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最宠爱妃子:令妃传》 第1章 初遇傅恒 (1) 乾隆五年冬,刺骨的寒风肆虐着北京城,铺天盖地的大雪仿佛要将这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巍峨城池湮灭。 位于内城的魏府后院外,一妇人正焦急地立于门前,蜡黄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极其不安。 一道娇小的身影立于妇人身旁,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虽衣衫褴褛却掩盖不住她的灵动与秀美。 “额娘,时辰不早了,哥哥兴许不能出来,咱们回去吧!”少女拉着妇人的手,低声道。 就在此时,原本虚掩着的小门被人猛地从里面踹开,几名手持棍棒的下人冲出来立即将她们围了起来。 片刻,一名身着青色旗装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一名中年男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黄氏,你这个贱人……你……还敢带着这个孽种回来……”老妇人不禁破口大骂,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黄氏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惴惴不安道:“大夫人,妾身只是想带着凝儿瞧一眼她哥哥,还请大夫人成全!” “做梦,想见你儿子,除非本夫人死了。”老妇人厉喝一声便对身边的儿子道:“修武,将这贱人和孽种打发走!晦气!” 立于一旁的少女闻言,脸上顿时有怒气浮现,忍不住上前一步娇声呵斥道:“大娘,阿玛在世时,可从未说过我是孽种,即便大娘将我与额娘赶出了魏家,又如何?我们终究是族谱上的人!” 老妇人正欲发作,她身边的魏修武却道:“额娘不必动怒,今儿个儿子便替额娘除了她们!” “你敢!”少女怒喝道。 “小妹,多年不见,你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啊,刁蛮的臭丫头,阿玛已死,你哥被我绑在柴房里,你以为还有谁能护着你!”魏修武冷笑一声,随即对身边的奴才们道,“愣着作甚,将这两个贱人乱棍打死!” “你们敢!本小姐和我额娘都是入了魏氏族谱的人,你们敢动手,闹到内务府去,你们这些奴才以下犯上,便会被处死!”少女见这些奴才真的要动手了,厉声喝道。 “少爷……”恶奴们看着魏修武,手中的棍子也不敢下去了。 “往死里打,否则你们也得死!”魏修武双眼一瞪,吓得那些恶奴们不敢再迟疑,手里的棍子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少女咬着牙死死地抱住了早已吓傻的黄氏,雨点般的棍子落在了她的身上,疼得她浑身冷汗直流,却硬是没有吭一声。 “打!往死里打!”魏修武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双眼喝道。 “修武……算……算了,闹出人命不好!”老妇人拉着儿子颤声道,“教训教训倒是无妨,闹出人命可就不好善后了。” 魏家包衣出身,在这内城算不得什么。魏家旁便住着不少旗人中的达官显贵,若真的闹出了人命,对魏家的影响可是很大的。 而此刻,为了保护额娘,少女嘴里和鼻子里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就连耳朵缝儿里也开始渗出血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棍子落在身上,也丝毫不疼了,只觉得冷。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吗?她不甘心啊,她发誓会保护额娘、照顾额娘,她这一死,额娘该怎么办? 不能死……不能死……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打,狠狠地打,打死了拖到城外喂野狗!”魏修武厉声喝道。 “是!”奴才们更是卖力了。 就在此时,众奴才只觉得一道无形的气浪袭来,手中的棍子顿时没了踪影,他们回过头去,只见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站在了他们身后,那些棍子已零零散散地掉在了地上。 恶奴们也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眼前的男子生得清雅俊朗、气度不凡,且衣着华贵,身上的配饰无一不是宝贝,明显不是他们能惹之人,便都退到了魏修武身后。 “你是何人,敢管我魏家之事,找死不成?”魏修武被这锦衣男子盯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喝道。 锦衣男子看着魏修武,凌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他生平最恨这仗势欺人之人,只是他本就不爱管闲事,刚刚拦下恶奴,实则是路过之时被这吵闹声给打断了思绪,一时气恼罢了。 他定了定神,转身便要离去,只是当他一晃眼瞧见躺在地上的少女时,脚步便再也挪不动了。 她…… 锦衣男子定了定神走到了少女面前,蹲下身去,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和污垢,男子眉头紧锁,伸出袖子替她擦干净了,看着她的脸,他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救……救我……额娘……”少女抓着男子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锦衣男子眼神闪动,片刻后抱起了少女,对身后的两人道:“将这妇人一起带走!” “是!”立即有一人抱起了黄氏。 “你们站住!”魏修武跑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何人,敢从我魏家掳人!”魏修武恼羞成怒,尖声喝道。 锦衣男子却似未闻一般,径自抱着少女走了。只是他身后一名随从有些不屑地看了魏修武一眼,冷笑道:“我等乃是富察家的人,你有本事便去要人吧!” “富察家……”魏修武傻眼了,下意识地问道,“哪个富察家?” “皇后娘娘本家!” 魏修武闻言,吓得满头大汗,而杨佳氏早已昏倒在地。 富察府中,锦衣男子步入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将少女放到了床上。 “来喜,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男子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是,主子!” “你是谁?”少女此时已醒了过来,虽然浑身疼得要命,但脑子却异常清明。魏家不敢招惹的人定是非富即贵,而眼前这名男子更是个中翘楚,他并不像平常的达官贵人一般白皙斯文,反而有着练武之人的英挺之气。狭长的双眼看自己的时候,是有些淡漠的。 “富察傅恒!”男子看着少女,眼中有了一丝赞赏之色,小小年纪心性竟然这般的坚毅,这个时候脑子还这么清醒,实在难得。 “那姑娘又是谁?”傅恒低声问道。 “魏凝儿!” “哦——”傅恒点了点头,长长应了一声。魏家当初那件丑事,不说是轰动整个北京城,至少在内城这一片,众人是熟知的。 魏清泰上了年纪之后,便有了少许中风之相,到了七十岁,却生了个女儿,任谁也觉得可笑,可魏清泰硬是说孩子是他的,可是惹了不少笑话。 只不过人走茶凉,任凭魏清泰再护着魏凝儿母女,他死后,大夫人杨佳氏便将魏凝儿母女赶出了家门。 “想哭就哭,疼就喊出来,憋着作甚?”傅恒一转眼,便见她咬着牙,小脸上惨白一片,额头上还不断地冒着冷汗,忍不住低声道。 这样的伤势,就是一个男人也受不住吧,可是这个小丫头却强撑着。 “没事,我额娘在何处?”魏凝儿闭上眼,死死地拽着被角。冷汗浸透了衣衫,自然也流到了伤处,她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是刺骨的疼。 “真是倔犟!你额娘在隔壁厢房,她无碍!”傅恒摇了摇头,站起身往外走去。 傅恒一步步出了院子,修长挺拔的身影、高贵清冷的气质,让那些来回走动的丫鬟们不禁看呆了眼。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便有老嬷嬷迎了上来:“少爷,奴婢的小主子,您可回来了!” “惠嬷嬷,怎么?今儿个宫里来人了?”傅恒笑道,能让惠嬷嬷如此着急的,定是和宫里有关。 “可不是。您啦,一说一个准儿。您今儿个不在府里,可是急坏了奴婢。皇后娘娘身边的初夏姑姑来过了,说娘娘有事要见您,让您明儿个进宫去!”惠嬷嬷笑容满面地道。 傅恒点点头,道:“惠嬷嬷,宜兰园里住着我的客人,惠嬷嬷派人多照料着,需要什么,你吩咐人去总管那里吱一声便是!” “是,奴婢记住了!”惠嬷嬷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主子长这么大可从未往府里领过人呢,到底是谁这般的不俗? “惠嬷嬷,见了她万万不可惊讶!”傅恒叮嘱道。 “是,奴婢记住了!”惠嬷嬷心中一惊,小主子千交代万交代的,难不成是他喜爱之人? 宜兰园里,黄氏在傅恒走后片刻便醒了过来。丫鬟们不敢怠慢,立即带她去见魏凝儿。 “凝儿……”黄氏看着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的女儿,泪如雨下。 “额娘,别哭,我没事!”魏凝儿伸手想要抹掉她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凝儿……是额娘不好,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让你一个孩子照顾着,是额娘没用,才让你被人欺负,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黄氏的心中不是没有仇恨,可一无所有的她如何能保护女儿,如何能给魏家那些禽兽教训? “额娘,凝儿一定会保护额娘的!”魏凝儿顾不得痛,紧紧地握住了黄氏的手。 黄氏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再也不让女儿受一丝的苦楚了。 “凝儿,我们这是在哪儿?”看着屋内华丽又不失典雅的摆设,恍然间,黄氏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女儿还未曾出生,她的身边只有儿子,她虽是妾,但在魏家地位颇高,吃穿用度均不比大夫人差。 “富察家!”魏凝儿柔声道。 “哪个富察家?”黄氏微微一怔,语中有了一丝颤抖。 “自然是京中有盛名的富察家!”魏凝儿并未察觉到黄氏的异样,低声回道。 “你是说……皇后本家?”黄氏颤声问道。 “是!”魏凝儿点点头。 黄氏犹如雷击般愣在当场。魏凝儿吓坏了,伸出手摇晃着她。好半晌,黄氏终于回过神来。 “凝儿,咱们快走!”黄氏脸上满是惊惧和不安。 “为何?”魏凝儿疼得都快没有力气说话了,哪里还能走。 “这……总之不能留在这儿!”黄氏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额娘您到底怎么了?”魏凝儿心中满是不安。 “没……”黄氏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就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走吧!” “好!”魏凝儿微微颔首,她也不想在这里留太久。 黄氏唯恐伤到了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孩子啊,是老天爷不公……你本是小姐的命,却不幸有了我这样出生卑贱的额娘……害得你这般受苦……” 听着额娘对命运不公的哭诉,魏凝儿却没掉一滴泪。因为她知道,她不能! 这些年,她已学会了隐忍。伤痛之后,是站起、是坚强、是独立,更是云淡风轻!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着额娘一起活下去。 惠嬷嬷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去宜兰园时,正看见哭累了的黄氏抱着魏凝儿,双双睡了过去。 “嬷嬷……”屋里守着的小丫头见惠嬷嬷来了,立即站起身来。 “嘘……别出声儿!”惠嬷嬷生怕吵醒她们。 这般小心翼翼,但魏凝儿母女还是醒来了。 黄氏看着惠嬷嬷,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奴婢是少爷身边的嬷嬷!给两位见礼了!”惠嬷嬷微微福身笑道。 黄氏闻言头埋得更低了,浑身都在发抖,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魏凝儿却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咦?你是……你是雪莹……”惠嬷嬷看着有些闪躲的黄氏,突然脸色大变。 “是。”黄氏不得不抬起头来,冲着惠嬷嬷福了福身。 “原来咱们主子救的人竟然是你!”惠嬷嬷很是吃惊。方才忙着照顾主子也未曾问清主子带回来的是何人,如今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 惠嬷嬷拉着黄氏,不禁热泪盈眶:“雪莹,自打你离开富察府,咱们二十年没见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床边,有些激动地看着魏凝儿,说:“这就是你的女儿吧,她……”惠嬷嬷不禁怔住了。 “你跟我出来!”惠嬷嬷深吸一口气便往外走。 黄氏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咬咬牙跟了上去。 “惠嬷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凝儿确实是魏家的女儿,奴婢……” “你莫要急,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和你年轻时长得实在像极了。雪莹,你早已不是富察家的奴婢了,不可妄自菲薄。你可知晓,当初你嫁过去后夫人就后悔了。加之你在魏家过得不好,她更是自责不已。你们母女被赶出魏家后,她命我寻你们,却没有音讯,你别怪夫人!”惠嬷嬷眼中含着泪水。 “嬷嬷……我怎么会怪夫人,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当初是我不好,才有了如今的下场,连累我的女儿小小年纪便遭受这样的罪过!”黄氏说到此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唉……真是作孽啊!”惠嬷嬷连连摇头。 第2章 初遇傅恒 (2) 黄氏名为雪莹,原本是富察家的丫鬟,聪明伶俐,很是受宠。又因救过夫人的命的缘故,所以夫人待她如半个女儿般,让她伺候大小姐。但后来夫人听闻那丫头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勾引大人,一气之下便把她打发出府。雪莹走投无路,就嫁给了魏清泰做第六房小妾。那时候魏清泰已年过六十,而雪莹不过才十七岁,做他孙女都绰绰有余了。 夫人后来才得知是冤枉了雪莹,可米已成炊悔之晚矣,从此,夫人心中便有了一个结,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还嘱咐惠嬷嬷一定要找到雪莹。 惠嬷嬷心中感叹不已:人的命运真是瞬息万变。雪莹被赶出府后,大小姐便嫁给了四阿哥。四阿哥承继大统,大小姐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若雪莹当初未被赶出府,身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婢,自是有大好前程的。 第二日一早,傅恒便带着身边的人进宫了,过了午时才回来。 “惠嬷嬷,替我收拾东西!”刚刚回到屋里,傅恒便对迎面走来的惠嬷嬷吩咐道。 “主子这是要去哪儿?”惠嬷嬷有些吃惊地问道,天寒地冻的,都到年关了,主子难不成还要出京? “进宫,皇上和姐姐的旨意,让我进宫做侍卫!”傅恒神色间有些肃然。 “奴婢给主子贺喜了!”屋里的一干奴婢们全都跪了下去,满脸喜色。 “嗯,都有赏!”傅恒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已及冠,皇帝姐夫总算是想起他来,给了差事。否则,等过了年他可要进宫讨要了。 现如今,即便是八旗子弟想要入朝为官也要从头做起,世家子弟向来是先入宫做侍卫再慢慢往上爬,傅恒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身为皇后嫡亲的弟弟,他更不能落人话柄,这贵戚也不是好当的。 “主子您何时进宫?”惠嬷嬷问道。 “明儿个便要去了,今日吩咐膳房备些酒菜与你们道别吧!”傅恒对身边这些奴才们向来是极好的。 “谢主子!”众人都喜不自禁。 “惠嬷嬷,宜兰园那边你多照应着,她们愿意住多久随她们去,若要走,不必强留,你多帮衬着点,万不能再让魏家的人欺负了去!”傅恒沉吟片刻才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惠嬷嬷笑着应道。 “说来也奇怪了,我看着那丫头便觉亲切!”傅恒突然笑道。 “主子您有所不知,那丫头的额娘黄氏原本就是我们府中的丫鬟,打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的,后来又伺候皇后娘娘!”惠嬷嬷笑道。 “原来如此!”傅恒微微颔首。 等魏凝儿身子略微好转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了。 魏凝儿人虽小,但却是个有主意的,刚刚能下床走路了,便要回去。惠嬷嬷拦不住,只得派了轿子送她们。 当初被赶出魏府后,两人流落街头,后来黄氏变卖了偷偷带出去的首饰才买了这个破败的园子,一住便是八年。 “这是……”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子,母女两人都怔住了,若不是住了多年太熟悉,她们甚至以为自个儿走错了地儿。 “夫人,小姐,这是我们主子的意思!”惠嬷嬷笑道。 如今对黄氏,她都是尊称为魏夫人的。 “可是……”魏凝儿微微皱眉,欠下的太多日后可怎么还。 “惠嬷嬷,替我们谢过傅恒少爷!”黄氏拉住了魏凝儿,没有让她再多言。 “这是蓉儿,这是刘长福,留下伺候夫人和小姐的!”惠嬷嬷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小丫头和小厮便上前来给黄氏和魏凝儿见礼。 “谢嬷嬷!”黄氏也不客气。 “额娘……”魏凝儿猛然发觉自个儿的额娘变了。 “嬷嬷好走,就不远送了!”黄氏拍了拍魏凝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对一旁的惠嬷嬷笑道。 “奴婢告退了!”惠嬷嬷带着身边的人出了院子。 “额娘……”魏凝儿满心都是疑问。 “往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额娘再也不会让你受苦受欺负了!”黄氏摸着魏凝儿的脸,心疼不已。早知有今日,她当初便不该认输,被那个老女人给赶出魏府。 “可是额娘,我们怎能平白无故欠他太多!”魏凝儿总觉得不妥,她是穷,可是心气却高着呢。 “欠?谁说是咱们欠下的?你记住了,咱们娘俩可是魏家族谱上的人,即使欠下了,也是魏家欠下的。额娘想清楚了,这些年是额娘太软弱了,一味地忍让却差点让我们都丢了性命。既然你大娘她不仁,我也不义。等年一过,额娘就带你回魏府去,我看谁敢拦着,这事儿闹大了更好,大不了鱼死网破!”黄氏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凶光。 “额娘!”魏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黄氏,不明白为何短短的半月额娘竟变化如此大。 “凝儿,再过两年你就到嫁人的年纪了,可现如今咱们这样的情形,你能嫁何人?可魏家小姐的身份就大不一般了,起码能嫁个殷实的人家。额娘不求你富贵,但求你一辈子衣食不愁,平平安安。额娘不能再看你一辈子吃苦受罪了!”黄氏恨不得拼了命去补偿女儿。 “可是大娘那里……”魏凝儿真不敢相信额娘现在会变得如此强势,记忆中额娘好像只会抱着自己哭泣的。 “不必怕她,额娘有她的把柄,这次额娘要她打开正门请咱们娘俩进府去!”黄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自打生了女儿,黄氏一直被人侮辱被人瞧不起,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了十多年,现在总算是清醒了。 “好!”魏凝儿还能说什么,往常都是她保护额娘,这会儿倒换成额娘保护她了,不过,这样的感觉真好。 母女俩回到屋里才发现屋内的摆设也焕然一新,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柜子里更是放满了衣物锦被,梳妆台上放了几盒子的珠花首饰…… “惠嬷嬷真是细心,这次咱们承了她的好,往后也要还,自然,还有傅恒少爷!”黄氏笑道。 “傅恒……”魏凝儿脑子里浮现出傅恒那张英俊的脸来,眼中满是坚定,“兴许过些日子,他大概是想不起咱们是谁了,不过救命之恩,有生之年我必定会报答他的!” “是。如果日后有这个机会,咱们会报答他的!”黄氏也笑了。 回家不过半月,便是新年了。除夕这一晚,魏凝儿母女与两名下人一起用了年夜饭,喝了点小酒。因是过年,皇城里格外热闹,大半夜了鞭炮声仍响个不停。 天还未亮,魏凝儿就被呛醒了,她立即起身披上外衣就推开了房门,却见外头火光冲天。 “着火了……额娘……蓉儿……长福……”魏凝儿尖叫着跑进了黄氏的屋里。此时,黄氏也已起身。 “额娘,着火了!”魏凝儿叫道。 “凝儿,你快去叫醒蓉儿和长福!”黄氏喊道。 “好!”魏凝儿立即跑了出去。 等她叫醒了蓉儿和长福到了院子里,黄氏已经在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夫人,救火吗?”刘长福跑过来问道。 “柴房和偏房都燃起来了,正房也要着了,大雪停后天干物燥的,咱们几个哪里救得了,索性发现的早,金银细软都收了起来!快些出了院子到外面去,不然都得被烧死!”黄氏说罢,牵着魏凝儿的手就往外跑。 住了八年的地儿一下子被烧没了,黄氏心中却不是很心疼,她已打算带女儿回魏家了。 “额娘,文昊哥的家也着火了!”到了外面魏凝儿才发现隔壁的叶家火势更大。 “是,比我们家燃的还大!”黄氏脸色大变。 “文昊哥!”魏凝儿撒开腿便要往叶家跑,却被黄氏拉住了。 “不许去,去了就是送死。再说叶家父子都有功夫在身,肯定能逃出来,只管等着便是!”黄氏低声喝道。 “可是额娘……”魏凝儿很着急,但她也知道去了也是没用的,只得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后,叶家的大木门也着火了,待木门倒了后,魏凝儿发现叶家已经化为灰烬了。 “额娘……文昊哥他们……”魏凝儿看着化为灰烬的叶家,脑子里嗡嗡作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她无法接受眼前所看见的,几个时辰前,文昊哥还找她玩,给她送了一朵珠花,带着她去外头放鞭炮呢,她不相信文昊哥会死。 “你要去干什么?”黄氏见她往里面跑,立即抱住了她。 “额娘,我要去找文昊哥,他一定没事的,他肯定躲起来了!”魏凝儿喊道。 “你清醒点,叶家都化成灰了,怎可能还活着。快走,我们立即去富察府找惠嬷嬷帮忙。今晚的事肯定不是意外,一定是大夫人,一定是她想烧死我们。这附近说不定还有她派来的杀手!”黄氏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不会的,文昊哥不会死!”魏凝儿泪流满面,拼命想挣脱黄氏去找人。 “你们俩是死人吗?还不快拉着小姐走!”黄氏对一旁早已吓呆了的蓉儿和刘长福吼道。 “是。”两人立即帮着黄氏拉住了魏凝儿。几个人立即往富察府的方向奔去。 魏凝儿病了,一连好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夜里常常惊醒,醒来便是满脸泪水。吓得黄氏日日守在床前,一刻也不敢离开。 “魏夫人!”虽然黄氏只是魏家妾氏的身份,但傅恒还是尊称她为魏夫人。 “傅恒少爷!”黄氏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泪水。 “夫人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劝劝魏小姐!”傅恒好不容易从宫里回来一趟就听说了此事,立即赶来了。 “是,谢谢少爷!”黄氏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女儿,转身走了出去。 “小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如此下去,你额娘又该如何?你想看她为你担惊受怕吗?”傅恒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低声道。 “五岁那年,我和额娘被赶出魏家。从那时起,我们想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望。额娘生的美,便常有人偷偷潜入家中调戏额娘。左邻右舍都暗地里骂额娘是狐狸精,我是野种,那些孩子们总是欺负我……唯有文昊哥对我好,护着我,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背着他娘偷偷给我。为此,他没有少挨打,可每次被打之后他都对我说:‘凝儿,不疼的,文昊哥皮厚。’除了额娘,这世上只有文昊哥对我最好,在我心中就跟亲哥哥一般……”魏凝儿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我知道,大娘想要我和额娘死,可文昊哥他们是无辜的。为何?为何大娘他们这样的残忍,即使要死也是我们,不是文昊哥他们一家,是我害了他。” “想报仇吗?”傅恒平静地问道。 “报仇?”魏凝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愣愣地看着他。 “是,报仇。是他们害得你和你额娘被人瞧不起,受人唾弃,饱受艰辛,是他们害你失去你的文昊哥!”傅恒知道她如今是伤心、自责过度,劝是劝不住的,唯有给她振作下去的理由,虽然他并不知晓她的文昊哥是何许人。 “想,我也要他们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魏凝儿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点头。 “那好,从今日起,你便好好调养身子。等过些日子我再回府时便教你怎么报仇!”傅恒脸上露出了如释负重的笑容,到底是个小丫头片子,哄哄便成了。 “好!”魏凝儿点头。 “就这么定了,我明日得进宫,我不在时你要听你额娘和惠嬷嬷的话好好养身子,不然我回来就不教你了!”傅恒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会的!”魏凝儿立即应道。 “好生歇着吧!”傅恒说罢帮她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 回到正厅后,惠嬷嬷端着茶迎了上来。 “主子请用茶!” 傅恒接过茶,惠嬷嬷才道:“主子,那丫头可好些了?” “无碍了,惠嬷嬷,方才你说前几日魏府曾派人过来了,是为了那丫头进宫选秀之事吗?”傅恒问道。 “是,说是魏小姐已年满十三,内务府那边也差人去魏府了!”惠嬷嬷立即回道。 “嗯,派人去魏府,就说人病着,不能参加选秀。让他们回了内务府,明年再送进宫吧。我会去内务府先知会一声!”傅恒思索片刻,吩咐道。 “是,奴婢明日就让人去魏府!”惠嬷嬷心中大喜过望,她本就心疼魏凝儿,那孩子年岁小,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要进宫受苦了,那往后的日子还有何盼头。如今可好了,主子一出面那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朝廷选秀三年一次,选的是满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八旗的贵族少女,入选便能飞上枝头成为嫔妃。包衣三旗秀女,每年挑选一次,由内务府主持,包衣三旗的女子入宫后便是宫女,承担后宫杂役、伺候主子们,若能被皇上看中也能成为嫔妃。 魏凝儿的阿玛魏清泰原是内务府的管理,魏凝儿包衣出身,入宫便只能做宫女了。 “惠嬷嬷,皇上升了我做头等侍卫,伴君的日子更多了,我不在,你和管家好生看着家里,将魏家母女当成上宾,特别是小丫头,她喜欢什么都满足她!”傅恒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惠嬷嬷立即应道。 第3章 初遇傅恒 (3) 一转眼便到了五月里,魏凝儿来到富察府已四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她像小姐一般,被众人宠上了天。 无忧无虑的日子让魏凝儿渐渐忘记了过去的那些痛苦,像个正常的少女般活泼开朗起来。 “你这孩子,越发的不懂礼数了!”黄氏见她竟然赤足在荷塘边玩水,终是忍不住了。 女儿日日这样快乐,做额娘的自是欣喜万分,可也容不得她做得太出格。 “额娘,这水好凉啊,真舒服!”魏凝儿才不管呢,自顾自的玩着,开心极了。 “玩吧,玩吧!”黄氏微微一愣,笑了起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进宫之事虽然暂且躲过去了,可往后会如何,还是未知数,若是进了那个地儿,她的孩子只怕永远没有如此快乐的时候了,想到此,黄氏便任由她去了。 如今这一切对于曾经的魏凝儿来说,简直是奢望,除了和额娘还有文昊哥在一起时,她几乎从未开怀大笑过! “小姐,主子回府了!”就在此时,小丫鬟蓉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禀报。 “真的?”魏凝儿立即穿上袜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傅恒的园子里跑去。 “小姐,您的鞋!”蓉儿拿着鞋追了上去。 “傅恒。”魏凝儿远远地就看见了傅恒。 “凝儿!”傅恒见小丫头飞奔过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是心中有些发虚,恨不得立马躲起来。只因前几次他回府时魏凝儿都缠着他,问他要如何才能报仇,问得傅恒实在是词穷了。 “傅恒少爷,上次您还未说完便睡着了,今日接着说!”其实魏凝儿才觉得委屈呢,上次傅恒讲得语无伦次,弄得她晕晕乎乎的,而且最后他还睡着了,而她不忍心吵醒他只好作罢。可他一月才回府一日,她不能不问啊。 “凝儿,今日我还有事呢,不如这样吧,下次我再讲给你听!”傅恒可不想告诉她如何报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去报仇,那不是送死吗? “哦!”魏凝儿有一点点失望,但是她知道,傅恒现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甚为忙碌,她不能打扰他。 “你要出府吗?”魏凝儿见他不进园子,而是往外走,忍不住问道。 “嗯,要出府一趟!”傅恒笑道。 “傅恒,带我一起去吧,我来富察府四个多月了,从未离开过呢!”魏凝儿突然跑上去拉住傅恒的衣袖央求道。 “好!”傅恒一怔,看着她笑颜如花的小脸,忍不住点头了。 现在的魏凝儿与初来富察府时相比简直有天差地别。那时候的她太过瘦弱,脸色有些发黄,可几个月后,这丫头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个头窜高了许多不说,脸色也越发白皙红润,不再是以前的瘦弱小丫头了,美得让傅恒也不敢多瞧,免得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来。 傅恒让魏凝儿换了男装,扮作他身边的小厮和他一起出府。 一直到了京郊,魏凝儿才知傅恒在拜师学艺。 傅恒自小便学习骑射,现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月出宫这一日都会去京郊一位很是出名的老师傅那里请教。 魏凝儿闲着无事,自己也在一旁偷偷比画着。傅恒得空时,也会教她骑马射箭,这对魏凝儿来说并不陌生,叶文昊也曾教过她,只是那时的她还太小,只是学了皮毛罢了,现如今倒是得心应手了。 这让傅恒对她不禁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比常人多了一分坚毅,现如今看来,这丫头真是聪明极了! 这些日子,傅恒每次回府,惠嬷嬷都会将魏凝儿夸奖一番,只因府里给魏凝儿请来教她诗词歌赋的师傅在惠嬷嬷面前把魏凝儿给夸上了天。 魏凝儿聪明好学,加之打小黄氏也会教她,所以是不差的。 此后每月初十,傅恒都会从宫里出来带魏凝儿到外面玩上一日,骑马射箭,跑遍了京郊那些山头,不仅让魏凝儿大开了眼界,傅恒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年关,北京城一如既往被飞舞的大雪覆盖着,甚是寒冷。 魏凝儿坐在屋里看着火光发呆,脑子里时不时地闪现出一张俊逸的脸来。 “凝儿!”黄氏在小丫鬟蓉儿的陪同下进了屋来。 “额娘,傅恒可曾回来?”魏凝儿有些焦急地问道。 “未曾回来,我听惠嬷嬷说,眼下要过年了,他在宫里忙着,兴许这俩月都不能回府了。你这傻丫头,也不小了,竟还像个孩子,整日总想着找傅恒一起玩!”黄氏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回来吗?骗子。他明明答应过我要回来的!”魏凝儿顿时有些沮丧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好了,你答应额娘不许胡闹的!”黄氏怜爱地看着她柔声道。 “是,女儿知道了!”魏凝儿说罢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紫玉镯子,这是九月初九她十四岁生辰的那日傅恒送给她的。 黄氏终于觉察出女儿的不对劲,立即将小丫鬟打发出去了。 “凝儿,你喜欢傅恒少爷是不是?”黄氏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 “是!”魏凝儿不假思索地应道。她不想骗额娘,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傅恒。 “你……”黄氏震惊之余浑身都开始发软了,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额娘您怎么了?”魏凝儿见黄氏软软地往地上倒,吓得一把扶住了她。 “凝儿,傅恒呢,他可知晓?”黄氏一把拉着魏凝儿的手问道。 “那是自然的。傅恒说我如今还太小,等明年我十五了,他向皇后娘娘要一道恩旨,许我不必进宫选秀了,再向娘您提亲!”魏凝儿说到此脸色微微发红,整个人如同娇花般明艳照人! 直到这一刻,黄氏才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变美了,甚至比她年轻时都要美上三分。 女儿娇美动人,傅恒少爷英姿勃发,孤男寡女常常一起游玩,互生情愫也是可能的。 想到两人平日的种种,黄氏只恨自己没长眼,竟然未看出来。 “不,不可以,凝儿,你不能和他在一起!”黄氏的脸瞬间惨白一片,拉着女儿的手喊道。 “为何?”魏凝儿很是不解。 “凝儿,你听额娘说,富察家是皇亲国戚,咱们高攀不起,即便皇后娘娘下了恩旨,你也只能做妾,额娘这辈子就走错了路,不想你和额娘一样的命运!”黄氏急声道。 “额娘你误会了,傅恒说,他会八抬大轿娶我做他的正妻,不是妾!”魏凝儿说到此,脸微微泛红,心道,这样额娘便开心了吧。 “不……不可以,你不能嫁给他,凝儿,这辈子你嫁给谁额娘都不会说一个不字,除了傅恒!”黄氏看着一脸期盼的女儿,狠下心厉声道。 “为何?”魏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不行便不行,你记住额娘的话!”黄氏硬着头皮说道。 “额娘,您这是怎么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额娘您为何不开心,为何不答应呢,是我配不上傅恒吗?是我出生低微,高攀不起吗?”魏凝儿说到此眼泪也出来了。 “你……”黄氏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也罢,既然你喜欢,额娘也不反对,若他果真请了皇后娘娘的恩旨,赐婚让你做嫡妻,额娘便无话可说了!” “额娘您放心吧!”魏凝儿松了一口气,抱着黄氏破涕为笑。 黄氏却在心中苦笑道:傻孩子啊,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娶你做嫡妻的,到时候只怕你会伤心失望了。 魏凝儿一心盼着傅恒回来,可一晃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了,还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只是派人回府报了平安,这才让魏凝儿稍微放下心。 “小姐,惠嬷嬷请您和夫人去前厅。”蓉儿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轻声禀道。 “好!”魏凝儿扶着黄氏,两人出了宜兰园,到了前厅。 惠嬷嬷已吩咐人备下了酒菜,魏凝儿却食之无味,一会工夫便站起身来,柔声道:“额娘,惠嬷嬷,我带着蓉儿去荷花池那边放花灯!” “去吧!早去早回,额娘和惠嬷嬷带你出府赏花灯去!”黄氏看出女儿有些不开心,便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 “好!”原本魏凝儿最爱看花灯,可如今也兴致全无,她多希望此刻傅恒能回府啊。 到了荷花池边,魏凝儿从蓉儿手里接过了花灯。 “小姐,火折子掉了!”蓉儿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禀道。 “不碍事,你回去拿个火折子来,我在此等你!” “是,小姐!”蓉儿立即撒开腿往回跑。 魏凝儿看着眼前的荷花池,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气息不禁让她打了个冷颤。 这荷花池一入冬便结冰了,这会儿池中心的冰稍稍融化了一些,也能让她放花灯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池子中心走去,直到冰层很薄处,她才停下脚步。 片刻之后,魏凝儿听到身后有些响动,以为是蓉儿回来了,便回过头去。 “你是……”魏凝儿看着眼前身着一袭青色衣裳的女子,不由得愣住了,更让她吃惊的是,这女子竟然还牵着一个孩子。 “您是魏小姐吗?”女子的声音很是轻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不知您是?”魏凝儿忍不住打量起这女子来,她衣着虽朴素,却是宫装,和府里下人们穿的都不一样,头上也只是带着一朵绒花。不过,若说是主子,她却大冷天的连披风都未带上。 “奴婢……”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的笑容,“奴婢……算是少爷的侍妾吧,不,连侍妾也算不上,奴婢只是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的卑贱下人罢了!” 魏凝儿闻言愣住了。傅恒的孩子?怎么可能?傅恒未曾娶妻,也未曾纳妾,哪里来的孩子? “奴婢听说,少爷很喜欢小姐,若小姐日后能嫁入富察府,还望小姐能垂怜我们母子!”女子说罢,带着孩子跪了下来。 “你快起来!”魏凝儿一惊,便要去扶起这对母子,天如此冷,跪在冰面上该有多冻人啊。 “求你了,魏小姐!”女子拉着孩子苦苦哀求着。 “你们快起来吧,若傅恒回府,我会告诉他的!”魏凝儿见那孩子小手都在发抖了,心下不忍,便蹲下身去,将他抱了起来,不管他的额娘做错了什么,可孩子是无辜的。 “谢谢小姐!”女子千恩万谢从冰面上爬了起来。 “孩子重,奴婢抱着吧!”女子伸出手想要抱孩子。 魏凝儿不疑有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孩子递了过去,女子伸出双手抱住孩子的同时,一只手却拉住了魏凝儿的胳膊,往后退去,魏凝儿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女子却在此时放开了她,整个人抱着孩子往后倒去。 “扑通”一声响,女子和她手中的孩子都掉进了冰窟窿里,魏凝儿吓得呆住了。 “啊——”一声尖叫从她身后响起。 魏凝儿全身一震,回过头去,却见蓉儿、惠嬷嬷和她额娘都在,还有府里的一些下人,傅恒竟也赫然在列。 魏凝儿脑子里嗡嗡作响,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傅恒飞掠过来,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跳入了冰窟窿中。 “少爷!”惠嬷嬷吓坏了,立即指挥身边的下人过来帮忙,众人乱作一团,只有魏凝儿呆呆地站在那里。 “凝儿,你没事吧!”黄氏握着她冰凉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额娘,我……”魏凝儿正想说什么,却见傅恒已经将那对母子救了起来。 “少爷……呜呜……少爷,是她推了奴婢一把,奴婢才会摔下去的,她想杀奴婢和孩子,奴婢死了不打紧,可孩子毕竟是少爷的血脉,少爷要为我们做主啊!”女子冻得浑身发抖,一手拉着傅恒,一手指着魏凝儿哭诉道。 傅恒并未言语,只是将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下裹住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转身离开。 “额娘,我未曾推她!”魏凝儿看着黄氏,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 “嗯,额娘知道,我的凝儿不会受人欺负,可也不会害人!”黄氏轻轻抱住了她。 这一夜,魏凝儿彻夜未眠,就算屋子里放了几个暖炉,她也觉得冷极了。 傅恒那一眼让她的心瞬间冻结:他在怪她,他在质疑她,他不相信他。原本她想告诉他,她没有推那个女子和那孩子,却因为他那一眼,生生地忍住了,再回过神来时,傅恒已经跳下去救他们了。 他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这一切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魏凝儿承认,她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任谁欺负了她,她都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从未起害人之心啊。难道在傅恒心中,她竟然是那般狠心的女子吗? 魏凝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齐芳的确是傅恒身边的丫鬟,趁着傅恒酒醉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下了孩子,但傅恒却很厌恶她,不仅不给她名分,还将她与孩子关在了一处小院子里,三年来不许他们离开半步,如今……那齐芳却带着孩子出现在了荷花池,这定然是预谋好的。 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她,可是傅恒……一想到他不相信自己,魏凝儿的心一阵阵的疼。 第4章 宫女 (1) 第二日,天还未亮,魏凝儿便去了傅恒住的园子,她没有做过的事儿,为何要去背黑锅,她魏凝儿可不是受了冤枉还要往肚子里吞的软弱之辈。 “小姐怎么来了?”惠嬷嬷见她站在院子里,立即迎了出来。 “傅恒呢?”魏凝儿低声问道。 “小姐来迟了,方才宫里来人让咱们主子进宫去了!”惠嬷嬷笑道。 魏凝儿闻言,心中很是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宜兰园后,黄氏便说服了魏凝儿,第二日就带着她回了魏府。几月前傅恒便查出了,当初放火的不是魏家人,因此魏凝儿才未想着要找魏家报仇。 日子一晃便过了一个半月,内务府的人再次到了魏家。 “额娘,您说要我进宫?如今才二月初,选宫女不是要四月吗?”魏凝儿听了黄氏的话,着实被吓住了。 “我也不知怎的,今年不同往年,宫中到了年岁被放出来的宫女甚多,一时空缺,因此便提前选了。去年是傅恒少爷压了下来,今年躲不过去。我打听了,傅恒少爷被皇上派往盛京,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可眼下选秀在即,傅恒少爷鞭长莫及,额娘也想不出法子!”黄氏很是痛心地说道。 “上报内务府,说我病重!”魏凝儿打从心里不想进宫,她要等傅恒回来,现如今只能拖着。 “可内务府的人来问话时,你大哥说你一切安好!你的名字也被报上去了!”黄氏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怨色。 魏凝儿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额娘,既然躲不过,那便进宫吧,若他有心,即便我成了宫女,他照样能求得恩旨让我出宫,若是无心,那便是缘分尽了。十年之后,我年满二十五岁便会被放出宫,额娘放心,女儿会好好活着的,等出宫那一日!” “孩子……你能这么想便好了!”黄氏闻言,终于放下心来,虽然很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宫廷岁选宫女,由内务府主持,在内务府包衣三旗中挑选,凡选中者,入宫教以绣锦、执帚等技艺,并观其仪行当否,有不合格者命出,择其优者,教以宫廷礼仪以及应对、进退,见何等级的人如何叩头、如何请安等当差的规矩。各种礼仪、规定等都学习熟练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才分配到各宫正式当差。 乾隆七年二月初,魏凝儿等人经内务府阅看后进宫了,此时的魏凝儿还不足十五岁。 因宫中缺人手,魏凝儿等人并未经过十分严格的教习,仅仅两个月后,便有各宫的姑姑们来宫女所挑选了。 慧月姑姑看着眼前近百个新宫女,朗声道:“今儿个各宫缺人手的嬷嬷、姑姑们会来挑人,你们都给我仔细些,放机灵点,被挑剩下的就要干粗活了。若是有了好去处,也要记得姑姑的好。这两月来,我可未曾亏待你们,哪怕做错事也未加责罚,这是怜惜你们,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下了!”众人微微屈膝福身道。 “嗯!”慧月姑姑很是满意,这一届的宫女虽说比往年的教习时日短了不少,可都是聪明的丫头,且个个长得水灵。她是宫中的老人了,看人极准,若是苛待这些宫女,有朝一日这些宫女中有人飞上枝头成了主子,那可有她受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魏凝儿静静地站在那儿,这两月来,她很用心地学习姑姑所教习的一切,只为了往后能在这宫里过得好一些,不至于被人寻了错丢了小命。 宫女们可不比秀女明争暗斗,大伙都是伺候人的,加之刚进宫,个个谨小慎微,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相处得不错,魏凝儿虽未同她们交好,却也不曾得罪任何人。 宫中的规矩十分严格,行为举止、衣着打扮都有规矩。不许描眉画鬓,也不许穿出格的衣物,一年四季均由宫里赏给衣裳。底衣、中衣、外衣、背心算一套,衣料春绸、宁绸的多,夏天也有纺绸的。除万寿月能穿红、擦胭脂、抹红嘴唇外,一年穿两色衣裳,绿色和紫褐色。 春夏绿色,有淡绿、深绿、老绿可以挑选,但不能出格;秋冬是紫褐色的。唯一能争奇斗胜的,是在袖口、领口、裤脚、鞋帮子绣花,但也是以雅淡为主,不能越了规矩。 宫女们均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辫根扎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丝带系起来,留一寸长的辫穗,用梳子梳匀,蓬松着,鬓边戴一朵绒花,脚下白绫袜子,青鞋上绣着满帮的浅碎花。 这些仅限于普通宫女,若是主子娘娘们身边的嬷嬷、姑姑那自然是不同的。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众人在院子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未见各宫派的人前来,额头上的细汗渐渐往下滴,就连慧月姑姑脸上也有了一丝不耐,她微微侧身对身边的小宫女低声道:“你去瞧瞧!” “是!”小宫女领命往外走去,一会工夫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姑姑,来人了!” “嗯!”慧月姑姑微微颔首扫了众人一眼,轻声道,“记住我方才说的,往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约莫片刻,便有太监领了各宫的管事嬷嬷、姑姑们前来。 魏凝儿等人在慧月姑姑的示意下,向众人请了安。 “秋嬷嬷安好!”慧月姑姑对为首的老嬷嬷福了福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这秋嬷嬷是慈宁宫的管事嬷嬷,太后身边的老人,她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嗯!”秋嬷嬷微微颔首,随即扫了众人一眼,这才对慧月姑姑笑道,“人是你调教的,自然错不了。” 秋嬷嬷说罢,还不等慧月姑姑说话,便挑了两个看着很是伶俐的小宫女:“你们俩随我去慈宁宫吧!” 被挑中的两名小宫女微微一愣,能去慈宁宫伺候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她们可想不到自己能有如此造化,惊喜之后便在众人羡慕之下,随秋嬷嬷去了。 秋嬷嬷走后,随她前来的各宫姑姑们微微松了一口气,在秋嬷嬷面前她们可不敢放肆,可秋嬷嬷一走,众人便无所顾忌了。 看着眼前这十几个姑姑不怀好意的目光,众宫女们更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儿。 “慧月,你且说说,这些小宫女中,可有出类拔萃的,咱们贵妃娘娘身边正好缺几个伶俐的丫头呢!”承乾宫的拂柳姑姑上前一步,扫了魏凝儿等人一眼,随即对身边的慧月笑道。 “慧月,咱们纯妃娘娘身边也缺几个人呢,我看这个就不错,还有这个,还有这个……你们都和我走吧!”钟粹宫的兰心抢先一步选了人,便要带走。 “慢着!”拂柳脸色微变,拦住了兰心,对她选中的几名小宫女冷笑道,“你们几人从今儿个起,便是我们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了,随我去吧。”拂柳说罢看着满脸铁青的兰心,娇声道:“谢谢妹妹替姐姐选了几个可心人儿,姐姐定会禀明贵妃娘娘赏赐妹妹!” “你……拂柳,你不要仗着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就放肆,这人可是我先选的,你要带走,就随我去钟粹宫禀明我家娘娘。”兰心沉下脸来。 “后宫历来尊卑分明,兰心,我看放肆的是你吧!我们娘娘可是贵妃!”拂柳冷眼看着她,正要发作,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笑道,“既然妹妹你喜欢她们,那便让于你吧!” 兰心未料到拂柳竟然会将人让给她,心道,难不成这几个宫女中有她安插的奸细,想到此,兰心笑道:“姐姐客气了,我看这几个奴才蠢笨的很,还不如打发到辛者库去!” 原本见自个儿竟然被两位姑姑争夺的几名宫女,先前还微微有些窃喜,此时脸上却惨白一片,顿时跪了下去颤声道:“求姑姑饶了奴婢吧!” 兰心却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慧月,还不将这几个蠢笨的奴才送走,真是碍眼!” “是!”慧月姑姑哪里敢得罪她,立即让身后的小太监将几人拉走了。 听着她们凄厉的哭喊声,魏凝儿浑身一片冰凉,这些姑姑们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宫女们的命运,而她又会何去何从? “姐姐先选吧!”兰心看着拂柳,笑道。 拂柳微微侧身看着她,笑道:“多谢妹妹!” 众人皆知拂柳和兰心是死对头,加之两人如今各自跟了厉害的主子,私下里更是斗得狠,如此和气的一面,还真让她们身后那些等着看戏的人错愕不已。 拂柳慢慢从一个个宫女面前走了过去,将众人都打量了一番,随即到了魏凝儿面前,双眸一亮:“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凝儿给姑姑请安!”魏凝儿微微屈膝。 “魏凝儿,好,好极了。你……” “初夏姑姑到……” 拂柳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初夏姑姑万福!”慧月姑姑立即迎了上去,心道,皇后娘娘身边并不缺人手,初夏姑姑此时怎会来? “初夏姑姑!”众人福身见礼。 “不必多礼!”初夏展颜一笑,随即对慧月姑姑等人道,“皇后娘娘身边本不缺人手,只是今儿个一早,园子里浇花的小宫女不小心跌了一跤,我本以为无大碍,却没曾想到她竟然摔断了腿,此时已被送出宫去了,只得来选一个新宫女!” “姑姑请!”拂柳纵然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敢得罪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立即退了下去。 初夏微微颔首,随即将魏凝儿等人都仔细打量了一番,便指着魏凝儿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凝儿给姑姑请安!”魏凝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初夏似乎很是满意,笑道:“就你吧!” 拂柳闻言脸色微变,心道,这初夏怎么也来和她抢人,但也不敢发作,只得忍住了。 “愣着作甚,还不快随我去!”初夏看着发愣的魏凝儿柔声道。 “是!”魏凝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在初夏身后出了宫女所。 初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回头笑道:“宫中可无人敢和咱们长春宫抢人,你不必害怕。” “是!”魏凝儿恭声道。 “皇后娘娘仁慈,宫中众人皆知,往后你只要忠于娘娘,好好当差,不出岔子便可!”初夏笑道。 魏凝儿点头称是。 “日后你便去小园子浇花吧!” “是!” 到了长春宫后园,初夏将魏凝儿交给了园子里的管事崔嬷嬷后便离去了。 “嬷嬷万福!”魏凝儿被崔嬷嬷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了,心道,难不成崔嬷嬷不喜欢我? 第5章 宫女 (2) “嗯!”半晌,崔嬷嬷才微微颔首,对身边的宫女道,“若研,往后你教她!” “是!”若研应道,等崔嬷嬷走后,便一把拉住了魏凝儿的手笑道,“你叫凝儿是吧,我是若研。” “若研姐姐!”魏凝儿初来乍到可不敢放肆,立即福了福身。 “园子里只有你、我和崔嬷嬷,嬷嬷平日里是不管事的,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你无需多礼,我入宫也才一年呢!”若研似乎很开心,娇声笑道。 魏凝儿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若研,微微有些发愣,半晌才道:“姐姐好美!” “妹妹也是个美人呢!”若研娇声道。 “妹妹可不及姐姐!”此次入宫的宫女中不乏长得极美的,魏凝儿也自认不比她们差,但眼前的若研,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之魏凝儿,确实略微胜了一筹。 若研身量苗条,肤色如雪般白皙,极为细腻,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柳叶眉下一双如同桃花般的双眸,波光流转间透着一股子异样的气息,动人心魄。 所谓媚骨天成,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在魏凝儿看来,若研就如同那绽开的朵朵桃花,娇羞诱人。 她却不知,在若研眼中,魏凝儿虽样貌略微不及她,但年岁尚小,往后定会和她不相上下。更何况魏凝儿虽是宫女,却贵气天成,让她这个自小在贵胄之家长大的小姐都有些自惭形秽。 “妹妹切不可妄自菲薄,只是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妹妹切记,为了过上安生日子,万不可太过出挑,幸好咱们都是皇后娘娘宫中之人,娘娘仁慈,又向来护短,只要咱们守本分,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但妹妹定要记着,只要进了这长春宫便注定只能做宫女,咱们宫中的人万不可对皇上生出别样的心思来!若是敢狐媚祸君,皇上必定会赐死!”若研有些凝重地说道。 “是,我记下了!”魏凝儿心道,我才不会对皇上有别样的心思呢。 “妹妹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打皇上的主意会被皇上赐死,而不是娘娘呢?”若研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不知!”魏凝儿确实不知,也未多想。 “皇上极为敬重娘娘,对咱们娘娘和别人是不同的。若是在别的娘娘宫里,皇上看上的人便有机会飞上枝头,可在咱们长春宫不成。在这里,皇上可不会让咱们娘娘受半分委屈呢,更不允许奴才们借着主子往上爬。因此,这宫里就数咱们长春宫的宫女长得美。说句大不敬的话,宫里那些娘娘们都比不上,要知道选秀进宫的娘娘们大多是身份尊贵的,可长相却不太出挑!” 魏凝儿着实被若研的话惊住了,心道,这个若研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呢,不过,这倒是对她的脾气。 “皇后娘娘最爱花花草草,这后园里的花草皆不是凡品,大多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只要咱们好好打理这些花草,日后指不定能到娘娘身边伺候呢,只要讨得娘娘欢心,要不了二十五岁便会被娘娘恩准出宫,指不定还会被娘娘指一门好亲事呢!”若研说到此脸色微微泛红,娇羞不已。 “若研姐姐你有心上人了?”魏凝儿凑到她耳边问道。 “没有,没有的事儿!”若研连连摇头,可脸上那一抹红晕是骗不了人的。 魏凝儿忍不住笑了,心道,宫里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值得庆幸的是,她来到了长春宫,这个与众不同的地儿。 “姐姐,往后妹妹可要姐姐多加指点,这院子虽不大,打理起来却要费不少劲呢!”魏凝儿看着这小园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你刚来不明白,这施肥,除杂草修剪枝叶都是辛者库派人来做,咱们守着那些奴才让他们小心些便成,平日里只需偶尔给这些花草浇浇水!”若研说到此在魏凝儿耳边低声道,“你可知今儿个一早原本和我同在这园子的宫女梅绛是为何摔断腿的?” “不知!”魏凝儿摇摇头,她刚来怎会知晓这些。 “那个贱婢是被我给推下去的!”若研说到此,绝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什么?”魏凝儿微微一惊,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你不必害怕,我是不会那么对你的,那个贱婢是活该,仗着自己长得美总是觉得比旁人高上一等,还常常欺负于我。我若研可不是软柿子,任谁都可以捏的。吃些亏倒罢了,我和她同为宫女她却日日羞辱我,我自然不会饶她。不过她只是跌断腿,修养些时日应是无碍的,现如今却被送出宫,倒是便宜她了!”若研似乎还有些不解气呢。 魏凝儿看着若研,心道,这宫中果然没有心慈手软之辈。 “她摔下去时晕了过去,因此未曾瞧见是我推了她,就算她怀疑又如何,她没有证据,更何况她已出宫了,对我可没有任何威胁,你可得保密,不许告诉旁人,否则初夏姑姑知晓了,定会处罚我,指不定会把我赶去辛者库呢!”若研说到此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可爱。 “姐姐放心,妹妹定会守口如瓶!”魏凝儿脸上带着笑意,心却提了起来,自个儿初来乍到,若研却将此事告知她,难不成当真不怕她去告诉初夏姑姑吗? 只怕不是,她不过是新来的小宫女,她去说初夏姑姑也不一定会信,万一初夏姑姑和这若研是一伙的,到时候她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只怕若研告诉她此事,是为了警告她,若是开罪了她便会和那梅绛一个下场吧。 想到此,魏凝儿立即打定主意,以后定要小心谨慎,不出错便好了,太聪明、太出挑便会被人防着,被人记恨着。 别看这若研表面上活泼可爱,可心思却深着,不得不防。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怀心思离开园子,回了她们的住所。 魏凝儿和若研住在一起,两人在这长春宫只算得上是三等宫女,对谁都得客客气气的,小心应对。 长春宫寝殿中,皇后富察月汐靠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细细地看着,初夏进了殿来屈膝福身道:“娘娘万福!” 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道:“可办妥了?” “奴婢照娘娘的吩咐,将宫女中最出挑的要了过来,先前已将她交给了崔嬷嬷,安置在后园了!”初夏恭声道。 “如此便好,太过出挑的宫女若是被分去别的宫里,那便是死路!”皇后叹息道。 “娘娘仁慈!”初夏打从心里佩服自家主子。 “仁慈?”皇后微微摇头,苦笑道,“本宫将她们弄到这长春宫给看管起来,一是不想多出劲敌来分了皇上的恩宠,二便是保住她们的性命,本宫不想这后宫太过血腥!” “是!”初夏心中对皇后越发恭敬起来。 “初夏,新来的那个丫头比之若研如何?”皇后忽然问道。 “启禀娘娘,若论相貌,若研略胜一筹,但那凝儿尚小,还未长开,假以时日必定不会比若研差,若是看气韵,那凝儿更是不凡!”初夏丝毫不敢隐瞒,如实禀道。 皇后闻言微微有些动容。 “娘娘!”就在此时,崔嬷嬷进了殿来。 “嬷嬷。”皇后见是崔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崔嬷嬷是她从富察府带进宫的老人,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娘娘,奴婢会好好看着那两个丫头,请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皇上见到她们。” 皇后闻言放心不少,笑道:“嬷嬷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若她们真的生出了别样的心思,那便把她们打发出长春宫去,让宫里那些人烦心去吧,本宫就可不想蹚浑水!” “娘娘,奴婢前来是有事禀明娘娘!”屋里并没有外人,初夏是皇后信任之人,崔嬷嬷并没有避开她,在皇后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此话当真?”皇后满脸惊诧。 “是,初夏也发现了吧!”崔嬷嬷看着一旁的初夏。 初夏微微颔首道:“崔嬷嬷所言不假,奴婢见到魏凝儿第一眼也被吓了一跳,先前还不知该如何禀报娘娘呢!” “她的底细可查明了?”皇后微微沉吟片刻后,低声道。 崔嬷嬷颔首道:“奴婢先前去内务府查看了一番,这魏凝儿是内管领魏清泰的小女儿!” “魏清泰的小女儿……”皇后闻言沉默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才看着崔嬷嬷,眼中有了欣喜之色,“嬷嬷,她可是雪莹的女儿?” “娘娘,奴婢瞧着八九不离十!”崔嬷嬷也笑了。 “本宫派人寻了雪莹姐姐……寻了雪莹好些年,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入宫了。”皇后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来。 雪莹虽是她的丫鬟,可在她心中却把雪莹当作姐姐一般,两人一起长大,加之她们长得有几分相像,若不是主仆有别,旁人还只当她们是姐妹呢。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雪莹嫁给了魏清泰做妾,几年后,她嫁入宝亲王府,便再也没有见过雪莹了。 “娘娘,咱们该如何安置那小丫头?”崔嬷嬷低声问道。 皇后沉吟片刻后,低声吩咐道:“让她留在小园子里,远离是非之地,本宫会寻个机会放她出宫的,你要保护好她!” “奴婢遵命!”崔嬷嬷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这长春宫的宫女虽然个个都是美人,当真出挑的都是被送到小园子里的。崔嬷嬷则专门看着她们,若是想兴风作浪,她不介意双手沾满血腥,替主子除了去。 那梅绛在小园子里三年了,从未安分过,总想着飞上枝头,倒是刚来一年的若研守本分,因此对于若研推梅绛害她摔断腿一事,崔嬷嬷装作没看见——不用她出手便除了梅绛,何乐而不为呢? 可如今不同往日,魏凝儿可是娘娘要保护的人。那若研虽然是宫女,但出身却很高贵,娘娘的意思是再过两年也是要送出宫去的。 因此现在小园子里的魏凝儿和若研在崔嬷嬷看来就是两个小祖宗,她须得好好护着她们,直到将她们送出宫自行婚配那一日。 一连半月,魏凝儿每日便早早和若研去园子里照顾花草,若研很细心地向她讲了这些花草的名称与作用。让魏凝儿吃惊的是,好些花草竟是有毒的,不过,慎用便无碍了。 魏凝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这若研对她确实很好,时时都照顾着她,好吃的先给她,好玩的也想着她,但魏凝儿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还是小心翼翼的,未敢放松警惕。 第6章 宫女 (3) 这一日,两人正在给长春花浇水时,几日不曾露面的崔嬷嬷突然进了园子来。 虽然崔嬷嬷是管这园子的,但她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地位甚至高于初夏姑姑,宫里上上下下对她都颇为客气,更别说魏凝儿和若研了。 “崔嬷嬷好!”两人立即站起身行礼。 崔嬷嬷扫了两人一眼,在魏凝儿身上明显顿了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低声吩咐道:“你们去花房让人送两盆三色堇过来!” “是!”两人齐声应道。 魏凝儿可不知花房在何处,便跟在若研身后往长春宫外走去。 “若研,三色堇是什么花?我从未听闻过!”四下无人时,魏凝儿轻声问道。 “三色堇又名蝴蝶花,这花的种子是郎世宁画师来咱们大清时带来的,可稀罕了,宫里这些年虽然种了些,却也不多!民间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研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心想着,这花如此名贵,待会儿定要小心些才好。 这些日子以来,魏凝儿深知在宫中当差不易,一旦出错便会祸及家人,为了额娘和哥哥,也为了等傅恒回来,她将往日那风风火火的倔脾气也完全收敛了起来。 两人垂首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去,路上时不时遇到宫中妃嫔,二人都垂首行礼,到了花房时,魏凝儿膝盖都有些疼了。 “回去我弄些花草给你敷在膝盖上便不会疼了,宫里就是规矩多,慢慢你便习惯了!”若研轻轻扶了她一把,低声道。 “谢谢!”魏凝儿心中顿觉暖暖的。 “好了,咱们进去吧!”若研拉着她的手进了花房。 “华姑姑!”两人一进门便向花房的管事姑姑问安。 “哟,是若研姑娘,今儿个皇后娘娘要哪些花,吩咐一声,奴婢这就派人送去长春宫!”华姑姑见来人是若研,顿时眉开眼笑。 “姑姑,咱们娘娘今儿个要两盆三色堇!”若研笑道。 “两位姑娘稍候,我这就派人随两位姑娘送去!”华姑姑说罢正要去吩咐,却见承乾宫的拂柳姑姑走了进来。 “拂柳姑姑!”华姑姑立即迎了上去。 拂柳微微颔首笑道:“华姑姑,我们娘娘要的迎春花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奴婢这就派人随姑姑送去!”华姑姑说完立即吩咐身边的人跟着拂柳走。 魏凝儿和若研在拂柳进门之时便垂首退到了一旁,生怕引火上身。 拂柳确实没有注意她们这两个小宫女,带着一众人出了花房。 “两位姑娘,这……花房的奴才都送花去了,我便和两位姑娘走一趟吧!”华姑姑说罢抬起两盆三色堇。 承乾宫要了二十盆迎春花,奴才们都和拂柳走了,她得罪不起贵妃娘娘,更得罪不起皇后娘娘,只得自个儿抬花了。 “这可使不得,姑姑让奴婢们抬吧!”若研使了个眼色,魏凝儿立即上前和她一起接过了华姑姑手里的花。 “万万不可,怎敢烦劳两位姑娘!”华姑姑脸色大变。 “姑姑,奴婢们本就是奉命来抬花的!”若研笑了笑就要往外走。 “两位姑娘……”华姑姑追了上来,塞了一个荷包到若研怀里笑道,“还请姑娘多包涵!” “谢姑姑!”若研轻轻颔首,抬着花出去了。 “若研,那华姑姑为何要给咱们银子?”魏凝儿确实有些诧异,毕竟她进宫时日不长。 若研轻轻叹了口气道:“宫里生活不易,承乾宫贵妃和钟粹宫纯妃眼下是最得宠的娘娘,宫里的人免不得巴结,但咱们娘娘可是后宫的正主,且皇上的心在咱们娘娘这儿,没人敢对娘娘不敬,按理说华姑姑该先派人给咱们送花的,可承乾宫来的是管事姑姑拂柳,她得罪不起,加之贵妃娘娘向来咄咄逼人,因此她只得先派人送花给承乾宫,咱们嘛,她也不敢得罪,虽然是小宫女,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她只好给些银子封嘴了,消财免灾嘛,怕万一咱们回宫四处这么一说,皇后娘娘知晓后若是生气了,那她的管事也当到头了。不过皇后娘娘的仁慈是后宫众人皆知的,奴才们只要不是犯下大错,娘娘是不会计较的!” “原来如此!”魏凝儿不禁感叹起来,心道,在宫中生活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呢! “在宫中久了,你便知晓了,走吧,小心些,万不可弄坏了这三色堇!”若研笑道。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两人抱着花盆,小心翼翼地沿着宫道往前走。 这花虽只是一小盆,但两人都有些紧张,加之烈日当头,走着便觉得很累了。 “虽说长春宫不远了,可我也迈不动步子了,凝儿,四下无人,咱们歇息片刻!”若研靠在宫墙上喘着气低声喊道。 就在此时,原本只有三两个宫女走动的宫道上突然出现了几台肩舆,魏凝儿一惊,轻轻碰了若研一下,若研神色一变,两人立即跪了下去。 渐渐地,原本离得还有些远的主子娘娘们慢慢被太监抬了过来,众人似乎在说着有趣的事儿,欢声笑语不断。 娴妃、纯妃和嘉妃的肩舆在前,愉嫔、怡嫔和舒嫔在中,陆贵人和陈贵人等在最后。 “娴妃姐姐,您说贵妃娘娘今儿个唱的是哪出戏?都快午时了还让咱们听戏。”纯妃抿嘴一笑,看着一旁的娴妃问道。 “去了便知,纯妃妹妹莫要急!”娴妃微微一笑,眼里一片淡然之色。 “纯妃姐姐,娘娘是请我等听戏,可不是娘娘要唱戏!”嘉妃瞥了一眼纯妃,把玩着手上的纯金护甲,不咸不淡地说道。 “本宫听闻贵妃娘娘最喜听戏,指不定娘娘也会唱戏呢,嘉妃你说呢?”纯妃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是冷然一片,心道,这个嘉妃仗着她生的四皇子永珹受皇上喜欢便处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则可恶。 两人同为妃位,纯妃比嘉妃早封妃四年,她和嘉妃都是皇上还是亲王时便进了王府之人。如今她虽然得宠,但她生的三阿哥永璋却不受皇上喜爱,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很孤僻,说话还结结巴巴,总是惹得皇上不快,相比之下,嘉妃的四阿哥永珹却活泼可爱,让人见了就喜欢,纯妃打从心里嫉妒。 “姐姐说是便是吧,只是一会儿去了戏园子,妹妹会帮姐姐问问贵妃娘娘!”嘉妃冷笑道。 “你……”纯妃脸色突变,扬起手指着嘉妃便要发作。 “两位妹妹快看,那两个小宫女手中的花可是三色堇?”娴妃怕她们真的翻脸大闹,随即指着前面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笑道。 娴妃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大宫女暮云立即向抬肩舆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停了下来,只是纯妃两人均在气头上,装作未瞧见,完全不给娴妃脸面。 娴妃见二人如此,并未生气,而是低声笑道:“前面是长春宫,两位妹妹还是谨慎些好,如若打扰了皇后娘娘礼佛,娘娘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姐姐所言甚是,妹妹鲁莽了!”纯妃立即醒悟过来,看着娴妃笑道。 “谢姐姐提点!”嘉妃不禁有些后怕,但心中对娴妃也更是感激。 三人虽同在妃位,但纯妃二人也不敢在娴妃面前太放肆,娴妃在当今圣上还是亲王之时便入了王府成了侧福晋,远不是她们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格格可比的。 更何况娴妃待人向来仁厚,且不争宠,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是娴妃最得人心了,因此众妃并不与她交恶,反而对她恭敬有加。 娴妃见此,莞尔一笑:“贵妃娘娘还等着呢,咱们快些过去吧!” “是……”两人微微颔首。 太监们正要往前走,跪在地上的若研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却被怡嫔瞧见了,她眼前一亮,摇手指着若研娇声道:“舒嫔,这不是你姐姐吗?” “什么?”怡嫔身边的舒嫔猛地一滞。 若研闻言立即低下头,额头上冷汗直流,心道,我怎么如此不小心,今日断不能安然离去了。 纯妃猛地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若研,冷笑道:“哟,倒是本宫眼拙了,若研丫头命好啊,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当差,都不认本宫这个旧主了!” “可不是,姐姐啊,人家若研可是咱们满洲的第一美人呢,即便为奴为婢了,又岂会将咱们放在眼中。”嘉妃虽有些不待见纯妃,可此时却是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娘娘万福金安!”若研捧着三色堇的手开始发抖了。 魏凝儿刚刚正细细地听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拌嘴呢,可没想到这一会工夫火就烧到了若研身上。 舒嫔的姐姐?若研是舒嫔的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魏凝儿脑子里满是疑问,可此时却大气也不敢出,她看着身边正在发抖的若研,不禁有些担忧了。 “咱们这里可有三位娘娘,你到底是在向何人请安?没规矩的东西,别以为皇后娘娘护着你,你就可以如此无礼。兰心,好好教教她规矩,不会请安、不会磕头就让她一直给本宫跪着!”纯妃看着身边的掌事宫女兰心沉声道。 “是!”兰心走到若研身边冷笑道,“没规矩的奴才,竟然敢惹众位娘娘生气,还不请安!”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倒是和纯妃有几分相似。 “妹妹,她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算了吧!”娴妃看着纯妃,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道。 “姐姐,一个贱婢而已,又不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娘娘不会在意的!”纯妃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皇后娘娘向来和善,断然不会因一个不相干的奴才和她置气的。 若研在兰心的呵斥下,一遍遍的磕头,额头越来越红,眼看就要破皮了,加之她不敢放下花,只得举在头顶,又怕磕头的时候碰碎,异常的小心,可她力气毕竟很小,柔弱的双臂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纯妃娘娘息怒,嫔妾的姐姐……不,若研她不是有意冲撞娘娘的,请娘娘恕罪!”就在此时,原本坐在肩舆上的舒嫔脸色一变,踉跄着落了地,跪在纯妃的肩舆前颤声道。 “舒嫔,纯妃姐姐教训奴才,你插嘴作甚?若研如今只不过是个犯了错被贬为宫女的贱婢而已,怎配与你做姐妹,难不成你想和她一个下场?还不给本宫起来!”嘉妃看着跪在地上的舒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就在此时,若研额头破了开来,鲜血直流,且力气不支,手上的三色堇也掉在了地上碎了。 陶瓷碎片落了一地,若是她再磕头,定会磕在那碎片之上。 第7章 当局者迷 (1) 众人皆盯着她,眼中有了灼热之色,特别是纯妃和嘉妃,她们对若研这张祸水似的脸可是嫉妒无比,早想着毁掉她,如今她自个儿送上门来,两人当然不会放过了。 不只是她们,在场这些嫔妃们又有谁愿意看见若研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呢。 就连一向“心软”的娴妃此时也适时闭上了嘴。 “不要!”魏凝儿见若研已经有些晕乎乎的,眼看她就要磕下去了,她猛地伸出手拉住了若研。 她可不想看见若研被毁容。 若研被她拉住后,也清醒了,看着眼前的陶瓷碎片,全身一个激灵,冷汗浸透了衣衫。 只差一点点,她的脸就毁了。 “大胆奴才!”纯妃大怒,眼看若研这个贱人就要被毁了,却被这个死丫头给拦住了,她指着魏凝儿对兰心道,“没规矩的东西,本宫教训奴才她也敢插嘴,兰心给本宫狠狠地教训她!” 兰心走上前来对着魏凝儿就是两巴掌,打得魏凝儿眼冒金星,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就在兰心又要下手时,魏凝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一片冷色:“姑姑,奴婢有错,理应受罚,可宫中规矩,打人不打脸,还望姑姑自重,奴婢和若研奉命去花房拿三色堇,皇后娘娘等着这花有急用,奴婢二人迟迟未归,已是不妥,这便要回长春宫去复命,改日再向娘娘们请罪!” 魏凝儿说罢磕了一个头,随即站起身来,对还傻傻地跪在地上的若研道:“皇后娘娘还等着我们呢,姐姐快些起来吧!” “大胆贱婢!”纯妃闻言勃然大怒,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大胆、如此无礼,就连如今地上跪着的若研,当初是多么不可一世,却也得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魏凝儿抬起头看着纯妃,嘴角那一丝冷意一闪而逝,随即垂下头,恭声道:“娘娘息怒,冲撞了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容奴婢先回长春宫复命,稍后自会去娘娘的钟粹宫任凭娘娘责罚!” “你——”纯妃猛地一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很想让人把这两个贱婢都拉出去杖责,可又想到她们是皇后宫中之人,不是她能随意责罚的,可看着魏凝儿这张并不比若研逊色的脸,她的心平静不下来。 宫中何时又多了一个厉害的死丫头了。 “奴婢告退!”魏凝儿和若研微微躬身后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往长春宫走去。 “姐姐怎么就轻饶了那两个贱婢?”嘉妃可没有料到纯妃会就此作罢,特别是后面那个不知名的小宫女,当真是有胆色啊,虽然句句在请罪,却是暗中拿皇后压人呢。 “怎么,你巴不得本宫责罚了她们被皇后娘娘训斥吧!”纯妃冷笑道。 “姐姐要如此想,妹妹也无可奈何,娴妃姐姐,贵妃姐姐怕是等急了,咱们快些去吧!”嘉妃侧目看着娴妃笑道。 “嗯,暮云,走吧!”娴妃看着渐渐远去的魏凝儿和若研,脸上那份淡然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了。 刚刚进了长春宫的宫门,若研便将魏凝儿拉到一旁,颤声道:“凝儿,咱们死定了!” “怎么此时才回来?让你们去花房竟然也用了一个时辰,当真是……”崔嬷嬷的喝声戛然而止。 “出了何事?”崔嬷嬷见若研额头上的伤,面色一沉,眼中有了愠怒之色。 “启禀嬷嬷,奴婢二人冲撞了纯妃娘娘被责罚了!”若研疼得脸色惨白,看着崔嬷嬷更是害怕,不敢开口,魏凝儿便恭声道。 “你也被责罚了!”崔嬷嬷这才瞧见魏凝儿有些红肿的小脸,脸色微微一滞,随即喝道,“纯妃真是大胆,长春宫的奴才何时轮到她来责罚,你们先回去歇着,我这就去见娘娘!” “嬷嬷,这三色堇?”魏凝儿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花。 “人都受伤了,你还管这花作甚,早知会出事,我也不会让你们去花房!”崔嬷嬷说罢怒气冲冲地出了小园子,留下魏凝儿和若研面面相觑。 “崔嬷嬷她是不是病了?”沉默片刻后,若研看着魏凝儿问道,这样的崔嬷嬷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没有吧!”魏凝儿摇头。 “嬷嬷平日里对我们不冷不热的,怎么此时如此护着我们!”若研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也不知!”事情确实出乎魏凝儿的意料,原本出了此事,即便崔嬷嬷大发慈悲护着她们,那也不会轻易饶了她们的,可此时,崔嬷嬷竟然火急火燎地往皇后娘娘的寝殿去了,看样子是要求娘娘为她二人撑腰呢。 两人回到住处,魏凝儿小心翼翼为若研洗了伤口,擦了药,才道:“你与舒嫔是姐妹?” 若研微微颔首:“我和她一母同胞,是嫡亲的姐妹,打小一块长大,一同进宫选秀,一同被选入宫中。她自小便柔弱胆小,我为了保护她才会被人算计成为宫女,而她却飞上了枝头,更可怕的是,原来一直是她在害我!”若研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若研!”魏凝儿轻轻抱住了她,只怕她太过激动会碰到额头。 “凝儿,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若研拼命地摇头。 “若研,你冷静些!”魏凝儿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若研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她一边抽泣,一边道:“凝儿,我要如何冷静?我叶赫那拉若研,未曾进宫前便是美名远播的满洲第一美人,我的家族叶赫那拉氏乃是名门贵族,我的太玛父纳兰明珠是圣祖康熙爷时权倾朝野的重臣,位同宰辅,我的玛父纳兰揆方虽早亡,祖母却是拥有皇室血统的郡主,我阿玛曾是兵部左侍郎,额娘也系出名门。论家世,论品貌,我叶赫那拉若研不比这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差,可我入宫之后,便被娘娘们记恨着,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着,便被人陷害,贬去纯妃娘娘宫里做宫女,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幸好皇后娘娘相救,才有了容身之处。我也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得到皇上的宠爱,报复那些害我的人,可……后来我才发现,害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嫡亲的妹妹!” 若是旁人,她定会报复,可是若琳不行,那是她的妹妹啊!她下不了手。 记忆中,小时候的若琳体弱多病,几乎未曾断药,整日里躺在床上,那么的柔弱,那时若研便发誓,定要照顾好妹妹。 去年选秀时,若琳虚岁虽满了十三,实际还要差上几月,若研比她大了两岁不止,加之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顾好妹妹,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叶赫那拉家族自古出美人,若研被誉为继东哥之后,满洲最美的女子,若琳自然也不会比姐姐逊色太多,姐妹二人毫无意外,双双被选入宫中,只等皇上亲自阅看之后定下分位。 被选中的第三日,若研便被人诬陷偷了贵妃娘娘的步摇而被赏了一顿板子,之后纯妃将她要去钟粹宫做了宫女,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遭了罪,妹妹若琳却平步青云,被皇上看中成了贵人,几月之后又被册封为舒嫔。 在纯妃宫里的日子生不如死,她原本以为自个儿死定了,是皇后娘娘慈悲,救了她,所以……她心甘情愿在皇后娘娘宫里做奴才,未敢有二心。 对皇帝她未曾有别的念头,只因为她不能背叛皇后娘娘,即便在娘娘心中或许已经记不得她曾经救下的卑微小宫女了,可是若研从心里感激皇后。 她人生中最痛苦、最绝望的日子里,唯一对她伸出手的就是皇后,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若研,你有伤在身,不要太伤心了!”魏凝儿劝道。 “凝儿,她是我妹妹,她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是选秀进宫的八旗贵族女子,一进宫就是皇上的女人,被贬为宫女后一辈子也休想出宫了,比你们这些选进宫的宫女还要凄惨,你们尚有出宫的机会,可我没有……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老死宫中,所以我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皇后娘娘,只要我好好伺候娘娘,兴许娘娘会给我一道恩旨准我出宫!”若研说到此一把握住了魏凝儿的手,“你要帮我!” “嗯,你安心养好伤,以后只要咱们好好当差,必定有机会接近娘娘的!”魏凝儿连忙说道。 “嗯……凝儿,谢谢你!”若研破涕为笑。 “过去的事不要再多想了,以后咱们尽量不出长春宫,避开宫里的主子们。”魏凝儿低声道。 就在此时,她们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澄碧。 “澄碧姐姐!”魏凝儿和若研微微一惊后立即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你们还伤着呢,快坐下吧,皇后娘娘差人去请了太医过来!”澄碧说罢对身后的人恭声道,“张太医请!” “姑娘不必多礼!”张太医进了屋,给若研和魏凝儿都仔细地瞧了,魏凝儿只是挨了两巴掌,没有大碍,若研的伤势较重,若不小心医治定会留疤的。 “凝儿,我的脸……”若研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不会有事的,太医说了,小心些便不会留疤!若真的没有法子,咱们再去求皇后娘娘!”魏凝儿看着她,神色间满是凝重。 早在富察府的时候,傅恒每每回府带她出去时,最喜欢说起的人便是皇后娘娘,傅恒说,他的皇后姐姐是这世上最善良之人,原本魏凝儿还不太信,毕竟宫中的女人有几个省油的灯。 此时看来,皇后娘娘果然是值得钦佩的,不仅没有怪罪她们还请了太医。 她们却不知,长春宫寝殿之中,皇后正想着要如何挫挫纯妃等人的嚣张气焰。 “初夏,你去传本宫的懿旨,娴妃、嘉妃、纯妃,以及今儿个在场的众位嫔妃。胆敢随意责罚本宫的宫女,藐视本宫,皆禁足一月,吩咐敬事房撤了她们的绿头牌!”思虑许久,皇后才下了旨意。 “娘娘……”初夏闻言惊得张大了嘴,这也太重了! 皇后笑道:“去传旨吧,本宫不发威,她们真当本宫是软柿子不成?真是大胆,竟然敢随意惩罚长春宫的宫女,真当本宫不存在吗?这些年本宫确实是纵容她们了,这后宫须得好好整治了!” “启禀娘娘,几位娘娘身为主位,因责罚宫女被禁足,只怕不能服众,奴婢怕她们闹到皇上面前对娘娘您不利啊!”初夏担忧不已。 皇后闻言笑道:“本宫只怕她们不去皇上面前告状呢,去吧!” “是!”一想起皇上对娘娘的好,初夏便不担心了。 “娘娘……您禁足她们后,往后一个月里,宫中能伺候皇上的就是娘娘您和贵妃娘娘,这只怕不妥啊,万一贵妃娘娘她……”崔嬷嬷很是担忧,贵妃本就受宠,此番不是更让她如鱼得水吗? “不必担心,本宫自有打算,贵妃不是一直对当初之事耿耿于怀吗?她想要孩子,本宫就成全了她。”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是!”崔嬷嬷也不敢多言了。 “回去照顾好那两个丫头吧!” 第8章 当局者迷 (2) “是!”崔嬷嬷立即退了出去。 皇后一个人静立在窗前,眼中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她嫁与他时,他只是一位皇子,那时的他们就如同民间的普通夫妇一般相濡以沫。她爱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后来,他成了亲王,越来越多的侍妾进入王府,接着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再后来侍妾高氏也被晋封为侧福晋,她的夫君再也不属于她一人了。 她心痛、难过,也嫉妒过,也曾想将那些女人都赶出去,却只是想,从未那样做。 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愿。 她不想让她所爱之人为难,不想她所爱之人有后顾之忧,因此她善待侧福晋和侍妾们,管好王府,而他最终也如愿以偿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 宫中的女人成百上千,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多太多,她即便想嫉妒也嫉妒不过来,且旧的去了,新的来,除掉了一个危险的,还会冒出更多的来。 宫里的女人都是些可怜的人,她也不忍心去为难她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皆说皇后大度、贤惠、仁慈,且不知她的心有多痛,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夫君让与别人,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来人,去宣魏凝儿过来!”皇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吩咐道。 “是!”静候在寝殿外的澄碧立即去传旨了。 “皇后娘娘要见我?”魏凝儿被澄碧拉出去后才回过神来。 “你这丫头,娘娘要见你,快些吧!”澄碧笑道。 “是,谢谢姐姐!”魏凝儿心中忐忑不安。毕竟她刚刚犯了错,不知娘娘唤她是否是要处罚她。 “娘娘,人到了!”澄碧微微欠身道。 “嗯,你退下吧!”皇后轻轻摆手。 “是!”澄碧退了出去。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跪了下去,恭声道。 “起来吧!”皇后从软榻上站起走了过来,弯下身扶起了她。 “娘娘!”魏凝儿大惊,又要跪下去,却被皇后拉住了。 “小丫头,不许跪了,给本宫站好!”皇后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 “是!”魏凝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垂下头,不敢有丝毫不恭。 “抬起头来!”皇后柔声道。 “是!”魏凝儿不敢抗旨,她慢慢抬起头来,皇后的脸渐渐出现在她眼中。 “很吃惊吗?”皇后笑道。 魏凝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皇后娘娘和她的额娘黄氏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后娘娘更年轻更貌美。 “不必吃惊,你额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曾是本宫身边的侍女,和本宫一起在富察府长大的?”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未曾!”魏凝儿心惊不已,额娘竟然是富察府的丫鬟,而且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本宫五岁那年,额娘带回了雪莹,因雪莹和本宫长的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本宫的额娘也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本宫更是和她情同姐妹,后来因一些误会,她嫁人了,此后便再也未见了!” “奴婢惶恐!”魏凝儿闻言垂下了头,此时的她真恨不得立即出宫找额娘问个清楚。 “在本宫心里,你的额娘雪莹一直是那个对本宫关怀备至的姐姐,而你就是本宫的晚辈,你放心,有本宫在,定会保你在宫中平安。若你愿意,本宫会寻个合适的机会放你出宫,不过,即便你出宫了,也是魏家庶出的小女儿,倒不如暂且留在本宫身边,过上两年本宫便收你为义女,让皇上赐你一个郡主的封号,给你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一个好人家!”皇后说到此心中一痛,心道,额娘,当初您欠雪莹的,如今便让女儿替您偿还吧,女儿会补偿她们母女的。 “皇后娘娘,奴婢……”魏凝儿被吓到了,纵使她胆子很大,也经不起这么吓啊。 皇后娘娘的义女,郡主,赐婚……好像在做梦! “孩子,过几日我会让你额娘进宫来,本宫二十年未见她了!”