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道姑王妃》 第一章 初秋,京城。 城东徐府前张灯结彩,红艳的彩绸在带着夏日余热的风中飞舞,鲜丽的颜色向世人召示着主人家中有喜。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在距离徐府几十里的地方慢慢缓下了脚步,最终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这道姑乌黑的长发绾束在莲冠之下,眉目秀雅,身姿婀娜。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明净若镜,整个人透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淡泊宁谧。 别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却如一道迷人的风景让人眼睛一亮。 徐玉敏轻轻甩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叹,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京城,陌生的地方。 可这世间与她关系最亲的人却生活在这里。 越接近京城,听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原本要嫁给七皇子的人是她的胞姐,可给她的那封家书上明明言明皇上下旨要她出嫁的啊?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这一路行来,大家都在谈论这桩赐婚,都在谈论礼部尚书府上的徐二小姐,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养在深闺不为人知的二小姐突然顶替了她的姐姐成为了七皇子的王妃。 徐玉敏微微蹙眉,所有人都知道徐家换女另嫁,却无人知道其中缘由为何,尽管众人猜出的结论千奇百怪。而她要想知道原因,恐怕只能当面问父母。 徐家千金要成为当朝七皇子王妃的消息早就插上了翅膀飞出了京城,而喜期将近的现在,徐府门前却少了些应有的热闹,反而多了些不该有的冷寂。 透着异样的徐府景况让徐玉敏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但她既然来了京城,心中便已经做了决定,圣旨赐婚是不可以违逆的,即便这里的亲人从未抚育过她分毫,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心念一定,徐玉敏迈步朝着披红挂彩的徐府大门慢慢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徐玉敏心头的不安也慢慢扩大,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口的家丁看上去表情冷肃,半点喜庆的迹象也看不到,而且他们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分明是行伍出身之人。 徐玉敏在大门前停下,微蹙着眉头看着守门的兵丁。 在她打量他们的时候,两个兵丁也同样看清了她的容貌,然后他们做了相同的动作——转身推开了身后的两扇朱漆大门。 徐玉敏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敞开的大门内,略一沉吟,便坚定地抬脚迈上了门前的石阶。 不管里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只能选择面对。 因为,她已经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闷而坚硬的步伐,那是由许多人同时行进而发出的声响。 在她就要迈过大门门槛的时候,一群手执武器的兵丁已经站在了大门两侧,肃杀而冷凝的氛围瞬间扑面而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抄家? 灭门? 徐玉敏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露痕迹,步履从容淡定地穿厅过院,对院中三步一丁的情景视而不见。 客厅的门扇全部被打开,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厅中的情形。 做为一家之主的礼部尚书徐常礼苍白的面色中透着难掩的疲惫与沧桑,在他看到踏进客厅的徐玉敏时,死寂悲凉的眼神终于重新焕发光泽,有些激动地从座椅上起身。 徐玉敏手执拂尘,施了个礼,口中道:「无上天尊。」 「敏儿——」看见眼前这人跟大女儿一模一样的容貌,让徐常礼很确定来者的身分,只是小女儿这一身的道家装束,让他心中的愧疚感益发浓重,话也益发地难以启齿。 从不曾对女儿尽到教养的责任,从不曾让她感受父母的宠爱怜惜,却要她来承担孪生姐姐闯下的滔天大祸,让他喉间的话、舌尖的字艰涩难吐。 他不语。徐玉敏亦在施礼之后静默无声。 沉默终究要被打破,事情再难以启齿,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也要厚着脸皮说出来。 「敏儿,你终于回来了。」 徐玉敏扬眉,不发一言地看着父亲,以眼神询问她的不解。 迎着女儿质疑的目光,徐常礼继续道:「你若不嫁,咱们徐家便是欺君之罪,罪及九族。」 徐玉敏悚然动容,她是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坏到这种程度仍然让她大吃一惊,只是抗婚便要罪及九族吗?这桩事究竟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若非圣眷恩宠,也不会有这样的明旨赐婚,可既是恩宠,又为什么弄成如今这般兵刀相向,罪灭九族的局面? 「父亲,」徐玉敏定定神,慢条斯理地开口,「因我与姐姐乃是孪生姐妹,同生共养于家不祥,因此自幼便将我许身道家。可,既已许身道门,为什么皇上仍然会指婚给我这道门中人?」 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弄清楚,她如今彷佛置身在一团不辨东西的白雾中。 面对垂垂老矣的生身父母,还有府内府外的森森刀兵,似乎她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 可就算要引颈就戮,她也想做个明白鬼,有些事该问还是要问。 「圣命难违。」徐常礼神色间略带苦色。 徐玉敏轻诵道号,「无上天尊,便是执意让我还俗嫁人,事情不讲清楚明白我便是拚个身死,此事也恕难从命。」 「敏儿……」徐常礼一下子彷佛又苍老了几岁,无力地摆摆手,「你随我到书房来吧。」 徐玉敏摆动一下手中拂尘,缓步跟了上去。 书房离此并不远,只有几丈远的距离。 徐玉敏注意到,在他们走进书房的时候,周围警戒的兵丁极有默契地走远了些,但书房两面打开的窗扇仍然可以让外面的人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动静。 徐常礼的解说很清晰,亦很简练。 但在他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滞碍,隐约浮动着尴尬。 徐常礼坐在书案后,右手支额,有些无颜面对小女儿。 出生后数日,她便被他们送予一位过路的道姑托身道门,十几年不曾相见,一朝会面却是这般迫人的窘境。 徐玉敏轻轻顺着手中银白的拂尘,慢慢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孪生姐姐果真是一个敢爱敢恨、无所畏惧之人,不但公然拒婚,还敢与人苟合私奔。事发之后,竟然还言之凿凿地说当初选婚画像上的人明明就是孪生妹妹——也就是她,一个从未长在徐家的方外之人! 徐玉敏的手从拂尘上移到自己尖俏而柔润的下巴上,眸底微微透出几分嘲弄之色。 难道她看上去真的那么好拿捏吗? 目光不期然地落到院中警卫森严的兵丁身上,徐玉敏嘴角轻扯,这样的严阵以待,与其说是围守徐家众人,还不如说是防止她现身后再生波折。 这次她果然是被亲人坑了啊,把从不曾亲自抚育过的女儿当祭品一样献出去,做起来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愧疚或犹豫的。 徐玉敏轻轻扫了强做镇定的父亲一眼,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甩了两个漂亮的弧度,然后玉唇轻启,声音清清亮亮地道:「好吧,为了还报父母的生育之恩,我答应嫁人。」 徐常礼并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有几分愧色地看着小女儿,「是为父有愧于你。」 徐玉敏微微一笑,道:「无妨,从此之后,我与徐家便再无瓜葛了。」替嫁以还生育大恩,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她听进心里了。 徐常礼脸色一白,身子微微轻颤,双手扶在桌沿稳住身子,声音带着压抑的苦涩,点头道:「这样也好。」 徐玉敏自椅中站起,转身朝外走去,口中道:「我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府中应该有让我休息的地方吧?」 「来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随着徐常礼的声音响起,外面立刻有人应声。 徐玉敏走出书房的时候,那位仆从已经躬身候在外面。 跟在仆役的身后缓步而行,徐玉敏并没有多少闲情欣赏徐府错落有致的景致,被太多人关注实在不是件让人愉悦的经历。 走进那间被红色充斥的绣房时,徐玉敏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应。 从有记忆起,她的世界便是素淡而清净的,没有俗世的纷扰,也少了红尘的喧闹,在那样的环境下,人的七情六慾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 徐玉敏一直这么想自己的师父,今天却突然发现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她也是这样的形象。 低头看看自己的月白道袍,再看看这满室的朱红,她突然有种强烈违和的感觉。 在她倚窗怔然出神的时候,下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沐浴的一应事物。 「婢子伺候小姐沐浴。」 徐玉敏眉头微蹙,「不用,都下去吧。」她不需要这样变相的监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徐玉敏双手抓在窗棂之上,极目远眺,突然有种墙内、墙外是两个世界的错觉。 在步入京城之前,她从未想过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局面。步入徐府之后,她才惊觉以前闲云野鹤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嫁人?」一声轻喃自唇瓣间逸出,徐玉敏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吐出了一口胸腹间的浊气,伸手拉上了窗扇。 隔绝了外人的窥视,她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类似凄惶悲凉的神情。 亲情,原来是这般的令人心寒! 三日后,当朝礼部尚书的千金出嫁。 一方蒙头红巾隔绝了外面喧天的鼓乐与鼎沸的人声,看着脚上的红绣鞋一步一步迈出去,走出徐家,走向外面前来迎娶的大红花轿,徐玉敏突然之间觉得十分好笑。 她到底是为什么来京城? 难道就只是为了替一个自私任性的官家千金弥补错误吗? 脚步停了下来,保持着一只脚踏入花轿的动作。 徐玉敏在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 而随着她停顿时间的延长,众人的目光也聚集了过来,更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桩婚事一波三折,竟然中途还更换了新娘,足以说明有内情。现在新娘子临上轿前又出状况,更印证了事情不单纯。 一走了之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徐玉敏心下叹了口气,另一脚慢慢地抬起,上轿,落坐。 在轿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几日,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那么不适应。花轿要去的地方,只会让她更不适应,徐玉敏的手握成了拳。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路吹吹打打、热闹无比的迎亲队伍也顺利地绕着城内转了一圈,然后安安稳稳在七皇子的平王府前停了下来。 轿子一落地,徐玉敏便收敛了心神。 「王爷,不可……」 随着一声惊呼,一股大力自外扑入,徐玉敏本能地做出闪避。 她自认闪得够快,只可惜,还是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住。 「你是我媳妇?媳妇,我要看你长得好不好看。」 一道清润又透着率性天真的声音响起,徐玉敏讶异方起,眼前突然一亮,蒙在头上的喜帕已被人扯落。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俊逸中透着清秀的脸,黑如墨,亮如星的一双眼眸却带着稚子的天真。 徐玉敏心头疑云顿起,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龙辰昱伸手拨开掩在她面上的流苏,嘴角勾起,笑道:「新娘子果然很漂亮。」 第二章 不知如何回应,徐玉敏下意识回以淡然一笑。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都不出声?」龙辰昱丝毫不觉得两人现在是以一种十分暧昧亲昵的姿势贴在一起,他的手甚至直接摸上了她的嘴角。 被他这般对待徐玉敏笑不出来了,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粉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了起来。 「王爷,新娘子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您还是先出来,还得拜堂呢。」围观的人适时出声替徐玉敏解了围。 「拜堂,我要拜堂。」龙辰昱兴奋地钻出花轿。 徐玉敏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喜娘已经掀帘钻了进来。 喜娘沉默地帮她重新盖上喜帕,然后搀扶着她下轿。 脚步从红毯上一步一步迈过去,完全无视周遭杂乱的人语,徐玉敏木然地在司仪的唱礼中行完了大礼,然后被搀入洞房。 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的心思也转动起来。 平王似乎智力上有些缺陷,父亲大人是忘了说,还是根本就没想让她提前知道这个事实?看来,她那个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这桩亲事转嫁给她的。 她本来还在烦恼要怎么脱身,又不累及徐家宗亲,现在看来,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房间里静悄悄的,随侍的几个丫鬟一点声响都没有,彷佛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徐玉敏不知道自己还得这样端坐多久,一时无聊便收脚上床,打坐起来。 一旁服侍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多嘴,就连喜娘也选择了沉默。 这几日喜娘在徐府陪着徐玉敏学习礼仪规矩,已经很清楚这位主子是大礼不错,小节不拘的性子,如果硬要跟她较真,那么认输的只能是别人。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本王要跟媳妇洞房。」 龙辰昱人未进,声先到,出口便语惊四座。 不过,没有人流露出一丝讶异。 而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虽然因为他的话惊了一下,但还是很淡定的纹丝不动。 他进来得真快! 转念一想,徐玉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样一位「天真单纯」的新郎官,身分又是皇子,外面的人自然是不会多加阻拦。 新房里的闲杂人等很快被清空,只余高燃的龙凤喜烛发出哔剥声响。 徐玉敏依然安静地端坐在床上。 龙辰昱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看到他在床前不住地走来走去,口里还念念有词。 徐玉敏很有耐心地等他平静下来,只要他不是要真的洞房,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不会有异议,也会以最大的宽容来配合他。 洞房这件事,她很排斥,非常排斥。 要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已经是件很强人所难的事,如果还必须与他肌肤相亲、行敦伦之礼,徐玉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揭盖头,对,先揭盖头……」龙辰昱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床边,脸上泛起一抹困惑之色,「可我不是已经揭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揭一次?」 尽管口中疑问,他仍然伸手掀起了徐玉敏头上的喜帕,隔着凤冠的流苏她的美丽清晰可见。 龙辰昱凑近,伸手将流苏分拨两侧,让她那张清妍脱俗的脸再无一丝遮掩。 他挨着她坐下,双手互握,带了几分扭捏地道:「嬷嬷说,洞房必须晚上才可以,你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徐玉敏的嘴角微抽,突然间很想诅咒那些过于尽责的嬷嬷们。 「啊,对了,合卺酒,要喝了这个你才可以说话。」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徐玉敏垂眸伸手接过,配合着他交杯而饮。 然后,她就看到龙辰昱蹲在跟前直直地看着自己,却什么也不说。 他不语,她不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终究是龙辰昱按捺不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她很诚实地发出质疑。 「说什么也行,我可以叫你敏儿吗?」 「嗯。」 「敏儿,你从今天起就是我媳妇了呢。」 徐玉敏低头摩挲着袖口上繁复的绣纹,没有出声。虽然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他的媳妇其实本来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有着一模一样容貌,在徐家养大的正牌千金。 「嬷嬷说,我可以对自己的媳妇做任何想做的事。」他语调轻快地向她陈述着。 徐玉敏眉头微蹙,不觉对他口中的那个嬷嬷十分厌恶。 「你想做什么?」她问得很不安心。 「洞房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玉敏伸指按摩了下额侧,声音有些无力,「是吗?」 龙辰昱点头,献宝似的道:「嬷嬷专门领我去看过活春宫表演,所以我能洞房的。」 「……」咬牙切齿,她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否则不会这么想杀人。 「嬷嬷说洞房很费体力,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徐玉敏用力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吃嘛,这芙蓉糕很好吃的。」 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那碟糕点,徐玉敏抿抿唇,想了下还是没拒绝。她从早起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是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了。 「听说你是出家人,那为什么你留着头发?」龙辰昱眨巴着眼睛,好奇地询问。 徐玉敏咽下口中的糕点,不厌其烦淡淡地道:「我入的是道门。」 「出家人是不是都茹素?」 「嗯。」 「那是不是以后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吃素?」龙辰昱的脸色苦了起来。 徐玉敏因为他的表情而微微勾起嘴角,道:「不用,我吃荤的。」 「你是出家人,为什么还吃荤?」他脸上是满满的好奇。 徐玉敏抿了下唇,微微一笑,轻淡地道:「出家人也是有不守清规的。」师父那朵奇葩,出了家依然荤腥不忌,简直是浪费了她那身世外仙人般的气质,也不知道因此蒙蔽了多少无知的江湖人士。 龙辰昱依然蹲在地上,双手放在她的膝上,仰头看着她,道:「你也是个不守清规的人吗?」 「吃素这种清规不守也罢。」徐玉敏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严肃。 龙辰昱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对,不能委屈了嘴。」 「……」跟他处久了,她是不是也会变得傻气?这种设想可真不怎么美好,看来还是要尽快从这乱局中脱身才是上上之策。 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碟芙蓉糕,顺便喝了两杯龙辰昱亲手倒的香茗,徐玉敏终于满足了。 龙辰昱像个大孩子一样半趴在她的腿上,专心把玩着她腰间的挂饰。 徐玉敏看看他,又朝门口看了一眼,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叫几个丫鬟进来添点人气,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气氛显得有那么一点暧昧。 「咱们先睡一会儿吧,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龙辰昱一边研究她腰间的一方玉佩上的花纹一边说。 先睡一会儿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也许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洞房花烛夜能如此蒙混过去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徐玉敏欣然同意。 只是,在她想和衣躺下时,龙辰昱又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睡觉要脱衣服的,敏儿,快脱。」 徐玉敏在他强硬的态度下,只能权宜地除去了外衣。 谁知她一躺下,龙辰昱便伸手抱住了她,让她一惊。 「敏儿身上好香,好软,抱着好睡。」 徐玉敏用力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悦,僵着身子贴靠在他怀中,闭目暗自默诵经文,要在这样的情形下睡着,实在有点为难她。 龙辰昱湿热的呼息就在她的耳边,她甚至能够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有力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彷佛落在她的心头。 一个犹如孩童的皇子,却又如假包换是个真真切切的成年男子,他的身体、他的温度,都一再提醒着徐玉敏,他其实是个危险的存在。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三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晨曦透过帷帐落在枕上徐玉敏那张清妍的娇颜上,扇子似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她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神智犹未完全清醒,一时有些忆不起身在何处。 「你醒了?」 一道惊喜的男声自身旁传来,让徐玉敏的神智瞬间回笼,她忆起了一切,秀眉不自觉地蹙起。 「你不舒服吗?我帮你找太医来。」 徐玉敏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否则那人就要精赤着身子下床去叫人了。再者,她便是不舒服,此时也不宜找太医前来,那样的不适无法宣之于口。 「没事,只是有些疲累,休息休息就好了。」尽管不想跟他说话,可是有些话仍然不得不说。 龙辰昱脸上带笑,贴近她的身体,道:「你还要睡吗?我陪你一起,敏儿的身子又香又软,抱着很舒服。」 徐玉敏不自觉地身子一僵,闭目不言。 龙辰昱没有继续闹她,而是很安静地躺在一边。 不久后,有人推门而入,床上的两人都没有出声。 来人到床前似乎拿了件什么东西,便无声地退下,并没有打扰他们休息的意思。 等到房门再次关闭,徐玉敏听到龙辰昱在耳边道:「嬷嬷来拿元帕了。」 徐玉敏神色复杂地朝帐外看了一眼,而后重新闭上眼睛,将心事重重掩起。 龙辰昱自身后环住她,一只手不老实地攀爬上她的酥胸,并低头在她肩头轻轻吮吻,无言地传递着心思。 徐玉敏握紧了拳头,很想不顾一切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打飞出去,可她终究不能这么做。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直到怀中的人儿气息平稳地沉入梦乡,龙辰昱才睁开眼,湛湛有神的星眸中哪里还有一丝天真? 伸手抚过她汗湿的长发,他的嘴角泛起一抹不自觉的温柔,这个意外得来的妻子似乎颇有些趣味。 她像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却表现得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无论他如何都与她无关,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嫁给他,入得平王府,岂容她全身而退? 打上他龙辰昱的印记,此生都是他的人,其他人休想染指半分。 他轻柔地撑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交握,龙辰昱想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怀中的她沉睡如故的秀雅精致的五官不是倾国之貌,却有着令人评然心动的韵味。 花轿内那垂眸低首的浅淡一笑,如破冰而出的焰,瞬间灼亮了他的眼,再难舍弃。 平王夫妇新婚第二日进宫请安晚了。 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徐玉敏面上的憔悴,忍着浑身的酸痛,她一板一眼地叩拜谢恩,尽量不在君前失仪。 来自不善的目光她感觉到了,也知道自己确实是个不合格的王妃。 官宦人家的规矩多,皇家的礼仪更甚,而她自幼长在民间,短短三日便要她如大家闺秀一般进退得仪,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她能做到大礼不错已是不易。徐玉敏心中暗自哂笑,那一纸家书到底把她弄进了一个怎样的泥淖啊。 帝后寡淡地说了几句话,赏赐了一些东西,便让他们夫妻退下了。 龙辰昱直接拉着妻子出宫回府。 而这正合徐玉敏的心意,她不耐烦面对其他人审视和看戏的目光,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身心倶疲,极需休息。 窝回平王府的寝房里补眠,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霞光映红了窗纸,她有片刻的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王妃。」