啊！” 第215章 我输给你了(1) 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顾倾音目光落在他扣着她的两只手上，闻言淡道：“我不冷。” 还有几步就到楼下，闻言赫连潇停下，转身，两人隔着一个台阶，顾倾音在上，赫连潇在下，两人视线差不多齐平。 赫连潇：“你的手说服不了我。” 顾倾音：“……”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世上有种冷，叫你觉得我冷。 “我体质偏寒，你又不才知道。”顾倾音没有挣开他的手，却越过了他，变成她拉着他走。 赫连潇眼角眉梢快速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隐去，嘴上利索地道：“我错了。” 还有几步就到床榻的顾倾音愣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错什么？” 赫连潇：“不该反驳你的话。” 顾倾音：“……你怎么不说你是为我好而我不知好歹？” 赫连潇突然撒开她的手，然后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下颚搁在她头顶，蹭着她刚刚沐浴后散着清香的头发，道：“我们之间，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顾倾音贴着赫连潇的胸膛，抬起的手就那么放下了。 我们之间……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会有以后吗？ 可她还没考虑好…… “如果我真的错了呢？”良久，顾倾音开口。 赫连潇轻笑，顾倾音贴在他胸口也感到了轻微的震动。 “除了伤害到你自己的事，其他都不会是你的错。” 顾倾音觉得自己完了。 曾经最出色的冷血杀手有朝一日居然会被甜言蜜语哄开心…… 顾倾音推开他，抬起头与他对视：“沈月容你怎么办？” 赫连潇摸摸她的头：“吃醋了？” 顾倾音摇头，平静而诚实地道：“没有，只是好奇。” 太子倒台后，皇帝提拔了不少官员任命，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沈月华，从一介草民一跃而成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且他只有二十三岁。 但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因为他的父亲是当世大儒，有名的隐者沈夏，而他本人，则是在十四、十五岁两年参加春闱，一次夺得文状，一次拿下武状……偏偏直言自己只是听说这些试题很难，所以来碰碰运气，不愿入朝为官…… 此番也不知为何突然同意了，这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然后被几位皇子争相拉拢。 赫连潇是有野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现在朝堂上，武将以顾湛为首是中立派，要突破只能找另一位手握大权的沈月华。 而沈月容是沈月华唯一的妹妹，听说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其受宠程度堪比林婉玥没回来前顾倾音在侯府的样子。 且沈月容不比顾倾音，有对眼瞎的父母和白莲花妹妹，她是家里的独女，所有人对她都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所以若是赫连潇真娶了她，那么毫无疑问沈华一定会站在他这边，那么也就可以说，太子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他若真的娶了她…… 第216章 我输给你了(2) 顾倾音想，他若真娶了沈月容，她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毕竟他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刚这么想着，赫连潇就开口了：“本王若真娶了她，音儿会如何？” 顾倾音望着他漆黑深邃的双眸，沉默良久，道：“不会如何。” 赫连潇心底无可抑制地涌上失落。 随即又听她说：“最多是，形同陌路，见面不识。” 赫连潇心头那尚未完全形成的失落瞬间消失，随之而来是一阵心悸和微微的激动。 心悸是因为他怕他们真的走到那一步——他相信顾倾音做得出来，她一向是一个理智大于感情的女子。 激动是因为，若是她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她不会如此绝情——因为没有感情，那就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事。 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他又一次抱住了她，低着头，凑近她耳边，温柔但决绝地开口： “我不会娶她，我此生就认定你一个了，要么十里红妆尽数给你，要么终身不娶！” 顾倾音心头一颤。 旋即鬼使神差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他轻轻的颤抖，顾倾音在心头叹了口气，然后轻启薄唇：“我输给你了。” 赫连潇身体瞬间僵直，双眼瞪大，随后又缓缓笑了，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甜言蜜语，仅仅只是平平淡淡的五个字：“我输给你了”，就让他缴械投降。 他想，他可能是中毒了。 中了一种名叫顾倾音的毒。 无药可解。 赫连潇眼眸一亮，突然扶着顾倾音的肩膀，低下头看她，语气微微有些激动：“鬼少主。” “嗯？”顾倾音美眸内闪着不解。 “我中毒了。”赫连潇道。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顾倾音，想从她脸上或者眼里找出些焦急，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顾倾音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然后执起他的手腕，过了会儿，淡道：“没中毒。” 赫连潇严肃地看着她：“中了。” 顾倾音嘴角微抽，眼神无奈：“那你中了何毒？” 赫连潇唇畔牵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嗓音低哑迷炫：“一种名叫顾倾音的毒，鬼少主，有解吗？” 顾倾音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耳垂后面悄悄浮起红色，薄唇轻抿，唇畔一抹浅淡的笑意牵扯而出，道：“毒入肺腑，无药可解。” 光是她的笑他已经沉沦，再听到她的话赫连潇愈加高兴，竟直接抱着她原地转了两圈…… … 翌日。 早朝上发生了两件令人大为惊讶的事—— 其一，白家遗孤白锦白书已找到，寻回者乃皇商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泽之。 逍遥王言明，愿与白锦接触婚约，然后，皇上策令白锦接任大将军之位，随后，慕容泽之当场求婚，说自己与白锦心意相通，请陛下成全。 皇上脸都黑了，但看着慕容泽之、白锦、白书跪了一排，逍遥王又在一旁站着帮腔，挥挥手同意了。 其二嘛…… 众朝臣看着端正跪在前面的两个人，缄默不语。 第217章 金銮殿求娶(1) 盏茶前。 在皇上下旨赐婚白锦和慕容泽之后，众人还没从白家手里的军权要归到慕容家手里的惊讶缓过神，就见赫连澈居然撩袍一跪！ 若是别人还好，跪拜君主无可厚非。 可那是逍遥王啊！ 从出生起就荣宠无双的二皇子、现在大权在握的逍遥王，自他封王后，任何场合无需跪拜任何人，这是当今圣上金口玉言！ 然而，让他们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父皇，定国侯府嫡大小姐顾倾音恭谨端敏，贤淑大方，品貌出众，儿臣心悦之。今儿臣斗胆，请父皇为儿臣和顾小姐赐婚。” 满堂哗然！ 逍遥王上一次在人前下跪是在他封王一个月后，他的母妃离世，他作为儿臣而跪…… 没想到时隔十六年，他再次在众人面前下跪，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为亲情，二为爱情。 ——哦，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爱情，毕竟那人是顾倾音，恭谨端敏这种词怎么也跟她搭不上边。 或许是看上了顾倾音背后的定国侯府也说不定呢？ 众人心思各异之事，又一道人影走出。 ——不是定国侯。 ——是战王。 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赫连潇撩袍跪在了赫连澈身旁。 紧接着，清澈淡雅的声音响起：“顾小姐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儿臣亦心悦之，望父皇明鉴。” 众朝臣看着前面只隔着一臂之长的距离跪着的两个人，觉得今天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的。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战王，一个是身兼要职的逍遥王，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且两人都可以不必跪拜任何人…… 此番居然齐齐为了一个女子下跪…… 即便这女子娘家势力再大，也颇让人匪夷所思。 同时刻，望月阁揽月轩顾倾音卧房内。 看着恭敬垂首的暗卫，顾倾音嘴角轻扯，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力出了岔子：“你说赫连潇和赫连澈齐齐在金銮殿跪下要求娶我？” 暗卫单膝跪地，垂着头，闻言道：“是。” 回答虽剪短，但也听得出里面的确切。 赫连潇和赫连澈当众下跪要娶她？ 顾倾音甩开手中的书，往后一靠，靠着在锦榻上，颇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啧。 麻烦。 “下去吧。” “是。” 暗卫毫不犹豫，领命之后消失了。 暗卫刚走，顾倾音就开始开口：“竹依。” “在。” 门口一人掀帘而入。 ——昨天竹依被离羽带回来后，还没歇好就听说顾倾音给离羽幽梅放了假，于是只好顶了幽梅的位置。 顾倾音靠着锦榻，语气悠哉：“本座回京这么久还未进过宫，是不是应该进宫看看太后娘娘？” 竹依：“……是。” 借口都想好了，她还能拒绝不成？ “那去准备吧，让离若进来伺候换衣，即刻进宫。”顾倾音依然懒洋洋地躺着半点看不出“即刻”要出门的样子。 竹依却见怪不怪，行礼后退下了。 顾倾音“心念太后”，命人快马加鞭，刻钟过一点，顾倾音便到了宫门前，侍卫见她马车上的标识不敢阻拦，直接放行了。 第218章 金銮殿求娶(2) 而此时的金銮殿也一派诡异。 赫连执戚脸色怪异的看着下首跪着的两个儿子—— 一个红衣飞扬，却温润恭谨，一个白衣出尘，而淡漠疏离。脊背挺得笔直，几分相似的脸庞闪着同样的势在必得…… 虽然赫连执戚不怎么待见慕容鸢母子，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潇的确算是他众多儿女中最为聪颖的一个，即便天资过人如赫连澈，比起赫连潇来仍要逊色几分。 而此时，他最受宠和最聪颖的两个儿子齐齐跪在金銮大殿之上，同时求娶一个女人！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已过弱冠之龄，府上并无妻妾，甚至通房都没有，是东祁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可是谁来告诉他，现在跪在大殿上的人是谁？！ 赫连执戚两人坚毅的脸庞，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道：“你兄弟二人皆心悦顾大小姐一人？” “是。”赫连潇和赫连澈同时应答。 赫连执戚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朕曾说过，许顾大小姐婚姻自由。君无戏言，所以你们求朕事实并无多大用处。不如，请定国侯看看，能否定夺？” 若是寻常人家小姐，赫连执戚可能随随便便一道圣旨就下了，但这人是顾倾音，她背后是定国侯和太后！ 于是赫连执戚明智地将问题抛给了顾湛。 顾湛站在队列里，闻言轻飘飘抬眼看了一眼上首的君王，又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位王爷，掩住目光中的骄傲自豪，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若以本侯自己的眼光，自然是觉得逍遥王和战王都挺好。但本侯早就说过了，音儿自小被本侯惯坏了，规律什么的不太明白，当不起皇家妇，刚才两位王爷的溢美之词也实有不符。” 顾湛话音落下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几月前那场宫宴，逍遥王也曾提出求娶顾倾音，也被定国侯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和这次一样—— “品行不端，不堪为皇家妇。”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就是莫名听出了一种“皇家配不上我孙女”的意味。 赫连澈和赫连潇沉默了一会儿，同时起身，转身面对着顾湛，齐齐躬身一礼：“定国侯。” “逍遥王、战王。”顾湛目光平静。 赫连澈温和地开口：“侯爷，本王与顾大小姐相识已久，初见便已倾心，还请侯爷考虑一二。” 赫连潇冷凝的声音随之响起：“初见倾心？那真是巧了，本王也对顾小姐一见倾心，且本王比逍遥王更早遇见她。” 赫连澈默了默，道：“本王与顾小姐相识五年，不知三皇弟认识她多久了？” “十——” “太后驾到——” 突然的通传声令所有人猝不及防，赫连潇的话也被打断，此刻却没时间，纷纷转头朝着殿外，该跪的跪，该拜的拜： “参见太后娘娘皇祖母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花嫡被一个白衣的女子扶着，右边跟着顾倾音，身后还有个程姑姑，其余人皆停在殿外。 赫连执戚日亲自走下龙椅，下来搀她。 第219章 我亦心悦战王(1) 白衣女子和程姑姑同时向他跪礼：“儿臣奴婢参见父皇皇上。” 众人这才发现来人竟是九公主赫连媞。 但顾倾音是谁他们却不知道，很显然花嫡也没有打算特意为他们介绍。 无人看见，在赫连媞经过丞相面前时，那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沈相面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幸好垂着头，才不至于架前失仪。 顾倾音带着面纱，淡淡地跟着花嫡往陛阶上走。 身后，赫连媞和程姑姑安静地跟上。 刚才通禀的声音响起，袁得已经眼尖的让人去搬了凤椅过来，安在龙椅旁边，赫连执戚恭谨地将人扶过去坐下自己才落座。 淡淡扫了一眼底下的人，花嫡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谢太后母后皇祖母。” 多年不上朝，可当她再次坐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她的魄力，朝中剩下的一些老臣见识过花嫡以前风姿的，此番听到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说着熟悉的话，一时间竟悄悄红了眼眶。 不怒而威。 这是当年花嫡以皇后之身摄政时留给朝臣最深刻的印象。 但可惜，十九年前先帝驾崩，皇太子赫连执戚即位，花嫡被尊为皇太后，本来有朝臣劝她以太后之身监国，然她伤情不已，断然拒绝。 十九年来，除了偶尔在大型盛宴上得见她，再没看见过她挥手指点江山的模样…… 看着下面有些骚.动的场面，花嫡脸上威仪更甚：“肃静！” 大殿即刻安静无声。 花嫡这才放松了些，微微靠着椅背，“哀家听闻今日的金銮殿很是热闹，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赫连执戚赶紧转头，略带拘谨地开口：“回母后，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澈儿和老三都说心悦倾音丫头，想要求娶罢了。” 澈儿，老三？ 顾倾音眼底划过一丝寒凉。 “哦？心悦音儿？”花嫡朝顾湛看了一眼，“定国侯以为如何？” 顾湛这次没有站着不动，站了出来，看着上首的赫连执戚和花嫡，道：“本侯还是那句话，音儿自小别被本侯惯坏了，当不得皇家妇。” 末了，又看向顾倾音，嘴角一扯牵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当然，若是音儿喜欢，本侯绝不干涉。” 花嫡闻言点点头，拉过顾倾音的手：“惯是真的，惯坏哀家不同意。音儿知书达理、善良敦厚，要说配不上，也应该是澈儿和潇儿配不上她！” 一番话落下，金銮殿又是一阵沉寂。 都说定国侯和太后宠爱顾大小姐宠到了极致，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当场拂皇家的面子也要捧高她…… 还有，太后说顾倾音却拉住了身边那位白衣女子，难道…… 她是顾倾音？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 赫连潇眉梢在触及顾倾音的时候就染上几分笑意，此番更是放低了姿态，放软了嗓音，从善如流地道：“皇祖母说的是，顾小姐天之骄女，本王说娶她，确实是高攀了。可本王的确爱慕顾小姐，可否请顾小姐委屈一下，下嫁本王？” 第220章 我亦心悦战王(2) 此言一出，别说朝臣，就算是赫连执戚、花嫡、顾湛等人眼底都有着明显的诧异。 就算冷静如赫连澈，眼底也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便是陛阶上的顾倾音也有些惊诧，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眸子。 顾倾音清晰的听到冰破裂的声音—— 赫连潇在她被冰川冻结的心上打出了一条生路，然后畅通无阻地闯了进去，慢慢融化坚冰，代替原来的冰川占据了她的心…… 顾倾音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虽然隔着面纱赫连潇看不到，却看到了她眼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的冰凉。 赫连潇也笑了。 “三皇兄为了抱得美人归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贬低自己。” 冷淡的嗓音响起，唤回了众人的神智，于是视线在赫连媞、赫连潇身上来回转。 赫连潇脸上的笑容早在赫连媞开口的瞬间便已收起，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冷漠至极的战王。 “在心爱之人面前放低自己又如何？” 赫连媞：“皇兄是东祁的战王殿下，顾倾音只是一介深闺小姐，皇兄不觉得刚才的话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赫连潇：“有吗？本王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哪里放得太低？” 赫连媞：“……” 其余人：“……” 堂堂一个手握兵权的王爷，让一个深闺小姐“下嫁”自己…… 这还不算贬低？ 很显然，在赫连潇这里并不算。 花嫡心头也隐隐颤动，却还是不忘转头问顾倾音：“音儿，你意下如何？潇儿和澈儿，你可有中意的？若看不上，哀家就带你离开。” 顾倾音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顾倾音才缓缓睁眼，看着下首的赫连潇和赫连澈，挣开花嫡的手，走下陛阶，来到两人面前站定，然后，以极小声的声音问：“若我嫁人时不要嫁妆，且不再与定国侯府有任何往来，你们还愿意娶我吗？” 这句话看似再问两个人，顾倾音却直直盯着赫连澈。 果不其然，在她话音落下之时，赫连澈眼底已有了动摇之色。 顾倾音明了。 赫连澈的确是爱她的，可他终究更爱权势。 ——当然，即便他毫不犹豫回答了“愿意”，她也一样不会接受罢了。 因为旁边另一个人的“愿意”已经砸进了她的心。 顾倾音揭开面纱，眉梢清扬，唇畔含笑的与赫连潇对视，完全忽略了耳边众臣见到她真实容貌的吸气声。 良久，顾倾音才收敛了笑意，抬步走到赫连潇身旁站定，然后朝他摊开右手，赫连潇一愣，随即赶紧将自己的左手放上去，紧紧牵住她。 然后，他听到她如清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陛下，太后，我亦心悦战王。” 我亦心悦战王…… 我亦心悦战王…… 我亦心悦战王…… 短短六个字，在赫连潇听来如天籁般动人，听得他浑身躁动不已，特别是胸腔里那颗心脏，猛的加速蹦跶，他都怀疑有没有可能？下一秒这颗心就蹦了出来！ 第221章 与尔何干? 距离花嫡带顾倾音上朝已有大半月过去了。 京城看似依然平静祥和，却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以前提起顾倾音，说的最多的是“顾倾音人丑心恶”、“顾倾音不要脸，痴缠裕王”…… 自那日后，因为花嫡和顾湛、赫连潇等人有意的放纵，大街小巷的传言变成了“顾大小姐美若天仙，战王英俊潇洒，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顾大小姐受尽宠爱”“顾大小姐和战王或婚期将近”“顾大小姐金銮殿拒婚逍遥王投入战王怀抱”…… 就像此刻的这间茶楼里，一楼的说书先生端坐在台上，楼上楼下围了满满的人，细细听着说书人满脸正经地讲着那天金銮殿的事。 而事件的女主人公则是端坐在二楼雅间，慢悠悠喝着茶，听到楼下那些半真半假的话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最后，顾大小姐发现自己爱的还是战王殿下，所以毅然决然抛弃了位高权重的逍遥王，选择了战王殿下！由此可见，顾大小姐不慕权贵，人美心善啊！” 掌声雷动，台上台上一片溢美之声，就算有少量不合的言论也很快被压下去。 随着说书人的拍板定案，顾倾音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看着身前面如冠玉的男子。 “逍遥王叫我来，就是为了听这一场说书？” 赫连澈温润地笑笑，道：“顾儿当真想好了要嫁于三皇弟？” 今天他难得穿了件青灰色长衫，温润之中带着沉稳，然而此时的笑容却透着苦涩。 不过顾倾音丝毫没有顾及他，接过竹依刚倒好的茶，淡道：“是与不是，与尔何干？” 赫连澈：“顾儿，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我若早知道你……” “千金难买早知道。”顾倾音透过窗看着下面散开的食客，嗓音淡的听不出喜怒，“我从未怪过你什么，我也知道非你本意。” 或许当时是有些心凉的。 她没相过他会选择一个未知的消息而忽略她。 但后来也想通了。 那种情况，换了她也会恨不得插上对翅膀飞回京城去看看，但前提是——她会告知于人，不会一声不吭一走了之…… 后来想想，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之间从未说开过。 她只当刚穿越过来，拿赫连澈当了入门教导—— 他用行动告诉她，未出口的承诺比出口的承诺更加令人恶.心，因为出口的承诺没做到还可以指责，未出口的，只能一笑而过…… 顾倾音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任何东西，只要她会了，绝对不需要再学第二遍—— 比如武功，比如…… 感情。 赫连澈眼底流露出心痛，他想要伸手去握顾倾音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顾儿，赫连潇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他对太子之位一直虎视眈眈，这么多年看似本本分分，实则多方拉拢人才，如今父皇新换上去的一批大臣中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心腹……这次赫连诩之事你以为仅仅是本王下的手吗？赫连潇背后不知道送了多少资料过来！” 第222章 美人救美人 顾倾音抬眼看他。 素来温和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焦躁和不安，面上强撑的笑容也已消失不见。 顾倾音却心如止水。 “那又如何？ “身为一个皇子，而且是有能力有智谋的皇子，若对那张椅子没有丝毫兴趣，这才是不正常。不是吗？” 赫连澈面色惨白。 顾倾音像是看不到他眼底的确，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何况在我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你犹豫不决，但他却毫不犹豫地说了‘愿意’。赫连澈，在你心里或许真的喜欢我，但你的喜欢比不上权势；在赫连潇心里也或许真的喜欢权势，但权势比不上我。” 赫连澈沉默。 良久，他低声开口：“顾儿说希望与自己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子，顾儿真以为他能洁身自好？” “他说他能。 “至少现在，我信他。” 略微停顿，顾倾音唇角勾起浅淡的讽刺意味十足的笑，道：“更何况，他做不到，难道你能做到？” 赫连澈抬头，一句“能”就要脱口而出，顾倾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因为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讲他打入地狱—— “比起他，你的话更令我无法相信。” 言毕，不再多说什么，就着竹依的手起身，抬步就要朝外走。 见状，赫连澈身后的秦舟立刻抬步似要阻止，竹依察觉到了丝缕的杀气也正严正以待，结果赫连澈抬手制止了秦舟，顾倾音和竹依顺利出了茶楼。 顾倾音带上面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偶尔往身后一瞥，见某人一直皱着脸，懒声道：“怎么？没打起来很失望？” 竹依并不掩饰，诚实地点点头，“属下原以为这次从暗阁出来，起码能跟羽公子一战，没想到您竟然直接让他们出去玩了，其他人不是属下的对手，而您属下又打不过…… “刚才跟在逍遥王身后那个男人，应该也是暗卫出生，他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且看起来与属下不相上下。属下还以为终于可以动一次筋骨了。” 顾倾音看她一眼，没说话。 抱怨是真的，但离羽和幽梅离开一事她并没有那么介意。 离羽毕竟挂着一个回春谷右护法的称号，此番两人不易容以真实面容出现，既是恩宠，也是借机对其他觊觎回春谷之人一个警告—— 回春谷右护法和心爱之人游玩山川，所到之处定不会是十分安稳太平之地。 那若是仅凭二人之力让那些地方安稳太平呢？ 那是无形中为回春谷立威。 “啊——” 突然的呼救声引得顾倾音和竹依抬起视线。 竹依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眼前一抹白色衣袍划过眼帘，下一秒一白一粉两道身影问问落在地上。 竹依赶紧走上去想要清人，然而粉衣女子掉落出来的地方是宴酣楼，不待人群聚集，宴酣楼的掌柜已经叫人开始清场了。 看到那些看似儒雅随和的小厮从楼里出来，百姓顾不得看热闹，赶紧三三两两的散了。 第223章 好看吗?好看 他们甚至没有讨论摔下来的是谁？为何会从三楼窗子摔下来？救人的又是谁？ 不是不好奇。 而是不敢。 ——这是这些年来二楼二阁树立的威信。 “好看吗？” 顾倾音在飞身而起时就抽出了手帕放在手上，接住人时她隔着手帕搂了粉衣女子的腰，手臂也尽量不碰到粉衣女子。 哪知道她算盘打得好，这粉衣女子却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一感受到有人揽住了她，瞬间就抱了回去，嘴里的尖叫更是在看到顾倾音北风吹起的面纱下的容颜后瞬间收住。 然而一直到落了地，粉衣女子还不肯放开顾倾音，傻愣愣地盯着她看。 顾倾音眉梢一跳，这才开口。 哪知道…… “好看。” 粉衣女子慢慢地松开紧抱着顾倾音的手，深怕松得快了对方感受不到她的不舍；嘴上更是诚实地回答顾倾音的问题。 顾倾音：“……” 那些小厮还没散，竹依将象征二楼阁的腰牌给他们看，这才进入了“包围圈。” “主子，属下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顾及着这是外面，这话竹依是用的密空传音，且原本的单膝下跪也改成了丫鬟该有的双膝跪地。 顾倾音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三楼正中间天字号雅间大开的窗户，还未说话，楼里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橙衣少女匆匆从楼里跑出来，一把抱住粉衣少女，语气透着后怕：“容儿，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你掉下去那一瞬间吓死我了！要不是嫂嫂拉着，我差点跟着你跳了！” 身后两个侍女也是气喘吁吁。 粉衣少女回抱着她，安抚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说着退开她，指着顾倾音道：“你看！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神仙姐姐，她又救了我一次！” 说着不等橙衣少女再说话，粉衣少女再次走到顾倾音身旁，看着她的侧脸，深吸一口气，深深一鞠躬，情真意切地道：“谢谢神仙姐姐！” 橙衣少女：“……” 嘀咕着：“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她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就只是道谢…… “真是…… “诶等等，嫂嫂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怂！” “哦对对对，就是怂，”橙衣少女走到粉衣少女身边，看着她道，“小容儿你简直太怂了！你刚才在上面不是滔滔不绝地说你的神仙姐姐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厉害吗！说得手舞足蹈的，现在怎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 “额……”粉衣少女往她身后看了看，迟疑着道：“你不好奇刚才是谁提醒你怂这个字的嘛？” 橙衣少女一愣，转头，看到台阶上站的两个人，尴尬地笑笑：“嫂嫂，媞姐姐……” 粉衣少女也有些尴尬：“媞姐姐，段姐姐。” 赫连媞淡漠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女，不说话。 然而只要细心点，就会发现她的视线刚好和顾倾音对上。 段梦若冷笑着看着这两人，不耐地抚开侍女搀扶的手，缓缓走下台阶，在两个少女面前站定。 第224章 还是神仙姐姐好 上下打量她们一眼，确认两人都没受伤，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一个沈相爱妹，一个康王府小郡主，一个为了看美人从宴酣楼三楼坠下，一个不顾身份不成体统地当众奔跑……你们够厉害的啊，四个侍女，追不上你们两个，啊？！” 最后一个“啊”猛的提声，别说赫连明珠和沈月容，就连一楼和二楼的某些客人都探出了头，似要窥探一二，然而此时围在几人身边的不仅是宴酣楼的小厮，更有康王府和丞相府的侍卫，暗中还有九公主府的暗卫高手，自然没人真正敢打探什么。 ——不认识蒙面的白衣女子和粉衣少女，东祁第一美人的九公主和康王府的世子妃及小郡主是认识的。 有人不想趟这趟浑水，召来小二就要付账离开，但门外又堵着人…… 段梦若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又转到顾倾音面上，道：“小音儿，吃了吗？有没有兴趣赏个脸？” 顾倾音收回目光，淡淡“嗯”了声，率先提步进楼。 于是一群人再次浩浩荡荡往楼上走去，小厮侍卫什么的也快速消失。 被吓到的客人赶紧跌跌撞撞地跑了。 三楼雅间。 在座几人都不是冷硬心肠之人，要个雅间一是方便说话，二来，摆了两张桌子，给随侍的侍女们也点了一桌，楼下，家丁和侍卫也有点的菜。 主子这桌，几人依着赫连媞、顾倾音、段梦若、赫连明珠、沈月容的位子围着圆桌坐下，顾倾音将面纱递给了竹依。 小二给顾倾音和竹依分别新上了一副碗筷，然后段梦若让小二撤了几个冷掉的菜，又加了几个菜，示意他两桌都加，这才让他下去。 段梦若提起茶壶给顾倾音倒了杯，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舒心极了，嘴里的话却是没那么好听： “好了，现在没外人了，赫连明珠，沈月容，关于你们俩人前失仪这件事，给我个解释吧。” 沈月容原本正捧着茶杯喝茶，闻言一时喝得急了，竟不小心被呛到，赶紧转过脑袋猛咳起来。 赫连明珠赶紧询问：“容儿，你没事吧？” 段梦若：“……” 焦急归焦急，无语归无语，段梦若和赫连明珠马上就要帮她拍，有只手却比她们更快。 ——赫连媞。 “小姐，你没事吧？” 小丫头听到了咳嗽声，急急透过屏风询问道。 沈月华暂时说不出话，赫连媞便代她回答：“她无事，你们继续吃。” 接下来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是。” 直到沈月华缓过来了，赫连媞这才收回明着替她顺气实则帮她运功渡气的手。 沈月华看着赫连媞，感激道：“谢谢媞姐姐。” 赫连媞夹了一口菜，闻言摇摇头。 沈月容这才看向段梦若——虽然今天第一次跟着明珠见她这位嫂嫂，可她莫名有些怕她，总感觉她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嗯，还是我的神仙姐姐好。 长得漂亮，心地还善良，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想着想着沈月容就看向了顾倾音，完全忽略了段梦若。 第225章 三皇嫂(1) 眼见自己嫂嫂脸色沉下去，赫连明珠赶紧扯扯沈月容的袖子，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容儿，别看了……” 沈月容赶紧回神，看了一眼段梦若一眼，嗫嚅着道：“我本来是打算开窗吹吹风，虽然是十月入冬了，但关久了还是有点闷。然后……” “然后你就看见了小音儿就跳下去了？”段梦若接道。 “不……不是，”沈月容摇摇头，看看顾倾音，又看看段梦若，“也……也算是……” 段梦若颇为无语地看着她，“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她应该是以为看到了三皇嫂，所以才一时激动，滑了脚。”赫连媞停下筷，突然开口。 然而短短一句话，引得桌上几个人都朝她看来。 静了几秒，沈月容和赫连明珠同时惊呼：“三皇嫂？” 段梦若和顾倾音没说话。 一个目光玩味，一个安静地用膳。 赫连媞抬眼看着沈月容和赫连明珠：“怎么？二皇兄和三皇兄在金銮殿当众求亲的事你们不知道？” 两人同时摇摇头，又点点头，赫连明珠道：“知道是知道，可是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怎么就三皇嫂了？” 赫连媞喝了口酒，淡淡道：“迟早的事。” 所以早叫晚叫没什么区别。 段梦若这才笑着开口：“小音儿，别光顾着吃菜啊，说说，听到这番话什么感想？” 顾倾音咽下一口鱼，看着段梦若，“没什么感想。” 段梦若挑挑眉：“怎么能没感想呢？众所周知，小九是众多皇子公主中唯一跟潇哥哥亲近的，她现在可等同于潇哥哥的家人承认你的身份了啊！” 顾倾音看着段梦若的目光似有些奇怪，“我的身份，何需他人承认？” 段梦若一愣，随即笑开：“噗——也是，承不承认你都是潇哥哥选中的人，不重要。” 沈月容闻言看向顾倾音的目光更火热了。 “不过话说回来，”段梦若抚开面前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茶，“音儿，你怎么在这儿？” 顾倾音夹了口菜送进嘴里，闻言没说话，等咽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赫连澈邀我听书。” 嗯，虽然主要目的不是听书。 “听书？赫连澈？不是吧，他还贼心不死啊？”段梦若奇道。 贼心不死…… 顾倾音默默无言。 “那潇哥哥知道吗？” 顾倾音摇头顺便给她夹了个肉丸，“多吃点，你肚子那个别饿着了。” 段梦若点点头，低头吃了几口菜。 赫连媞倒了杯酒放在顾倾音面前，似是闲聊般开口：“三皇嫂和容儿怎么认识的？” 此言一出，顾倾音神色毫无变化，倒是赫连媞旁边的沈月容突然低下了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顾倾音：“……” 怎么搞得她跟她有一腿的样子。 “不记得了。” 沈月容刚低下头，就听见顾倾音冷淡的声音传来，一时间愣住了，下一秒身体未经大脑反应就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神仙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226章 三皇嫂(2) 顾倾音抬起头，正要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 接着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你们点的酒菜来了。” 屏风外那桌有人去开门，沈月容也在这时被赫连明珠拉着坐下。 小二带着几个人进来，送上菜和热酒热茶，然后道了声“慢用”，这才转身离开。 段梦若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撇撇嘴道：“我以前和明城他们没少来这儿，基本都是这个包间，他们对我们怎么还是这幅平平淡淡的样子？” 顾倾音看她，正要开口，赫连媞便代为回答：“二楼阁的经营理念为此：一视同仁。” 段梦若“啧”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小音儿，你刚才说你不记得你和容儿怎么认识的了？” 顾倾音摇头，道：“我不记得她是谁。” 这话一出，沈月容看起来更伤心了，眼眶都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赫连媞沉默了一下，掏了张手帕递给她，她没接，赫连明珠代替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那边段梦若和顾倾音还在聊着。 “不记得她还救她？这可不像你顾倾音的作风。”段梦若挑眉。 赫连媞这倒是有点好奇了：“那三皇嫂平时是什么作风？” 段梦若放下筷子，左手臂放在胸前的桌子上，右手摸着下巴，顶着赫连媞、沈月容、赫连明珠的视线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赫连媞：“……” 赫连明珠：“……” 顾倾音：“……” 沈月容：“……” “胡说！”短暂地沉默后，沈月容再次噌地站起身——她本来想学着人家拍个桌的，但一来怕自己手痛，二来怕不小心打扰了神仙姐姐吃饭，也就只能想想了。 “神仙姐姐明明就是美丽善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人！” 段梦若拿起的筷子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诡异地看着她：“……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错觉？” 沈月容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慢慢地坐了下来：“我……我……这……” “我想起来了。”顾倾音突然开口，“一年前，我救过她。” 沈月容顿时眼眸发亮地看着她。 段梦若这回是真的好奇了：“小音儿，不会吧，你主动救人？为了什么啊？挡路还是主动挑衅？” 顾倾音轻飘飘看她一眼，又给她夹了块牛肉：“你废话太多了。” 段梦若：“……” 看在食物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段梦若闭嘴了，赫连明珠却开了口。 她站起身，端着酒杯，对顾倾音道：“顾……顾小姐，我是康王府的郡主赫连明珠，我以前常听嫂嫂提起你，没想到容儿口中的神仙姐姐也是你。那个，我能敬你一杯吗？” 顾倾音抬头，眨眨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给自己舀了勺汤，端起碗朝跟她碰了一下，“你干，我随意。” 言毕，顾倾音低头喝了一口汤，随后也不管赫连明珠还站着，径直坐下了。 第227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弃 赫连明珠眨眨眼，略有些不可思议。 她酒量不太好，这一杯直接喝完的话，恐怕……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月容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赫连明珠：“……容儿你……？” 沈月容一脸理所当然地看她：“神仙姐姐的碗碰过的杯子，我恨不得连酒带杯供起来，你居然不喝？！” 赫连明珠：“……” 顾倾音：“……” 段梦若和赫连媞：“……” 对上顾倾音的视线，沈月容和赫连明珠都有点懵。 赫连明珠：“顾……小姐，怎么了吗？” 沈月容则是忐忑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顾倾音才缓缓开口：“你喜欢喝酒？” 沈月容赶紧摇头，紧急忙慌地解释道：“不是的神仙姐姐，我，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就是偶尔会小酌几杯，父亲和哥哥都会惯着我的。” 顾倾音抬起头做了个坐下的动作，带两人坐好，她才道：“偶尔喝点也没什么，但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沈月容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 段梦若忍不住失笑，“前几天我还想着容儿和你成了情敌我该帮谁，现在看来，这哪是你的情敌，明明就是潇哥哥的！” 顾倾音：“……” 情敌…… 沈月容闻言又急了：“若姐姐你不要乱说！神仙姐姐，之前我的确进宫见过几次贵妃娘娘，她似乎是有让我嫁给战王殿下的想法，但我已经拒绝了。我本来就不喜欢战王殿下，现在得知战王殿下的心上人是神仙姐姐你我就更不可能和你抢了！” 顾倾音眼神有些无奈：“我又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 沈月容乖乖坐好：“哦。” 段梦若笑着开口：“容儿，你呢，就把心放肚子里去，音儿虽然平时有些冷，但她不是那种喜欢乱发脾气的人，不用那么拘谨。而且，就算你真的想和她抢潇哥哥，那也完全没有胜算啊！潇哥哥认定的人，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弃的。” 沈月容甜甜一笑，眉眼弯弯：“战王一定很爱神仙姐姐。” 爱？ 顾倾音微愣，没说话。 一顿午餐吃得众人都比较愉快，最高兴的莫过于又一次被自己神仙姐姐所救的沈月容和跟顾倾音成了好姐妹的赫连明珠。 ——当然，这个好姐妹是她自己封的，顾倾音只是应了她微醺时的一句“音姐姐”而已。 吃完饭，段梦若和赫连明珠以及沈月容跟顾倾音和赫连媞告辞，从宴酣楼出来，康王府和丞相府在一个方向，九公主府和定国侯府在同一个方向。 段梦若：“那小九、音儿，我们先走了，你们早些回去。” 赫连明珠：“音姐姐再见～嘿嘿……” 沈月容和赫连明珠的侍女扶着她上马车，沈月容转头对顾倾音道：“神仙姐姐再见，过几天我再去侯府找你玩。” 顾倾音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 而后，顾倾音转头看着赫连媞，还没说话，就听到赫连媞主动开口：“三嫂有兴趣逛逛吗？” 第228章 失心咒 顾倾音此时重新带上了面纱，看不见面纱下的表情，却见她眉梢微挑。 毫不意外的话。 “好。”顾倾音点头应了。 赫连媞出来没有带侍女，顾倾音只带了一个竹依，知道赫连媞有事要跟她谈，顾倾音便让竹依自己去逛，逛够了直接回去就是。 “三哥说，三嫂的医术冠绝天下。”赫连媞平淡的声音响起，似乎真的只是闲聊。 顾倾音倒是没有多谦虚：“除了南疆蛊，我应该够资格自称一句神医。” 赫连媞：“那……三嫂知道失心咒怎么解吗？” 顾倾音停步，扬眉：“沈月华中了失心咒？” 赫连媞并不讶异她知道，诚实地点点头。 顾倾音抬步继续走，眉眼微凉。 失心咒，名为咒实则是一种毒，且是十大剧毒前五。 中毒者其实并不会感觉有多痛苦，平时亦不会有什么毒发难耐的现象。 可是失心咒，失心失心，失去真心，为的就是让人失去自己的真心，失去自己的爱。 中此毒者，若永远不爱人、不动情，那么他可以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安健康地活到三十岁；若是一旦动心，一想起那个人，或者心绪稍稍为那人波动，便会如烈火焚身一般，像是堕入炼狱熔岩。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良久，顾倾音才开口：“救，可以救。” 赫连媞一贯平静的眸子里燃起几缕火光。 顾倾音：“但我为何要帮你？或者说，我为何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赫连媞停步，微默，过了会儿才开口：“本宫可以让他归顺三皇兄。” 她们俩此时正站在一个死巷子口，两边是绿瓦高墙，身边来往行人只有寥寥，赫连媞的声音又压的极低—— 然而顾倾音还是听清楚了。 她毫不怀疑赫连媞有这个能力能让沈月华听话。 据她查到的资料，赫连媞比沈月华自己还要先察觉到他中毒，那时候他们本已互许终身，但赫连媞不愿看到他就此陨灭，因此狠心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极言伤人之语，多年来甚至强忍着自己不出现在他面前，见到了也是冷嘲热讽…… 沈月华痛彻心扉，对她却一如往昔，只要她开口，他必鞍前马后，不管她需不需要—— 比如这次入朝为相。 本来赫连执戚请好些人当说客沈月华都不答应，却因为听到赫连媞拒绝别人的一句戏言：“本宫生于皇族，当的是金枝玉叶，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区区侍郎，何以相配？”这才入了朝堂。 但是，让沈月华归顺赫连潇？ 顾倾音眸光微闪，道：“我还有个条件。” 赫连媞：“好。” 顾倾音皱眉：“你都不问是什么？” 赫连媞：“事关他的生命，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顾倾音：“若是我让你离开他呢？” 赫连媞看着她，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却还是回答道：“你不会，而且，只要他的毒能解，就算真的让我永远离开他，也没什么不行的。” 顾倾音面纱的嘴角轻扬。 第229章 臣，沈月华，见过九公主殿下(1) 顾倾音继续往前走，嘴上不再言语，密空传音对赫连媞说： “我可以救他。 “但我手中暂缺一味解毒药引，下月我生辰后我会离京，途中我会帮他寻找药引。 “这一个月里，我会用药暂帮他压抑毒性，但我会医一事不要宣扬。” 赫连媞面无表情，却在心里默默将顾倾音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然而，顾倾音突然停了下来。 赫连媞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顾倾音却挑挑眉：“公主殿下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赫连媞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公主府。 赫连媞歉意一笑，做出请的手势：“是本宫疏忽了，三皇嫂里面请。” 顾倾音点点头：“也好。” 言毕，两人并肩往府中走去。 公主府里里外外都是赫连媞自己的人，比起外面要方便得多，赫连媞一边引人往正厅走去，一边道：“三皇嫂方才所言之事本宫已记下，皇嫂可还有其他要嘱咐的？” 顾倾音：“失心咒解毒过程异常痛苦，即便是用药镇压也非常人能忍受。所以九公主在这段日子里可以不必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的心境好些，痛苦也会少几分。” 言语间，两人已穿过长廊，路过几座假山，来到正厅。 屏退了下人，赫连媞请她上座，正要开口，管家忽然来报：“殿下，丞相求见。” 赫连媞下意识就要拒绝，管家也准备好了回绝的准备——毕竟这几年都是这样的，自从公主三年前出宫立府后，丞相无数次登门求见。可不管是平民沈月华还是丞相沈月华，公主从未见过，都是让人回绝，然而却不阻止他来公主府……管家觉得今日也不例外，于是安静地低着头等着命令。 然而赫连媞却在看了一眼旁边站着尚未坐下的顾倾音之后，道：“让他进来。” 管家：“是。” 言罢直接转身出去了，却在转身瞬间愣住了。 嗯？？？ 让他进来？？？ 是公主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管家迟疑地转身，吞吞吐吐地问道：“殿……殿下，您，您刚才说，让丞相进来？” 赫连媞看他：“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公主殿下您不是从来不见丞相的吗？ 然而疑惑归疑惑，管家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慌忙摇摇头，去迎人去了。 顾倾音转身坐下，接过赫连媞递来的茶盏，丝毫不觉得一国公主帮自己倒茶有什么不对。 “你不该见他的。”顾倾音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刚坐下打算喝茶的赫连媞：“……” “本宫刚才看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顾倾音：“你没问，我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 赫连媞默了默：“……可你不是让我不必刻意回避他？” 那是在他开始用药后。 顾倾音这句话在张嘴的瞬间就消声了——因为耳边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顾倾音微讶：这么快就到了？ 赫连媞显然也听到了，搁下茶盏，同样眼含讶异地抬眸往门口看去。 第230章 臣，沈月华，见过九公主殿下(2) 来人一身青绿色袍服，外罩一件灰色貂裘，面如冠玉，眉眼含笑，若是忽略那惨白的脸色，应该会是一副美景。 赫连媞见他的面色，神情立刻就冷下来了。 而沈月华还浑然不觉，撩袍单膝跪下，动作仿佛演练了上千遍般行云流水，语气平静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轻颤：“臣，沈月华，见过九公主殿下。” 他刚从洛王府出来，正好顺（绕）路（远）来一趟公主府，哪知道刚到拐角就看到赫连媞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回府。 他毫不犹豫让人敲了门。 那女子是谁他不在意，他只是想见见赫连媞…… 纵然那样他会痛的死去活来…… 沈月华说完，身后的侍卫和公主府管家才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跟着行礼：“参见九公主殿下。” “公……公主，丞相听闻您方行……便，便飞奔了过来，老奴……老……” “不关你的事，下去吧，顺便将沈相的人招待好了。” 不等管家说完，赫连媞就冷冷打断了他。 管家觉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公主此时语气平静，却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不敢多言，乖乖领命，带着沈月华的侍卫下去了。 赫连媞还要说什么，却瞥见沈月华的脸一寸存惨白，短短几息之间，竟比方才更加没有血色，身子更是在不停无意识地微颤。 赫连媞一怔，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顾倾音的声音：“抬头。” 沈月华闻言下意识抬起头，入目所见却是另一张倾世容颜。 这人他认识，前不久才在金銮殿大出风采的定国侯府嫡大小姐顾倾音，可是她怎么在这儿？还坐上了公主府主上位？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一粒小巧的白色药丸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入他的嘴里，他下意识闭嘴，药丸入口即化，他又下意识吞了下去。 然后，赫连媞就看到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红润，几息之间，已与常人无异。 赫连媞松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嘴里冷冷道：“沈相看起来身体甚佳，胆子也不错，在我公主府也敢不顾礼数地横冲直撞！” 顾倾音默。 沈月华刚才是走的快了些，但应该也是恪守礼数，跑都不曾跑一下，更别说横冲直撞了。 还有这赫连媞。 明明是心疼，非要说成是问罪…… 果然，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顾倾音一杯茶喝完，放下茶盏，淡淡看着重新低下头、此时一脸纠结说不出话的沈月华，道：“起来。” 话音落下，赫连媞和沈月华都是一愣。 然而，短暂地怔楞之后，沈月华居然听到赫连媞放缓了语气道：“起来吧。” 沈月华一愣，随即眉眼含笑地低头道谢：“谢殿下，谢顾小姐。” 而后，缓缓站起身。 一派风流倜傥。 赫连媞指指下座：“坐。” 沈月华：“谢殿下。” “九公主。”赫连媞叫了一句。 赫连媞转头，眼神疑惑。 顾倾音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杯子：“茶。” 第231章 狗男女 赫连媞：“……哦。” 下座的沈月华：“？？？” 顾倾音一个下臣之女，竟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吩咐一国公主？ 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府邸中？ 顾倾音注意到了他的惊讶，却并不打算为他解释，对赫连媞道：“让暗卫都撤下。” 赫连媞毫不犹豫照做。 沈月华见状却不再露出惊讶。 他也是受百年世家书香之气晕染出来的大家公子，又是当朝一品丞相，还不至于事事都放在脸上，不过是事关赫连媞，他才有些失态。 然而…… “沈公子体内的毒是何人下的？” 顾倾音突然的一句话令他脸上再一次失去血色。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赫连媞，却见赫连媞的脸色也一样差得要死。 顾倾音喝了一口茶，没说话，下一瞬，厅前几个侍女娉婷而立：“殿下，糕点来了。” 赫连媞抬眼，“进。” 几个侍女将糕点放下，又赶紧退了下去。 顾倾音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这才道：“沈相不必如此惊讶，本座如何知道的不重要，当然也非公主所言。不过有一点告诉沈相倒是无妨。” 沈月华：“什么？” “本座能解你的毒。”顾倾音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月华闻言并未惊讶，只是淡笑道：“顾小姐，此毒无药可解……” 顾倾音：“没有什么毒是是真正无药可解的。” 只要知道配方，寻找破解之法只是时间问题。 如失心咒，如…… 蛊毒。 沈月华还要说什么，顾倾音又道：“若不解，你最多只能活到而立之年，且未来几年可能都见不到九公主几面；但若是赌一赌，说不定你真能与她长相厮守呢？” 沈月华沉默了。 这席话算是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对自己的性命其实看得不重，当年得知自己中毒后，赫连媞已经离开他。 他去找她，却听她说：“沈月华，你一个短命之徒，难道要本宫将大好青春全都浪费在你身上吗？！” 那一刻，他突然萌生出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只为了一个赫连媞。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希望。 可是…… “就连回春谷谷主都没有办法的事，顾小姐当真又把握？”沈月华面色已恢复如常，脸上却不再有笑意，平静无波。 顾倾音心里暗忖：“鬼绝也看过？” “鬼绝何时给你看得诊？”顾倾音问。 “三年前，在我得知自己中毒一个月后。” 顾倾音垂眼，那也是差不多顾湛出征前。 鬼绝受顾湛之邀前来，为的是践行，同时也是顾湛将顾倾音托付给他，并且告诉他，希望他不要放弃寻找林婉玥…… 从回忆中回神，顾倾音看着眼前下座的男子，顾倾音再次平静却坚定地道：“本座能解。” 赫连媞点头：“本宫相信三皇嫂。” 沈月华没有去在意那句“三皇嫂”，只笑道：“既然殿下相信，本相自然不会再多怀疑。” 顾倾音：“……” 狗男女。 秀恩爱！ 第232章 赫连洛 沈月华怎么这么没骨气，赫连媞说一句他就答应了，他怎么不怀疑赫连媞是不是被她蛊惑了？ 重重咬下一口糕点，顾倾音眼底的波澜很快消失，归于平静。 随即，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药材和药丸本座会命人送去相府，沈相和九公主最近可以多走动。” 沈月华面色一喜。 他决定，就冲最后一句话，就算顾倾音把他医死了他也不怪她！ 顾倾音听不到他的想法，就算听到了应该也只会忽视或者淡淡说一句“就算怪我也没用”。 顾倾音说完这句话手也擦完了，她将帕子弄脏的一面包在里面，放回袖中，站起身，道：“具体事宜送药的时候会告知，日后用了药可以多温存一会儿，今日早些回去。” 言毕，瞬间从公主府正厅失了踪影。 赫连媞神色没多大波澜，而沈月华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毕竟他现在一心只装得下赫连媞。 然而…… “时修！” 暗卫统领兼公主府护卫首领时修瞬间从外面进来，沉默着跪下。 “将他给本宫扔出去。”赫连媞指着沈月华，面无表情。 沈月华抿抿唇，明知道她是不愿意惹人闲话，让那些言官们拿捏住把柄，心口仍是不可遏制的升起一丝窒息感。 他俯身跪安：“臣告退，公主殿下照顾好自己。” 赫连媞转身入了内间，冷淡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桌上的糕点拿走，本宫不想吃了。” 沈月华眉眼轻轻弯了一下。 绿豆，是他喜欢的口味。 沈月华收拾好表情，看着时修唤人进屋帮他装糕点，面色惨白：“劳烦时统领将我的两个侍卫唤来。” 时修淡淡道：“已经请出府外了。” 沈月华又抿唇，满眼眷恋地朝里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的。 … “赫连洛约见沈月华？” 望月阁楼顶，顾倾音轻皱眉看着赫连潇。 赫连潇咬了一口竹片糕，点头。 赫连洛，赫连执戚的第六个儿子，四妃之一淑妃之子，与十二公主赫连雪一母同胞，今年只有十七岁。 顾倾音：“赫连洛一向不主动与人示好，也不会主动结交谁，为何突然约见沈月华？他也不像是对那个位子有兴趣的。” “不知，”赫连潇摇头，“且他的行为完全没有掩饰，一下朝就拦住了沈月华。” 顾倾音默。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反正与你我无关。”顾倾音眉眼舒展开，道。 赫连潇从软榻上坐起，道：“小音儿说错话了。” 顾倾音：“？” 赫连潇轻笑：“不是你我，是我们。” 顾倾音又想皱眉了：“有什么区别？” 赫连潇扬眉：“自然是有区别的。‘你我’是两个独立体，‘我们’是一个整体。” 顾倾音：“……” 赫连潇觉得顾倾音刚才那个眼神是在鄙视他，然而他却不在意，反而有点开心。 然而顾倾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开心了—— “我答应了赫连媞帮忙解沈月华的毒，所以接下来一个月我没多少时间理你。” 第233章 远方表亲(1) 赫连潇的脸，黑了。 他是知道她下个月要走的，可是说好了她留在京城这些时日他可以跟她在一起的！ “沈月华和赫连媞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未来妹夫。” 赫连潇正要说“那又怎样”，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道：“所以音儿是为了本王才答应的？” 顾倾音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墨纸小心地吹干墨迹，摇摇头：“算是。——顾玵。” 顾玵悄无声息落在顾倾音脚边。 “去百草堂抓药，然后送去丞相府，避开人。”顾倾音将手中的药方叠好拿给她，“告诉沈月华，服药时间为饭后一到两刻钟之内，三餐皆服，两副药之间间隔时间必须超过两个时辰。” 顾玵：“是。” 赫连潇看着顾倾音走过来，在自己面前坐下，好心地起身：“音儿，要不你坐软榻本王坐凳子？软榻本王帮你暖好了。” 顾倾音颇为怪异地瞅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依旧淡定地坐着。 太师椅虽然没有软榻舒服，但到底是铺了虎皮狼毛的，并不觉得有多冷。 “赫连洛无意太子之争，所以他找沈月华应该不是为了拉拢，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顾倾音靠在椅背上，拿起一旁的书，状似随口问道。 赫连潇又吃了一口糕点，道：“本王不知道。” 顾倾音也没追问，又换了个话题：“我今天在街上遇到沈月容了。” 赫连潇一愣，像是没想到顾倾音的话转的这么快。 但是…… “沈月容？她可是纠缠你了？可本王上次找她时她明明信誓旦旦说她对本王并无男女之情啊！后来还特意让沈月华进宫跟母妃说明情况了。” “她的确纠缠我了。” 顾倾音像是没看到赫连潇冷下去的脸色和眼里的杀气，平静地补完了后半句：“我曾救过她，并且不小心俘虏了她的芳心。” 俘虏了…… 她的芳心？ 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所以原本该是音儿的情敌变成了他的情敌是这意思吗？ 赫连潇也不吃糕点了，直起身看着她：“音儿，你怎么老是喜欢救人？你的性子不应该是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吗？” 声音颇有些委屈巴巴。 顾倾音：“……” 抬头看了一眼某个装可怜的战王，轻叹一声，顾倾音道：“除了沈月容，其他我的本意并非救人。” 赫连潇：“……” “救本王那次呢？” 赫连潇带着一点希望问她。 顾倾音显然不懂得顺他意，诚实地回答：“你们挡了我的路。” 赫连潇：“……” “那你干嘛帮本王而不是那些杀手？” 顾倾音：“在白黑之间，我喜欢白色。” 赫连潇眨眨眼：“所以，本王是因为衣服颜色取胜的？” 顾倾音点头。 赫连潇有些挫败地坐回去，小声嘀咕：“明明鬼少主很喜欢黑色，出行基本都是一身黑。” 顾倾音：“……” 顾倾音不说话了，赫连潇也憋着不开口，暗自生闷气。 第234章 远房表亲(2) 眼神却一直紧紧黏在顾倾音身上。 过了会儿，顾倾音手里的书看完了，赫连潇见状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假装自己在欣赏茶杯。 顾倾音：“……” 放下书，顾倾音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直看得赫连潇快憋不住要主动开口，她才道：“你刚才提到你母妃。” 语气平静无波，然而若是熟悉的人细听便能发现这句话含着轻轻的试探。 但此时的赫连潇被顾倾音看得浑身燥热，在初冬的天气还觉得自己身处炎夏，什么都没发现。吞了口口水，才点点头：“对啊。” 顾倾音：“她没反对？” 赫连潇这才转头看她：“反对什么？” 顾倾音：“反对你不娶沈月容，反对你喜欢我……” 赫连潇“噗呲”一声笑了，放下茶盏，朝顾倾音招招手：“来。” 顾倾音轻皱眉，还是起身走过去，却没曾想一到他身前就被他一个大力拽下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身上，被他紧紧抱住。 顾倾音：“……” 换做寻常女子此时怕是羞红了脸，娇嗔着轻捶一下男人，然后娇滴滴地撒个娇…… 然而顾倾音不是寻常女子。 她只短暂的僵硬了几秒，然后在赫连潇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他身上便不动了。 赫连潇低头，看到的便是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顾倾音一向不喜欢那些繁琐复杂的发髻，偏偏她的头发太多，全部披散的话有些麻烦，于是经常是随随便便绾一个简单的发饰，最多就是随手拿跟玉簪插上，剩下一部分墨发任它飘扬。 今天顾倾音因为出门，带了跟白玉发簪，但她一向懒散，只斜斜的插入发间，确保它一时不会掉下。 赫连潇刚才那一拉一拽，却让她发髻微散，白玉簪更是几乎要落下。 赫连潇眼底笑意更浓，扯下白玉簪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将下巴搁在她头上，声音清雅却又带着柔色：“母妃早就得知本王喜欢你，之前是因为赫连澈表现出非卿不娶的架势，母妃担心父皇因此对本王再生芥蒂，便存了让本王早日娶妃的念头。” 毕竟堂堂定国侯府嫡大小姐，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顾倾音，就算她自己愿意，顾湛和花嫡也不会同意她于人为妾，与人共侍一夫。——就算平妻也不可能。 因此只要他娶了正妃，便能化解赫连执戚的猜疑。 顾倾音在他怀里闷头“嗯”了声。 赫连潇：“沈家兄妹的父亲沈夏你可知道？” 顾倾音想了想，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她自己似也没查过。 于是顾倾音摇摇头。 顾倾音头顶蹭着赫连潇下颚，这么一动，赫连潇下颚处引起一阵瘙.痒，赫连潇却依然满脸笑意。 “沈夏是当世有名的大儒，他的亡妻是慕容家一个旁系，原来母妃进宫前与她私交不错。” “……所以，严格算起来，沈家兄妹算你远方表亲？”顾倾音微扬起头。 赫连潇低头，与她视线对上，“嗯。” 第235章 四楼阁出事(1) 顾倾音似是觉得这样仰起头不太舒服，复又低下头，道：“那还好你没娶沈月容。” 赫连潇好奇：“为什么？” 她这模样看着可不像吃醋。 顾倾音：“没什么。”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近亲结婚容易遭遗传病的，虽然这表亲并未多近。 但是还是有很大几率的。 不过她没忘记这是在古代。 在这个封建王朝的制度之下，只要不是亲兄妹乱.伦，并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亲表兄妹也可以结亲。 赫连潇也不追问，静静抱着她，享受这美好的温存。 不远处的炭炉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也在替他高兴。 然而，他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 竹依和离若自楼梯走上来，见到两人此刻的姿势，面上都是一顿，却并无过激反应。 ——毕竟这半个多月战王三天两头往望月阁跑，一待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公务都让人直接搬来望月阁，两人早就习惯了。 但习惯归习惯，他现在并不是他们的主夫…… “主子。”竹依和离若垂首问好。 顾倾音趴在赫连潇怀里，懒癌一时又犯了，甚至隐隐有些困，也不知是对赫连潇太过信任还是她警惕度下降，只是半梦半醒间她居然没察觉到有人上楼了。 此刻还就站在她……他们面前。 顾倾音以前做杀手的本能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从赫连潇怀里做起来，却没离开软榻，依旧拿赫连潇当人形靠枕靠着，语气有点喑哑：“说。” 竹依呈上信函：“主子，白公子传信。” 离若几乎与她同时拿出信函：“主子，九公子传信。” 白魂、九澜。 前者是现在四国四楼阁的掌权人，此刻正在西景帮尹烝然处理事情。 后者是南侨四楼阁的主事，现在应该在暗戳戳准备她的寿礼。 可是现在，这两人居然同时来信，不，是传信，那就说明情况还比较急…… “主子，易小姐传信。” 很快，流景悄无声息出现，在竹依身旁单膝朝着顾倾音跪下，“黑鹰传来的。” 顾倾音眼眸一眯。 北戎易旻也来了信…… 还是用的黑鹰。 黑鹰是暗阁和四楼阁身份的象征，原来只是鬼绝养了一只传信的黑鹰，顾倾音刚来时见到了，觉得这鹰比鸽好驯，也更加可靠，于是建立暗阁时也驯养了不少黑鹰，暗阁中像南嘉、离羽、白魂这几位都是暗阁副阁主，人手一只。 后来创立四楼阁，便给每位楼主阁主又各发了一只，作用也只是传信——而且只有要紧事或者她亲自吩咐调查的事时可用。 本来应该是传信给白魂，但他去西景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京城没有他的踪迹，也只能冒死送到顾倾音这儿来了。 顾倾音眉眼已经彻底凉了下来，接过三封信函，挥手示意流景下去。 赫连潇也在此时十分有眼力见的走了——当然临走前也不忘在顾倾音脸上偷个香。 顾倾音没理他，她在埋头专心看信。 第一封，白魂的。 第236章 四楼阁出事(2) “主子，有人故意给二楼二阁使袢子，一月余，四楼阁损失不少财力物力，未查出幕后人。” 信很短，甚至没有细说，最后也没有询问怎么办。 顾倾音皱眉，继续看。 第二封，九澜的。 “白公子，南侨似有人针对二楼二阁。 “民间甚至有传言二楼二阁是黑商，据说从二楼二阁吃完饭或是买完东西回去的人没多久就暴毙身亡，大夫检测毒源在他们买回去的东西。 “另，去了倾澜阁的，有人染上了花柳病，说是从阁中染上的。 “因着这些传言，近日四楼阁生意急剧下降，客流量骤减……属下无能，查不出幕后主使，请白公子示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倾澜阁是南侨的沁芳楼，九澜是倾澜阁的头牌。 花柳病？ 顾倾音寒眉，继续看第三封，易旻的。 “白公子，四楼阁被人盯上了，属下未能查出何人与四楼阁作对。” 看完易旻的信，顾倾音：“……” 言简意赅，毫无拖泥带水。 一想到那个带着婴儿肥、看着就很萌的女孩强绷着一脸正经，顾倾音眉眼柔和几分。 “罗沁可有来信？” 西景、南侨、北戎都有了，就差这东祁京城了。 意外的是…… 竹依摇摇头：“并未。若是白公子他们此时来信是因为其他三国四楼阁出事的话，那么很奇怪，京城并无变化。” 顾倾音沉默。 良久，又道：“南嘉呢？” 竹依：“小姐此时应该与尹烝然一起。她去了长安后一直在待在国师府，男扮女装当了一名侍卫，尹烝然随侍左右，可能觉得有白公子在，所以并未关心四楼阁。” 顾倾音并没在意那句随侍，道：“离羽和幽梅此时到了何地？” 离若：“哥哥和幽梅姐姐几日前已至北戎边境。” “传令离羽，即刻接手北戎四楼阁，易旻从旁协助，不必追根究底，先把情况稳定下来。” 离若应声离去。 “传令九澜，放弃追查幕后之人，四楼阁暂时停止营业，将流言控制好，死去的和染病之人查清来龙去脉。” 竹依应声离开。 “顾玵！” 先前送药的女子再次出现，恭敬跪下、垂首。 顾倾音将三封信交给她：“你亲自走一趟西景，找到南嘉，让她将信拿给夜冥，顺便告诉夜冥我就是四楼阁之主。另外通知白魂他可以回来了。” 顾玵沉默地双手接过信，很快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顾倾音也是此时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酉时了…… 冬天就是黑的快。 初冬也不例外。 顾倾音挥手熄灭了炭炉，又在楼顶站着吹了会儿风，眼中神色不明。 良久，顾倾音才缓缓呼出一口白气，转身下楼了。 … 战王府。 赫连潇看着述安呈上的资料，眉头皱的能打结。 “有人故意给四楼阁找事，但是又不直接出手？” 述安点头：“是。而且四国之中唯有东祁京城没有动静，想来要么是引主母离京，要么就只是单纯的让主母焦头烂额之中提心吊胆。” 第237章 眉目如画，岁月温柔(1) 焦头烂额？ 提心吊胆？ 赫连潇摇头，眉眼舒展。 他的小音儿睿智而冷静，这种情绪，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述安：“不出意外，与苍瑾有关。” 赫连潇抬头，看着他，略有几分不可置信：“苍瑾？” 述安点点头：“之前主母在绝剑山庄时在夜公子毒发时帮了他，在那之后夜公子和主母有意无意地走得近了些，此事应该是被苍瑾知道了。” 赫连潇眉眼微凉：“他自己没本事看住他的人，要小音儿帮忙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述安不敢说话。 赫连潇：“即刻传信苍瑾，再不停手，休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述安：“是。” 转身出了书房。 … 三日后，两封加急信同时送到西景长安国师府中。 一封秘密交于南嘉，一封由国师府暗卫统领陶陌亲自呈给了书房的苍瑾。 看完信，苍瑾脸色平静，手上一用力，信纸便化为齑粉，轻轻一吹就消散了。 然而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用脚踹开，苍瑾抬头，陶陌在转身一瞬间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剑上，却在看清来人后默默行礼，退至一旁。 苍瑾看清来人的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西景的冬日要冷一些，然而今日的夜冥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衫…… 苍瑾挥手关了门，起身至他身前，道：“不冷？” 夜冥冷笑：“怎么？大祭司还会关心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冷不冷？” 苍瑾眉头皱得深了些：“在胡说什么？” 边说，一边手指微勾，将一旁衣架上的外袍勾了过来，抬手就要披在他身上。 夜冥却不领情，用力拍开他的手，冷冷道：“二楼二阁之事，是不是你干的？” 苍瑾的手一顿，强硬地将外袍给他披上：“就算生气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生气？”夜冥将那件黑色外袍取下，抬到苍瑾面前，冷笑着开口，“你还知道我会生气？” 说完，一扬手，上好的袍服落入炭炉，瞬间烧起来。 陶陌一惊，赶紧唤人：“来人，提水来！” 苍瑾见眉头皱得更深，却一语不发，就连头都没有回，压根没去管身后可能会引起火灾的炭炉。 夜冥也有瞬间的惊诧。 他的本意确实是要丢开外袍，但天知道他一点都没想过要把那玩意儿扔到炭炉里去…… 另者说了，炭炉这个玩意儿虽然国师府每个院子都有，但苍瑾可从来都没碰过，结果现在不仅在几天前给他送了个到房间里，现在连自己的书房也燃上了？ 霜天雪地里出来的人，怎会畏惧这区区冬风？ 夜冥恍然想起，自己也曾有个专属的炭炉。 刚上天山的时候，因着他整日说冷，苍瑾便专门寻了个考验的由头，让祭司殿的一众高手们为他挖了天山玄铁来，做了一个炭炉，放在他房中。 可那个炭炉只用了一年，第二年他被夜啸带走，又过了五年，夜啸收了?夜宇为关门弟子。 第238章 眉目如画，岁月温柔(2) 然而他失手将?夜宇推下水，夜啸竟说要将他逐出师门。 那一天，是数九寒冬。 那一年，他只有九岁。 无处可去的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天山脚下，然后饥寒交迫的他晕倒在了那里。 再次醒来，又是在他之前的房间里。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房里的炭炉燃着，苍瑾陪在他身边——他端了跟凳子，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书。 眉目如画，岁月温柔。 这是他那是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一句话。 后来才知道，带他上山和给他换衣的都是祭司殿的下属，而苍瑾之所以会留在他房内，也只是因为来听到禀报后来看他、要走时被他拽住了袖子。 但那炭炉确确实实是苍瑾让点上的。 据说是因为他迷迷糊糊间往苍瑾怀里钻，一个劲地说“冷”。 …… “夜公子？” “夜公子？夜公子！” “啊？”夜冥陡然回神，发现炭炉那边的火已经扑灭了，只是地上的水渍和散落的燃烧过的黑炭看起来有些脏乱。 “怎么了？”夜冥收回视线，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楚姜和陶陌。 “夜公子，属下要清理书房，还请夜公子在外稍等。”陶陌道，说着又补了一句，“主上已经出去了。” 夜冥：“……” 他觉得他不补最后这句他会开心点！ 出了门，果然见苍瑾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苍瑾负手立于梅花树下，细细密密的雪花停在他发上、肩上，加上他穿的又是白衣，这么远远瞧着，更添几分出尘之感，似乎下一秒他就要羽化成仙。 夜冥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深吸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境，抬脚便要走过去。 “别过来。” 苍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凉，隔着寒风传入他的耳中，语气便也带上了几分寒意。 夜冥没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是什么，正打算忽视他的话继续踏出屋檐，苍瑾却转过身，与他对视，平日毫无温度的眼眸似乎染上几分寒凉，一个闪身，夜冥还没看清整个人已经被苍瑾打横抱起径直往苍冥院而去。 夜冥的脸“腾”就红了，当即在他怀里狠狠扑腾起来：“苍瑾！你放我下来！！你特么把我当娘.们吗？他们还在看！” 丫的那些下人表面垂首实则在偷看以为他没看到吗？！ 苍瑾没理他，脚步未停，夜冥觉得要不是因为这是冬天，苍瑾估计会直接用飞的！ 到了苍冥院，苍瑾也没立刻就放下他，而是直接粗暴地踹开了房门，将他抱到床边。 就在夜冥以为自己会被狠狠丢在床上时，苍瑾弯腰，温柔地将他放下。 刚得了自由，夜冥就急忙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只留个脑袋在外面，愤恨地盯着他。 苍瑾眼里似有笑意一闪而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顺势在床榻边坐下，道：“你这几年身体不好，受不得凉，有事找本座可以直接派人来与本座言明，本座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第239章 瑾哥哥，算我求你好不好(1) 夜冥勾唇冷笑：“呵，不敢劳烦苍瑾大祭司亲自走一遭！” 苍瑾微默，道：“二楼二阁之事，谁告诉你的？” 夜冥：“怎么？要找人算账？可惜了，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并非你的手下，你的手还是别伸得太长了！” 苍瑾起身，留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要转身离去，夜冥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叫住他：“苍瑾。” 苍瑾脚步顿住，却并未回头。 “苍瑾，我答应过你愿意留在你身边就会一直留着，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会自行离开。 “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足够的自由和信任。你说过，我不是你的手下，所以你没有权利限制我。 “苍瑾，顾倾音是我名义上的师妹，更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除了赫连潇，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合眼缘也和心意的人，我……” “你若喜欢，本座可让人帮你提亲。”苍瑾打断他，淡淡道。 夜冥瞬间被气得忘了自己的话，骂道：“喜欢个屁！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她了？一男一女之间就只能有爱情？！” 苍瑾转过身，淡漠的眼底带着极淡的疑惑，眉轻挑：“不是？” “当然不是！”夜冥从跪坐起来，挺直上半身，“我对顾倾音毫无男女之情！而且她和阿潇迟早要在一起，朋友妻不可欺！” 苍瑾不语。 夜冥放松了身体，也放软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感情，所以请你也不要再对她和她身边的人出手！” 苍瑾还是没说话，淡淡看着他。 夜冥：“对你来说随随便便搅乱她的生意没什么，可你想没想过她什么都没做，却要忍受你无端的惩罚？” 言罢，夜冥嗓音放得更软，道：“瑾哥哥，算我求你好不好？” 苍瑾浑身一僵，面色也出现了短暂的怔忡。 他不再留恋，转身出门，清寒的嗓音自空气中传来：“本座不会再对她出手。” 夜冥陡然放松下来，就连听到他在外面说让人看住他，出去的时候多添几件衣服也没有多少不愉。 苍瑾走后不久，苏峥带人送来了午膳。 夜冥在桌边坐下，一边吃着菜，一边道：“今天怎么是你亲自送？现在送完了又干嘛还不走？以往不是送完了就走吗？今天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苍瑾让你看着我？” 苏峥默了默，嘴角抽搐，到底还是开口：“夜公子，听说你今日跑到书房去跟主上……理论了？” 思虑许久，苏峥到底是用了理论一词，除此外，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质问，他可不敢这么说。 夜冥点点头，没问他怎么知道的。 苍瑾座下四大高手，楚姜、陶陌、苏峥、秦卿，互相之间消息互通也不算什么。 何况他今天的行为根本毫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当着苍瑾众多手下的面打他的脸…… 苏峥不知道反而有些奇怪。 苏峥磨磨蹭蹭地开口：“夜公子，其实……” 第240章 瑾哥哥，算我求你好不好(2) 夜冥疑惑地转头：“嗯？” 苏峥苦着脸：“夜公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主上是我说的。” 夜冥意识到他要说的似乎是大事，点点头，挥手关了门窗，手上的碗筷也放下了，定定看着他。 主上，这真的不是我多管闲事，我就是不想你们再吵架然后属下战战兢兢了……您知道了千万别重罚我…… 不过我这算是帮主上，主上应该不会降罚与我吧？ 苏峥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做了番思想工作，这才极快的开口：“其实二楼二阁发生的事不是主上做的！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夜公子慢用。” 说完苏峥又飞快闪人了。 夜冥没管他，因为他已经愣住了，满脑子都是那句“二楼二阁发生的事不是主上做的”…… 可是不对啊，不是他做的他干嘛承认？ 他很爱别人顶罪？ 回春谷和暗阁及四楼阁都查不出来的人，除了他世间还有几个？ 而且，刚才也是他亲口承诺以后不再对顾倾音出手，这意思难道不是默认这件事出自他之手？ 可是苏峥是他的手下，有他的命令在那儿，他不敢对自己撒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夜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入夜，苍瑾还在书房，四大高手都站着，陶陌、苏峥、秦卿站成一列，楚姜正在汇报：“四楼阁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我们的人也在不动声色的帮忙，他们似有察觉但并未拒绝。” 忽然，有侍卫声音在外响起：“主上。” 苍瑾吩咐过，他未出书房前不得打扰，包括膳食。 在国师府里，他的话比圣旨还有用，而能完全不理会这些话的只有一个人—— “夜公子可是有事？”苏峥抢着开口。 侍卫：“夜公子中午没吃多少东西，方才又说晚膳不吃了。” 苏峥转头偷偷觑了眼自家主上风雨欲来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心道：“不会是因为我告诉夜公子那些事不是主上做的，夜公子怀疑我在帮主上说好话框他所以生气吧？” 刚这么想着，耳边就传来他家主上冷漠的声音：“苏峥。” “属下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苏峥赶紧走出来在楚姜身旁跪下。 “你中午跟他说了什么？” 苏峥心道：“完了，主上果然猜到了。” 然而面上平静无波：“属下告诉夜公子……” “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四楼阁的事不是你做的而已。” 书房门被人推开，四大高手齐齐转身行礼：“夜公子。” 当然，苏峥还是跪着的。 夜冥此时显得要比白日平静得多，淡定的让门外跪着的侍卫回去，掩上门，到了句“免礼”，坐在桌边与苍瑾对视。 “苏峥说的真的？四楼阁之事当真不是你做的？”看了眼还跪着的苏峥，夜冥问道。 “不是。”苍瑾答。 夜冥松了口气。 苍瑾不会骗他，因为他不屑撒谎，也因为他承诺过，永不会对他说假话。 “那你为何要承认？” 第241章 梅花糕(1) 夜冥在房内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若是苏峥说的是真的，那为何苍瑾会承认下来。 想了一下午也没想通，干脆跑来找苍瑾问了。 结果…… 苍瑾淡淡看着他，语气是经年不变的冷漠：“本座并未承认。” 夜冥：“……” 沉默一会儿噌地站起身，“可是你之前明明说以后不会对她出手……” 说着他自己声音都弱了下来。 对哦，苍瑾并没有承认，他只说以后不会对顾倾音出手，意思是他以前动过手或者想动手…… 夜冥眨眨眼，然后问道：“那你是动过还是想动？” 苍瑾：“都有。” 夜冥迷惑，秦卿解释道：“夜公子，主上一开始确实打算搅乱二楼二阁，并且付诸了行动，但那是在公子回来之前。自您到达长安后，主上便已停止一切动作。所以今日若不是公子来此走这一遭，属下等并不知晓四楼阁现在的处境。” 夜冥沉默了。 “也就是说后面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你们干的？”他慢慢坐下，问。 秦卿道：“是，也不是。据属下今天查到的资料来看，似乎有人刻意将幕后主使往主上身上引。并且，主上传下去的命令在中途被截，下面的人未曾收到消息，便一直在找麻烦。” 夜冥很是诧异：“还有人能够截断苍瑾的命令？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秦卿正要说话，苍瑾便淡淡道：“这你无需理会。——送些吃的来。” 后面一句是对还跪着的苏峥说的。 … 太子府，蘅芜院。 按理说一国太子当居东宫，然百里言歌自小身子不好，却偏爱与民同乐，时常出宫游玩，燕帝燕后不愿束缚他，因此他十六岁请求出宫封府时便答应了。 洛莞披着厚厚的狼毛裘氅，静静站在廊檐下，平视着院中飞扬的大雪。 “娘娘，饭菜已经热了三遍了，您多少吃一点吧？”辛禾又一次苦口婆心来劝洛莞。 洛莞没答话，笑道：“辛禾，你看，漫天大雪飞扬，多美啊。” 辛禾皱眉，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不想吃，只好退了下去，心道先叫人把菜撤下去热着，不用端出来了。 然而刚走到前厅门口，就见里面跪了一地的人，辛禾慢两秒抬起头，对上主位上那双温润的双眸，手里的宫灯随手一放，赶紧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百里言歌微抬手：“都起吧。” “谢殿下。” “本宫来看看菀儿，菀儿人呢？”看着刚进来的辛禾，百里言歌温和地开口。 辛禾垂着头：“回殿下，娘娘此时正在后院长廊。” “长廊？”百里言歌往外看了一眼，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雪白，遑论天空中还飘着雪。 “简直胡闹！菀儿自幼就身子弱，你们怎么能放她在冰天雪地里这么糟蹋自己？！”百里言歌声音染上一层薄怒。 刚走到门口的洛莞闻言一顿，随即重新扬起笑，跨步走进去，道：“是我自己贪玩，非要去后院看雪，与她们无关。” 第242章 梅花糕(2) 百里言歌见她进来，脸上怒气消了些。 厅内众人急忙见礼，洛莞并没坐百里言歌旁边的主位，坐在了他的下手处，辛禾在她后面站着，洛莞柔柔笑道：“都起来吧。殿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派人提前说一声？” 百里言歌身后的萧尧赶紧碰着一个盒子到她面前：“太子妃，殿下今日出府，回来时买了些醉翁楼的梅花糕，特意送来给太子妃尝尝。” 梅花糕…… 洛莞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百里言歌没注意，萧尧低着头没看到，洛莞给了辛禾一个眼神，辛禾赶紧上前借过糕点盒，萧尧退回百里言歌身后。 洛莞起身，朝百里言歌欠身：“多谢殿下美意。” 百里言歌喝了口茶，笑道：“喜欢就好。” 洛莞只是笑，复又坐下。 百里言歌很快喝完一盏茶，站起身，似要离开；洛莞平静地跟着站起来，“菀儿，本宫……” “殿下。”百里言歌话没说完，一个暗卫落下，“月侧妃说今晚不回府用膳，请殿下自行安排。” 百里言歌眼里瞬间满是失落，道：“她去哪了？” 暗卫沉默了片刻，答：“……醉芳楼。” 百里言歌瞬间怒了，暗卫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月侧妃以男装而入，似是有事要找尹公子，并未点美人。” 百里言歌这才松了口气，又问：“她找尹烝然干什么？” 暗卫答：“属下不知。月侧妃还说，若殿下今日敢踏出太子府一步，后果自负。” 暗卫说完便消失了。 他本是顾倾音的人，后来被指派给了月芯，因此不必对百里言歌太过尊重。 百里言歌：“……” 厅内众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惊得瑟瑟发抖，心道：“这月侧妃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太子殿下！” 然而奇怪的是，百里言歌面上并无生气的迹象，只有少许的无奈，细看还有些委屈。 无奈？ 委屈？ 众人赶紧低下头，不敢擅自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意。 整个厅内也只有洛莞和萧尧依旧平静，洛莞淡笑着开口：“殿下可还要走？” 百里言歌：“怎么？” 洛莞轻轻摇头：“无事。只是菀儿还未用晚膳，若殿下不嫌弃，可在蘅芜院稍留片刻。” 百里言歌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想到几刻钟前回府时，听到有侍女议论“太子妃不受宠”“空有其名”……到底点头答应了。 洛莞似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回神，眼底微亮，对着辛禾道：“辛禾，传膳。” 辛禾也是笑着应下了。 一顿饭吃得极其沉默，百里言歌几乎一直在走神，然而辛禾却眼尖地发现自家小姐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晚膳过后，百里言歌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转身离去，却又叫人送来了不少赏赐，洛莞笑着应下了。 晚些，辛禾伺候着洛莞沐浴，看着洛莞白嫩柔滑的肌肤，几番叹气。 洛莞睁开眼，自浴桶中战起，辛禾赶紧上前为她穿衣。 “辛禾刚刚在伤春悲秋些什么？” 第243章 跪搓衣板(1) 洛莞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像是东祁江南一带养出的婉约。 而且她面上总带着轻柔的笑意，跟她说话时总会莫名的感觉放松。 辛禾努努嘴，边给她擦头边道：“小姐明明知道。” 她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叫洛莞小姐——洛莞强势要求的，也是她叫惯的。 在外面叫小姐，怕有人听到了借机生事。 洛莞坐在铜镜前，笑看着镜中的美人，须臾，目光落在镜前的木盒上，那里装着今天百里言歌送的梅花糕。 “辛禾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辛禾：“……” 恼怒地盯着看了洛莞头顶一会儿，才闷闷地道：“小姐明明不喜欢梅花糕，还有太子殿下以前送来的一应糕点和那些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小姐统统都不喜欢……可是小姐每次都要留下来…… “糕点也是，非要等到它坏了、不能吃了，才让奴婢偷偷找没人的地方埋了……奴婢不懂，小姐为何不告诉太子殿下？” 洛莞依然在笑，却垂下了眼眸，敛住眼中神色，道：“这话在我面前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在外面可要管好你这张嘴。” 言罢，洛莞睁开双眼，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今日你也累了，那些赏赐先放着，明早再收拾不迟。擦了头便回去歇息吧。” 辛禾不甘不愿地道了声“是”。 辛禾走后，洛莞安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慢慢适应着这铺天盖地的黑暗—— 她曾经也很怕黑，只是那时候她不是一个人。 西景太傅的掌上明珠，西景第一才女加美女，无数男儿的梦中情人，太子的青梅竹马，兄长又是大将军，皇上皇后也待她如亲女，她的待遇比公主还好。 那时候她说句“怕黑”，顷刻间，从房间到整座府邸都会被点亮…… 慢慢适应了黑暗，洛莞掀开被子起身，将外袍披在身上，走到铜镜前坐下，摸着装梅花糕的盒子上的花纹，唇角轻勾，轻轻开口： “殿下赏赐的，都是顶好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听到外面似有喧哗声，洛莞推开窗，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那是百里言歌的摘星院。 这个点能将那里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想来也只一人而已…… 洛莞眼中飞快闪过什么。 冷风袭来，洛莞打了个寒颤，将窗户关上，只留一个小缝，回床上了。 摘星院。 百里言歌屏退了所有人，进屋就看见月芯坐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床头，右腿曲起，右手随意地搭在上面，颇有些流里流气的味道。 然而百里言歌却只是看着她不知喝酒喝红还是冷风吹红的脸，皱着眉想用手去碰，却被月芯一掌拍开了。 百里言歌并不觉得有多痛，却还是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月芯。 然而月芯打掉了他的手后就径直闭着眼，冷冷道：“搓衣板拿出来，跪着。” 百里言歌觉得自己很委屈，他甚至不明白月芯哪里生气了，却还是乖乖去找了搓衣板出来，放在床下，跪了下去。 第244章 跪搓衣板(2) 搓衣板很新，自月芯命人送来后还未使用过，这是第一次。 百里言歌卸掉了全身内力，跪上去的那一瞬间就感觉有股异样的刺痛传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月芯眯了一会儿，期间百里言歌就那么默默看着她，不言语。 腿上传来的痛感越来越轻，似乎渐渐变成了酥麻，百里言歌面上沁出冷汗，也没有发出只言片语，就怕吵到了月芯。 月芯一直在假寐，并未真的睡着，当她算着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这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百里言歌慢慢站起身，长久的罚跪让他稍稍有些晕眩，膝盖上下也有点痛。 月芯睁眼，看着他满头冷汗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疼，却还是嘴硬道：“知错了？” 百里言歌摇摇头，在月芯发火前不顾膝盖的酸痛再次蹲了下去，拉住月芯的右手：“芯儿，你要给本宫判刑好歹告诉本宫哪里做错了，本宫是真的不知。” 月芯听着他刻意放缓的声音，心里的怒气早就消了大半，侧身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榻：“上来。” 百里言歌忙不迭的褪下外袍爬上了床，月芯一挥袖，瞬间房里的灯便只剩下了床头的一盏。 月芯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伤药，百里言歌已经自觉的将裤脚往上挽，期待地看着她。 但是月芯只是将药丢给了他：“自己抹。” “哦。”百里言歌眼里慢慢都是失落。 月芯见他故作不熟的上药，并不过多关注，淡淡开口：“说吧，今晚在哪里吃的晚饭？” 百里言歌手一顿，抿抿唇：“蘅芜院。” 月芯冷笑一声。 百里言歌药也不上了，慌忙解释道：“芯儿你别误会，你听本宫解释。 “本宫回府时想到你前几日念着要吃醉翁楼的梅花糕，所以特意去了一趟醉翁楼，本想多买些，但只有最后一份了，本宫还是跟别人赔了罪才拿到的。 “回府后本宫听说你出去了，本是想去书房，结果路上听到几个丫鬟在嚼洛莞的舌根…… “你也知道，本宫娶洛莞只是权宜之计，但是她毕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哥哥洛子一又是本宫的好友，她也算是本宫的妹妹了，本宫自然不会眼睁睁看她被无端折辱，这才绕道去了蘅芜院的……” 说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穿过月芯将她环在了怀里。 “妹妹？”月芯冷笑，“你把她当妹妹他可把你当夫君！” 百里言歌抱她的手紧了些：“我和她之前就说清楚了，她知道这只是掩人耳目，她……” “百里言歌！” 月芯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门外的侍女和暗里的暗卫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位月侧妃的怒火殃及池鱼。 “合着你的意思我在无中生有？”月芯的声音冷的要结冰，眼里满是怒火，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又加深了——这次是被气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晚这么暴躁，但她就是很生气，一想到百里言歌待在蘅芜院那么久她就失了理智。 第245章 堪为女子典范(1) 在听到暗卫禀报百里言歌在蘅芜院的时候，她还在想，他娶了洛莞后，除了新婚当夜在她屋里坐了一晚，此后再没去过。 最多也就是叫人时不时送些赏赐过去。 于是她便没管。 结果吃完饭坐到马车上，就听到有人禀报他在蘅芜院待了一个多时辰，不仅跟洛莞同桌吃饭，还给她送了好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她前几天说过的要吃醉翁楼的梅花糕，他竟然也给了洛莞！ 放在其他人身上她自然不会当回事，可是洛莞，曾有无数人用“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来形容洛莞和百里言歌，她怎么能放心？ 月芯当即一股无名火噌噌噌往上冒…… 百里言歌被踹下床，捂着小腹蹲了会儿，月芯冷冷道：“怎么？装可怜？堂堂西景太子也不嫌丢人！” 百里言歌抬起头，远远望着月芯，“若是装可怜能让芯儿原谅本宫，本宫丢人也无妨。” “哼！”虽然还有些余怒未消，但月芯到底不是喜欢乱发脾气之人，冷哼一声，转身朝里，不再看他。 百里言歌微微一笑，手依然按在腹部，刚刚月芯那一脚踹的捎重，他之前卸下的内力并未解开，因此腹部还有些隐隐作痛。 其实月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百里言歌脸色稍显苍白，只是灯火昏黄，月芯又尚在气头上，并未仔细观察。 百里言歌默默运功调息了片刻，这才走过去上床，搂着月芯的腰，挥手灭了灯。 “芯儿今天找尹烝然有何事？” 月芯没回头，凶巴巴地回道：“再多嘴就给我滚去书房！” 百里言歌闭嘴了。 … 翌日早。 “听说没？昨晚摘星院里，那位月侧妃又闹脾气了！” “当然听说了，据说是因为太子殿下作业在太子妃这里逗留些许，她嫉妒呢！我今早去帮太子妃取早膳时，听摘星院的人说昨晚太子殿下还打了月侧妃呢！” “真的假的？平日里看着太子殿下对那位月侧妃不是很好吗？” “你懂什么啊？一个有夫之妇，还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公然跑去醉芳楼那种地方……” 两个侍女渐渐走远，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大雪下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方停，洛莞吃完早膳，兴致忽起，说想在院中走走，哪知刚出了门不过几步便听到前面侍女在议论。 洛莞笑意寡淡几分，淡淡开口：“如言，那两个可是蘅芜院的人？” 如言和辛禾一样，都是洛莞的陪嫁丫鬟，自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对她也是忠心耿耿。 且比起辛禾来，如言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 闻言，如言道：“回娘娘，那是蘅芜院的人。” “卖身契可在？” “在的。”如言点头，“太子殿下虽将府上中馈交由月侧妃掌管，但蘅芜院中的人和事月侧妃从未插手过。” 洛莞点点头，笑意彻底敛了：“既如此，刚刚那两个逐出府外吧。蘅芜院不需要乱嚼舌根的人。” 如言点点头：“是。” 第246章 堪为女子典范(2) 听了这么一些话，洛莞似乎兴致缺缺，转身回了房间。 另一边摘星院中。 百里言歌倒是一大早起床去上早朝了，月芯却是挨到了辰时过半才懒洋洋的唤人洗漱。 等她坐到餐桌前，正要吃“早膳”时，有人来报，洛莞来了。 月芯一挑眉，有些诧异，随即慢吞吞地回道：“我要用早膳，先请太子妃在侧厅稍等片刻。” 传话的侍女好像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会儿才应声转身离开。 侧厅，听到禀报的洛莞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短暂的怔愣后笑道：“是我……本妃来的不巧，冒昧打扰。劳烦姑娘转告月……侧妃，不必着急，本妃不着急。 说着转头看向管家：“劳烦李叔，给本妃再寻个炭炉过来，本妃身子有些弱，侧厅这么大，一个炭炉怕是不够。另外这些丫鬟都撤了吧，本妃有如言陪着就好了。” 李管家是太子府的老人了，以前百里言歌在公里的时候李管家就跟着他，也算是看着百里言歌和洛莞长大的，闻言笑着应下了。 侍女被洛莞的笑晃了神，被管家一拉才回过神，后赶紧行礼告退了。 听到侍女的回话，月芯是真的诧异了，虽然只是挥手让侍女下去了，吃饭的动作确是不由加快了些许。 一刻钟后，月芯来到了侧厅，尚未进门，就感觉到了厅内的温热气息，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右边主位的女子。 她一身淡粉色罗群，外面披着一件天蓝色锦袍，身后侍女手中还抱着一件裘氅。 她微垂着头，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眉眼平和。 肤若凝脂，手若柔夷。 月芯想着，抬步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洛莞和如言同时抬起头。 在看清洛莞容颜的一瞬间，月芯愣住了。 说实话，她并未正面接触过洛莞，没进太子府之前她对这些并不太关心，进了太子府之后百里言歌下令，她不必对洛莞晨昏定省，而洛莞平素又是个不会轻易踏出自己院子的人，因此今日之前，她对她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暗卫的调查和周围人的评价。 她曾听长安的百姓形容过洛莞：天姿国色、温柔善良、贤良淑德，堪为女子典范。 她以前还觉得夸奖，此刻却觉得这些词用在她都是辱没了她！ 她原来以为音儿已经是人间绝色，却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一个容颜同样冠绝天下的洛莞。 但她和顾倾音又是不一样的，顾倾音就像是那天山之巅的雪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洛莞则更像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娇柔得让人一眼就能激起你的保护欲。 怪不得被称为全西景男子的梦中情人…… 月芯怔愣间，洛莞已经起身迎了上来，温柔地笑道：“月侧妃来了，本妃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月侧妃。” 月芯回神，摆摆手：“无妨。” 边说着，竟是直接走到了左边主位坐下，——当今天下以左为尊，这么做无疑当面打洛莞的脸。 第247章 洛莞不是该恨她吗(1) 如言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然而洛莞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笑容依然温柔。 月芯见她如此，一挑眉，挥挥手，对着厅内厅外的丫鬟道：“都退下吧。” 一时间刚涌进来的人都退了出去。 月芯没带丫鬟，转瞬间，整个侧厅便只剩了月芯、洛莞、如言三人。 不等月芯开口，洛莞转而看向如言：“如言，外面等我。” 如言眉头皱得很深，却什么也没说，行礼告退了。 所有人都走了，洛莞这才落座——坐在了主位的下手座。 月芯心中讶异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又将旁边洛莞先前的茶杯斟满，递给她：“洛小姐找我何事？” 洛莞接茶的手一顿，随即仰起头，依然是温柔地微笑着，“此来有两件事。” 月芯没说话，静静喝茶，洛莞便将茶放至一旁，道：“其一是为道歉。” “昨晚殿下来蘅芜院坐了坐，本是盏茶后便走的，但月侧妃的手下突然出现，殿下一时愣住了。那时我正好没用晚膳，担心没有月侧妃在身边，殿下不会好好用膳，便开口留了殿下，但殿下用完膳马上就走了。 “若是因此让月侧妃和殿下产生了嫌隙，洛莞在此给月侧妃赔个不是。” 说着真的站起身给她欠身一礼。 月芯愣住了，堂堂太子妃给一个小妾赔礼？即便她再怎么受宠，在外人眼里，她始终是妾，侧妃一词不过美化了而已。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必定会怼回去——你他喵的知道老娘因为你心情不好还敢跑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老娘需要你的假情假意吗？ 但是落在洛莞身上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也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意图，可是洛莞那双眸子太漂亮，也太澄澈，脑子里想好的所有话都在对上那双秋水剪眸时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面前大有“你不开口我就一直这个姿势”的洛莞，月芯赶紧开口：“咳，没……没事，你坐吧。有什么事坐着说就好，不用行此大礼。” 洛莞站直，抬头看她，笑容似乎亮了些：“那月侧妃是不介意了吗？” 月芯平复了心境，故作叹气：“本来也没多大事，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很正常。” 说着，月芯一直一瞬不眨地盯着洛莞看，果不其然，在听到那句“夫妻”时，洛莞的笑意几乎瞬间淡了几分，眼神也迅速黯淡下去。 确定了洛莞心意的月芯本该气愤的，可是一对上她那双盛满失意的星眸，她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见洛莞重新笑起来，尽管笑意有些牵强，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春风拂面：“如此，还有一件事……” “你先坐下！”月芯强势打断了她，她虽不喜欢有人惦记自己的心上人，可是百里言歌也告诉过她，洛莞身体不好是真的，冬日里不能久站——走动也是越少越好。 洛莞被她突然的强势搞得愣住了，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坐下了。 第248章 洛莞不是该恨她吗?(2) “第二件事……” 洛莞有些吞吞吐吐的，月芯忍不住想吼她，可是想到刚才那双眸子，压着性子尽量温柔地开口：“洛小姐有事直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要吃也是吃百里言歌。 月芯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洛莞抬起头，语气带着央求：“月侧妃，过几日是兄长二十有二的生辰，我……我想让殿下陪我回一趟太傅府……” 月芯这是又愣住了。 月芯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如受惊的小鹿，流露出显而易见央求。 然而这不是让她最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她说的话。 她哥哥二十二岁的生辰宴，想请百里言歌陪着去？ 这件事她也知道，昨天出府的时候听街上百姓在谈论。按理说，这件事她该直接找百里言歌的，洛子一是百里言歌的好兄弟，洛莞是洛子一最疼爱的妹妹，更与百里言歌是青梅竹马，这么点要求，百里言歌肯定会答应。 想来洛莞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 “这件事你不该直接找言歌吗？跟我说干嘛？”月芯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洛莞抿唇，低头：“我……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再让月侧妃和殿下之间闹别扭……” 月芯的诧异再也掩饰不住，从眼里直接流露出来，坐直了身子盯着她的头顶一眨不眨。 然而洛莞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良久，月芯才平复了心境，重新将身子放松下来靠着椅背，而洛莞还是低着头，双手藏在袖中，看不清动作。 月芯看着她，淡淡道：“什么时候？我回头跟言歌说一声。” 洛莞惊喜地抬头，眼神再次亮起来，声音依然温柔和亲：“真的吗？月侧妃答应了？” 月芯耐着性子点点头：“嗯。所以告诉我什么时候。” 洛莞温软地开口：“殿下知道的。” 月芯点点头：“好。” 洛莞便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月侧妃。” 月芯点点头：“洛小姐路上慢些，小心着凉。” 洛莞笑着应下：“多谢月侧妃挂念，洛莞知晓。” 月芯便不再言语，只随意地点点头。 直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月芯依然垂头皱着眉。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洛莞。 她脸上的笑太温柔，眼神太纯粹，似乎所有情绪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可她分明感觉她一直压制着什么…… 还有她今天行为。 她是百里言歌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她说好听了一个侧妃，难听些就是个妾，就算昨晚她当真因为百里言歌去蘅芜院陪她用了晚膳的事不高兴，也断断没有洛莞给她赔礼道歉的道理。 而且当初他们大婚时，本来应该绕城游街，但就因为百里言歌怕她听到消息再生气，直接取消了这一环节，洛莞的花娇从太傅府出来，就直接进了宫……可谓是当众打了太傅府和洛莞的脸。 后来三日回门，百里言歌也因为要找当时失踪的她，让洛莞自己回去的…… 所以洛莞不是该恨她吗？ 第249章 太子殿下到访(1) 月芯在侧厅坐了许久，想破脑袋也没想出除了先跟她打好关系再将百里言歌抢走之外的洛莞会对她释放好意的原因。 本来也是。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洛莞跟她就是典型的两个情敌，可是见了面，她是分外眼红了，洛莞却和颜悦色，甚至是对她卑躬屈膝…… 月芯唤来暗卫：“去查一查洛……查一查言歌现在何处，怎么还没回来。” 暗卫领命而去。 月芯垂眸，叹了口气，起身往房间走去。 查不查洛莞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她的资料她早就看过，和善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不管是真和善还是装和善，至少证明，查，是查不出什么的了。 国师府。 听到侍卫禀报的时候夜冥和苍瑾正在对弈，夜冥的白子被逼的节节败退，因此虽有短暂的诧异却依然极快的将棋子往棋盘上随意一扔，道： “太子殿下求见？那还愣着干嘛？请进来啊！” 侍卫微默，看了一眼苍瑾，见他并未反对，道了声“是”，下去了。 夜冥转头看着苍瑾：“诶，苍瑾，百里言歌这时候找你干嘛？” 苍瑾正在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旗盒，闻言头也不抬，语气清冷无波，似天山终年不化的霜雪：“不知。” 夜冥撇撇嘴，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剑谱，慢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百里言歌到书房时，苍瑾刚好收完棋子。 看了一眼夜冥，苍瑾起身从坐榻上离开，伸手拿过一旁几案上的黑色面具戴上，绕过屏风，来到外间。 百里言歌见他出来，赶紧起身相迎：“国师。”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苍瑾抬手，走到案前落座。 百里言歌跟着坐下，道：“国师，本宫此时前来是有一事想问。” 停顿了一下，他道：“前些日子父皇突然找了借口收回了二皇弟手中的兵权，近来又明里暗里对本宫放权，可是国师的作为？” 百里言歌定定地盯着苍瑾露在面具外的双眼，妄图从他眼中找出蛛丝马迹，然而注定要令他失望——苍瑾清淡的眼眸中是经年不变的波澜不惊，窥不见丝毫异色。 随即，他薄唇轻启：“燕帝对太子殿下很信任。” 百里言歌：“……” 虽没有直接回答，但百里言歌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因此，默了一会儿，百里言歌又问道：“本宫可否问问为何？” 苍瑾虽然是因为救了他才坐上的国师之位，可他一开始淡漠入水，后来渐渐涉政，却对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压制……最近为何突然转性了？ 然而苍瑾并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太子说只问一件事。” 百里言歌深吸一口气，起身告辞：“不管原因为何，本宫谢过国师。本宫先行告辞了。” 苍瑾没说话，百里言歌也不逗留，转身离开。 看着百里言歌离去的背影苍瑾眼神闪烁几瞬，随即挥手关门，取下面具，来到屏风后，便看到先前还精神奕奕、信誓旦旦说要在棋盘上赢过他的人已经趴着睡着了。 第250章 太子殿下到访(2) 平素里一贯张扬的男子，此刻安安静静地趴在矮案上，纤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黑发散在背上、榻上、矮案上。 红衣张扬，此刻却安静祥和。 苍瑾目光柔和些许。 静静凝视片刻，轻手轻脚地抱起夜冥，放在床上，转身去了外间。 苍瑾一走，夜冥紧闭的眸子瞬间睁开，眼神清明，毫无丝毫睡意。 “前些日子父皇突然找了借口收回了二皇弟手中的兵权，近来又明里暗里对本宫放权，可是国师的作为？” 百里言歌的话在脑海中响起，夜冥眼神似有不解。 他只让他答应不再插手百里言歌之事，却没让他特意去帮百里言歌…… 夜冥抿唇。 离开他一年，他好像变得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 东祁京城。 得知其他三国的二楼二阁情况稳定下来，顾倾音放心了些，也没在继续深入调查—— 在她看来，无非就是苍瑾得知她和夜冥在绝剑山庄时走得有些进，不知道哪里来的占有欲发作闹得鬼，并未过多关注。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研究蛊毒和帮沈月华调制药物上，前者不是特别着急，后者占了更多的时间。 给沈月华配药不仅是这一个月的，还有她离京的时间的。 她此一离开，短期内怕是不会回来，她要确保沈月华在此期间就算毒发也会有万全的对策。 赫连潇对药理一知半解，并不太清楚这些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赖在望月阁，还美其名曰：“本王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并且成功成了顾倾音的“榻上之宠”——当然，是盖着棉被纯聊天那种，连正式的吻都没有。 赫连潇倒是想做什么，但一来怕顾倾音不高兴，二来他想留着新婚夜，他的音儿，就应该什么都是最好的。 看起来挺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在大冬天趁着顾倾音睡着了穿着单衣跑去外面站着；要么就是直接在寒夜里跑冷水浴…… 对此，顾倾音表示：“……”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十八。 东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国侯的嫡长孙女、当今战王的未婚妻顾倾音的生辰宴，办的很是浓重。 先说举办人，并非侯府中人，而是当今太后花嫡，侯府女眷也只能从旁协助；再说地点，竟是在皇家专属的泓湖山庄举行。 花嫡是谁啊？ 东祁太后，整个东祁最尊贵的女人。 泓湖山庄是哪啊？ 东祁第十一任皇帝亲自监工、历时两年才竣工的皇家避暑避寒山庄！ 泓湖山庄分两部分。 东面用来避暑：地板用明山寒玉铺成，后院有一个巨大的冰库。 西面用以取暖：墙壁用的是上好暖玉，地面处处铺着地龙，每间房内都放着数量不等的暖炉，即便是空旷的后院，地板也全都以地龙铺就…… 足以见得，当时的东祁有多么的强盛富足。 虽然现在也很强，但到底是四国平行，东祁倒也压不了其他三国多少。 顾倾音的生辰宴在西面的后院举行。 第251章 情侣装(1) 东祁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因此即便有地龙，花嫡依然让人搭了篷将整个宴会场地罩起来，掌上灯。 顾倾音原本就是因为花嫡和顾湛的强势要求才答应举办生辰宴的，她喜欢清净，偏偏顾湛说：“我顾湛的孙女，岂可马虎？自然是越盛大越好！” 花嫡也跟着附和。 顾倾音无奈，只好应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盛大—— “朝臣免朝一日，京城所有酒楼免费开放三日流水宴席？” 顾倾音美眸轻眨，看着赫连潇有点惊讶。 赫连潇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问题？” 顾倾音深吸一口气站起：“这只是一个臣女的生辰宴，不是帝后大喜！” 赫连潇从床榻上起身，来到梳妆镜前，将顾倾音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铜镜，他则从背后环抱着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垂眸看着铜镜映出来的美人，不禁放软了声音道： “音儿的生辰宴，比过帝后大婚又如何。” 这话说的狂妄极了，可顾倾音却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甜腻自心间泛起，浸入四肢百骸，她的身子都软了。 彻底放松自己，让自己靠着身后那人的胸膛，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热闹……” 可现在，宴会举行三日，第一日在泓湖山庄，后两日都在宴酣楼，京城上下同乐三日，朝会都免了…… 后面的话顾倾音没说，赫连潇却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赫连潇手上不禁更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低头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声音有些低闷：“可你总归是要习惯的。” 因为我们以后的婚礼会比这盛大无数倍。 因为我想告诉天下人，你是我的。 顾倾音被他的动作弄得失笑不已，偏头推开了他：“干嘛呢？别弄我，有些痒。” 赫连潇：“哦。” 闷闷地放开了她。 顾倾音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好了，快回去吧，让离若进来给我梳妆。别忘了，今天战王还要护送本小姐去泓湖山庄的。” 赫连潇顿时笑起来，刹那间天地芳华尽失，那一刻天地万物都在他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就连顾倾音也晃了神。 回过神，赫连潇已经在她脸上偷香成功，跑的没影了。 顾倾音轻笑，重新坐下，敛了神色，这才叫离若进来梳洗。 … “主子今日可要穿太后和侯爷送来的衣裳？”离若问道。 顾倾音瞥向衣柜，这几日因为花嫡搞得盛大，所有人都知道她生辰宴将近，衣裳首饰、绫罗绸缎跟不要钱一样往她这处送来，其中又以花嫡和顾湛送的最为贵重。 一个是天蚕锦制成的红衣；一个是云锦锻做成的紫衣。 顾倾音抬手，揉了揉眉心。 都挺好看，但是…… “这件吧。” 顾倾音指了挂在最旁边的那件淡蓝色罗裙。 离若皱眉：“这件虽然是寒绡制成，比太后和侯爷送来的还要珍贵些，但是，颜色会否太淡了？” 顾倾音收回手，行至一旁，淡淡道：“本座就喜欢淡的。” 第252章 情侣装(2) 离若缄口，赶紧取出衣裳为她穿上。 辰时末三刻，战王殿下一声天蓝色锦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顶八抬软轿。 轿子整体呈米白色，轿顶红色流苏垂下，抬轿者皆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且个个容颜秀丽，八人皆着暗红色长衫，眉眼带笑。 最后面还跟着数十位禁军，墨枫绝夜为首，个个神色肃穆。 后面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马车，是赫连潇专门为顾倾音的侍女准备的——虽然以竹依和离若的功夫并不需要，毕竟在外人面前她们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而已。 顾湛领着林婉玥、顾韩一家三口、顾洵一家三口正要上马车，冷不防看到这么一番场景，嘴角扯了扯。 把赫连潇衣服和轿子颜色一改，简直能直接迎亲去了！ 顾湛腹诽道。 赫连潇不知道顾湛在想什么，停下后先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顾倾音，这才有些失望地敛眸，下马来到顾湛身前，抱拳微微躬身：“顾爷爷。” ——是的，这一个多月以来，经过赫连潇的坚（没）持（皮）不（没）懈（脸），他已经成功将对顾湛的称呼从侯爷变成了顾爷爷。 顾湛点点头。 虽然他不太希望顾倾音加入皇家，但这是顾倾音自己喜欢的人，赫连潇态度也还不错，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刁难。 赫连潇又转向林婉玥：“顾夫人。” 林婉玥笑着点点头，身后的顾韩等一干人也跟赫连潇见礼，赫连潇神色没什么起伏的说了声“免礼”。 顾湛：“音儿应该还在打扮，你多等会儿。” 赫连潇神色缓和几分：“本王知道。为了音儿，等再久也无所谓。” 这话一出，引得几人神色微变。 顾湛神情满意，顾洵点点头，李氏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韩和姜柳伊眼神有些复杂，顾倾颜脸上维持着端庄的笑意，被衣袖遮住的手却狠狠搅着手帕，落在赫连潇身上的眼神夹杂着爱慕和嫉恨。 顾晗御看着赫连潇的目光则是有些崇拜，毕竟能让大姐那种女子在金銮大殿上做出抉择，顾晗御觉得挺佩服的。 唯独林婉玥，脸上依然挂着慈蔼的微笑，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 眼看顾湛还有要等下去的意思，林婉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咳了几声，顾湛顿时满脸紧张的扶着她：“玥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婉玥摇头，笑着说：“我没事。可能是最近跟阿嫡商量准备音儿的生辰宴，吹了一些凉风，没怎么睡好吧。” 顾湛正要说话，便听到一声清丽淡雅的声音传来：“既如此，我正好略懂岐黄之术，不如我帮祖母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所有人循声看去。 侯府门前，一身淡蓝色罗裙的少女静静站着，外面披着白色裘氅，眉眼清寒，容颜倾城，顾盼生辉。 赫连潇在看到顾倾音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她真的穿了自己送的那一套衣服…… 第253章 龙胆院(1) 靠近她。 抱住她。 把她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赫连潇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这三句话，眼神也微微有些闪烁。 但很快。 他的眼神变得清明，依旧满心满眼都是顾倾音，却没有半分偏执。 他的音儿是蒙尘的明珠，终会有一天闪耀得让天下人睁不开眼。 而他不会阻止他，他只会守护她。 顾倾音像是没看到周围人惊叹或愤恨的目光，也没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轻轻抬脚，行至林婉玥身前。 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爷爷、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 竹依和离若跟在她身后屈身行礼。 这一个多月，因着林婉玥屡次找茬，顾倾音不想看顾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退了一步，不再叫顾韩夫妇尚书大人、尚书夫人，改成了较为正式却疏离的父亲、母亲。 顾倾颜和顾晗御向见礼：“姐姐大姐。” 顾倾音忽略顾倾颜，对着顾晗御轻轻颔首。 顾倾颜眼里划过愤恨和狠辣，顾倾音只当没看见，转身对赫连潇道：“走吧。” 赫连潇点头，亲手为她掀开轿帘，一只手扶着她上轿，等她坐稳，那些从顾倾音出来就跪着的抬轿人也在此刻起身，抬起轿。 顾湛等人也在此刻上了各自的马车，一顶软轿三辆马车，战王亲自开道，禁军相护，浩浩荡荡往泓湖山庄而去。 赫连潇给顾倾音选的轿夫看着柔弱无力，实则个个内里高深，抬着她从定国侯府走到泓湖山庄一路未曾有半分颠簸不说，原本坐马车两刻多钟才能到的路，抬着轿子却用的时间竟不到两刻，赶在了巳时之前到达。 在山庄门口停下，几人在宫人的引领下一同往宴会场地走，抬轿人和禁军去了后面，绝夜和墨枫留下跟着赫连潇。 花嫡虽然想将宴会搞得越盛大越好，但到底是怕顾倾音嫌吵，好好的生辰宴还不高兴，邀请的都是京城二品及以上官员，以及一些皇亲国戚，唯一一个不在此列的只有慕容家—— 以皇商的身份被邀请的。 因为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所以花嫡也没有刻意分男女席，只是在中间竖起了屏风，一边坐男子，一边坐女眷。 顾湛携林婉玥走在最前面，顾韩本打算让赫连潇走在后面，结果赫连潇平静地道：“尚书大人请。” 顾韩受宠若惊：“战王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赫连潇并不打算理他，依旧是表情淡淡的，“请。” 顾韩从这个字中听出了独属于赫连潇的不可违逆，赶紧战战兢兢跟上了顾湛和林婉玥的步伐。 等顾韩三人走了，赫连潇又对着顾洵如法炮制：“顾二叔请。” 顾洵三人略有些不安地看向顾倾音，见她点头这才跟了上去。 顾倾音和赫连潇自然而然落在了最后。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顾倾音抬脚跟在顾洵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低声问道。 赫连潇突然伸手抓住了顾倾音的手：“本王打的主意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第254章 龙胆院(2) 顾倾音：“……” 轻轻扯了下没扯出来，顾倾音也不矫情了，任由他牵着，闻言眉心微动，“你倒是诚实。” 赫连潇眼底有笑意闪过，很快敛起，道：“音儿，本王先带你去个地方。” 顾倾音眉心极快的皱了一下，回：“现在？” 赫连潇点头：“嗯。小音儿这么美，自然要压轴出场，让那些平日里所谓的美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绝色！” 顾倾音微默，停下，转身看着他，挑眉：“为什么是压轴不是最后一个？” 赫连潇跟着她停下转身，闻言轻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音儿想最后到也无妨，只是最后来的应该是父皇和皇祖母他们，音儿若是比父皇还要晚到场，怕是明日早朝上该有嫉妒你的言官递上参定国侯府的折子了。” 顾倾音：“……那你现在不应该带着我过去吗？” 赫连潇摇头：“没关系，本王留了人看着，父皇来了会有人来报的。” 说完也解释，伸手一揽顾倾音的柳腰，转眼就不见了。 落后的绝夜、墨枫、离若、竹依四人：“……” “这得幸亏是引路人在最前面，这一路上太后娘娘也没安排什么人伺候，不然见到王爷此番作为还得了？” 片刻后，四人一边掉头往山庄东面走去，墨枫一边吐槽道。 ——为什么是用走的，自然是怕搅了两位主子的“好事”。 离若抱着顾倾音走前甩过来的裘氅，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嫌弃道：“亏你还知道你家王爷此举不妥！” 墨枫挑挑眉，正色问道：“在下一直想问离若姑娘一件事，在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姑娘，惹得姑娘每次一见到在下就忍不住讽刺一番？” 离若“啧”了一声：“得罪我？你还没那么大的脸！本姑娘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已！” 最后两个字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 墨枫还要说话，竹依和绝夜同时平静地开口：“闭嘴。” 前者对离若有用，后者对墨枫有用，于是两人同时缄口不言。 … 另一边。 赫连潇带着顾倾音几个起落，最后在一处庭院前落下。 顾倾音贪暖，靠在他怀里没动，抬眼看着院门上的匾：“龙胆院？” 赫连潇笑笑，没解释，推开门，顾倾音抬眼有些愣住，满院的蓝色、紫色的花招摇着闯入眼帘，入目所及皆是开得正艳的龙胆。 看到这些龙胆花，脚下寒凉地板传来的寒气都少了几分，顾倾音从赫连潇怀里退出来，跨步进屋，置身花海中。 良久，顾倾音才转过身，眸子里盛着浅淡的惊喜：“这是你种的？” 赫连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点点头：“嗯。喜欢吗？” 顾倾音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满园盛放的龙胆：“喜欢。” 她本人其实对花卉不怎么感兴趣，除了研究医理的时候会接触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听到龙胆就感觉有隐隐的却不可忽视的欣喜从心底泛起。 第255章 你安分点(1) 顾倾音猜测那可能是原主的执念。 因为她曾做过一个梦，具体梦境她忘了，只记得梦里有两个小不点大的一男一女，有一片子浮着冰渣的湖，还有满院盛放的龙胆…… 就像现在看到的这些龙胆花一样…… 她一起一直想不通原主为何会喜欢龙胆这样花语带着点悲伤的花，但后来她看多了，竟也渐渐喜欢上了。 赫连潇从背后还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认识她想这么久，第一次见她情绪这么外漏——虽然只是唇角淡笑、眉眼微弯，但对赫连潇来说也够了。 两道蓝色身影抱在一起，脚下是或蓝或紫的盛开的龙胆花，美人如画，风景如画，美好的不可思议。 绝夜四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静谧美好的画面。 很明显，这时候出声打扰了他们下场不会很好。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墨枫和离若都在心底暗忖，思索着怎么开口;旁边的竹依和绝夜脸上皆是一派平静。 还没等两人想好，就见两个黑衣人同时落下，冰冷而恭敬的声音响起：“主子主上，御辇已至山庄门口。” 顾倾音挑眉，在赫连潇怀里仰头看他，赫连潇忍不住在她头顶吻了一下，下一秒，面上的柔和瞬间褪去，冷冷道：“下去吧。” 顾倾音也跟着开口：“回去吧。” “是。”两个暗卫重新隐匿到暗处。 赫连潇看了一眼院门外的四人，眸光带着嘉许，从离若手里接过裘氅披到顾倾音身上，帮她系好，这才低声道：“走吧。” 说着，再一次揽着顾倾音的腰飞身离去。 墨枫和离若对视一眼，随即四人也跟着飞身而起。 … “战王殿下到——” “顾大小姐到——” 两声高呼响起，已经入座的众人起身行礼时也不由得齐齐看向入口处， 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一身蓝色锦袍，勾勒的身形颀长，墨发如瀑垂在脑后，摇曳的烛火撒在他面上，衬得他寒凉的面庞有了几丝烟火气息，更显丰神如玉。 而他身旁的女子着一袭淡蓝色罗群，外罩一件纯白色裘氅，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盈盈腰肢不堪一握，巴掌大的小脸神色淡漠。 人间绝色。 倾国之姿。 颠倒众生。 这一刻，场内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动静大点这两个神仙般的人就不见了。 赫连潇随意环视一圈，看到众人眼中流露出的或对他、或对顾倾音的倾慕，眉心不由轻蹙。 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他的音儿被这么多人关注。 “你安分点。”耳边传来顾倾音的声音，赫连潇还未回头，就见身旁一抹蓝影走过，竹依和离若跟在后面。 赫连潇神色有些泛白，她……都看到了…… 虽然有点慌乱，但听到顾倾音的密空传音，赫连潇总算冷静了些，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眸中情绪尽敛，带着墨枫和绝夜往男席走去。 第256章 你安分点(2) 虽然眼神里没什么东西了，身上的冷气却是丝毫没有收敛。 刚才这些人看音儿的眼神…… 赫连潇坐下，眸光暗了暗，沉声道了句“免礼”。 还好男席与女席之间隔着屏风，这些男人看不见音儿了。 本来两个未婚的一男一女单独在一起是不该的，但一个是战王，一个是今天生辰宴的主角，且先前定国侯就警告过一次，现在战王周身气息又如此冷凝……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多言，从心的低下头。 两人刚入座不久，赫连执戚、花嫡就携贵妃、淑妃几个位高或受宠的后宫嫔妃姗姗而来，所有人躬身行礼——因为太后有言，“顾大小姐生辰宴当以开怀为主，哀家和皇上商量了下，不用行跪拜之礼了。” 众人落座，花嫡的目光顿时落在女眷前列的顾倾音身上，招招手，柔和地开口：“音儿，过来。” 顾倾音：“……？？？” 顾倾音看到花嫡身边还空了跟榻椅出来，眨眨眼。 什么意思？ 不会是让她去坐那儿吧？ 上面几个人坐的位子那可是能纵观全景的，当然下面的人也能看得到他们。 虽然坐哪她是不介意，可是想到赫连潇刚刚那要杀人的眼神…… 顾倾音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着赫连执戚、花嫡一个欠身，道：“太后娘娘，今日是臣女的生辰宴，臣女想跟几个姐妹们说说话，坐的太高对臣女来说反而有些无聊。” 花嫡闻言失笑，摇着头道：“哀家还怕你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听你这意思倒是与人相处的不错？” 顾·整天在家·倾·冷漠脸·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 花嫡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叫来宫人要撤榻椅，顾倾音突然道：“太后娘娘，祖母回京多日您和祖母还未好好聊过吧？” 林婉玥回京之后几乎一直待在定国侯府没有出去过，花嫡虽有一次为了林婉玥亲自走一遭侯府，但因着那时候她不在京城、偏离京前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望月阁，林婉玥在那种情况下又一个劲训斥她，惹得两人都不太愉快，到底没怎么聊就走了。 花嫡显然也想到了这桩事，看了林婉玥一眼，道：“是啊，哀家和玥儿这么久没见，玥儿当真是半点不想哀家。” 声音带点哀怨，又像是小女儿家闲聊时的拌嘴。 林婉玥与她对视，眉眼含笑，又带了几分无奈。 最终，她起身，走向花嫡身旁那张榻椅。 顾倾音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看着两人相聊甚欢，顾倾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顾倾颜，准确捕捉到她眼底的得意与兴奋，顾倾音彻底敛眉。 本来今日该有送礼一节，但因这并非定国侯府，来回稍显麻烦，顾湛便让人直接送去了侯府，不过还是有几个想要跳出来吸引注意力的。 “在下乃礼部尚书许叶，顾大小姐，有礼了。” 青年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顾倾音闻言不语。 第257章 沁芳楼、红裳 许叶，当朝有名的权臣，二十岁时中殿试探花郎，五年时间，从一个从七品芝麻官到今天的正二品尚书，与顾韩等一干前辈共事…… 手段高明，心思缜密…… 最重要的，他是赫连澈的人——虽然并没有几个人知晓此事。 顾倾音饮口茶，回道：“许大人多礼了。” 许叶：“在下之前事情稍杂，闻顾大小姐生辰稍迟，备礼也迟了些，未来得及送去侯府，直接带了过来，顾大小姐也亲眼看看，可否喜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心里这么想着，顾倾音嘴上却是平静地答道：“好啊。” 轻轻瞥一眼身后，离若便走出来，转过屏风，来到许叶面前，许叶从侍者手中接过礼盒，递了过去。 离若微微欠身，转过屏风，将细长的盒子捧到顾倾音面前。 顾倾音只扫了一眼，就大概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了。 