皇后握着魏凝儿的手笑道。 “谢娘娘!”魏凝儿大喜过望。 “等你额娘进宫,本宫便让崔嬷嬷唤你过来,你暂且还是留在园子里,那里很是清净,远离宫中是非!” “是,谢娘娘!”魏凝儿何尝不知皇后是在保护她。 “以后若再有人敢动你,你便拿本宫压她,瞧瞧你这小脸肿的,回去歇着吧!”皇后看着魏凝儿有些红肿的脸说道。 “是!”魏凝儿退了出去。 “娘娘……”魏凝儿刚刚出去,初夏便进了殿来。 “初夏,你也看见了,纯妃真是狠心。本宫看她不是想打凝儿,是看着凝儿与本宫长得有几分相似才下狠手吧!”皇后冷笑道。 “娘娘息怒!” “本宫不生气,你是本宫嫁与皇上时先皇后钦赐的宫女,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了,你说说,凝儿和本宫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像?”皇后突然问道。 “娘娘……您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凝儿不过是个小宫女,不能和娘娘相比!”初夏恭声道。 “你啊……本宫是问你,她和本宫当年是否相像!” “这……确实有几分相像!”初夏有些惶恐地说道。 “是啊……只不过本宫老了。”皇后叹息道。 “娘娘……您还年轻……” “本宫已三十岁了……”皇后又是一声叹息。 “娘娘……” “纯妃她们见凝儿和本宫相像,打不了本宫便打一个宫女撒气,那两巴掌本宫迟早要纯妃加倍奉还!”皇后说到此,低声道,“你派人去看看她们是否去养心殿找皇上告状?给本宫好好盯着她们!” “是!”初夏立即出去安排了。 三日后,皇后果然宣了黄氏进宫,两人在寝殿说了许久的话,待魏凝儿终于能和黄氏见面之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因宫中规矩,黄氏只是匆匆和魏凝儿说了几句便出宫去了。 过了几日,若研额头上的伤也大好了,两人又回了园子里与花花草草做伴,崔嬷嬷对她们也不再冷漠,常常与她们一起说说话,细细地将花草的作用讲给她们听。 一晃便到了五月里,天气慢慢炎热起来,魏凝儿和若研每日天还未亮就早早起身去园子里,日头高了就回去歇着,这是崔嬷嬷吩咐的,怕她们晒坏了。 这一日,魏凝儿和若研刚刚起身到了屋外,便见她们隔壁的宫女茹儿也走到了屋外。 “茹儿姐姐!”两人立即见礼。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我正要去御花园采集晨露给娘娘泡水喝,两位妹妹可要一同去?”茹儿笑道。 魏凝儿和若研只是三等宫女,可是明眼人便能看出她们是不一般的,初夏姑姑护着,崔嬷嬷宠着,谁还敢欺负她们呢? “谢姐姐美意,只是园子里还需我们去打理,改日陪姐姐去可好?”魏凝儿笑道。 其实魏凝儿和若研巴不得能出去走走呢,整日困在长春宫里很烦闷,可是她们又怕出去会被那些娘娘们欺负,只能躲着。 皇后娘娘将娴妃、纯妃和嘉妃等人禁足后,众位娘娘也去皇上跟前告状了,却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只能老老实实回宫面壁去了。 魏凝儿和若研知道,那些娘娘们此刻恨不得将她二人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毕竟她们禁足是因她二人而起的。 “好,那我便去了!”往常茹儿都是带着身边的小宫女一同去的,可那小宫女这两日病了。 “姐姐小心……”魏凝儿和若研见她跑得太快踩空了台阶,吓得尖叫起来。 “啊……”茹儿整个人摔了下去,虽然这台阶只有三阶,却让她扭伤了脚。 两人立即冲下去将她扶了起来。 “哎呦……”茹儿疼得直哼哼。 “姐姐先进屋歇着吧!”若研急声道。 “不可,我要去采晨露,晚了可不成!”茹儿原本还想忍着疼去,可刚刚走了一步就疼得迈不动步子了。 魏凝儿和若研只得扶着她进屋。 “两位妹妹,娘娘每日的茶水都是新鲜的晨露泡的,可耽误不得,这如何是好?都怪我,不长眼!”茹儿急得眼泪汹涌而出。 “不怪姐姐,这天都未亮开,姐姐往后可得小心!”魏凝儿说罢看着一旁的若研。 “凝儿,我不敢出长春宫!”若研浑身一个激灵,颤声道。 “我去吧,你熟知花草药性,去园子里弄些来给茹儿姐姐消肿,我去御花园采集晨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魏凝儿知道,若研是怕了,她脸上的伤到此时都还有一块淡淡的疤痕,也不知何时能痊愈。 “凝儿,你也别去了,咱们瞧瞧别的姐妹是否能去!”若研自个儿不敢去,可也不想让魏凝儿去冒险。 “这长春宫里就咱们两个在园子里还能得闲,去迟些也不打紧,能随意走动的是娘娘身边的几个一等宫女,可不是咱们敢使的,放心,我会很小心的!”魏凝儿安慰道。 “不行!”若研紧紧地拽住了她。 “两位妹妹,若是平日里,娘娘仁慈,禀明娘娘缘由也不打紧,可皇上今日会来长春宫陪娘娘用早膳,娘娘要亲手为皇上泡茶,这晨露水不能没有,我……你们扶我去见初夏姑姑吧!”茹儿有些焦急地说道。 “不必了,皇上要过来,宫中众人定是忙坏了,去了姑姑那儿也不定有人手,我去吧,可不能误了娘娘!”魏凝儿沉声道。 “这……”若研想想也觉得她说的在理,可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不碍事的,一会儿天就该亮开了,晨露只怕没了!” “谢谢你,凝儿!”茹儿含着泪道谢。 “同为姐妹,姐姐不必客气,我速去速回!”魏凝儿说罢从茹儿房里抱了一个琉璃瓶就走,刚刚那个早就被茹儿摔碎了。 平心而论,魏凝儿也不想如此冒险,可平日里这些宫女姐姐们对她是不错的,人总有难处,能帮便帮吧! 更何况,皇上已经好几日不曾来长春宫看皇后娘娘了,娘娘对她那般的好,她可不能误了娘娘的事儿。 魏凝儿一路疾驰到御花园,天刚刚亮开,应是卯时了,主子们用膳是辰时,她有一个时辰采集晨露。 想到此,魏凝儿抱着琉璃瓶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花丛中,约莫半个时辰便采集好晨露。 此时的魏凝儿已累的满头大汗,她将琉璃瓶放在一旁的石凳之上,正想擦拭满脸的汗水,却听到了异样的声响,兴许是好奇心作祟,她忍不住往前走去,在花丛中依稀看见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的。 看样子并不是宫女、太监,更像宫里的主子娘娘和侍卫,魏凝儿惊得一身冷汗。 “鄂宁,我早已是皇上的女人,不再是从前的陆云惜,此番与你相见已是冒了极大的危险,此后你不必再找我。”女子语中满是决然。 “云惜,你听我的,我会想办法将你弄出宫去!”男子急声道。 第9章 当局者迷 (3) “不必再说,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走吧,嫔妃私会侍卫,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们死了不打紧,罪及家人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女子轻轻推开了男子便要走。 “云惜,你听我说,你进宫七年了,如今只是一个贵人,皇上未曾注意到你,他的心思不在你这儿,你也不喜欢皇上,只要我小心安排,定能将你带出宫去,不会连累家人!”男子语中满是哀求。 “鄂宁,别说了,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更何况,你已娶乌雅沁雪为妻,我和你出宫也是个见不得天日的侍妾罢了,还要躲躲藏藏,担惊受怕,我陆云惜当初不愿做你的妾,此时更不会。”女子语中带着些许的哀伤和决绝。 “云惜……” “不必再说了!”女子似乎有些生气,猛地推了男子一把,从花丛里走了出来,正好和躲闪不及的魏凝儿撞了个正着。 “啊……”随着两声尖叫,两人皆跌倒在地。 “云惜!”男子冲了出来,一把扶起了女子。 而魏凝儿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两人,女子她见过,上次她和若研被纯妃责罚之时,这女子也在……似乎是陆贵人,至于这男子她就不认识了。 “你是何人?”陆云惜看着魏凝儿喝道。 “奴婢……”魏凝儿见他们二人眼中的杀机,心下一沉,是的,她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此,魏凝儿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小主,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奉命采集晨露的!”魏凝儿指着不远处的琉璃瓶道。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陆云惜深吸一口气问道。 “奴婢未曾听到什么,奴婢有些内急,又找不到地儿……所以想去花丛里,然后就撞到了小主,奴婢知错了,请小主恕罪!”眼下魏凝儿也只能如此说了,她不禁有些后悔,果然是好奇心害死人啊。 “云惜,你和她说这么多作甚!”唤作鄂宁的男子说罢拔出了腰间的刀。 “慢着,鄂宁!”陆云惜一把拉住了他。 “这个小宫女一定听到了我们所说之话,若传扬出去,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都要死。”鄂宁看着陆云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不是他想滥杀无辜,而是迫不得已,这世上能保住秘密的只有死人了。 “我……”陆云惜拉着鄂宁的手颤抖起来,是啊,放了这宫女,他们就得死。 “小主,大人,奴婢真的没有听见两位所说的话,求你们放了奴婢吧!”魏凝儿抬起头苦苦哀求着,心中却已经在想应对的法子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这里,一定不能。 陆云惜微微一怔便想起眼前这小宫女是上个月曾见过的,因她自个儿还被禁足了呢。 就在她发愣这一瞬间,鄂宁手里的刀已经对着魏凝儿刺来,魏凝儿有所准备,猛地一滚躲开了。 虽然她和傅恒学了骑马射箭,和普通的女子比起厉害很多,可哪里是鄂宁这个侍卫的对手,躲得了第一刀,躲不过第二刀。 看着明晃晃的刀砍来,魏凝儿立即伸出手挡在头上,心中却道,今日死定了。 可等了许久都未曾感觉到疼,她移开手才见那侍卫正呆呆地看着她。 “你这手镯是哪里来的?”鄂宁指着她手腕上的紫玉镯子问道。 “是……是……”魏凝儿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若说是傅恒送的,定会连累他的。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宫女,而傅恒是侍卫。 “是傅恒送的!”鄂宁苦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魏凝儿犹如雷击。 鄂宁叹息一声道:“我和傅恒打小便认识,又同在皇上身边当差,情同手足,你这紫玉镯子是我和傅恒小时候得来的极品紫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共有两只,你这只上面雕刻的是玉兰花,还有一只是海棠花,就在云惜手上!” 一旁的陆云惜轻轻拉起了衣袖,她的手腕上正有一只紫玉镯子,式样和魏凝儿的一模一样,只是所雕的花纹不同。 “我是傅恒的好兄弟鄂宁,幸好我方才看见了你手上的镯子,若是杀了你,傅恒定会找我拼命的!”鄂宁说到此一阵后怕。 “起来吧!”陆云惜叹息一声,将魏凝儿从地上扶起。 “谢小主,皇后娘娘等着奴婢送晨露回去,奴婢先行告退了!”魏凝儿微微福身道。 “你去吧,今日之事……”陆云惜还有些担心。 “奴婢今日未曾遇见任何人!”魏凝儿说罢跑到一旁抱起琉璃瓶走了。 “原来傅恒看上了一个小丫头,可她为何在宫里?”鄂宁一头雾水地说道。 “你险些酿成大祸,快走吧!”陆云惜瞪了他一眼,本想把手上的镯子取下来丢给他,终究舍不得,拂袖而去。 魏凝儿走了很远,全身还微微有些颤抖,刚刚她确实被吓坏了,任谁被人拿刀砍也会害怕吧。 可那人竟然是傅恒的好兄弟,害她想生气都不行。 可若不是傅恒的兄弟,人家早就一刀砍死她了。 想到此魏凝儿更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不能多管闲事了,否则小命不保,不是每次都有今日的运气。 宫中女人何止千人,有私情的多了去,就连自个儿心中不也是喜欢傅恒的吗? 秀女们进宫之前,虽是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可……又有谁能保证她们就未曾见过别的男子,就未有喜欢之人呢,更何况是八旗贵族女子。 说起来皇帝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当真有些可悲,宫中的女子对皇帝真心的只怕不多,即便有,面对着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又有哪个女子敢真的与之交心,只怕是活腻了。 前面不远处是千秋亭,过了千秋亭便是宫道,两刻钟她就能回到长春宫了,魏凝儿生怕再出了意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五月里,御花园里盛开的花数不胜数,皇帝身着月白色的长衫,立于花间,阳光在他身上洒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宁静而安详。 满院的花开得正艳,月季、木香、紫藤、八仙花、金雀花、芍药、四季海棠,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玫瑰花上。 那绯红的花儿娇艳欲滴,煞是好看,这让皇帝想起皇后来,新婚之时,皇后那娇羞的模样比这花儿更美,即便如今也是如此。 皇帝忍不住伸出手想摘下这花儿,稍后去长春宫时送与皇后,却被刺破了手指。远处的首领太监吴书来瞧见了,吓得魂都快掉了,立即飞奔过来,却被皇帝呵斥退下了。 皇帝仔细看着这花珠,小心翼翼地找没有长刺的地方,却不小心划到了他身上的长袍,这是当初在王府时,皇后给他做的,他一直很是爱惜,此时被划了一下,顿时有些气恼了,一把将花连根拔起。 躲在千秋亭上的吴书来见了,又担心又忍不住想笑。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皇上只有对皇后娘娘才有这样的心思。 魏凝儿远远地便瞧见了千秋亭,心想着要快些从亭子下过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宫道了。 就在此时,她看见前面的花丛中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动,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告诉自个儿不许多管闲事,随即快步就要走过去,哪知却被一个飞来的东西砸到了头上,待她看清时才发现是一株被连根拔起的玫瑰。 “你是谁,竟然砸我?”魏凝儿忍不住呵斥道,只是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样子。 皇帝忍不住回过头来,却见是一个小宫女,那打扮应是宫里最下等的宫女才是。 “我问你,你为何砸我?”魏凝儿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吼道。 她今日果真是倒霉了,走在路上都会被人砸。 皇帝看着张牙舞爪的小宫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记忆中如此吼他的人只有皇后吧,那还是十几年前,如今的皇后早已不似当年了。 可当皇帝看清小宫女那张脸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你这人怎么呆了,大白天跑来御花园偷花,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难不成不知宫里的规矩吗?这玫瑰花可是皇后娘娘吩咐种的,你竟然连根拔起,真是不要命了!”魏凝儿忍不住低声喝道。 “你怎么不说话?砸了人也不道歉,真是没规矩!”魏凝儿忍不住撅起了嘴,心道,原来碰到个傻太监,只能自认倒霉了。 “你还不快将这些被拔了的花儿收拾好,被人瞧见了你就死定了!”虽然被砸了,可这么傻呆呆的一个人,她也不好再生气了,还好心提醒他善后。 “你怎知我是太监?”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眼前这一幕,他似曾相识。十五年前,雍正五年,也是五月里,那时的他还是四阿哥,皇阿玛让皇后与额娘为他选嫡福晋。 因是午后才选,加之不能自个儿做主,他心里觉得无趣之极,烦闷之下就去御花园随意逛逛,只是无意之中摘了几朵花便被人训斥了。 至今为止,皇帝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那一幕,晨辉中,身着粉衣的少女双手叉腰娇声喝道:“你这个小太监怎能随意采花,须知花儿也是有生命的……” 那时的他穿着额娘为他亲手缝制的青色衣衫,上面并无任何饰物,因此看不出他是皇子。 那训斥他的女子便是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月汐,后来成了他的嫡福晋乃至皇后,也是他生平最爱的女子。 皇帝记得,事后他曾问月汐:你怎知我是太监? 月汐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娇声道:“宫里除了皇上就是太监,皇上老了,你还小嘛,我自然以为你是太监了!” 当真让他忍俊不禁。 而如今,这个和皇后长得有些相似的女子竟也以为自己是太监,难不成是因为同样的缘由? “不是太监?瞧你这身衣服,不是太监难不成是侍卫?”魏凝儿见他一身月白衣衫,还以为是未着外衣的太监。 “嗯……我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皇帝略微沉思片刻后笑道,近来总觉无趣,倒不如逗逗这个小宫女。 “御前侍卫,怪不得呢,侍卫们可是不许进内宫的,你能出入御花园,想来是皇上身边之人了,可你也不能随意拔了御花园的花草,这可是犯宫规的!”魏凝儿忍不住说道。 “是,是我鲁莽了,我本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摘花给皇后娘娘,因这花扎手才不小心拔起来的!”皇帝笑道。 “原来如此,这花要用剪子剪下的,你回去找一把剪子再来吧!”魏凝儿好心提醒他后,便要走。 “等等。”皇帝唤住了她。 “有事?”魏凝儿转身看着他。 “你是哪宫的宫女?”皇帝问道。 “长春宫,糟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的晨露给皇上泡茶呢!”魏凝儿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脸色一变,撒开腿就跑,却不料一个踉跄往前倒去。 “小心!”皇帝一把扶住了她,顺带接住了琉璃瓶。 “幸好晨露没洒,谢谢您,侍卫大哥!”魏凝儿一把抱过琉璃瓶,这次她不敢再跑了,只是加快了脚步。 皇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皇上!”吴书来此时才敢到皇帝面前。 “吴书来,拿一把剪子给朕!”皇帝笑道。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拿了剪刀给皇帝。 第10章 固伦公主 (1) 魏凝儿匆匆赶回长春宫将晨露送到初夏姑姑手里后,才回了宫女住所看茹儿。 “茹儿姐姐可好些了?”魏凝儿进屋后便问道。 “好多了,妹妹可采集好晨露了?”茹儿急忙问道。 “幸不辱使命,妹妹已将晨露给了初夏姑姑!”魏凝儿脸上带着笑意,可一想到今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也后怕不已。 “那便好,我不碍事,谢谢两位妹妹了,你们快去园子里看看吧,不然崔嬷嬷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待不起!”茹儿生怕误了两人的事儿。 “那姐姐好生养着,我们晚些时候再来看姐姐!”若研说罢拉着魏凝儿的手就出去了。 到了园子里,见四下无人,若研才急声道:“凝儿,往后你别傻了,这宫里的人啊,都是白眼狼,你帮了别人,别人可不会感激你,不落井下石都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虽说现如今初夏姑姑对咱们不错,崔嬷嬷也给咱们撑腰,可咱们始终是这长春宫最下等的宫女,千万要小心啊!” “嗯,同在宫中为奴为婢,都是可怜人罢了,我魏凝儿从不与人为难,可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旁人待我好,我百倍还之,旁人若是要害我,我自然不会手软。从进了这紫禁城我便只有一个期望,那便是安安稳稳地等到出宫的那一日,除此便再无所求了!”魏凝儿笑道。 “我明白,你帮茹儿是因为上次我受伤时她帮忙煎药,说起来你是在帮我还情呢,凝儿你别怪我,我实在是怕极了,我不敢离开长春宫半步,纯妃她们可是恨极了咱们,特别是我!”若研有些害怕地说道。 “别担心,总会过去的,咱们会等到出宫那一日的!”魏凝儿安慰道。 “你还有机会,我若是一直在这园子里做下等宫女,哪里有盼头!”若研无比担心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法子,放心吧!”魏凝儿将若研当作宫中唯一的姐妹,可有的话却不能告诉她,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怕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好,比如她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种种,这些都是她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凝儿,跟我走!”崔嬷嬷一进园子就在魏凝儿耳边低声道。 “嬷嬷,出了何事?”魏凝儿一惊。 “傅恒少爷回来了,在偏殿等你!”崔嬷嬷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他回来了!”魏凝儿闻言,心中顿时五味俱全,几月不见,已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西偏殿,魏凝儿一进屋便瞧见了坐立不安的傅恒,他似乎瘦了许多,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凝儿。”原本正急得在屋里来回走动的傅恒,见她进来,整个人都怔住了。 “傅恒。”魏凝儿轻轻唤了一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凝儿!”傅恒也不管崔嬷嬷在场,一把抱住了她,魏凝儿一怔,本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 “让我瞧瞧,你好不好?有没有伤到哪里?”傅恒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幸好没有伤着!” 傅恒在宫中当差已久,深知宫女太监们的苦楚,无论有错无错,只要主子不高兴,非打则骂,丢小命也是常有的事儿。 此次他奉命去盛京替皇上办事,岂料上月来喜竟然赶往盛京,告知他凝儿入宫了。从那时起,他就担心无比,恨不得立即回京城。 此番回宫,他还未曾向皇上复命便一路直奔长春宫,现如今的他还是御前侍卫,加之宫中无人不知他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因此才能畅行无阻,原本傅恒是想让皇后查查魏凝儿在哪里当差,却没想到先遇到了崔嬷嬷,这么一问,才知魏凝儿在长春宫中。 “我没事,倒是你,你瘦了!”魏凝儿低声抽泣道,眼中满是疼惜。 “我很好,傻凝儿,你可知我有多担心,我有多害怕。”宫中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稍不谨慎就有性命之忧,傅恒自然不会让魏凝儿犯险。 “你不在,我和额娘又没有法子,只得进宫了,傅恒……我害怕,这宫里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我想出宫去。”一想起这些日子所遭遇的种种,魏凝儿就觉得后怕无比。 “你放心,我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求恩旨准你出宫!”傅恒柔声安慰道。 “你也别急,一切要娘娘答应才成,若是娘娘不答应,我可以等的!”魏凝儿急声道。 “好,一切交给我吧!凝儿,我不能让你留在宫中,否则我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傅恒说罢握住了她的手,魏凝儿顺势靠在了他怀里,随即想起崔嬷嬷还在,立即直起了身子,红着脸慌张地将手从傅恒的掌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现在只想挖坑把自己埋了。她能确定,长这么大最丢脸的事儿就在眼前了。 “傻丫头,屋里就我们两人。”傅恒低笑出声,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啊……你怎不早说!”魏凝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跺脚,娇声道,“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你别走!”傅恒一把拉住了她,魏凝儿猝不及防,被傅恒用力一拉,她站立不稳跌入了傅恒的怀中,对上傅恒含笑的双眼,她原本微微泛红的脸此时更是红透了。 傅恒温玉暖香抱了个满怀,再加上怀中的美人儿如同娇花般迷人,当即他就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魏凝儿也不是第一次被傅恒抱住,更不是第一次和傅恒如此接近,但未曾有一次能让她如现在一样心慌,看到傅恒俯下来的脸,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软得哪里有半分的力气,便被他亲到了。 “呵呵……傻丫头!”傅恒见她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才傻……你……我不理你了!”魏凝儿一把推开她就跑了出去。 “凝儿,小心点!”傅恒在她身后提醒道。 魏凝儿压根未曾听到他的话,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回了她和若研的房里,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几口气,她才想起,她还未曾告诉傅恒,那日在府里并不是她推了齐芳母子,方才他们都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你的脸怎的如此红?生病了?”若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伸出手摸着她的额头,见她并未发热,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病!” “没事,就是外面日头太毒,晒得有些头晕罢了!”魏凝儿有些尴尬地笑道。 “嗯……先歇会吧,稍后我们再去园子里!”若研倒了一杯水给她。 魏凝儿端着水,思绪却越飞越远了。 长春宫正殿内,傅恒正向皇后请安。 “快起来,多日不见,瘦了许多!”皇后扶起他,脸上露出了慈爱之色。 阿玛额娘去世之后,傅恒是她看着长大的,对这个最小的弟弟,皇后把他视作自己的孩子般,倾注了很多的爱。 “姐姐,此番我前来是有事相求!”傅恒在皇后面前从不拐弯抹角,即便现如今她贵为皇后,在傅恒心中她依旧是小时候那个对他宠爱无比的姐姐。 “说吧,你回宫还未曾面见皇上便来我宫里,是有急事吧!”皇后笑道。 “姐姐我想向您求一道恩旨,恩准魏凝儿出宫!”傅恒立即说道。 “魏凝儿?莫非你对她……”皇后愕然。 “是。我原本是想等她年满十五再求您,可如今她身在宫中,我不放心!”傅恒有些焦急地说道。 “这原本不是难事,只需一道旨意便成了,我身为皇后,要恩准一个宫女出宫易如反掌,只是……傅恒你可曾想过,你娶她,是要做妻还是妾?”皇后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傅恒闻言,微微一震,随即道:“自然是要娶她为嫡妻!” 皇后神色一变,随即笑了:“傅恒,你是当局者迷啊,连你如此通透的人也犯糊涂了。魏凝儿是魏清泰妾室所生的女儿,乃是庶出,更何况魏家包衣出身,是皇家的奴才,而我富察家系出名门,本宫贵为皇后,你贵为国舅又深受皇上器重,你娶一个包衣奴才家庶出的女儿做嫡妻,莫说是本宫,就是富察家那些叔伯们也绝不会答应!” 傅恒闻言脸色有些发白,但见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道,原来姐姐是在试我,随即躬身道:“姐姐,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姐姐示下!” “若是旁人,这样的身份即便给你做妾也是配不上的,可凝儿是雪莹的女儿,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先前我便和凝儿说了,让她安心在我宫中当差,寻了合适的机会,我便收她做义女,让皇上赐一个郡主的身份赐婚与你,你看如何?”皇后说罢笑着看向傅恒。 “谢姐姐恩典!”傅恒闻言大喜,可一想到魏凝儿还要在这宫中两年,心中不忍她为奴为婢,随即笑道,“姐姐何不现在就收她做义女!” “糊涂,她只是新进宫的宫女,就算本宫贵为皇后也不可肆意胡来,加之本宫还需让皇上赐她郡主身份,郡主可是亲王之女才有的封号,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了?本宫自然要寻个机会让她立了大功再向皇上请旨!”皇后说罢,笑道,“你啊,平日里可没见你如此急躁,仔细想想我的话!” “是,都听姐姐的,有姐姐在,凝儿断然不会出岔子,还请姐姐多加照拂!”傅恒笑道。 “这是自然了,你快去向皇上复命吧!”皇后说罢轻轻推了他一下。 “是,晚些时候再来瞧姐姐!”傅恒笑道。 皇后抿嘴一下:“滑头,只怕你想瞧的人不是本宫,还不快去!” “是!”傅恒立即退出殿去。 皇后见他没了影子,这才坐在软榻上,微微叹了一口气,如今在这宫中,也只有见到傅恒时,她才能完全放下一切。 “娘娘,公主回来了!”就在此时,初夏进了殿来,柔声禀道。 皇后还未从榻上站起身,便见一抹小小的身影往怀里扑来。 “梨梨回来了,快让皇额娘瞧瞧,满头大汗的,是不是又偷偷溜出上书房瞎闹了?”皇后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小脸笑道。 “皇额娘,儿臣今儿个可安分了,未曾爬树,未曾偷偷下荷花池,未曾捉弄旁人,乖乖在上书房和师傅学诗词呢,不信您问问皇阿玛?他今儿个还考了儿臣,夸奖儿臣来着!”固伦和敬公主略显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啊,再过些日子就是你十一岁生辰,你便是个大姑娘了,可不许再和那些阿哥贝子们胡闹!”皇后轻怕女儿的背,柔声叮嘱道。 “儿臣知道了,皇额娘,儿臣饿了!”公主拉着她的手撒着娇。 “好,初夏,你带公主去吃点心吧!”皇后说罢看着初夏微微颔首。 “公主请随奴婢来,今儿个膳房做了好些新点心,公主尝尝!” 皇后见女儿蹦蹦跳跳地随初夏去了,满眼都是笑意。 固伦和敬公主小名梨梨,是皇后的第三个孩子,早些年所出的一女一子皆夭折了,也只有一个女儿在她膝下承欢,因此皇后视若珍宝。 现如今宫中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又是皇后所出,皇帝异常宠溺她,远远超过众位皇子,对宝贝女儿有求必应。 用了些点心,和敬公主蹦蹦跳跳出了大殿,在长春宫晃悠着,可苦了她身边的宫女太监。 魏凝儿和若研去了小园子,没曾想竟然与和敬公主一行人遇了个正着。 若研曾远远地瞧见过公主,此时见公主在园子里,立即拉着魏凝儿跪了下去,恭声问安:“奴婢给公主请安!” “你们是这园子里的奴才,魏凝儿与若研?”公主娇声问道。 “是,正是奴婢!”两人见公主知晓她们的名字,异常诧异,但却不敢表现出异样来。 “嗯……起来吧!”和敬公主娇美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来。 待两人站起身来,她才道:“你们抬起头来!” “是!”魏凝儿和若研也不知这小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抬起头来。 “哇……原来小德子果真没有骗本公主,你们真的是我额娘宫中最美的宫女呢,往后你们就跟在本公主身边伺候吧!”和敬公主说罢,拉着她们就跑。 魏凝儿和若研完全懵了,见公主竟然拽着她们往长春宫外跑,两人惊魂不定。 “公主这是要带奴婢们去哪里?”魏凝儿硬着头皮问道。 “是啊,公主,奴婢们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是不能离开长春宫的!”若研也急了。 “有本公主在,你们怕什么?哼……大阿哥身边有个宫女,本公主见了很喜欢,便想让她来本公主身边伺候着,可大阿哥不答应,更可恨的是,色布腾巴尔珠尔那个蠢蛋身边有个小宫女更美,他们常带着两个小宫女去上书房,那些贝子还有伴读们整日就围着那两个小宫女转,都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不过……这下可好了,瞧瞧,你们就比那两个宫女好!”和敬公主说到此露出了笑容。 魏凝儿和若研闻言脸色大变,冷汗直流,心道,公主小孩心性,原来是要拿她们二人去跟人家比啊,这可使不得。 此时公主已放开了她们的手,两人相视一眼立即跪了下去:“公主,求公主让奴婢们回长春宫!” “怎么?你们不愿意伺候本公主?”和敬公主小脸上微微有了怒色,别瞧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从小便被人宠上天了,哪里有人敢拒绝她,更何况是两个奴婢。 “不,奴婢能伺候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只是要回禀了皇后娘娘!”魏凝儿颤声道。 “你们先随本公主去,回头本公主再回禀皇额娘!”和敬公主说罢便坐上了肩舆。 第11章 固伦公主 (2) “你们还不快起来跟上!”小德子在两人耳边低声喝道。 魏凝儿和若研相视一眼,只得跟上了。 到了上书房外,公主并未进去。约莫一刻钟后,见还未有人来,她小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大阿哥他们今日为何还不来书房?” “公主,奴才派人去打听打听!”小德子弯下腰媚笑道。 “去吧!”和敬公主随意挥挥手。 “是!” 看着小德子那张谄媚的脸,魏凝儿和若研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若不是他在公主面前多嘴,她们二人也不会被公主拉出长春宫了,眼下两人只盼望着不要遇到宫中的娘娘们。 过了一会儿,小德子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笑道:“公主,奴才打听到了,今儿个下午阿哥们去箭亭练习射箭了!” 和敬公主闻言眼前一亮:“好,咱们也去!” 魏凝儿与若研虽有些无奈,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遇上刁蛮的小公主,她们做奴婢的只能顺从。 众人跟在肩舆后面又是一阵子小跑,才到了皇子们练习射箭的地方。 “大阿哥,巴尔珠尔,把你们的小宫女叫出来!”公主一进门就高声喊道。 正在射箭的大阿哥听到她喊声,心中一颤,手一抖,箭飞了出去,脱离了靶子。 “梨梨,你怎么来了?”大阿哥永璜将手里的弓递给一旁的奴才,随即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 “皇阿玛可是特许我和你们去上书房以及来箭亭骑马射箭的,我自然能来了,你的宫女呢?”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道,随即看着大阿哥身边的伴读色布腾巴尔珠尔,“巴尔珠尔,你的宫女呢?” 大阿哥永璜今年十四岁,而他的伴读色布腾巴尔珠尔与之同岁,乃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之后,系出名门,他九岁便入宫做了大阿哥的伴读,养于宫中,皇帝也异常喜欢他。 可和敬公主却嫌他名字绕口,总是叫他巴尔珠尔,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这么称呼他了。 “公主,臣将茉莉送给公主!”巴尔珠尔有些头疼地说道,早知公主又要拿那个宫女说事,他早早便送与她了,省的惹公主不高兴。 “不必了,本公主身边有了更好的,凝儿,若研,过来给他们瞧瞧!”公主有些得意地喊道。 “是!”两人微微福身,随即走了过来。 “奴婢给大阿哥请安!”两人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起来吧!”大阿哥也后悔了,早知妹妹会如此执拗,他也忍痛割爱了。 “抬起头来,让大阿哥和巴尔珠尔瞧瞧,是不是比他们的梅儿啊、茉莉的强!”公主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是自然!”大阿哥和巴尔珠尔立即笑道,满是讨好之意,实则他们根本没心思瞧魏凝儿和若研,只希望快些将公主送走。只是当大阿哥的目光落到了公主身边的魏凝儿身上时,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初了。 “哼……本公主也要去射箭,凝儿,若研,过来,我教你们!”公主此时兴奋极了,自己带的两个宫女把人家比下去了,那可是给她这个做主子的长脸了。 “大阿哥、巴尔珠尔,咱们来比试!” “妹妹……不必比了,我认输!”一听说要比试,大阿哥脸都白了。 “公主,臣也认输了!”巴尔珠尔心有余悸地说道。 想上次和公主比试射箭,公主高兴坏了,一不小心射偏了,险些射到了人。若是和她比试,就得担心小命能否保住。 大阿哥给巴尔珠尔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要溜,可公主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大阿哥和巴尔珠尔自小学习骑射,断然不是“半路出家”的魏凝儿和公主可比的,两女自然是输了,至于若研,她是不会射箭的。 “大阿哥,巴尔珠尔,你们就不知道让让梨梨吗?”公主输了,很是委屈地看着他们,眼睛红红的。 “公主,臣知罪!”巴尔珠尔大惊。 “不理你们了!”公主说罢拉着魏凝儿掉头就跑。 “终于走了!”大阿哥松了一口气,笑道。 “大阿哥,公主她……”巴尔珠尔一脸担忧。 “巴尔珠尔,你进宫不是一日两日了,梨梨就是这个脾气,她不是生气,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那丫头只是爱使使小性子,不碍事,保准明儿个一早在上书房看见她,她远远地就会冲着咱们跑过来!”大阿哥似乎很了解妹妹,满脸笑意地说道。 “是!”虽还有些不放心,可巴尔珠尔强忍着了。 “巴尔珠尔,你该不会是看上梨梨了吧!”大阿哥突然揶揄道。 “这……大阿哥说笑了,公主千金之躯,是我大清的明珠,巴尔珠尔不敢高攀!”巴尔珠尔脸色微红,干咳两声后笑道。 “哈哈哈,走,咱们骑马去!”大阿哥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是!”巴尔珠尔此时也恢复如常。 两人年岁相当,大阿哥虽然是皇子,可巴尔珠尔出身也很高贵,因此大阿哥并未将他当作是伴读,而是当成好兄弟一般。 公主拉着魏凝儿奔出了箭亭,又跑出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公主您……”魏凝儿万万想不到刚刚还泫然欲泣的公主此时竟然笑了。 “哎呀,本公主哪里会那么小气,只是输了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凝儿,往后咱们常常来这箭亭练习骑马射箭,今儿个输了不打紧,等皇阿玛到木兰围场狩猎时,本公主也要跟着去,到时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公主说到此眼中闪着亮光。 “是!”魏凝儿可不敢拒绝她。 “走,本公主带你们去玩玩!”和敬公主有些兴奋地拉着魏凝儿走在前头。往常跟在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见了,脸色都有些难看。 魏凝儿走在前头自然未曾察觉,可若研在后面可瞧得清清楚楚的,心想着回去要提醒凝儿小心这些奴才。 箭亭是皇帝及皇子皇孙们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在皇宫西面,靠近南三所,原本公主是想带着众人绕过南三所偷偷去筒子河边的,可记起上次险些跌到水里,心有余悸,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奔御花园而去。 “公主,您慢点跑……”众宫女太监们,一边低声喊着,一边满头大汗地跟了上去。 魏凝儿和若研却是铆足了劲儿陪着公主,原本觉得漫长无比的宫道此刻看来也不那么可怕了。 “凝儿,若研,本公主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公主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跑了许久还不觉得累。 “公主先歇息片刻!”魏凝儿恭声道。 “不必了,你们瞧瞧小德子他们,真像一只只呆呆的大笨鹅!”公主指着还在后面跑着的小德子等人,笑得脸都红了,就连魏凝儿和若研也忍俊不禁。 “走,咱们去踩石子!”和敬公主欢呼一声拉着她们就往前走。 御花园的通道上,到处都是以各种颜色的小石子砌嵌而成的不同图案,共有九百幅。这些图案分别为人物、风景、花卉、建筑、飞禽、走兽、历史故事等等。 上次魏凝儿来采集晨露时,并未注意到,此时一瞧,顿觉得太精美了。 “本宫打小就喜欢走这石子路,瞧瞧这里面都有哪些图案,可好玩了,你们看,那里是一只狗,那是房子……前面还有荷花呢!” 魏凝儿心中唏嘘不已,原本以为天家的公主定是端庄无比的,可和敬公主却天真活泼,也没有很大的架子,对身边的人都极好,让人打心眼里喜欢,都说皇上最宠公主,这样的可人儿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就在魏凝儿看着公主露出笑容时,若研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一脸惊恐地看着前方,随即一把拉着她跪了下去。 “咦……”和敬公主瞧着突然冒出来的众位娘娘们,也是一愣,心道,她们怎会无声无息地跑出来。想到此,她收敛起笑容,微微屈膝道:“和敬给各位娘娘请安!” “公主万福!”愉嫔、怡嫔、陆贵人等也立即问安。 和敬公主乃是嫡出的大公主,有固伦公主的封号,妃位以下者见了她都要行礼问安。 “众位娘娘不必多礼!”和敬微微一笑,有些稚嫩的脸上再也寻不出刚刚那股子疯样来。 一身紫袍的贵妃立于众人前面,额头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将她那张原本就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儿衬托得越发高贵了。她莞尔一笑,脆声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启禀贵娘娘,梨梨正想去慈宁宫向皇祖母请安!”和敬公主语中满是恭敬之意,只因皇额娘告诉她,见着贵妃要守礼数。 “哦……本宫也正想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公主便与本宫一道前去吧!”贵妃说罢对身边的拂柳道,“派人把本宫的肩舆抬来!” “是!”拂柳立即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了。 众位娘娘们是要同去的,也吩咐身边的人去让人抬肩舆来。 公主闻言,明亮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目光便落到了众位娘娘们脚下踩着的高底鞋上,微微窃喜道:“贵娘娘,梨梨想走着去给皇祖母请安,不知贵娘娘意下如何?” 贵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道:“那便依公主的,来人啦,让他们不必抬肩舆过来,本宫要和公主一起走着去慈宁宫问安!” “是!”立即有小太监应道。 众嫔妃一听要走着去,脸色微微变了,从御花园到慈宁宫有些远,原本就不大爱走动的娘娘们若是走着过去定会两腿发软。 公主虽小,却知晓这些娘娘们均不是省油的灯。别的不说,就说这眼前的贵妃吧,眼巴巴地盯着皇额娘的皇后宝座呢。宫里上上下下就她敢在皇额娘面前放肆,皇额娘不和她计较,可公主看在眼中,不知不觉便对贵妃异常地厌恶。 加之四年前哥哥重病夭折之时,还年幼的她却在无意之中听见了贵妃那得意的笑声,至今她还记得,贵妃当时说:死得好,最好全都死了! 那时她不敢向伤心欲绝的皇额娘说,慢慢长大后便深知其中的厉害,便没有讲出去,但心中却对贵妃厌恶至极。 此时,便想捉弄她们,只见她冲着魏凝儿和若研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她们跑,嘴里还叫道:“我们跑快些!” “大胆奴婢!”后面的纯妃一声呵斥倒是吓了众人一跳,就连贵妃也回过头去冷然地瞥了她一眼。 纯妃虽然不怕贵妃,可被她这么一瞧,心中也咯噔一下。 “纯娘娘这是怎么了?”公主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而魏凝儿和若研却知晓了公主的用意,两人眼中满是骇然之色,公主小小年纪便知晓算计旁人了,当真是……让她们害怕。 纯妃走上前笑道:“公主,你是千金之躯,怎能拉着两个小宫女跑?”纯妃说到此脸色微变,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贱婢,还不快跪下!” 当初众人因魏凝儿和若研被禁足一个月,可是将她们恨极了。众位娘娘忍不下这口气,但她们身在长春宫奈何不得,可如今呢,两人还敢在外头瞎晃悠,这不是送上门来吗? 魏凝儿和若研闻言虽百般不愿,可也不敢反抗,便要跪下去,但公主却死死拽着她们的手不放,硬是不让两人跪下去。 “公主!”纯妃看着公主眼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和敬公主虽然还不到十一岁,但常于宫中耳濡目染,自然知晓这些娘娘们的手段,若是旁人便被吓到了,可是她嘛,倒是从来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即便眼前这位是皇阿玛如今极宠爱之人。 “纯娘娘,她们是梨梨的奴婢,不劳纯娘娘管教!”公主稚气的脸上有着一丝凌厉之色。 纯妃看着小公主仿佛就像看着威严的皇后般,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被灭了大半。 就在此时,贵妃笑道:“公主,宫中规矩便是如此,纯妃也是好心提醒公主罢了,公主你尚且年幼,不知深浅,可这两个宫女却不懂规矩,理应受罚,便罚她们跪半个时辰吧!” 虽说半个时辰并不长,可在这石子路上跪上半个时辰,魏凝儿和若研定会半个月都爬不下床。 公主闻言,脸上甜美的笑容荡然无存,冷笑道:“贵娘娘是否觉得梨梨还小便不知深浅?梨梨的确不知深浅,可贵娘娘您更是如此,她们是本公主的奴婢,要打要罚还不劳贵娘娘费心。再则,即便本公主不知深浅,也不劳贵娘娘您来管教,本公主这就回长春宫向皇额娘请罪……不,来人啦,摆驾养心殿,本公主要向皇阿玛请罪!” “是,公主!”小德子等人立即跟在公主身后走了。 贵妃气得浑身颤抖,本想呵斥于她,却生生地忍住了,只是拂柳知道,主子这次当真动怒了。 “蠢货!”贵妃深吸一口气,瞪了一眼身边的纯妃,拂袖而去。 “你……”纯妃本想反唇相讥,却忍了这口气,见贵妃已走,这才对身边的娴妃道,“姐姐您瞧瞧她那副得意劲儿!真是让人气愤,姐姐您早年可是先帝钦赐给皇上的侧福晋,她不过是个侍女,仗着母家的人立了功才被扶上去的罢了,如今却被尊为贵妃,力压姐姐您一筹,妹妹真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姐姐您才是德才兼备啊!” “妹妹说笑了,姐姐宫中还有事儿,先行回宫了!”娴妃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足以在她平静的心中掀起丝毫的波澜,只是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嘲讽。 “妹妹今夜还要侍寝,先行回宫准备了!”纯妃说到此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众人略带羡慕的目光中翩然而去。 第12章 月下美人 (1) 第二日一早,崔嬷嬷便来了魏凝儿两人屋里。 “嬷嬷怎么来了?”魏凝儿和若研着实一惊。 “是皇后娘娘让我前来,娘娘说了,你们此后还是在园子里当差,只是每隔五日须得陪公主骑马射箭!” “这……嬷嬷,陪公主是我们的福气,只是……”魏凝儿微微皱眉。 “这也是折中的法子了,昨儿个夜里公主可是缠了娘娘一整夜呢,现在才睡下不久!”崔嬷嬷笑道。 “公主怎么就要咱们伺候呢?”若研满是疑惑地问道。 “公主说见了凝儿便觉得亲切,很喜欢,加之凝儿可以陪她骑马射箭,至于你,公主说她喜欢长得美的宫女跟在身边伺候着!”崔嬷嬷说到此也笑了。 “公主还真是不一般!”若研不禁笑了,心道,幸好公主不是位阿哥,否则她可惨了。 “能留在小园子自然是好事了!”魏凝儿也挺满意的。 “嗯……娘娘还让我告诉你们,不必怕宫中那些娘娘,只需记住,不被人抓了大错便可,没人敢动你们!”崔嬷嬷低声在两人耳边叮嘱道。 “是,谢嬷嬷!”两人甜甜地应道。 待崔嬷嬷走后,两人才有些兴奋地偷笑着。 有皇后娘娘和公主庇护,两人总算是没有出错,她们还常常陪公主去箭亭骑马射箭,与大阿哥、巴尔珠尔也渐渐熟络起来。 日子一晃便到了乾隆九年四月,此时的魏凝儿进宫已两年,再过上几月便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午后,明媚的阳光洒满了长春宫的小花园,魏凝儿坐在树荫下小心翼翼地用黑布罩子将身前的三盆花罩住了。 此花名为昙花,因是夜里开花又名月下美人,是年前巡台御史张湄大人从台湾回京叙职时献给皇上的,皇上知皇后娘娘爱花便赐给了皇后。 张湄大人曾告诉她们,昙花本在夜间开放,要使其在白日里开放,就须得在花蕾膨大时,白日将它放于暗室内或用黑布罩子罩上,不让其见光。天黑后,戍时到第二日寅时这四个时辰则需用烛光照射,如此“昼夜颠倒”七八日后,可使昙花在清晨绽放。 宫中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花,均想瞧个热闹,皇后娘娘便吩咐她和若研好好照看着,待花开时请后宫众位娘娘来长春宫赏花。 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魏凝儿眼见这花蕾开始膨大了,立即用准备好的黑布罩子将花罩上。 “凝儿,喝水!”若研端着水进了园子来。 “你可曾去公主那儿回话了?”魏凝儿抬起头轻轻擦拭着脸上的细汗,问道。 这两年来,魏凝儿已然脱胎换骨,原本就生的极美的小脸看上去愈发的标致,丝毫不比若研差。 “我已回了公主,这几日咱们要守着这花儿,不能陪公主去箭亭骑马射箭,公主欣然应允了!”若研笑道。 “那便好,咱们可要仔细瞧好了这花儿,不能有丝毫的岔子!”魏凝儿神色间满是凝重。 “可不是,方才我去回公主话,听公主说,太后和皇上也会亲临赏花呢,长春宫内上上下下都开始备着了!”说到此,若研娇媚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生怕会出了纰漏。 这两年她和凝儿甚少来这院子里,好些时候都是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可如今娘娘却让她们来看着这花儿。 皇后娘娘说了,这是个好机会,若她们让这月下美人开了花,娘娘便会借此机会恩准她们出宫。 若研的心不在这宫里,她知晓魏凝儿与她一样,也想出宫去,因此两人把这花儿看得异常重。 “太后和皇上来了才好,这可是我们的机会!”魏凝儿看着若研,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皇后娘娘昨儿个告诉她,此番之后便会送她出宫嫁给傅恒,这对魏凝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两年,傅恒可谓是官运亨通,去年便是户部右侍郎,又初为山西巡抚,现在已是正二品的大员了,在朝中炙手可热,加之他出身名门又未娶妻,着实让人眼热。听皇后娘娘说,太后可是多次要为傅恒指婚,她再推脱下去只怕不好了。 这让魏凝儿近日来都心惊胆颤的,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凝儿,你想过出宫后要做何事吗?”若研突然问道。 “自然是嫁人了!”魏凝儿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只是说出口后便有些后悔了。 “嫁给谁?”若研眼前一亮,急声问道。 “我说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魏凝儿脸色微微泛红。 “那是自然了,咱们可是好姐妹!”若研笑道。 “是……是傅恒!”魏凝儿在她耳边低声道。虽然她和若研无话不说,可有关傅恒的事儿她可是只字未提。从去年开始傅恒便不在宫中行走了,她想见上一面都很难,因此也没有让旁人看出丝毫的端倪,就连若研也一样。 若研闻言一呆……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魏凝儿的话,傅恒……傅恒…… “怎么是他?”若研脱口问道,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有何不可?”魏凝儿觉得若研好生奇怪。 “不……自然不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傅恒可不是普通人,而你的出身……呵呵……你不要误会,你也知晓咱们满人的规矩,总讲究门当户对,可也有例外,我只问你,皇后娘娘知晓你和他的事儿吗?”若研柔声问道。 “自然,这也是娘娘的意思!”魏凝儿听若研说自个儿的出身,原本心中有些黯然的,但一想到自己用不了多久便要和傅恒在一起了,心中溢满了喜悦,整个人是那般的光彩照人,看得一旁的若研不禁有些痴了。 “那太好了,凝儿。傅恒大人……很好!你和他在一起,再好不过了!”若研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只是魏凝儿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未曾发觉。 “嗯……他待我再好不过了!”魏凝儿脸上一片娇羞之色。 “如此说来,你每月出宫一次为娘娘采买物品是个幌子,实则是去见傅恒大人了?”若研突然想起这事来。 她和魏凝儿朝夕相处,凝儿做了何事她一清二楚,除了每月凝儿奉旨出宫那一日外。 “嗯,你可不许说出去,否则皇后娘娘也会被我牵连的!”魏凝儿有些凝重地说道。 若研嫣然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放心吧!不过,我很好奇,皇后娘娘为何对你如此好!” 若研从未将自己和凝儿相比,只因在她心里凝儿是她的好姐妹,可此时……她不禁问自己,为何我比不上凝儿,我们同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为何只对她好?难道我叶赫那拉若研真的如此不济吗? “这……我也不知,兴许正如宫中众人所说,我和娘娘长的有几分相似,娘娘格外垂怜吧!”凝儿笑道,她本欲和盘托出此事,却觉得有些不妥,便瞒着她了。 “兴许吧!”若研闻言笑了。 “嗯……对了,你和舒嫔娘娘?”魏凝儿突然想起最近这段日子,若研常去舒嫔的储秀宫。 “放心吧,以前是我误会了她,我们姐妹已经和好如初了,她也在想法子送我出宫呢!”若研笑道。 “那我便放心了,若研,咱们就快离开这个地方了,往后出宫了咱们也要常常相聚才好!”魏凝儿紧紧地握住了若研的手。 两年来,她们在这长春宫中相互扶持,一起面对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情同姐妹,一想着能一起出宫,魏凝儿便有些激动。 若研看着她,浅浅笑道:“那是自然了!” 两人随意闲聊着,一直到天黑了便又抱着花儿回了屋里,打开黑罩子放在烛光中。 如此过了七日,花却还是未开,魏凝儿和若研不免有些着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两人看着烛光中的昙花,不免有些发愁了。 就在此时,崔嬷嬷进了屋来,她吩咐身边的小宫女放下了两个罐子。 “这是何物?”若研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个罐子是盐巴,一个罐子是糖,取少许用水化开了便可浇花。”崔嬷嬷笑道。 “这是为何?”魏凝儿很是不解,为何要用盐水和糖水浇花。 “防蚊虫,还能让花枝更为茂盛,不过你们要谨记,盐水和糖水分开浇,且用量要少!”崔嬷嬷叮嘱道。 “嬷嬷有这样的好法子为何从前不告诉咱们!”若研笑道。 “这法子我不久前才知晓的,往后园子里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也要用盐水、糖水浇!”崔嬷嬷吩咐道。 “是,谢嬷嬷指教!”魏凝儿微微福身道。 “嗯,这花就快盛开了,今夜你们小心瞧着这花儿,若两日之内未曾开,那便有些棘手了!”崔嬷嬷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嬷嬷放心,定然会开花的!”魏凝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了她和若研的未来,这花无论如何都要开。 两人迷迷糊糊地守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眼见花还未曾开,都有些泄气了。 “凝儿,你去歇息一会儿吧,我将它搬出去!”若研见魏凝儿眼中冒着血丝,有些担心她。 “嗯……我歇息片刻便来!”魏凝儿说罢倒在了床上。 若研微微颔首,便叫了两个小宫女进来帮她一起将花抱到了小园子里。 一同被她带走的还有昨夜崔嬷嬷送来的两个罐子。 到了小园子,若研便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她呆呆地看着地上装满盐巴和糖的罐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直到朝阳初升,温热的阳光映照在她脸上,她才回过神来。 若研转过头看着被盖住的昙花,咬咬牙,下了决定。 只见她将装满盐巴的罐子打开,随即将一罐子盐巴全倒进了一旁的水桶里,又提着桶在不远处的大水缸里灌满了水,用水瓢在水桶里轻轻搅动着,直到那盐巴全部融化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若研便将罐子盖好放到了一旁,然后出了园子。 魏凝儿歇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她和若研的早膳往园子里去。 躲在园子外头的若研见她进了小园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并不着急进去,直到园子里传来了魏凝儿的惊呼声,她才小跑进了院子。 “出了何事?”若研神色焦急地问道。 “若研,花开了,你瞧瞧,快去回禀娘娘,花开了,花开了!”魏凝儿看着眼前这三盆颜色各异的昙花,喜逐颜开,高声喊道。 “好,我这就去!”若研见花开了,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往外跑去报信。 “不不……咱们抱着花去娘娘那儿!”魏凝儿一把拉住了正欲往外跑的若研。 第13章 月下美人 (2) “我这就去外头叫两个小宫女来帮咱们抬花!”若研说着,眼睛却瞟了一旁的水桶一眼,见原本满满的水此时却少了一些,心道,魏凝儿果然用那盐水给这三盆花浇了水。 “快去!”魏凝儿还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未曾发现若研的异样。 约莫一刻钟之后,魏凝儿和若研带着一个小宫女抱着花去了皇后的寝殿。 “花开了!”初夏姑姑一眼便瞧见了,眼中满是喜色,“好好好,这花真是美,我这就去禀报娘娘!” 片刻之后,正在用早膳的皇后便让人传了她们进去。 “奴婢给娘娘请安!”魏凝儿和若研放下花后齐齐跪了下去。 “起来,你们果真未让本宫失望,来人啦,去请太后和皇上,还有各宫的娘娘们前来赏花!”皇后满脸喜色,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初夏立即出去安排了。 皇后又细细地看了花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轻轻招了招手道:“你们到本宫身边来!” “是!”魏凝儿和若研立即上前去。 皇后拉着她们的手笑道:“你们是本宫最喜欢的宫女,本宫从未将你们当成外人看待,今儿个你们让这月下美人在白日里开花,本宫甚为高兴,等太后和皇上来了,本宫会找机会为你们请功,将你们放出宫去,本宫还要给你们指一门好的亲事。凝儿本宫已有安排,至于若研,你本系出名门,身份高贵,本宫瞧着鄂尔泰的五公子鄂圻便是不错的,与你正好匹配,你意下如何?” 若研闻言大惊,便要拒绝,可转念一想,不能在此时得罪了皇后,随即垂首恭声道:“奴婢能有今日乃是娘娘仁慈,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魏凝儿闻言微微有些吃惊,鄂尔泰乃是领侍卫内大臣,官拜一品,他有六个儿子,个个不俗。就说两年前在御花园被她撞破和陆贵人有私情的四公子鄂宁吧,鄂宁虽是御前侍卫,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 因傅恒和鄂宁是好兄弟,这两年鄂宁没有少帮傅恒给魏凝儿传信,魏凝儿和他甚为熟络,对鄂尔泰一家也有些了解。 魏凝儿倒是未曾想到皇后竟然对若研如此好,满族勋贵中未曾娶亲的,傅恒自然是最拔尖的,但鄂圻也是出类拔萃的,听说他能文能武,是鄂尔泰最喜欢的儿子。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帝和太后齐齐驾临长春宫,后宫的众位嫔妃们也到了,长春宫正殿顿时热闹起来。 “皇后……这便是张湄千里迢迢从台湾带到京城来的月下美人?”太后瞧着桌上的三盆花问道。 “启禀皇额娘,正是!”皇后柔声道。 太后脸上的喜色更深了,笑道:“果真稀罕,哀家听说这花是在夜里开的,你能让它白日里绽放,真是不俗!” 皇后闻言一喜,笑道:“谢皇额娘夸赞,儿臣不敢居功,这都是儿臣身边宫女们的功劳!” “好好好,都有赏!”太后眉开眼笑,看着眼前的花儿,只觉得没有任何花能与之相比了。 此花枝叶翠绿,绽放时清香四溢、洁白如雪的花朵光彩夺目,令人惊叹。 “好美的花儿……” “是啊……” “奇花异草……” 众嫔妃们也是一片赞叹之声。 而皇帝只是瞧了一眼花儿,目光便移到了身边的皇后脸上,眼中泛起了一阵柔光。正巧皇后也望着他,两人目光相对,久久未曾移开,看得一旁的贵妃满心都是嫉妒。而同样瞧见的娴妃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眼前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此时,一声声惊呼响起,皇帝和皇后这才发觉那花已然凋谢了。 “真是可惜了如此娇美的花儿!”太后叹息道。 “是啊!”贵妃附和着。 “可惜啊!”纯妃等人也很是惋惜。 就在此时,嘉妃目光微凝,上前一步道:“太后,臣妾听闻这月下美人花期虽短,却也能绽放两个时辰,不知怎的这会子工夫便凋谢了!” 皇帝看着嘉妃,虽依旧笑着,目光却是冷冷的:“嘉妃,花开之后皇后才派人请众人赏花,这一来一去,算算也差不多了!” “皇上,这一来一去似乎用不了一个时辰呢!”嘉妃似乎并未看见皇帝眼中隐含的怒色,娇声道。 贵妃看着嘉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随即道:“嘉妃妹妹说的极是,如此珍贵的花儿怎么不足一个时辰便凋谢了,怪可惜的,皇后姐姐您说呢?” 皇后也是措手不及,按理说这花不应该此时便凋谢了,她瞥了一眼魏凝儿和若研,随即上前一步,望着太后笑道:“皇额娘,此花因是头一次见到,臣妾还不完全了解其习性,加之宫女们又用了法子使其在白日里开花,花期缩短也是可能的!” 太后见花谢了,虽然也觉得可惜,但也并未在意,她轻轻拉着皇后的手,笑道:“皇后说的极是!” 皇帝脸上那一丝阴郁也一扫而空,朗声道:“今日皇后让众人瞧了新鲜,理当有赏。” “臣妾谢皇上!”皇后微微福身道。 “哈哈哈……”皇帝的笑声在大殿中回响着。 而贵妃却一脸的阴沉,她忍不住瞪了舒嫔一眼,吓得舒嫔目光微微一缩,满脸惊恐,却又忍不住瞟了一眼若研,心道,难不成姐姐未曾按照她们昨夜的约定办事? 就在此时,纯妃却有些惊诧地说道:“太后,臣妾瞧着这花怎么连叶子也快枯萎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地落到了桌上的三盆花上。 魏凝儿和若研自然也瞧见了,魏凝儿额头上的细汗不住往下冒,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若研更是紧张,浑身冒着冷汗。 “这好生奇怪,臣妾虽不懂花草,但娴妃妹妹懂,妹妹你倒是瞧瞧这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贵妃笑着看向身边的娴妃。 “贵妃姐姐谬赞了,臣妾近日来对花粉过敏,不便去看,还请姐姐见谅!”娴妃笑道。 “太后!”贵妃微微福身,看着太后,等待她的旨意。 太后微微皱眉,虽此花难得,却还是花罢了,开败了还会再开,并未放在心中。 但她见贵妃等人一直拽着不放,也察觉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她倒想瞧瞧是谁在作怪。 “秋嬷嬷,你且去瞧瞧!”太后看着身边的秋嬷嬷,沉声道。 “是!”秋嬷嬷应了一声,便细细地查看三盆花,从花朵、花叶一直到盆里的土壤。 若研见秋嬷嬷沾了一点点泥土放到嘴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衣袖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启禀太后,土壤很咸,应是浇了盐水!”秋嬷嬷恭声道。 “浇盐水?”太后有些疑惑了。 “太后,花草若是适量浇一些盐水、糖水,不仅能防虫害,还能使枝叶茂盛,可若是浇的太多亦或是水里放了太多的盐巴、糖,则会使花枝迅速枯萎!”秋嬷嬷不愧是在宫里当差多年的老人,这些个事儿都瞒不过她去。 太后闻言并未说什么,而是看着皇后,皇后也是一脸的惊诧,随即回过头,看着魏凝儿和若研,语中有些恼怒了:“你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皇后质问她们,魏凝儿和若研只觉得浑身一震,随即跪了下去。 “你们可曾浇了盐水?”皇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魏凝儿收敛心神,镇定下来,也察觉到今日之事太过蹊跷了,昨儿个夜里崔嬷嬷才告知她们可用盐水和糖水浇花,今儿个便出了这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们。 想到此,魏凝儿恭声道:“启禀娘娘,奴婢等人前些日子从未用盐水浇花,也是昨儿个才知适量浇盐水和糖水能使花草枝繁叶茂,但奴婢也不敢轻易使用,奴婢清晨也是用清水浇花的,请娘娘明鉴!” “若研,你说说!”皇后沉声道。 若研一脸惶恐,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泣声道:“启禀娘娘……正如凝儿所说,奴婢们是昨夜才知可用盐水、糖水浇花的,但并不敢轻易尝试,今儿个是奴婢抱着花去园子里的,奴婢确实想浇上盐水和糖水,可奴婢在水桶里放盐巴时不小心手滑了,盐巴罐子掉入了水桶之中,奴婢当时害怕极了,便想出去找几个水桶来将这盐水分一分,再加些清水用来浇灌园子里的花草,便出了园子,等奴婢找到水桶刚刚走到园子门口便听见凝儿喊花开了,奴婢便和她抱着花来见娘娘,奴婢未曾给花浇上盐水啊,定是有人趁着奴婢和凝儿不在,偷偷给花浇上了盐水!” 大殿里静得可怕,众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只有魏凝儿脸色惨白一片,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磕了一个头,颤声道:“娘娘……那盐水是奴婢浇上的!” “凝儿你!”皇后此时也料到定是魏凝儿不知那水桶里是盐水误浇了花,正想着如何处理这事,搪塞过去,没曾想她竟然招了。 “娘娘,奴婢是无心的,奴婢不知那水桶里是盐水,请太后、皇上和娘娘明察秋毫!”魏凝儿颤声道。 此时的她真的害怕了,进宫两年了,她知道,自己此生第二次接近死亡了,上一次是鄂宁差些一刀砍了她,这次更危险了。 “太后,皇上,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想浇盐水的,和凝儿无关,她是无心的!”若研高声喊道。 “不……是奴婢的过错!”魏凝儿自然不会放弃若研的,心想着此事本是无心之失,若她们一起认错,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也太不知轻重了,不过……既是无心之失,也情有可原!”太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不是后宫众人在兴风作浪,她老了,不想再瞧见血雨腥风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既是无心之失,便作罢吧!”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不敢抬头看主子们,可主子们自然可以打量她们,皇帝已然发现她们之中一位便是自己曾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和皇后长的颇为相像的宫女。 想当初小丫头还把他当成太监呢,两年未见,她似乎长大了。 “谢太后,谢皇上!”魏凝儿和若研欣喜不已,立即谢恩。 “谢皇额娘,谢皇上!”皇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便对她们二人道,“还不快下去!” “是!”魏凝儿和若研如蒙大赦,立即起身便要退下去。 就在此时,贵妃一声娇喝:“慢着!” “贵妃有何指教?”还不等太后和皇帝说话,皇后便沉下脸来,看着她问道。 纵使皇后脾气好,也容不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第14章 月下美人 (3) “太后、皇上,臣妾觉得此事不能就此作罢,臣妾听闻此花一直未曾开,指不定有人为了使花开才铤而走险浇了盐水,想让花儿早些开放。”贵人沉声道。 “贵妃的意思,是本宫为了让这花儿开放所以才吩咐身边的人浇了盐水?”皇后冷眼看着她。 贵妃正欲开口,皇后又道:“即便本宫让人浇盐水催花开放又如何?本宫也是为了让皇额娘和皇上瞧见这昙花开放,让众位姐妹瞧个新鲜,就算它提前枯萎又如何?贵妃,不要把本宫对你的容忍当成你放肆的借口!” “你……”贵妃一脸错愕地看着皇后,她此番精心安排不就是要这个结果吗,皇后竟然自己承认了,原本她该欣喜若狂的,可此时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只因皇后已经许多年未曾如此咄咄逼人,如此强势地呵斥于她了。 皇帝看着皇后,眼中一片柔色,这才是他的皇后啊。 “三盆花而已,值得你们如此争执吗?朕瞧着这花难看之极,来人啦,拿出去丢了!”皇帝淡然道。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便让身边的小太监前来搬花。 “慢着。”就在此时,和敬公主蹦蹦跳跳地进了殿来。她身后还跟着大阿哥永璜和巴尔珠尔。 “哀家的梨梨来了,快来给哀家瞧瞧!”太后见和敬公主来了,顿时眉开眼笑。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公主和大阿哥立即拜了下去,巴尔珠尔也一道行礼:“太后万福金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太后笑道。 “你们此时应在上书房才是,梨梨,又带着你大阿哥和巴尔珠尔偷偷溜出来了?仔细师傅打你的手心,贪玩的小东西!”皇帝也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儿。 “师傅才舍不得打梨梨呢,再说有大阿哥和巴尔珠尔在,哪里轮得到儿臣受罚!皇阿玛,儿臣是听人说月下美人开花了,才急着赶过来的,只是刚刚进了长春宫便听小太监说,花被人动了手脚枯萎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跑进来瞧瞧!”公主说罢看着魏凝儿和若研,“出了何事?” 魏凝儿只得将事情的始末向她禀明了。 “原来如此,本公主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如今看来虚惊一场嘛。皇阿玛,您啦,也别把这花丢了,多可惜啊,留下吧,送与儿臣,儿臣还未曾瞧见这花开放呢!”公主拉着皇帝的手摇晃道。 “梨梨说好,那自然好,来人啦,把这花送去公主屋里!”皇帝轻拍着她的小脸,一脸宠溺。 “是!”便有小太监立即上前来搬花。 “《妙法莲华经》上有云,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妹妹得了如此奇花,可喜可贺啊!”大阿哥突然笑道。 公主突然跑过去凑到大阿哥耳边低声道:“此昙花可非彼昙花,大阿哥你又在胡说了!小心师傅知道你胡乱卖弄打你手心!” “呵呵……”大阿哥干笑了两声。 “梨梨在说什么?”太后笑道。 “秘密,孙儿不能告诉皇祖母!”公主娇声笑道。 若是旁人敢如此和太后说话,她定然会生气,可小公主是她最宠爱的孩子,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小小年纪你还有秘密,皇帝你瞧瞧,这小丫头是长大了吧!”太后满眼都是笑意。 “是啊,这丫头就快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出嫁了!”皇帝笑道。 “梨梨才不嫁呢,皇祖母和皇阿玛取笑人家!”公主撅起小嘴娇声道。 “那可不成!”太后拍着她的手说道。 “要嫁也成,皇祖母和皇阿玛要答应梨梨,梨梨要自己选额驸,不然不嫁!皇阿玛可不要想着把儿臣嫁去和亲,儿臣可不愿!” “都依了你,皇祖母可舍不得让你离开京城!”太后拉着她的手笑道。 “皇额娘,这孩子就是爱胡闹,梨梨快回上书房去!”皇后看着女儿,颇有些无奈。 “皇额娘,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这会回上书房也于事无补,晚些时候再去吧!”公主娇声道。 “就依梨梨的,吴书来,去御膳房传旨,今儿个众人就在长春宫用膳!”皇帝吩咐道。 “奴才遵旨!”吴书来应道。 用过午膳,公主便让魏凝儿和若研跟着他们一块去箭亭骑马射箭,太后兴许有些累了,早早便回了慈宁宫,皇帝也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各宫嫔妃们见皇帝和太后都走了,顿觉无趣,便各自散去了。 四下无人,皇后才将崔嬷嬷叫到了寝殿,吩咐初夏将众人屏退。 “嬷嬷,今儿这事你如何看?”皇后看着崔嬷嬷,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昨儿个夜里送了盐巴和糖给她们,今日便不会出这样的事儿,险些连累了娘娘!”崔嬷嬷也后悔不已。 “嬷嬷,你为何会送那些给她们?”皇后很是疑惑,自然,她是不会怀疑崔嬷嬷的忠心。 “娘娘,奴婢昨儿个奉了娘娘的旨意去内务府领白芷粉,正巧碰见了各宫的人,便与她们闲聊了几句,我见娴妃宫里的暮云竟然让人拿了盐巴和糖,一时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这才知娴妃娘娘宫里会用盐水和糖水浇花,因此奴婢也领了回宫交给了凝儿她们,没曾想会发生今日之事!”崔嬷嬷真是后悔不已。 “当时各宫的人都在?”皇后脸色微变。 “贵妃娘娘、纯妃娘娘、嘉妃娘娘、愉嫔、怡嫔、舒嫔的人都在!”崔嬷嬷立即回道。 “娘娘,这次是奴婢的错,明知宫里上上下下都盯着那三盆月下美人,到了节骨眼上还自己送上去让人算计,奴婢该死!”崔嬷嬷颤声道。 “嬷嬷不必自责了,你说的对,宫里的人都盯着那三盆花,巴不得本宫出错才好,娴妃的人……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那时候透露出那法子,给那些要害本宫的人指明了一条路,果真是高,本宫倒是小看了她!”皇后语中满是冷意。 “娴妃娘娘向来不过问宫中之事,也不争宠,真是她所为?”崔嬷嬷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闻言,眸色微凝:“看着与世无争,实则呢……也不知她打了什么算盘。她自打嫁入王府便一直安守本分,这些年从未出错,更不与人相争,兴许是本宫多心吧,不过……贵妃她们也太放肆了,以为几盆花就能动摇本宫的地位,真是笑话!” “娘娘乃是国母,岂是她们能撼动的,奴婢往后自当加倍小心,断然不会让今日之事重演!”崔嬷嬷立即说道。 “嗯,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皇后也有些疲惫了。 “奴婢告退!”崔嬷嬷随即退了出去。 承乾宫中,贵妃坐于软榻上,冷冽的目光从嘉妃面上扫过,随即落到了舒嫔脸上,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废物,都是废物!”贵妃咆哮道。 “娘娘息怒!”嘉妃立即垂下头去,舒嫔则是吓得全身发抖。 “嘉妃,你告诉本宫此事万无一失,到头来却功亏一篑,还让太后和皇上对本宫生了嫌隙,你说,你是不是投靠了皇后故意给本宫使绊子?”贵妃冷声喝道。 “娘娘息怒,臣妾怎敢,臣妾能有今日全仰仗娘娘提携,断然不敢对娘娘有二心,娘娘,今日全怪那若研贱婢临阵倒戈。”嘉妃说到此转过头看着舒嫔,厉声道,“舒嫔,昨夜可是你去找那贱婢的,你口口声声说她已然应予了,最后却弄得本宫和贵妃娘娘措手不及,是不是你们姐妹合伙欺骗本宫与娘娘,还不从实招来!” “贵妃娘娘,嘉妃娘娘,嫔妾不敢,嫔妾昨夜的确和姐姐商议好了,嫔妾也不知她为何会出尔反尔,娘娘息怒!”舒嫔原本娇美的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蠢货!”贵妃站起身来,一伸手一个干脆刮辣的耳光便落在了舒嫔脸上,那纤细的鎏金护甲也在舒嫔脸上留下了长长的两道红痕。 “娘娘恕罪!”舒嫔猛地跪了下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却不敢掉泪。 “记住了,本宫可以让你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也能让你从高位一落千丈,去冷宫中自生自灭!”贵妃脸上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是,嫔妾记住了!”舒嫔被她这么一吓,忍不住掉下泪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再不中用,本宫跟前可多的是人!”贵妃冷哼道。 “求娘娘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断然不会让娘娘失望的!”舒嫔颤声道,语中满是哀求,她年纪虽小,也没多大的心机,但她深知,若她被贵妃弃了,那往后在宫中的路只怕更难走。 “娘娘,依臣妾看,舒嫔也是被骗了,要怪就怪若研那个贱婢,两面三刀!”嘉妃有些愤然地说道。 “你们还未曾看明白吗?那若研根本就是皇后的人,她假意投靠我们就是替皇后对付咱们,往后你们长长脑子,否则出了事,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若真的出了大事,她自然不介意将她们丢出去做那替死鬼。 “臣妾记下了,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的!”嘉妃恭声道。 “嗯,本宫瞧着,永珹快满五岁了!”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嘉妃,淡声道,刚刚那股子火气荡然无存。 嘉妃闻言,身子轻轻一颤,眸中那一丝怨色一闪而逝,笑道:“回禀娘娘,永珹正月里便满五岁了!” “嘉妃,你是个福气好的,有儿子在,一辈子便有依靠了,本宫不如你,一旦年华老去,下场可想而知!”贵妃眼中带着些许的幽怨之色。 “娘娘福泽天佑,断然能诞下皇子。”嘉妃立即说道。 “是吗?”贵妃忍不住想起她那死去的孩子,眼中满是哀伤。 “是,日子还长,娘娘自然能生下皇子,况且臣妾能诞下四阿哥全仰仗娘娘庇护,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嘉妃说到此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生下孩子不容易,想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更不容易,皇后娘娘的二阿哥不就夭折了吗,说起来本宫也许久未曾见到四阿哥了,拂柳,去永寿宫把四阿哥抱过来,本宫和嘉妃带着他去御花园逛逛!”贵妃笑着对身边的宫女拂柳吩咐道。 “娘娘,不劳烦拂柳了,婉清,你回宫去让嬷嬷们带着四阿哥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嘉妃看着身边的宫女笑道,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贵妃的话,背上冷汗直冒,更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让四阿哥平安长大,至于能否承继大统,就看他的造化了。 第15章 宫外巧遇 (1) 箭亭里,众人正在射箭,天色尚早,和敬公主等人并不着急离开,倒是魏凝儿和若研恨不得立即回到长春宫去。 箭亭名为“亭”,实质上是一座独立的大殿。其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四面出廊,里面自有盥洗的地儿。 公主手脏了便要进去洗,魏凝儿立即随公主进去,却在门口被大阿哥拉住了。 “大阿哥!”魏凝儿微微一惊,便挣脱了他的手。 “凝儿,前些日子我问你的事,你可曾想好了?”永璜看着魏凝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大阿哥,奴婢身份卑贱,配不上您,奴婢……” “胡说!”大阿哥立即打断了她,急声道,“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可以请皇阿玛赐婚。” “大阿哥,您是皇长子,皇上器重您,您有大好的前程,不能为了奴婢而受人诟病,您的福晋必定是出自名门的,而奴婢,虽然不济,却也不想为人侍妾!”魏凝儿索性把话挑明了,近日来她也被大阿哥缠的有些怕了。 并不是说他不好,而是因为她心中已有傅恒了。 “不是侍妾,是侧福晋!”大阿哥立即说道,虽然他很想娶凝儿做嫡福晋,可祖宗规矩是不允许的。 “侧福晋不过是高贵一些的妾氏罢了,奴婢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大阿哥,公主还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告退了!”魏凝儿刚欲抬脚进去,却见和敬公主和巴尔珠尔出来了。 公主有些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道:“凝儿,回宫!” “是!”魏凝儿立即跟了上去。 见两人走远了,大阿哥才看着巴尔珠尔,正色道:“你说,要如何才能让她成为我的嫡福晋?” 巴尔珠尔愕然,半晌才道:“大阿哥,你是不是病了?” 大阿哥闻言,顿时泄气了。 “大阿哥……凝儿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宫女,但你想娶她为嫡福晋,无异于痴人说梦!”巴尔珠尔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了!”大阿哥说罢,垂头丧气地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储秀宫外头,魏凝儿正焦急地等着若研。两个时辰前,若研说要去见她妹妹舒嫔,这天都快黑了,还不见她回来,魏凝儿很是担心,只得偷偷来储秀宫外面等候。 “你怎么来了?”若研一出储秀宫便看见了魏凝儿。 “我怕舒嫔为难你,你的腿怎么了,她打了你?”魏凝儿有些焦急地问道。 “跪了一会儿,不碍事,凝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若研紧紧握住了魏凝儿的手,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往下落。 “若研,你别哭,我们这就回宫,我去求娘娘宣太医给你瞧瞧!”魏凝儿以为她腿疼,有些着急了。 “不……凝儿,我的腿无碍,只是跪得久了,我们回宫去!”若研从未如此自责过,今日她起了害魏凝儿之心,幸好,幸好她只是生出了那样的念头,并未曾真的那么做,否则她将会失去这辈子最好的姐妹。 回到长春宫,若研在魏凝儿的搀扶下见了皇后,将此事和盘托出。 皇后闻言并未感到诧异,此事已然在她预料之中。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应先禀告娘娘,不应自作主张!”若研跪下请罪道。 “若研,你让本宫很欣慰,舒嫔是你的亲妹妹,她交代你的事儿,你不能不办,可你却未背叛本宫,让太后和皇上觉得此事是意外,保全了所有人,你做得很好。”皇后有些赞赏地看着她,笑道。 原本她只以为魏凝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看来,若研也是不逞多让的。 若研闻言却是大惊,泣声道:“娘娘……奴婢只是不想见若琳受到伤害,所以才……” “本宫明白,她是你的妹妹,你如此做是自然的!”皇后叹息道。 “娘娘……若琳还小,她十三岁进宫,小小年纪无依无靠,这才被贵妃利用,如今她也不过十五岁,不懂事,还请娘娘饶恕她!”若研终究不想看见妹妹死于非命。 “你放心,本宫不会对她如何!”皇后笑道。 “奴婢谢娘娘,谢娘娘!”若研喜不自禁,皇后娘娘说话是一诺千金的,她深信不疑。 “去吧,你们两个丫头今日吓坏了,也累坏了,回去歇着吧!”皇后将她扶起来,柔声道。 “奴婢告退!”魏凝儿微微躬身便扶着若研小心翼翼退下了。 回了住处,魏凝儿便帮若研瞧了腿,替她擦了药膏。 “凝儿,对不起!”若研握着魏凝儿的手颤声道。 “若研,我要听实话!”魏凝儿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地说道。 “正如你所知,若琳来找我,我没有拒绝,可也不敢陷害皇后娘娘,更不能让你受了牵连,我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在大殿时你被众人怀疑,我确实犹豫要不要帮你!”若研说到此小心翼翼地看着魏凝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为何?”魏凝儿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便是她一直真心相对的好姐妹吗?难不成,这宫中真的如崔嬷嬷所说,没有真正的朋友。 “只因,我……有些嫉妒你,皇后娘娘喜欢你,公主喜欢你,大阿哥也喜欢你……我自问不比你差,可是众人却只瞧得见你……那一刻我鬼迷心窍了,可凝儿,我发誓,我并不想害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些,一时呆住了,可我回过神来便立即证明你的清白,凝儿你能原谅我吗?”若研看着魏凝儿,眼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若研,我不怪你,可我魏凝儿也最恨旁人利用我,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们可以一起去谋划,可你却瞒着我,你明知我每日都会给花浇水,你却故意将装满盐水的桶放在那旁边,若研……我的心很乱!”魏凝儿满心都是苦涩。 “凝儿,我……” “天色很晚了,先吃点东西吧!”魏凝儿打断了她,去外间取了吃食来。 若研呆住了,可如今她还能说些什么,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这一夜,两人彻夜未眠。第二日一早,魏凝儿见若研双眼红肿,心中很不是滋味。 “若研,你这是何苦?”魏凝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若研眼眶微红:“我……我一想起你不理我,我便忍不住想掉眼泪!” “你……罢了,我不怪你便是,可不能再有下次了,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魏凝儿故意板着脸说道。 “不会有下次了!”若研赶紧说道。 魏凝儿见她如此着急,忍不住笑了,心中那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过了几日,魏凝儿如往常一般出宫为皇后采买。 采买是幌子,她只是去见额娘和傅恒,至于皇后娘娘想买的物品,傅恒一早便吩咐人准备好了。 魏凝儿也只来得及和傅恒见上一面,傅恒便匆匆离京了,他身为山西巡抚,不得皇上传召不能回京,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 看着傅恒离开,魏凝儿心中颇不是滋味,可这一切她都无力改变,在富察府外站了一会儿,魏凝儿便慢慢往外城走去。 到了外城,魏凝儿直奔琉璃厂,崔嬷嬷和初夏姑姑是识文断字的,魏凝儿想着买些文房四宝回去。 琉璃厂位于京城和平门外,是京城极为出名的地儿,每逢科考,各地来京的举人大多集中住在这一带,此地也是京都雅游之所,因此在这儿卖书籍和笔墨纸砚的铺子较多,古玩字画也数不胜数,魏凝儿曾经也和傅恒来见识过。 只因她记不住前次来的是哪家铺子,因此便寻了人多的地儿去。 魏凝儿在里面细细地看着,直到她的目光落到了架子上方那碧绿的砚台上便再也移不开眼了,可那架子实在太高,她伸手也够不着,踮起脚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就在她正要叫掌柜时,突然见一只手伸到了她头顶将那砚台给拿了下来。 “这是我先看中的!”魏凝儿转身有些急切地说道,甚至并未看清来人。 不等那拿着砚台的人反应,她便一把从那人手里抢了过来。 “大胆!”就在此时,一道极为尖细的喝声在魏凝儿耳边响起。 魏凝儿一抬头,顿时有些傻眼了,这不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吴书来吗?他怎会在这儿?魏凝儿心下一惊,便看向吴书来身边的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下了。 她虽从未从近处看见过皇帝,可也确定眼前的人不是皇帝。只因这人留着胡子,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记忆中,皇上好似没有留胡子吧,比眼前之人看着年轻许多。 可魏凝儿也不想被吴书来给发现,下意识便要溜走。 “还敢跑,你以为咱家不认识你,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吴书来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在她耳边低声道。 “吴……吴公公!”魏凝儿干笑道,“出门在外,奴婢有不恭敬之处,还请您老人家海涵!” “你这丫头太过放肆了吧,这位……这位公子好心帮你拿下砚台,你不道谢便罢了,还如此凶悍!”吴书来低声喝道。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魏凝儿一脸惶恐,还不等吴书来发作便转过身对右边那人笑道,“多谢大叔帮我拿下砚台!” “大叔?”那人显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魏凝儿趁着他发愣,轻轻将他推到一边,走了出去。 “你……”吴书来完全傻眼了,那个臭丫头竟然敢这么对主子,简直是活腻了。 “吴书来,我老了?”皇帝有些错愕地问道。 “皇……公子您别听那没规矩的丫头胡说!”吴书来急声道。 皇帝却不搭理他,径自走了出去,正好见魏凝儿付了银子往外走,便疾步上前拦住了她。 “小丫头,我帮你将这砚台拿了下来,你就想这么走了?”皇帝此话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他怎与一个小宫女一般见识了。 “谢谢!”魏凝儿鞠了个躬,笑道。 见她此时这么识趣,皇帝笑了,眼中闪过一抹异彩,随即道:“你还记得我吗?” 魏凝儿一惊,细细打量了他,随即摇摇头,她不记得何时见过此人。 “两年前,我在御花园拔玫瑰花!”皇帝思虑片刻后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低声道。 魏凝儿脑子灵光一闪终于记了起来:“哦……原来是你啊,那个傻太监,不不不……那个侍卫大哥,不过,你变了许多,我一时倒认不出你了!” 一旁的吴书来听到魏凝儿这么说,脸都绿了,可瞧主子并未生气,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为何变了许多?” “你留胡子了,老了!”魏凝儿沉吟片刻后,极其认真地说道。 皇帝神色微变,干咳一声道:“嗯,你怎在宫外?” 前几日这丫头还因为那昙花差点被罚,此时却在宫外瞎晃悠,看来皇后对她果真如众人所说,很不一般。 “你呢?”魏凝儿反问道。 “我陪吴公公出宫为皇上办事!”皇帝给一旁的吴书来递了个眼色,随即笑道。 “哦……我为皇后娘娘办事!”她出宫之事,许多人是知晓的,魏凝儿并未隐瞒。 “可曾办好了?”皇帝问道。 “娘娘吩咐的事儿,自然办好了!”