直到丫鬓低声轻唤,她才恍然回神。 是了,她收到家书来京成亲,然后得知替嫁的真相……所有的一切在脑中过了一遍,让她的心不禁微沉,蛾眉微蹙,伸手揉了揉太阳 穴 。 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经身不由己地陷入了一个大麻烦之中呢? 「请王妃净面。」 丫鬟的声音再次拉回她的思绪。 徐玉敏起身下床,却在起身的那一瞬脸色一僵,腿间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蜿蜒而…………她的癸水来了。 以往总会有疼痛的徵兆,这次却来得这般无声无息,恍惚间她忆起有些女子在成亲之后,固有的痛经之症便会消失,想来,自己也是如此吧。 「身上来红了,拿些乾净的衣服来换。」徐玉敏有些尴尬地吩咐。 有丫鬟应声去办。 徐玉敏沉默地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在她们拿来衣裳要她更换时,她开口道:「拿道袍来。」 「……我只是不习惯穿那些缓罗绸絪。」 「可那些本来就是给你穿的啊。」 「那不是我的衣服。」她不欲多做解释,两人亲热之际他的异样让她心生警觉。 自古皇家多诡谲,那是属于龙辰昱的世界,自己终归会离开,因此她无心介入。 龙辰昱一派天真地道:「敏儿不喜欢那些,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便是。」看来徐府果然是直接把徐玉蓉的陪嫁配给了徐玉敏,不合她喜好也是自然。 徐玉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们用膳去。」 在他清澈纯真的目光注视下,徐玉敏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无心介入他的世界,亦不想他干扰自己的生活,但如今的情形却让她陷入了一个困局。 要么拆穿,要么配合。 她不能拆穿,又不想配合…… 被龙辰昱拉着走至饭厅,徐玉敏心中不禁叹了口气,这是个强势霸道的男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如愿地摆脱他,自京城这座泥淖中脱身而去。 「敏儿别为了衣服的事愁眉苦脸,新衣服定让人按你的喜好做,」见她闷闷不乐,龙辰昱笑着侧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穿道袍也很漂亮。」 见他如此坦然地赞赏,徐玉敏微微一愣,继而浅淡一笑。 龙辰昱转过头便对一边跟着的侍从道:「明天让人来给王妃做衣服。」 「是。」侍从应声低头。 徐玉敏本想拒绝,想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罢了,衣服做便做吧,反正徐玉蓉的那些衣服她是不想穿的,他对她好是皆大欢喜,这也没什么不好。 桌上的膳食丰盛味美,可是徐玉敏却没多少胃口,只勉强用了些,便放下了银筷。 「敏儿不喜欢这些菜吗?」 「不是,吃饱了而已。」 龙辰昱「噢」了一声,便继续埋头用餐。 等到他吃饱净手漱口,徐玉敏才同他一道离开饭厅。 夫妻两个在院中散了散步,才回到寝房休息。 在侍从退出内室后,龙辰昱二话不说,一个翻身便压到了妻子的身上。 徐玉敏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眉头微蹙道:「我来红了。」 龙辰昱脸色一变,直直地盯着她。 徐玉敏淡定地回视。 片刻沉默之后,龙辰昱一脸铁青地掀帐下床去净室。 徐玉敏面朝内而卧,唇线轻弯,心情极好。 很快,龙辰昱再次回到床上,闷闷不乐。 新娶的妻子就在身侧,他一身的火气却没办法发泄在她身上,越想越是恼怒。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按礼俗,新妇三朝回门。 回门?哼! 只有生恩,从未养育,无事时将她遗忘得彻底,有事时推她出来顶缸,她肯答应出嫁已是仁至义尽,当初说好与徐家再无瓜葛,她没有自打嘴巴的爱好。 徐玉敏虽不情愿,但这是大礼节,皇家由不得她任性,因而只能无奈地在龙辰昱的陪同下上了回门的马车。 在平王府中,她如何穿戴都无人异议,但出门见客,着装却要符合她的身分,虽不必按品服大妆,却也要华服美饰方可。 清俊卓逸的平王,清妍脱俗的平王妃,夫妇两人并肩而立像一幅画般美好。迎出府门的徐常礼看在眼中,有过片刻的怔忡。如果平王没在四年前出了那场意外,如今女儿该是何等的幸福,偏偏…… 「老臣参见平王、平王妃。」 「岳父大人快请起。」 「谢王爷。」 第四章 寒暄之后,一行人入府。 先国礼后家礼,也就只有今日徐常礼夫妇敢受当朝亲王的礼。过了今日,即使辈分有定,也是君臣有别。 女儿的冷淡徐常礼夫妇看在眼中,心头只有苦涩,大女儿酿下的苦酒却要小女儿喝下,面对这个从未养育过的小女儿,他们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领着徐玉敏回到内院,分长幼次序落坐,徐夫人有些局促地看着面色沉静的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女儿归家,这是她们母女首次单独见面,出嫁前女儿要学诸多礼仪规矩,除了匆匆见过一面,她便一直没机会跟女儿说话。 此时,有了机会,她却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些年你在外可好?」徐夫人的声音止不住微颤,当年被迫送小女儿离府,一直是她心头的隐痛。看着承欢膝下的大女儿便忍不住将对小女儿的牵挂换作疼爱贯注到了大女儿的身上,结果却让她娇惯成性,无法无天,最终惹出泼天大祸。 「劳母亲挂念,女儿一切安好。」徐玉敏的回答冷淡疏离。 「那便好,你师父……」 「师父也安好。」 徐夫人一时无法继绩话题,女儿一副与她无话可说的样子,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所幸,徐玉敏轻呷了一口茶后,主动开口,「不知姐姐现下身在何处?」 徐夫人面上一滞,苦痛地道:「她被送入了敕建白马寺修行。」 说是修行其实是变相囚禁,甚至不知几时大女儿便被取了性命,皇家的脸面都被她打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吗?」徐玉敏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当年送她入道门,如今又送一个到佛门,想来是她们姐妹都与红尘无缘了。 「王爷待你可好?」 徐玉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甚好,稚子无邪,如何不好?」 外间传言也只说平王四年前曾受过重伤,她当时听到的时候并没多想,却不料他那重伤导致了他的痴傻。 她不明就里,可是知道一切的父母却也没事先对她提点?!难道他们以为不需要告知她真相吗? 真是可笑! 徐夫人再说不出话来。 他们到底是亏欠了小女儿,在猜到她对平王痴傻一事并不清楚的时候,隐瞒了她这个事实,就是怕再节外生枝。 「我与母亲实无话可说,不如便坐着喝喝茶静静心,等一会儿用过饭后,我与王爷离府,大家都落个自在。」 「敏儿……」 「母亲噤声吧。」徐玉敏无情地道。 徐夫人面容惨白,嘴唇颤抖,心痛而不敢置信地看着冷漠至斯的小女儿。 她心心念念盼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却与她形如陌路,恩断义绝。女儿心中有恨,她明白,可她却无法承受如此之痛。 旁边伺候的人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努力当自己是是屋内的摆设。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直到,待客的筵席开始。 用过饭后,龙辰昱夫妇便离开了。 而在回平王府的马车上,龙辰昱看着妻子面沉如水地倚在车窗边,目光漠然地看着窗外的。 她不高兴。 应该说,从她嫁予他开始就没有高兴过,洞房之后他再没见她露出半丝笑容。 「敏儿很累吗?」他靠过去,躺到她腿上问。 她摇头否认。 「那敏儿在想什么?」 「我想去白马寺。」 「白马寺有什么好玩的?」她要去见徐玉蓉那贱人? 徐玉敏声音平淡地道:「想去见见我那个从未谋面,却据说跟我有着一样容貌的姐姐。」 「噢。」她想做什么吗? 「不能去吗?」她垂眸看他。 龙辰昱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下巴,又示意她俯下身来,在她耳边道:「等你身上乾净了再说。」 竟然说动嬷嬷让她跟他分房而睡,哼,这样就想躲开他,她未免想得太过简单。 徐玉敏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扯过一截柳枝,蹲在湖边用力抽着湖水。 「王妃,王爷在等您一起用午膳。」 「让他自己吃。」狠狠一抽湖面,激得水花飞溅,徐玉敏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您不陪着王爷,王爷不会吃饭的。」前来请她的丫鬟一脸为难。 「那就让他饿着。」吃饭的时候撒娇让她喂,真是有毛病。 他爱装傻子是他的事,她一点儿都没兴趣帮他演戏。 见她一点都不配合,那丫鬟愁眉苦脸,「王妃,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吧。」 徐玉敏将手中的拂尘轻抵在颔下,像一个孩童般专注地拨弄着另一手中的柳条,看着它在湖面激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可怜别人,又有谁可怜她呢? 莫名其妙地卷进这样的事情中,她心中的无奈、苦楚又能说给谁听呢? 「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给您跪下了……」 徐玉敏听到了丫鬟下跪的声音,到底不忍,不甘地用力搅了下湖水,将手中的柳条掷向远处的湖心,然后起身。 「走吧。」 「谢谢王妃。」丫鬟欣喜地起身跟上。 徐玉敏摆弄着拂尘,心不在焉地走在铺了七色鹅卵石的花圜小径上。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面对龙辰昱。 只是路再长都有终点,花径尽头的凉亭内已经摆好了午膳,石桌旁就端坐着那个她不想看到的男人。 看到她的身影,龙辰昱欢喜地站起,冲她招手,「敏儿,快过来用膳。」 徐玉敏慢慢走过去,沉默地在石桌旁落坐。 她一落坐,丫鬟们便开始服侍布菜。 食不知味地用完饭,徐玉敏仍旧回后花圜的湖边去散步。 龙辰昱心情很好地纵容她的任性,心里想的是,任凭她再烦躁不甘今晚都得跟他同床共枕,也别想他会好心放过她。 徐玉敏确实很烦躁,她的癸水没了,那个男人今晚肯定会回房安歇,并强迫她行房,而她真心不喜欢他碰自己。 他太过不知节制了,她承受不了他的需索无度。 不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做那世间最亲密之事,她不喜欢这样。 可如今她又毫无办法,只因她是他的妻。 而她势必要去见一见徐玉蓉,只为那逃离一切的一丝希望,自己若是不遵从龙辰昱的意思,他肯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再晚,只怕就来不及了,皇家不会允许徐玉蓉活得太久。 用力握紧手中的拂尘,徐玉敏暗自咬了咬牙,今晚她便遂了那男人的心思,明天她一定要去白马寺一趟。 虽然下了决定,可是眼见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的心情也不受控制地越渐焦躁。 到底是不甘心! 用完晚膳沐浴后,她回到寝房的时候,龙辰昱已经在了,而他也明显洗浴过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仍透着湿气。 龙辰昱挥挥手,侍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徐玉敏继续默默地擦拭自己的长发,半乾之后用玉梳仔细顺理。 「敏儿,快来睡觉。」他一脸纯真地趴在床上朝她招手。 徐玉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压下心头的怒气,慢条斯理地打理好一头秀发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她才在床边坐下,龙辰昱便伸手将她拽上了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天色发白之际,他才终于偃旗息鼓,搂着香汗淋漓的娇躯满意地低喃道:「你今天若爬得起来,咱们便去白马寺,爬不起来便作罢。」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 徐玉敏恨火烧上心头,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龙辰昱搂着她低笑,没有半点不豫,反倒很好。 被他这样卖力耕耘之后,她若也能强撑着爬起来,就说明她有非去见徐玉蓉不可的理由,太过明显的异状只会让他提高警惕,她要达成所愿便不容易。 徐玉敏闭目调息,她一定要去白马寺,目前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春光旖旎的帐内,两个人贴身躺着,心却尚无法贴近。 龙辰昱垂眸搂紧怀中人,心道:「总有一天,你连人带心都是本王的。」 敕建白马寺不但占地广,周边风景也很是迷人。 可惜,徐玉敏却没有半点赏景的闲情雅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她勉力从床上爬了起来,别的倒还好忍,只双腿间的不适让她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直抽气。 那个男人是故意的,下了狠力蹂躏她,全无半点怜惜,这还不算,甚至不让她涂抹药膏。 她忍! 只要能摆脱他,摆脱这座让人压抑的牢笼,她可以一忍再忍。 「她人便在此处了,王妃可要进去?」引路的庵主垂首询问。 「都下去吧,我有话跟她私下说。」 「是。」 徐玉敏看着面前的两扇门扉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定定心,然后上前用力推开了门。 一股阴湿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禅房想必是被精挑细选用来安置徐大小姐的,室内光线也甚阴暗。 徐玉敏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屋内,然后回身关上了大门。 「谁?」这一道声音年轻却透着死寂与绝望。 徐玉敏走到隐在一团暗色中的人影前,这才开口,「据说你是我姐姐?」 垂首瘫坐在蒲团上的人霍地抬头。 这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却显得憔悴无生气的脸,这个认知让徐玉敏下意识蹙眉。 即使有被认出的风险,可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她俯下身,凑到徐玉蓉的耳边道:「我将王妃的身分让予你,你可敢换?」 徐玉蓉那双死寂的眼瞬间燃起希望,拚命点头。吃尽苦头的她,早已没了傲气。 「好,换衣服。」 片刻轰两个人将身上的衣物全谨过,徐玉敏帮徐玉蓉绾好发式,然后将自己头上的发饰全数插到她袭髻上,又将自己的艺霞蓉原先的攀披散弄得蓬乱。 最后,她又取出私藏的一点胭脂水粉帮徐玉蓉化妆。 「出了这道门,你就要靠自己了,我想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徐玉蓉沉默地看一眼蒲团上端坐的徐玉敏,然后义无反顾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着大门缓缓重新阖上,隔绝了外界的明媚风光,徐玉敏笑着阖上了眼,学着徐玉蓉原先的姿势在蒲团上坐下打禅。 那男人昨夜那样折腾她,导致她今天的面色有些憔悴,反倒让她们姐妹的形容更容易瞒天过海。 不知道当龙辰昱知道妻子被调包后会是如何的神情。哈! 禅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庵主和一个内侍一起走了进来,内侍的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只酒壶和一只酒杯。 徐玉敏恍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内侍尖着嗓子道:「奉太后懿旨,赐徐氏鸩酒一杯,即刻上路。」 第五章 看着捧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徐玉敏微微笑了笑,缓缓伸手拿过了杯子,心中不由得嘲笑自己来到京城后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 看了手中酒片刻,在内侍催促前一饮而尽。 在她痛苦地闭息过去,慢慢软倒在地后,内侍一挥手,立时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将她拖了出去。 闭住心脉御毒假死的徐玉敏仍能感觉到身体被拖行的疼痛,拖拽着她的人没有丝毫的怜惜,因为在他们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就算还未死透,也是不需怜悯的。 徐玉敏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那些泥土渐渐掩埋她的身体时,她甚至有种荒诞的感觉,或许自己已经神魂游离了吧。 躺在冰冷的泥土中,她静静地等待着周边恢复寂静,然后动功破土而出。 拖着僵硬而疲累的身体,徐玉敏仔细将地面恢复成原先的样子,然后强撑着一口气,遁入茫茫夜色中。 在徐玉敏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夜深人静的白马寺后山子里突然出现几道暗影,在一处刚刚掩埋了徐玉敏的土堆前停了下来。 「挖。」带头的男人阴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恨。 土堆挖开后却空空如也。 此时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雷电,照亮了坑前的人,不是龙辰昱又是谁? 看着空无一人的坑底,他笑了,朝其他人一挥手,「将那贱人扔到里面,既然死了,总要见屍的。」 他的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只怕当年将她带走的道姑大有来历。 一个侍卫将带来的麻袋打开,里面的人正是与妹妹互换了身分的徐玉蓉,此时她的穿着打扮跟在白马寺中一般无二,人却昏迷不醒。 侍卫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到坑底,然后几个人将坑重新掩埋。 在他们做完这一切时,雨从天而降。 雨洗涮了原本残留的一切痕迹。 回到平王府,龙辰昱洗漱之后回到寝房,看着已经重新布置过的床帐、被褥勾了勾唇,被那个贱人沾过的东西他都不会留下。 长得一样又如何,到底是两个人,她真以为自己是个瞎子不成?同床共枕抵死缠绵过的妻子如何能认错? 床下认不出,上了床难道也认不出?世上再蠢的人也认得出。 哼! 他只瞧一眼,听她咳嗽一声便知道这是个西贝货,那身形体态哪里是他妻子,就连周身的气度都完全不对。 他的敏儿清秀雅素,骨子里透着一股出尘的仙气,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里,再不分彼此。 想到徐玉敏美妙的滋味,龙辰昱不由得狠狠捶了下床褥。她竟敢真的逃离,她最好祈祷这辈子不要被他寻到,否则……嗯哼! 真是一场好雨! 徐玉敏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歪坐在洞口望着外面的雨幕微笑,庆幸自己能寻到这一处山洞栖身。 冷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鸩酒而已,以内力封住心脉,不让毒气攻心,脱身之后凭她的内力与医术便可无虑。 从此海阔天空,想想作梦都要笑出声。 只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失去了女子的贞洁到底是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想到那个男人对她为所欲为的情形,徐玉敏忍不住咬牙,那时的他就是只禽兽。 她咳了一声,一口血喷出,血溶入雨水散于天地间。 不气,不能动气!徐玉敏努力平心静气,再次调理内息。 她方才已用内力将毒逼出,只是体内难免会有残余,喝几帖清毒的药也就无事了。 行功一周天后,她毫不犹豫地冲入雨中。 借着雨势潜入山脚下一户人家,拿了一件衣裳后再次奔入雨里。 最后,在天明之前她寻到了一处破旧的房舍栖身。 捡了一些柴生起一堆火,将湿衣烤乾,将那衣袍扔入火中看它化为灰烬。 她只从那户人家取了一件男子外袍,内里的衣物还是重新购置为好。 只是,腹内空空,外面又是倾盆大雨,颇有些不好受。 尤其是——她伸手按抚自己的大腿根部,被那男人弄出的伤才是最让她难受的。 这样的身子状况并不适合行路,可是,她却只能咬牙硬撑,早一点儿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她便多一分安全。 她并不指望徐玉蓉真的能骗过那个男人,只是今夜之事只怕于他也是始料未及,恐来不及应变,阴差阳错之下倒让她捡了个便宜。 太后赐鸩酒赐得真真巧,只怕那男人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这样一来,徐家便不会受她出走的牵累,说来还是太后娘娘帮了她一把。 哼,她把本该是他的王妃还给他,怎么也能让他不舒服上一阵子,绿帽子什么的,男人向来是最无法忍受的。 他敢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想到他勃然大怒的样子,她的心情忍不住雀跃。 火光映红了徐玉敏的脸,她面上那愉悦的笑靥衬得她益发的清研动人,彷佛暗夜幽暴徒放,星星点点耀人眼。 伸展着四肢瘫在乾草堆上,枕着手臂看着红艳的火光,彷佛身子也温暖起来,只觉岁月静好。 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刚刚从试衣房出来的那位蓝衣少年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句话,张记成衣铺的小夥计看着眼前这位俊秀清雅的男子,再回想他方才穿着粗布衣裳进来时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最初只觉得这男子模样俊秀,一身粗布麻衣可惜了他那张脸。但这衣着一换,立时便成为浊世翩翩佳公子,说不出的清秀雅素,温润如玉。 这蓝衣少年正是徐玉敏改扮,她今日卖了猎得的山货换银钱,才到这城中成衣铺内购了合身衣物换上。 穿惯了道袍,换上男子的装束于她而言还是很不适应的,但道装毕竟太惹眼。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假若京中有人寻她,必是以道袍为线索。因此,再不适应,她也是要换装而行。 将银钱付了,徐玉敏提着那包旧衣物离开了成衣铺。 一直到走出那座小城镇,徐玉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城门。秋日阳光照耀下的城门,让她想到了入京的那一日,阳光也似今天一般……若她知道一步踏入京城会是那样一场改变自己命运的婚礼在等着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可惜,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龙辰昱! 徐玉敏悄悄攥紧了拳头,牙齿忍不住咬紧。那个男人让她有种咬牙切齿的冲动,他蛮横地占了她的身子,逼得她不得不兵行险招。 好吧,事情都过去了,从今而后他们不会再有牵连,他居庙堂之高,而她处江湖之远,山高水长,永不再见。 摸摸袖袋中的十几枚铜钱,徐玉敏仰头吐了口气。 数日前离京,她身无分文,就连衣服都是偷来的,好不容易在山上猎得山货换了些许银钱,此番购置衣物,囊中再次变得羞涩起来。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难怪师父总是说,钱这东西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没有它万万不行。 顺着官道,一路而行。 不出十里,便见路边有一茶寮。 徐玉敏信步走了进去,要了碗茶喝。 茶寮中南来北往的行人或歇脚,或进食,不一而是,各种消息流散。 「你们知道吗?听说啊,青州那边去了好多武林人士,说是有什么宝藏在那边现世。」 「真的假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宝藏的事是真的,不过听说是在梁州。」 「不是说在江北的玉凤山吗?」 「……」 徐玉敏边听边慢慢啜着手中的粗茶,眉头微微蹙起,江湖又有藏宝图现世了啊? 虽然从小在江湖长大,但她一直觉得江湖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从她记事起便听过各式各样的江湖传闻,举凡藏宝图、武功秘笈,从没自江湖中销声匿迹过。 师父说得对,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过呢,师父对于藏宝图一向情有独锺,虽然她每次的藉口都不同,但是目的总是一样的——必须去凑个热闹。 徐玉敏轻抿唇瓣,手握成拳在桌上轻捶,她决定了,去找师父。 只是,这次藏宝图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徐玉敏摆出三只茶碗,各放在三个方位,然后摸出一枚铜钱在桌上旋转开来。铜钱最终落在了西北方位的茶碗旁。 徐玉敏扬眉,笑着收起了铜钱,「小二,结帐。」她就到梁州去找师父。 官道之上一辆漆黑雕花马车平稳地驶在路上,车前车后是一色青衣劲装的武士,一望便知车内之人不是寻常之辈。 一骑从远处飞驰而来,在车前十几步处勒马停止,马上武士翻身下马到车前回话。 「有消息了?」车内传出一个男人冷沉的声音。 「是,无云上人应该往青州去了,最近有太多江湖人赶往那里。」 车内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再次响起,「其他几处没有消息吗?」 「尚无。」 「退下吧。」 「是。」 宽大舒适的车厢内,龙辰昱倚在靠枕上轻转着手上的一杯酒,眼阵半阖,若有所思。 一个月了,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只打听到了这个应该最有可能是她师父的道姑的行踪。 这种进展让他的心情很不好,他的妻子现在行踪不明,江湖又是一个乱局,她若有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虽然,龙辰昱也觉得依他对妻子的了解来看,她遇到危险的机率应该也不是很大,但无法掌握的现状让他很不安。 「让其他人尽心,仔细打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她会找那个疑似她师父的无云上人吗? 龙辰昱有些不确定,若那无云上人不是她的师父又该如何? 狠狠一口饮下了杯中酒,龙辰昱心头略有烦躁。由兄长出头替他游说父皇母后鑛他出京寻医,藉此外出寻找逃妻,终究是打乱了他与兄长的原定计画。 他可以为了兄长装痴扮傻,可以为了兄长忍辱负重,可是敏儿是他最不能割舍的,他也只能任性了。 想到兄长对他无奈地笑,龙辰昱心里叹了口气,他们一母同胞,他这次确实是重色轻兄了些。 「爷,前面三十里处便是洛林镇,天色已晚,我们是否要在镇上歇一晚?」 「嗯。」龙辰昱答得很敷衍。 一行人朝着洛林镇而去,终于在黄昏时分进镇,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后院我们公子包了,将闲杂人等清出去。」 掌柜看着拍到柜台上的那锭分量足足的银两,诚惶诚恐,点头哈腰,「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吃食要精细些,我们公子用不惯粗糙之物,明白?」 「明白明白。」掌柜一时多嘴问了句,「可要找人作陪?」通常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出行,总免不了风月之事。 「多嘴。」青衣武士声音变冷。 「敏儿,为夫抱你进去,你要乖。」 