呵。 有趣。 顾倾音当着众多女眷的面打开了盒子，然后一股竹子的清香弥漫开来。 许叶也闻到了，在屏风另一边解释道：“顾大小姐，此乃竹骨笛，听闻顾大小姐喜音律，在下便命人寻了此物来，顾大小姐可还满意？” 他话音落下，男席和女席都有不小的骚动，就连上座的赫连执戚和花嫡、林婉玥都将目光投向了顾倾音那边。 顾倾音随意地盖上盒子，对着离若摆摆手，让她站回去，语气带着几分疏懒：“还行吧，当个摆设还可以。” 众人顿时满脸黑线。 那可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竹骨笛啊！ 她居然说还可以？ 还说当个摆设？？？ 定国侯府是有多有钱？定国侯对这个嫡长孙女又是有多宠爱？ 众人觉得自己三观被刷新了。 然而很快顾倾音就告诉了他们她这么平静的“真正原因”：“其实刚才许大人有句话说错了。” 许叶本已满脸复杂的坐下，闻言下意识跟着她的话询问道：“什么？” 顾倾音面不改色：“我不是喜音律，不过是上次出门时在沁芳楼前顿了顿，觉得那个叫红裳的人弹琴好听罢了。” 众人：“……” 此言一出，别说赴宴的宾客，便是奏乐的声音都停了一瞬。 沁芳楼？ 还红裳？ 尽管市井间将红裳传的再怎么令人神魂颠倒，尽管私底下也有不少官员偷偷跑去一睹芳姿，但说到底他也是个低.贱的戏子，上不得台面。 因此众人闻言眼神皆带了几分鄙夷之色，女眷这边自然是看着顾倾音，男席一边目光则是投向了顾湛和赫连潇，上座的人被花嫡暗含威严的目光一扫，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多瞧。 原以为她是有更好的不屑于要这竹骨笛，没想到她根本不懂音律，只是偶然听了一个小倌弹的琴所以才有点兴趣？ 赫连潇准确收到了来自那些人的视线，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正要开口，上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沁芳楼是什么地方？红裳又是谁？” 众人抬头，复又低下头。 第258章 我嫌脏 开口的是林婉玥。 别人问这句话可能是找茬，但她毕竟回京不久，没怎么逛过京城，又是一品诰命，没听过这些风流之地很正常。 而且她是顾倾音的祖母，怎么可能找顾倾音的茬？ 毕竟东祁谁人不知，林婉玥一向喜爱顾倾音，虽然之前传出了些林婉玥和顾倾音不和的消息，但众人都认为那是林婉玥隔了十几年回来见到现在的顾倾音有些失望，恨铁不成钢而已。 顾倾音抬眸静静与她对视片刻，很快，林婉玥便离开视线，往下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回花嫡身上：“嗯？怎么了吗？” 花嫡扯扯嘴角，道：“额……玥儿，这沁芳楼，其实……” “啊！”短暂的惊呼再次吸引了众人视线，所有人再次看向女席，对面的男席众人更是恨不得自己有双透视眼，脸上满满都是好奇，但接触到上座赫连执戚和花嫡的目光，再看到顾湛、赫连潇、赫连澈微凉的面色，强自坐正，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在一片寂静之中，最先开口的是姜柳伊：“颜儿，怎么了？” ——刚才发出尖叫的正是顾倾颜。 顾倾颜坐在顾倾音下首，姜柳伊和坐在顾倾音上首，刚刚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顾倾颜惊慌地抬起头，怯怯地道：“没……没事，只是我刚刚不小心，将酒洒在了姐姐衣裙上。姐” 众人原以为有什么好戏看，闻言彻底失望了。 姜柳伊缓了神色，这才将目光落到四平八稳坐着的顾倾音身上：“既然湿了，就去换一件吧。” 顾倾颜也附和道：“是啊姐姐，去换一件吧。” 顾倾音目光落在衣裙上那片酒渍上，闻言没有丝毫动作。 她在想，还好刚才进来后解了裘氅让竹依抱着，否则两件衣服都毁了。 林婉玥此时帮着开口：“音儿，脏了的衣服穿起来也不舒服，听你妹妹的，去换一件。” 顾倾音微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花嫡忙问：“音儿，怎么了？可是有不适？” 顾倾音一抚衣袖，扶着竹依的手站起来，目光在顾倾颜和林婉玥之间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最后装模作样地理理衣袖：“我倒是无事，只是可惜了战王殿下这件寒绡所制的衣裳，我才穿了半日不到，以后怕是不能穿了。” 寒绡？ 众人皆是一惊，女眷的目光都落到那个长身而立的女子身上，男席则惊讶地看着赫连潇，上座之人目光则是在两人之间轮转。花嫡也是狠狠一惊。 一时间，除了乐声再听不见任何杂音。 最后还是赫连澈率先打破了平静：“寒绡珍贵，若只是沾了酒，洗洗也可穿，顾……顾大小姐何来可惜一说？” 顾倾音抬眼，寒凉的目光似乎穿过屏风与赫连澈对视，须臾，顾倾音道：“我嫌脏。” 此言一出，低着头的顾倾颜眸子里瞬间盛满憎恶，然而抬头时却是满含晶莹，似乎下一瞬就能哭出来，开口也带着鼻音： 第259章 她哪是夸顾倾颜啊，她明摆着在帮顾倾音嘛! “姐姐何出此言？是厌恶颜儿吗？” 顾倾音垂眸看她一眼，随即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看向前面坐在女眷上座的的赫连媞：“九公主可带了多余的衣裳？” 赫连媞似是一怔，很快点点头，召来侍女，“带顾小姐去偏殿……” “不必了，衣服送来就好，我自己去。” 赫连媞话没说完，顾倾音淡淡打断她。 赫连媞看她，眼神有几分探究之色，然而终是什么也没说，挥手让侍女去拿衣服，还不忘告诉她选件素净的。 宴会上的人再次震惊。 一向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九公主合适跟下臣之女这么熟稔了？ 顾倾音垂眼，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噬杀。 毕竟赫连媞的人必然都是身怀武功之人，有她的人在，顾倾颜怎么能动手呢？ 顾倾颜不动手，她又怎么好主动挑事呢？ 这不—— “啊！” 顾倾颜的轻呼再次吸引众人目光，林婉玥和姜柳伊颇为焦急地开口：“颜儿怎么了？” 顾倾颜歉意地站起身，朝着上座和女眷前方几位欠身，道：“颜儿方才一时失手，不小心将自己身上也沾了酒渍。还请皇上、太后宽恕，容颜儿和姐姐一道去换身衣服，也免得架前失仪。” 见赫连执戚点头，顾倾颜这才叫侍女出去拿衣服。 顾倾音神色不变，目光却有几分玩味。 不愧是曾经仅次于谢灵魅这个第一才女的第二才女，现在东祁京城的第一才女，这说话艺术，怕是偷偷报了补习班吧？ 跟她这么一对比，顾倾音那叫一个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果不其然，宴会场中瞬间响起窃窃私语。 顾倾音耳力好，听到了那些都是夸顾倾颜而贬低她的，顾倾音轻勾唇，转瞬收敛，依然一派寒凉。 随意环视了一圈，赫连媞依然面色如常;段梦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她挑挑眉，顺便还帮她按住旁边的赫连明珠不让她乱来;目光落在赫连媞身后的沈月容身上，顾倾音看她委屈地快哭了却碍于她之前起身时对她传音那句“不许动，不许开口”的话强忍着的模样，心情好了些。 但这些人没动作，不代表上座的人和男席那边没表示—— 慕容鸢喝了一口酒，轻声道：“本宫之前见过顾二小姐几次，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 顾倾颜闻言眸光一亮，惊喜地抬头看着她，然而慕容鸢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不过顾二小姐今日却着实让本宫有些失望，三番两次打翻酒盏，你说你洒在自己身上这次也就罢了，你和你姐姐虽然挨着坐，到底中间隔着空，你是怎么把酒那么准确地洒到她身上去的？” 众人原以为慕容鸢是要夸顾倾颜，渐渐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替顾倾音质问顾倾颜！ 她哪是夸顾倾颜啊，她明摆着在帮顾倾音嘛！ 顾倾音也有短暂的怔忡，抬眼看慕容鸢时接到了她的一个微笑。 自从她在金銮殿说出心悦赫连潇之后，她从未见过慕容鸢—— 第260章 淑妃 不，应该说是从她回京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慕容鸢。 她原本还有点担心婆媳问题，担心慕容鸢不喜欢她，担心赫连潇跟她说的那些只是安慰她，但现在看来…… 是她杞人忧天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可姜柳伊护女心切，看到顾倾颜坚毅隐忍的模样顿时站了起来，对着上首一个欠身，道：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颜儿毕竟不是圣人，偶尔犯了小差错也没什么稀奇的，贵妃娘娘总不会是说她故意洒酒吧？” 慕容鸢挑眉反问：“为何不可能？” 姜柳伊一噎，随即很快回神道：“若是只洒了顾倾音，本夫人也可暂将她视为她在跟她姐姐捻酸吃醋，可是她为何要给自己身上也洒酒？” 慕容鸢奇怪地眨眨眼：“这话不该是问顾二小姐吗？” 姜柳伊语气带了点不满：“说到底贵妃娘娘还是怀疑颜儿是故意的！” 慕容鸢还未说话，顾倾音便道：“衣服来了，我先去换衣。” 言罢，也不等上座人同意，转身翩然而去，竹依和离若被示意不必跟。 顾倾颜没有顾倾音那么大胆，她的人设也不允许她目中无人，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追着出去。 两人离开后，赫连执戚淡淡道：“行了，都坐吧。” 姜柳伊脸色略显难看地坐下。 “说起来，本宫有点好奇之心想请顾夫人满足一下。” 姜柳伊刚坐下，冷不防又被叫到，抬头，就要站起，花嫡淡淡道：“皇帝不是让坐着吗？不必起身了。” 姜柳伊垂首应了：“是。” 然后才看向刚才说话之人，问：“淑妃娘娘想问什么？” 淑妃是一个很贤淑的女子，娘家在朝中颇有地位，她进宫比慕容鸢还早些，但就因为她的性子比较淡泊，不争不抢，所以一直到她生下六皇子赫连洛才被正式封妃。 那时候慕容鸢已经是贵妃了，而淑妃不管是家室还是相貌才情都有资格入封四妃，因着她这不咸不淡的性子，便封了个淑妃。 之前这个淑妃并不怎么起眼，尽管有一个六皇子，还有一个极得盛宠的十二公主，然而她本人在后宫依然很低调。 她真正被大家看在眼里是在废后谢央出事后。 皇后被废，按理说来凤印要么交给四妃之首的贵妃，要么交给太后暂管，偏偏赫连执戚直接越过了这两人将凤印交给了淑妃。 越过花嫡尚可理解，毕竟花嫡一向不喜欢这些冗杂的活儿，但越过慕容鸢这个正儿八经的贵妃…… 这其中深意就不得不让人好奇了。 不少人猜测淑妃将会成为新后，然而赫连执戚却一点要立后的意思也没表露过，任由众大臣自顾自猜测。 而淑妃虽然执掌凤印，也没有半分娇纵，依然是那个知书达理、进退得宜的淑妃。 变的不过是后宫那些嫔妃对她的态度和朝中大臣对她父亲的态度罢了。 所以她突然开口着实让人一惊，赫连执戚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两眼。 第261章 昏迷 淑妃声音平平淡淡的又有一股春风拂面的柔和，说出的话却让姜柳伊有些难堪： “顾倾音和顾倾颜同为顾夫人之女，为何顾倾音被声讨的时候顾夫人没有丝毫要为她说句话的意思，看那神情似乎还有点嫌恶;可是轮到顾倾颜的时候，你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像是没看到场中人对她投来的或惊诧或奇怪的目光，继续开口：“本宫能知道，同是女儿，为何差别如此之大吗？” 宴会场中众人面色各异，目光不停在姜柳伊、顾韩身上流转。 姜柳伊满脸难堪，顾韩也被身边同僚看得有些尴尬。 “这……我……”姜柳伊几次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bu当然是因为顾倾颜乖巧懂事而顾倾音嚣张叛逆！ 以前顾倾音追着废裕王赫连玦的时候虽然有些不顾脸面，好歹基本的礼节是懂的，可这次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倒是不倒追了，但是整日窝在望月阁里，她亲自上门都不定见得到人！ 跟别说称呼顾倾音对她的称呼。 什么叫尚书夫人？ 她是她娘！ 想到这些，姜柳伊脸色自然而然又沉了下来，然而即便肚子里有再多不满，当着花嫡和顾湛的面她也不敢说顾倾音半个不字。 奏乐声不知何时停了，现在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姜柳伊答话。 赫连潇就是在这一片寂静中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顾夫人应该安慰顾二小姐。” 赫连潇斜坐在榻椅上，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闲适，语气极淡，却又无端带着几分压迫。 众人不由朝他看去。 淑妃疑惑：“战王何意？” 赫连媞淡淡接道：“顾大小姐有皇祖母和定国侯宠着，父皇也对她颇多疼宠，再加上现在又是三皇兄的未来王妃，比起皇室公主也不遑多让。 “但顾二小姐却什么也没有，顾夫人若再不对她好些，顾二小姐要伤心成什么样？” 额…… 话音落下。 满室静默。 众人下意识想找话来反驳，却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虽然在场多数人都知道姜柳伊不是因为这个宠爱顾倾颜，可是九公主说的的确没错啊…… “好了，用膳吧。奏乐继续。”花嫡淡淡一声吩咐，场内又活跃起来。 不过男席这边有几个眼尖的发现坐在男席最前面的逍遥王和战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偏房里。 顾倾颜看着昏迷的顾倾音，眼神闪过毒辣之色，盈儿手里还握着迷晕她的帕子，神色略显担心地道：“小，小姐，她……我……我们这么做，不，不会，不会出事吧？” 顾倾颜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耀眼的红衣，冷冷看着倒在桌上的穿着白衣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顾倾音，闻言瞪着盈儿：“能有什么事？姐姐不愿和我在一个房间换衣是那些宫人都看到的，这里是她换衣的房间，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关我们的事！懂了吗？” 第262章 天下第一杀手 盈儿吞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懂，懂了。” 顾倾颜走到窗口，轻轻敲了敲窗沿，“可以了。” 紧接着窗户被打开，一个浑身黑衣的蒙面男子出现，翻身进屋。 看了一眼倒在桌边的女子，只有一个侧脸，他眼中依然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被消失不见，看着顾倾颜，语调波澜不惊： “我送你回去。” 言毕，顾倾颜和盈儿被他提起来，下一秒她们已经出现在了她们自己换衣的房间。 扔——没错，黑衣人将人扔下后，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来到了顾倾音所在的房间，依旧是翻身而入。 顾倾音还倒在桌上昏迷不醒，侧脸枕着一只手臂，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黑衣人定定地看了几秒，随即抬步上前，在她身前一部的距离站定，眉心闪过纠结之色，很快消失不见，伸出手似要去解她的衣衫…… “嘶——” 两道强劲的气流突然从旁边飞来，黑衣人躲闪不及，左手被打中，不受控制地捂着手往后退了几步，左手手肘瞬间宛若脱臼般疼痛起来。 然而除了一声轻呼，他再没发出半点声音，即便是那声轻呼也是低不可闻。 他面无表情地将脱臼的手接好，咔嚓的声音响起，他的轻呼声还没这点声音响亮。 沉默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一红一蓝两个男子——正是刚才从篷内消失的赫连澈和赫连潇。 “音儿，没事吧？” 两人第一时间便是关心顾倾音，赫连潇更是在赫连澈过来时直接抱起顾倾音，将她报到床上放下，低声唤了换几声都没反应。 赫连澈见此紧捏双拳，平时的温润儒雅全数不见，冷冷看着黑衣人，低声怒喝：“你对她做了什么？” 黑衣人因为刚才脱臼又接回来，额上已浮现显而易见的冷汗，上半张脸也透着苍白，出口的声音却平静得很：“我还没做，你们就来了。” 赫连澈周身杀气顿起。 黑衣人声音依旧平静，丝毫不受他的压迫：“至于昏迷，不过是中了迷药，就算不管她，过会就会醒。” 赫连潇已经掏出一味解毒药丸给顾倾音服下，然而顾倾音依然没有任何要转醒的意思。 赫连潇抱起她，声音比外面飞扬的大雪还要冷：“寒尘，你最好没有骗本王，否则天涯海角，本王追杀到底！” 言毕，身影已消失在房内。 留下的赫连澈闻言倒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容颜倒是温润儒雅，声音却暗含冷嘲： “本王倒是没想到，当今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寒尘公子，竟也是个浪.荡之人！” 寒尘没理他，眉心略有怔忡，又有些惊诧。 怎么会？ 他刚刚居然从赫连潇身上感觉到独属于那人的压迫感？ 不…… 不可能的…… 那人远在高山之巅，赫连潇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他们之间不会有关系的。 对，不可能…… 寒尘眉眼怔忡地对着赫连澈抱了个拳这才飞身出了房间。 第263章 你在骂谁贱婢?(1) 赫连澈：“……” 他是被吓到了吗？ 然而没来得及深思，就见赫连潇抱着顾倾音去而复返——不同的是顾倾音现在醒着。 赫连潇温柔将她放在床上，摸摸她的头，“那我先走了？” 顾倾音神色倦懒地摆摆手。 赫连潇忍不住凑上前去，像是要一亲芳泽，然而旁边突然传来赫连澈关切的声音：“顾儿，你没事了？” 顾倾音还没说话，赫连潇就神色不善地转头看他：“你怎么还没走？” “赫连潇，你先出去。”这次开口的是顾倾音。 赫连潇顿时委屈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音儿——” “我和赫连澈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后院那里顾倾颜的戏还没演完，你去看着。”顾倾音的声音淡淡，却透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赫连潇低低“哦”了声，起身转头冷冷看了赫连澈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喜—— 又是跟他争太子位，又是跟他争音儿，他没打死他脾气真是太好了！ 不想再看他的惺惺作态，赫连潇闪身走了。 顾倾音撑着手臂要从床上坐起来，赫连澈见状要上去扶她，却被她两个字钉在了原地：“别动。” 赫连澈当真不动了，却还是固执地问道：“顾儿，你真的没事了？” “本来就没中招，”顾倾音懒懒地直起上半身，拿过一个枕头叠在自己身后的枕头上，随即靠上去，也不看他，淡淡开口，“那支竹骨笛，是你送的吧？” 赫连澈抿唇，随即点点头：“是。” “为了试探我？”顾倾音眼眸微抬，大发慈悲地看他。 赫连澈眼中含着惊讶：“顾儿……？” 顾倾音收回眼神，仰头看着床帘：“看来是真的了。我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我就是鬼影？” 赫连澈没回答，反而道：“所以，顾儿你真的是那个医毒双绝的回春谷少谷主？” 顾倾音闭眼，缓缓点头。 赫连澈：“所以，当年救了本王，以及照顾本王的人都是你？” 顾倾音再次点点头。 “那……那你当初……干嘛，干嘛不告诉本王？” 顾倾音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开口：“你离开那天是你被本座救回来的第六十一天，已经有两个月了，本座端药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本座本来都决定要告诉你了，可是你突然走了。木屋外的结界连接着回春谷的结界，同时也融了些许本座的血液，你打开了那里的结界，连带着回春谷也被开了个口子，本座自身亦受到些微反噬。” 说到这儿，顾倾音又顿了会儿，这才慢慢开口：“有一伙人通过了死亡森林和四季花海，闯进回春谷来，结界被破坏，谷中人毫无防备之下死了十几个人。 “当时鬼绝不在，本座身为少谷主不得不主持大局，然而本座当时并无多少武功傍身，又受了反噬，伤得挺严重的。不过好歹鬼绝及时赶了回来，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 顾倾音没说谎。 第264章 你在骂谁贱婢?(2) 她那时候刚穿过来，原主没有武功底子，身体也因从楼梯滚下稍显虚弱，所以她只能以自身血液为引，用回春谷的护谷阵法将木屋围起来。 她想着木屋的阵法虽然没有回春谷的护谷阵法那么厉害，毕竟赫连澈伤势未愈，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哪知道他得知了白家姐妹消失，竟直接破开了阵法…… 当时她不可谓不愤怒，然而现在提起来只觉云淡风轻。 赫连澈听了却是满眼歉意和心疼：“顾儿，对不起……” 顾倾音摇摇头，依旧闭着眼：“没什么对不起，那是你一心念着白锦白书，回去也属正常。” 赫连澈：“那……你能原谅本王吗？我们还能像那两个月里一样吗？” 顾倾音：“从未埋怨何来原谅？至于回去，不可能的，过了就是过了。” 赫连澈面色煞白。 顾倾音睁眼，看着她：“赫连澈，若你真的觉得亏欠本座，若你真的喜欢本座，那就告诉本座，当年给你信告诉你白锦白书消失的人、今天之前告诉你本座就是鬼影的人，到底是谁？” 赫连澈看着她的眼神，缓缓摇头：“……不知道，送信的人似乎是回春谷的人，他穿着的衣服上绣着回春谷的标记。至于告诉本王你身份的人，那人从未正面现身，只是用羽剪送了封信。” 顾倾音再次阖眸，并无多少意外。 “那你怎么知道本座会出事？” 赫连澈面色惨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昨夜顾倾颜找过本王，要本王陪她演一场戏，假装你被本王……夺了清白之身，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做出这个样子就好。 “她说这样一来本王就可以正大光明得到你……” “你答应了？”顾倾音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淡问。 她不好奇顾倾颜是怎么去到逍遥王府的，有寒尘在，别说一个逍遥王府，皇宫大内也可任她来去自如。 赫连澈摇头，又反应过来她闭着眼，正要开口，却见顾倾音像是看见了一般道：“你该庆幸你没有答应，否则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 顾倾音声音淡淡，赫连澈却丝毫不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赫连澈还要开口说什么，顾倾音却摆摆手：“走吧，人来了。” 赫连澈凝神细听，确实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抿抿唇，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顾倾音掀眸看他：“你不觉得你留着才是麻烦？” 赫连澈：“……” 赫连澈刚从窗户出去，门外就响起来了花嫡的声音：“音儿，音儿你在吗？” 随即是徐如祥的声音：“放肆！皇上和太后在此，两个贱婢不行礼就罢，还敢拦路？！” “你在骂谁贱婢？”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绝丽脱俗的女子一身白衣，静静站在门后，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踱上层金光，美得不似凡尘人。 美眸轻扫过门前的人，密密麻麻站了一派，赫连执戚和花嫡为首，参宴的来了个全。 第265章 不过小憩(1) 目光扫过花嫡和顾湛及慕容鸢，两人明显松了口气——这是放心她没出事。 顾韩和姜柳伊也松了口气——这是放心她没给他们丢脸。 赫连潇神色倒是平静得很，赫连媞和段梦若也一派淡然，段梦若甚至在对上她目光时挑了下眉；赫连明珠和沈月容似有担忧之色，但对上她目光时却微微一笑，沈月容更是双眼亮堂；赫连澈眉心紧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策划这出戏的顾倾颜却是脸色瞬间煞白，接触到她眼神时慌乱地避开了，她身后侧的盈儿也是小脸瞬间失了颜色。 顾倾音嘴角勾起不易察觉地一抹冷笑，很快消失。 目光依次扫过众人，最后在林婉玥身上停下。 林婉玥眸内之前的神色是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在她目光停下之时，她眼中就只剩了满满的关切。 顾倾音停了几秒，最后带上门，行至赫连执戚和花嫡面前，轻轻颔首欠身：“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花嫡伸手扶她：“音儿快免礼。音儿，你和你妹妹一同来换衣，怎么她都回去了，你迟迟未归？” 顾倾音脸上浮现出丝丝娇羞之色：“这……臣女……” “顾大小姐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事在做？” 顾倾音微抬眸，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子，年龄看起来有些稍大，梳着妇人髻。 长得很漂亮，说出的话却很是刻薄，一上来就想要败坏顾倾音的名声。 ——虽然顾倾音相信之前在后院顾倾颜已经半真半假地败坏了不少。 耳边传来赫连潇的声音，顾倾音不动声色地弯眸，转眼恢复平静，复又低下头去：“四公主此言……也不算错。” 想到刚才顾倾颜在后院说的话，花嫡眸色一沉，连带着周身气息也冷了下去，在这飘雪的凛冬里着实有些令人胆寒。 花嫡的目光冷冷扫过四公主，然后温柔地拉起顾倾音的手，道：“音儿在房里做些什么？告诉哀家，不管什么，哀家和皇帝还有你爷爷都不会怪你。”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轻飘飘一句话就是告诉所有人——顾倾音身后有皇帝、太后、定国侯护着，其他人说话做事掂量着点！ 赫连潇见状不甘冷落，也赶紧跳了出来：“本王也相信音儿。” “本王也信顾大小姐。”赫连澈眸内哀伤尽敛，语调温和却隐藏着微压，隐隐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赫连媞见状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倒是没帮顾倾音说话，只淡道：“小女儿家总有些麻烦事，父皇和皇祖母尚在此处未开口，四皇姐那么着急跳出来干嘛？” 四公主闻言咬咬牙，还要说什么，顾倾颜赶紧往前一步，来到队伍外面，对赫连执戚和花嫡行礼后，笑着道： “姐姐，方才妹妹回去后才知道姐姐一直未归……说来惭愧，颜儿自认动作有些慢，没想到姐姐却迟迟未至，大家担心姐姐出了事，这才齐聚于此。” 第266章 不过小憩(2) 她美眸轻弯，纤长的睫毛微垂，很好地遮住了眼里的算计与得意。 “四公主方才也是担心姐姐，才会一时过急，姐姐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五年前酒楼里那等事来了。 “姐姐快些说到底出了何事，趁着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也好为姐姐做主。” 五年前酒楼里的事？ 那不就是顾倾音因嫉妒谢灵魅得到赫连玦的宠爱跑去酒楼里闹反被推下酒楼的事吗？ 众人想到此处，在场人看向顾倾音的目光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屑——也不知道这次躲在屋子里又在干嘛。 再加上他们本来好好地待在后院高谈阔论、把酒言欢，结果因为顾倾音可能出事，太后硬是把他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太后走得急，没有叫人撑伞，赫连执戚劝说无果，只好跟着不打伞，两个为首者都没举伞，他们这些做臣子自然不敢多言，因此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些怨言，此番看向顾倾音的目光更是不善。 而刚刚率先跳出来说话的四公主看着顾倾音的时候眼睛里更是毫不掩饰地鄙夷。 顾倾音眯着眼，定定看着顾倾颜。 顾倾颜此时站的位置正对着顾倾音，其他人都看不清她的神色，而顾倾音却看清楚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得意。 那是阴谋得逞的得意。 看到顾倾音久久不语，顾倾颜又迫不及待地开口：“姐姐……”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出了事……”顾倾音语调平缓地打断她，“又一定需要皇上，和太后的做主？” 顾倾颜若是细听，应当听得出来顾倾音这平静的一句话里隐藏的冷意，可她现在满心欢喜都是顾倾音身败名裂的快感，加上她觉得已经确定顾倾音被寒尘玷.污，自然不需要再多思考什么。 闻言她直起身，义正言辞地开口：“姐姐不要害怕，有什么都可说出来，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有爷爷在这儿，没人敢对姐姐不利。” 顾倾音眼里有点点兴味。 没人敢对她不利？ 这是在说她恃宠而骄？ 居然将顾湛也扯进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在床榻上小憩了过去而已。”顾倾音的声音平静，却让顾倾颜瞬间白了脸，愣愣的看着她。 顾倾音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接到他们眼里的怔楞，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原本只是换件衣裳，却不小心犯了困。方才臣女觉得此事说出来有些丢脸，是以有些吞吐——” 说着看了眼脸色忽青忽白的四公主，又看了眼愣在原地的顾倾颜：“真是，劳四公主和妹妹白白挂念了。” 最后一句话，说是劳烦挂念，可在场人哪个不是人精？ 自然都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 顿时众人看着四公主和顾倾颜的目光都有些揶揄。 “没事就好，刚刚得知音儿可能出事，太后和我都快吓死了。”最先回神的还是林婉玥，上前一步握住顾倾音的手，温柔开口。 “啊对，音儿没事就好。”顾湛一听到林婉玥的声音顿时回神，急忙附和着开口。 第267章 焦琴(1) 花嫡也紧跟着说话：“对，音儿没事就好了。音儿，还困吗？要是困就再睡会儿，后院不去也罢。” 顾倾音双眼适时地浮现一丝迷茫之色，点点头：“想睡。” 闻言，顾倾颜眼眸划过一抹亮色，偷偷退回去，在四公主身后低声道：“奇怪了，姐姐以前明明不嗜睡的……难道这间房的床褥很舒服吗？” 说是低声，实则周围几个贵女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特别是四公主。 于是，四公主再次迫不及待跳了出来：“皇祖母，这间偏房看着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不如请顾大小姐回自己的房间去？” 泓湖山庄虽是皇家山庄，但花嫡溺爱顾倾音，顾湛又是定国侯，因此山庄内一直都有顾家之人休憩的房间。 就算是前不久才认祖归宗的顾洵、李氏、顾晗御三人也都命人整理了房间出来。 顾倾音轻眨眼，嗫嚅道：“不，不用麻烦了吧？” 站在顾倾颜右边的一个贵女说道：“从我等到此，顾大小姐就一直挡在门口，各种推托之辞无非就一个意思： “不愿回后院，想留在这里，且必须是这间房……顾大小姐，我很好奇，这间房里是有什么宝物不成？” 闻言顾倾音瞬间抬起头，脸上有慌乱闪过，道：“吴小姐不要乱说……里面……里面什么都没有。” 见状，段梦若靠在赫连明城怀里，低下头，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 啧。 装。 继续装。 明明可以三言两语搞定，非要装小白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音儿这么恶趣味？ 赫连明城不知她在想什么，伸手揽住她，低下头温柔地问：“怎么了？可是累了？” 她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侍女撑着伞的，就因为她肚子里揣着一个。 即便如此，久站仍有些力不从心，但难得见顾倾音如此“矫揉造作”，她怎么能不在场呢？ 因此，段梦若摇摇头。 听了顾倾音的话，人群中渐渐有细微的讨论声浮现，花嫡正要说什么，林婉玥便轻皱着眉开口： “音儿如此说想来屋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我顾家女子被人如此说道却是不妥。 “四公主、吴小姐、罗小姐，几位从刚才开始开始就一直表现出很想进屋一探究竟的模样，那不如……颜儿。” 顾倾颜往前一步，欠身行礼：“祖母。” “你带着她们几位进屋子里看看去，断了她们的念头，也好让音儿好好休息，别再被打扰。” “是。”顾倾颜低眉顺眼，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得意。 林婉玥待她应下才看向顾倾音：“音儿没意见吧？” 顾倾音神色早已恢复平静，目光清淡：“无。” 而此时顾倾颜四人及各自的侍女已经入了屋子，顾倾音淡淡转过身，与众人一起看着屋子。 目光突然扫到屋前站着的两个侍女，顾倾音淡启红唇，道：“徐公公。” 徐如祥一惊，赶紧站出来：“顾，顾大小姐，您叫老奴？” 顾倾音：“我刚刚想起一件事。” 第268章 焦琴(2) “我刚刚开门时，你在骂谁？”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没看他，徐如祥却觉得自己浑身毛骨悚然，颤着声音问：“什……什么？” 徐如祥吞了口口水，道：“顾，顾大小姐，是，是门口这两个奴婢拦着不让皇上和太后上前，老奴一时，一时着急，这才口不择言，顾大小姐……” “一时着急？徐公公着急什么？” “当……当然是着急顾大小姐出……出事……” “可我记得刚才皇上还没说什么，太后也只是高声叫我，并未有执意开门的意思……” 瞥了一眼额上冷汗淋淋的徐如祥，顾倾音再次不紧不慢地开口：“况且，是我吩咐她们我没出来前不得让人进入，她们既被指派给我，便要听我命令，可现在她们听了令却被你骂了……徐公公，你觉得妥吗？” “噗通”一声，徐如祥双膝跪地：“顾……顾大小姐……” “而且之所以是她们站在这里还是因为我刚才从后院过来时两个侍女都没带，太后娘娘这才亲自指派了两个人来，徐公公此举，到底是骂宫女呢，还是骂我，更或者…… “在骂太后娘娘？” 顾倾音声音平静，然而在场许多人却不由自主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气，宫人侍者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徐如祥浑身颤抖，径直磕下头去，道：“老奴不敢，老奴失言，请皇上、太后娘娘恕罪……” 一时间，整个院中只剩下了徐如祥的磕头声和求饶声。 顾倾颜等人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时间脸上的得意不禁敛了几分。 快步走上前，行完礼，四公主才疑惑地问：“父皇、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花嫡轻轻看她一眼，没回答，赫连执戚负手问：“看完了？可以走了？” 四公主看向顾倾音：“看是看完了，但还不能走。儿臣有个问题想问顾大小姐。” 顾倾音回以清淡的目光：“讲。” 与先前刻意装出的软弱不同，现在的顾倾音眉眼清冽，语调清寒，让四公主一愣。 顾倾颜见状赶紧道：“姐姐可知道焦琴？” 话音落下，就连徐如祥磕头的声音都没了，全都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提起焦琴什么意思。 那可是天下第二的名琴，天下名琴中仅次于鸾音的存在。 但数十年前焦琴突然奏不出丝毫声响，随后不知所踪，只传言被人收藏了。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只为一睹它的琴身；又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寻一个能奏响它的人？ 顾倾音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知。” 赫连潇：“……” 段梦若一脸欲言又止：“……” 他们差点要信了。 然而此刻顾倾颜显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听到顾倾音的话舒了口气，道：“姐姐当真不知？” “不知。”顾倾音轻皱眉，语中有些许不耐。 顾倾颜笑道：“姐姐若不知，那可否告诉妹妹，这焦琴为何会出现在姐姐休憩的这间偏房内？” 第269章 君王之怒 话音落下，全场冷寂，随后一阵阵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就连赫连执戚、花嫡、林婉玥、顾湛等人眸中都浮现出了丝丝惊讶。 然而多数人惊讶的是焦琴现世，为首的几人却面色不定。 外界传闻焦琴被收藏了，然而实际上…… 柱香后，房门前的人被遣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了赫连执戚、花嫡、顾湛、林婉玥、慕容鸢、淑妃、赫连澈、赫连潇、顾倾音、四公主及其驸马、赫连媞、赫连明城和段梦若、刚才跟着进房的吴、罗两位小姐。 沈月华兄妹和赫连明珠也想跟着，被赫连媞和段梦若一个眼神吓退了。 赫连执戚和花嫡率先抬脚，走进了屋子，其余人沉默地跟跟在后面，林婉玥看了看顾倾颜，后者却只悄悄摇摇头。 顾倾音和赫连潇、赫连澈落在后面，身后有宫人看着，赫连潇和赫连澈没太明目张胆，跟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赫连澈传音问她： “顾儿，那焦琴……？” 顾倾音没理他，跟着进了屋。 赫连潇从他身边走过，路过时嘴未动，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本王的女人，不劳逍遥王费心。” 赫连澈脸色白了白，顿了会才跟着进去。 “把门带上。” 赫连澈是最后一个，他一进去就听到赫连执戚冷漠的声音传来。 赫连澈没说话，沉默地转身关上门。 “顾倾音，朕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知焦琴？”赫连执戚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倾音，声音冰冷威仪。 但顾倾音丝毫不受他的气息影响，仿佛刚才在外面示弱的人不是她，淡定地答道：“不知。” 段梦若在花嫡点头后就着赫连明城的手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全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坐着—— 谁让她怀有身孕呢。 其他人当然也不是不想做，只是一个偏房，里面并没有设置那么多座椅，只有小桌旁边放着两根凳子。 若是按身份来，那必然是赫连执戚和花嫡坐下，但谁让这里有个段梦若呢？ 于是就成了全都站着她一个人坐着的情形。 此番听到顾倾音的话，段梦若挑挑眉，问：“小音儿的不知是指不认识这张琴还是压根没听过这张琴？” 顾倾音眉心轻蹙，看着她：“有区别？” “当然有，”段梦若点点头，“若是没听过，那你便太孤陋寡闻；若只是没见过，那倒还不算丢人。” 说毕还偷偷冲她眨眨眼，眼里满满的明亮，满眼写着：我棒不棒？求夸奖！ 顾倾音移开眼，淡启唇：“没见过。” 吴小姐：“顾大小姐刚才不是说在房内休憩吗，难道不是在床上休憩？” 顾倾音：“是。” “可现下那把琴就放在床上，穿过屏风就能看见。皇上、太后娘娘，你们不信可以现在去看。”吴小姐话语掷地有声，表情严肃，让人信了大半。 而事实也不得不信—— 赫连执戚刚想绕过屏风去，赫连潇和赫连媞已经上前移开了屏风，床帘被掀开挂在钩子上，略有些凌乱的床铺正中放着一张青黑色古琴。 第270章 都知道 看到琴的一瞬间。 赫连执戚眼里的暴怒似要盛出来，赫连澈眼里的侥幸消失殆尽，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色愈加苍白。 反而之前有些担心的花嫡和顾湛平静了下来，而林婉玥却是悄悄皱起眉。 慕容鸢和赫连明城眼底有着担心，但并不明显。 四公主和吴、罗两位小姐脸上挂着或多或少的幸灾乐祸，四公主的驸马有些唯唯诺诺的，书生模样，模样不错，此刻只顾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倾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猜也猜得到她现在的得意——她原意是想让顾倾音失去清白，真假不论，外界信了即可；但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行，那可是焦琴啊！ 顾倾音这次，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他人要么漠不关心，要么满脸淡然，前者以淑妃为首代表，后者以顾倾音自己最为突出。 “顾倾音！”赫连执戚沉冷着声音，一国之君的威仪尽显，“你是否该给朕解释一下，为何现在该位于先帝皇陵的焦琴，现在会出现在你休憩的偏房，且是在你休憩的榻上？！” 他此时浑身气势乍一看挺吓人的——这不，话音落下，房里呼啦啦跪了一圈，嘴里不约而同叫着“皇上息怒”。 瞬间，房里还站着的除了赫连执戚和花嫡，只剩了顾湛夫妇、顾倾音、赫连潇、赫连澈。 面对赫连执戚的怒火，花嫡似乎想说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的赫连潇拉了拉她的袖子，无声地冲她摇摇头。 花嫡看了看平静和赫连潇和同样平静的顾倾音，缄口了。 而在赫连执戚说话之时，顾湛耳里传来顾倾音的声音：“我能处理。” 意思是让他别多此一举插手。 顾湛看周围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猜想她可能用的是密空传音，本来还稍稍有点担心的瞬间完全放下心来。 顾倾音等赫连执戚说完，等屋子里该跪的跪完了，这才慢慢悠悠地踱步只床前，纤长葱白的手指缓缓从琴弦上抚过，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你们说的，是它？” 她缓缓转头，看了看赫连执戚，以及跪着的顾倾颜四人，清淡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四公主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对啊。难道你还要狡辩这琴你没看过？” 顾倾音点点头，道：“看过。” 不等她们再开口，顾倾音又缓缓道：“不仅是我，太后娘娘和爷爷都知道。” 赫连执戚脸上的怒气瞬间转为惊愕，跪着的顾倾颜四人更是满脸不可思议，怔怔抬头看她。 花嫡淡淡上前，边走边道：“都起来吧，虽有地龙，但跪久了终究有些凉。” 顾倾音退开，花嫡走到床边，她的手放在琴身上，缓缓开口道：“你们大抵也都知道，这焦琴原本是哀家师父在哀家当年入宫时送的，送了之后，哀家偶尔倒也喜欢蒙个面什么的在武林众人面前拨弄一二……” 花嫡顿了下，“后来它突然奏不响了。” 第271章 仿、真、琴(1) “世人只知焦琴再发不出声响，却从未想过去深究什么，哀家当年却是个犟的人，非要弄个清楚不可。 “可那时候哀家肚子里已经有了夙儿，先皇便将哀家看得越发紧了些，哀家便只好央求玥儿代哀家查探一番。两个月后，她和定国侯回来了……” 花嫡说到此处突然噤音，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师父过世了。”良久，还是林婉玥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没有以往或真或假的慈爱，满满的都是哀恸。 其实她和花嫡并非师出同门，花嫡是孤儿，但她却是武林世家出来的人。 之所以有交集，是因为那时候两人在江湖上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有了点小名气，也算得上是“年少成名”了，加上两人性子都有些跳脱，很自然的玩到了一块。 加上花嫡的师父跟她母亲是好友，时不时聚一聚，便两个小女孩自然而然愈发亲近了。 后来还有了个“天下双姝”的称号。 不过这些事，花嫡和林婉玥不打算跟他们细说。 顾倾音眸心微细。 傀儡蛊分两种。 一种是直接让人迷失心智，丧失自我，完全服从于下蛊人；另一种是保留中蛊人原有的一切，只是通过蛊给其灌输下蛊人想让其做的事。 之前她不太确定，现在她确定了，林婉玥是后者。 顾倾音不知道下蛊人让她做些什么，但从林婉玥回来的反应看得出跟她有关，林婉玥对她的排斥与厌恶都是真的，对顾倾颜好也不过是为了跟她作对。 而对其他人，例如顾湛，例如花嫡，例如她的两个儿子，在没有他们没有和顾倾音站一队的情况下她都和以前一样，关心、疼爱。 就像现在，顾倾音看得出来，她的悲伤是真的。 压下心底涌上的酸涩，花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淡然，道：“焦琴虽然比不上鸾音，琴出名，但和鸾音一样，都是上古宝琴，千万年下来，也有了些灵气。 “师父走后，哀家弹琴便再没有了那些兴致，焦琴便再奏不出声响；再后来先帝驾崩，哀家干脆将琴一并葬入了皇陵。” 默了下，她道：“哀家亲手封棺，绝无作假。” 赫连执戚：“母后……？” 赫连执戚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说焦琴此刻在皇陵中，不可能作假。 但就因为明白所以才疑惑。 若焦琴真的在皇陵，眼下这是…… 顾湛淡淡道：“这是音儿的琴。” 什么？！ 众人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绕是有些准备、知道会反转的段梦若都有些惊讶，就连赫连媞面上也出现了片刻的怔忡。 顾湛却不理会他们，沉声继续道：“三年前，本侯本想将音儿迎回来给她过及笄宴的，所以本侯一直在替她准备及笄礼。 “本侯原本打算送簪子，但太后说要代玥儿送她一支顶好的玉簪，本侯便消了这心思。 “而后想起她少时见到焦琴的画时十分喜爱，便打算仿着焦琴给她做一张。 第272章 仿、真、琴(2) “谁料本侯不过将材料和工匠找齐，北戎南侨突然来犯，音儿那边又传信说她伤势未愈，本侯也只好放弃举办及笄宴，但做琴一事却移交给了太后娘娘。 “后来琴做好了，但本侯和音儿都未归，所以这琴一直到了前几日才真正到了音儿手上，当做本侯送她十八岁生辰的贺礼。” 顾湛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琴虽然也是极品好琴，材料精美，做工精细，但到底只是仿着焦琴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小音儿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闯入皇陵还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带回焦琴，原来只是一把仿、真、琴啊！” 段梦若率先带头打破了沉寂，特意加重了最后“仿真琴”三个字，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讽刺—— 不是讽刺顾倾音，而是讽刺刚才兴冲冲、气势汹汹冲出来说顾倾音私藏焦琴的四人。 段梦若这一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四个人身上。 顾倾颜、四公主、吴小姐、罗小姐的脸早就黑了，听到段梦若的的话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特别是顾倾颜，她现在气得要死，恨不得亲手掐死顾倾音，，却碍于她的身份和人设不能动手，面上还要挂着得体的笑容。 ——虽然这个得体现在看起来十分僵硬。 顾倾颜双手握拳，指甲深陷进肉里，疼痛袭来，她的理智稍稍回笼，强忍住怒气，走出来，跪在地上，低着头道： “皇上、太后娘娘、祖父祖母、姐姐，颜儿未见过真的焦琴，刚才一时着急，房里灯线又昏暗，不小心看错了，险些冤枉了姐姐。 “颜儿知错，请重罚。” 若是顾韩和姜柳伊在这儿，怕是早就站出来替她求情了，然而，他们不在。 之前被她哄骗的四公主和吴罗两位小姐现在又自身难保，自然不敢多说话，都把头低着，不敢多言。 而林婉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把琴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只淡淡看着琴身，对她的话似乎完全没听到。 “重罚？”花嫡冷笑一声，“确实该重罚！而且不仅是你，老四、还有这两位姑娘，都该一并罚了！” 此刻的她不再是退居后宫颐养天年的太后，而是昔日征战沙场、与赫连程竭一并俯瞰天下的花嫡！ 话音一落，四公主三人立即跪了下去，语气颤抖着说：“儿臣臣女知错，请父皇皇上、皇祖母太后恕罪。” 四公主驸马也沉默地掀袍跪下，不敢多言。 “恕罪？音儿是哀家和定国侯捧在手心的宝贝，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却被你们无端冤枉，若非哀家和定国侯在此，音儿今日岂不是白白背了锅！” 房内又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花嫡声音冷冽，就连刚开口想要说情的赫连执戚都闭嘴了。 这样的母后，他小时候经常看到，可是自父皇驾崩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见母后笑过，脸上总是面无表情。 第273章 忠孝(1) 那时候，就连平日她颇为喜爱的赫连澈和赫连潇都没能得见她。 后来还是定国侯夫人经常陪她、开导她，这才好些。 他登基一年后，顾倾音出生，顾湛和林婉玥对这个孙女宠到了极致，时不时也抱着她进宫陪陪母后。 而母后似乎也特别喜欢这个女孩，皇室不是没有公主、郡主，可偏偏母后独宠这个外臣之女，风光无限。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顾倾音一岁生辰宴抓周的时候，他和母后亲临定国侯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倾音。 软软的。 糯糯的。 脸上带着婴儿肥。 不像别的小孩哭闹，也不像他某些儿子故作老成板着脸，相反一直在笑。 很甜很甜。 像是能融化人心。 那时候他才明白为何自己母后那么喜欢她。 赫连执戚看了看一旁冷眼旁观似乎置身事外的顾倾音，眉心轻蹙。 什么时候她的笑容消失了？ 好像…… 就是在她喜欢上自己那个五儿子之后。 现在看着她“故作冷漠”的样子，赫连执戚觉得自己心底的柔软处被抓住了，一瞬间，猛烈的窒息感袭来。 她现在应该很难过吧？刚才几乎是千夫所指…… 之前的老五也好。 今天的老四也罢。 终归是皇家欠了她…… 赫连执戚心底发酸。 求情的话瞬间吞回了肚子里，默默听着花嫡三言两语以构陷罪将四公主及剥夺封号及府邸，禁足半年，其驸马同罪，顾倾颜、吴、罗两位小姐各抄经书三卷、禁足一年。 所有的真相都已大白，房门打开，侍卫进来将四公主四人带下去，其余侍女丫鬟侍卫宫人也都站到了自己主人身边。 不过为避免冷气袭来，她们出去后门已经再次被关上了。 花嫡满脸歉意地拉着顾倾音的手：“音儿，委屈你了。” 她是真的愧疚。 因为刚才有一瞬间她居然怀疑了顾倾音。 然而顾倾音表情淡漠：“无妨。太后娘娘言重了。” 花嫡轻叹口气。 淑妃：“太后，宴会是否还要继续？” 花嫡毫不犹豫地就想点头，却突然转头看顾倾音：“音儿觉得呢？” “散了吧，总归我也不喜喧闹。”顾倾音抽出自己的手。 花嫡眼底划过黯然，点点头，转头要喊人进来，赫连潇却突然开口：“宴会不重要，可皇祖母想过音儿的名誉吗？” 众人一愣。 赫连执戚沉声问：“老三这是什么意思？” “焦琴一事虽然不是所有人知晓，但今日在场之人未免不会有知情者。——当然，是只知少部分，比如，只知道焦琴葬入了皇陵。 “焦琴本就被世人争夺，当年皇祖母将琴葬入皇陵时还有几位大臣和当时的钦天监冒死劝谏，此番若传出顾大小姐私藏焦琴一事，对其影响很大，而且皇陵也会受到牵连。 “若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处罚了四皇妹她们，其他人也会以为是父皇和皇祖母偏袒顾大小姐。” 赫连澈抢了赫连潇的话，平静地开口陈述。 第274章 忠孝(2) 若是忽略他看向顾倾音时眼底的哀恸，很是平静。 似乎真的只是担心一个闺阁女子名誉受损，担心皇陵出事。 花嫡眉皱起：“这确实需要考虑……” 林婉玥有意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目光扫过一旁站着抱着琴的竹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琴太后前几日不是送到侯府去了吗，音儿怎么带过来了？” 顾倾音不动声色瞥她一眼，就着花嫡托她手的姿势作势要跪下去：“音儿有罪，请太后……” ——当然不可能真跪。 其一是顾倾音骨子里的狂傲让她可以偶尔戏精的扮演小白花，却不可能真正放下身段。 其二是因为……花嫡舍不得。 果不其然，才刚察觉她的意图，花嫡就托住了她，她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说：“什么有罪无罪的都站着说！音儿，哀家早就说过了，这世间你无需跪任何人！” 顾倾音乖巧地点头。 看得一旁的段梦若直翻白眼。 林婉玥：“音儿方才说有罪？可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倾音眸光微闪。 比起顾倾颜来，林婉玥的确好手段。 明明是迫不及待要听她说她做了什么错事，偏偏一声“觉得”让人以为她在袒护顾倾音—— 毕竟只是顾倾音觉得自己做错了，错没错不一定，进退皆宜。 顾倾音垂首：“音儿刚才说谎了，音儿在房内并未休憩，而是在研习琴谱。” 花嫡有些诧异：“研习琴谱？” 音儿从喜欢上赫连玦之后不是一直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 顾倾音点头，有些羞赧：“嗯。” 花嫡带她走几步在床边坐下，床上的琴早被竹依抱起。 花嫡柔声问：“音儿研习琴谱是要作何？” 顾倾音抿抿唇，不答。 花嫡正欲再问，林婉玥莫名有一种危机感，正要开口，赫连潇忽道：“离若。” 离若站出来，朝这些人欠身行礼，最后身子在对着顾湛的方向停下：“王爷唤离若？” 林婉玥显然注意到了她的自称不对，赫连潇却直接忽略：“音儿为何突然研习琴谱？” 离若皱眉往顾倾音看去，顾倾音配合的在所有人都看得清的情况下小幅度摇头。 于是离若垂下头，不语。 赫连潇：“此话是本王代皇祖母问的，你尽管说。音儿宅心仁厚，必然不会怪罪于你。” 宅心仁厚…… 离若对于他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越来越佩服了。 心底吐槽着，面上不显分毫，反而一片纠结，“这……” 顾倾音也配合地在她开口时轻呼：“离若！” 离若看了看顾湛，又看了看林婉玥，随即转身噗通一声跪在顾倾音面前，膝盖磕地的声音令顾倾音眉心划过一抹不悦，面上却显出几缕为难，就连皱起的眉头仿佛也只是因为离若的不听话。 离若沉声道，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孤勇：“大小姐，即便您日后要罚奴婢今日也要说出来！” 没有对赫连潇自称奴婢是因为主子说过她不是奴，而且她离若就算为奴，她也只是主子的奴！ 第275章 高招(1) 顿了顿，她再次垂头，道：“自老夫人回府后，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府里谁看不出来老夫人一直有意无意地针对您？ “之前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都偏心二小姐这也就罢了，本以为老夫人回府会改善一些，结果却更让您受委屈了！” “您为了避免跟她起冲突，经常待在望月阁内不愿出去，甚至借口外出，只为了不让老夫人心烦、不让侯爷难做！ “这次练琴也是。您好不容易打听到老夫人爱听琴，于是您强忍着不耐从初级琴谱开始看起，今天还特意搬了这张琴过来，就是为了在宴会上为老夫人弹奏一曲，让她开心些。 “您还为了给老夫人惊喜，刚才在后院时您还当着大家的面说您去了沁芳楼。 “没错，您是去了沁芳楼，可您去干嘛了？您是去找红裳公子讨教琴艺！红裳公子虽是花楼人，却是京城当之无愧的琴艺第一人，您明明就是一片赤忱之心，却要忍受无端的指责！” 一番掷地有声的长篇大论下来，将顾倾音以往的不敬尊长全部说成了“赤诚善良”、“温柔淳厚”，段梦若听了都汗颜，偏偏顾倾音和离若这两个当事人一个比一个逼真。 就连上次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因为参见武林大会而离家一事也被说成了孝顺。 没看花嫡和顾湛眼眶都红了吗？！ 感动的啊！！！ 没看林婉玥眼眶也红了吗？！ 嗯？？？ 等等—— 林婉玥？？？ 她眼眶也红了？？？ 演的？ 不对，看着不像演的…… 难道是…… 这是……愤怒……的……吧？ 总不可能她也被离若这瞎编乱造的感动了！ 毕竟据小音儿所说，林婉玥此时应该是知道小音儿对她起疑了的。 况且离若这话其实有很多漏洞，经不起推敲的。 段梦若眨眨眼，低下头喝了口水，结果听到赫连明城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顾倾音是个好姑娘。” “……” 段梦若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得，明城也被骗了。 再环视一圈，除了赫连潇，其他人面上都多少有些动容。 赫连媞眼底似乎也略有异色，赫连潇更不必说了，看着顾倾音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就连一向沉稳的淑妃眼眶也微微泛红。 啧。 一番经不起推敲的话居然将这些经历过宫斗宅斗、官场沉浮的人都骗了，不愧是她的小音儿！ “够了别说了！”顾倾音说着就要起身制止她，却被花嫡用武功压着“动弹不得”。 花嫡沉声开口：“你继续。” 离若因为顾倾音的话缩了缩脖子，然此时得了首肯，继续道：“太后娘娘，您还记得您上次去侯府时要住望月阁却被拦下来一事吗？” 花嫡点头：“自然。” 离若：“其实主……大小姐之所以不让人进去是因为她人虽不在京城，却让阁内侍卫四处搜集天下名琴和琴谱！当时那些琴和琴谱都放在望月阁内。大小姐就是因为不想提前被发现所以才在临走之际下了那道任何人不许进入的令。 第276章 高招(2) “而且太后以为大小姐真的在游山玩水吗？她一路上四处打听哪里有上好的琴、哪里有绝世的谱……她甚至想过去找鸾音琴！” 完了，演过头了，差点真的带入主子了…… 离若心里有些慌慌，悄悄抬眼觑了觑顾倾音，见她低着头，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样子，就知道她没生气。 放心了，面上又是一片愤愤然。 段梦若：“……” 她快信了！ 真的。 离若的声音太有感染力了。 要不是之前离羽说过顾倾音悄悄去了武林大会，要不是她之前听顾倾音轻描淡写提过几句这次的计划，她真的相信顾倾音是为了讨林婉玥欢心费劲心思的好人了！ 什么藏琴谱藏琴。 什么找鸾音——哦，鸾音是在真在她那儿，她之前见到了。但那是潇哥哥送她的，而且她之前根本不知情！ 正在她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 耳尖微动，听到门外似有响动。 外面有人，且听声音不在少数，但会武的不多。 看着面前这群人，段梦若在他们专注于离若和顾倾音及顾倾音在屋子外设了阵法两个选项里犹豫了片刻，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都能感受到响动，潇哥哥、名城、阿媞、澈哥哥他们怎么可能没感觉？ 潇哥哥还有可能在帮小音儿掩饰，其他三人尤其是赫连明城和赫连澈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 再看离若越来越大的嗓音，段梦若暗自点点头：肯定是小音儿设了阵！ 小音儿这招太高了！ 明知道顾倾颜等人要干什么，她还故意假装中计，最后在人家被罚之后还要利用她们来为自己洗白。 她敢打赌，外面那些人绝对是今天参宴的人，而且是她让人去请的—— 当然不是明请，而是随便让人“无意中”透露出赫连执戚和花嫡因为她顾倾音重罚四公主等人的消息，再让人引起轰动，怂恿他们来给四公主等人“讨个公道”、“要个说法”；且还要抗议皇上和太后对顾倾音的“无脑宠爱”。 呵。 一群蠢蛋。 之前被顾倾颜当枪使，现在又被小音儿牵着走…… 她真的觉得需要忧心一下东祁国未来的前景。 毕竟外面站着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朝中二品及以上重臣。 撇开少数纨绔子弟不谈，这些人可都是朝中栋梁啊！ 他们要是集体脑残，那东祁岂不是岌岌可危？ 花嫡红着眼眶，强忍着鼻子的酸涩，声音微涩：“音儿，委屈你了。” 顾倾音努力想做出自己很感动、眼眶红润的样子，但她试了试，发现自己…… 真的做不到。 于是她只好面无表情地任由花嫡抓着她的手。 但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故作坚强。 赫连执戚不禁在心底感慨：定国侯府养了个好女子啊！ 尤其是慕容鸢，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个紧紧的拥抱。 【3.20四更完，明天更新不在零点。 还有人记得我欠多少章吗？最近网课搞得我脑子昏涨……】 第277章 心之所向 顾湛更不必说了，微红着眼眶转过了头。 然后顾倾音传音给竹依让她解了结界。 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 早在顾倾颜几个人被带走之后外面那些人就来了，因此将离若的话听了个全，此番还有赫连执戚、花嫡、顾湛、赫连潇在冷冷注视着他们，自然是连连保证守口如瓶。 不仅如此，他们回去后还自发赞扬顾倾音的孝心，离若说的那些话被传了不知道多少版本，一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对顾倾颜的赞誉之声。 当然此为后话。 知道晚上的宴会取消之后，顾倾音边和赫连潇回去了。 离开前，两人又去了一趟龙胆院，但没待多久，因为顾倾音的裘氅和竹骨笛一起被收到了软轿中去，赫连潇知她有武功护身，却还是没让她多待。 到了望月阁后，顾倾音本想借口将赫连潇赶走，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出了离开。 顾倾音微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点了头。 赫连潇走后，顾倾音便去了竹林小院，今日是她生辰，虽然她每年都不怎么当回事，但四楼阁的人总是喜欢给她送礼庆祝。 包括这次的宴酣楼三日免费流水宴席，顾倾音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林煜的主意。 宴酣楼自创建之后什么时候做出过这等亏本生意？无非是看在她生辰的份上卖给皇室一个面子，否则别说是花嫡，就算是赫连执戚亲自前往也不可能松口，更别提主动要求免费了。 这些事倒不是不想跟赫连潇说，只是顾倾音暂时没想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自己就是四楼阁幕后主人——当然她也没想到赫连潇早就知道了。 今日的竹林小院很热闹。 除了本就在京城的几个，其他几国的各自都来了人： 白魂、罗沁、林煜、苏雨熙、齐宇枫、红裳、尹烝然、九澜、易旻几乎到了个齐。 但真正让顾倾音微微诧异的是…… “南嘉见过主子。” “起。”顾倾音眼底的微讶很快被压下，淡声道。 “见过小姐。” 南嘉淡定地起身，平静地转身，看着面前跪了满屋的人，声线毫无波动：“起。” 九澜一手搭在易旻肩上，妩媚地看着南嘉：“小姐，这里已经有一个天然冰窖主子了，你怎么还加一个啊～” 声线妖娆，神色魅惑，易旻冷冰冰的脸也有些龟裂，不动声色移开了两步。 但南嘉像是没看到一般，依然平静如初：“你在怪我？” 九澜赶紧摇头：“九澜哪敢啊！就是有些好奇，小姐之前不是说要留在西景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林煜挑眉笑看他，有几分讥诮，“九澜，你别是忘了自己是南侨倾澜阁当家了吧？” 九澜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目光在顾倾音面上停留，淡定地回答：“主子在的地方才是九澜心之所向。” 这句话显然很是撩人，但正在看罗沁递上的礼单的顾倾音并没理他，反而轻唤道：“红裳。” “主子。” 第278章 纵容 沁芳楼张扬无比的花魁走出来，恭敬地跪在顾倾音面前。 妖娆也好，妩媚也好，高傲也好，在顾倾音面前通通敛尽，只余下恭谨。 “你的酒呢？” 红裳一愣，没料到她会直接问这件事，愣了一下才道：“已经送去揽月轩了，主子现在要喝吗？” 顾倾音摇头。 合上礼单，微微抬手示意他站回去，目光缓缓扫过在场几人，在白魂身上暂停，很快又移开。 “九澜、易旻、尹烝然。” “主子。” 三人出来，跪下。 “麻烦解决了？” 易旻顶着一张娃娃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尹烝然规矩地垂首回答：“已经解决了。” 唯有九澜，抬起头，双眼是说不尽的勾人之色：“主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白问一次。” 在场的人里，也就他敢这么大胆。 偏偏顾倾音对他还很纵容。 “乖，安分点。”顾倾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放柔了些。 九澜的耳根瞬间浮起淡淡绯红，双眼眨了眨，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顾倾音并未给他太多时间感受，很快就收了回来，让他们三个站起来，又想向林煜。 林煜乖觉地主动站出来，在顾倾音面前跪定：“主子，我错了。我不该擅作主张答应太后娘娘在宴酣楼摆三天流水席，还主动要求免费……属下有错，请主子责罚。” “既然林楼主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确实该受罚。”九澜没骨头似的靠在顾倾音坐着的太师椅扶手上，只差一点点就能挨上顾倾音了。 “唔……我想想，罚什么呢？”九澜稍稍站直，一手环胸，一手食指轻敲下巴，作思考状。 突然他猛的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声音稍稍兴奋：“啊对了！不如这样，看在你是为了给主子庆生的份上，就从轻处罚，罚你接手倾澜阁好了！” 林煜嘴角抽搐：“那你呢？” “我？我当然留在这里看着宴酣楼咯！争取尽早把你丢失的财富捞回来！”九澜理所当然地道，说着还不忘询问顾倾音，“主子觉得怎么样？” 顾倾音斜眼，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行就行吧——林煜。” “在。” “你与九澜交换三个月，你去接手倾澜阁……” “主子，三个月是不是太少了？”九澜打断她，却被她轻飘飘一个眼神止住了。 “三个月里，你依然用你自己的身份，对外就说九澜生病了，闹事者直接处置了。” 顾倾音嗓音淡淡，却透露着不容悖逆的果断。 林煜知道主子的脾气，决定的事就不改了，皱着眉应了。 “主子，你还没看过我送的礼物呢，要不要现在看看？”林煜刚退下，九澜又冒了出来。 顾倾音抬眸看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点点头。 九澜于是笑着转到后面里间去取礼物了。 南嘉此时才站出来：“主子，苍瑾的背景还是没查出来，不过几日前有人给属下送了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确。” 第279章 受罚(1) “讲。” 顾倾音换了边倚着，一手端茶喝了一口，淡道。 南嘉顿了会，“……苍瑾是天山上祭司殿的大祭司。” 顾倾音喝茶的动作一顿：“大祭司？” 南嘉点头。 顾倾音喝了一口茶：“干嘛的？” 南嘉：“……占卜。” 顾倾音美眸轻眨，这里还有这种玄乎的职业吗？ “准吗？本座问消息。” 南嘉：“不知，送消息的人武功不算高，轻功却不在属下之下。但他离去之时属下依稀瞥见他腰牌上有一个图案，似是龙胆花。” 龙胆花？ 顾倾音瞬间想到了赫连潇，和那泓湖山庄龙胆院里满院的龙胆。 她今天跟龙胆这么有缘？ 搁杯，她垂眸敛去眼中短暂的失神，“你没查出来就敢报上来？” 南嘉什么时候这么粗心了？ 南嘉摇摇头：“天山上的祭司殿太过神秘，它的存在就跟子虚阁差不多，在世人眼中都是传说的存在，唯一不同就是天山祭司殿确实存在。” 顾倾音漫不经心地接过白魂刚才倒好的茶，“很厉害？” 南嘉点头：“天山祭司殿毗邻南疆，却不隶属任何国家，自然也不是江湖组织，似乎就只是存在在那里供世人瞻仰的。 “之所以说瞻仰是因为，凡是祭司殿放出的消息还从未出过差错，甚至有传说祭司殿的大祭司就是天神下凡。” “那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西景一个小小的国师？” 白魂问道，一点也不在意刚刚归来的九澜射到他身上的眼刀子。 南嘉：“这正是属下所不解的。待在国师府那些日子属下曾见过苍瑾一次，他那无欲无求清冷漠然的性子却像是大祭司的性格，但祭司殿非常人能入，属下也不敢断定。” 顾倾音闭眼沉思。 良久，她摆摆手：“算了。” 反正她马上要去西景了，到时候亲自去看看。 如果真的是那位大祭司，想必南嘉也查不出什么。 “苍瑾和夜冥的关系呢？” 南嘉摇头：“看不出来，但苍瑾对夜冥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苍瑾手下的人夜冥都可随意调动；但夜冥对苍瑾似乎有淡淡的排斥，却又好像有些依赖。” 南嘉正欲退回去，顾倾音突然叫住她：“等等。” 南嘉于是顿住了脚步，垂首听着她的吩咐。 然而却不料她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白了脸：“你和尹烝然在四楼阁出事时都在国师府，没有一个人关心了四楼阁之事，若不是白魂在，西景四楼阁便直接毁了。 “刚刚九澜也说了，既然错了，就要受罚，本座打算治他个玩忽职守之罪，你觉得呢？” 南嘉低着头，后面的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顾倾音坐在前面，白魂九澜分别站在两边，然而除了顾倾音看出了她脸色变白外，另外两人都没发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更是没人看到。 尹烝然站出来，在南嘉脚边双膝跪下，道：“属下知错，请主子赐罚。” 顾倾音低头喝了口茶，没说话，她在等，等南嘉开口。 第280章 受罚(2) 尹烝然说完几息的功夫，南嘉已经呼吸面色如常，声音平静： “国师府是属下自己要跟去的，尹烝然不过是随侍，主子罚属下一人即可。” 顾倾音垂眸，声音平静：“按理来说，犯错的是他。” 毕竟真正管理西景四楼阁的人是尹烝然。 南嘉声音跟她一样平静：“但实际上他只是跟着属下去的。” 顿了下，她又道：“尹烝然非暗阁出身，武功也不高，主子的罚他受不了，主子因着一个没造成损失的错失去一个有才能的手下，不值得。” 顾倾音轻笑，轻轻勾起的唇角淡漠而疏凉：“本座倒是觉得为了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浪费时间和感情更加不值得。” 南嘉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撩袍单膝跪下了，跪之前还特地往前挪了半步—— 没有跟尹烝然比肩。 尹烝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抿了抿唇，脸色白了几分。 以顾倾音为首的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但除了顾倾音没人知道尹烝然和南嘉之间有故事，因此只当南嘉不屑跟他扯上关系，帮他说话也是出于仁义。 顾倾音嘴角的讥笑加深，出口的声音让人感觉比数九寒冬的寒气还冷：“南嘉，你在挑战本座的脾气。” 南嘉的声音依然平静如初：“属下不敢，请主子放过尹烝然。” 尹烝然往前跪行半步，强行与她比肩：“是属下的疏忽，请主子责……” “既然你执意要替他揽下，那就去暗牢待……”“主子三思！” 顾倾音话未说完，在场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 除了尹烝然，其他人都是从暗阁出来的，暗牢是什么地方他们不会不知道。 那是他们出阁前最后的考验，堪比炼狱般恐怖，他们出阁的考验还算简单，可若是用作惩罚那起码会让人掉层皮！ 白魂紧急忙慌地开口：“主子，此事小姐和尹烝然都有错，但即便小姐担了两个人得罪，也绝没有严重到进暗牢的地步，请主子息怒！” 九澜也收起了玩世不恭，声音却依然带着天生的魅惑：“主子，小姐一向对我们颇为照顾，此番也是照顾尹公子身体，请主子酌情处罚。” 罗沁：“主子，小姐重情重义才替尹烝然领罚，但此罪确实没有严重到如此地步，请主子开恩！” “……” 尹烝然虽不知道暗牢是什么，但看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替南嘉求情的样子也猜得出来定然很恐怖，正要开口，屋内却响起南嘉淡然的声音： “属下领罚，谢主子赐罚。” 顾倾音的讥笑变为了冷笑：“看到了吗？你们小姐用不着你们求情。明日自行前去，阎罗模式，三日后来揽月轩。” 前两句是对跪着的人说的，后一句是跟南嘉说的。 屋内诡异的沉默片刻，除了南嘉，其他跪着的纷纷从单膝跪地变为了双膝跪地，叩首：“请主子开恩。” 尹烝然也跟着拜了下去。 - 3.21四更完。 第281章 喜欢和心悦在她那里是禁忌(1) 良久，未有回应。 南嘉冷淡的声音响起：“起来吧，主子走了。” 众人抬头，环视一圈哪还有顾倾音的身影？ 就只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的南嘉。 九澜委屈地看着她，手指着尹烝然：“小姐为何要替他说话？若真是让主子罚他，根本不可能让他进暗阁！” 林煜难得跟九澜站到了统一战线：“三年半前小姐将他推举到长安接手四楼阁就罢了，我们承认他却有真才实能，但玩忽职守之罪根本名不副实，而且根本与小姐没关系！” 红裳也有些忿忿不平，没了在顾倾音面前的恭谨，带着几分娇媚，也有几分委屈：“小姐对红裳都没有这么好。” 苏雨熙也噘着嘴：“就算小姐今天为齐宇枫求情我都没有这么生气，尹烝然他凭什么得小姐如此厚爱？” 莫名躺枪的齐宇枫：“……” “小姐并未有错，但主子此次惩罚确实重了些。”无语片刻，齐宇枫还是说道。 罗沁和易旻皱着眉，没开口，但表情都不好看。 南嘉像是没听到他们的抱怨，没看到他们的脸色，淡淡道：“行了，都回去吧，别想着找谁的麻烦，都是一个主子。这几日将需要禀报的事物整理好，主子不日将会离京……” “离京？！”九澜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南嘉面前，“主子要离京？” 林煜想到了什么，笑着挑挑眉：“九公子不会不知道吧？主子要去一趟西景长安呢，而且会绕道，途径南侨倾、澜、阁。” 最后三个字他咬的特别重。 成功看到九澜变脸了，南嘉在他们动手之前淡淡喊了句，止住了他们，然后告诉罗沁派几个人将里屋的礼物送去揽月轩，这才转身出了门。 她一走，尹烝然立刻就要跟上，却在转身出门的瞬间失去了她的踪影。 暗阁…… 暗牢…… 尹烝然握紧了拳，随后进屋，走到罗沁面前。 罗沁此时正在叫暗卫搬东西：“……嗯，对，都搬去揽月轩，动作轻些啊——九澜你有病啊！” 正吩咐着，九澜突然凑过来拉了拉她袖子。 罗沁也就是在顾倾音面前怂了些，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你能够独当一面——顾倾音的人大抵都如此。 “沁姐，打个商量，他们搬完了，我领头送过去呗？我的礼物还在怀里呢！我想亲自送过去。”九澜道。 本来是可以让他们一趟送一些一趟送一些换着来，但碍于顾倾音现在情绪可能不大好，罗沁打算一趟完成。 闻言，罗沁收回离开的脚，玩味地看着他：“说真的，九澜，你和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若说南嘉暗戳戳护着尹烝然，那顾倾音简直就是明着宠溺九澜。 虽然他和南嘉都是从暗阁出来，且都是由顾倾音亲自训练的，但对于九澜顾倾音放纵了许多。 平日里他们犯了错必然会立即受罚，可若是九澜，那种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小错，他轻轻一个撒娇就抵了—— 第282章 喜欢和心悦在她那里是禁忌(2) 他也是唯一一个敢跟顾倾音撒娇的人。 就像当初让他接管南侨四楼阁时，其他分配好的几人都恭敬领了命，他却撇嘴道：“属下不要。” 他们为他捏了一把汗，顾倾音却只是看着他，最后淡淡问：“你要如何？” 然后他便请赐了“倾澜阁”之名——倾音、九澜。 小心思昭然若揭，顾倾音却答应了。 就连红裳那种刺头到了顾倾音面前都乖的收起了所有爪牙，偏偏九澜可以在顾倾音面前放肆。 这一点很多人都很好奇。 但也仅是好奇罢了。 顾倾音一向自制力不错，对于自己人也很有包容心，一般不会有窝里斗的现象。 就算是林煜和九澜爱拌嘴爱吵闹，两人真到了紧急关头还是站在同一边的。 顾倾音这个做主子的教得好。 手下自然学得好。 压住好奇，甚至连问都不敢。 今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罗沁居然一时脑抽问了出来。 虽然在瞬间就反悔了，面上却不显分毫，依旧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九澜闻言眨眨眼，道：“我和主子？” 罗沁点头，苏雨熙不知何时凑上来，帮罗沁回了声：“嗯啊！” 罗沁九澜：“……” “我和主子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我心悦主子，这么多年却连个暖床的都没资格。”九澜微默，耸耸肩，无所谓地道。 眼底却是飞快地隐去了失落。 主子一开始将他从人贩子手中带回去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主子了，这么多年主子对他也很好，但这好是建立在他没有表现出这份心意时。 两年前六月，主子去倾澜阁视察，他用美酒想要灌醉主子，结果主子一口没喝，他自己倒是醉了七七八八。 然后他趁着醉意跟主子说喜欢她。 那时候主子什么反应来着？ 哦…… 主子沉默着，斜支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平日里淡漠的眸子那时冷的像冰，明明在酷暑天气，屋子里却像是结了冰般寒冷。 随后，主子薄唇微启，道：“小澜儿，这次本座当你喝多了耍酒疯，说胡话，再有下次，你不再是本座的人。” 明明声音轻柔，却透着无尽的寒凉，冻得他酒立刻就醒了。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说胡话”，那份喜欢没有被藏得太深，看见主子仍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来，但却不敢在言语行动上过多冒犯了。 主子她可以接受无伤大雅的小心机——比如今天的宴酣楼和倾澜阁当家对换，但喜欢和心悦在她那里是禁忌。 她不会因为有人喜欢她而感到欢喜，相反的，她会毫不犹豫将人推开…… 九澜垂着头，眼神黯淡。 见她如此模样，罗沁和苏雨熙对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九澜现在还不知道赫连潇的事，若他知晓怕是更难过了。 于是罗沁便想着拒绝他跟去揽月轩，还没想好理由，尹烝然过来了。 “罗沁姑娘、雨熙姑娘、九澜公子。”尹烝然谦谦有礼。 苏雨熙皱着眉，随口嗯了声转身去看他们礼物收拾得怎么样了。 第283章 别撩火(1) 九澜抬头，又是妖娆惑人的九澜公子，他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慵懒地应了。 罗沁也微蹙眉，却也回礼了：“尹公子。” 尹烝然浑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站直对罗沁道：“罗姑娘，在下可否跟着这些暗卫一同去揽月轩？” 九澜目光瞬间就直了，身体有站直了，语气也冲了：“你跟着干嘛？主子的闺阁是你想去就去的吗？！” 尹烝然一语不发，唇瓣紧抿。 罗沁拉住九澜，看着尹烝然：“尹公子是为了小姐？” 尹烝然闻言点点头。 罗沁：“主子下的令基本无可更改，你去了也是白去。” 尹烝然抿了抿唇，沉默良久，道：“请罗姑娘允我一同跟去。” 罗沁有些诧异，但见他如此坚持到底是答应了。 万一主子真的改主意了呢？ 于是礼物队除了暗卫最后还加入了九澜和尹烝然。 揽月轩。 顾倾音躺在榻椅上——准确的说是被赫连潇揽着躺在榻椅上，看着跪着的离羽和幽梅以及白清，眨眨眼。 白清之前被送去了暗阁，但不是训练，也就是让人教她基本的武功，最重要的是告诉她顾倾音的习性—— 顾倾音此次离京不打算告诉别人，所以要让白清顶着，自然要让她提前做些功课。 顾倾音：“礼物放下，竹依，先带白清去这间房旁边住着，暂时不要让人其他人发现。” 竹依：“是。” 竹依转身往外走，白清叩首后也跟着走了。 便只剩下了离羽和幽梅。 “起来吧。” 顾倾音兴致缺缺地抬手。 离羽却没有立刻站起，反而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应了？” 顾倾音闭着眼窝在赫连潇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本座让你们出去本就存着这心思，选个良辰吉日，把婚成了吧。” 微顿，又道：“在回春谷成亲，定国侯府的话你们还需要带着人皮面具，不好。” 离羽幽梅双双叩首：“谢主子恩赐！” 顾倾音摆摆手，两人起来后顾倾音往梳妆台指了指：“哪里有竹骨笛，你们婚礼本座应该到不了了，这算作提前贺礼。” 她之前之所以答应收下竹骨笛，打消赫连澈怀疑只是一小部分可有可无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幽梅喜欢。 果然，闻言幽梅眸子亮了亮，欠身又谢了一次恩，这才过去捧着盒子退出去了。 “音儿……” 赫连潇凑近顾倾音颈脖，低哑着声音唤道，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摩擦。 顾倾音平静得很，道：“别撩火，我最后不负责解，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赫连潇：“……” 他想说明明是她刚才自己拱来拱去才害他身体有了反应，可看她闭着眼神色不太好，终究什么都没说，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头搁在她肩上，轻嗅着她的发香和她身体上淡淡的沐浴香。 离羽和幽梅刚出了房门就看见离若指挥者几个暗卫搬东西，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礼盒被放入了偏房。 而她面前，站着两个容颜妖冶的男人。 第284章 别撩火(2) 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长条的盒子。 两人对视一眼，走下台阶。 “九澜和尹公子怎么双双来了这里？”幽梅开口询问。 离若转身，九澜和尹烝然一起抬头，便看到一对容颜精致的男女走过来，男人的手还放在女人的腰身上。 九澜欠身：“羽公子、幽梅姐姐。” 离若笑着道：“哥，幽梅姐……啊不是，嫂嫂！” 幽梅脸色倏地红了，嗔怒地看她一眼，离羽倒是心情颇好，应了两人的礼：“嗯。” 离若丝毫不在意自家嫂嫂的白眼，继续打趣道：“哥，嫂嫂，你们不带面具了就是好啊，靓男美女，多好看！” “靓男美女是什么意思？”尹烝然刚才沉默着行了礼，此刻终于出声了。 离若看着他：“就是一男一女都很好看！” 这是月小姐教的。 尹烝然点点头。 离羽：“今日虽是主子生辰，但二位也不应该出现再次才对，可是有事？” 九澜忙点头：“有的，我想亲自给主子送礼！” 离羽和幽梅对视一眼，没说话，离若道：“所以我不都跟你说了不行吗？你现在不能进去。” 九澜：“为什么？！如果主子休息了我也可以等她醒来啊。” 离若叹了口气：“反正你不能进去。” 九澜喜欢顾倾音这不是什么秘密，在场几人都知道，但想到里面那位大佬，离若显然不会让他进去。 幽梅也劝道：“九澜，礼物而已，主子收到即可，是不是亲手送的并不重要。” 九澜眯着眼：“为什么不可以？这到底是主子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离若三人默。 他们只想着不让九澜进去看到赫连潇和主子，但却忘了他们还没请示过主子。 “刚才是他们的意思，现在是音儿的意思。音儿让你们俩进去。” 突然插入的声音引得众人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身天蓝色锦袍、长身玉立站在檐下的赫连潇。 衣衫微乱，仍挡不住浑身的贵气逼人。 俊眉星目，绝世无双。 离羽三人欠身，九澜皱眉：“你是谁？” 清冷的眸子敛尽无边风华，落在九澜身上的目光有些寒凉。 片刻，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平淡却诛心：“本王是音儿的榻上之宠，也身兼东祁战王一职。” 九澜：“你胡说八道什么！” 刚才他虽有些恼怒但依然压抑着嗓音，此刻却是真真实实吼出声了，隐藏在四周的暗卫都有些惊讶。 赫连潇随意抬手扯了扯衣领，脖子上几个红色印记毫无征兆地闯入几人眼帘。 九澜虽然未经历过，但他自己是经营这个的，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脸色黑如墨炭，平日里勾人的眼眸沉静无波。 赫连潇勾唇讥笑：“这么看来你是不想进去了？也罢……” “进，当然要进！本公子还要给主子送礼，还要问问东祁战王有何等本事成了主子榻上之宠！” 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的，不过赫连潇心情倒是不错，靠在柱子上，给他们让道了。 第285章 赫连潇是本座的男人 屋内。 顾倾音还卧在锦榻上，九澜和尹烝然隔着珠帘看她有些隐隐绰绰。 “属下参见主子。” 两人同时单膝跪下。 顾倾音一只腿屈起，一手手握着竹简，一手搭在膝盖上，“何事？” 九澜深吸一口气：“主子……属下的礼物您还没看呢。” 他其实想问主子和那个东祁战王的关系，但是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没有资格。 顾倾音隔着珠帘看了一眼外间跪着的两人，竹简放下，也不见她怎么动作，九澜手中的盒子便像生了腿一样到了她手里。 顾倾音看了看，没着急打开，淡道：“礼物本座收到了，你先回去。” 九澜撇嘴：“主子都没看喜不喜欢……” 顾倾音：“本座不喜欢你会收回去？” 九澜摇头，义正言辞：“送给主子了便是主子的，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顾倾音随手搁在一旁：“那还问什么。” 喜不喜欢都一样。 九澜默。 那是他花了好久才做好的…… 可到底他什么都没说，垂首告退了。 走到门口，顾倾音突然叫住了他。 “主子？”九澜欣喜又不解地转头。 “赫连潇是本座的男人，别去招惹他。” 不知是他衣衫太过单薄还是寒气凛冽得能够穿透他的内力，从顾倾音屋里走出来，九澜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天山之巅，连血液都冻僵了。 顾倾音那句话赤.裸.裸地在维护赫连潇——可她明明知道，没有她下令，他根本不会，或者说不敢动赫连潇！ 她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可她还是选择维护赫连潇。 东祁战王…… 何德何能，能得她一句“本座的男人”…… 屋外只有离若和竹依守着，院子里空荡荡的，也…… 冷嗖嗖的…… 竹依瞥他一眼没说话，倒是离若凑上来问他怎么了，九澜没理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顿住，片刻后飞身离去。 屋内，九澜走后便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顾倾音重新拿起竹简看，平时她看书的速度很快，但摆在几案上这些竹简和书都是有关蛊毒的，很多都由南疆人翻写，字体有些歪扭，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过了会，她手中的竹简看完了，她又拿起另外一卷，沉默地看起来，似乎完全忘了屋里还跪着一个人。 ——其实也没什么。 揽月轩里里外外都被赫连潇安置了地龙，寒冬腊月跪着也不会冷。 顾倾音其实是无所谓的，仗着有武功傍身，她对寒气素来不在意。 可她偏偏体质寒凉，又不肯好好调养，能在上一秒面无表情吞下一口苦瓜、下一秒转头说药苦，赫连潇便强硬的给她安上了地龙。 但不冷不代表舒服。 尹烝然脊背挺直，头颅微垂，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期间顾倾音唤过离若进来添火，但也只是在里间锦榻旁放了火盏，离若还禀报说赫连潇刚才有事已经离开了。 - 我觉得就冲着那句“本座的男人”你们该给我投票！ 第286章 为南嘉而来 顾倾音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离若便转身出去了。 期间没人理会过尹烝然，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一般。 尹烝然隐隐猜到了这是顾倾音给他的惩罚，他默不作声地受了。 可是久了，他却忍不住急了—— 不是为他自己，是为南嘉。 他今日来为南嘉而来。 暗牢看今日那些人的反应便知道很恐怖，那阎罗模式听着便让人泛冷气。 可是很明显，顾倾音的目的不是惩罚南嘉，她更多的是找个借口惩戒尹烝然。 尹烝然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抗不下来的，实在抗不下来死了也无妨，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嘉因为自己被惩戒！ 还是严惩！ 想着，尹烝然微动，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头直接磕了下去：“尹烝然玩忽职守，不遵礼法擅自尾随嘉……小姐入国师府，实乃罪无可恕。但小姐无辜，她拗不过属下……” 拗不过？ 听着尹烝然的话顾倾音唇角无声地又勾起了冷笑。 是舍不得拗还差不多！ “……属下甘愿受罚，请主子放过小姐！” 顾倾音面庞恢复默然，道：“甘愿受罚……” “是！”尹烝然抬头，隔着珠帘看锦榻上慵懒的女子，语气坚定。 “好啊～”顾倾音放下竹简，略略提高声音，“顾玵！” 一袭黑杉的顾玵破窗而入，恭敬地地下跪在尹烝然旁边，除了微不可查的破风声外，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顾倾音掀帘出来，指着尹烝然：“将他送去暗牢，接替南嘉。三日后若还有命，带来见本座。” 顾玵拱手领命：“是。” 尹烝然在她的手伸过来抓他之前先弯下身去，恭恭敬敬地叩首：“谢主子成全。” 顾倾音摆手，顾玵便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竹依，传膳。” 顾倾音轻轻喊了一句，又转身回去躺回了锦榻。 … 暗牢并不是牢房，只是一个惩戒和试炼之处的代称。 暗牢有许多刑室，可能是因为顾倾音管理手段太高超，刑室并不常用，因此看起来干干净净，如果忽略甬道两旁挂着的种种刑具，这里其实并没有多骇人。 但真正待过的人知道，这里不仅有着顾倾音亲手设下的重重机关，明里暗中更是无数暗卫高手守卫。 林煜曾言：“所谓暗牢就是白衣进，红衣出。竖着进，横着出。” 南嘉进来后并没有受到拷打，也没有被攻击，但也没人理她，只将她关到了一间刑室，然后就离开了。 刑室没有灯——准确地说，整个暗牢都没有灯，用来照明的是甬道和墙壁上数不清的、或大或小的夜明珠。 但刑室跟暗牢又不一样，刑室里面，是真的没有一丝光亮，黑得令人窒息，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 南嘉环视一圈，最后在冰冷的地板上盘坐，开始打坐，运功御寒。 她跟了主子很久了，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主子真要惩戒她的话，在看到领她进来的那个暗卫的态度之后她就完全明白了主子的心思—— 第287章 试探尹烝然 主子在试探尹烝然。 用她为饵，试探尹烝然。 主子在赌她在尹烝然心中的分量，赌他会不会来救她，或者会不会去求主子…… 呵…… 南嘉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闪过一丝讥诮。 尹烝然怎么会救她…… 她可是他最厌恶的人啊—— 她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是杀了他心爱女子的仇人…… 南嘉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然而眼神却更冷了。 慢慢地，她卸下了内力，任由四面八方的寒气侵体。 刑室位于地底，本就寒凉，再加上这又是凛冬季节，寒气更甚。纵使南嘉内力高深、意志坚定，却也不一定熬得过这自然之力，更何况，她现在卸了全身内力，且从心底放弃了抵抗。 没多久，她就感到身体有些僵硬。 然而这却让她隐隐有些兴奋。 好熟悉的感觉…… 意识渐渐抽离，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的冷笑渐渐隐去，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仿佛只是单纯地打坐。 但实际上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肌肉僵硬，周身血液也渐渐凝固。 …… 顾玵带着尹烝然从地道慢慢通向暗牢深处，一路上，站着的侍卫和暗中的暗卫纷纷现身，恭敬地垂首行礼。 刑室前。 顾玵的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情感，跟着这刑室相得益彰：“小姐在哪？” “还在里面，属下带玵小姐过去。” 黑衣守卫恭敬地回答，见顾玵颔首，便转身开始引路。 越往里走，越能感到寒凉之气纷至沓来，尹烝然武功不高，此刻已是瑟瑟发抖，不过面色倒是坚毅。 “玵小姐，到了。” 守卫停下，顾玵点头：“开门。” “是。” 摸出钥匙插入锁孔，再将内力注入手心，钥匙转动，手心发力，刑室门被打开，墙壁上夜明珠的光倾泻些许进去，但也只看得到一个白衣身影坐在刑室中间，脊背挺直，头颅微垂。 顾玵瞬间脸色就变了，急忙冲了进去：“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尹烝然硬撑着快要冻僵的身体跟着走进去，想要开口说话，想要弯腰去查看南嘉的情况，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守卫见状也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地跪下求饶：“玵小姐明鉴，属下只将人带入了此间刑室，绝没有动过小姐分毫！” 顾玵神色已经恢复淡然，握着南嘉的手给她输内力，闻言淡道：“不关你的事，小姐她自己卸了全身内力，才导致眼下寒气入体。” 守卫正要说什么，忽听的到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她、会、有事、吗？” 尹烝然在心底叹气，他真的不是故意想要装结巴，而是这里寒气对他来说真的太重了，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才勉强说得顺一些。 顾玵抬头看他一眼，没回他，直接将南嘉横抱起来，边大步往外走边唤道：“来人！” 暗中几个暗卫在走道两旁落下。 “请主子来趟青竹水榭，快！” - emmm没了……好叭其实是我卡文了…… 第288章 你叫南嘉，随我姓 暗卫应声离开，顾玵抱着人也依旧身形飞快地离开了。 后面，尹烝然看着顾玵的背影本想跟着去，又想起刚才在揽月轩顾倾音说的话： “将他送去暗牢，接替南嘉。三日后若还有命，带来见本座。” 他是要来代替南嘉的。 三日。 只要待三日他就可以出去。 他原以为不难。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做他已经失了半条命。 而且…… 南嘉的状况很不好。 刚才打开门他就知道南嘉已经失去了意识—— 要不然，她不可能低着头颅。 她是多骄傲的人啊，除了一个顾倾音，没人能让她低头。 ——也不对。 很多年前，她对他也低过头的…… “尹……南……嘉……” “对，尹南嘉，从今以后，你叫南嘉，随我姓。” 蓝色锦袍加身的小男孩弯腰对一身破烂乞丐服的女孩温柔道。 男孩将女孩带回了自己家，给了她一个家。 画面忽的一转。 “阿然，好看吗？” 桃花树下，蓝衣少年折了一枝梅花别在粉衣少女的耳鬓，粉衣少女笑着问。 见少年点头，又听得那句喑哑的“嗯，好看”，少女悄悄红了脸，低下头去。 十三岁豆蔻年华的少女春心萌动。 画面又转。 飘扬的大雪中，之前的少年换上了红衣——婚服，他要成亲了。 新娘不是那个少女。 高门大户的婚礼总是人多口杂的，先前的粉衣少女换上了白衣，安静地挤在人群后面，默默看着堂前温文有礼的他。 新娘未至，少女已离开。 画面再转。 还是他成亲那日。 有侍卫浑身是血匆匆来报，新娘被劫，言毕即死。 新郎官翻身上马，冲去侍卫生前所说之地。 大雪将地上盖上了浓浓的白毯，可现在那白毯染血，新娘、侍卫、丫鬟、喜娘……通通倒在血泊中…… 而那少女背对着他，站在新娘三步之远的距离，白衣染血，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落后一步赶到的侍卫见状，认定少女是凶手，冲上来要将她押解回府，而她只是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默然无语。 两两相望，皆是沉默。 在侍卫冲上来的时候，她没有如那些人想的那般提剑反抗，反而扔下了剑。 被押走时，路过他的马旁，他低头看着她，而她低头看着地面。 后来，一纸诉状，她被告上法庭，被判入狱；半月后，却又被无罪释放——听说是撤诉了。 少女出狱那天天气难得放晴，没有白茫大雪，可就在当晚，少年家走火，全家除了在庄子里的少年，二百多口人一夕丧命…… 听说有人目睹她在附近出现，于是她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少年和她大战一场，她就那么站着，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刺穿她的胸膛。 少年愣了。 她的武功比他好上太多，若不是她完全不做抵抗，一动不动任他刺，他怎会伤得了她半分？ 少女嘴角溢出鲜血，少年面色有些慌乱，她自己却恍若未觉，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剑，低声道： 第289章 尹烝然还是尹烝然 “终究，你还是不信我……” 声音太轻，轻得风一吹就散了，可少年还是听到了。 少年的心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揪住了。 很疼。 他右手还握着剑，左手却缓缓抚上了心窝。 然后“咚”的一声将他唤回了神，他茫然的抬头，却见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已经倒在了地上，剑被握在他手里，滑落出来。 “啪——”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就断了。 心跳也停了一拍。 …… 七岁的少年初遇六岁的少女，用一个馒头将她带回了家。 十三岁的少女在桃花树下默默在心底对十四岁的少年暗许芳心。 十六岁的少年告诉在少女及笄当晚告诉她，他要娶妻了。 十六岁的少年永远的失去了十五岁的少女…… 尹烝然还是尹烝然，尹南嘉却消弭世间。 “醒了？” 尹烝然猛然睁开了眼，温雅却平淡的嗓音便立刻在耳边响起，“醒了就起来去外面院子里跪着，西景那边不必着急，主子已派了人过去。” 尹烝然茫然地环视了一圈，边从床上爬起边沙哑着声音问：“这是哪？你是谁？” “青竹水榭。”青灰色衣服的男子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小姐转醒之前你都在外面跪着，小姐转醒之后经过她同意方可起身。” 收拾好药箱，男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日辰时、午时、戌时按时用膳，两刻钟时间，不必跪。晚膳用了跪足一个半时辰可回房休息，翌日辰时前起身。” “等等，”眼看男子要出去，尹烝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垂着头，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 男子没有回头，回答完就出去了。 尹烝然握紧床铺。 他应该是在顾玵她们离开不久就昏了，三日已过，也不知道主子放过她没有…… 听刚才那人的意思，她还在昏迷。 她怎么会睡得比他还久？ 尹烝然抿唇，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捞过衣架上的新衣，穿戴完毕，便走了出去。 今天没有太阳，空气冷嗖嗖的。 可尹烝然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看了眼周围没人，料想这里只有暗卫守护，应该是故意没给他安排人伺候—— 否则他也不会仅仅因为受寒就昏睡三日。 本想问南嘉在哪，现在也不急了，带上门，走到院中，撩袍跪下。 另一边，顾倾音听说尹烝然醒了，半点表示都没有，照旧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望月阁。 然后将侯府的烂摊子全都甩给了白清，告诉她若林婉玥到访，若她一个人便不必理会，若有人跟着可以跟她周旋一会儿，适当装下柔弱—— 当然不能太过。 譬如下跪、掉眼泪这种事毁形象的事坚决不能干。 毕竟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划掉）大佬，基本人设不能崩。 当然这句话顾倾音没说。 因为白清听不懂。 其他人也听不懂。 她怕适得其反。 另外，顾倾音还让白清有事没事找些借口不动声色的惩戒青鸢—— 第290章 玩玩而已 但不要自己动手，免得被察觉大佬已经知道了她是卧底，那样她会谨慎的。 要让她放低谨慎，主动联系自己主子。 顾倾音派顾玵盯着她，她一有动作就赶紧报告。 其他的，有离若和竹依在，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至于离羽和幽梅，他们要准备新婚事宜，婚后还有顾倾音特批蜜月假期，不管他们。 哦，她最后还嘱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若南嘉苏醒回揽月阁，让她带着尹烝然滚来见本座。” 顾倾音先去了南侨。 她没忘记自己答应了赫连媞帮沈月华解毒。 刚好，有味解药位于南侨皇室，她只能亲自去一趟。 距离顾倾音离京已有五天，她已经抵达了南侨都城——华安。 在客栈落脚后，顾倾音没着急去找林煜等人，理由是—— 累。 想睡觉。 其实北陌很想问她，一路上坐在层层软榻铺成的马车里，颠簸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这个马夫兼侍卫和旁边充当侍女的清悦都没喊累，她到底怎么面无表情且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四个字的？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他还没那么大胆子敢质问自家主子。 然而顾倾音不去找四楼阁的人，他们却自会找来。 正当你躺在床上想睡个午觉且即将入睡的时候，连续四个人破窗而入落在自己房内，你是什么感受？ 反正北陌觉得自己很不爽。 他很不爽的结果就是—— 留了张字条在房里，然后四个人个人跑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大打出手—— 之所以说是四个人，是因为林煜公子并未参与，他全程冷眼旁观。 也正因如此，北陌打得那叫一个放心大胆、酣畅淋漓，直打得其他三人叫苦不迭，这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打完之后，北陌也没着急回去，跟着林简他们去了宴酣楼。 四楼阁在四国都有，有些楼阁名称不一，有些甚至不是二楼二阁，这也是统称四楼阁的原因，但大多数是一样的，究其原因是因为顾倾音这个主子懒。 懒得取名。 所以若非管事者直接跑到她面前提交名称，她压根不会理会叫什么。 到了宴酣楼，几人沐浴过后聚在一堂，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林简：“北陌，主子真的亲自来南侨了？” 北陌点点头，风如衣：“那主子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住她自己的客栈呢？” 外人只道四楼阁之主只做四楼阁涉及的生意，其他一概不管，可事实上，顾倾音偶尔也心血来潮开点其他店面玩玩，且这些店面都是由真正的江湖人管理，没人知道他们和四楼阁隶属同一个主子。 而且这些店面太过疏散，也没有什么经营理念，大多是顾倾音买下地契，却将掌事的留下自行管理，因此没人发现过什么。 若是经营得好，盈利了，掌事受赏；盈利不好关门了，顾倾音也不会罚。 她的原话是：“玩玩而已。” 当时暗阁一种属下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属于大佬的阔气。 林煜支着脑袋，淡淡地说： 第291章 小白脸 “主子来干嘛不重要，反正不是来看我们业绩的。” 毕竟之前在京城已经禀报过了，账目什么的顾倾音已经过目了。 “至于主子住哪，那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林简慢悠悠地接完自家哥哥未完的话。 林煜瞥他一眼，不语。 旁边一直沉默的柳潇潇突然开口：“这一次为何是北陌和清悦随行？之前不是说小姐回来了吗？小姐人呢？” 北陌摇摇头：“不知道。” 林煜默了会儿，收起了吊儿郎当，道：“小姐在暗牢中受了伤昏迷不醒，尹烝然也昏迷了。” “什么？！” 四人同时站了起来，脸上都含着震惊。 林煜却没看他们，继续道：“之前小姐奉命去了西景国师府，尹烝然不知何故尾随侍奉，那是白魂正好去了西景，在收拾烂摊子，到也没出什么差错。 “但主子不知何故突然提起此事，说尹烝然玩忽职守，小姐认为尹烝然是被自己连累的，便替他求情，于是主子便罚小姐入了暗牢三日……” 看着四人惊疑不定的面色，林煜仿佛不够似的，慢吞吞吐完最后一句话：“——阎罗模式。” “靠！狗.日.的尹烝然，我当初就说他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白脸，果不其然，现在居然连累了小姐！” 风如衣拍桌怒吼，全然没有平日在人前的端庄大气优雅。 这也不怪她。 她是南嘉一手提拔的，她的浑身本事也几乎是南嘉教的，虽然南嘉不止教过她一个，但她还是很感恩南嘉。 但下令责罚的人是主子，她不敢骂，只好指责尹烝然。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顾倾音的确是为了尹烝然才罚的南嘉，虽然她没打算真正对南嘉惩罚。 但她也没想到南嘉居然为了个男人一心求死，差点救不回来！ 害她浪费了好几颗上品丹药。 林简冷静些，看着林煜：“哥，你们当时都在，没人说情？” 虽然平时顾倾音并不听人说情，但这种时候不至于没有人站出来吧？ 林煜幽幽地看着他，嘴里吐出令人窒息的话：“京城四楼阁及其他三国四楼阁主事全部下跪，九澜也跪了，主子理都没理。” 四人面面相觑。 柳潇潇坐了下来：“后来呢，尹烝然为什么会昏迷？既然惩戒了小姐，以主子的脾性没道理继续惩戒他人才对。” 其他几人也坐了下来。 林煜摇摇头：“不知道。听沁姐说尹烝然去找了主子，出来后就被玵小姐领着去了暗牢，再然后就昏了。” 其实消息是苏雨熙带的，说九澜和尹烝然一起去了揽月阁，那时候他正在罗沁那里，就问了罗沁两句，当时他即将离京，倒是没听的太仔细。 当然太仔细的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所以主子走了是谁给小姐和尹烝然看的伤病？”风如衣问道。 北陌：“应该是贺文席吧？他不是太医院副院首嘛，又是主子的徒孙。” 几人点头赞同之际，林煜幽幽道：“据说是矜苏。” - 【没啦，3.24四更完啦。】 第292章 师兄师妹，天生一对(1) “据说是，矜苏。” “……” 诡异地沉默之后，房内四人见鬼似的盯着林煜，林简吞了吞口水，问：“哥……真的假的？” 林煜摇摇头：“我也不确定。” 北陌嘴角抽搐着道：“假的吧……整个暗阁里谁不知道矜苏喜欢小姐？此番小姐因尹烝然受伤，矜苏会那么好心帮他诊治？” 林煜：“但若是主子的命令，矜苏不会不从。” 是不会。 而不是不敢。 矜苏曾经是鬼绝看好的回春谷右护法，也算是鬼绝的外门弟子，当时在武林上也是颇有名气。 但五年前被诬陷放贼人入谷，是顾倾音救了他，在听说顾倾音创立了暗阁之后，便执意离开回春谷，入了暗阁。 也因此离羽和离若才会从暗阁被选出送到回春谷。 对矜苏来说，顾倾音赐予他两次生命—— 第一次，在回春谷，她救了他。 第二次，在暗阁，他遇见南嘉。 所以即使他有能力不受顾倾音管制，他依然对顾倾音恭敬如初。 几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林简留几人吃饭，北陌想着自己留下的纸条，心安理得地答应了。 … 客栈。 顾倾音这个午觉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盯”醒的。 顾倾音睁眼，一偏头就看到桌边坐着的人，隔着半透明的床帘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不可侵犯之气。 然而这个高冷矜贵如谪仙的男子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倾音看——虽然还隔着床帘。 顾倾音默然，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还在，舒了一口气。 顾倾音此次出门用的是鬼影的身份，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去找四楼阁之人的原因。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着急掀帘，也没从床上起来，就只是靠在床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无心公子到了多久了？” 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喑哑，无心忍不住捏了一下杯子，又很快放开，平静地回答：“一刻钟。” 声音压低的同时辅之以内力改变些许声线，让人听不出原音。 “……”顾倾音也不在意，但有少许惊诧，“你看了本座一刻钟？” “……嗯，”无心默了默，还是点头认了，“本座自知失礼，还请鬼少主海涵。” 顾倾音随意摆了摆手，也不介意对方隔着床帘能不能看到。 无心以为她是担心对方坏了自己的清誉，然而她想的是她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好吧不是陌生，她居然被一个男人盯了一刻钟才转醒？ 无心内力与她应该不相上下，所以她避开暗卫悄无声息进入她房间她倒是不意外。 但以她的警惕度，不应该在他刚进来时就醒了吗？？？ 上次这么放松警惕还是在揽月阁，那次翻窗而入“偷窥”她的人是赫连潇…… 顾倾音轻轻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无心公子……” “无心。” “嗯？”顾倾音不解。 “唤本座无心。” 顾倾音闻言心神轻震，垂下眼眸。 她恍惚想起不久前，揽月阁的某个清晨。 第293章 师兄师妹，天生一对(2) 赫连潇前一晚耍赖留在了顾倾音房中，第二日起身得较早，没到上朝时间。 于是赫连潇便来了兴致，说要帮顾倾音绾发。 坳不过他，顾倾音便答应了，任由他给自己绾了个比她平时复杂的发髻。 绾好后，顾倾音挑眉，打趣着说了一句：“战王殿下好手艺，这是给多少姑娘绾过发？” 赫连潇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将下巴搁在她左肩上，语调缱绻：“潇。” 顾倾音不明所以：“嗯？” “别叫战王殿下，叫我潇。” “……潇。” 默了半晌，顾倾音缓缓吐出一个字眼。 赫连潇听到后面色有瞬间的停滞，很快回过神，唇角微勾，清淡的眉眼放柔，染上几缕浅淡、却真实的笑意。昏黄摇曳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更加温暖。 他双臂伸出，从背后弯腰将顾倾音环在怀里，从鼻尖溢出一声嗯。 顾倾音眉眼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 从回忆里抽神，顾倾音道：“本座与无心公子应该还没熟到如斯地步。” 无心也不在意：“鬼少主方才要说什么？” 顾倾音：“你来此何事？” 看看你。 无心在心里答道，嘴上却说：“有事。顺便给鬼少主报几个信。” 顾倾音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无心：“血微抓到了，但夜啸和夜宇逃到了南疆，本座的手没那么长，短时间内恐怕抓不到人。” 顾倾音：“子虚阁的势力遍布大陆，结果连个南疆都没有人？” “若用子虚阁的势力自然不是大事，但本座现在并非阁主，无法调动那些势力。”无心默了会，如此说道。 “无法调动？”顾倾音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偏头隔着床帘与他对视，道，“是怕打草惊蛇吧？” 无心眼神瞬间凛冽，须臾又转化为平和，甚至带着星星点点的笑：“你查到了？” 顾倾音：“没有，猜到的。” 绝剑山庄的牢房坚不可摧，又有子虚阁高手在外守着，普通人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进入。 但是身为子虚阁阁主的傅子文…… 却可以如履平地。 “确定了吗？”顾倾音又问。 无心摇头：“尚未，但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顾倾音“哦”了一声，顿了下又道：“但我没想到你会承认。” “对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无心理所应当的反问让顾倾音怔楞了片刻。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床帐，声音有几分缥缈：“傅子文毕竟是你师父，而本座充其量不过是你同门师妹……” “师兄师妹，天生一对。” 顾倾音：“……” 眨眨眼。 又眨眨眼。 顾倾音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无心说的什么，几次张口： “你……” “我……” “我们……” “……” 无心此时也是紧张的，这话是前些天他在话本子上看到的，刚才顾倾音说到师妹，他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他不后悔，顶多就是有点忐忑。 第294章 为了赫连潇，拒绝其他人(1) 但话本子不是他的，是慕容泽之那家伙的，如果没用，回去把慕容泽之揍一顿就好了！ 远在东祁京城准备成亲事宜的慕容泽之：“？？？” 怎么突然感觉空气又冷了？嗯，该给尚在将军府的小锦送些温暖了！ …… 顾倾音深吸几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没办法，你能想象一个高高在上、宛若谪仙的人有朝一日对一个普通人说“我喜欢你”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心情吗？ 虽然无心没有直接说“我喜欢你”，顾倾音也不是普通人。 但就无心的性格，也够顾倾音惊讶了。 冷静了好一会儿，顾倾音才淡着声音开口：“无心公子，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无心点点头：“本座知道。” 顾倾音有些恼，但还是淡着声音问道：“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无心倒也坦荡：“本座心悦你的意思。” 顾倾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倾音脑子里有瞬间的短路。 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五年多的时间，除了一个赫连潇，她的心没为谁泛起过波澜。 就连南宫净、九澜这些人当面跟她表白她也可以冷淡地直接拒绝，甚至事后故意疏远。 但无心刚才这句话却是让她心神微漾，但她想到的却是赫连潇那张脸。 顾倾音皱眉。 无心隔着床帘又坐的远，更何况顾倾音也没出声，无心不知道她心情如何，继续道： “解除婚约一事当时本座并不在场……” “所以你要否认？” 顾倾音这下倒是回了神，截断他的话。 无心摇头，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又道：“不会。虽不是本座亲自与你解除，但毕竟此事是本座授意，本座不会否认。 “但方才本座说的心悦你是真的，所以本座想要重新追求你。想来鬼少主也不喜欢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绑在一起。” 顾倾音扬眉：“无心公子最后一句话倒是深得本座心意。但你就那么确定本座会喜欢上你？” 无心：“本座对自己颇有信心。” 顾倾音起身，掀开床帘，伸手拿过衣架上的外衣披上，边往桌边走边道：“那恐怕这次要让公子失望了。” 无心抬头看她：“嗯？” 顾倾音：“本座已有心悦之人，不出意外不会再恋上他人。” 无心露在面具外的眼神没有丝毫意外，只平静地问：“谁？” “东祁战王，赫连潇。”顾倾音也不瞒他，在他对面坐下来，伸手翻过一只茶杯，作势要去拿茶壶。 无心提起茶壶帮她斟满茶，道：“赫连潇已有未婚妻。” 顾倾音点头，“本座知道。” 无心：“那你还心悦他？” 顾倾音抬头与他对视片刻，“你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谁吗？” 无心：“东祁定国侯顾湛的嫡孙女顾倾音。” “嗯，”顾倾音漫不经心地应声，抬手缓缓解开自己的面具，“无心公子，正式介绍一下，本座乃回春谷少谷主鬼影，亦是东祁定国侯府大小姐顾倾音。” 第295章 为了赫连潇，拒绝其他人(2) 顾倾音盯着无心，想从他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但从头到尾无心都很淡定，平静得让顾倾音以为他没反应过来。 无心声音有些沉：“你很喜欢他？喜欢到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顾倾音点头：“本座的确很喜欢他。但暴露身份，只在你面前而已。” 无心：“为什么，只在本座面前？” 顾倾音：“虽接触不多，但你看起来还算值得信任，至少目前是这样，所以不用担心你会说出去。” 无心默。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吗？ 当初在绝剑山庄时西景太子身边那个叫月芯的丫头好像是这么说的…… ——“想要委婉的拒绝一个人，先要给他发一张好人卡。” ——“正所谓好人卡，就是告诉他，他是个好人，然后加一句但是，话锋陡然一转，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告诉他，我们不合适！” 顾倾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你跟赫连潇认识，而且好像关系不错。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无心公子不会不懂吧？” 无心抬头：“所以鬼少主的意思是，你要为了赫连潇，拒绝其他所有人的追求。” “嗯。”顾倾音漫不经心地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她反而觉得无心此刻才应该有些神伤。 但无心的反应有些出乎她意料。 她自然没想到，无心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惊讶。 他只是淡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不显傲视，嗓音也很平静：“既如此，本座便祝鬼少主和赫连潇早日成婚，白头偕老。” 若是其他人顾倾音肯定以为这是讽刺。 但无心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而且她隐隐听出了几分认真感，就好像他真的诚心如此希冀一般。 虽不知他到底何意，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无心没笑，但人家诚心诚意的道贺，她也不可能驳他面子，点点头道了声谢。 无心看了眼窗外，道：“天黑了，本座先走了。” “等等。”顾倾音正欲点头，顾倾音突然叫住了他，“天山祭司殿的大祭司和西景国师苍瑾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无心转头看她。 心里面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苍瑾就是大祭司。 苍瑾跟他有不浅的交情，而且苍瑾说过不要乱说…… “嗯，他们是同一个人。” 去他的乱说。 他又没答应他。 就算他问起来大不了再打一架，反正现在的苍瑾和他不一定谁胜谁负。 顾倾音闻言垂眸。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 堂堂天山大祭司，拥有自然卜筮之力，何须跑到一个小小的西景去当国师。 即便这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跟大祭司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好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无心转身坐下，道：“苍瑾是为了夜冥才去西景的。 “大约五年前百里言歌突然发病昏厥跟夜冥有关系，虽然当时他没被抓，但受了重伤，偏偏又要留在长安不肯走。 - 3.25四更完。 今天也是求票票求收藏求打赏的一天～ 第296章 卖身葬父(1) “苍瑾原想救好百里言歌然后顺理成章在西景留下，哪知道你先插了一脚。他就只好使了点计谋了。” 顾倾音默。 怪不得她刚把百里言歌救回来又昏了，便宜了苍瑾。 原来是早就算计好的。 顾倾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而压根没有抬头看过无心。 无心摇摇头，颇为无奈。 这丫头，用完就扔。 真是，欠…… 宠爱！ 音儿怎么这么可爱。 …… 无心离开没多久，清悦跑来敲门：“主子，晚膳在房中用吗？” “嗯。” 顾倾音摘了面具，淡淡应声，躺回了床上：“送来之前别吵我。” “是。” 清悦问完顾倾音又打算去看看北陌，然而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桌子上用空茶杯压着的一篇纸。 清悦：“……” 该说他机灵没去搅了主子的午睡还是该骂他蠢不告知主子擅自离开？ 好在，等她将这件事告知顾倾音的时候，顾倾音并未说什么。 翌日，顾倾音抽了个空象征性去了趟倾澜阁，见了下四楼阁的管事，然后就没管他们了。 时间一晃又是好几日。 这几日里顾倾音整天窝在客栈里看书，一步也没有出过房门，一日三餐和洗浴全在房内完成。 北陌和清悦都不禁怀疑他们家主子到底是来干嘛的。 终于，在这天清晨，顾倾音动了。 用了早膳后，顾倾音将清悦叫了过来，让她陪自己逛街。 清悦略微惊讶，却不敢多言，恭顺的应了。 顾倾音这次没有穿白衣，也没戴银色面具，而是换上了鬼影一贯的黑衣和黑色帷帽，当然，帷帽下还带着黑色面纱。 清悦也被换上了黑衣、带上了黑色帷帽。 南侨都城华安在南侨是最富饶的城市之一，即便在四国亦能排得上号。 而且南侨民风开放，街上多得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公子在游玩，但到底没有开放到抛头露脸的程度，因此带着面纱、帷帽的比比皆是。 但像顾倾音这样浑身黑漆漆的小姐，却是一个都没见到，因此顾倾音主仆吸引了很多回头率。 但顾倾音对此丝毫不在意。 “主……小姐？” 见顾倾音突然停了下来，清悦疑惑地看向她。 顾倾音下巴微抬，朝着前面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去看看。” 清悦抬眼，看了一眼人群，应了声“是”便抬步走过去，顾倾音远远地站着，一阵冷风吹过，帷帽被微微吹开，短暂地露出了顾倾音的双眼，眸光清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悦很快回来了。 清悦的声音透着点惊讶：“小姐，有人在卖身葬父，是……” “男孩？” 清悦点头，并不意外她家主子是如何知晓的。 “看着很瘦小，他说自己十一了，但瞧着只有八九岁，面黄肌瘦，穿着脏兮兮的乞丐服，围观的人多半在交头接耳，但没人愿意买下他。” 顾倾音垂眼，没有丝毫意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都城在天子脚下，华安城多得是达官显贵之辈。 第297章 卖身葬父(2) 就那些围观的人群也有好些人穿着上好的衣料，身后跟着三五成群的小厮丫鬟。但这些人却没有那么好心。 甚至很多时候他们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 他们天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卖身葬父的人买回去大多都是当下人，可听清悦的描述，这个男孩看起来没什么用，所以自然没人去买。 当然，若是有某些怪癖的人除外。 顾倾音声音有些沙哑，“买了吧。” 清悦微惊，随即点点头，掏出钱袋再次挤入人群。 没多久，清悦带着小男孩回来了。 顾倾音上下打量了一下，的确跟清悦说的所差无几，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容颜憔悴，衣服破烂。 然而他却没有显得过分拘谨，恭恭敬敬地磕头叫了声“小姐”，然后就静静等着顾倾音开口。 看着那边散得差不多的人群，顾倾音淡淡道：“清悦，帮他处理好丧事，买几套衣服，然后带回客栈。” “是。”清悦恭敬应下，这才带着人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顾倾音帷帽下的眼眸渐渐眯起。 其实她说这些权贵无情有些不配，因为很多时候她比他们更无情。 她甚至能够眼睁睁看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在自己面前失去生息而不动手相救。 可刚才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倒不是她心地变好了，只是想起了一些尘封的往事。 她记得，上辈子，她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是她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放在古代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被指派去灭某个国家的一个豪门家族。 她去了，人灭了，但她自己也身受重伤，枪伤、刀伤、打斗的痕迹…… 不堪入目。 正式那个时候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她是那个家族的孙小姐，少女上门的时候正好躲在草丛里玩捉迷藏，这才一时疏忽了。 少女看到她就想一枪崩了她，可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问她：“姐姐，你流了好多血，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当年你灭我全族，现在居然被我骗得团转转！ “世界第一杀手，多大的头衔啊！可你忘了，杀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动感情！而你，不仅爱上了男人，还照顾了一个被你灭了全族的人！” “……” 杀她，是她曾经喜欢的人做的；骗她，却是两个人一起骗的…… 可叹她前世，只贪恋温情，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小男孩…… 顾倾音垂眸，抬脚继续往前走。 他若听话，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他若不听话，生了不好的心思，她自有办法惩戒他。 顾倾音这一趟几乎逛遍了华安的主街道，但她什么也没买，只是慢慢悠悠地走，中午去宴酣楼吃了个饭，然后下午逛完之后再慢慢悠悠地回去。 打开房门的瞬间，顾倾音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冰窖。 顾倾音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带上房门，边摘帷帽和面纱，边道：“无心公子怎么又来了？” 第298章 对着她，他怎么生得起来气(1) 无心还是一身白衣，只是这次没带面具，换了一顶白色帷帽。 闻言也不开口，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顾倾音，脑袋跟着她的身影转。 顾倾音在他面前坐下，伸手去拿茶杯，却不小心摸到冰凉的壶身。 顾倾音：“……” 她吩咐过清悦和陌北定时给她换热茶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来多久了？”顾倾音无奈抬眸。 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少女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温情，明眸皓齿、秋水横波，眼底的几分无奈让她有了几分烟火气。 但想到她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 无心：“盏茶不到。” 好吧。 对着她，他怎么生得起来气？ 顾倾音：“……”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怀疑这茶凉了是因为无心的冷气侵入了…… “所以，这是谁惹你了？” 顾倾音只好放下茶杯，起身去了床上倚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无心毫不犹豫：“你。” “嗯？” 顾倾音已经掀开被子躺下，闻言略显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无心抿唇声音依旧冷淡，对上她的目光周身的冷气却不自觉地消了些：“你惹本座了。” 顾倾音：“？？？” 他在碰瓷吗？ 现在都流行精神碰瓷？ “那个小乞丐。”见她不理解，无心解释道。 “……你不要告诉本座你在吃醋？” 美眸轻眨，她不确定地问出口。 哪料无心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顾倾音：“……” 她生平第一次被气笑了。 微侧过头，唇角微勾，眉眼寒凉，声音有些讽刺：“无心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座？” “再者说，你有资格吃醋吗？” 无心不言，只平静地盯着她。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他在盯着她。 他的目光穿透性太强，即使隔着帷帽她也看得出来。 良久，无心垂下眸子，道了句“本座知道了”便从房内，消失了。 顾倾音转回头，闭上眼。 无心对她的好感来得可以说是莫名其妙、毫无厘头，明明第一次在子虚阁见到时他对她还是冷冷清清的，莫名其妙就突然示好。 夜啸一事她本想自己来查，结果无心突然找到她要跟她合作，且不求回报。 前几日更是直接对她表明了心意。 按理说这突如其来的感情应该让她想要逃避，理智上她告诉自己他不一定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可她竟然觉得无心这样对她是真心的。 而且最奇妙的是…… 她每次听到无心那些话，对上无心的眼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赫连潇！ 难道…… 她是因为想念赫连潇所以才对跟赫连潇有点关系的无心有些放纵？ 顾倾音不自觉地皱眉。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恋儿女情长了？ 就算上辈子她也没对谁这么牵挂过。 不过…… 既然想了，何必逃避呢？ 顾倾音翻身下床，展开信纸，提起笔缓缓落下几个字，然后拿起那张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确定干了之后折好，装进信封。 “来人。” 轻声一唤，黑衣暗卫顿时落在房间里。 第299章 好好长大，乖乖听话 “将信送去东祁战王府，亲手交给赫连潇。” 顾倾音将信封递过去，淡淡道。 暗卫垂首，双手领过信封，即刻又消失在房内。 想起来赫连潇，顾倾音突然觉得饭菜失了香味，于是干脆不吃了，躺床上去睡觉。 翌日早。 顾倾音昨晚睡得早，但她脑子里想着赫连潇，竟新奇的发现自己失眠了。 辗转反侧……好吧，是安安静静盯了半宿的床帐，顾倾音接近卯时才睡下，可现在辰时一刻就被吵醒了。 原本顾倾音没有起床气。 可最近跟赫连潇待久了，在他的安抚下她熟睡的时间明显增多，以前睡觉都保持着绝对警惕，现在偶尔在赫连潇身边能安安稳稳地睡下了。 当然，起床气也渐渐被养出了些许。 赫连潇在旁边的时候还有人哄着她，很快消了；可现在赫连潇不在，这批浩浩荡荡穿着侍卫服装搅她清梦的人变成了她的发泄对象。 顾倾音带着斗笠，冷冷站在房门前。 “北陌，清悦！”目光落在门前这些人身上，声音隐隐含了一层肃杀之气，“配合的扔出去，不配合地断手断脚再扔！” “是！” 二人应声，齐齐攻了上去。 而顾倾音只是淡淡看着之前躲在清悦身后、此刻暴露在视线中的男孩。 男孩抿抿唇，抬步走了过来，顾倾音进屋，他也跟着，顺手带上了门，于是顾倾音对他好感度上升了一点。 此刻的小男孩已经不是昨天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了。 身上的乞丐服已经换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他要守丧，他现在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衫，脸上打理干净之后顾倾音发现他看着很挺顺眼的，顾倾音起床气消了点。 但也仅限于顺眼，不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但人是自己买回来的，也不能不管，于是象征性问道：“叫什么？” 心情不太好，但她没有迁怒的习惯，因此此刻说的话还算平静。 边问着，还顺手摘下了帷帽。 “洛梓南。”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只能，但吐字还算清晰。 不过。 洛子男？ 顾倾音皱皱眉。 不怎么好听。 “会写？” 洛梓南摇头，却摸出一张泛黄的、却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有。” 顾倾音垂眸，接过，展开，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写着三列字： 第一列只有三个字：洛梓南。 第二列：洛河的洛，桑梓的梓，南方的南。 第三列：好好长大，乖乖听话。 顾倾音皱眉：“这是谁给你的？” 洛梓南摇头：“不记得了。” 顾倾音抬头，右手轻轻一摆，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缠上了洛梓南的手腕。 须臾，银线被收回，顾倾音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失忆了？” - 3.26四更完。 ps：小音儿之所以知道是个男孩是因为她听力好，听到那些人小声的议论了。 pps：悬线诊脉这回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这是小说，你们当它是真的就行了～ 反正小音儿就是那么厉害～ 第300章 我有姐姐(1) 洛梓南点头。 顾倾音：“……” 好麻烦。 救……啊呸，买了人还要替他治病。 顾倾音本来心情就有点烦躁，现在觉得更烦躁了。 她可以把人扔回去吗？ 就当她没看见过这孩子。 “主子，清理完毕。” 还好，北陌的声音及时响起，唤回了顾倾音残存的理智。 “嗯。”顾倾音应了他一声，然后看着洛梓南，“会做什么？” 洛梓南：“洗衣做饭打杂我都会。” 顾倾音抓住他的手腕，轻轻用力往外一折，洛梓南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顾倾音放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捂着手腕往后退，面色惨白。 没有武功。 身体底子很差。 “过来。” 顾倾音起身，往床边走去。 洛梓南看着她的背影默了默，到底跟着走了过去。 顾倾音在床头坐下，伸手拿过枕边的一个白瓷药盒，对他招招手。 洛梓南踌躇着走过去，顾倾音拔开再次拉起他的手，打开盒盖，将药膏涂在他手腕上。 他的手很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显得面黄肌瘦，手腕瘦小不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黄色，看得顾倾音轻皱眉。 顾倾音其实并不是一个情绪特别外露的人，之前，她表达情绪的方式最多就是眉眼沉一沉，目光凉一凉，语气低一低，后来渐渐学会了皱眉。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但洛梓南现在寄人篱下，刚刚又差点被她“掰断”了手，见状手不自觉地缩了缩。 顾倾音看到，抬眼看他：“疼？” 洛梓南对上她清冽的瞳眸，怔了怔，摇头：“不，不疼。” 闻言顾倾音复又低下头，替他处理伤口，动作不算轻，但不会弄疼他。 “就……就是，我……” “嗯？”顾倾音头也不抬。 洛梓南上药的手微握拳，另一只手揪住衣服下摆：“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顾倾音摇头：“没。” 洛梓南：“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 顾倾音手顿了顿，随即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盖上盒盖，“手腕别去碰它，明日早再过来本座给你看看。” 顾倾音将药盒放回去，又拿起旁边的书，起身坐到桌子边，道：“本座没有不开心。” 洛梓南抿了抿唇，“我该叫你什么？” 顾倾音翻书的手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翻了一篇：“叫姐姐吧。” “不可以。” 洛梓南语气平静，却透着些许不可忤逆的尊贵。 顾倾音抬眼看去，他那一瞬间显现出来的气势根本不像个小乞丐，反而像是名门贵族里养尊处优却又有着良好修养的贵公子。 顾倾音心头短暂的疑惑闪过，随即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为何？” 洛梓南突然不说话了，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渐渐浮现痛苦的神色，但始终一语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知道。 - 这么快都到300章了，撒花～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鸭～ 笔芯????????????biubiu 第301章 我有姐姐(2) “只是好像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我有姐姐，不是你。” 有姐姐？ 顾倾音垂下眼眸，书页又翻过一页，“你卖身葬的那人真是你父亲？” 洛梓南摇头：“不是。他是个乞丐，据说是在护城河捡到我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对我很好，他没有儿子，我索性就当了他的儿子。” 顾倾音：“哦。” “你先出去吧，这几天先跟着北陌，吃食让他解决，顺便让清悦沏壶茶来。” 洛梓南闻言朝房门走去，路过顾倾音时又停下来，再问了一次：“那我该叫你什么？” 顾倾音：“随你吧。” 洛梓南：“那你叫什么？” 顾倾音语调漫不经心：“顾倾音。” “……音姐姐，可以吗？”洛梓南沉默片刻，道。 顾倾音点点头。 她对称呼并不是特别在意。 洛梓南离开后，清悦很快沏了茶端进来，却没着急离开。 清悦给顾倾音倒了杯茶递过去：“主子。” “嗯。”顾倾音接过茶，没着急喝，目光仍落在主页上。 清悦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知道先前来找主子的人是谁吗？” “南侨北郡王府。”顾倾音淡淡道。 清悦惊讶：“主子知道？” 顾倾音：“你觉得本座昨日为何要亲自跑到集市去逛一圈，当真闲得慌？” 清悦想说“难道不是吗”，但到底不敢说出口：“清悦不解，请主子明示。” “北郡王府的世子从五个月前就疾病缠身，曾多次派人到回春谷请求鬼绝或本座出手救治，但都没成功。” 五个月前，正好是顾倾音准备从回春谷回京的时日，那时候鬼绝正伤心着自己小徒弟要离开了，哪有功夫理会那些有的没的？ 这五个月来又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堆，鬼绝自然也没腾得出手回应他们。 至于回春谷其他人，除了几个已经出山游历山川的名医，谁敢不经谷主和少谷主同意擅自答应人？ 至于顾倾音，学医是为兴趣不假，但她自认不是个有医者仁心的大夫，北郡王府的人与她毫无干系，她自然没必要帮忙。 不过现在么…… “所以昨日主子上街是为了让人传闻回春谷鬼影少主来了华安城，引北郡王府的人过来？”清悦猜测道。 顾倾音点点头。 自己上门太过明显，不符合鬼影的身份设定，很容易让人猜得出来她有目的。 但如果是北郡王府亲自请的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清悦继续猜测：“所以主子今日是故意刁难他们，为的是不被人怀疑？” 顾倾音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摇头。 刁难是肯定的。 鬼影可是比鬼绝更难请的存在，若是那么轻易就同意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但今天算得上是个意外。 她之所以那么不客气是纯粹是因为没睡好又被吵醒了，所以有了点火气。 清悦见她摇头也没有深问。 她并不是经常服侍在顾倾音身旁，对顾倾音的脾性虽了解不少，但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对她究根问底。 “之后若再来，一律不见，除非北郡王和郡王妃亲自来请。” 第302章 洛河 顾倾音淡漠的声音拉回了清悦的思绪。 清悦应声，正要退出去，顾倾音叫住了她：“午膳不必叫本座了。” 清悦立刻响起幽梅和离若叮嘱过的“主子胃不好，不可饮食不律”，正要规劝，抬眼看到顾倾音冷漠的侧脸，默默咽了口口水。 她觉得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主子并不是没有分寸之人。 清悦离开时，顾倾音手里的书刚好看完，起身要去拿床头其他书，忽然想起来什么，唤道：“流景。” 屋内悄无声息落下一个黑影。 “瞬移连得如何？” 流景是块练武的料子，顾倾音之前帮她稍稍打通了经脉，便让她修习了瞬移术。 流景声音毫无波澜：“练好了。” 顾倾音：“确定？” “是。在京城时羽公子已经看过了。” 顾倾音半躺在床上，闻言点点头，离羽既然看过，那便是没什么问题了。 “去找柳潇潇，让他们查一下洛梓南的身份。” 流景：“是。” 流景走后，顾倾音彻底躺进了被窝，开始舒舒服服地睡回笼觉。 接下来的两天，北郡王府不断有人找来，无一例外都被北陌和清悦扔出去了。 一开始掌柜和小二还在旁边劝说一下，但后来看着清悦和北陌出手大方，且北郡王府并没有迁怒的意思，也就习惯了。 直到第三日。 顾倾音用了早膳，正在房里听流景汇报。 “不是南侨人？” 流景点头，“洛梓南虽然失忆了，又在乞丐堆里待了两年多，但身上有股贵气。可是在南侨华安城中并没有姓洛的大户人家，周边有个稍稍富贵的商人倒是姓洛，但家中人口齐全。” 虽然这些并不能直接证明洛梓南不是南侨人，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且顾倾音知道她肯定不可能只查了这些就报一个“不是南侨人”的结果。 顾倾音左手执书，放在桌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弯，在桌上轻轻敲打起来。 “本座记得，西景长安护城河原来叫做洛河？”顾倾音想到洛梓南身上那张纸，问道。 流景一顿，道：“主子稍等。” 说着从房间消失，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拎了一个人进来。 “主子。” 两人同时行礼，顾倾音抬手让跪着的那人起来，流景解释道：“此人是西景暗阁调过来的，对西景比较熟悉，主子可以问问他。” 顾倾音静静凝视着前方，没看他，问：“长安的护城河以前是否叫洛河？” 暗卫点点头：“是。西景建国之初，长安城百姓中以洛姓之人最多，那条河便被称作洛河。” 顾倾音垂眸，手指依然无规律地敲打着。 流景不自觉地看着她两个手指头，暗忖：“主子以前并无此习惯，倒是战王，她见过几次思考时敲打手指。” 顾倾音：“长安城洛姓之人很多？” 暗卫点点头：“是。” - 3.27三更…… emmm，说真的我到底欠了多少章节啊啊啊啊(╥_╥) 有没有人可以大发慈悲帮我数一数（爆更除外，我记得）(╥_╥) 第303章 南侨第一美男子(1) “既姓洛又是高门大户的呢？” 暗卫想了想，道：“有四家。一家是太傅府；一家是礼部尚书府，一家是兵部尚书府，最后一家是御史府。” 顾倾音垂眸，问：“西景现在谁在管？” 流景：“暗阁是江遇，四楼阁是月一柒。” “江……” “江遇。”流景重复了一次。 顾倾音：“通知江遇，让他把这四家的人调查一下。” 流景应下，随后带着暗卫一起离开了。 流景刚走，房门被敲响，接着北陌的声音响起：“主子？” “进。” 北陌推门而入，躬身行礼后，道：“主子，北郡王和郡王妃来了。” 顾倾音抬眼，又快速收回目光：“让他们等着。” 语气嚣张，完全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北陌也见怪不怪，应声之后下楼了。 一楼，北郡王夫妇带了许多侍卫，也带了许多礼品，见到北陌，郡王妃赶紧迎上去：“公子，怎么样？鬼少主愿意见我们吗？” 整个客栈都被北郡王包了下来，现在一楼除了北郡王的人就只有北陌和清悦，就连掌和小二都被赶去了后厨，因此对顾倾音的名讳也没有忌讳。 北陌笑道：“我家小姐请郡王和郡王妃稍候片刻。” 北郡王闻言面色当即一沉，但随即想到对方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顾倾音就换上了鬼影标志性的一身黑，只是帷帽下的面纱变成了银色面具。 “久等。” 顾倾音对着北郡王夫妇轻轻一个颔首，毫无诚意地道。 北郡王又要发怒，但郡王妃先他一步出口：“没，没关系，鬼少主，我们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顾倾音拂袖坐下，清悦上前替她斟茶，顾倾音喝了一口，扫了一眼满堂的侍卫，淡声道：“本座可当不起你这声求。” 郡王妃知她是因为前些日子侍卫的事心存芥蒂，且他们现在有求与人，也不敢顶撞她。 当然，鬼影这个身份也是让他们忌惮的原因之一。 “鬼少主，实不相瞒，我儿重病卧床已有数月，宫中太医都没有法子，还请鬼少主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郡王妃说着眼眶就红了，朝着顾倾音几乎要跪下去，还是北郡王扶住了她。 顾倾音对她的情真意切不为所动：“本座为何要救？” “只要鬼少主肯救吾儿，本王可出黄金千两！”北郡王扶着郡王妃，沉声道。 顾倾音斜睨他：“本座缺那点钱？” 不管是回春谷少谷主，还是四楼阁之主，别说黄金千两即便是黄金万两也不在话下。 “你……”北郡王想说她实在不知好歹，然而想到她的身份，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来。 鬼影性子阴晴不定，万一惹恼了她，代价他付不起。 可是生病的是他最为宠爱的嫡子…… 正当北郡王夫妇束手无策之际，一顶软轿停在客栈外，紧接着，小厮上前掀开轿帘，轻声对里面的人说了什么，随即一袭青衣的少年从轿子里款步而出，小厮赶紧为他披上银灰色狐裘。 第304章 南侨第一美男子(2) 顾倾音五感敏锐，自是察觉到了，然而面上不显分毫，淡声道：“若北郡王肯献上整个北郡王府，本座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真……”“父王、母妃。” 清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除了顾倾音外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门口，这才发现外面围着客栈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跪下了。 男子着淡青色长衫，外披银灰色狐裘，墨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脑后，还有两撮自耳后垂至胸前。 最令人惊艳的是他那张脸，柳眉星眼，鼻梁直挺，脸上和唇泛着些病态的白，眼波流转间风姿绰然，令人沉迷。 尤物。 清悦和北陌不约而同想到。 除了九澜和红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勾人的男子。 不。 应该说此人比九澜和红裳还要令人着迷。 九澜和红裳在风尘之地待得久了些，身上多多少少染了些风尘之气。 可这个男子就像是误落凡尘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般，看人的眼神纯净、澄澈，令人一眼就升起浓浓的保护欲。 倒真是不愧为南侨第一美男子，就连那些自诩美人的女子到了他面前恐怕也会黯然失色。 比起主子也没差多少……呸！ 北陌想到这儿看紧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么能随意将主子拿来与人攀比？ 况且对方还是个男子…… 北郡王夫妇赶紧迎上去，郡王妃拉住他的手：“梦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吗？” 其他人也回过神，郡王府的侍卫赶紧跪下行礼：“参加世子。” “母妃，儿臣无碍。”祁梦先是回了他母妃的话，然后才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吧。” 清雅柔和的声音瞬间抚平了北郡王夫妇心底的焦急和怒气，郡王妃不由放软了声音：“可太医说了你最好别吹风。” 祁梦轻笑：“太医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毕竟他们连儿臣的病症为何都不知，母妃又怎么知道他们的话就是对的呢？” 郡王妃一噎。 祁梦对她笑了笑，随即轻轻缩回被她握着的手，提步行至顾倾音面前，微弯腰身。 “鬼少主，在下祁梦，有礼了。” 清悦和北陌象征性欠身，“祁世子。” 祁梦回以一笑。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的紧。 清悦和北陌差点被他笑容晃了眼，然而顾倾音只是淡淡喝着茶，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嗯。” 众人：“……” 祁梦倒不觉尴尬，依旧温柔款款地笑着：“在下能跟鬼少主单独谈谈吗？” 顾倾音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搁下茶杯，转身朝楼上走去，还对清悦和北陌留了句“不必跟”。 祁梦见状也对小厮摆摆手，随即抬步跟了上去。 房内。 祁梦跟着顾倾音进屋后，带上了门，转身时笑容已经敛尽，面上尽是恭敬，随即朝着顾倾音跪了下来：“祁梦参见主子。” “起。” 顾倾音嗓音淡淡。 祁梦慢慢起身，站直：“主子此来是为了属下？” 第305章 万死不辞 顾倾音点头，语调漫不经心：“算是吧。” 祁梦抿唇：“其实属下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 “本座知道。” 祁梦眼底有短暂的惊讶划过，很快释然。 是啊，主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本座给你的腰牌为何不用？” 那块腰牌上刻着回春谷的印记，只要他拿出腰牌，回春谷必然不会避而不见。 祁梦垂眸，他自然知道，可他就是不想用…… 他想赌一赌，主子会不会亲自来这一趟…… 现在主子来是来了，且是为了他的毒来的，只是…… “主子想要什么？莫非真像主子方才所言要北郡王府？” 顾倾音支着脸，抬眼看他：“怎么，听你这意思本座若真要你还真给？” 祁梦笑开：“若是主子想要，祁梦自然万死不辞也要送给主子。” 顾倾音嗤笑，随即淡淡道：“坐吧。” 祁梦依言坐下。 “谁做的？” 祁梦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毒，缓声道：“南侨皇帝。” 然后不等顾倾音询问，便一五一十地开始交代：“我先祖父曾经是南侨护国大将军，因有从龙之功，被先帝破格封了异性王。 “后来先帝驾崩，先祖父也离开了，现任皇帝忌惮我父王手中的兵权，遍悄悄命人在我饮食中下毒，以此牵制我父王。 “原本这毒在我体内还算安顺，可五月前父王战败，皇帝得了由头将我父王由王贬为郡王，我闻此消息一时急火攻心，这才让毒性发作了。” 顾倾音垂眸：“所以那些太医不是不能医，而是不敢医？” 祁梦摇摇头：“皇帝此事做得隐秘，除了他、我父王、和我——现在多了个主子，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些太医是真的医不好。” 顾倾音：“何毒？” 祁梦摇头：“不知。” 顾倾音坐直，看着他，默然不语。 虽然隔着帷帽，但祁梦还是看出了她看着他时流露出的鄙夷。 祁梦：“……” 祁梦也不说话，灵动的眼眸静静看着她，时不时眨眨眼。 漂亮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点嫣红，仿佛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顾倾音搁在桌子上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再次敲打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有些蠢蠢欲动。 “音儿！”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细听还有些委屈。 顾倾音略显诧异地转头，果然见赫连潇坐在床上。 隔着床帘和帷帽的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无端感受到他有些委屈，还有些莫名的敌意—— 当然不是对她，而是对祁梦。 顾倾音眨眨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赫连潇抿唇，掀开床帘走过去：“在你下楼后不久。” 顾倾音轻扬眉。 那么早？ 可她进屋后居然一直没发现，这人的气息收敛居然已经到了连她都没察觉出来的程度？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赫连潇主动解释道：“你从进来注意力就放在这小子身上，哪管本王在不在！” 说着还抬手指着祁梦。 顾倾音：“……” 第306章 吃醋 好了她确定了，他的确对祁梦抱有敌意，但仅仅是因为—— “你在吃醋？” 赫连潇耳尖染上绯红，面上却镇定地点头，扯过她身旁的凳子，靠进她，抱着她，爽快地点头：“对。本王吃醋了！” 即使被他抱着看不清表情，顾倾音也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我吃醋了，所以你快来哄我！” 顾倾音不由轻笑，回抱住他：“我跟他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赫连潇放开她，摘下她的帷帽，“没了？” 顾倾音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声音软了些：“本座未曾哄过什么人，有些生疏，还请战王殿下见谅。” 赫连潇听着她服软的声音，看着她含笑的星眸，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总觉得身下某事物隐隐有抬头的趋势，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祁梦从赫连潇出现就懵着，他自诩容貌上乘，以前跟在顾倾音身边时也见过月芯九澜红裳这等绝色，可他觉得除了顾倾音没人可以在容颜上压过他。 可是今天看到赫连潇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骄矜自傲都被打破了。 能将普普通通的白衣穿出天上谪仙的感觉的，他以前只见过顾倾音，现在多了一个赫连潇。 可这不是最让他惊讶的。 他最为惊讶的是顾倾音对他的态度。 他曾见过顾倾音点头同意九澜将南侨的沁芳楼改为倾澜阁，见过她因为月芯几句话从回春谷前往西景长安不求回报地救治百里言歌，那时候他便以为顾倾音是对一个人很宠爱了。 可是现在看着顾倾音和赫连潇“打情骂俏”的样子，他才知道，顾倾音真正宠一个人，是会给他解释，会哄他……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直冷心冷情的顾倾音也是会笑的。 眼看赫连潇看着顾倾音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祁梦轻咳一声，站起身，对着赫连潇拱手一拜：“祁梦，见过东祁战王。” 顾倾音称他为战王殿下，而他这般容貌，对得上号的便只有东祁那位战王殿下了。 至于传闻中战王殿下不近女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祁梦觉得看到了顾倾音的笑，那么再看赫连潇类似于“撒娇”“争宠”的行为和言语也就不奇怪了。 赫连潇被他这么一唤，理智迅速回笼，眼神再次变得平静疏离：“祁梦？北郡王府那个小世子？” 祁梦：“……” 他想说他和赫连潇都是今年弱冠，且他还比赫连潇大几个月。 可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 赫连潇揽着顾倾音的肩膀，声音平静如初：“本王倒是不知道祁世子原来是音儿的人。” 说着他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儿，却只看到了毛茸茸的头顶和脸上的银色面具。 面不改色地摸了摸顾倾音的头顶，声音放柔不少：“本王的小音儿就是厉害。” 听着像是炫耀，也有些宣示主权。 而祁梦也听出了他话里淡淡的警告。 他在告诉他，顾倾音是他赫连潇的女人，让他不要肖想。 - 3.28四更完。 第307章 夫字出头比天高(1) 祁梦能听出来的潜台词顾倾音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但她什么也没说，淡淡道：“就说了本座和他没什么不正当关系。” 赫连潇：“恋人也是正当关系。” 顾倾音在他怀里抬头：“所以你希望本座跟他是恋人？” 赫连潇低头对上她平静的双眸：“你敢。” 声音很平静，但祁梦就是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顾倾音坐直，语气比他更平静：“若是真的又如何？” 赫连潇抿唇，眼中浮现丝丝缕缕的委屈之色，语气再次软了下来：“若是真的，本王便要正室之位，他最多当个妾！” 闻言祁梦和顾倾音双双愣住了，特别是顾倾音。 赫连潇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甚至因为他的生活环境和身份，他有时候还有些大男子主义…… 这些顾倾音都知道。 她刚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那本王就杀了他”这种话。 可顾倾音没想到，他竟说出了这番话。 古人有三妻四妾不错，可那是对男子。 对于女子，从来都是女戒、三从四德…… 当下社会，有面首、小倌、脔.宠、禁.脔……却也绝对没有一女多夫。 在这个奉行“天地君亲师”的大背景下，夫字出头比天高，女子出嫁从夫是流传千古的真理。 可现在，再这样一个背景下养出的人竟然说出“正室”、“妾”这样的话…… 顾倾音的心是冷的。 但她终归是有心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即使很淡，但她明白，就因为赫连潇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的心再次为他跳动。 顾倾音之前跟月芯通信时，月芯曾在信中如此说道： ——“你问问他，他今后会不会有三妻四妾？会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说顾倾音之前真的打算询问，现在却是完全没了这个念头。 顾倾音看着赫连潇，想说些什么，但—— 祁梦还在这儿。 顾倾音眼神冷了些，看着祁梦：“把人都带回去，那些礼物也全部提回去，明日本座去你府上。告知你父王，本座要他的传家宝。” 祁梦没有任何停留，行完礼就告退了。 下楼离开之前还好心地悄悄提醒了清悦和北陌不要进去打扰。 …… 柱香后，顾倾音躺在床上微喘着气，面具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红唇水润，眼神略显迷茫地看着身上的男子。 她不明白，明明刚刚还神色平静且略显弱势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对着她吻了过来，还差点害她窒息。 迷迷蒙蒙之间竟没发现他已经将她抱到了床上。 赫连潇两只手撑在顾倾音耳朵两侧，看着身下一向精明的女孩显出迷茫之色，一时忍俊不禁，又在她唇上啄了好一会儿。 “我去一下外面……” 匆匆留下一句话，赫连潇就从房内消失了踪。 第308章 夫字出头比天高(2) 连“本王”也不说了。 看起来有点像……落荒而逃。 顾倾音缓慢地坐起身，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弄得有些乱的衣物。 看着窗户打开的位置，顾倾音垂眸。 不就说了句“本座只有你，也只要你”吗？ 至于那么激动？ 赫连潇走后，顾倾音也没打算理会他，反而将送信的人叫了过来。 她想知道，远在东祁京城的赫连潇怎么会突然跑到了华安来。 “……战王殿下看到信时表情很奇怪，就好像……”暗卫想了想，继续道，“就好像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却偏偏要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 顾倾音挑眉，“继续。” “属下原想立即回来，但战王殿下说让属下候一晚。第二日属下再见到战王时，感觉战王跟前一晚不一样，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眉梢微扬，看起来是发自心底的欢喜。” “再然后，他便说要跟着属下一道来华安城。” 顾倾音：“战王府那边呢？” 暗卫：“战王上朝时跟东祁帝告了假，说是三年战祸让他有些疲惫，想学一学逍遥王四处游玩一番。” 顾倾音：“……” 还真是，正大光明啊…… “下去吧。” 暗卫起身，却没着急走，默了一会儿，对上顾倾音的眸子，心间一紧，又跪了下去，道：“还有一事，属下想告知主子。” “讲。” “属下和战王来华安时一路用的瞬移术，且看起来，战王殿下的瞬移术远在属下之上。” 顾倾音敛眸，半躺在床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她知道赫连潇会瞬移，顾倾音第一次在望月阁楼顶上见到他时，他离开的时候就用的瞬移。 所以她并不是太惊讶。 她原来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子虚阁的武功心法，但后来知道他和无心认识，她又觉得没什么可好奇的了。 反正无心那个人性情多变，规矩对他来说跟不存在一样。 所以如果是他，就算是传独门秘籍给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刚才暗卫说的话。 她给赫连潇的信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统共就两列字。 一列写在中央：想你了。 一列是落款：音 没什么特别的，但赫连潇看了欣喜是肯定的。 可为何前后不过一晚却是判若两人？ 头一晚看到信是努力装作高兴；翌日晨却是喜上眉梢…… 为什么？ 判若两人…… 顾倾音闭眼，心底隐隐浮现了某种猜测。 刚才听暗卫说，赫连潇的瞬移远在他之上，若真的达到了最高境界，一夕之间往返京城和华安不是难事。 顾倾音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前日晚，无心曾来过她的屋子，给她送了两张图—— 皇宫大内和北郡王府的地形图，里面的巡哨、暗卫、机关标注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换岗时间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他是半夜来的，周身裹挟着外面的冰凉之气。 顾倾音当即就醒了，却没动，就连呼吸都没有变化，她想看看无心要干嘛。 第309章 一见钟情也好 结果他只是将图放在桌子上就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床铺，顾倾音怀疑他看出来她在装睡了。 因为他说了一句话：“他很快就来了。” 顾倾音那时还在疑惑他说的是谁。 现在想来，难道是赫连潇？ 那这么说来是不是意味着赫连潇早就打算来华安了？ 可赫连潇明明是在暗卫到之后才告的假…… 顾倾音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干脆不想了，索性躺回床上去睡觉。 结果刚躺下，就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顾倾音偏头，就看到赫连潇带着满身寒气站在床榻边。 顾倾音没起身，只挑挑眉：“冷静完了？” 赫连潇瞪她，眼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顾倾音往床里面挪了挪，不等她说话，赫连潇便自觉地脱衣脱鞋上了床躺着，并且还将顾倾音揽到了自己怀里。 顾倾音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好，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赫连潇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闻言理所当然地反问：“不是你说想本王了？” 顾倾音：“少来，就算没那封信，你也决定要过来了，是不是？” 赫连潇自胸腔发出一声低笑，听的顾倾音心间发软。 他道：“音儿怎么知道的？” 顾倾音：“无心说的。” 赫连潇扬眉，疑惑地“嗯”了一声，低头看她，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顾倾音解释道：“有次半夜他来我房中，以为我睡着了，低声说了句‘他很快就来了’。” “半夜来你房中？本王看他最近是太闲了。” 顾倾音：“……” 某人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所以呢，你到底为什么要来？” 赫连潇将她抱得紧了些：“想你。” 不止顾倾音想他，他从顾倾音走的时候就开始想她了。 他以前没想过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当初听到赫连明城说对段梦若一见钟情时他还嗤之以鼻，说他是见色起意。 可他遇到了顾倾音。 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个人，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告诉自己:就是她了，她就是那个我想遇见的人。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反正他是赖上她了。 其实一开始这样的念头并没那么浓烈，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希冀一见钟情了。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闲下来的时候想得最多的不是怎么扳倒赫连诩、扳倒赫连诩之后怎么跟赫连澈对战，反而一次次浮现顾倾音的面容。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仅仅只看了她几眼，心头那股烦躁就能完全压下来，即便她对他态度冷冷淡淡的，他也好像甘之如饴。 后来，他跟顾倾音关系亲近了些，他便觉得自己对她的渴望更甚了。 他想牵她，想抱她，想吻她，想…… 他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就算有，他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是默默付出那个，可是顾倾音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 以前他和赫连明城、段玄、段梦若看不下去慕容泽之颓丧的时候，偶尔会嘲笑他为了个白锦将自己弄得人模狗样…… 第310章 见色起意也罢 那时他觉得疑惑，不就一个女人，怎么就能让一向风流的慕容泽之变化那么大…… 可是顾倾音让他明白，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 也是因为她，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他之所以对当年的小姑娘念念不忘，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什么“救命之恩需要报答”，他早在十多年前初次见到顾倾音时就喜欢上了她…… 顾倾音仰头，戳了戳他的脸：“在想什么。” 赫连潇回神，拉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后才放回去，摇摇头：“没。” 顾倾音重新趴回去，道：“我刚才问你，你走了，不怕赫连澈趁机拉拢朝中权臣？” 赫连潇毫不在意：“他爱拉就拉。” 顾倾音将他的话当做了成竹在胸，也不再多问。 赫连潇：“那个小男孩，还有祁梦，跟你什么关系。” 顾倾音依旧趴着没动，声音却染上了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战王殿下这是要问罪吗？” 赫连潇爽快地点点头：“是又如何？” 顾倾音：“小男孩没什么关系，就是突发善心了。至于祁梦，很久之前我来南侨办些事，救我的人时碰巧救了他，那时候他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我就暂时收了他做我手下。 “后来他记忆恢复，回到王府做他的世子，但他说救命之恩不可忘，就一直叫我‘主子’。” 赫连潇矜贵地点点头：“哦。” 一副本王不感兴趣的样子。 仿佛刚才开口询问的人不是他。 然而顾倾音此时低着头，并没看他，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赫连潇忍不住了。 他想听她的声音都快想疯了。 明明只有十几天没见，他却好像隔了十几年一样。 赫连潇不得不绞尽脑汁想着话题。 赫连潇在心底苦笑。 谁能想到昔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战王殿下有朝一日为了听心上人的声音还要绞尽脑汁想话题呢？ 可随即他又在心底妥协地轻叹：谁让他喜欢她呢？ “音儿喜欢无心吗？” 顾倾音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猛然听到声音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才回过神他说的是什么，赶在他再次开口前：“不喜欢。” 赫连潇：“那是讨厌？” 顾倾音：“没。我对他没什么兴趣，不讨厌，但也称不上喜欢。” 她对很多人都是这样，处在一种不讨厌也不喜欢的位置上。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讨厌的人。 即便是前世骗她、杀她的那两个两个人、一直以来想害她的顾倾颜、因为傀儡蛊对它抱有敌意的林婉玥……她也没有多讨厌，顶多觉得有些烦。 倒不是圣母，只是她的情绪一向不多，喜欢和讨厌这种情绪无疑都会将那人放在心上。 心上放的人或事多了，便很难轻松得起来。 赫连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可你跟他有婚约。” - 3.29四更完。 今天也是求评论求票票求打赏的一天～卖萌(???.???)????ing…… 第311章 相濡以沫(1) 顾倾音回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无心和鬼影。 顾倾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好像有些吃醋了。 若是其他人，她肯定觉得有些恼人，可面对赫连潇，她却觉得有些可爱。 她回抱住他：“早就解除了。” 赫连潇矜贵地“嗯”了一声。 顾倾音若此时抬头，一定可以看到赫连潇面上挂着那种诡计得逞的得意的笑容。 但她没有。 或者说她其实察觉到了，但她选择任由他。 赫连潇低头在她头顶印下一吻，就这么抱着她睡过去。 顾倾音醒来的时候是被饭香熏醒的。 虽然说她对吃食不挑，但不代表不喜欢美食。 顾倾音抬眼，只见赫连潇不知何时拿了她的面具戴着，此时正在摆弄桌上的食物。 顾倾音拿过外衣披上，坐在床上问：“客栈换厨师了？” 刚刚苏醒的声音掺杂着丝丝喑哑，听得赫连潇浑身一僵，再触及到顾倾音那要披不披的衣裳，一股热流窜上脑海。 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呼吸，转过头，继续将饭菜摆好，嘴上平静地回答：“本王做的。” 顾倾音微扬眉，“你还会下厨？” 赫连潇转头，看她还是懒洋洋地坐在床上，无奈地走过去，将面具取下放在一旁，帮她整理好衣裳，道：“嗯，而且本王自觉勉强入口，顾小姐可要品尝一二？” 闻着这满屋飘荡的香味，顾倾音暗自好笑。 这能叫勉强入口？怕是比起宫里的御厨也不遑多让吧！ 但…… “懒。” 顾倾音启唇，吐出一个字符。 身为重度懒癌患者，她一定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错。 赫连潇：“……” “本王抱你过去？” 赫连潇默了一下，试探着开口。 顾倾音闻言顺从的朝他张开双臂，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明明还是面无表情，赫连潇却觉得此刻的顾倾音可爱到爆炸。 他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好像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底的悸动，面上保持着平静，先低下头将袜子给她套上，这才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来。 到了桌边，赫连潇也没放下她，直接将她按在了自己腿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筷子。 顾倾音看着面前的一双碗筷和桌对面的一双碗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打算这么喂我吃？” 赫连潇心跳有些快，耳尖也染上了绯红，面上却强自镇定道：“有何不可？你是本王未来的妻子，本王喂你吃个饭而已，有何不可？” 天可怜见。 他一开始真没想这样，可是谁让他下贱，一碰到顾倾音就不想放开她。 当然，若是顾倾音执意反对的话他是不会坚持的。 但很明显，顾倾音懒癌在见到赫连潇的时候发展到了一个顶峰，闻言什么也没说，懒懒地靠在他身上，算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赫连潇喜上眉梢，这下连遮掩都懒得了，直接含笑夹了块鸡丁送到顾倾音嘴里：“来，尝尝，喜不喜欢。” 第312章 相濡以沫(2) 顾倾音吞下后，点点头：“很不错。” 她不经常会直白的夸赞，能从她嘴里听到一句不错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连续投喂了好几道菜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赫连潇顿觉飘飘然，忍不住在她脸颊偷了个香。 顾倾音挑眉，偏头看他，却见他已经若无其事的拿着筷子夹了块青菜送到他自己嘴里。 顾倾音的声音有几分戏谑：“不脏？” 赫连潇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哪里脏？” “你上次不口口声声说你有洁癖，不吃别人夹的东西？”现在倒好，没人给他夹，他却用别人吃过的筷子…… 后面的话顾倾音没说，赫连潇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是还在京城的时候，有一天沈月华突然毒发，只好紧急忙慌地将顾倾音请了过去，那时候赫连潇也在，便跟着去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沈月华是因为赫连媞答应毒解之后嫁给他，他一时心情太好，乐极生悲了。 当天中午是在九公主府吃得，那时候饭桌上两个男人就好像暗暗较劲一般，不停地给她们两个碗里夹菜。 赫连潇还好，挑得都是顾倾音喜欢的，也没有太过频繁，控制在顾倾音可以接受等我频率内；沈月华是不停地给赫连媞夹…… 最后还是赫连媞看不下去，看着他淡淡道了声：“你若不想吃就回你丞相府去。” 沈月华老实了。 赫连媞训完了她，夹了一颗想放到她碗里，结果不知是否筷子太滑，竟一不小心滚到了赫连潇碗里。 然后赫连潇看着赫连媞高贵冷艳地吐了一句：“本王有洁癖。” 赫连潇显然想到了顾倾音说的是什么事，但他面上一点异样都没有，淡定无比：“洁癖是对别人，音儿不在此列。” 开玩笑。 音儿是他媳妇儿。 跟其他人能一样吗？！ 他巴不得天天跟她相濡以沫。 顾倾音挑挑眉，没说什么，伸手随意地指向桌上一道菜：“我要吃那个。” 赫连潇立即夹了来送到她嘴里。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筷我一口的吃完了午饭。 午饭后，换来小二收拾了碗筷，北陌、清悦和洛梓南都挤到了顾倾音房里，看着重新带上面具的某人，沉默。 赫连潇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锦榻，顾倾音慵懒地躺在上面，身上搭着赫连潇的外套，看着借着“暖床”之名霸占了自己床铺的某人，淡淡道： “他是赫连潇，之后会跟本座一道。嗯……你们在外面，就叫他……” “无心。” 赫连潇抢在顾倾音之前开口，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顾倾音瞥他，到底没说什么，道：“那就叫无心公子，别暴露了他的身份。” 子虚阁的存在只有回春谷和暗阁少数几个人知道，至于无心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更别说了。 所以清悦和北陌并不知道无心是谁，只当是赫连潇随意取的。 但现在很明显，北陌和清悦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 第313章 音儿会骗本王吗? 北陌：“主子，所以，你真的和战王殿下在一起了？” 顾倾音眯着眼，随意地点点头。 北陌：“那九公子……”怎么办……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清悦拉住了，“属下提前恭祝主子和战王白头偕老。” 顾倾音随意“嗯”了一声，算是略过了北陌那不清不楚的半句话。 “那主子，这孩子可要教些武功用作防身？”清悦见她没追究，松了口气，问道。 顾倾音：“看他。” 这意思是他若愿学便教，不愿就算了。 北陌和清悦躬身应了，带着洛梓南转身就要离开，但洛梓南却不肯走。 “音姐姐……” “嗯？”依旧眯着眼，语调漫不经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昏昏欲睡。 “我……我的失忆，可以治吗？”洛梓南小心询问着。 顾倾音点头：“可，但在此之前本座先确定你的身份。” 若是治了之后发现他跟她有仇怎么办？ 还是要先弄清楚再说。 洛梓南闻言，抿唇，跟着北陌清悦出去了。 三人刚走，赫连潇便开口：“音儿。” 语调有些严肃，很淡，难以察觉，也亏得顾倾音昏昏欲睡之下听得出来。 但她依然平静地“嗯”了一声。 这声几乎是从鼻尖溢出来的，像婴孩的嘤咛，赫连潇觉得自己又需要去趟外面了。 然而低头看到手里的书册，他顿时清醒了几分，冷静地问：“音儿会骗本王吗？” 顾倾音睫毛颤了颤，最终睁开眼，眼眸转动看向他：“你的问题本座不一定会回答，但本座一旦答了，必不会有虚言。” 这一点，她跟赫连潇是一样的。 对于自己的现在选择的这个伴侣，或许给不了十足十的信任，但只要愿意告诉对方的消息，必不会作假。 听到她的回答，赫连潇的心湖仿佛被人投下一个石子，漾起阵阵涟漪。 赫连潇有点感动。 顿时，他觉得手里的书册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既然开口了，还是要问问的：“那这些有关南疆蛊毒的书册是怎么回事音儿能告诉本王吗？” 顾倾音收回了目光，重新闭眼：“不能。” 很干脆。 干脆得赫连潇觉得刚才自己的感动全特么是假的。 但看着顾倾音恬静的睡颜，赫连潇默默摇摇头。 算了。 谁让他喜欢她。 能怎么办？ 宠着呗。 …… 翌日，顾倾音一行人在客栈用了早膳后就坐着马车去了北郡王府。 坐的是顾倾音自己的马车。 ——北郡王夫妇倒是提过派人接送，但被顾倾音拒绝了。 顾倾音和赫连潇坐在车内，其他三人坐在车辕上赶车，原本清悦想冒死进谏让洛梓南坐车内，但赫连潇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件上好的狼裘，还有一双厚厚的手套，扔给了洛梓南，断了清悦的心思。 车内，顾倾音看着看着放在面前的狐裘眉头紧皱，赫连潇好笑地抱着她顺毛：“好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又体寒，多加件衣裳也是好的。虽然你有内力，但谁让世人都知道鬼影没有内力呢？不披很容易让人怀疑的，嗯？” 第314章 眼高于顶 顾倾音眉头倒是松开了，面色仍不怎么好看。 因此，下车的时候，即便隔着帷帽，众人也感受到了这位鬼少主身上的散发的冷气。 而赫连潇带着她的面具，站在她身侧，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拇指时不时在她手心圈圈画画。 ——既是对顾倾音的安抚，也是对其他人的警告。 顾倾音其实说的没错，很多时候赫连潇的确有些大男子主义，并且占有欲很强。 看着那些人落在顾倾音身上的视线，即便知道他们更多存着敬畏和仰慕之心，他也觉得有些不爽。 顾倾音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没阻止他，任由他去。 郡王府正厅。 顾倾音和赫连潇一来便毫不客气地占了两个主位，北郡王夫妇应该是守着祁梦还没来，倒是府里一个侧室酸溜溜地开口： “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这里是北郡王府，居然如此不将郡王放在眼里？！ “穿着这么劣质的衣裳也敢来郡王府，你们家是没有黑白以外的衣裳了吗？还是家里有丧事？哎哟，可别把晦气带到家里来了。” 顾倾音想，祁梦应该是告诫过郡王夫妇不要将她的身份说出去，所以这侧室才敢如此放肆。 明明看到了他们是管家恭恭敬敬领进来的，她却仍然如此态度，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该说她蠢。 顾倾音接过赫连潇亲手倒的茶，轻飘飘往门口看一眼，顿时，满腔愤怒的清悦和北陌站直了，还顺带拉住了想要冲进去的梓南。 顾倾音掀开面纱，轻轻抿了抿，就放在了一边，而赫连潇从一开始就没喝。 顾倾音爱喝茶，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 正因为有兴趣，所以她的口味一向很挑，虽没有到非“xxx”不喝的，但也不会什么茶都入得了她的眼。 就算之前在客栈，他喝的也是她自己带的茶叶，这北郡王府的茶，她完全没有想喝的欲望。 然而这些落在侧室眼里便是欣赏不来：“哟，不会连茶都没喝过吧？啧啧啧，我告诉你们啊，这可是……” “你的舌头不要了？” 赫连潇看着她，淡淡开口。 侧室对上他的目光，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他表现得很平静，可是那一瞬间她就是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赫连潇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碍眼，干脆转过头盯着顾倾音，仿佛能穿过帷帽和面纱看到那张惊世绝艳的面容。 落在她身上的威压消失，侧室扶着侍女的手h站直，还想说什么，忽听门外传来问候声：“北郡王、郡王妃、祁世子。” 这是北陌三人的声音。 “三位早。”温雅如清风拂镜的声音一听便知是祁梦的。 清梦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时愣住了。 倒是无关风月，就只是单纯的出于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祁梦完全是挑着他爹娘好看的地方长的，那张脸真的能够迷惑人心。 祁梦看着她的眼神，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进去了。 “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 3.30四更完。 第315章 打扰(1) “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甫一踏入，就听到侧室凄凄惨惨的声音传来。 眼看着从嚣张跋扈转变为梨花带雨的侧室，顾倾音赫连潇：“……” 侧室拿手帕捂着脸跑到北郡王面前，哭娇滴滴的行礼：“王爷，姐姐，世子。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这侧室今年不过二十几，且平日里极爱保养，看着就像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一样，这一哭，声音再软下来，能让男人骨头都酥了。 郡王妃一心扑在顾倾音身上，现在见平日里就不对付的侧室竟敢在这时候跑出来碍眼，顿时心生恼意，正想开口训斥，却又想到平日北郡王对她的维护，生生压了下来。 北郡王虽很想找顾倾音攀谈，但毕竟是自己的爱妾，且顾倾音看起来也没有生气，于是北郡王便停了脚步，问：“怎么了？” 侧室立即抽抽搭搭地扑进他怀里，说话时带着鼻音：“王爷，妾身听说府上来了贵客，您和姐姐又在世子院中，妾身怕耽搁了，便主动前来招待。 “谁知道，这两位贵客一来就无视妾身不说，还径直坐在了主位上。妾身好意提醒，结果……呜……” 北郡王：“……” 郡王妃：“……” 祁梦：“……侧妃娘娘今日出院子时忘带脑子了吗？” 依然是温雅含笑的声音，话里却满含讽刺，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刚刚被顾倾音和赫连潇无视了一通，本想找点安慰，哪知道又被祁梦怼了，侧室顿时抬眼，梨花带雨地看着他：“世子此话何意？是在讽刺妾身吗？” 祁梦依然淡笑着：“看来也不是特别蠢。” 侧室眼里划过诧异，道：“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祁梦：“方才侧妃娘娘自己也说了，今日来的是贵客，既是贵客，坐下主位又何妨？” 侧室：“可是……” “更何况，今日来的人就连父王母妃都不太敢在她面前端着架子，侧妃娘娘还想要她怎么理你？” 祁梦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始终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时间，“无视你还算好的，若是她真的追究起来，就凭侧妃娘娘刚才对他们说的话和这一出恶人先告状，侧妃娘娘今日起码要脱层皮！” 侧室身子一颤，有些惊惧地抬头看着北郡王，脸上还有些泪痕，眼睫上还有些泪珠要落不落，“王……王爷……” 若是放在平日，北郡王肯定二话不说开始安慰她，但现在…… 北郡王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走到顾倾音面前陪笑道：“鬼少主，久等了。刚刚妇人不懂事，让鬼少主见笑了。” 郡王妃看她推开了侧室，脸色好转了一些，但听到他为侧室说话，心头还是不爽，僵硬地笑着问了声好：“鬼少主。” 祁梦也浅浅一笑：“鬼少主。” 顾倾音抬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赫连潇则是从始至终都看着顾倾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第316章 打扰(2) 北郡王一脸莫名，却什么也不敢说，脸上笑容僵硬了几分，“鬼，鬼少主……你看犬子的病……” “北郡王，我说你耗费心力将我家少主请到此处，现在知道她在你府里受了委屈，还不处理。看来，北郡王并非真心啊！” 北陌的声音再门外响起，懒懒散散的，却隐约透着压迫。 北郡王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拉过被侍女扶着的侧室。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侧室登时被扇得踉跄了一下，侍女慌张地喊了一声“娘娘”，赶紧冲上去扶着。 侧室单手扶着被打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北郡王：“王爷……？” 北郡王看到她的眼神又有些心软，祁梦自然看到了，对顾倾音道：“鬼少主，您看，父王已经惩戒了侧妃娘娘，您是否可以帮我看诊了？” 容颜苍白，带着几分病态的美感。 “惩戒？”顾倾音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上滚了几下，随后抬起头，看向北郡王，“郡王管这不痛不痒的一巴掌叫惩戒？” 隔着帷帽仿佛都能感受到顾倾音眼神的寒凉。 北郡王当即叫了人进来，将侧室拉下去掌嘴三十，杖责二十，并禁足一月，顾倾音这才“勉强”开始替祁梦诊脉。 北郡王自觉地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还将正厅的门关上了。 白线在祁梦手腕缠了一圈，很快被顾倾音收回袖中，北郡王急急忙忙地问：“鬼少主，如何？犬子可有救？” 顾倾音支着下巴：“救是能救，但……” 北郡王当即会意：“鬼少主所要之物本王带来了，鬼少主可要检查？” 边说着边从袖中拿出一个白檀木制成的木盒，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顾倾音坐直，袖中白线再次出现，卷走了木盒，顾倾音拿在手里看了半晌，道：“还算守信。” 这话比刚才那句话有了点人情味，北郡王夫妇吊着的心放了下去，北郡王道：“这先祖父留下的东西打不开便罢，平日里放在那儿也没什么用，虽说是传家宝，实际上就是个摆饰品。现在鬼少主既然需要，也算它物有所值。” 顾倾音没说话，将盒子扔给赫连潇：“带他们出去，本座没开门前不准任何人打扰。” 赫连潇点头，拿起盒子，对着北郡王夫妇做了个请的动作，便率先出门了。 站在门外，郡王妃一脸担忧地看着紧闭的厅门，北郡王只好低声哄着她。 赫连潇淡淡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负手站在廊下，北陌三人跟在他后面。 很快，北郡王就知道了顾倾音说的“打扰”是什么意思了。 “大皇子到——” “南宫公子到——” 接连两道通报声响起，北郡王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上官桀和南宫净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眼看就要行至廊前，北郡王夫妇回神，当即走下去迎接：“参见大皇子。” 南宫净抱拳：“北郡王、北郡王妃。” 第317章 若能请来鬼影者，册封太子!(1) 身后跟着的侍卫也跟着行礼。 上官桀装模作样地摆手：“北郡王多礼了。” 北郡王夫妇站直，看着上官桀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北郡王不解地问：“殿下，这是……？” 上官桀笑笑：“北郡王不打算请本皇子入厅内坐坐？” 北郡王夫妇对视一眼，郡王妃护子心切，道：“殿下，我儿正在厅内接受治疗，暂时恐怕不能进去……” “接受治疗？” 上官桀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世子的病不是连太医都没办法吗，竟还有人能治？不会是骗子吧……” 郡王妃：“怎么可能！里面的人可是回春谷的鬼影少主！” 上官桀面色一喜，随即强自按捺住喜悦之心：“王妃当真？里面的人真是鬼少主？可别是什么江湖骗子，专门来骗两位的吧？” 廊下的北陌和清悦扶额。 该说这郡王妃傻呢还是该说她傻呢？ 上官桀明显是收到了消息刻意过来确认的，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地就将话套出来了。 北陌靠近赫连潇：“无心公子，这下怎么办？” 赫连潇看着远处出神，闻言淡道：“什么怎么办？” “上官桀知道主子在里面，肯定会硬闯，我们若是硬拦，怕是会引起不满，这毕竟是在南侨……” 赫连潇打断了他，淡淡道：“第一，不管在哪，你家主子永远不用收敛；第二，对于你家主子说的话一定要铭记于心并且严格执行。” 说完，眼帘微掀，看了一眼上官桀，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眺望远方。 北陌还在想刚刚赫连潇说的第二条什么意思。 主子说的话他不是一直都铭记于心并且严格执行吗？ 清悦见他不开窍，悄悄凑过去，道：“刚刚他们出来前主子怎么说的？” 北陌想了想…… ——“带他们出去，本座没开门前不准任何人打扰。” 北陌扬眉：“所以意思是我们可以放开了打？” 清悦点头：“自然。” 另一边，上官桀还在和北郡王夫妇争论不休。 上官桀：“……这样吧，本皇子上次在武林大会有幸见过鬼少主，不如让本皇子进去看看，确定一下是否是真的鬼少主。 “若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假的，本皇子正好带了人，刚好可以将人绑了去！ “南宫公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南宫净没说话，北郡王夫妇当然不同意，然而上官桀耐心告罄，直接拨开两人，命侍卫拦住北郡王夫妇和北郡王府的侍卫，抬步就要往正厅走。 南宫净来不及阻止，上官桀趾高气昂地走到门前，眼看要抬手推门，忽然一道强劲的气流从旁侧打过来，上官桀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所有人都愣了。 还是南宫净最先反应过来，叫了侍卫上去扶他。 “咳咳咳……” 上官桀狠狠吐了一口血，又干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顺气。 他抬眼，就看到四个人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廊檐上，之前应该是柱子挡着，所以在下面站着的时候没看到。 第318章 若能请来鬼影者，册封太子!(2)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白衣男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容颜，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冷疏离之气，即便是他倒地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只是淡淡看着远方，未曾施舍半个眼神。 身后的三人，两男一女，两大一小，小的那个乖乖站在白衣男人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眺望远处。 至于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戏谑地看着他。 上官桀怒不可遏：“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本皇子，脑袋不想要了？！” 清悦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皇子？就算是皇帝到了我们少主面前都要恭恭敬敬的，你区区一个不入流的皇子，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上官桀本来注意力都在赫连潇身上，此刻却被她身上爆发的气势吓到了，张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主的身份天下间谁不要命敢擅自冒充？要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少主说了，她开门前任何人不得打扰，上官皇子要是聪明，最好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 清悦叭叭说了一堆，气得上官桀脸红脖子粗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来……来人！将他们给本皇子拿下！” “大皇兄息怒啊，刚才还可以说是查验鬼少主的身份，现在却是基本确定就是鬼少主。这些是鬼少主的人，大皇兄若动了他们，大皇兄这一趟岂不是白走了？” 少年人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二皇子上官棠穿着锦服，身后跟着五皇子上官博和六皇子上官洋。 几人行至北郡王夫妇面前，上官桀的侍卫放开北郡王夫妇，跪下行礼。 上官棠三人抱拳，“北郡王、郡王妃、南宫公子。” 北郡王夫妇南宫净：“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相互见过礼后，上官棠三人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上台阶，在上官桀面前站定，两个搀扶上官桀的侍卫跪下行礼，上官棠朝着上官桀敷衍的点点头，叫了声“大皇兄”，便算作行礼了。 上官博和上官洋没那么大胆子，依着礼数躬身行礼。 上官桀眼底暗色翻涌，冷冷道：“二皇弟、五皇弟和六皇弟怎么来了？” 上官棠挑眉，“大皇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南侨帝重病卧床，听闻鬼影到华安，下令众皇子，若能请来鬼影者，册封太子！ 上官桀咬牙：“本皇子好歹上次在武林大会与鬼少主见过，且南宫公子与鬼少主是旧时，今日二皇弟恐怕要白来一趟了！” 上官棠笑得轻狂：“大皇兄怎么就那么有信心一个不顾鬼少主命令擅闯的人，能够让她跟你走？” 上官桀指着他的鼻子：“你……！” 上官棠对他的怒气不为所动，轻轻抬手抚开他的手指，道：“大皇兄总不会是打算利用这些侍卫来强行抓走鬼少主吧？大皇兄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 3.31四更完。 今天也是超a的赫连潇！ 所以…… 超a的赫连潇：求票票～ 第319章 他的皇位，换他一命(1) 上官棠毫不客气地嗤笑：“鬼少主本身不会武不假，但鬼少主身边的高手可不少，大皇兄想用强，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尾音微微上挑，任谁都听得出话里浓浓的讽刺意味。 上官桀怒不可遏，正欲开口，忽的，正厅的门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身天蓝色锦服的祁梦，看到门口这乱糟糟的一团似乎有些惊诧，很快回神，向上官桀等人见过礼后，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倾音从他身后走出，行至赫连潇身旁，与他一道眺望远方，帷帽下的双眼平静如初，没有丝毫波动。 赫连潇唇角微动，眼帘微垂，衣袖下的手悄悄握住了顾倾音的手，见她没反对，便握得紧了些。随即面色恢复如常，继续看着远方。 他脸上带着面具，在外人看来便是什么也没变，最多就是背在身后的右手垂了下来而已。 而祁梦在得知事情始末之后，笑着转身问顾倾音：“鬼少主以为如何？” 上官桀等人也朝她看去。 顾倾音：“本座在北郡王府叨扰几日。” “……”谁问你这个了？ 他们是问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办？！ 上官棠：“鬼少主，在下上官棠，南侨二皇子。” 顾倾音头也没回：“流景。” 一身黑衣的流景落在廊下。 “方才在门外吵闹者一律扔出去。” “是。” 话音落下，又是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落下，赫连潇也打了个手势，又是十几个黑衣人落下。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血海生死活下来的暗卫，身上的肃杀之气有些比之专业杀手还要重。 上官桀等人一惊。 “鬼……鬼少主，本……本皇子乃南，南侨大皇子，我们上次在武林大会见过的！” “鬼少主，这里是毕竟是北郡王府，南侨都城境内，鬼少主此举是否有些太狂妄了？” “鬼少主……” 身后人在不停乱叫，顾倾音压根不理，牵着赫连潇从廊檐跟着祁梦往后院走。 “鬼少主稍等！” 没走几步，一声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倾音停步，转头看去，这才看到南宫净也在。 顾倾音抽回手，转身：“何事？” 因为顾倾音抽手这一动作，赫连潇看向南宫净的目光带了几分寒凉，看得南宫净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站定后，南宫净开口：“鬼少主，今日众位皇子聚集于此，实有要是相商，可否耽误鬼少主片刻？” 顾倾音看着他不说话。 隔着帷帽他也看不清顾倾音的表情——好吧，就算没有帷帽，他也很难从顾倾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良久，就在众人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顾倾音摆摆手，那些暗卫便如同没出现一般全都隐匿了。 包括赫连潇的人。 顾倾音提脚往正厅走去，“一炷香。” 上官棠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喜，紧跟着走进去。 赫连潇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清悦，示意祁梦带他们先去后院，他则跟着进了正厅。 后面上官桀、北郡王夫妇等人也跟着入了正厅。 第320章 他的皇位，换他一命(2) 厅中，顾倾音和赫连潇再次坐在了上首的主位上，这次却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南宫净余光瞥到北郡王夫妇也跟了进来，转身皮笑肉不笑地说：“北郡王、郡王妃，此事有关圣上，暂借贵府正厅一用。” 这是赶人，意思是旁人不能听。 他说这话时余光也在看着赫连潇和顾倾音，见这两个一个坐得比一个稳，便明白赫连潇留在这儿是顾倾音同意的，旋即收回目光。 北郡王夫妇对视一眼，北郡王道：“那……那微臣先去看看犬子如何了……” 南宫净点头，“代本公子问候祁世子安。” 北郡王夫妇便离开了，还识相的带上了门。 赫连潇摸了一下茶壶，已经凉了，也就没给顾倾音倒茶，好在顾倾音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撑着头看着下首坐的四个皇子。 南侨帝子嗣众多，却大多是女儿，子嗣只有六个。 然而三皇子早夭，四皇子之前随军出征战死沙场，因此留下的就是面前这四个了。 上官桀和上官棠坐在对面，上官博和上官洋坐在上官棠下首，队伍划分可谓十分明显了。 而叫住顾倾音的南宫净只是站在厅中央，这是表明自己虽然跟着上官棠一起来，却并不代表和他一队。 他看着顾倾音，凝视了一会儿，道：“鬼少主，实不相瞒，圣上病重，前几日听闻鬼少主在华安城出没，这才冒昧前来北郡王府，想请鬼少主入宫一趟。” 顾倾音：“重病？” 上官棠点头：“正是。鬼少主，还请鬼少主随本皇子进宫为父皇看诊。” 上官桀：“鬼少主，我们怎么说也有过几面之缘，鬼少主还是跟本皇子一道入宫较好。” “大皇兄，皇弟怎么听说武林大会上大皇兄跟鬼少主相处得并不好呢？” 上官洋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他今年的确也没有多大，说出的也还带着几分稚音，却是听得上官桀想打人。 上官桀是南侨皇后之子，又是嫡长子，身份尊贵无可比拟，生下来就受尽万千宠爱，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将来的太子。 皇后这么以为，后宫嫔妃这么以为，就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 于是上官桀生下来就以储君之性开始培养，身边的人都吹捧他，明明没有几分才能却让他觉得自己聪颖无比…… 渐渐的他变得嚣张跋扈，顶着大皇子的名号，行着太子之事…… 而皇帝对此视若无睹。 直到二皇子上官棠出生。 母妃是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姐姐是最受宠的长公主和三公主，娘舅家是南侨有权有势的大将军。 因此这位皇子一出生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一开始年幼的几年并无大事，可是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上官棠表现出他高超的智商，明明比上官桀还要年幼几岁，有时候说起话、做起事来却显得比他沉稳许多。 并且上官棠为人谦谨，待人和善，从不仗势欺人，也不会嚣张跋扈的颐指气使。 第321章 他的皇位，换他一命(3) 南侨帝对这个二儿子也渐渐偏爱增多，多次在金銮大殿上当面夸赞上官棠，甚至不止一次的将上官桀拖出来与上官棠对比，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将上官桀说的一无是处。 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南侨帝的意思？ 未来太子多半是在这两位皇子中产生了。 于是一些不满皇后娘家或是不满上官桀的朝臣开始大量转投上官棠的阵营，后宫攀附贵妃的妃子也越来越多。 然上官桀依旧做着太子的美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皇后怒其不争，但自己儿子也不能不管，所以一直在联系自己娘家帮他拉人脉。 正巧，机会来了。 顾倾音那天在街上一逛，引来的不仅是北郡王府的注意，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人，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动手罢了。 北郡王那么快上门找人倒不是有多确定，纯粹就是因为救子心切。 哪知道他们一次次派去的人都被打回来了，而且对方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就因为这些消息传出来，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几乎瞬间就相信了这是真的鬼影，个个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去套个近乎。 但碍于北郡王府的侍卫一次又一次被无情的扔出来，这些人心底的火渐渐熄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本来客栈里也有些人想找顾倾音的，但都被清悦和北陌教训了一顿，自动卷包袱走人了。 剩下的要么是对顾倾音无所求，要么是不敢招惹。 眼下这几个…… 顾倾音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上，听他们争论了半天，道：“既然目的都是给南侨帝看诊，跟谁进宫很重要？” 南宫净正欲开口，哪知上官桀一拍桌案猛的站起来抢在他之前道：“当然重要！