魏凝儿扬了扬手里的包袱笑道,“都在这儿呢,时辰不早了,吴公公,侍卫大哥,我先回宫了!” “我们也办好了,一道回宫吧!”皇帝笑道。 “好啊!”魏凝儿求之不得呢,包袱里面装了很多东西,加之先前买的砚台,有些重,有人同行再好不过了。 “侍卫大哥,可否帮个忙?”魏凝儿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意,要想请人帮忙,自然要乖巧些。 “你说便是!”皇帝笑了,他倒要瞧瞧这丫头想让他帮何忙。 魏凝儿闻言笑开了眼,把手上的大包袱丢到了他怀里,随即一把将他手里的折扇抢了过来,笑道:“侍卫大哥,您帮我拿着这包袱,我给您摇扇子!” “你……”皇帝还未曾发作,一旁被忽视的吴书来就忍不住了,刚欲训斥她,却被皇帝一瞪,顿时噤声了。 “黄爷……我来吧!”吴书来和皇帝出来多次了,在外头他自有分寸,不会暴露了皇帝的身份。 “吴公公您老胳膊老腿的就别瞎掺和了!”魏凝儿笑道。 “我老胳膊老腿……”吴书来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您自个儿瞧瞧,您比姑娘还弱不禁风呢!”魏凝儿捂着嘴笑了,吴书来虽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她却不怕他,加之魏凝儿多次见他欺负小太监、小宫女,乃至那些分位低又无宠的娘娘,甚是厌恶呢。 “我……我……”吴书来被她噎得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皇帝笑了,心道,这丫头仗着皇后撑腰连吴书来也不放在眼里,这么大胆的小宫女他倒是头一次见,随即笑道:“这姑娘说的对,吴书来,我是侍卫,我来拿!” “还是大哥您厉害!”魏凝儿一边摇扇子,一边笑道。 “那可不是,力拔千斤不在话下!”皇帝被她那略带崇拜的眼神给晃花了眼,随口说道。 “这么厉害,那不是能搬动这石狮子了?”魏凝儿指着身旁不远处那卖古玩的铺子外的石狮子笑道。 第16章 宫外巧遇 (2) 皇帝一眼望过去,看着那真的有千斤重的石狮子,再瞧瞧魏凝儿眼中闪过的那丝狡黠,顿时明白了,这丫头是故意的。 “石狮子那是小菜一碟,不过我昨儿个不小心扭伤了手,只怕许久都不能用劲了。”皇帝笑道。 “是么,那倒是可惜了!”魏凝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道,皇帝还真是不幸,身边跟了吴书来这么个小人也就罢了,还有个爱撒谎的侍卫呢。 “今日天气真不错!”皇帝干笑道。 “可不是!”吴书来在一旁附和道。 “瞧瞧时辰也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咱们快些回宫交差吧!”皇帝真有些后悔了,他本想逗逗这丫头,没曾想反被人家给捉弄了。 “离宫门落锁还早着呢!”魏凝儿笑道。 吴书来狠狠地瞪了魏凝儿一眼,心道,回宫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小丫头……”皇帝正欲说什么,却猛地将魏凝儿拉到怀里往一旁急退。 就在此时,几道破空声响起,魏凝儿一回头便见方才他们所站的地方满是散落的箭枝。 魏凝儿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那箭枝又向他们射了过来。 “快走!”皇帝丢掉手里的包袱,拉着魏凝儿便钻进了一旁的铺子。 吴书来也跟了进去。 他们刚进了铺子,片刻后便有黑衣人涌了进去。 皇帝拉着魏凝儿往后院跑去,本想躲上片刻,岂知他们刚进去便有黑衣人从房顶上跃下,举着明晃晃的刀砍了过来,一时腹背受敌。 皇帝微服出宫,身边自有武功高强的侍卫暗中保护,就在黑衣人们围上来时,便有数名青衣人从天而降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这边走!”皇帝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一脚踹飞挡在他们身前的黑衣人,拽着魏凝儿往外跑。 吴书来也跟了上去,却被后面追来的黑衣人给缠上了。 魏凝儿短暂的惊吓后也回过神来,此时她手里也握着一把从地上捡起的剑,和皇帝一起跑了出去。 大街上的刺客们皆被引进了那铺子,魏凝儿和皇帝跑出去时,未曾见到那些拿着弓箭的刺客。 “他们为何要杀我们?”魏凝儿一边跑一边问道。 “刺杀皇上的!”皇帝沉声道。 “什么!”魏凝儿猛得停下,随即便要转身往回跑。 “你做甚?”皇帝一把拉住了她。 “保护皇上啊!”魏凝儿很是焦急地吼道,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和公主该如何是好。 “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不会有事,我们跑是为了吸引那些刺客的注意,帮皇上逃,快跑!”皇帝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前跑。 就在此时,原本消失的弓箭手又有几人从房顶上出现,一阵箭雨下来。 皇帝武功不弱,拉着魏凝儿四处闪躲。 这北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下公然行刺又伤及无辜,顿时引来了巡逻的步军营中的官兵,他们立即将那铺子包围起来。 “快,护驾……快救皇上……”劫后余生的吴书来瘫坐在地上片刻后尖声喊道。 “皇上……”步军营众人猛地一愣便冲了出去。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到处寻人之时,皇帝和魏凝儿已从正阳门进了内城。 京城分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外城是汉人居住的,内城则是旗人居住,内城戒备森严,皇帝顿觉放心了。 “遭了,吴公公未曾跟上来!”魏凝儿回过头去才发现吴书来不见了。 “不碍事,他会自行回宫的!”皇帝神色间还有些许凝重,任谁被行刺了只怕也会发怒吧。 “是何人敢如此大胆,竟然行刺皇上!”魏凝儿有些愤恨地说道。 “估摸着是天地会那些余孽吧,他们几年不闹上一回便不自在!”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反清复明!”魏凝儿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这话可不许胡说,今日回宫也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皇帝正色道。 “好,可包袱不见了,我如何交差?”魏凝儿这才想起那包袱来。 “我……帮你找!”皇帝说到此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你怎么……”魏凝儿猛地发现他左手手臂有鲜血渗出。 “你中箭了……”魏凝儿失声喊道,随即查看起来,那箭射得不深,也并无毒。 “还好无毒,你忍着点!我们这就去找大夫!”魏凝儿急声道。 皇帝本想回宫,可一想到宫中之人见他受伤了,非得大乱不可,略微一沉吟,便和魏凝儿去找大夫了。 待取出箭枝包扎好后,两人便往宫门走去,到了西华门外不远处,皇帝便不往前了。 “你先回宫,我回去瞧瞧!”皇帝对魏凝儿笑道。 “那岂不是很危险,你受伤了!”魏凝儿急声道。 方才死里逃生,魏凝儿只觉得心中还未完全平静下来,见他又要回去,心道,这人真是个傻子,能逃出来还回去。 “我可是御前侍卫,皇上未曾回宫我怎能回宫,再则吴公公也在外头,我去瞧一眼!”皇帝说罢便疾步而去。 “哎……”魏凝儿本想叫住他,可想想便觉得他说得在理,只得回宫去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这侍卫大哥武功极好,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定然不会受伤的。 皇帝刚刚走出不远,吴书来等人也回来了。 “皇上!”吴书来立即冲了上来跪在地上。 “抓到活口了?”皇帝冷声道。 “大多咬舌自尽了,只有三人还未死,被步军营的人带走了!”吴公公心有余悸地说,他实在被吓坏了。 “传旨,把人看好,改明儿个朕要亲自审问,朕倒想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行刺朕!”皇帝喝道。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正欲说什么,却猛地看见皇帝那裂开的袖子和斑驳的血迹。 “皇上您受伤了?”吴书来失声喊道。 “闭嘴,不许声张!”皇帝怒声喝道。 “是……皇上!”吴书来便不敢多言了,只是被吓得不轻,冷汗直冒,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定然会要了他的命。 “那包袱呢?”皇帝突然问道。 “包袱?”吴书来一惊。 “就是朕先前帮那小丫头拿着的包袱,你派人找回来给她送过去!”皇帝说罢径自从正门往宫里走去,留下吴书来呆愣在场,半晌才回过神来。 “臭丫头,真不知走了哪门子的好运,真是便宜你了!”一想起那丫头今日损了他,吴书来就恨得牙痒痒的。自打他跟在皇上身边起,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宫女太监们更是争相巴结,就连宫里面得宠的娘娘们也给他几分薄面,可那丫头却奚落他。吴书来原本还打算回宫后寻个机会教训教训魏凝儿,可此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只因,皇帝对那丫头上心了。 他虽然不敢动手,可却能借助旁人之手,一个宫女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也得看看主子们答不答应。别说旁人了,就是皇后娘娘也不允许,皇后娘娘虽仁慈,可对这种妄想攀高枝的臭丫头,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但此刻皇帝有命,吴书来不敢不从,只得去办。 而魏凝儿,一进宫便急匆匆地往长春宫去,只是快到慈宁宫时,便见有人正从那宫道走了出来,便立即垂首立在一旁。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凝儿吗?怎的又出宫了?本宫看你这丫头是跑野了吧!”纯妃不怀好意地说道。 魏凝儿见躲不过了,只好下跪请安:“纯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不然皇后娘娘瞧见了,又要训斥本宫教训她的宫女了!”纯妃不咸不淡地说道。 魏凝儿却不敢起身,垂首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儿。 纯妃见她如此识趣,也懒得理会了,抱着才四个月大的小阿哥坐着肩舆扬长而去。 这两年她也未曾和魏凝儿、若研有冲突,只因去年她有了身孕便不在宫中随意走动,年底安安稳稳地生下六阿哥之后,她已然有两位皇子了,虽然那股子傲气见长了,却因儿子年幼不敢太放肆而成为众矢之的。 前几日观赏昙花,她也破天荒地未曾找魏凝儿的麻烦,可见她如今是不同往日的。 直到纯妃走远了,魏凝儿才站起身来往前走去,两刻钟后回到了长春宫。 “娘娘,凝儿回来了,在外头候着!”初夏见皇后正与公主说话,沉吟片刻才低声禀道。 “快让她进来!”皇后还未曾发话,和敬公主倒是很兴奋地吩咐道。 “是!”初夏立即去宣魏凝儿进来。 “凝儿,瞧见我小舅舅了吗?”魏凝儿刚进屋,公主便急声问道。 “他已离京了!”魏凝儿说到此心中还有些黯然,好不容易见到傅恒一面却又要匆匆分开。 “天色已晚,凝儿你去用膳歇着吧!”皇后见魏凝儿面露疲惫之色,随即说道。 “是娘娘,奴婢告退!”今日被吓得够呛,魏凝儿此时实在是没力气应付公主,皇后让她歇着,她便退下了。 “凝儿,你总算回来了,快来,饭菜我放在温水里,还是热的!”若研一直未曾关门,因此老远便瞧见她回来了,迎了出去。 她这么一说,魏凝儿顿觉饿了。 直到她用完膳,若研才道:“凝儿,傅恒大人走了?” “是,他离京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魏凝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地说。 “你别担心,有皇后娘娘在,傅恒大人迟早会留在京中的!”若研劝道。 “我不担心,娘娘说了,傅恒想要位极人臣,就须得离开京城被放到地方上去,更何况他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大吏了,离他回京不远了。” “嗯!”若研笑着颔首。 “两位姐姐……”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我去瞧瞧!”这般晚了,竟有人敲门,若研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生怕是出事了。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是长春宫里扫洒的粗使宫女。 “姐姐,这是一位小公公送来的,小公公说是魏姐姐落下的!”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包袱。 若研正要伸手去接,却被魏凝儿一把抓了过去。 “还好没丢,否则全白买了!”魏凝儿捧着包袱笑道。 见她欣喜若狂,若研笑道:“是何宝贝,瞧你这高兴劲儿!” “是出宫给皇后娘娘采买的物品,还有给初夏姑姑、崔嬷嬷她们的,我也给你带了胭脂水粉还有银簪花!”魏凝儿说罢将其全拿了出来。 “作死啊,咱们可不能用这个!”若研有些无奈地笑道。 “万寿月不是能打扮吗?往常我与你可是从未打扮过的,此时不试试,往后出宫了都不会呢!”魏凝儿笑道。 “那这簪花?”若研微微皱眉,她们这些宫女都是戴着一种花样、一个色的绒花,可不敢随便带别的,除了主子跟前的大宫女,有主子的赏赐自然可用。 “咱们在自个儿房里美美不行吗?”魏凝儿说罢就插到了她头上,将她拉到铜镜面前笑道,“瞧瞧,不愧是咱们满洲的第一美人呢!” “休得再提,否则我又要被众位娘娘惦记了!”若研娇嗔道。 “好,不提不提!”魏凝儿笑了,两人又闹了片刻才歇下了。 自打昙花一事之后,魏凝儿和若研便不去园子里当差,公主去上书房也甚少带着她们,两人只是午后陪着公主。 初夏见两人闲来无事,便吩咐魏凝儿与若研去内务府广储司的绣房瞧瞧皇后娘娘吩咐她们为公主做的新衣可好了,可有不妥之处? 下月公主便十三岁,虚岁十四,是个大姑娘了,加之公主这两年长得快,因此常常添置新衣。 魏凝儿和若研便往广储司去,半路上却被吴书来给拦住了。 “吴公公万安!”两人齐齐见礼。 “魏……姑娘,我正找你呢,你快跟我走!”吴书来拉着魏凝儿就往回走。 “等等……公公……公公您这是要作甚?”魏凝儿挣脱开来,心道,这吴书来不是记恨自个儿昨日戏弄了他,现在报仇来了吧?可光天化日之下,这宫道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瞧着,他也太大胆了吧。 “请姑娘你帮帮忙,急事……”吴书来说罢凑到魏凝儿耳边道,“皇……那黄侍卫病了!” “什么?”魏凝儿大惊,顿时记起他的伤来,心道,难不成是伤口化脓发热了? “快带我去瞧瞧!”魏凝儿说罢转过头看着若研,急声道,“若研,你先去广储司,我一会便来!” “好,你且去吧!”若研嘴里虽如此说,却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吴书来凶名在外,见两人走远后,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怎会病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见四下无人,魏凝儿便问道。 “我也不知,他今日一早还是好好的,可方才却有些头晕眼花!”吴书来也是急得直冒汗,心道,这下完了,若皇上真的病了,这一请太医,昨日之事便众人皆知了,他的小命也玩完了。 “人呢?”魏凝儿问道。 “在御花园里!”吴书来颤声道。 “怎么又是御花园,御花园的花草多,清晨去确实令人神清气爽,可他有伤在身,有些花草是有小毒的,闻多了那些味道也会出事!”魏凝儿有些生气了。 第17章 宫女拂柳 (1)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御花园,吴书来便见皇帝身着便装一个人坐在亭子上,身边那些宫女太监全没影了,想来是被皇帝打发走了。 此时的皇帝浑身轻微发烫,四肢微微有些麻木,见吴书来和魏凝儿来了,轻轻招了招手。 “这花哪里来的?”魏凝儿一进亭子便瞧见了他脚下散落的花朵,深吸一口气问道。 “方才采的!”皇帝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你这人真是鲁莽,上次去拔玫瑰花,这次竟然还敢采长春花,不要命了!这长春花虽能入药,镇静安神,可折断其茎叶而流出的白色汁液是有毒的,宫里怎会种?”魏凝儿顿觉有些奇怪。 皇帝闻言不禁有些愕然,随即苦笑起来,长春花……只因皇后住在长春宫,他偶然之下听有花名为长春花,想讨皇后欢心,才让人种植的,实不知此花是有毒的。 此时他不禁有些庆幸,幸好未曾派人送给皇后,若是皇后或公主不小心碰到,那他可就痛不欲生了。 魏凝儿细细瞧了才道:“幸好,轻微中毒,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煮水喝就成了,只是你那箭伤要小心些,出来吹冷风是容易得风寒的!”魏凝儿叮嘱道。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他身子不舒服,却不想请太医,以免他们将他受了伤的事传出去。那一刻他脑子里竟然浮现起这个小丫头的身影来,便让吴书来去找她前来,连他自个儿都说不清怎会相信这个小丫头。 “绿豆汤也成,正好这两日有些微热,皇后娘娘每日都会吩咐膳房熬制,你且等着,我去给你端上一碗来!”魏凝儿说罢便要走。 “慢着!”皇帝喊住了她。 “还有事?”魏凝儿回头问道。 “不……绿豆汤我们有,你不必去了!”皇帝笑道。 “哦,那就成,对了,谢谢黄大哥昨日帮我找回了包袱,你好生养着,我还要去广储司,先走了!”魏凝儿说罢就急匆匆地往亭子外跑去。 魏凝儿刚走,皇帝便看着吴书来沉下脸来。 吴书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皇上,奴才真不知那花有毒!” 吴书来在皇帝还小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皇帝虽知他有些仗势欺人,但念在主仆多年,加之他也并未犯下那十恶不赦之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断不允许他放肆到自个儿身上。 “皇上明鉴,奴才莫说是花草的药性了,就连这御花园的很多花草奴才都叫不上名儿,又岂会知那花有毒,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起来吧!”皇帝沉声道。 “是,谢皇上!”吴书来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怪吴书来,皇帝身边有众多宫女太监,吴书来不知此花有毒,并不是说旁人就不知,可偏偏皇帝是喜欢清静的,每次来这园子里都不让人跟着。 “吴书来,传旨内务府,让他们派人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花园,以及各宫娘娘们的住处仔细查查,凡是有毒、有危害的花草全部搬出去毁了!”在皇帝看来,这实在太危险了,若是孩子中毒了,只怕凶多吉少,现如今他的皇子公主本就不多,不想瞧见这意外发生。 “是,奴才稍后便让人去传旨,皇上,您该回宫了,奴才瞧着还是要请太医才妥当!”吴书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只要皇帝无碍了,他才能安生,皇帝出了大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必了,到时候弄得宫里乱成一团,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朕心不安,再者,朕的身子,朕自个儿心中有数,将养几日便无事了,你不必多言!”皇帝说罢站起身来。 吴书来立即扶着他上了龙舆。 直到此时,躲在不远处的若研,见他们走了,才小心翼翼地从花丛里站起身来,心中却是惊骇到了极点。 皇上……凝儿怎会认识皇上?他们说话还那般的随意! 这在若研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很可怕。 魏凝儿你究竟想做什么?一门心思想要出宫嫁给傅恒,现在却来招惹皇上? 你到底作何打算?难不成你想要毁了傅恒,不……绝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便那个人是你。 若研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那是乾隆五年九月里,那时的她尚不足十五岁,那一日,天朗气清,因再过几月便要入宫,额娘许她与妹妹出府游玩。 姐妹二人养在闺中,甚少出门,即便出去也是在附近,只因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没有任何危险。 可那一日她们偏偏让府里的奴才抬着她们去了外城,虽是天子脚下,外城却也龙蛇混杂。 满族女子不怕抛头露面,若研便和妹妹下轿去看新鲜,她本是极其难得的美人,所到之处便引来众人围观,却没曾想会被缠上了。 她们二人皆是待选的秀女,本不怕这些人闹事,可这世上却有难缠之极的无赖,发疯撒泼,不仅将她们带去的下人给打趴在地上了,还对她动手动脚,硬说是她撞了他。 那一刻,她真是气得浑身发抖,便要搬出家族和自己待选秀女的身份来压这人。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将那恶霸给教训了一番,这在若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事后,她派人多方打听也不知那人是谁,本以为此生都无法对他道一声谢,直到她进了宫,直到她被人陷害成为宫女后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她竟然又看见了他,那时她才知,当初救她们的人便是傅恒。 那时候的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个儿是宫女,而不是皇上的嫔妃。 可同时又十分的沮丧,傅恒啊,对她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是皇亲国戚,皇后娘娘最疼的弟弟,皇上最看重的人,而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贵胄之女,她是犯了错的奴才,这宫中最卑微的存在。 可她不曾放弃,只要她往上爬,只要她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器重,那么她便会被放出宫,到时候只要额娘托人从中周旋,她便能嫁给傅恒,哪怕是做妾也好,起码她的人生还有希望。 她叶赫那拉若研不仅有超越众人的美貌,还有远胜众人的才情和心智,只要她不放弃,那么她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嫡妻。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魏凝儿的出现而破灭了。 魏凝儿轻而易举获得了众人的喜爱,崔嬷嬷,初夏姑姑,皇后娘娘,公主,大阿哥,甚至连巴尔珠尔都高看她,不把她当成普通的宫女,而她若研,却只是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宫女罢了。 这一切,她也曾恨过、怨过,可……她不得不承认,魏凝儿对她真的很好,比她的亲姐妹都真心。 当若琳来找她,让她给皇后使绊子时,她却首先想到了陷害魏凝儿,毁了魏凝儿,她不想让魏凝儿抢走傅恒。 可最终,在傅恒与魏凝儿之间,若研选择了魏凝儿,深宫大院太可怕了,宫女的日子每日都是在战战兢兢中熬过去的。在这宫中,能有这份真诚的姐妹之情,来的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她们二人一起熬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这一切对若妍来说是最为珍贵的。 正因如此,当日她才选择和她一起去承担,而不是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地,傅恒虽好,可那也是她一相情愿罢了,傅恒喜欢的人不是她,是凝儿。 她又有何脸面和自己最好的姐妹去争一个男人。 但如今,若研发现自个儿错了,错的离谱。 魏凝儿不仅仅牢牢地抓住了傅恒的心,让傅恒眼中只有她,这几年甚至连侍妾都未曾有,而且还迷惑住了皇上。 若研此时毫不怀疑,魏凝儿一直也在欺骗她,利用她。 一股无名的火气从若研心中不断地升腾着,直到她猛得醒悟过来,立即朝另一条往广储司方向的宫道跑去。 若研是飞奔过去的,硬是比魏凝儿早到了片刻。 “若研,可看了那新衣了?”魏凝儿此时也是满头大汗,可见她也是急匆匆赶来的。 “还未曾瞧见,我方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贵妃娘娘,被她训斥了一番,因此也刚到,正欲歇息片刻,喘口气再进去!”若研随口胡诌道,此刻的她在魏凝儿面前未曾露出半分的异样。 “这些娘娘们真难伺候,总是寻咱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宫女的麻烦,看来真的如公主所说,闲得发慌了!”魏凝儿笑道。 “是啊,谁让她们是主子呢!”若研说到此心中冷笑一声,凝儿啊,凝儿,是否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不愿再做宫女受人欺凌呢?可要飞上枝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若是不伤害傅恒便罢了,你若是敢伤害傅恒,我若研即便与你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我们进去瞧瞧吧!”魏凝儿拉着若研的手便往里走。 就在此时,却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魏凝儿放开若研,两人立即屈膝道:“给陆贵人请安!” “是你们,快起来!”陆云惜立即扶起两人,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们倒是越发的水灵了!” “不及小主万分!”两人很有默契地答道。 “无需谦虚,我今日也是来这儿拿前些日子做的衣裳,对了,凝儿,前几日你不是问我那荷包是如何绣的吗?正巧今日我闲着,稍后得空了你和初夏姑姑说一声来延禧宫,我细细教你!”陆云惜笑道。 “谢小主!”魏凝儿可不知自个儿要向她学什么绣荷包,看来绣荷包是假,只怕是陆贵人找她有事吧,魏凝儿如此想到。 毕竟这陆贵人和鄂宁之间的事儿,宫中只有她一人知晓,两人出了事,便会来找她。 加之魏凝儿瞧见了她眼中闪过的焦急之色,心中更是肯定了。和若研将衣服送回长春宫后,她便向初夏姑姑知会了一声,去了陆贵人所在的延禧宫。 如今,延禧宫的主位是怡嫔,魏凝儿深知怡嫔不待见自个儿,因此到了延禧宫便给看门的小太监塞了银子,这才顺畅地去了陆贵人所住的偏殿。 “小主,凝儿来了!”陆云惜身边的宫女夜萤见魏凝儿来了,立即跑进去禀道。 “快请她进来!”陆云惜急声道。 “奴婢给小主请安!”魏凝儿屈膝道。 “快起来!”陆云惜一把扶起了她。 魏凝儿这才见陆云惜的脸色极其苍白,一片惊恐之色。 “小主,出了何事?”魏凝儿心中顿觉不妙。 陆云惜深吸一口气,将她拉到了寝殿的屏风之后。 “啊……”魏凝儿忍不住尖叫一声,却被陆云惜捂住了嘴。 “她……她……杜鹃死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陆云惜身边的宫女竟然死了一个。 “是……是她瞧见了鄂宁给我的书信,便想拿去给怡嫔,我死了不打紧,可我的家人,还有鄂宁,以及他一家都会受到牵连。虽然我和鄂宁之间清清白白的,可……此信落入旁人手中还如何说得清!”陆云惜泣声道,嫔妃私通可是死罪。 “你便杀了她?”魏凝儿毕竟是头一次看见死人,脸色惨白一片。 “不,是夜萤发现了她偷了我的书信,便上去和她争抢,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跌了一跤后脑勺磕到了桌子角上死了!”陆云惜说罢看向一旁的夜萤,夜萤也是一脸的惊恐。 “你怎能留着那书信给人把柄呢!”魏凝儿忍不住说道,此刻的她并未将陆云惜当成主子,而是朋友一般,只因为鄂宁和傅恒那层关系。 “我……正如你所见,两年前御花园之后,我便再也未见鄂宁了,那书信是早年还未曾入宫之时他写给我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所以我……我舍不得毁掉!”陆云惜说到此,眼中并没有后悔之色。 “糊涂……”魏凝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下该如何是好?”陆云惜已是六神无主了,她和夜萤见人死了之后,平日里的镇定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特别是夜萤,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还是陆云惜派人出去找魏凝儿的。 “尸体在屋里,这天热了,明日指不定会有尸臭传出,到时候想瞒下去都不可能,还有,你们瞧瞧桌子旁的地毯上有很大的一片血迹,为今之计只有铤而走险!”魏凝儿沉吟片刻后终于有了主意。 “铤而走险?”陆云惜低声道。 “你不是说怡嫔常常欺负你,不想与她同住一宫吗,如今正好,索性一把火烧了这偏殿,毁尸灭迹,自然,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魏凝儿低声道。 “放火!”陆云惜一惊,随即也点了点头。这延禧宫的主位是怡嫔,若是她那儿死了人,她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个太监背出去,丢到池子里假装淹死,可陆云惜不成,她身边只有夜萤一个人可信,就连这死了的杜鹃都是怡嫔派来监视她,找她把柄的,外头那两个小宫女更不可信,也不知是哪宫派来的,太监们也不可靠,她找不到人帮忙,即便有,想要出这延禧宫的大门也难。 其实魏凝儿也想过去给鄂宁送信,让他帮忙,可稍有不慎被人发现了,那鄂宁和陆云惜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既然不能冒险,那便只能放火,毁掉一切证据。 两人又商议片刻后,魏凝儿便回了长春宫。 “荷包秀好了?”见魏凝儿回来了,若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嗯。”魏凝儿只得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她不便告诉若研。 “原来陆贵人竟擅长女红!”若研笑道。 魏凝儿未曾答话,只是笑了笑。 若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了。 第二日一早,魏凝儿便听宫里的小宫女们说,延禧宫昨夜走水了,大火将后院的东配殿给烧毁了一些,但火势不大,一会工夫便被扑灭了。 魏凝儿心中顿觉奇怪,陆贵人是住在后院的西配殿,要着火也是西配殿,怎么起火的竟然是东配殿? 就在此时,她瞧见了从外头进来的初夏姑姑。 “姑姑,听说延禧宫走水了!”魏凝儿走过去笑道。 “可不是,一早便有人来回禀娘娘了,我先前去瞧了,是后院东配殿着火了,只是火势不大,烧毁了半间屋子!”初夏笑道。 “延禧宫东配殿并未有主子居住,无人受伤吧!”魏凝儿沉吟片刻后问道。 “那倒没有,可西配殿里住着的陆贵人今儿一早说,她身边有个宫女不见了,后来被人发现死在了荷花池里!”初夏说罢便往皇后的寝殿走去,“我先去回皇后娘娘,凝儿,你去叫上若研前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办!” 第18章 宫女拂柳 (2) “是,姑姑,我这就去!”魏凝儿微微颔首便去后院叫若研。 想想方才初夏姑姑说的话,魏凝儿心中唏嘘不已,陆贵人到底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虽然一时没了主意找她去商量,可此时她已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细想之下,魏凝儿也觉得陆贵人的法子甚好。虽然放一把火容易,可要是奴才们发现的早,很快将火扑灭了,那么杜鹃的尸体自然不会有损伤,即便有也是轻微的,只要让人验尸,就会出纰漏。可在别的地方放火,便会转移延禧宫众人的视线,她便可以乘机和夜萤将那杜鹃的尸体处理了,果真是好法子。 人丢到荷花池里泡了一夜被人发现,谁还说得清什么。不过苦了陆贵人,还得和那怡嫔住在一起。 “若研,初夏姑姑唤我们去正院,她有事吩咐!”魏凝儿进屋便对若研说道。 “好,我这就来!”若研将手里正在绣着的花样放下便和魏凝儿往正院去了。 到了正院,初夏正好从皇后的寝殿出来。 “凝儿,若研,你们速速去传旨六宫,皇后娘娘今儿个午后请众位娘娘去听戏!”初夏吩咐道。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往长春宫外去了。 宫里的娘娘们闲来无事也只有赏花听戏。 魏凝儿和若研去各宫传旨,先是东六宫再是西六宫。到了西六宫之一的承乾宫外头,却被闻讯赶来的吴书来给拦住了。 “给吴公公请安!”魏凝儿打从心底开始害怕见到吴书来,见到他准没好事。 “凝儿,你快和我走!”吴书来急声道。 “又出事了?”魏凝儿问道。 “未曾,只是要换药!”吴书来笑道。 “若研,还有四宫未曾传旨,只能烦劳你去,等会我们回长春宫会和!”魏凝儿有些歉意地看着若研说道。 “你要去哪里?”若研问道。 “上次我出宫,在外头遇见了吴公公和侍卫黄大哥,黄大哥他受了轻伤,我得帮他换药,就在御花园,用不了多久我便回宫!”魏凝儿有些乞求地看着她。 “去吧,咱们回长春宫会和!”若研笑道,只是心中却暗自打起算盘来。 “那我走了!”魏凝儿说罢,便与吴书来往御花园去了。 魏凝儿刚刚走了不远,拂柳便从承乾宫中走了出来。 “姑姑万福!”若研恭声问安。 “嗯……那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魏凝儿吗?她这是要和吴公公去哪儿?”拂柳笑着问道,只是那笑意中带着些许不怀好意。 “启禀姑姑,奴婢也不知!”若研神色一凛,心道,不知这拂柳在宫门内站了几时,方才她与凝儿说的话,也不知她是否听到了。 “不知?若研,本姑姑可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敢隐瞒?非得将你送到贵妃娘娘跟前你才会老实不成?”拂柳厉声道。 “姑姑,奴婢不敢欺瞒姑姑,奴婢只是听吴公公说有个侍卫受伤了,在御花园,让凝儿帮忙瞧瞧!”若研有些惶恐地看着她说道,似乎真被拂柳给吓着了。 “侍卫,御花园……”拂柳有些疑惑地看着若研。 “是!”若研颤声道。 “嗯,你此时来承乾宫作甚?”拂柳突然问道。 “启禀姑姑,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请贵妃娘娘午后去听戏!”若研被她这么一问,想起正事来。 “嗯,本姑姑会禀明娘娘的,你退下吧!”拂柳说罢便进去了。 若研见她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来,往一旁的永和宫去了。 拂柳一边走一边琢磨这若研方才所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她进了贵妃的寝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侍卫受伤了,也不该吴公公亲自来请,除非那侍卫是皇上身边的人,即便如此,请的也该是太医,而不是一个小宫女。 想到此,拂柳立即禀明了贵妃。 贵妃闻言并未放在心上,拂柳却恭声道:“娘娘,那魏凝儿在宫女中是拔尖的,她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获罪,皇后娘娘也脱不了干系,再则,能让吴书来出面帮忙的侍卫,只怕不是普通人,应该是皇上身边得力的,家世也很显赫,侍卫和宫女有私情,闹大了也是了不得的事呢!” “你说的在理,本宫正愁近日闲的慌,看来这宫中是太平静了,拂柳你带着霜秋一道去御花园瞧瞧,若属实,你便让她回来禀明本宫,皇后不是要请众人听戏吗?本宫就帮她唱头一出!”贵妃冷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拂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宫中众宫女中,她最厌恶的便是魏凝儿和若研了,只因那两人在宫女中容貌太过出众,相比之下,她就黯然失色了! 拂柳十四岁进宫,至今已八年了,自打进宫起,她就跟在了贵妃娘娘身边,从小宫女一步步往上爬,成了贵妃身边最为得力的掌事宫女。 她贴身伺候贵妃,见到皇上的机会也更多了,宫里的娘娘们,身边的宫女大多只是长的清秀罢了,而她却是众人中最美的,就连皇上也曾夸赞她秀美可人。 宫里的女子,无论是主子娘娘还是宫女,又有谁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宠呢,一步便能飞上枝头,她何苦做那受人践踏的奴才? 但她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让贵妃娘娘看出丝毫的异样来,每次皇上来承乾宫,她都会不经意地让皇上注意到她,却不让贵妃发现。但至今为止,她用尽手段也没能让皇上将她放在眼中。 而这两年,魏凝儿和若研的出现更是让她觉得有了危机,若真的有宫女飞上枝头,那也只能是她拂柳,而不是才入宫不久,空有美貌的两个臭丫头,她决不允许有人先她一步。 正因如此,她常常在贵妃面前说魏凝儿与若研的坏话,想通过贵妃的手除掉她们,可天不遂人愿,次次都让那两个死丫头给躲过去了,这次她便要亲自出手。 魏凝儿和吴书来到了御花园后,远远地便瞧见了坐在亭子里的皇帝。 “黄大哥!”魏凝儿笑吟吟地喊道。 “来了!”皇帝笑道。 “吴公公说你要换药了,药呢?”魏凝儿问道。 “在这里!”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小木盒。 魏凝儿打开便瞧见里面有一小瓷瓶金疮药还有白布条以及剪子! “黄大哥,把手伸出来!”魏凝儿一边说着,还未等皇帝伸出手她就自个儿把他的手抓住,将他的袖子卷起。 而此时,远远躲着偷看的拂柳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对身边的霜秋道:“回去禀明娘娘,就说那魏凝儿果真和一个侍卫卿卿我我的,我在这里监视他们!”只因离得很远,皇帝身着便装,又被他身前的魏凝儿给挡住了脸,拂柳也未曾认出来。 霜秋微微颔首便悄悄地溜了出去,往承乾宫飞奔而去。 贵妃知晓后,让人去请各宫的娘娘们去御花园赏花,就连皇后她也请了,说是有新鲜玩意要和宫中众姐妹们同乐。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魏凝儿刚刚为皇帝换好了药,包扎好了,只因她以前从未替人治过伤,丝毫未有经验,废了好大的劲儿,前前后后竟然用了半个时辰,而她的衣衫也快被汗水给浸透了。 而皇帝却一直看着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更多的是透过魏凝儿看另一个人。那便是皇后富察月汐,想当初他还是皇子时,常常骑马射箭和兄弟们切磋武艺,受伤也是常有的事,月汐常常替他擦药治伤,眼里还带着泪水,让他很是感动,那温馨的一幕幕至今常常在他脑中浮现。 可如今皇帝受伤却不敢让皇后知晓,如今的皇后不会再替他治伤了,只会火急火燎地让人宣太医,弄得满宫皆知,满朝皆知。 “黄大哥,好了,伤口愈合得很好,我瞧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魏凝儿伸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笑道。 这包扎伤口简直比她满宫跑还累呢。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后笑道:“小丫头放心吧,你黄大哥我力大如牛,两日便痊愈了!” 不远处的吴书来听到皇帝如此说,先是一愣,随之捂住了嘴,想笑却不敢笑,憋得他满脸通红。 记忆中,皇上还是头一次说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呢。 “那太好了,我还等着看你举起聚贤阁外面的石狮子呢!”魏凝儿笑道。 石狮子一出,皇帝顿时有些泄气了,真想派人立马去把聚贤阁外头那石狮子给敲碎了,可他转念一想,便有了绝妙的主意。 “石狮子啊,那自然不在话下,下次你若是出宫,叫上我,我便举给你看!”皇帝笑道。 “好啊!”魏凝儿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这人真是力大如牛? “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不……两个月后如何,那时我这手臂定然痊愈了!”皇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好!”魏凝儿微微颔首。 “凝儿,你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可习惯?”皇帝突然问道。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待我可好了,不止是我,娘娘宅心仁厚,对长春宫里的人都好!”魏凝儿笑道,这话她可是发自内心说的。 “你想做一辈子的宫女吗?”皇帝沉吟片刻后问道。 “当然不想,除非我疯了!”魏凝儿摇摇头。 “你想做主子娘娘?若你真的想,我倒是可以帮忙,你别忘了,我可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 “黄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想做宫女,更不想做嫔妃啊!”魏凝儿觉得这黄大哥今日有些奇怪。 “那你是要?”听她不想做嫔妃,皇帝心中竟然觉得有些失望,但脸上未曾表露出丝毫异样,仍旧是满脸笑意。 “自然是出宫!”魏凝儿说罢抬头看着天,脸上露出了绝美的笑容,“外面的天比紫禁城的更蓝、更美,我每次出宫都恨不得再也不进来呢!” 皇帝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瞬间流露出的天真笑容竟觉得有些痴了。 “呀……完了,我还要回宫向娘娘复命呢,还有,若研还等着我,她一定急坏了!”魏凝儿这时才猛然发现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 “嗯,你先回去吧!”皇帝笑道。 “黄大哥我走了,你好生养伤!”魏凝儿一转身便往外走去。远处的拂柳见她要走了,可贵妃娘娘还未来,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来——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她。 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拂柳立即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拦住了魏凝儿的去路,厉声喝道:“大胆贱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御花园私会野男人,做那苟且之事,你好大的胆子!” 魏凝儿被她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发懵了,只是片刻后便醒悟过来,脸上丝毫未见异色,微微福身道:“姑姑万安!”仿佛拂柳方才那番话不是对她所说。 拂柳扬起手便要往魏凝儿脸上打去,却被她身后的吴书来给拦住了。 “拂柳姑姑莫要动怒!”吴书来笑道。 “吴公公万福,原来公公您也在,奴婢这就安心了,您瞧瞧,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私会侍卫,淫乱后宫,奴婢已吩咐霜秋回承乾宫禀告贵妃娘娘了,这会子娘娘只怕就要到御花园了,到时候还请公公作证啊!”拂柳笑道。 “那是自然!”吴书来笑了,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就在此时,拂柳却一把推开了魏凝儿,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背后的男人是谁,是哪个侍卫如此的大胆,大白天不去当值,竟然敢来御花园和宫女私会。 可当拂柳看清后,整个人顿时呆住了:“皇……皇……” 皇帝神色一凛,看着吴书来微微扬起手。 吴书来立即上前一步,在拂柳还未完全回过神之时,将拂柳给打晕了。 “贵妃娘娘就要到了,你快走,这里交给咱家来应对!”吴书来对有些傻眼的魏凝儿说道。 “谢公公!”魏凝儿微微颔首,便往外跑去。 此刻的拂柳,在魏凝儿心中已然是个死人了,吴书来是不会饶了她的。 在这宫里,唯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魏凝儿刚刚走出不远,便见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她立即躲了起来,待众人靠近了,魏凝儿心中不由得一沉,皇后娘娘、贵妃、娴妃、纯妃、嘉妃……后宫众位主子竟然齐聚了。 只听贵妃娇笑道:“皇后姐姐,众位妹妹,往这边走,就在前头不远处,保准让众位姐妹大开眼界!” “贵妃娘娘,是何物如此稀罕?”纯妃笑着问道。 “众位姐妹一看便知!”贵妃故意卖关子道。 “那便快些去吧,时辰不早了,众姐妹稍后还要各自回宫用膳,本宫瞧着大伙都有些累了,午后就不必来长春宫陪本宫听戏了!”皇后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 “是,皇后娘娘!” 直到众人去远了,魏凝儿才走了出来,心中冷笑不已,贵妃娘娘可真看得起她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只是此番又要让她失望了。 魏凝儿定了定神,这才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御花园深处的亭子内,皇帝看着昏迷过去的拂柳,眸子里一片冷色。 这个宫女他有些印象,是贵妃身边的,回回去承乾宫,这宫女都殷勤无比。 “皇上,奴才这就派人把这该死的贱婢拖下去!”吴书来恭声道。 皇帝神色闪烁不定,直到远处传来了笑声,心中猛地一沉。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还有贵妃娘娘,娴妃娘娘,众位主子都来了!”吴书来也是一惊,急声道。 皇帝闻言,目中满是讽刺:“贵妃为了后宫的宁和,可是煞费苦心啊,也罢,她既然如此急不可耐,朕便成全了她。” “皇上您是说?”吴书来眼中满是诧异。 “将她抱过来!”皇帝沉声道。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将人抱起来放到了皇帝怀里! “这宫女你熟悉吗”皇帝问道。 “启禀皇上,她叫林佳拂柳,内务府包衣出身,她的阿妈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吴书来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早已修炼成精了,宫里娘娘们身边得力宫女的身世来历,他无一不知。 “好,朕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贵妃看见后的样了。”皇帝冷笑道。 “皇上,来了来了,片刻就能瞧见这亭子了!”吴书来语中竟然有一丝兴奋之色,他已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这拂柳,今日死了倒一了百了,可皇帝“仁慈”,这往后啊,她活着只怕比死了更痛苦。 “吴书来,去花丛里躲起来!”皇帝吩咐道。 “是,奴才遵旨!”吴书来立即跑出亭子躲了起来。 第19章 冒险出宫 (1) 片刻后,贵妃等人也慢慢地靠近了亭子。 “皇后娘娘您瞧瞧,这御花园的花可真是越发好看了!”纯妃在皇后身边笑道。 “嗯!”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今日她无心赏花,总觉有些心神不宁。 而贵妃,则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霜秋,低声道:“就是前面的亭子?” “是,娘娘,方才姑姑就在此处的!”霜秋在她耳边回道。 贵妃闻言不着痕迹地往四周瞧了瞧,却并未发现拂柳的影踪。 难不成那丫头是见众人过来了,故意躲了起来?想到此,贵妃心中那一丝疑虑完全打消了。 就在此时,她身边的嘉妃却摇手指着亭子喊道:“皇后娘娘,众位姐妹你们快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顿时,吸气声此起彼伏。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在这御花园的亭子里……”嘉妃说到此脸色微红,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离得不远,众人也瞧了个清清楚楚,那男子一身青衣,背对众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皇后也被惊到了,心道,难不成这便是贵妃所说的新鲜玩意,这可真是够“新鲜”的,可这“新鲜”背后只怕隐藏着杀机吧。 “贵妃姐姐,您让我们顶着烈日来逛园子就是为了看这个?”纯妃脸色也微微泛红。 不过她这话倒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贵妃娘娘每每请众人皆是有目的的,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在后宫中,若是有人私通,被发现后主子们早就命人上前拿人,哪里会像此时这般平静。 众人皆以为这是贵妃早有预谋的,只怕她下了绊子,包括皇后在内的众人均冷眼旁观。 贵妃见众人如此漠然,心中顿觉有些生气了。她瞪了纯妃一眼,率先进了亭子。 按理说众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亭子里的两人早就该吓坏了,怎会还抱在一起,视众人如无物。 贵妃心中虽有疑虑,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淫乱后宫,其罪当诛,来人啦,还不将他们给本宫绑起来。”贵妃心中冷笑不已,皇后,你不是总想看本宫的笑话吗?可你竟调教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贱人,此番本宫便让众人瞧瞧你的笑话。 贵妃一声令下,她身边的首领太监冯清州立即带着小卫子等小太监一拥而上。 “放肆!”就在此时,皇帝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待皇帝转过身来,众人皆愣住了。 “皇上万福金安!”皇后首先醒悟过来,屈膝问安。 “皇上万福金安!”众嫔妃们也跟着行礼。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是皇上,皇上恕罪!”贵妃万万想不到此人竟是皇帝,着实被吓得不轻,两腿一软便要跪下去请罪,但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往皇帝怀里的人看去,这一看,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拂柳……竟然是拂柳…… “娘娘……”她身边原本跪着的霜秋立即爬起来扶住了她,这才让她没有跌倒。 “放开本宫!”贵妃一把推开她,摇手指着皇帝怀里的人,浑身都在发抖,“拂柳……好……好……” 皇帝见她如此,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她平日的所作所为,便觉得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了。 就在此时,原本昏迷过去的拂柳悠悠转醒,她见了贵妃,先是一喜,正准备告诉贵妃她被人给打晕了,却猛地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抱在怀里,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 “娘娘……奴婢……” “拂柳!”皇帝柔声唤道。 拂柳呆呆地回过头去,这才发觉她竟然是被皇帝抱在怀里,原本只发生在梦里的事却突然成了现实,拂柳原本该高兴才是,此时反而吓得浑身发抖。 “臣妾给皇上道喜了!”皇后笑道。 一声道喜,在贵妃听来宛若晴天霹雳,她看着拂柳,双眼通红,心中的恨意上升到了极点。 她决不允许身边任何人有那个机会飞上枝头,莫说机会,就连念头也不许有,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谁敢对她不忠,那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若是旁人想攀高枝也说得过去,可拂柳,那是她身边最为得力的宫女,这些年她自问从未亏待过她,她为何要背叛自己,为何? 贵妃怒极反笑:“是,臣妾也给皇上道喜了!恭喜皇上又纳新人!” “皇后和贵妃倒是朕的解语花,特别是贵妃,能如此大度,当真让朕刮目相看!”皇帝笑道。 “皇上如此说,那便是觉得臣妾小气了!”贵妃不依了,看着皇帝娇声笑道,仿佛方才的怒气已烟消云散了。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了,笑道:“拂柳是贵妃宫中之人,朕自然不能让贵妃忍痛割爱,拂柳,回你主子身边去吧!” 皇帝的笑容在拂柳眼里宛若催命符,她呆呆地从皇帝怀里站起来,跪在了贵妃面前。 “拂柳是臣妾宫里的人,皇上喜欢她不仅是她的福气,也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便向皇上讨个赏,给她个分位,皇上意下如何?”贵妃看着皇帝,很是乖巧地说道,与她平日里那飞扬跋扈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岂不知皇帝是在试探她,众人也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自然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至于拂柳这个小贱人,先让她得意吧,总有一日,她会让这个小贱人生不如死! “难得贵妃如此懂事,吴书来!”皇帝高声唤道。 可刚刚喊出口,皇帝神色便有些不自然了,方才他让吴书来躲了起来,此时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是,奴才在……”吴书来躲到花丛中,这会子听皇帝唤他,一急,便往外冲,却被花枝挂住了头发,一时出不去了,急的满头大汗。 皇后等人见此,均忍俊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奴才来了,来了……”吴书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花丛里跑了出来,待他跑到皇帝面前,原本只是小声偷笑的众人便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原来他头上竟然还挂了一朵大红的牡丹花。 皇帝也笑了,心中顿觉舒爽了不少。 “吴书来,传朕旨意,承乾宫宫女林佳拂柳,温婉谦恭,着纳入后宫,充为答应!” “奴才领旨!”吴书来高声道。 贵妃闻言,看着跪在地上的拂柳,眼中满是冷意。 而众人见拂柳被皇帝封了个末品的答应,还未曾有封号,也不放在心上了。 “皇上,既然拂柳成了答应,那臣妾回宫便让人收拾一处偏殿给她住,再拨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去伺候她!”贵妃笑道。 皇后闻言,神色一凛,柔声道:“皇上,臣妾看还是让林答应搬出承乾宫吧,以免叨扰了贵妃妹妹,再则,宫女充为答应,理应住在咸福宫或启祥宫才是!” 咸福宫、启祥宫住的大多是地位较低的嫔妃,亦或是不受宠的嫔妃们。 大多宫女出身的嫔妃起初都是住在那里的,待有了孩子,身份地位高了,才住到别的宫中。 “皇后说的在理,那便赐住咸福宫西配殿吧!”皇帝笑道。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打理!”吴书来立即应道。 “拂柳,还不快谢恩!”贵妃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拂柳笑道。 “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拂柳颤声道。 “皇上,臣妾怎么瞧着拂柳不大乐意呢!”纯妃娇声道。 “纯姐姐只怕看错了!拂柳……不,林答应今儿个可是大喜呢,只怕是乐的有些回不过神了!”嘉妃笑道。 纯妃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娴妃看着她轻轻摇摇头,便作罢了。 “快午时了,烈日当空,你们都散了吧!”皇帝低声吩咐道。 “是!”众人微微屈膝应道。 “吴书来,今日便让林答应侍寝吧!”皇帝笑道。 皇后闻言微微一顿,贵妃更是紧紧地捏着手里的锦帕,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心里却把拂柳恨得牙痒痒的。 其余众人也神色各异。 皇帝十来日未曾召幸后宫嫔妃,只因前几日忙于政务,后又出宫被箭射伤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便未召嫔妃侍寝。 十来日未曾召嫔妃,今日却召了这拂柳,当真让人嫉恨。 数道宛如刀子般冷冽的目光冷冷地刺向走在最后的拂柳,若是真刀,只怕此时她浑身已千疮百孔了。 “林答应请随奴才来,皇上唤您!”吴书来受了皇帝的旨意,又跑上去火上浇油。 拂柳浑身发抖,哆嗦着腿和他退回了亭子,跪了下去。 皇帝见众人走远了,并未叫她起身,而是闭目养神,许久后才睁开眼来,看着拂柳,目中一片冷然。 “今日之事你若敢向旁人提起半句,朕定让你五马分尸,若魏凝儿因此受到半点伤害,朕必然诛你九族!”皇帝说罢拂袖而去。 拂柳闻言浑身颤抖,许久才哭出声来。 她一向自诩聪明,到头来却作茧自缚,害人终害己。 现如今的她再也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姑姑了,而是皇上用过后丢弃的棋子,为了保护魏凝儿而丢弃的棋子。 从进宫那一刻起,她便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主子,如今如愿以偿了,但这一切却将她推入了无尽的深渊,稍不留神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罪及家人。 这便是她的命运吗?她不甘心啊! 承乾宫。 拂柳在御花园被皇上看上后飞上枝头成为了答应的事儿,一会工夫便传遍了后宫。 这也让众多的宫女们瞧见了希望,她们原本被主子们给摧残得毫无斗志的心又渐渐地跳动起来。 而正在长春宫和若研喝着绿豆汤解热的魏凝儿听闻后,手里的碗都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若研有些吃惊地看着她问道。 “若研,此番我有麻烦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 “到底出了何事?”若研虽然气她两面三刀周旋在傅恒和皇帝之间,可不知为何,见她如此惊慌失措,她的心便狠不下来。 “今日我在御花园给黄大哥换药,被那拂柳抓了个正着,说我和他私通,后来吴公公打晕了她,我便跑了。可如今她却被皇上看中成了答应,她必定不会饶了我,若是她将此事宣扬出去,我凶多吉少,黄大哥也有危险!”魏凝儿说到此已是满头大汗。 凭若研的聪慧,自然猜出了魏凝儿今日所见之人与昨日所见之人是同一人,也就是皇帝,可她一口一个侍卫,一口一个黄大哥,难不成她不知那人是皇帝吗? 第20章 冒险出宫 (2) “凝儿,你见过皇上吗?”若研突然问道。 “见过!”魏凝儿微微颔首。 若研听罢,有些恼怒,心道,你既然见过皇上为何还装作不认识? 凝儿又道:“我见过皇上几次,还是大老远地瞧见了便跪下去了,皇上到底是何模样,我也不知!”魏凝儿倒是不知若研此时问这个作甚。 “那个侍卫你是在哪里认识的?”若研又问道。 “御花园巧遇的!”魏凝儿笑道。 若研想知她是否在撒谎,可魏凝儿目光澄澈如水,并不像是在说谎。 若研的脑子有些混乱了,昨日见魏凝儿在御花园和皇帝有说有笑,她便认为魏凝儿勾引了皇帝,负了傅恒,可今日听她如此一说,似乎她并不知那人是皇帝。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若研不禁有些头疼了。 “不行,我要去禀告皇后娘娘!”魏凝儿心中觉得甚为不妥,便想去前殿禀明皇后。 若研却一把拉住了她,急声道:“先别去,即便那拂柳成了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说吗?众位娘娘可是恨极了她,此刻的她自顾不暇,又怎会来寻你的晦气!” 魏凝儿闻言便觉若研说的甚有道理,再则,惹急了她,她也不怕拂柳那个小人。 “为今之计,咱们要想法子让她翻不起风浪来!”若研沉吟片刻后说道。 “是,如今她可是站在风口浪尖,特别是贵妃娘娘,她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容忍身边的人成了皇上的女人,只要咱们推波助澜便是了!”魏凝儿瞬间有了主意。 “先别急,暂且瞧瞧众位娘娘有何动静!”若研笑道。 “嗯,幸好有你,不然此番我便莽撞了!”魏凝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行了,快喝吧,稍后便要去伺候公主了!”若研笑道。 魏凝儿也想起方才公主让太监小安子过来传的话,公主让她二人午后去她的寝殿里伺候。 公主的封号是固伦和敬公主,位比亲王,按理说稍大一些便该有自己的寝宫,搬出去住,可她偏要住在皇后的长春宫中,众人宠着她便依了她。 去见了公主后,公主拉着魏凝儿和若研便往乾东五所去了,也就是阿哥们所居住的地儿。 皇子诞生之初,一般住在其生母所居的宫殿内。当他们年近六岁,即将入上书房就读之时,便要迁入“阿哥所”居住。 “公主,天热,您别跑得太急!”魏凝儿柔声道。 “跑着有风更舒服,改明儿个本宫便去求皇阿玛,让他后日便带着咱们去热河行宫避暑!”公主娇声说道。 魏凝儿和若研闻言均有些动容了,热河行宫是皇家的避暑胜地,每年夏日皇上都要带着娘娘们去热河行宫住上些日子,自然,并不是宫里所有人都能去的。 皇上通常只会带受宠的娘娘,而娘娘们身边带的人也少,去年皇后娘娘倒是有意带她们去,可若研却病了,魏凝儿留下照料她也并未跟着去。 前几日,皇上钦点了前往热河行宫伴驾的娘娘们,皇后娘娘、贵妃、娴妃、纯妃、嘉妃自然是不可少,皇上还钦点了怡嫔、舒嫔伴驾。 而皇后娘娘至今还未曾说要哪些奴才去伺候,初夏姑姑和崔嬷嬷是少不得的,此外娘娘还会带上几个宫女太监。 “你们俩便随本公主去吧!”和敬公主似乎早就打算好了。 “是,公主!”能去热河行宫,两人自然高兴。 她们早就听初夏姑姑说,热河行宫依山傍水,美得如诗如画呢。 到了乾东五所,公主便带着她们去了大阿哥住的地儿,巴尔珠尔身份特殊,也是和阿哥们住在这儿的。 现如今乾东五所住着的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而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都还年幼,均跟在他们额娘身边。 “大阿哥,我们来了,你们可曾准备好了?”公主一进屋便高声喊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小声点,难不成你想让宫内所有人都知晓咱们要溜出宫吗?”大阿哥低声道。 出宫…… 魏凝儿和若研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骇然之色。 “我不是故意的,大阿哥,巴尔珠尔,你们可曾准备好了?”这次公主小声了许多。 “我向皇阿玛请旨了,说和巴尔珠尔出宫去太傅府里,皇阿玛见我俩如此勤学好问,直夸我们呢!”大阿哥笑道。 “不行,公主您不能出宫,大阿哥、国公爷,你们不能带着公主胡闹,宫外可是很危险的!”魏凝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声说道。 大阿哥听她这么一说,便笑道:“凝儿,你别怕,出了事我和巴尔珠尔会保护你们的,宫外我与他也去过好几次了!” “我长这么大还未曾出宫呢,即便出宫了也是坐在轿子里,无趣之极,我不管,我就要出宫去!”和敬公主任性起来,连皇上、皇后都只有顺着她的份儿,更不必说魏凝儿几人了。 经过商议之后,公主和魏凝儿她们扮作小太监,跟着大阿哥、巴尔珠尔出宫了。 公主答应一定不乱跑,瞧瞧新鲜就回来,魏凝儿和若研才放下心来。 因大阿哥和巴尔珠尔禀明了皇帝,要出宫去太傅府里请教,便没有人敢拦着他们。到了宫门口,侍卫们也不敢检查他们的马车,众人顺利出宫了。 到了宫外,众人便直奔天桥看杂耍。 但人实在太多,刚开始他们五人是靠在一起的,可不一会儿便被挤散了。 就在魏凝儿担忧不已之时,她的嘴却被人猛地捂住了,她心下一惊,便对身后的人又打又踢。 “是我!”傅恒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丫头,多日不见,愈发的野了。 “傅恒!”魏凝儿转过身对着他的脚就踩了过去,“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走。”傅恒等她消气了,才拉着她往人群里挤出去。 “今日人怎如此多,也不知他们去何处了,傅恒你快帮我找人,公主还有大阿哥他们都不见了!”魏凝儿忧心忡忡地说道。 “真笨!”傅恒轻轻捏着她的小鼻子笑道,“是我让人故意把你们挤开的,不然怎么能单独带走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被挤在一起的!” “你……”魏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道,傅恒何时也变得这么狡诈了。 “傅恒,你不是去山西了?怎么才几日又回来了?官员未经皇上宣召私自离开上任之地罪同谋反,是要掉脑袋的!”魏凝儿说到此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傅恒向来稳重,怎么此次如此不小心。 “别急,我是离开京城了,可刚走了一日便想起此时已快到五月了,皇上定会去热河行宫,我只怕你也被皇后姐姐给带去,我回京想见你就难了,加之有要事回禀皇后姐姐,便偷偷溜回来了!”傅恒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魏凝儿。 “这是?”魏凝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将此物呈给皇后!”傅恒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我便知你回京不是为了我!”魏凝儿瞪了他一眼,语气酸酸的。 “傻丫头,若不是为了再见你一面,这荷包我就让来喜送回来了,何苦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亲自跑一趟!”傅恒柔声道。 “行了,见也见了,荷包也给我了,你快走吧,不然被人发现了,你可就惨了!”虽然魏凝儿不想他离开,可又担心他的安危。 “不必担心!”傅恒从怀里拿出一个脸谱带在脸上。 “真难看!”魏凝儿忍俊不禁,笑道。 “走。”傅恒拉着她往外走去。 “去哪儿?”魏凝儿问道。 “去了便知!” 魏凝儿进宫后被宫规所约束,时时刻刻都是提心吊胆的,只有在傅恒面前她方能无拘无束,也只有在傅恒身边,她才会觉得有依靠,不必自己去谋算,劳心伤神。 傅恒带着她去了早年魏凝儿还未曾进宫之时他们常去的地儿,那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各色的花儿。 那时候教傅恒武功的人早已不在了,只是那房屋却还完好无损。 看着眼前这一切,魏凝儿不禁潸然泪下,若她未曾进宫那该多好,此刻,她甚至想抛开一切让傅恒带她一起走。 她不想再回到宫里了。在那里,每一日都无比的压抑,每一刻都战战兢兢,常常要担心被人算计,担心小命不保,若不是她时时警惕,只怕此时早就没命了。 傅恒的心被她眼中的泪水深深刺痛了。这两年来他们连见上一面都是奢望,无尽的相思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一闭上眼,凝儿的脸便在他脑海里浮现,加之担心凝儿在宫中可过得好、可平安,他的心时时刻刻都是提着的。 来福每隔三日便会飞鸽传书,告知他凝儿是否安好,一旦到了第三日日落时,信鸽未曾到,他便担心不已,甚至想不顾一切回到京城。 有一次,他已骑着马离开山西往回京的路上赶去,却被来喜带人给追了回去,想到此,傅恒的心中满是苦涩。 “凝儿……相信我,此时我想带你一起去山西,甚至想抛开这身份的枷锁,带着你远走天涯,就像现在这般,住在这样的地方,就像师父和师母那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看遍山山水水……” “傅恒你不要说了,不可以,不可以的,你是富察家的希望,你是皇后娘娘的依靠,你若是抛开一切,你的家族该如何是好?皇后娘娘又该如何是好?你可知,在娘娘心中,你不仅是她最小的弟弟,也像她的孩子一般,如若我们真的走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傅恒……你的出生便注定你必须背负起这一切,而我,既然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即便如今再艰难,我也会等到你回来,等到能嫁给你的那一日!”魏凝儿靠在他肩上柔声说道。 “是……是我糊涂了,额娘死得早,姐姐一直护着我长大,打小我便未曾让她失望过,这一次亦然,我也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你等太久。凝儿,一年……最多一年,我定能回京,到那时,无论谁阻挡,我也会娶你的。” 魏凝儿摇摇头:“这两年我想了许多,即便不能嫁给你为妻,为妾也好,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第21章 冒险出宫 (3) 在宫中经历的种种让她渐渐看清了许多,如同皇后娘娘两年前所说那般,做她的干女儿,亦或是义妹,以郡主的身份嫁给傅恒,那实在太难了,即便有娘娘相助也难以实现。她身份卑微,傅恒又是满族亲贵中最为出色之人,做他的嫡妻,只怕是不可能了。 “不,我一定会娶你做我的嫡妻!”傅恒斩钉截铁地说道。 “傅恒,凡事不能勉强,你我身份相差太远,我不想你冒险!”魏凝儿低声道。 傅恒看着她半晌才道:“好,我答应你,如若不能娶你为妻,那便为妾吧,只是……不管是妻也好,妾也罢,我一辈子只娶你一个!” “你……”魏凝儿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傅恒抱着她,两人坐在草地上依偎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 “傅恒……我要回去了!”魏凝儿打破了宁静。 “我送你下山去找他们!”傅恒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马背上。 “凝儿,以后离大阿哥远一些!”上马后,傅恒在她耳边低声道,他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一举一动都美得令人心醉,今日他远远望着她也不禁失神,这让傅恒担忧不已。 “嗯,你放心,我与大阿哥连朋友都不算!”魏凝儿微微颔首。 这两年来,傅恒何尝不知大阿哥对魏凝儿有意,以前大阿哥还小,他可以不在意,可如今不同往日了。 大阿哥也长大了,再则大阿哥在宫中,又是主子,若他真的逼迫凝儿,凝儿还能反抗吗? 但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否则,他即便失去一切也会保护他的凝儿。 下山后,傅恒将魏凝儿送到天桥附近的小巷子里。 “傅恒,我瞧见了,他们在那呢!”魏凝儿笑道,出宫之时,在马车里众人便约好了,若是不小心走散了,哪里走散,在哪里等着。此番看来,这果然是很有远见的。 此时天桥的人早已散了大半,魏凝儿一眼便瞧见了和敬公主等人。 “去吧,凝儿,照顾好自己,这次我去山西只怕要年末方能回京!”傅恒说到此,神色间满是无奈。 “保重!”魏凝儿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又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走出了小巷子,尽管她多么想回头,却不敢,每一步都是那般的沉重。 “凝儿……”和敬公主等人也在焦急地四处张望,几乎在魏凝儿走出巷子那一瞬间便发现了她。 “你去何处了?”大阿哥跑过来问道,眼中满是焦急之色,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不测。 “被挤散了,找不到你们!”魏凝儿笑道。 “真是吓死我们了,我以为你被人给绑走了呢,出宫虽然好玩,可太危险,我和巴尔珠尔也是方才才找到大阿哥的!”公主心有余悸地说道。 “若研呢?”这时,魏凝儿才发现若研竟然不在。 “没瞧见!”公主摇摇头。 巴尔珠尔和大阿哥也摇着头。 魏凝儿心中“咯噔”一声响,担忧不已,生怕若研有个三长两短。 出宫之后,她和若研、公主便换下了小太监的衣服,穿上了宫外民女常穿戴的衣物,若研本就出色,若是被坏人给打上了主意,那可就坏了。 此时太阳已然落下去了,几人依旧等着,一直到天慢慢黑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再不回去,宫门就要落锁了。”巴尔珠尔看着公主说道。 公主却看向了魏凝儿,神色间也有些着急了,她是偷偷溜出宫的,此时早就过了用膳的时辰,只怕皇额娘久久不见她,已吩咐人满宫寻她了。 大阿哥也心焦不已,但见魏凝儿执意要等着若研,便忍住了,未曾说出来。 “公主、大阿哥、国公爷,奴婢知道,此时天已很晚,可若我们丢下若研,今日她休想回宫,那她便没有活路了,即便她明日回宫,宫里会将她当私自出宫的宫人处死,而她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求你们,再等片刻吧!”魏凝儿有些乞求地看着他们。 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罢了,即便现在立即回宫也不能全身而退了,便等着她吧!” 巴尔珠尔和大阿哥闻言,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公主不会受到很重的责罚,他们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若研才在众人的期盼中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你去何处了?”公主语中已然有了冷意。 “奴婢……奴婢被人给骗走了,奴婢找不到主子们,那些人骗奴婢说见过几位主子,奴婢……”若研似乎被吓到了,断断续续地说道。 “公主,稍后再问不迟,快上马车!”魏凝儿拉着公主便往马车上去。 若研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魏凝儿,魏凝儿却轻轻摇头,示意她快跟上去。 众人兴许知晓回宫会被责罚,一路上均未有人说话,连一向活泼可爱的公主也沉默不语。 压抑的气氛让若研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心中不免有些责怪自己为何忘了时辰。 原本她和众人失散后,便想着去找人,却在无意之中瞧见了府里的管家。 若研便跟了上去,进宫三年有余,猛地见到管家,她心中对额娘的思念之情瞬间爆发了,忍不住跟在管家身后回到了府里。 额娘见到她便抱住了她,哭成了泪人,她也是激动不已,只因在府中耽搁得太久,等若研觉察过来之时,已来不及了。 但让若研意外的是,她抱着一丝期望来到天桥,才发觉众人竟然还等着她,可她也明白,此番回宫,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监小夏子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往宫里赶去,到了西华门时,戍时已过去,宫门落锁了。 “大阿哥,宫门落锁了!”小夏子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小夏子,去敲门!”公主沉声道。 “是!”小夏子颤声道。 大阿哥和巴尔珠尔也立即下了马车,魏凝儿和若研也扶着公主下去了。 小夏子看着高高的宫门,扬起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却不敢敲下去。他一转头便见公主和大阿哥正冷冷地盯着他,把心一横,便要敲上去,就在此时,只听“嘎吱……”一声响,原本紧闭的宫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主子,开了,开了!”小夏子满头大汗地喊道。 公主和大阿哥也笑了。 “快上马车,不能让守门的侍卫瞧见你们!”大阿哥对公主说道。 “好,凝儿快来!”公主拉着魏凝儿便要往马车上去,可她拉了几下也不见魏凝儿动,便回过头来,正欲开口催促她,却猛地愣住了。 大开的宫门内,灯火通明,众多的侍卫举着火把站着,而他们正中,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显得格外的醒目。 “皇……皇阿玛……”公主颤声道。 “和敬、永璜,你们好大的胆子!”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皇……皇祖母!”和敬公主这才瞧见皇帝身边的太后来,双腿一颤跪了下去。 从小到大,皇祖母只有在众人面前赏赐她时,才会叫她和敬,平日里都是唤她梨梨的,可此时,她明白,她的皇祖母真生气了。 “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出宫?”太后细细地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公主和大阿哥,见他们平安无事,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但心中的怒火丝毫未曾平息,反而更盛了。 面对太后的质问,跪在地上的大阿哥浑身一震,他虽害怕,但此番出了事,也只有他能担起这责任了,便恭声道:“皇祖母,是孙儿……” “皇祖母,是和敬逼着大阿哥带我出宫的!”和敬公主抢先说道。 皇后闻言,只觉头晕眼花,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幸好皇帝一把扶住了她。 “皇上……”皇后看着皇帝,眼中闪动着泪光。 “放心,有朕在!”皇帝在她耳边低声道。 皇后微微颔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都要碎了。 “皇额娘息怒,这几个孩子虽有些胡闹,但好歹平安回来了,皇额娘便饶了他们这一回。朕相信,有此教训,他们断然不敢再犯了!”皇帝在太后身边笑道。 “皇帝,依哀家看,绝不能纵容,今日为了找他们,宫里简直闹翻天,各宫都被侍卫给翻了个底朝天,弄得人心惶惶,你又派人满京城地找,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往后那还得了!”太后说到此,神色一变,“马仁毅。” “奴才在!”慈宁宫的首领太监马仁毅立即躬下身去。 “传哀家的懿旨,和敬公主、大阿哥、巴尔珠尔私自出宫,触犯宫规……”太后本想重重处罚他们,但见和敬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原本活泼可爱的丫头此时早已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太后心中一痛,甚是不忍。 “皇祖母,梨梨以后再也不敢了,皇祖母息怒!”公主何等的聪明,见太后突然停了下来,面露不忍,便泣声道。 “皇祖母,孙儿知错了,请皇祖母责罚孙儿,此番是孙儿的不是,与梨梨和巴尔珠尔无关!”大阿哥朗声道。 “你此时倒是讲义气,带他们出宫时怎么不想想后果?”太后喝道。 “太后,是臣的错,请太后责罚臣,饶了大阿哥和公主!”巴尔珠尔也说道。 “皇祖母,我们知错了,皇祖母您消消气!”公主颤声道。 “皇额娘,是臣妾管教不严,求皇额娘责罚!”皇后猛地跪在了太后面前。 “你啊……慈母多败儿,起来吧!”太后见皇后如此,叹声道。 “谢皇祖母!”公主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扶起了皇后。 “哀家没让你起来!”太后看着公主,沉声道。 “皇祖母,您别生气了,梨梨今日也吓坏了呢,街上好多人,我们被挤散了,若不是巴尔珠尔拉住了梨梨,梨梨就被人给踩死了!”公主拉着太后的手泪眼朦胧地说道。 “竟胡说!你是哀家的乖孙女、大清的公主,谁敢?”太后闻言心中一颤,忍不住握紧了公主的手,又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完好无损才道,“哀家便饶你一回,大阿哥与巴尔珠尔去给哀家跪在乾清宫外思过一夜,至于两个宫女和那太监,拉下去杖责五十!” 如此惩罚已然是最轻的,可一听要杖责魏凝儿和若研,公主和大阿哥立即变了脸色。 “皇祖母,主子有命,奴才从命,此事与他们无关,还望皇祖母宽恕他们!”大阿哥立即说道。 “主子犯糊涂,身为奴才不劝阻还跟着主子去胡闹,罪无可恕,再敢多言,哀家便仗毙了他们!”太后厉声道。 “皇祖母……”公主急了,五十板子下去,不死也废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凝儿和若研受罪。 第22章 行宫遇险 (1) “皇额娘息怒,两个丫头是臣妾身边的宫女,向来知礼数、懂进退,是臣妾吩咐她们伺候公主寸步不离,她们陪公主出宫也是忠心护主,还望皇额娘宽恕!”皇后听要打她们五十板子,也是一惊,便忍不住求情。 若是平常的宫女也就罢了,可魏凝儿不行,她答应了傅恒,定然会保魏凝儿在宫中平安。 “哀家已说了,不许求情,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哀家不会将他们仗毙不成?”太后见皇后竟然顶撞她,勃然大怒。 “皇额娘息怒,吴书来,将他们领到内务府去,杖责五十!”皇帝说罢便扶住了太后,笑道,“夜深了,儿臣送皇额娘回慈宁宫歇息!” “嗯!”太后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笑了。 原本跟来看热闹的贵妃等人,见皇后竟然为了宫女和太后起了冲突,而皇上却站在了太后那边,神色各异,却不敢插嘴,见皇帝和太后走了,也都散了。 “皇额娘……”公主见皇后呆呆地看着已走远的皇帝和太后,忍不住喊道。 就在此时,未曾跟着皇帝去的吴书来走到了远远跪着的魏凝儿、若研以及大阿哥身边的太监小夏子面前,冷声道:“跟咱家去内务府受罚!” 公主和大阿哥却猛地冲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吴书来。 “公主、大阿哥,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请公主和大阿哥恕罪!”吴书来躬身道。 “梨梨、永璜,你们过来!”皇后沉声道。 “皇额娘……”公主有些急切地看着她。 皇后并未看她,而是定定地看着吴书来,沉声道:“吴书来,你是宫中的老人了,用不着本宫提醒,你便知该如何行事,这两个宫女,本宫要看着她们平安无事回到长春宫!” “是,奴才遵旨!”吴书来打了个千儿。 “回宫!”皇后说罢拉着公主的手便走。 公主却一直回过头看着魏凝儿她们,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来她竟然护不住她身边的人,想到此,公主心中不免有些气太后和皇上,不过她也明白,他们虽然宠爱她,可也不会事事都依着她。 魏凝儿和若研从地上起来,跟在了吴书来身后,往内务府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们出了内务府。 五十板子是打了,却只听见小太监数板子的声音,却没有一个板子落下去,因此两人完好无损地回了长春宫,这也让皇后和公主放下心来。 皇帝从慈宁宫回到了养心殿外,吴书来便迎了出去。 “事情办得如何?”皇帝微微皱眉问道。 “奴才按皇上的意思,将人完好无损地给送了回去!”吴书来恭声道。 “嗯,吩咐下去,若有人敢传扬出去,朕要了他们的脑袋!”皇帝微微挑眉道。 “皇上您放心,他们断然不敢!”吴书来恭声道。 “嗯!”皇帝微微颔首。 “皇上,是否要传林答应来侍寝?”吴书来见皇帝竟然从桌上拿起奏折来,不由得一愣,心道,难不成皇上忘了今日在御花园中的事了? “林答应?”皇帝思虑了片刻,才想起所谓的林答应是谁。 “吴书来,让人去把她接来吧!”若不是吴书来提醒,他已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是,皇上!” 此时已很晚了,皇帝批阅了几本奏折便歇下了,吴书来派人将林佳拂柳请来之后,便让她去了偏殿里,过了一个时辰又给送回了咸福宫。 皇帝自然不会宠幸林佳拂柳,只是做个样子给后宫众人瞧瞧罢了,他有伤在身,若多日不召幸嫔妃,难免令人生疑,此番这个林佳拂柳倒是可以利用。 乾清宫外,大阿哥和巴尔珠尔老老实实地跪着,此时虽是夏日,但深夜里也是凉风阵阵,两人不免有些冷了。 “主子,您披件衣裳吧!”小夏子双眼通红地说道。 “不必了!”大阿哥摇摇头,随即看着身边的巴尔珠尔,“冷吗?” “不冷,只是这膝盖疼得慌,此时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巴尔珠尔苦笑道。 “是啊,估计明儿个咱们都得躺倒床上了,不过……凝儿无事便好!”大阿哥乐呵呵地笑道。 “你……无药可救!我问你,若是她真的被杖责了,你要如何?”巴尔珠尔问道。 大阿哥闻言,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我在外头瞧着她被打那瞬间,脑子完全无法思考,若不是你拼命拉着我,我早已冲进去了!” “是啊,幸好我发现那些太监是假意打她们的,不然你进去将事情闹大了,那她们受到的惩罚会更重!”直到此时,巴尔珠尔才明白,他看轻了那个丫头在大阿哥心中的分量。 “是,我不想再担惊受怕,巴尔珠尔,快给我出个主意,我一定要让她做我的福晋,那样我便能名正言顺地保护她,她也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大阿哥有些着急地说道。 “太难,你是一个阿哥,未曾封王,皇子们只有被封为王搬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你便能求皇后娘娘将魏凝儿赐给你。而此时,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宫中的女子皆是属于皇上的!” 听巴尔珠尔如此说,大阿哥的心也沉了下去。 再过两个月,他便满十六岁了,若他是受宠的皇子,便能被封为王搬出宫去,可他虽是皇长子,却从不是皇阿玛最喜爱的。 大阿哥心知,在皇帝心底,一直最爱的便是皇后所出的二阿哥永琏,可永琏八岁那年夭折了,至今虽已有六年,但皇帝从未忘记永琏,甚至思之甚切。 去年的一日里,大阿哥去养心殿给皇帝请安,皇帝大约太累,坐在龙椅上睡了过去,大阿哥不敢惊醒皇帝,但却听皇帝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永琏的名字。 那一刻,他又一次嫉妒起那个已死了许久的弟弟来。 “若是额娘还在便好了,那样,皇阿玛定会在意我许多!”大阿哥如此想到。 大阿哥的额娘名为富察静虞,乃是佐领翁果图之女,早年便入王府伺候还是王爷的当今皇帝。她虽出自富察氏,与皇后富察月汐乃是同族之人,但两人身份相差许多,皇后成为嫡福晋,她却只是一个侍妾。 大阿哥虽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却是庶出,因此皇帝并不是很喜欢。 嫡出,庶出,在帝王家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纵观老祖宗们便知,大清开国至今,所继承帝位的皇帝皆是庶出,就连当今圣上亦然。 可大阿哥自小便在王府里感受到了异常严重的嫡庶之分,二阿哥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人护在手心里,阿玛眼中从来只看得见二阿哥一人,而他,却常常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里。 那时候他恨,恨额娘为何不是阿玛的福晋,恨额娘为何要给他一个庶出的身份。 因此,他每每受气之后便会冲着额娘大吼大叫,直到雍正十三年六月里,一向体弱的额娘一病不起,七月初三便卒了,那时的他不过才八岁。 额娘死在皇阿玛登基的前两月里,当初王府所有的女人之中,最福薄的便是额娘了,她甚至来不及等到阿玛登基那一日便与世长辞。 若说王府让大阿哥害怕,那皇宫便让他恐惧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失去了额娘,唯一的依靠便是偶尔会想起他的皇阿玛。 大阿哥拒绝了贵妃的“好意”,不愿给她当儿子,失去了额娘的大阿哥才明白,亲额娘永远是最爱他的,即便额娘只是一个侍妾,那也是他的额娘。 如今,二阿哥已死,皇后无子,他身为大阿哥,完全可以依靠皇后。可他不愿,只因他的心中,只有一个额娘,他的亲额娘。 快十六岁的大阿哥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他的眼睛开始看着太和殿上的龙椅,他的心亦然。 现如今,皇帝只有五个皇子,三阿哥永璋略显愚笨,不受皇阿玛所喜,四阿哥永珹还小,极其贪玩,五阿哥永琪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孩子,六阿哥永瑢尚在襁褓之中。而他,身为皇长子又聪慧好学,相比之下乃是皇位最佳的继承人。 皇帝正值壮年,未来的变数甚多,大阿哥也不敢肯定日后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便是他的。 但他不会放弃,只有比所有的皇子出色,皇阿玛才会选择他,朝臣们才会支持他。 想到此,大阿哥看着眼前的乾清宫,心渐渐坚定起来。 这便是皇阿玛平日里召见朝臣们上朝的地方,若他想成为这里的主人,那此后便不能再出丝毫的差错。 巴尔珠尔说得对,皇阿玛是皇帝,宫里所有的女子,包括宫女都是皇阿玛一人的,他不该有所想才是,即便想,那也是白想,只有他成为这里的主人,才能拥有这一切。 “巴尔珠尔,从此后我会离她远一些!”大阿哥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能如此想便好,若让宫里的娘娘们知道你喜欢她,只怕又会生出事端来,到时她小命不保,你的前程也毁于一旦了!” “是,我不能害了她,也不能毁了我自个儿,但有朝一日我必然会娶她的!”大阿哥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巴尔珠尔有些无力地看着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阿哥却自顾自地说着:“凝儿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是,是不一样,正因她不一样,在这宫里也多了一分危险。”巴尔珠尔苦笑道。 大阿哥闻言,沉默不语,但他的心却未曾动摇分毫。 第二日一早,魏凝儿和若研早早地起身了,昨夜回到长春宫她们本就该去皇后娘娘跟前谢恩才是,但皇后得知她们安然回宫后便让初夏吩咐她们早些歇着。 而此时,魏凝儿谢恩之后,才有机会将傅恒给她的荷包呈给了皇后。 “凝儿,傅恒可还有交代?”皇后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魏凝儿,她才问道。 “没有!”魏凝儿微微摇头。 “嗯,此番辛苦你了,往后公主若是再胡闹,你不能依着她,公主虽有些刁蛮,可你的话她向来是要听大半的。近日里,你和若研便不要离开你们的居所,毕竟你们是‘受伤’的人,不能落人口实!”皇后吩咐道。 “是,娘娘!”魏凝儿应道。 正如若研昨儿个夜里悄悄对她说的,此番过后,她们正好可以得闲歇息一段时日了。 第23章 行宫遇险 (2) 但刚刚过了七八日,皇帝便吩咐众人,五月初一前往热河行宫。 虽然她们“有伤在身”皇后却带着她们一道去了,仍旧让她们伺候在公主身边。 若是往年里,皇帝早已带着去了热河行宫,今年晚上了不少时日。 魏凝儿与若研伺候在公主身边,公主怜惜她们,让她们一道坐在马车上,免去了步行的辛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北京城,往热河行宫去,一路上的翻山越岭、鞍马劳顿让人不免有些吃不消。 可瞧着在马车旁走着的宫女太监,魏凝儿便不觉得累,此番能坐着马车已是万幸了。 马车在燕山山脉的崇山峻岭中前行,从北京城到热河行宫,耗在路途中的时日就达半个月之久。 众人到了热河行宫时,已是五月中旬了,原本酷热的天气在热河行宫却完全感受不到。一进行宫,魏凝儿便觉得神清气爽,一路上鞍马劳顿的疲惫似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魏凝儿和若研伺候在皇后和公主身边,进入了正宫后院的寝殿之中。 热河行宫可比不得紫禁城,娘娘们都有自己的宫室,在行宫内,众位主子们都是居住在正宫后院的,正宫前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后院是皇上和娘娘们日常起居的地儿。 魏凝儿和若研伺候着公主进入一早为她准备的寝殿后,便被公主给拉着往外走。 公主指着正宫东面低声道:“这东面是松鹤斋,皇祖母便住在那儿,你们可千万别过去。