掌柜看到那位刚刚下车的锦衣公子转身从车厢内抱出一个人,那人窝在他怀中,面目看不真切,但那一头华饰足以证明其身分。 掌柜不由得暗自骂了自己一声,这可真是多嘴了,人家是带着夫人出行的。侍卫们护拥着龙辰昱到后院,一进去便将引路的小二赶了出去,各自分派职守,将院子严密地护卫起来。 第六章 龙辰昱进到房内将怀中抱的假人扔到床上,撩袍在床边坐下。 看着那假人,他心中恼恨异常。 假人身上所穿衣物乃是按着徐玉敏的身形所做,只是她来不及穿上身便任性地离开了。 果真是山野间长大的丫头,无知无畏,这李代桃僵的事若被皇家得知,他们徐氏九族焉有活命的机会? 哼,为她费心遮掩这笔帐,他会跟她好好算的。 没多久,饭菜被侍卫送了进来,龙辰昱移坐到桌畔。 饭吃了没几口,又有一名侍卫急匆匆进门。 「爷。」 「讲。」 「方才有人投宿客栈,小的看其容貌颇似王妃。」 龙辰昱豁然起身,「当真?」 「是。」 「先不要惊动她,明日上路后再说。」 「是。」 「今晚一定看牢了她。」 「是。」 挥手让侍卫退下,龙辰昱在屋内烦躁地走来走去。 那个女人……她就和自己住在同一间客栈,待明日确定之后再跟她好好算帐,但愿真的是她! 有了念想,这一夜便过得甚是辛苦,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最后,龙辰昱索性起身在屋中枯坐一宿。 天色在他的殷殷期盼下终于渐渐发亮,当晨曦普照大地的时候,龙辰昱暗暗地吁了口气。 知道自家王爷的心思,随行的侍卫都没有送早饭进去。 在那位疑似王妃的少年结帐离开后,迅速进去回报给主子。 得到消息的龙辰昱以最快的速度上路,直追那人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官道之上看到了那个马背上的身影,只一眼,龙辰昱便眯了眼,带着狠意吩咐,「拦她下来。」 侍卫们领命飞马上前,一字排开拦住那人的去路。 马上的青衣少年挑眉,冷冷道:「不知诸位拦住在下的去路所为何来?」 「你说是为什么?」后面传来一个压着腾腾怒意的声音,「敏儿。」 青衣少年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回头。 从黑色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人,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益发让他显得眉目清俊惑人。 马上的青衣少年正是易钗而弁的徐玉敏,她认出来人正是她的丈夫——龙辰昱,当朝的七皇子,平王。 龙辰昱慢慢地走到她的马前,朝她伸出手,冷淡地道:「下来。」 徐玉敏蹙眉看看他,又看看周遭围住自己的青衣武士,抿紧了唇瓣,垂阵,没有理会他伸出的那只手,迳自翻身下马。没想到未到梁州,就被他堵到。 龙辰昱也不恼她,走过去牵了她的手,便往马车走回。 当马车厢门闭上的时候,徐玉敏的心也沉了下去,她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却没料到他竟然会追出京来。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厢,蓦地在一个地方停住,那是一个女子模样的假人。 龙辰昱的声音响起,「这是敏儿的替代品,让本王每日抱进抱出,很温柔和术巧。」 徐玉敏扭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他塞了东西入怀。 「换上。」 徐玉敏低头看怀中之物,乃是女子的衣物,从内到外一应俱全。 龙辰昱见她发愣,又催促道:「赶紧换,本王可不想让人以为本王有断袖之癖。」 徐玉敏抬头看他,「你……」 「你不用想让本王回避,你身上哪里是本王没看过的?」 徐玉敏脸色蓦地暴红,羞愤地瞪他。 龙辰昱不为所动,道:「你若不想动手,本王乐意代劳。」 他的目光让徐玉敏发颤,只好羞涩地背过身去,宽衣换装。 龙辰昱的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点动作,梭巡着属于他的领地,看她不解绑束胸口的布条便要穿衣,冷声道:「把那碍眼的布条解了。」 徐玉敏暗暗攥紧了拳头,吸了口气,伸手去解遮掩她女子身分的绑胸布。龙辰昱见她动作迟缓,索性自己伸手过去帮她。 徐玉敏在他伸手过来的那一刹那忍不住身子一僵。 龙辰昱却不管她如何反应,飞快地解开她的裹胸布,看着那两座饱满玉峰脱去束缚弹跳而出,目光倏地变炽烈。 徐玉敏急急抓了龙辰昱准备的抹胸便要系上,却冷不防被一只大手夺了那淡粉抹胸,她也被扯入一具宽厚炽热的怀抱。 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想要阻止他的放浪。 「别惹本王生气。」龙辰昱在她耳边阴沉地低语。 徐玉敏的手停住,在他越来越惹火的举动撩拨下,带着微微呻 吟与哀求地开口道:「别在这里……」马车行在官道之上,周围还有护卫的侍卫,这让她情何以堪? 龙辰昱松开雪峰上的一颗樱桃,伸手去扯她的中裤,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本王有分寸,你听话就好。」 徐玉敏此时不敢惹他,怕他真的不顾一切任性胡为。 龙辰昱迅速剥光了她,从那堆衣物中挑出为她备下的贴身亵裤,给她换上。徐玉敏轻咬着下唇,由着他一边撩拨一边给自己换衣,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 曾经两人癫狂缠绵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殊不知点滴在心头。 为她换上全套的衣裙,龙辰昱的额头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活色生香的妻子就在身边,他却不好动她,真是种煎熬。昨夜他盼着天亮,现在他却盼着天黑。 徐玉敏老实地窝在他怀中,动也不敢动,她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状况了,抵在她双股间的硬物在叫嚣着渴望。 龙辰昱的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染了情慾与压抑,命令她,「把它拿出来。」 徐玉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两腿之间,心紧了又紧,终究还是乖顺地扯松他的腰带,将那羞人的东西掏了出来。 龙辰昱在她那双柔软细腻的玉手中得到抒解,扯过她狠狠地吻了樱唇一口,最后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先这样,晚上再收拾你。」 徐玉敏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惊惧地抬眸看他。 龙辰昱冷冷地瞪她,「背夫私逃,你以为本王会饶了你?」 徐玉敏顿时垂首不语。 龙辰昱再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放。 敏儿,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冬日的天黑得早,行人早早便投宿。 龙辰昱一行人依旧包了一处客栈的院子,不许外人打扰。 自从投宿,徐玉敏便有些心神不宁。 她知道夜晚的来临代表着什么,那个男人在车上的举止再再说明他今晚肯定不会轻饶了她。可她委实有些受不了他的凶狠,但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又该如何是好? 她明明长在山野,活在江湖,怎么就偏偏踏入了朝廷皇家这样的深渊? 「吃饭,中午时便没见你吃几口。」龙辰昱夹了菜放入她面前的碟内,颇不满地说。 徐玉敏心中苦笑,如今她哪里来的胃口? 龙辰昱自是知道她心头在忐忑不安些什么,扬眉斜睨她一眼,轻笑道:「你乖乖听话,本王自不会太折腾你。」 徐玉敏心中一凛,抓紧手中的竹筷,逼着自己往嘴里扒饭,虽然她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只是再勉强自己,也堪堪吃了大半碗便实在吃不下了,只能作罢。 龙辰昱看了看她的碗,微微蹙眉,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饭后,侍卫提了热水进房,倒入浴桶之内,供他们洗浴。 洗浴之后便要上床安歇。 徐玉敏揪着中衣衣襟,望着已经躺在被窝中的人踟蹰不前。 龙辰昱仰躺在膨软的锦被中,心情很好地道:「如今天凉,敏儿还是早早上床为好。」 徐玉敏咬咬牙,到底还是走过去,脱鞋上床。 龙辰昱看着她放下了厚实的青幔床帷,这才道:「敏儿不会打算就这样躺下吧,还不除了衣衫?」 闻言,徐玉敏的身子一僵。 「敏儿若不愿,不如为夫帮你?」 徐玉敏倒抽了口凉气,只能咬牙自己动手除了身上衣物。 等她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离身,龙辰昱便将她扯进了被窝。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场情事结束的时候,窗外传来鸡鸣之声。 天亮了! 徐玉敏浑身汗渍,秀发尽湿,趴在枕上喘息,只觉浑身酸软,只想闭眼好好睡一觉。 龙辰昱伏在她的背上,轻咬着她的耳垂,轻笑道:「为夫可让敏儿舒服了?」徐玉敏闭目不理他。 龙辰昱也不恼,继续对她道:「敏儿累了便歇着吧,咱们今日不赶路了。」徐玉敏还是不吭声。 「又跟本王闹脾气啊,本王心情好不跟你计较。」龙辰昱一睑回味地笑着,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搂入怀中,轻抚着她光滑的玉背,「安心睡吧,为夫陪着你。」 累极了的徐玉敏也顾不得许多,依偎在他怀中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徐玉敏醒来的时候人已在行进的马车上,自己是如何被人抱上车的,她毫无印象。 龙辰昱低头看她犹带迷离的眸子,不由得轻笑一声,「敏儿总算是醒了,这一觉睡得真沉。」 徐玉敏微微蹙眉,看着他湛湛星目中倒映出自己的容貌,继而重新闭上眼,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 「不想起身便躺着吧。」龙辰昱轻抚着她的一头秀发,端着手里的一杯酒,慢慢啜饮。 徐玉敏却不想继续躺着了,忍着浑身的酸痛坐了起来,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头发,拿了随身的玉梳慢慢梳理。 龙辰昱也由着她,只管自斟自饮。 第七章 徐玉敏慢慢打理好头发,对着铜镜将一支白玉簪插入发髻固定,又拣了两支钗点缀,便要阖上妆奁。 一只大手从旁伸来拦住她,从盒内取出几样钗环戴到她的发髻之上,「太过素净,为夫可不喜欢。」她那修道人的习性得改改,否则不但他看着不爽,她自己也没有已为人妻的自觉,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不理红尘的小道姑。 徐玉敏也没说话,只是任他施为。 弄好头发之后,龙辰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下,笑着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道:「胭脂不擦便也算了,敏儿的肤色白里透红,那些脂粉反倒污了你的好颜色。」 徐玉敏仍旧不理他,只向后靠在靠枕上,拉起窗扇,透过纱帘去看外面。 这条官道蜿蜒深入一片树林,前后行人稀疏,显得有些荒凉,让她起了一丝警觉。 江湖人云:逢林莫入! 只这官道穿林而过,却是无法可施。 龙辰昱挨到她身侧,搂着她的腰同她一起往外看,口中笑道:「娘子有什么感想?」 徐玉敏回眸瞥他一眼,又接着看向外面。 她三番两次甩他冷面,龙辰昱却不恼,只小声地道:「昨夜敏儿也不曾叫得多用力,怎么今日却说不了话了?」 徐玉敏扭头朝他怒目而视。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廉耻」二字? 看着她凤目里迸射火光,龙辰昱却心下大乐,手在她腰上轻揉,一派轻松惬意地道:「让为夫亲自按摩服侍,娘子可算是天下第一人,可舒服?」 徐玉敏想躲却未能如愿,只感觉他那双大而有力的手在自己腰上摩挲按压,一股股酸麻随之顺着尾椎骨蔓延开来,又渐渐消退,身子软绵舒服,便有些困顿起来。 她的神情自是落在龙辰昱眼中,他脸上笑意加深,手上益发地卖力,现在伺候好了她,夜里才会让他更得用。 徐玉敏伏趴在他膝头上,凤目微阖,昏昏欲睡。 酥麻难忍,只得努力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呻 吟出声。 龙辰昱的气息越来越粗重,飞快地扯落了她的亵裤,并将她抱坐到腿上,对着自己那掏出的炽热硬物坐了上去。 徐玉敏受这一股强烈刺激的冲击,难受地扭动身子,她的双手紧紧扣在他肩上,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脑子却渐渐昏眩发狂,这个姿势太……太深了…… 龙辰昱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开始用力向上冲顶,他将她所有的喊叫都吞入腹中,只是车厢内充斥的甜腻腥味足以说明两人有多么缠绵激烈。 徐玉敏伏在他的肩头,大口喘着气,忽察觉一股浓稠之物顺着大腿淌在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顿时一股羞愤之意席卷了她,她的指甲用力掐着他的肩头,恨不得抓下他几块肉来。 龙辰昱心情极好地笑出声,轻轻拢了拢她散开的衣襟,将诱人的春光遮掩几分,在她耳边叹道:「为夫这段日子寂寞太久,娘子要体谅一二才是。」 徐玉敏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两下,青天白日之下她便跟他在行骏的马车上如此,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龙辰昱却不在意,拿了布巾擦拭两人的身体,不紧不慢地将自己和她重新打理好,才再拉起窗扇,好让车厢内腥甜的气味散去。 徐玉敏到离他远一些的角落坐好,防备地看他。 然而猛然一道利箭破空声,让她倏然惊醒。 龙辰昱按住她,低声安抚道:「敏儿只管安睡,无须理会。」 徐玉敏听他如此说,心有所悟,便老实地继续趴着闭目养神。 不须理会也好,她本也不想理会。 不久外面的刀剑相接声响了起来,且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安静下来。 「爷,处理好了。」 「嗯。」龙辰昱漫不经心地应着。 马车开始重新驶动。 在徐玉敏似睡非睡之际,感觉有一只大手探入她的裙底,直往大腿根而去,她身子一震,便要起身。 「莫闹。」 这话中的警告之意让徐玉敏不敢轻举妄动,整个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的手指探入她双腿间的谷 穴 中,由浅入深,慢慢地勾动……徐玉敏感到一阵酥麻难忍,只得努力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呻 吟出声。 龙辰昱的气息越来越粗重,飞快地扯落了她的亵裤,并将她抱坐到腿上,对着自己掏出炙热硬物坐了上去。 徐玉敏受这一股强烈刺激的冲击,难受地扭动身子,她的双手紧紧扣在他肩上,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脑子却渐渐昏眩发狂,这个姿势太……太深了…… 龙辰昱畅快地躺倒在垫子上,手枕在脑后,开口道:「敏儿是要去找无云上人吗?」 徐玉敏难掩讶异,「我找她干什么?」 「她不是令师吗?」 「不是。」话一出口,徐玉敏便有些懊恼,她何必告诉他? 「噢,幸好为夫提前遇到了娘子,否则只怕要白跑这一趟了。」 徐玉敏心里懊悔,早知道便不走这条近道了,竟然遇到了这个男人。 「据传无云上人的医术在武林中颇负盛名,又是出家的道人,为夫还以为她会是当年抱走娘子之人呢。想来这江湖中藏龙卧虎,不出世的高人总是有不少的。」高人吗? 徐玉敏想到师父素日的行径,便忍不住嗤之以鼻,世外高人有时候不过是徒具其形罢了。 至少,她家师父人前人后绝对是两个样子。 龙辰昱瞥到她眼中闪现的笑意,眼神不由得微黯,几时她能对他自然而然地展现笑容便好了。花轿之中她的那抹笑,一直深藏在他记忆中,却始终不曾再在她脸上看到。 她终究心中仍旧无他! 眯了眯眼,龙辰昱心中发狠,没有又如何,他绑也要将她绑在身边,她即便是块寒铁石,他也要将她焐热了。 便是焐不热,也不会放她离开,成了他的女人,这辈子便只能是他的。 一连三场刺杀,来得凶猛又密集。 一场大雨让他们不得不在一处荒山野庙留宿。 篝火映亮了殿堂,映红了徐玉敏的脸颊,她蹙着眉头坐在火边,心不在焉地往火里扔枯枝。 龙辰昱原本坐在她对面,可在看了她半晌后,起身移坐到了她身边,像她一样捡了枯枝往火堆里扔,「敏儿就没什么想问我吗?」她也对自己的丈夫太漠不关心了,她以为他们撇得清吗? 徐玉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问了你便会说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徐玉敏从善如流地道:「为什么这一路会有人来刺杀?」 还一场接一场,从她跟他相遇到今天,短短十天之内,三场剌杀,突然而来,倏忽而去,从不留活口,成功无望转身便退,改日再来。 龙辰昱的声音很轻,彷佛在说别人的事,「敏儿可还记得当日嫁入王府时,为夫是何情形吗?」 「愚痴。」她的用词很毒辣。 龙辰昱不以为忤,勾了她一绺长发在指间把玩,笑道:「是呀,愚痴,四年前为夫领兵在边关大败敌国,班师回朝途中遇袭,不幸头部受创一时变为懵懂稚子, 一年后一次无意的事故,头部再次受创这才恢复了神智。」 徐玉敏忍不住侧头看他,竟然真的痴傻过啊,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些东西。 龙辰昱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为夫真是受宠若惊。」 徐玉敏「呸」了他一口,又转去看火堆。 龙辰昱的眸光变得深沉,继续道:「为夫此次是借了寻医之名出外寻找娘子的。」 「不想继续假装了?」徐玉敏忍不住问了句。 「原本时机尚不成熟,不过,本王的王妃都跑了,时候不到也要走这一步。」龙辰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道:「我娘子这样的颜色还是待在本王身边放些心,外面那些狂蜂浪蝶还是省了他们的心思好。」 徐玉敏用力拍开他的手,往旁边移了移。 今日留宿荒庙,他再如何也不好就这么放浪形骸,徐玉敏倒也不怕惹恼了他。龙辰昱自然知道她心里是何想法,不过,他不在意,夫妻之间偶有摩擦也算是小情趣。她再不心甘情愿,他想要时,她也只能在他身下娇吟婉转。 火旁的佳人着一袭素色锦衣,发髻轻绾,说不出的灵秀出尘,她身上那股淡泊清灵常常惹得他忍不住想破坏,似乎这样她便堕入了凡尘俗世,再也无法抽身而去。 殿外的大雨哗啦地下着,冷风从破旧门窗间透入,寒意袭人。 一层秋雨一层凉,再深便要入冬了。 徐玉敏抬眸看向外面,透过雨帘看远处,山峦蒙蒙烟雨中,不辨形貌。 王府侍卫们在殿外各处守卫,任由冷风刮骨、雨水打湿衣襟,笔直的身躯不曾有丝毫移动。 一双大手覆上徐玉敏的眼,龙辰昱略带冷意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与其看他们,敏儿不如多把目光放在为夫身上。」 徐玉敏拿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龙辰昱笑开了,再次凑近她身边,抓起她的一只素手把玩,「常听人说美人嬉笑怒骂皆是风情,今日一见敏儿如此,才知世人所言不假。」她那眼波斜斜横来,嗔中带愤,又有几分夫妻间独有的亲昵,让他心里十分满意。 她便是心中尚无他,对两人的夫妻名分却是认的,不知不觉中与他就有了几分情分,这证明事情已经朝着他的预期发展,焉能不喜? 当下,心头想望又起,伸手从她腿下探过,将她捞入怀中,接着矮身钻到了殿中神案下,那里已经铺好了乾草、被褥,四方垂下的厚实青布正好成了遮蔽的床幔,不让春光外泄。 徐玉敏先被吓了一跳,及至他将她放到被褥上,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要爬起。 龙辰昱哪里会放她起来,死死地压了上去。 徐玉敏手捶他,低声一道:「你还要脸吗?大殿四处透风,侍卫们还在外面,你你……」 「谁教你勾引本王,忍着些,别叫太大声。」 龙辰昱喘着气扯落她裙下的衬裤,扒掉那贴身亵裤,挺枪进入了那处温热的密丛,快速地动作起来。 徐玉敏被他弄得狠了,便张口咬在他肩头,三番两次下来总算没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响。 龙辰昱尽兴之后,钻出神案,随手将擦拭完身子的布扔进了篝火之中,一本正经地坐在火堆边添柴火。 神案之下,徐玉敏慢慢打理好衣物,恨恨咬牙诅咒外面的那个男人,扯了被子躺下,不肯再出去丢人现眼。 龙辰昱回眸看了眼青布幔帐后神案的方向,嘴角扬起,眼中一片得意,她以为留宿野庙他便会不动她了吗? 在这荒野之地,因繁就简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尤其她害羞不敢声张,凭他如何折腾,只有一味顺从的分,最是销魂。 夜半时候,偎在身畔温暖怀抱中的徐玉敏突然警醒。 龙辰昱拍拍她的背,耳语道:「无事。」 神案下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外面的篝火仍在烧着,此时殿外传来隐约的打杀声。 徐玉敏蹙眉看向外面,突然很是暴躁,这些刺客没完没了地追杀,到底是想怎样? 她听到闷哼声,不由得回视。 龙辰昱也听见了,剑眉蹙起,拍拍她的背,道:「我出去看看,你安心待着。」说完,便矮身钻出了神案。 第八章 这次来的刺客不但人数众多,出手较前几次更为凶狠,王府侍卫经过连日警戒已是疲惫之师,此时不免落了下风,更有几人受伤。 徐玉敏掐了一把被褥下的乾草在手,在几个黑衣剌客阆入大殿,向神案扑来的时候,随手摊了出去。 黑衣刺客只见青布幔无风自开,一把暗器迎面射来,待要闪躲已是不及。 眼见剌客直奔神案而去,龙辰昱心头大恼,挥剑抢身入内,却看到那几个黑衣人受创倒地。 致命伤口上的是乾草枝,他惊讶地看向神案。 一只酥白玉手掀开了青布幔帐,徐玉敏钻出神案,衣衫齐整,长发披腰,亭亭立在神案前,手指翻转间又是一把乾草飞射而出,从后偷袭龙辰昱的黑衣刺客应声直直倒地。 龙辰昱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真是娶到了一个宝贝。 她在床笫之间万般委屈承欢,却是有着一身不俗功夫,这功夫恐怕远在他之上,如果她硬不肯让他近身,只怕他也只能望妻兴叹。好在,她于夫妻本分倒是通透的。 龙辰昱此时不必分心于她,转而去帮侍卫退敌。 徐玉敏蹙眉看着那数十个黑衣剌客,这皇族中的权力倾轧实在令人生厌。 低头看到篝火旁的柴禾上,徐玉敏伸脚挑起一截粗枝,手掌翻覆间切为数十段,收在袖中,缓步朝殿门走去。 黑衣刺客只见青布幔无风自开,一把暗器迎面射来,待要闪躲已是不及。 眼见剌客直奔神案而去,龙辰昱心头大恼,挥剑抢身入内,却看到那几个黑衣人受创倒地。 致命伤口上的是乾草枝,他惊讶地看向神案。 一只酥白玉手掀开了青布幔帐,徐玉敏钻出神案,衣衫齐整,长发披腰,亭亭立在神案前,手指翻转间又是一把乾草飞射而出,从后偷袭龙辰昱的黑衣刺客应声直直倒地。 龙辰昱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真是娶到了一个宝贝。 她在床笫之间万般委屈承欢,却是有着一身不俗功夫,这功夫恐怕远在他之上,如果她硬不肯让他近身,只怕他也只能望妻兴叹。好在,她于夫妻本分倒是通透的。 龙辰昱此时不必分心于她,转而去帮侍卫退敌。 徐玉敏蹙眉看着那数十个黑衣刺客,这皇族中的权力倾轧实在令人生厌。 低头看到篝火旁的柴禾上,徐玉敏伸脚挑起一截粗枝,手掌翻覆间切为数十段,收在袖中,缓步朝殿门走去。 「天女散花!」有黑衣剌客惊呼。 那漫天撒出的暗器铺天盖地而来,伤及人身便犹如天女撒落的种子开出的血花,乃是暗器手法中最最厉害的,即使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暴雨梨花针也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暴雨梨花针只能发一记,让人避无可避。 天女散花却是武者不死不休,让人无处可逃。 徐玉敏这一出手,立时便让平王府这一方扭转了整个局势。 来犯的数十名黑衣刺客尽数伏诛。 冷风夹着苦雨扑面而来,徐玉敏打了个寒颤,那混和着血水的雨水淌了一地,让她看了直蹙眉,忍不住拱了拱手,口诵道号,「无上天尊,罪过罪过。」 「……」王府侍卫面面相觑。 倒是龙辰昱笑着挥挥手,「你们把屍体处理了,毁屍灭迹,莫让人看出端倪。」 「是。」 「今日之事,若让本王听到一点风声,后果你们懂得。」看杀手那惊骇的眼神,敏儿的这手功夫只怕还是不为人知的好。 「遵命。」 龙辰昱到廊下接了雨水将手洗净,又入殿换过衣服,这才走到已坐回火堆旁的妻子身边,揽了她入怀,叹道:「倒是为夫眼拙了,敏儿是深藏不露啊。」 徐玉敏拍开他的手,冷淡地道:「我去睡了。」便又重新钻回了神案下的临时床铺。 她很生气,方才见黑衣刺客从后偷袭龙辰昱,她竟然会紧张,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甚至动了杀念,这真是罪过了。 龙辰昱摇头笑,知道她这时心情不好,便明智地没去烦她,在火堆旁坐了后半夜。 娇妻猛如虎,嗯?真的要好好想想一味欺压她是不是明智之举了。 真要惹得她手刃亲夫,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朝平王难得深思熟虑了起来。 那晚之后,一连几晚徐玉敏都在梦中惊醒。 这让龙辰昱有所了悟,杀生对于自幼许身道门的她到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那晚若不是情形实在对他们不利,估计她仍旧是不肯出手的。 想到这里,龙辰昱的心突然莫名高兴起来,虽然她依旧不肯对他假以辞色,但到底在她心里,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的安危于她而言也是重要的。 因为体贴她的惊梦,最近他大多不闹她,实在是忍不住才会缠上那么一两回。又七八天过去后,徐玉敏终于慢慢恢复正常,而龙辰昱也放下了心。 但她茹素和诵经的习惯却还没中断,这让龙辰昱有些无奈。 好吧,只要能让她安心,茹素诵经都没问题,只夫妻房事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就是了。 她心情不好,他能体谅,但要他一两个月别沾她的身,恕他办不到。 龙辰昱进门的时候,徐玉敏刚刚诵经完毕,正在上香。 「敏儿真是虔诚。」 徐玉敏对着香炉打了个道稽,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龙辰昱却突然很想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于是便道:「敏儿,你以前一直是做道姑打扮吗?」 徐玉敏点点头,「嗯。」只是有时她也会变装,但那个就不必告诉他了。 「一直住道观?」 徐玉敏想了下,才道:「大多时候是住在道观里,有时也会跟师父出门走动。」 龙辰昱忍不住调笑她,「那你在外走江湖时,没有人曾说这个小道姑倒是俊俏,托身在道门真真可惜了。」 徐玉敏脸色微变,似惊讶又似恍然。 龙辰昱马上便知道这样的话她果然是听过的,估计还不少,心里的火气忍不住窜了上来,那些嘴贱的混蛋。 「你就没有收拾说这些话的人?」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中带了杀气。 徐玉敏看了他一眼,摇头,「世上的闲言碎语多了,计较是计较不过来的。」过分的话自当别论,她也不是真逆来顺受的。 龙辰昱便问她,「那敏儿计较什么?」 徐玉敏这次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不喜欢替人出嫁这样的事,那本不是我的人生。」 龙辰昱扬眉,「难道当一辈子的小道姑就是你的人生?」 让他没想到是,徐玉敏真的点头,「是呀,当道姑有什么不好吗?我从小就是道姑啊。」 龙辰昱抚额无奈,他忘了她尚在襁褓中就被徐常礼送给了她那位正好路过的道姑师父,确实是自幼便进了道门。 算了,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跟她争辩了。「时候不早,我们早些安置了吧。」 徐玉敏抿抿唇,心里有些不愿,但到底没说什么。 两个人上床之后,她没有例外地又被龙辰昱搂入怀中,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这人除了重慾些,在床事上如狼似虎,其实对她一直不错的。 