父皇允诺，谁能请到鬼少主，谁就是太子！” 顾倾音低头。 暗自冷笑了一声。 很好。 敢拿她做筹码。 南侨帝……好样的。 上官桀说完就盯着顾倾音：“所以鬼少主，你还是尽早跟本皇子回去吧。” 顾倾音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说话。 除了赫连潇是因为一直看着顾倾音懒得搭理他们外，另外几个都是被顾倾音的气势吓到了。 自从上官桀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正厅的温度就直线下降。 这又是大冬天，正厅也没放炭火，因此虽然这几个人穿的都挺厚且都有武功护体，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寒气。 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无法忽视的威压。 也就上官桀这个惹了祸的正主一无所知，还在那儿不断询问顾倾音要不要跟他进宫。 过了好久顾倾音都没说话，就在上官棠等人以为顾倾音会直接拒绝走人的时候，顾倾音淡淡开口： “回去告诉你父皇，他的皇位，换他一命。” 言毕，也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带着赫连潇就走了。 南宫净看这几人一脸呆愣的样子，没说话，挑挑眉离开了。 他今天就是为了来看顾倾音一眼，现在顾倾音走了，他自然没必要再留下。 第322章 他的皇位，换他一命(4) 至于行礼告退…… 身为国师府的公子，有些礼节适当遵守遵守就行了。 皇帝对他老爹都毕恭毕敬的，他又何必对别人卑躬屈膝？ 南宫净走了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这四个人都还没回过神。 最后还是门外四个人随行的小厮，看到鬼影和她身边那个男人走了，紧接着南宫公子也走了自家皇子还没出来，匆匆忙忙跑进去才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上官桀回神，厅内哪还有什么鬼影？就连跟着自己来的南宫净都不在了！ 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上官棠，上官桀面色更难看了。 然而上官棠却不理他，站起身象征性理理衣袖，带着上官博、上官洋回宫了。 上官桀盯着他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气得肝疼，带着小厮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气势汹汹地来，怒火冲冲地走。 回宫后，四个人跪在南侨帝床榻前，将今日之事事无巨细禀报了上去。 南侨帝听了只淡淡问道：“祁小子被她治好了？” 上官棠谨慎地回答：“回父皇，此事暂且不能确定，不过祁梦看起来面色比以往好了一些，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但毕竟只有一眼，儿臣不像大皇兄，与他平素里也没有来往，所以不能确定。” 这在回答南侨帝问题时，也间接性告诉他，自己平时可不像某些人，拉帮结派！ 在那南侨帝面前，就差直说上官桀有夺位之心了！ 然而上官桀却半点没听出来，反而顺着他的话道：“回父皇，祁梦那小子看着精气神却是好了不少，不过应该没有完全痊愈，不然鬼影也不可能提出要在北郡王府住下。” 南侨帝闭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挥挥手：“朕知道了，你们跪安吧。” “是，儿臣告退。” 四人整齐的声音响起，接着恭敬地弓着腰退了几步，这才站直转身走出去。 行至珠帘处还刚好撞到进来的内侍公公。 “皇上？”内侍公公刚才就站在帘外，这几个皇子的话也是听了个全。 因此此时不敢触南侨帝的眉头，小心翼翼地唤道。 南侨帝睁开眼，全然没了刚才那副儒雅平和的样子，眼底满是狠戾。 “好一个鬼影，拿朕的皇位换朕一命，她还真敢说！” 南侨帝在内侍公公的搀扶下坐起来，因着生病声音有些无力，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话里透出的冷漠。 内侍公公吓得跪在了地上。 南侨帝：“滚出去，让守着的宫人和是侍卫都滚远些！” 内侍公公一边应是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然后南侨帝在盛怒之下做了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玄衣卫！” 空气中破风声响起，数道黑衣蒙面身影落在了寝殿的地面上，整齐划一地跪下，声音刻意压低：“参见陛下。” 南侨帝眼里满是狠辣：“朕要鬼影的命！” - 4.1四更完。 新的一月也求推荐票。 还有一个，愿哥哥在天堂多笑笑（我不是粉，但也很喜欢他） 【温馨提示：不要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哦～】 第323章 惊变(1) 亥时三刻。 因为祁梦摸不清顾倾音和赫连潇的关系，担心她被人说闲话，于是安排房间的时候将两人分开了，但房间隔得很近。 晚上，顾倾音沐浴后懒懒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突然，流景落下：“主子，南侨帝派了暗卫欲取主子性命，可要拦截？” 顾倾音偏头：“取本座性命？” 流景垂头：“是。” 顾倾音嘴角抽搐。 得不到就毁掉。 这个皇帝是变.态吧？ “他怎么说的？” 流景：“似乎是让他们将主子人头带回去。” 流景这话说的平平静静的，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家主子会发怒。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顾倾音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就算今天白天在正厅听到上官桀说南侨帝将她作为太子的筹码是都没有太过生气，只是觉得此人太过自负而已。 顾倾音听了后，闭上眼，扯过被子：“那就把他们的头送回去吧，尸首扔去乱葬岗。还有，将此药给他服下。” 这个他自然是指南侨帝。 至于药，不是什么剧毒，只是让人精神失常，时好时坏而已。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统领大局。 病逝和发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是。” 流景接过药起身欲走，顾倾音淡淡叫住她：“走时将床帘放下，烛火灭了。” “……” 流景走后，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顾倾音凭借过人的嗅觉隐隐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地血腥气。 顾倾音轻皱眉，一挥手，将窗户留的小缝也关了。 而旁边赫连潇的屋子里，几乎是在流景落下的瞬间，赫连潇屋子里也落下一个白衣人。 “主上。” 赫连潇正打算去沐浴，然后悄悄溜到旁边顾倾音的屋子里去，结果突然看到这个人，眉心微蹙。 “出了何事？” 白衣人不知说了什么，赫连潇面色越来越冷。 “南侨帝派的人先不管，音儿自己能解决，你带上暗卫去一趟大皇子府，将上官桀控制住，在那儿等着。” “是！” 白衣人消失，赫连潇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深夜，皇宫。 南侨帝寝宫一片黑暗、满室寂静…… 南侨帝因为下令要取顾倾音的命，整个人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一直没睡着。 很快，子时的钟声敲响，南侨帝寝殿内落下数道黑影，身上隐隐还沾有血腥之气。 南侨帝放下了心。 他只当是自己的暗卫回来了，至于身上的血腥气，他觉得可能是跟鬼影那些暗卫打斗时沾上的。 毕竟今天上官桀他们说了鬼影身边有暗卫跟着。 而他之所以放心大胆让自己暗卫去杀鬼影，无非就是觉得鬼影自己就不会武功，她的暗卫肯定也不会厉害到哪去。 然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顾倾音武功甚高，她的暗卫虽不及她百分之一，却也绝对是天下间顶尖的存在。 南侨帝正欲开口问“鬼影的首级呢”，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女声在珠帘外响起： 第324章 惊变(2) “南侨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陛下送了我家少主一个大礼，我家少主也有礼还赠。” 南侨帝有些慌乱：“你……你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啊！” 说话的自是流景，见人头已经全部送到，流景朝身后挥挥手，示意那些人先走。 流景站在珠帘外，道：“省些力气吧。外面当值的宫人和侍卫都是被你亲口调走的，至于暗中的暗卫，我来时看他们武功不太好，便好心指点了一二，谁知道他们武功差成那样三招之内就死了。你还指望这时候谁进来？” 安静的殿内，南侨帝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而他因为重病不得力气，方才流景进屋时又不动声色地封了他的穴道，因此此时他只能说话，却不能动弹半分。 只能听着流景刻意发出的踩踏地板的声音朝他走来，等到流景行至人前，她才发现这个南侨帝不知何时竟已吓得浑身颤抖。 流景是习武之人，失视力比一般人好上许多，但也没到顾倾音、赫连潇那种在暗夜中如同白昼的地步，加上现在是冬夜，外面光线也很昏暗，她虽站在床榻边却也看不清南侨帝的表情。 不过她知道他此时很害怕就对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是鬼影的人？朕……朕乃南侨天子，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鬼影能给你的朕……” 懒得听他啰嗦，流景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药瓶怼到他嘴里…… 强迫他服下药丸后，流景不再留恋，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转身离开。 她没看到的是，就在南侨帝寝宫的房顶，站着两个蒙面的男人，而此刻，两人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这才让流景没有丝毫察觉。 见流景走后，一身白衣的无心目光收回，淡淡看着对面一身黑衣的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封闭式的面具，包括眼睛鼻子嘴都隐藏在黑色面具之后，乍一看还以为没有脸，甚至不知道是如何呼吸的。 本来在流景让那些暗卫走时男人就来了，他本想做掉那些人，可无心不知从哪冒出来，直接截胡了他的动作，那时候两个人就落到了房顶上。 男人本想一招制敌，却不想被打断，此刻自然也不希望让里面的人察觉，只好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刚好，无心也不想让流景知道，回去再让顾倾音烦心，在到之前就已经敛了气息。 此刻，人都走了，两人也不需要再忧心什么。 男人看着对面的无心：“不管阁下是谁，还请阁下不要插手此事。” 声音低哑暗沉，却不像是刻意为之，反而像声带被破坏却还强行发出声音的感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杀气弥漫开来，冷漠肃杀的气息足以令寻常人望而却步。 然而无心不是寻常人。 他淡淡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们要对付顾倾音？” 男人冷笑一声，道：“若她安安心心做她的的大小姐，我们自然不会动她，可她偏偏是鬼影，挡了我家主上的路，就得死！” 第325章 惊变(3) “死？”无心眼中闪过杀气，很快敛尽，又是那个清清冷冷的无心，“可你家主上暂时还不能杀她。” 他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线，反正一个将死之人，知不知道不重要。 男人微惊，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家主上是谁？” 无心顿了下，最终道：“不知道，但本座可以猜到他的目的。他看似针对鬼影，实则是要对付鬼影身后的鬼绝，或者说回春谷。他想用鬼影来牵制鬼绝，从而将回春谷收入囊中…… “还有上次在绝剑山庄，他也是想让血微控制绝剑山庄，再让夜冥拿下血微，最后将绝剑山庄握在自己手里……” “啧，”无心轻嗤一声，“若是没有被阻拦下来，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怕是要问鼎武林了吧？” 男人目光暗沉，看着他不说话。 无心也不在意，继续道：“哦不对，流景来之前暗卫就被调走了不少，应该是你的手笔吧？看来你家主上不仅要问鼎武林，还想要朝廷江湖大一统啊！” 男人眼眸眯起，试探性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探不清这人的实力，不敢擅自动手，怕将自己也搭进去。 然而。他没想到，无心今天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本座的的身份……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话音未落，男人身前的无心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男人察觉到危险，立即转身，然而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倒下了。 甚至连无心是怎么动手的都不知道。 “来人。” 两个白衣人出现在房顶，单膝跪在无心身后。 “处理了。” 他指的是尸体，也是他今晚到此的痕迹。 两人垂首领命，再抬头时面前已没有了无心的身影，只从空中传来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告诉宋俞，替南侨帝拟张圣旨，死后传位上官桀，放在他床头的暗格里……” 到最后声音已经被风吹得消散了七七八八。 无心离开前进了趟寝殿，看着地上鲜红的人头，皱了皱眉，忍者恶心跨过去来到南侨帝龙榻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扒开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到了些在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上，随即离开。 他刚一走，那些黑色粉末便融进了皮肤里，像没出现过一样。 无心去了国师府。 睡得正熟的国师夫人忽然感觉屋里有些冷，悠悠转醒，却瞧见屋内明明熄灭的烛火不知何时亮了几根。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隔着珠帘，她看到有个白衣身影正坐在桌边。 窗户和房门都好好的关着，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坐了多久。 烛火摇曳，透过珠帘隐隐绰绰的照在那身影上，在这寒夜里令人心悸…… 国师夫人当即就失声尖叫了出来。 国师被吵醒了。 就连另一个院落的南宫净都醒了，急急忙忙跑过来。 然而国师府当值的守卫却睡得死沉死沉，就连守在国师府房门外的丫鬟都靠着门睡了过去。 第326章 惊变(4) 南宫净进门后，率先朝床上看去，急急忙忙跑过去，“母亲，您怎么了？” 国师揉揉惺忪地睡眼，撑着床坐起来：“发生什么了？” 国师夫人下意识抱着南宫净，将头埋进自己儿子怀里，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珠帘外：“那……那里……” 全然顾不得失态。 国师和南宫净两脸不解地看向珠帘外。 国师：“！”他怎么在这儿？！ 南宫净：“……”这人有点像今日跟在阿影身旁那个男人…… 国师来不及安抚自己夫人，着急忙慌地从床上下来，随手捞过一件外衣披上，行至桌前，在无心面前停下。 “公子怎么来了？” 国师站在无心面前，虽没有特别卑躬屈膝，却也看得出来他对这人的尊重。 无心：“深夜叨扰，得罪了。” 国师看了一眼床他的方向，心里默默腹诽：“亏您还知道现在是深夜。” 嘴上道：“吾妻出阁前乃千金小姐，嫁与老夫后也未曾受过这般惊吓，一时过激，公子见笑了。” 虽在解释，却句句都是对自己妻子的维护。 无心站起身，道：“无妨。收拾一下，来书房。” 言罢，走出了房门。 那熟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府邸。 国师在他离开后第一时间不是跟上去，也不是去找衣服穿，而是转身回到床榻边，一把掀开挡在国师夫人面前南宫净，伸手将自己夫人揽了过来，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着： “没事了没事了，不是坏人，也不是那个东西……没事了，别怕……” 边说还抽空瞪了南宫净一眼。 别以外他刚才没看到这小子趁机占自己媳妇儿的便宜！ 他夫人居然抱了这小子！ 真是气死他了！ 臭小子！ 自己没媳妇儿就跑来找他媳妇儿，真是欠打！ 南宫净看着自己老爹的行为，见怪不怪的耸肩。 他记得以前跟在阿影那个月姑娘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他习惯个鬼习惯！ 南宫净深吸一口气，看着还在安抚自己娘亲的父亲，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估计他爹现在这样，也听不进去，转身走了。 书房。 看到来人是南宫净无心也没说什么，刚刚那老家伙的媳妇好像被自己吓到了，按他的尿性现在应该在安慰她。 无心懒懒地抬眼看他一眼，随即不感兴趣地低下眸子。 南宫净：“你……” 他本来想问无心是不是今天跟在顾倾音身边那人，但无心显然没工夫陪他闲聊，淡然开口： “南侨帝床头暗格有一道密旨，上面写了继承人，其他人不知道，等他死后，你让你父亲将圣旨取出来，扶持他。” 他身上有一股令人臣服的威压，南宫净下意识点头，点完头看他要走这才开口：“为什么？” 然而无心已经离开了。 他想问的两个问题，一个没问出口，一个问出口时人已经走了。 - 4.2四更完。 我觉得今天剧情超燃，需要推荐票支持~ 第327章 颠覆南侨江山(1) 另一边。 半夜睡得正熟的上官桀被人从被子里拖起来，起床气那是显而易见的大。 然而他才刚张开嘴，木初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堵住了他的话。 但嘴被堵住仍有不断“唔唔唔”的咿咿呀呀声传来，木初嫌烦，一个手刀下去，世界彻底安静。 紧接着，绝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木大哥，大皇子府已悉数控制。” 木初是跟着赫连潇一起来的，一直隐藏在暗处，绝夜和墨枫却是骑马在后，今日下午才到。 木初“嗯”了一声，随意道：“你和墨枫在外面守着，等主上过来。” 绝夜应了，转身离开。 屋里，木初示意按着上官桀的两人放开他，上官桀就这么身着单衣被扔在了地板上。 屋里的炭火烧得浓烈，但毕竟地板是冰的，加上木初进来后又将窗子全都打开了，因此即便是昏迷中上官桀也不断颤抖着身子。 但屋里的三人并不是什么善良泛滥之辈，特别是木初，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偏偏赫连潇就好像故意消耗他耐性一样，他在地上躺了半个多时辰，中间来来回回转醒了好几次，瞬间又被打晕了。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大雪，皑皑白雪在寒夜里肆意飞扬，有些甚至从大开的窗户飞进了房间里。 伴随着外面街道上打更人传来丑时打更的声音，赫连潇终于姗姗来迟。 墨枫和绝夜跟着他走到门前，墨枫帮他推开门，赫连潇抬步而入。 一身白衣，发丝上停留着些许白色雪花，周身裹挟着寒凉之气，昏黄的烛火照在他脸上，非但没有将他拖入凡尘，反而愈发像那九天之上不染纤尘的仙人。 木初和另外两人恭敬地单膝跪下：“主上。” “嗯。”赫连潇颔首应了，在桌边坐下，墨枫转身关了门和绝夜一起站在他身后。 赫连潇看着地上，“弄醒。” 木初闻言拿起茶壶，就着冰冷的茶水兜头倒下去。 上官桀：“！” 透心凉。 上官桀立刻就被惊醒了。 迷茫地眨眨眼，上官桀目光迟缓地落在赫连潇身上。 他张嘴似要说话，赫连潇提前打断他：“想把上官棠踩在脚底吗？” 上官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点头。 赫连潇：“想当南侨未来的帝王吗？” 上官桀再次点头。 对于他的配合赫连潇很满意，张嘴欲说话，门外有人敲门：“潇公子？” 从称呼上来看并不是赫连潇的人，屋内几人都看向赫连潇，上官桀张嘴，结果一个字符都没吐出来就被架着他的其中一个人眼疾手快地点了哑穴。 赫连潇侧眼，绝夜赶紧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看起来很是平和。 但能轻易越过大皇子府里里外外布置的赫连潇的人站在这里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更何况，在这凛凛寒夜，这“书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都只着单衣，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内力深厚之辈。 第328章 颠覆南侨江山(2) 绝夜谨慎地开口询问：“阁下是……？” 来人退后一步，对着他抱拳躬身行了个礼，文质彬彬地开口：“在下宋俞，奉我家主上之命来此找潇公子，有事相商。” 绝夜下意识就要转头询问赫连潇，但赫连潇却先他一步开口：“让他进来。” 绝夜闻言侧身让开，等他进门后再次关好门。 “宋俞见过潇公子。” 没人看到在听到宋俞这个名字的时候，上官桀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赫连潇依旧面无表情：“嗯。本……他的命令不是让你将拟好的圣旨放在暗格里吗？” 拟好的圣旨？！ 屋里除了木初依然保持淡定之外，就连上官桀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表示惊讶。 宋俞对他们的情绪没有丝毫表示，只淡淡直起身：“主上离开得急，属下来不及询问具体事宜，江堂主说有问题可来寻潇公子，属下有些不解便来问问潇公子。” 他口中的江堂主便是江祀。 赫连潇右手放在桌上，食指中指并起，弯曲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着：“讲。” 注意到他的动作，宋俞眼中一抹疑惑闪过，很快回神，道： “第一，主上让上官桀为帝容易，可他那些弟弟该当如何？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上官桀为帝，甚至可能直接领兵造反。” 赫连潇：“……” 因为那些人不重要，所以赫连潇压根没想过，只想着将上官桀推上皇位。 但显然宋俞不这么想。 “江堂主说主上此举是想让东祁趁乱将南侨收入囊中，若没有处理好，此后将会有很多祸患。” 当着上官桀的面，宋俞却像是完全没有忌讳一般，直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赫连潇没回答他，反问道：“若是有你家主上的力量，再加上东祁二十万铁骑，以北郡王为将，祁梦和南宫净做军师，上官桀可能胜上官棠？” 他之前没想是懒得想，但既然宋俞问起他也不会乱了分寸。 宋俞仔细思考一番，道：“若有这些力量加持，即便上官桀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亦可保住皇位。” 赫连潇：“嗯。” 宋俞：“……” 你嗯什么嗯？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等等…… “所以潇公子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让东祁坐收渔翁之利？” 赫连潇点点头。 虽然要出二十万铁骑，但总体来说并不是坏事。 而且赫连澈现在急着招揽人才、向赫连执戚证明自己，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 若真的控制住了南侨朝纲那便是赫连澈有本事，没控制住也没事，挨骂的是赫连澈，而他，则有能力再次颠覆南侨江山！ 这是属于赫连潇的狂妄，也是他的本事。 解决了一个问题，宋俞又问道：“那这圣旨该由何人取出？若是上官桀自己，难免不被怀疑造假。” 赫连潇：“此事已安排妥当，你不必管。” - 4.3先更新两章，今晚出去吃饭回来晚了，后面的还在码，可以等明天来看，明天的四更不受影响。 第329章 吵醒(1) 这话完全就是命令，没有任何商量或告知的意思。 宋俞皱眉，只有主上才用过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宋俞原想再询问，但乍一对上赫连潇那双深邃平静如大海的般的眸子，脑子里闪过江祀对他说的话，瞬间闭嘴了。 而后，宋俞点点头，行礼后告退离开。 宋俞走后，赫连潇看着上官桀，“都听见了？” 上官桀愣愣地点头。 赫连潇：“你父皇病重，不日将归西，传位圣旨写的是你，就放在他寝殿的暗格里，到时候南宫家的人会取出，当着众大臣的面宣读。 “记住，他是自己病重逝世，本……本公子不希望听到半点关于鬼影的不利传音，懂？” 上官桀点头。 赫连潇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眼神瞬间阴冷：“若是有人将他的死归结到鬼影不肯入宫诊治一事上……” 看到上官桀惊恐地吞了吞口水，赫连潇上半身前倾，靠得近了些：“本座今日能推你上位，来日，便能轻而易举将你拖下来，并且让你摔得更惨，明白吗？” 上官桀哆嗦着点点头。 不敢问他怎么突然从“本公子”变成了“本座”，当然，他也开不了口。 毕竟他哑穴还没解开。 赫连潇起身，有些失望的往他下身看了一眼。 慕容泽之不是说恐.吓胆小的人之后那些人会失禁吗？ 怎么上官桀没有？ 是上官桀不胆小还是他恐.吓不到位？ 赫连潇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很快起身，道：“宋俞暂时还是南侨的翰林学士，别对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北郡王府也照看着点，别生了坏心思。” 后一句话他根本不想说，但念及顾倾音对祁梦的态度还算不错，到底是加上了。 见上官桀点头，赫连潇又道：“虽然很快东祁铁骑就会踏进南侨，但若你听话的话，本座也不是不可以留你一命，但你若不听话……” 后面的话赫连潇没说，但上官桀似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不听话”的下场，连忙点点头。 赫连潇见状满意地带着木初和绝夜墨枫离开了，留下两个架着上官桀的人善后。 赫连潇没有选择用轻功，反而打算慢慢走回去。 他身上沾了其他人难闻的气味，小音儿觉浅，万一不小心吵醒了小音儿，让她闻见了，就不好了。 所以走着回去，多吹吹凉风，说不定到了郡王府的时候就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了…… “主上，宋俞要问的似乎不是他说的那两个问题。”正走着，木初忽然道。 赫连潇：“他在试探。” 木初“嗯？”了一声，表示不解。 赫连潇：“他来找本王之前先去见了江祀，江祀应该是告诉他让他遵从本王的话，或者告诉他像尊敬无心一样尊敬本王。在他眼里无心与那天上的神只差不了多少，他听江祀如此说自是想来求证一番本王值不值得让他听话。” - 4.3第三章。 ps：叶小姐爱吃鱼：赫连潇你和小音儿睡两个房间你怎么会吵醒她？？？ 赫连潇：呸，闭嘴！ 第330章 吵醒(2) 木初点头：“原来如此。” 雪已经停了。 深夜里没什么人，白日里热闹的长街此时全都关着门，歇着灯，只有天上那轮弯月静静护送四人往北郡王府走。 眼看要走到北郡王府了，墨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不是，公子，我和绝夜总不能跟着去郡王府吧？” 赫连潇停步，转身，脸上带着嫌弃：“你们怎么还跟着？” 绝夜：“……” 墨枫：“……您也没让我们走啊！” 赫连潇眼中嫌弃更甚：“你们怎么连察言观色都不会？” 绝夜：“……” 墨枫：“……” 就王爷您那张经年不变的表情我们能看出什么？ 赫连潇嘴上嫌弃，到底还是说：“华安西街有一所江府，你们先去那里，直接说你们是本王的人就行。” 言毕，赫连潇转身就走。 木初抬脚跟上。 墨枫看了一眼绝夜，与他目光对视片刻，道：“走吧。” 绝夜点头，两人运用轻功飞身离开。 …… 赫连潇带着木初绕到北郡王府后面，一个归隐暗处，一个闪身进去。 赫连潇本来想跑顾倾音房间看一眼的，但感受到自己浑身冰凉的寒气，到底是回了自己屋。 翌日，晴光大好，华安城上上下下都很平静。 唯独朝堂上有些争论。 南侨帝又没上朝。 下朝后，有大臣问：“昨日几位皇子殿下不是去找鬼影少主了吗？没有将人请到吗？” 上官棠故作惋惜：“哎，吴大人别提了，鬼少主性情不定，昨日兴许是本皇子和几位皇第太过吵闹，才让鬼少主不愿进宫提父皇看病。哎，是本皇子的不是……” “才不是二皇兄说得这样呢！”话没说完，就被后赶上来的上官洋打断了，“明明是大皇兄先大摇大摆跑去了北郡王府，还带着一大堆家丁侍卫，明显是要强来。鬼少主就是因为他才牵连二皇兄的！” “六皇弟！怎可随意编排大皇兄！”上官棠假意呵斥，垂下的眉眼却含了几分笑意。 上官洋：“本来就是嘛！五皇兄当时不也在场吗？五皇兄，你说说，事实是不是这样？” 上官博点头：“确实是因为大皇兄太吵，鬼少主开门后差点直接让人将我们都扔出去。” 几位大人闻言又是一阵唏嘘，紧跟着上官棠便道：“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但事关父皇安危，本皇子实在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待稍后本皇子带些礼物，再去趟北郡王府，看看能否让鬼少主回心转意。” 瞬间周围的大臣又是连连夸赞。 不得不说，上官棠笼络人心的手段确实挺高明，且他在外树立的形象也非常好。 以至于很多人都下意识相信他的话。 上官桀走在后面，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放在平时他早就冲上去揍人了！ 虽然他现在也很想揍人，但…… 上官桀摸摸转头看了一眼斜后方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宋俞，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 4.3四更完。 妈呀踩着点更完了。 第331章 好计谋(1)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上官棠而已……本皇子很快就是皇帝了……” 呸！ 狗屁皇帝！ 压根就是个牺牲品！ 自己的命还是握在那个白衣服的“潇公子”身上的！ 越想上官桀越觉得气愤，但顶着宋俞的目光又不敢做什么，愤愤地甩袖离开了。 离得近的几位朝臣见状纷纷摇头叹息，上官棠身边围着的人也纷纷指责于上官桀。 上官棠低头，掩去眼里的笑意，再抬头，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 …… 上官棠带着礼物来到北郡王府，接待的人是祁梦，体内的毒解了之后，他的面色好看了些。 当听清上官棠的来意后，祁梦脸上浮现歉意：“殿下，非祁梦故意阻拦，只是今日一早鬼少主等人便离开了。别说殿下，便是祁梦这个少主人都没见到人。” 上官棠不可置信：“鬼少主走了？！” 祁梦点头，“殿下若是不信，可随我去后院……” “殿下……殿下！”正说着，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直接跪在上官棠和祁梦面前，因为跑的急，声音还有些喘，“殿下、祁世子。” 上官棠方听到顾倾音离开，满心不悦，现在再看到自己手下如此莽撞，脸顿时拉了下来：“慢慢说！当着祁世子的面如此失礼，该当何罪？！” 小厮尚未告罪求饶，祁梦便好心地替他解围：“无碍，兴许是有急事寻殿下呢？你慢些，不急。” 小厮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恭敬地道谢：“谢祁世子。” 随后看着上官棠道：“殿下，宫中急召，陛下宣您即刻入宫。宣纸口谕的公公说，殿下三刻钟未至，视为抗旨！现在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 “什么？！”上官棠一拍桌案猛的站了起来。 祁梦想到今早刚至卯时就跑到自己房里的某个男人，眼底笑意加深，很快又压下去，不动声色地对着猛的站起身的上官棠说： “兴许陛下是有急事，殿下还是去赶紧进宫吧。” 上官棠此时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点点头抬步就走，小厮刚要跟上去，祁梦指了指上官棠带的礼品：“劳烦公子将这些带回去。” 小厮也顾不得那么多，抓着两堆礼品就走了。 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祁梦笑得更深了…… “管家。” “世子？”老管家走过来。 “今日二殿下来北郡王府送礼之事有多少人看到了？” 管家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因世子吩咐赏雪，所以几乎全王府的的人都看到了二殿下携礼品而入。” 祁梦依旧笑着。 全王府…… 那怎么够呢…… “今日之事本世子御下不严，不小心将二殿下携礼入府、又携礼慌张离去一事传了出去，半个时辰内全华安城都知晓了……管家可懂本世子何意？” 他特意咬重了携礼入府和携礼慌张离去这两个词。 管家是老人了，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人多了去了，这点意思自然很快明白过来。 第332章 好计谋(2) 但就因为明白才觉疑惑，不明白为何世子会做这种事。 但看到祁梦脸上温和的笑意，管家到底没说什么，应了下来：“老奴明白，老奴告退。” 世子是主子，他只是个奴才，还是不要过问那么多了。 更何况世子从小就聪慧，不会有什么事的！ 祁梦转身，看着还留在厅里的丫鬟，笑吟吟地道：“都下去吧，今日父王母妃出去了，本世子这里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晚膳之前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吧。” “是，谢世子！”丫鬟们齐齐应了，陆续走了出去。 祁梦出了正厅，带着小厮往自己院子里走。 小厮：“世子，你为何要让人将二殿下的事散布出去？而且二殿下明明是来找鬼少主，为何不说清楚呢？” 祁梦脚步未停，闻言摇头淡淡道：“本世子没让人散布，之事御下不严而已。至于携礼虽没有言明他要送的人是鬼少主，但也没有说他是来拜访父王的……至于百姓怎么想，那就不是本世子能控制的了。” 说着，走到了祁梦院中，小厮还要问什么，祁梦摆摆手：“下去吧，本世子有些乏力，想休息一会儿。” 小厮只好咽下自己满腹的疑惑，道：“那等午膳奴才再来唤您？” “嗯。”祁梦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推门进了房间。 “公子又来了，是你家主上还有什么指示吗？”甫一踏入，便看到窗边站着一个负手的蓝衣身影，祁梦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笑容寡淡了些。 江祀转过身，微微欠身算作行礼：“祁世子，在下江祀，久仰。” 祁梦扬眉，哦，不是早上那个。 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在他面前三步的距离站定。 江祀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回应，直起身，看着他，淡笑：“祁世子此计倒是用得极好。几乎全华安城的人都知道北郡王是中立派，而现在南侨帝重病在床，正是上官桀和上官棠拉人脉的时候。 “之前上官棠就一直想着要将北郡王收归麾下，却一直没有实现，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故意来拉拢北郡王的。 “即便先前听他说过来寻鬼少主的那些大臣，也会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鬼少主离开了，他不过假借鬼少主之名来拉拢北郡王…… “至于是慌张地跑出去还是怒气冲冲地跑出去……” 江祀轻笑一声，“传言嘛，传着传着总会和最开始有点出入的…… “反正南侨帝没叫过他进宫，可偏偏他进宫后南侨帝立刻就驾崩了，最后事实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祁世子，好计谋啊！” 如此深沉的城府，怕是论起帝王之术来也不遑多让吧！ 祁梦笑容更淡了些，“不及战王，心思缜密。” 听到战王二字，江祀挑挑眉，到底没说什么。 然而祁梦再次开口：“所以呢？今早那位公子来是为了让本世子劝父王在皇上驾崩后支持大皇子，又说服他今日带母妃朝会告假带母妃出城…… 第333章 帮着别人劝本世子放弃她 “现在呢？江公子走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江祀靠近他一步，他又迅速退后一步。 “有什么事，直说即可。本世子这院子暗中不是你的人就是本世子自己的人，无需顾忌。” 江祀耸肩，眼中似有些无奈。 好吧。 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 “在下奉主上之命，奉劝祁世子一句，鬼少主是在下未来主母，这一点无可更改。主上可以容忍有人在鬼少主身边为她肝脑涂地，却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够了！”祁梦提高声音吼了一句，“本世子喜欢鬼影那是本世子自己的事，与他赫连潇无关！他若是真的喜欢主子，就不应该这么霸道。更何况真的比起来，本世子不一定比他差！” 江祀低头，嗤笑：“噗——” 祁梦恼道：“你笑什么？！” 江祀抬头看他：“你真以为赫连潇只有东祁战王这一个身份？” 祁梦一愣，反问道：“不然呢？” 一时惊讶，他没注意到江祀的称呼变成了连名带姓的“赫连潇”。 江祀笑笑，摇头看他：“他的身份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但祁世子，不管是明面上的东祁战王，还是他身后的其他身份，都不是你区区一个王府世子能够比拟的！” 祁梦低头，笑意敛尽，眼底有疯狂之色涌动。 江祀看着他的头顶，却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有的目的一般，淡淡开口：“祁世子还是将脑中的想法收一收的好。鬼少主自己的身份已经是很了不起，不管你是南侨北郡王府世子，还是你是南侨帝王，她不喜欢你就是不会喜欢……” “你不也喜欢她？现在却帮着别人来劝本世子放弃她？这位江公子，本世子是该说你大度呢，还是该说你的主上太过残忍？”祁梦打断他，猛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略显激动地开口。 江祀愣住了。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像被人点了哑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不喜欢鬼影？ 说他主上没有看出来，只是随手指派了他？ 不…… 都不是…… 他喜欢鬼影，从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了。 当时得知她跟主上有婚约时，他感觉心都碎了，可即便如此，在听到那些人对她议论纷纷时，他还是忍不住上去教训他们，甚至不惜搬出自己堂主的身份以权压人。 后来得知主上要跟她解除婚约，他第一反应就是兴奋，可是担心她名声受损的想法很快压抑住了他的满腔喜悦，他当时甚至想着，别解除婚约了…… 可后来他到底没有阻止…… 不敢违逆主上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私心里他也不太想阻止……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可是到底还是被主上发现了，现在居然连祁梦都看出来了…… 祁梦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你很惊讶，本世子为何会知道你也喜欢主子，呵……方才你的表情一直淡漠，虽然带着笑却不达眼底……” 第334章 他终究不能站在她身边 “可是在提起主子时，你的眼底突然有了光亮…… “江公子，你和本世子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而现在你自己都没放弃，凭什么要本世子放弃？” 祁梦嗤笑：“江公子，你若是替自己的劝的也就罢了，可现在你明明在帮别人劝说…… “江公子，你家主上到底是让你来劝本世子的，还是让你劝你自己的？” 江祀抿唇，垂头不语，眼帘微垂看不清神色。 祁梦走到床边，脱了狐裘和外袍，上了床，“本世子真有些乏了，江公子自便吧。不过本世子想江公子应该不会留下来用午膳。” 江祀抿紧唇瓣，脸上血色尽失，却还是很快抬头，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闭上眼的某人，道： “不管祁世子怎么说，都请世子放弃篡位的想法。东祁三十万大军压境，只待上官桀和上官棠两败俱伤之际便会攻入华安。世子不必吃力不讨好。” 祁梦睁眼：“你不怕本世子告密？” 江祀轻笑：“世子是为了鬼少主才萌生的篡位的想法，世子对于鬼少主的看重高于权力，所以……既然这是鬼少主希望的，世子自然不会阻拦，不是吗？” 祁梦眸光深沉地与他对视，良久还是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本世子的确不会。” 江祀又笑了一下，随即离开了。 江祀走了，祁梦的目光仍没有收回来，定定地看着虚空，默然不语。 良久，抵不过眼睛的酸涩，他到底闭上了双眼，可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当初与顾倾音初见的场景—— ——“救……救我……” ——“主子，这人方才救了我们的人，我们……” ——“一并扔到后面马车去。” 一开始是他微弱的呼救声，第二个是她手下暗卫的声音，最后才是她冰冷的嗓音。 即使当时他满身血污、全身肉眼可见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即使他是为了救她的人才受得伤，可她仍然用了“扔”字。 她就是那么冷血无情。 可转眼，到了客栈，浮现的是她被赫连潇搂在怀里，轻笑着同他打趣…… 一滴清泪从祁梦眼角滑落。 有人喜欢她没什么，她那么优秀，那么厉害，有人喜欢很正常。 可是赫连潇不一样—— 赫连潇喜欢她，她也喜欢赫连潇…… ——“属下甘愿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当时说的这句话，他一直记得，并且一直为此努力。 任何时候，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都愿意给。 这次的要求虽然是赫连潇的人说的，但他清楚，顾倾音自己是知道的。 所以既然这是她要求的，他自当竭力完成。 不就是筹谋数年的夺位吗？ 不就是九五至尊吗？ 跟她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好难过…… 他终究不能站在她身边…… …… 史书载。 南侨言帝四十三年，二皇子上官棠逼宫，弑父杀君，欲登九五之位。 国师出，取密旨，大皇子上官桀即位，二皇子上官棠及五皇子上官博、六皇子上官洋贬为庶民，流放边疆，终身不得返。 第335章 洛梓南身世(1) 史书载： 南侨新帝元年，庶民上官棠欲谋反，北郡王及其子祁梦、国师府南宫净领命平乱。 次年一月，东祁逍遥王赫连澈领兵助阵，上官棠及其党羽被活捉下狱，即日问斩。 南侨新帝二月，东祁逍遥王赫连澈率三十万大军压境，新帝不敌，主动求和。 然东祁铁骑踏入南侨，五月前，南侨灭国，国土全部归于东祁，南侨国统治者降为南侨王，上官桀贬为庶民，原南侨北郡王封南侨王。 东祁一跃成为四国之首，一时之间，北戎西景惶惶自危。 东祁逍遥王成为与东祁定国侯、东祁战王比肩的“战神”，亦成为朝堂之上呼声最高成为太子之人…… 然，此为后话。 南侨宫变之时，赫连潇才带着顾倾音出城三十余里。 顾倾音就着清悦撩起地车帘，看了一眼在底下生火的人，容颜泛白，声音低沉：“午膳弄好之前别叫本座。” 清悦应了，放下帘子出去。 祁梦的毒顾倾音一次就解清了，之所以想要留下不过是因为亲戚造访，略有不适，所以想歇一会儿再赶路。 不料今天一大早，她梳洗尚未完成赫连潇就来了敲她的门，说要走了。 她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跟祁梦说一句，赫连潇只说他会安排好，然后就将她赶上了马车。 她原本还有些疑惑，现在看着林煜送来的情报，目光落在“宫变”上，眉眼寒凉。 她体寒，这几年虽然有在调理且效果不错，但亲戚来的时候依然不怎么好受，夏天稍微好点，冬天简直阵痛不已，也就是顾倾音这个忍耐力，若是换了个人早就嗷嗷叫。 顾倾音昨晚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来了睡意，只想窝在被子里，因此派流景去做的事也是今天早上才让她汇报的。 可是她很确定，她的药并不会让南侨帝那么快就死去，且她虽然打算让南宫家帮忙，但她还没有去。 所以能办到这件事的，便只有…… 叩叩—— “顾……鬼少主，属下和绝夜打了山鸡和野兔，您要吃哪个？” 墨枫轻叩马车，询问道。 顾倾音手一用力，手中纸张瞬间化为齑粉，另一只手掀起马车小窗的布帘，冷风吹进来，粉末顿散。 顾倾音面无表情，“叫花鸡。” 墨枫一愣：“什么是叫花鸡？” 顾倾音：“……” 接受到顾倾音嫌弃的眼神的墨枫：“……” 正打算说他去问问王爷会不会，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我会，我教你吧。” 墨枫低头，果然看见了洛梓南。 顾倾音自然也看见了。 洛梓南抬头：“音姐姐，墨枫哥哥。” 墨枫赶紧摆手：“别别别，小公子，你叫我墨枫就好。” 开玩笑，这可是能叫顾小姐“音姐姐”、叫王爷“潇哥哥”的人，他怎么敢受一声哥哥？又不是嫌命长了。 洛梓南正欲开口，顾倾音便道：“流景，你来教；洛梓南，上来。” 两人偏头，发现不知何时顾倾音已经放下了布帘。 第336章 洛梓南身世(2) 洛梓南有些迟疑，在马车外呆愣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流景将墨枫带走了，他才堪堪回过神。 被顾倾音“买下”这些日子以来，清悦和北陌将他照顾得很好，半个月左右已经胖了一圈，总算有了点十一岁孩童的模样。 但这些天来他一次也没有进过顾倾音的马车。 今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或是说将要发生什么。 洛梓南慢吞吞地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这才发现，马车宽大不说，地下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坐榻上也铺着毛毯。 有一个小小的案桌，上面放着茶壶和点心，顾倾音侧躺在坐榻上，手边放着几页宣纸。 茶壶的茶嘴还冒着气，应该是离开北郡王府时装的，用内力温着。 洛梓南跪坐，轻轻唤了一声：“音姐姐，有什么事吗？” 顾倾音不舒服，闭着眼没看他，声音也有些闷：“你猜猜，什么事。” 洛梓南又抿唇，道：“我猜……是有关我的身世？” 顾倾音点点头，“你的身世查出来了。你是西景人，的确有个姐姐……” 顾倾音手边那几页宣纸便是关于他身世的调查结果，顾及他识字不多，便简短地解释了几句。 “……这些便是本座查到的全部，失忆治或不治，决定权在你。” 听完，洛梓南抿着唇低头不语，而顾倾音也没催他，一直闭着眼养神。 良久，洛梓南抬头，看着顾倾音：“音姐姐能查出来他们为何要送走我吗？” 顾倾音微顿：“……你姐姐自小身体便不好，你出生之后更是接连重病昏迷，你父亲和嫡母找了人来算命，那人说你与你姐姐相生相克，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你父亲有一个嫡长子，也有几个庶子，你姐姐是唯一的女儿，更是嫡长女，自小受尽万千宠爱，于是便琢磨着要把你送走。 “但你嫡母不放心，暗中买了杀手杀你，你姐姐不小心得知了她母亲的计划，便提前将你送走了。” 顾倾音声音有些无力，有些低哑，愈加衬得她无情。 嘴里淡漠吐出这些字句，完全不去考虑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能否接受得了。 洛梓南再次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所以，我姐姐是真的对我好，是吗？” 顾倾音睁开眼，沉默地看着车顶。 ——“她是个温柔贤良的女子。” ——“属下倒觉得，她不像那等心机深沉的女子。或许她是有些心机，可她从未害过谁。” ——“主子就算不信属下，西景那么多百姓对她的评价主子总不能不信吧？”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属下以为，她是真的善良。” ——“……” 耳边恍惚响起几个西景之人对她的评价，顾倾音再次闭眼。 “她的品行如何本座暂不做评价，但据本座查到的消息，她对你这个庶弟很是疼爱。 “你出生之前她是最小的孩子，受尽宠爱，你出生之后她除了父母和长兄，对你最为亲近。” 洛梓南听了她的话猛的抬头，眼眸亮若星辰：“音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第337章 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顾倾音(1) 顾倾音点头。 洛梓南抿唇，很快笑起来，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酒窝：“我要恢复记忆！” 顾倾音睁眼，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的兴奋从何而来。 不过她什么也没问，点点头：“先出去吧，过几日本座帮你治。” 跟了顾倾音这么些天，洛梓南多少也明白顾倾音的脾气，没有问为什么不是现在治，道了谢，高高兴兴出去了。 很快，外面传来欢笑打闹声。 这是顾倾音“买下”洛梓南之后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开怀爽朗的笑声。 “主子。” 轻微的破风声响起，马车内落下一人。 外面，赫连潇、绝夜、墨枫、北陌、清悦不约而同朝马车看去，唯有流景头也不抬的继续鼓捣她的叫花鸡： “那是主子的暗卫，无碍。” 于是几人又各自低下头去。 车内。 顾倾音连“嗯”都懒得回应，顾玵也不在意，依旧跪着，道：“主子，青鸢突然失踪，属下追查不到踪迹。” 顾倾音“嗯”了一声，看起来不怎么在意。 顾玵于是继续道：“小姐已经醒了，但身子还有些虚弱，矜苏公子说让她多休息几日……” 顾玵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小。 她清楚地记得顾倾音的命令： ——“若南嘉苏醒回揽月阁，让她带着尹烝然滚来见本座。” 可是小姐现在的确身体虚弱……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无力还是什么，顾倾音闻言并没有生气，依旧淡淡“嗯”了一声。 顾玵摸不清她的意思，但看她暂时没打算追究，也不敢主动提起，转而道：“属下来时顺道截了西景的消息，月一柒说寒尘现在在西景长安，但具体位置不知道。” 顾倾音终于缓缓睁眼，声音低哑：“寒尘？” 顾玵眉眼浮现关切，点头应了“嗯”，然后关切地问：“主子很不舒服吗？需不需要……” “什么都不需要，”没听她说完顾倾音就打断了她，“七日之内让尹烝然回去西景接管四楼阁，五日内本座要见到南嘉。” 顾玵低头：“是。” 顾倾音闭眼，“东祁有什么动静？” 顾玵：“许是主子上次在泓湖山庄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侯爷这些天将老夫人看得很紧，老夫人也没找过白清的麻烦。属下离开之前他们还准备去江淮散散心。 “至于朝堂之上，逍遥王大肆拉拢朝臣，很多属战王的人也渐渐投靠了他那边。” 顾倾音眼帘微动。 “另外，昨晚战王传了封密信回京，具体写的什么不知道。” 顾倾音眼帘平静，“知道了。暗中守着不少暗卫，叫他们去打些猎物吃了。就说是本座和赫连潇的意思。” 顾玵应下，离开了马车。 再次听到破风声，已经没有人再抬头看马车了。 顾玵走后，顾倾音猛的睁眼，坐起来。 她没猜错的话，南侨这场由赫连潇一手主导的宫变暂时还不会停止，且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 南侨灭国，东祁一跃成为四国之首！ 第338章 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顾倾音(2) 并且，这功劳最终极有可能落到—— 赫连澈身上！ 可是为什么？ 不管是武力还是智谋，赫连潇都有绝对的能力与赫连澈一战，且胜算很大。 他为什么要放任赫连澈在朝中拉拢人脉？ 为什么要将他梦寐以求的江山拱手赠予他的对手？ 顾倾音很少会去深思一个问题，她一向对什么都不上心。 但若她真的上心了，便一定会追根究底。 因此当赫连潇捧着叫花鸡进来马车时，顾倾音便问了出来。 赫连潇沉默良久，磨出身上削铁如泥的匕首将半只叫花鸡切成小块，递到她嘴边，温柔地开口： “你这两天脸色不好，先吃点东西，吃完了你要问什么本王都告诉你。” 顾倾音垂眸，并未坚持，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你做的？” 赫连潇点头：“嗯，你那个暗卫从旁指导。本王第一次做这个，好吃吗？” 顾倾音眼眸微眯，拍拍身旁的坐榻，赫连潇从善如流地坐过去。 顾倾音将头靠在他肩上：“好吃，你做饭有天赋。” 赫连潇轻笑，又给她喂了一小块：“音儿若喜欢，本王以后一直给你下厨。” 顾倾音带了点笑意，“君子远庖厨。” 赫连潇自己吃了一块，闻言笑道：“本王不是君子，只是一个要讨心爱姑娘欢心的男子。” 顾倾音唇角笑意加深。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半只叫花鸡——当然顾倾音吃得不多。 赫连潇就是顾及着她脸色不好，可能吃不了多少，才只拿了半只进来，没想到还是大半进了他肚子里。 顾倾音吃完感觉舒服了些，但闻着马车内的油腻味直皱眉。 赫连潇好笑地看着她将布帘和车帘全部卷起来通气，然后披着裘氅下了马车。 至于为什么不是赫连潇卷—— 他手上有油。 所以最后赫连潇只是将包着叫花鸡的荷叶拿去扔了，然后洗干净手站到了顾倾音身旁。 “音儿方才问的问题，其实无需本王回答，音儿自己已经有了猜测不是吗？” “本座的确猜到了些，但你也说了那仅仅是猜测，本座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顾倾音转身，仰头看着他。 赫连潇低下身子与她对视，道：“那音儿可听好了—— “在音儿出现之前，本王没什么在意的，一直将母妃说的问鼎天下当做目标。 “可是音儿出现后，本王的心渐渐偏了。本王原以为自己对那个位子很喜欢，可后来发现那从来就不是本王真正想要的。本王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努力，不过是将母妃的话听进去了而已。” 赫连潇突然直起身将顾倾音抱在怀里：“可是音儿，本王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江山，本王要的是你，只是你。 “本王知道，就算本王日后真的登上了那个位子，音儿也会陪着本王……可那到底不是音儿想要的，不是吗？” 顾倾音心神一震。 “音儿虽从未说过，但本王看得出来，音儿不喜欢阿谀奉承，不喜欢尔虞我诈，不喜欢宫廷官宦的那些条条框框…… “音儿习惯掌权，但习惯的是身为鬼影这样，不必对任何人假言辞色的掌权。 “若本王为帝，音儿必然是本王唯一的皇后。可那样音儿必然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必然辛苦。 “如果成为皇帝的代价是让音儿失去快乐，那还不如不要这个皇帝！” 顾倾音眼眶微红，抬手环住赫连潇的腰。 赫连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于本王而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顾倾音而已。” - 4.5四更完毕。 本章增加200字，收费会多一书币，请勿大惊小怪～ ps：今天的赫连潇男友力超足，考虑投票吗？ 第339章 离殇(1) 五日后。 因为顾倾音身体原因，赫连潇特意放慢了脚步，原本三天可达长安，现在五天过去了才只到长安郊外。 顾倾音自那日被赫连潇甜蜜告白之后，赫连潇对顾倾音愈发粘腻，完全没了外人面前高冷战王的样子。 虽然可能早就没了，只是现在更彻底而已。 赫连潇还为了顾倾音特意去询问女暗卫女人来月事该怎么办，问的还是顾倾音的人。 他话一问完，训练有素的暗卫也不禁红了脸。 一路上有暗卫保驾护航，没什么大事，倒是无心传过一次消息，说是查到夜啸师徒的下落了，江祀和纪羽已经过去了，但无心在哪他没说。 酉时末，两辆马车停在了长安城郊的一家客栈。 顾倾音下了马车径直进了房间。 她亲戚虽然走了，但懒癌还留着，这些天也不用晨跑、练武，因此她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看书和睡觉上。 刚推开房门，便看到一道红衣身影落下：“主子。” 顾倾音淡定地带上门，走到桌边将手中提着的包袱放下，又走到床上躺下，“你倒是准时。” 南嘉跟着她走的方向转动膝盖，依旧单膝跪着：“让主子久等，请主子责罚。” 顾倾音：“身子好了？” “是，已经好了。”南嘉低着头道。 “尹烝然也好了？” “……” 南嘉顿默，到底还是答：“属下不知，但属下醒时他看起来不太好。” “当然不好，”顾倾音语气疏懒，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矜苏大概没告诉你，他求本座用他换你从暗牢出来，然而他去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他紧跟着也昏了……” 最后，顾倾音悠然道：“所以你见到的是接连跪了是几天的尹烝然，他武功本就不高，气色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矜苏将你好生将养着，对他却不见得有几分善心。” 顾倾音难得说了一长段话，却听得南嘉心脏骤紧。 矜苏当然不会告诉她，在矜苏看来多半将她晕倒的罪责全部怪到了尹烝然头上，他为他看伤已经很了不得了，不在她面前抹黑他便已经很宽容，怎么可能告诉她？ 至于尹烝然…… 她昏迷了好些天，他应该是认为她故意刁难于他吧？ 怎么可能告诉她？ 南嘉语气涩然，张口欲问：“主子……” 顾倾音却摆手，不欲与她多提，转而询问道：“蛊毒你可能解？” 南嘉：“少许简单的能解，但像深埋体内达到五年以上的属下便没有把握了。” 顾倾音垂眸：“那你了解有多少？” 南嘉：“南疆蛊毒属下不敢说全部都了解，但十之九皆有涉猎。” 顾倾音：“那……离殇，知道吗？” 南嘉有些惊异地抬头：“主子……可是有人中了此蛊？” 顾倾音偏头看她，声音添了几分凉薄：“南嘉。” 南嘉低头：“属下越矩。离殇乃南疆皇室明文禁止的、公认的最恶毒的蛊毒。中此蛊者，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第340章 离殇(2) “中蛊者每月必有一次剜心刮骨的痛楚要忍受，且永远不知道下一次蛊毒发作在什么时候。” 南嘉声音有些低闷，也不知道是因为蛊毒还是因为刚才听到的有关尹烝然的事： “最重要的，此蛊无药可解。当然此话有些夸张，但因解蛊的方法骇人，因此千百年来无人敢试，便渐渐成了无药可解。 “要取得此蛊，蛊虫要在尚是幼虫时便宿居在下蛊者体内，宿居时间至少八年，因此成年蛊虫一现世必然体内带有下蛊者的血液，因此中蛊者体内也有下蛊者血液。 “成年蛊虫被种到中蛊者体内之后起码要两个月才会显露出凶性，也就是说，蛊虫被发现时体内至少拥有下蛊者和中蛊者两个人的血液。 “而要解此蛊，必须要下蛊者以鲜血为引，引出蛊虫。 “但说来简单，蛊虫在中蛊者体内会快速浸入他的五脏六腑，相当于与他性命相连，强行引出蛊虫只会让中蛊者身体虚空，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随后蛊虫也会立即死亡。 “而引出蛊虫者——也就是下蛊者也会因与蛊虫有血脉联系而暴毙。 “但若是等到二十五岁中蛊者自己死去，下蛊者便没有任何伤亡，若是习武者还可因此功力大增。” 顾倾音敛眸，最后闭上眼，沉默不语。 怪不得说“解蛊的方法骇人”，这般听来，确实骇人。 毕竟能对人下此般蛊毒者，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不好，既然不好，又怎么可能为了对方搭上自己的命？ 而且就算搭上了命，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南嘉也不敢擅自打扰，当然顾倾音没指示她也不能擅自离去，恭敬地低着头。 良久，床榻传来顾倾音的淡声询问：“可有其他方法解蛊？” “无需有确切记载，民间传言皆可。”南嘉还没开口，顾倾音又道。 南嘉微蹙眉，想了一下道：“南疆倒是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真凤的血能够杀蛊，包括离殇。” 顾倾音：“……” 真凤？ 她怀疑她的智商收到了侮辱。 还好，未等她开口，南嘉便主动解释：“这里所言的真凤并非指凤凰真身，指的是拥有凤凰命格的女子。” 顾倾音：“……那不就是各国皇后？” 南嘉：“……” “主子误会了。凤凰命格与真龙命格不一样，真龙命格一定是天下霸主，但凤凰命格却并非意味着此女一定为后，只是说此女的命途坦顺、一生顺遂，且极有可能旺夫、旺家。” 顾倾音：“……那怎么看一个人是不是凤凰命格？” 南嘉：“从古至今，能推演出凤凰命格和真龙命格唯有天山祭司殿，但此任大祭司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出了。” 顾倾音：“……” 所以苍瑾消极怠工？ 这个大祭司能力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说，怎么对待工作这么不积极？ “下去吧，从今天起，你和顾玵接替清悦和北陌，让他们回去暗阁。” 南嘉：“可需易容？” 第341章 掉包(1) 顾倾音：“易了吧。” “是。” 南嘉应下，离开了。 她心头有太多关于尹烝然的事想问，但她不敢在顾倾音面前放肆，去找找顾玵他们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东西来。 南嘉找到顾玵时，她正在小树林里与绝夜比武。 两道黑衣身影矫健地在林中穿行，手中是的利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声。 南嘉没有贸然上前打断，寻了棵稍大的树，倚着树干，淡淡地观战。 结果有些出乎南嘉的意料，顾玵一剑偏差，输了。 不过顾玵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惊讶，对着绝夜抱拳一礼，声音因为刚才的打斗微喘：“见笑。” 绝夜回了一礼：“承让。” 南嘉轻轻扬眉，唤：“小玵。” 顾玵闻声立即转头，看到南嘉便疾走过来：“小姐，你来了。” 南嘉没有错过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欢喜。 但暗卫就是这样，即便再高兴，也不能肆意地表现出来。 南嘉摸摸她的头，而后看向绝夜。 “没看错的话，阁下是战王的人？” 绝夜走过来，两人相互见了礼，绝夜道：“是，在下绝夜。” “南嘉。”南嘉道。 绝夜点头，随后对顾玵也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佩剑离开了。 南嘉和顾玵都没把他的离开当回事，南嘉看着顾玵：“我昏迷，是你抱我去青竹水榭的？” 顾玵点头：“嗯。当时小姐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我有些心慌意乱，只能先带小姐去就近的青竹水榭。” 其实不用顾玵描述南嘉也猜得到，卸掉全身功力以一个寻常肉体在暗阁最冷的刑室待了几个时辰，没有立即被冻死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当时因为矜苏公子在闭关，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了主子，但最后矜苏公子强行破关为你医治，主子没有过去，只派人传了信，说青竹水榭一切事宜听从矜苏公子的安排。” 南嘉低头。 “那……尹烝然……罚跪……也是矜苏的主意？” 顾玵：“不是。那是主子亲自下的。” 南嘉松了一口气。 若真是矜苏下的，她会觉得很难面对他。 虽然知道矜苏若真的这么做是为了她，但她承不起这份情。 她对尹烝然的执念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他，即便他恨她、怨她，甚至想要杀她，她都无法做出伤害他的事。 南嘉不禁在心头嘲笑自己：看啊，他都把你伤成这样了，你还是这么贱.巴.巴的希望他能好。 可是有什么办法？ 对于尹烝然，她就是生不起任何狠心…… 就像她当初去南疆前对顾倾音说的那些话一样： “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我。我也没有错，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可感情一事，本就不是人所能掌控的。” 南嘉敛尽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再抬起头时又是清冷的面庞：“去找两张人皮面具，顺便通知清悦和北陌回暗阁。” 顾玵：“为什么？是清悦和北陌犯什么事了吗？” 如果对方是顾倾音，顾玵一定二话不说就去办了。 第342章 掉包(2) 但对于南嘉，虽然顾倾音的人大多对她心存敬畏，但却不会像面对顾倾音那般兢兢战战。 南嘉摇头：“不是。是我们要接替他们的位置。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北陌和清悦毕竟跟着主子的时间不长，伺候方面有些不当吧。” 顾玵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去找赫连潇了。 ——为什么是找赫连潇？ 毕竟某王爷说了，“凡是有关音儿的事尽管来找本王！” 现在主子要两张人皮面具，相信战王殿下不会吝啬的。 当然赫连潇的确没有推辞，直接叫绝夜将面具给了顾玵。 当时赫连潇就在顾倾音房里，听到顾玵和赫连潇对话的顾倾音：“……” 临走时顾玵拉着绝夜随口问了一句：“墨枫呢？怎么不见他？” 此话一出，不知怎么本来好好的绝夜脸色突然冷了——虽然他平时也是冷脸，但莫名就觉得问出这句话后绝夜周围的温度更低了。 顾玵不解地看着他，水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莫名有了几分娇俏：“你怎么了？” 绝夜面色稍缓，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定国侯府有人闹事，王爷派墨枫回去帮衬着。” 顾玵点点头，走了。 定国侯府出事，战王殿下不远万里派人帮衬…… 算了算了，这件事主子压根没提过，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是先去找清悦他们吧。 第二天顾倾音一行人便入了城，这次没有找客栈，直接去了赫连潇的别院…… “所以你一个东祁王爷，为什么在西景都城有别院，方位什么的还这么好？” 入城前，顾倾音如是问道。 赫连潇从身后将她环抱在怀里，道：“好像是苍瑾送的。” “……” 好像是什么鬼。 然而到最后赫连潇也没告诉顾倾音苍瑾为什么要送他这么一处上好的院子，只说帮过苍瑾一个忙。 到了别院，顾倾音看着别院的府匾，帷帽下的眼神一言难尽：“……” 颇为无语地偏头看着赫连潇：“你是除了慕音便没有其他的名字可以用了吗？” 战王府的院子叫慕音院，这里的别院居然叫慕音别院…… “有啊，但本……本座觉得慕音很好听啊，音儿觉得不好听吗？”赫连潇一开始还理直气壮，说到最后声音渐渐软下来，露在面具外的眼神似有些委屈和小心翼翼。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名字，他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亭台轩榭都改成这个名字。 可要是音儿不喜欢的话…… 赫连潇又抿了抿唇。 顾倾音：“……” 现在高冷王爷都这么会装可怜了吗？ 然而就算知道赫连潇是装的，顾倾音依然点点头：“喜欢，好听。” 赫连潇唇角微扬，牵起她的手，“那我们进去吧。” 站在他们身后的南嘉、顾玵、绝夜、洛梓南：“……”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两个主子被掉包了！ …… 就在赫连潇他们进入长安之时，国师府和太子府同时进了一名黑衣人。 - 4.6四更完。 晚安。 第343章 洛莞是怎样的人(1) 一个落在苍瑾书房，一个入了摘星院，很快又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 顾倾音和赫连潇休整了一番，将随行侍从和暗卫都打点完毕，用了晚膳，顾倾音正想着怎么支开赫连潇，赫连潇居然主动说有些事要去趟国师府。 顾倾音求之不得，自然答应了。 赫连潇刚走，顾倾音也随之走出房门，然而南嘉却立即迎了上来。 “主子，江遇派人来说查到了寒尘的下落。” 顾倾音挑眉：“人呢？” 她问的是江遇。 南嘉：“在月府。” 