走,我带你们出去瞧瞧,这热河行宫比起紫禁城虽然少了一份华美,却更让人觉得自在,这里好玩的能玩的也很多。” 一听公主要玩,魏凝儿心下一紧:“公主,这会子刚到行宫,您也累了,何不早些歇下,明日咱们再陪您出去可好?” 公主闻言嘿嘿一笑:“你们别怕,行宫可不是紫禁城,出了这宫殿区,外头大得很,有山林,有湖,有草原,本公主往常疯玩一整天也见不着几个人影呢。再则,这儿虽然凉爽,可娘娘们也不会出来瞎晃悠的,怕晒黑、变丑了,皇阿玛该不喜欢了!” 听公主这么一说,魏凝儿和若研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走,带你们去瞧瞧大湖!”公主拉着魏凝儿就往外跑。 热河行宫的湖泊在宫殿的北面,湖泊面积甚大,八个小岛将湖面分成大小不同的区域,层次分明,洲岛错落,碧波荡漾,极富江南鱼米之乡的特色。 魏凝儿和若研自小在北京城长大,哪里瞧见过如此秀美的风光,两人不禁看呆了。 “如何?”公主笑着问道。 对于两人的反应,她很满意,她虽然年年和皇额娘来热河行宫,却不觉得有何美,直到她慢慢长大后才有所感触。 “美!”两人齐声道。 “走,本公主带你们游湖去!”公主笑道。 “这……公主,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魏凝儿率先醒悟过来,急声道。 “公主,快到用膳的时辰了,皇后娘娘定然等着您,公主,咱们快些回去吧!”若研也有些焦急地说道。 公主对她们虽好,可毕竟还是半大的孩子,再聪明也是贪玩的,有时行事不免有些不分轻重,但她是公主,无人敢不从,可她们这些奴婢便不同了,不出事还好,一出事便小命难保。 公主见二人都劝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了,便赌气道:“你们不去,本公主一人去!” “公主,您不可任性!”魏凝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语气不再似从前那般谦恭,而是带着一分冷意,“公主……此时天色已晚,游湖若是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只怕咱们都要死在这湖里。” “你们……本公主只是想起游湖,你们不肯便罢了!”公主说罢一个人转身便往正宫的方向跑去。 公主一旦任性起来,谁人拦得住?待魏凝儿两人追上去时,根本未曾瞧见她的踪影,无奈之下,两人立即回到了公主所居住的寝殿,却也未曾寻到人。 “公主……公主……”魏凝儿与若研将寝殿内能藏人的地方全找遍了,却未曾发现公主的踪影,魏凝儿心中不禁一颤。 “兴许是去皇后娘娘殿里用膳了!”若研也是吓坏了,脸色惨白地说道,心中不禁期望公主能在皇后那儿。 两人立即跑出了寝殿便要往皇后娘娘殿里去,却在外头遇见了初夏姑姑。 “你们慌慌张张地作甚?公主呢,快请她出来,皇上和娘娘等着她用膳呢!”初夏笑道。 闻言,两人原本惨白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恐。 魏凝儿的脑子里迅速地回想着方才回来时所走的路,想想有无藏身之所,有无可疑之处,而若研,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浑身一软便晕了过去。 “若研这是怎么了?”初夏大惊,和魏凝儿一道扶住了她。 若研悠悠转醒,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拉着魏凝儿的手便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早知如此,就该依了公主才是……” “出了何事?”初夏只觉得大事不妙,颤声问道。 “公主,公主不见了!”魏凝儿抬起头看着初夏道。 “这……”初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震得呆住了。 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宝贝,不能出丝毫的差错,可现在她们竟然说公主不见了。初夏急了,满眼通红地看着魏凝儿,厉声道:“没用的奴才,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跟着公主吗?如今公主不见了,你们还待着作甚,还不快去找!” “是,奴婢这就去找!”若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便要往外跑,却被魏凝儿一把给拉住了,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留下来仔细地瞧瞧这后园,看看哪位娘娘有异常、有嫌疑,我去外头寻。” 在魏凝儿看来,只要初夏姑姑回去禀明皇上和皇后,便会有众多的人去寻,不差若研一个,倒不如让她留下。 “去吧,稍后我会回禀娘娘,说我来此处一人未曾瞧见,你们明白吗?我未曾瞧见公主,也未曾瞧见你们,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初夏说罢便急匆匆地往皇后的寝殿去了。 “谢姑姑!”魏凝儿没想到初夏姑姑竟然如此帮她们,心中感动不已,她一把抹掉眼中的泪水便往外跑去。 而初夏姑姑回到皇后寝殿外时,终于稳住了心神,在宫中多年,她早已学会了隐藏任何情绪。 当初二阿哥的死对皇后娘娘的打击甚大,此番公主再也不能出任何差错,娘娘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孩子的痛楚。 “初夏,梨梨呢?”初夏刚刚进殿,皇后便笑着问道。 而坐在桌前的皇帝也抬起了头,却并不见宝贝女儿进来,心道,小丫头定然又在玩花样了。 初夏微微躬身道:“启禀娘娘,奴婢去了公主的寝殿,却见寝殿内空无一人。” 皇后闻言微微挑眉:“空无一人?即便公主不在,那宫女和太监呢?” “启禀娘娘,公主吩咐奴婢,不想让很多人伺候,奴婢不敢违背,便按照公主的意思,只在她身边留下了凝儿和若研。” 只因公主所住的地儿与皇后这儿十分近,初夏想着随时能派人过去照应,便未曾放在心上,此时却后悔不已。 “这么晚了,那孩子会跑到哪里去,初夏,你派人去找找!”皇后急声道。 “是,娘娘,奴婢这便派人去,娘娘,公主今儿个下午出去时,凝儿曾回了奴婢,说公主要去湖泊边玩耍,奴婢想着公主兴许还在那儿,只是此时天色已晚,若还在湖上,那……”初夏说到此猛地闭上了嘴,接下来便要看娘娘和皇上了。 皇后闻言脸色大变,皇帝心中也是一紧,便对身边的吴书来道:“你带着侍卫过去找!”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跑了出去。 “初夏,你带着宫里的人都给本宫去找,快去!”皇后只觉得天摇地动的,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皇后!”皇帝一把扶住了她。 “皇上,臣妾要去找梨梨!”皇后颤声道。 “月汐,你别急,梨梨只是贪玩,此时天未黑,朕已派人去寻了!”皇帝虽如此说,但心中也是焦急,便让人抬了龙舆来,往湖边去了。 他与皇后刚刚到了半道上,便遇见了急匆匆跑回来的吴书来。 “皇上……”吴书来气喘吁吁地跪在了地上。 “如何,可找到公主了?”皇帝问道。 “启禀皇上,奴才去了湖边,守在那儿的太监和侍卫说,今日未曾有人要船游湖,他们也曾瞧见了公主,但后来便没人影了!”吴书来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派人在附近一处处给朕仔细找!”皇帝沉声道。 “是!”吴书来领命而去。 约莫两刻钟之后,吴书来和初夏同时回来复命。 “皇上,奴才带人将这附近所有的地儿都寻遍了,还让人在整个正宫范围内搜寻了,未曾找到公主!”吴书来颤声道。 “皇上,奴婢也仔细让人找了,还派人去太后和大阿哥那边问了,公主未曾去!”初夏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皇后闻言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梨梨不见了,不见了!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出现后她便蜷缩在了肩舆上,似乎异常的痛苦! “月汐!”皇帝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猛地对抬着肩舆的太监吼道,“还不快把娘娘放下来!” “是!”众太监吓得一下子将肩舆放到了地上。 “月汐,你怎么了?”皇帝猛得将皇后抱了下来,见皇后痛苦得浑身发抖,心仿佛在这一刻也被撕裂开来。 “月汐,不怕,朕在的,传太医,传太医……”皇帝抱着她便往寝殿跑。 皇后有心绞痛的毛病,这是二阿哥永琏死后,她伤心过度留下的病根,此后每逢思念二阿哥太深时便会发作,每每都痛得死去活来,皇帝看在眼里伤在心中。 这两年,皇后从未犯病,此番因为公主不见了却病发了,只因她已失去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回到寝殿,皇后忍住剧痛拉着皇帝的手,微弱的声音慢慢响起:“皇上……梨梨……” “月汐,梨梨不会有事的,朕保证,她不会有事的!”皇帝急声安慰道。 “永琏……梨梨……”皇后痛得迷迷糊糊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 第24章 行宫遇险 (3) 皇帝一拳捶在了床沿上,起身出了皇后的寝殿,亲自找公主去了。 永琏的死是皇后心中永远的痛,对他来说亦然。 雍正八年六月二十六日申时,身为嫡福晋的富察月汐生下了他的第二个孩子,因是嫡孙,皇阿玛大喜,亲自为爱孙命名为“永琏”。 琏,暗寓承继宗庙之意,那时的他是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而他的儿子永琏在皇阿玛心中也将是江山延续之人。 因永琏是皇后所出,爱屋及乌,他也将永琏当成心肝宝贝,宠爱至极。而永琏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孩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渐渐的,他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个儿小时候的影子,因此对永琏更加喜爱。 继位之后,他便召集重臣,仿照皇考成式,秘密建储,将皇储之名亲手密书,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 实际上,立储并不主张立嫡或立长,主要取决于皇子自身的资质,但他却早早建储,只因为太钟爱永琏了。 可他继位后第三年十月里,秋风初起,乍暖还寒,永琏得了伤风。皇子虽然金贵,但此病属小病,并未太在意。谁知永琏竟一病不起,此月十二日便死了。 皇后很自责,他亦然。那时候,孩子不舒服,他却依旧让孩子去上书房,依旧让他去箭亭骑马射箭。 直到此时,皇帝还记得,永琏死的前一日早晨,他见永琏去上书房无精打采,还严厉地训了他。 此时想来,若不是不舒服,从未出过丝毫差错的永琏怎会如此?而他这个做皇阿玛的竟然不知,还训了他,让年仅八岁的儿子直到死前都还对他说“皇阿玛,儿子错了”! 懊悔,自责,心痛……不,远远不够,他悔恨,恨自己,因此这些年来甚至不敢面对伤心欲绝的皇后。 原本,他以为,他与皇后之间再不似从前,这一切皆因皇后不再是从前的皇后,她变了,可细想之下,是他们皆变了。 他在责怪他自个儿,也责怪皇后,怪她未曾照顾好永琏,孩子病得那样厉害竟然不知。 如今,梨梨失踪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失去了永琏,再也不能失去梨梨,皇后承受不起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他亦然。 在皇帝的旨意下,整个热河行宫内的人都四处寻找公主,就连太后和大阿哥等人也闻讯赶来。 夜幕降临,众人举着火把,高声喊着公主,将正宫和湖泊周围都寻遍了,皇帝还让人划船去湖中寻找。 而魏凝儿却只能避开众人,小心翼翼在四处寻找,若研也按照她所说的,在正宫后院悄悄地去查探。 公主未曾被找到,她们两人也不敢出现,那样便完全没有退路了,魏凝儿与若研深知其中的道理,两人皆是小心翼翼的。 从公主寝殿到湖泊周围处处都被寻遍了,魏凝儿见所有人都未曾有发现,便悄悄地进入了正宫后院,去找若研。 而此刻,若研却也未曾有丝毫的发现。 众位娘娘身边的下人们均被派去找公主,贵妃和娴妃此时伺候在昏迷不醒的皇后身边,而纯妃嘉妃等人则是跟在了太后和皇帝身边,她们所住的寝宫完全空了下来。 魏凝儿找到若研之后,两人又潜入了众位娘娘的寝宫每处地儿细细地寻了,却毫无所获。 夜深了,魏凝儿和若研站在后院的角落里,两人都沉默着,就连魏凝儿都快死心了,但……她们没有退路,往后便是死路一条,丢了主子的宫女除了死再也没有旁的选择。 可她不甘心,她答应了额娘,答应了傅恒,要活着离开皇宫,更何况,她决不能让公主出任何的意外。 在宫中,失踪的人十有八九是被人杀了给丢弃在了某处偏僻的角落里,运气好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若是宫女,那几乎是死定了,但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有谁敢谋害她?即便有也只是宫里的主子们,但公主不是皇子,对她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们不会铤而走险才是。 魏凝儿思前想后也毫无头绪,就在她已经快要放弃时,脑中却猛地浮现出一个人来。 “若研,方才你可曾瞧见林答应了?”魏凝儿突然问道。 “拂柳?未曾瞧见,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在皇后娘娘身边,纯妃娘娘和嘉妃娘娘以及怡嫔、舒嫔她们在太后身边,至于林答应,未曾瞧见!”若研摇摇头。 此番皇帝来热河行宫,嫔以上的主子娘娘们都随行了,那些份位低的贵人、常在、答应们,皇帝却只带了林佳拂柳一人。 但此番魏凝儿却发现这林答应竟然没了踪影。 两人又在林佳拂柳的住所寻了一圈也未有发现,但魏凝儿此时再也找不到别的蛛丝马迹,便拉着若研躲在了她的寝殿之中。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寝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魏凝儿和若研一惊,立即躲好。 拂柳一进门便慌慌张张地直奔屏风后面,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和鞋子,对身后还在发愣的宫女巧儿道:“快去帮我拿干净的袍子和鞋袜来!” “主子……我……”巧儿一脸惨白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没用的东西!”拂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你怎如此惊慌,万一被人看出端倪来,我与你都得死,还不给本小主将你身上沾满泥土的外袍和鞋子换下来!” “是。”巧儿含泪应道。 “快些,必须立即赶到皇上那儿去,先前一片混乱,不会有人在意我们,若稍后被人发现我们不在,那可就危险了!”拂柳拉着巧儿说道。 “是,主子!”巧儿颤声道。 “算了,瞧瞧你这胆小懦弱的样儿,你不必跟去伺候了!”拂柳已然换上了干净的外袍,随意抓了一双盆底鞋便往外走。 “主子,奴婢害怕……”巧儿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拂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心道,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没胆的丫头伺候,不能帮忙不说,平添了许多的麻烦。 “主子……万一公主她……” “你给我闭嘴,我们今日一直在这殿里,半步也未曾离开,可记住了?”拂柳厉声喝道。 “是!”巧儿不住地点头,但心中的恐惧却有增无减,一想起公主还昏迷着被她们抛到了草地上,就浑身发软。 拂柳推开她便往外走。 巧儿见主子出去了,心中更是害怕,去了她所住的偏房中蜷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魏凝儿和若研慢慢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魏凝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屏风后头,拿起方才拂柳换下的衣物与鞋子查看起来。 “如何?”若研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袍子下方有些潮湿,鞋子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我也不知是在何处留下?”魏凝儿轻轻摇摇头,她对这热河行宫丝毫不了解。 “逼问那宫女?”若研定定地看着魏凝儿,等待她拿主意。 “好!”魏凝儿本不想打草惊蛇,从方才拂柳与宫女巧儿所说的话中便知,她们和公主失踪有关,但她与若研却不敢立即去质问拂柳,只因事情闹大后,即便可以证明是拂柳害了公主,可她们二人却因护主不力,也会没命。 魏凝儿从拂柳的梳妆盒里拿出一支银钗便与若研一起去了宫女巧儿的偏房中。 “啊……”巧儿本就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此时被她们掀开被子,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若研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魏凝儿则是将银钗抵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巧儿,不许动,给我闭上嘴,否则我一害怕,这手轻轻一抖,银钗便会刺破你的喉咙,要了你的命。” “唔唔……”巧儿的身子一直在发着抖。 “放开她!”魏凝儿对若研说道。 “嗯!”若研虽放开了她,却死死地盯着她,以免她耍花样。 “是你们!”巧儿见来人竟然是魏凝儿和若研,原本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巧儿,方才我们全听到了,是你和林答应害了公主,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公主现在在何处,可有危险?否则我便将你送去皇上面前,到时候不仅你要死,你的家人也会受到株连,你自个儿想想吧!”魏凝儿看着她,沉声道。 “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将我说出去,我不想死,我还有额娘和阿玛,我不能让他们受牵连!”巧儿本就害怕,此时见魏凝儿和若研竟然找上门来,还听到了她和主子所说的话,顿时崩溃了。 她原本才进宫一月,就连宫里的规矩都知之甚少,却被林答应给要来身边,跟着她到了这热河行宫。可来的第一日主子便犯下了那等杀头大罪,她一个小宫女,自然是吓坏了,被魏凝儿这么一威胁,半分都不敢隐瞒了。 原来今儿个下午,公主带魏凝儿和若研出了正宫后院之时,正好被拂柳给瞧见了。 拂柳往年跟在贵妃身边来行宫,对这行宫了若指掌,便带着巧儿跟了上去,一直到湖泊那儿,主仆两人便躲了起来。 拂柳心中对魏凝儿可谓恨之入骨,若没有魏凝儿她怎会有今日?怎会成为皇上的弃子,成为众位娘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见公主一个人跑了,魏凝儿与若研却不去追,她便觉机会来了,带着巧儿追上了公主。 公主正羞愤难当,却被拂柳主仆给拦住了,加之拂柳言语不当,公主听后大怒,自然将心中的愤怒统统发泄到了她们身上。 拂柳原本想借机让公主对付魏凝儿,却没曾想会被公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当时便懵了。 后来听公主说要回禀皇后处置她,她吓坏了便伸手拖住公主,本想下跪认错,哪知一个踉跄竟然与公主一同摔到了地上,公主的头碰到了石头便晕了过去。 拂柳吓坏了,却又见魏凝儿和若研过来了,便与巧儿拖着昏迷后的公主躲了起来。待她们走后拂柳见公主的头上渗出了血,心想即便公主无碍,她也死定了,把心一横便要将公主丢弃到湖中,不仅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嫁祸给魏凝儿和若研,何乐而不为呢? 但湖边常常有侍卫巡逻,她怕被人发现便让巧儿背着公主跟着她往万树园与试马埭那边去了。 到了那儿便是一片碧草,林木茂盛,一眼望不到边际,两人便将公主丢弃在了茂盛的草丛中。 第25章 有惊无险 (1) “你们真是该死,茫茫草原上,我们如何寻人,巧儿,若你想将功赎罪便领着我们前去!”魏凝儿看着巧儿说道。 “公主原本头上就破了,虽伤口不大,但一直流血不止,主子也不许我替公主包扎,她说公主若是醒过来,我与她便没命了,此时即便赶过去,公主只怕也救不活了!”巧儿颤声道。 魏凝儿听她如此一说,原本还算镇定的心瞬间全乱了,她手里的银钗下一刻便刺入了巧儿的手臂上。 “啊……”巧儿痛得尖叫起来,却被若研给死死地捂住了嘴。 “你们该死,若是公主真的出了意外,即便我与若研要偿命,也会先把你和拂柳杀了!”得知公主可能性命不保,魏凝儿的心竟然抽痛起来,她盯着巧儿眼中满是杀气,真恨不得用这银钗将巧儿给刺死了以泄心头之恨。 那么天真活泼的公主,她们怎会下得了手。 魏凝儿一把拔出银钗,将巧儿拽下床来,厉声喝道:“带我们去找公主!” “是……是……”巧儿吓得连身上的痛都丝毫察觉不到,连鞋子也未穿,便往外跑去。 魏凝儿与若研跟了上去,拽着她便往万树园的方向跑去。 湖泊北面的山脚下往前便是万树园了,听巧儿说,她与拂柳并不敢往前走太远,就在山脚下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丢下了公主。 魏凝儿和若研随着她往那边跑去,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侍卫和宫女太监,但众人皆是在找公主的,也未曾注意她们。 三人到了湖泊北面,远远地便瞧见了好些太监在那儿。 此处很是偏僻,有如此多太监出现简直让魏凝儿意外,她们现在出去难免突兀了一些,便在大石头后躲了起来,却没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只见为首那太监慢慢走了过来,喝道:“是谁躲在那儿,还不快出来!” 魏凝儿三人顿时冷汗直冒,眼见火光越来越近,便知太监们已然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怎么办?”若研紧紧握住了魏凝儿的手,心道,今日死定了。 巧儿更不必说,险些晕了过去。 魏凝儿轻拍着若研的手,低声道:“我出去引开他们,你随巧儿去找公主,记住,一定要救公主,不仅为了救我们自个儿的性命,想想公主对我们的好,便不能让她出事!” “不……我去!”若研一把拉住了魏凝儿便要站出去,但她劲儿太小,不仅未曾拉住魏凝儿,自个儿还跌倒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魏凝儿已然从大石头背后站了出来。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那石头背后?”太监沉声道,不似平日里那些捏着嗓子怪声乱叫的太监,这倒是让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 但她却丝毫不敢抬头,微微屈膝道:“奴婢是跟随姑姑一道出来寻公主的,没曾想却迷了路,夜深了,奴婢害怕便躲在了这石头背后,请公公明察!” “你是哪位主子身边的?”太监又问道。 “奴婢是……”魏凝儿正想着如何回答,却见那太监竟然移动了脚步,眼看就要绕去石头背后了,她立即直起身来挡在了太监面前。 “你……”太监没曾想会被她拦住,正欲呵斥,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而魏凝儿也呆住了,下一刻竟然猛地握住了太监的手臂,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是……你是……文昊哥……” 太监闻言浑身一震,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下一刻便将魏凝儿的手拉开,冷声道:“你认错人了,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胡世杰。” “不……你骗人,你就是……”此时此刻,魏凝儿已然有些失控了。 胡世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对身后的十几个小太监道:“此处都被寻遍了,随咱家往这边去!” “是,公公!”小太监们拿着火把便随他去了,留下魏凝儿一人呆呆地立在那儿。 如若她追上去便能瞧见独自走在前头的胡世杰此时拳头紧握,眼中闪动着泪光。 刻意避着她,躲着她,没曾想会在此处遇上。 如今的他不是叶文昊,而是胡世杰,一个太监而已。 方才,凝儿那一声文昊哥几乎让他瞬间崩溃了,但他在最后那一刻忍住了,他此生注定不能再与凝儿有任何的交集,他只是一个太监,他没有脸面再见凝儿,加之身负血海深仇,万万不能将凝儿给连累了。 “凝儿快走!”若研并未发现魏凝儿的异样,见太监们走远了便拉着魏凝儿跟着巧儿往前跑。 而魏凝儿还未醒过神来,她的脑子此时混乱一片。 四年前便死在大火中的文昊哥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魏凝儿在吃惊的同时心中涌起了狂喜。 但文昊哥竟然不认她,而且……令她心痛不已的是,他成了太监。 这是为何?这到底是为何? 魏凝儿一遍遍地在心中问着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从五岁起,一直到她十三岁,这八年中,额娘身子弱,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时日是躺在床上的,几乎对她不闻不问,而叶文昊就像她的亲哥哥一般,护着她,照顾她,在她饥饿难耐之时给她吃的,在她受冻的时候给她穿的,在年幼的魏凝儿眼中,世上最好的人便是叶文昊,比额娘还好。 因有叶家的接济,她与额娘才挺过了一年又一年,她才能平安长大。 可一夕之间,叶家却被大火夷为平地,魏凝儿为此伤心了许久,如今能再见叶文昊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文昊哥那般好的人怎会成了太监? 当年到底出了何事? 魏凝儿的心中仿佛被压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凝儿你怎么了?”若研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 “没事,找公主要紧,我们快些!”魏凝儿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笑。 她们又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在巧儿的指引下找到了公主,万幸的是,公主后脑上的伤口不深,早已结痂并未流血,而公主气息与脉搏尚在,性命无忧,只是被丢弃在这更深露重的草丛中已染上了风寒,浑身烫得厉害。 此时天已蒙蒙发亮,魏凝儿与若研轮流背着公主往回去的路上走,巧儿早已被魏凝儿打发回去了,临走之时还交代她千万不可被拂柳给瞧出端倪来。 到了湖边之时,魏凝儿突然拿出了那银钗便往自己的肩上刺去。 “你做什么?”背着公主正在走的若研被她吓到了。 “公主受伤了,我们自然不能安然无恙!”魏凝儿忍着剧痛,又在腿上刺了一下,将银钗递给了若研。 “我来背着公主!”魏凝儿疼得浑身冷汗直冒。 若研咬咬牙将公主放到了凝儿背上,拿起银钗便在自个儿身上也刺了两下。 约莫过了两刻钟,终于有人发现了她们。 魏凝儿和若研也累得快要趴下了,将公主交给了她们之后,若研也晕了过去,只有魏凝儿一人还清醒着。 得知公主找到了,忙活了一整夜的众人也终于放下心来,公主被抬回寝殿之后众位太医立即为其诊治。 正如魏凝儿所料想的,公主的伤势并不重,却因染上了风寒,需要好好调养。 原本昏迷的皇后娘娘也醒了过来,这让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送走了太后便下旨让众位娘娘们也回去歇着了。 看着女儿原本红扑扑的脸儿惨白一片,皇帝的心不禁一痛,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后便吩咐太医们好生照料着。 他要去瞧瞧皇后如何了,虽然她醒过来了,但他仍旧不放心。 刚刚迈出寝殿的门,皇帝却瞧见了跪在外头的魏凝儿,眼神微微一滞,往前走远了才对身边的吴书来道:“去叫她起来,派个太医给她瞧瞧!”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领旨往后跑去。 “凝儿,皇上有旨,让你起来!”吴书来到了魏凝儿面前,扶起她笑道。 “谢公公!”魏凝儿微微舒了一口气。 “你这丫头真是福气好啊,是个做主子的命!”想起皇帝对这丫头的不一般,吴书来便笑道。 “公公此话何意?”魏凝儿猛地一滞,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竟有几分凌厉之色。 “就是……就是……咱家这是随意说说,随意说说,你也受伤了,赶紧进去歇着吧,咱家这就让太医给你瞧瞧!”吴书来被她瞧得心中发麻,讪笑道。 “吴公公,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您可知这番话会害死奴婢!”魏凝儿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便进了殿去。 吴书来心中一突,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道:我方才竟然有些怕这丫头,要知我吴书来除了皇上可从未怕过别人。 宫中除了皇帝便未曾有人敢训斥于他,就连太后也念他伺候皇上多年,常常赏赐与他,皇后娘娘对他也颇为客气,但这个丫头却常常不给他好脸色,可他偏偏连一丝想教训她的念头都不敢生。 而此时,回到寝殿的拂柳却急得满头大汗,心慌不已,她跑到偏房一把将巧儿给拽起来。 巧儿心中一突,心道:难不成主子知道是我帮魏凝儿他们找到了公主? “巧儿,大事不妙,魏凝儿与若研那两个小贱人竟然找到了公主,我们大祸临头了!”拂柳满脸狰狞地低吼道。 巧儿却在心中冷笑着,祸是小主闯下的,大祸临头的自然是小主,不过,如今她还得听命于小主。 “小主,那如何是好?奴婢……奴婢……”巧儿故作害怕,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曾想此番我费劲心思却便宜了那两个贱人,不行,公主万万不能醒过来,她若是醒过来我便会没命,一定要想个法子,一定要!”拂柳说到此猛地拽着巧儿的衣襟,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小主……”巧儿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不禁有些害怕了。 “巧儿,你想不想死?”拂柳笑着问道,只是她的笑容在巧儿看来命如同厉鬼般可怕。 “小主,奴婢不想死!”巧儿摇摇头,魏凝儿曾答应她,公主醒来后会求公主放她一条生路的,她自然不会死,要死的是小主。 “那好,公主醒了我们就得死,不想死那么只能……”拂柳说到此凑到巧儿耳边低语了几句。 巧儿闻言愣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猛地跪在了地上:“小主……奴婢不敢……” 拂柳掐着她的手臂,低吼道:“不敢,有何不敢?谁想让我拂柳死,我便先让她去见阎王。” 第26章 有惊无险 (2) “那可是公主!”巧儿只觉得她疯了,可小主的疯狂与心狠她不是头一次见到,将受伤的公主丢弃,让其自生自灭,这需多大的胆子啊,小主有胆子干一次,便有胆子干第二次。 拂柳虽然如此说,但也是吓得不行,弄不好,事情败露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快去!”拂柳浑身都在发抖。 “小主,奴婢不敢去,奴婢害怕啊!”巧儿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喊道。 “你给本小主闭嘴!”拂柳气得一脚将她踹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喝道:“也罢,你就留着这儿,不许离开半步,本小主自己去!” 对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拂柳真是不抱一丝希望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心知小主已然走远了,巧儿才定了定神,悄悄走出了她们主仆所住的小园子,往公主寝殿的方向去了。 她前脚刚出去,拂柳便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森然的笑意。 今日回来去偏房找巧儿时,拂柳发觉那个丫头竟然睡着了,她顿觉有些奇怪,按理说巧儿怕得要死,怎会睡得着?且她瞧巧儿熟睡之时竟然用手护着手臂,便轻轻触碰了一下,却听她呓语“痛”,心中便觉得奇怪,昨儿个巧儿可未曾受伤,拂柳这才起了疑心,轻轻将她宽大的衣袖掀开便瞧见里面被白布绑着还有丝丝血迹。 心知有鬼的拂柳却不动声色。 拂柳当时就怀疑公主被找到与巧儿有关,她们将公主丢弃到那么隐蔽的地方,怎么还会被魏凝儿她们找到? 再加之她出主意说要毒死公主时,这个死丫头虽然看着很害怕,但眼中竟然有窃喜之意,被拂柳给看了个真真切切。 她入宫多年了,若还会被这个刚进宫两个月不到的小丫头给骗了,那便是她蠢得无药可救了。 因此拂柳才躲了起来,此时见巧儿离开园子,便知巧儿背叛了她。 巧儿走后,拂柳自然悄悄跟上了,一直跟到了公主所住的寝殿外,便见魏凝儿将巧儿给拉了进去,拂柳顿时明白巧儿投靠了魏凝儿。 至今为止,拂柳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让魏凝儿给瞧出了端倪,借助巧儿找到了公主。 既然想不明白,拂柳便作罢,忙活了一夜,她此时早已累得脚步虚浮,还是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儿,就让魏凝儿和巧儿去急吧。 而此时,魏凝儿正思索着巧儿方才所说之话。 巧儿告诉她,拂柳欲下毒加害公主,魏凝儿微微惊讶过后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巧儿,你说,林答应让你下毒,你不敢,她便要亲自动手?”魏凝儿再次确认。 “是,小主的确是这么吩咐我的!”巧儿忙不迭地点着头。 “嗯,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免得她起了疑心!”魏凝儿笑道。 巧儿微微颔首便跑了出去。 “若研,你说拂柳有那个胆子吗?”魏凝儿看着若研问道。 “想在公主的药中下毒,只怕她有胆子却没那个本事!”若研冷哼道。 “嗯,但我们也得小心点!”魏凝儿只怕真的出了差错。 “你放心,我会盯着的!”若研笑道。 魏凝儿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寝殿有人在喊“公主醒了”! 两人相视一眼便跑了过去。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小宫女大声喊着。 “快去把太医们叫过来!”魏凝儿支走了小宫女,这才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公主。 “公主,您可有哪里不适?”魏凝儿有些焦急地看着公主。 “哇……”公主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魏凝儿后,竟然大哭起来。 “公主您别哭,告诉奴婢您哪里疼!”魏凝儿与若研立即拉住了她的手。 “凝儿,若研,我怕……”公主似乎被吓坏了。 “不怕,公主不怕,我们在,我们会保护公主的!”魏凝儿既心酸又心痛。 “我以后再也不一个人跑了!”公主哭着说道。 “公主可还记得是谁害了你?”魏凝儿问道。 “是……是林答应,她拦住了我的去路,我便训斥了她,随后她向我扑来,我就晕了过去,我的头好疼!”公主轻轻动了一下,发觉头疼欲裂。 魏凝儿深吸一口气便将所有的事儿都讲给了公主听。 公主待了一会儿也回过神来,她止住了哭声,颤声道:“如此说来,拂柳欲置本公主于死地,而我若是将此事告知皇额娘,你们也难逃责罚?” “是,公主!”魏凝儿与若研立即跪了下去。 公主瞧了她们片刻才道:“你们起来吧,此事本公主不会告诉皇额娘,若是有人问起,本公主便说有人将我们主仆三人打晕了,是你们醒来后将本公主背了回来,如此你们不但无错还有功。至于那个林答应,本公主先留着她的性命,迟早让她生不如死!” “谢公主!”两人齐声谢道。 “起来!”公主对两人说道。 “公主,奴婢不敢起来,昨日是奴婢在公主面前大不敬,才让公主着了小人的道,奴婢罪该万死!”魏凝儿说到此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真是后悔了,公主金枝玉叶,又是个孩子,任性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她们不该置之不理的。 “公主,奴婢也该死!”若研也颤声道。 “不必自责,若不是你们,我早已被人害了,起来吧!” “谢公主!”两人这才起了身来。 “头好疼,该死的拂柳。”公主扶着头低声吼道。 “公主放心,奴婢断然不会饶了她!”魏凝儿已然有了主意。 “不急,等本公主痊愈了再说,这些天就先让她得意去。”公主有些愤然地说道。 “皇后娘娘驾到……”就在此时,外头想起了太监的通传声。 “皇额娘来了,你们快扶我下来!”公主很是激动。 “是!”公主早已退热了,只有头上的伤未曾痊愈,两人也放心让她下床了。 “皇额娘!”见皇后进来了,公主光着脚就跑了过去。 “快回去躺着!”皇后一阵心疼,拉着她的手说道。 “皇额娘您不舒服,也回去歇着吧,儿臣无碍的!”方才魏凝儿在回禀公主之时,也告诉她皇后昨夜旧疾发作,公主担心不已。 “皇额娘一听说你醒了,哪里都不痛了,梨梨你放心,皇额娘一定会找出加害你们的凶手!”皇后说到此对身后的太监总管王禄道,“多派些人给本宫查!” “是,娘娘!”王禄恭声领命。 “这次多亏了凝儿和若研,将你背了回来,如若不然,本宫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皇后说到此眼中闪动着泪光。 “皇额娘您别伤心!”公主轻轻靠在她身上,紧紧抱住了她。 “好,梨梨没事了,本宫该高兴才是!”皇后轻轻摸着她的脸笑道。 “皇额娘,此次多亏了凝儿和若研,儿臣要请皇祖母赏赐她们!”公主笑道。 “好,梨梨,等你痊愈,皇额娘与你一块去给她们讨一道恩旨,让她们出宫去!”皇后也笑了。 “皇上驾到……” 皇帝得知公主醒来后也急忙赶了过来。 “你们俩先下去候着!”皇后突然对魏凝儿和若研说道。 “是,奴婢告退了!”魏凝儿和若研立即退到了偏房。 皇上来后,过了不多时,太后与大阿哥等人也来了,太后见了公主受了伤,自然是心痛不已,免不得多说几句。 “皇额娘,梨梨无碍了,您也要保重身子才是!”皇帝见太后很是伤心,低声劝道。 “请皇额娘保重凤体!”皇后也柔声道。 “好好好,皇帝,你可要早些找到那些胆大妄为的人,连公主也敢加害,罪该万死。”太后怒声道。 “是,请皇额娘宽心!”皇帝笑道。 “皇祖母,梨梨身边那两个宫女奋不顾身救了梨梨,您可要赏赐她们!”公主抱着太后的手臂轻轻地摇着,娇声道。 “好,你说赏赐便赏赐!”太后摸着她的小脸笑道。 “谢皇祖母!”公主很是高兴。 “乖,皇祖母明日再来瞧你!”太后笑道。 “臣妾恭送皇额娘!”皇后微微福身。 “恭送皇祖母!”公主高声道。 刚刚出了公主所住的小园子,皇后便在外头瞧见了皇帝,心中不免有些惊讶,皇上不是陪着太后走了吗? “月汐!”皇帝见皇后出来了,迎了上去。 “皇上……”皇后微微一愣,不禁热泪盈眶,原来昨夜她发病之时,并不是幻觉,皇上真的唤她的小名来着。 “月汐,永琏已去了六年了,是该放下了,我该放下,你也该放下了,难不成你要一辈子都怨我吗?”皇帝握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哀伤。 “皇上……我从未怪您,我是怪我自个儿……若是我再仔细些,再小心些,永琏他怎会……怎会与我们天人两隔。”皇后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月汐!”皇帝轻轻地拥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永琏虽去了,但他还活在我们心里,我不曾忘记他,你也不曾。他那样的孝顺,若是知我们这么悲痛,他该伤心了,月汐,为了永琏,你要振作起来!” “皇上……我也不想悲痛,可一想起他我就自责,我就懊悔,我就难过。” 皇帝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痛,并未说什么,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她,或许,再有一个孩子,会让皇后忘记往日的伤痛吧。 将皇后送回去之后,皇帝只觉着心中异常的压抑,此时晴朗的天在他眼中好似也阴沉起来了。 几乎是不经意间,魏凝儿那灿烂的笑容突然就浮现在他眼前,皇帝便在吴书来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上,奴才这就去!”吴书来得了皇帝的旨意,自然不敢耽搁,立即去了公主那儿。 “你说黄大哥找我有事?”魏凝儿微微有些吃惊,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行宫? “吴公公,黄大哥不是在京城吗?”魏凝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京城?不不……他随皇上来行宫了!”吴书来笑道。 “他受伤了竟然还跟来伺候皇上,不知该说他忠心还是蠢笨!”魏凝儿只觉得当奴才的实在是太凄惨了,受了伤还得伺候皇帝。 “这……”吴书来见魏凝儿一脸愤恨,不由得冷汗直流。 “吴公公,快去吧,我正好瞧瞧他的伤可好了!”同在宫中为奴为婢,谁都难免有个难处,既然熟识,能互相有个照应也不错,加之黄大哥上次受伤其实也是为了护着她,不然以他的身手要躲开那些箭雨自然不在话下。 “你别担心,皇……你黄大哥他已然痊愈了!”吴书来原本才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第27章 有惊无险 (3) 皇帝见魏凝儿的地方极其隐蔽,乃是一处假山后头。 “黄大哥!”魏凝儿见到他无事,心中不免有些欣喜,可脑子里却突然响起方才与若研所说的话来,说这黄大哥脸上贴着假胡子逗她玩,魏凝儿不相信,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过去,她倒要瞧瞧这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皇帝见到魏凝儿笑吟吟地跑过来,原本阴霾的心豁然开朗,也跟着开心起来,可当魏凝儿那嫩白的小手摸到他脸上时,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皇帝整个人猛地一滞。 魏凝儿却并未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脸上的大胡子摸了又摸,扯了又扯,不禁笑出声来:“我就说嘛,这胡子怎么会是假的。” 魏凝儿说罢抬起头看着他,却察觉到他似乎有点怪异,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怪异,就像……就像傅恒有时候看着她一样。 每每傅恒那样瞧着她时,都会偷亲她,想到此,魏凝儿不禁有些脸红了,甚至还有些恼怒,她忍不住抬起脚对着他踩了过去。 “嘶……”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丫头真是狠心!” 平日里见她在皇后与公主等人面前进退有度的,可接触多了,便会发现,她其实比野猫还野。 一旦有人对她丝毫不利,她便会张牙舞爪。 魏凝儿撇撇嘴道:“谁让你盯着我瞧的,踩你一脚那是轻的,要是旁人我早就……”魏凝儿说到此猛地一顿。 “早就如何?”皇帝笑着问道。 “不告诉你!”魏凝儿白了他一眼才道,“黄大哥你的伤可痊愈了?”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侍卫的衣衫,他奋力地掀开了袖子,露出了当时所受箭伤的地方。 伤口完全愈合了,只是上面依旧看得出有个淡淡的伤痕,伤痕的皮肤颜色比周围的浅上了许多。 “痊愈了便好!”魏凝儿微微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 “小丫头,你方才为何扯我的胡子?”皇帝笑着问道,心中充满了疑惑。 “因为有人告诉我你脸上的胡子是假的!”魏凝儿笑道。 皇帝闻言脸色微变,正欲说什么,魏凝儿却笑道:“我才不信呢!” “黄大哥,既然你痊愈了,我便放心了,我先回公主那儿去了!”魏凝儿说罢打了个哈欠,看着似乎有些累了。 “去吧!”皇帝也觉得累了,昨夜寻了公主一夜,忧心无比,今儿个却也睡不着,一听公主醒了又忙不迭地过去,方才为了出来见这小丫头还手忙脚乱了一番,又是贴假胡子,又是换侍卫衣服,现在还真觉得疲惫。 魏凝儿确实累的快趴下了,她虽然很想问问胡世杰的事儿,可也知道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只得作罢了。来日方长,她一定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吴书来陪着皇帝回到寝殿后,待皇帝歇下了,他便急匆匆地去太监们住的地儿找胡世杰。 “世杰……世杰……”吴书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小太监们见是他来了,均行礼后远远地避开了。 “干爹!”胡世杰见是吴书来,心中不由一喜。 “干爹,有件事儿子想求您!”胡世杰在他耳边低声道。 “何事?”吴书来问道。 “皇后娘娘宫中的宫女魏凝儿与儿子是旧识,请干爹照顾一二。”胡世杰很小心地说道。 “这么说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如此看来,她决计不能留!”吴书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干爹,不能杀她!”胡世杰脸色大变。 “不,她必须除掉,否则你的身份暴露后,你我都得死!”吴书来面带狠色。 “干爹,你放心,她与我一块长大,不会害我!”胡世杰急声道。 “不行,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吴书来已然下了决心。 “干爹,在我心中除了死去的爹娘,最重要的人便是您与凝儿。当初经历了那场灾难,我成了废人,多少个夜里,孩儿背着您拿着匕首,真想了此残生,可……孩儿心中却念着她,总想着有一日还能见到她。两年前,她入宫了,孩儿心中仿佛有了寄托,干爹,孩儿相信,凝儿她绝不会出卖我!”胡世杰说罢看着吴书来,眼中带着一丝哀求。 “你……”吴书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心道,怪不得这两年,这孩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自从大火后,吴书来将他救起后带他进宫,但这孩子却一个人从早到晚默默不语,完全放弃了自己,仿佛要自生自灭。 这两年却突然有了改变,当差也利索了,从一个小太监慢慢成了皇帝身边得力的传旨太监。虽然吴书来也关照他,提拔他,但这也与他的努力分不开,这一切,原来是因为魏凝儿。 “干爹,您放心,我晚些时候便去找她,将当初的事儿都与她说明白,只是……凝儿那样的性子,我怕连累了她!”胡世杰叹声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魏凝儿这丫头对身边的人倒是不错,就说那若研,魏凝儿次次都护着她,既然你相信她不会出卖你,那你便告诉她吧,不过……你可得避着点,千万不要让旁人瞧见了!”吴书来叮嘱道。 “是,干爹!”胡世杰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天黑后,胡世杰便前往公主所住的园子里,此时,园子多了好几个小太监和宫女。 皇后娘娘吩咐下来了,公主身边要多些人伺候着,她才安心,公主虽然有些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小太监们见胡世杰来了,还以为皇上有旨意传下来,便进去通报了。 “皇上身边的胡公公来了?可是胡世杰?”魏凝儿问道。 “这,奴才只知道他是胡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小太监恭声道。 “好,不必禀告公主了,我先去瞧瞧!”魏凝儿说罢便走了出去。 “胡公公!”再见他,魏凝儿已然不像当初那般失态了,为免被人瞧出什么来,她便依照宫中的规矩,微微福了福身。 “姑娘客气了,咱家前来是有事想劳烦姑娘帮忙!”胡世杰眼神微动,看着她说道。 “是,公公这边请!”魏凝儿将他领到了后头一处僻静地儿。 “文昊哥!”魏凝儿突然回过头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泪光。 “凝儿!”胡世杰看着魏凝儿,心久久不能平静。 “文昊哥,你终于肯认我了!”魏凝儿哽咽道。 “凝儿,叶文昊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胡世杰!”胡世杰有些凄苦地笑道。 “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凝儿心中的文昊哥!”魏凝儿握着他的手不禁潸然泪下。 “凝儿,别哭,打小你一哭,我的心便会乱,虽然我不再是从前的叶文昊,但无论此生我变成何人,也会保护你、照顾你的。”小时候,他曾经暗自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照顾魏凝儿,让她过上好日子。 因此,他不足十五岁便和阿玛去内务府供职,干一些杂活、重活,再苦再累他都未曾放弃。 但一场大火却毁了一切,阿玛、额娘死了,他成了废人,曾经的梦完全破碎了,现在他只要远远地看着凝儿便好了。 魏凝儿听他如此说,眼中的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小时的一幕幕也浮现在眼前。 “文昊哥,当年到底出了何事?”许久,魏凝儿才镇定下来,低声问道。 “当年……”胡世杰的双眼逐渐通红起来,“那时,我与阿玛在内务府干粗活,阿玛是有功夫在身的,我也不差,互相有个照应,从未出差错。那一日……我们奉命从内务府运一些物品去雍和宫,路上,我不小心闪着脚,阿玛让我先回去,后来……阿玛神色慌张地回到了家里,说他闯了大祸,却又不肯多说。十日之后,除夕之夜,我们睡下后有人潜进来,他们将阿玛和额娘杀了,我也中了一刀,却并未死,可是这些畜生竟然放了火,后来我昏迷在了火海里,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干爹宫外的私宅里,是他救了我,可我却成了个废人。” “文昊哥!”魏凝儿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她明白,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凝儿,别伤心,或许就是我的宿命,我如今就想找出杀害阿玛和额娘的人,为他们报仇,也为我自己报仇。可干爹说,他们太厉害了,即便是他也不能动那些人分毫!”胡世杰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苦笑道。 “到底是何人?”魏凝儿心惊不已,连吴书来都不能撼动分毫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干爹说,看那些黑衣人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宫中的侍卫!”胡世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宫中的侍卫!”魏凝儿倒吸一口凉气,“是皇上派去的人?” “不……不是皇上,干爹是皇上身边最可信的人,若是皇上,他怎会不知?更何况,宫中的主子们能调得动侍卫的有很多!”胡世杰摇摇头。 “文昊哥,你为何如此相信吴书来?他为何会那么凑巧救了你!”魏凝儿心中总觉得吴书来不是个善类。 “我阿玛早年是宫中的侍卫,他与干爹是旧识,两人有一次当差时出了大错,阿玛抗下了罪责,被打的半死后赶出宫,出宫之后便再也未和干爹联系,隐姓埋名多年。后来,我才从干爹那儿知道,阿玛在出事之前曾找过干爹,但……干爹还是来迟了一步。” “原来如此,只要他不会害你就好!”魏凝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凝儿,我进宫之后,干爹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便是这个胡世杰。此人在我进宫之前便是宫中的小太监,只是他丝毫不起眼,后来又死于意外,干爹便乘机让我进宫顶着他的身份。只要在这宫中一日,我便是胡世杰,不是叶文昊。”他说到此心中很是苦涩,却无可奈何,为了报仇,他做何事都愿意,更别说是顶替旁人的身份。 “好,文昊哥,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也会帮你查当年之事的!”魏凝儿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凝儿,你不可被牵扯进来,再则我与干爹这几年多方查探,以他的本事都毫无所获,我不想你浪费了心神,还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胡世杰沉声道。 “好!”魏凝儿神色微变,随即微微颔首,但她不会放弃,她只是不想让叶文昊担心。 “凝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他虽然很舍不得离开,很想和她多说一会儿话,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 “好,文昊哥,你有事便来找我!”魏凝儿笑道。 胡世杰微微颔首,加快脚步离开了。 第28章 木兰秋狝 (1)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魏凝儿心酸不已,老天真是不公啊!为何那样的事儿偏偏发生在了文昊哥身上! “凝儿,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快随我进去,公主正寻你呢!”就在魏凝儿伤心不已时,身后却想起了若研的声音。 “好!”魏凝儿轻轻眨了眨眼睛,直到眼中的雾气消失殆尽,才转过身和若研去了。 拂柳休息了一整日,醒过来后,她瞧着正在屋里忙活的巧儿,心中不禁有些烦闷。 “你过来!”拂柳轻轻招手。 “小主有何吩咐?”巧儿很乖巧地走到她身边躬下身来。 “你好生把屋里打扫干净,睡了一日,烦得慌,本小主出去走走!”拂柳笑道。 “是,小主!”巧儿笑着应道。 拂柳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到处闲逛一番后,见未曾有人跟着她,便往贵妃那儿去了。 “你说谁来了?”贵妃看着冯清州,眼中闪过一抹愤怒。 “是拂柳!”冯清州颤声道,他生怕主子会发火,前些日子一有人不小心提起拂柳,主子便会生气,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的。 可此时拂柳来见,他身为娘娘身边的总管,不得不前来禀报,毕竟如今的拂柳可是答应小主了,觐见贵妃娘娘自然合情合理。 “哼……本宫瞧着她是走投无路,急于来向本宫交代一切了吧,正好,本宫也纳闷当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贵妃笑道。 “是,奴才这就让她进来!”冯清州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了,娘娘前几日都对拂柳恨之入骨,怎么这会子不一样了。 “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拂柳见了贵妃,远远地便跪了下去。 “得了,你如今也是答应的身份了,不是本宫身边的奴才,不必作践自个儿,起来说话吧!”贵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 “奴婢不敢,奴婢此番是来向娘娘请罪的!”拂柳仍旧低着头,并未起身。 “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有话便说!”贵妃可没有耐心和她绕圈子。 “主子……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向您发誓,奴婢绝不敢勾引皇上!”拂柳颤声道。 “是吗?”贵妃冷笑一声,突然从椅子站起身,走了下来,高高的盆底鞋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但拂柳却吓得浑身都开始冒出了细汗。 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贵妃给捏住了,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上了贵妃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来。 “拂柳……本宫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你以为如此便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或许一两日还有可能,但……离宫之前皇上数日传召你侍寝,本宫心中有些疑惑了,就凭你,能有那个本事?本宫在来行宫的途中静下心来想了许久,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了,本宫知道你是个想攀高枝的人,可是本宫不点头,你不敢!所以本宫很好奇,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当然,那日是本宫气急了,才会让你受了委屈,本宫会补偿你的!”贵妃说到此在她耳边低声道,“本宫身边出去的丫头,做一个小答应,太委屈了,明日本宫便向皇上请旨,给你晋位分!” “娘娘,您折煞奴婢了,奴婢就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娘娘,奴婢虽曾妄想着飞上枝头,可奴婢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子,加之在娘娘身边多年,奴婢早已打消了那个念头,那一日……奴婢奉了娘娘的旨意去跟踪那魏凝儿,岂料……” 拂柳一五一十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贵妃听。 贵妃闻言,心中升起了滔天的怒火,她看着拂柳,厉声道:“你这个蠢货,为何那日不讲与本宫听!” “娘娘……那日您断定奴婢背叛了您,恨不得把奴婢千刀万剐,奴婢说的话您哪里会信,加上皇上声色俱厉,训斥奴婢,奴婢也不敢说实话,奴婢想着,等娘娘您消气了再告诉您。娘娘,奴婢没有骗您,奴婢至今还是清白之身,皇上从未宠幸奴婢!”拂柳说到此,怕贵妃不信,便急声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叫嬷嬷来为奴婢验身!” “不必了,本宫相信你,你起来!”贵妃伸出手扶起了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拂柳,是本宫对不住你,当日本宫若是冷静下来,也不会让那个小贱人得逞了!” “娘娘……如今看来,皇上对魏凝儿那个贱人上心了,若是不尽早除去,定是个祸患啊!”拂柳有些焦急地说道。 贵妃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妄想将她当刀子使,这拂柳未免自视过高了吧。 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又如何?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一波又一波,她除得了那么多吗?还是想想怎么抓住皇上的心吧。 更何况,这些年宫中的新人可是层出不穷,但受宠的,还是当初在王府里的老人,皇上啊,是个念旧的主。 再则,那魏凝儿是皇后身边的人,真的出事了,就让皇后去头疼吧。 想到此,贵妃故作愤恨道:“你说得有理,那个贱人必须除了,本宫决不允许任何人爬到本宫头上来,本宫须得想一个好法子才成啊!” “是啊,娘娘!”拂柳恭声道,心中却道,贵妃娘娘果真上钩了,以她对贵妃的了解便知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拂柳,你可有好的法子?”贵妃看着她微微蹙眉道。 “这……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 “你说与本宫听听!”贵妃故意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笑道。 “娘娘,奴婢有个法子能一箭双雕,不仅可以除了魏凝儿那个小贱人,还能让娘娘您登上后位宝座!”拂柳在贵妃耳边低声道。 贵妃闻言猛地一滞,原本想等着看热闹的她,此时心中不能平静了。 “说下去!”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奴婢记得,二阿哥死后,皇后娘娘悲痛欲绝,躺在床上整整一年,身子才有了起色,却也落下了心绞痛的病根。而公主失踪之后,皇后娘娘又犯病了,娘娘您昨夜奉旨去侍疾,必然有所知了!”拂柳神色凝重地说道。 “是……本宫瞧着她痛苦万分,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贵妃微微颔首道。 “若是……皇后娘娘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指不定便会……”拂柳说到此微微一顿。 贵妃自然会意,眼神闪烁不定,半晌才笑道:“拂柳,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自称奴婢,免得旁人听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夜深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来日本宫再与你从长计议,本宫方才所说之事,定然算数,你既是本宫身边出去的人,本宫自当扶持你!”贵妃面露困意道。 “是,嫔妾告退了!”拂柳一时也不知贵妃心中到底有何打算,要说服贵妃,必然要投其所好,贵妃只有两个心愿,其一是生一个皇子,这其二便是坐上皇后的宝座。 拂柳相信只要给贵妃一些时日,她便会有所决定的,此时她也不敢再多言,便退下了。 拂柳刚刚出去,贵妃便召来冯清州,在他耳边低声道:“去给本宫跟着她!” “是!”冯清州应了一声便跟了出去,约莫两刻钟之后,才匆匆回来复命了。 “娘娘,林答应去了嘉妃娘娘那儿!” “哼……她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知道的太多了,还想踩着本宫往上爬,真是痴心妄想,本宫留她不得!”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而此时,嘉妃的寝殿中,拂柳正笑着看向嘉妃,相信她方才那番话,足以让嘉妃动容了。 嘉妃看着拂柳,脸色有些发白,手也微微颤抖,半晌才平静下来,沉声道:“林答应,夜深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本宫也乏了!” “娘娘……”拂柳万万没曾想到嘉妃竟然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打发她。 “梁一鸣,送林答应回去!”嘉妃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 “是,林答应请!”梁一鸣笑道。 “是,嫔妾告退了!”拂柳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她推心置腹,将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嘉妃,没曾想她竟毫无反应。 她前脚刚走,嘉妃便瘫到了软榻上。 “娘娘!”嘉妃身边的管事宫女婉清大惊。 “婉清……原来,本宫生四阿哥时难产竟然是贵妃所为,她为何要如此对本宫?当初在王府,本宫便以她马首是瞻,从未生过二心,原本,本宫心中还念着是她帮着本宫护住了胎,这才有了四阿哥,对她更是敬重,却不知,她竟然那样狠毒。若不是本宫福大命大,挺了过来,早就一尸两命了!”嘉妃恨声道。 “娘娘,那个林答应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才,却背叛主子,现如今与贵妃娘娘水火不容,她说的话可不能全信!”婉清劝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本宫定会查明此事!”嘉妃沉声道。 “娘娘您能如此想便好,宫中险恶,四阿哥还年幼,娘娘不得不防啊!林答应有句话说的对,娘娘在贵妃娘娘身边若是不小心谨慎,有朝一日若出了意外,那四阿哥便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了!”婉清很是担忧地说道。 “本宫何尝不知,大阿哥大了,又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定然不会给贵妃当儿子。三阿哥和六阿哥是纯妃的心头肉,纯妃虽然脑子不够使,可皇上就喜欢她那股子傻气,她如今正受宠,没人能抢了她的儿子。至于五阿哥,他额娘愉嫔虽然分位不高,也不受宠,可愉嫔性子刚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贵妃断然不会去招惹。她眼下就是想打四阿哥的主意,若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或是犯了大错,那么她便能抚养四阿哥了。”嘉妃说到此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越发地担忧起来。 “娘娘所言极是!”婉清却不知主子心中到底有何打算。 “本宫自然不能给他人作嫁衣裳,等着瞧吧,总有一日,她会后悔曾经如此对待本宫!”嘉妃冷笑道。 “那林答应那头?” “她?跳梁小丑罢了,本宫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不必搭理她!”嘉妃沉声道。 “是,奴婢懂娘娘的意思了!”婉清应道。 第29章 木兰秋狝 (2) 经过十来日的修养,公主痊愈了,但拂柳的存在对她来说犹如芒刺在背,若不是为了保魏凝儿和若研周全,她早就报仇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二十四,这一日是公主十三岁的生辰,因太后下了旨,众人便齐聚一堂为公主庆生。 魏凝儿与若研本欲跟在公主身边去热闹热闹,可为了不让众位主子们瞧见了引火烧身,两人便按照公主的吩咐候在了外头不显眼的地儿。 一连收了好些个精致的寿礼,公主自是高兴,但她一瞧见拂柳,顿时沉下脸来,只是未让众人发觉罢了。 席间,公主似乎很“喜欢”皇帝的“新宠”林答应,总是缠着她,而皇帝也想起前几日贵妃所请,当场便下旨晋了拂柳的分位,现如今的她已是常在了,还得了封号“秀”。 而拂柳却吓得战战兢兢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失态,只因公主方才在她耳边说:“别以为本公主奈何不了你,咱们来日方长!” 席散后,拂柳喝得晕乎乎的,她如今虽然是秀常在,却还是众人之中最卑微的存在,娘娘们让她喝酒她岂敢不喝,加之公主有意对付她,她根本不敢拒绝。 “秀常在,喝多了吧,本公主送送你!”公主一把扶住了拂柳的手笑道。 “不不……公主折煞嫔妾……了……”拂柳吓得酒醒了一半。 “皇额娘,儿臣觉得和秀常在很投缘,儿臣想去她那儿玩玩,可好?”公主看着尚未离去的皇后笑道。 “去吧!”对于公主的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的,皇后都会答应,更何况今日是公主的生辰。 拂柳只好和公主一道离开了。 刚刚出了大殿,魏凝儿与若研便跟了上来,还有好些小宫女、小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拂柳的寝宫去。 到了寝宫,公主便吩咐下去,除了魏凝儿与若研,不许任何人跟进去。 刚进了寝殿,公主便放开了拂柳,顺道推了她一把,对早已目瞪口呆的巧儿道:“你主子喝醉了,你去院子里提一桶水来!” “是!”巧儿虽不知公主是何意,却不敢多问,立即跑出去打水了,约莫半刻钟她才提着水桶进了寝殿。 公主一把接过水桶便将里面的水浇在了拂柳头上。 “如何?酒醒了吗?”公主蹲下身看着狼狈不已的拂柳笑道。 “公主……嫔妾冒犯了公主,不求公主恕罪,但求公主给嫔妾一次机会!” “啪”!一声脆响传入众人耳中。 公主摸着有些发红的手掌,转过头看着魏凝儿,可怜兮兮道:“手疼!” 魏凝儿笑道:“公主,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必动手,别伤着你自个儿!” “你说的极为在理,可谁让她方才张嘴胡说的?欲置本公主于死地,竟然还让本公主给她机会,真是做梦!”公主说罢,一把将拂柳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真以为本宫怕连累凝儿她们,才饶了你吗?”还未等拂柳回话,公主却冷笑道,“错了。若是本公主要你死,有一万种法子,甚至现在就可以一刀砍了你,只要本公主愿意,顷刻间便能要你的命,可本公主不会这么做,本公主要你生不如死,每一日都活在害怕和悔恨之中。顺便告诉你,你那个七品贪官阿玛此时应该已下大狱了。” “不……公主,您杀了奴婢吧,饶了奴婢的家人!”拂柳闻言一脸死灰,随即抱着公主的腿乞求道。 “你要害死本公主之时可曾考虑到今日的后果,哼……不曾吧!毕竟,一个死人能有何威胁呢?可本公主偏偏没死,本公主要你一辈子不得安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饶了你?做梦!”公主一脚踢开了她。 “凝儿,若研,我们走!”公主笑道。 “是,公主!”两人应道。 魏凝儿跟在公主身后,走了几步后,又退了回去,在拂柳耳边道:“奴婢知道您不会善罢甘休,但您最好不要再招惹我们,不是每次都会如此走运的。” “凝儿,不必与她这种人废话!”公主说罢冷冷地看着拂柳,“秀常在,本公主可喜欢你了,今儿个才是个开始,来日方长,明日本公主再想个新花样来找你玩玩!” 娴妃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绣着淡雅碎花的袍子,脸上脂粉未施,更显得她气质脱俗。 在园子里走了不久,她便想去湖边瞧瞧,暮云立即叫人抬来了肩舆。 “不必了,本宫想走走,你与海盛跟着便成了,本宫不想身边人太多!”娴妃笑道。 “是,娘娘!”暮云应了一声,便与大太监海盛一起跟着她去了。 “比起紫禁城,本宫倒是更喜欢这行宫,依山傍水,连这天都是那样的蓝,看着就让人心中舒爽!”娴妃抬头看着天,柔声道,眼中却满是憧憬之意。 “本王今日才知,皇嫂竟然喜欢行宫!”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娴妃微微一愣,这才回过头去,待看清来人,脸上那淡淡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皇嫂这是要上哪儿去?”和亲王笑道。 “和亲王!”娴妃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疏离与漠然。 “皇嫂……”和亲王看着她欲言又止。 “和亲王是要去觐见贵太妃吧,本宫想去塞湖边走走,海盛!”娴妃微微侧目看着海盛。 “娘娘!”海盛立即垂下头。 “派人将本宫的肩舆抬过来!”娴贵妃柔声道。 “是!”海盛立即往后疾步走去。 “暮云。”娴妃看着暮云,眼神柔和。 “娘娘,起风了,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过来!”暮云顿时会意,娘娘这是要支开她呢。 见娴妃身边无人,和亲王也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退下了。 “敏若,近来可好?”和亲王看着娴妃,目光中一片柔色。 “本宫一切皆好!”娴妃淡淡笑道。 “我听母妃说,倩儿在宫中时,你很照顾她,谢谢!”和亲王面带苦涩,没曾想,有一日,他与她见面之时,竟然只能说这些无用之话。 “和婉公主聪慧可爱,本宫喜欢她也是常理之中!”娴妃笑道。 “敏若,我……” “和亲王,请称本宫娴妃!”娴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敏若,当初你便不该嫁给四哥,四哥深爱四嫂,别的女人只是摆设罢了!”和亲王神色黯淡地看着她。 “此话王爷十年前便说过了!”娴妃冷笑道。 “敏若……当初……” “和亲王!”娴妃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 “敏若,有句话我憋在心中十年了,今日我不吐不快。十年前,我不能娶你做我的嫡福晋,可我答应你娶你做侧福晋,一辈子只疼爱你一人,但你为何选择嫁给四哥,做了他的侧福晋?”和亲王有些痛心地问道。 “和亲王,请你自重,你是亲王,本宫是皇上的嫔妃,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本宫不客气!”娴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和亲王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诚恳,还有一丝歉意:“我此番是送倩儿来此的,敏若,我还是那番话,有难处便找我,我弘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了!”娴妃冷冷地说道。 此时,海盛与暮云双双赶来了。 “娘娘!”暮云将披风为她披上,扶着她上了肩舆,众人便往塞湖边去了。 娴妃坐在肩舆上,脑子一片混乱。 曾几何时,她也曾问自个儿,当年为何会选择嫁给弘历而不是弘昼。 他们均有嫡福晋,嫁过去她都只是个侧福晋,但弘昼喜欢她,弘历却漠视她。 平心而论,她当初喜欢的是弘昼,可当先皇问她时,她却选择了弘历。 只因阿玛告诉她,宝亲王弘历是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而弘昼未来不过是个亲王。 做一个亲王的侧福晋了此一生还是做一个帝王的妃子?一步步往上爬,问鼎后位?她陷入了两难。 最终,在爱情与权力之间,她选择了权力。 可嫁给弘历这十年来,她也努力了,却从未得到他的怜惜与爱。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愿用那些卑鄙的、不耻的手段去争、去夺。 多少次,她差点迈出了那一步,就像宫中这些女人那样,费尽心思去谋划那一份恩宠。 可每当她不经意间瞧见皇帝望着皇后时眼中的柔情,她的心也渐渐冷下去了。 她乌拉那拉敏若,不是一个乞儿,她不愿要那一丝丝怜悯。 尽管那一丝施舍来的怜悯之情是这后宫众人趋之若鹜的,可她不屑。 宫里的女人不是傻子,有谁看不出皇上心中、眼中只有皇后一人? 尽管这几年来,因二皇子的死,帝后之间不再似从前那般浓情蜜意,可那份爱并未曾因此有丝毫的减退。 这几年来,她远离后宫的争斗,可总是在不经意间又蹚进了这浑水来,到底还是不能独善其身啊! 难不成这一生就这般下去,终老后宫?她不禁陷入了深思。 今日,公主带着魏凝儿与若研狠狠地整治了林佳拂柳一番,累了才往皇后的寝殿走去。 “梨梨回来了,倩儿来了,在你皇祖母那儿!”皇后见女儿进了寝殿来,随即笑道。 “倩儿回来了,太好了,我快三年未见到她了!”公主乐得跳了起来,便往外跑。 魏凝儿与若研立即跟了上去。 “若研,你可知倩儿是谁?”魏凝儿低声问着身边的若研。 “是和硕和婉公主,倩儿是她的乳名,咱们可唤不得。”若研低声道。 “宫中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吗?”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 “皇上如今确实只有咱们公主这一位金枝玉叶,那和硕和婉公主不是皇上亲生,她是和亲王唯一的女儿,贵太妃的心肝宝贝,自小养在宫中,皇上收其为养女,封了公主!这和婉公主人虽小,但脾气可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三年前得了重病,被和亲王福晋从宫中接回王府调养,此时大概是痊愈了,到这行宫来拜见贵太妃!”若研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魏凝儿恍然大悟。 太后居住的松鹤斋是正宫东面一组八进院落的宫室,此次来热河行宫,太后邀了贵太妃一道,均住在了这松鹤斋中。 第30章 木兰秋狝 (3) 魏凝儿等人陪着公主一道去了松鹤斋,远远便听见了小女孩那清脆悦耳的笑声。 不必说,那便是和硕和婉公主了。 快三年未见妹妹,公主自是欣喜,陪着和婉公主玩了许久,直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正如若研所说,和婉公主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只是在和敬公主面前甚为收敛。 毕竟在这宫中,固伦和敬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和婉公主再刁蛮,也要有所避让。 因和婉公主来后,和敬公主便有了伴儿,这也苦了魏凝儿与若研,整日伺候这两个小祖宗,忙得团团转。 而拂柳却因此逃过了一劫,公主几乎将她给遗忘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底,皇帝传下旨意后,众人便准备随驾前往木兰围场。 热河行宫的设立便是为了方便皇帝去木兰围场狩猎。 从圣祖康熙爷设立木兰围场起,木兰围场便成为皇家猎场。 皇帝每年秋日在木兰举行“秋狝”,却并非为了娱乐。 通过狩猎,可以使八旗官兵既习骑射,又习劳苦。 木兰围场北控蒙古,南拱京津,是战略要地,在此行围狩猎,是帝王演练骑射的一种方式,也从而达到控制蒙古、震慑沙俄、巩固北部防守的目的。 魏凝儿与若研跟在公主身边前往木兰围场,在途中,她从公主那儿得知了一个令她喜不自禁的消息——傅恒奉旨前往木兰围场了。 途中颠簸数日之后,众人终于到了木兰围场。 此处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水草丰美、禽兽繁衍的草原,这让从未见过大草原美景的魏凝儿等人着实愣上了许久。 皇帝到木兰围场后,首先驻进御营。 御营由黄幄帐、幔城和网城组成。内设连帐一百七十五座为内城,外设连帐二百五十四座为外城。 魏凝儿与若研自然是伺候着公主,住在公主的帐中。 而她心中一直念着傅恒,可傅恒却伺候在皇帝身边,她未曾有机会与他相见。 休整了两日后,狩猎便开始了,八旗众将士将包围圈慢慢缩小之后,皇帝首先跨马上阵追逐野兽,扈从的王公大臣和神机营、虎枪营将士紧紧尾随。 重围之中,只有皇帝一人射猎,以示天子独尊。 听着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魏凝儿不禁有些失望,众人均是甲胄在身,她根本瞧不见傅恒在哪儿,却又不得不看住身边的公主,生怕她出了意外。此时她不禁有些羡慕留在帐中歇息的若研了。 “哇……皇阿玛射到了一只鹿……”公主兴奋地大叫起来。 魏凝儿勉强抬起眼来,便瞧见那明黄的身影正驾驭着马儿追逐着猎物。 “该本公主啦!”公主兴奋地喊道。 魏凝儿策马跟在她身边,目光却四处游走,寻找傅恒的身影,但千军万马之中,她如何寻得到? 皇帝行猎之后便是皇子随射,接着是王公大臣们,最后才是大规模的围射。 皇帝则是回到看城,登城观围猎。他这是在观察皇子王孙骑射是否娴熟,是否有能力继承王位;也是在趁机考核官吏,检阅军容。队伍不整肃的立即予以惩处或革职。 参加围猎的人视猎场为战场,个个奋勇争先,与猛兽搏斗。 “傅恒,你瞧瞧梨梨,这丫头骑射的本事见长了!”皇帝指着远处的公主,对身边的傅恒笑道。 “是!”傅恒微微颔首,恭声道。 “你追上去跟在梨梨身边,不可让她出了岔子!”片刻之后,皇帝见公主竟然策马狂奔,不禁有些担忧了。 “是,奴才领旨!”傅恒心中不由一喜,他自然知道魏凝儿在公主身边,立即下了看城,策马而去。 “公主,小心些……”魏凝儿跟在公主身边可谓是胆颤心惊,公主马术虽好,可也禁不起她那般折腾,瞧着她竟然飞身站到了马背上,搭弓便要射箭,魏凝儿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离她们很近的大阿哥和巴尔珠尔也被吓得一身冷汗。 “梨梨,别闹……”大阿哥喊道。 “公主……”巴尔珠尔则是奋力抽打着马儿想要追上去。 魏凝儿离公主最近,几乎是策马跟在了她身边,她的心狂跳不止,若是公主跌下马背,她也救不了啊。 公主连发三箭,均射中了猎物,这让四周围观的众人又是欢呼又是担忧,虽然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可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必然大怒。 射中猎物之后,公主一个旋身稳稳落到了马背上,她身后的魏凝儿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是谁?”人群中,一名浑身甲胄的少年指着远处的公主问着身边的男子。 “是大清皇帝的公主!”男子沉声道。 “大哥,回头我让父汗给我提亲去,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那木扎尔。”少年有些得意地笑道。 “是吗?”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那是自然,本王子是准噶尔部大汗的嫡子,未来的大汗,只有本王子才配得上大清皇帝的金枝玉叶!”那木扎尔说罢看着身边的长兄,语中满是轻蔑,“至于达尔扎大哥,你是婢女所生的庶子,能娶公主身边的婢女便不错了!” 达尔扎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眼中那一丝冷意更盛。 “大哥,咱们也比试一番,让大清皇帝瞧瞧咱们准噶尔男人的厉害,也不枉父汗让咱们来此的一番苦心!”那木扎尔说罢策马而去。 “哼!”达尔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冷哼出声,随即跟了上去,他自然不会忘记临行前父汗的命令,断然不能让那木扎尔出现任何的意外。 “凝儿,你随本公主去前头,今日咱们比试一番,看谁狩的猎物多!”公主一边策马,一边对魏凝儿喊道。 “公主,您当心些!”魏凝儿急声道。 公主却未曾听清,此时的她,眼中只有那些成群的猎物。 “这丫头怎这般野!”皇后也登上了看台,瞧着远处的女儿那股子疯劲儿,不禁笑出声来,自然也有些担忧。 “月汐,你可要去试试?”皇帝在皇后耳边低声道。 “臣妾便不去了,许久未曾骑马了,只怕会从马上跌下去呢!”皇后笑道。 “也罢,咱们瞧瞧吧!”皇帝不禁莞尔。 此时公主与魏凝儿已然跑到了很远的地儿,大阿哥与巴尔珠尔都被她们甩开了老远。 众人在大草原上策马狂奔,一番狩猎下来,公主与魏凝儿收获颇丰。 “大哥,你瞧,那不是大清的公主吗?真是巧!”那木扎尔可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公主。 “那木扎尔,休得无礼,不要给父汗惹麻烦!”男子见他欲要策马上前去追公主,不禁喝道,正欲拦住他,但转念一想,若是那木扎尔开罪了大清的公主,对他岂不是有利。 “公主……公主……”那木扎尔追了上去。 公主听到有人唤他,还以为是大阿哥和巴尔珠尔,正巧她有些累了,便停下马来。 “你是何人?”公主见来人甚是陌生,不禁皱起秀丽的眉头来。 “小王乃是准噶尔大汗之子那木扎尔!”那木扎尔笑道。 “哦……”公主长长地应了一声,随即将那木扎尔打量了一番,冷声道,“本公主听闻准噶尔部向来与我大清为敌,不知你来此作甚?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公主误会了,早在五年前,大清便与我准噶尔议和,以阿尔泰山为界,准噶尔于阿尔泰山以西放牧,喀尔喀部在阿尔泰山以东放牧,各占其地,何来为敌之说!”那木扎尔笑道。 “哼!”公主冷哼一声,不知为何,她就是看眼前这少年极其不顺眼。 就在此时,大阿哥与巴尔珠尔也跟了上来。 “大阿哥!”那木扎尔笑道。 “二王子!”大阿哥微微颔首,他身边的巴尔珠尔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大阿哥,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公主看着大阿哥笑道。 “好!”大阿哥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 “公主且慢!”那木扎尔却策马拦住了公主。 “二王子有何贵干?”公主轻轻瞥了他一眼,语中满是不快,若不是大阿哥给她使眼色,她早就训斥于这个令她生厌的二王子了。 “小王与公主一道回去!”那木扎尔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公主虽有些不情愿,可那木扎尔却策马跟在她身边,硬是将魏凝儿挤到了后头。 魏凝儿微微皱眉,却并不能说什么,她不过是个宫女,此刻轮不到她多嘴。 “小舅舅。”就在此时,公主忽然看着前方高喊一声,便策马奔去。 魏凝儿随即跟了上去。 傅恒见到她们,提起的心不由得放下了。 他下了看台之后便策马追她们,却因人与猎物太多,寻了许久这才瞧见了。 “公主!”傅恒并未下马,只是微微抱拳,便看向公主身边的魏凝儿。 两人目光相对,久久不愿分开。 “小舅舅,你怎么来了?”公主见他们如此,心道,不好!万不能让旁人瞧出端倪来,便打断了两人。 “皇上吩咐我前来寻公主!”傅恒笑道。 “那咱们一道回去吧!”公主说罢策马往前,众人皆跟了上去。 魏凝儿也收敛了心神,跟在公主身边,此时,大阿哥永璜却到了她身边。 “凝儿。” “大阿哥!”魏凝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道,大阿哥许久未曾缠着她了,今日这是…… “凝儿,我已满十六岁,皇阿玛要为我选福晋,你……” “大阿哥!”魏凝儿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心道,你选福晋与我何干? “凝儿,你别生气,我只是……” “驾……驾……”魏凝儿未再搭理他,挥着马鞭驱使着马赶上了公主。 众人觐见皇帝后,公主便带着魏凝儿回到了她的帐内歇息。 “公主回来了!”若研见两人归来,便迎了上去。 公主今儿个打了许多猎物,自然兴奋不已,赏赐了身边的众人。 “你可曾见到他了?”待身边无人时,若研才低声问着魏凝儿。 “谁?”魏凝儿问道。 “就是傅恒大人!”若研笑道。 魏凝儿俏脸一红,低声道:“见是见到了,可惜只是一面,他现在在皇上身边呢!” 若研也是一脸的惋惜,虽然她心中并未曾忘记傅恒,却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心思了。 第31章 木秀于林 (1) 木兰秋狝持续二十余日,每日狩猎结束后,车驾回营,皇帝将所获猎物分别赏赐给群臣、王公、扈从。 草原上点起千百堆篝火,众人割生炙熟,举行野餐。 魏凝儿每日陪在公主身边,公主先前还热衷狩猎,后来便不去了,兴许是她还小,折腾起来有些累了。 木兰行围期满后,在张三营行宫举行盛大的庆功宴飨会,蒙古王公宴请皇帝和满汉大臣,随后皇帝再宴赏蒙古王公。 盛宴上进行四项表演活动,称为宴塞四事。其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便是教马,由一些年轻力壮的套马手,驯服那些未经驯服、狂奔乱咬的幼马。 公主每次随帝后前来狩猎皆要看教马,因此魏凝儿与若研便跟在了她身边伺候着。 两人皆身着公主赐下的衣衫,脸上虽脂粉未施,却明艳动人,甚是好看。 今日就连太后与贵太妃也前来了,随侍而来的娘娘们也皆在,在场女眷较多,她们又很是谨慎,因此并不显眼。 魏凝儿偷偷抬起头四处瞧,欲寻找傅恒的踪影,却没曾想对上了一双极为阴沉的眸子,不由得一愣,便垂下了头。 那是……准噶尔的大王子达尔扎。 此人魏凝儿识得,近日来,二王子那木扎尔时常缠着公主,令人异常生厌,而这位大王子向来是寸步不离二王子的。 魏凝儿也听公主说过,这位大王子虽然是准噶尔大汗的长子,却是婢女所生,在准噶尔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嫡出的二王子。 “凝儿快看,教马要开始了!”若研轻轻拉了拉魏凝儿的衣衫,笑道。 魏凝儿这才回过神来,而坐在椅子上的公主已然欢呼起来了。 教马的勇士,有蒙古族的,也有八旗将士,皆是异常壮硕之人,魏凝儿一时找不到傅恒,只好将视线转移到教马上。 就在此时,坐在下方正首的那木扎尔突然站起身对皇帝笑道:“皇上,那木扎尔愿一试,领教大清勇士的风姿!” “哦……二王子既然有雅兴,朕的大清勇士们自当奉陪,来人!”皇帝朗声道。 “奴才在!”便有一人出列了。 “陪二王子前去!”皇帝心中不免对这个二王子刮目相看。 这二王子虽然年仅十三岁,却颇为稳重熟成,身量也颇高,竟与长他三岁的大阿哥不相上下。 但无论如何,他与那些勇士们一比,还是显得瘦弱了。 “皇上,若小王侥幸取胜,有一不情之请!”那木扎尔恭声道。 “二王子请说!”皇帝笑道。 “小王若是取胜,请皇上将您的掌上明珠和敬公主下嫁于小王!”那木扎尔高声道。 他此话一出,四下一时静的可怕,众人皆惊,而皇帝脸上原本的笑意已然消失殆尽。 皇后手心不禁冒出了细汗来,她忍不住瞧了皇帝一眼,随即看着身边的女儿,担忧不已。 太后也是一脸怒容,可此时她不便说话,便看着身旁的皇帝,眼中的愤怒不言而喻。 而在场的贵妃等人,在片刻的错愕过后,面色各异,有担忧,有欣喜,却都隐藏得极好。 皇帝的心也沉了下去,按理说,梨梨还小,这那木扎尔年岁也不大,论身份、相貌,这那木扎尔的确配得上公主,可他怎会将最爱的女儿嫁到准噶尔! 莫说是梨梨,就是养女和婉公主他也不愿。 皇帝心中早已下定决心,有生之年必定会灭了准噶尔,将其纳入大清,将女儿嫁过去,无异于推入火坑。 他是皇帝,也是一个阿玛,更何况,此时并未到非嫁公主和亲的地步,江山的稳固与延续,绝对不是靠一个女子便能维系的。 “皇上,小王也愿一试!”达尔扎突然站起身来,打破了四下的寂静。 皇帝闻言,心中那强压的怒火不禁汹涌而出,他看着眼前的这对兄弟,眼中一片冷色。 那木扎尔闻言,却有些不屑地看着达尔扎,冷笑道:“大哥也有兴趣?不过以大哥的身份,怎配得上公主,能娶公主身边的婢女便不错了!” “皇帝,哀家瞧着两位王子是看上了咱们公主身边的宫女了!”太后逮住机会,突然笑道。 宝贝孙女她舍不得,可宫女要多少她都不会心疼。 见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到了自个儿和若研身上,方才还有些担心公主的魏凝儿,此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皇帝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了公主身边的魏凝儿身上,虽离得极远,他却从那丫头脸上看见了惊恐与无助。 皇帝不由得一怔,认识这丫头以来,他从未见她怕过,此时一见,他心中满是不忍。 “皇阿玛,儿臣不嫁,儿臣身边的人也不嫁!”公主却猛地站起来看着皇帝有些悲愤地说道。 众人又是一惊,在场的王公大臣心知固伦和敬公主是皇帝最为宠爱的金枝玉叶,可也没曾想公主此时竟然敢如此说话,毕竟这可不是后宫之中啊。 那木扎尔微微一惊,还来不及发作,他身边的达尔扎便沉声道:“依公主之意,我堂堂准噶尔的王子配不上公主,也配不上公主身边的奴婢?” 公主闻言,心知方才的话欠妥,便深吸一口气道:“王子此言差矣,是本公主不敢高攀!”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小王不介意公主高攀!”那木扎尔笑嘻嘻地说道,他此话一出,四下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这二王子难道疯了不成?众人如此想到。 公主猛地站起身来冷笑道:“你真是蹬鼻子上脸,难不成你堂堂准噶尔的王子娶不到王妃?跑来我大清撒野,想娶本公主,做你的春秋大梦!” “梨梨,休得胡言!”皇后怕公主再说出不妥的话,便低声喝住了她。 那木扎尔也想不到和敬公主竟然敢在众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要知道他姐姐被父汗宠上了天,也不敢如此啊。 “二王子,公主年幼无知,又被朕宠坏了,只怕是做不了你的王妃!”皇帝笑道。 “皇上,小王与公主同岁,小王愿意等!”那木扎尔笑道。 他虽年幼,却也知晓,若是娶了大清的公主,他在准噶尔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到时候他这大哥再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哈哈哈……此事还得朕的公主点头!”皇帝朗声笑道。 “那木扎尔,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赢我大清的勇士不成?本公主便与你打赌,若是你赢了,本公主便嫁给你!”公主思虑片刻后冷笑道。 “梨梨!”皇后不禁有些着急了。 “皇额娘,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您以为他多厉害,儿臣才不信呢,他打猎时儿臣见过,功夫很是一般!”公主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而此时,浑身冷汗的魏凝儿与若研相视一眼,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又为公主担忧。 “公主,您要小心,那木扎尔既然敢如此说,定然有一定的把握,不然他此番不是丢了准噶尔的脸吗?”