「敏儿身在江湖,可知无云上人是个怎样的人?」 「听师父说,是江湖中一个以医术好出名的出家人,据说年轻的时候,她被男人伤了心,心灰意冷之下便出了家。她特别痛恨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男人,死在她手里这样的男人有很多。师父说这种人的脑子受的刺激太大,拉不回来了。」 「……」龙辰昱忍不住认真地看了妻子一眼,最近她与自己说的话多了起来, 不像以往那样,不是不予回应便是简洁得过分,有时甚至亲切得很,比如此刻。 「你既然是打着寻医的名号出来,其实可以去找无云上人的。」徐玉敏想到他出京的原因,忍不住多嘴。 龙辰昱忍不住道:「敏儿懂医术吗?」她应该是懂的吧。 「懂。」她回答得很肯定。 「那为夫找你不就行了。」 徐玉敏一针见血地道:「如果我能治好你,那么你又何必打着寻医的名号出京来呢?这样岂不是自打嘴巴。」 「……」他这是被鄙视了吗? 「而且无云上人的医术高明,你这种假扮的,到时候岂不是要被拆穿西洋镜?」 这真是一句比一句更尖锐啊,龙辰昱心里忍不住苦笑,他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样话里有话地讽刺他了。 「本王倒还不至于如此失策。」 徐玉敏紧接着又给了他一记闷棍,「那你又打听无云上人做什么?」她记得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他明明有提过无云上人,而且情况也都有所了解。 龙辰昱为之气结,她果然是故意的。 「我不舒服,不想说话了。」 龙辰昱突然不想多说了,他之所以这么安分地抱着她盖棉被纯聊天就是因为她的癸水又来了,而她最近又经历了杀人的事,他不好意思勉强她用别的方式帮他抒解。 想来想去都是那些人的错,如果他们不派剌客来敏儿便不会出手,不出手便不会受到惊吓,导致现在他有需求也不好强迫她。 这笔帐他记下了! 「得月小楼」是江夏城最大的酒楼兼客栈,虽然叫小楼,实则并非只有一座小楼那样简单。它前前后后共有三座楼、五处院落,可供行人吃饭住宿,是远近闻名的投宿打尖之地。 这日龙辰昱一行便在近午时分入城抵达得月小楼。 在楼外迎客的夥计看到这辆奢华的马车、车旁随侍的青衣武士个个都非泛泛之辈,便知道来者身分不凡。 只是,从车里下来的那位公子却让他吃了一惊。 那是位锦衣玉貌的俊逸男子,周身透着一股清秀气质。可是,他一说话,便打破了旁人所有的美好想像。 「娘子,这里人好多,我不喜欢。」 那声音分明透着稚气天真,一如孩童。 「我饿了。」随着这个娇柔的声音,马车上走下来一位披着狐裘的少妇,她的容颜清妍雅致。 单讲容貌,这两人倒是一对玉人,只可惜了,这样出色的女子却嫁了这么一个痴傻的男子。 夥计心头不由得叹息,这世间事果然难以尽善尽美。 「娘子,我抱你进去啊,莫脏了你的鞋。」 徐玉敏待要拒绝,龙辰昱却已伸手过来,她只得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要人前作戏,她即便不想配合,也不能拒绝。 一个男子将一妙龄美貌少妇抱入门,这无论在何时都是足够吸引人注意的事,因此,他们一入门便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实是情理之中。 徐玉敏颇羞赧,便将头埋在了龙辰昱的怀中。 「一座清静小院,不许人前去打扰。」侍卫说话的同时将银元宝掷到柜台上。掌柜见多识广,知这一行人不好惹,忙点头哈腰答应。 「娘子,今天我们在厅里用饭好不好?」 「你不是不喜欢人多?」徐玉敏不能不开口,她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他扮愚痴上瘾,她却没有陪他演戏的意愿。 「娘子喜欢我便喜欢啊。」龙辰昱扑闪着那双澄澈的星目,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 如果不是深知内情,徐玉敏真是要被他这副纯良的样子骗去了,可惜——下意识抿抿唇,很是不甘愿地点头道:「好,就在厅里用饭。」 第九章 当龙辰昱张开嘴等着她喂的时候,徐玉敏很想把碗直接扣到他头上,他演够了没有,傻子便不会自己动手吃饭吗?那是残废好不好。 徐玉敏暗自深呼吸,强制压下想抽人的慾望,面沉如水地夹了饭菜,坐到他身边一口一口地喂食。 突然之间她有种当娘的错觉——这想法立时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子,你手不要抖。」 徐玉敏偷偷瞪他一眼,咬着牙继续喂,心说:你可以把那个「子」去掉,我会觉得很合心意。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是客栈大厅内其他客人的心声。 便是富贵无双、便是锦衣玉食,这样的女子嫁了这样的夫君那真是暴殄天物、惨无人道啊。 好不容易,徐玉敏喂饱了不要脸面的平王,才要坐回去吃自己的饭,又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到了。 「娘子,我也喂你吃好不好?」 徐玉敏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看着自家王妃那张强忍怒气的脸,龙辰昱却心情愉悦,捧了饭碗将饭菜喂到她嘴边,等她张口。 徐玉敏暗自默念道经维持冷静,然后张口将饭菜吃了下去。她不跟他一般见识,这个混蛋蠢子! 他喂一口,她吃一口,很是和谐。 只是…… 「呀,喂偏了,我帮你擦……」龙辰昱看看自己的手,眨了下眼,然后蓦地舔上她的唇边,将那唇上沾着的酱汁舔吻去。 饭厅之中突然有那么一刻的寂静无声。 徐玉敏的脸瞬间暴红,又羞又恼,手捂在被舔吻过的地方,恼怒地瞪他一眼,然后霍然起身,「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龙辰昱急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娘子,你等等我……」 他们一走,侍卫自然也跟了上去。 客栈大厅内立刻开始响起了嗡噏的议论声。 负气回到栖身小院的徐玉敏愤愤地进了主屋,回身要关门。 「娘子。」龙辰昱及时顶住了门。 徐玉敏见无法拒他于门外,索性转身往里走去。 龙辰昱进房,关门落闩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妻子坐在床边,脸上犹有未消的余怒,他不由得嘴角微扬,走到她身边,搂住她透着馨香的身子,低低笑道:「敏儿真的生为夫的气了?」 徐玉敏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但实在是忍不下那口气,「你好歹也是一朝王爷,能要些脸面吗?」 龙辰昱一本正经地道:「本王如今脑子受损,哪里还有脸面可言?」总是要作戏给一些人看到才行。 徐玉敏忍不住反唇相稽,「便是脑子受创,那种事也是可以于人面前做的吗?」 龙辰昱失笑,「失智之人不论做出何种行止都在情理之中。」 虽知他所言不虚,但他毕竟是假装的,这就让她很是恼火。 龙辰昱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手也探进了她衣襟之内,「敏儿是不想我在人前做这样的事吗?」他一下将她扑倒在床,俯身吻了上去。 徐玉敏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大白天的,他是要如何? 她越是挣扎,龙辰昱反而越不放她,最后心火被彻底撩拨而起,索性扯落了帷帐,专心享受夫妻闺房之乐去了。 他本是率性之人,又是面对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何必有所顾忌? 在他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中,徐玉敏的抗拒渐渐变弱,最后只能本能地依附着他承受他的攻势,脑子里陷入一片空白。 在他终于满足地退出她的身体时,她有好一会儿的空茫。 徐玉敏闭着眼,有些绝望地想,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竟然开始享受他的需索,甚至于无意识地主动迎合。 一行淸泪从眼角淌下,她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她是讨厌这个男人的,是在情势所迫之下无奈让他夺去身子。她不喜欢皇家,不喜欢王府那座牢笼,甚至讨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京城…… 龙辰昱伸手抚过她眼角的泪,心头有些揪疼,还是无法让她心甘情愿吗? 他抱紧了她,呓语般地道:「敏儿,别哭,你的泪让为夫心都痛了。」 徐玉敏伸手捶打他的胸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不喜欢。」 「好好,为夫答应你,日后不这样了。」大不了晚上努力些,白日宣淫也是情不自禁,圣人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何况他又不是柳下惠,娇妻在怀,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放纵了些。 徐玉敏捶打的力道渐小,最后推开他,背过身子面墙而卧,不再理他。 龙辰昱只是默默地从后搂住她的腰,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她只怕也不愿替他孕育子嗣的,还是要等啊。 他见过被迫怀上不喜欢的人子嗣的女人像发疯一样自残的样子,那在他幼年的记忆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无论如何都抹不掉,随着年长反而记忆越来越清晰,简直刻骨铭心。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枝叶凋零,于寒风中呜咽萧瑟。 有别于车厢外的冷肃,车厢内却是透着暖意的。 车厢铺了厚厚的波斯毯,车厢壁也钉了厚厚的毛皮,还点了一只精巧的炭炉,炉中不时闪烁着点点火光,透着丝丝温暖。 龙辰昱斜靠在引枕上,手里拿着一只小酒壶,不时往嘴里倒一口,眼睛却看着对面专心缝制香囊的人。 他知道她清净无争,一身武功深藏不露,却还真是没想过她于针尔女红也是精通的。 在那块不大的锦帛上,她飞针走线,绣出的花纹、图形栩栩如生。 「敏儿。」 「嗯?」徐玉敏口中答应,手中却没停,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你师父从小是按大家闺秀的教养教你的吗?」他实在是很好奇,她明明长在道院,但是身上的气质却高洁出尘,甚至比许多世家名门的千金闺秀还要出众,只是在一些宫廷礼节上她可能有所不及。 提到师父,徐玉敏停下手中的针,似乎是想了想,然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漾出一抹浅淡的笑,「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 说了等于没说,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龙辰昱也不计较,他反正也是随便问问。 「绣花是为了练暗器,掷暗器的时候力道、方位、角度等等都很重要,所以绣花很适合用来磨练暗器的精确度。」 「……」这倒是很新奇的说法。 然后,龙辰昱想到一件事,「你以前练暗器是用什么?」 徐玉敏捏着手里的绣花针展示给他看,理所当然地道:「绣花针啊,师父说这个当暗器很便宜,像江湖中一些败家的人拿镖啊、金珠银弹啊什么的,简直是太浪费了,完全当自己是土财主一样挥霍。」 「咳咳……」龙辰昱不幸被倒进口里的酒呛到了。她那师父简直一点儿不像个出家人啊。 徐玉敏瞪他,她没有在说笑,他为何反应这么强烈? 虽然,她其实也觉得师父经常有那么点……不,是很不仙风道骨,但是,她可以私下腹诽一下,别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的。 「你师父到底是谁啊?」龙辰昱简直太好奇了。 徐玉敏的答案一如既往,「反正你也不认识,知道也没用。」 总之,她就是不肯告诉他就对了,这分明就是还防着他,留着一条退路随时准备甩了他走人。 这个认知让龙辰昱着实不舒服,江湖有那么好吗,她为什么就不肯踏实地留在他身边当平王妃呢? 还是他对她不够好?他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太过尽心,其他真的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从来也没有拈花惹草的意愿,就想守着她白头到老,这样还不行吗? 龙辰昱从对面移到她身边,抓了她的脚搁到自己的膝上摩挲,道:「敏儿,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做我的王妃?」 为什么?徐玉敏难得沉思了一下。 原本这桩婚事与她是毫无关系的,若非胞姐失节在先,她大概这辈子就是一个江湖散人罢了。 但是,事情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所以,她被迫成了这桩婚事的犠牲品,嫁入了平王府,成了平王妃,但这不是她的人生啊。 龙辰昱又是一个贪欢重慾的人,这与她从小受到的清心寡慾戒条完全相悖,她很不适应、很反感,虽然有时候她也很喜欢两个人做那种事的感觉。 思考过后,徐玉敏给了他答案,「你很麻烦。」 龙辰昱饱受打击,任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很麻烦? 这算什么答案? 可这偏偏真就是个答案啊。 「敏儿,其实为夫一点都不麻烦的,真的。」龙辰昱开始搜刮自己不麻烦的证据,「为夫身家清白,府里也没有一群莺莺燕燕,外面更没有红顔知己什么的,而且不是皇储,不会争权夺利……」 「那你当年为什么会被人谋剌,导致脑部受创?」徐玉敏轻飘飘一句话便一下戳破了他的美好言论。 龙辰昱抿抿唇,继续游说,「就算争权夺利这个有,但你们女人要的不就是一个对自己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男人吗?」 徐玉敏磨眉看他,目光充满着愤凭,「我是出家人。」可是如今却被你硬生生沾染了一身的红尘孽障,沉沦在男欢女爱中无法自拔。 龙辰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这完全就说不通嘛。 出家人! 龙辰昱承认她跟那身道袍很相衬,但是他讨厌她穿道袍的样子,就好像远得让他构不到一样,他不喜欢那样。 去他的出家人! 他宁愿被她当成恶棍,也不希望她去当出家人。 出家人有什么好?清规戒律……好吧,其实当初她就说过,她的师父不是个守三清戒律的人,她身为弟子自然也一脉相承。 但是,请修持身却是最让人深恶痛绝的,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何况他们是夫妻,亲热也是不为过的。 想到这里,龙辰昱摩挲她脚的手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攀爬。 「龙辰昱!」 龙辰昱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抿抿唇,老实地又把手放回了老地方。 好吧,白日宣淫是不对的。 「敏儿,你是本王的王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无论愿不愿意你都是本王的王妃,皇家的媳妇。」 徐玉敏脸上神色一黯,低下头继续去绣自己的香囊。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呢? 如果他没有追上来,再寻到她;如果他乾脆一点,认了李代桃僵的徐玉蓉,那么这件事就真的与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他寻出京,又找到了她…… 师父常说,天道有常,天道无常,各有因缘,莫怨人。 「敏儿——」龙辰昱暗暗有些恼意,他最不喜欢她这样一言不发了,每每激得他火冒三丈,然后就会忍不住对她做些不太好的事。 徐玉敏的声音带了些无奈,亦透出几分萧索,「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没有跑不是吗?」或许他真是她命中的劫,是她今生无法逃脱的业。 龙辰昱心中那把火突然熄了,是呀,她若真想跑还是能跑掉的,可在他寻到她的那一刻,她似乎就认命了。 或许——龙辰昱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她很聪明,考虑到了许多事,这估计是她当初没有在入京后便一走了之,而是听话嫁人的根本原因。有了机会,她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搏一次。 第十章 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对徐家深恶痛绝,她始终都是徐家的女儿,不可能会真的坐视徐氏九族遭殃。 想通这些,非但没有让龙辰昱心里舒服,反而让他更加的烦躁。 徐玉敏感受到脚上传来很大的力道,这让她十分不适,但是她只是蹙紧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他们这样一路往北,似乎是要往青州去,可师父应该不会去那样冰天雪地的地方,师父是最怕冷的,也最不喜欢自讨苦吃。即便是要看人寻宝,在有机会挑选的 时候她更可能去那些风景好一点的地方。 「敏儿。」 徐玉敏抬眸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声叫唤有些不同。 龙辰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肯为我生孩子吗?」 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 徐玉敏愣住了。 孩子? 她好像一直没有想过,是了,他们总会有孩子的。 见她不答,龙辰昱的心立时提了起来,「你不愿意吗?如果怀上了,你是不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打掉他?」 徐玉敏蹙眉,不解地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一条生命不是吗?」更何况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你恨本王。」他给她原因。 徐玉敏又愣了一下,然后说得很慢,似乎也在思索一般地道:「也许……我没那么恨你吧,至少我不会因为恨你而去伤害我肚子里的小生命。」 她真的恨他吗?突然之间,徐玉敏也不确定了。 出家清修之人讲究四大皆空,她自幼修道心性淡泊,少有事情可以撩动她的心绪。 可是,这个男人最初以那样一个童稚的模样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世界。洞房夜,强硬而狂暴地夺了她的身子,让她忍不住对他咬牙切齿,即使离开了他,想到他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气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都不能平淡以对。 这是恨吧? 可是,如果真的恨,又为什么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揪心,会忍不住着急、会忍不住起杀意? 突然之间,徐玉敏害怕得不敢再往下深想……她,她还是恨他好了…… 龙辰昱突然激动地将她拽入怀中抱住,惊喜无比地道:「真的?」 「你放开我。」 「是真的吗?」 「我没有怀孕。」徐玉敏不得不提醒他,「我的癸水还没乾净。」 龙辰昱的脸色为之一变,她提醒他了,她那该死的癸水害他这几天一直没能真正地沾她的身,这让他很不舒爽。 「它什么时候才能乾净?」 徐玉敏没理他,她最讨厌他不知节制地索欢了,连带的让她也变得堕落。龙辰昱脸色有些阴沉,按抚她纤足的手又有些重。 徐玉敏仍旧只是蹙眉,而不开口。 大多时候,她是不想理他的。但如果一直不搭理他,他又会像抓狂一样地扑上来,所以,她会适当地理一下他一下,这是这段日子她与他相处下来得出的结论。 她一直压着底线,不能让他抓狂! 其实,有时候看他被心火撩拨得暴躁的情形,徐玉敏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荒原古道,枯黄的草迎风摇摆。 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却有一家客栈。 凛冽寒风中,店幌也在风中瑟瑟飘摇。 「一家春」是这个客栈的名字,在这满目荒芜中看来却显得分外的合宜。 当龙辰昱一行走进去的时候,客栈内的人都有志一同地往门口看了一眼。龙辰昱看到满客栈的江湖人,心中亦不由得微怔,越往北行,江湖人越渐增多,可见为那传闻中的宝藏而来的人为数之众。 徐玉敏却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迳自牵了龙辰昱的手往楼上去。 楼下已是万头攒动,自然是要往楼上而去。 「娘子,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听到龙辰昱这样清润纯良的稚音,徐玉敏用力攥紧他的手,有一种直接将他踹下楼梯的冲动。 她真的不喜欢陪他演这白痴与白痴娘子的戏,让人很暴躁。 「天冷,外面待着不舒服,自然都到屋里来了。」 「哦,就像我们一样啊。」 「对。」 这样似母子一般的对话,不经意间便充分暴露了来人的智力程度,客栈中的江湖人不由得有些纳闷,这样看着非同一般富贵的人到这苦寒之地来做什么? 楼上的人亦是不少,好在还有一处空桌,徐玉敏一行过去坐了。 夥计赶着过来上茶,一边道:「客官吃些什么?」 徐玉敏道:「有什么好的便上好了。」 「好咧。」 「等等。」她叫住了欲走的夥计。 「客官还有何吩咐?」 「我想打听一个人。」 随行侍卫扔了一块碎银过去,夥计接了,眉开眼笑地回道:「客官请问,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道无云上人?小妇人欲寻上人为拙夫治病,听闻上人近来到青州,不知可有她的消息?」 她这话一出口,店中的江湖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在这寒冬之际,这样的富贵之人会顶风冒雪到青州来了——原是为了求医! 这与他们没有冲突,便再无人关注。 龙辰昱心中暗赞妻子一声,看她好似不通俗事,但是却又常常有令人惊奇的一面。 「夫人问小的可算是问对了,前些天无云上人还曾在小店打尖。」 「不知上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徐玉敏面露焦急之色。 「向北。」 「多谢了。」 「客官不必客气。」 「娘子,我要吃饭,饿了。」 徐玉敏忍着将热茶迎面泼过去的冲动,柔声道:「乖,一会儿饭菜便送上来了。」 龙辰昱暗自咬牙,她这分明是故意的。 徐玉敏心道:我就是故意的,你想扮愚痴,好啊,我配合你,非得让你的愚痴加倍不可。 夥计自然不知这夫妻两人间的暗中汹涌,在一旁道:「小的这就下去传菜,一会儿便能上来,公子莫急。」 龙辰星一头栽进妻子的怀中,抱着她的腰撒娇,「敏儿,我饿了,要吃饭。」 徐玉敏差一点就伸手拍开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好声好气地道:「乖,我们先喝口茶润润喉,一会儿饭就来了。」 龙辰昱只是不理,在她怀中好是磨蹭了一会儿,直磨得徐玉敏的一张俏脸满是潮红,才终于放弃挑逗她,直起身来。 一旁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王爷调戏王妃的时候一定要无视,否则无论谁恼羞成怒,他们也承受不起。 店中其他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益发为这美貌少妇惋惜不已,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夥计来上菜的时候,又有人从楼梯走上来,一边走还一边道:「这见鬼的天气,竟然又下起雪来了。」 徐玉敏抬眼看去,就见来人正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寻找空位。 外面竟然下雪了吗? 徐玉敏眉头微蹙,风雪交加,今天只怕要宿在这里了。 「娘子,吃饭。」 徐玉敏回神,只看到龙辰昱一脸稚子表情,张大了口等她喂食。 心里叹口气,认命地夹了饭菜,一口一口地喂他,间或会被他藉机揩些油。 这些日子她习以为常后倒不觉得如何,反而是这客栈中的人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她心生不耐。 「夫人,已经订好客房,公子与夫人用完饭便可以回房歇息去了。」 徐玉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些琐事随行的侍卫一直做得很好,完全不必他们夫妻操心,时间一长,她倒也习惯了交由他们打点琐事。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原本她对夫妻之事很是抵触,但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她竟然也慢慢习惯了龙辰昱夜里的折腾,这让她光想背脊都有些发凉。 徐玉敏一双如秋水般明亮的阵子惊疑不定地看着老实吞饭的龙辰昱,他是不是打着这样蚕食鲸吞的主意? 龙辰昱朝她明亮地一笑。 徐玉敏忍不住又咬了咬牙。 外面风雪交加,客栈人满为患。 这样的情况下,能要到房间已经是万幸,若想有单独的小院是万万没有那个可能的。 在这鱼龙混杂的情况下,徐玉敏倒是心情放松。 只是、熄灯上床后,她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谁知在他们进行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刀剑声。 窗户猛然被一股大力撞开,两道人影一先一后摔了进来。 龙辰昱眼神一凛,将怀中人护严,紧盯着帐外的打斗。 听到动静的侍卫第一时间冲入,在床前一字排开,不让人越雷池一步。 龙辰昱见侍卫赶来,便放了心,仍旧护着怀中的妻子,以防意外出现。 若有人看到她的身子。他必会杀了那人。 那摔进屋中的两人打着打着便又冲破屋顶而出,刀剑相撞声在静夜中显得分外清晰。 龙辰昱藉着屋外的月光,摸索到衣物帮妻子穿上,然后自己才不疾不徐地穿妥衣物。 他伸手掀帐,侍卫便让开来。 龙辰昱先下地,拿了屏风上披着的狐裘将妻子裹好抱起,接着回身往外走。侍卫立即随后跟上。 当龙辰昱抱着徐玉敏走到客栈大厅的时候,看到许多被吵醒的江湖人也聚集在那里。 看到他们一行出来,那些江湖人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大家显然都是被这打斗声吵醒的。 「娘子,这里有人打架,我们回车上去吧。」 徐玉敏窝在龙辰昱怀中,顺从地应了一声,此时此刻她真是没脸见人。 「我们丢了东西,谁都不能踏出客栈一步。」 随着刀剑破空声,两个蓝衣大汉落在客栈门口,挡住了出口。 龙辰昱蹙着眉头将怀中的娇妻放下。 徐玉敏轻拢身上的狐裘,在地上站稳。 此时她头上钗环尽去,反而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态,带着几分清冷与娇柔。龙辰昱转过身为她将帽兜拉上,并替她拉紧了狐裘,带些抱怨地说道:「娘子是我一个人的,不许旁人多看。」 旁观的江湖人不由会心一笑,这个傻相公倒是有很强的独占慾。 第十一章 徐玉敏任他摆弄,只不说话。刚刚在床上被他弄得双腿到现在都有些发软,事情来得突然,身上也没有清理乾净,此时其实是不太舒服的。 「娘子莫累着,我们到一边坐下吧。」 徐玉敏由他扶着找了处空位坐下,双腿间的黏腻让她忍不住频蹙眉。 龙辰昱略一思索便明白她因何蹙眉,心中暗自窃笑,她这别扭的羞态令他心情大悦,在桌下握住她的一只手,凑到她耳边道:「可缓过来了?」 徐玉敏伸脚踩了他一记,又羞又恼。 龙辰昱也不顾忌大厅内闲杂人等甚多,直接揽了她的腰,将人纳入怀中,口中道:「娘子莫怕,为夫保护你。」 听到他的话,其他江湖人莫不心中好笑,只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相信他能保护得了他那个娇美的妻子吧。 徐玉敏不想理会那些或兴味或探究的目光,索性倚在龙辰昱的肩头假寐。 龙辰昱乐得她如此亲近。 一直以来,除了这种时候她鲜少主动亲近他,让他心中总是有着深深的失落。不知何时,她才能毫无芥蒂地与他相亲相爱。 垂眸看着怀中的妻,她闭着眼的时候神情很是安详,少了几许的疏离,恍若此时他的怀抱便是她的归宿一般,让龙辰昱的心中非常满足。 