顾倾音垂眸，沉思两秒后道：“你先过去，我去趟太子府。” 南嘉：“是。” 应了却没立刻走，问：“洛梓南说想要去看他姐姐，主子看……” 顾倾音敛眸，摆摆手：“让他先等着。”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了。 片刻后，太子府摘星院。 月芯仔细吩咐丫鬟和侍卫只许站在院门口不许进来，也不许放人进来，又叮嘱暗卫离远些，最后来来回回将门窗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在顾倾音对面坐下。 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将面前的茶杯推远，哀怨地看着她：“你怎么才来啊！” 顾倾音面有歉意：“抱歉，临时有点事绕道去了南侨一趟。” 月芯顿时满血复活地坐直，摆摆手：“算了算了，没事。阿影，我跟你说，最近言歌和百里言熙——就是他言歌弟弟斗得可凶了！ “之前百里言熙仗着国师府给他撑腰，从言歌手里不知道抢了多少人、多少功劳过去！结果前几个月，那位国师大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窍了，公开支持言歌。 “诶我跟你说，他之前支持百里言熙的时候都是随口一句提点的，现在据说当着言歌父皇的面亲口夸赞言歌！” 顾倾音敛眉：“知道。” 月芯扬眉：“你知道？” “嗯，”顾倾音点头，“而且本座知道原因。” 月芯：“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顾倾音看着她一脸兴奋样，没打算理她，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洛莞是怎样的人？” 月芯陡然安静下来，秀眉微蹙，轻轻摇头：“不好说。” “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她喜欢言歌，看着言歌的时候平静的眼神下隐藏着炽烈的火焰。 “可是她见到我的时候又在极力压制她的欢喜，像是不想让我——不对，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她本来叫言歌为太子哥哥，后来在百里言歌告诉她他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后改成了恭敬疏离的殿下；看到我的时候，有无外人在场她都从来不端太子妃的架子，特别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的架子放的比我还低，就好像我才是太子妃一样……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在以退为进，可后来发现她好像真的不争不抢，相反言歌不过是去她院子里吃个饭，她竟像做错什么事一般与我道歉……” “以前我听过很多关于她传言，几乎皆是好评。就连长安城那些贵族高官家的小姐，提起她也鲜少有不满的。 第344章 洛莞是怎样的人(2) “长相好、家世好、脾气好、温婉大方、贤良淑德……似乎所有美好的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长安甚至一度有有‘洛莞堪称女子典范’一说。 “说实话最初我并不相信，可接触之后我却发现她好像真的当得起那些溢美之词。 “甚至我偶尔看到她那副恬静的模样会无端产生一种负罪感，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顾倾音喝了口热茶，掩去眼中的异色，淡定地道：“你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如果你是指百里言歌，不管她是否真的喜欢百里言歌，百里言歌从未对她产生过爱慕之意，两人也没有以书面或口头形式缔结过婚约。 “相反的，是你先跟百里言歌相互倾心、互许终生，严格说来，是她抢了你的男人。” ——不管是不是自愿，这是事实。 月芯挑眉，一只手托腮做思考状，良久，她点点头，“好像是哦。” 顾倾音将带来的一沓资料递给她：“你看看。” “什么？” 月芯狐疑地翻开，然而只看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直接推了回去：“好阿影，你就饶了我吧！这古代的字是繁体也就算了，还文言文、还没有标点，简直让我发狂！也就你这种变态到了哪里都能顺心。” 边说还不忘吐槽顾倾音一句，然后道：“有什么事，你直说。” 顾倾音却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眨眼撑脸卖萌。 没有丝毫同情心地开口：“你要的新身份，江含的妹妹，具体的都在那些资料上面，你要不想看回头让百里言歌念给你听。” 内心毫无波动。 语气平铺直叙。 “诶等等……” 月芯话没说完顾倾音已经消失了，然而门窗却还关的好好的。 月芯：“……” 这丫的是会穿墙术吗？ 不过须臾，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那沓资料上。 她要个身份无非就是为了配得上百里言歌。 百里言歌与她初始那会儿还问过她的身份，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穿越者，那时候她便以回春谷少谷主朋友的身份掩盖了过去，后面百里言歌便再没问起了。 她和百里言歌自然可以不介意，可是文武百官不能不介意，当今燕帝和燕后不能不介意。 她现在只是一个侧妃，所以才没引起多大关注，可终有一天，他们会比肩而立的…… 想到这儿，月芯无端又想到了洛莞，想到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瞳眸…… 不对不对…… 月芯摇摇头，回归正题。 她需要一个配得上百里言歌的身份。 江含，年仅二十四位任西景右相，平时待人谦和，为政时却锋芒毕现，乃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连百里言歌和百里言熙对他都是礼遇又有加，也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有资格和国师平起平坐之人。 没想到阿影居然能帮自己弄到他妹妹的身份…… 赚翻了赚翻了。 阿影一定为此奔波了许久…… 自己居然还责问她来晚了，简直提不应该了！ 第345章 矜苏的脾气(1) 月芯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又将顾倾音夸得天花乱坠，这才拿起那些资料强忍着眼睛的酸涩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看完后，月芯只想拍案叫绝。 这剧情……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 不愧是阿影！ 月芯再一次狠夸顾倾音。 …… 南嘉在顾倾音走后便直接去了月府。 她原以为会直接见到江遇，就算有其他人也最多是月一柒，却不料…… “小姐。” 厅中两人见到她走进来急忙起身相迎，左边的男子年约十五六，俊秀的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稚嫩，一身淡青色锦服，稳重之余透出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右侧的男子眉眼温和，俊朗的面庞带着几分温润之色，深邃的瞳孔在看到南嘉时闪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遇和尹烝然…… 南嘉眸心闪过一抹异样光泽，很快消失了。 径直走到上座的主位坐下，南嘉看着他们：“坐。” 江遇是坐下了，尹烝然却是走过去帮她倒了杯茶才返身落座。 南嘉垂首，看着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江遇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知道当年是南嘉推举的尹烝然，只当尹烝然在报恩。 然而到底是什么意思，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西景二楼二阁分别是：恋佳阁，对应东祁云裳阁；嘉然阁，对应东祁珍玉阁；另外两个便是一样的宴酣楼和沁芳楼。 月一柒在尹烝然被派过来之前一直是西景二楼二阁的掌权人，但四年前月一柒被商场上一个敌人欺诈，受了重伤。 顾倾音亲自为他看伤，虽没有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且落下了后遗症，就算顾倾音可以用药完全治好他，可看着他妻儿颤颤巍巍跪在自己面前，顾倾音皱皱眉，到底同意了将月一柒换下来。 月一柒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放在古代已经是可以自称“老夫”的存在了，所以就算他妻儿不说，她也在打算换人，让他颐养天年了。 而月府便是顾倾音送他的赠礼，后来成了月一柒的别院，另外还有良田百亩，金银万千。 而正是在这时候南嘉推举了尹烝然，那时候他原本只是林煜手下一个打杂的，短短几个月干得倒是不错，但远没有到让人注意的地步。 大家都以为南嘉只是慧眼识珠，发掘了一颗蒙尘的明珠，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她藏着私心。 同样的，所有人都以为尹烝然陡然爬到如此高位深觉惶恐，所以这几年来才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过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证明给她看他对得起她的信任；也是为了不给她添麻烦而已…… 厅内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江遇主动开口：“小姐，如果我们的人没查错的话，寒尘现在应该在太子府里。” 他没问顾倾音为何没来，毕竟主子的行踪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过问的。 就算在南嘉面前从没有那么拘谨，到底有些事不能放肆。 第346章 矜苏的脾气(2) 南嘉闻言眼底闪过惊异，很快消失，恢复平静：“确定吗？” 江遇：“基本确定。我的人曾数次看到过与他身形十分相近的人进出太子府。” “但因为他一直都蒙着面，速度又快，所以没看到正脸。” 江遇顿了下，补了一句。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都以为是顾倾音到了。 然而……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看清来人后，南嘉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尹烝然眸光微暗。 是他。 那个在青竹水榭为自己治伤的男人…… “主子让我过来的。” 矜苏一如既往一身青灰色单薄长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然而眉眼间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冷冽。 唯有在看向南嘉时眼中的冷气会稍稍褪去。 江遇看着大喇喇坐在右边主位的矜苏，问南嘉：“小姐，他是……？” “哦，他是……”“我是谁不重要。” 南嘉正打算开口，矜苏便打断了她，看着江遇的眼神透着冰凉之气。 倒是不怎么可怕，就是让人感觉有些冷。 矜苏各看了江遇和尹烝然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南嘉身上：“主子让我找你，今晚跟你们住一起。” 南嘉：“我稍后带你过去……” 矜苏：“现在吧，主子现在有些事处理，抽身要过好一会儿。” 南嘉点头，看向江遇：“那你们先回去。” 江遇见她听了矜苏的话，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矜苏，到底没忍住问道：“公子，就算不说身份，名号告知一个总可以吧？” 矜苏起身，闻言转眸瞥他一眼，嗓音平静到无情：“不可以。” 江遇：“……” 尹烝然：“……” 南嘉：“……” 不愧是能跟主子一起研讨医术的人，这脾气跟主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南嘉看着江遇的时候已经敛尽了脸上眸中神色：“先回去。” “是。” 江遇行礼告退，尹烝然没急着走，看到江遇走了心底松了口气，看着南嘉的目光透着关怀：“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吧？” 南嘉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没回答他，淡淡道：“尹公子，你该走了。” 尹烝然抿唇：“上次的事是我欠缺考虑，犯了错还要你替我受罚。我承了你的情，自当要还。” 南嘉不为所动：“你是我举荐的，你犯错，我代你受罚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而且这件事确实有我的失误，我自当受罚。” 尹烝然想说的话全都被南嘉堵住了，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对上的却是矜苏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 平静、幽远，却又透着无边的冷漠。 与主子几乎是如出一辙。 尹烝然看南嘉下意识站到了矜苏身侧，眼神黯淡，拱手一礼，离开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 尹烝然离开后，南嘉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衣袖下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 不用去看她也才得到，她的手应该被掐红了。 - 4.7四更完。 啊我好困，晚安~ 第347章 温婉美人(1) 前几天才修过指甲，现在才长出一点，却能将手掌掐红，足以见得她用了多大的力。 可她没有办法…… 她只有用痛楚来提醒自己，离尹烝然远点…… 之前顾倾音告诉南嘉，矜苏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尹烝然。 他的未婚妻身亡是山匪做的，他看到的那幅场景是她刚刚打走山匪准备去查看她未婚妻的情况。 至于失火，完全就是仆人偷懒喝酒打翻了烛台，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尹烝然现在对她应该没有了怨憎，或许还有些愧疚。 可她不需要。 他现在已经是西景闻名远近的才子，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可以绕长安一圈，他有更好的生活，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止步于此。 所以她没有去找他，也没有打算告诉她，当年她之所以在尹家外徘徊，是因为听到他被他父亲重责，所以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话当年她满心满眼是他尚且说不出口，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他了…… 尹烝然走后，南嘉转头看着矜苏：“走吧。” 矜苏点点头，跟着她往慕音别院走去。 “你和他什么关系？” 路上，矜苏冷不丁地开口。 南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尹烝然，略有些奇怪地问：“你不知道？” 矜苏面无表情：“我该知道？” 南嘉：“……主子不是说是你把当年那些事告诉他的吗？” 矜苏：“主子给过我一册资料，说是让我交给他。” 南嘉：“……” 好吧。 “没什么关系，只是当年我流落街头的时候他捡了我回去，养我成人而已。”南嘉道。 “但他的恩情我已经报了，我们现在没有关系。” 南嘉又补了一句，像是在告诉矜苏，也像是说服自己。 几天牢狱之灾不算，尹烝然一剑刺入她胸膛的时候也算是还了他一命了。 尹南嘉以死，现在的南嘉只是南嘉。 闻言矜苏也没追问。 实际上他一向对万事都漠不关心，如果这件事有关南嘉，他应该也不会多嘴。 就连当年被陷害一事，他明明可以自证清白，但却什么也没说，但那时他眼底却酝酿着杀意。如果说没有顾倾音的话，说不定那一天他真的会跟那些人决一死战。 …… 太子府，蘅芜院。 洛莞刚进房间，一道带着寒意的的匕首便压在了她脖子上。 洛莞面上不动声色，却对身后的辛禾和如言道：“先下去吧。” 辛禾惊讶：“啊？可是小姐……” 如言拉住她：“奴婢告退，小姐早些歇息。” 洛莞笑道：“嗯。” 待人走后，洛莞才反手关上门，而原本抵着她脖子的匕首和拿匕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洛莞却没放松，绕过屏风，入了里间，便看到窗边站着一个负手的白衣女子，侧面来看，头上带着面具。 而她腰间插着的那把匕首赫然是刚才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把。 洛莞强自稳定心神，抬步走过去，站在与她距离一尺的距离，软声开口： 第348章 温婉美人(2) “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夜闯太子府？” 顾倾音闻言转身。 刚才在门边她没仔细看，现下看来，这人的确是个十足的美人。 还是个温婉美人。 柳叶眉，杏眼，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 言情小说里女主的美都被她占了个遍。 再配上她看人时温柔的神情，足以令无数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顾倾音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眼底隐藏着害怕和防备，但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面上看不出分毫。 “回春谷，鬼影。” 良久，顾倾音颔首，轻答。 洛莞眼里的害怕和防备收起了一些，欠身盈盈一拜：“不想竟是鬼少主，洛莞失礼了。” 顾倾音往旁边微移了一步，躲过了她的拜礼。 洛莞站好，看着她：“不知鬼少主来此所为何事？” 顾倾音：“寒尘在你这儿吧。” 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孰料，洛莞却露出疑惑的神情：“鬼少主说的这个人小女不认识。” 顾倾音眉眼微沉。 她倒不是怀疑洛莞撒谎。 洛莞眼神清澈，神情坦荡。 最重要的是…… 洛莞看起来真的无法令人心生厌恶，反而不自觉的就想呵护她。 虽然这种想法在顾倾音这里并没有生出多少。 想了一下，她打算换个问法，只是不等她开口，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从她背后袭来。 顾倾音眼神一凛，没躲，毕竟鬼影不会武，自有暗处的人为她挡下。 不过她倒是难得发了次善心，不经意般扯了一下洛莞，避免她被掌风伤到。 洛莞正不解着，突然房里又落下两个人。 黑衣男子自是寒尘，对面站着的则是顾玵。 顾玵站在顾倾音和洛莞身前，缓缓抽出绑在腰身的软剑。 而寒尘手里也握着泛着凛凛寒光的长剑，剑尖直指顾玵—— 身后的顾倾音。 “鬼少主要找的人是在下，何苦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 寒尘自然不知道顾倾音与鬼影就是同一人，但他知道顾倾音和鬼影交好。 上次他答应帮那人设计顾倾音之前就知道了，但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还控制了洛莞…… 若是没有洛莞，她便是数百暗卫他都不放在心上，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可是…… 看着洛莞沉静的脸庞，寒尘捏紧了手中的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洛莞不能受伤！ 顾倾音抬眼，声音刻意压低，透着无尽的寒凉：“她是帮凶。” 寒尘：“她什么都不知道！” 顾倾音：“她刚才说这里没有你这个人。” 寒尘：“那是因为她压根不知道我是谁！” 顾倾音点头“哦”了一声，将完全愣住的洛莞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淡淡开口：“那又怎样？” 她的动作放在其他时候看来可能是想保护洛莞，但配上她漫不经心的话语，寒尘下意识便觉得他是要拿洛莞来威胁他。 他此刻有些失了分寸，完全忘了刚才在外面同时数道掌风袭来，意味着顾倾音身边跟随的暗卫绝对不少。 第349章 为他下跪(1) 但到底理智没有全失，顾及着洛莞的名声，他没有大声怒吼，嗓音低沉地开口：“放开她，我随你处置。” 说着收剑回鞘，然后扬手一抛。 下一瞬，那柄利剑便落到了顾玵手上。 顾玵有些迟疑地看着寒尘，想回头看看顾倾音，但又怕他偷袭，只好定定地站着。 顾倾音扬眉，没有丝毫意外语气微扬：“来人，封了他武功，送去暗牢。” 洛莞闻言眼底满是焦急。 暗牢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里面指不定是怎样的酷刑…… 她想说话，想动手拉拉顾倾音求情，但顾倾音早就在寒尘进入房间的时候封了她的穴，她现在既不能动也不能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房内落下两个黑衣人架着寒尘就要离去之时，寒尘张嘴似要说话，顾倾音看出他的意图，道：“本座不会伤她。” 这句话算得上是一句空头支票，但寒尘信了。 鬼影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但她的信誉却是没得说。 寒尘贪恋的偏头看了眼顾倾音身后的洛莞，很快就被架着离开了。 寒尘离开，顾玵将软剑插回腰间，转身对着顾倾音行礼。 顾倾音：“去一趟暗阁，让江遇好好招待着。” 顾玵点头：“是。” 洛莞眼里担忧顿时更深。 好好招待…… 暗牢一听就很恐怖，在那里被“好好招待”，不用想也知道寒尘会有多惨…… 可她说不出话。 人都走了，房间里陷入安静，顾倾音静了两秒，转头打算为洛莞解开穴道。 然而手还没抬起来，就对上了洛莞那双秋水翦眸，里面泛着盈盈水光。 任谁看了都会升起犯.罪.感。 但顾倾音不是任谁。 她不喜欢哭闹，也不喜欢有人纠缠不休，但她还有事要跟洛莞聊。 于是她开始跟洛莞谈条件。 “闭眼。” 洛莞闭眼。 “本座说，你觉得可以就眨眼。” 洛莞眨眼，随即又闭上。 “本座解开你的穴道，但你别吵。” 洛莞又眨眨眼，再次闭眼。 顾倾音抬手准备点穴，这才想起鬼影不会武的设定。 “……” 刚才应该让顾玵把她穴道解开再走的，失策了…… 不过她刚才点她穴的时候为了防止寒尘看到，用的是真气，所以这个锅可以甩给顾玵…… 洛莞见她许久都不说话，迟疑地缓缓睁眼，看着顾倾音。 当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表情被面具挡着——当然每挡她也看不出什么，眼帘微垂，眼神有着微不可查的懊恼，但很快归于平静，快得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顾倾音轻唤：“来人。” 流景落下。 “解穴。” 顾倾音指指洛莞。 流景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她很快回过神，起身帮洛莞解了穴就消失在房间。 毕竟她没那胆子询问为什么顾倾音自己不动手。 - 顾倾音之所以让洛莞闭眼再眨眼是因为一直睁着眼睛会酸涩，如果她在顾倾音说话中途眨了眼顾倾音分不清她是生理行为还是同意她的话。 第350章 为他下跪(2) 洛莞对着顾倾音福身拜礼：“谢鬼少主。” 顾倾音：“……” 刚才是本座点的你的穴！ 呸！ 是顾玵点的。 说错了。 但顾玵是自己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的封的，她干嘛谢自己？ 顾倾音想问她脑子需不需要治疗。 但她最后忍住了。 “刚才是本座暗卫点的，怕你被误伤。” 顾倾音倒不是想跟她解释，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帮顾玵背这个锅！ 前往暗牢的顾玵：“？？？” 洛莞还保持着福身的状态，闻言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她：“嗯？” 愣了两秒又“哦”了一声。 顾倾音：“……” 怎么看起来很可爱？ 一点也不像那种会抢人的小三。 普通人这样做派会让顾倾音觉得她在装小白花、在演戏，比如顾倾颜。 可是看着洛莞…… 顾倾音轻咳一声，摆摆手：“站好。” 洛莞这才直起身子。 漂亮的水眸看着顾倾音，在顾倾音开口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顾倾音：“！！！” 虽然顾倾音平时也不缺人跪，但洛莞跪她她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你……”这是干什么。 话没说完，洛莞便开了口：“鬼少主，先前小女并不知道那人是您要找的人，亦不知他叫寒尘，先前不是故意欺瞒。” 顾倾音眉头皱着，强忍着不去搀扶她，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要跪的。 然而语气毫无波动：“寒尘解释过了。” 洛莞继续道：“他做过什么小女不知，但近日他在我蘅芜苑很是安分，还暗中帮了小女不少忙，看起来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小女斗胆，鬼少主和他是否有什么误会？” 顾倾音：“他妄图轻薄本座……好友，被抓了正着。” 吓死了。 差点说成轻薄本座…… 洛莞猛的抬头，眼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于是盯着她的目光，顾倾音不自觉地开口补了一句：“受人指使。” 寒尘是天下第一杀手，成名已久，却不隶属任何杀手组织。 要找他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去黑市找中间人，一是去天机阁。 但寒尘这人接单从来只接杀人越货的单子，轻薄未出阁少女这种事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更何况与他合作的人是顾倾颜。 顾倾音当即就想到了刺杀花嫡的那批人，那些人也是跟顾倾颜联合。 所以那天寒尘看似逃掉了，实际上顾倾音暗中派了人跟着他。 但他身法快而奇特，一人单挑十几人竟还让他逃掉了。 当然了，负伤逃亡。 她和赫连潇都觉得他身上有伤跑不了多远，所以搜索的人大多都在京城内寻人。 谁知道他竟那么快到了西景长安，还进了太子府太子妃的院子！ 她本打算跟月芯聊完再去找江遇，询问关于寒尘的下落。 哪知道，在摘星院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寒尘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凉杀伐之气。 所以她才那么快就离开了。 但她出来时终归有些迟，勉强判断出了他在蘅芜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 4.8四更晚。 晚安。 第351章 贵客(1) “虽非他所愿，到底是他之错。但，既不是主犯，鬼少主可否宽容一二？” 顾倾音正想着，洛莞再次开口。 顾倾音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神稍显意外。 有善心却不烂好人，倒还不错。 顾倾音弯下腰将她扶起来：“宽容的前提是他能坦诚交代。” 天下第一杀手，这个噱头还是很不错的。 顾倾音一开始还有将其纳入自己羽翼下的想法，但前提是他能识时务。 不过…… 想想刚才寒尘紧张洛莞的样子，顾倾音觉得这个想法倒也不算异想天开。 她是不是真的想用洛莞来要挟寒尘暂且不论，反正寒尘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寒尘应该会很听话…… “洛小姐，本座今日来找你另有一事问。” 洛莞：“什么？” 顾倾音坐在床边，斜靠着床头，慵懒地掀眸看着洛莞，声音平静：“洛梓南。” …… 国师府，书房。 夜冥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四大高手齐聚书房前不动如松地充当着守门的工作。 夜冥走过去，笑道：“里面这是怎么了？居然要你们四个来守门？” 说着拢紧了身上厚厚的裘氅——裘氅是苍瑾命人赶制的，但却是他自己要求的。 近来他的身子愈发虚弱，但他不想让苍瑾看出来，只好借口自己畏寒，让他多做了几套厚实的裘氅送过来。 楚姜等人看到他赶紧行礼：“夜公子。” 夜冥点头，朝书房扬了扬下巴，又问了一次：“问你们呢，里面怎么了？难道苍瑾发脾气了？也不对啊，除了本公子之外还有谁能让他生气？” 这语气还有几分得意是怎么回事？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陶陌赶紧道：“回公子，非是主上有何事，只是有贵客到访。” 夜冥皱眉：“贵客？” 在这国师府，就连皇帝老儿来了都得夹着尾巴，就差点头哈腰了，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人能被陶陌等人称一句“贵客”。 陶陌：“对啊，主上亲口说的。” 虽然…… 主上和那个人面对面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说话，并且自从那人进了书房后就没有丝毫声音传来。 他们甚至怀疑待在书房这两刻钟两人一直都没说过话。 夜冥眉头皱得更深：“什么身份楚姜你也不知道？” 楚姜垂首：“回公子，他的身份属下确实不知，每次他来都是主上亲自接待的。” 夜冥：“叫什么总该知道吧？” 楚姜沉默。 这意思是不知道了？ 夜冥：“……” “那长相呢？长什么样子？” 秦卿微笑着回答：“夜公子，他带着面具。” 夜冥：“……” 什么人这么神秘？ “是男是女？”夜冥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又问了一句，“不要告诉我这个你们都看不出来！” 这次陶陌倒是给了他准确回答：“男人。” 夜冥舒心了……舒心个屁他舒心！ 就知道是男人，这世上男人那么多鬼知道是谁啊！ 不过这也让夜冥兴致来了，一时间也不着急走了，对着苏峥道： 第352章 贵客(2) “苏峥，去，给本公子搬张躺椅来，再拿些瓜子什么的，本公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如此殊荣！” 既然是夜冥亲口所言贵客，又令楚姜四守在这里，必然是不希望有人进去打扰。 虽然夜冥知道就算他真的要进去楚姜四人也不太敢拦着他，最后苍瑾也不会罚他，到底还是没有太过任性。 所以，他就“贴心”地在外面守着就好了！ 楚姜：“……” 陶陌：“……” 秦卿：“……” 躺着也中枪的苏峥：“……我一个人啊？” 夜冥点点头：“还不快去？” 苏峥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见他们都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只好应声：“哦……” 然后默默转身去办了。 书房里。 的确如陶陌所想，赫连潇和苍瑾进了书房后沉默地面对面坐着下棋，一句话都没说过。 两刻钟过去，两个人一盘棋还没下完。 听到夜冥的声音，苍瑾沉静的眉眼有几分波动，抬头往书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赫连潇的面具已经摘下，神色不变，淡定落下一子，再次将棋局拉成势均力敌的模样。 随即，轻启唇，说了他今晚到此的第一句话：“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苍瑾收回目光，注意力再次聚集到棋盘上：“无碍。” 赫连潇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道：“那帮本座找几个人。” 苍瑾：“……” 赫连潇：“怎么，不是你说的无碍？” 苍瑾：“……” 若是真的如她所说“找”那倒是不难，不论是祭司殿还是国师府要找几个人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这些他不是做不到。 所以他说的找并不是表面的意思。 他是要他帮忙算出那些人的具体位置。 苍瑾不说话，赫连潇也不逼他，但赫连潇发现他的棋路变了。 他们两个的棋路很相似，都是凌厉狠断，透着主人的杀伐果断。 但听到了夜冥的声音后，他的棋路突然变得缓和起来，隐隐有几分春风过境乍暖还寒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赫连潇的白子和他的黑子几乎将棋盘放满也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倒是门外的夜冥等得有些不耐，嚷嚷道：“算了算了，等了这么久都没出来，多半今晚你们家主上会跟这位‘贵客’通宵达旦的处理事务了！本公子先回去了，别让人吵我啊！” 言毕，从躺椅上站起来，抬步就要离开。 正当此时，书房的门，开了。 夜冥听到了声音，却片刻不离的离开了。 身后，苍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楚姜几人自然也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顿时忘了去拉住夜冥，齐齐转过身跪下行礼：“参见主上。” 苍瑾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身后，重新带上面具的赫连潇走到他身边，看着离开的夜冥，心下有些疑惑。 这人刚刚还一副等不到人决不罢休的意思，此刻怎么突然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赶？ 他还打算与他见一面叙叙旧来着…… 第353章 求见 不过人走了他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反正还会在长安留些时日，不愁见不到。 这么想着，赫连潇便打算跟苍瑾告辞，只是话未说完，便有暗卫来报：“主上，回春谷少谷主求见。” 求见？ 赫连潇眉眼微沉，赶在苍瑾开口之前道：“什么叫求见？阿影愿意纡尊降贵来他国师府是苍瑾该感到蓬荜生辉！” 苍瑾：“……” 这是他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来这是听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四大高手：“……” 传话的暗卫：“……” 苍瑾：“请。” 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转了个弯。 他颇为好奇能让这个人如此维护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苍瑾和赫连潇一起走去了——暖云阁。 陶陌原本说带人到前厅的，结果赫连潇说：“阿影怕冷，国师府不是新修了一座暖云阁吗？去那儿吧。” 陶陌正想说那是给夜公子修的，夜公子自己都没进去过。 但赫连潇没有半点要听他说话的意思，抬步就走。 苍瑾没什么表情，道：“带去暖云阁。” 言毕跟着赫连潇离开。 顾倾音很快到了暖云阁。 暖云暖云，确实够暖。 还没踏进阁门，就感受到了温热之气扑面而来，在这冬日里显得异常温暖。 顾倾音身心都不觉放松了几分。 陶陌推开阁门，很快侧身站到一边：“主上就在里面，鬼少主自行进去吧。” 顾倾音抬步而入。 假山流水、俏丽花卉…… 倒是一副美景。 还有地板，不仅以青白暖玉铺就，还在此基础上铺有地龙，踏入屋里竟还放置着炭炉——全都以天山玄铁所铸。 就连一向不惧严寒酷暑的顾倾音都觉得此地有些热了。 顾倾音：“……” 也不知道要多畏寒之人才会修出这么一座楼阁。 果然是壕无人性。 阁中前厅，苍瑾端正坐与主位，手边的热茶冒着气，他却没有打算喝。 赫连潇不想跟他平起平坐，于是干脆坐在下首处。 他又拿下了面具，将其挂在腰间，此刻看着门外的时候眼神有些焦急和期待，亦有几分疑惑。 然而在看向苍瑾的时候又是满眼嫌弃。 既然担心干嘛不追上去看看！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打扰他和小音儿的幽.会！ 他完全不记得这里是国师府，顾倾音是来找苍瑾的。 顾倾音进门时刚好对上赫连潇的眼，眼里有短暂地诧异闪过，很快归于沉寂。 面具下的脸平静无比，淡定地走进去。 赫连潇在她走近时当即站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顾倾音有些无奈，道：“怎么？” 赫连潇：“你怎么来这儿了？是来找本——我的吗？” 顾倾音诚实地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没回去。” 鬼知道他们这一个下午的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对对方连“本王”“本座”都不称了。 赫连潇：“……” 那就是来找苍瑾的了？ 为什么？ 她喜欢苍瑾？ 赫连潇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苍瑾的脸。 心底有些焦虑。 第354章 暗室 他和他的脸都属于万一挑一的那种美。 万一…… 音儿觉得自己这张脸看腻了，真的想换张脸看看怎么办？ 赫连潇又一次失忆—— 这次他忘了顾倾音以前根本没见过苍瑾。 “音儿，你找苍瑾有何事？” 音儿…… 顾倾音心下了然，看来苍瑾与赫连潇应该是可以不设防的存在。 顾倾音看向坐在主位的男子。 神情微怔。 但极快敛去那丝缕异样，道：“大祭司常年居住在与南疆临近的天山，可知晓离殇？” 赫连潇微愣。 她怎么知道苍瑾是大祭司？ 实际上南疆的祭司殿不在少数，但那些祭司撑死被带着姓叫一句某某祭司。 唯有天山祭司殿的人当的起一句“大祭司”。 这是千百年来流传的跪定。 对于赫连潇的微愣，苍瑾则是平静如初：“知晓。” 顾倾音：“那另一件事大祭司肯定不知道。” 苍瑾抬眸：“哦。” 看样子没有一点好奇。 顾倾音也很耐得住气，牵过赫连潇的手：“既然大祭司没兴趣，那我们走吧。” 赫连潇点头便跟着顾倾音往外走。 实际上仔细看可以发现他身体有些僵硬。 ——倒不是没跟顾倾音牵过手，只是之前都是他自己主动的。 难得音儿主动，还是十指相扣…… 赫连潇垂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涌现出来，在这夜色里就好像将万千星辰揉进了他眼眸。 顾倾音走了两步便幽幽开口：“没想到跟夜冥有关的事大祭司都这么冷……” 冷什么还没说完，顾倾音就顿住了脚步。 随即好不意外地抬头看到了苍瑾那张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摄人心魂的俊颜。 顾倾音没说话。 苍瑾不负她所望地主动开口询问：“什么叫有关夜冥？” 顾倾音耸肩：“字面意思。” 苍瑾抿紧唇瓣，看着顾倾音的目光难得有了几分波动。 赫连潇：“音儿刚才提到的离殇是什么？” 顾倾音：“蛊。” 似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楚，顾倾音又补了几个字：“最毒的。” 赫连潇皱着眉，问出了苍瑾不敢说的那个猜测：“音儿……不会是，夜冥中了这种蛊吧？” 顾倾音看着苍瑾，顶着他期许的目光点了两下头，末了还给出准确答案：“夜冥的确中了此蛊，时间约有五年之久。” 苍瑾唇瓣乃至整张脸血色尽失。 赫连潇眉头紧锁，不解地看着他：“中了蛊解了便是，你不是很擅长这种事？” “很遗憾，此蛊无药可解。”顾倾音幽幽地说风凉话。 赫连潇惊讶地看着顾倾音。 顾倾音没看他，依然看着苍瑾。 须臾，苍瑾沙哑却冷冽的声音响起：“楚姜、陶陌、苏峥、秦卿！” 四道颜色不一的身影落下，分别是黑、青、红、月牙白。 苍瑾低着头，双手握拳，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但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开启暗室。” “主上！！！” “你疯了？！” 楚姜四人和赫连潇同时惊呼出声，就连顾倾音耳膜都为之一震。 - 4.9四更完。 第355章 他畏寒(1) 顾倾音眉心悄悄蹙起。 论聪明才智她绝对是人中龙凤，从赫连潇和这几个人的反应来看就知道，这个暗室，肯定不是寻常放在口中的暗室。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稳住苍瑾最重要。 “大祭司现在最担心的不应该是夜冥吗？大祭司别忘了离殇每月……” 话没说完，苍瑾立刻想到了什么，转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顾倾音：“……” 好快的速度。 不是瞬移。 但别瞬移更加迅速。 赫连潇和楚姜四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 苍瑾去了夜冥的房间。 刚才夜冥匆匆离开时他只是有点奇怪，但听了顾倾音的话立刻就反应过来—— 他怕是蛊毒发作了！ 房里没有夜冥的身影，苍瑾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一瞬挣扎闪过，很快化作坚定，行至床榻，在床头摸索几下，随即对着一块地方按了下去。 然后床榻翻开，露出了通往底下的通道。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传来，因为距离有些远传到苍瑾耳朵里已经很弱，但也听得出声音主人的挣扎、痛楚。 苍瑾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机关没人撑着，很快床榻自动恢复原样。 苍瑾一直都知道夜冥在这里有自己的密室。 他虽然没有进去过，但密室开启的机关从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夜冥不说，他也权当不知。 反正夜冥无事便好，至于他想做什么，他不喜欢妄加干涉。 但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用这个密室来忍痛！ 走过一段狭长的甬道，看着完全由冰块砌成的密室，苍瑾明了。 ——怪不得每到夏天，夜冥总喜欢往自己房里搬冰块，而且那些冰块还总是化得很快。 原来，他是放到密室来了…… 可是，他畏寒啊！ 看着那蜷缩在角落的红衣男子，苍瑾眼神难得有了波动。 听到他呜咽的哭声，想到他五年来每个月都要不定时忍受这种痛楚，还要避开不让人看到。 难怪他每个月必有几天会避不见人…… 苍瑾知道，但因为日子不定，他一直没怎么当回事，只当是他还有些任性…… 苍瑾心脏陡然有被捏紧的疼痛感。 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疼痛。 他看着那恨不得把自己完全缩起来的青年，眼神晦涩不明。 夜冥一向畏寒。 刚上天山的时候，祭司殿所有人都穿着轻装在按部就班的练功、干活，唯有他，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衫，将自己裹得跟球一样，小手怯怯拉着他的衣角，软软糯糯地说： “谪仙哥哥，我冷，你这里有裘氅和炭炉吗？” 那时候天山当然是没有炭炉，也没有裘氅，他的套的衣服都是单薄的外衫。 后来待了一段时间，夜冥适应了些，敢穿得薄些去外面，但苍瑾却看见了他发颤的双手。 那时候他已经命人去天山上的冰林猎了几头雪狼为他做了裘氅，又用天山玄铁为他做了一个炭炉。 然而裘氅做好的当天，夜啸来了，夜冥走了。 炭炉用了一年。 而裘氅没送出去。 第356章 他畏寒(2) 后来，他九岁那年回到天山，他又命人给他做了一个炭炉，但原来那件裘氅却因为夜冥身量的变化穿不得了。 到现在那件裘氅还安静躺在祭司殿苍瑾的寝室衣柜的最下面。 而现在，那畏寒的青年将自己关在一个用冰筑成的密室里，将自己蜷缩起来…… 苍瑾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抬步走过去。 即使他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发现。 当然，苍瑾也不管他发没发现。 手伸到夜冥腰后，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贴身的匕首，苍瑾对着自己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划了下去。 手掌顿时被划出一道口子。 令人诧异地是流出的液体竟然不是红色，而是呈现白色和无色之间不明液体。 流速倒是与普通血液无差。 苍瑾随手将匕首放在地上，强硬地掰起夜冥的头，也不管他此时什么心情，直接将手送到他嘴边，那“不明液体”便顺着流入他嘴里。 甫一尝到味道，体内那股躁动和疼痛便稍显平息，夜冥下意识吞咽起来。 苍瑾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趁着他此时神智不清给他灌了好一会儿血，到了后面，要不是苍瑾一只手按捺住了他两只手，他怕是会直接捧着苍瑾的手开始吸。 直到夜冥脸色恢复红润，眼神也逐渐清明，苍瑾才收回手。 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苍瑾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随手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慢慢吞吞地包扎起来。 夜冥回过神看到的就是苍瑾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将布料长（chang）出的一截塞进他绕好的布条里。 夜冥：“……你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因为刚才嘶吼、呜咽游戏沙哑、发涩，面色虽然恢复红润，额上还有些冷汗，活像刚刚被欺负了。 苍瑾将布条缠好，起身将匕首捡起来插回鞘中递给他：“你中毒了。” 若是常人，夜冥会认为对方是关心，在告诉他：“你中毒了，我担心你，来看看。” 但苍瑾，夜冥很清楚，他说的是：“你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本座？” 夜冥心肝一颤。 他刚回过神，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看到苍瑾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现在听到苍瑾的声音，脑海顿时清明起来，匕首也不敢接，就那么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不语。 苍瑾：“……” 眼睛水灵灵的。 眼里还有些血丝，那是他挣扎过后的证据。 苍瑾见他不接匕首也不说话，干脆伸手将他拖……扶起来。 匕首插回去，然后趁着夜冥愣神，苍瑾弯腰，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夜冥：“！！！” “？？？” “苍瑾？！”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被横抱的经历，但那并不代表夜冥已经习惯了。 但他此时身子正虚弱着，根本无力挣扎，就连自以为凶狠的叫喊听在苍瑾耳里也不过嘤咛。 充耳不闻地抱着他走到床上，等到床榻恢复原样了苍瑾才将他轻轻放下去。 - 4.10暂更两章，有点卡文，还在继续码。 可以的话今天发，不行明天发。 明天四更不受影响。 第357章 不及你(1) 夜冥想动，却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抬一下手指都觉得无力。 他丝毫不意外。 每次蛊毒发作都会要他半条命，刚回过神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力气。 刚才能在苍瑾怀里微不可查的挣扎已经很了不得了。 苍瑾看出了他的无力，默默扯过棉被，盖在他身上，没受伤的手拿起他床头放的手帕，想要替他擦汗。 夜冥撇过连，躲过了。 苍瑾不理他，将他脸掰过来，帮他擦汗。 “先睡一觉，本座还有些事。” 看得出夜冥现在很虚弱，苍瑾也不打算久留，转身就打算离开。 然而却被夜冥叫住了。 “瑾……哥哥。” 声音沙哑无力，还有一点颤抖。 苍瑾立即转过身，面上是经年不变的冷漠，声音却有难以察觉的紧张：“怎么了？” “你……陪陪我……可以吗？” 夜冥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苍瑾坐在床榻，没说话，。 但夜冥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不管刚才苍瑾是不是真的有事，反正现在他现在选择了留下，陪着他。 这个认知让夜冥心情转好，仿佛身体的不适都消散了些。 自他中毒以来，每个月都要忍受这非人般的折磨，他觉得这么五年下来自己居然还能在人前谈笑风生很厉害。 可是他能忍，不代表他不痛。 小时候的记忆虽然不够清晰，但他多少记得，最开始习武的时候，他磕破一点皮都要引来父母的轻哄。 后来到了祭司殿，苍瑾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到底没对他过多严苛，有时候他叫痛，苍瑾虽然面上不显，却总会即使打断他的训练。 可是后来…… 夜冥抿了抿唇，抬眼，这才发现苍瑾不知何时拿了本书正襟危坐地看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夜冥恢复了一些力气，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的了，只是声音还有些低哑。 苍瑾没回头，也没说话。 夜冥摸不准他的情绪，便继续说：“我发现自己中蛊毒那会儿是在五年前，在我下了天山之后，我才离开祭司殿，怎么可能转瞬回去？ “我本来打算去找阿潇，结果半路再一次蛊毒发作，差点昏死在路上。 “好巧不巧的，阿潇那时候派人在帮慕容泽之寻找白家姐妹的下落，刚好碰到我，就将我带到了最近的长安。 “那时候阿潇种的龙胆花又枯了，他忙着搬运龙胆花，还有帮慕容泽之找人，没有多少空闲，后来他来看我的时候我没有发作，索性也没告诉他……” 苍瑾周身冷气再次涌上来。 他不知道，赫连潇不知道，可鬼影那个小丫头却知道…… “本座说过，你若心悦鬼影，本座可帮你定亲下聘。” 被迫打断说话的夜冥：“……” 话题怎么就跳转到这个上面来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或者表现过自己喜欢顾倾音？ 夜冥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怒气，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我现在没有力气生气……” 第358章 不及你(2) 见他久久不说话，还闭上了眼，苍瑾又道：“你若开不了口，本座可直接与她谈……” “苍瑾你脑子有坑吗？！” 好不容易平了一点点的怒火瞬间被挑起，夜冥瞬间睁开眼睛偏头朝他看来，眼里满是怒火。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鬼影？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跟她明面上是师兄妹，私下里也不过是关系稍好的朋友，你听不懂吗？！” 苍瑾看着他，默然不语。 顶着他的目光，夜冥眼睫垂了下去，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对她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靠！ 怎么回事？ 明明是苍瑾乱说，怎么看着他的目光反倒是自己感到心虚？ 苍瑾：“你不是问本座如何知晓你中蛊？” 夜冥抬眼，看着他，正欲开口问，却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道：“难道是鬼影？” 苍瑾点头。 夜冥：“……”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上次还在鬼绝面前说顾倾音不懂蛊毒，现在就打脸…… “主上，”夜冥正想说什么，秦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鬼少主他们等您多时了。” 夜冥看着苍瑾：“鬼影来了？” 苍瑾起身，点点头，“赫连潇也在。” 夜冥闻言作势要坐起来，被苍瑾一只手按了回去：“好好休息，你暂时不会痛，如果实在痛让人叫本座。” 夜冥听到那句“暂时不会痛”，目光落到他被布条包着的左手上，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拉住他，问：“你的手……你是不是给我喂你的血了？” 苍瑾没说话。 夜冥明了，顿时心头涌起各种情绪。 心疼、懊恼、自责…… 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夜冥感觉自己心都绞了起来，比蛊毒发作的时候还疼！ 夜冥张嘴，声音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苍瑾……你……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你的血到底多珍贵？你是祭司殿百年来最出色的大祭司，而我不过是……” “于本座而言，整个祭司殿都不及你重要。否则五年前本座不会下山。” 苍瑾淡淡地打断他的话，神色淡漠。 他自小长在祭司殿，远离人群，习惯安静，若非夜冥，他也不会离开宛若九重仙境的祭司殿屈居于闹市之中。 “好生歇息，鬼影和赫连潇那边，本座自有分寸。你的蛊，本座亦能解。” 言毕，不等夜冥反驳，便轻轻点了他的睡穴，出门了。 但他没直接去见赫连潇和顾倾音，先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身上这件撕破了，那两人介不介意无所谓，主要是他自己介意。 而此时尚在暖云阁的顾倾音也从赫连潇和楚姜等人嘴里知道了为什么提到“暗室”他们激动。 苍瑾所说的暗室，乃是国师府专门修建的一间用来他占卜的屋子，因为里面密不透风、暗无光亮，所以被夜冥随意的称作“暗室”，苍瑾默许了。 而之所以拦着苍瑾，则是因为—— - 4.10补更两章完毕。 4.11稍后来看，还在码。 第359章 凤凰图案(1) “五年前发生了一些事，苍瑾此时若强行占卜，很有可能会血气逆流而亡。 “所以暗室落成后我用阵法封了暗室，并且只将开启阵法的方法告诉了他们。 “——但若是苍瑾执意要开，以他自身的功力想必也不是不可以。” 赫连潇指了指面前四人，对顾倾音如此解释道。 顾倾音：“……他们不是不认识你？” 赫连潇：“……托人告诉的。” 顾倾音此时没有与他贫嘴的意思，垂眸。 她近日看了不少关于祭司殿的书籍，放在以前她可能觉得占卜一事完全就在说笑，但毕竟有穿越一事为证，又有那么多史料明确记载，倒是是信的。 所以在知道大祭司算得出拥有凤凰命格的女子之后马上就想到了来找他。 她知道，只要有关夜冥，苍瑾定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 四楼四阁的事一出苍瑾就立刻帮忙了，甚至还派人特意走了趟定国侯府跟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且那人最后说： “主上说，希望鬼少主下次见到夜公子时莫要妄言。” 明明不是他的问题，他只用将那些人惩治了、取消那些动作就可以，但他却出手相帮，还特意解释。 顾倾音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暗卫的话更是证实了对方只是看在夜冥的面子上。 所以她觉得占卜这件事应该也很简单。 却万万没想到…… 那边，苍瑾了一身白衣从房里出来，左手上的布条已经不见了，但手上也没有了伤口。 他出了房门，抬步就要往竹林走，——那里是暗室的方向。 秦卿赶紧道：“主上，鬼少主说她找到人了。” 秦卿自己也不知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有没有用，但顾倾音很淡定，他不自觉受她气息影响，回神时已经走出了暖云阁。 秦卿心底惊讶，没想到自己被主上气息侵染多年竟还有一天能受其他人影响…… 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来夜冥房前找人了。 原本以为主上换了衣服会去暖云阁，没想到主上还要执意去暗室，只好抱着侥幸说了那句话。 没想到…… 苍瑾听了他的话后真的听了停了下来，转身问：“他们在哪？” 秦卿一愣，道：“……暖云阁。” 苍瑾消失在了他面前。 等秦卿来到暖云阁的前厅时，只见到紧闭的厅门，和…… 站在门外廊下看着厅门的赫连潇。 秦卿走过去，他正负手看着厅门，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又带上了。 “公子。” 赫连潇头也没转，“另外三个出去了。” 秦卿微怔：“……” “是。” 应了倒是没急着走，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赫连潇：“潇……无心。” 秦卿：“肖公子……” 赫连潇：“无心。” 秦卿一愣，这才明白他短暂的停顿不是连贯，“无心公子。主上说无心公子是贵客，想来在主上面前稍稍说得上话，等会儿还请公子稍加阻拦。” 为何是稍加？ 毕竟依苍瑾的性子……秦卿不敢放肆。 第360章 凤凰图案(2) 赫连潇点头，转过头，继续看着厅门，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秦卿：“……” 厅内。 “百里言歌的太子妃？” 顾倾音点头，“洛莞生于富贵人家，本家和夫家都位高权重，除了体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另外她肩上有一只凤凰图案，但除了她父母和长兄以及两位贴身侍女其他人都不知道。” 光满足前面的条件不一定拥有凤凰命格，后者也可能作假，但两者合起来却是十之八九。 而且若图案是作假，那么无非一为权，二为财，所以一定会大肆宣扬。 可这些落家一个都不缺，并且还将此消息压了下来，怎么看都只是为了洛莞不被束缚。 苍瑾终于看向她。 顾倾音扬眉，但因为带着面具看不太出来：“怎么？你不知道？本座还以为你当年说她跟百里言歌合适就是因为这个图案呢。” 苍瑾：“……” 他当时只是因为夜冥跟百里言歌走得稍近，而百里言歌喜欢月芯、洛莞喜欢百里言歌才这么说的。 不过…… “本座当时并未卜筮过，但洛莞身上的确透着贵气。” 这并不是信口胡说。 他身为大祭司，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至于后面那句“只是身上亦有死气缠绕”被他省略了。 因为他不在乎。 他见过太多生命消逝，迄今为止他唯一上过心的也只有一个夜冥而已。 顾倾音：“那基本确定是她了吧？有没有不用你亲自占卜也能得出准确消息的办法？” 苍瑾：“有。” 顾倾音：“什么？” 苍瑾：“取血。” 顾倾音恍然：“取她的血给夜冥试试有没有用？” 苍瑾摇头：“凤凰命格之女的血确能解蛊毒，但此血必须是心头血。像离殇这种剧毒，至少需拳头大小的瓷碗整整三碗，持续三日。” 苍瑾声音平静，顾倾音却有些骇然。 先不说取心头血本就危险极大，拳头大小的碗整整三碗那就是差不多一千二百毫升，足以另一个正常人产生昏厥状况，更别说连续三日。 更何况洛莞本就身子弱，怎么可能受得了？！ 但顾倾音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失态，沉声问：“那取血做什么？” 苍瑾：“凤凰命格之女身上血液与普通人不同，她的血没有颜色。” 顾倾音：“无色？” 顾倾音只是微微惊讶，并没有表现得特别诧异。 苍瑾点头，又道：“但寻常人看不太出来，就算她本人也只会觉得她的血比常人颜色浅淡一些。” 顾倾音垂眸，“所以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他说常人看不出来，但他不是常人，想来他应该看得出来。 苍瑾：“为何？” 顾倾音看他：“你不去确定？” 苍瑾：“……” 他并不打算闯女子香闺，甚至都不打算离开国师府。 外面太吵了。 而且，他离开了天山祭司殿太久，血液都渐渐有点颜色—— 虽然只是偏白，他并不确定夜冥喝了他的血是否真的能无事，也不确定夜冥能坚持多久…… 第361章 夜冥就是他的命(1) 他怕他一走夜冥又一次发作，到时候他不在，他又要忍受一次那种痛苦。 “为何不能让她来国师府？”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顾倾音：“就算你在西景位高权重，但也不能无缘无故……你总不会要绑她过来吧？” 苍瑾：“……” 苍瑾当然可以直接把洛莞抓过来不让人发现，但万一有人寻她不到报了百里言歌，那就很麻烦了。 并且，他没有那么狠辣。 少许沉默之后，苍瑾道：“不是。” 顾倾音也转过了脑子，确实不行。 顾倾音：“总得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要么让洛莞单独过来，要么同时邀很多人。 但苍瑾一看就不是喜欢热闹的类型，毕竟国师府连侍卫都没有，全是暗卫，无召不得出现那种，所以后者肯定不行。 但前者也不太妥帖。 洛莞是太子妃，就算百里言歌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多年的青梅竹马至少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更何况洛莞的长兄洛子一跟百里言歌关系很好，洛莞身边肯定不缺人保护，她要单独出来而不被发现难度系数有点大。 苍瑾：“以你的名义，邀她。” 顾倾音：“嗯？什么名头？本座跟她又不熟，突然相邀有些奇怪吧？” 苍瑾：“月芯。” 顾倾音：“……她们两个是情敌！” 苍瑾：“人前她们的关系并不差。” 顾倾音：“好，就算本座邀月芯顺便带上了洛莞，可她们为什么要来国师府？说起来因为大祭司当年那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长安还有不少人说本座医术堪忧呢！” 顾倾音说的自然是苍瑾让百里言歌身子病下去有主动出现救治他从而当上国师的那件事。 苍瑾：“……你有什么办法？” 顾倾音语气冷淡：“没有。” 苍瑾：“……” 顾倾音：“你自己去一趟能要你命吗？” 苍瑾：“能。” 夜冥就是他的命。 顾倾音：“……” 她只随口一句，苍瑾却回答的无比认真。 顾倾音：“这样，本座让人去一趟太子府，取些她的血回来，给你看。” 苍瑾点头，算是应了。 “百里言歌中毒了。” 顾倾音起身欲告辞，便听到苍瑾淡淡开口。 顾倾音眉头瞬时蹙了起来：“百里言熙？” 除了这个天天跟百里言歌争储君之位的二皇子，顾倾音想不出来还有谁敢对百里言歌下毒，又有谁需要对他下毒。 苍瑾点头。 百里言歌和百里言熙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百里言熙这些日子一直在给百里言歌找不痛快，这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 百里言歌有为君者但气度和手段，但同时他又有一颗慈悲之心。 ——百里言歌虽然在储君之位事上对百里言熙没有丝毫退让，心底却依旧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 - emmm…… 再次卡文的我不想说话…… 4.11暂更三章，剩下一章明天补。 这次，绝对！肯定！明天的！四更！不会受影响了！！！嘤…… 第362章 夜冥就是他的命(2) 有慈悲心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对自己的宿敌有慈悲心却是极大的坏事。 苍瑾：“此事除了本座的暗卫和本座与你暂时无人知晓。” 顾倾音重新坐下，懒得吐槽他知道了却不帮忙，直接问：“什么毒？” 苍瑾：“蝴蝶恋。” 顾倾音看他：“药材。” 苍瑾：“……” “去找秦卿。” 顿了下，又补了半句：“刚才从暖云阁出来寻本座的那个。” 顾倾音点头，重新站起来：“好。” —— 顾倾音走了，赫连潇也走了。 国师府再次恢复了寂静。 可苍瑾看着沉睡的夜冥，沉寂多年的心湖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的父亲是上一任大祭司，所以从他一出生就被当做新一代大祭司培养，武功心法不必多说，样样上乘；占卜、算卦、观星、测命……等等一系列只有大祭司会的他更是精通无比。 所以即便是他七岁便正式接任大祭司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他一直觉得，所有事都在自己掌控之内。 所有东西都因为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反而从小都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直到八岁那年。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他突然感到山下结界有波动。 祭司殿设下的结界，除了殿中人没有人可以让结界产生丝毫波动，这也是多年来祭司殿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那天他正好晨练，便下山去看看。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他不认识，但那个妇人他有印象—— 几年前因为一场误会，母亲执意带着他从天山离开，父亲劝不住，只好暗中派人保护。 结果路上母亲发现了后面的暗卫，使计甩掉了他们，结果当时就出事了！ 母亲不小心中了毒，他那时候太小，仅有四岁，看着昏过去的母亲最多只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他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这个时候遇到了夜冥父母。 他们救了他和他母亲。 父亲闻讯赶来，当时就表示感恩戴德，临走时看着夜冥母亲隆起来的肚子给了她一块暖玉，并承诺欠他们一个大恩。 想来结界有波动也是因为暖玉之故。 苍瑾小，很多事不能完美处理，但他记忆力很好，所以即便时隔四年他也依然记得这个妇人便是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 所以面对她的恳求，即便夜冥当时在他看来资质平平，他也照样收下了。 一开始他以为收了个小弟子。 后来才知道收了个小弟弟。 一字之差，区别甚远。 前者他可以严厉管教，后者却碍于他可怜兮兮的面庞而稍显纵容。 特别是后来知道了他父母满门被灭之后，心中竟对他升起了怜惜之情。 那时候的苍瑾没有那么断.情.绝.欲，因此正在他想着怎么把这消息委婉一点告诉他时，夜啸来了。 然后夜冥就跟着他走了。 那时候苍瑾觉得有些不爽，但并没多说什么。 日子一晃过了五年，相安无事。 直到某一天，他捡到了夜冥。 ——没错，捡。 - 4.11补更完。 第363章 命星黯淡(1) 又是天山脚下。 又是结界波动。 不同的是。 这次只有一个夜冥。 ——昏倒的夜冥。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反正苍瑾面无表情地将他带了回去，还安置在了他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里。 ——五年了，那间屋子从未有人住过，苍瑾更是连踏足都不曾，可他却命人定时打扫。 奇怪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夜冥在天山住了一个月，夜啸再次找上来了。 这次夜冥没有像五年前那样欢喜，甚至眉眼间有着厌恶，他当着他的面说要跟夜啸断绝师徒关系。 苍瑾并不是一个喜欢听人废话的人。 所以在明确夜冥态度之后直接将夜啸扔下了山并且下令永不得让他上山。 可没过多久，夜啸再次找上门，这一次，他们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夜冥又跟着他走了。 但这次不一样，走之前，夜冥告诉苍瑾，“我会回来的，瑾哥哥等我！” 后来他果然回来了——带着满身血痕和血腥气。 再后来。 夜啸没有再来过，夜冥却不知何故时不时就会离山一次。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六年。 夜冥十五岁生辰前夕，央求了苍瑾许久才好不容易说动苍瑾陪他下山逛一逛。 结果，就在他生辰那天，夜冥不见了！ 而他的房间乱成一团，看起来就好像经历过激烈地打斗一般。 据说那是祭司殿的人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大祭司发火，直接处决了好几个暗中保护夜冥的暗卫。 ——不过那张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最多就是眉眼沉了下来，声音更加冷冽而已。 于是，从来不识人间烟火的大祭司头一次以权谋私，进入冥宫占卜不是为了天下大事，仅仅为了找一个人。 很快他找到了，但也发现了夜冥命星黯淡，似乎随时都可能消散一般。 苍瑾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一纸信函从天山飞往东祁，上面说清了夜冥的所在地，以及苍瑾让赫连潇帮忙寻找夜冥。 而苍瑾自己，则留在了天山，近乎是用逆天改命的手段救回了夜冥的命，否则等赫连潇找到夜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骨了。 ——这也是赫连潇之前跟顾倾音说他帮助苍瑾的事。 来之前，他派人传了个信给苍瑾，让他在长安正街留个别院出来，慕音别院也是让苍瑾帮忙写的——没办法，他的字苍劲有力，很好看。 言归正传—— 也正是因为这次逆天改命让苍瑾受了严重反噬：他的血从原本的透明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白；他的功力退步到只有原来的七成；另外除了冥宫之外的地方他都不能进行卜筮和测命，轻则重伤，重则立即死亡。 