魏凝儿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便在公主耳边低声道。 公主闻言心中顿觉方才太过鲁莽,不禁有些着急了。 “皇上,臣不才,也想见识一番这教马比试,请二王子赐教!”就在此时,巴尔珠尔却猛地站起身来,躬身道。 公主一愣,呆呆地看着巴尔珠尔,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 “你是谁?”那木扎尔看着巴尔珠尔,眼中满是不屑。 “辅国公色布腾巴尔珠尔见过二王子!”巴尔珠尔朗声道。 那木扎尔的随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眼中的那一丝不屑慢慢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此人,来头不小,不过,他那木扎尔可不惧任何人。 “公主……”魏凝儿低下头在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木扎尔,既然你要比试,那规则便由本公主定下,如何?”公主笑道。 “公主请便!”那木扎尔稚嫩的脸上满是笑意。 “本公主想瞧瞧新鲜,我大清与你准噶尔各派出十人比试,在场中放入百匹野马,哪一方驯服的马儿最多便获胜,如何?” “便依公主所说,若是我准噶尔的勇士们侥幸获胜,还请公主依方才所言,嫁与我那木扎尔为妃。至于我大哥,公主便将你身后的两个宫女嫁他吧!”那木扎尔说罢大笑起来。 他也是存心在侮辱达尔扎,只因达尔扎是婢女所生,因此便想让他娶婢女,借机羞辱他一番,让他此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魏凝儿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心道,这个准噶尔二王子实在可恨,不仅对公主无礼,还拉她与若研下水,即便她与若研是宫女,可也轮不到他一个准噶尔人来定她们的命运。 “皇阿玛,儿子不才,也想比试一番!”大阿哥猛地站起身禀道。 “好,朕准了!”皇帝看着大阿哥,心中有了些许安慰,这个儿子虽然并未达到他的期望,却也是不差的。 “皇上,奴才也愿一试!”傅恒恭声道。 “皇上,奴才也愿一试!”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鄂宁也恭声道。 皇帝轻轻颔首,心中不免有些吃惊了。 不仅是皇帝,在场的众人都是吃惊不已。 大阿哥实不该去冒险,若是出了差错,或是表现不佳,皆会影响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至于傅恒,他可是个稳重尚且从不出风头之人,往年的教马大赛可不见他参与呢。 鄂宁自不必说,打小在马背上长大,是不可多得的勇士,但此人城府极深,也从不出头,在皇帝身边当了多年的御前侍卫,皇帝也舍不得放他离宫做官。 “一个个见色忘义,方才本公主被人威胁时怎不见出来!”公主心中酸酸的,不由得轻声嘀咕道。 “公主!”魏凝儿低唤一声。 “本公主说着玩的啦,嘘……”公主讪笑道。 魏凝儿自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正愁如何躲过眼前这一劫,思虑片刻后,她又在公主耳边低语几句,公主闻言不由得双眼一亮,心中顿时有了底。 那木扎尔与达尔扎迅速从他们所带之人中挑选了八人,与他二人一起骑马进入了场中。 而鄂宁也在皇帝的授意下,亲自挑选了几名大清的勇士,与他们四人一道便要上马应战。 “等等!”公主拉着魏凝儿跑上去拦住了他们。 “梨梨别闹,你不可去!”大阿哥苦笑道。 “我偏偏要去!”公主高声喊道。 “梨梨,不可胡闹!”皇后柔声劝道。 “皇额娘,儿臣没有胡闹!”公主见皇后竟然来阻止她,不由得急了。 “那木扎尔,本公主要亲自应战,你不会反对吧!”公主突然高声喊道。 “公主若是不想输,还是不要亲自上阵好!”那木扎尔笑道,他虽然稳重,到底还是个孩子,心中巴不得公主亲自上阵,一个娇弱的女子,丝毫不会有威胁。 “你这是小看本公主,该不会是怕了吧!”公主娇声道。 “公主说笑了,小王这是为了公主好!”那木扎尔笑道。 “本公主偏偏要去,还有我这个宫女,我也要带着她,难不成女子就不能驯马了?”公主故作生气道。 “自然能!”那木扎尔可不想惹她生气,立即说道。 “那好啊,本公主去定了,不过……那木扎尔,驯马的马套太重,本公主拿不动,绳子也太长,本公主能不能换点别的东西去!”公主有些讨好地说道。 “公主请随意!”不是那木扎尔轻敌,而是他瞧公主与她的宫女皆娇小,心道,两个弱女子能带什么?因此并不放在心上。 “梨梨……”大阿哥有些着急了,正要开口,傅恒却拦住了他。 只因魏凝儿方才看着他偷偷地使眼色,他便知她有主意了。 “小安子,你过来,去帮本公主准备些东西!”公主对身边的太监小安子吩咐道。 “是,公主!”待公主低声吩咐后,小安子便跑开了。 皇帝也未阻止公主,甚至派人将皇后请了回去,在他心中,公主虽爱胡闹,却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皇帝,你可不能任由梨梨胡闹!”太后也是关心则乱,生怕公主有任何的闪失。 “皇额娘不必担忧,梨梨不会胡来!”皇帝笑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安子终于按照公主的吩咐,将马匹准备好了,只是那马儿的两边各自驮着一个大布袋。 公主与魏凝儿翻身上马,又从小安子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弓箭。 皇后与太后见此,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皇帝虽未曾表露出什么,但众人皆能看出皇帝此时也很高兴。 不远处的那木扎尔与达尔扎等人却是面色剧变,达尔扎瞥了一眼身边的弟弟,心道,傻子,想娶人家,却被玩得团团转。 方才那木扎尔想借机羞辱他,让他娶宫女,达尔扎便下定决心要搅乱这场比试,甚至是输。准噶尔丢脸是小,他丢脸便是大。更何况,他绝对不允许那木扎尔娶了大清的公主回准噶尔,否则他这一辈子休想继承汗位。 “公主,你……”那木扎尔呆呆地看着公主,肠子都悔青了。 “二王子,这可是你答应本公主的,难不成你想反悔!”公主笑道。 教马比试,众人带的皆是马套和绳子,而公主和魏凝儿却带了弓箭,如此便可以将马射伤后用绳子套住驯服,而且那大布袋里还不知放了什么,那木扎尔自然紧张了。 唯一欣慰的便是,她们所带的箭枝不多,每人不过二十支左右,野马跑得快,应该射不中许多,那木扎尔如此想到。 “真是蠢!”公主对着身边的魏凝儿眨眨眼道。 “公主所言极是!”魏凝儿笑道。 “那可不是,还是凝儿你聪明,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公主不由得意起来,似乎这法子是她所想一般。 就在此时,号角声想起,公主与魏凝儿便跟在大阿哥等人身后进场了。 “大阿哥,稍后你们先不急驯马,骑马跟在奴婢与公主身边保护我们!”刚进去,魏凝儿便对他们喊道。 “你们是要……”大阿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射人!”魏凝儿冷笑道。 “你们……”大阿哥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狠!” “谢大阿哥夸赞!”公主说罢一鞭子抽打下去,策马便往前而去。 “驾……驾……”大阿哥与傅恒他们立即跟在公主与魏凝儿身后。 “王子,他们追我们作甚?”那木扎尔身边的侍从往后瞧了一眼,便有些疑惑了。 “不好!”达尔扎面色一变,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了一声惨叫,他身边的侍从猝不及防,被魏凝儿一箭射到了腿上,跌下了马背。 “王子……”看台上的准噶尔将领脸色一变,猛地从腰间拔出了腰刀。 在场的蒙古王公与八旗将士们也拔出了刀剑,气氛顿时有些剑弩拔张。 第32章 木秀于林 (2) “皇上,我等奉了大汗之命,护送两位王子来此狩猎,可眼下两位王子却性命堪忧,大清与我准噶尔早已议和,皇上此番是要开战不成?”为首的将领怒气冲冲地吼道。 “将军多心了!”皇帝淡淡地笑道,随即挥挥手,众人立即收起了手中的刀剑。 那准噶尔将领见此,心知己方势单力薄,也不敢再放肆,却死死地盯着教马场中,生怕两位王子出了任何的意外。 意图谋害准噶尔王子的大罪,魏凝儿可担待不起,即便是公主之尊,也不敢如此。因此两人皆是射那些侍从的手脚,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也不曾射那木扎尔与达尔扎。但她们也担心被那木扎尔等人追上来夺了弓箭,因此才让傅恒等人护在她们身边。 准噶尔那边落马三人后,那木扎尔身边的人也有不怕死的,在他的命令下,根本不惧箭枝,骑马横冲过来。 傅恒就在魏凝儿身边不远处,见魏凝儿有危险,他立即策马挡在她身前。 “傅恒……”魏凝儿大叫一声随即将手中的弓箭抛给了他。 她已然射下了两人,而眼前的局面,不是她所能应付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公主也将弓箭抛给了鄂宁,与魏凝儿一道策马退到了边上。 弓箭在傅恒与鄂宁手中发挥的作用简直令人惊叹,两人本就武艺过人,不一会儿,除了达尔扎与那木扎尔,其余八人皆落马了。 “好……”公主和魏凝儿不禁喊出声来。 而看台上的皇帝等人也齐声喝彩。 被击落下马的人已然没有丝毫的威胁,那木扎尔与达尔扎又被大阿哥与巴尔珠尔牵制住了,丝毫起不到作用。 这时候,魏凝儿与公主用匕首割开了马背上的大布袋子,在教马场内奔跑起来。袋子里装满了马豆料,那些野马在一根草儿都瞧不见的教马场内跑了许久,早已饥饿难耐了,此时有了豆料,皆埋下头去寻找起来。 傅恒与鄂宁立即带着他们身边的四人去教马了,魏凝儿与公主不会教马,便在一旁看着。 过了不久,教马场内的马儿皆被驯服了,公主和魏凝儿两人都有些兴奋,暗自偷笑着,众人面前却未曾表现得太过,怕失了分寸。 而一直被大阿哥与巴尔珠尔牵住的那木扎尔兄弟,此时却脸色铁青,两人皆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们一匹马都未曾驯服,输的一败涂地。就连达尔扎心中都异常愤怒,他确实想输掉这比试,便不用娶婢女,却也不想输得如此彻底。 “皇阿玛,女儿赢了!”一出了教马场,公主便兴奋地冲上了看台扑到皇帝怀里拉着他的手大叫道。 “梨梨,别闹,成何体统!”皇后见公主如此,虽然欣喜,却也有些无奈。 “好好,朕的公主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皇帝看着公主笑道。 “皇祖母!”公主又跑去一旁拉住了太后的手。 “哀家的梨梨真是给咱们大清长脸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那木扎尔,说话算话,你可别输了不服气,回到准噶尔还叫你父汗派人来求亲,若真是那样,本公主瞧不起你,天下人也瞧不起你!”公主生怕那木扎尔会反悔,便看着早已不复之前那般嚣张的那木扎尔笑道。 “公主放心,不过……公主此番胜之不武啊!”那木扎尔虽然是对公主说的,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公主身边的魏凝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看的魏凝儿心中不由得一颤。 “兵不厌诈!”公主神色间有了一丝得意之色,更多的是欣喜。 那木扎尔虽然输的很不甘心,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无计可施。 之后,皇帝等人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未曾听到,他在思量着另一件事。 固伦和敬公主之所以能轻易地赢了她,自然是因为他轻敌,并不将两个弱女子放在眼中,但偏偏是这两个弱女子让一向自负的他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而那木扎尔何尝不知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出的主意,他不禁对那宫女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若不是她,他准噶尔的勇士又何尝会败得那样惨。 想到此,那木扎尔死死地盯着魏凝儿,那眼神,如同草原上的饿狼寻着猎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魏凝儿心中一惊,收敛心神在公主耳边低声道:“公主,奴婢瞧着那二王子似乎恨极了奴婢,他该不会又要打坏主意了吧!” 公主闻言,方才那股子得意劲儿瞬间消散了,她起身对首座的皇帝福身笑道:“皇阿玛,儿臣方才一番劳累,这会子手脚无力,头晕眼花,想回去歇着!” “病了?”皇帝不免有些担心了。 “不,就是身子不太舒服,大约是累了!”公主吐吐舌头笑道。 “去吧,来人,宣太医给公主瞧瞧!”皇帝大手一挥。 “是。”吴书来立即领命,安排小太监去宣太医。 “皇上,臣妾去瞧瞧!”皇后以为公主真的身子不适,有些放心不下。 “去吧!”皇帝看着皇后,眼中一片柔色。 “皇额娘,儿臣无碍,只是此番赢了那些准噶尔人,我瞧着他们不服气,怕多生事端才以此为由离开的!”公主出去后见皇后跟来了,便跑回去笑道。 “你这孩子,即便要离开也不能以身子不适为由,害的皇额娘好生担心!”皇后轻轻摸着她的脸笑道,随即看向一旁的魏凝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本宫一早便知你是个心细胆大的丫头,又聪明伶俐,此番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奴婢惶恐!”魏凝儿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要知这两年多以来,皇后可未曾将她视作外人,也不曾讲这些话夸赞她。 “凝儿,本宫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梨梨真的有危险了,本宫可不想看着唯一的孩子远嫁准噶尔!”皇后心中对魏凝儿更是满意了。 “娘娘,奴婢受娘娘与公主的大恩,自当尽心尽力,侍奉主子!”魏凝儿恭声道。 皇后不禁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往后别说这些,本宫倒是想让你受大恩呢,可此番时机还不成熟。凝儿,你上次找到了公主,这次又保全了公主,两次立功,等回到京城以后,本宫自当请太后下旨给你指婚!” “谢娘娘!”魏凝儿心中欣喜不已。 “不必多礼,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等回到京城,你也出宫去瞧瞧你额娘吧,她许久未曾见你,怕是想极了。”皇后不禁想起魏凝儿的额娘黄氏来。 “是,谢娘娘恩典!”魏凝儿已四个月未曾见黄氏了,想念得紧。 魏凝儿心中十分感激皇后,别的宫女一入宫门深似海,活到二十五岁安然离宫才能见到亲人。往往在宫中一待便是十多年,即便出宫也是随着主子来行宫、木兰围场亦或是圆明园,哪里能与亲人相见。 而她,每月都能奉旨出宫一次,对她来说,当真是天大的恩典了。 回到了帐中,公主又蹦又跳,兴奋得不得了,魏凝儿与若研也十分欣喜。 此番来木兰围场狩猎,可谓人人皆大欢喜,此次狩猎已接近尾声,皇帝下旨回京,众人便忙着收拾准备。 “凝儿姐姐,公主正寻你呢!”魏凝儿刚刚按公主的吩咐准备好了行囊,便见一个小宫女进了帐来,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是哪位主子身边的。 “你是?”魏凝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奴婢是跟在太后身边的,公主正与和婉公主玩,她吩咐奴婢前来请您前去!”小宫女恭声道。 “好!”魏凝儿不疑有他,便跟在了这小宫女身后。 若研刚从外头回来,远远地便见魏凝儿跟着一个宫女往外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难不成又是那个姓黄的侍卫找她?那人也真是的,老爱找凝儿,也不怕被人知道了闹出事来!”若研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片刻之后还是有些担心,便悄悄跟了上去。 “等等,这是要去哪里?”魏凝儿走了许久,见宫女带着她走的地儿越来越偏僻了,忍不住停下脚步唤住了这宫女。 “姐姐,公主与和婉公主就在前头!”小宫女柔声笑道。 “前头?”魏凝儿顿时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心道,这个宫女有些诡异啊。 此处偏僻,若是两位公主在此游玩,老远就该听到喧闹声,而且也该瞧见伺候的宫女太监才是,可此处静得可怕呢。 想到此,魏凝儿双手不动声色地靠在了一起,她左边袖口里藏了一把小匕首。 她正欲拿出匕首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响动,忍不住转过身去,顿时脸色大变。 “奴婢给二位王子请安!”魏凝儿微微福身。 来者正是那木扎尔与达尔扎。 “魏凝儿。”木扎尔看着她,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魏凝儿何尝不知自己上了这宫女的当,被骗了出来,心提了起来,握在手上的匕首也紧了紧,手心微微冒出了冷汗。 “知道本王子为何让人将你引到这里来吗?”那木扎尔冷声问道。 “奴婢不知!”魏凝儿故作慌乱地看着他,随即摇摇头。 “你一个小宫女,竟然敢坏了本王子的好事,让本王子不仅不能娶公主,还连带着我准噶尔丢了这么大的脸,本王子若是饶了你,又有何脸面回准噶尔去见父汗。”那木扎尔冷笑一声,便步步紧逼过来。 魏凝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那木扎尔被她突如其来的喝声惊到了,片刻才定了定神,怪笑道:“我那木扎尔还未曾杀过女人呢,你应该庆幸才是!” 那木扎尔说罢一把掐住了魏凝儿的脖子,只是他还来不及得意便觉得手上一阵剧痛,猛地放开了魏凝儿。 “该死的,你好大的胆子!”那木扎尔看着鲜血直流的手背,再瞧瞧魏凝儿手中那带着血的小匕首,脸色阴沉的可怕,方才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此刻却真的动了杀机。 魏凝儿丝毫未被那木扎尔吓到,她紧紧握着匕首,眼中更是多了一丝坚定之色。 性命岌岌可危,无论眼前之人是谁,她也不会束手就擒的,若是不能脱身,想要她的命,那也要付出代价。 “大哥!”那木扎尔忍不住回头瞪了达尔扎一眼,怪他不拦着这宫女。 原本正抱着手臂看戏的达尔扎此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看着魏凝儿,对那木扎尔道:“你不是希望我娶一个婢女吗,我便如你所愿,她的性命不必取了,我带她回准噶尔!” “果真?”那木扎尔看着达尔扎,有些不敢置信。 “我可从未骗过你!”达尔扎笑道。 “死丫头,既然我大哥看上了你,就饶你一命!”那木扎尔死死地盯着魏凝儿,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魏凝儿未曾说话,她警惕地看着这兄弟两人,脑子里却想着要如何才能脱身。 达尔扎往前一步,笑着看向魏凝儿,只是那笑意中潜藏着别的意味:“是你自个儿和我们走,还是我将你打晕了带你走?” “做梦!”魏凝儿冷冷地看着他。 “好!”达尔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眨眼工夫便到了魏凝儿眼前,魏凝儿扬起手中的匕首,可匕首还未刺到达尔扎身上便被他给夺了去。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冰凉,魏凝儿的身子慢慢僵住了,那匕首异常的锋利,若是她有异动便会被伤到。 就在此时,达尔扎忽然伸出手将她给打晕了。 “大哥,你真要带她回去?”那木扎尔还是想不明白达尔扎此举是何用意。 “那是自然,你瞧瞧她,长得多美,咱们草原上可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美人来!”达尔扎抱起晕倒在地的魏凝儿,笑道。 那木扎尔可不相信达尔扎是个沉迷美色之人,心道,不管大哥带着个女人回去作甚,只不过是个宫女,地位卑微,能有何用,到头来还是对他有利。 “殿下,奴婢……”那宫女见兄弟俩都要走了,忍不住跟了上去。 “哦……险些便坏了大事!”那木扎尔听到宫女的唤声,停下脚步来。 “殿下,您答应奴婢会带奴婢走的!”小宫女可怜兮兮地瞧着他说道。 “是啊,本王子答应过你,会娶你做侧妃嘛!”那木扎尔笑道。 小宫女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她的家人早就死光了,无牵无挂,与其一辈子做一个宫女,还不如跟着这个王子离开,起码还是个侧妃。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下一刻便成了惊恐与不可置信,一道寒光闪过,她的脖子上已然殷红一片。 “一个贱婢而已,怎么配得上本王子!”那木扎尔看着瞪大眼睛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宫女,冷笑道。 “快走吧!”达尔扎回过头冷声道。 那木扎尔自然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大清皇帝明日便要离开木兰围场,而他们在方才便去与皇帝告辞回准噶尔了,此时是该离去了。 待两人走后片刻,确定四周没有人的若研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此时的她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不能让凝儿被带走,不能……几乎是在醒悟过来的一瞬间,若研便往后飞奔而去。 “哎呦……死丫头你跑什么……”吴书来正奉了皇帝的旨意去给太后请安,瞧瞧太后那边可准备妥当了,毕竟明日就要离去了,却没曾想半道上冲出来一个宫女,愣是撞到了他身上,若不是胡世杰扶住了他,他便要摔倒在地了。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若研,此时已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她只想立即去见公主,搬救兵救魏凝儿。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若研便要跑,却被气得直发抖的吴书来给拦住了:“死丫头……咦……若研!”吴书来正欲开骂,却发现眼前之人竟然是若研,猛地瞪大了眼睛。 “吴公公,公公救命啊!”若研早些日子便听魏凝儿提起过,说吴书来现如今和她私交不错,是个可信之人,若是出了事可以找他。 魏凝儿之所以会告诉若研这些,也是因为吴书来是胡世杰的干爹,她相信胡世杰,自然对吴书来也不似从前那般不待见了。 “救命?谁要杀你?”吴书来一惊,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番。 “不是我,是凝儿!”若研急声道。 “凝儿,她怎么了,出了何事?”吴书来还来不及出声,他身后的胡世杰便问道。 虽然若研不知这个胡公公怎么如此着急,却还是将事情说了一番。 “准噶尔那些人好大的胆子,世杰,你先带人去追,若研即刻去禀报皇后娘娘与公主!”吴书来急声道。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了。 第33章 赐婚风波 (1) 吴书来跺了跺脚,这才往皇帝的御营跑去。 “皇上,大事不好了……”吴书来人还未到声先到。 正在帐中看书的皇帝听闻后,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太后出了何事?” 皇帝吩咐吴书来去太后那儿,此番他如此焦急地跑了回来,皇帝自然以为太后出事了。 “不……不是太后……”吴书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是……是魏凝儿,她……她被准噶尔的人给抓走了!”吴书来急声道。 皇帝勃然大怒:“那木扎尔兄弟好大的胆子,他们应该未曾走远,吴书来,吩咐下去,命神机营的人封住围场,给朕拦住他们!”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领命跑了出去。 “高玉!”皇帝对着帐外大声喝道。 “皇上!”太监高玉立即跑了进来。 “备马!”皇帝沉声道。 “是,皇上!”高玉领命而去。 片刻后,皇帝带着百来名贴身侍卫骑着马从御营冲了出去,鄂宁自然也在其中,此刻他还不知出了何事。 而得之消息的公主等人也异常的着急,便和大阿哥他们骑马追去,皇后自然也派人告知了傅恒。 原本异常平静的木兰围场突然间便人仰马翻,这让摸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出了大乱子。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闲逛的贵妃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方才若不是她身边的霜秋拉着她躲得及时,便要被奔驰而来的马儿给伤到了。 “娘娘……娘娘……”拂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笑道,“娘娘,好事啊!” “瞧你这笑容满面的样子,出了何事?”在贵妃心中称得上好事的可不多呢。 “娘娘,嫔妾方才给皇后娘娘请安,那个若研跑来说,魏凝儿那个小贱人给准噶尔的人带走了!”拂柳眉飞色舞地说道。 “嗯。”贵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心道,本宫还以为皇后出事了呢,真是白高兴一场。 拂柳见贵妃似乎不太关心,也不敢多说了,便笑道:“嫔妾陪您逛逛!” “不必了,本宫如今没这个心情了。霜秋,回宫!”贵妃看着身边的霜秋吩咐道。 “是,娘娘!”霜秋有些讥讽地看了拂柳一眼,扶着贵妃便离去了。 “哼!”半晌,拂柳才冷哼一声,带着身边的巧儿去了。 只是丢了一个宫女,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众人皆是有些不解。除了知道一些眉目的拂柳与贵妃外,就连皇后都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只有公主与傅恒等人去追,却未曾想到皇上竟然派出了神机营的人封锁围场,就连皇上自个儿都去追了。 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便让人去宣了来不及跟去的吴书来。 “娘娘……是奴才禀告皇上的,魏凝儿她两次立下大功,救了公主,皇上听奴才这么一说,心知公主与娘娘喜爱魏凝儿才追上去的,这也是为了娘娘和公主!”吴书来惶恐之后便冷静了下来,一番话说得极其漂亮。 皇后闻言,便觉自个儿多心了,笑道:“麻烦吴公公了,初夏!” 初夏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了吴书来。 “娘娘折煞奴才了!”吴书来是断然不敢要皇后赏赐的。 但初夏却硬塞给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可别让娘娘不痛快!” 吴书来只好接下了荷包,千恩万谢地磕头后,退下了。 “但愿佛祖保佑凝儿能平安无事地归来!”皇后有些担忧地说道。 “娘娘放心,皇上派出那么多人,难不成还对付不了准噶尔那几百人!”初夏安慰道。 “嗯。”皇后心中稍稍安心了些。 那木扎尔兄弟正带着身边的人奋力地赶路,他们身后不远处,胡世杰已带着几个太监追了上来。 只是几个太监,自然对他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那木扎尔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魏凝儿被达尔扎放在马车之中,马车跑起来比马慢上许多,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胡世杰便追上了他们。 “几个太监而已,呼雷,干掉他们!”达尔扎回过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是!”呼雷立即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将胡世杰他们拦了下来。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胡世杰身边几个太监都死了,几个准噶尔人也被他干掉了,他又策马追了上去。 “该死的太监!”达尔扎见胡世杰又追了上去,便知他派的人死了,心中涌起了怒火。 胡世杰不断地骚扰让那木扎尔忍无可忍。他吩咐众人停了下来,准备杀了胡世杰再走。 胡世杰打小练武,这些年进宫后也未曾落下,加之吴书来更是重金请了深藏不露的老太监教他,因此胡世杰武艺精进了不少,一时半会儿,那些准噶尔勇士倒是杀不死他,但胡世杰再厉害也经不起这么多人耗着,身上所受的伤也越来越多,可他却不怕死地往马车那里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达尔扎等人不禁面色一变。 “是大清皇帝还有他的御前侍卫!”那木扎尔倒吸一口凉气。 “那木扎尔,皇帝身边不过百余人,虽然是御前侍卫,可我们身边的护卫也不差,我们有几百人,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达尔扎突然看着那木扎尔说道。 “大王子说得对!”跟着兄弟二人前来的将领也附和道。 “好!冲过去,杀了皇帝!”那木扎尔眼中一片疯狂之色。 达尔扎见那木扎尔领着众人冲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里可是大清的地盘,皇帝虽然带着百余人追了上来,可一时也休想杀了皇帝,大清的大军稍后便到,若是……若是那木扎尔能死在这儿,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皇帝武艺不弱,加之身边的御前侍卫个个不俗,身处众人保护之中,虽然准噶尔人不怕死地往上冲,却未曾接近皇帝十丈之内。 此时,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尘土漫天飞扬,那木扎尔面色一变,便对身边的众人吼道:“走!” “那木扎尔,把人留下,朕赦你们不死!”皇帝高声喊道。 那木扎尔闻言神色微变,心道,那个小宫女看来不一般啊。 “二弟快走,大清的大军追上来了!”达尔扎心中却希望大清皇帝能够追上来杀了那木扎尔。 至于他,有那个小宫女在,他定然能逃脱,大清皇帝亲自来追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皇帝见他们要逃,立即追了上去。 达尔扎骑着马靠近了魏凝儿所在的马车,想要跳上马车去,即便等下被追上了,他还有一张保命符。 那木扎尔自然知晓自己的大哥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也冲了过去。 “那木扎尔,你做什么?”达尔扎怒吼道。 “大哥,这个女人真是不祥,我看你还是不要娶她好!”那木扎尔高叫一声,从马背上俯下身去,一刀砍在了拉着马车的马儿腿上。 马儿受了伤,顿时往前倒去,马车本就在疾驰之中,便随着马翻了过去,往左边的山坡下撞去。 “该死!”达尔扎怒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奋力拍打着马逃命了。 “哈哈哈……”那木扎尔高声笑了起来,也继续奋力逃命。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不傻,自然猜到了达尔扎心中的打算。 方才他让人回马过去杀大清皇帝,一回头却发现达尔扎在最后无动于衷,便知自己上当了,他自然不会让达尔扎奸计得逞。 皇帝见马车翻下了山坡,又见那木扎尔等人皆是单人单骑,便知道魏凝儿是在那马车之中,便下马往山坡下跑去。 幸好此处是草原上,即便有山坡也是小山坡,马车跌下去之后竟然还完好无损。 “凝儿……”皇帝一把掀开马车帘子将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此时的魏凝儿还昏迷着,摔下来的时候,头撞到了马车车身上,磕破了头,右脸颊上全是血。 皇帝一把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缠到她头上,抱起她便往山坡上跑。 “鄂宁,快马回去请太医过来!”皇帝沉着脸对身边的鄂宁吩咐道。 鄂宁看着皇帝将魏凝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还一脸焦急,眼中隐隐透着心疼之色,鄂宁有些错愕,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却不敢耽搁片刻,骑着马便往回跑去。 追上来的神机营大军也被皇帝下旨撤退了,他并未让人去追达尔扎兄弟,此时还不到大清与准噶尔决一死战的时候,他不想引起太大的纷乱。 “凝儿,你一定要撑着!”皇帝见那布条已然被鲜血给浸透了,心头不由一颤,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是一瞬间,难以抑制的心痛猛地爆发开来,越来越强烈。 皇帝怔了怔,这种感受只有在太后、皇后或者和敬公主等为数不多的几人出事时,他才会如此。 太后是他的亲额娘,他敬之,爱之,皇后是他生平之所爱,而皇后所生的永琏与和敬亦是他最爱的孩子。在他心中,他们才是他最在乎最爱的人,谁受到半点的伤害,都会让他心痛。 而宫中那些妃子出了事,他顶多只是微微有些不忍罢了,却从未有过多的情愫。 可此时…… 皇帝的心慢慢沉了下来,认识这个小丫头两年了。在他心中,一直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一般,闲来无事贴着假胡子扮作侍卫逗逗她,看着她开心也是不错的,可皇帝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他会如此在乎这个小丫头。 听说她被抓走后,他的心中竟有些害怕,害怕永远见不到她,听不到她唤自己黄大哥,再也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般,随心所欲地和她说笑。 他是皇帝,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可自从成为皇帝那时起,得到了无上权力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 皇额娘对他虽然一如既往地关爱,却多了一丝对君王的崇敬,皇后更是如此,就连一向刁蛮无比的贵妃,也收敛起了脾气,不敢再顶撞他。 有时他甚至怀念起当初在王府时的日子,那样的惬意。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能让他随心所欲说话的人,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 身为皇帝的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扮作一个侍卫,不厌其烦往脸上贴着大胡子,还得担心胡子贴得不稳,被小丫头给拔下去,暴露了身份。每每在她面前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这种感受是前所未有的。 可他也未曾想过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妃子,成为自己的女人,只怕那样,那一份随心所欲的惬意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此时,他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永远将她留在身边保护她的念头,这是为何?他竟然不敢去深究。 跟在皇帝身后,浑身是伤的胡世杰却感受不到身上一丝的痛楚。他看着皇帝紧紧地抱着魏凝儿,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即便他这一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凝儿,却也希望她一生能够平安快乐。可在宫中几年,看惯了嫔妃之间血与泪的争斗,他不想凝儿跳入这个无休止的战场之中。 一定……一定要阻止!即便不能留在宫中,即便不能报仇,他也不允许,不允许他这世上仅剩下的亲人陷入危机。 没错。小时候的他,没有成为废人的他期望着能有一日娶凝儿,一生一世地照顾她,疼爱她。可如今的他,完全将凝儿当作他的亲人,他的妹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便那人是皇帝。 “皇阿玛,凝儿她怎么样了?”公主策马过来,与皇帝会合了。 “伤得很重!”皇帝颤声道。 片刻后,大阿哥与傅恒他们也赶到了。 “皇阿玛……凝儿她……”大阿哥看着魏凝儿头上的血,双眼刹那间泛红了。 而傅恒,原本的冷静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凝儿……” “小舅舅!”公主却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猛地拉住了他,微微摇头。 傅恒浑身一震,立即策马跟了上去。 “皇上,您累了,奴才来抱着她吧!”傅恒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必,朕自己来!”皇帝此时也是担忧无比,完全未曾注意到众人的异样。 过了一会儿,太医们也到了,给魏凝儿包扎伤口之后,皇帝便抱着她骑着马回到了御营中。 “小舅舅你别跟进去!”公主猛地一把拉住了魂不守舍地跟在皇帝身后的傅恒。 她拉住了傅恒却来不及拉住大阿哥。 御营之内,大阿哥猛地跪在了地上。 “永璜,你做什么?”皇帝将魏凝儿放在榻上后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大阿哥,沉声道。 “皇阿玛,前些日子您说儿臣满了十六便要给儿臣指婚了,儿臣求皇阿玛,将凝儿赐给儿臣!”大阿哥恭声道。 “为何?”御营内一片寂静,片刻后,皇帝才低声问道,语中带着浓浓的冷意。 “皇阿玛,儿臣喜欢凝儿!”大阿哥虽然惧怕皇帝,却也说出了心中所想。 “你让朕想想,凝儿是梨梨身边的宫女,又数次救过梨梨,你想娶她也得她自个儿愿意!”皇帝思虑片刻后说道。 “谢皇阿玛,谢皇阿玛!”大阿哥欣喜若狂,虽然往常他问过凝儿,每次都被凝儿给拒绝了。可这次不一样,只要皇阿玛做主,凝儿嫁给自己最少也是个侧福晋,她自然不会拒绝了。 “你退下吧!”皇帝沉声道。 就在此时,皇后也赶到了御营外头。 “梨梨、傅恒,你们怎么在外头站着?”皇后柔声问道。 第34章 赐婚风波 (2) “皇额娘……”公主看着皇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虽然才十三岁,可也不是何事都不懂的孩子了,方才皇阿玛将凝儿抱在怀里,仿佛视若珍宝那般,她可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偶然。 可此时要如何对皇额娘说? 就在此时,御营的大帐被掀开来,大阿哥走了出来,他正欲说什么,却见皇后等人均向着他身后行礼,心下一惊,回过头便见皇帝站在后面。 “皇上万福金安!”皇后柔声道。 “皇阿玛万福!”公主微微福身。 傅恒也打了个千,跪了下去。 “皇后来的正好,你的宫女朕已经给你带回来了,你将她领回去吧!”皇帝说罢对身边的吴书来道,“备马!朕要出去走走!” 公主一脸错愕地看着皇帝,就连傅恒也是一头雾水。 方才在归途中,任谁也看出了皇帝对魏凝儿有意,可此时……他们开始怀疑自个儿是否看错了。 “初夏,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凝儿背回去!”丝毫不知情的皇后对初夏吩咐道。 “我来抱她!”大阿哥却猛地冲了进去。 还未曾走远的皇帝闻言猛地一顿,随即便上马了。 “大阿哥,不必你帮忙了!”公主却猛地拦住了大阿哥。 “梨梨,皇阿玛答应我了,只要凝儿点头,就将凝儿指给我!”大阿哥有些兴奋地说道。 公主微微一顿,心道,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误会皇阿玛对凝儿有意? 想到此,公主便打消了要将此事告诉皇后的念头,却也没好气地对大阿哥说道:“凝儿现在昏迷不醒,受了重伤,你还想着这个,当真让人生气,还不让开!” 皇后见傅恒浑身僵直,站在那儿,轻轻拍了拍傅恒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魏凝儿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被打晕后又撞到了头,流了血,伤了元气,被公主带回去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凝儿你醒了!”若研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笑了。 “别哭,难看死了!”魏凝儿有些虚弱地说道,看着眼前的若研,她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好,还好她回来了,还好未曾被那对丧心病狂的兄弟给带走。 “凝儿你吓死我了,幸好皇上把你救回来了!”若研握着她的手说道。 “不是公主吗?”魏凝儿心下一惊,头便剧烈地疼了起来。 “不是,公主迟了片刻,皇上已然把你救下了。你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听说是皇上抱你回来的,我还以为皇上对你……不过幸好没事儿,皇上把你救回来以后就让皇后娘娘带你回来了!”若研说到此还觉得后怕呢。 “傅恒他怎么样了?”魏凝儿问道。 “一直在帐外站着呢,我去告诉他一声!”若研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傅恒得知魏凝儿无碍了,想偷偷地进去看看她,但若研却不让,怕被人瞧见了不好,此时已然是流言满天飞,众人皆说魏凝儿要嫁给大阿哥做侧福晋了。 这可是皇上应下的,只要魏凝儿点头便把她赐给大哥,一个小宫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怕乐得不知所以然了,怎会不答应。 以魏凝儿的出身自然不可能是嫡福晋,不是侧福晋便是侍妾了,可皇帝钦赐,那便不是侍妾,想来只能是侧福晋。 傅恒微微松了一口气便去找皇后,宫里流言满天飞,若不及时阻止,流言就要成真的了。 皇后也很着急,她未曾想到大阿哥竟然是个管不住嘴的,将此事到处说,弄得她心中甚是不快。 而公主,听到奴才们的风言风语后,早就去找大阿哥了,自然是去教训他。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傅恒微微躬身。 “不必多礼,快坐!”皇后慈爱地看着傅恒,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那般,对这个弟弟,她可是爱极了。 “姐姐,怎么这会子工夫便出了如此变故?早知如此,我也不妄想要娶她做嫡妻了,妻也好,妾也罢,只要我心中有她,只要我一辈子只娶她一人,名分又有何重要?只要我傅恒有朝一日立了大功位极人臣,一样能给她讨诰命夫人的封号,一样能让她成为嫡妻,为何我当初就想不明白,要让她留在这宫中!”傅恒此时后悔不已。 “傅恒你别急,冷静些!”皇后的心不由得一痛,早就知这个弟弟对魏凝儿情根深种,却未曾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姐姐,我冷静不下来,这么多年我冷静的太多了!从阿玛离世起,从姐姐你成为皇后起,我便知自己要冷静,我不能走错哪怕是一步,不能给我们富察氏抹黑,不能给姐姐抹黑,我要成为姐姐的依靠,我要成为富察家的依靠。可姐姐,此时我真的冷静不下来,凝儿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哪怕我因此一无所有!”富察家的重担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压在了他身上,他是富察家最小的孩子,上面有很多哥哥,但皆不是能堪大任之人,因此,阿玛在他身上寄托的最多,姐姐亦然。 皇亲国戚并不是好当的,自打他十五岁那年,姐姐成为皇后,他便愈发小心,生怕有任何的差错给姐姐带去麻烦。少年老成的他自然十分冷静,在他心中仿佛只有家族和姐姐。 魏凝儿的出现却让他有了新的寄托与念想,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抢走她。 “傅恒你放心,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凝儿,也不会让你一无所有,你终有一日必当成为我大清的肱骨之臣!”皇后看着傅恒,心疼不已,她甚至开始责怪自己,为何要给年幼的弟弟那样重的担子。 傅恒微微颔首,他终有一日会凭借自己的本事位极人臣,保护他要保护之人。 第二日,众人拔营而去,魏凝儿依旧与公主一道坐在了马车里。大阿哥仿佛将魏凝儿当成他未过门的福晋一般,常常骑着马到马车旁边想要和她说话。 魏凝儿却从不搭理他,自打她听公主说,大哥向皇帝请旨要娶她时,便对大阿哥失望之极,加之后来流言满天飞,魏凝儿更是气愤。 此时的她恨不得一脚将大阿哥踹得老远,又怎会搭理他。 “凝儿,你别不说话,我不该在你未曾点头之前便将此事说了出去……”大阿哥依旧在外头自顾自地说着。 魏凝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甚至有些不明白,永璜身为皇上的长子,往后继承大统的机会很大,为何要来缠着她一个小宫女。 “大阿哥,请您不要来和奴婢说这些了,奴婢头疼!”魏凝儿终于听不下去了。 “大阿哥,你要是再不走,本公主不客气了,整天像一只苍蝇似的在我们面前叫,你不烦本公主烦了!”公主拉开帘子吼道。 “我这是诚心道歉!”大阿哥委屈不已。 “诚心?你这是将事情越描越黑,算了,不想与你说话了,你若是再不离去,我便去告诉皇阿玛!”公主拿出了撒手锏。 “我走!”只要公主一闹,他准得被皇阿玛给训斥,自然不愿惹麻烦。 “本公主此时才知晓,我这大哥如此令人生厌。不过,凝儿,大阿哥对你似乎真的挺上心,你瞧瞧他,不顾皇子之尊,低三下四来求你,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到呢。”公主在凝儿耳边笑道。 “公主,您不是不知,奴婢心中……” “我知道,你不要说了!”公主立即捂着她的嘴。 魏凝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但她心中却日日担忧着,生怕皇帝真的指婚,将她赐给大阿哥。 君命不敢违,即便她不怕死,可傅恒呢,傅恒的牵绊太多,而她何尝不是舍不得额娘。 众人车马劳顿,从木兰围场回到京城用了二十日。 此时已是九月末了,在回京的途中,魏凝儿便默默地度过了她十七岁的生辰。 此次回京后,皇帝便下旨去了圆明园,并未回紫禁城。 圆明园坐落于北京西郊,它始建于圣祖康熙皇帝年间。 圆明园最初是圣祖康熙爷赐给世宗雍正皇帝的花园,雍正皇帝即位后,将其建成了离宫,此后便常常住在了圆明园中。 当今圣上即位以后,也大肆扩建了圆明园,使这座离宫更加的恢弘、华美。 圆明园处处体现出皇权的至高无上。皇帝处理朝政和皇室居住的地方是圆明园的核心。 皇帝平日里在勤政亲贤殿处理政务,勤政亲贤殿即养心殿西暖阁前室,位于正大光明殿东面。 朝堂和后宫被巨大的人工湖隔开,湖的形状是大清疆域的轮廓,沿湖分布着九个人工岛屿,环抱于九岛之中的这群宫殿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被称为九州清晏。 九洲清晏东边的“天地一家春”,是皇后与妃嫔的寝宫,有大小数个院落,单独有宫门。 将养了一些日子,魏凝儿的伤势也慢慢痊愈了,加之圆明园风景秀丽,她慢慢地也将大阿哥所带来的危机给抛诸脑后了。 这一日,太后却派人来皇后所居住的园子里宣魏凝儿去长春仙馆觐见太后。 “娘娘……”魏凝儿看着皇后,心中七上八下的。 “应该是为了大阿哥的事儿,本宫随你同去!”皇后沉声道。 “我也要去!”公主也想去凑凑热闹,顺便帮帮魏凝儿。 “走吧,是福是祸,去了便知!”皇后叹息道。 魏凝儿听她如此说,心中更是一紧。 到了太后所居住的长春仙馆,魏凝儿着实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原来,各宫的娘娘们均到了。 “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祖母万福!” “太后万福金安!” 皇后与公主、魏凝儿进了正殿便向太后行礼。 “都起来吧!”太后似乎心情不错。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也向皇后问安。 “免礼!”皇后微微一笑,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皇后,今儿个把大伙叫来,是为了永璜的事儿,那孩子打小没了额娘,怪可怜的,你身为皇后,对他的事儿也要上心些,哀家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太后语中似乎对皇后有些不满。 “皇额娘说的是,臣妾这些日子也正寻思着,永璜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臣妾近来也在物色咱们满人勋贵家的女儿,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就是不知永璜可否喜欢?”皇后笑道。 太后闻言,眼前一亮,心道,原来皇后都记在心里,哀家倒是错怪她了。 “好,还是皇后有心!”太后拉着皇后的手笑道。 “太后,臣妾也给大阿哥物色了不少呢!”贵妃娇声笑道。 “好,你们如此疼爱永璜,哀家也放心了,哲妃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们!”太后说到此对身边的大太监马仁毅道,“去请大阿哥过来!” “是!”马仁毅立即领命而去。 太后这才看着公主身边的魏凝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低眉垂眼也瞧不清,便道:“魏凝儿,到哀家这儿来!” 魏凝儿一怔,公主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到了太后身前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也不知永璜那孩子着了什么魔,三番五次来求哀家把你赐给他!”太后笑道。 魏凝儿闻言心中一颤,她包衣出身太后定然是瞧不上的。虽然在场的众位娘娘中不乏包衣出身,就说贵妃娘娘,她便是包衣出身,因此早年进王府时只能是个侍妾,连侧福晋都做不了,虽然她的阿玛已是朝中肱骨之臣,可出身却不能改变,只是后来她阿玛立了大功,被抬了旗,她才成为侧福晋。 家族与出身,这对后宫之中的女人来说,极其重要。 “哀家瞧着你怎的如此眼熟!”太后看着魏凝儿不禁低喃道,片刻才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皇后,恍然大悟,“你和皇后竟然生的有些相像。” 魏凝儿闻言垂下了头,心乱如麻。 “可不是,太后,臣妾头一次瞧见这丫头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要将她当成皇后娘娘的妹妹了!”贵妃笑道。 贵妃此言一出,众人看着魏凝儿与皇后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贵妃娘娘,凝儿和皇额娘长得像,那就是缘分。依儿臣看,皇额娘就认凝儿做妹妹吧!”公主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太后看着公主笑道。 “皇额娘,凝儿的额娘与臣妾是旧识,凝儿虽是包衣出身,但她的阿玛也曾是正五品的管领,凝儿两次救了公主,臣妾也寻思着给这孩子一个恩典,还请皇额娘做主!”皇后站起身恭声道。 “嗯,哀家也寻思着这孩子不错,聪明伶俐又识大体,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永璜中意她也是情理之中。凝儿,哀家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永璜做侧福晋?”太后笑着问道。 魏凝儿闻言,心中一阵恐慌,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只是一个宫女,如何敢在太后面前拒绝大阿哥,可……若不拒绝,那么她此生便与傅恒无缘了。 皇后也是一阵焦急,可此时她不便开口,否则太后便认为她不关心大阿哥。 公主似乎察觉到了魏凝儿的心慌与皇后的无奈,便笑道:“皇祖母,皇阿玛曾答应大阿哥,只要凝儿点头就让她嫁给大阿哥,可凝儿只是一个宫女,她自然不敢不愿的,要不咱们等大阿哥来了再说可好?” 第35章 赐婚风波 (3) “嗯。那便等等吧!”太后说罢看着皇后,笑道,“皇后,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儿?” 皇后闻言,嫣然一笑:“启禀皇额娘,前些日子,臣妾倒是召见了不少勋贵家的女儿,臣妾瞧着左都御史刘统勋家的女儿是个不错的,轻车都尉德海之女亦然,她们皆出身名门,秀丽端庄,举止有度,臣妾喜欢得紧呢!” “嗯,哀家听着都是不错的,贵妃可有中意的人选?”太后随即看着贵妃问道。 “湖广总督那苏图有个女儿,臣妾倒是见过一面,她系出名门,又是镶黄旗贵族女子,举止端庄,小模样长得也极为俊俏,只是年岁小了些,却也无大碍,臣妾瞧着倒是不错的!”贵妃笑道。 “那苏图的女儿……”太后闻言微微颔首,那苏图可是两朝重臣。 “娴妃可有瞧上眼的?”在太后心中,后宫众人,她看中的除了皇后便是贵妃、娴妃。 “启禀太后,臣妾瞧着明泰的女儿倒是不错,品行甚好,只是出身稍稍低了一些,能做个侧福晋便是她的福气了。”娴妃不禁有些庆幸,近日来宫中众人为了大阿哥的婚事费心不少,原本她是不在意的,但又怕太后问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便稍稍留了个心眼,随意瞧了瞧,如今看来倒是对了。 “好,都是不错的,正巧哀家今日精神头好,秋嬷嬷,派人去将她们宣进宫来,哀家要好好瞧瞧!”太后满脸笑意,吩咐身边的秋嬷嬷。 “是!”秋嬷嬷笑着应道。 不多时,大阿哥便随马仁毅进了殿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大阿哥进殿便向众人行了礼,随即便瞧见了公主身边的魏凝儿,自是欣喜不已。 到了这圆明园之后,魏凝儿便以养伤为由,总是躲着他,公主也拦着他,他已有大半月未曾见到凝儿了,此时自然高兴。 “永璜,皇祖母让人请你过来,是让你选福晋,皇后、贵妃、娴妃都看中了一些,哀家已命人去请了!”太后看着大阿哥,心中很是欣慰。 “皇祖母,孙儿是要……”大阿哥不禁有些急了。 “好了,皇祖母知道你心中所想,等稍后你选了嫡福晋再说吧!”太后打断了他。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既然要给大阿哥选福晋,定是先选嫡福晋,在她心中魏凝儿只能是侧福晋,稍后等大阿哥选了嫡福晋,她再下旨赐婚不迟。 大阿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不禁偷偷地看了一眼魏凝儿,见她低着头,心中更是一紧,凝儿会不会不高兴,不答应了? 若是让他选,他自然是选凝儿一人,可他身为皇子,注定不能只娶一人,可他真的希望能娶魏凝儿做嫡福晋,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 就在此时,吴书来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长春仙馆。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吴书来打了个千,笑道,“启禀太后,皇上请您与众位娘娘前往方壶胜境。” 太后闻言,笑道:“吴书来,哀家与众位娘娘正在给大阿哥选福晋,你且去回了皇上,改日再去!” “是!”吴书来立即退了出去。 从圆明园去各家请那些小姐们要些时辰,众人在长春仙馆中用了午膳,几位小姐们才在宫女的引领下到了。 “太后,众位小姐们到了!”秋嬷嬷进殿禀道。 “嗯,宣。”太后吩咐道,随即看着身边的大阿哥,“永璜啊,你待会儿可要好好瞧瞧!” “是,皇祖母!”大阿哥敷衍道,他的一颗心都在魏凝儿身上。此时见魏凝儿从头到尾未曾瞧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哪里还有心情去选嫡福晋。 五名官家小姐一一进了殿来给众人行礼问安,兴许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大的阵仗,都有些紧张。 太后将众人一一打量了一番,又细细地问了个遍,这才看着身边的大阿哥道:“永璜,你瞧瞧中意谁?皇祖母便给你赐婚!” 大阿哥匆匆地扫了几位小姐一眼,只觉得中间那位身着淡蓝旗装的,看着不是那样刺眼,便指着她道:“就她吧!” 被大阿哥点到的女子微微一愣,便下跪谢恩。 “好,她是皇后为你选的,是轻车都尉德海之女,伊拉里氏,名茉雅奇。”太后很是满意,这几位中,她也看中了这打扮最为素净却又不失大气的伊拉里氏。其余几位满身珠光宝气,甚为刺眼,她倒是不太喜欢。 众位娘娘见大阿哥选了茉雅奇,均将茉雅奇给夸赞了一番。 “太后,再给大阿哥选一位侧福晋吧!”娴妃笑道。 众人不禁多看了娴妃一眼,心道,这娴妃向来不是多事之人,怎么今儿个竟然如此主动? “嗯。哀家瞧着明泰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舒舒也不错,便给永璜当侧福晋吧!”在场的几位小姐之中,除了明泰之女出身稍低了一些,其余的都是出身名门,乃是重臣之女,做侧室皆是不合适的,侧福晋便只能选这明泰之女了。 大阿哥自然没有反驳的权利,他只关心魏凝儿能否嫁给他。 “魏凝儿!”太后突然柔声唤道。 “奴婢在!”魏凝儿原本就紧张,此时听太后唤她,浑身冷汗直冒。 若是太后开口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大阿哥,即便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不愿。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嫁给大阿哥做侧福晋,那是天大的恩典,她若是拒绝了,那便是拂了皇家的脸面,太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即便她不怕,为了与傅恒在一起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额娘和哥哥该如何是好。 见皇后娘娘一脸担忧,魏凝儿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明白,此时此刻,谁也帮不了她。若是太后下旨将她赐给大阿哥,皇后娘娘即便帮她说话,也断然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若是太后执意如此,皇后娘娘也无力回天啊! “哀家欲将你赐给大阿哥做他的侧福晋,你可愿意?”既然皇帝有话在先,太后自然还是要询问魏凝儿的。 “魏凝儿……”太后见她久久未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 此时此刻,魏凝儿明白,最好的选择便是应了太后,可不知为何,即便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仍然开不了口。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可在她心中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傅恒成为陌路之人。 自打入宫起,她的目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出宫嫁给傅恒,可此刻,梦碎了。 她多年的努力白费了,这叫她如何甘心,如何认命。 魏凝儿不禁抬起头看着太后身边的大阿哥,从他眼中,魏凝儿看到了紧张与担忧,原本六神无主的魏凝儿突然镇定了下来。 这两年来,她深知大阿哥对她有意,甚至是情有独钟,这宫中的宫女何止上千,即便她魏凝儿出色,可她身边却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她的若研,可大阿哥偏偏只对她上心。 他是皇帝的长子,天生贵胄,即便他母妃早逝,但他皇长子的尊贵身份却是任何人不敢忽视的。 可在她面前,他从未拿出阿哥的身份压她,反倒是处处顺着她,依着她。 平心而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是能有一个人能那般珍惜她、爱护她,那是她的福气,更何况那个人是大阿哥。 可她的心中早就容不下别人了,年少落难时的相识,傅恒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几年虽然两人见面的时日都能数的清,但他们之间的默契是旁人比不上的,那一份情意也越发浓厚了,有时候一个眼神,他们便知彼此心中所想。 她不能放弃,决不能,即便只有一丝的机会,即便会有性命之忧,她也要拼上一把,赌上一次。 想到此,魏凝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启禀太后,请娘娘恕罪,奴婢不能嫁给大阿哥!” “为何?”太后语中满是冷意。 “这丫头怕是疯了吧!”纯妃低声对身边的娴妃道。 娴妃微微颔首,并未说什么,倒是贵妃,一脸看戏的样子。 而大阿哥,此时完全怔住了,他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凝儿为何不愿意嫁给他,为何? “启禀太后,奴婢包衣出身,身份卑微,配不上大阿哥,还请娘娘恕罪!”魏凝儿语中丝毫未有一丝胆怯。 “好……好……一个宫女竟然不愿嫁给阿哥,哀家今日算是开眼了,你心气倒是高,这后宫三千宫女谁都想获得圣宠,你有那样的心思也不为过,但哀家却不会给你那个机会,哀家平生最厌恶贪得无厌之人。既然你身份低微,不愿做侧福晋,哀家便成全你,去给大阿哥做侍妾吧!”太后冷笑道,在她看来,这宫女不愿嫁给大阿哥只怕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获得圣宠成为嫔妃,除此之外,她倒是想不出有别的缘由。 “太后……”太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魏凝儿顿时呆住了。 “皇额娘,凝儿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您……”皇后急得站起身来,便想给魏凝儿求情。此刻,她也不敢想着还能让魏凝儿嫁给傅恒,只求她有个好的归宿,能做侧福晋也比做侍妾强啊。 “这丫头如此不识抬举,太后您给她个教训是理所应当的!”贵妃突然打断了皇后的话。 “是啊娘娘,免得这宫中的奴婢们都想攀高枝,一心想着往上爬,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嘉妃也附和道。 “不……皇祖母,孙儿不愿让凝儿做孙儿的侍妾。皇祖母,凝儿她不是那个意思,凝儿的为人孙儿再清楚不过了,她绝对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您不要怪她,是孙儿不好!”就在此时,大阿哥猛地醒悟过来,急声道。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不是他所愿意见的,他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何不等凝儿答应他了,再请皇祖母赐婚。 “太后,臣妾瞧着这丫头也不像不知深浅之人,太后息怒!”娴妃柔声劝道。 “太后息怒!”纯妃也附和道。 其余众嫔妃倒是不敢多言,皆战战兢兢的,生怕太后的怒火会烧到她们身上。 “好,哀家给你个机会,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不愿意嫁给大阿哥,哀家不想听那敷衍之语,说实话!”半晌,太后才沉声问道。 此时的太后,确实气急了,若不是顾及大阿哥,她自然不愿再给魏凝儿机会。 “太后,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打从进宫那一日起,奴婢便告诫自个儿,一定要好好当差,伺候好主子们,万不可有丝毫的差错。奴婢只期盼着能安安稳稳地等到年满出宫那一日,归家陪伴额娘,奴婢万万不敢有一丝的妄想,请太后明鉴!”此时此后,魏凝儿的心中万般的苦涩。 太后闻言,还来不及说什么,大阿哥便急声道:“皇祖母,此番是孙儿的不是,请皇祖母息怒!孙儿得皇祖母庇护才有今日,皇祖母心疼孙儿,孙儿岂能不知!皇祖母先前赐婚,孙儿已有两位福晋了,此事往后再议可好!” 就在此时,公主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热河行宫时所发生的事来,便跑过去拉住太后的手,娇声道:“皇祖母,您偏心,您就想着要将凝儿赐给大阿哥做侧福晋,却忘记了您答应梨梨的事儿。前些日子在热河行宫时,您还说,要等梨梨嫁人后才把凝儿放出宫的,现如今倒是急急忙忙地先把她从梨梨身边赶走,梨梨不依!”敢在太后生气之时还如此说话的,这宫中只有和敬公主了。 公主一番话堵得太后哑口无言,她确实答应过公主,此番又要将魏凝儿指给大阿哥,岂不是出尔反尔吗? “梨梨,你听皇祖母说,此一时彼一时!”太后看着公主眼眶红红的,有些无奈地说道。 “梨梨不管,谁也不能抢走凝儿,我就要她伺候!大阿哥,你不要和梨梨争好不好?”公主转而拉着大阿哥的手不依不饶地摇晃着。 “好,大阿哥不和你争!”大阿哥连忙说道。 此时他只希望魏凝儿不要出事便好。 “罢了,罢了,哀家老了,被你们弄得头疼,往后这些事儿哀家也不操心、不费心了,时辰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后虽然有些不快,却也不似刚才那般生气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吃斋念佛去,只要这后宫不出大乱子,她又何苦来管这些。 太后何尝看不出来,这个魏凝儿是不愿意的,而皇后和公主也是帮着她的,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方才她是太生气了。自打皇帝登基,她贵为太后,多少年来未曾有人敢不遵她的懿旨,没曾想今儿个倒是让个小宫女给拂了面子,她气愤难耐才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可此时一想便觉得有些过了,她何必与一个小宫女一般见识,更何况这个小宫女还是她孙儿心中所系。 “皇祖母,您生气了!”公主看着太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你这个小捣蛋在,哀家怎会生气!”太后不禁笑了。 “皇祖母,梨梨陪您去园子里逛逛可好!”公主挽着太后的手笑道。 “皇祖母,孙儿也陪您去!”大阿哥也自告奋勇。 “好好好,你们都是有心的,走吧!”太后老了,她对后宫众位嫔妃尚且还算严厉,可对孙子孙女们倒是溺爱得紧。 第36章 针锋相对 (1) 太后走后,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凝儿,你起来吧,天凉了,地上跪着冷!”皇后说罢便看着初夏,示意她去扶起魏凝儿。 “皇后娘娘,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对这宫女啊,也好的委实有些过了。您方才也瞧见了,她可真是不识抬举,这样不知深浅的人,留在身边只会让娘娘您堵心!”贵妃瞥了一眼魏凝儿,不阴不阳地说道。 往常,贵妃虽然喜欢说些不中听的话,可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如此放肆,今日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贵妃,本宫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往后你最好给本宫安分些。若是本宫记得没错,十几年前,你也是本宫房里的侍女,若说堵心,只怕没人能比得过你去!”皇后一改往日的忍让,沉声喝道。 贵妃似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是皇后所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半晌才微微福身道:“是,臣妾记住了!” “回宫!”皇后扫了众人一眼,这才离去了。 “娘娘……”嘉妃见贵妃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唤道。 “回宫!”贵妃神色一凛,对身边的宫女霜秋道。 “是,娘娘!” 嘉妃本欲跟上去,却有些踟蹰不定,此番贵妃在气头上,她若是去了,只怕会被当作出气筒,可若是不去,又怕贵妃记在心头。 就在此时,原本处于末位的拂柳却悄然到她身边道:“娘娘此时还是不必去遭罪的好!” 嘉妃闻言,定定地看了拂柳一眼,这才带着身边的人离去了。 拂柳冷冷地看着,心中却是畅快极了。等着吧,魏凝儿,这只是开始,你毁了我,终有一日,我林佳拂柳也必定会毁了你。 “小主!”巧儿见她神色间有些狰狞,顿觉害怕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拂柳瞥了她一眼,径自走了,虽然她那里还有一个宫女,可比起吃里扒外的巧儿来说,那个宫女更是难以掌握,所以,拂柳还是让巧儿留在了身边。 经过此番的风波,魏凝儿在这偌大的圆明园中算得上是人人皆知了,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半个月里,她也不敢离开公主的“棠梨轩”半步。 “凝儿,又在发呆啊!”若研见魏凝儿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便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 “若研!”魏凝儿轻轻靠在她肩上,心中好受了不少,幸好她还有若研这个好姐妹在身边,否则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若研劝道。 “不……都是我不好,早早就该与大阿哥说清楚,此番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众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堂堂一个阿哥,如何丢得起这个人,而他那两位未过门的福晋只怕也恨死我了,再过些时日她们便要嫁给大阿哥,往后在宫中亦或是这圆明园,免不得遇上,若研……我真的不敢想!”魏凝儿甚为苦恼地说道。 “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凝儿你也有怕的时候!”若研嘿嘿笑道。 “我都如此着急了,你还笑!”魏凝儿不依了。 “就是觉得奇怪嘛,前几日你怒骂大阿哥的那番气势呢,怎么?现在怕了?”若研讪笑道。 “我哪有骂大阿哥,你别胡说,是他自个儿……”魏凝儿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难不成是他自讨苦吃吗? 前几日大阿哥来找她,魏凝儿心中连日来所积下的担忧和害怕在那一瞬间全化为了怒气,一股脑地撒到了大阿哥身上,可大阿哥临走时所说的话,让魏凝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说:“凝儿,你知道吗,我心里眼里全是你的影子,容不下别人,为了能娶你,我甚至不敢拒绝皇祖母赐下的那两个女人。可到头来,我没曾想到你竟不愿意嫁给我,而我还必须娶她们,你说,这是不是我自讨苦吃?” 这事儿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天意弄人罢了。 “你也别怪大阿哥,下个月他便要娶那两位福晋了,我瞧着他怪可怜的,费尽心思想要娶你,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不说,还平白无故地娶了两个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的女人回去,真是够冤枉的!”若研不禁有些可怜大阿哥。 “别说了,你让我静一静。”魏凝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好,你不是想你额娘了吗?皇后娘娘答应让你出宫去,你就去散散心吧!”若研突然想起昨儿个魏凝儿说的事儿来。 “嗯。我明日就去,许久未曾见到额娘了,怪想的!”魏凝儿一想到黄氏,不禁眉开眼笑。 “你是个有福气的,哪里像我,进宫几年了,只见过额娘一面!”若研神色黯然地说道。 “要不我求娘娘,带你一块出去?”魏凝儿拉着她的手笑道。 “真的?”若研心中一喜,忍不住问道。 “我这就去求娘娘!”魏凝儿说罢便站起身来。 她去求,皇后自然是应允了,只是让她们早去早回,切莫在宫外留太久。 第二日一大早,魏凝儿与若研便出了圆明园,直奔内城而去。 两人说好各自回家,天黑之前在圆明园外头会合。 魏凝儿与黄氏许久未见,两人闲话家常了半日,魏凝儿自然将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黄氏,也包括大阿哥那件事儿。 “你是说……大阿哥想娶你做侧福晋?”黄氏看着女儿,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是,可是额娘您知道的……我心中只有傅恒一人!”魏凝儿柔声道。 “额娘知道!”黄氏微微颔首。 “额娘,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宫了!”魏凝儿见太阳西下了,便说道。 “凝儿,你先别忙着走,额娘有件东西要给你!”黄氏拉住魏凝儿的手。 “额娘,是什么好东西?”魏凝儿娇声道。 “你等着!”黄氏说罢便到了里屋,在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檀香木的小盒子来,盒子上了锁,想来是异常珍贵之物。 黄氏又从她贴身所带的荷包里拿出了钥匙将木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有个绣着梨花的荷包,看那绣工便知是出自黄氏之手,魏凝儿不禁有些好奇了。 黄氏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了魏凝儿。 那玉佩通体碧绿,是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的,魏凝儿接了过来,这才瞧见那玉佩的形状是竟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凝”字。 “这是?”魏凝儿有些吃惊地看着黄氏。 “这是你阿玛留给你的……凝儿你也长大了,事到如今,额娘也不想瞒着你了!”黄氏看着魏凝儿,有些苦涩地说道。 “额娘,到底是何事?”魏凝儿心中一颤。 “你……其实你不是魏清泰的女儿!”黄氏犹豫半晌才道。 “什么?”魏凝儿怔怔地看着黄氏,脑子里嗡嗡作响。 即便她当初离开魏家时只有五岁,可她也能感受到,她那中风的阿玛魏清泰看着她时眼中流露出的喜爱。 她如今已记不清那个老人到底是何模样,却记得他是爱她的,她也一直不敢忘记那个老迈的身影,可如今,额娘却告诉她,那个人不是她的阿玛。 “额娘,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的女儿?”魏凝儿忍不住掉下泪来。 “凝儿……是额娘对不住你,当初那只是一个意外……没曾想就有了你,至于你的亲阿玛,他早就离世了……所以额娘也未曾告诉你,原本想这一辈子都不与你讲了,可……思前想后,额娘觉得该告诉你!”黄氏也是满脸泪水。 “他是谁?”魏凝儿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即便那个人是她的亲阿玛又如何,若不是他,她与额娘早年间又怎会受人唾弃,又怎会受尽苦楚。 “凝儿,额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记得,他深爱咱们母女,当初不是他不要咱们,而是……他还来不及看见你出生便死在了战场上……凝儿,不要怪他,是额娘不好,心中有了心爱之人,还嫁给了魏清泰,这才酿成大错!”黄氏抱着魏凝儿泣声道。 见额娘如此伤心,即便魏凝儿想问,也知此时不是个时机,便作罢了。 “额娘……那哥哥他?”魏凝儿突然想起哥哥魏修允来,便低声问道。 “你哥哥他是魏清泰的儿子!”黄氏轻轻抹掉脸上的泪水说道。 “额娘,这玉佩你收着吧!”魏凝儿心乱如麻,她将玉佩装在了荷包里,递给了黄氏。 “不……这是你阿玛留给你的,凝儿,你留在身边吧!”黄氏却将荷包挂在了她胸前。 魏凝儿纵然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收下。她又与黄氏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到了圆明园外头,若研已等着她了。 “凝儿,你哭了?”若研见到她便惊呼道。 “没有!”魏凝儿忙不迭地摇头。 “你可骗不了我,你瞧瞧你的眼睛,肿得可厉害了,是谁欺负你了?”若研有些心疼地问道。 “没……只是不想离开额娘,所以才掉泪了!”魏凝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若研见她如此,也未曾多问,两人结伴进了园子,回到了公主的“棠梨轩”中。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冷,圆明园中园林造景多以水为主,因水成趣,因此到了冬日里,瞧着那水气,虽朦胧美丽,却也让众人觉得冷了。 只是紫禁城中不仅冷,更是有些干燥。皇帝并未下旨回宫,还是在这院子里住着,一直到大阿哥大婚之后,已是十一月末,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皇帝这才下旨回紫禁城。 回到紫禁城的第二日,宫中便传出了喜讯:秀常在有喜了。皇帝下旨晋了她的分位。现如今,她已是贵人了。 魏凝儿听到这消息着实惊了一番,随即便不放在心上。 而贵妃则是怒气冲冲地到了拂柳所住的咸福宫西配殿之中,将她从软榻上给拖了下来。 “贱人,你不是告诉本宫,皇上从未碰你吗?这身孕是从何而来的?”贵妃厉声喝道。 拂柳未曾想到,她此刻有孕在身,贵妃却对她如此粗野。她被吓坏了,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忙跪了下去,连连求饶:“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请您听嫔妾解释,娘娘……” “娘娘!”霜秋见贵妃欲发作,大惊,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她此刻有孕在身,娘娘您可要当心啊!” 贵妃闻言,猛地一滞,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下来,若是这孩子出了事,岂不是她的错? 想到此,贵妃不禁有些懊恼了,若是旁人她也不会如此失态,可这拂柳原本是她的宫女,就算后来成了嫔妃,那也是她的奴才,因此才气不过。 霜秋见主子已然消气了,立即扶着她坐到了软榻上。 “霜秋,还不快将秀贵人扶起来。”贵妃已然缓和过来了,看着拂柳,笑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往后见了本宫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娘娘,嫔妾知错了,请娘娘恕罪,可嫔妾决不敢欺瞒娘娘,在热河行宫之中,嫔妾所说皆是实情,至于这腹中的孩子,是回到圆明园不久,皇上有一日似乎喝多了,宠幸了嫔妾才有的。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皇上身边的奴才。”拂柳泣声道。 “好了,你当本宫是何人?真的那般善妒吗?往事不必再提,你如今有孕,那是天大的喜事,本宫也为你高兴,方才本宫也是太过激动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养着身子,生下皇子!”贵妃拉着拂柳的手笑道。 “谢娘娘!”拂柳心中一沉,若是贵妃责骂于她,那还好,可如今竟然好言相对,倒是让她惴惴不安。 难不成她已然看出了自个儿的伎俩,想到此拂柳不禁有些害怕了。 “出来许久,本宫也乏了,你好生养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贵妃说罢便吩咐霜秋等人离去了。 “小主?”巧儿看着拂柳,小心翼翼道。 “我没事!”拂柳轻轻抚摸着小腹,有些哽咽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她身份地位太低,贵妃又何至于如此放肆。只可惜啊,她如今虽有了身孕,却更让皇上厌恶,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最初的打算此时已然行不通,此刻拂柳突然意识到,她虽然伺候了贵妃八年,却并未完全了解贵妃。 贵妃刚刚离去不久,嘉妃也来了。 “娘娘万福金安!”拂柳在巧儿的搀扶下迎了出去。 “不必多礼,秀贵人大喜,本宫今儿个一早听闻便赶了过来!”嘉妃说罢看着身边的婉清,“把本宫给秀贵人准备的贺礼呈上来!” “是,娘娘!”婉清微微颔首,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随嘉妃进了拂柳的寝殿。 “你来瞧瞧,这是上好的狐皮做成的软垫,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坐着也暖和舒坦,这软垫还是前几年本宫怀着四阿哥时皇上赐下的呢。”嘉妃眼中有着深深的怀念。 “娘娘,这软垫如此珍贵,嫔妾万万不敢收!”拂柳微微一惊,便恭声道。 “不必推辞,如今本宫也用不着这个,给了你算是物尽其用,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当初有了这软垫,本宫可是安安稳稳地过了冬日生下了四阿哥呢!”嘉妃笑道。 “嫔妾谢娘娘,您对嫔妾的大恩大德,嫔妾永生不忘!”拂柳立即跪下谢恩。 “你不必如此,那日也是你争气,本宫不过是劝皇上多喝了两杯小酒,若不是你机警,也不会成事!”嘉妃笑着将她扶了起来,轻拍着她的手,“天冷,地上凉,你如今是双身子了,要多保重!” “是,嫔妾记住了,谢娘娘!”拂柳哽咽道。 “本宫也不打扰你了,你歇着吧!”嘉妃也未曾多说,便带着身边的人去了。 拂柳愣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坐到了软榻上,此刻的她心乱如麻,平日里的冷静随着这孩子的到来不复存在。 那一日,在热河行宫之中,她与嘉妃虽然未曾说太多的话,但看似不放在心上的嘉妃却对贵妃心生嫌隙。 嘉妃心中虽然不满贵妃平日里总是使唤她,却感激贵妃当初护着她,这才让她生下了四阿哥。 可自打从拂柳那里得知,当初她难产便是贵妃所为,嘉妃的心中便有些怨恨了,若不是她福大命大,只怕已见阎王去了,而她的四阿哥也已是贵妃的孩子了。 宫中的皇子公主们,一旦亲额娘离世,年幼的便会让高位的嫔妃们抚养,这是惯例。 第37章 针锋相对 (2) 嘉妃自然不敢对付贵妃,却一心想摆脱贵妃,因此回到圆明园之后便与拂柳一拍即合。 拂柳欲借助嘉妃的帮助获得圣宠,而嘉妃也想让拂柳上位,如此一来,有朝一日拂柳若是有了孩子,那贵妃的视线自然而然转移了过去,不会再想着她的四阿哥了。 毕竟拂柳地位低下,而嘉妃却是一宫主位。 因此,嘉妃才在皇帝去她的寝宫时与皇帝多喝了几杯,又借故身子不适,送走了皇帝,而拂柳早就精心打扮了一番,在嘉妃宫外头守株待兔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次后,拂柳竟然有了身孕,这让拂柳既欣喜又忧愁。喜的是,她往后有了依靠,忧的是,她如今身份低微,生下的孩子自然轮不到她教导,只怕会落入贵妃亦或是娴妃手中。 宫中位高权重的娘娘们,只有她们二人无所出。 想到此拂柳更是害怕了。 而贵妃确实将主意打到了拂柳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拂柳这孩子她要定了,拂柳也别想做第二个嘉妃,如论如何,贵妃也不会留下她。 一个大胆的计策慢慢在贵妃脑中浮现,此番虽然有危险,可若是成事了,她不仅能得到一个孩子,指不定还能取皇后而代之,母仪天下。 “冯清州,吩咐下去,从今儿个起,给本宫仔细地瞧着秀贵人的寝宫还有长春宫,有动静立即回禀本宫!”贵妃吩咐道。 “是!”大太监冯清州微微颔首便去吩咐了。 魏凝儿去了一趟延禧宫见陆云惜后,便急急忙忙往长春宫赶,岂料在永寿宫外头不远处遇见了身着常服的皇帝。 “黄大哥,你怎么在这儿?”魏凝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等你!”皇帝笑道。 “等我?等我作甚?”魏凝儿不禁有些吃惊了。 “许久未见,找你说说话!”皇帝笑道。 魏凝儿却一把将他拖到了角落里,随即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这才急声道:“你疯啦,胆子也太大了,即便你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也不能随意在内宫走动,被人抓到是要砍头的!” “皇上此刻在永寿宫中,我是奉旨前来的,不碍事!”皇帝随意胡诌道。 “嗯,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不然公主找不到我会不高兴的!”魏凝儿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低声道。 “回去吧,看这天又要下雪了,外头冷!”皇帝笑道。 “黄大哥,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去永寿宫里头守着吧,站在此处冻得慌,小心别病了!”在魏凝儿看来,做奴才的更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否则病了连请个太医都不易,还得主子给恩典,若是主子不管,病死了也是常有的。 魏凝儿走后片刻,吴书来从转角处小跑到皇帝身边。 “皇上,要下雪了,该回宫了!” “嗯。”皇帝微微颔首。 自打木兰围场他救了魏凝儿之后,已有三个月不曾见她。 原本,皇帝以为,一个小小宫女,不消片刻便会忘记,可越想忘记越难。 今儿个从皇后那儿回到养心殿之后,皇帝突然很想见见魏凝儿,便有了方才的相遇。 “皇上,有句话,奴才不知当不当讲?”吴书来跟在皇帝身边低声道。 “讲吧!”皇帝淡淡地说道。 “是,若是奴才说了胡话,还请皇上恕罪!”吴书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吴书来谢了恩才道,“皇上,奴才跟在您身边多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您若是喜欢她,何不将她留在身边?” 皇帝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朕也想把她留在身边,只是……”皇帝说到此微微一顿,“只是不忍心。” 吴书来不敢多言了,但他心中却有了打算。 从他查出的蛛丝马迹便能看出,胡世杰的仇人异常强大,只凭借着他们想要报仇很难。 皇帝是他的主子,时常护着他,却不会纵容他,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皇帝身上是不可行的。 但皇帝对魏凝儿的用心,吴书来却看在了眼里,若是……若是有朝一日魏凝儿成为娘娘,必定深受皇上宠爱。如此一来,凭借着她与胡世杰的关系,报仇也就容易多了。 想到此,吴书来暗自下了决心,定要促成此事。 日子一晃便到了年底,除夕之夜,皇上在宫中宴请了皇室宗亲们,很是热闹,一直到了深夜,魏凝儿与若研才陪着公主回到了她的寝殿,按照惯例,今儿个夜里是要守岁的。 公主吵吵闹闹也就倦了,回到寝殿之中便昏昏欲睡,守岁守了一半便睡着了。皇后便由着她去,吩咐魏凝儿她们好生看着。 大过年的,京城却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才停了下来。 慈宁宫中,娴妃正侍奉太后念佛经,很是尽心。 “娴妃啊,也别总是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今儿个是上元节,哀家怕冷才不愿出慈宁宫,你却该去凑凑热闹,瞧瞧花灯才是!”太后拉着娴妃的手笑道。 “太后,臣妾向来不喜欢吵闹,再则臣妾笨拙,做不出好看的花灯,与其让众姐妹笑话,好不如陪陪菩萨呢!”娴妃笑着递了手炉给太后暖手。 “你的心思哀家明白,这些年来哀家也看在眼中,娴妃啊,既然你已身在这后宫,总想着独善其身,到头来便会一无所有。别的不说,你总该有自己的孩子才成!”太后是打从心里疼爱娴妃的。 后宫众人,太后心中在意的便是皇后与娴妃,只有她们才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至于贵妃,那也是侍妾扶上去的侧福晋,太后向来不喜欢贵妃那嚣张跋扈的性子。 “太后,臣妾福薄,不敢妄想,臣妾伺候皇上已有十年了,却始终未有动静,只怕与贵妃姐姐一般,不能生儿育女了!”娴妃有些黯然地说道。 “胡说!贵妃那是她咎由自取,你与她不同,你的身子虽有些虚寒,仔细调养便成了,只是你向来不懂邀宠,皇帝几个月才到你宫中一次,如何能有孩子?”太后拉着她的手柔声道。 “太后,臣妾……” “不必多说了,你不急,哀家也急了,皇上正值壮年,哀家还想多抱几个孙子呢。”太后笑道。 “是,臣妾知道了!”娴妃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啊,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怕见了皇帝又躲得远远的,这次哀家便给你做主,今儿个是十五,皇帝要去皇后宫中歇息,明儿个吧,哀家亲自让皇帝去你宫中陪你!”太后已然有了主意。 “太后,这万万不可!”娴妃有些急了。 “有何不可?这事便说定了,明儿个你就安心等着皇帝便可,其余的事儿,哀家自有主张。” “臣妾……”娴妃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得作罢。 要一辈子默默地终老后宫,她不……她不甘心。 可此时去邀宠,却不是一个好时机,即便太后帮她,却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她必须靠自个儿才行。 现如今,她不能去争不能去夺,她要等下去,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宫里的女人,谁受得了寂寞,谁熬得过凄苦,谁才能笑到最后,她乌拉那拉氏敏若,定要做那笑到最后之人。 可太后既然开口了,皇帝便会到她的宫中来,明日……定要想法子送走皇帝才成,娴妃暗自下了决定。 第二日一早,皇帝去太后宫中请安之时,太后便提及了娴妃。 “皇上,娴妃近日一心一意伺候哀家,未曾在皇上面前露面,皇上倒是将她给忘记了!”太后看着皇帝,语中有不满之意。 “皇额娘您说的是,朕今日便去瞧瞧她!”娴妃在皇帝心中向来与世无争,因此时常记不起她来,但每每想到娴妃,皇帝心中都很是舒适,娴妃那股子淡然能让人静下心来。 “今儿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承乾宫中,贵妃正问着身边的大太监冯清州。 “启禀娘娘,是娴妃娘娘!”冯清州恭声道。 “她?怪了,皇上怎会想起她来!”贵妃微微皱眉。 “奴才听说,是太后在皇上面前提起了!”冯清州将打听来的都禀明了贵妃。 “太后……”贵妃闻言眼中一亮,随即对冯清州道,“本宫有要事命你去做!” “是,娘娘!”冯清州立即应道。 傍晚,皇帝便去了娴妃的翊坤宫中,娴妃虽不想侍驾,却不敢将皇帝拒之门外。 今日她也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下了许多皇帝爱吃的菜。 “皇上,您尝尝这道菜,这是臣妾亲自为皇上备下的!”娴妃笑道。 “嗯。爱妃手艺越来越好了!”皇帝满脸笑意。 就在此时,外头却想起了大太监海盛的声音。 “启禀皇上、娘娘,太后派人赐酒!” “呈上来!”皇帝朗声道。 “是。”海盛立即将酒送了进来。 寝殿外,太监小德子却低声嘀咕道:“方才那两个送酒的太监,怎么看着有些眼生呢!” 宫女紫烟却道:“我怎么瞧着他们挺眼熟的,再则,太后赐酒,谁有胆子使坏,不要脑袋了!” “是我疑神疑鬼了!”小德子瞬间释然了。 长春宫中,皇后正与公主用膳,大太监王禄进了殿急声道:“启禀娘娘,咸福宫派人来回话,说秀贵人身子不大舒坦。” 皇后微微颔首,柔声道:“王禄,你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去瞧瞧吧!” “是,娘娘!”王禄立即领命去了。 “皇额娘您要去哪儿?”公主见皇后站起身来,便好奇地问道。 “皇额娘不放心,去咸福宫瞧瞧!”皇后笑道。 “皇额娘,那个秀贵人,皇阿玛不待见她,她就常常缠着您,三天两头派人来说身子不舒服,却回回无碍,害皇额娘您白跑,真是令人讨厌。”公主后悔不已,当初去木兰围场后,她便将对付拂柳的事儿抛诸脑后,本想着日后有的是机会,等回到了京城再对付她不迟,岂料拂柳却有了身孕,事到如今公主再胆大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见那林佳拂柳总是折腾皇后,公主便忍不住了。 “梨梨乖,皇额娘去去就回!”皇后岂能不知公主不乐意,只是她身为后宫之主,有的事儿避不过去。 “不,皇额娘您不能去,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即便如今有了身孕又如何,您瞧瞧她那副蹬鼻子上脸的劲儿,真是可恶,再则,儿臣怕她使坏,皇额娘您还是小心些!”公主有些担忧地说道。 皇后闻言,也觉得在理,那秀贵人三天两头不舒坦,但从未真的出事,的确有些可疑。 