「砰砰」两声巨响,两个浑身染血的人被扔到了客栈大厅里,十几个蓝衣人簇拥着一人从楼上走下来。 「本公子手中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偷的吗?」 龙辰昱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一眼,那为首的蓝衣公子年纪大约二十多岁,俊眉修眼的,倒也是一表人才,只是眼中的戾气过重,削减了几分英气。 「想不到『海兰阁』的蓝玉公子也住在这里。」 「是呀,此事只怕难善了。」 大厅中的江湖人纷纷小声议论。 徐玉敏闭着眼偎在龙辰昱的怀里,耳中听着那些议论,心里也不禁有些感叹,江湖这个地方永远都充满了意外与惊险。 好好投个店住宿也能碰到这样的突发事宜,尤其还遇到了传闻中心狠手辣,却又是江湖美男排行榜上有名的蓝玉公子。 记忆中的蓝玉公子似乎——徐玉敏不得不老实承认,单论外貌,龙辰昱还是比对方出色得多。 蓝玉公子走到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身边蹲下,攫起她的下巴,阴恻恻地笑道:「你在床上的功夫不错,伺候得本公子很满意,但是想偷藏宝图,你却是该死了。」 龙辰昱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个蓝玉公子只怕就是在他们夫妻隔壁风流快乐毫无顾忌的那个男人,难怪刚刚觉得他的声音——挺耳熟。 「图在哪里?」 那个美丽的少女吐了蓝玉公子一脸血,笑道:「图已经被带走了,你别白费心机了。」 蓝玉公子闻言,直接一巴掌掮了过去,毫不留情。 一个蓝衣侍从上前回道:「公子,确实跑了一个。」 「废物。」蓝玉公子环视大厅一圈,声音冰冷地道:「人跑了,图不见得就真被带走了,给本公子好好捜一下这里的人。」 「蓝玉公子,你未免太不把我们武林同道放在眼里了。」有人忍不住爆出不忿之音。 「是又如何?」 海兰阁在江湖地位不凡,脚踏黑白两道,而蓝玉公子身为少阁主,本身武功又超凡脱俗,寻常人确实不能将他如何,他有嚣张的本钱。 「止步。」但平王府的侍卫却不会买海兰阁的帐,直接拔剑挡住蓝衣侍从的脚步,不许他们再更接近自家王爷和王妃。 蓝玉公子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若无其事地道:「刚刚打斗中他们也曾落入了贤伉俪的房中,在下自是要检视一番的。」 徐玉敏睁开眼,冷淡地道:「既是落入房中,便去房中检视便好。」 蓝玉公子在看到她面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面上不由得缓和了几分,笑道:「夫人所言甚是,你们还不去房间看看。」 龙辰昱心中怒极,这男人眼中的觊觎之色太过明显,简直色胆包天。 「她是我娘子。」龙辰昱抱紧妻子,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旁观众人心中直叹,傻子虽傻,但直觉却是准的,知道别的男人在觊觎妻子的美色。 蓝玉公子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对着徐玉敏笑道:「夫人这般姿容却配这样的痴汉,当真是遇人不淑啊。」 徐玉敏神情清冷,「不劳公子费心。」龙辰昱傻不傻是她的事,她可以嫌弃,却容不得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蔑视。 蓝玉公子拿着摺扇指了指拦住他去路的王府侍卫,不以为然地道:「夫人莫不是以为只凭他们便拦得住在下吗?」 徐玉敏站起身,原本紧搂着她的龙辰昱也跟着站起。 「你先放手。」她转头对他说。 「不放,放了你便要跟别人走了。」 徐玉敏咬了咬牙,无奈地放弃跟他讲理了,抬头朝蓝玉公子看过去,冷冷道:「你便是能走过来,又能做什么?」 蓝玉公子神情多了些暧昧之色,笑道:「夫人等在下走过去不就知道了?」 「让他过来。」徐玉敏很乾脆。 侍卫们让得更乾脆,王妃这是怒了,他们觉得还是应该让始作俑者自己体验一下王妃的怒意才对。 蓝玉公子走上前,伸出摺扇要去挑徐玉敏的下巴,俨然一副风流作派。 不想,徐玉敏手腕一翻,一枚腰牌便将他的动作挡了下来。 蓝玉公子看清腰牌上的「平王」二字时吃了一惊,忍不住重新打量一遍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妇。 「江湖人再不拘小节,冒犯皇家一样死罪难饶,本王妃便看阁下如何善了此事。」 龙辰昱心里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他的王妃反应之快、应对之绝真是让他拜服。原以为她会以武服人,结果她却是以权压人。 很好!他平王的王妃,岂是这些山野之辈能觊觎的? 旁观众人一时譁然。 平王妃!那她身边的那个傻子岂不是平王爷? 忽然之间,有人想到了四年前风传一时的事,当年班师回朝的平王路遇谋剌身受重伤,几乎丧命。眼下看来,命是没丧,人却是傻了的,难怪白日时她说要寻医。 蓝玉公子有些进退不得,朝廷与江湖向来互不干涉,而江湖人也最不愿沾惹官府中人。 徐玉敏冷声质问:「阁下可想好了?」 蓝玉公子抱拳躬身行礼,「在下有眼无珠,一时冒犯王爷、王妃,还请两位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我若是计较呢?」 一旁的人闻言都在心中叹气,这位王妃何必逼狗跳墙呢? 「王妃待要如何?」 「阁下方才语出不逊冒犯,理当自掌嘴巴。」 蓝玉公子面色沉郁,到底还是揭了自己两记耳光。 徐玉敏哼了一声,道:「还不退下。」 他人前鄙夷龙辰昱痴傻,她便让他人前受辱,这是一报还一报。 蓝玉公子悻悻然地退了下去,今日是他失策了。 「我们走吧。」 「是,王妃。」 众人只能眼睁踭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客栈,在风雪中渐渐远去。 车厢内的温度尚算宜人,徐玉敏上车之后便一脸冷凝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龙辰昱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移到她身边,揽住她道:「娘子还是睡一会儿吧。」 徐玉敏顺着他的动作在车内躺下,「他会追上来的。」 龙辰昱扬眉笑道:「本王就怕他不肯来呢,觊觎本王的王妃,他是在找死。」 徐玉敏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来,我们无法全身而退。」 龙辰昱躺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脸,笑道:「娘子惹了他来追,难道不是想亲手教训他一番吗?」 「哼。」徐玉敏翻身背对他,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架式。 龙辰昱也不恼,迳自扯松了她的衣襟,扒开衣领,低头在她颈部吮吻。 「不要闹,他随时会来的。」 龙辰昱只管埋头继续,丝毫不理她的话。 「龙辰昱!」她恼了。 龙辰昱低声轻笑,搂着她道:「本王逗你的,娘子还是闭目养养精神的好,待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那个混蛋。」 徐玉敏被他的说法逗得一笑。 听到她的笑声,龙辰昱猛地翻转过她的身子,只看到她唇边残留的笑靥,顿时心花怒放。 「敏儿,」他伸手摸她的嘴角,喃喃道:「你该多笑的,为夫喜欢看你笑。」 徐玉敏却敛了笑意,瞪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都不笑呢?」 「你长得像笑话吗?」她反问。 龙辰昱被她问得笑了,手探入她的衣襟内,抓到雪峰轻揉,在她耳边轻笑道:「若是你肯对着我日日笑,我便是成为笑话也无妨。」 就在他有些情动的时候,后面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恨不得把那个什么见鬼的蓝玉公子碎屍万段,再这样多来几次,会影响他们夫妻后半辈子的性福的。 徐玉敏用力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急急拢了衣裳,坐了起来。 龙辰昱叹口气,翻身在车厢内躺平,看着车顶咬牙道:「娘子最好把他给阉了,永除后患。」 「皇宫里缺太监吗?」 「缺这一个。」 马蹄声止住,马车也停了下来。 「王妃,请下车吧。」车厢外,蓝玉公子的声音如同外面的风雪一般冰冷刺。 徐玉敏理了一下秀发,伸手推开了车门,矮身走了出去。 她立在车上,裹在一袭狐裘之中,玉顔绮貌,如同一朵高岭之花。 「阁下果然追来了。」 「王妃是对在下有意吗,竟然想让在下追来?」 徐玉敏轻轻走下马车,在风雪中婷婷而立,手拢在狐裘之中,冷淡地看着包围住他们的二十几个蓝衣人。 蓝玉公子见她此时此刻的神色益发的淡定,心里升起一抹疑惑与警觉。 「阁下不下马吗?」 蓝玉公子闻言从马上飞身而下,微一晃身,已立在离她一丈之地。 徐玉敏道:「既是江湖恩怨,咱们便按江湖规矩了了吧。」 蓝玉公子一惊。 他尚不及应变,她已迎面扑至。 甫一交手,蓝玉公子便知对方非易与之辈,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战。 雪地之中,一白一蓝两道身影越打越快,旁观的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数。随着一声闷哼,蓝玉公子身形踉跄,连退数步方勉强稳住身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气定神闲,重新拢了狐裘站稳的徐玉敏。 抬手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蓝玉公子道:「敢问王妃尊姓大名,师从何门?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徐玉敏淡淡地道:「我是谁不重要,师从何门、何派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之事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更不想江湖上有所传闻。」 蓝玉公子的脸色一变再变,然后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地道:「在下不敢让王妃烦心。」话音未落,他猛然暴起,兔起鹘落之间他所带来的二十几个海兰阁弟子便已屍横遍地。 「你可知无云上人现在何处?」她对那满地的惨况恍若未见,又问。 「只知上人从此路过,具体去哪儿却是不知。」 「你可以走了。」 「在下多谢王妃饶命之恩。」蓝玉公子低垂的眼眸掩住他的狠辣之色。 「不必。」徐玉敏转身重新上了马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十二章 龙辰昱伸手帮她除去狐裘,并将她纳入怀中,用身体帮她驱除身上的寒意,带了几分不满地道:「敏儿太过心软了,这样的人必不会就此甘心认命的,须知打蛇不死反成祸。」 徐玉敏伸手揉揉额际,打了个哈欠道:「他中了我的柔肠寸断掌,不出十里必定殡命,哪里会有什么后患?」 龙辰昱身子一僵。 难道是他把妻子想得太美好善良了吗? 「我累了,你莫再来吵我睡觉。」 龙辰昱突然不太敢吵她了。 经过了蓝玉公子之事后,他们一路往北,终于在今天追上了传说中的无云上人,只是龙辰昱真心是有些失望的。 这个就是在江湖中颇有盛名的无云上人?一身的暗灰道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道姑,前辈高人风范什么的真没看出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龙辰昱暗暗有些狐疑,看看妻子,想想她曾经一身素雅道袍、一顶暗绣莲冠,手持拂尘,看上去就有方外之人的高洁之气,反倒比不远处那个什么上人更有风范。 龙辰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我师父常说,便是出家人也要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出家不等于要把自己人生的色彩全部都抛却,而只是抛却那些多余的爱恨情仇罢了。」 龙辰昱深以为然。 然后,猛然想到不对,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认真地盯着她的眼道:「敏儿,你的七情六慾不能抛,穿道袍什么的为夫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影响夫妻敦伦的三清戒律你也尽可以去守,为夫没意见。」 徐玉敏开始是蹙眉,慢慢扬眉,而后瞪圆了一双凤目,里面全是雄雄火焰。龙辰昱放下车窗纱帘,阖上车窗,搂住妻子的腰,道:「看到这样的高人,为夫没什么兴趣下车了。」 徐玉敏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我记得你是出来寻医治病的。」 龙辰昱没趣地摸摸鼻子。 徐玉敏挣开他的怀抱,理理衣裳,「不能以貌取人,我们下车吧。」能早一天让他恢复正常平王的形象最好,她有时实在受不了他扮白痴时的黏糊劲。 龙辰昱只得带着几分不甘随着她下车。 徐玉敏下车后便牵了龙辰昱的手不疾不徐地走上前,进入客栈,在无云上人的桌前站定,福了一礼,郑重地道:「小妇人听闻上人医术精湛,可活死人、肉白骨,此次专程寻上人帮拙夫治病,万望上人怜惜,替拙夫诊上一诊。」 无云上人看了一眼被她拉着的龙辰昱,目光微沉,拿起桌上的拂尘,行了一礼,「无上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请坐。」 徐玉敏又福了福身,这才拉着龙辰昱在一边坐了。 无云上人伸出手放至桌上,看了徐玉敏一眼。 徐玉敏抓着龙辰昱的手递到无云上人手中,然后紧紧盯着她,一副紧张的神情。 若非早知就里,只怕连龙辰昱自己都要被妻子这样的神情给骗过了。 敏儿淳良却不天真,知世故而不世故,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是一个老江湖。 「脉象倒也无异。」 徐玉敏的眼中蓄了泪,拿出一方丝帕擦了下眼角,道:「拙夫几年前头部曾受到重创,而后行为举止便与稚子无异,不记得过往种种,这可叫小妇人如何是好……」 「娘子……」为什么他突然会觉得背脊有些凉呢,他的妻子会不会演得太逼真了。 听她说了一遍,无云上人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如此便说得清了,只是这样失智的情况实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万望上人垂怜。」 「贫道便试试吧,夫人也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徐玉敏破涕为笑,犹如破晓晨曦,瞬间照亮了龙辰昱的眸,「上人肯施以援手,小妇人万分感激,大恩无以言谢。」一边拭泪,一边招了下手。 侍卫将一个包裹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的黄白之物闪闪动人心。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小妇人没有多大见识,却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本也不是什么重礼,只是一片心意罢了。」 随行侍卫如今真心佩服王妃的演技,这声泪俱下、感情充沛,言行举止无一不符合着她的身分,毫无半分江湖气息,俨然是纯正大户人家的后宅妇人。 无云上人听她如此说,便没再推却,只说:「这病急不得,少不得贫道要叨扰些日子了。」 「求之不得,上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小妇人总会满足上人的。」 「总要寻一安静之处才好治病。」 「上人无须担心,小妇人已命下人购置房产,今天便能入住。」 「如此甚好。」 徐玉敏微微含笑,凤目犹带被泪水洗过的清亮之色。 龙辰昱看着妻子的神情有些痴了。 浴桶内浓浓的药味剌鼻异常,连汤汁都是混浊不堪。 龙辰昱整个人泡在里面,只觉从头到脚都颇不舒服。 那个无云上人真的不是个庸医? 针灸、药浴这些都能承受,可是他无法接受必须与妻子隔离的举措。 但,既然是出来求医的,大夫有吩咐,自然只有照做的分。 他已经有几日未见着妻子了,如果不是有侍卫跟着她,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联合了这个什么无云上人想藉机再次逃跑。 在她没有为他诞下子嗣之前,逃跑这种事他是断断不能容忍的。一旦有了子嗣,有孩子牵制,她便是想逃也跑不远,那时他才无后顾之忧。 徐玉敏进屋的时候,被这股刺鼻的药味激得忍不住咳嗽,并且眉头紧蹙。 「娘子,你来看我了。」龙辰昱是真心欢喜。 徐玉敏的脸色却不甚好,一边挥着手,一边走到浴桶边,拿着帕子掩了口鼻,低头状似看他,实则是看桶中那些残药,眸色更沉。 「娘子……」这药有问题? 徐玉敏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抓着桶沿,脸色变了变,说道:「虽说这药味难闻了些,但为了治病,你要乖乖的,不要随便闹脾气不肯泡。」 这药浴果然是有问题的! 「敏儿,我好讨厌泡这个,味道难闻死了。」龙辰昱读懂了她的神情,立刻就像小孩子见到了母亲,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倾泄的对象,「哗」的一下就从桶中站起,跨出桶外抱住妻子便不放手。 在这水气氤氲的屋子里,徐玉敏只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他他……竟然就这样赤裸着身子走了出来,还抱住了她…… 纵然他们是夫妻,纵然他们欢好过无数次,可这样的情形仍然让徐玉敏羞矂不已,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 「敏儿,我好冷,你抱抱我。」他一边说,一边往她怀中蹭。 屋外是冻人的风雪,屋内再是温暖也是大意不得,徐玉敏无奈之下只能拽过一旁屏风架上的布巾帮他擦乾身子,再穿上衣物,最后将自己身上的狐裘也披到了他的身上。 「敏儿,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徐玉敏牵着他走到门口,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这味道确实太过刺鼻了,我去找上人说一说。」 「一定要说,好难闻的。」 徐玉敏拉着他去找了住在后院的无云上人。 这间宅户是他们临时购置的,一共三进,前两进是龙辰昱夫妇和侍卫居住,无无云上人便住在最后一进的小院,平时是没人去打扰她的。 见到无云上人后,徐玉敏便说了药浴的药汁气味太过难闻,请她换个方子。 无云上人显得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龙辰昱闹着性子说什么都不愿再泡了,徐玉敏无法,只能尴尬地对无云上人笑,最后又领着他回前院去了。 一回到夫妻俩居住的地方,龙辰昱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徐玉敏在软榻上坐下,倒了杯热茶喝。 龙辰昱阴沉着脸色,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在她身边坐下,「那药浴有什么问题?」 「用的时日久了,会让人的脑子变得更钝。」皇室之争向来是比江湖更凶险万分的,无云上人与龙辰昱素昧平生却如此陷害,想必…… 「还有吗?」 徐玉敏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咳……可能也会让你子嗣上困难些。」这个她其实不想说出来的,但又怕他不提前应对将来真出大事。 他们到底是夫妻,有些热闹看看可以,有一些却不好真的袖手旁观。 龙辰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突然笑了,伸手搂住她,低声调笑道:「有了子嗣,娘子便不会是我一个人的了,本王倒要谢谢他们。」 徐玉敏愕然。 龙辰昱忍不住将头埋在她的胸口闷笑。 「无云上人怎么会被人收买呢?」徐玉敏有些困惑。 「是人总有弱点,抓住了弱点,自然便能收为己用。」龙辰昱倒是不以为然。 徐玉敏没有多说什么,那些权谋算计她是不喜欢的,也就没说的必要。 龙辰昱的眼神变得狠戾,那些人不想放过他,他再也用不着对他们客气了,不过是兵权罢了,他们便如此罔顾手足之情,简直令人心寒。 徐玉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因他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个男人是曾经统领大军与敌国交战的大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当无云上人又一次来为龙辰昱治疗,在她专心下针针灸的时候,侍卫偷袭了她,成功地让她变成了阶下囚。 然后,龙辰昱从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他的脸色猛然间变得阴沉无比,看着瘫软在地的无云上人,冰渣子似的声音砸向她,「本王倒不知道自己何时竟成了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人了?为了羞辱本王,不顾兄弟道义,淫人妻女,还想让本王戴了那顶绿帽子,本王难道真是傻子,要认了这些不成?」 坐在一边的徐玉敏一脸惊愕,难道这才是胞姐婚前失身的真相? 皇家……太可怕了! 胞姐不想嫁给变成愚痴的平王,而选择其他皇子倒是人之常情,坏就坏在那是别人设计好的。皇家的人不在乎这样会不会让徐氏一门招来灭门之祸,她那个傻到家的胞姐啊…… 眼角余光瞟过神色震惊的妻子,龙辰昱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本不想让她知道的,到底没能瞒住。 徐玉敏脸上的惊愕之色渐去,神情慢慢变得冰冷。原来当初洞房之夜他会那样对待自己,是在怀疑她的贞洁……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泡在了冰水里,再无一丝热气。 她们姐妹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 心中突然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他们这一场斗争让胞姐失了生命、让她失了自由,他们自己倒仍是活得逍遥自在啊。 「把她带了下去,处置了吧。」龙辰昱不想再听,冷漠地吩咐。 侍卫们提了无云上人离开。 一时之间,屋中仅剩的夫妻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龙辰昱是不知如何说。 徐玉敏却是不想说。 「敏儿——」 「我有些累了,先回屋躺一下。」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徐玉敏迳自走了出去,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半点。 这摆明就是恼极了。 第十三章 龙辰昱心里叹口气,哄女人这种事他真是不擅长,偏偏这样的事还无法假手他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徐玉敏一路回了寝房,和衣便倒在了床上,面朝墙侧卧,并没理会身后跟来的人。 龙辰昱在床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子在生为夫的气吗?」 徐玉敏不答。 龙辰昱继续道:「令姐之事怪不得为夫,她既受人蛊惑在前,便该承担后果,皇家赐婚岂是儿戏?」 徐玉敏只是不言。 「娘子自幼长在民间,虽入道门,却不守三清规戒,为夫自然也是要试试根底的。」已经有一个徐玉蓉在前,他如何敢掉以轻心? 徐玉敏向后甩开他抚弄着自己长发的手,冷冷哼了一声。即便知道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心里的凝滞之气仍旧难以排解,他把她想得如何不堪? 「为夫知道当日洞房娘子吃了苦头,可娘子也当体谅为夫初嚐情慾之事,难免会急躁了些……」 不论龙辰昱说什么,徐玉敏只是不理。 慢慢地,龙辰昱便发现妻子竟然不知不觉中睡沉了,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看看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又是无事可做,索性也和衣上床小憩一会儿。 等徐玉敏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内的光线甚暗,让她有些分不清具体时辰。 她一动,躺在身边的龙辰昱也跟着醒来,伸手搂了她的腰,含糊地道:「左右无事,便再多睡一会儿。」 「你把无云上人处置了,岂不是要招人怀疑?」徐玉敏突然想到一事,不免问了出来。 龙辰昱发出一阵低笑,将头抵在她的颈窝处闷笑了一会儿,才道:「娘子无须擗心,门有计较,不会让人看出异状的。只是,你我夫妻还得继续找寻名医才是。」 即使在生他的气,也仍旧挂心他的事,这样口是心非的敏儿让他觉得可爱极了。 「你在高兴什么?」 「难得娘子如此替为夫着想,为夫心中甚感欣慰。」 徐玉敏拿开他的手,便想下床。 龙辰昱拽回她,搂住不放,用被子将两人重新盖好,声音带了点鼻音道:「再陪为夫睡一会儿好了。」 在处置了无云上人之后的第二天,龙辰昱病了! 徐玉敏蹙着眉头搅凉着手中的药,看着卧病在床的他叹了口气,「医毒自古不分家,无云上人虽以医术见长,于毒自也是精通的,你太着急处置她了,都不想想这些天她可是给你用过药、下过针的。」 龙辰昱只觉头脑昏沉沉,听着她的声音也止不住心头的那股烦闷,「为夫若有三长两短,敏儿,你是要守寡的。」有奚落他的闲心,还不如赶紧帮他调理好身子。 徐玉敏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弯腰扶他起来喝药。 龙辰昱靠在她怀中,就着她的手将药喝了,又抓过她的左手咬了一口,恨声道:「你明明懂医,却藉故躲清闲,看看让那人把本王害得如此痛苦,你如今满意了?」 这事说来徐玉敏心中实是有几分心虚的,因此她没反驳。 一连数日,龙辰昱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他甚至因高烧而说起了胡话。 徐玉敏不敢让侍卫们靠近,就怕被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落了个被灭口的下场。 她一遍一遍地用黄酒为龙辰昱擦身退烧,好不容易,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她的心也稍稍安稳,这才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敏儿!」龙辰昱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伸手摸向倚在床边睡着的妻子。 徐玉敏从梦中惊醒,看到他醒来,下意识勾了勾唇,倒来一直温着的茶给他。 龙辰昱在她放了茶杯后,拉着她道:「躺下睡吧。」 「饿不饿?」她却只担心地问。 他摇摇头。 「不饿也要吃一些。」 徐玉敏起身,到小厨房里从小红泥炉上熬着的锅中,盛了碗热呼呼的白粥端了进来,小心仔细地喂给他吃。 龙辰昱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粥,继续拉住她要求道:「你也一起睡吧。」 徐玉敏想了想便点了头,脱了外衣,钻进了他掀开的被窝。 「这几日让娘子担心了。」 徐玉敏没说话,于情于理自己都是应该照顾他的,不管愿意不愿意,只是趁着他的病尚未完全好,她又想逃了。 这几日她深思熟虑过,皇家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就算她对龙辰昱日渐动情,也不想因此便为他陷入其中。 一旦他寻到藉口恢复神智,那么他便不会再为她一人所有,只是想到那样的情形,她的心像被虫蚁嚼咬一般,若不想来日落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下场,还是早日脱身为妙。 感觉到他的双手开始不老实地撕扯自己的衣物,徐玉敏不由得恼火地道:「都快病死了,还有闲心?」 龙辰昱回答她的话很是无赖,「饱暖思淫慾,为夫现在饿极了。」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在烧,这股火不灭了浑身不舒服。 