最重要的是——他的“天眼”关闭了。 天眼是每任大祭司拥有的特殊能力，在遇上凤凰命格、真龙命格、天选之女等人的时候可以一眼看出来，甚至有些人他能看得出来对方的寿命多少等。 近年来，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天眼也恢复了一点，但终究，距离以前的状态差了许多。 第364章 命星黯淡(2) 就像他能看出洛莞身上有死气缠绕，却判断不出来她何时会死亡。 看得出顾倾音体内有外来痕迹，可分不清占据她原本身体的是本世界的灵魂还是外世界的灵魂。 甚至他不能看出夜冥身中蛊毒的事。 整整五年都没有发现。 …… 再然后，收到赫连潇的回信，苍瑾脱下了属于大祭司的圣衣，换上一身沉冷的黑衣，来到了西景长安。 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 看着夜冥梦中无意识皱起的眉头，苍瑾难得细心地伸手为他抚平了。 苍瑾目光平静地看着夜冥，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像是怕打扰了他。 直到夜冥再次嘟囔着睡了过去，苍瑾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 慕音别院。 “唰”的轻响响起，打断了赫连潇因为顾倾音不肯跟他同睡一屋的怨念。 房间没有丝毫变化，刚才那不过一道无形的气流的罢了。 赫连潇垂眸思考。 他在想在顾倾音和苍瑾之间该选谁。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虽然说他不能裸奔，但他好端端地为何要断臂？ 苍瑾一般不会主动找他，况且现在已经接近子时了…… 沉思了大概两秒，赫连潇提笔留了个字条给顾倾音，随即身影消失在原地，就连暗卫都没有惊动。 如果顾倾音在的话，应该会发现，赫连潇用的是苍瑾今天在暖云阁消失在他们面前的身法。 苍冥院。 赫连潇没惊动任何人，悄然出现在了苍瑾房内。 苍瑾屏退了院子里的暗卫，站在窗边，一身黑衣一如既往沉稳肃静。 可不知道是不是赫连潇的错觉。 他觉得错觉此刻有些萧索。 这次没等赫连潇开口，苍瑾便主动到：“你要查谁？” “嗯？” 赫连潇一时没反应过来。 苍瑾声音平淡如水：“书房。” 赫连潇这才想起来，在书房自己说过让他帮忙查两个人。 “你又查不了，问什么？”赫连潇眉心微蹙，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紧接着苍瑾开口，坐实了他的预感：“本座打算回祭司殿。” 赫连潇：“……你疯了？！” 赫连潇压着声音吼他。 “你走了夜冥怎么办？之前还可以把他带回去，可现在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上天山！等一下——苍瑾，你别告诉本座……” 苍瑾没等他说完就点了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身，面对他郑重地点头：“嗯。” 赫连潇深吸一口气，差点忍不住暴走。 良久才将那股暴戾之气压下去，尽量用平静地声音开口：“洛莞是真凤的事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就用她的心头血……” “如果鬼影是那个拥有凤凰命格的人呢？” “当然不行！”赫连潇想也不想就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你……苍瑾，不会是真的吧？” 苍瑾看着他：“本座并不确定，但洛莞和她之间，肯定有一个是。” 稍许停顿，他继续说：“顾倾音是你想捧在手心呵护的人，同样的，洛莞也是另外一个人放在心尖尖的人。 第365章 命星黯淡(3) “平心而论，本座更希望顾倾音是那个有凤凰命格的女子。 “她的体质较洛莞好上太多，即便连续三天取了三碗血，有你我在她也不会有什么事；可要是洛莞，说不定第一天过后她就直接死了。” 赫连潇和苍瑾相识十几年，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 但赫连潇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肯定早就怒火中烧、教对方怎么做人了。 可是苍瑾，那么多年的情谊，他下不去手。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无比清楚苍瑾说得对。 “可是……” 赫连潇刚张嘴，苍瑾又打断他：“顾倾音受伤你肯定舍不得，洛莞取心头血相当于要她命，自然也有人心疼。 “她们俩不管谁是，结果都会有人因此心生怨念。 “本座不一样，孑然一身，并无牵挂。” 赫连潇：“那夜冥呢？” 苍瑾语气如旧：“本作会让他服下无心丹。” 赫连潇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神色不明。 无心丹…… 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永不记起。 看来他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今晚叫他过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随你。” 赫连潇冷冷吐出两个字。 “反正本座也阻止不了，大不了在夜冥蛊解除之后本座替他求音儿解了无心丹，再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用自己的后半身换他一条生路，那为了对得起你的大恩大德，就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悔恨自责当中好了。” 苍瑾：“……” “他中了离殇的事实鬼影告诉本座的。” 言下之意，顾倾音要是知道了，下半辈子也会活在悔恨自责当中。 然而赫连潇根本不买账：“音儿没那么多时间关心陌生人的死活是否跟自己有关。” 苍瑾：“……” “在那之前要是她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并且知道你所有对于蛊毒的一窍不通都是装的她会如何？” 赫连潇依然淡定：“音儿很吃本座撒娇那一套，撒撒娇就没事了。” 苍瑾：“……” 他今晚怎么先是被顾倾音噎，又被赫连潇噎？ 苍瑾眉眼有抹懊恼转瞬消逝：“早知道今晚不叫你过来了。” 赫连潇轻叹一声：“明天再说吧。若音儿真的是真凤，便让她自己选择。她若同意，本座尊重他。况且夜冥也是本座的朋友。” 这么说，其实赫连潇已经基本确定了。 如果顾倾音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她肯定会同意的。 虽然不知道她和夜冥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但他知道，顾倾音要帮忙，就会帮到底。 就像赫连媞和沈月华，赫连媞给她的条件是在储君之争时站在他这边，可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储君之争，顾倾音已经在寻找解除无心咒的药材。 当然，这是建立在顾倾音是凤凰命格之女的前提下。 - 本章又名：来呀，互相伤害啊~ 好叭今天还是差一章，4.12又欠一章……对不起【90度鞠躬。】 但这次不能说明天补了，因为要上课，所以周末吧，周末补上。 第366章 妹妹(1) 但如果洛莞是，那么…… 赫连潇皱着眉回到了别院。 他必须想好如果洛莞拥有凤凰命格该怎么办。 于是他就这么失眠了一整夜，但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中途察觉到空气变冷，还起身透过轩窗看了眼外面突然飞扬而落的皑皑白雪。 翌日早。 大雪已经停了，顾倾音看着满院的银装素裹，拿起自己的玉笛，化笛为剑，在院中练了起来。 佳人白衣黑发，身姿矫若游龙。 赫连潇站在门口不自觉地看呆了。 直到顾倾音收起玉笛，朝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他才堪堪回过神。 唇畔牵起一个温柔的笑：“音儿真好看。” 唇角勾起的刹那，仿佛千岛寒流遇到日本暖流，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顾倾音自认不认不是好.色之人，就像她第一次见到赫连潇之时也不过短短惊诧了一瞬。 可现在越是与他相处，竟越发觉得他这脸好看。 顾倾音眸光柔了几分，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眼底的乌青道：“没睡好？” 赫连潇点头，却只说：“没有音儿在身边，我失眠了。” 顾倾音眼里划过笑意，“那要不要去我屋里补个觉？” 赫连潇眼眸微亮：“你陪我吗？” 顾倾音：“……我还有事。” 赫连潇有些失望，但还是应道：“好吧，那我先去补个回笼觉，你事情办好了再叫我，否则我不吃饭。” 顾倾音点头。 看着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顾倾音也没管，用过早膳后便出门了。 今天的朝堂有些气氛诡异。 原因有二。 其一是，几乎从未上过朝的国师大人突然临朝，皇帝直接在龙椅下首给他安了个座，他对面就是江含。 众朝臣乃至皇帝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国师大人就只是淡定地坐着，什么也没说。 但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在众人眼里亦是让人战战兢兢的存在。 其二，在朝堂上从不说废话的右相江含突然说起来自己的家务事—— “臣幼年时曾走失一位幼妹，多年来，臣幼弟多方寻找，始终没有下落……咳咳……” 燕帝：“爱卿不急，慢慢说。来人，奉茶！” 众大臣：“……” 所以呢？ 右相大人是希望让皇上帮你找吗？ 众臣看看上面坐在江含对面的苍瑾，心头浮现一种猜测：总不能是让国师帮忙寻人吧？ 全殿除了江含自己，最淡定地只有苍瑾和百里言歌了。 一个面无表情，压根没看江含；一个温润如玉，面容沉静地听着。 江含没看他们，轻咳起来。 西景上下皆知，朝堂上雷厉风行的右相身子孱弱，据说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太医诊脉后都没查出来该怎么治。 而且他这病奇怪得很，平时不说话的时间什么事也没有，一旦说话时不时就要咳上一二。 - 对不起各位，文里有一个bug，现代围棋是黑子先走，但在古代是白子先行，我写黑子先行，现在改起来很麻烦，索性就这么看着吧～再次90°鞠躬对不起大家。 第367章 妹妹(2) 江含咳了一会儿，接过燕帝命人端来的清茶，饮了几口，继续道： “臣本已不抱希望，哪知前几日臣竟在街上看到了一女子，面庞有八九分与家父相似。” 众臣：“……” 为什么是像父亲，一般来说女子不都应该像母亲吗？ 众人目光不禁落在江含那张白皙漂亮得过分的脸上。 妥妥的男生女相。 难道…… 右相家中是反过来的，男儿像母，女儿像父？ 当然疑问归疑问，他们还不敢直接问出来，只好继续听着。 “……不仅如此，她腰间还挂着当年父母特意为她求来的、得道高僧开过光的玉佩……咳咳……” 又咳了几下，江含继续道：“臣确定了她就是臣的幼妹，但她似乎因为当时年岁太小，咳咳，咳，不太记得幼时之事。 “当时臣有些着急，咳得急了些，吓到了她，被她当做了骗子咳咳……” 说到了这儿又是苦笑又是咳嗽，燕帝心疼得赶紧命人斟茶。 江含虽身子孱弱，但能力绝对没得说，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位极人臣、荣华不断。 甚至让他手里握有四分之一的兵权。 燕帝：“爱卿不急，慢慢说来。可是想朕帮你寻找？” 江含摇头：“臣已知晓她的下落，但却无法得见。” 前半句燕帝松了口气，后半句又让他皱起了眉：“为何无法得见？” 江含突然偏头，看着站在下面的百里言歌，薄唇轻启，语气稍显激动：“因为她，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侧妃——月芯！” 哗！ 满堂哗然。 右相的妹妹是那个蛊惑人心的太子侧妃？！ 那个他们认为远远配不上太子殿下的野丫头？？？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这样，太子殿下正妃洛太傅独女、大将军洛子一爱妹；侧妃又是右相之妹，那岂不是将朝堂上最重要的两股力量都收归麾下了？ 洛子一、江含、百里言歌手中手中各有四分之一兵权，这么一来，那不就相当于百里言歌有了四分之三的兵权？！ 此话一出，别说朝臣和燕帝，便是百里言歌自己都惊了一跳。 而百里言熙更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 这些日子失去了国师府明里暗里的助力，朝堂上百里言歌又换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他的心腹。 他的势力大幅减弱不说，父皇对百里言歌也恢复了从前那样有求必应的状态。 他本来还在拉拢江含，现在突然告诉他江含的妹妹是百里言歌的侧妃？？？ 百里言熙气得肺都要炸了！ 此刻的金銮大殿上，唯一还保持的镇定的就只有苍瑾了。 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而百里言歌面对四面八方的视线，只好心底轻叹一口气，走出来，站在大殿中央： “启禀父皇，此事前几日芯儿曾跟儿臣提过一两句，但儿臣当时只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或是认错了人，并未查探过，因此一直不知道那人竟是右相。” 江含站起身，颇有些紧张：“那，那本相下朝后能跟太子殿下一同回府去看看她吗？” 第368章 那又如何? 百里言歌正要答应，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冰凉刺骨的声音：“何需下朝？”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虽然听到声音之时就猜到了说话之人是谁，但还是吓了一跳。 那可是国师大人啊！ 国师大人何时管过这等闲事？ 然而疑问归疑问，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来，就连燕帝都几次欲言又止。 而江含似乎没有感觉到大殿的气氛怪异，重新坐下，结果内侍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虚心求教道：“那依国师所见，当如何？” 苍瑾语气平静，仿佛再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小事：“带来大殿。” 苍瑾不理会大殿上一张张震惊的脸，可江含却突然回了神，皱着眉，迟疑道：“国师，这毕竟是朝廷命官议事之地……虽然舍妹于本相而言至关重要，可是让一个女子上殿，这……” 眼看下面的大臣就要开口附和，苍瑾随意开口： “那又如何？” 苍瑾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竟比外面凛冽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那又如何？ 嚣张而狂妄。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西景国师，更多的是高高的天山之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大祭司。 天山祭司殿的大祭司，本就有睥睨天下的实力，至于规矩…… 他自己不想遵守的，谁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规矩？ 苍瑾悄然释放了少许属于大祭司的威压，顿时，本就静若寒蝉的朝臣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燕帝也不例外。 就连百里言歌和江含都皱起了眉。 江含尝试着张嘴说话，却仿佛有座重逾千斤的大山压住了自己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良久，苍瑾才淡淡收回了威压，又是平时那个淡漠如雪、无.欲.无.求的国师：“还有意见？” 朝中一个二品大臣率先走出，跪下，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右相乃国之栋梁，右相寻妹定然花费了不少功夫，既然现在有了消息，当面确认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众臣附和。 明明是受不了苍瑾的威压，偏偏还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江含咳了一声，低头喝茶，掩去了眼底的嘲弄。 苍瑾倒是没什么表情，像是什么也不关心。 因着众卿求情（实际是碍于苍瑾威压），燕帝当即派人前往太子府接人。 禁卫军带着圣上口谕赶到太子府，月芯还在用早膳，见到这阵仗吓了一跳，听他们说完还有些惴惴的，眨巴着眼问他们是不是真的。 月芯长相很具有欺骗性，明媚动人自是不假，又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 那双眼，成熟妩媚有之，却也暗暗夹杂着一点无辜。 看得一众禁卫军心都化了，就像看到了自家女儿一般。 五大三粗的男人绞尽脑汁哄着她，告诉她是真的。 良久，月芯才皱着眉起身换衣服，然后随他们入宫。 因为禁卫军突然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摘星院，当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自然也没有发现太子府后门偷偷溜出去了一个女子。 第369章 偷溜 那女子走后，立刻有另外两个女子上前来假装将锁锁上了，然后将钥匙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事情是这样的—— 两刻钟前…… 太子府蘅芜苑。 如是和辛禾很惊讶，原因是难得的，洛莞主动提出出去逛一逛，但不是正大光明的进去，而是“偷溜”！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辛禾将门窗关好，两人站在洛莞面前。 如是：“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太子殿下最近都没来蘅芜苑让您受委屈了？” 洛莞一怔，随即好笑地摇摇头。 自他们成亲以来，百里言歌一直都很少踏足蘅芜苑，她受得委屈多了去了，怎么可能现在才爆发？ 未免她们乱猜，洛莞只好如实说道：“不关殿下的事，是我想出去看看。在太子府闷了太久，想出去转转。” 辛禾立刻道：“那也不必偷偷摸摸出去呀！小姐您想出去直接从大门离开就好了，太子殿下又没有限制你的行踪。” 如是也点头。 洛莞娇唇微翘，娇嗔着道：“可我就是想单独出去、不让人跟着啊！” 如是皱着眉：“可是小姐，你的身体……” 洛莞看着她：“你是不是傻，我指的没人跟着是明面上没有人，至于暗中，那不是有哥哥的暗卫嘛！而且我前几日救的那个公子武功也很好，他也会在暗中保护我的。” 如是和辛禾还说了一大堆，却都被洛莞堵了回去。 最后因为洛莞眼眶微红着说了一句：“嫁给殿下守了活寡就算了，现在连出去玩你们都不许，我还活着干什么？” 两个丫头妥协了。 洛莞出来后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巷，立即拐了进去。然后过了会儿，小巷另一头驶出一辆平凡的马车。 洛莞上了车只有一个陌生的车夫，车内没有一个人。 洛莞想掀帘子，但又怕外面的人看到认出她来——没办法，她在长安百姓的眼中太熟悉了。 洛莞只好忍住，悄悄靠近门边，瓮声瓮气地问：“大哥，我能不能问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哈哈，小姐放心，主子总不会把你卖了。” 车夫声音粗哑，倒不觉得难听，反而有种劳动人民的朴实，然而习武之人能看得出来，他身上明明内力深厚。 洛莞在车内抿唇一笑。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多少有些不安。 过了会儿，马车停下，等到洛莞下来后，车夫上前敲了敲了小门。 开门的是一个白衣冷艳女子，车夫看到她恭敬地跪下去：“小姐。” 女子点头，对着洛莞颔首：“跟我来。” 言毕，抬步进去，洛莞赶紧跟上。 车夫重新架上马车离去，很快消失在闹市之中，仿佛没出现过一般。 洛莞跟着南嘉往前厅走去，洛莞端着女儿家那套，小步地跟着，很快落后了一截。 南嘉蹙眉，到底没说话，停下来等她。 前厅，洛莞刚进去，就看到站在厅内的小男孩，当即撩起衣裙跑进去抱着他：“小南！” - 4.13四更完。 第370章 迟来的解释 “小南！” 洛梓南正低着头，想着等下见了姐姐怎么说，下一秒，洛莞惊喜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又陌生、温暖的怀抱。 一时间。 洛梓南的脸连同身体一起僵住了。 都不知道是该回抱住她还是怎么样。 几次张嘴，那声“姐姐”已经联系了千百遍，却偏偏如鲠在喉一般无法开口。 唯一表现正常的是他的那双眼——眼眶很快红了，随之留下两行热泪。 洛莞自己也哭了，感到肩头传来湿润感，将洛梓南抱得更紧，哽咽着说：“小南，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洛梓南摇摇头，声音同样哽咽着：“没有，姐姐没有对不起小南，是姐姐救了小南……小南这几年过得很好的……” 姐弟两在说体己话，原本在厅内的南嘉和尹烝然便悄然出去了。 行至院中，满院的红梅迎着寒风盛开着，随便吸一口气都感觉到沁人的芳香扑面而来。 南嘉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盛开的红梅，难得放松了身心。 尹烝然站在她斜后方，看着她的侧颜，眉眼舒展，语气温和地开口：“这月府原本是月一柒的，后来送给了我，我看着院中空荡荡的便想修缮一番。 “后来想到你似乎很喜欢这些花树，便专门寻了人一年四季都种不同的花树。 “说来也巧，前几日来的时候腊梅还没开，没成想今日竟是开满了。” 南嘉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不理会他，眸色却微微沉下。 尹烝然也不在意，静静站在她身后。 南嘉在看花。 他在看南嘉。 过了很久，南嘉才淡淡启唇，道：“尹烝然，何必呢？我们好好的把彼此当成陌生人不好吗？” 尹烝然扯了扯嘴角：“我们当不成陌生人的。嘉儿，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注定要痴缠在一起的……” 南嘉转过身怒视着他：“尹烝然！” 自从被顾倾音捡到后，这是南嘉第一次生气。 “嘉儿，我要是说我从来没有不信你，也没有不要你，你信吗？” 无视她的怒火，尹烝然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眸，语调依旧和缓。 其实就算没有矜苏对策资料，他也是相信南嘉的，只是……发生了太多事，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和南嘉真正聊过。 “那个未婚妻，娶她非我所愿，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尹家生意上出了问题，王家主动提出帮忙，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娶他们的女儿。我……” 尹烝然顿了一会儿，到底没有把那句“我父母拿你威胁我”说出来，只道： “那天我也没有不信你，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既有尹家的人又有王家人，我没有把握护住你……” 南嘉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唇瓣抿紧。 这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一开始就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尹烝然抛弃她了，所以无论是当时被诬陷还是后来被顾倾音救了，她既没有辩解，也没有打算去查当年的事。 第371章 她心疼他 尹烝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到她握紧的双手，俯身拉起她的手，不让她把自己捏痛，嘴上仍在解释：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将你暂时关到柴房，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将你送去了官府…… “王老爷和王夫人一口咬定就是你杀的人，我父母也……” 尹烝然突然停下。 “你父母也附和说我是杀.人.犯，因为他们一直不喜欢我，认为那几年你跟他们的作对都是因为我。对吧。” 南嘉帮他补齐。 南嘉何其聪慧，更何况小孩子的感觉敏锐无比。 那些人对她的恶意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南嘉深吸一口气，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面的 “所以最后我被无罪释放和你被你父亲重责，其实不是两件毫无关系的事吧？ “事实是，你为了救我被你父亲打了，但你不想我担心，又怕见到我露馅，所以顺势去了庄子里，也刚好躲过了那场火灾。” 尹家人既然想要她死，又怎么可能主动劝说王家放弃对她的控诉？ 南嘉在心底暗骂自己蠢，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深入想想呢！ 尹烝然看着她有些懊恼的样子，心下好笑，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的卖惨：“不只我父亲，还有王老爷和他夫人，他们就那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当眼珠子似的护着……突然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势必要讨个公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一带时有山匪出没，他们那么多人也不是没有看出来山匪离开的痕迹，但王家他们不敢去跟山匪叫板，我父母又刚好想除掉你，你又恰好还在现场……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我求了父亲好久他都不肯松口，甚至请出了家法。我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后是我母亲求情，我是家中独子，父母念及以后家业有人继承，这才松了口。” 尹烝然感觉到了。 自己每多说一句，南嘉的手就控制不住地握紧。 这一次，是因为心疼。 她心疼他。 意识到这一点，尹烝然心底发甜，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来刻意卖惨的样子。 “后来尹家走水，我其实是相信你的。那天去找你，我原本想着，假意伤你，对外人做出一个样子，然后暗中查找真相。 “那柄剑上被我涂了迷药，能够致人昏迷……” 怪不得她那天会那么快就失去意识…… 南嘉想着。 “哪知道你那么决绝，不躲不避，直直迎上来，我听到你说我不信你，看到你昏过去，感觉天都要塌了，完全忘记了迷药这回事。” 尹烝然这话有卖惨的嫌疑，但也是真的。 南嘉说“终究，你还是不信我”的时候，南嘉在他面前倒下去那瞬间，他生平第一次认识到：他的女孩，恐怕真的要永远离他而去了。 正想着，怀里突然多了一股温软——南嘉抱住了他。 - 4.14两章…… 你们应该懂了，没错我又双叒叕卡文了…… 只好周末一起补了，暂时本周末需要补三章。 第372章 冰释前嫌 (1)【五一快乐】 尹烝然浑身都僵住了，就连回抱住南嘉的手臂都显得无比僵硬。 这样的拥抱对他们两个来说不是没有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自从尹烝然对南嘉说要娶妻，他们就再也没有亲近过，遑论后来两人分道扬镳。 算起来，竟有七年了…… 上一次像这样平静的拥抱还是在南嘉十五岁那年，她及笄那天，尹烝然将自己亲手打造的簪子送给她作为她的及笄礼。 南嘉激动地抱住了他，但随即而来的就是尹烝然告诉她自己要成亲了…… 想到这些，丝丝缕缕的酸涩和痛楚弥漫上心扉，痛得他几乎要落泪。 然而不等他细细感受这久违的温柔，南嘉就松开了他。 ？？？ 尹烝然不解地看着退出自己怀抱还往后退了一步的女子。 南嘉面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这一抱就当冰释前嫌了，从前的那些就当做梦一场，忘了吧。” “梦……？” “忘了……？” 尹烝然怔怔地重复眉眼满是不可置信，“嘉儿……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没解开，我……我可以”解释的。 后面三个字在南嘉平静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南嘉面上的笑容已经敛尽，又是一贯平静而疏离的样子，声线冷静而漠然：“你还不明白吗？尹烝然或许没变，但尹南嘉已经死了。她被刺了一剑，又落下山崖，在鬼门关走了不知道几趟才捡回这一条属于南嘉的命。” “不！她没有死，你就是她，尹南嘉和南嘉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尹烝然的声音有些激动。 南嘉垂眸：“尹烝然，那么高的山崖，有几个人能活着？要不是你们挂在了树枝上，早就粉身碎骨了。尹南嘉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又怎么活的下来呢？” 尹烝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她的意思。 强弩之末不仅是说那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很差，更是说她的心…… 那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尹南嘉已经死了…… 尹烝然面上满是苦涩。 当年他那一剑看似直直插入南嘉的胸口，实则剑锋偏离了几寸，堪堪避过了最危险的心脏。 但那时候们都没发现。 一个以为对方已经死了，一个以为对方是真的要自己的命。 ——当然尹烝然也有一点是真的想要南嘉的命，毕竟那时候所有证据都指向害尹家走水的罪魁祸首是南嘉，偏偏南嘉还没有辩驳。 尹烝然想要相信她，可她的态度令他连自己都怀疑。 所以在他所谓的“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跟南嘉共赴黄泉！ 之所以选在山崖，就是方便两人打起来的时候他可以不动声色地引她退往山崖。 ——他那时是真的打算拖着南嘉共赴黄泉的。 事实如他所料，南嘉真的如期赴约，他也真的与她拔剑相向，他们也真的坠崖了…… 他唯一没算准的是，南嘉完全没打算跟他打。 天知道，当他看着南嘉倒下去的身影的时候心底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第373章 冰释前嫌(2)【求双倍月票】 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抱住她，那时候南嘉已经昏迷过去了，尹烝然想抱她去就医，却因为一时着急，失足摔下山崖！ 当然，他将南嘉护住了，自己做了那个肉垫，要不然南嘉也不可能还活着。 但对于南嘉来说，从那里摔下去，已经是尹南嘉生命的终点。 现在的南嘉，可以跟尹烝然开诚布公、冰释前嫌，却再也回不去当初…… 南嘉余光看到洛莞牵着洛梓南出来，不再理会尹烝然，提步走过去。 洛莞和洛梓南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看得出来哭了一场。 洛莞空着的一只手捂着口鼻，轻轻咳嗽，面色比刚才进来时又白了几分。 看到南嘉走过来，洛莞停步不动。 洛梓南：“南嘉姐姐。” 南嘉点头，看向洛莞：“太子妃。” 洛莞笑得温婉，松开握着洛梓南的手，对着南嘉欠身一拜：“南嘉小姐，这一拜，洛莞代小南谢过鬼少主和南嘉小姐。” 洛莞的声线婉转软糯，像是江南水乡那边养出来的女子，即便在寒风凛冽的寒冬，也宛如春风拂面一般舒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南嘉一般讲这些道理，但对着洛莞也感觉自己刚才的烦闷之气散了不少。 面色不易察觉地松弛几分，侧身躲过她的礼，边将她扶起边道：“太子妃言重了，是主子救的洛小公子，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洛莞但笑不言，站直。 低下头，洛莞摸摸洛梓南的头，道：“小南，你到屋里去等会儿，姐姐跟南嘉小姐说点话。” 洛梓南看看洛莞，又看看南嘉，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洛莞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对南嘉道：“这是鬼少主要的东西。” 南嘉接过瓶子，透明的瓶子露出包裹在里面的鲜红的血液，满满一瓶。 南嘉看她苍白的脸，皱眉问道：“太子妃要不要休息会儿？” 洛莞笑着摇摇头，“谢过南嘉小姐的好意。我这是自出生便带上的旧疾，不碍事的。” 南嘉收起瓶子，随意地点点头。 洛莞笑容敛了几分，问道：“娘亲对小南的意见挺大的，太子府我又没什么说话的分量，那些人恐会偷奸耍滑，所以我此时不能将小南带走。烦请鬼少主在帮洛莞看顾一段时间，洛莞在此先谢过鬼少主了……” 说着身子就要弯下去，南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太子妃不必忧心，主子要护一个小孩子到也不难。只要洛小公子不惹主子不快，主子不会不管他的。” 洛莞重新笑起来：“那……咳咳，那就好。” 尹烝然此时走了过来。 看到洛莞，明显地一怔，眼底划过惊艳。 刚才洛莞进门的时候他只顾着看南嘉，没多分心神，因此现在才算是真正看清楚她的脸。 ——倒没有什么想法，就是单纯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但惊艳也仅仅只是一瞬间，毕竟见过顾倾音那样的绝色，心底又有一个白月光，对于其他人，自然没有太多兴趣。 第374章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1)【求双倍月票】 尹烝然看向南嘉：“矜苏公子说快下朝了，让我们快些将太子妃送回去，马车已经到后门了。” 南嘉闻言点头，“太子妃，我送你回去。” 洛莞对他们歉意地笑笑：“劳烦两位稍等我一下。” 言毕，转身朝厅内走去。 洛梓南听话的待在厅内，坐在一张椅子上，安静地喝着茶。 洛莞和顾倾音都是喜欢喝茶的人，所以洛梓南也被带着爱上了茶。 洛莞朝他走过去，洛梓南听到脚步声赶紧转头，看到洛莞眼底一亮，放下茶杯就跑过去抱住她的腰。 “姐姐！” 洛梓南脆生生地喊道。 按正常情况来说，像洛梓南这种十一岁的小孩，应该跟洛莞肩膀差不多高。 有些长得快的说不定已经比一个成年女子还高，但洛梓南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只能勉强道洛莞胸的位置。 洛莞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道：“小南，姐姐要先回去了，过些天再来看你，好吗？” 洛梓南满心满眼地不舍，但还是乖觉地松开手，退后一步，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哦，那……姐姐不许骗小南，过些天一定要来哦！” 洛莞抬手摸摸他的头，眼中怜惜和不舍越发严重：“姐姐永远都不会骗小南。” 洛梓南舍不得她，她又何尝不想跟洛梓南多待一会儿？ 但今天属实不是个好日子，洛莞不得不跟他道别。 洛莞摸了摸洛梓南的头发，转身走了。 南嘉送她至后门，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关上后门。 但她没有往回走。 洛梓南还沉浸在洛莞离开的难过与不舍当中，尹烝然应该在安慰他——他从来就是温柔的人。 但她不一样。 尹南嘉跟着尹烝然的时候学到的温柔早就在跟着顾倾音的那几年里消磨殆尽了。 南嘉，是一把剑，是一把刀，是个石头，是块冰块…… 她没有那么多温柔。 即使她知道洛梓南此时真的很难过。 至于尹烝然…… 南嘉敛眸。 站了一小会儿，南嘉飞身离开了月府，回到了慕音别院。 刚进院子，就看到矜苏在院子里拨弄药草。 南嘉走过去，“矜苏。” 矜苏转身，眉眼清冷，但比面对其他人时收敛不少。 “回来了。” 南嘉点头。 矜苏：“聊开了？” 南嘉微愣，思虑片刻还是点点头。 其实今天和尹烝然聊聊是矜苏跟她提出来的，所以就算尹烝然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南嘉也打算跟他好好聊一下。 果不其然，就像矜苏说的，他们真的解开了心结。 可是到最后，南嘉还是推开了他。 南嘉垂眸，想起来五年前初见顾倾音的时候。 她浑身脏兮兮的，身后一只猛虎，左边还有一只白狼。 对于她来说，那时候倚在树干休憩的、一身白衣的顾倾音就跟那误落凡尘的仙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想不出来顾倾音这种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到底有没有那个能救她的实力。 她毫不犹豫地求她救自己。 可顾倾音连眼睛都没睁，淡淡反问了一句：“不救，如何？” 第375章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2)【求双倍月票】 “那我只能与它们拼死一战了！” 不知为何，听到顾倾音的问话，她不由自主地就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了。 顾倾音这才慢悠悠地睁眼，南嘉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跟那两只猛兽对峙起来——虽然看起来是压倒性的胜利。 实际上也是。 南嘉早已筋疲力尽，又怎么会是两只猛兽的对手？ 很快就被老虎一爪子拍在地上。 那只白狼也因为刚才的争斗受了些伤，不敢跟猛虎硬碰硬，转身走了。 然而…… 轻微的破风声响起，随后是两道“砰”的声音。 南嘉费力地抬眸，便看到猛虎和白狼竟双双倒地——没死，却不能动弹。 她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顾倾音慢慢踱步至自己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有丝毫要扶她的意思。 目光语调淡漠得没有丝毫感情，“叫什么？” 南嘉张张嘴，最后道：“南……嘉。” “怎么写？” 南嘉：“……” 用尽全力抬起手，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下“南嘉”两个字。 写完很快就昏了过去，自然也不知道当时的顾倾音仅用两根银针就将白狼和老虎放倒了。 昏迷前唯一听到的声音是顾倾音冰冷的嗓音，对她来说却宛如天籁：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 这就是她没有改名的原因。 虽然这句话她没有听过，但她很喜欢。 但这个原因，谁也不知道。 或许后来顾倾音猜到了，但南嘉知道，她不会说的。 南嘉看着矜苏慢条斯理整理药材的样子，突然开口：“矜苏，你是不是喜欢我？” - 5.1四更完。 宝宝们五一快乐啊！ 我又回来啦，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更新啦～撒花～把你们的票票评论打赏通通扔过来吧！！ 今天主要是说一下尹烝然和南嘉，这两个人最后的结局暂且不提，光是目前肯定是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的。 虽然他们两个的误会解开了，可那毕竟是整整七年的空白，尹烝然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南嘉也从刚及笄到了二十二，放在古代，两人都算是大龄剩女剩男了。 那么多年浪费的不仅是青春，还有两人的感情。 或许尹烝然一直都是比较明白的那个，他知道他喜欢南嘉从没变过，但南嘉不知道，而且南嘉已经下定了决心离他远点，怎么可能这么快打脸？ 两情相悦不一定能在一起，他们俩充分体现了这句话。 七年前是因为家庭，现在则是因为南嘉并未完全放下。 虽然说着相信、说不在意，可七年的执念没那么容易放开（毕竟口是心非女孩纸很擅长鸭～）…… 好啦，暂时想到这么多。 今天的题外话有点多，但尹烝然和南嘉算的上是比较重要的配角，写在作者的话又怕被忽略，所以多占了些正文板块，希望宝宝们不要介意啊～ 感谢“空城”“特别非常超级锦鲤的纪纪”上月的月票，谢谢“特别非常超级锦鲤的纪纪”本月的月票。 最后求双倍月票！ 第376章 黑气 也不怪南嘉如此想。 矜苏虽然跟了顾倾音，但他对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唯有两个例外。 一是顾倾音，矜苏带了些敬佩和尊重。 二是南嘉，眼神语调都显得比对其他人温柔许多。 然而…… 矜苏手上动作未停，语气也没有丝毫异样：“如果你问的是男女之情，那没有。” 南嘉有些诧异：“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矜苏：“乐意。” 南嘉：“……” 矜苏停下整理药材的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随手扔在一旁的盆里问：“东西呢？” 南嘉将，装有洛莞血的瓶子给他，矜苏留了句“别动这些药草”就消失了。 片刻后，国师府。 夜冥上下打量着矜苏，目光最后落在一旁淡定喝茶的顾倾音身上：“我说小师妹，你是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啊？随随便便一个手下都可以来去自如？” 顾倾音淡定地放下茶杯，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纠正道：“不是随随便便。” 夜冥：“嗯？” “本座的手下里，论武功，他在前三；论药理，除我他是第一；综合实力也是第一。”顾倾音解释，喝了口茶又补了一句，“容貌也不错。” 夜冥：“……” “最后一句你敢不敢说给阿潇听？！” 顾倾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敢啊。但本座为什么要说给他？” 夜冥：“……” 夜冥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脚步声响起，苍瑾和赫连潇从外面走进来。 夜冥看见他就想起自己昨天又被他横抱起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重重一拍桌，直直站起，傲娇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顾倾音：“……” 赫连潇：“……” 矜苏：“……” 苍瑾：“……” 赫连潇挨着顾倾音坐下，苍瑾坐在顾倾音对面——也是刚才夜冥坐的位子。 顾倾音看了一眼矜苏，矜苏将小瓶拿出，放在桌上，推至苍瑾面前，然后对着顾倾音一个拱手，又消失了…… 赫连潇皱眉，对着这个突然被音儿叫来莫名其妙让他住在自己别院的长得不错的男人十分不爽：“音儿，他谁啊？这么大架子？！” 顾倾音瞥他一眼，不理，看着苍瑾：“如何，可是凤凰真血？” 苍瑾不语。 因为瓶子透明，一眼救能看到里面那鲜红的血液。 对于顾倾音和赫连潇来说自然没什么不同，苍瑾看来却有异样。 ——但不是因为透明，相反，在他眼中，这鲜红的血液全部都弥漫着浓重的黑气，光是看着就觉得压抑。 然而苍瑾眉眼不变，“不是。” 顾倾音皱眉：“可她是本座能查到的最符合的一个了……” “音儿，其实除了洛莞，还有一个人，比她更符合。” 赫连潇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的苍瑾，缓缓开口。 顾倾音转头与他对视：“谁？” 赫连潇微默：“………你。” 他喜欢顾倾音，自然不希望她受一点点伤害，更何况是取心头血这样一不小心可能丧命的事。 第377章 变数(1) 可苍瑾和夜冥都是他的好友，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但，他没有为了美人抛弃兄弟，自然也不会为了兄弟放弃美人。 顾倾音有知情权，更有选择权。 告诉她是一回事，取不取是另一回事，端看她的选择。 她若愿意救，他必定千万分小心照顾着她；她若不愿意，他也不会怪她。 ——虽然他知道顾倾音会答应。 听完赫连潇的话，顾倾音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目光在赫连潇和苍瑾身上留恋半天，眼里的困惑才消下去。 抽出腰间的匕首，顾倾音就要往手上划，赫连潇拉住她手腕，语气有些沉：“银针呢？” 顾倾音：“……” 有必要吗？ 如果是她，那是会取心头血的，现在流点血算什么？ 赫连潇看出了她的意思，义正言辞地开口：“若你真是真凤并且愿意就夜冥的话，取心头血那是必然；但此刻只是验证，不必那么麻烦，一点足以。” 这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的说辞，更何况他和苍瑾此时已经基本确定她就是真凤，若是可以，他巴不得她一点伤都没有。 顾倾音：“……” 苍瑾：“……” 顾倾音跟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顾倾音终是败下阵来，挣开他的手，收回匕首，取了根银针往自己手指扎去。 血迹渗出，在顾倾音和赫连潇眼中鲜红的血液在苍瑾眼里便是完全的透明。 百分之百确定了。 苍瑾点头。 赫连潇赶紧拿出手帕帮顾倾音擦干血，并十分夸张地将她整只手包了起来。 顾倾音：“……” 苍瑾：“……” 苍瑾起身离开，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明日辰时，来暖云阁。” 苍瑾离开，顾倾音也带上面纱和帷帽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无语地摘掉手帕，头也不回地扔给赫连潇：“我去趟太子府。” 后面还有半句是“不用跟着我”。 赫连潇也确实没跟着。 ——倒不是他不想，只是他有点问题要问苍瑾。 书房。 赫连潇将洛莞的那瓶血放在桌子上，坐在苍瑾对面。 “说吧。” 刚才苍瑾看见洛莞的血的时候眼神飞快闪过一抹异样之色，换个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跟苍瑾认识太久，而且他当时一直紧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 苍瑾看了一眼那瓶血，最后从手边拿了本书看起来：“洛莞将亡。” 赫连潇面色未变：“继续。” “洛莞命格极贵，若按她原本的命格，应该一生顺遂，与心爱之人相守，安然无虞的过完这一生，但她生命里出现了变数。” 赫连潇皱眉：“那个变数，是音儿？” 苍瑾：“鬼影只是其一，她的出现，更多的是遮盖了洛莞原本的命格，让她的凤凰命格转到了自己身上。” 赫连潇眉头皱得更深。 音儿的凤凰命格是从洛莞那里转来的？？ 苍瑾继续道：“最重要的一个变数，是百里言歌现在的心上人。” “……月芯？” 赫连潇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月芯叫什么。 第378章 变数(2) 苍瑾点头。 苍瑾想了想，到底没有把顾倾音体内的灵魂是外来者且月芯也有可能是外来者的事说出来。 “鬼影和月芯身上都发生过一些变故，使得她们两个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而也影响了其他人。” “洛莞便是被影响得最大的那一个。虽然她本身有死气缠绕，注定活不到四十，但这个变数却加快了她的死亡。” 若按原来的命运，洛莞会和百里言歌成亲是因为两人真心相爱，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被强行捆绑。 若真是这样，百里言歌必然想方设法为洛莞寻医问药，那么洛莞虽然也会早死，至少这一生是快乐的。 所以，虽然顾倾音和月芯没有伤害洛莞，洛莞却是因为她们早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赫连潇沉默。 后面的苍瑾没说，但赫连潇已经明白了。 “能改吗？” 苍瑾从书中抬头：“改什么？改命？谁的？鬼影？月芯？洛莞？” 赫连潇沉默了。 他知道，若他执意说改，苍瑾不是做不到。 只是，一来伤害苍瑾自己的身体；二来…… 顾倾音三人的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其实这样挺好。百里言歌不爱洛莞，洛莞早亡反而是种解脱。” 赫连潇还是没有说话，沉默地起身离开了。 跨出门的时候微微偏头，道：“别告诉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毫无疑问，赫连潇是自私的。 他知道这样对洛莞很不公平，可是他爱顾倾音，他不愿意看到她有什么损伤。 而且他相信，今天若是在这儿的人是一个喜欢洛莞的人，一定会选择恢复命格。 就像他爱顾倾音一样，洛莞也是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 可他没办法…… 而此时离开了国师府坐上马车的顾倾音也在思考，到底这个凤凰命格是原主原本就有的，还是她来了之后才转移的。 其实想想，洛莞和原主挺像的。 都是从小受尽万千宠爱，都是身份尊贵，都是大家闺秀，都是……不得心爱之人喜爱。 唯二的区别，一是父母态度不同；二是在外名声不同。 一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个是父母的“耻.辱”；一个是世人称赞的天之骄女，一个是声名狼藉的纨绔小姐。 所以要真算起来，洛莞应该比原主更像凤凰命格…… 那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影响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顾倾音决定明天去国师府的时候问问苍瑾。 …… 金銮大殿上，经过好一番确认身份、兄妹相认后，今天的朝会终于解散，江含以思妹心切的理由正大光明带走了月芯；而洛莞也被安全送回太子府，没有任何人发现。 百里言歌下了朝就往太子府而去，却没想到在下马车是看到太子府门前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 这辆马车他并不陌生——五年前，就是这马车的主人救了自己。 虽然…… 后来，再次晕倒是国师出手相救。 百里言歌行至马车前 第379章 重点，必看!!!! 百里言歌行至马车前，明知道里面的人看不到，依然客气地拱手：“鬼少主。” 因为不知道顾倾音想不想暴露身份，因此百里言歌的声音压的比较低。 加上此时街上没什么人，因此无人看见百里言歌的如此做派。 顾倾音在里面淡淡启唇：“马车能进吗？” “啊？”百里言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倾音说的是马车能不能进太子府，赶紧点头：“自然可以。鬼少主稍等。” 过了会儿，百里言歌让人将侧门打开，驾车的矜苏也不客气，直接进去了，毫不在意主人还在外面。 萧尧和守门的几个侍卫都有些气愤。 他们不知道马车里坐的人，只单纯觉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但几人都明白，能让百里言歌如此放下身段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因此并未说什么。 百里言歌也不在意，吩咐马车将马车从后门赶进去，自己则是带着萧尧从正门步行而入。 进去后，百里言歌被告知客人已在正厅等着了。 百里言歌吩咐管家上茶，然后走进正厅。 顾倾音坐在主位，拿了本书在看，带着面具的矜苏坐在她下首。 百里言歌没去坐另一个主位，而是坐在了矜苏对面，萧尧站在他后面。 百里言歌温和的眉眼落在顾倾音身上，询问道：“鬼少主怎么来了？可是为了芯儿？” 顾倾音放下书看着他，还没说话，百里言歌又道：“可惜芯儿此时不在府中。她的身世差清了，乃右相江含的亲妹妹，此时芯儿已被右相带回右相府了，若鬼少主想见本宫可以派人去右相府请。” 顾倾音默然不应：“……” 她觉得不是她想见，而是百里言歌自己想见。 只是拿她当了个挡箭牌…… 眼看百里言歌就要吩咐刚送茶进来的管家派人去右相府，顾倾音淡淡开口：“本座是来找你的。” 百里言歌一愣。 随即挥手让萧尧、管家和端茶的侍女全部退了出去。 “鬼少主特意上门，可是出了何事？” 顾倾音道：“太子殿下最近就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百里言歌皱眉。 “本宫身体最近有些乏力，本宫还以为是太忙了，也没召太医。鬼少主，难道本宫身体出了什么事？” - 5.2四更完。 顾倾音和洛莞的时候其实有点忐忑和纠结，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写这个命格改变的事，但最后还是写了。 这本书就是这样，没有特别完美，即使是男女主角，他们也不能一点错都没有——即使不是顾倾音主动穿越，洛莞命格因她而变是事实，这就是缺陷，这就是不完美。 至于赫连潇的隐瞒，有句话叫做： 天使会为了全世界放弃你，恶魔会为了你对抗全世界。 赫连潇没那么伟大，他是自私的。所以他可能会想方设法在其他地方弥补洛莞，却不能因为她做出伤害顾倾音的事。 又占了正文内容dbq……因为这件事也很重要。 ps：命格什么的纯属瞎编，不必当真。 第380章 她夫君 顾倾音摘了面纱折好放进袖中，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被人下了毒。” 百里言歌面色骇然：“怎么可能？！” 矜苏幽幽地抬眼看他，吐了几个字：“大惊小怪。” 百里言歌：“……” 百里言歌：“是本宫失礼了。” 百里言歌虽然很想说被下毒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惊讶，但对方毕竟是顾倾音的人，顾倾音都没开口，他也不敢得罪。 顾倾音看向矜苏，却并不是责备：“解药。” 她之前从秦卿那里拿到解药的药材后直接甩给了矜苏，让他炼药。 矜苏：“……” “少主，一个晚上要炼出蝴蝶恋的解药，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顾倾音：“……拿来。” 她可不信矜苏这个说辞。 矜苏：“……” 认命地从袖中掏出解药，甩给百里言歌：“晚膳后歇两刻钟，吃三粒。” 百里言歌接住，道了谢，然后看向顾倾音：“鬼少主，本宫能否问问是何人给本宫下的毒，鬼少主又是如何知晓的？” “下毒者是你的好弟弟，至于鬼少主如何知晓，那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赫连潇身穿白衣，戴了顶白色帷帽，大摇大摆从厅门外走进来，径直走向顾倾音身旁的主位，安然落座。 两人一白一黑，气质清冷，看起来莫名相配。 百里言歌看着赫连潇，皱眉问道：“不知公子是……？” 赫连潇指指顾倾音：“她夫君。” 顾倾音：“……” 矜苏：“……” 百里言歌：“……” 矜苏还好，一瞬间的呆滞过后就回过了神，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淡定地喝着茶。 百里言歌则是愣了好久，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鬼……鬼……鬼少主，他……” 顾倾音无语片刻，道：“还不是。” 赫连潇配合地点头：“嗯。将来会是的。” 百里言歌：“……” “竟不知鬼少主已觅良人，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赫连潇：“你不仅孤陋寡闻，你还蠢。” 百里言歌：“……” 被自己亲弟弟算计，听起来确实挺蠢的。 但顾倾音等人知道，百里言歌只是比其他皇族中人多了几分温柔。 顾倾音喝完了茶，搁下茶盏，起身看向百里言歌：“为君者，可有博爱之心，也要有防人之识。” 厅内其他三人跟着起身，百里言歌朝顾倾音一个躬身：“鬼少主所言极是，日后本宫必不会再如此大意。” 顾倾音点点头，“那本座先走了。” 百里言歌：“鬼少主不等芯儿？” 顾倾音：“本座要见她不急于一时。” 言毕，提步离开。 赫连潇和矜苏也跟着走了。 …… 东祁京城。 得知南侨宫变，赫连执戚有意吞并南侨，但定国侯和战王离京，另外一些骁勇善战之能几乎都在镇守边关，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能领兵出战。 正当时，逍遥王赫连澈主动请缨，并立下军令状，半年内必拿下南侨。 赫连执戚大喜，当即赐下三十万大军，着令赫连澈 第381章 越来越喜欢你(1) 赫连执戚大喜，当即赐下三十万大军，着令赫连澈即日领兵出征。 南侨国内暴动不止，以上官棠等人为首的“叛逆者”企图推翻昏庸无能的上官桀。 但上官桀有国师府和北郡王府以及宋俞等人相助，又有赫连澈快马加鞭领戍边将士相帮，反动很快被压下，百姓算是战战兢兢过完了新年正月。 暴乱一平息，上官桀就听从了赫连澈的建议，收回了北郡王手中的兵权，并随之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免了宋俞等一干人的官职，贬为庶人。 至于国师府，他没那胆子敢动。 上官桀正感恩于赫连澈“仗义相助”，没想到到了二月，东祁三十万大军突然压境，统帅正是赫连澈！ 短短半月内，连夺数座城池，国师府和北郡王府对此视而不见，宋俞等人亦是冷眼旁观。 上官桀这才明白，之前在大皇子府，宋俞与那个白衣男子说的“东祁将南侨收入囊中”根本不是戏言，他们真的有这个本事！ 上官桀整日暴跳如雷，不断派遣人前去御敌。 但都不及赫连澈兵力强大，攻势猛烈，且赫连澈允诺，缴械投降者不杀、日后祸不殃及家人，加上赫连澈攻城后没有劳民伤财，对百姓之物未曾强取豪夺一分一毫……军心民心几乎全部倒向他这一边。 从二月开始攻城，未及五月，赫连澈大军已逼近南侨国都华安。 …… 东祁史书载： 东祁天坤二十年五月初七，逍遥王赫连澈率兵攻破南侨皇城，南侨新帝于逃亡途中被乱剑射死，至此，南侨灭国。 逍遥王宽厚仁爱又不失霸道狂傲，很快收服人心，于同年五月十八班师回朝，仅留心腹风澜、秦舟二人带十万大军留守南侨。 同年七月，东祁天坤帝下令，降南侨皇室为王室，原南侨北郡王册封南侨王，其子祁梦册封世子，着令其立即前往东祁京城，陪护皇室成员。 其余官员皆降为王室封地对应官员。 同时，逍遥王赫连澈册封正一品大将军，赐虎符。 ——虎符乃赫连潇离京时交还。 东祁上下都很震惊，没想到一贯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象示人的逍遥王竟有如此这般本事。 京城待字闺中的小姐姑娘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朝中也不断有人倒戈赫连澈一边。 一时间，赫连澈风光无限。 …… 赫连执戚派赫连澈领兵出征时，顾倾音是最快收到消息的，彼时三天九碗心头血已取，苍瑾正全心全意照顾着夜冥，赫连潇则是变着法的想给顾倾音补回来。 白魂亲自跑了一趟，禀报时赫连潇也在场，但赫连潇只是抓着顾倾音的手指把玩，完全没有理会他们说的话。 顾倾音见此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白魂等人继续盯着。 白魂走后，顾倾音问赫连潇：“你真的放弃跟赫连澈争了？” 赫连潇长臂一揽，将顾倾音带到自己腿上坐下，双手环住她，埋首在她颈脖间，声音略显低沉： 第382章 越来越喜欢你(2) “你若想要我去争，那我就去。” 顾倾音：“……” 什么叫她想他就去？ 这不应该是他自己的抱负与心愿吗？ “你筹谋这么多年，却在转瞬之间被赫连澈后来居上，当真甘心？” “噗——”赫连澈轻笑一声，鼻翼间呼出的气息搅得顾倾音颈后发痒，挣扎了两下。 赫连潇见她不舒服，顺势松开了些许，语气淡淡： “我说过的话音儿是不记得了？” 顾倾音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赫连潇也不在意，好脾气地开口：“倒也无妨，音儿不记得，本王便再重复一次。 “从前，我的确一直筹谋划策要登上那个位子，可是跟你比起来，那个位子真的不算什么。 “与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一个顾倾音而已。” 上次是“只有”，这次是“永远只有”。 从小他就知道，赫连执戚对儿子的态度分三种。第一种是对赫连澈那种宠溺，第二种是对赫连诩赫连玦等人的平淡…… 第三种，是对他的……不喜。 与其说是不喜，不如说是厌恶。 他时常会想，若是没有慕容家的权势和皇祖母的庇护，他可能连长大都成问题，——更别说平安喜乐。 别人的三岁尚在父母怀中撒娇，他却被赫连执戚以“历练”之名送出皇城，扔在茂密的丛林中。 毒禽猛兽暂且不提，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才是真的可怕。 偏偏那些杀手又不会真的杀了他，每次都追得他精疲力尽、浑身血污，然后离开；等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经历，又卷土重来。 日复一日，像是永无止境。 一个三岁的孩子就在那样危险的丛林里待了整整一年。 四岁的时候，他…… “我暂时可能没办法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但我可以保证，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顾倾音想，依很赫连潇这么宠着她，要越来越喜欢根本就不是问题。 毕竟，如果连赫连潇她都不喜欢，那么这世上应该没人会让她喜欢了。 应该是看赫连潇太久没说话，顾倾音回抱住他，笨拙地安慰道。 赫连潇双臂收紧，但笑不言。 顾倾音也没再说话。 两人温存了没多久，就被矜苏打断了。 “主子。” 顾倾音挑眉：“找到了？” 矜苏点头：“天机阁的消息，下个月幽谷草将出现在千金行的拍卖会上。” 顾倾音垂眸，“拍卖？” “嗯。” 顾倾音抬眼看他：“本座没钱。” 矜苏表情冷漠，眼神满是“你在逗我吗”地看着顾倾音：“……” 顾倾音：“你去偷吧。” 矜苏：“……” 顾倾音：“抢也行。” 矜苏：“……” “主子，你是回春谷少主。” 顾倾音点头：“嗯。” 矜苏：“说出这种话主子不觉得有损身份？” 顾倾音：“不觉得。” 矜苏：“……” 赫连潇：“音儿要幽谷草干嘛？” 顾倾音瞥他：“答应了赫连媞帮沈月华解毒，幽谷草是药材之一。” 包括上次在西景祁家拿的所谓的“传家宝”，里面其实是香珠丹，亦是配药之一。 5.4两更完。 第383章 陌上公子 赫连潇挑眉，点头。 顾倾音又转向矜苏：“先下去准备吧。” 矜苏：“……” 准备什么？ 准备明抢暗偷吗？ 传出去她这个回春谷少谷主要不要当了？！ 矜苏走后，顾倾音打了个哈欠，退出赫连潇怀抱，进到里间午睡去了。 赫连潇颇为无奈地跟着她，一直等到她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 当晚，慕音别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欧阳九黎。 千金行的二当家，因为千金行主人太过神秘，根本没有外人见过，就连千金行内部也仅有少数几位掌权之人见过，所以这位二当家在千金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绝夜禀报的时候顾倾音刚睡醒，闻言诧异地挑眉，问：“欧阳九黎？他来干嘛？” 绝夜隔着屏风站在外间，回道：“说是来送药。”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送幽谷草。” 顾倾音：“……” 这算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吗？ “人呢？” “还在门外。” 绝夜似是觉得那四个字不足以说明，又道：“王爷说任何人都必须征得王妃同意才能放进来。” 顾倾音：“……” 将千金行的二当家拒之门外，不愧是赫连潇的人。 顾倾音刻意忽略了那句“王妃”，便起身便道：“请去前厅。” 绝夜应下，离开。 顾倾音在白色里衣外罩了件黑色外套，然后为了维持“鬼影不会武”的形象扯了件狐裘披着，这才缓慢地走向前厅。 “鬼少主。” 欧阳九黎一贯有“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美称，但并不是说他容颜有多俊美，更多的是指他的气质，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温和舒服如春风拂面般的感觉。 但年纪轻轻就能站到如今的位子，怎么可能是真的陌上公子 顾倾音带着面具，坐在主座，语气淡淡的：“九少。” 九少是道上的人给欧阳九黎的敬称，当然，更多人喊的是九爷。 不过依顾倾音的身份，喊一声“九少”已经算是极给面子了。 欧阳九黎笑着坐下，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久仰鬼少主大名，在下今日的来意想来鬼少主已经清楚了。——多谢。” 一边跟顾倾音交谈，一边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 顾倾音微点头，道：“你的条件。” 欧阳九黎恍若未闻，抬抬手，身后的仆从赶紧上前，将手中的木盒交给矜苏。 矜苏当即打开，确认是幽谷草，对着顾倾音点头。 欧阳九黎见他们确认完毕，笑着起身：“既然确认无误，那在下就先走了。” 顾倾音微扬眉：“白送？” 欧阳九黎颔首：“可以这么说。” 顾倾音：“本座与千金行素无交情，九少这是何意？” 欧阳九黎笑容未变，依旧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做派：“实不相瞒，此乃主人授意，在下亦不解其意……鬼少主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辞。” 顾倾音没拦他。 只在他走后起身亲自确认了幽谷草，然后唤来流景，让她叫人去查千金行背后的主人。 - 5.5只有一更别打我（顶锅盖跑……） ps：千金行的主人是谁你们可以猜猜，猜对无奖～ 第384章 一切自有天意 欧阳九黎离开后，顾倾音也没管赫连潇去哪了，用了晚膳，直奔国师府而去。 凤凰命格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而从洛莞身上转移，她需要问问苍瑾。 然而她没有如愿见到苍瑾。 传话的是秦卿，他说：“鬼少主见谅，主上还需陪着夜公子，实在抽不开身。不过主上有句话带给鬼少主。” 顾倾音往他身后看了看，幽深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话？” 秦卿：“主上说，一切安排自有天意，鬼少主不必执着于某一件事。” 言毕，秦卿退回。 顾倾音低头，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 顾倾音返回慕音别院，结果门口居然遇到了江祀。 而且，他也是来送幽谷草的。 顾倾音：“你家主上怎么知道本座需要这个？” 江祀：“属下不知。” 顾倾音：“……” 最后，顾倾音还是没要江祀送来的那株幽谷草。 顾倾音知道子虚阁有幽谷草，而且她明白，若是自己开口，无心应该很快就会将幽谷草送来。 但她毕竟对无心没有那个意思，这么肆意享受着他的好意不太妥帖，所以没有送信。 包括千金行，她原本也不打算要——她买甚至她抢她偷都算是靠她自己拿到的，可千金行这么大喇喇送来，她莫名欠了个人情。 但欧阳九黎虽然面上带笑，态度却暗含着一股强势，且顾倾音隐隐觉得欧阳九黎和他那些侍从无意间露出的手腕处衣袖内侧的图案有些熟悉，所以才打算看看千金行到底要做什么。 江祀也没强迫，但离开时告诉顾倾音：“战王现在在子虚阁内，他说有些事需要查证，时间可能有些长，请鬼少主不要担心。” 赫连潇去了子虚阁？ 顾倾音垂眸，没说什么。 ……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四月孟夏。 顾倾音除了偶尔通过信件了解京城的事、隔空处理一些事物，基本没怎么和京城有联系。 白清伪装得很好，年夜饭时顾湛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赫连澈的军队距离南侨皇城已经不远了，南侨上下正是人心惶惶之际。 赫连潇一直没有回过慕音别院，但时不时会让人带封信给顾倾音，唠嗑有之，更多时候只有三个字： 想你。 潇。 顾倾音时常无语，光说想，却又一直待在子虚阁。 偏偏他来信还非要送信之人拿到顾倾音的回信才离开。 顾倾音：“……” 南嘉等人都以为顾倾音留在西景一是为了月芯，而是为了夜冥。 其实不然。 百里言歌的毒解了，而洛莞因久无所出，主动提出和离，然后以养病之名前往圭峰山的道观修养。 彼时月芯已有右相妹妹身份加持，又怀有身孕，自然而然被扶为太子正妃。 至于夜冥，传说毕竟是传说，“真凤”的心头血的确压制了离殇的蛊毒发作，但却没有完全根除，因此苍瑾悄无声息带着他回了天山祭司殿。 顾倾音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 至于国师府—— 反正苍瑾不见人也没人敢说什么，擅闯国师府之类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发生。 那么顾倾音留下是干嘛呢？ ——给洛莞治病。 顾倾音用“帮洛莞治病”换了一个洛梓南认祖归宗的机会。 一是对于凤凰命格的疑惑，二是对买回的洛梓南负责。 不过虽然说是治病，但顾倾音和鬼绝分别看过之后，都是一脸凝重。 洛莞身体亏空太重，根治根本不可能，就算是顾倾音也只能帮她续着命…… - 补5.6一更。 最近学校和网站的事压着，没时间更新，再次跟大家道歉！ 本章多了两百字，所以收费会多一书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