宫中嫔妃有孕时,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就怕一个万一惹祸上身,皇后虽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却也不得不防。 想到此,她扫了一眼屋里,对魏凝儿与若研道:“你们去咸福宫瞧瞧,万不可出了差错!” 在皇后心中,魏凝儿与若研聪慧且机警,让她们去不至于着了有心人的道儿。 咸福宫就在长春宫后头,两人走得很急,一刻钟便到了咸福宫外头,进去后直奔西配殿。 “凝儿姐姐,若研姐姐!”巧儿见两人来了,惊呼一声,跑了过来。 “秀贵人如何了?”魏凝儿问道。 “娘娘躺在床上一直喊肚子疼,还喊着要见皇上,屋里有梅儿伺候着,娘娘不让我进去,太医也还未到,这该如何是好?”巧儿很是着急,毕竟她是拂柳房里的人,主子的龙胎若是保不住,她这个做奴才的也休想独善其身。 “天冷,冰雪未融,地很滑,太医院到这儿要些时候呢,你且先进去瞧着,我们这就回宫去禀明皇后娘娘!”微凝儿说罢又与若研急急地往长春宫去。 魏凝儿两人离去片刻后,巧儿才慢慢地回了内殿。 拂柳坐在床上,见巧儿进来,急声道:“你可按照本小主教你的话说了!” “是,奴婢按照小主的吩咐告诉了她们!”巧儿脸色微微发白。 “嗯。从前你吃里扒外,本小主不与你计较,往后你若是不听话,你那老母亲和弟弟的命可就难保了!”拂柳冷笑道。 “是,奴婢记下了!”巧儿眼中闪动着泪光。 魏凝儿与若研回到长春宫后,便如实禀告了皇后,此时皇后已然陪着公主歇下了。 “娘娘您这是……”初夏见皇后起身了,微微有些惊讶。 “初夏,你派人去翊坤宫禀明皇上一声,就说秀贵人的龙胎有恙,请皇上去瞧瞧,本宫随后便到!”皇后神色间满是凝重之色。 “是,娘娘!” 而此时,翊坤宫中,皇帝用完膳,正与娴妃闲话家常。 片刻后,瞧着时辰不早了,娴妃便柔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养心殿歇息了!” 皇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娴妃,今儿个他可是特意来陪她的,没曾想到了此时,娴妃竟然要赶他走。 “皇上恕罪,今儿个皇上能来看臣妾,陪臣妾用膳,臣妾感激不尽,臣妾也想好好伺候皇上,怎奈近日来身子不大好,怕伺候不好皇上,请皇上恕罪!”娴妃恭声道。 “也罢,既然身子不好就要叫太医来瞧瞧,好生养着,朕先回养心殿了,改日再来瞧你!”皇帝自然不会勉强她。 皇帝刚刚出了寝殿,娴妃便对身后的暮云道:“快去准备一桶冷水!” “娘娘您要冷水作甚?”暮云忍不住问道。 “你去瞧瞧那壶酒!”娴妃苦笑道。 暮云走到桌前拿起方才娴妃喝过的酒杯,轻轻嗅了嗅,又舔了舔,随即脸色大变:“娘娘,这里头被人下了三枝九叶草!” 娴妃微微颔首:“本宫只是喝出了这酒中有异样,却不知是为何缘故,只是确定并无毒!没曾想竟然是那玩意。” 纵观整个后宫,只怕没有人比她宫中的暮云更了解这些花花草草了。 暮云是娴妃的家生丫头,打小学医,后来随娴妃进了王府乃至皇宫后都未曾放下,时常钻研医术。 “娘娘不必泡冷水,奴婢给娘娘配药!”暮云急声道。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你的医术,先给本宫准备冷水,再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娴妃沉吟片刻后说道。 “娘娘您既然知道这酒中有异样,为何不告诉皇上,万一出了事儿,旁人嫁祸给娘娘,那可如何是好!”暮云有些担心地说道。 “你放心,她们做这些手脚可算计不到本宫头上,本宫不会有事的,暮云,本宫还得感谢她们,本宫的机会来了!”娴妃眼中闪过一抹灼热之色。 第38章 宠幸 (1) 出了翊坤宫,外头虽天寒地冻的,但皇帝却觉得身子异常燥热,想来是方才喝多了酒。 “皇上可要回宫?”吴书来见皇帝站在龙舆前久久未动,便恭声问道。 “不必了,朕大约是多喝了两杯,走着醒醒酒吧,去皇后的长春宫!”皇帝笑道。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吩咐众人抬着龙舆走在了皇帝身后。 就在此时,皇后派来请皇帝的小太监已然到了。 长春宫与翊坤宫本就是相邻的,自然很快。 “奴才给皇上请安!”小太监恭声道。 “你是哪个宫中的,有何事?”吴书来上前问道。 “奴才是长春宫的,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求见皇上!”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 “何事?”皇帝问道。 “启禀皇上,咸福宫秀贵人动了胎气,皇后娘娘请皇上移驾咸福宫!”太监急声道。 “嗯,朕这便去!”皇帝微微一顿,便吩咐众人去咸福宫。 长春宫中,皇后已然穿戴整齐,出了大殿便上了肩舆,太监们抬着她便疾步往咸福宫去。 太监们在长长的宫道上走着,初夏等人提着灯笼走在了前头,不时回过头吩咐太监们要小心脚下。 “你们快些走!”皇后很是着急,高声吩咐道。 “是,娘娘。”前面的两个小太监加快了脚步,谁知却脚下一滑,往前倒去。 皇后所坐的肩舆前后各有四个太监抬着,只是前头两个小太监摔倒原本不是太严重,可宫道上冰雪未融,他们这么一摔,另外两个太监猝不及防微微一个踉跄,肩舆便轰然落地。 “娘娘……” “啊……” 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 “娘娘,娘娘……”初夏跑过去便要扶起地上的皇后。 “初夏别动!”皇后一把扶着她的手,语中满是痛苦。 “娘娘您伤到哪里了?”初夏微微一滞,随即满头大汗。 “本宫闪到腰了!”皇后脸上冷汗直冒。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抬肩舆的太监们见皇后受伤了,吓得魂都快掉了。 “小安子,快去请太医!”初夏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随即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们喝道,“没用的东西,回头再和你们算账!还不快些起来,别一个个跟木头一样,快将娘娘抬回宫去!” “是是……”众太监们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要抬起肩舆。 “都慢着点,若是再伤到了娘娘,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初夏见他们慌慌张张的,连忙喝道。 “是。” “小安子,你立即带人去瞧瞧方才他们跌倒的地儿,看清楚了,瞧瞧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众人刚刚走了片刻,为首的初夏便对身边的小安子吩咐道。 “是,姑姑!”小安子立即带着两个宫女去了。 初夏心中很是疑惑,这两日,大雪虽停了,可积雪并未融化,饶是如此,地面也不该如此湿滑,宫中的粗使奴才们可是会打扫的,为何那几个太监会滑倒呢? 将皇后送回长春宫后,初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心中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初夏姑姑!”小安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如何?”初夏走过去,轻声问道。 “方才那几个太监滑倒的地儿和四周的宫道均不一样,四周都是未融化的积雪,而那里却是一层薄薄的冰,奴才试了,很滑,站上去就会摔倒。姑姑,好好的地儿怎么会有一层冰?”小安子百思不得其解。 初夏闻言,神色微变,随即道:“天冷,四周又是积雪,若是浇上水,那一块地儿便会结冰!” “您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想害皇后娘娘?”小安子一脸惊恐。 “我不敢确定。今晚的事儿有些蹊跷,你立即去咸福宫瞧瞧,我估摸着此时皇上已去了,你去回禀皇上,就说娘娘受伤了,不能过去!”初夏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是,姑姑!”小安子立即跑了出去。 初夏心中异常不安,可她看着痛得满头大汗的皇后,不忍心再让皇后担心,因此不敢多言。 “皇额娘。”就在此时,公主却跑进了长春宫正殿。 为了怕公主得知她受伤后担心,皇后刻意不让初夏送她回寝殿,而是在这正殿的软榻上歇息。 今夜轮到魏凝儿值夜,她原本是守在公主帐外的,公主得知皇后受伤回宫后,便让魏凝儿伺候她更衣来到了正殿。 “皇额娘您伤到何处了?”公主跑到皇后身边问道。 皇后忍着疼,摇了摇头:“梨梨,你去歇着,皇额娘不碍事!” “不,儿臣要等太医来!”公主却执意陪在了皇后身边。 长春宫人心惶惶的,而咸福宫西配殿中,拂柳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越靠越近的皇帝,期盼着皇后快来。 “皇上,您喝醉了,求求您放开臣妾……”见皇帝抱着自己,拂柳挣扎起来,欲推开他。 此时的皇帝,因在娴妃宫中喝了许多的百花酒,酒的后劲上来了,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加之酒中被人放了三枝九叶草的汁液,因此浑身燥热,无处宣泄。恍惚间,在他眼中,此时的拂柳却成了皇后。 三枝九叶草无毒,却是壮阳补肾的一味草药,强阳作用不同凡响,加之放入了百花酒中,待酒劲上来了,这草药的作用也被发挥到了极限。 “皇后……”皇帝完全将怀里的拂柳当成了皇后,有些急切地抱着她撕扯着她的衣衫。 “皇上,放开臣妾……来人啦,快来人啦,巧儿,梅儿……”拂柳有孕在身,也不敢拼命挣扎,只得大声唤着身边的人。 只可惜,她方才将屋里的奴才们全都谴了出去。这时候,在外头候着的巧儿等人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冲进去。 “来人啦,救命啊……来人啦……” 听着寝殿内那一声声凄厉的求救声,吴书来顿觉奇怪,皇上虽不待见秀贵人,可顾念着腹中的孩子,皇上也不会置其于死地啊,到底出了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 想着皇上今儿个晚上多喝了几杯,吴书来怕皇帝真的醉了,伤到了秀贵人腹中的孩子,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随即便被眼前的一切给镇住了。 寝殿内一片混乱,皇帝与秀贵人双双倒在地上,皇上衣衫不整,秀贵人身上却只剩下肚兜了,狼狈不堪。 “吴公公,救命,救命……皇上喝多了,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拂柳见到吴书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喊道。 “皇上……来人啦,来人!”吴书来立即将身边的几个太监唤了进来,将皇帝与秀贵人拉开了。 “皇后……皇后……”皇帝却欲推开拉着他的几个太监。 吴书来见皇帝双眼一片通红,再瞧着皇帝似乎神情有些不对劲,随即明白了一切,皇上是被人下了春药。 他本欲发怒,脑子里却灵光一闪,随即不动声色地对几个太监喝道:“皇上喝多了,快送皇上回宫!” “是!”一个太监背起皇帝便往外跑。 “小主……”巧儿与梅儿一边将拂柳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为她披上了披风。 “为何?为何要骗我,为何?”拂柳浑身都在发抖,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不禁问自己,为何这样的蠢,竟然就相信了贵妃的话,方才……方才若不是吴公公闯了进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小主您要去哪儿?小主……” 巧儿与梅儿见主子衣衫不整就发疯似的往外跑,立即追了出去。 “小主您当心身子,小主!”巧儿追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小主……”梅儿也跑去拉住了她。 “小主,即便您不为自个儿想,也要想想您腹中的孩子啊!”巧儿泣声道。 “孩子……”拂柳有如雷击,顿时醒悟过来,她可以不顾一切,可孩子呢,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就在此时,受了皇后吩咐的长春宫总管太监王禄已然将太医请到了咸福宫。 拂柳原本没事,可此番惊吓却真的动了胎气,几位太医忙不迭地商量着如何保胎。 一时间,咸福宫内人心惶惶。 而长春宫中,太医已为皇后开了方子,她只是闪了腰,伤的不重,歇息一段时日便会痊愈。 皇后此时也缓了过来,便吩咐公主去歇着。 公主今儿个原本是想赖着皇后,睡在皇后的寝殿中撒撒娇,此番却只能回到自个儿的寝殿里,魏凝儿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回到寝殿,公主便吩咐魏凝儿去歇着,不必守夜了,魏凝儿拗不过她,只得派了小宫女守着,便要回自个儿的住处。 只是她还来不及进屋,便被太监小安子给拦住了。 “小安子,有事?”魏凝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小安子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太监,虽比不上总管王禄,但在这长春宫中还是说得上话的,魏凝儿向来与他关系不错。 “凝儿姑娘,方才养心殿的一个小太监来传话,说胡公公有要事找你,让你去一趟,他在养心殿的东侧门等你!”小安子低声道。 “胡公公……”魏凝儿心中一惊,文昊哥这么晚了竟然让小太监来找她,难不成是出事了? 叶文昊如今的身份是胡世杰,他怕被人发现,向来处事谨小慎微,也从未让人察觉他与魏凝儿熟识。 此番竟然不顾及了,定是出了大事。 想到此,魏凝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匆谢过小安子后便往长春宫外跑去。 从长春宫去养心殿本就不远,魏凝儿又很担忧,此时已是深夜,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一路狂奔才一刻多钟便到了养心殿的东侧门。 因宫内悬挂着宫灯,四周并不是漆黑一片,但朦朦胧胧的却也看不真切,魏凝儿小心翼翼地往四处看了几眼,才静静地候着。 天很冷,魏凝儿在风中站了片刻便有些受不住了,她正准备瞧瞧这周围有无可以躲避的地方,边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凝儿。” “文昊哥。”魏凝儿有些惊喜地转过身去,还未曾看清眼前之人,随即便觉得脖子后传来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来人将晕过去的魏凝儿用黑色的大披风包裹住,抱进了养心殿东侧门。 “吴公公,人来了!” “快快快……送进去!”此时的吴书来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看着那太监将魏凝儿放到皇帝身边时,他还在犹豫。 可就在此时,原本就狂躁不安的皇帝却一把抱住了魏凝儿:“皇后……皇后……” 吴书来把心一横,随即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停了两日的大雪又飘飘扬扬地下了起来,给这座华美而又庄严的紫禁城披上了银色的纱衣。 明日,会有一场暴风雪吧,吴书来如此想到。 雪还在下着,屋内燃着炭炉,皇帝并不觉得冷,他怔怔地看着睡在自己臂弯中的魏凝儿,脸上露出了连他自个儿都未察觉到的笑容。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细看之下,他才发现,她与皇后长得虽像,却又截然不同,若皇后是一朵优雅沉静的兰花,她便是长满荆棘的玫瑰,虽娇艳却扎手。 皇帝还记得头一次在御花园中遇到她,那时他便被那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迷住了双眼,原本想着送给皇后,却被扎到了手,只得连根拔起。 花儿若是被连根拔起,便不能存活,那日他没有丝毫的耐心,而如今……将她拥入怀中他才发觉,即便被扎上几下也是欣喜的。 就在皇帝发怔之时,魏凝儿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魏凝儿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要炸开一般。 她竟然睡在一个男人怀里,还只穿着亵衣,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她失身了,她不能嫁给傅恒了,她完了,全完了! 平日里的冷静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殆尽,此刻的魏凝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人,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一切,谁也不能知道。 “凝儿,你怎么了?”皇帝见她醒来了,原本还很开心,但却见魏凝儿死死地盯着他,眸子里一片死寂,心中不由一沉。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魏凝儿双眼通红,疯狂地吼道,随即便在身边寻找利器。可龙床上一片明黄之色,刺得她眼睛发疼,除此之外便无其他,随即她的目光落到了帐外的烛台上,像疯了似的爬下床去。 第39章 宠幸 (2) 皇帝见她跌到床下,一惊,便要去扶起她,且料魏凝儿却抓起了一旁的烛台便要向皇帝砸去。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养心殿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皇上……”为首的李嬷嬷见魏凝儿手里的烛台砸了过去,忍不住尖叫一声。 魏凝儿愣在当场,她手里的烛台也猛地一顿,此时那烛台离皇帝的额头还不到半寸,而皇帝却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大胆,竟然敢行刺皇上,还不快把烛台放下!”李嬷嬷吼道。 魏凝儿被李嬷嬷一惊,稍稍冷静下来,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方才的她快要气疯了,急疯了,但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他,哪里管眼前之人是谁。 “黄大哥……”虽然眼前的人并未长着平日里的大胡子,可是魏凝儿却一眼认出了他,随即她便想起了方才宫女所说的话。 “皇上?”魏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凝儿……”皇帝上前一步,正欲握住她的手,岂料魏凝儿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皇上……”魏凝儿浑身都在发抖。 “是!”皇帝轻轻颔首。 “骗子!”魏凝儿手中的烛台猛地落到了地上,浑身的力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凝儿!”皇帝只觉得心中一痛,便蹲下身去欲将她抱起来。 魏凝儿却猛地推开了她,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是你?我恨你,恨你,骗子!” “你……”皇帝猛地一怔,他看着魏凝儿眼中的恨意,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昨儿个的情形,他虽然记得不太清,但也知道他在娴妃宫中所喝的酒有问题,这才导致他去咸福宫时,面对秀贵人时控制不住自己。 在意识很模糊的那一刻,皇帝还以为会酿成大错,没曾想吴书来却阻止了这一切。迷迷糊糊时,他已然回到了养心殿的寝宫,后来便发现皇后在他的床上,他自然无需再忍,却哪里知道,那不是皇后。 今日醒来之时皇帝见身边之人是魏凝儿,惊诧过后,便释然了。他一直在想,要如何对这个小丫头才好,将她赐给大阿哥做侧福晋,他舍不得,可留在宫中让她做宫女直到年长出宫,他亦舍不得。就在他举棋不定之时,老天却为他做出了选择。 虽然皇帝也很疑惑,为何魏凝儿昨夜会出现在这儿,但他一时却不愿多想。 原本他还以为这丫头醒过来必定会很诧异,却没曾想到她竟然会气得发疯,且痛不欲生地欲置他于死地。 这让皇帝有些纳闷,心中更是窝火。 他堂堂九五之尊,岂会强迫一个小女子,尽管眼前这丫头他十分喜欢,却也不会强迫她。 想要女人,宫中何止上千,他无需如此。 但魏凝儿却不这样想,她的心中已然将皇帝看作是一个欺骗她、玩弄她的坏人。 “我只是一个宫女,我只想做一个宫女,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因为你是皇帝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为了得到你想要的,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可你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你那样的高高在上,为何要强迫我一个小小宫女?为何?” 他是皇帝,那么高高在上,即便看上了一个宫女也该光明正大,可他为何却捉弄她,不仅扮成侍卫骗她,还将她打晕了强行宠幸了她,这样的行径不仅无耻而且下贱。 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儿,傅恒会如何看她? 入宫快三年了,她与傅恒虽聚少离多,却心系彼此。为了有朝一日能相守在一起,她在这深宫之中谨小慎微,生怕出了一丝的差错,每日那样的战战兢兢,甚至完全失去了自我,现如今的她,已不是曾经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魏凝儿了,宫中的生活让她变得怯懦、卑贱,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不择手段。 有时,她甚至在想,这一切是否值得?可每当想起傅恒时,再多的苦,再多的泪她都强行咽了下去。 傅恒为了她,放着好好的京城不留,却求皇上将他下放去外头做官,为的便是在地方上有所建树,早日位极人臣。那时的他便多了一分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加之皇后帮他,便定能娶她。 可如今,这一切全被毁了,在傅恒心中,她定然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欺骗了他,抛弃了他吧。 老天何其不公,为何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为何要毁了她的一生? 皇后娘娘对她百般维护,百般照顾,公主甚至将她当作姐姐一般信任,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她们? 与其受人唾弃,被困于这深宫之中,还要面对这让她见了就恨之入骨的皇帝,她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想到此,魏凝儿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心中已然死灰一片。她猛地拉住了皇帝的衣襟,眼中满是绝望:“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皇帝却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声道:“凝儿,你听朕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面对她的质问,皇帝原本怒不可言,可看着悲痛欲绝的魏凝儿,他的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是皇帝,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而宫里面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他的恩宠,却没曾想到竟然会有人不愿,木已成舟后还寻死觅活。 若是旁人,他早就一怒之下赐死了,但偏偏是魏凝儿,他连呵斥都不忍心,又怎会要她的命。 “我不……我不听……”魏凝儿拼命地挣扎着,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支撑,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烛台上。 额娘……傅恒……哥哥……文昊哥,对不起……魏凝儿的脑海里闪过了他们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够了!”皇帝见她竟然又去抓地上的烛台,往她自个儿头上砸,便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滚!都给朕滚出去!”皇帝对一屋子早已吓呆了的奴才们吼道。 此时不仅是宫女,就连外面的太监都以为出了大事,全部涌进来了。可魏凝儿此时却衣不蔽体,皇帝不顾她的挣扎,有些恼怒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你们全都给朕出去,今儿个的事儿若是有人多嘴说出去半个字,朕灭他九族!”皇帝怒吼道。 “是。”众人吓得不轻,立即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凝儿……”皇帝这才转过头看着被子里瑟瑟发抖的魏凝儿。 “当初在御花园遇到你,你将朕当成了侍卫,后来发生的种种有巧合,也有朕故意为之,但朕并未曾打算要将你强行留在身边,即便朕有这样的心思,也会询问你。昨夜……朕喝多了酒,被人下了合欢药,并不知身边的人是你,朕还不至于去强迫你!”皇帝本不欲说这些,他是皇帝,何须向她解释,但被人误会的感觉,即便他是皇帝,也有些受不住。 魏凝儿蜷缩在被子里,她不想去听,但皇帝的话还是传入的她的耳里。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他不是皇帝,而是那个她认识的侍卫大哥,多么希望自己与他从未发生过那样的事儿。 可静下来后,浑身的痛楚却提醒着她,那是事实。 “朕去上朝,吴书来在外头候着,你有事吩咐他!”皇帝见她还如此激动,心知此时不便多说,看这时辰也要到上朝的时候了,换上了朝服便准备离去。 只是他刚刚走了几步,却瞧见了地上的烛台,随即回过头道:“若再寻死觅活,朕便让魏家给你陪葬!” “你……”原本躲在被子里的魏凝儿闻言一把掀开了被子,眼中满是恨意。 皇帝略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劲儿恨他,便不会寻死了吧。 出了寝殿,皇帝便瞧见吴书来跪在了外头,瞧那样儿,应是一夜未曾歇着了,双眼浮肿,脸色苍白。 “你这是作何?”皇帝冷声道。 “皇上,奴才死罪!”吴书来猛地磕到了地上。 “随朕来!”皇帝脸上一沉,低声喝道。 “是!”吴书来立即从地上爬起,兴许是跪的太久,腿僵直了,刚站起身又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太监立即扶起他,随皇帝去了。 后寝殿旁边便是燕喜堂,皇帝进去后坐在了椅子上,吴书来在他跟前跪了下去。 “将昨夜的事儿一字不漏地告诉朕,若是有半句虚言,朕要了你的脑袋!”在魏凝儿面前吃瘪,皇帝心中甚至不快,此时,满腔的怒气都发在了吴书来身上。 吴书来被吓得不轻,颤声道:“皇上……昨夜您从娴妃娘娘的翊坤宫出来后,到了秀贵人那儿,秀贵人说要和皇上您单独说会儿话,便将奴才等人给打发了出来,可刚刚不过一刻钟,奴才便听到了秀贵人呼救。皇上,奴才怕出大事因此才带着众人进去将皇上给抬走了。回到养心殿,奴才才发现皇上您是被人下药了,便吩咐人去请太医,可又怕皇上您忍的太久伤到身子,因此才吩咐小海子去找个宫女来,但那时夜深了,除了当值的宫女们,其余的都睡下了,但昨夜养心殿中当值的是老嬷嬷外加两个年纪尚幼的小宫女,小海子才去外头找……”吴书来说到此一顿。 “胡说,魏凝儿她可是在皇后宫中,为何找了她!”皇帝自然不信吴书来的说辞。 “皇上,这奴才也不知是为何,听小海子说,他一出养心殿便在侧门瞧见了迎面走来的魏凝儿,便打晕了她带回来。奴才也是见他把人放到龙床上才认出来,本欲将她送走,可奴才转念一想,皇上您定然不愿在神志不清之时宠幸您不喜欢的宫女,奴才想魏凝儿是不一般的,再则,皇上您抱着她不放,奴才拉不开……这才……奴才该死,奴才听候皇上发落!”吴书来说到此匍匐在了地上。 “如此说来,是朕的不是了?”皇帝沉声道。 “是奴才该死!”吴书来忙不迭地磕头认错。 “行了,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朕滚起来,吴书来,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了,朕便信了你,若是他日知晓是你从中作梗,朕定会要了你的脑袋!”皇帝语中一片冷意。 “奴才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皇上明察!”吴书来虽如此说,但冷汗已然浸透了衣衫。 “你去寝殿外头候着,记住了,若是里面有任何的声响便吩咐李嬷嬷进去瞧瞧,万不可让她出了丝毫的差错!”皇帝沉声吩咐道。 “是,奴才遵旨!”听皇帝如此吩咐,吴书来心中涌起了狂喜,皇上对魏凝儿果真是不一般的,看来他这步棋走对了。 皇帝说罢便吩咐身边的人往乾清宫去。 昨夜之事,自然不会就此作罢,皇帝上朝之后便会亲自过问,吴书来对此深信不疑。 身为九五之尊,却被人如此戏弄,皇帝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当务之急,便是要劝劝魏凝儿才是,若是再寻死觅活的,即便皇帝再喜爱她,也会厌倦。 想到此,吴书来拖着僵直的腿便往后寝殿去。 “吴公公!”李嬷嬷已然守在了寝殿外头,见吴书来过来,立即福身。 “李嬷嬷,烦劳您进去瞧瞧姑娘可穿戴整齐了,若是未曾,您帮她掖好被角,我便去请安!”吴书来笑着对李嬷嬷吩咐道。 李嬷嬷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吴书来,这才进了寝殿去,心中更是打定主意定要好好伺候这位姑娘。 吴书来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平日里除了皇后、贵妃与娴妃外,可从未见这位眼高于顶的大总管如此讨好过谁呢。更何况里面这位还是没名没分的宫女。 “可曾好了?”半晌,吴书来才在外头低声问道。 “好了!”李嬷嬷应道。 吴书来挪动着腿,慢慢地进了寝殿,在龙床六尺之外,跪了下来。 李嬷嬷一惊,也跟着跪了下去,吴书来却道:“李嬷嬷,皇上有话吩咐我告诉姑娘,你且出去候着吧,万不可让旁人闯了进来!” “是!”李嬷嬷立即退了出去。 吴书来这才恭声道:“魏姑娘,奴才吴书来给您请安!” 被窝中的魏凝儿一听是吴书来,慢慢露出头来,脸上却毫无表情。 第40章 宠幸 (3) 吴书来心中一叹,语重心长道:“姑娘,奴才知道您不愿意留在这宫中成为妃嫔,可眼下米已成炊,您即便抗拒又有何用,若是惹怒了皇上得不偿失啊!更何况您已被皇上宠幸,这辈子都不能出宫了,与其当宫女老死宫中,何不将眼光放得更远一些?” “胡世杰在何处?”魏凝儿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是传旨太监,此刻正随皇上上朝!”吴书来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你去帮我拿一身干净的衣裳来。”魏凝儿深吸一口气说道。 可吴书来却从她无比平静的脸上看到了风雨欲来的凝重。 “是,奴才这就吩咐李嬷嬷送进来!”吴书来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往寝殿外走去。 李嬷嬷将一套崭新的宫女服送进来之后,魏凝儿颤抖着换上了,随即慢慢地往外走,却在寝殿门口被吴书来拦下了。 “让开!”魏凝儿冷声道。 “姑娘,不是奴才不让您出去,而是皇上有旨,奴才不得不从!”吴书来说罢轻轻击掌,众宫女和太监们从两旁鱼贯而出,拦下了魏凝儿。 “姑娘,您入宫已久,想来对宫中规矩甚为了解,奴才敢问姑娘,这养心殿是何处?”吴书来恭声道。 魏凝儿微微蹙眉,并不回答,皇帝那一句让魏家人陪葬的话彻底绝了她想一死了之的路,此刻的她只想弄清这一切。 她不信胡世杰会害她,那是谁将她骗到了养心殿,送到了龙床上? 那人有何目的? 皇上的酒中为何会被人下了合欢药,是否也是那人所为? 被人如此算计了,岂能善罢甘休?即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魏凝儿如此想到。 吴书来见魏凝儿不答,便道:“养心殿是皇上的寝殿,此处有个规矩,想必姑娘您也知晓,能在这养心殿与皇上共度良宵到天明的,只有皇后娘娘,嫔妃却不能,姑娘您是宫女,更是不能,可您昨儿个却在此留宿到如今。祖宗规矩不可违,仅此一条,便会让您丢了性命,再则……姑娘您一醒来便拿着烛台欲刺杀皇上,这宫里面大大小小十几个宫女都瞧见了,虽然皇上下旨不准透露只字片语,可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第二条不仅能要了您的命,也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魏凝儿闻言,猛地一滞,她死不打紧,却不能连累额娘与哥哥! 想到此,魏凝儿退回了寝宫。 “吴书来,你进来!”魏凝儿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寝殿内传来。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进了殿去。 “吴书来,我要如何做,才能保住我魏家人!”魏凝儿盯着吴书来片刻后才问道。 毕竟这些规矩吴书来比她了解得更透彻,应该是有法子的。 “姑娘,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系一人之身!”吴书来笑道。 “谁?”魏凝儿心中隐隐不安。 “皇上!”吴书来恭声道。 魏凝儿闻言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姑娘,奴才方才已派人去各宫去打听了,您被皇上宠幸之事已然传遍了后宫。这宫中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贵妃娘娘已去了慈宁宫请太后,要杀一儆百以正宫规。此刻,太后与众位娘娘们正在来养心殿的途中。” 魏凝儿闻言,心提了起来,手心微微冒汗,她闭上了眼,片刻后才道:“吴书来,你可有法子去请皇上?” “有,若是姑娘吩咐一声,奴才即刻便命人去请皇上,更能向姑娘您保证,皇上一刻不曾回来,奴才便一刻不让来人入这寝殿,即便是太后也不成,谁若想进来,那便踩着奴才的尸身进来!”吴书来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今日魏凝儿之所以面临如此大的危机,都是他的错,若是她因此丢了性命,他如何去面对胡世杰。 “谢公公,敢问公公,皇后娘娘的伤势可好些了?”魏凝儿心中却还有些不死心。 “皇后娘娘受了伤,虽缓过来了,却不曾前来,娴妃娘娘昨日也宣了太医,此时还浑身无力地躺在翊坤宫中,秀贵人动了抬气,更不能来。除去她们,后宫众位娘娘皆随太后来了。”吴书来不动声色地说道。 “就没有法子请皇后娘娘吗?”魏凝儿低声道。 “姑娘您太傻了,您是皇后娘娘宫中之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娘娘如何能来?她即便来了也不能护着您,身为后宫之主,她反而要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处罚您,此刻她不来便是在护着您啊!”吴书来叹声道。 魏凝儿闻言,眼眶微微发红,随即对吴书来道:“那你去请皇上吧!”虽然她百般不愿,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姑娘您安心在此候着便是了!”吴书来说罢匆匆出了寝殿。 魏凝儿只觉得浑身一软,瘫倒在了椅子上,笑出声来。 她笑自个儿蠢,笑自个儿笨,笑自个儿没骨气,方才还在皇帝面前寻死觅活的,可此时却不得不去求他,求他救自己一命,救魏家人一命。 多讽刺啊,他毁了她,她却还要无比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脚下祈求他恩赐,恩赐自个儿与家人活下去的机会。 原本该恨、原本该怒的人是她,如今她反倒成了那不可饶恕的罪人?这是为何? 因为她是这宫中最卑微的存在,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小宫女? 若此生真的没有选择,只能留在这宫中,真的要一辈子做一个小宫女吗?魏凝儿不禁问自己。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即便米已成炊,她却没有放弃要离开皇宫的打算。 即使不能与傅恒在一起,她只要能悄悄看着他便好,更何况她还有额娘要照顾。 就在魏凝儿心乱不已之时,太后已然带着众位娘娘们浩浩荡荡地到了养心殿后寝殿外头。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给众位小主请安!”吴书来带着众人跪下请安。 四下一片寂静,就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就在吴书来冷汗直流之时,太后那略带严厉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是,谢太后!”吴书来等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虽然他在魏凝儿面前保证能拦住太后等人,可到了此时吴书来才发觉自个儿有些无能为力,并不是他胆怯,而是被太后如此盯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能动弹,双腿发软了,哪里还有胆子拦住太后。 “魏凝儿呢?”太后似不经意地问道。 “启禀太后,在寝殿之中!”吴书来强迫自个儿定了定神,回道。 “那便好,省得哀家派人满宫地找,你去叫她出来!”太后笑道,只是这笑意中却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涌。 “是,奴才遵旨!”吴书来只得应了一声进了寝殿,片刻后又退了出来。 “人在何处?”太后已然失去了耐心。 吴书来却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大胆贱人,太后在此,她不出来领罪,难不成要太后亲自进殿去,来人啦,还不快将她给本宫拖出来!”贵妃见太后脸色微变,心知太后动怒了,便厉声喝道。 “是!”冯清州应了一声便要带着太监小卫子等人冲进去。 吴书来怕太后,却不怕他们,便拦住了众人,喝道:“大胆奴才,未经皇上传唤竟然敢闯入皇上的寝殿,找死不成!” 宫中有规矩,皇帝的寝殿若是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这也是众人为何到了这寝殿外头却不入内的缘由。 在场众人,除了太后只怕任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即便是贵妃也不敢,只得虚张声势派奴才进去。 冯清州等人被吴书来这么一吓,顿时退回了贵妃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瞥了贵妃一眼,略带一丝警告的意味,随即对身边的秋嬷嬷道:“派人给哀家搬一把椅子来!” “太后!”秋嬷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既然她不愿出来,哀家便在此候着!”太后虽一脸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冷色。 “太后万万不可,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身子要紧啊!”纯妃一脸焦急地说道。 “是啊,太后您三思!”嘉妃也附和道。 太后却微微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多言。 贵妃心中却是畅快无比,太后此举便是绝了那魏凝儿的退路,虽然贵妃也不知为何昨日陪在皇帝身边的是魏凝儿,但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是不错的。 寝殿内,魏凝儿也是坐立不安,当她听身边的小宫女告诉她太后在外头坐着候她时,浑身一震便急匆匆地要出寝殿去。 “姑娘,吴公公吩咐了,万万不能让您出去!”李嬷嬷拦住了她。 “嬷嬷你让开!”魏凝儿自然不愿出去受辱,可此时她魏家人的生死都攥在了皇帝手心里。太后是皇帝生母,若太后在外头着了寒气病了,那皇帝只怕会怪罪于她,到那时,保不住魏家人的性命不说,只怕牵连到的人更多。 “让开!” “姑娘……”李嬷嬷不敢大力与魏凝儿拉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了寝殿。 刚出寝殿,衣着有些单薄的魏凝儿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而寝殿外头,太后坐于大红的木椅上,贵妃等人站在她两旁。 魏凝儿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怯懦,在太后身前站定,缓缓跪了下去:“奴婢给太后请安!” “魏凝儿!”太后眯起了眼睛。 “奴婢在!”魏凝儿恭声道。 “留宿养心殿,你可知罪?”太后沉声道。 “奴婢知罪!”魏凝儿头也不敢抬。 “欲用烛台行刺皇上,你可知罪?”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魏凝儿微微一滞,这个罪名她无论如何都担待不起,她死了不打紧,却要保额娘与哥哥周全。 想到此,魏凝儿定了定神道:“启禀太后,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皇上!请太后明鉴。”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敢抵赖,哀家看你是活腻了!”太后冷声道。 “太后明察,奴婢并未拿烛台行刺皇上,是奴婢不小心碰倒了那烛台,奴婢便捡了起来。那时正好有人进了寝殿,奴婢衣衫不整,慌乱之下跌了一跤,这才让人误会了!”魏凝儿心中无比冷静,面上却很是惊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当哀家是三岁小孩,任由你糊弄?别的事哀家可以不管,可以不计较,只要皇帝喜欢,哀家便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哀家决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皇帝,即便你是不小心,哀家也留不得你!”皇帝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一生最为在乎的人,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是潜在的危机,她也要除去。 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凝儿,太后虽有些不忍,却也饶她不得,便对太监马仁毅道:“拿上来!” “是。”太监马仁毅应了一声,便往后高声道,“拿上来!” 只见一个小太监弓着腰抬着一个托盘小跑着上前来。 马仁毅将那盖在上面的白布给拉开,里面放着一壶酒、一把匕首、一条白绫。 “给她!”太后沉声道。 “姑娘请!”马仁毅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托盘躬下身去,对魏凝儿道。 魏凝儿抬起头,随即闭上了眼,今日她定然难逃一死了,但她不能连累家人。 片刻后,魏凝儿匍匐在地上,恭声道:“太后,奴婢心知今日犯了死罪,死不足惜,但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请太后您大发慈悲,饶他们不死,奴婢永生永世都会记得太后您的恩德。” 此刻的她已下了必死之心,唯一的遗憾便是,临死之前不能再与傅恒和额娘他们见上一面。 太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曾几何时,她也曾遇到过死亡的威胁,那时候她也想着不能罪及家人,此时看着有些绝望的魏凝儿,太后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入宫门深似海,其中的心酸与血泪她比谁都经历的多,也看得更透彻。 “好,哀家答应你,不会罪及你的家人!”太后微微颔首。 “奴婢谢太后恩典!”魏凝儿大喜,向太后重重地磕了头后,才将目光落到了眼前的托盘里。 最后,她伸出手端起了酒杯。 既是赐死的,这酒中必定有鸩毒,鸩毒毒性大,服用后片刻便会毒发身亡。 只要喝下这杯酒,一切的烦恼与痛苦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傅恒,原谅我不能再等你,也不能遵守你我之间的诺言……原谅我的怯懦,独自离去留下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却终归是梦一场。 曾经两人在一起的一幕幕在魏凝儿脑中闪过,她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手里的酒杯慢慢靠在了唇边,朱唇微启。 第41章 屈辱 (1) 吴书来看着眼前这一幕,魂都吓没了。若是魏凝儿死了,皇帝定会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他如何向胡世杰交代。 想到此,吴书来抱着必死的心便要冲上去。 “不要喝!”悄悄躲在不远处的若研却比吴书来快了一步,她猛地冲了过来将魏凝儿手里的酒杯打掉了。 听闻太后是让太监带着毒酒与匕首等物去养心殿,皇后不顾自个儿的伤势便让人抬着软轿送她来。 而若研则是太过担心便先跑了过来,却见到了这一幕,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若研!”魏凝儿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若研,随即推开了她,“你快让开,快走!” “不,我不走,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傅恒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若研在心中吼道。 “大胆贱婢!”贵妃喝道。 太后微微蹙眉,有些不满贵妃那刻薄的模样,随即对马仁毅道:“把这宫女拉开!” “是!”马仁毅立即让人去拉若研,但若研却死死地抱着魏凝儿不放手,即便那些太监们渐渐失去耐心对她拳脚相加,她也不放。 “姐姐……”舒嫔眼见若研被打,强迫自己不要去管,可泪水却汹涌而出,当她见若研嘴角溢出血时,终究是看不下去了,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挡在了若研身前。 “太后,求您饶了我姐姐,我这就将她拉走!”舒嫔一边求饶,一边去拉若研。 “走开,用不着你假好心!”若研却推开了她。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秋嬷嬷,带人上去将她们全部拉开!”太后勃然大怒。 “是,太后!”秋嬷嬷立即带着宫女们上去了,一会工夫便将若研给拉开了。 “凝儿,你别喝,你不能死,你……”若研高声喊着,却被秋嬷嬷一掌打晕了过去。 “马仁毅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她再倒一杯酒!”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贵妃对马仁毅道。 马仁毅却回过头望着太后,待太后颔首示意,他便又倒了一杯酒。 此刻魏凝儿接过这杯酒再也不似方才那般淡然了,她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了千般的不愿。 “皇后娘娘驾到!”就在此时,皇后却到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立即行礼。 “你受了伤不歇着,来此作甚?”太后瞧着皇后,微微有些心疼,更多的是不满。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请皇额娘恕臣妾有伤在身不能全礼!”皇后本欲行礼,但伤到腰的她只能僵直着。 “罢了,皇后,哀家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是个宫女而已,你又何苦如此护着她,若只是夜宿养心殿,哀家也就作罢了,毕竟昨夜的事儿哀家也听说了,情况甚是特殊,但今日你是未曾瞧见,她竟拿着烛台欲行刺皇上,哀家岂能饶了她!”太后索性和皇后把话给挑明了。 “凝儿!”皇后听闻后,心中猛地一颤,随即看着魏凝儿。 “娘娘,奴婢……奴婢并未行刺皇上!”魏凝儿轻轻摇头,她当时并不知他是皇帝,又何来行刺之说。 “皇额娘,臣妾相信凝儿她决不敢那样大胆,兴许是误会,若她真的行刺皇上,又岂能安安稳稳地在养心殿等着您来问罪,还是等皇上下朝了再处置,可好?”皇后柔声道。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魏凝儿行刺皇帝,皇帝却欲瞒着此事,可见在皇帝心中,这个魏凝儿是不一般的。 但身为帝王,断然不能专宠于某一个女子。当初皇帝一心扑在皇后身上,着实让她担心了多年,幸好后来有人稍稍分了些恩宠,如今……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往事重演。 “秋嬷嬷!”太后沉声道。 “奴婢在!”秋嬷嬷微微欠身。 “让她喝下去!”太后语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皇额娘,万万不可!”皇后急声道。 “皇后娘娘,这贱婢欲刺杀皇上罪该万死,皇后娘娘您却几番为她求情,难不成是有隐情?臣妾记得她可是您宫里的宫女!”贵妃冷笑道。 “贵妃的意思是本宫指使凝儿刺杀皇上?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宫今日决不饶你!”皇后勃然大怒。 “够了,都给哀家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太后喝道。 皇后不再多言,贵妃也垂下头去。 魏凝儿看着皇后,颤声道:“娘娘……是奴婢对不起您,自打进宫跟在您身边,您对奴婢百般照顾,奴婢感激不尽,奴婢不求娘娘原谅奴婢,奴婢只求您相信奴婢,昨夜之事并非奴婢所愿,如此,奴婢死也能心安了!” 出了那样的事儿,皇后重伤在身却还赶着来救她,这让她情何以堪,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皇后被人泼脏水。 “皇后娘娘,昨儿个是有人故意给皇上下药,故意引皇上去秀贵人那儿,后来出了种种的事都是有人算计好的,只怕那人的目的便是害娘娘您。您要当心,奴婢不能再伺候娘娘了,也不能……请娘娘转告他,奴婢对不住他!”魏凝儿说罢猛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了嘴边一仰头,一股辛辣的酒味充斥在唇齿间。 “不要喝……”皇后颤声喊道。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响起,众人只见一个白色的物件飞了过来,魏凝儿手中的酒杯便落在了地上,随即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片刻便到了魏凝儿面前。 “吐出去,给朕吐了!”皇帝猛地将魏凝儿的头压低,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魏凝儿完全被突然起来的变故给弄懵了,原本她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可此时却被救了,且是被她最不愿见之人救了。 “吴书来,拿水来!”皇帝喝道。 “是!”吴书来立即跑进了寝殿,端了水来。 “漱口,不许吞下去!”皇帝拍着魏凝儿的脸说道。 魏凝儿张了张嘴,她很想告诉皇帝,她并未将酒喝下去,方才被他一弄早就吐出去了。但鸩毒毕竟是鸩毒,即便她只是将那毒酒含在口中,此刻也觉得嘴里完全没有丝毫的知觉,脑子也开始发晕了。 皇帝见她如此,心下一紧,立即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将里面晶莹剔透的药丸给倒了出来,喂到了她嘴里。 “皇帝,不可!”太后高声喊道。 “皇上……”皇后也有些诧异。 而贵妃与纯妃等人脸色微微发白。 那玉瓶子装着的可是能救命的药丸,那是数位太医耗尽了无数心血才炼制而成的,据说能解百毒,强体魄,原本也只得了这一丸。 若是我中毒了,皇上会拿出这药丸救我的性命吗?贵妃不禁问自个儿。 不仅是她,纯妃等人也是如此想。 一阵阵清凉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魏凝儿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鸩毒之毒性极强,古人云,“未入肠胃,已绝咽喉”。即便未喝下去,但只要毒酒稍稍有一丝进入了咽喉,也会要人性命,幸好魏凝儿并未喝下去,又加之皇帝给她喂了那解毒的圣药,这才让她捡了一条命。 “皇帝你真是糊涂!”太后纵然有千般的怒气,在皇帝面前却也强忍了下来。 “皇额娘,事情并未查清,为何要赐死凝儿?方才又是谁派人拦住吴书来派去乾清宫请朕的小太监?若不是梨梨及时赶到,此番只怕已出事了。”皇帝说罢看着贵妃,眼中满是怒气,他身边的公主则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皇后身边。 “皇上,臣妾惶恐,臣妾冤枉,臣妾并未曾派人拦住吴书来派去乾清宫的太监!”贵妃心中“咯噔”一下,便开始喊冤。 “朕何时说是你?”皇帝冷笑道。 “臣妾……”贵妃猛地一滞,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皇上这是故意在试探她,可……皇上从未如此对她啊,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怀里抱着的小贱人。 她不过是入宫不久身份低微的宫女罢了,而她陪伴在他身边十多年了,难不成他们的情分还不如这小丫头吗? 而如今皇上却为了这贱婢算计她,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皇帝扶着还浑身发软的魏凝儿,对太后道:“皇额娘在此,正好与朕将昨日的事查个清楚,朕定要将那个敢算计朕的人碎尸万段!” “皇上……”太后还有些不死心,仍旧想赐死魏凝儿。 “皇额娘,朕绝对不杀无辜之人,也绝对不放过为非作歹者,至于今儿个清晨的事儿,也是那有心之人故意误导了皇额娘,朕身为皇帝,岂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魏凝儿的确不曾行刺朕,皇额娘您大可安心!”皇帝看着太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太后闻言不禁有些动容了,难不成今日前来慈宁宫向她报信的宫女果真被人收买了? 是谁竟然能在这后宫一手遮天,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先是皇帝、皇后,接着是她,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太后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她险些便上了当,幸好皇帝提醒了她。 看来,她真的是老了,自打儿子继位之后,她便在这后宫之中养尊处优,从不过问这后宫之事,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往日的斗志,却没曾想有人竟然敢将她也算计进去,当真是找死。 “来人啦,去翊坤宫将娴妃给哀家请来,还有秀贵人,即便是抬,也要给哀家抬来!”太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随即便与皇帝进入了寝殿旁的燕喜堂。 此时若研已然醒了过来,她扶着还有些发晕的魏凝儿站到了皇后身后。 皇帝高坐在上方,瞧着魏凝儿站在皇后身后,便想让她也坐下,却碍于规矩,加之不能让人再寻她的把柄,只得作罢。 满屋子的嫔妃们神色各异,却不敢造次,皆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娴妃与秀贵人。 娴妃在暮云的搀扶下进入燕喜堂时,瞧着眼前这阵势,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愕,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娴妃微微福身。 “免礼,赐座!”太后心中叹息不已,她只是起了好心,没曾想却出了那样的事儿。 “敢问皇额娘,昨夜那酒可是您赐下的?”待娴妃坐下后,皇帝才看着身边的太后笑道。 “是哀家赐的!”宫中还没有人胆大到假传懿旨。 “那百花酿,皇额娘赐下之前可曾派人查过?”皇帝又问道。 太后微微颔首:“那是自然,那百花酿是皇后去年亲手酿造了送与哀家的,此事后宫之中众人皆知。哀家昨儿个才派人将那坛子酒给打开,让身边的绿沫试了,这才派人送了一壶给你与娴妃!” 太后说罢看着绿沫,绿沫会意,便躬身道:“启禀皇上,那百花酿奴婢亲自试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皇帝微微颔首:“如此说来,那百花酿并无异样!” 第42章 屈辱 (2) 太后却道:“哀家今儿个一早便听闻了昨夜之事,随即派人请了太医来查验,从那坛子百花酿之中查出了三枝九叶草来。” “三枝九叶草?”皇帝神色间有些疑惑。 皇后闻言却脸色大变,忙道:“皇额娘、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往那百花酿之中放三枝九叶草!” 太后并未看皇后,而是对身边的皇帝道:“三枝九叶草是一种合欢之物!” “如此说来,那便不是在送往翊坤宫之时被人动了手脚,亦不是在翊坤宫被人动了手脚!”皇帝微微蹙眉。 “哀家派去的人可是信得过的!”太后说到此看着一脸着急的皇后,笑道,“哀家也不信是皇后所为,她这酒是专门给哀家酿造的,送一个老太婆放那草药作甚,她怎就知哀家自个儿还未曾喝便先赐予皇帝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皇帝看着皇后,示意她安心,皇帝从未怀疑皇后,从前不曾,现在也不曾。 就在此时,皇后脑中灵光一闪,便道:“敢问皇额娘,那酒中所发现的三枝九叶草是风干的药草浸泡在其中,还是被人掺了新鲜的汁液?” 太后也不甚清楚,便看向身边的绿沫。 “启禀皇后娘娘,太医说,是掺了汁液!”绿沫恭声道。 皇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随即道:“皇额娘,那酒最初被绿沫打开时,她也曾尝试过,却并无异样。”皇后说罢看着绿沫:“若是那酒中先前便被掺入了药汁,你可能品尝出来?” 绿沫恭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若是那酒最初打开之时便被人掺了药汁,奴婢虽品不出是何药汁,却能察觉到异样,但奴婢昨日奉旨品尝却并未发现百花酒有任何的不妥!” “如此说来,是有人后来才在哀家赐给皇上的酒里和装着剩下百花酒的坛子里分别下了药汁!”太后沉声道。 皇帝微微颔首,眼中有了一丝凝重:“皇额娘,看来慈宁宫中的奴才确实有些可疑!” 太后微微蹙眉道:“哀家今儿个一早便把慈宁宫大大小小的奴才们叫到了跟前,仔细地盘问过了。除了秋嬷嬷、绿沫与马仁毅他们外,其余的这会子都在内务府,哀家已命内务府总管太监梁明仔细审问了,此刻也不知道是否有了结果!” 就在此时,拂柳被人抬了进来,她昨夜动了胎气,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太医却让她好生将养着,若不是太后下了懿旨,她是不肯来的。 “秀贵人不必多礼,躺着吧!”太后见她挣扎着要行礼,便急声道。 “谢太后!”拂柳有些虚弱地回道。 “皇额娘,昨儿个夜里,臣妾之所以受伤,是有人捣鬼,在宫道上洒水,导致雪地上结了冰,太监们才会摔倒,必定是有人不想让臣妾去秀贵人那儿,那人的目的只怕是要借助皇上除掉秀贵人腹中的皇儿!”皇后思虑片刻后说道。 躺在榻上的拂柳闻言,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袖下的玉手更是死死地攥着。 “好歹毒的心肠,哀家在这后宫数十年,还从未见到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太后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 “皇额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皇帝心中的怒火也是节节攀升,但此时此刻却冷静无比。 在这后宫能如此手眼通天,只怕没几个人能做到,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内务府总管太监梁明前来回话了。 “梁明,可曾问出来了?”太后此时最关心的便是查出那三枝九叶草是谁放入酒中的,因此才狠下心让梁明带走宫中的奴才们去内务府慎刑司严刑逼供。 “启禀太后,奴才并未查出任何不妥来,众宫女和太监们无一人认罪!”梁明有些惶恐地禀道。 太后闻言,沉声道:“再审,将昨夜送酒的两名太监严刑逼供,还有管库房的宫女,定要给哀家问个仔仔细细!” “是,太后!”梁明立即领旨退了出去。 “皇额娘,既然那酒中是新鲜的汁液,那……定然会留下马脚。”皇后却道。 “来人啦,传哀家的旨意,搜宫!”太后闻言脸色微变,立即下了旨意。 “皇额娘,搜宫也好,审问那些太监宫女们也罢,这要些时辰,儿臣瞧着您累了,您先回宫歇着吧!”皇帝见太后已面露疲惫之色,便关切地说道。 “嗯,也罢,等审问出了结果,你们再来哀家的慈宁宫吧!”太后的确有些累了,一大早便被贵妃给请了过来,此时也想歇息了。 “恭送太后!”众人见太后站起身来,立即屈膝。 送走了太后,皇帝才对众人道:“你们也退下吧!” “是!”众人应道。 魏凝儿与若研一块跟在皇后身后,还未曾离开燕喜堂,皇帝便唤住了她们。 “皇后伤势如何了?”皇帝扶住了皇后的手,关切地问道。 “启禀皇上,臣妾无大碍,太医说了,未曾伤到筋骨,不日便能痊愈了!”皇后笑道。 她今日已然比昨夜好了许多。 “那便好,以后要更加当心才是!”皇帝柔声叮嘱道。 “是,臣妾记下了!”皇后笑着应道。 一旁的公主却道:“皇阿玛,宫中竟有人如此大胆,敢算计皇阿玛与皇额娘,实在该死,您可不要饶了那坏人!” “梨梨放心,皇阿玛定然会找出那人!”皇帝笑道。 “那臣妾便告退了!”皇后柔声道。 “皇后,凝儿她……”皇帝看着一直垂着头魂不守舍的魏凝儿,有些放心不下。 “皇上放心,她既然是皇上的人了,臣妾自然会好好待她,只是……臣妾敢问皇上,如何安置凝儿?”皇后原本不想此时提起,欲先带回魏凝儿弄清后再说,岂料皇帝此时提及了,她也不得不请旨。 “待此事水落石出再作打算,她留在你身边,朕放心!”皇帝原本是想给魏凝儿一个分位,但此时却不是时候。 “皇上放心,臣妾定然会照料好她!”皇后说罢,便带着众人去了。 回到长春宫,凝儿便随着皇后进了正殿,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后定然会问个究竟的。 进了殿,皇后落座后,便对身后的魏凝儿道:“你且坐下吧,本宫有话问你!” 魏凝儿却不敢坐下,跪了下去。 “初夏,愣着作甚,把她扶起来!”皇后微微叹息后,对初夏吩咐道。 “是!”初夏应了一声,便欲扶起魏凝儿。 “娘娘,奴婢不敢起身!”魏凝儿却垂下头,不愿起来。 “你还是那样的倔啊,也罢,由你去了!”皇后有些无奈,更有些伤怀。 “凝儿,今儿个一早,本宫便听公主说昨天夜里你彻夜未归。若研寻了你许久,原本本宫还担心你出了意外,便要吩咐宫里的人去寻,岂料贵妃却派人来报,说你昨夜宿在了养心殿中。本宫心中虽很是气愤,却在听说太后欲赐死你时,赶去了养心殿,也让公主去请皇上,这才保住了你。你在本宫身边三年,你的为人本宫一清二楚,本宫不信你是那攀龙附凤之人,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令本宫寒心,本宫此时便要知道,救你到底是对是错?”皇后虽不信魏凝儿是那不择手段去接近皇帝之人,可她更不明白,昨儿个好好在这长春宫的魏凝儿,为何会出现在了养心殿。 魏凝儿闻言,朱唇轻咬,片刻后才道:“启禀娘娘,昨儿个夜里,奴婢刚刚回了住处,还来不及进去,小安子便来找奴婢,说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胡世杰有要事要找奴婢。胡世杰在热河行宫之中,曾救过奴婢一次,奴婢听闻他寻奴婢,便去了养心殿,岂料在东侧门外头却被人打晕了,奴婢……奴婢今儿个一早醒来时,才发现……发现……”魏凝儿说到此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生生地忍住了。 皇后闻言,手中的锦帕惊得掉落在了地上,她对魏凝儿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半晌才道:“万般皆是命啊,本宫原本以为你定然会嫁给傅恒,可没曾想到,你逃得了大阿哥,却被人算计后成了皇上的人!事到如今,你也只得认命了!” 魏凝儿却深吸一口气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想认命!” “你这丫头,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能嫁给傅恒?”皇后苦笑道。 魏凝儿闻言浑身一震,随即道:“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只求能出宫陪伴在额娘身边!” 皇后却摇了摇头:“按照祖宗规矩,你已伺候了皇上,是皇上的人,此生都不能离开这皇宫。本宫瞧着皇上对你是有意的,否则方才从养心殿离开时,皇上也不会叮嘱本宫照顾好你!你想出宫,无异于痴人说梦!” 魏凝儿听皇后如此一说,只觉得万念俱灰,瘫倒在了地上。 “丫头,不是本宫不帮你,而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除了皇上无人能够改变,你若是真要出宫,你便去求求皇上吧,只是……本宫不得不提醒你,本朝从未有先例!”皇后只觉得造化弄人,事到如今她也接受不了,可又能如何?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保护魏凝儿,让她不至于在这后宫之中被人害了去。 “只有皇上能做主……”魏凝儿喃喃自语,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她不能留在这宫中,一刻也不想。 “折腾了许久,你也累了,如今不同往日,本宫让人把后院的偏殿收拾出来,你暂且去那儿住吧!”皇后柔声道。 “不,娘娘,奴婢不去,奴婢不想去!”魏凝儿到此时也不能接受她已是皇帝的人的事实,她只希望一切照旧,至少让她心中的痛苦少上一些。 “哎……你这又是何苦,也罢,随你去!”皇后瞧着魏凝儿那痛苦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心疼,也不愿去强迫她,给她一些时日,她兴许会想明白吧。 魏凝儿叩谢了皇后,这才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她与若研的住处。 “凝儿!”若研见魏凝儿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便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若研……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魏凝儿靠在若研身上,低声道。 若研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的,凝儿,你要撑住!” “我撑不住了,若研,为何会这样?至今为止,仿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醒来便物是人非!”魏凝儿语中满是凄凉。 “凝儿,你别这样,想哭便哭出来,你这样我害怕!”若研见魏凝儿整个人仿佛都傻了,不禁悲从中来。 “哭……我想哭,可哭又有何用,事到如今,我该何去何从?”魏凝儿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若研问道。 若研今日何尝不是被吓得懵了,她又有何主意呢?她只得安慰道:“咱们先走一步瞧一步可好?” 第43章 屈辱 (3) 魏凝儿看着她,半晌才道:“若研,你是喜欢傅恒的吧?” “没有!”若研仿佛被人踩到痛处似的,立即摇了摇头。 “若研,你骗不了我,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傅恒!”魏凝儿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若研一滞。 “你瞧他的眼神,你每次听我说起他时眼中的神采与哀伤,你每次不经意向我问起他时的期盼,我都能感受到!”魏凝儿满心都是苦涩,即便她早就知晓,却从不敢提起,毕竟若研是她在这宫中最为亲近之人。 “凝儿,你说这个作甚,我承认,我曾经是喜欢傅恒,可……可我早就不喜欢了!”自打那一次她决定放弃之时,心中便再也未曾有过奢望。 “若研,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和傅恒有任何的牵扯了,若有朝一日你能够出宫,你……” “不!”若研却打断了她,“我不要,凝儿,我是喜欢傅恒。可他的心里眼里却只有你一个人,我叶赫那拉若研不要人家的施舍,我要嫁便会嫁一心一意对我之人,傅恒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难道要放弃他吗?” “不是我要放弃,而是如今……”魏凝儿心痛不已,如今她哪里有那个机会? “若真的没有法子,那便逃出宫去,即便不能名正言顺嫁给他,也能和他长相厮守!”若研眼中甚至有一丝向往。 “可我如今……他还会要我吗?”魏凝儿被若研说得心动了,但却很是担忧。 “你真傻,他若是不要你,他便不是我曾经倾心的傅恒,他也不值得你牵肠挂肚!”若研苦笑道。 魏凝儿闻言沉默了。 “你好好思量!”若研也不多言,事到如今,要魏凝儿自个儿拿主意才行。 内务府慎刑司的人得了皇帝的旨意,便对有嫌疑的宫女和太监用了大刑,却一无所获。到了第二日清晨,内务府的总管梁明便急急忙忙地去了慈宁宫。 “梁总管来了!”绿沫见梁明来了,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笑脸相迎。 “绿沫,太后可起身了?”此时虽冷,梁明却满头大汗,看着绿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绿沫见他如此,便知出了大事,立即道:“太后方才起身了,你容我去禀报!” 片刻后,绿沫又快步走了出来:“梁总管,太后请你进去!” “多谢!”梁明道了谢,这才快步进了殿。 “奴才恭请太后圣安!”梁明打了个千。 “起来吧,梁明,可问出结果了?”太后问道。 梁明立即跪了下去:“太后,奴才该死!” “出了何事?”太后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启禀太后,那两个太监死了!”梁明颤声道。 “死了?”太后一惊。 “是,昨夜奴才让慎刑司的人连夜审问,今日凌晨时,他们还未曾招供,慎刑司的人便想着天亮后再审问,谁知他们竟然咬舌自尽了!”梁明小心翼翼地回道。 “没用的东西!”太后脸色微变,沉声喝道。 “奴才该死!”梁明吓得匍匐在了地上。 “那管库房的宫女墨菊呢?”太后又问道。 “启禀太后,墨菊她……她也死了!”梁明说罢,心中忐忑不安,此番他办事不利,定然会被重罚。 “她是如何死的?”太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撞到墙上死的!”梁明颤声道。 “你……哀家留着你有何用?不仅审问不出结果,还让他们死了!”太后只觉得急火攻心,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吓得她身边的秋嬷嬷和首领太监马仁毅手忙脚乱,便要宣太医。 梁明更是吓得只磕头请罪。 “哀家不碍事!”太后慢慢缓了过来。 “梁明,你这个不中用的奴才,若是让哀家知道你是被人收买了故意弄死他们,哀家定要将你满门抄斩!”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梁明喝道。 “太后,奴才冤枉,奴才原本就是您身边的奴才,是太后您抬举奴才,奴才才有今日,奴才断然不敢做出背叛您的事儿,请太后明察!”梁明惊吓之后,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 “罢了,你给哀家滚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给哀家查清楚,他们三人的死是否有人故意为之!”太后只觉得这事越来越让她难以琢磨了。 “是,奴才遵旨!”梁明连滚带爬出了正殿去。 就在此时,奉旨搜宫的吴书来也来了慈宁宫,绿沫便领着他去见了太后。 吴书来昨日奉了旨意后便马不停蹄地搜宫,就连夜里也不敢歇着,领着众人提着灯笼满宫跑,方才才有了发现,只因是太后下的旨意搜宫,他还未曾回禀皇帝便来了慈宁宫。 “吴书来,可搜出来了?”太后正被梁明气得浑身不舒坦,此时见了吴书来也提不起精神来。 “启禀太后,奴才奉旨搜宫,在长春宫后面的小园子里找到了三枝九叶草!”吴书来躬身禀道。 只因他带着众人去搜,瞒不过去,因此便派了心腹之人悄悄告之皇后,让她有个准备,自个儿便来慈宁宫复旨。 “长春宫?”太后微微一滞,随即道,“吴书来,别的地儿可还有发现?” “未曾!”吴书来回道。 “吴书来,你去回皇帝吧。”太后有些力不从心地说道。 “是!”吴书来立即退了下去。 待吴书来走后,太后才对身边的秋嬷嬷等人道:“哀家瞧着此次的事儿有些棘手了,你们可瞧出何端倪来?” “太后,奴婢说句大胆的话儿,宫中有能力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不多!”秋嬷嬷低声道。 “你说得有理,可到底是谁?哀家瞧着她们都没有那样的胆子。”太后的脑中闪过一个个熟悉的脸庞来。 “太后,正如秋嬷嬷所说,宫里能有这个本事、有这个人脉做这事的人极少,只有妃位以上的娘娘们才有可能,而且,嘉妃娘娘与纯妃娘娘根基尚浅,目前只怕还未有那个实力!”马仁毅恭声道。 “是啊,太后!”绿沫神色微变,也不得不附和道。 “你们去查查,那死了的太监和宫女平日里和谁接触多,查查他们是谁的人,哀家这些年不问世事,却不料她们胆大得连我慈宁宫都敢安插人来,借此机会,你们将宫中那些人都打发到辛者库去,再让内务府送些奴才来,要仔细挑选,万不可再让人混入慈宁宫!”太后沉声吩咐道。 “是,娘娘!”三人立即应道。 皇后、贵妃和娴妃,到底是谁?亦或是这宫中还有隐藏的势力,不被哀家所知?太后在心中想着,很是担忧。 吴书来回到养心殿之后,便把在皇后宫中发现三枝九叶草的事儿告诉了皇帝,皇帝听后微微沉吟了片刻便道:“去长春宫。” “是!” 皇帝去了长春宫后便去了寝殿看望受伤的皇后,约莫一刻钟之后,皇帝从寝殿走了出来。 “吴书来,派人去把这后园的三枝九叶草给朕拔了。”皇帝对吴书来吩咐道。 “是,皇上!”吴书来虽不知皇后与皇帝说了什么,但见皇帝面色无异,又如此吩咐,便知皇后不会有任何危险,魏凝儿自然也不会受到牵连了,他也安心了。 皇帝回到养心殿后,便下旨宫中之人不许再提及此事,仿佛此事不了了之,从未发生过。 宫中众人也从这不同寻常的平静之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来。 这几日来,魏凝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中,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尽管长春宫中的奴才们平日里被管教得甚严,却渐渐也有闲言碎语传出。长春宫尚且如此,别处更是议论纷纷了。 这一日,魏凝儿终于离开了屋子,正准备去公主那儿请安,到了公主寝殿外头,却听见了小宫女们的嬉笑声。 “魏凝儿也真够倒霉的,咱们皇上可是仁慈之人,凡是宠幸的宫女,最少也会给个官女子,贵妃娘娘身边的拂柳当初便被封为答应了。可你们瞧瞧,魏凝儿到了如今还是个宫女呢,真是活该!”小宫女说到此,捂着嘴偷笑起来。 “那可不是,谁让她是咱们宫里的,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宫中上下皆知,皇上估计是后悔了!”另一个宫女笑道。 “后悔?只怕是魏凝儿她使了狐魅手段趁着皇上被人下药了才爬上龙床的。”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她有那样的心思!” “你们傻了,她当初有机会做大阿哥的侧福晋都不愿,当然是想做娘娘了。” “只可惜啊,我看她这辈子都休想出人头地了,被皇上宠幸后的宫女,若是没有分位,一辈子都要留在宫中当宫女了。” 几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后面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她们都是公主殿里的宫女,魏凝儿自问平日里也待她们不薄,每逢出了事儿都替她们挡着,没曾想今日她们却落井下石,不仅可恨,而且可怕。 “嘘……别说了!”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突然发现魏凝儿站在她身后,吓得立即拉了拉身边的同伴们。 “凝儿姐姐!”那小宫女叫做香桃,平日里便要胆小得多,立即微微福身。 “凝儿姐姐!”另外三个小宫女也微微福身,尽管魏凝儿还是宫女,却也比她们强上许多,别的不说,单在皇后与公主面前就丝毫未曾失宠。 这几日公主可是时常偷偷跑到她的屋里与她说话,让魏凝儿感动不已,想着不能再让她们担忧,才走出了房门,没曾想却听到这些。 无尽的屈辱席卷而来,让魏凝儿险些喘不过气来。 “凝儿,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快随我去,太后传召后宫众人,皇上让吴公公吩咐皇后娘娘带你去,娘娘正等着你!”就在此时,若研却跑了过来。 “出了何事?”若研见她脸色不好,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再瞧着一旁的宫女们一脸惊恐,随即明白了一切。 近日来宫中流言蜚语甚多,无非是说魏凝儿勾引了皇帝却还是个宫女,被皇帝厌弃了之类。若研听了也十分气恼,却不敢让魏凝儿瞧出丝毫端倪来,加之皇后娘娘下旨不许任何人胡说八道,长春宫中倒是不曾听闻,哪里知道这几个小宫女竟如此大胆,当真可恨。 “一群蠢货,忘记了皇后娘娘的吩咐不成,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往后若是再敢乱嚼舌根子,我便禀明初夏姑姑,送你们去辛者库做苦力!”若研厉声喝道。 “是!”几个小宫女吓得不轻,立即散开了。 “凝儿!”若研见魏凝儿还呆呆地立在那儿,不免有些担忧了。 “我没事!”魏凝儿轻轻摇头,但她眼中却有雾气隐隐浮现,这一切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们快些去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若研心中也十分难过,却并未露在脸上,她若是再伤心,只怕凝儿愈发难过。 第44章 魏贵人 (1) 两人到了皇后的寝殿,问安后,皇后又交代了魏凝儿几句,便让她一道往慈宁宫去了。 到了慈宁宫,皇后向太后问安后,便坐在了太后身边。 “皇后的伤势可痊愈了?”太后见皇后坐下时微微有些异样,便有些担忧地问道。 “启禀皇额娘,还未曾痊愈,不过已无大碍了!”皇后笑道。 太后微微颔首,便对一旁的绿沫道:“去拿一个软垫子来给皇后靠着!” “是!”绿沫应道。 “皇额娘,臣妾……” 皇后话还未曾说话,太后却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哀家这是心疼你,不许推辞!” “是!”皇后心中甚为感动。 “也给秀贵人备一个吧!”太后说罢看着拂柳,“秀贵人,哀家听太医说你腹中的孩子无碍了,总算是放心了,往后你要谨慎一些。” “是,谢太后!”拂柳起身应道。 “坐着吧!”太后笑道。 “皇上驾到——”就在此时,外头一声高呼。 “皇上吉祥!”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都免了!”皇帝笑着进了殿,到了太后跟前,“皇额娘吉祥!” “皇帝不必多礼,坐下吧!”太后脸上溢满了笑意。 “谢皇额娘!”皇帝随即坐到了太后身边。 “皇帝,今儿个是正月二十三,这天也渐渐的暖和起来了,哀家叫来你们是想逛逛花园去!”太后笑道。 “是,朕瞧着御花园东面的梅花倒是不错!”皇帝顿时想起昨日瞧见的梅花来。 “是啊,那些梅花还未曾凋谢,甚是不错!”太后说到此微微一顿,“皇后昨儿个与哀家提起要晋后宫众人的分位,哀家听后倒是十分欣慰,皇帝意下如何?” 太后此言一出,下面坐着的众位嫔妃们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听漏了分毫。 皇帝笑道:“皇后与朕商议了,朕已然有了旨意!” “嗯!”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皇后的手笑道,“皇后向来不曾亏待后宫众人,哀家与皇帝也放心了。” “吴书来!”皇帝看着吴书来,微微颔首。 “是!”吴书来会意,便拿出了一早便备好的圣旨来。 “上谕:朕奉太后懿旨,贵妃诞生望族,佐治后宫,孝敬性成,温恭素著,著晋封为皇贵妃,以彰淑德。” 贵妃闻言大喜,立即下跪谢恩:“臣妾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 “贵妃应当谢皇后才是,若不是皇后贤德,请朕下旨晋封,朕也不知何时才会记起来!”皇帝笑道。 “是,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纵然贵妃心中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谢恩了。 皇后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说什么。 皇帝继位已十年,是到了给后宫众人晋一晋分位之时了,即便皇后此次不提议,用不了多久太后和皇帝也会起这个心思的。 “吴书来,念吧!”皇帝笑道。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又道,“娴妃、纯妃、愉嫔奉侍宫闱,慎勤婉顺,娴妃、纯妃、著晋封贵妃;愉嫔,著晋封为妃,钦此,特行传谕。”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娴妃等三人随即下跪谢恩。 “谢太后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三人又谢过太后与皇后。 “起来吧,朕会让礼部选个吉日再行册封之礼,赐你们金宝金册!”皇帝笑道。 “谢皇上!”三人这才起身了。 剩下的众位嫔妃们,多少有些失望,特别是嘉妃,见纯妃已然成了贵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怡嫔无所出,自然是不会被晋封的,舒嫔年纪尚小,来日方长,也不在意,可怡嫔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心里不大痛快,只是宫中嫔妃无子大多不会被晋封,她也甚为无奈。 贵人陆云惜倒是从不在意这些,她身边的陈贵人却面露失望。她与纯贵妃、嘉妃、愉妃皆是王府侍妾出生,可唯独她只是个贵人,还是没有封号的贵人,当真是有些失落,却也不敢有怨言,谁叫她自个儿不讨皇上欢心呢。 就在此时,皇帝却对太后道:“皇额娘,前几日朕宠幸了皇后宫中的宫女魏凝儿,朕寻思着也该给她个分位!” 太后闻言,微微蹙眉道:“皇帝,按照祖宗家法,宫女晋封应从官女子做起。” 贵妃此时已是皇贵妃了,只见她笑道:“太后,虽说祖宗规矩如此,不过秀贵人原本也是臣妾宫中之人,皇上当初便赐了她答应的分位,魏凝儿是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定然更为不凡才是!” 皇后见她如此说,不免多瞧了她一眼,心道,她又在算计什么? 皇帝闻言甚为欣喜:“皇贵妃说得有理,吴书来,你便传朕的旨意,赐封长春宫宫女魏凝儿为贵人,封号……” “皇帝!”太后微微有些不满,但见皇帝已然下旨了,也不好多说,可见皇帝竟然还要赐封号,便打断了他:“皇帝,这封号还是往后再说吧!” 皇帝见太后如此说,也不愿拂了她的意思,便道:“那便依皇额娘的,先不定封号,魏贵人就赐住在永寿宫吧。” 永寿宫是嘉妃的寝宫,里面的偏殿还有空着的地儿,加之永寿宫离皇帝的养心殿最近,因此皇帝才将魏凝儿赐住在那儿,可见皇帝对她确实非同一般。 “皇上,按规矩,应该住在启祥宫或是咸福宫才是!”就在此时,皇后却突然开口了。 在她心中,永寿宫的嘉妃与皇贵妃高氏狼狈为奸,可不是好对付的。她先前便纳闷,为何皇贵妃那样好心的帮凝儿,此番才明白皇贵妃的打算,原来是要借机控制凝儿,若是凝儿去了永寿宫,嘉妃免不得给魏凝儿小鞋穿,还不如住在未有主位的宫中,还来的自在些。 “皇上,咸福宫如今是秀贵人一人居住,臣妾瞧着她挺寂寞,倒不如让魏贵人去与她做伴,咸福宫东配殿还是空着的呢!”皇贵妃娇声道。 “秀贵人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让人打扰好!”皇后笑道。 “偌大的宫室,怎会打扰?皇后娘娘多心了!”皇贵妃心中十分窝火,可脸上的笑意却有增无减。 “好了,就去咸福宫吧,哀家瞧着秀贵人近日来有些郁郁寡欢,魏贵人去陪陪她也好!”太后见皇后与皇贵妃相持不下,随即笑道。 “是!”皇后只得应了一声。 就在此时,纯贵妃却有些诧异地看着魏凝儿道:“魏贵人莫不是高兴傻了吧,怎不谢恩?”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看着皇后身边的魏凝儿。 “凝儿……”若研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角,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见魏凝儿竟然毫无反应,她急得冷汗直流。 “凝儿……”皇后轻咳了一声。 “是!”魏凝儿这才醒悟过来,见满殿的人都看着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你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挺伶俐的,此番怎么傻了?还不快谢恩!”高坐上位的太后笑道。 平心而论,她原本还是十分喜欢这个聪明可人的丫头,可自打她拒绝嫁给大阿哥后,太后心中便有了疙瘩,此番她又成了皇帝的后妃,太后心中更觉得有些不快,却也不曾针对她,方才她拦住皇帝给她封号,也是依照祖制罢了。 “是,谢皇上恩典!”魏凝儿跪了下去,方才还魂不守舍的她,此番已是醒悟过来,心境一下子也与往日不同,此时的她不悲不喜了,脸上甚为平静。 只因她的心中已经激不起丝毫的波澜了,方才听皇帝下旨赐封她为贵人之时,魏凝儿便懵了,尽管她不愿去面对,可现实却如此残酷,让她无路可退。 此后,她再也不是长春宫中那个小宫女了,而是魏贵人,曾经的一切都已远离她而去,可她却不曾忘记,也不愿忘记。 皇帝见她脸上毫无悲喜,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却并未说什么,魏凝儿的倔犟他是领教过了,敢在他面前寻死觅活的,除了她还不曾见到第二个呢。 自然,胆敢拿着利器对着他的,也只有她一人了。 “起来吧!”皇帝想到此,脸上微微缓和了一些。 “谢皇上!”魏凝儿这才站起身来。 “行了,都陪着哀家去园子里看梅花,过些日子这梅花谢了,你们想瞧也瞧不着了!”太后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便随皇帝、太后去了。 魏凝儿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皇后身边,四周的人和物在她眼中仿佛不复存在似的,直到她们回了长春宫。 “若研,你陪凝儿去收拾一番,随她去咸福宫吧!有你在她身边,本宫便放心了!”皇后一进长春宫便对若研吩咐道。 “是!”若研应道。 魏凝儿抬起头看着皇后,见皇后也是一脸无奈,心中更是绝望,随即微微福身后与若研去了。 “娘娘,奴婢瞧着魏贵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初夏犹疑片刻方试探着道。 “她如今想不明白,本宫也颇为担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兴许她会醒悟过来的,如今木已成舟,哪里能有别的选择!”皇后叹声道。 初夏微微颔首,便扶着皇后回寝殿去了。 魏凝儿与若研收拾一番之后,便去给皇后行礼道别,在长春宫首领太监的王禄的陪同下,去了咸福宫。 刚到咸福宫门外,咸福宫中众宫女太监们便迎了出来。 咸福宫是西六宫之一,因是地位较低一些的宫嫔们所居住的地儿,因此并无主位,此时也只住着秀贵人林佳拂柳一人罢了。 “奴才们给魏贵人请安,贵人万福!” 魏凝儿这才微微回过神来,语中毫无一丝波澜:“起来吧!” “谢贵人!”众人恭声道。 咸福宫前殿为行礼升座之处,后殿为寝宫,魏凝儿只是贵人,因此只能住在配殿。 “贵人,您的东配殿到了!”为首的太监恭声道。 魏凝儿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坐于正方上首的木椅上。 “你们过来见礼!”见魏凝儿坐下了,王禄才对众人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王禄是长春宫的首领太监,在宫中众奴才们中地位颇高,即便他并无权管这咸福宫,但这宫里的奴才们对他却甚为恭敬。 “奴才咸福宫首领太监沈利给魏贵人请安,贵人万福!”为首的太监跪了下来。 “奴婢咸福宫掌事宫女清竹给魏贵人请安,贵人万福!”沈利旁边的宫女也跪了下来。 他们俩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看来在宫中的时日颇为长了,否则也不能成为一宫之中管事的宫女和太监。 “你们将宫中的事儿说与贵人听听!”王禄见魏凝儿似乎并不在意,便在一旁吩咐道。他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也是要给这些人下马威,让他们用心伺候着魏凝儿。 “是!”沈利应了一声才道,“启禀贵人,按宫里的规矩,贵人身边各有四位宫女、四位太监伺候,只因咸福宫中并无主位,奴才们等十来人也负责伺候两位贵人,供两位贵人差遣!” 沈利说罢,清竹这才躬身笑道:“贵人,这四位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宫女,冰若、青颜、橙汐、静绮,还有太监程良、刘尉、小易子、小梁子。” “奴才们给贵人请安!”众人齐声道。 魏凝儿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微微颔首:“起来吧!” “谢贵人!” 方才可是皇上身边的吴公公亲自到内务府挑选的他们,得知自己要伺候宫中新贵,众人皆是欣喜异常,此刻更是难掩喜意。 王禄微微颔首,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若研,娘娘已把她赐给了贵人,以后贵人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儿,你们都得听若研姑姑的话,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众人应道。 按照宫中规矩,魏凝儿只能有四个宫女,且这咸福宫已有了掌事姑姑,她身边不可有女官,可将若研赐给她却是皇后娘娘的恩典。 “咱家还要提醒你们,虽然这宫中住着两位贵人,但孰重孰轻你们也给咱家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该听谁差遣,自个儿心中有个谱,不然出了差错,皇后娘娘面前有你们好果子吃的!”王禄这话是说给首领太监沈利与掌事姑姑清竹听的。 “是!”众人应道。 见众人还算识相,王禄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包银子丢给了沈利:“拿去,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你们的,好好当差!” “是!”沈利战战兢兢地接过了荷包。 第45章 魏贵人 (2) “这是小主赏你们的!”若研也丢了一个大荷包给沈利,笑道,“往后还要公公与清竹姑姑多多照料!” “是,谢若研姑姑!”沈利笑道。 “若研,我累了!”一直未曾说话的魏凝儿突然抬起头看着若研道。 “小主累了,你们退下吧!”若研对众人吩咐道。 “是!”众人应声而退。 “小主,奴才也告退了!”王禄打了个千也退下了,他还要回宫向皇后复命。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魏凝儿正靠在软榻上歇息,若研又走了进来。 “小主,皇上派了吴公公送赏赐来,请您随奴婢去正殿外头领赏赐!” “若研,不要叫我小主,也不要自称奴婢!”魏凝儿睁开眼看着她定定地说道。 若研闻言脸色露出了笑容:“如今不同往日,即便咱们姐妹之间不在乎这个,可宫中人多嘴杂,怕被人寻了错去,再则咱们对面那个林佳拂柳可不是个好东西,咱们要防着她!” “嗯。你出去让人把赏赐记下收入库房吧,我不想去!”