徐玉敏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因此没有太过挣扎。 当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很久不曾云雨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呻 吟了一声,龙辰昱的慾望因她而血脉贲张,「敏儿……」 徐玉敏也因他的攻势陷入狂乱。 「你也想了吧,是吧……」他忍无可忍,开始大力动,一边在她耳边说着荤素不忌的私话。 徐玉敏又羞又恼,又无法摆脱他,只不住伸手捶打他。 龙辰昱心情大好,闭眼忘其所以只管顺从身体本能的驱使任性而为。 不知道过去多久,龙辰昱终于不再折腾,两个人都汗津津的,谁也不想再动了。 「你还好吧?」 徐玉敏闭目平复喘息,轻轻应了一声。 「我现在好多了,那个无云上人难不成是给本王下了合欢散不成?」 徐玉敏发出一声嗤笑,「王爷何必自欺欺人?」 龙辰昱伏在她胸口笑,胸膛振动震得她的身体也微颤,「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便如何,谁敢说什么?」 这让徐玉敏又一次想到了洞房当日的事,乾脆闭了双眸,不说话。 龙辰昱也不在意,只是闭目享受夫妻之间难得的静谧。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其实离她已经不远,可有时候,他又会觉得他好像离她越来越远,这种不确定的焦躁,让他很抓狂。 「敏儿,不要离开本王。」 徐玉敏装作已经睡熟。 龙辰昱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贴着她的唇道:「本王知道你没睡着。」 徐玉敏最终仍没有回答他。 龙辰昱心中长叹一声,这事果然还是急不来的。 寂寞的烟花在空中锭放、凋零,伴随着四下热闹的鞭炮声笑闹声。 细雪在空中纷坠而下,徐玉敏伸出手接住那从天而降的晶莹雪瓣,神情有些怔冲。 一双大手从后搂住她的腰,大手的主人与她一同站在窗前看烟花,似乎亦有些感慨,「这不是本王第一次在外过新年,但因为有你,这次的新年让本王觉得很温馨。」 徐玉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接着雪花。 他们离京城太远,赶是赶不回去的,索性便在半路上过新年了。 只是,越接近新年,街上行人越少,今日他们投店时,路上行人几近绝迹。这让徐玉敏想到以往跟师父一起过年时的情形,即使只有她们师徒两个人,也是那么幸福温馨。 每当那个时候,师父总会亲自动手烤一些肉,还会挖出她亲手酿的桃花酒,然后跟她同喝酒吃肉,畅谈江湖八卦。 师父真的是一个很八卦的人! 看到妻子的脸上泛起发自内心的笑靥时,龙辰昱怕惊扰她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 徐玉敏将手缩到嘴边,将掌心的雪花用力吹散,看着它们融入那些丝雪中,不由得莞尔一笑,「今天的雪真漂亮。」 她整个人突然被扳转向后,眼前一暗,还来不及反应,娇唇已被人含住。 这个吻绵长而热烈,吻得徐玉敏几乎窒息,最后在他放开她的时候,只能攀附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龙辰昱紧紧拥着她,自语般地道:「敏儿,你是我的,是本王的王妃,我不许你离开,永远不许。」 徐玉敏抓着他的衣襟,眼眸半阖,只不作声。 「别想离开我,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徐玉敏的心突然一凉,她不认为他在说假话,从洞房开始她便知道这是一个她惹不起的男人。 师父,这人便是她命中的劫数吗? 龙辰昱的手摸向她的腰间,翻手间要扯开她的衣带。 「不要……」徐玉敏突然用力推开了他,转身背对他,手抓在窗棂之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现在不想。」 龙辰昱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贴到她的身后抱住她,并吸了几口冷气,平息自己心头的慾火,无奈地道:「你这几日又是在闹什么,想让为夫当苦行僧吗?」 「你又为什么总是想要?需知纵慾伤身,该当节制才是。」 龙辰昱的笑声染着几分情慾,声音略带沙哑,「从心而为罢了,为夫既有这精力,自然是不吝消耗在娘子身上的。」 徐玉敏脸腾地便烧烫,她只怕永远也不能像他一样口没遮拦。 「咱们这一路行来,江湖人倒不多见了,是不是走错了路?」她试图引开话题。 龙辰昱顺着她的心思道:「不是走错了,是咱们走的本就跟他们不是一条路,难道娘子对那些宝藏有兴趣?」 「那与我何干?」 「那便是了,金银财宝什么的我们自是不缺的。」 「财帛动人心,这世上需要财帛的地方太多,所以人们才总想要去追求它们。」 龙辰昱有些感慨,在她鬓边吻了一下,道:「娘子说得极是,这世间的名利富贵总是迷了太多人的心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龙辰昱笑道:「新年之夜,娘子何来这许多感慨,是看烟花看得着魔了吗?」 「烟花虽美丽,却也最寂寞,无限光彩只在一瞬,过后便是一片虚空。」徐玉敏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哀伤。 「你是开在为夫心头永不凋零的那朵烟花。」 徐玉敏的心轻轻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头。 甜言蜜语有时比绝世武功、荣华富贵还要动人心。 徐玉敏伸手抚在心口,对于离开的决定有些不确定起来。 「敏儿,快看,又有烟花。」 徐玉敏抬头去看,一朵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美丽炫目,却又转瞬即逝。这世上的男女情爱,其实就如这烟花,开时炫目,结局却凄凉落寞。 她突然想到了师父曾经指着天上的烟花对她说过的话,心头又是一紧,眼脸微垂,嵌紧了唇。 龙辰昱感觉到了怀中人莫名的低落情绪,心头微叹,「看了这半天烟花,敏儿可饿了,为夫让人传菜上来吧?」 徐玉敏点了点头,仍有些心不在焉。 龙辰昱也没再说什么,放开她,出去对侍卫吩咐。 屋子里只剩下了徐玉敏一个人,她站在窗棂边看着天上一朵一朵绽放又瞬间凋零的烟花,心头莫名凄凉。 师父不在她身边,龙辰昱又出去了,猛然有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是寂寞吗? 第十四章 师父说过,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寂寞,无处可解的寂寞,所以,人生才需要八卦来填补。 其实,师父是寂寞的吧。 徐玉敏不自觉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龙辰昱的声音再次响起,「新年便叹气,这可不是好兆头。」 「子夜还没过,还不算新的一年。我师父说过,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把所有的烦恼都扔掉,新的一年才会有好运气。」 龙辰昱再次抱住她,笑道:「这样说来倒也不错,那敏儿便多叹几声,将不好的运气在旧年的最后时刻吐出来,新一年才会好运连连。」 「我觉得你才最需要,而我没那么需要。」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为夫自从娶到你,坏运便到头了,不需要。」 「那为什么还会一直有追杀?」 她的话总是毫不留情面且一针见血,龙辰昱在心里骂了一声,说出口的却是——「旧年尚未过完,以前的坏运自然也还没走完。」 徐玉敏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刺他。 龙辰昱也很享受她难得的温顺柔情,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上又吻了两下。 当那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夫妻的年夜饭上时,龙辰昱忍不住叹气道:「果然所有的坏运气都要在这最后一天吐出去才是。」 徐玉敏漠然地看着那些人冲进来,身边的侍卫都迎了上去,而刺客剌杀的目标——龙辰昱也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应战。 徐玉敏执起小红泥炉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水,将它捧在双手中,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厮杀。 这样刀光剑影的日子竟然比她和师父混在江湖还要刺激惊险,到底哪个才是江湖? 这样的日子,很不让人喜欢。 她习惯了看泉听风、赏落日晨曦,闲暇时在窗下听鸟雀啼鸣,参研道经、享受清静,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在红尘俗世中打滚纠缠。 不知何时,桌边端坐的那抹纤细身影不见了,徒留桌畔的那杯清香嫋嫋的茶。 所有刺客击退后,龙辰昱回到屋中,却只看到那杯变凉的茶。 她不见了! 不,应该说她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毫不留恋。 龙辰昱的眼神慢慢变得阴鹫冷戾,一拳狠狠地砸在饭桌上,震得杯盘翻覆瞬间一片狼藉。 汤汁、酒液血水淌了一地,他却似乎感不到任何疼痛。 很久之后,他阴沉含戾带恨的声音再度响起,「原来,本王也是那必须要扔掉的烦恼啊……」 屋外的侍卫噤若寒蝉。 王妃就这样不告而别,在王爷拚死御敌的时候? 也许,王妃是看出这次有惊无险,可这依然太过伤人。 「回京。」两个字阴狠地吐出,龙辰昱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侍卫们无言地跟上。 一直到客栈外再不闻马啼人语,残月照着一室的凄凉,一条人影才无声无息地从梁上一跃而下。 月光照在她光滑柔腻的脸上,清妍冷淡,不是徐玉敏又是谁? 自始至终她便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便是要走,也要先确定他可以全身而退。从今而后,山高水远,不再相逢。 想到他,她的心突然狠狠揪起,似浸入了冰冷剌骨的冰河中,又冷又疼…… 子夜的爆竹声拉回了她的神思,她慢慢走至院中,仰头去看那满天的烟花,突然觉得寂寞如雪。 大雪覆盖了道路,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与地,看不到人迹兽踪。 徐玉敏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孤单一人在雪地跋涉。 既然来了青州,总要到那传闻中的藏宝之地去凑一下热闹,日后见到师父才有东西好说与她老人家听。 环顾四野,也没个能落脚休息的地方,这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咬咬牙,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虽然选择离开了那个男人,可是他的声容样貌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中,让她很是烦躁。 她不会掉头追上去的,决定了便是决定了,皇家不适合她,他的身边也终究不会只有她一个。 不能专心专情,那样的男人她要来何用? 还不如趁着有余力抽身而去,否则,若真等到那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笑的一日,她不知自己会变成何种心性,她怕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那于他、于她都将是一场灾难。 徐玉敏吸了口冷气,压压烦躁的心绪,抬头看天。 从她离开那间客栈开始,这场雪就没停过,害她赶路赶得甚是艰难。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大雪掩去了她的行踪,省了不少的麻烦。 等她终于走过了那一处斜坡,扶着腰眺望前路的时候,却看到在茫茫雪地里有一匹马,马上有一员入,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她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那阵马蹄声听来竟然像是催命的节奏,她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在她面前翻身下马。 「很好玩吗?敏儿。」 这声音让徐玉敏的心猛地一沉到谷底。 龙辰昱慢慢地从下到上打量着她,很好,还是穿着他给她的那些衣物。 四目相对,他不言,她不语。 龙辰昱突然上前抱起她,将她放到马背之上,随后翻身上马,他牢牢箍住她的腰身,一扬马鞭,双人一骑奔向大雪弥漫的前方。 一直到一处山腰洞口前,龙辰昱才拉住了缰绳,抱她下马。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转身离开前,他阴冷地瞪了她一眼。 徐玉敏不由打了寒颜,只能点点头。 这处山洞不深,但大概能容人点堆篝火取暖,也能让人躺平休息。 徐玉敏收拾了一块乾净的地方,将手里的包袱垫在屁股下面坐着休息。 不多时,洞外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很快,龙辰昱便抱着一堆柴禾走了进来,不发一言地点起篝火,让热气慢慢充盈山洞。 徐玉敏看着跳动的火焰,心思也有些飘浮不定。 她以为两人不会再有牵扯了,会就此别过,可他又追了上来,再见的那一刻,她心头那油然而生的喜悦骗不了自己。 可是,他们的未来却让她不敢去想…… 龙辰昱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随手往地上一铺,然后一下将火旁的徐玉敏拽入怀中。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龙辰昱温热的大手轻轻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痕,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搂在胸前,声音中透出一丝丝痛苦,「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 火烧得很旺,火光映在那张娇弱清妍的脸上,只见她蛾眉微蹙,睡得并不安稳,脖颈间遍布骇人的青紫痕迹。 龙辰昱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她整个抱入怀中,拿大氅仔细将她包好,低头专注地看她。 当时他怒极拂袖而去,却在走出不到三里之后,又重新折返回客栈,从店家口中知道了她刚刚离开不久的消息。 当下他心头的那一把火神奇地熄灭,她没有在他与人搏命的时候弃他而去,只是隐去了身形,让他误以为她已离开,如果他没有折回去,那么或许他将一直误会着她,并无法原谅。 幸好,他有折回。 知道她行进的方向后,他便抄了近道赶在了她的前面,只是没想到她走得并不快,让他足足在此地等了三天才姗姗而来。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痛,全身都痛,痛得她只想继续昏睡。 只是唇上那灼热的吸吮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眼皮轻轻颤动睁开,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清俊容颜。 龙辰昱被她猛地一咬不得不松开了嘴,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浑然不在意唇上的痛楚,「敏儿,你终于肯醒了,都睡了两天,你再不醒,为夫只能去帮你找大夫了。」 两天了吗? 徐玉敏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未能如愿,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因为过度劳累而抗议,她皱着一张脸颓然地倒回床上。 龙辰昱不由得哈哈大笑,眉眼之间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伸手将她抱入怀,在她耳边低语道:「为夫是不是很猛强?」 徐玉敏简直想啐他一口,这个不要脸的禽兽。 龙辰昱不理会她一脸的怨恨之色,从桌上端了一碗汤过来,凑到她嘴边,「醒了便自己喝吧,原本为夫打算继续以口喂食的,可惜了。」 一点儿都不可惜。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唇红肿,一定是被他喂食的缘故。 慢慢地喝完了那碗汤,徐玉敏总算有了点精神。 龙辰昱又让她躺在床上,「这几天你多休息,好好养养精神。」 徐玉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两眼。 龙辰昱不以为忤,只是替她拉好衾被,坏笑着道:「伺候好本王是娘子你的本分。」 徐玉敏不想听他继续胡说,索性闭目养神。 听见房门开了又阖上的声音,她隐隐听到侍卫说了句「京城有消息来」,然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想来他们是走远了。 她的精神确实有些不济,不想勉强自己,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隐约感觉到那具熟悉的身体又躺到了自己身边,她微微蹙眉。 一只大手抚平她眉间的皱褶,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可是她无法集中精力,听不真切。 接下来的日子,徐玉敏醒醒睡睡,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候,整个人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某日,她在昏迷中听到一个苍老的叹息声,「尊夫人这是心病,要养。」 第十五章 心病? 她病了吗? 徐玉敏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后却又睡了过去。 龙辰昱握着妻子的手,不到半个月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娇弱得似乎会随风而逝。 是他太急躁,伤了她吗? 「敏儿啊……」他伸手摸着她瘦削的脸颊,阵中满是怜惜与涩然,「你在怪我是不是,快好起来好不好?我不逼你了,你若真不想待在我身边,我也不逼你了,你赶快起来好不好?」 然而昏睡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像一个琉璃娃娃早已支离破碎再难黏合。 她不想醒,不想再次面对他,所以便选择这样沉睡下去吗? 龙辰昱眼中戾气又窜起,猛地掀开锦被。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可是,身下的人任他如何作为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点。 龙辰昱挫败地捶了一下床板,紧紧将她揽在胸前,痛苦地闭上了眼。 老大夫摇头叹气,看着床上益发消瘦的女子,对床边的尊贵男子道:「尊夫人脉象如珠走盘,确是喜脉无疑,只是她若依然昏迷不醒,这腹中胎儿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龙辰昱攥得十指关节都「哢哢」作响,强压着心里的恐惧与愤怒,道:「烦劳大夫开安胎之药。」 「老朽自当尽力。」 徐玉敏彷佛置身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周围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可是隐隐约约的,她听不太清楚。 然后,有一次,那个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好像还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碎裂声与刀剑相击的声响,那个声音似乎是他在咆哮。 「你既不想醒来,本王便成全了你,一了百了……」 「王爷不可。」 「王爷……」 下雨了吗? 徐玉敏感到面上落了几点湿润,但伸出手去,手里却没有接到任何东西。她的耳中又响起有人痛苦的呢喃,「醒来好不好,你就算不想见我,为了宝宝也得赶紧醒来好不好?」 宝宝? 谁的宝宝? 是她的宝宝吗? 徐玉敏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会有宝宝吗?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段似曾相识的对话——「你肯为我生孩子吗?」 「你不愿意吗?如果怀上了,你是不是会想方设法地打掉他?」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一条生命不是吗?」 「你恨本王。」 「也许……我没那么恨你吧;至少我不会因为恨你而去伤害我肚子里的小生命。」 「……」 头突然疼起来,她忍不住伸芦去按摩箸。 「敏儿……」龙辰昱惊喜地看着徐玉敏,只见她的手微颤,然后慢慢抬起,因而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徐玉敏慢慢睁开眼,又迅速闭上,太久没有睁眼,外面的光线刺得她眼疼。 「敏儿……」 这次她又一点点、缓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憔悴,带着青色胡碴的脸,她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张开嘴却发现嗓子乾涩得厉害。 龙辰昱急忙倒了杯水过来,一点一点喂给她。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鸭子。 「你只是睡太久了。」 「睡太久?」徐玉敏伸手揉揉太阳 穴 ,「我确实好像是睡了很久。」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着急地问。 但徐玉敏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突然为自己把了把脉。 看着她的这个动作,龙辰昱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 半晌之后,似乎是确定了,徐玉敏声音有些缥缈地道:「果然是有宝宝了。」 「敏儿……」 徐玉敏将头靠在他身上,闭了眼睛,虚弱地道:「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睡这么久,宝宝又是什么时候有的?」 「对,你生病了,睡太久了。宝宝在你肚里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你再不醒他就要生病了,幸好你醒了。」 「难怪我好像听到你很凶地对我说宝宝什么的,但我没有不要他啊。」徐玉敏呢喃自语,似乎有些想不通。 龙辰昱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搂着她道:「为夫知道,敏儿怎么会不要他呢,敏儿只是生病了,不知道他来了而已。」 「我有些饿了呢。」 「来人,给夫人弄些吃的来。」 「是。」 不多时,侍卫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盛着一碗白粥。 徐玉敏吃得很慢,咀嚼得很细,但终究是吃完了那满满一大碗白粥。 龙辰昱的眼睛里都透出了喜意,扶着她慢慢躺下,「先歇一歇,如果还饿,一会儿再吃。」 「嗯。」 徐玉敏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去洗漱一下吧,好邋遢。」 龙辰昱点头,「好,为夫去洗漱一下,你别再睡了。」 「嗯。」 龙辰昱临去前犹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便勾了勾嘴角离开了。 等龙辰昱回来的时候,就见她半坐着倚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她依然好好的,龙辰昱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大步走到床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 「在想什么?」 「青州这边的藏宝图事件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龙辰昱瞪眼,这就是她在想的事? 「本来还想去看看热闹的,怎么会生病呢?」 龙辰昱乾咳了两声,没敢说话,他当日的举动确实是过于放纵了,这事还是不说为好。 「算了,反正江湖上这样的热闹从来也不缺,以后再说吧。」 龙辰昱见她这么快释怀反而错愕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敏儿倒是很会宽自己的心。」 「人活一世,本就艰难,总不好跟自己过不去的。」 龙辰昱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醒来了,她即使颓丧消沉,也不会允许自己沉溺太久,但他确实被她吓到了。 醒来以后,经过好好调理,徐玉敏迅速恢复健康,肌肤也恢复以往的水润光滑,眉眼间还渐渐有了母性的神韵。 无事时,她会亲手缝制着一件件小巧又精致的婴儿衣物、鞋帽,一针一线间都是母亲对宝宝的舐犊之情。 龙辰昱看在眼中,也是满心的欢喜,她对腹中胎儿这般喜爱,想来对他也不是全无情义。 为了确保她们母子平安,如今,他已打出平王旗号,着州府派人护送他们一行回京,若再有行刺,便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放过了。当朝太子又如何?他有必须要保护的妻儿,不会对他一忍再忍。 马车停稳的时候,龙辰昱先跳了下去,然后扶着妻子下车。 虽然她此时尚未显怀,但是行走之间龙辰昱总是会小心戒备。 徐玉敏站在车前,抬头看客栈的匾额,上面写着「得月小楼」四个大字,她不由得朝身边的人看去。 龙辰昱笑了笑,道:「娘子难道不觉得这是种缘分吗?来时我们经过这里,回程时亦经过这里。」 「那倒也是。」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吸引人目光,更何况他们这对男女当初留给掌柜和夥计的印象极为深刻,因此他们一进去便让掌柜和夥计吃了一惊。 那位清俊公子眉眼之间神采奕奕,不再是当初的懵懂痴呆样。 他小心护持着身边的少妇,垂眸低语间温柔缱绻,不知羡煞多少人。 曾经的惋惜变成艳羡,世间之事悲喜转换之间不过如此。 他们仍然包了小院休息用饭。 因为有孕变得有些嗜睡的徐玉敏在饭菜上来前便去床上歇着了。 龙辰昱独自用过饭,让厨房灶上随时热着一些汤品等着妻子醒来时喝。 有钱好办事,所以这都不是问题。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人儿,龙辰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掉了,这是他的妻,她的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一切都挺好,只除了他现在看得到、吃不到憋得有些难受,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还是敏儿和孩子最重要。 只要一想到当日那老大夫说她得了心病,他就背脊发凉、手发颤,他不想伤害她的,可是有时候真是气极了…… 徐玉敏一觉睡醒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她一醒,躺在她身边的龙辰昱也跟着醒了,立刻吩咐侍卫去拿吃的来,一边给妻子穿妥衣物,扶她下床。 热呼呼、香喷喷的鸡汤送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慾。 徐玉敏夹了一块肉送进口,却是立刻吐了出来。 「怎么了?」龙辰昱挑眉,眼睛扫过那碗鸡汤。 徐玉敏狐疑地端过汤碗仔细嗅了嗅,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一点点变寒,唇抿得死紧。 