魏凝儿却不曾动身。 “这……只怕不好吧!”若研脸色微变,皇帝派人来赏赐,凝儿竟然不去领赏,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告诉吴书来,我不舒服!”魏凝儿确实提不起那个劲儿来。 “那好!”若研见她如此,只得出去了。 这日午后,除了皇上送来了众多的赏赐,太后、皇后娘娘也派人送来了。 宫里众位娘娘们见三位正主都赏赐了,哪里还坐得住,皇贵妃、娴贵妃、纯贵妃、嘉妃、愉妃也派人送来了赏赐,怡嫔、舒嫔、陆贵人、陈贵人则是亲自登门拜访,岂料魏凝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闭门谢客。 “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咸福宫东配殿外,怡嫔轻轻啐了一口,瞧着舒嫔等人竟面无异色,心中更是不痛快,便对身边的人道,“去承乾宫,本宫要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姐姐请留步,妹妹与姐姐一道去!”舒嫔随即也跟了上去。 陆云惜从不会凑这些热闹,她的眼中甚至有了一丝担忧。原本在这宫中与她有交情的便只有魏凝儿一人了,昔日里魏凝儿只是个宫女,可如今却也和她一般是贵人了,陆云惜不禁为魏凝儿担忧起来。 魏凝儿今日不亲自领赏,且闭门谢客显然是不将后宫众人放在眼中,只怕往后日子难过了。陆云惜不明白的是,魏凝儿向来聪慧、稳重,这一朝成了主子后,行事怎么如此乖张了? 陈贵人倒是也想随怡嫔、舒嫔去皇贵妃那儿,只是她却拉不下那个脸陪着两个比自个儿资历浅上许多却分位高的嫔妃去。 “姐姐,妹妹先行回宫了!”陆云惜笑着福了福身。 “妹妹好走,姐姐也回宫了!”陈贵人微微颔首,便领着身边的宫女去了。 魏凝儿闭门谢客之事一会工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怪不得朕今日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吴书来,去太医院宣太医去给她瞧瞧!”皇帝听吴书来回来禀明后便让人去请太医。 而太后听身边的绿沫回话,说魏凝儿竟然不亲自领赏谢恩时,只是笑了笑,并未曾说什么。 皇后倒是担心不已,生怕魏凝儿因此得罪了后宫众人。 承乾宫中,怡嫔添油加醋地在皇贵妃面前说了一番,而她身边的舒嫔则沉默不言。 皇贵妃闻言后,冷笑道:“本宫原本还想,这宫中从此多了个厉害角色,没曾想她竟然是个扶不上墙的主,你何必与她计较。此番下去,不出一月,皇上必然对她心生厌恶了,到时候你还怕不能给她个教训?” 怡嫔闻言,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了,笑道:“谢娘娘赐教!” “好了,本宫今儿个乏了,你们先退下吧!”皇贵妃轻轻拨了拨额前的细发,笑道。 “是!”两人立即退了出去。 “都是些蠢货!”皇贵妃眼中满是不屑。 “可不是!”一旁的霜秋笑道。 “哼!”贵妃冷哼一声才道,“霜秋,你让冯清州派人把本宫的肩舆抬来,本宫要去咸福宫!” “娘娘您要去见那魏贵人?”霜秋微微一惊。 “魏贵人?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贵人罢了,也值得本宫亲自去,本宫是要去瞧瞧拂柳,本宫见她今日似乎脸色不好,也不知是不是龙胎出了岔子!”皇贵妃说到此,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娘娘!”霜秋应了一声,立即去找冯清州。 皇贵妃等人到了咸福宫中时,天色已不早了,她吩咐众人候在外头,只是带了霜秋与冯清州进去。 拂柳正在用膳,见皇贵妃进来了,头也不抬,仿佛像是未曾瞧见她似的。 “小主……”巧儿轻轻扯着拂柳的衣袖,见主子毫无反应,浑身都在发抖,生怕皇贵妃一个盛怒下来,便让她们受罚。 “你们都给本宫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皇贵妃见拂柳如此,脸色微变,随即喝退了所有的人。 “是!”霜秋与冯清州立即退了出去,就连拂柳身边的巧儿也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你这是何意?”皇贵妃看着还在喝汤的拂柳,沉声道。 拂柳手中的汤勺微微一抖,她抬起头来,看着贵妃,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又轻轻擦了擦沾在唇边的汤汁,才道:“这便要问娘娘您了!” “问本宫?拂柳,你是何意?”皇贵妃深吸一口气问道,但是心中却甚为不安。 “娘娘,嫔妾不知还该不该相信娘娘!”拂柳看着皇贵妃定定地说道。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忘记了本宫与你的约定?”皇贵妃微微一滞,随即低声喝道。 “不是嫔妾忘记了,而是娘娘您忘记了!”拂柳冷冷地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再也隐藏不住了。 “拂柳,你只怕是误会本宫了,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你不要听她们胡说。”皇贵妃此时再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气焰嚣张,反而有些讨好的意味。 “谁也不曾在嫔妾面前胡说,是嫔妾傻,才会信了娘娘您,却差点让腹中的孩子死于非命,娘娘您敢说,当日不是您派人在宫道上撒了水,故意拦住了皇后娘娘?”拂柳语中甚是激动地说道。 “你——”皇贵妃微微一滞,片刻后才气急败坏地低吼道,“你当本宫愿意这么做,本宫也是迫于无奈,若是不惊险一些,皇上又怎么会彻查此事!又怎能嫁祸给皇后?又怎能让皇上治皇后的罪?” “可事到如今,皇后丝毫未曾受损,反倒是嫔妾更受皇上的厌恶!”拂柳颤声道。 “你如此着急作甚,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除掉了皇后,本宫便能母仪天下,到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本宫的孩子,本宫会让他当太子,让他继承皇位,而你……也能母凭子贵,与本宫一道母仪天下!”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狂野之色。 “母仪天下……呵呵……呵呵呵……”拂柳闻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满是凄凉,满是悔意,满是怨恨。 “你——”皇贵妃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可知,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拂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猛地拉住了皇贵妃的手。 “你这是作甚?”皇贵妃脸上有了一丝慌乱,从拂柳的疯狂之中,她已然猜到,拂柳腹中的孩子定然是出事了。 “你可知道,我后悔了,我千错万错就错在与虎谋皮,原本便知道你心狠手辣,却还与你狼狈为奸,到头来陷害皇后不成,反倒把自个儿和孩子都搭了进去!”拂柳厉声道。 “你给本宫小声些!”皇贵妃喝道。 “小声?为何要小声?我偏偏要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是你要陷害皇后,是你让人在那酒中下了三枝九叶草,是你让我装作身子不爽快,请了皇上去,我们说好了,让皇后来咸福宫拦住皇上,那么便不会对我的孩子有丝毫的伤害,可你骗了我,你可知,我那日与皇上拉扯后,动了胎气,现在孩子虽保住了,可……太医说孩子受了损害,一个不小心便要胎死腹中!”拂柳凄厉的声音在内殿中回荡着。 “我怎么听着外头似乎有些吵?”东配殿中,若研有些疑惑地说道。 “冰若,你去外头瞧瞧出了何事?”若研对宫女冰若道。 “是,姑姑!”冰若立即跑了出去。 “凝儿,你这样可不行!”若研看着闭目靠在椅子上的魏凝儿,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别管我,我只是心中不痛快,兴许明日便好了!”魏凝儿轻声道。 片刻后,冰若又回到了寝殿中。 “启禀姑姑,奴婢听沈公公说,皇贵妃娘娘前来看秀贵人,只是不知为何起了争执,此时奴才们都被赶到了西配殿外头。”冰若恭声道。 “起了争执,凝儿你说她们是不是窝里反了?”若研笑道。 魏凝儿却丝毫提不起劲儿来。 “我去瞧瞧!”若研见她不搭理自己,只好出去了。 “是你自个儿蠢笨,难道你就不知道让奴才们拦住皇帝?”皇贵妃见自己的行事败露了,也懒得和她废话了。 “我蠢,我蠢便蠢在信了你,你这个蛇蝎毒妇!我告诉你,只要我腹中的孩子死了,我便去告诉皇上,是你早年便安插了人去慈宁宫,是你让那宫女下了三枝九叶草在百花酿中,是你……” 拂柳那凄厉的叫声异常刺耳,即便若研站在院子里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霜秋,快去告诉娘娘,小声些!”冯清州也瞧见了若研等人站在他们不远处,也不敢喝退,只能对霜秋说道。 “是!”霜秋应了一声便要进去,刚到了寝殿门口便被皇贵妃给呵斥退下了。 “给本宫滚,谁也不许进来!” “是!”霜秋虽然担心,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是你,就是你……”拂柳完全像神志不清似的,大吵大闹起来。 “贱人,给本宫闭嘴!”皇贵妃猛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拂柳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你当本宫真的会要你腹中的孩子,只要本宫成为皇后,要谁的孩子不成!蠢货,活该被皇上利用,活该被嘉妃利用,活该被本宫利用,不过,对于你这样的下贱胚子来说,能被人利用也是不错了!”皇贵妃说罢轻轻拍了拍拂柳的脸,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去告诉皇上吗?本宫岂能容你活到明日!” “不……”拂柳有些惊恐地摇着头。 “你若是不说这些,本宫倒不至于今日便取你的贱命,可你自己要寻死,本宫又岂能不随了你的心愿!”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拂柳想从地方爬起来,皇贵妃却死死帝压住了她,她身怀有孕哪里斗得过皇贵妃。 “娘娘,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可我也能让你为我与腹中的孩子偿命!”就在拂柳以为死定了之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便低声道。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皇贵妃冷笑道。 “娘娘,若是我未曾记错,在乾隆三年那个深秋里,您与嫔妾‘巧遇’了从上书房出来的二阿哥,您还记不记得,您当时可是好心地带着二阿哥逛了御花园,他怕皇后娘娘与皇上知道他贪玩,便与您约定,不将此时告诉旁人……可第二日二阿哥便偶感风寒,第七日便死了。娘娘您告诉奴婢,这难道不是您动了手脚,可怜二阿哥临死还保守着与你的秘密,临死都不知是你害了他……” “胡说,本宫只是和他玩耍,并未曾对他动手脚,是他自个儿身子弱,吹了点风便感染了风寒,不是本宫,不是本宫!”贵妃猛地放开了拂柳,浑身都在发抖。 “就是您,是您给二阿哥下了毒!您以为嫔妾没曾瞧见,您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老天爷长眼,嫔妾恰巧就看见了,您给他吃的红色糖豆子里面便有毒。”拂柳见贵妃神色恍然,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是,没有毒,没有……太医都说了,是他身子弱感染了风寒,本宫未曾下毒,未曾……若是下毒一定会被太医发现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贵妃仿佛在自我安慰一般,一遍遍地说道。 第46章 魏贵人 (3) “娘娘,嫔妾这些年也特意留心了,您给二阿哥吃的乃是一种寒毒,中毒之后不易被察觉,毒发之时如同感染了风寒一般,令人慢慢死去。可怜二阿哥,小小年纪便被您给毒死了,不知您梦里可曾梦到他向您索命!”拂柳已然趁着贵妃不注意时,悄悄站到了桌子后面,一步步便要往外走。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被发现,只要出了寝殿便安全了。她要去将这一切的秘密都告诉皇帝和皇后,她必须保住自己的命,还有腹中的孩子,即便这孩子兴许还未曾出生便会死,那也是她的孩子,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而此时的皇贵妃已经完全崩溃了:“索命……即使要索命,也是我那可怜的孩子向他们母子索命!当初我那可怜的孩子眼看着过几日便能平安降生了,是富察月汐,是她指使她的儿子永琏推了我一把,让我动了胎气,让我那孩子胎死腹中,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生养孩子!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失去了孩子,可富察月汐她还是嫡福晋,皇上甚至未曾斥责永琏一句,还安慰受到惊吓的他,而我的孩子就那样白白地死了!” “娘娘,当初二阿哥不过三岁,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后来皇后娘娘也进宫求先皇册封您为侧福晋,弥补了您,您为何还不放过二阿哥!”拂柳已然快要走到了寝殿门口,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马上她便安全了。 “放过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恨不得……恨不得……咳咳……咳咳……” 拂柳本欲快步走出寝殿,却见皇贵妃突然倒在地上,心中涌起了狂喜。 真是老天爷有眼,此时竟然让皇贵妃痼疾旧犯。 皇贵妃自小便有哮喘病,当初失去孩子之后愈发严重了,这些年将养的好,甚少发作,可此番太过激动,加之记起了往事,伤心过度,竟然犯了病。 看着皇贵妃躺在地上吸不上气儿来,痛苦得浑身发抖,拂柳心中不禁升起了快意,但随即也晕倒在了地上。 “里头怎的没动静了?”冯清洲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的霜秋。 霜秋摇摇头,心有余悸道:“兴许娘娘与秀贵人这会子小声了些,咱们听不见了而已,方才那阵势可怪吓人的。” “可不是嘛,方才真是够吓人的,你瞧瞧东配殿那些奴才们,都在外头听着呢,也不知会不会出事儿!”冯清洲甚为担忧地说道。 “娘娘与秀贵人方才已然是撕破脸了,闹得那样厉害,我瞧着那若研定然是听到了,这次咱们娘娘只怕是有危险了!”霜秋说到此在冯清洲耳边道,“要不要把她们给……” “你糊涂了,这咸福宫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难不成都给杀了,稍有不慎咱们都得掉脑袋,等娘娘出来再作打算吧!”冯清洲被霜秋的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姑姑……”冰若见若研还呆立着,忍不住低声唤道。 “咱们回去!”若研满脸凝重地走进了东配殿中。 “你说什么?”原本无精打采的魏凝儿,听到若研所说的话后,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上次的事儿都是皇贵妃和秀贵人使得坏,方才她们闹得可厉害了,咱们院里的奴才都听了个明白!”若研沉声道。 魏凝儿闻言如同石化一般,若研推了她几次都毫无反应。 “还有吗?”半晌,魏凝儿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 “只听见了这些,后面她们声音太小了,断断续续的,似乎提到了二阿哥,我们未曾听真切!”若研低声道。 “走!”魏凝儿的手紧紧地握着,连日来她一直沉浸在伤心之中,却不肯让身边之人担忧,因此才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对身边一切不闻不问。可此时,当她知道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便是皇贵妃与拂柳时,无尽的恨意瞬间将她淹没了。 “凝儿……你现在不能去,小主……”若研见她竟然往西配殿去,一跺脚追了上去。 “魏贵人吉祥!”冯清洲等人见魏凝儿过来了,便知事情败露,随即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西配殿的门。 魏凝儿却不曾搭理他们,径自便要往里面去。 “贵人,皇贵妃娘娘正与秀贵人说事儿,请贵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冯清洲拦住了魏凝儿恭声道。 魏凝儿定定地看着冯清洲,眼中的冷冽让冯清洲不寒而栗,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惧意来。 “贵人稍后,奴婢这就去禀报!”一旁的霜秋见冯清洲拦住了魏凝儿,立即往里跑去。 “小主!”若研见魏凝儿浑身都在发抖,便知她此时已然是气的无法忍受了,轻轻拉住了她,在她耳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即便要报仇也要慢慢来才是!” 忍……魏凝儿不禁笑出声来,这让她如何去忍!她的一生都毁了,一辈子便要在这宫墙内院中自生自灭,让她如何忍得下去! 她自问从不害人,却也不是贪生怕死、委曲求全之辈,即便这里头的人是皇贵妃又如何,敢害她,她便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贵人请止步!”冯清洲见魏凝儿完全无视他,心中甚为恼怒,便要拦住她。 “冯清洲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挡住我们小主的路,不要以为你是皇贵妃身边的奴才便高人一等,还不滚开!”若研见此,不由得厉声喝道。 她拦住凝儿那是为了她好,这奴才拦着凝儿那便是不将凝儿放在眼中,她哪里能让一个奴才在凝儿面前放肆。 “拦住她们!”冯清洲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奴才们吩咐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自个儿的身子似乎不听使唤了,往一旁倒了过去。 “小主!”若研见魏凝儿一把便将冯清洲推倒在地,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就在此时,寝殿突然传出了凄厉的喊声。 “快来人啦,快来人啦,娘娘晕倒了,快来人啦!” 冯清洲闻言立即从地上起来跑进了内殿,他身后的众奴才们也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娘娘,娘娘……” “小主……” 西配殿中立即乱作一团。 站在门口的魏凝儿见此情形,猛地顿住了脚步,便对若研道:“去长春宫!” 若研微微颔首便吩咐身边的人去抬肩舆来! “不必了!”魏凝儿说罢,已然先迈开了脚步。 “冰若与小易子跟上,其余人回去,无论出了任何动静,万不可多事!”若研对身后的奴才们吩咐后才跟了上去。 到了长春宫,魏凝儿便让若研将所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闻言,脸色异常难看,半晌才道:“本宫向来便知皇贵妃她胆大妄为、刁钻跋扈,却没曾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先安插人去慈宁宫,又利用太后,接着算计本宫,利用皇上,她怎会如此大胆!” “娘娘,既然娘娘知晓此事是皇贵妃所为,断然不能饶了她!”魏凝儿心中对皇贵妃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凝儿你先别急,出了这样的事儿,又有许多的宫女太监们听见,断然是瞒不住的,用不了许久便会传遍后宫,到时候本宫自然会问她的罪!”皇后沉声道。 往常皇贵妃犯了错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这次皇贵妃实在是太放肆了,若不惩戒,她还如何治理后宫。 “是!”魏凝儿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道,“娘娘,若研后来听到皇贵妃与秀贵人争吵时提起了二阿哥!” 魏凝儿心中明白,皇贵妃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即便她有再多的不是,可她也陪伴在皇帝身边快二十年了,皇帝虽对她的宠爱虽不及皇后,却也是不错的。若皇贵妃犯下的不是大错,便不会被罚,即便是大错,也极有可能只是被训斥一番。 若是皇帝与太后都知晓此次是皇贵妃算计了宫中众人,欲图谋不轨,也不会重罚皇贵妃,此次毕竟没有出太大乱子。这在这些正主的眼中若是旁人只怕会受到重罚,可到了皇贵妃这儿便会从轻发落了。 皇贵妃顶多是被训斥一番,又或者是被降分位。 要让皇贵妃从此再也不能翻身,唯有更大的罪名才行。 魏凝儿不由得想起了来长春宫之前若研的话,想起了二阿哥来,她听说二阿哥是死于风寒,可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若不是有隐情,皇贵妃与秀贵人大吵之时又何必提及呢。 她心知皇后因二阿哥的死一直忧心过度,若皇后知道自个儿的孩子并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有人害了他,又会如何? 魏凝儿听宫里的老人说,皇上对二阿哥甚为宠爱,二阿哥夭折后,皇上还下旨追封二阿哥为端慧皇太子,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是多么的宠爱。 谋害皇太子何尝不是自掘坟墓! 既然她如今对付不了皇贵妃,那便让皇贵妃走进她早就为自个儿准备好的坟墓之中去吧。 “提起了二阿哥,她为何提起了二阿哥?”皇后语中带着些许颤抖。 魏凝儿轻轻摇头。 “你随本宫去承乾宫!”皇后急声道。 “是!”魏凝儿立即跟在了她身后。 当皇后与魏凝儿赶往承乾宫时,承乾宫寝殿外早已是人满为患了。 宫中众人知晓贵妃旧疾复发后皆匆匆赶来,主子奴才们挤了一屋子。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见皇后来了,众人立即立于两旁问安。 “你们不在自个儿宫中,跑来承乾宫作甚?”皇后语中再也不似平日里的温婉,颇有几分凌厉的气势。 众人闻言皆是一呆,随即垂下头去。 “启禀皇后娘娘,皇贵妃痼疾犯了,皇上方才派人传旨嫔妾等人来此侍疾。”娴贵妃恭声道,只是她却察觉到了皇后的异样,心道,皇贵妃何时又招惹了皇后? “侍疾?”皇后微微一顿,随即问道,“太医可曾来了?” “回娘娘,太医正在寝殿中为皇贵妃娘娘诊治!”娴贵妃回道。 “嗯,本宫知道了,既然是侍疾,也不必这么多的人候着,此时夜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宫歇着吧,本宫与魏贵人留在此处便可。”皇后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嘉妃却有些惶恐地泣声道:“皇后娘娘,嫔妾瞧着方才那阵势,皇贵妃娘娘此番只怕是撑不过去了,求娘娘让嫔妾留在此处。”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沉声道:“嘉妃你说的是何糊涂话?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 “是!”嘉妃从未被皇后呵斥过,此番真有些吓傻了,方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即退了出去。 “嫔妾告退了!”娴贵妃微微福身道。 片刻后,众嫔妃们皆退了出去。 皇后与魏凝儿候了一会儿,几位太医才为皇贵妃诊治了,前来回禀。 “皇贵妃的病如何了?”皇后沉声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旧疾突犯,若是及时救治尚无大碍,可……可此时为时已晚,皇贵妃娘娘昏迷不醒,倘若明日还不曾醒来,微臣等也无能为力了!”为首的太医惶恐不已,生怕因此而获罪。 “无能为力?”皇后,猛地一窒,随即道,“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宫尽力,若是能救皇贵妃,本宫重重有赏!” “是!”几位太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如此心善了,便千恩万谢地出去商量法子了。 “娘娘!”魏凝儿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凝儿,本宫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你已然是后宫嫔妃,行事更要有所顾忌,即便你不在意你自个儿,你也要为你额娘、为你的家人想想。本宫此时也与你一般,对高慧兰恨之入骨,倘若本宫的永琏真的死于她之手,本宫不仅会毁了她,也要毁了她高家,以泄心头之恨。可此时她尚未醒过来,性命垂危,即便我们知道这些事都和她脱不了干系,又能如何?”皇后心中虽怒不可言,可此时也无可奈何。 “是,奴婢知道了!”魏凝儿深吸一口气道,她的确是太过心急了。 “往后在本宫面前万不可再自称奴婢,无论你是否心甘情愿,此时你已是贵人了!”皇后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是!”魏凝儿微微颔首。 “走吧,咱们去寝殿瞧瞧她!”皇后拉着魏凝儿便往里走。 寝殿中,霜秋等人正伺候在皇贵妃的床榻前,见皇后与魏凝儿进去了,立即上前行礼。 “都起来吧,你们主子如何了?”皇后低声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她只怕是……”霜秋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第47章 皇贵妃薨逝 (1) 魏凝儿往里一瞧,只见皇贵妃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白中带着些许青紫之色,看上去有些吓人。 皇后心中也是一沉,随即道:“你们守在这寝殿中,本宫与魏贵人就在外头,有事便来禀报。” “是,娘娘!”霜秋泣声道。 到了正殿,皇后又派人去请皇帝,此番皇贵妃的病情太重,不得不请皇上前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才急匆匆地赶来了。 “皇上!”皇后远远地便迎了上去。 皇帝将皇后扶起来,脸上微微有着些许急色:“好端端的一个人,怎就病的那样厉害?” 天刚黑时,皇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听吴书来禀报,说皇贵妃痼疾犯了,皇帝也并未往心里去,毕竟皇贵妃犯病也不是头一次了,便吩咐吴书来,让后宫众人去瞧瞧,哪知竟如此严重,方才皇后派人去禀报后,他才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皇后见皇帝如此着急,心中一阵叹息,皇贵妃跟在皇上身边快二十年了,即便皇帝近来对她颇为不满,却也是在意她的,随即柔声道:“皇上,臣妾听太医们说,皇贵妃此番凶多吉少,臣妾已然吩咐他们尽全力,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其实臣妾也很纳闷,皇贵妃可是多年未曾犯病了,方才细问奴才们,才知是今日晚膳时皇贵妃去咸福宫探望秀贵人,后来两人竟然大吵起来,奴才们也不敢进去。后来是魏贵人见有些不对劲,这才让皇贵妃身边的奴才们去瞧瞧,哪知道皇贵妃竟然与秀贵人双双倒在地上,皇贵妃犯了病,秀贵人如今也未曾醒来。太医说她伤到胎气,脸上又红又肿,像是被人打了耳光!” 皇帝闻言怒不可言,喝道:“好好的,怎就动起手来?咸福宫和承乾宫的奴才们都是死人吗?” 皇后闻言,柔声道:“皇上,也怪不得奴才们,是皇贵妃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奴才们哪里敢违背她的意思,如今便是希望皇贵妃吉人天相,躲过此劫!” “吴书来,去请萨满巫师为皇贵妃祈福!”皇帝对身边的吴书来吩咐道。 “是!”吴书来立即领命而去。 皇帝又对守在这儿的太医们耳提面命了一番,便陪着皇后守在了这正殿之中。 皇后心知皇帝是担忧皇贵妃,也不再劝他,便让人在屋里多放了两盆炭火。 魏凝儿静静地站在皇后身边,不曾多言一句,她甚至垂下头,不愿让皇帝瞧见她。 “魏贵人身子不适为何不歇着?朕瞧着你脸色不好,先回咸福宫去吧!”皇帝此时却瞧见了她,随即便记起傍晚时,吴书来曾向他禀报,说魏凝儿身子不适,不曾亲自领赏谢恩,皇帝还让人请了太医去。 “去吧!”皇后拉着魏凝儿的手,柔声道。 皇后何尝不知魏凝儿是有意不肯去领赏,见皇帝当真以为魏凝儿病了,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却并未多说。 “是!”魏凝儿不想走,但此番她不走也不成,微微福身后带着若研三人离去了。 回到了咸福宫,魏凝儿却睡意全无,她原本想去西配殿中瞧瞧拂柳,看她是否醒来,毕竟有关二阿哥的事儿也只有拂柳与皇贵妃知情,可思虑之后便作罢了。 皇帝不喜欢拂柳,宫中众人皆知,即便拂柳有孕在身,也只不过是个贵人罢了。旁人尚避之唯恐不及,她又何必去凑热闹,若真的出了事儿,那便说不清了。 “凝儿,夜深了,歇着吧!”若研见她还坐在床边发呆,便低声劝道。 “若研,你陪我!”魏凝儿却一把拖住了她的手臂。 “不成,你我如今主仆有别,若是叫旁人瞧见了,那可不好!”若研连连摇头。 可是魏凝儿却拉着她不放,若研终究是拗不过她,便陪着她歇下了。 第二日,魏凝儿早早便起身了,问过身边的宫女才知晓,皇贵妃竟然还未曾醒来。 “秀贵人可曾醒了?”魏凝儿问道。 “启禀小主,秀贵人醒了,皇后娘娘方才来了西配殿,此时还在!”冰若恭声道。 魏凝儿闻言,甚至还不等冰若为她在发髻上戴上绢花,便匆匆出了寝殿,往对面的西配殿去。 她刚道寝殿外,便见皇后与初夏等人出来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微微福身。 “免礼!”皇后彻夜未眠,此时又忙不迭地赶到咸福宫来,已然累的有些头晕眼花了,令她格外气愤的是,拂柳竟然三缄其口,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若不是此时拂柳有孕在身,皇后早已命人审问她了。 “娘娘!”魏凝儿见皇后摇摇欲坠,便扶住了她。 “本宫无碍,只是太累了!”皇后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凝儿,宫中这两日不安稳,你留在你宫里,哪里也不要去,免得被人捉了错处!” 皇后说罢才对身边的初夏道:“回宫!” “是!”初夏应道。 魏凝儿看着皇后远去的身影,心中颇不是滋味,皇后如此对她,她又怎能给皇后招惹麻烦。 可让她就此作罢,她做不到,想到此,魏凝儿便往西配殿中走去。 “魏贵人万福金安!”拂柳身边的小宫女梅儿见她来了,立即行礼。 “去通传一声,我来探望你们小主!”魏凝儿淡淡地说道。 “是!” 魏凝儿原本以为拂柳并不愿见她,却没曾想到梅儿片刻后便来请她进去了。 兴许拂柳身子真的不大爽快,魏凝儿进去时才瞧见她是坐在床上的,并未起身,而她脸上确实红肿不堪,看来被皇贵妃责打确有其事。 魏凝儿微微福身,便坐在了梅儿搬过来的凳子上。 拂柳并不看魏凝儿,她神情有些恍惚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魏凝儿并未答话,寝殿中一片寂静,半晌,拂柳终于回过头看着她,眼中一片悲色:“魏凝儿,我早早便知你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只可惜啊,我还未能除掉你,便让你一步登天了!” 魏凝儿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自个儿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难不成还要往旁人身上推,谋害公主本是死罪,你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咸福宫中,便是你腹中孩子所赐,也是公主仁慈,否则她只需告诉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即便你有龙胎傍身,只怕孩子瓜熟落地之后,你便只能去那冷宫之中终老一生了,更何况,我自问从未开罪于你,为何你次次与我过不去?” “为何?”拂柳不禁笑出声来,泪水也夺眶而出,“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不知晓吗?当初在御花园中,我本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去捉奸,没曾想那侍卫竟然是皇上。他为了保护你支走了你,却拿我去摆了皇贵妃一道,让娘娘对我恨之入骨,即便后来我与娘娘冰释前嫌,娘娘也对我有所不满,因此才有了今日,我之所以落到了今日的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我不该恨你难不成还要谢你?” 魏凝儿闻言,眼中的冷意更深了:“因此你们便将我打晕了送到了皇上的寝殿,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而丢了性命是吗?怪不得第二日皇贵妃便忙不迭地请了后宫众人去养心殿,原来是你们早有预谋的!” 拂柳闻言却并不回答,事到如今,她已然是犯了大错,皇后娘娘必将处罚她,又何必在乎多这了一条。 “林佳拂柳。”魏凝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她。 “你想做什么?”拂柳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魏凝儿眼中的恨意,让拂柳不寒而栗。 千错万错便错在了误惹小人,魏凝儿的心中纵然有千般的恨意,此时也不得不深埋于心底。 拂柳被魏凝儿镇住了,直到魏凝儿站起身来,她才回过神来,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拉住了魏凝儿。 魏凝儿看着她,冷笑道:“秀贵人,你几番动了胎气,我瞧着你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吧!” 拂柳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坚定,更多的是痛。 魏凝儿早已看穿了她的把戏,冷冷一笑:“别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信不信?即便你现在滑了胎,告诉众人是我害了你,我却能安然无恙,而你没了孩子便要失去一切,到时候只怕是连冷宫也去不成了,想必你是想尝尝乱葬岗的滋味吧?” 拂柳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拉着魏凝儿的手也滑了下去,待她醒过神来之时,却见魏凝儿已出了寝殿。 “方才好险,若不是你急中生智,吓住了她,恐怕真的有麻烦了!”出了西配殿,若研才心有余悸地说道。 魏凝儿却不以为然道:“我原以为她十分厉害,没曾想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还好她心中还有所忌讳,否则方才便难以脱身了,若研,寻个机会让巧儿来我寝殿一趟!” “你是要?”若研微微一惊。 “她当初为了保命背叛拂柳投靠我们,此时却又做那墙头草,任风吹,她以为如此便能在这宫中保全性命吗?我便要点醒她!” “那个丫头不可靠,你何必要帮她。”若研急声道。 “我这不是帮她,我是为了自个儿!”魏凝儿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为了报仇,想利用她对付拂柳?”若研思虑片刻后才想明白了。 “若研,你可知昨夜我彻夜未眠,思虑颇多。倘若如你所说,即便傅恒不嫌弃我,又能如何?且不说要逃出这皇宫难比登天,即便容易,我也不能与他出宫,他有他不能舍弃的,我也有我所要守护的,倘若事情败露,受牵连的人何其多?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让他们身处险地。”魏凝儿的眼中满是痛苦,更多的却是坚决。 “你……”若研本欲劝她,可将心比心,若是有朝一日自个儿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能舍弃阿玛、额娘吗?不能……她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她叶赫那拉家族毁于一旦。 “傅恒有着莫大的前程,有他在,皇后娘娘方能安心,富察家方能得以永固。若我真的与他逃走,如何对得起皇后娘娘,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往何处逃?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即便有了孩子,孩子们也须得隐姓埋名,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自己造的孽还要祸及子孙,我……办不到!”魏凝儿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事到如今,她只有舍弃一切,她只有认命,她只有一辈子在这深宫之中终老。 皇帝的恩宠,她不要也不屑,她只求安安稳稳了此一生,不让任何人因她而被牵连便好。 倘若皇后娘娘垂怜,兴许有时还能见到额娘一面,她便满足了。 魏凝儿一遍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忘记吧,忘记曾经的过往,她与傅恒,此生将再无交集。 “凝儿,我懂,若我是你,我也舍不得额娘,舍不得让身边的人受苦。凝儿,怪只怪天意弄人,我们不得不认命。”若研泪流满面紧紧地抱住了魏凝儿。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此时已然被魏凝儿深埋于心底。此后,她便是这深宫之中的一个卑微的嫔妃,她心系傅恒,再也容不下旁人,断然不会在这宫中争宠,平平安安终老便是她唯一所求。 兴许是一夜未眠累了,也兴许是放下一切后心中不再有包袱,魏凝儿躺在软榻上一直到午膳过后才被若研唤醒了。 去了皇后宫中,刚刚陪皇后说了几句后,便有奴才来禀,说皇贵妃醒了,皇后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便道:“来人啦,摆驾承乾宫!” “娘娘,嫔妾与您同去!”魏凝儿恭声道。 “也罢,你随本宫去吧!”皇后微微颔首,便出宫上了肩舆,魏凝儿跟在了肩舆旁,步行去了承乾宫。 兴许是承乾宫的太监第一个跑来长春宫报信,皇后与魏凝儿到时,后宫众人皆未到。 皇后直奔寝殿,见皇贵妃已然坐起身来,只是面色愈发难看,白中带着青紫。 “皇贵妃!”皇后唤道。 皇贵妃闻言,却不为所动,依旧目视前方,眼中一片呆滞。 “皇贵妃……”皇后心中一突,又唤道。 皇贵妃眼中的呆滞瞬间转为狂喜,半晌才回过头来看着皇后,面带责怪:“嘘……别说话,我看见他了!” “谁?”皇后微微蹙眉。 “我的孩子!”皇贵妃突然甜甜一笑,她那苍白的脸顿时绽放出了一丝丝殷红,美得令人窒息。 皇后闻言猛地一滞,沉声道:“皇贵妃,休要胡言乱语!” “福晋,您别说话,您说话会吓到他的,您瞧瞧,他真的在那儿,还有永琏。喏,您瞧……永琏牵着他的手,就在窗外看着我们!”皇贵妃忽然摇手指着床的那一头笑道。 魏凝儿见皇贵妃的手指着屋内开着的窗户,心中一突,而她身边的皇后双腿一软,人便要往地上倒去。 “娘娘!”魏凝儿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永琏,我的永琏……”皇后嘴里念叨着,人也有些恍然了。 魏凝儿不禁看着床上的皇贵妃,见她还是一脸笑意看着窗外,那笑竟然是那般的纯净,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心中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孩子,别走,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别抛下额娘!永琏,别把弟弟带走,把他还给我!”就在此时,床上的皇贵妃猛地跳了下来,便扑到了窗口。 魏凝儿见她要翻出窗口,便对早就呆愣住了的霜秋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将皇贵妃抱下来!” 第48章 皇贵妃薨逝 (2) “娘娘不要……”霜秋这才醒悟过来,立即扑了过去。 “凝儿!”皇后靠在魏凝儿身上,脸色微微发白。 “娘娘!”魏凝儿心中担忧不已,皇后心中最大的伤痛莫过于失去了二阿哥,平日里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以免惹她伤心,此时皇后听皇贵妃喊着二阿哥的名字,心中哪里能静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等等额娘,你等等额娘啊……”皇贵妃被霜秋抱住后又哭又闹、又踢又打起来。 皇后却不让魏凝儿扶着,跌跌撞撞地到了皇贵妃身前,蹲下身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襟,厉声道:“高慧兰,我的永琏是不是你害死的?” “永琏……”皇贵妃呆了呆,随即猛地点头,又摇头,“不是……我只是让他去陪我的孩子,福晋您瞧见了吗,方才他们兄弟在外头看着咱们呢,我的儿子说,有哥哥陪着真好,让我也去陪他,对……我要去陪他,我要去陪他……” 皇贵妃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便往外跑。 皇后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跌坐在了地上,神情之中没有恨意,只有无尽的悲戚。 “娘娘,皇贵妃她神志不清,您不要听她的!”魏凝儿心中一疼,便柔声道。 “不……是我……是我害了他们……”皇后眼中的泪水却汹涌而出。 若不是她当初带着永琏去看皇贵妃,永琏又怎会不小心撞到了皇贵妃,让她早产,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死胎。 这些年来,皇贵妃恨她,一直与她作对,她可以忍,可以不计较。可是,为何皇贵妃要害死她的永琏,永琏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即便要报仇,也应该找她才是啊。 她不相信,她也不敢相信,她要皇贵妃亲口承认。 就在此时,外头却响起了喧闹声,片刻之后,霜秋便背着皇贵妃进了寝殿来。 “快去请太医,快去!”霜秋对身后的冯清州吼道。 冯清州立即跑了出去。 魏凝儿这才看见皇贵妃额头受了伤,脸上全是血。 “这……这是怎么了?”皇后颤声问道。 “皇贵妃娘娘方才跌倒了,撞到了台阶上。”霜秋泣声道。 就在此时,皇贵妃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屋里,才虚弱地喊道:“皇后……” “你们退下!”皇后扫了众人,沉声道。 “是!”魏凝儿立即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皇后……”皇贵妃看着皇后,伸出了手。 皇后走上去,坐到了床边,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用锦帕捂住了她额头上的伤口,颤声道:“你挺住了,太医就要来了!” “我不行了……”皇贵妃微微摇头。 “别说丧气话,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一直想要这皇后之位吗?”皇后眼中溢满了泪水。 “皇后……我只问你一句,当初你可曾让永琏推了我?”这是皇贵妃心中最耿耿于怀之事,若不弄个清楚,她死不瞑目。 “蕙兰,我从未让永琏去推你。永琏不过三岁,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知晓的,永琏一直十分喜欢你,王府众多姬妾中,他唯独喊你姨娘,他吵着要去看你,我便带了他去,哪知会出事儿。”皇后泣声道。 皇贵妃闻言也是泪流满面:“皇后……我对不住你,我当初不该……不该给永琏下毒,我后悔了,我给他下毒之后我就后悔了……” “真的是你下了毒?”皇后满脸不可置信,无尽的恨意瞬间湮灭了她,她拼命地摇晃着皇贵妃,厉声道:“永琏那般的喜欢你,除了我这个额娘,他对你最好,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皇贵妃也被逼急了,吼道:“我也不想的……不想的,永琏那孩子打小便喜欢缠着我,即便我的孩子死是被他害的,可我并未曾真让他抵命。那一日……他从上书房出来,我带着他去御花园玩……他对我说,他好想生病,病了就不必去上书房,不必去箭亭,病了你便会把他当作宝贝。他还那么小,我看着他可怜,一时又想起了我那死去的儿子,昏了头,便给他吃了那掺了寒毒的糖豆子,可那寒毒不会致命,一场风寒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永琏被你与皇上寄予厚望,当皇位继承人培养,他生病时你们却不让他歇着,反而觉得应磨砺他,依旧让他去上书房、去箭亭骑马射箭,吹了冷风加重了病情……” “若不是你给他下了那寒毒,他怎么会……”皇后心痛欲裂。 “我也后悔了……后来发现他因骑马加重了病情,得了寒热重症,无药可救……我恨不得将自己杀了……你可知晓,这些年来,我常常一进入梦乡便会瞧见永琏在御花园中向我招手。平日里,四下一旦静下来,我的耳边便会响起永琏的声音,他一声声唤我姨娘,让我陪他玩。我并不害怕,反而愈发的想念他,想念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心中的伤痛丝毫不亚于你,你承受的是失去你一个孩子的痛苦……而我却承受着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皇贵妃说到此闭上了眼睛。 “老天,为何要这么捉弄我们……为何我要带着永琏去看你,为何他病了我还要让他骑马射箭……为何死的不是我……”皇后猛地晕厥了过去。 “皇后……是我对不住你,争来争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如今我已活不成了,孩子们也等着我……我便要去了……”皇贵妃说罢,忍着痛,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到了殿外。 “娘娘!”候在外头的魏凝儿等人见她出来,大惊。 “皇后娘娘晕了,快送她……回去!”此时的皇贵妃似乎已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罢也晕了过去。 “娘娘!”霜秋大惊。 魏凝儿却与若研、初夏等人冲进了寝殿,将皇后送回了长春宫中。 皇后一直到深夜才苏醒过来,却一直呆坐在床头,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任凭皇帝如何唤她,她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留着泪。 皇帝的心仿佛瞬间也被人猛地揪住了,轻轻地抱住了她:“月汐,别哭!” “弘历……”皇后已然十多年不曾这样唤他了,自打他被封为宝亲王开始。 “出了何事?告诉我,有我在,不怕!”皇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 皇后泣声道:“若以后……我们有幸能再有一个孩子,他不想去上书房便不去,他不想学骑马射箭便不学,他不想做皇帝便不做,他想一辈子当一个闲散王爷我们也依了他,可好?” “好……只要他平平安安长大便好!”皇帝眼中微微有了湿意。 皇后紧紧地抱住了皇帝,只有在他怀中她才能暂且忘记伤痛。 皇帝就这样搂着她坐在床边,一直到皇后睡着,他也舍不得放开,便用被子裹住她,依旧抱着。 天蒙蒙亮时,皇后醒了过来,见皇帝正抱着她一脸疲惫,心中感动不已,但更多的是心痛。 “你醒了!”皇后刚刚动了动,皇帝便察觉了。 “皇上,您真傻,为何不睡?”皇后真恨不得像从前在王府时那般狠狠地教训他一番,张了张嘴却忍住了,并不是因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不敢,而是不忍心。 瞧着皇帝眼睛浮肿,眼圈泛青,皇后眼中微微发酸。 “怎又哭了?别哭,不然梨梨瞧见了该笑话你了!”皇帝轻声笑道。 皇后却紧紧地抱住了他,也不说话。 就在此时,吴书来却急匆匆地跑进寝殿来。 皇帝十分享受这久违的温馨,却不料被吴书来给打断了,不由得一瞪眼:“糊涂奴才,谁让你进来的!”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薨了!”吴书来颤声道。 “什么?”皇后浑身一僵,继而颤抖起来。 皇帝也是猛地一窒,随即便站起身来,直奔承乾宫而去。 “快给本宫更衣!”皇后也终于回过神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待皇后赶往承乾宫时,后宫嫔妃们跪了一地,哭声一片,更让人心中悲戚。 皇帝紧紧地握着皇贵妃的手,虽不言不语,但众人皆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皇上……”皇后轻声唤道。 “皇后……昨儿个她醒来之后,朕甚至没来瞧上她一眼,与她说上一句话,如今她便去了,朕……”皇帝说到此有些哽咽,随即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 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方才在路上便听初夏说,今日凌晨皇贵妃醒来之后,吵着要见皇上,只因皇上正在她的长春宫,因此承乾宫的奴才们不敢来请,谁知皇贵妃竟然薨了。 昨日若不是她来找皇贵妃,兴许皇贵妃便不会这么早去了,永琏的死对于皇后来说,是她此生最大的痛,但知道永琏的死与皇贵妃有关后,皇后竟然发觉自己下不了手给永琏报仇。 那孩子是她与皇帝、皇贵妃一块儿给害死的,她怎能将罪责全部推到皇贵妃身上。 “太后驾到……”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声。 众人的哭声顿时收敛了,向太后问了安,只有皇帝依旧坐在床边握着皇贵妃的手。 “皇帝!”太后轻叹一声,看着儿子,语中满是心疼,“皇帝,人死不能复生,哀家相信蕙兰这孩子泉下有知也不愿瞧见你如此,你要保重身子才好!”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太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承乾宫,让皇帝一人留下。 到了第二日,正月二十六,皇帝下旨赐谥她为慧贤皇贵妃,赐谥已故大阿哥的额娘富察氏为哲悯皇贵妃。 咸福宫西配殿中,拂柳正闭目养神,片刻后才道:“巧儿,这两日你换了何种香料?闻着似乎十分清香!” “小主,前些日子您因皇上动了胎气后,太医便嘱咐奴婢,殿内万不可再熏香,奴婢这半月来可是谨遵了太医的吩咐,屋子里并未熏香啊!”巧儿有些诧异地说道。 “我怎么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拂柳说罢脸色微变,随即道,“你把这屋里仔仔细细地给我寻寻!” “是,小主!”巧儿闻言立即满屋子地找了起来。 许久后,巧儿才在桌子下闻到了一股清香味,细看之下,发现了些许粉紫色的细末。 “小主,您瞧瞧是不是这个味儿!”巧儿小心翼翼地将为数不多的粉末包在了锦帕之中,呈到了拂柳面前。 拂柳凑上去闻了闻,不禁低声咳嗽起来,连连摆手道:“拿远点!” 巧儿立即退了一步,也闻了闻,便觉得有些呛人,有些想咳嗽,却咳不出。 “这东西拿远点便能散发出一股子清香味,极难被发现,可稍微进了便有些呛人,到底是何物?”拂柳微微蹙眉道。 “主子,奴婢怎么瞧着这有点像……像花粉!”巧儿沉吟片刻后才道。 “拿来!”拂柳捂着鼻子后,用手轻轻沾了一点在手指上,细看之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随即对巧儿道:“巧儿,把这东西收起来,将桌下的地毯擦干净,万不可让人察觉出来。” “是,小主!”巧儿恭声道。 “算了,给我吧!”拂柳却不敢真的相信巧儿,若这玩意真的是花粉,而且还是有害的花粉,那是何时被人不神不知鬼不觉地洒在桌下的,为何每日清扫的粗使宫女未曾发现? 是谁想要害她?魏凝儿吗?只怕她现如今羽翼未丰,还不曾有那个本事,到底是谁? 拂柳不禁陷入了深思,直到她想起了昨日薨了的慧贤皇贵妃,心中猛地一颤,手里包着那粉末的锦帕也险些掉在了地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皇贵妃薨了后,宫中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位嫔妃们除了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外,几乎足不出户。 而皇帝因皇贵妃的死很悲痛,一连半月不曾入后宫,直到二月十三那日,才宣了纯贵妃去。 皇帝继位十年,最为宠爱与信任的还是他当初在王府时的福晋与姬妾们,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魏凝儿也许久不曾见到皇帝了,这也是她心中所愿,但令魏凝儿想不到的便是,二月十四这一日,皇帝下朝后,竟然来了咸福宫,不是去秀贵人那儿,而是她的东配殿。 “皇上请用茶!”魏凝儿带着众人行礼问安后,便将冰若备好的茶水呈了上去。 皇帝见她一脸淡然,对自己似乎有些疏离,心中因见到她升起的那一丝喜意顿时被浇灭了。 皇帝又与她说了几句话,见她似乎是在敷衍自个儿一般,心中顿觉无趣,随即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似乎变了!” “皇上说的是,臣妾的确变了,臣妾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宫女了,这都是拜皇上所赐!”魏凝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丝毫不曾有惧意。 “却还是那般的放肆!”皇帝眼中却露出了笑意,随即道,“你好生歇着吧,吴书来,去长春宫!” “是!”吴书来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瞧了魏凝儿一眼才随皇帝去了。 直到此时,原本垂首立于一旁的若研却突然到魏凝儿跟前,低声道:“方才吓死我了,你没瞧见皇上已然生气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终老后宫!”魏凝儿笑道。 “你……”若研不禁有些担忧了,沉吟片刻后才道,“你可知,宫中的嫔妃们,要终老后宫那也是有皇上的恩宠才成,你如今可是给皇上脸色瞧呢,这不成的!” “我如今做不到对他笑脸相迎!”魏凝儿苦笑道。 若研见此,也不便说什么。 第49章 皇贵妃薨逝 (3) 当日夜里,皇上留在了皇后宫中。 第二日,皇帝便在朝堂之上,以“世族旧臣,可望成器,是以加恩令在军机处行走,使之练习政务”为由,令傅恒在军机处行走,派人传傅恒入京。 皇帝刚下了旨意,吴书来便命身边的小太监前来长春宫给皇后报信,正在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的众位嫔妃们皆恭声贺喜。 皇后心中欣喜若狂,脸上却未曾丝毫表露出来,昨夜她曾对皇帝说,近日来很是思念傅恒,皇帝今日便有了这旨意。 自然,傅恒在山西政绩卓越,不时也能回京来,只是她不能等了。富察家其余的子弟们皆不成气候,加之未有人约束,近日来在京城里弄出了不少乱子,皇帝是看在她的份上不予计较,如今便指望着傅恒早些回来,也好约束他们一番。 她身为皇后,总是将娘家人宣进宫来训斥,终究是不大好的。 有了皇帝的旨意,加之心有所系,傅恒马不停蹄,几日后便回京了。 向皇帝谢恩之后,傅恒便火急火燎地往皇后的长春宫去了。 “奴才傅恒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到了长春宫正殿,傅恒立即向皇后行礼。 “好了,姐姐面前何必多礼,此时未有外人,快些起来!”两月多不曾见到傅恒,皇后当真想念得紧,此时见他面露疲惫,不由得心疼起来,也知他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姐姐,怎不见凝儿?”傅恒在殿中扫了一眼,只见到了初夏,有些诧异地问道。 往常他来拜见皇后,魏凝儿都是与初夏一起伺候在皇后身边的。 “你不知吗?”皇后一惊。 “不知何事?”傅恒心中一紧。 皇后看着傅恒,有些踟蹰不定,可即便瞒下去,又能瞒得了几时? “姐姐,她出事了?”傅恒急声问道。 “她很好!”皇后摇摇头,欲言又止。 “那她此时在何处?”傅恒已从皇后的神色中瞧出了端倪来。 “在咸福宫!”皇后叹声道。 “她被派往别的宫中了?”傅恒心中一颤,立即问道。 “傅恒,你……事到如今,我不说你也明白,凝儿她不是宫女了,她已经是皇上的贵人了。”皇后知自己这个弟弟最为聪明且心细,此番不必她说明白,傅恒也该清楚了。 凝儿是她身边的宫女,又怎么会被派去咸福宫伺候旁人呢,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贵人……不会的……”傅恒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他日盼夜盼,终于能回京了,他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可此时,姐姐却告诉她,凝儿已经成了皇上的贵人,他不信。 “傅恒,你要去哪里?”皇后见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嘴里一直说着“不会的……不会的”,心中有些害怕,便站起身来,追了过去。 “初夏,拦住他!”皇后对一旁的初夏喊道。 “是!”初夏立即跑了过去。 “傅恒,你脑子糊涂了,你怎能去找她?你是臣子,她是后妃,你想死吗?你想连累她也跟着你一起死吗?还有我富察家,还有姐姐,到时候谁都没有好下场!”皇后赶上去,一把拽住了傅恒的胳膊,低声喝道。 “姐姐,她一定是逼不得已的,我了解凝儿,她一定不想留在这宫中,我要带她走!”此时的傅恒,早已失了平日的冷静,他的脑子里全是魏凝儿的身影,满满的都是心痛和担忧。 他答应过她,会娶她,会一辈子保护她,即便如今拦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是皇帝,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傅恒,你冷静下来,你先听姐姐说!”原本皇后还以为傅恒得知魏凝儿已是皇帝的贵人之时,便会认为是魏凝儿攀了高枝,会就此死了这条心,可没曾想到,傅恒竟然是那般的信魏凝儿,那般的喜爱魏凝儿。 “姐姐,我一刻也不愿将她留在这宫中了,当初的选择便是错误的,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不顾一切带她出宫去!”傅恒心痛欲绝。 “傅恒,即便你想带她出宫,但如今她的身份已是贵人,咱们要从长计议,你先别着急,好在如今你回京了,往后也能常常来看姐姐,我们慢慢商量!”事到如今,皇后怕傅恒会闹出事来,只得先稳住她。 任她如何猜测,也没曾想到,傅恒得知此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着急和莽撞。 这个弟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不曾见他如此,此时皇后已然知道了,傅恒对魏凝儿真是情根深种,不能放手了。 原本只以为他们相互倾心,却没曾想到了这般的地步。 傅恒的心仿佛被烛火烤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可此时他不得不让自个儿冷静些。 “姐姐,你想法子让我见见她!”片刻后,傅恒才对皇后低声道。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大罪……罢了,罢了,初夏,带他下去,给他换上小安子的衣衫,让王禄领着他去咸福宫,送些糕点过去,就说是本宫赐给魏贵人的!”皇后见他如此,即便知道会有危险,也任由他去了。 而此刻,得知傅恒已然回京的魏凝儿,正坐立不安,在寝殿中徘徊着。 “别走了,你晃得我眼睛疼,方才小易子去打听了,傅恒大人在皇后娘娘宫中呢,我若是你,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若研忍不住说道。 “去长春宫!”魏凝儿眸色一沉,随即对若研说道。 “是,小主!”若研笑道,却引来魏凝儿一记白眼。 “哟……这刚从长春宫定省回来,又要去了,看来咱们魏贵人可真的是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呢!”魏凝儿领着屋里的人出了寝殿,到了外头,便被正在晒太阳的拂柳给拦住了。 “让开!”魏凝儿微微蹙眉,她对拂柳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瞧见她都觉得心烦。 拂柳故意往前一步,挺了挺肚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别提多嚣张了。 魏凝儿冷笑一声,对一旁的沈利道:“沈公公,秀贵人近日来脑子不好使,你立即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秀贵人好好瞧瞧。” “你说谁脑子不好使?”拂柳双手叉腰,厉声喊道。 “这宫里除了你,不曾有第二个秀贵人了吧!”魏凝儿说罢,便往后退了一步,往她左边走去。 “站住!”拂柳却微微一闪,挡住了她。 魏凝儿微微蹙眉,随即笑了,定定地站在那儿:“姐姐既然想站着,妹妹自当陪着姐姐才是!” “你……”拂柳顿时泄下气来,她有孕在身,站上一会儿便觉得累,不禁对魏凝儿恨得牙痒痒的。 “你这个毒妇,我的孩子若是出了半分的差错,便是你害的!”事到如今,拂柳也只能拿孩子压压魏凝儿了。 自打皇贵妃薨了后,后宫众人越发不待见她,均给她脸色瞧,跟在皇贵妃身边许多年的拂柳却沾染上了皇贵妃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受不了,便常寻魏凝儿的麻烦。 “朕今日方才知晓,秀贵人竟然有指鹿为马的本事,当真是让朕开了眼界!”就在此时,皇帝那略带威严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皇上万福金安!”魏凝儿这才瞧见皇帝到了她们跟前,想来是他下了旨意,不许太监通传,众人才未曾察觉。 “皇上……”拂柳身子微微颤抖,便要跪下去。 “姐姐要小心身子才是!”魏凝儿却一把扶住了她,笑道,“不然姐姐腹中龙种有闪失,便是皇上的不是了!” “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说朕的不是!”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凝儿。 “臣妾不敢!”魏凝儿虽如此说,却已扶着拂柳站起身来。 “都平身吧!”皇帝今儿刚召见了傅恒,心情甚好。 “是!”众奴才们这才站起身来。 “秀贵人,朕瞧着你是越发不守规矩了,从即日起,你便留在这咸福宫。不,留在你的西配殿中,一步也不许出西配殿!”皇帝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语中满是不耐烦之意。 “皇上,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了,哪能日日足不出户,那岂不是对孩子不利,请皇上三思!”魏凝儿见拂柳看着自己,眼中的仇恨竟然是那般的深,心中冷笑不已,有的人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必了,朕瞧着她如此放肆,还是静养的好!”皇帝却不为所动,即便拂柳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可也注定了,这孩子即便安安稳稳降生,也不会得到他的喜爱。 “是!臣妾记住了!”拂柳含泪应道。 “凝儿,前几日朕在你宫中喝的花茶不错,再替朕泡一杯!”皇帝对魏凝儿笑道。 “是!”魏凝儿很是无奈,即便她对皇帝向来是不咸不淡的,可近日来,皇帝闲来无事便会来瞧瞧她,虽从未宣她侍寝,但皇帝对她的心意,她何尝不知,只是从不愿意正视罢了。 眼睁睁看着魏凝儿陪着皇帝进了东配殿,拂柳气得浑身发颤,几欲晕厥,幸好她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了她。 东配殿中,今日与往日未曾有任何的不同,皇帝端着茶杯询问魏凝儿许多事,不乏问及她小时候的一切,而魏凝儿却不像往日那样,在心中思虑好了才回话,今儿个她心神不宁的,一心想去长春宫,此时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皇帝。 皇帝察觉到了异样,笑道:“凝儿今日有事?” “是!”魏凝儿下意识地回到,却见皇帝正诧异地看着她,不禁摇了摇头道,“启禀皇上,并无大事,臣妾今日原本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的!” “此时刚过巳时,你不是才去皇后宫中定省归来?”皇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这……臣妾是说,是说……”魏凝儿猝不及防,倒是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给难住了。 “你有心事?”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皇上,您知道的,臣妾在皇后娘娘身边之时,娘娘常常吩咐臣妾出宫为娘娘办事,臣妾……有时便会假公济私一番,去魏府瞧瞧臣妾的额娘,只是如此已有三月不曾见她了,臣妾方才是想去皇后娘娘宫中,想求娘娘宣臣妾的额娘进宫一趟!”事到如今,魏凝儿只得如此说,毕竟她出宫之事,皇帝是很清楚的。 “原来如此,朕便下旨让你额娘进宫陪你一日,如何?”皇帝心知这不合规矩,可不知为何,此番在他心中,似乎没有什么比得上让眼前的魏凝儿开心了。 皇帝不禁有些怀念当初魏凝儿将他当作侍卫,叫他黄大哥的日子来,那时候的她总是那般的快乐,那般的鲜活。 “这……”魏凝儿一惊,随即急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宫中规矩可不许,臣妾更不能让您为难!” “那好,朕让皇后宣她进宫吧,你去长春宫便可!”皇帝见她面露急色,随即想了折中的法子。 在这后宫之中,宠爱而不予尊荣名位,向来能平息不少后宫的醋意,原本皇帝心中也曾想,先让魏凝儿从答应做起,可不知为何,他却不想委屈了她,因此才让她越过了官女子、答应、常在三级,直接成了贵人。 而给予了尊荣名位,便要冷一冷才能让其不成为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之皇贵妃薨了,皇帝心中有些哀伤,因此许久未曾入后宫。即便如今与往日一般无二了,皇帝却还是从未宣魏凝儿侍寝,只因他不能让他的恩宠成为魏凝儿的祸端,自然……他也看得出,如今的魏凝儿是有些排斥他的,他想要女人多得是,自然不会强迫她,更何况魏凝儿是他中意之人,在他心中是不一般的,他更是舍不得让她有丝毫的委屈。 而此时,咸福宫前院中,拂柳并未曾离去,她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小主,皇上的旨意,请您回西配殿去!”沈利面无表情地躬身道。 “滚!”拂柳被气得头晕眼花,如今这咸福宫中的奴才们以魏凝儿为主,竟然越发不将她放在眼中了。 沈利却不为所动,恭声道:“小主若是不进去,只怕一会儿皇上出来了瞧见了会怪罪小主!” “用不着你多嘴!”半晌,拂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正欲让巧儿、梅儿扶着她进西配殿去,却瞧见有人从咸福宫正门走了进来。 “王公公!”沈利见来人是长春宫的首领太监王禄,立即迎了上去。 “魏贵人此时可在寝殿中?”王禄瞧着沈利够机灵,顿时眉开眼笑。 “在,皇上也在!”沈利笑着应道。 王禄闻言,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道:“既然皇上也在,我便不进去了,以免叨扰了主子们。沈利,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魏贵人的芙蓉糕,等皇上走了后,你再呈上去吧!” “是!”沈利笑着应了一声,随即接过了他手里的盒子。 而一直垂着头跟在王禄身后的傅恒,听说皇帝此时正在魏凝儿的寝殿中,原本紧握的双拳更是嘎吱作响。 沈利闻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却因傅恒垂着头,并未瞧真切,待他想要细看之时,却被王禄给挡住了。 “王公公好走!”沈利自然很是机灵,随即恭声道。 王禄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站住!”就在此时,拂柳却在巧儿与梅儿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秀贵人吉祥!”王禄立即打了个千。 而他身后的傅恒却定定地站着,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抖,并未回过神来。 “大胆奴才,见了我们贵人,为何不行礼?”一旁的巧儿娇声喝道。 第50章 傅恒回京 (1) 王禄一听,立即回过头去,却见傅恒完全未曾听到巧儿的喝声,依旧站着,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秀贵人,这是长春宫中新来的小太监,还不知规矩,奴才也是带他出来开开眼,没曾想开罪了贵人,请贵人恕罪!”王禄说罢碰了傅恒一下,低声道,“没规矩的奴才,还不快给秀贵人请安!” 傅恒被他一碰,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心痛欲裂,却也不得不将眼前的形势给看了个清楚,随即在王禄的提醒下,打了个千:“秀贵人吉祥!” 傅恒本就是铁铮铮的男儿,加之在勋贵世家长大,除了帝后,他倒是很少向人请安。现如今站在那儿便与平日里卑躬屈膝惯了的奴才们有天壤之别,加之太监们都是压着尖细的嗓子说话,傅恒却声音浑厚,这让平日里听惯了太监们说话的拂柳微微一愣,随即又看见了傅恒脖颈间的凸起,便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这太监有问题,是假太监!”下一刻,拂柳尖声喊道。 “秀贵人多虑了,这奴才净身不久,加之才入宫,与我等有异那也是情理之中!”王禄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岂能被拂柳给吓住。 “是不是假太监验了便知!”拂柳有些兴奋地喊道。 光想想皇后宫中出了假太监,又让这太监来魏凝儿这儿,拂柳便觉得这事真是太妙了。宫中最大的忌讳便是嫔妃不守妇道,与男人私通,若是与这样的事儿有染,即便如皇后之尊,那也承受不起,不被赐死也会被打入冷宫,皇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秀贵人未免太放肆了,这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王禄虽然语中并无异样,但脸上却流出了细汗,拂柳看在眼中顿觉有鬼。 而此时的傅恒,却在想着如何脱身,他甚是下了决心,若是真的没法子了便跑。 “正因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因此更是要小心谨慎才是,若真的有假太监混入宫中,且在皇后娘娘宫中,那岂不是危险了?到时候只怕皇后娘娘也担待不起!”拂柳冷笑道。 “走!”王禄立即对傅恒道。 傅恒立即推开他左右的太监,便要往咸福宫外跑,岂料此时宫门却被拂柳身边的太监给关上了。 “抓住他!”拂柳对身边的众人吩咐道。 咸福宫中的奴才们迟疑片刻后还是涌了上去,毕竟拂柳是主子,她有吩咐,做奴才的也不敢不从,就连沈利也被眼前的这一切给吓到了,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更不要说去约束手下的太监们了。 傅恒武功高强,岂是这些奴才们能对付的,片刻之后便将这十来个太监给打翻在地,可他头上的太监帽子也掉在了地上。 “富察大人!”就在傅恒准备转身翻越宫墙离开咸福宫时,耳边却响起了拂柳的惊呼声。 “完了!”一向胆大的王禄见此,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傅恒乃是皇后之弟,又在皇帝身边当了许久的御前侍卫,后宫的嫔妃与得力的宫女太监们皆认识他,拂柳自然也不例外,见眼前这身着太监衣衫的人竟然是傅恒,惊吓之余不禁叫出声来。 可下一刻,她便不害怕了,众目睽睽之下,该害怕的该是这位朝中的新贵吧。 纵然他是皇后之弟,皇帝也待他非同一般,但私闯后宫私会嫔妃的罪,那也能让他这一辈子彻底毁了。 若傅恒在长春宫中,那便是去觐见皇后,自然没人敢说三道四,可此时他偏偏扮作太监与王禄来了这咸福宫,若说这其中未曾有隐情,拂柳自然不信。 咸福宫中除了她,便住着魏凝儿,傅恒自然不是来找她的,那便是……魏凝儿。 想到此,拂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她倒要看看这魏凝儿如何逃得了。 自然,曾经皇帝便为了保护魏凝儿,利用了她,此番她自然要防着傅恒反咬一口。 “快走!”王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傅恒便要走。 “站住!”拂柳大喝一声,随即不顾自个儿身子不方便,立即走过去拦住了他们。 这倒是让伺候的奴才们大开了眼界。要知,平日里拂柳多走一步便会瞎嚷嚷。 “富察大人,你身为朝中重臣,又是皇后娘娘亲弟,在宫中也当差不少时日,对宫中规矩想来应了若指掌才是,大人您扮作太监私入后宫,将皇上置于何地?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更何况您来的是咸福宫,乃是我的宫室,若是大人不给个交代,传出去,我林佳拂柳还有何颜面在后宫立足!”拂柳说到此如同泼妇般拽住了傅恒,又哭又闹。 “主子,不好了,外头出事了!”就在此时,冰若在清竹姑姑的示意下,闯入了魏凝儿的东配殿中。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魏凝儿微微蹙眉。 本就在一个宫中,外头闹出了那般大的声响,魏凝儿与皇帝自然是听到了。 “出了何事?”皇帝沉声道。 “启禀皇上,外头……富察大人穿着太监的衣衫进了咸福宫,被秀贵人给瞧见了,正闹得不可开交!”冰若颤声道。 “哪个富察大人?”皇帝脸色铁青,勃然大怒。 “是……傅恒大人!”冰若被皇帝的怒气吓得跪在了地上。 而魏凝儿闻言,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幸好若研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在皇帝面前失了分寸。 此时皇帝也是被惊到了,方才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并未曾注意到他身边的魏凝儿脸色白的吓人。 若研也是六神无主,浑身都在发抖,她的手与魏凝儿的手紧握在一起,直到皇帝已然出了东配殿后,两人才从惊吓中缓了过来。 魏凝儿拉着若研便往外走,到了前院中,只见傅恒已跪在了皇帝面前,顿觉自个儿的心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给压了过来,连呼吸都一滞,脚步也虚浮起来。 “傅恒,你为何在此处?你这身太监衣衫是怎么回事?”皇帝已然沉下心来,冷声问道。 傅恒只觉得一股山岳压顶的气势猛地席卷而来,便知皇帝此番是大怒了,记忆中,皇帝从未对他如此。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好端端的有人假扮太监跑到了咸福宫中,若不是臣妾发现了,只怕有人还将脏水泼给臣妾。”拂柳跪在地上哭诉道。 她不哭还好,她这一哭,皇帝心中对她的厌恶也到了顶峰,随即对身边的人喝道:“还不将她给朕拖到西配殿去,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出西配殿的门一步!”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此番并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与富察大人丝毫没有瓜葛,若是有瓜葛,臣妾怎会笨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逮住了他!皇上,您不能被人蒙蔽啊,咸福宫中只住着臣妾与魏贵人,富察大人假扮太监定然是来私会魏贵人的!皇上……狗奴才,不许碰我,伤着我腹中龙种,你们也死定了……”拂柳奋力挣扎着,那些宫女们倒是真不敢将她如何,皆伸出手却不敢将她扶起来。 自然,拂柳的话也被皇帝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中,他见傅恒与魏凝儿皆是一脸惨白,心中的怒火上升到了极点。 “皇上,请皇上明察,秀贵人本就将臣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臣妾自打入宫以来,便被她明里暗里使了多次绊子,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她逮住了这样的机会便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臣妾,其言可畏,其心可诛!”魏凝儿猛地跪了下去,大气凛然地说道。 此时的魏凝儿,脸色已然恢复如常。 她知晓,此时此刻她不能害怕,不能怯懦,她必须静下来,不能让皇帝瞧出丝毫的异样,这般她和傅恒才能保住性命。 皇帝闻言却不为所动,他不禁想起他与魏凝儿之间的种种来,此时此刻,他方才知晓了,魏凝儿之所以对他很是疏离,竟然是因为心中早有了旁人。一股怒意勃然而生,甚至还带着些许耻辱,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被这小女子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皇上,您不能因为秀贵人一言便定了臣妾的罪,定了富察大人的罪!”魏凝儿本就跪在地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往前跪爬,拉住了皇帝的衣袖,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她原本明亮灿烂的眼眸。 傅恒见魏凝儿如此,心仿佛被人给捏碎了一般,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四肢五骸。 若不是他没用,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为了救他的性命而去求旁的男人。 看着魏凝儿眼中闪动的泪光,皇帝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来,所谓关心则乱,因他心中在乎魏凝儿,才不能容忍她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的瓜葛,即便是傅恒,他也决不允许。 “起来!”皇帝伸手扶起了魏凝儿,此事还得问过傅恒才能下定论。 “傅恒,你给朕进来!”皇帝对着地上的傅恒喝道。 进了咸福宫正殿,皇帝看着傅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半晌才问道:“傅恒,朕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此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恒闻言,微微摇头,此时,无论他如何说,也终究是错,身着太监之衣衫进入后宫本就是罪无可赦,富察家也会因他而毁,只希望皇上看在姐姐的份上不赶尽杀绝便好,既然如此,他何必多说,到时候再搭进了魏凝儿,那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原谅自个儿。 “傅恒,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皇帝见傅恒竟然不言不语,原本强压下去的怒火猛地升腾了上来。 “皇上,奴才知此番私入后宫乃是重罪,请皇上责罚!”傅恒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沉声道。 “朕问你为何私入后宫?”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傅恒依旧不言不语,大殿内顿时因皇帝的怒气变得无比压抑,众人皆喘不过气来。 “皇后娘娘驾到!”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太监的唱声。 原来是王禄见势头不对,立即跑回去请皇后了,咸福宫本就在长春宫后头,并不远,皇后连肩舆都不乘,火急火燎地就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屋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奴才立即跪了下去。 第51章 傅恒回京 (2) “皇上!”皇后看着皇帝,眼中闪动着泪光,随即走到了傅恒身边,也跪了下去。 “皇后你这是作甚,起来!”皇帝猛地站起身来,便要下来扶起她。 “皇上,是臣妾教弟无方,请皇上责罚臣妾,饶了傅恒!”皇后恭声道。 “你明知朕不会责罚于你,皇后,你这是在逼朕!若是旁的事儿,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从未发生,可傅恒他竟然敢扮作太监私入后宫,朕决不轻饶!”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哪里容得下这个。 “皇上,傅恒并未做出出格之事,他之所以扮作太监去咸福宫,也是想见见……”皇后说到此微微一顿。 “见谁?”皇帝眸子里一片冷色。 “见若研!”皇后正色道。 “若研?”皇帝微微蹙眉,并未想起有此人来。 在来的途中,皇后便思量好了,若实在没法子,便只能如此,傅恒去见宫女的罪他们承受得起,见嫔妃的罪他们承受不起。 旁的宫女自然不能让皇帝相信,唯有这若研,皇后有万分的把握,只要她说出去,皇帝必然信服。 而听闻皇后如此说的魏凝儿与傅恒两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若研却早已傻了,呆呆地立于魏凝儿身边,脑子里嗡嗡作响,连皇后后来说什么都未曾听清,直到魏凝儿轻轻碰了她一下,道:“若研,还不去给皇上请安!” “奴婢若研给皇上请安!”若研只觉得自个儿的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半晌才到了殿中,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帝语中一片冷意。 “是!”若研只得抬起头来。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这宫女眉眼之间倒让他有些熟悉,似乎曾经见过却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这般的绝世容颜,在这后宫之中,只怕难以找出与之比肩者了。 “皇上,这若研原本是臣妾身边的宫女,与凝儿是要好的姐妹,当初臣妾也让她们一同伺候公主,如今凝儿做了贵人,臣妾便将她赐给凝儿做了宫女!”皇后见皇帝竟盯着若研不放,心中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若研几年前被誉为满洲第一美人,她的容貌自然出类拔萃,少有人能及的,若皇帝此番看上了她,那岂不是更糟。 魏凝儿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瞳孔一缩,随即轻轻拉了拉皇上,笑道:“皇上,若研本就是满洲贵族之女,留在宫中做宫女实在委屈了她。既然富察大人与若研情投意合,臣妾恳求皇上,为若研赐婚!” 事到如今,见皇帝竟然盯着若研不放,魏凝儿便知皇帝定然是被若研的绝世之姿所倾倒了,她决不能让若研与她一般,成为皇帝的女人,一辈子逃离不出这皇宫内院。 更何况,方才皇后已说了,傅恒是来找若研的,若此番皇帝看上了若研,那将会置傅恒于何地?只怕也会重加责罚,若研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成为皇帝的女人之前便心有所属,这可是大忌。 她不能让傅恒出事,也不能让若研出事,为今之计也只有求皇帝赐婚了。纵然她在说出此番话时,只觉得心痛欲裂,喘不过气来,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皇帝此时已然回过神来,他也想起来了,这个宫女以往在皇后宫中见过,只是从未看真切,只觉得皇后宫中的宫女皆样貌不俗,也不曾往心里去。如今这么一瞧的确有些惊艳,不过只是觉得她美而已,却并未有旁的心思,更何况他身边的魏凝儿也是不逞多让的。相比之下,若研虽美艳一些,但魏凝儿在皇帝眼中却如同那朵朵梨花一般,清香之气沁人心脾,再看也不觉腻味。 “赐婚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傅恒乃是满洲贵族,出身名门,朕要赐婚,也要略微斟酌才是。”皇帝看着魏凝儿与皇后笑道。 而傅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有些发懵了,待他回过神来便听见了皇帝此番话,心中一惊,正要说些什么,却听皇后道:“皇上,这若研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原本是入宫的秀女,只是得罪了慧贤皇贵妃,被贬为宫女,舒嫔叶赫那拉氏便是若研的嫡亲妹妹!” “舒嫔……”皇帝微微一顿,便想起一张略带稚气的美人脸来。 “皇上,若研乃是满洲正黄旗出身,她的太玛父纳兰明珠是圣祖康熙爷时权倾朝野的重臣,她的玛父纳兰揆方也入仕为官,她阿玛曾任兵部左侍郎,她额娘也系出名门,臣妾瞧着她和傅恒很是般配!”皇后笑道。 “皇后如此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不错,确实很般配,只是……傅恒你此番私闯后宫,朕也不能就此作罢。”皇帝沉吟片刻后道。 “皇上……”皇后顿时急了,眼中闪动着泪光。 皇帝见皇后一脸哀求地看着他,心顿时揪了起来,叹声道:“也罢,此事幸好未曾闹大,看在皇后的面上,朕便作罢。只是往后你若是再如此鲁莽,朕决不轻饶!”只是一个宫女罢了,即便这宫女美艳不可方物,皇帝心中却没有半分的不舍。 只是他对傅恒却有些失望,皇后对傅恒寄予厚望,他又何尝不是,此番他为了一个宫女便失了分寸,着实不该。 “是,谢皇上恩典!”皇后微微欠身道。 而此时,傅恒正盯着魏凝儿,眼里满是痛,他不敢相信,凝儿竟然会请皇帝赐婚他与若研,虽知晓凝儿定然是为了救他,可他却接受不了。 “皇上,我看傅恒是高兴傻了!”皇后怕皇帝看出端倪来,立即走到傅恒跟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即转身道,“你还不快谢皇上不罚之恩!” “谢皇上!”半晌,傅恒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重重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头。 “朕明日便为你赐婚,你跪安吧!”皇帝微微皱眉道。 “是!”傅恒站起身来退出了咸福宫正殿。 此时的他才明白,他已永远失去了魏凝儿,此生,他们终究要成为陌路之人,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乎娶谁? 方才那般的情形又让他如何拒绝,若是拒绝了,凝儿与姐姐都必然获罪。 第二日,若研便被送出宫,回了叶赫那拉家,魏凝儿在宫中唯一的好姐妹,终是走了,嫁给了她最爱的人,傅恒。 “小主。”见魏凝儿依旧望着远去的马车发呆,冰若忍不住唤道。 “走吧,回宫!”半晌,魏凝儿才叹息道。 “小主,若研姑姑真是好福气!”冰若在魏凝儿身边低声道。 “是啊,是好福气!”魏凝儿微微颔首。 “小主,您说,奴婢能等到二十五岁安然离宫那一日吗?”冰若眼中满是天真之色。 魏凝儿不禁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若是你安分,兴许会更早一些吧!” 冰若闻言,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宫中众人皆说,若研姑姑能出宫,能嫁给富察大人为嫡妻,都是小主与皇后娘娘劝说皇上之故,若她一心一意伺候小主,有朝一日她是否也能提早出宫? 她不求小主赐她一门好亲事,只要能出宫便好。 “小主,那奴婢呢?”一旁的青颜也忙不迭地问道,眼中满是渴望。 “你也亦然!”魏凝儿笑道。 “谢小主!”青颜颤声道。 “你们就如此想出宫?”魏凝儿笑着问道。 “那可不是!”冰若、青颜异口同声道。 此处是宫道上,两旁是高高的宫墙,四下无人,她们自然不怕被旁人听到了。 “你们记住了,若你们忠心于我,待来日寻得机会,我自然会为你们留意的!”魏凝儿顿了顿才道。 “小主放心,奴婢绝无二心!”冰若与青颜脆声道。 “奴才也绝无二心!”小易子与小梁子也急声道。 “只是小主,奴才只听说宫女到了年岁能出宫,咱们做太监的那可就不曾听说了!”小易子满脸遗憾地说道。 “小易子,你只需记住了,只要有心,任何事均可以办到!”魏凝儿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 “是,奴才记住了!”小易子立即笑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主仆几个才回到了咸福宫。 没了若研在身边,魏凝儿只觉得甚为不惯,一连几日,总是会叫着若研的名字,直到后来才稍稍好了一些。 拂柳被禁了足,自然不能再来寻她的麻烦。 而皇帝一如既往,常常来和她说话,有时魏凝儿也会陪他下棋,只是她棋艺虽不错,但比之皇帝差了许多,因此提不起劲儿来,但皇帝不走,她也不能老把皇帝往外头赶。这么下来,她的棋艺倒是愈发精湛了。 这一日娴贵妃正在绣花,便有宫女禀报她,大阿哥的侧福晋来了。 “暮云,让她进来吧!”娴贵妃叹声道。 “是!” 片刻后,伊尔根觉罗氏舒舒便到了正殿之中,见到高坐上位的娴贵妃,行了个万福道:“舒舒给娴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娴贵妃看着舒舒,脸上露出了笑意。 “表姨!”舒舒却不肯坐下,径自走到了娴贵妃面前,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怎的?是不是嫡福晋又给你脸色瞧了?”娴贵妃笑道。 “不是……福晋姐姐对我向来不错,只是……有时候我不懂规矩她才会训斥于我,那也是为我好!”舒舒稚嫩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那是为何?”娴贵妃微微蹙眉。 她这个远房表侄女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可不信此番舒舒无事便来请安。 “表姨,您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大阿哥来我房中?”舒舒拉着娴贵妃的手问道。 娴贵妃却冷冷地将她的手拉开,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冷了:“若本宫知晓,也不必日日守在这清冷的翊坤宫中了。” 自打慧贤皇贵妃薨了以后,她便寻机会接近皇帝,却次次碰壁,这让她不禁黯然神伤。 原本她以为,只要她刻意接近皇帝,便能获得宠爱,如今看来,却是她异想天开了。 “表姨您别生气,舒舒以后再也不问了!”舒舒见她似乎生气了,立即颤声道。 “算了,你记住了,往后说话做事可不许鲁莽,否则出了岔子,我也保不住你!”娴贵妃拍着她的手柔声道。 第52章 傅恒回京 (3) “是……不过,昨日,大阿哥和巴尔珠尔多喝了两杯,回到屋里便说起了胡话来,福晋姐姐伺候在他身边,我笨手笨脚也帮不上忙,可……可我到帘子口却听见我们爷一直叫着凝儿、凝儿……那不是魏贵人的闺名吗?”舒舒很是惊诧地说道。 娴贵妃闻言吃惊不已,随即冷声道:“这可不许胡说,不然掉脑袋的人多了!” “是!”舒舒顿时噤若寒蝉,片刻后便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魏凝儿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之时,便得知傅恒与若研在下月便会成亲,婚期已然定下了。 平平稳稳地过了几日,便到了三月里,是夜,魏凝儿睡意全无。春日里,天气暖和,她便让冰若与青颜陪着到了院中,夜色很沉,像是染了墨一般叫人透不过气来,连悬在宫室外的大红宫灯也忽暗忽明。 “小主,我瞧着今夜怎么有些瘆人!”青颜说罢往冰若身上靠了靠。 魏凝儿闻言笑道:“我们不曾做亏心事,难不成还怕那脏东西找上门不成!” “小主说的极是!”冰若附和道。 魏凝儿叹了一口气,随即坐到了石阶上。 “主子,奴婢去搬椅子!”冰若立即道。 “不必了,这般我喜欢,自在!”魏凝儿笑道。 “是!”冰若微微颔首,与青颜一道坐在了魏凝儿身边。 魏凝儿却有些出神地看着对面的西配殿,拂柳被禁足,这咸福宫中一下子便安稳了下来。 