就连龙辰昱都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怒意与杀意,心里有了不好预感。 「这汤有问题。」 龙辰昱脸色一冷,「去查。」 侍卫疾奔而出。 徐玉敏倒了杯热水仔细漱了口,仍盯着那碗汤愁眉不展。 「敏儿……」 徐玉敏抬头看他,很认真、很认真地道:「龙辰昱,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宝宝出事。」这是与她骨血相连的宝贝,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龙辰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更不想孩子出事。 「所以,我不想继续跟你一起上京了,你这一路只怕会很不太平。」她不说不表示她不知道他的情况,那些权谋争斗她真心不喜。 这他也知道,可是…… 「敏儿,你如今身怀有孕,为夫怎么放心你独自上路?」 「我没有问题的,稍稍变装一番便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寻师父,有她老人家在我身边,我会更安全。」 龙辰昱在她身边蹲下,摸着她的肚子,郑重地道:「你照顾好自己和他,等我在京城的事结束了就去接你。」 「好。」 「你不会就此不见吧?」 「不会。」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击掌为誓。」 「好。」 两人的右掌相击,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最后,黑色的大手握住了白色的小手。 「我留两个人……」 「不用,那样反而惹眼。」 「你确定不用?」龙辰昱还是不太放心。 徐玉敏笑了,「确定。」 龙辰昱眼神一亮,有些激动地抓紧她的手,「你笑了。」 「我当然会笑啊。」 「可是,你一直不肯对我笑。」 「大概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吧。」 龙辰昱觉得心口被人打了一记,现在要跟他分开了,她就笑得这么灿烂,这实在是打击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再次回到江南那座竹林道观的时候,徐玉敏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只是尚未显怀,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四月的江南很迷人。 徐玉敏顺着青石小路走到观后的静室,她的师父如果在道观里的话,这个时间总是在这里打坐的。 推开房门的时候,阳光照进静室,落在蒲团上那个中年美道姑的身上。 「师父,我回来了。」 「敏儿回来了。」 忘尘道姑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杏眸漾着慈祥看着自己的徒弟。 「敏儿已为人母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徐玉敏一点也不奇怪师父为什么能一眼看穿,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师父是很厉害的人。 「师父是不是到梁州去了?」 忘尘道姑微微一笑,道:「去了,你有去找为师?」 第十六章 徐玉敏面上微红,垂了头有些心虚地道:「徒儿本是要到梁州寻师父的,只是中途被龙辰昱抓到了,所以便随他转往青州了。」 忘尘道姑点点头,又道:「过来,到师父这里来。」 徐玉敏乖乖地走上前,在她身边盘膝坐下。 忘尘道姑伸手议徐玉敏的头,和蔼地道:「平王的事一时半刻也处理不完,你且安心地在观中安胎吧。」 徐玉敏撺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带了几许困惑地道:「师父,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我回京城呢?我们明明可以不用理会那封家书的。」 忘尘道姑轻轻地叹了口气,「傻丫头,那总是你的父母亲人。」 徐玉敏将头靠在师父肩头,有些哀伤地道:「可是,他们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甚至比陌生人还要不如,我是被他们叫回去替嫁免祸的。」 「傻丫头,你既伤心不愿,当初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他们毕竟生了我……」徐玉敏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微微的哀伤。 「这便当成是你还了他们的生恩吧。」 「嗯。」 「为师若非不想见那龙氏之人,当初原该陪你一道上京的,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容易心软。」 「师父为什么不愿见龙氏之人?」徐玉敏有点好奇。 忘尘道姑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神色,在徐玉敏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缓缓开口道:「因为为师的家园便是毁在他们龙氏一族的手中。」 「师父……」 忘尘道姑轻轻地笑了笑,看着殿外的阳光,慢慢地道:「为师是前朝的公主,当年战乱不幸流落江湖,幸得你师祖收归门下,这才免了流离之苦。虽时过境迁,但到底对那龙家人有些芥蒂。」 徐玉敏震惊了,师父竟是前朝的公主! 掐指算算,师父今年五十三高龄,年数倒也对得上。 「为师出家修道已数十年,到底还是难抛世俗之心。」忘尘道姑有些自嘲地说。 「师父别这么说。」 「为师无事,有些话说出来心里也就放下了。故国早已随风而逝,为师不过是空留想念罢了。」 「这样也未尝不好,皇家好复杂。」她讨厌身处那个充满险恶谋算的地方,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会变成那群人的其中一个。 「害怕了?」 「也不是,就是不喜欢。」 「唉,皇家本就是个大泥淖,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丫头生存。」 「徒儿也是这样认为。」徐玉敏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可那个人徒儿却甩不开。」 离开了龙辰昱的身边,她总忍不住会去想他,会控制不住地为他担心,着实纠结。 「一切随缘吧,若是无缘,自有这逍遥江湖可容你安身。」 「嗯。」徐玉敏垂眸,应得心不在焉。 「敏儿。」 「师父有何指教?」 忘尘道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如果有一天,平王站到了皇权的最高处,你会怎么办?」 徐玉敏身子一僵,半晌无语。 若真有那样的一天……他的身边更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他与她终将渐行渐远。若如此,莫如当初不相遇。 「为师觉得你当一国之母也无妨,毕竟是我这前朝公主一手教出来的。在宫里看谁不顺眼,你直接上去拍死她,争风吃醋什么的,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实在不行,你再回江湖。」 徐玉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家师父才好了,她被她说得头上频频冒冷汗了。 「敏儿可喜欢平王?」 徐玉敏瞪着师父道:「他真的可能会当皇帝?」 忘尘道姑不怎么在意地道:「依为师看他胜算不小。」 徐玉敏攥了攥拳头,毅然决然地道:「师父,不如我还是逃婚吧。」 忘尘道姑摇摇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隐姓埋名不行吗?」 「你可以过得恣意,何必如此委屈?」 「什么意思?」 「你可以试着独霸六宫。」 徐玉敏无奈地瞪着师父,「师父,您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为老不尊,独霸后宫有逍遥江湖来得洒脱吗?」 「师父养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满足一下师父的愿望吗?」 「我可以当个贤后,选一帮奸妃入宫让她们帮您毁了龙氏皇朝的根基,这个怎么样?」 忘尘道姑仔细看了看徒弟,由衷地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她唐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会为她收了敏儿这样的徒弟而感到欣慰的,兵不血刃啊。 「是您教导有方。」 「客气。」 夜凉如水,银月照天阶。 徐玉敏却无心睡眠。 她独自到了大殿,看着神龟上的三清道祖的神像默默无语。 今天她得知的事情有点多,现在脑子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白天师父问她,如果龙辰昱成为九五之尊,她要怎么办时,其实,她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 怎么办? 她不知道,伸手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峰。 忘尘道姑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大殿,来到了徒弟的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敏儿,事情若想不通便别想它了。」 徐玉敏没有回头,只是垂首低低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这世上总有能让人走的路,若是无路,便自己走出一条来。」 徐玉敏转身扑入师父的怀中,眼泪流了下来。 忘尘道姑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敏儿可是爱上平王了?」 徐玉敏沉默了片刻,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 「佛家有句话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徐玉敏的心深深纠结,就像被七八只手紧紧抓住的感觉,她真的爱上龙辰昱了吗?他其实只是她的丈夫罢了,可是,她害怕,害怕他不再属于她,而她也无法再安心地留在他的身边……这便是爱吗? 「师父,如果他真的成为九五之尊,敏儿想离开他。」她不想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两人之间的情意一点点消耗殆尽,终至陌路,甚至成为怨偶。 「敏儿喜欢就好,师父的玩笑之语无须放在心上。」 「嗯。」 「夜深天凉,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歇着吧。」 师父,我睡不着。」 「那为师给你讲些故事吧。」 「好啊。」 师徒两个便在这大淀之中的两个蒲团上盘膝坐了。 寂静的夜色中,忘尘道姑温柔慈祥的声音低低地回荡,讲着她亲历的一些江湖趣事。 直到肩头感受到一阵重量,看着徒弟熟睡的脸庞,她温柔地笑了。 她轻轻地抱起徐玉敏回到她的房间,替她掩好了被子,在门外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飞身离了道观,如一抹轻烟融入浓浓夜色中。 翌日,徐玉敏醒来却没看到师父。 一个人在道观中转了一圈,最后无奈地领悟,师父她老人家又出外游玩去了。微微眯了凤目看向道观外的竹林,想着,其实像师父这样逍遥地生活也是极好的。 脑中忽然闪过龙辰昱清秀俊逸的脸庞,徐玉敏的心微微酸涩揪疼,他们曾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可惜,日后只怕终归成为陌路人。 她与他从来便不是一条路上的同伴!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四月微暖的风竟让她感到了寒意。 「龙辰昱,我会忘了你的。」 她这声轻轻的呢喃最终在风中飘散。 京城,午夜,宫门内外喊杀声震天。 当朝太子谋逆,带兵杀进宫闱内苑,意欲以武功逼皇帝退位。 平王领兵救驾。 那是一场血战。 在亲眼看到胞兄替自己挨了一箭时,龙辰昱目訾尽裂,抱扶起倒地的兄长,慌乱地道:「皇兄,你撑住,撑住……」 鲁王抓住龙辰昱的手,嘴里不断地淌出血来,他看着弟弟,吃力地道:「星弟,杀了太子,保护好母妃他们……」 龙辰昱用力点头,「好。」 「皇兄知道你不喜这些争斗,可是我们都身不由己……」鲁王的手无力地从龙辰昱手中滑落,绝了气息。 「皇兄!」龙辰昱双目赤红,抬头瞪着前方猖狂的太子,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佩剑。 时至今日,再难心软于手足之情。 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皇兄,为了母妃他们搏出一个朗朗乾坤来。 龙辰昱提剑冲上前厮杀,当他的剑刺进太子身躯,感受到那骨肉被穿刺的触感,他咬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被侍卫扶着踏出宫殿的皇帝一眼就看到儿子们手足相残的惨烈情景,整个人为之震撼不已,身子摇摇欲坠,嘴唇张阖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自古皇家便多骨肉相残…… 太子本可做个守成之君,可他的心胸太过狭隘,从不用心体悟他让昱儿掌兵权的诸多考量,只一心想消除异母兄弟掌兵权对自己的威胁。 如今,终于逼得昱儿爆发。 看着横屍当场的太子,皇帝的目中隐有水光闪动。 等龙辰昱抱来鲁王的屍身时,皇帝终于泪洒当场。 「儿臣向父皇请罪,请父皇责罚。」 皇帝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看着跪在脚边的儿子,苍凉地叹了口气,「终究是太子失道,昱儿,朕明白你的不得已,你无须请罪。」 「父皇——」 「退下吧。」 「是。」 出了大殿,夜风一吹,龙辰昱抬头看暗沉的天空,深深地叹息。 这个时候他很希望敏儿能在自己的身边,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他,他也会觉得无比心安。 可惜,此时她不知身在何方。 一路无语地回到平王府,身心俱疲的龙辰昱却无丝毫睡意,到了走廊上吹风。当侍卫惊觉拔剑的时候,那个烟一般的身影已经站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地。 龙辰昱心头吃了一惊,警戒地看着对方。 这人是个道姑,还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美貌中年道姑,她有一双明亮温柔的眸子,让他明白她并非来意不善。 他心头忽地一动,开口道:「仙姑有事?」 忘尘道姑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 龙辰昱任她打量,坦然无惧地面对她。 「我替敏儿来看看你。」 「她——」听见有徐玉敏的消息,他立刻开口要问,却被打断。 「她很好。」 「多谢仙姑告知,本王这就派人去接她回京。」 忘尘道姑轻轻摇了摇头,甩了下手中的拂尘,行了个礼,道:「王爷,请恕贫道无状。」 「不敢,仙姑有话请讲。」已猜到对方身分的龙辰昱不敢轻慢,亦是略回了半礼。 「敏儿自幼随我长在山野,过不惯荣华富贵的日子。王爷乃人中龙凤,自有美女可入怀解忧,不如就此松手吧。」 龙辰昱的脸色一变再变,终至一脸寒霜,「这是她托仙姑转告的?」 忘尘道姑摇头。 「既非敏儿自己的意思,仙姑何必枉做小人?」 「她是我一手养大,她的事贫道尚作得了主。」 「本王的王妃不需要旁人操心。」 忘尘道姑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样子,「皇家不适合敏儿,如果王爷真的想通了再来找她吧,否则敏儿怕是不会见你的。」 「你——」 龙辰昱话未说完,便眼睁睁看着忘尘道姑身形飞起,消失在暗夜里,突然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第十七章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不过一想,他转念又想着忘尘道姑方才的话。等他真正想通了? 龙辰昱蹙紧了眉头苦思,负手慢慢回了书房。 想通什么? 坐在椅中沉思的龙辰昱似惊醒般站了起来,手按在书案上,目光闪烁不定,脸色也是微变。 如今,他离那个位置近在咫尺,登上那个位置后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敏儿呢?她要什么呢? 「那不是我的人生。」他记得她这么回答过他。 如果不是徐玉蓉大婚前失节的事曝光,那么他的人生确实与敏儿没有任何的牵扯。她自在她的江湖逍遥,他则周旋于阴谋论计之中。 可惜,他们的人生受命运牵引有了交集,虽然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他要她,她便拒绝不能。 但是,今天这位前辈高人却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肯定地告诉他,他的敏儿恐怕不会再见他! 可他怎么舍得放开她? 就算用这唾手可得的天下江山交换,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皇兄已殁,若他丢开这手中的权杖,嫂子、母妃她们以何为凭?子侄尚幼,无自保之力,父皇已老,其余兄弟俱都在夺宫事件中被太子杀害,他又怎么能置这些全都不顾,只图自己快意? 龙辰昱沉痛的闭上眼。敏儿,你让为夫如何选择? 六月初七,帝薨。 举国服丧三日。 六月初十,新帝登基即位,大赦天下。 消息自然也传到江南那座竹林里的道观。 听到新帝登基消息的时候,徐玉敏正在绣一双虎头鞋,绣花针不小心刺到了左手中指,她蹙着眉头将受伤的指头含进了口中。 坐在一边翻着经书的忘尘道姑摇了摇头,道:「平王已登基了。」 徐玉敏淡淡地笑了笑,「那与我无关。」 他将开始他的帝王生涯,而她却不想成为后宫那三千粉黛中的其中一个。 忘尘道姑看着她的肚子,道:「但你怀着他的龙种。」 「那与他无关。」总会有其他女子为他生儿育女的,只是她心中难免酸涩疼痛,那个人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情爱之事果真最是伤人,她多想自己依旧是以前那个淡泊的徐玉敏,龙辰昱在将她拽入红尘浊世之后,却又不能与她相伴到老,这是何等残忍? 忘尘道姑看着徐玉敏的哀痛神情却忽然笑了,她一边笑一边点头,「敏儿自小便是极通透的,为师甚为放心。」 徐玉敏却也有别的烦恼,「外面的人还在找我们啊?」 「估计要找上好些日子呢,毕竟让你这怀着龙种的正宫娘娘流落在外可不是好玩的。」 「好麻烦。」为什么他就不能乾脆松开手放了她呢?明明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确实麻烦,为师这些日子都不敢出去打听江湖八卦了,日子好生无聊。」 「……」徐玉敏忍不住无奈地伸手抚额,太热衷于八卦、凑热闹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如你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为师真的想出去走动走动了。」 闻言,徐玉敏幽幽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不说话。 忘尘道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腹中的孩子始终是太过金贵,你若不将他送回去这事只怕没完没了,索性还不如回去安心地侍产。」 徐玉敏忍不住叹了口气,「徒儿怕回去后这孩子未必能平安降生。」就算能平安降生,那吃人的皇宫也不是他们母子想待的地方。 忘尘道姑沉吟了片刻,道:「这便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我不想冒险。」 忘尘道姑却很无情地道:「可为师真的想出去逛逛了。」 徐玉敏对自己童心未泯的师父极是无奈,遂道:「徒儿明日再出竹林晃晃好了。」 「为师就知道敏儿最是孝顺体贴了。」 只是,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天夜里,竹林便被一支军队给包围了,他们虽然进不来设了九宫八卦阵的竹林,但是他们若围着不走那也是极大的麻烦,如果他们狠一点放上一把火,再强大的九宫八卦阵都完蛋。 忘尘道姑不得不连连叹气,「竟然被他抢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徐玉敏披着一件薄衫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火光冲天,没说话。 他一向都是杀伐决断的,不会给她留任何余地。 「敏儿,要不她现在出去跟他们走?」 徐玉敏打了个哈欠,伸手拉上窗户,往床边走去,「等我睡饱了再说吧,他们应该是不敢放火的。」 徒儿睡觉不再理自己,无聊太久的忘尘道姑飞身坐到大殿的屋顶上欣赏着竹林外的火光。 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忘尘道姑跳下屋顶,直奔徐玉敏的房间。 「果然够狠,竟然真的放火啊。」 徐玉敏看着一向淡泊冷静的师父突然咬牙切齿,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别磨蹭了,赶紧出去让外面的人住手。」 「师父,」徐玉敏慢吞吞地开口,极其认真地道:「万一他们不是龙辰昱派来的人呢?」 忘尘道姑恶狠狠地道:「为师确定这一定是那个男人干的,能当上皇帝的人就没有不心狠手辣的。」 「……」师父的话,徐玉敏没反驳。 「别让他们把这道观也烧了,你赶紧出去吧。」 徐玉敏虽然不太情愿,还是穿好了衣服,掀开床板,跳进了床下的密道。这条逃生密道,也是师父提议建造的,据说当初先朝覆灭,她老人家便是这样逃出来的。 通过密道徐玉敏施施然出现在军队的后方,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下烈火熊熊中的竹林深处那一座道观,才不疼不徐地一步一步走了上前。 当放火烧林的士兵看到一个素衣孕妇漫步走过来时,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 她那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半夜遇火袭仓皇逃出来的人——再者,这片竹林偏僻,不会有人在夜里到此处,因此他们肯定她是道观里的人,可是……她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从大军后方走过来? 「你们是要找我吗?!」 「卑职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领兵的将军认出她是皇上命他寻找的人,立时推金山倒玉柱地撩袍跪下。 然后,一片山呼千岁声跟着响起。 「还不赶紧把火灭了?」 「快灭火。」皇后开口,谁敢不听?那将军大声命令。 待火势被扑灭,那将军再次在她跟前跪下,「请娘娘随卑职回宫。」 徐玉敏清亮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无端端半夜扰人清梦,何必呢?」 「圣上有命,请娘娘尽速回宫。」 徐玉敏扶着腰,没说话。 「圣上说娘娘当日说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人无信不立。」 徐玉敏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其实只说了后四个字而已。 人生几度秋凉? 当皇后车驾在京城东门外停下时,徐玉敏掀起窗帘看着城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年前,那是她第一次到京城这个地方…… 所有的往事在她脑中浮现,明明才发生过不久,却给她一种历经沧海桑田之心。 见她看着城门发呆,车外随侍的宦官忍不住出声道:「娘娘,皇上还在宫里等您。」 徐玉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宦官噤声。 徐玉敏放下了窗帘,略带些疲惫地道:「走吧。」 「娘娘起驾。」 车马再次驶动,徐玉敏的思绪也有些茫然。 路上很静,而且越来越静,只能听到车辘辗过青石地面的声响,以及随驾人员沉沉的脚步声。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然后,她听到一片下跪声。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脚步声朝车驾越来越近,徐玉敏手撑在车内的引枕上,没有动。 龙辰昱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妻子倚在引枕上垂眸小憩的景象。 「敏儿。」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徐玉敏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龙辰昱勾唇轻笑,弯腰进去将她抱下了马车,抱上自己的御辇往寝宫而去。 一直到听见所有人退出的声响,徐玉敏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袭玄色衣袍,其上有金线绣龙纹样。…… 「敏儿肯睁眼看为夫了?」龙辰昱的胸腔因他的笑声而大力起伏。 「你找我做什么?」相较于龙辰昱的好心情,徐玉敏的声音显得相当冷淡。 龙辰昱抱着她在御榻上坐下,伸手去摸她圆滚滚的肚子,眼睛里是满溢的笑意,「宝宝有没有听话?」 徐玉敏没有理他,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坐到一边。 「让为夫好好抱抱你,我们有七个月没在一起了。」 「我以为会更久的。」曾经她以为他们会从此天涯一方,再不相逢的,可是他不肯放开她,她便只能回来面对。 龙辰昱摸着她肚子的手突然感到一阵力道,他不由得喜出望外,「他动了,他在跟朕打招呼。」 徐玉敏听到那个天下至尊至贵的自称从他的口中吐出,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无以言状的酸涩悲凉。坐拥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只属于她,难道她真要在这寂寂深宫中慢慢将自己对他的一腔情意都消耗殆尽? 「真是个调皮的孩子,朕想他一定是个男孩。」龙辰昱心中满满都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满腹心事的徐玉敏无心与他叙话,只想独自舔拭心中的隐痛。 「朕陪敏儿一起躺躺。」龙辰昱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到榻上躺好,然后自己也躺到她身边。 徐玉敏看着头顶的轻纱帷帐,一直没有说话。 龙辰昱在跟肚子里的宝宝亲热够了后,这才仔细打量数月未见的妻子。 她依旧是那么清妍动人,原本尖削的鹅蛋脸因怀孕而略微圆润,身材也因那圆滚滚的肚子而显得丰腴,丰满的胸部也更喜人了些,身上隐隐还透了奶香味……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事后,徐玉敏闭了眼不看他,「皇上若不尽兴,还是到其他人的宫中去吧。」 龙辰昱握着她的手用力攥了下,哼了一声,道:「你从哪里知道为夫宫里尚有其他女人了?」 第十八章 徐玉敏倒是吃了一惊,新皇登基,难道没有充裕后宫?因怕听到那样的消息,所以她逼着自己不去关注,因此是真不清楚情况。 「可是……」 「那帮大臣让朕广纳秀女充裕后宫,简直烦不甚烦,朕只好将此事推到不在中宫的皇后身上。选秀纳妃之事,合该敏儿为朕操持。」 徐玉敏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这便是他对她的用情,多可笑? 让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替丈夫去选秀纳妃,宛如拿着刀一点点地在她的心上凌迟,这便是帝王的爱吗? 徐玉敏整颗心坠入无间地狱,再也看不到光明。 龙辰昱的嘴角却是一点点扬起来。 「龙辰昱。」她一字一顿,字字咬牙。 龙辰昱心情很好地应声,「怎么了?」 「废后。」 「什么?」 「把我废掉。」 「那怎么可以?无故不得废后,敏儿温良恭俭实为六宫楷模,而且此时又身怀六甲即将生产,朕怎么可以在此时废后?」 徐玉敏冷笑,「那就从我的床上滚下去,本宫明日便替皇上选纳后宫,一定让皇上枕边美人日日新,夜夜不同。」纳奸妃,一定要纳奸妃,不是奸妃也要给他培养出来。 龙辰昱依旧笑容不减,摸着她的肚子道:「那岂不是太麻烦皇后了?朕的要求也不多,勉强纳五六十人就好了。」这么大的反应足见她的心思,能有机会逗弄她,他是求之不得。 「据说前朝宫中美人逾万,皇上可以仿傚……」 龙辰昱压住她,扳过她的头便吻了上去。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事后,「来人,打水,伺候朕与皇后沐浴更衣。」 沐浴之后,前殿已摆好了饭食,等帝后入席。 只是一抖,手抖,连一双筷子都拿捏不住。 徐玉敏一脸铁青地瞪着自己的手,坐在她身边的龙辰昱却是满面春风,一扫数月来的冷肃阴沉,喜孜孜地夹了饭菜要喂她。 徐玉敏本当不吃,但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终究强忍着一腔羞愤张口吞下。 皇上亲自喂食,这样的情景任谁也不敢直视,宫人们只能不断地低头再低头,试图将自己完全地隐藏起来,就怕惹到皇上,不小心丢了脑袋。 一顿饭吃得徐玉敏几乎消化不良。 饭后,龙辰昱扶了她,在殿中小心散步。 自从登基,便从未让女子侍寝的皇上脸色终日冷肃阴沉,如今却似染了春风般柔情四溢,让宫人们暗自咋舌不已。 「敏儿辛苦了,等皇儿生下来,朕一定好好替敏儿管教他。」 徐玉敏心中有气,任他自说自话始终不搭腔。 龙辰昱也不恼,脾气甚好地扮演体贴温柔的好丈夫。 「启禀皇上,左相求见。」 听见这声禀报,龙辰昱这才甘心放开她,「敏儿好生待着,朕晚间再来陪你。」 徐玉敏没说话,默默看他大步离开,才想转身回寝殿歇息。 一旁的宫女见皇后抬脚,便急忙上前搀扶。 徐玉敏怔愣了下,颇不适应地扶着宫女的胳膊往寝殿去了。 有孕在身的她本就易疲劳,今日又被人狠狠折腾了一番,此时不觉有些困顿,上床没多大工夫即沉沉入睡。 龙辰昱回来的时候,她睡得正熟。 他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将手中的奏摺狠狠甩到一边去,大步朝龙榻走去。纳妃? 哼,那些人以为他当真是想让敏儿主持选纳妃嫔之事吗? 夫妻间偶尔逗趣几下不为过,若他真要照办,他的敏儿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他近身。 脱了龙袍,上床抱住熟睡的妻子,龙辰昱心里叹了口气,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好在敏儿又回到了他身边,夜里不再寒凉清冷了。 因皇后要安胎,选妃之事暂且压下了。 自从皇后回宫,皇帝的脸上便多了笑容,在后宫的时候更是常常哈哈大笑。只是,皇后娘娘常常冷着一张脸,对皇帝颇不假辞色。 帝后之事,无人敢非议。 「痛……」 正在奋力耕耘的人因为身下人异样的呼痛而停了下来,看着她额头渗出的冷汗,不由得大惊,「敏儿……」 徐玉敏深吸口气,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我恐怕要生了……」 「来人,宣太医,皇后要生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龙辰昱,一时惊慌失措,从妻子体内退出,「敏儿,你别吓朕……」 徐玉敏咬着唇忍耐,看到他赤身裸体趴在床边,强忍痛楚,颤抖着唇道:「穿上衣服……」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龙辰昱抓过一旁的袍子匆匆穿上,又重新坐回床边,有些懊悔自己控制不住情慾,不顾她即将临盆的身子非要跟她行云雨之欢。 「太医怎么还没到?让人再去宣!」 龙辰昱阴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慌乱。 徐玉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抓着他的手,双唇因被她紧咬住而泛出血迹。 「别咬自己,咬朕。」龙辰昱心疼不已,将自己的胳膊伸到她嘴边。 徐玉敏发狠地咬住,都是这个男人的错,她好疼…… 几名太医跌跌撞撞地进殿,满头大汗。 「还磨蹭什么,快滚过来给皇后接生。」 太医不敢近前,太医院的医女硬着头皮领着几个年老的嬷嬷上前,声音都发着颤,「娘娘须移出殿外。」 「闭嘴,就在这里生,皇后都疼成这样了,哪里还能搬动?」 「那么,请陛下移驾。」 「朕就在这里守着她,你们赶紧接生,朕的皇后和皇儿若有任何闪失,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龙辰昱暴戾起来。 再无人敢吭声。 嬷嬷们看到徐玉敏身下的狼藉,心头都是一跳,怕得连眼都不敢抬一下。 皇上这也太…… 众人开始忙活,为皇后接生,不断有热水送进来,来往宫人俱都屏气凝神,不敢弄出大的响动,就怕受到雷霆震怒。 徐玉敏死命咬着龙辰昱的胳膊,听着嬷嬷们不断地叫她吸气用力。 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响彻在寝殿内。 所有人都吁了口气。 「敏儿——」皇帝一见妻子昏厥,急得目皆尽裂,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吼,「太医!」 太医连滚带爬地上前,哆哆嗦嗦地把脉,抹着汗道:「娘娘只是脱力昏厥,没有大碍。」 龙辰昱这才安了心吩咐,「滚下去开药方。」 「是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产下了一位小皇子。」嬷嬷为孩子清洗了身子,抱上前来给他瞧。 龙辰昱扫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目光再次落到昏过去的妻子脸上,「给娘娘收拾乾净。」 「是。」 见皇帝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愿,宫人们也不敢多嘴,只能轻手轻脚地给生产后的皇后清理身子。 之后,龙辰昱将徐玉敏裹在锦被中抱起,让宫人们换了新的床褥,才又将妻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榻上。 小皇子自出生后响亮地哭了十几声后,便不再浪费自己的力气,也对乳母的奶水没有丝毫兴趣,此时静静地躺在母亲的身边闭眼睡觉,看上去十分的乖巧。 龙辰昱看着龙榻上……母子,心里充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涨得他的心都满满的。 「敏儿,谢谢你。」谢谢你肯为朕生儿育女,谢谢你最终选择回到朕的身边来。 一只露出的雪峰上,红樱桃被一张小嘴含在嘴里用力吸吮着,玉峰的主人垂眸弯唇,一脸柔情地看着怀里的婴儿,那神情真是该死的性感诱人。 站在屏风后的玄色身影眸中燃起幽幽怒火,对那享受着妻子温柔对待的混小子,咬牙切齿地嫌弃。 尽管那是他的儿子。 「这小子怎么这么贪吃啊?朕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见他在吃奶。」 徐玉敏轻抚着儿子的背,笑道:「小孩子贪吃贪睡才会长得快。」 「你怎么就舍不得让乳母喂他呢,朕小时候也是吃乳母的奶水长大的,偏偏他娇贵。」龙辰昱的眼中是对儿子满满的羡慕嫉妒,这小色胚占了属于他的双峰、他的怀抱,甚至是他一直没能享受到的温柔,简直让他恨得很想将他扔得远远的。 徐玉敏满是爱怜地看着怀中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喃喃自语,「宝宝真乖。」龙辰昱挥手,让殿内的宫人退下。 他几步走到床边,拨开她的衣襟,俯身将另一端诱人的雪峰红梅含进了口中。徐玉敏身子一僵,凤目一时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穿着一身玄色龙袍的男人会做出这样有失身分的事来。 温热的乳汁滑过咽喉,唇齿留香。 龙辰昱品嚐得尽兴后,火热的唇舌渐渐移到她的锁骨脖颈,大手将碍事的衣物剥了下来,气息渐渐有些失控。 「龙辰昱,你给我滚下去。」怕惊着怀里的宝宝,徐玉敏克制地低吼,一手覆在儿子眼上,怕他会瞧到不合时宜的景象。 「朕不要……」龙辰昱的手已经扯落了那碍事的亵裤,「敏儿都足月了,该让朕嚐嚐肉味了。」 徐玉敏怀中抱着幼子,无法好好地抵抗他近似无赖的举动,很快便被他得逞。龙辰昱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上,手箍在她的腰间,帮她平衡身子,腰间用力向上冲顶。 徐玉敏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又要分神照看怀中的幼子,心中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小皇子吃饱喝足后,便在母亲的怀中惬意地睡着了。 可怜徐玉敏抱着儿子被迫「骑了很久的马」,才在皇帝餍足后跌跪在龙榻上喘息。 她抱着儿子,龙辰昱抱着她,在她耳边亲昵地道:「你舍不得皇儿受苦,倒忍心让为夫受煎熬,你若再不好好伺候朕,朕便让乳母把他抱走。」 「你——」徐玉敏朝他怒目而视。 「你可以试试朕敢不敢?」 「无耻。」 「朕乐意。」 「亏你还是一国之君。」 「谁让朕这后宫之中只你一个皇后,朕不找你,该找何人?」对此,龙辰昱是无耻得理直气壮。 徐玉敏咬牙切齿地道:「臣妾明日便开始给皇上选秀纳妃。」 「你说什么?」龙辰昱龙目微眯,不善地看着她。 「臣妾说给皇上选秀纳妃。」她不甘示弱地重复一次。 「很好。」龙辰昱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儿子,往床榻内侧一放,然后反身将她压倒,恶狠狠地道:「朕就看你明日如何起来去帮朕选秀纳妃。」 第十九章 次日,皇后果真没能起身。 龙辰昱看着又提出纳妃请托的右相,一脸哀伤地道:「朕与皇后患难与共,感情甚笃,她如今闻听朕要迎新人入宫,含泪啼血,欲与朕决绝,这叫朕如何是好?」 「皇后乃一国之母,当母仪天下,岂可如此嫉妒不容人?为社稷计,圣上亦当广纳后宫,以昌子嗣。」 「皇后尚年轻,且育有一子。」龙辰昱似是犹豫。 「圣上当为社稷百年计,皇后若执意不允,如此妒妇,实难为中宫表率。」 「那右相去帮朕劝劝皇后吧。」龙辰昱终于把包袱甩出去了,破例命人领右相前去见皇后。 听到右相求见的时候,徐玉敏正抱着儿子在御花园赏花。 「宣他觐见。」 宫人颔首,转出去引右相过来,「皇后娘娘有旨,宣右相觐见。」 右相来到徐玉敏所在的凉亭后,恭敬地拜道:「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右相大人有何事见本宫?」 「娘娘,请看。」 徐玉敏有些困惑地看了下右相掏出的纸,示意内侍呈上来。 她展开,上面是一篇文情并茂的文章,通篇文辞恳切,要她须有妇人贤德,徐玉敏益发不解了,「大人这是何意?」 「老臣请娘娘为江山千秋万代计,为圣上选秀纳妃。」 「……」 「若娘娘执意不允,臣必奏请万岁下旨罢黜中宫,另立贤后。」 徐玉敏闻言大怒,一掌拍在石桌之上,只听一阵碎石崩坏声,黑玉石雕成的整座石桌碎成满地石屑。 右相的冷汗刷地流了一身。 这一刻,他顿悟了,难怪圣上对选秀纳妃之事迟迟不肯松口,皇后这一身蛮力……太惊悚了! 「你现在就去上奏摺,本宫等着那道罢黜圣旨。」 右相不敢多言,冷汗涔涔地退下了,出了后宫宫门腿还有些打颤。 「右相,皇后可有答允?」见他转了回来,皇帝隐含期待地询问。 「圣上,老臣……」万分同情您啊。 龙辰昱叹了口气,「你们若能说动皇后,朕实是不拒绝美人投怀送抱的。」说完,他一脸的哀伤地宣布退朝了。 一进皇后的寝宫,他迫不及待地招来小太监问:「皇后呢?」 「娘娘在写字。」 「风儿没跟着皇后吗?」 「皇子也在。」 龙辰昱连忙来到寝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走近案桌,眼神一冷。 那碗鲜艳的红水分明是血! 他心头一跳,急忙抓过妻子上下检视,在确定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后才放下心,对一旁的宫女问道:「哪来的血?」 「回圣上,这是从御膳房取来的鸡血。」 「敏儿在写什么?」龙辰昱一边说又朝桌上看去,入目便是腥红的一篇《白头吟》。 呃…… 「咳咳……你们都退下吧。」夫妻闺房之乐还是只有他们夫妻知道便好。 然后,屋里便只剩下了帝后和躺在小摇篮里呼呼大睡的小皇子。 「敏儿生气了?」 「没有,」徐玉敏冷冷挣开他的手,继续蘸了鸡血往下写,「本宫决定写上一百八十篇让人张贴在京城四处,让世人皆知本宫是何秉性。」 「朕也帮忙好了。」这样皇后的妒名天下皆知,有些事也就好办了。 在妻子烧着怒火的冰冷目光注视下,龙辰昱没趣地摸摸鼻子,去看摇篮里的儿子。 看了一会儿儿子的睡颜,龙辰昱又蹭到妻子身边,搂住她的腰低声哄道:「朕不想上别的女人的床,敏儿就当怜惜为夫身子,挡了吧。」 「臣妾认为皇上龙体康健、龙马精神,并不用担忧。」 「这个……朕只是对皇后才会兴致大发,面对其他女人全然提不起劲,难道皇后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有此隐疾?」 徐玉敏冷哼,「皇上是说臣妾活该吗?」 「这样说也无不可。」 徐玉敏气极,「皇上还是下一道废后诏书给臣妾吧。」 龙辰昱脸一沉,长袖在宽大的桌上一拂,桌上东西被扫落,那一碗鸡血翻倒流了满桌,淌在了光可监人的大理石地上。 「嘶啦」一声响,徐玉敏身上的绫罗锦衣被暴力地撕开,人也被扑倒在桌上。 「龙辰昱——」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哇哇——」龙临风突然在摇床中放声大哭。 徐玉敏猛地用力推开身上的人,赶紧前去从摇床内抱出儿子,并将丰满的乳头塞进他的口中。 吃到母亲的奶水,龙临风不再哭闹,一只小手还放在另外一座玉峰上,宣示所有权。 龙辰昱看得额角青筋直抽搐,咬着牙从地上拣了外裳给妻子披到身上。 大皇子龙临风出生六个月后,由于皇帝的努力,皇后的肚皮又迅速传出喜讯,只这一回却闹得皇后寝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趴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急得龙辰昱龙颜大怒。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没看皇后吐得这般厉害吗?赶紧想办法……」龙辰昱一边拍抚着妻子的背,一边冲着几个太医吼,她这次害喜也太严重了些,一直吐,吐得他的心都揪疼着。 才几天工夫,他好不容易养得有些圆润的妻子就又成了原先那般苗条。 好不容易徐玉敏不再呕吐,寝宫方才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宫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害喜情况一天不好转,皇上必定又会抓狂暴走。 徐玉敏虚弱地靠在靠枕上,看着仍是一脸担心的龙辰昱道:「让我出宫去吧。」 龙辰昱的脸色瞬间凝冰结霜,铁青无比。 「我到师父那里或许会好些。」 他只是阴郁地瞪着她。 徐玉敏抿了抿唇,继续说服他,「江南适宜养胎,我如今待宫里也委实难受。」 他依然不语。 「我如今当静养为宜,皇上……」 龙辰昱阴沉着一张俊脸,道:「在宫里,待在朕身边便不能静养吗?」 徐玉敏扬眉瞪他。他真有脸质问啊,他冲动起来的时候,哪里还管她能不能承受?即使不能碰她的身子,也要让她用其他方式帮他抒解,一点都不体谅她这个孕妇。 四目相对,起初龙辰昱还毫不退缩,慢慢地眼神便有些闪烁。 「我要出宫。」 「上次你离开朕身边一去不回头,若非朕派人去请,你只怕这辈子都不会进宫。」他有他的责任,却撇不下对她的情意,就算让她落个千古妒后的名声,他也想将她留在身边独宠。 「我不喜欢这里。」徐玉敏丝毫不掩饰对这座宫城的厌恶。 「朕在这里,你便也要在这里,你是朕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便是死也要与朕合葬。」龙辰昱微微咬着牙道。 「身后之事,与我何干?」 龙辰昱看看躺在床内安静坐着低头玩布老虎的儿子,叹了口气,「敏儿,你这样撒娇,会让风儿笑话你的。」 徐玉敏嗤之以鼻,「皇上还怕风儿笑话吗?」 龙辰昱握拳掩饰地在唇边遮了遮,清咳两声道:「风儿也才六个月大,不懂的。」 徐玉敏哼了一声。 「为夫以后会注意的。」不就是让风儿半夜醒来,撞见了一次他们夫妻行敦伦之事吗?六个月大的小子能懂什么? 「让我出宫吧。」 「你走了,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忘了宫中只有你一个皇后吗?」朕只有你这个中宫之主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徐玉敏便忍不住柳眉倒竖,如今天下还有人不知道当今皇后是焊妇,难容他人吗? 龙辰昱继续咳道:「朕也是没办法。」 「我这醋坛皇后的恶名如今被迫坐实了,只怕会永世留芳的。」 龙辰昱面不改色地道:「那也是敏儿的本事。」 「……」比不要脸的本事,她至今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龙辰昱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哄道:「皇后就莫要再跟朕闹了。」 龙临风看到父皇抱住了母后,扔掉手里的布老虎,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挤进了母后的怀里,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漆漆的一双眸子滴溜溜地盯着父皇。龙辰昱蹙眉。 龙临风被母后抱着,又伸手去抓父皇的手,放进只长了几颗乳牙的嘴里咬。龙辰昱脸色一黑,手被儿子咬得口水直流。 徐玉敏被这一幕逗得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龙临风——」龙辰昱恼了。 龙临风像是明白父皇发怒了,缩回母后怀里,将头埋在那丰满的双乳间再也不肯抬起来。 龙辰昱更加恼怒了,这个色小鬼。 徐玉敏抱着儿子,躲开龙辰昱探过来的大手,道:「风儿还小,你做什么?」 「这么小一点儿他就敢咬朕,再长大他还不反了天?」他怒瞪儿子,心里怒吼,还不给朕从皇后的胸口爬出来? 「你别老吓他,小孩子要用哄的。」 龙辰昱气结,要他哄儿?那小子从来只认有奶的母后,平时理都不理他这父皇。 「敏儿,风儿是皇长子,你这样一味宠溺他是不对的。」 「我有一味宠溺吗?」徐玉敏扬眉,若不是他总欺负儿子,她何至于时时刻刻将儿子带在身边看护? 龙辰昱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又不着痕迹地瞪了那个缩着脑袋的小鬼一眼。 「朕若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硬闯出去?」 徐玉敏摇头,心却想着这宫里的秘道,她那神通广大的师父早告诉了她,她何必硬闯? 龙辰昱面色一缓,道:「罢了,如今硬留你在宫里,于你安胎无益。」 「多谢皇上。」 「且慢谢恩,最多半年你就必须回宫,否则便休再有下次。」龙辰昱说到后面,仍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一言为定。」 「哼,朕是金口玉言,难道还会作假不成?」 他反覆无常的时候可多了,当然,这话徐玉敏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呃…… 颓败的竹林,尚残留着上次大火烧后的狼藉。 道观内早已不复往昔洁净宁谧,人去观空! 徐玉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相信师父竟然就再也没回来? 「娘娘。」 内侍的低唤让徐玉敏回了神,恢复原先的面无表情,「走吧。」 「我们要回宫吗?」 「我们不回宫。」徐玉敏冷冷地瞪过去一眼。 内侍垂眸退后,皇后又生气了。 徐玉敏本不愿带一队人马出京,可若不带,龙辰昱死也不肯放她离京,所以,最后她这一国之母便领了几十号人到了江湖。 内侍、宫女、侍卫什么都有,如果不是她不肯,他们只怕一定会把整副皇后仪仗全给她摆出来招摇。 终章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离此百里之遥的一处小镇,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投宿。 进门的时候,徐玉敏抱着儿子走到柜台。 掌柜似乎早与她熟识,一见到她来就热情招呼,「玉姑娘你来了,令师留了信在这里呢。」 「谢谢。」徐玉敏接过信直接拆开。 一脸和气的掌柜看着她怀中机灵活泼的小奶娃,笑道:「这是玉姑娘的孩子吧,长得真是好看。」 「您过奖了。」 「哪里哪里。」 看完信,她又问下:「我师父可有口信留给我?」 「有的有的,令师说原来的道观不能住了,她另寻他处去了,让小老儿告诉玉姑娘,有缘自会相见。」 「……」师父是嫌弃她龙家媳妇的身分吧?国仇家恨到底不是轻易便能释怀的,早知今日,师父当初就该阻止她入京才对,也不至于弄得如今师徒连见个面也要随缘。 徐玉敏抱着儿子来到包下的小院,早有内侍、宫女把屋子收拾一新,等着她下榻。 相隔百里之遥留信,皇后娘娘的师父真是个怪人。 徐玉敏现在害喜的情况好了一些,但仍然孕吐得厉害,她整个人消瘦不已,随行的宫女、太医无不焦急,可却也无法可想,只能每到一处地方,便让人做些孕妇可能喜欢吃的,希望偶尔也能碰上一两个皇后娘娘中意的菜色。 今晚孕吐之后,接过宫女递来的水漱口,徐玉敏便懒洋洋地到床上歇着去了。夜半风起,熟睡的徐玉敏猛地从梦中醒来,一双凤目在暗夜中闪着光亮。 外面很快响起了刀剑声,在房中值夜宫女也从睡梦中惊醒,紧张地看着外面。是刺杀吗? 徐玉敏微微蹙了眉头,是看她这个皇后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还是……江湖仇杀? 江湖? 师父虽然热衷于凑热闹,却甚少插手江湖事,按理是不该惹上江湖是非的。 那么会是——脑中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徐玉敏连忙取衣穿好,将儿子抱在怀中。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行刺皇后娘娘?」 「江湖恩怨,不与朝廷瓜葛。」 按着方才的念头略思半刻,徐玉敏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了。 宫女取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内侍也在她的示意下打开了房门。 顶上倶是清一色的蓝衣人。 海兰阁! 一个背对月光而立的颀长身影在听到开门声时,缓缓投来了目光。 「山野草民给皇后娘娘请安。」 徐玉敏只微微颔首,并没开口。 「小犬一年前死于非命,草民抽丝剥茧后才发现,杀他的人是平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 徐玉敏淡淡地开口道:「蓝玉公子风流之名江湖皆知,只是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小犬无状,死无怨尤。只是老朽身为人父,该当为其报仇。」 「所以本宫才出来见你。」 「娘娘请。」 徐玉敏抱着幼子往前走了几步。 「娘娘,请放下小皇子,老朽不敢冒犯皇家。」 徐玉敏怔了下,看看离自己不远的侍卫长,道:「你过来。」 侍卫长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子,退到众侍卫后,确保皇子的安全。 「请。」徐玉敏再往前踏两步,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高手过招,招招凶险,毫厘之差有时便会生死相隔。 身形清矍的海兰阁最后收手退后,脚步微微踉跄,语带佩服地拱手道:「江湖之地藏龙卧虎,英雄出少年,老朽败得心服口服,亦感激娘娘手下留情。海兰阁与娘娘的恩怨便到此为止。」 徐玉敏颔首。 「老朽不再打扰娘娘,就此告辞。」 「且慢。」徐玉敏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娘娘——」海兰阁主疑惑地停步,转身。 徐玉敏看了看侍卫长怀中的幼子,淡淡地道:「虽是蓝玉公子技不如人,但本宫毕竟伤了他的性命。小儿虽不是天资过人之辈,但一身筋骨勉强也算尚可,不知阁主是否有意收为门徒?」 海兰阁主大惊。 徐玉敏心中叹气,这也是无奈之举,蓝玉公子虽名声有污,但海兰阁主却是位难得的侠义之士,今日之事若被龙辰昱得知,少不得又是一场大麻烦。 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海兰阁上下谢娘娘大恩。」海兰阁主很快便明白了个中因由,立即向徐玉敏行跪拜大礼。 于是,当朝的皇长子龙临风便多了一个师父。 远在京城的皇帝得到消息后,狠狠摔碎了一只玉盏。 他的妻子,一国之母,是那些江湖人可以挑衅的吗? 最可气的是,敏儿竟然想息事宁人,不过……风儿既然认了海兰阁主为师,那么再大一点扔了出去也就合情合理了。 就是这么一个念头,导致后来皇长子龙临风投入了江湖,视皇位于无物。 又是秋风萧瑟的时候,徐玉敏的车驾驶进了京城东门。 而宫门之外,一身龙袍的清俊男子正殷殷顾盼。 看到妻子抱着儿子走下车来,龙辰昱脸上浮上笑意,快走几步向前,「敏儿,你回来了。」 徐玉敏看着疾步迎上来的人,不由得展颜一笑,蹲身施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龙辰昱伸手扶起她,看看她怀中睁着黑琉璃阵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小脸。 「父皇。」 听到儿子稚嫩清甜的这声称呼,龙辰昱呆愣了一下,而后笑意渐渐溢满眉梢、眼角,忍不住哈哈大笑,「乖皇儿,让父皇抱抱。」 说着,便从妻子怀里搂过儿子,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父皇。」龙临风眉眼弯弯地又叫一声。 看着他们父子和乐的情景,徐玉敏也忍不住满心欢喜。 「走,我们回宫。」龙辰昱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拉着妻子,转身向着御辇而去。 「敏儿一路车马劳顿,可有不适?」 「臣妾还好。」 御辇之上,龙辰昱逗弄着儿子,享受着父子之乐。 徐玉敏因身子重了,便倚在软靠上看着他们玩闹。 回到了寝宫没多久,龙临风便睡熟了,被宫女抱了下去。 看着身子又变得丰润的妻子,龙辰昱满意极了,虽然这几个月看不到她,但她现在健康平安地回到身边,他已很满足。反正,怀孕的前三个月也是不宜行房事的,与其看得到吃不到,徒生煎熬,还不如由着她到外面走动散心一下。 徐玉敏一见他目光中的炽热,立刻一惊,起身想要躲开他。 却不料龙辰昱早有防备,一下就将她箍住,低头在她耳侧轻吻,「饿了朕几个月,还不晓得慰藉朕一下,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别……」徐玉敏有心推拒,身子却先软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有节制地亲热一番后。 「敏儿。」 「嗯?」 「朕此生便守着你一人,好不好?」 徐玉敏抬头看他。 龙辰昱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迎着她的目光,认真地道:「朕只守着你,你也守着朕,你既不在乎那些虚名,便当一个悍妇妒后又何妨?」 她看着他不说话。 「朕并非贪恋这至尊之位,只是有些责任朕不能推托,可朕不想负你。这般硬拘了你在身边,也知你不情愿,但除此之外,你要什么朕都许给你。」 徐玉敏眨了下眼,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你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龙辰昱握住她的手,坚定而诚挚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若不负,我便不离。」她许给他承诺。 龙辰昱狂喜,「敏儿,朕的敏儿……」 「只是,他日你若有负誓言,也要容我离开。」 「朕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的。」 史书记载,崇光帝一生,只娶一后。 崇光帝徐后,史上最强妒后悍妇。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