她还曾记得,慧贤皇贵妃薨之前,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在承乾宫中密谈了许久,当时魏凝儿领着众奴才候在了外头,有些话便传入了她的耳中,二阿哥之死与慧贤皇贵妃是脱不了干系的,让魏凝儿心惊与不解的是,皇后娘娘竟然未曾告诉皇上,也并未对付皇贵妃。须知,此事若是追究下去,皇贵妃死后只怕是不得善终的,就连高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可皇后娘娘却将这番的苦痛自个儿咽下了,魏凝儿到现在也不明白,但她却更加地心疼皇后。 虽然如今她有皇后护着,但还是有人不待见她,宫中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魏凝儿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却被吵闹声给惊醒了。 “出了何事?”魏凝儿见她殿内的奴才们都涌了出来,立即问道。 “小主,奴才瞧着是西配殿中出了事!”小易子恭声道。 “嗯,不必管了,都回去吧!”魏凝儿吩咐道。 这林佳拂柳当初害公主,又与慧贤皇贵妃一道给她使了绊子,害她一辈子困于宫中,她恨拂柳,可如今拂柳有孕,魏凝儿不会找她的麻烦已是万幸,岂会帮她? “小主!”魏凝儿等人刚刚到了东配殿门口,清竹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小主,大事不好了,秀贵人脸和脖颈上红肿一片,长满了红点,其痒难耐,又哭又闹的,奴婢瞧着是要召太医了!可秀贵人尚在禁足之中,奴婢……”清竹有些为难地看着魏凝儿。 “去传太医吧,她如今有孕在身,即便皇上禁了足,太医院的人也不敢怠慢!”魏凝儿说罢便进了殿去。 宫中吵闹的声音让魏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她昏昏欲睡之时,却被冰若给唤醒了。 “出了何事?”魏凝儿睡眼蒙眬地问道。 “小主,方才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梁明来了,把咱们宫中那几盆天竺葵给拿走了!”冰若急声道。 “无缘无故怎的跑来这儿拿花!”魏凝儿微微蹙眉,随即问道,“我记得这东配殿中并无天竺葵!” “小主,那天竺葵是番邦传入的花,甚是珍贵,平日里是少见的,宫中主位们方能赏玩,奴婢今日一早瞧见内务府的人送来也甚为惊讶,因此多问了两句,原来内务府今儿个给小主您送来的是插入瓶中的桃花,甚是好看,却遇上了纯贵妃娘娘,便被她拿了去,内务府才将原本要送去纯贵妃娘娘那儿的天竺葵给了小主!”冰若恭声道。 “天竺葵……”魏凝儿喃喃自语,无缘无故的,梁明断然不会拿走这花,除非是出事了,一想到清竹说秀贵人脸和脖颈上长了红点,且其痒难耐,魏凝儿心中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 “你去把小易子叫进来!”魏凝儿已然坐起身来。 “小主!”片刻后,小易子躬身进来了。 “小易子,你立即去长春宫中,越快越好,去找崔嬷嬷,告诉她,我要天竺葵的花粉。”魏凝儿记得皇后娘娘的小园子里种了天竺葵。 “是,小主!”小易子见魏凝儿神色间有了急色,心知此时事关重大,立即跑了出去。 “冰若,你过来!”魏凝儿轻轻招手,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任身边的奴才,这些日子以来魏凝儿也细心观察了,对冰若与小易子倒是有些放心。 魏凝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冰若忙不迭地点头,片刻后也出了寝殿。 平平静静的日子总是有人心中不爽快,非要闹得人心惶惶才肯罢休。 纯贵妃将她的花给换了,真是偶然吗?魏凝儿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既然纯贵妃如此看得起她,不惜屈尊降贵来对付她一个小小贵人,她又怎能让纯贵妃空手而归。 约莫一刻钟后,冰若气喘吁吁地进了寝殿来,她的脸上溢满了细汗,可见方才有多么的凶险。 “如何?”魏凝儿低声问道。 “小主,拿来了!”冰若说罢将手中的锦帕打开,将里面的饼递给了魏凝儿。 魏凝儿秀眉微皱,颤抖着手接过了饼,放到嘴里,随意嚼了几下吞入腹中。 “小主,喝水!”冰若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不喝了!”魏凝儿微微摆手。 又过了一会儿,小易子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瓷瓶。 “小主,这是崔嬷嬷给您的!”小易子将手里的瓷瓶呈给了魏凝儿。 “好,你下去歇着吧!”魏凝儿笑道。 “小主您……”小易子抬起头,正欲谢恩,却被魏凝儿脸上那一颗颗红点给吓住了。 “去吧!”魏凝儿微微摆手,这才对一旁的冰若道,“把这瓷瓶中的花粉沾一些在今儿个换下来的衣服上,袖口上多一些!” “是,小主!”冰若微微颔首。 两人准备妥当后,魏凝儿刚躺到了床上,便听见殿外头想起了一阵嘈杂声,片刻后便听到屋内的冰若恭声道:“奴婢给秋嬷嬷请安!” 秋嬷嬷来了,此事已惊动了太后,魏凝儿藏于锦被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冰若,请你们小主起身吧,太后过来了,正在咸福宫正殿,娘娘要召见你们小主!”秋嬷嬷冷冰冰地说道。 “是!”冰若应了一声,随即故作冷静,到了床前,轻声道,“小主……小主……” 她一连叫了几声,魏凝儿这才装作醒了过来,慢慢掀开了锦被。 “啊——”冰若尖叫一声猛地跌倒在地。 “出了何事?”秋嬷嬷原本冷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恼怒之色,上前一步问道。 魏凝儿却装作毫不知情一般,她坐起身来道:“冰若,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小主……小主您……”冰若颤抖着手指着魏凝儿的脸,一脸惊恐。 而此时,秋嬷嬷也看清了魏凝儿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半晌才敛住心神道:“魏贵人快些起身吧,太后等着召见贵人!” “太后要见我!”魏凝儿故作吃惊,随即道,“秋嬷嬷可知是何事?” “奴婢不知,贵人快些吧!”秋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笑道:“好,冰若你快些帮我穿衣,不知为何,我的脸似乎有些发痒!”她说罢便要去抓。 冰若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颤声道:“主子,别动!” “怎么了?”魏凝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主子您去铜镜前瞧瞧便知了!”冰若颤声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等冰若伺候她穿妥当了,这才坐到了铜镜面前,饶是她早有准备,也被自个儿这张脸给吓住了。 她原本巴掌大的小脸上此时像是被硬生生地贴上了一层红色的肌肤似的,红肿不堪,而且上面还长满了殷红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好不恐怖。 “小主!”冰若心中甚是后悔,早知小主会如此的严重,方才她便不该让她将那饼全部吃下去的。 “啊——”魏凝儿尖叫一声,从铜镜前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冰若的手,失声叫道,“我的脸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我的脸……” “小主您先别急,我去唤太医!”冰若见她吓成这样以为她真的急了,泣声道。 “魏贵人,还是先梳妆去拜见太后吧!”就在此时,秋嬷嬷冷冷的声音在魏凝儿耳边响起。 “我不去,你给我出去!”魏凝儿心中顿时冒出了无名的火气,转过头喝道。 秋嬷嬷猝不及防,倒是被她吓了一跳,本欲说些什么,但见魏凝儿那张被毁了容的脸,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随即道:“既然贵人不愿去,那奴婢只好照实禀明太后了!”秋嬷嬷说罢便退出了寝殿。 她原本便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宣魏凝儿去的,若魏凝儿不去,她是准备让身边的宫女强行带她去的。可此时,秋嬷嬷却有些不敢,只因魏凝儿此番的情形比那秀贵人不知惨了多少倍呢。 咸福宫正殿中,太后与皇帝、皇后皆在,拂柳也被人请到了软榻上歇着,只等魏凝儿前来。 虽然宫中众人对拂柳不甚在意,可出了事,怕伤及龙胎,太后自然是要管的,见事情有些棘手,便派人去长春宫请皇帝、皇后前来。 “秋嬷嬷,魏贵人呢?”太后见秋嬷嬷几人进了殿来,并不见魏凝儿,微微蹙眉道。 “启禀太后,魏贵人她不肯来!”秋嬷嬷恭声道。 “反了她,秋嬷嬷,快去将她给哀家绑来!”太后勃然大怒,沉声喝道。 “太后容禀,魏贵人她此时确实不便面见太后与众位主子!”秋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 “为何?”一旁的皇帝沉声问道。 “启禀皇上,魏贵人她比秀贵人还要严重,满脸浮肿,长满了红点,此时正伤心欲绝,奴婢实在不忍心让她前来!”秋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 “什么?”皇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看着太后道,“皇额娘,臣妾去瞧瞧!” 皇帝却道:“皇后你歇着吧,朕去!” “可是皇上……”皇后却很是着急。 “娘娘,皇上说的对,魏贵人此时十分吓人,娘娘若是去了,只怕会被吓着的!”秋嬷嬷恭声道。 皇帝听秋嬷嬷如此说,心中更是一沉,眼中闪过了一抹担忧。 太后见此,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那皇帝便去瞧瞧吧!” 第53章 梦断 (1) 皇帝到了寝殿外,便听见了魏凝儿的哭声,心中一紧,立即进了寝殿。 “皇上万福金安!”守在外头的青颜见是皇帝,立即请安。 屋内的魏凝儿听闻后,立即拿起身边的锦帕蒙住了头。 皇帝一进去便见魏凝儿正坐在地上,蒙住了头,浑身发颤,低低地抽泣着。他心中一疼,随即走了过去,蹲下身去,见魏凝儿露出来的手与手腕上肿了起来,上面满是红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看着一旁的冰若,喝道。 “奴婢也不知,方才秋嬷嬷让奴婢请主子起身,主子一起来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冰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凝儿,别哭,你告诉朕,为何会如此?”皇帝轻轻握着她的手问道。 魏凝儿却不答话,一直哭着,也不将头上的锦帕给拿下来,看得皇帝心疼不已,他从未见到她如此脆弱,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 “别哭,朕知道你伤心,让太医给你瞧瞧可好?”皇帝柔声哄道。 “不要,我没脸见人了!”此时的魏凝儿倒是真的伤心、真的怕了。哪个女子看见自个儿貌美如花的脸突然成了这副模样不害怕?即便她心中早有了准备,也经不起这般惊吓。 “朕瞧着并不严重,咱们让太医瞧瞧可好,秀贵人都无恙了,朕相信你也不会有事的!”皇帝继续哄着她。 “我不要,不要!”魏凝儿却一把推开了皇帝。 “凝儿,不能如此任性,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皇帝哑然失笑,这样的魏凝儿真让他招架不住,比他的公主还任性。 “我……”魏凝儿一急,手里的锦帕掉到了地上,皇帝也正好看见了她那张万分精彩的脸。 “啊……”魏凝儿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便要躲起来,谁知皇帝却一把拉住了她。 “放开!”魏凝儿索性把心一横,露出了脸来,心道,我不信你不怕,虽然身为嫔妃不该让皇帝瞧着自个儿很丑的时候,可不知为何,她却不怕。若是吓到了皇帝,以后他便会远离自个儿了,魏凝儿在心中想到。 见她如此无礼,皇上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方才秋嬷嬷还说,不让皇后过来,她说你的脸会吓到皇后,朕还以为真的十分恐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瞧瞧,朕便没有被吓到。”皇帝说罢轻轻拍着她的头,又捏了捏她的脸。 魏凝儿怔怔地看着皇帝,此番情景,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她将皇帝当成了侍卫,兴许那时候的她,在他眼前才是真实的吧,现如今,她已然将当初的自个儿藏了起来。 “骗人!”魏凝儿不禁脱口而出,说完便有些后悔了,眼前的人可是皇帝,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自个儿打骂的侍卫大哥。 皇帝却轻轻抱住了她,魏凝儿一怔,见皇帝看着自个儿笑的似乎太灿烂了,心中有些发毛。下一刻,却见皇帝的脸向自个儿靠了过来,她猛地一滞,随即心慌不已,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才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手足瘫软,没有半分力气。 皇帝俯下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笑道:“如此,你便相信朕没有骗你了吧!” 魏凝儿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滚烫起来,她呆呆地看着他,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自个儿已经红肿的脸上愈发的灼热。 皇帝看着魏凝儿如此,不禁大笑起来:“朕今日才发觉凝儿脸红似乎更好看。” 皇帝此言一出,魏凝儿便恼羞成怒,一脚便踩了过去,她此时明明丑的不得了,哪里还会脸红,脸红只会更丑,皇帝明明就是在捉弄她。 皇帝却并未曾闪开,任由她踩了上去。 “皇上,我不是故意的!”下一刻魏凝儿便后悔了,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个儿,眼前之人是皇帝,是皇帝。 魏凝儿也不知自个儿今日是怎么回事,总在皇帝面前无礼,明知不可,却总是不经意间便犯了错。 “乖乖和朕去给御医瞧瞧,朕便恕你无罪!”皇帝拍着她的头笑道。 魏凝儿却猛地摇头。 “别摇了,小心闪到脖子!”皇帝却一把扶住了她。 “皇上,您今儿个是不是受到刺激了!”魏凝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皇帝了。 现如今,她这张脸有多恐怖,她心知肚明,反正她瞧了一眼便不想瞧第二眼,可是皇帝……真是奇怪,从头到尾他仿佛就没有害怕,也没有露出丝毫厌恶的神色,这让魏凝儿很是不解。 “朕是受到刺激了,是被你这给刺激了,快去让太医给你瞧瞧,否则朕看你至少要顶着这张脸许久了,朕可不能保证,下次见你还是这副模样时不害怕!”皇帝说罢拖着她往外走。 “不行……”一想到要去见众人,魏凝儿就觉得害怕,说实话,此时的她真的有些心虚。 这么丑的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还真是挺丢脸的,也幸好眼前之人是皇帝,她并不是很在意,可别人……她真的没有那样的勇气。 到了正殿外头,皇帝却兀自停了下来,回过身从冰若手里抽过锦帕便给魏凝儿蒙上了。 “既然你怕见到她们,那便蒙上吧!”皇帝笑道。 “谢皇上!”魏凝儿微微有些错愕,今夜的皇帝真的和平日里不一样,魏凝儿在心中想到。 众人见皇帝牵着魏凝儿进了殿来,一时神色各异,各自在心中掂量着,只有皇后疾步上前,瞧着魏凝儿露出的额头上那惨状,心中一疼,颤声道:“怎的弄成这般模样,太医,快过来给魏贵人瞧瞧!” “是!”候在一旁的太医们立即上前来,细细查看之后,为首的太医道:“启禀皇上,魏贵人与秀贵人一般无二,奴才们瞧着皆是因不小心触碰到了天竺葵的花粉而诱发了急症,幸好那天竺葵的花粉并未有毒,只需细心调养,不日便能痊愈。” “李太医,只有天竺葵的花粉能导致此急症吗?”一旁的嘉妃却若有所思地问道。 “启禀娘娘,不止是天竺葵的花粉,还有些许花草皆能让人触碰后肌肤红肿,其痒难耐。自然,许多人并不惧怕花粉,沾染上是无碍的,但体弱的人便要小心了,秀贵人有孕在身,自然要避开,魏贵人身子弱,也要当心才成!”太医恭声道。 太后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对魏凝儿道:“魏贵人,秀贵人与你皆染上了这花粉,哀家问了梁明,今日宫中只有你宫里送了天竺葵,而你们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凝儿闻言,恭声道:“启禀太后,嫔妾也不知是何故,今儿个夜里,嫔妾有些睡不着,便带着身边的冰若、青颜去了院子外头,却无意中瞧见了这天竺葵。当时却并未在意,还以为是内务府的人送错了地,但那花儿的确开得很美,臣妾忍不住触摸了花儿,谁知一觉醒来便成了这副模样,嫔妾也断然不敢去害秀贵人,请太后为嫔妾做主!” 就在此时,秋嬷嬷却进殿禀道:“太后,奴婢已照了娘娘的吩咐,去魏贵人的东配殿中查看了一番,魏贵人今儿个白日穿着的衣衫上面沾了些许天竺葵的花粉,袖口上却要多一些!” 魏凝儿闻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她让冰若留了一手,她就知道太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定然会派人去搜,没曾想竟然是趁着她不在之时。 “太后,这天竺葵是稀罕的花儿,原本是不应该送到嫔妾宫中,按照宫中规矩,若不是有太后和皇上钦赐,这花应该送到内廷主位们宫中,可它偏偏就到了嫔妾这儿。”魏凝儿说罢,看着一旁的内务府总管太监梁明,沉声道,“梁公公,花为何会到我宫中?这其中发生了何事,怕只有梁公公知晓吧!” 梁明闻言,额头上的细汗直冒,猛地跪到了太后跟前,颤声道:“太后,奴才掌管宫中内需,却也不曾何事都一清二楚,送花的事儿自然是按照规矩和主子们的喜好,自有花房的太监们打理,待奴才将他们召来问个清楚!” 魏凝儿却道:“不必了,太后,嫔妾身边的宫女冰若曾问过送花的太监们!”魏凝儿说到此,看着冰若。 冰若跪到太后跟前,恭声道:“启禀太后,今儿个清晨内务府送花时,奴婢正好瞧见了,便多问了几句,他们说,这天竺葵是要送去纯贵妃娘娘宫中的,但纯贵妃娘娘却瞧上了送给小主的桃花,因此才用着天竺葵换了去。” 太后闻言,微微蹙眉,一旁的皇帝却道:“吴书来,去请纯贵妃来!” “是!”吴书来领命而去。 一旁的拂柳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开口了,如今这情形,她想要置魏凝儿于死地,只怕已是不行了,当下还是寻求自保为上。 今儿个下午,清竹进殿来给她请安,谁知后来便提到了东配殿外头有天竺葵,说魏贵人如今圣眷正隆,竟然连那样的花儿也有了,拂柳听到了,便放在了心上。 待清竹离去后,巧儿便发觉清竹的锦帕掉到了地上,拾起了锦帕便要去还给清竹,且料竟发现了锦帕上竟然沾染了旁的东西,拂柳一看便知是天竺葵的花粉。 那时她便揣摩到,这清竹定然是要帮她的,随将计就计,她有孕在身是碰不得这花粉的,但她却铤而走险,为的便是要让众人想起她,记起她来。这禁足的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借此事定然能惊动宫中的主子们,亦能给魏凝儿带去麻烦,何乐而不为。 可事到如今,却又是徒劳一番罢了,事情只要牵扯到了纯贵妃身上,哪里还会有她半分的便宜可占。 不出拂柳所料,纯贵妃一进殿便满脸泪水跪到了太后跟前:“太后,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宫中众人皆知臣妾喜欢桃花,那些奴才们却要将那天竺葵与桃花一道拿到臣妾面前,臣妾自然就选了那桃花,却也并未曾多想,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臣妾便错在与魏贵人抢了那桃花,可臣妾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虽鲁莽却从不敢害人,臣妾与秀贵人、魏贵人无冤无仇,为何要与她们过不去,求太后明察!” 太后闻言,微微颔首,半晌才道:“哀家自然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可如今,秀贵人与魏贵人是如何染上那花粉的?” 皇帝却笑道:“皇额娘不必担忧,严加审问秀贵人身边的奴才便知了!” 一旁的拂柳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声道:“皇上,嫔妾尚在禁足中,身边的奴才们也战战兢兢的,不敢离开西配殿半步,即便有人想要害臣妾,那也不会是他们,他们根本不曾有那个机会!” 皇帝却不听她的辩解,吩咐梁明将巧儿等人全部带去了内务府审问。 “皇上……皇上……”拂柳心中一片冰冷,见皇帝不搭理她,随即挺着肚子跪到了太后跟前,颤声道,“太后,嫔妾身子不方便,身边需要奴才伺候,请太后开恩,将嫔妾的贴身宫女留下吧。” 太后闻言微微蹙眉,随即对身边的绿沫道:“你带两个小宫女留在这儿伺候秀贵人吧。” “是,太后!”绿沫应道。 拂柳闻言便知大势已去,她看着被人带走的巧儿,再瞧瞧一旁淡定自若的清竹,随即对还未离去的太后道:“太后,绿沫姑姑是您身边的人,哪能伺候嫔妾,嫔妾万万不敢,虽西配殿的奴才们被梁公公带走了,可咸福宫还有人,便让清竹姑姑她们暂且留在嫔妾身边,可好?” 太后却道:“不必了,绿沫,你好好伺候好秀贵人。” 待太后离去后,皇帝便让魏凝儿随他回了东配殿。 闹了一夜,魏凝儿疲惫不堪,可又不能赶皇帝走,只能陪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你告诉朕,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沉吟片刻后问道。 “臣妾方才不是已禀告给太后了吗,皇上您在的。”魏凝儿睡眼蒙眬地说道。 “你糊弄旁人还成,朕可是不会被你蒙混过关的,区区一些天竺葵花粉,会让你的脸成这样吗,还不老实交代?”皇帝看着魏凝儿,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魏凝儿盯着他,半晌才道:“臣妾睡下不久,冰若告诉臣妾,梁明来宫中拿走了天竺葵,臣妾很纳闷,那天竺葵是从何而来的?梁明又拿去作甚?后来才得知秀贵人出了意外,臣妾想,此事是冲着臣妾而来的,所以……所以为了自保,就让人去皇后娘娘宫中后园找来了天竺葵花粉涂抹到了所穿过的衣衫上!” 魏凝儿说罢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她也不知自个儿为何会说实话,可下意识地认为,皇帝是不会将她如何的。 皇帝闻言,久久未语,寝殿中一片寂静,魏凝儿的心也提了起来,不知皇帝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要治她的罪? “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半晌,皇帝才问道,语中却满是恼怒之意。 “是……是臣妾让人从小厨房偷偷拿了虾饼来,秀贵人最喜欢吃这个,因此御膳房送来的多,不过……”魏凝儿说到此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 “不过什么?”皇帝脸上愈发的阴沉。 第54章 梦断 (2) “不过臣妾打小只要吃了鱼虾之物便会浑身红肿,长满红点,所以……”魏凝儿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她身边的皇帝已经发怒了。 皇帝静静地看着魏凝儿,好半晌才强压住心中的火气,沉声道:“凝儿,往后你可不许如此蠢笨了!即便你毫发无损,朕也会相信你不曾害林佳拂柳,你这般虽然是为了自保,却伤及自身,往后再出这样的事,你告知朕便是,不许自己再如此莽撞了!” 魏凝儿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皇帝,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说的话皇上信了?” “那是自然,谅你也不敢在朕的面前说谎!”皇帝笑道。 魏凝儿却追问道:“是不是臣妾说什么皇上都会信?” “你可曾骗过朕?”皇帝笑道。 “不曾!”魏凝儿猛地摇头,即便是骗了,她此时也不敢承认的。 “那朕自然是信你的!”在皇帝心中,可不认为魏凝儿有这样的胆子敢骗他。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魏凝儿有些撑不住了。 “朕今日原本在皇后宫中,是因为你才过来的,此时你便要赶朕走,朕忙活了大半夜,你不给朕补偿?”皇帝却定定地看着她,笑道。 皇帝本意是想让魏凝儿再陪他说会话,没曾想魏凝儿却会错意了,她沉吟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好,皇上便留在臣妾这儿歇下吧!” 皇帝微微有些意外,心想,难不成近日来陪她许久,她终于开窍了。 且料魏凝儿又道:“臣妾怕吓到皇上,就睡在这软榻上了!” 皇帝闻言不禁笑出声来:“你自个儿去铜镜前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你难不成还以为朕会对你如何?” 魏凝儿闻言,愣了愣,随即跺了跺脚,有些懊恼道:“臣妾恭送皇上!” “你赶朕,朕却不想走了!”皇帝说罢便对吴书来道,“伺候朕歇下吧!” 魏凝儿还以为皇帝是说笑的,可见他真的睡到了自己的床上,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对冰若道:“拿被子给我,我睡软榻。” “是!”冰若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领命而去。 魏凝儿有些愤恨地瞧了一眼似乎很是得意的皇帝,心道,今日皇上真是奇怪,堂堂九五之尊,竟有些无赖。 可她却不敢说,抱着冰若送来的被子躺到了软榻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可当她第二日醒来之时,才发现自个儿睡在了床上。 “冰若,皇上呢?”魏凝儿先是将自己全身上下瞧了一番,确定自个儿衣着完好,与昨夜睡下时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冰若见她如此,不禁捂着嘴笑了。 “不许笑!”魏凝儿恼羞成怒道,随即便从床上爬起来,连鞋也未曾穿,赤着脚便跑到了铜镜面前。 “冰若,你快来瞧瞧,我的脸是不是好了许多?”魏凝儿有些惊喜地喊道。 “小主您方才起身奴婢便瞧见了,好了大半,皇上临走时还吩咐奴婢,一定要提醒小主,按时将太医送来的药喝了,还有涂抹的药膏,也不能断下!”冰若笑道。 “冰若,皇上还说了什么?”魏凝儿若有所思地问道。 “皇上还说让奴婢好好伺候小主。”冰若说到此,微微一顿,“小主,奴婢觉着您和别的主子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魏凝儿心中升起了一丝好奇。 “别的主子们,日日盼着皇上去看她们,可小主您仿佛躲着皇上一般,那些主子们也巴不得皇上召她们侍寝,可小主您避之唯恐不及,皇上来了也把皇上往外推!”冰若伺候魏凝儿已有一月有余了,自然看在眼中。 魏凝儿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连冰若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皇帝岂能不知,可是为何他还要来自讨没趣呢? “小主,虽然奴婢进宫不久,可有句话,奴婢斗胆讲于小主听。小主您今时今日,为何如此对皇上,奴婢不得而知,可若皇上真的打从今日起不来见小主,将小主撇在一边,小主您便高兴了吗?”冰若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宫中,奴才们的荣耀全靠主子,谁不想让自己的主子宠冠后宫,成为皇帝心尖的人,可眼下冰若却发现自己的小主竟然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如何能不急。 听冰若如此说,魏凝儿陷入了深思,若皇帝从此真的不来见她,她会如何? “冰若,现在什么时辰了?”魏凝儿突然回过神来问道。 “小主您别急,此时早已过了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了。不过,皇上曾吩咐小易子去长春宫知会了皇后娘娘,说小主您身子不适,免去半月晨昏定省!”冰若岂能不知自个儿的小主此时在着急何事。 “今日不去也便作罢了,半月可不行,半月不见皇后娘娘,岂不是想死我了!”魏凝儿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喊道。 “丫头所言当真?”魏凝儿耳边响起了皇后的笑声。 “皇后娘娘,您何时来的?”魏凝儿一惊,便从铜镜前站起身来。 “本宫也是刚进来,虽说如今天气暖和,你也不要赤着脚才是,当心身子。”皇后瞧着她笑道。 “是!”魏凝儿一边穿上鞋,一边笑道。 在皇后面前,未曾有旁人时,她们并不像平日里那般的守着礼数。 “本宫瞧着你好了许多,也放心了!”皇后拉着她的手笑道。 “但愿不要留下疤才好!”魏凝儿却有些担心。 “你放心,本宫问了太医,不会留疤!”皇后笑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随即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对皇后,她向来是不曾隐瞒的。 皇后闻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吟片刻才道:“凝儿,你从宫女成为贵人本就让后宫众人不痛快,加之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你的用心,已让她们感受到了危险。若不是本宫压着,只怕她们早就想置你于死地了。要知,如今你羽翼未丰,她们若是不下手,难不成要等到你来日生下皇子封妃以后再动手吗?只怕那时你已然不可撼动了,后宫之中可没有蠢人!” “娘娘,皇上来嫔妾宫中只是与嫔妾下棋闲聊,并未有其他,难不成这样也让她们容不下吗?”魏凝儿不寒而栗。 “你这孩子,这时候怎么就想不明白,皇上平日里除了到本宫宫中陪着本宫说话外,去别的妃子宫里便是因为召幸了她们,唯独对你是不一般的,这岂能让她们痛快。”皇后说到此微微一顿,“凝儿啊,你要想明白了,男人,特别是皇上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有多少的闲工夫与你这般兜圈子,你若想要在这宫中平安终老,恩宠也是必不可少的。若你将皇上推的老远,往后等你想明白了,再想回头,只怕要付出比今日多出百倍的辛苦才成。” “可是娘娘,我……”魏凝儿有些苦涩地摇摇头。 “本宫知道你还念着傅恒,可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中的嫔妃,又有多少在伺候皇帝之前未曾喜欢别的男人,只怕少之又少。可你瞧瞧她们现如今便知,只要入了宫,就由不得自个儿了,伺候皇上就是唯一的路。你还算幸运,皇上是喜欢你的,宠着你的,这一点本宫很确定,所以……你便听本宫的话,往后好好伺候皇上!不能再任性妄为了!”皇后是打从心里疼魏凝儿,若是旁人,她自然不必去管。 “娘娘,您容我再想想!”魏凝儿的心前所未有的乱,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皇后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你是聪明的孩子,会明白的。过些日子,本宫会跟皇上提及,给你换一个宫室,不必跟这个秀贵人搅和在一块了,本宫瞧着她只怕也得意不了许久了,到时候也不能让她连累了你!” “是,谢娘娘!”魏凝儿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 “凝儿啊,等你的脸痊愈了,便来长春宫多走走,梨梨方才还闹着要来瞧你呢!”皇后笑道。 “是!”魏凝儿笑着应道。 “时辰不早了,本宫先行回宫了!你好好保重!” “恭送娘娘!”魏凝儿立即起身将皇后送出了咸福宫。 待她刚回到寝殿时,清竹便带着小宫女进了殿来。 “小主,这是太医院送来的药与药膏!”清竹说罢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呈了上来。 魏凝儿不疑有它,端起药碗便喝了下去,随即对清竹道:“秀贵人那儿可曾送了?” “启禀小主,送了,是太后身边的绿沫姑姑亲自端进去的!”清竹恭声道。 “如此便好!”魏凝儿微微颔首,便打发了清竹。 清竹出了东配殿便直奔西配殿而去。 “奴婢给小主请安!”清竹见秀贵人躺在榻上,立即行了个万福。 “你可来了,清竹,你快说说,慎刑司那边如何了?巧儿可曾说漏了嘴?”拂柳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坐起身,急声问道。 “绿沫姑姑……”清竹却微微皱眉。 “她已然被我打发去小厨房了!”拂柳沉声道。 “小主,奴婢昨夜买通了内务府的小太监,已然将小主的意思告诉了巧儿,相信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清竹笑道。 “既然她那般的爽快,我也不会言而无信。清竹,你托人将我放在妆镜下的木盒带出宫给巧儿的爹娘,那些东西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拂柳深吸一口气道。 “是!”清竹微微颔首,随即便要退下。 “你帮我将药膏涂抹到颈上!”拂柳却将手里的药膏递给了清竹。 “是!”清竹立即接过药膏,轻轻为她涂抹起来,只是涂抹到一半,她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因她是侧着身子的,拂柳看不见她脸上的惊慌,她定了定神,便沾了些许药膏放到嘴边用舌头轻轻一舔,随即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绿沫进了殿来,正巧看见了清竹将药膏放到了嘴边,脸色一变,随即便恢复如常了。 “绿沫姑姑回来了!”拂柳笑道。 “是,小主要的梅花糕,奴婢已然做好了!”绿沫笑道。 “清竹,你退下吧!”拂柳对清竹笑道。 “是!”清竹立即放下药膏退下了,但经过绿沫身边的那一刹那,她却从绿沫的眼中看见了杀意。 清竹神色一凛,随即快步出了西配殿,到了院中,便对候在一旁的小宫女道:“你立即去……” 清竹话还未曾说完,她身后便响起了绿沫的冷笑声:“清竹,你随我来!” 清竹微微一滞,随即挥手示意小宫女退下,便跟着绿沫去了。 到了绿沫在咸福宫暂住的房中,清竹顿时警惕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坐!”绿沫笑着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桌上。 清竹却不敢坐,故作惊慌道:“绿沫姑姑有何事吩咐我便是!” “清竹,你也不必与我装傻,你方才定然是瞧出了那药膏有异样。不过我要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讲,这事就连你背后的主子你也不能说,否则……追究下来,你我都得死,到时候她可保不住你!”绿沫冷笑道。 清竹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绿沫,你我皆为掌事姑姑,虽然你伺候的是太后,我伺候的是两个小贵人,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平日里我敬你,也是怕你在太后面前给我小鞋穿,若事情闹大了,只怕你也讨不得好,太后最恨有人伤及龙胎,只怕到时候便要拿你开刀!” “说的好!”绿沫闻言脸上丝毫未有惧色,厉声笑了起来,“那是不是要我立即禀明太后,那天竺葵的花粉是你交与秀贵人的!” 清竹闻言愣在当场,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随即道:“你休得胡说!” “我是否胡说,这便要太后明断了!”绿沫冷笑道。 清竹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药膏之事,我权当没瞧见,我的主子不是秀贵人,她是生是死全然我与无关!” 绿沫闻言微微颔首:“你我当初同年入宫做宫女,现如今你虽然未曾在贵太妃身边当差,有了新的主子,但你也是个明白人,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不容易,平日里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过去了,你只需记住便可,即便要忠于主子,也要想法子先保住自个儿的命才成!” “嗯!”清竹微微颔首,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绿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飘忽不定,半晌才定了定神,关上了房门。 此时,外头的清竹却满腔都是疑惑,这绿沫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快二十年,按理说她不可能背叛太后而另投他人为主才是,可今日之事……绿沫的新主子到底是谁?清竹心中满是疑问。 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主子?清竹陷入了两难中,半晌后才有了决断,绿沫有句话倒是在理,即便要忠于主子,也要先保住自个儿的命才是。清竹随即便决定先将此事藏在心底,任谁也不告诉。 经过十来日的调养,魏凝儿的脸渐渐痊愈了,看着镜中又恢复了美貌的自个儿,魏凝儿微微叹了口气,女为悦己者容,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会拿自己这张脸去赌,伤敌一万,自损三千啊。 “皇上驾到!”殿外响起了太监的唱声。 第55章 梦断 (3) 魏凝儿立即从铜镜前站起身迎了出去,这几日,她也想了许多,因此对皇帝不似从前那般敷衍,每每皇帝来她都亲自出去迎,皇帝似乎很高兴,日日都让人送赏赐来,这让魏凝儿更觉得有些不安。 “皇上万福金安!”魏凝儿行了个万福。 “起来!”皇帝伸手扶起了她,牵着她进了内殿。 “皇上今儿个似乎很高兴,是有喜事吗?”魏凝儿见皇帝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随即问道。 “凝儿真是聪明,朕稍后便要与皇后一道出宫去!”皇帝笑道。 “微服出巡?”魏凝儿惊呼道。 “今日是三月十八,傅恒要成亲了,皇后出宫去贺喜,朕自然要陪着她前往。”皇帝笑道。 魏凝儿闻言,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失态了,顿了顿才道:“皇上,若研与臣妾亲如姐妹,您带上臣妾出宫可好?” 皇帝闻言,面露难色:“按规矩是不可的!”他说到此,见魏凝儿一脸失望,随即道:“不过朕可以破例一回!” “真的?”魏凝儿顿时喜逐颜开,行了个万福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去也成,可朕有个要求!”皇帝在她耳边低声道。 魏凝儿立即后退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哈哈哈……吴书来,去准备小太监的衣衫给魏贵人换上!”皇帝大笑。 “是!”吴书来立即领命而去。 “小太监?”魏凝儿轻轻将额前的碎发拨了拨,随即笑道,“小太监便小太监吧!” “难不成你还要当小宫女?”皇帝笑道。 不等魏凝儿答话,他又道:“小宫女也不是不可,不过,到时候只怕惹麻烦!” “臣妾知道了,谢皇上!”平心而论,魏凝儿知道,皇帝这般依着自个儿已是万幸了,帝后亲自出宫为傅恒主持大婚,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跟着不成规矩,更何况她也不能让傅恒瞧见自个儿,以免乱了心神,如今这般再好不过了。 待魏凝儿换上了小太监的衣衫,收拾妥当了,皇帝便拉着她出了咸福宫。 “把你们小主的肩舆抬来!”皇帝对小易子吩咐道。 “别,别去!”魏凝儿却对小易子喊道。 “皇上,臣妾如今一副小太监打扮,若坐到肩舆上,会让人笑话的!”魏凝儿俏脸微红,她可不想被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看笑话。 “有朕在,谁敢?”皇帝微微咳嗽一声,掩饰住那一丝笑意。 “不!”魏凝儿索性拉着他的手蹲到了地上,每每她这般赖皮,皇帝便不会勉强她了。 “好了,朕允了!”皇帝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她拉了起来。 “谢皇上!”魏凝儿展颜一笑,一旁的皇帝也乐了。 “吴书来,让他们跟着吧,朕与魏贵人一道走去长春宫!”皇帝对吴书来吩咐道。 “是!”吴书来心中可乐得不行,如今看来,皇上真是宠爱魏贵人,这对他与胡世杰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想到胡世杰,吴书来便有些担忧。打从魏贵人被皇上宠幸后,胡世杰便被皇帝派去了圆明园,至今都未曾归来。不过,瞧着这天儿渐渐热了,皇上只怕要去圆明园了,到时他随皇上前往便能瞧见胡世杰了。 长春宫外,早已准备妥当在此候着的皇后远远便见皇帝拉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原本还有些纳闷,等近了后才瞧见是魏凝儿,忍不住笑了:“魏贵人今日打扮得倒是新鲜!” 皇后一见魏凝儿这身打扮,便知道她这是要随皇帝出宫,皇后不免有些担心,毕竟今日是傅恒与若研大婚之日,凝儿去了,万一出了岔子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魏凝儿却看着皇后,轻轻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担心,她自有分寸。 “朕让这丫头坐肩舆,她死活不肯,朕只好陪着她一道走了过来,叫皇后久等了,咱们这就出宫去!”皇帝笑道。 “皇上说的哪儿话,臣妾也是才出来,并未久等!”皇后脸上溢满了笑容。 就在此时,固伦和敬公主也从长春宫中蹦了出来。 “皇阿玛,皇阿玛……带上儿臣吧!”公主挽住皇帝的胳膊摇晃着。 魏凝儿趁机将手从皇帝掌中抽出,站到了皇后身边。 “皇上,就让梨梨一道去吧!”皇后原本就答应了公主,此时见女儿来了,便看着皇帝笑道。 “好,朕准了,凝儿你便和公主一道吧!”皇帝对魏凝儿笑道。 “是,臣妾遵旨!”魏凝儿微微颔首,公主已然到了她身边,轻轻碰了她一下,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到了宫门口,皇帝与皇后上了龙辇、凤辇后,魏凝儿与公主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因是帝后出行,众人从神武门而出,往内城而去,约莫大半个时辰以后才到了富察府。 今日的富察府同魏凝儿曾经住时天差地别,处处张灯结彩,沿途的街上挂满了红绸带,四处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朝中权贵们皆到了,兴许是知道帝后会亲临,正陪同傅恒候在了府门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见帝后下了辇,皆下跪行礼。 “平身!”皇帝朗声道。 “谢皇上!”众人这才起身来。 今日的傅恒,身着大红色吉服,更将他衬托得俊朗不凡,魏凝儿跟在公主身后,远远地看着傅恒不由得一呆,随即垂下了头,随着众人进了富察府。 看着这府里的一花一木,魏凝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的一幕幕不禁涌入脑海,富察府……时隔三年之后,她再次回到了这里,却已是物是人非。 若当初,她与额娘不曾离开这儿,是不是今日她的命运也不会如此。 “凝儿,咱们瞧瞧若研去!”公主拉着魏凝儿的手就跑,因魏凝儿是小太监的打扮,这倒是让不少人侧目了。 魏凝儿俏脸微红,和公主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拖住了公主,笑道:“公主,若研是新娘子,花轿都未曾来,您此时要去哪里瞧她?” “对哦,咱们先去皇额娘那儿,等小舅舅和若研拜堂了,咱们再偷偷溜进洞房去!”公主说罢捂着嘴偷笑起来。 “公主您先去可好,我去后园找惠嬷嬷,我许久未曾瞧见她了!”魏凝儿却有些为难地说道。 “好,不过你要小心些,万不能被人认出来了,不然会有麻烦的!”公主叮嘱道。 “嗯,您放心,我稍后便来前厅!”魏凝儿微微颔首。 送走公主后,魏凝儿直奔后院,今日富察府很忙,不过,想要找到惠嬷嬷也不是难事。 约莫一刻钟之后,她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惠嬷嬷。 “嬷嬷。”魏凝儿上前拉住了惠嬷嬷的手。 惠嬷嬷见一个太监拉住了她,微微一呆,随即便认出了魏凝儿来,立即拉着她到了一处没人的地儿,低声道:“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嬷嬷不必担忧,我是和皇上、皇后娘娘一块出宫的!”魏凝儿见惠嬷嬷如此心急,随即安慰道。 “还好,可吓死我这个老婆子了!”惠嬷嬷松了一口气,随即道,“你如今不同往日了,可得悠着点儿!” 惠嬷嬷的意思魏凝儿懂。现如今,就连皇后娘娘也劝她和傅恒断了瓜葛,她心知这样做对谁都是最好的,不过,事到如今她并未曾想要与傅恒如何,只是将他放在心底而已。 “嬷嬷放心,我明白!”魏凝儿笑着点头,只是那笑意中有着一丝苦涩。 “孩子……”惠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闪动着泪光,“好好的,你便成了宫里的主子,这算怎么回事啊。我们主子自打回京知晓你成了嫔妃后,便日日消沉……昨夜还在你曾经住的宜兰园中坐到了天亮……”惠嬷嬷说到此微微有些哽咽。 “嬷嬷别说了!”魏凝儿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低声道。 “这也怪不得你,真是天意弄人啊。凝儿,我也曾在宫中当过差,深知其中的心酸与苦楚,往后你更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惠嬷嬷满是心疼地叮嘱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嬷嬷放心,我会小心,有皇后娘娘在,不会有事的!”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响起了女子的喝声:“惠嬷嬷,外头忙得不可开交,你竟然躲在这儿偷懒,你……”来人看见惠嬷嬷身边身着小太监衣衫的魏凝儿,喝声戛然而止。 魏凝儿回过头去,微微一愣,眼前这身着暗红色旗装的丽人竟然是齐芳,她手里牵着的孩子应该就是福灵安了,三年不见,福灵安似乎长大了许多。 而此时的齐芳也同三年前那副惨淡的光景有着天壤之别,穿戴皆是不俗的。 “二夫人!”惠嬷嬷微微福身,却并不是很恭敬,可见她如今也是不待见齐芳的。 二夫人,魏凝儿微微有些错愕,这齐芳何时成了二夫人。 齐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凝儿,半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魏贵人!” 魏凝儿却不愿搭理她,拉着惠嬷嬷便要走。 齐芳却在后头冷笑道:“魏贵人今日来富察府只怕是另有企图吧,不过你想死可不要拉着我们爷一道!” “贵人可曾知晓,当初在府里时,我与福灵安跌入荷花池便是你额娘出的主意呢。虽然失败了,并未能将你赶出府去,不过我也是要谢谢她的,你额娘可是煞费苦心,知道你和咱们爷郎情妾意,便费尽心思拆散你们,她不想让你嫁给我们爷,一心想送你入宫。如今看来,贵人果然是不负众望,一朝便飞上了枝头,真是可喜可贺……”齐芳的笑声中带着嘲弄之意,远远地传入了魏凝儿耳中。 “你别听她胡说,若不是皇后娘娘见福灵安大了,孩子又看着可怜,硬是让主子收她做小,此时她还在那偏僻的院子里住着呢,哪能在这儿指手画脚,作威作福!”惠嬷嬷有些愤恨地说道,看来她近日来在齐芳身上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嬷嬷不必与她一般计较,你们的夫人,是我宫中的好姐妹,叶赫那拉家的小姐,到时候你只需好好跟在她身边便可。这齐芳,你不必理会!”魏凝儿却并未将齐芳的话放在心上。 额娘是何许人,她一清二楚,若额娘真的是攀龙附凤之人,何必带着她苦苦守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多年。 想到此,魏凝儿的手轻轻抚着胸口,衣衫里面正挂着额娘给她的凤形玉佩。额娘说,这是她的亲阿玛给她留下的,虽然魏凝儿不知那人到底是谁,可能拥有这样的玉佩必定是不凡的,只可惜他已然逝去了,不然额娘便有了依靠,她也不必担忧了。 “夫人的花轿来了!”就在此时,惠嬷嬷突然说道。 魏凝儿也听到了外头的喧闹声,随即道:“嬷嬷你去忙着,我也该去找皇后娘娘了!” 魏凝儿说罢便一路往前厅去了。 “这儿!”公主远远地便瞧见了魏凝儿,跑过来拉着她便往外涌。 “公主您这是要去哪儿?”魏凝儿问道。 “小舅舅去迎新娘了,咱们去瞧瞧!”公主不由分说,拉着魏凝儿便往外走,正巧看见傅恒与若研往里走来。 此时的若研蒙着盖头,被老嬷嬷搀扶着,一身大红色的吉服刺得魏凝儿眼睛生疼。 眼前这一幕,她曾经在心中不知幻想了多少次,可变成现实这一日,新娘却不是她。 若是旁人,她定然会不甘心,定然会恨,可眼前之人却是若研,此刻……她只希望若研往后能幸福。 喧闹声中,傅恒与若研被人簇拥着进了正厅,帝后坐于上位,为他们主持大婚。 魏凝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公主拉着她走到了皇后身边。 就在礼成这一刻,魏凝儿猛地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了苦笑。而此时,傅恒也正好起身,见公主对她挥手便微微一笑,却看见了公主身边的魏凝儿,笑容僵在了脸上。 “凝儿……”傅恒双唇微启,无声地喊道,浑身微微颤抖,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在此时此刻出现了,傅恒还以为自个儿花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在傅恒的眼中,周围的人仿佛都消失了,这儿只剩下他与凝儿两人。 魏凝儿从傅恒的眼中看见了不甘与痛苦,她的眼中渐渐升起了雾气,微微摇头。 可傅恒却像着了魔一般,竟然迈动脚步向她走来。 魏凝儿一惊,拉着公主的手紧了紧,浑身冷汗直冒,颤声道:“公主。” 电光火石之间,公主立即放开魏凝儿,跳着扑到了傅恒的怀里娇声道:“小舅舅,我要去闹洞房!”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闷笑声。 坐在上面的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她也是被吓到了。 “梨梨,快回来!”皇后定了定神看着女儿笑道。 “不嘛,我就要去!”公主却不依了,还紧紧地抱着傅恒的胳膊不放,她实则是怕傅恒还要去找魏凝儿。 被公主拦下的那一瞬间,傅恒也醒悟过来了,浑身顿时冒出了冷汗。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在皇帝的默许和皇后的无奈中,公主便兴致勃勃地去瞧新娘了。 魏凝儿这次却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皇后身边,不曾去别的地儿,一直等到公主回来后,众人才回宫了。 “凝儿,方才小舅舅可是把我吓傻了,要不是我机灵,今日可要出事了!”坐在马车上,公主还有些后怕地说道。 “是啊,今日多亏公主了!”魏凝儿笑道。 公主闻言,似乎很是得意:“皇额娘也这么说呢!” 第56章 圆明园 (1) 魏凝儿与公主一路闲聊,回到咸福宫中,她便觉得有些累了,吩咐不许人打扰后便歇下了。 “奴婢给陆贵人请安!”冰若守在寝殿外,见陆云惜带着身边的夜萤过来了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福身道。 “冰若,你们小主呢?”陆云惜笑道。 “启禀陆贵人,小主她累了,歇下了!”冰若笑道。 “大白日的,她也睡得着!”陆云惜一边笑着,一边进了寝殿。 冰若并没有拦她,自家小主在这宫中与这陆贵人交好,她是一清二楚的。 “凝儿……”陆云惜唤了一声,见床上的魏凝儿微微动了动,随即坐到了床边。 “是姐姐来了!”魏凝儿并未睡着,此时此刻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哪里是真的想歇息了。 “身子不舒服吗?”陆云惜轻轻摸着她的额头道。 “不是!”魏凝儿坐起身来笑道。 “那便好!”陆云惜这才放下心来,对身边的夜萤与冰若道,“你们俩去寝殿外头守着,机灵些,万不可让旁人进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姐姐,出了何事?”魏凝儿见陆云惜将她们打发出去了,心中一惊,立即问道。 “妹妹,我有事要请你帮我拿拿主意!”陆云惜低声道。 “姐姐请说!”魏凝儿柔声道。 “昨儿个夜里,我睡下不久,便听到怡嫔的寝殿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弄得人心惶惶的,便吩咐夜萤去悄悄打听了。这一问才知道她一连好几日都做了噩梦,弄得她身边的奴才胆战心惊,人心惶惶的。”陆云惜满脸凝重地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魏凝儿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与怡嫔同住延禧宫中,对她甚为了解,怡嫔此人刁钻刻薄,见风使舵,从不与人为善,又不讨皇上喜欢,她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常常寻我的麻烦,这事你也知晓的。既然她此次闹得如此厉害,我瞧着,只要我稍稍加一把火,她定然不会继续留在延禧宫了,她如今身为一宫主位,离开延禧宫……她便只能……” “只能来这咸福宫了!”魏凝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东西六宫如今缺内廷主位的便是承乾宫、咸福宫、启祥宫。启祥宫是内廷选秀时秀女们所住,如今住在里头的也是不得宠的常在、答应们,她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而承乾宫,原是慧贤皇贵妃的住处,此番她虽然薨了,但皇上下旨,百日之内暂且空置,她也不能住。如今便只剩下你与秀贵人所住的咸福宫了!”陆云惜低声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随即笑道:“前两日皇后娘娘正欲给我挪一个宫室,如今看来倒是合了我的心意,既然怡嫔她不想住在延禧宫,那便让她来这咸福宫吧,我去延禧宫正好与你做伴!” “延禧宫在康熙爷时候可算得上是冷宫了,住着的皆是分位低下的嫔妃们,听说还死了不少人,凄惨得很。虽然到了咱们这会子早已不是了,可也是让人觉着晦气的,也难怪怡嫔她会做噩梦,你可得想好了。”陆云惜并不是危言耸听。 宫中嫔妃们,若有选择,谁愿意去延禧宫呢,她当初是无可奈何,怡嫔亦然。 延禧宫是苍霞门内西行南向的第一座宫院,而苍霞门是太监和杂役们出入的唯一通道,所以延禧宫的关防很难严谨。前明时便频频走水发生火灾,据说康熙爷时这里的配殿也曾起火。 魏凝儿却不以为然道:“与其在这儿与林家拂柳做伴,还日日防着被她泼脏水,倒不如去延禧宫清静清静。就让怡嫔来陪着秀贵人吧,这两人凑在一块便有好戏了,只怕用不着我自个儿动手,便有人替我除了林佳拂柳报仇,何乐而不为呢!”魏凝儿笑道。 陆云惜闻言抿嘴一笑:“你这丫头这时候倒是想得明白,不过延禧宫那样的地方,只怕皇后娘娘不会让你去,不过娘娘也不会委屈你留在有主位的宫室你受人摆布。若是怡嫔吵着要换宫室,那你也只能来延禧宫与我做伴了!” “求之不得!”魏凝儿展颜一笑。 魏凝儿第二日向皇后请安后,待众人走后便向皇后提及了此事。 皇后闻言却笑道:“本宫原本是要让你去承乾宫的,你却要往那延禧宫凑,那可不是个好地儿!” “娘娘,待慧贤皇贵妃薨逝百日之后,承乾宫必将迎来新的主位,毕竟宫中不少娘娘们对那儿是趋之若鹜的,嫔妾到时候便要受制于人了!”魏凝儿对那华美异常的承乾宫可不是太喜欢。 “本宫瞧着你若是肯好好伺候皇上,莫说百日,明日本宫便能请了皇上的旨意,晋封你为嫔,让你住进承乾宫去,你又何苦要往延禧宫跑,本宫瞧着那儿晦气得很!”皇后微微蹙眉道。 “娘娘,嫔妾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有娘娘您护着,也不敢犯众怒,还请娘娘成全!”魏凝儿微微福身道。 “也罢,清净也有清净的好处,索性延禧宫离皇上的养心殿也不远,本宫便依了你!”皇后笑道。 “谢娘娘恩典!”魏凝儿这才谢恩后回了咸福宫。 当天夜里魏凝儿便听说延禧宫怡嫔寝殿内闹鬼了,弄得整个延禧宫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二日一早,怡嫔便闹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怡嫔泪流满面地进来,跪在大殿正中。 “出了何事?”皇后已有所闻,却佯装不知。 “娘娘,嫔妾近日来噩梦连连,昨儿个夜里,梦醒后竟然见一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坐于床前,嫔妾被吓坏了,叫来宫中奴才后才发现是陆贵人,她这是故意装鬼吓嫔妾。”怡嫔说到此,看向一边的陆云惜,厉声道,“陆云惜,你明知道本宫近日来被噩梦缠着,你还装鬼吓人,欲害本宫如同先皇的懋嫔一般成疯癫之人吗?你真是蛇蝎心肠,歹毒之极!” 皇后闻言微微蹙眉,怡嫔如此说,陆贵人此番怕是逃不脱罪责了。 就在此时,嘉妃却道:“怡嫔可知先帝爷的懋嫔被人吓疯了后,便被关在了她的寝宫之中,几年后就薨了。听说去的时候皮包骨头,全身蜡黄,形同枯槁,连街边的乞儿都不如!”嘉妃说到此似乎很是伤感,眼中闪动着泪花。 一旁的陆云惜闻言脸色微变,若是被她们这样误导众人,到最后只怕她无罪也会被定罪的,她正欲开口,却听魏凝儿道:“嘉妃娘娘此言差矣,先皇的懋嫔娘娘之所以神志不清,乃是因她接连失去两位公主,且两位公主未曾满月便夭折了,她身为额娘,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因此才有些神志不清,常常以为公主并未离世。先皇也未派人将她关起来,而是不让她离开寝宫以免发生意外,懋嫔薨时很是瘦弱也是因为几年来思女成疾而至,并非是被吓所至。” “本宫瞧着魏贵人这是在为陆贵人开脱吧!”怡嫔冷笑道。 嘉妃也微微蹙眉道:“魏贵人与陆贵人情同姐妹,宫中众人皆知,魏贵人这番话可是信不得的。” “两位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绝无虚言,也并不是护着陆姐姐,只是说了实情罢了。若两位娘娘不信,嫔妾愿陪娘娘们去慈宁宫,相信太后和两位太妃是最为清楚懋嫔娘娘之事了!”魏凝儿笑道。 怡嫔与嘉妃听她如此说,皆闭上了嘴,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谁说得清。若懋嫔的事真是太后亦或是两位太妃所为,她们这般旧事重提,不是给自个儿找罪受吗? 就在此时,娴贵妃却笑道:“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装神弄鬼,本宫看陆贵人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本宫倒是听说,是陆贵人听见怡嫔的寝宫里折腾得厉害,担心你这才去守着你,并不是存心要吓怡嫔!” 陆云惜也不知娴贵妃为何会帮她,但眼下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娴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嫔妾只是担心怡嫔娘娘的安危,这才坐在娘娘床前守护娘娘,岂知竟然吓到了娘娘,嫔妾惶恐不已,可……可嫔妾并未曾身着白衣,也未曾披头散发,还请皇后娘娘明察!”陆云惜说到此跪在了地上。 “你……”怡嫔登时大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因她醒来时瞧见有人身着白衣披头散发地坐在她床前,可片刻后她身边的奴才们进殿来时,怡嫔却又瞧见陆云惜竟然穿着一身淡粉色宫装,头上也梳着小两把头,上面还插着珠钗和绒花,并不是白衣散发。 虽然到如今她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会善罢甘休,岂知那一瞬间,她险些吓得肝胆俱裂了。 两人各执一词,相持不下,可怡嫔却只字不提要搬离延禧宫之事,想必她也知晓了,如今她能去的地儿便是咸福宫,而此时林佳拂柳又是惹不起的主儿,她自然不愿去咸福宫蹚浑水。 就在此时,一向不曾开口的愉妃却道:“既然怡嫔妹妹被吓到了,搬离延禧宫便是。” 众人闻言皆有些诧异地看着愉妃,心道,这个从不答话的主儿今日怎么变了性子? 愉妃说罢便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永琪昨儿个夜里便有些发热,臣妾招了太医去永寿宫,也不知现下如何了,臣妾想去瞧瞧。” 在愉妃眼中,眼前这些人都显得有些可笑,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儿吵闹不休。若是平日里她倒是旁观便成,今日却因五阿哥身子抱恙,心中担忧,也没那个心思看戏了。 “既是如此,你便去吧。”皇后说罢看着怡嫔,笑道,“本宫瞧着怡嫔如今只怕是住不得延禧宫了,免得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你便搬去咸福宫住吧,咸福宫秀贵人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太过吵闹,魏贵人便挪去延禧宫吧!” “是!嫔妾谨遵娘娘吩咐!”魏凝儿不着痕迹地看了陆云惜一眼,这才向皇后谢恩。 “谢娘娘!”此时怡嫔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谢恩了。 回到咸福宫中,魏凝儿便吩咐冰若等人准备搬去延禧宫。 宫中主子们挪地儿,若是没有别的缘由,奴才们也是要随行的,怡嫔身边的掌事宫女瑗青与首领太监李锐也随着她去了咸福宫,延禧宫中便缺了管事宫女与首领太监。 自然,为了便利,清竹和沈利便带着手底下的一众奴才来了延禧宫。 对此,魏凝儿不置可否,对于沈利和清竹,她向来是不信任的,也提防着他们,此次见他们二人又来了延禧宫,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魏凝儿随即下定决心,若是有了机会,便让吴书来帮忙,将这些人全换了。 魏凝儿在后院与陆云惜比邻而居,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 她也告知陆云惜,一定要防着清竹、沈利与他们手下的奴才们。 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里,皇帝下旨前往圆明园,魏凝儿与陆云惜也一道去了。 因魏凝儿是新晋的嫔妃,到了圆明园中,皇后便让她住在了天地一家春东边的醉心苑,与陆云惜所住的如初台离得很近。 园子里虽不像紫禁城那般规矩多,但众人每日清晨也会去皇后所住的碧水云天中请安。 圆明园中山水如画,景致极美,令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倒是让后宫众人稍稍安稳了一段日子。 嫔妃们平日里是住在天地一家春的,但园子里也没有太大的规矩,除了皇上处理朝政的正大光明殿与勤政亲贤殿外,其余的地儿她们皆能去,只是要身边的人陪着才是。 只因圆明园依山傍水,处处湖泊流水交相呼应,若是不小心落水便危险了。 来时皇后已然叮嘱了魏凝儿,出去身边定要多带人,以免着了旁人的道。 魏凝儿自然谨记她的吩咐,每每出去不是与皇帝一道,便是与陆云惜一块。 瞧着皇帝日日都去皇后与魏凝儿那儿小坐片刻,或是一起逛园子,宫中嫔妃们心中都有些怨恨,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众人不敢撼动皇后,却敢暗地里寻魏凝儿的麻烦,只不过也是口舌之争,并未闹出大事来。 这一日,去给皇后请了安后,魏凝儿便与陆云惜一道去镂月开云赏牡丹花。 第57章 圆明园 (2) 镂月开云是园中极负盛名的景观,前殿以香楠为柱,覆二色瓦,焕若金碧,殿前植牡丹数百种,成千上万株,后列古松青青,环以朵花名葩,当暮春婉娩,首夏清和,最宜啸咏。 到了镂月开云,她们才发现娴贵妃与纯贵妃也在此处。 “嫔妾给娴贵妃娘娘、纯贵妃娘娘请安!”两人随即上前问安,此时想走只怕是不能了,只因她们方才到了门口便被娴贵妃等人给瞧见了。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娴贵妃微微颔首。 “谢娘娘!”两人这才站起身来。 “永瑢,让额娘抱抱!”就在此时,纯贵妃从身边的嬷嬷手里抱过了六阿哥。 六阿哥永瑢此时不过一岁半,虎头虎脑的,长得极为可爱。 看着纯贵妃逗着六阿哥,一旁的娴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之色:“纯妹妹真是好福气,如今三阿哥日渐受皇上喜爱,六阿哥又聪明可爱,当真让人羡慕。” “姐姐折煞妹妹了,永璋笨拙又不成气候,贪玩之极,皇上常常训斥于他,妹妹也担心不已。至于永瑢,不过是个孩子,往后也不知会如何,姐姐往后有了孩子便知,这当额娘的,可真是操碎了心!”纯贵妃忧心忡忡地说道。 “妹妹抚养两位皇子,自然是辛劳的,趁此机会,何不好好赏花,也好让自个儿闲下来!”娴贵妃笑道。 这园中的牡丹花,花大色艳、雍容华贵、富丽端庄,而且品种繁多,真是让人看花了眼,幽香萦绕鼻间,让人沉醉不已。 牡丹花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称,从唐代起,便被人们当作富贵吉祥、繁荣兴旺的象征。历代举国一致珍视和喜爱,尽管朝代更迭,花王牡丹却一直统领群芳,其国色天香的崇高地位,从未动摇!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姐姐素来喜爱牡丹,到了园子里便能日日瞧个够了!”纯贵妃看着身边的娴贵妃,语中带着一丝恭维之意。 娴贵妃却微微摇首,笑道:“牡丹虽美,却太过艳丽,瞧久了未免有些腻味,皇后娘娘的碧水云天中种满了白玉兰,幽香扑鼻,清新宜人,百看不厌,唐代诗人咏,‘晨夕目赏白玉兰,暮年老区乃春时’,若女子天天赏视玉兰花,嗅着浓郁的芳香,可留住岁月,永葆青春。” 纯贵妃却不以为然道:“玉兰花虽好,不过十余日便开败了,哪里及得上牡丹,一年到头这院子里都瞧得见,我就喜欢一直绽放的花。” 娴贵妃闻言轻咳一声,笑道:“纯妹妹尽是歪理,一直绽放的花便显得不珍贵了,有道是昙花一现,那才是让人神往呢。魏贵人就曾经在皇后娘娘宫中培育了昙花,想必最为清楚了!” 魏凝儿正听着两人说话,没曾想却转到了自个儿身上来了,定了定神才道:“花是天地灵秀之所钟,美的化身。赏花,在于悦其姿色而知其神骨,如此方能遨游在每一种花的独特韵味中,而深得其中情趣。如古人所言,‘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弄妆,杏娇疏丽,菊傲严霜,水仙冰肌玉肤,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皆砌,金莲冉冉池塘,芍药芳姿少比,石榴丽质无双,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依嫔妾看,每一种花皆是不俗的,并未有高下之分,只因每个人的偏爱与喜好不同罢了!” 在魏凝儿看来,此番纯贵妃与娴贵妃未免太过大胆了,即便皇后娘娘钟爱玉兰花又如何,难不成娴贵妃爱牡丹这花中之王便能代替皇后娘娘成为后宫之主? 娴贵妃脸色微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皇帝走了过来,随即展颜一笑:“魏贵人所言极是,本宫瞧着也是这个理。” “魏贵人今日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啊!”皇帝朗声笑道。 “皇上吉祥!”众人立即问安。 “都免了。”皇帝看着魏凝儿道,“魏贵人昨儿才告诉朕,你只读了《女则》略微识得几个字,方才却口若悬河,朕瞧着你真是越发胆大,竟然诓骗起朕来了。” 皇帝虽如此说,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皇上您忘了,臣妾昨儿个是说,读了《女则》还有几本杂书,皇上您自个儿没有听清,如今倒是责怪起臣妾来了!”魏凝儿故作诧异地说道。 “你们听听,她这倒是有理了。”皇帝笑了起来。 娴贵妃与纯贵妃此时倒是笑而不语,不过皇帝对魏凝儿如此好,倒是让她们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了。 “皇上,您许久未曾瞧见永瑢了,您看看他近日是不是又长大了许多!”就在此时,纯贵妃却抱着六阿哥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从纯贵妃手中接过六阿哥,笑道:“让皇阿玛好生瞧瞧!” 纯贵妃见皇帝逗着六阿哥,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照眼前这般情形下去,往后她的地位定然会超过娴贵妃,屈居皇后之下了。 自然,娴贵妃与皇上之间虽没有什么情分,但太后是极其喜欢娴贵妃的,纯贵妃也打定主意,往后要多去长春仙馆拜见太后才是。 “来,永瑢,自个儿走走!” 纯贵妃正在思量,却见皇帝已然将六阿哥放到了地上,心中一惊,急声道:“皇上,永瑢走得不是很稳,让嬷嬷抱着他吧!” “不必了,身为皇子打小便要磨砺才成,让他自个儿走走!”皇帝微微蹙眉,语中满是不可置疑。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看来他往后要亲自督促几个皇子才成。 “永瑢,来,走到石凳旁边去。”皇帝笑着对六皇子说道。 “皇……皇……阿玛……”永瑢还小,走路歪歪扭扭的,奶声奶气地叫着皇帝,孩子天真烂漫的样儿却让一旁的众人笑开了眼。 皇帝将手里的折扇递给了魏凝儿,笑道:“去石凳那边等着永瑢!” “是!”魏凝儿接过折扇快步走了过去。 “永瑢,快去,拿到折扇皇阿玛重重有赏,糖豆子!”皇帝笑着哄道。 “糖……糖……”在六阿哥的眼中,此时的折扇似乎已经是甜甜的糖豆子了,他一步一摇,慢慢走了过去。 皇帝并未跟上去,纯贵妃却护子心切,慢慢走在了永瑢身后。 纯贵妃脚下踩着高底鞋,又一直注视着儿子,并未留心脚下,兴许是太过紧张六阿哥了,脚步有些乱,一个不留神,左脚绊住了右脚,整个人猛地一摇晃,便往前倒去。 她身前便是六阿哥,若是摔下去定然会压着孩子,纯贵妃一声尖叫,皇帝等人也鞭长莫及。眼看她便要压住六阿哥了,离他们最近的魏凝儿只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抱住了纯贵妃,落地之前,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倒向一侧,并未压住六阿哥,她自个儿的头却碰到了石凳边缘。 “好痛……”魏凝儿只觉得头疼欲裂,手轻轻摸了摸后脑,一看,手上竟然沾满了血。 “凝儿……”皇帝推开压住魏凝儿的纯贵妃,将魏凝儿从地上抱了起来,直奔她所住的醉心苑而去。 “皇上……”纯贵妃呆呆地看着皇帝抱着魏凝儿而去,自个儿却还躺在地上,眼中慢慢升起了雾气。 即便皇上要带走魏贵人,也该先将她扶起才是,皇上却推开了她……完全不在意她…… 一时间,委屈、不甘涌上了心田。纯贵妃只觉得心痛欲裂,猛地捂住了嘴,豆大的眼泪汹涌而出。 娴贵妃见此,便轻轻扶起了她,叹声道:“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自古以来君王便是如此,妹妹何必如此伤怀,反倒对身子不好!” 纯贵妃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倒是让娴贵妃微微错愕,她不明白纯贵妃为何如此伤心,而她自个儿竟没有任何的感受,难不成她的心中果真从未有皇帝? 是否因为这样,她才从未全力以赴去博得皇帝的宠爱?娴贵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纯贵妃慢慢止住了哭声,对扶着她的兰心道:“派人去传太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妹妹哪儿不爽快?是不是方才摔着了?”娴贵妃脸上带着一丝急色问道。 “兴许是动了胎气吧,有些不舒坦!”纯贵妃淡淡地说道。 “动了胎气?”娴贵妃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妹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纯贵妃一想到腹中的孩子,便渐渐止住了悲伤。 “那还不快宣太医瞧瞧!”娴贵妃说到此对身边的海盛道,“快去禀报皇上与太后!” “是!”海盛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而此时,醉心苑中,皇帝正坐在魏凝儿身边,看着太医为她包扎伤口。 “疼吗?”待太医包扎好后,皇帝才执起她的手柔声问道。 “嗯。”魏凝儿微微颔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 “你就是爱逞强,方才怎么不顾自个儿的安危?”皇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有些心疼地说道。 “可臣妾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六阿哥受伤,皇上既然怪臣妾多管闲事,那臣妾以后不管便是了!”魏凝儿有些负气地说道。 照皇帝的意思,似乎还嫌她多事了,魏凝儿觉得委屈极了,强忍住的泪水汹涌而出,浸透了皇帝胸前的衣衫。 “好好好,是朕的不是。”皇帝一阵心疼,随即哄道。 魏凝儿伤到了头,哭了一会儿便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皇帝扶着她躺下,柔声道:“不是朕怪你,是纯贵妃太娇惯孩子,皇子们养得太矜贵,长大了是成不了气候的。即便纯贵妃撞到了永瑢,孩子还小,筋骨柔软,是不会出事的,倒是连累你撞破了头,朕瞧着心疼!” 魏凝儿此时昏昏沉沉的,并未曾答话。皇帝见她累了,随即也不说话,为她掖好了被角,坐在一旁。 片刻后,吴书来急匆匆地进了寝殿来,压低声音道:“皇上,纯贵妃娘娘有喜了,太后请您去亦欢阁。” “嗯!”皇帝闻言,微微颔首,并未曾露出喜意,随即瞧了一眼已经沉沉睡下的魏凝儿,低声道,“你留在醉心苑,魏贵人醒来后,便派人回禀朕。”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随即跟在皇帝身后,待皇帝离开了醉心苑,他才回去守在了寝殿外。 皇帝到了纯贵妃所住的亦欢阁时,太后与皇后正好言相劝泪流不止的纯贵妃。 “皇上,哀家听说你丢下纯贵妃不管却抱着魏贵人走了,幸好她腹中的龙胎无恙,不然哀家决不罢休!”太后有些不悦地质问着皇帝,心中对魏凝儿越发不满了。 “纯贵妃,你便是这般向太后哭诉的?”皇帝看着坐在床上泪眼婆娑的纯贵妃,冷声呵斥道。 “皇上!”纯贵妃微微一呆,目瞪口呆地看着呵斥她的皇帝,脑子一时转不过神来。 原本她以为,只消让皇帝知晓她有了身孕,皇帝便会服软,哄哄她,也好让她消了心中的怨愤。可此时却被皇帝呵斥,她的心中猛地生出了一股子怨恨,泣声道:“皇上您自打有了魏贵人之后,眼中可还有旁人?臣妾与魏贵人双双跌到地上,皇上却只顾着魏贵人,却将臣妾与六阿哥弃之不顾,臣妾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了闪失,那便是……便是……”纯贵妃说到此微微一顿,自知失言了,不敢再说下去了。 “便是什么?便是魏贵人的错?”皇帝看着霎时白了脸色的纯贵妃,冷声道,“纯贵妃,朕瞧着这些年是太过宠你了,让你愈发的放肆,竟然连是非对错也全然不分!朕不让你跟着永瑢,你偏偏要追上去,若不是魏贵人抱住了你,只怕你跌下去后肚子里的龙胎便保不住了!她为了救你伤得那样重,你竟然还敢恶言中伤她,朕今日方才知晓,你竟是这般的不知好歹,不明事理!” 皇帝说罢全然不顾太后等人惊愕的目光,拂袖而去。 “皇额娘,臣妾去瞧瞧皇上!”皇后回过神来,便跟了上去。 “你……”太后也回过神来,看着纯贵妃,半晌才道,“你好生将养着身子吧!” “妹妹好生保重!”娴贵妃随即跟上去扶住了太后。 第58章 圆明园 (3) 到了亦欢阁外头,太后才有些愤然地说道:“这纯贵妃也太不知轻重了,她一番哭诉,哀家自然急火攻心,没曾想却错怪了皇帝与魏贵人。” 太后心中很是不快,这么多年来,皇帝还不曾在她面前如此给人脸色瞧呢。虽然不曾对她这个皇额娘说一句重话,但太后却知道儿子不高兴了。 “敏若,你说说,皇上此时是不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人!”太后耿耿于怀地说道。 “太后您多虑了,皇上只是训斥了纯妹妹,不曾对您有半分的不敬!”娴贵妃柔声道。 “纯贵妃真是让哀家失望,原本见她生了六阿哥之后突然变得懂事知理起来,哀家还甚为欣慰,没曾想她还是爱使小性子,哪里有个贵妃的样子。”太后说到此微微顿了顿,轻拍着娴贵妃的手,笑道,“还是敏若你知进退,懂礼数,哀家甚为欣慰。” “太后谬赞了,臣妾不及皇后娘娘分毫!”娴贵妃恭声道。 “皇后自然是不错的,你也不逊色,你们各有各的好,不可妄自菲薄。假以时日,皇帝必然会对你上心的!”太后笑道。 “是,谢太后!”娴贵妃笑着应道。 “走吧,去醉心苑瞧瞧魏贵人去,这次倒是哀家错怪她了。”太后柔声道。 娴贵妃微微颔首,便扶着太后往醉心苑去了。 此时魏凝儿还在沉睡,太后与娴贵妃到时,皇帝与皇后正在前殿说话,见太后来了,两人立即站起身来。 “皇额娘!” “魏贵人可好些了?”太后问道。 “启禀皇额娘,兴许是太痛了,臣妾方才唤她,竟然毫无反应,还在昏睡中,太医说伤口虽不大,但是也要小心调养着!”皇后恭声道。 “这次倒是多亏这孩子,绿沫,回去便将哀家那儿的人参和血燕送些来给魏贵人补身子!”太后对身边的绿沫吩咐道。 “是,娘娘!”绿沫应道。 自打来了圆明园后,绿沫又回到了太后身边,并未伺候秀贵人。 而秀贵人身边的巧儿因先前承认给秀贵人的食物中下了天竺葵的花粉,被处死了。秀贵人身边其余的奴才们也全部被遣散,内务府新指派了宫女太监伺候她。 太后又与皇帝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娴贵妃离去了。 “皇上,臣妾瞧着时辰不早了,先用膳吧!”皇后见皇帝还是一脸担忧,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恐惧。 这些年来,无论皇帝如何宠爱别的女人,她都能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只因她知晓,皇帝心中真正所爱的人只有她一个罢了。 慧贤皇贵妃也好,纯贵妃也罢,皇帝虽然喜欢,却并未沉迷其中,因此皇后从不计较。 可如今……皇帝对魏凝儿这般的好,竟然一味地宠溺着,好到胜过从前对她,皇后心中有些担忧,有些害怕了。 难不成,她一直当作亲人般护着爱着的魏凝儿,到头来竟然会抢走她的皇帝吗? 不……不行……这样的事儿决不能发生。 皇后从未幻想过皇帝是她一个人的,可也不允许任何女人真的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是超过她。 “朕不饿,皇后先去用膳吧!”皇帝柔声道。 “皇上不吃,臣妾也没有胃口!”皇后眼中微微闪动着雾气。 皇帝抬起头看着她,微微有些动容,随即握着她的手道:“那便去吧,朕饿着可不打紧,却不能饿着朕的皇后。” 皇后闻言,展颜一笑:“皇上也会拿臣妾寻开心。” 两人用了膳后,魏凝儿也醒了过来。 “饿了吗?”皇帝柔声问道。 “不饿。”魏凝儿轻轻摇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了!”皇后急声道。 魏凝儿闻言便似木头人一般定住了。 皇帝随即对一旁的冰若道:“把药端来!” “是,皇上!”冰若应了一声,随即便要喂魏凝儿喝药。 “给朕吧!”皇帝接过了药碗。 魏凝儿虽然头疼,却并未昏头,皇后如今还在,她哪能在皇后面前如此呢,便强忍着痛,有些虚弱地说道:“皇上,臣妾自个儿喝吧!” 皇帝却不依,偏偏要喂她,看得一旁的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 魏凝儿察觉到了皇后的异样,心中顿时有些乱了,她可不能让皇后有所误会才是。 魏凝儿喝完药以后,候在一旁的吴书来这才道:“启禀皇上,鄂府来报,鄂尔泰大人今日未时一刻病逝了。” 皇帝闻言微微一顿,片刻后才颔首道:“朕知晓了,你让鄂宁回鄂府奔丧吧。” “是!”吴书来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凝儿,你好好养伤,朕改日再来看你!”皇帝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醉心苑。 “娘娘……”魏凝儿见皇帝走了,挣扎着坐起身来。 “快躺下!”此时皇后心中慌乱不已,看着皇帝如此待魏凝儿,她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但见魏凝儿这么痛苦,她又忍不住心疼。 “娘娘,嫔妾与皇上……” “别说了,养伤要紧,本宫出来多时了,只怕公主要找本宫,本宫先行回去,改日再来瞧你!”皇后说罢,替魏凝儿盖好被子便忙不迭地出去了。 看着有些狼狈的皇后,魏凝儿心中一痛,皇后所担忧的她何尝不知。 先前皇后娘娘还劝她要好好伺候皇上,此番她只是稍稍对皇帝用心了,娘娘却又不高兴了,或许是怕她真的夺走了皇上的宠爱吧! 可事到如今,她又该何去何从? 魏凝儿一连三日未曾见到皇帝,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升起一丝不安来。 “喝药!”陆云惜笑道。 “谢姐姐!”魏凝儿微微颔首,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姐姐可知皇上这几日在忙何事?”沉吟片刻,魏凝儿终是没能忍住,低声问道。 陆云惜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半晌才收敛心神道:“鄂尔泰大人病逝了,皇上亲临鄂府致祭,加之政务繁忙,这两日都宿在了九州清晏的寝殿。” 魏凝儿听陆云惜说了之后,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陆云惜走后不久,皇帝便到了。 “皇上……”魏凝儿微微有些诧异,便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拦住了。 “朕问了太医,你伤势未好,还是躺着歇息吧!”皇帝笑道,只是笑意中带着些许疲惫之色。 “皇上您如此劳累,为何不在寝宫歇息!”魏凝儿语中有了一丝颤抖。 “朕三日不曾见到你,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见你精神头不错,朕也放心了!”皇帝轻拍着她的手笑道。 “臣妾不碍事,倒是皇上,定是累得不成了,瞧瞧您的眼睛都有些红肿了,您快些回宫歇息吧!”魏凝儿有些担忧地说道。 “凝儿这是在担心朕?”皇帝笑道。 魏凝儿俏脸微红,摇了摇头,见皇帝脸色微变,又点了点头,娇嗔道:“皇上您到底要不要回去歇息?” 皇帝似乎很开心,抱着她笑道:“凝儿,颙颙昂昂,如圭如璋,后头那句是什么?” 魏凝儿曾在富察府学过诗书,知道这是《诗经?大雅?卷阿》中的诗句,也不知皇上是何意,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应道:“令闻令望。” 皇帝闻言笑道:“说的好,令闻令望。吴书来,传旨,贵人魏氏,天性纯良,奉侍宫闱慎勤婉顺,着晋封为嫔,赐封号‘令’,选吉日行册封礼。” “是,奴才遵旨!”吴书来心中欣喜若狂,脸上却未曾表露出丝毫异样来。 魏凝儿却是一呆,一把拉住皇帝,急声道:“皇上,这可不成,臣妾被赐封为贵人不久,如今便册为嫔,臣妾惶恐至极,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却捏着她的脸笑道:“朕说成便成,你好生养伤,等你好了,朕带你去木兰围场。” “皇上!”魏凝儿心中焦急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目送皇帝离去了。 魏凝儿被晋封为令嫔的消息一会工夫便传遍了天地一家春,众位主子娘娘们也知晓了。 “令嫔……令嫔……竟然比本宫预想的还要快!”皇后坐在软榻上喃喃自语道。 “娘娘不是希望令嫔她获得皇上的宠爱吗?如今看来,一切皆如娘娘所愿,娘娘应该欣慰才是!”一旁的初夏恭声道。 皇后闻言,半晌才泣声道:“是啊,凝儿是雪莹的女儿,并不是外人,她对本宫又忠心耿耿,本宫与她之间从未有嫌隙。她是本宫的人,她得宠本宫应该高兴才是,为何……为何本宫却如此的心痛。” “娘娘!”初夏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夏……凝儿只是宫女出身,皇上却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越了祖制,她未有所出,皇上便封她做了嫔,成了一宫主位。本宫从未见皇上对后宫之人如此宠爱,如此在意过,你瞧见了吗?她受了伤,皇上就像伤到了他自个儿似的,心痛极了!不……依本宫看,皇上是恨不得替凝儿受罪,初夏……这一切都超出了本宫的预料,凝儿成为嫔妃原本就是意外,如今这意外已然成了本宫的绊脚石!”皇后心痛欲裂,语中有着一丝不甘。 “娘娘,依奴婢看,令嫔她没有那样的心思,这几月来,她可从未侍寝!”初夏战战兢兢地说道,主子在气头上,她只得宽慰于她,却也不想因此中伤魏凝儿。 皇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这才是最为可怕的,她不侍寝,皇上还这般待她。若是往后她一心一意侍奉皇上,那本宫在皇上心中还有何地位可言?初夏……本宫今年三十有三,已是人老珠黄了,本宫原本想着,凝儿成了嫔妃那也是本宫的人,本宫还指望着她往后能生下皇子,本宫这嫡母也做得放心,可如今……她已然成了一宫主位,即便有皇子,皇上也不会给本宫抚养。” “娘娘!”初夏看着皇后,心惊不已,她从未想到,皇后对魏凝儿好竟然是为了往后能抚养魏凝儿生下的孩子。 皇后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半晌才道:“自然,本宫也不会亏待她,她的孩子只要被本宫抚养,便是嫡子,往后孩子若是有幸登上大宝,她也是圣母皇太后。想当初太宗皇帝之孝端文皇后便扶持顺治爷登基,她被尊为母后太后,顺治爷的亲额娘孝庄太后被尊为圣母太后,享誉大清。她们二人虽是姑侄,可本宫对凝儿丝毫不亚于对亲侄女那般,可为何如今事情会弄成了这般模样?” 初夏竟不知皇后想的这般的深远,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娘娘,请恕奴婢斗胆,令嫔她对娘娘您一直忠心耿耿,将娘娘视为这宫中唯一的亲人,娘娘能容忍皇上对别的娘娘好,为何便不能容忍皇上对令嫔好,令嫔再得宠,那也是忠于娘娘的。” “是,本宫都知道,可本宫瞧见皇上如今待她那般的与众不同,本宫就担心……可本宫也恨不起她来。若是要让本宫对付她,本宫也做不到。初夏,你可知晓,嫁给皇上这十七年来,本宫从未像现在这样怕,怕失去皇上!”皇后颤声道。 “娘娘,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了,皇上对娘娘您的用心无人能及,您是皇上的嫡妻,是皇上所爱之人,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娘娘您只需记住这个便是了,又何须担忧那些莫须有的。”初夏叹声道。 皇后闻言稍稍安心了一些,却还是心神不宁,只因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这样的事儿,这让她措手不及,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危机偏偏是自己人带来的,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二十四日,固伦和敬公主的生辰,魏凝儿也差不多痊愈了,便往皇后所在的碧水云天中给公主贺寿。 一向不起眼的愉妃却在席间得罪了皇后,被皇帝下旨送回了紫禁城的永寿宫禁足,而她的儿子五阿哥永琪也被皇帝下旨交给了娴贵妃抚养。宫中众人皆惊诧不已,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这风平浪静的后宫至此怕是有变故了。 过了几日,得知娴贵妃要请后宫众人听戏,魏凝儿倒是有些吃惊,用了膳后,正巧陆云惜来了,两人便做伴,一道去了。 第59章 暗藏杀机 (1) 圆明园中能听戏的地儿很多,有御用的戏班子供娘娘们差遣,娴贵妃今日挑选的地儿离她的逸梦轩很近。 “凝儿,原本请宫中姐妹听戏、赏花、逛园子等诸事,皆是皇后娘娘与已故的慧贤皇贵妃喜欢的,如今娴贵妃既然也起了头,我想着她往后只怕不会像从前那般,她到底是卷入宫中是非来了,我们要小心!”陆云惜在魏凝儿身边低声道。 “姐姐放心,我会的。”魏凝儿微微颔首,娴贵妃的变化她也瞧在眼中,自然会多加小心。 到了戏园子,魏凝儿与陆云惜一抬眼,便见后宫众人皆到了,随即行礼问安。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坐吧!”坐于上首的娴贵妃笑道。 “谢娘娘!” 娴贵妃瞧着众位嫔妃,定了定神,笑道:“皇上恩典,将五阿哥交与本宫抚养,本宫心里头很是高兴,今日特意邀请后宫诸位妹妹前来同乐。” 娴贵妃说罢,看着怀中抱着的永琪,笑道:“永琪,告诉额娘,你想听什么戏?” 永琪却垂下头,闷闷地不答话。 一旁的太监海盛见此,随即躬身笑道:“娘娘,奴才听嬷嬷说,五阿哥往常最喜欢听她说大闹天宫的故事。” 娴贵妃随即笑道:“那便点大闹天宫给五阿哥瞧瞧。” “是!”海盛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了。 “众妹妹瞧瞧自个儿身前桌上的单子,喜欢什么戏便点吧!”娴贵妃又笑道。 “是!” 娴贵妃、纯贵妃与嘉妃坐在前头,魏凝儿与舒嫔、怡嫔坐在她们身后,最后坐着秀贵人、陆云惜与陈贵人。 陆云惜本欲与前头的魏凝儿说话,一转头却见秀贵人正一脸恨意地盯着魏凝儿,她心下一沉,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娴贵妃道:“来人,将秀贵人的椅子挪到前头来。” “是!”暮云立即应道。 拂柳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谢了恩后,才坐到了嘉妃身边。 “本宫瞧着秀贵人这胎怕是要生个阿哥了!”娴贵妃笑道。 “可不是,这日子也快到了吧。”纯贵妃附和道。 “娘娘,秀贵人腹中的龙胎快八个月了,还得再过些时日!”嘉妃应道。 “本宫瞧着秀贵人便是有福气的人。”娴贵妃莞尔一笑,随即又看着纯贵妃道,“不过,宫中如今最有福气的,便数纯妹妹了!” “娘娘折煞我了!”纯贵妃莞尔一笑,心中微沉,往常听见娴贵妃唤她妹妹,还不觉得如何,可此时却有些不大痛快了,只因纯贵妃这几日猛地想起来,她伺候皇帝的时间远远比娴贵妃长,她也虚长了娴贵妃几岁。 不过,在王府时,她是妾,娴贵妃是侧福晋,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只得称其为姐姐。如今两人虽都是贵妃,娴贵妃还无所出,按理说应该她为尊才是,更何况她更得宠爱,但在宫中众人眼中,仍旧是娴贵妃在上,她纯贵妃在下。 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看似还不错,可纯贵妃也不甘心自个儿总是被娴贵妃压了一头。想到这儿,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心想着定要凭借腹中的孩子坐上皇贵妃的宝座。 就在此时,台上的戏开唱了,众人便聚精会神地看戏。 娴贵妃怀里的五阿哥原本因刚刚失去额娘而郁郁寡欢,此时慢慢地也高兴起来。 “凝儿,那秀贵人总像是和你有天大的仇恨似的,她如今快要临盆了,你可得离她远一些。”陆云惜靠在她耳边叮嘱道。 “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魏凝儿也没曾想到拂柳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到现在还能保住,到底是她运气好,还是这后宫众人都太过善良了? 就在此时,台上的孙悟空和那二郎神打得正欢,突然间冒出一条大狗来,看样子这便是二郎神的坐骑哮天犬了,可平日里不都是人扮演的吗,今日怎么来了一条真的大狗? “好!”娴贵妃怀里的五阿哥却因那大狗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海盛,这事办得不错,瞧瞧五阿哥多开心!”娴贵妃顿时眉开眼笑。 不过,众位嫔妃们瞧着那条狗,眼中都有着惧色,特别是向来怕狗的林佳拂柳,已经开始哆嗦了,生怕那狗突然从台上窜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戏才演完了。 众人微微舒了一口气,五阿哥却从娴贵妃怀里下了地,拉着他乳娘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嬷嬷,我要狗……我要狗!” 乳娘哆嗦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娴贵妃,大气也不敢出。 “海盛,去把那狗牵来给五阿哥瞧瞧,不过记得离远些,可不能伤到五阿哥!”娴贵妃说罢又将五阿哥抱了起来,笑道,“永琪乖,额娘让海盛去牵来。” 永琪闻言,这才笑了。 就在此时,拂柳却哆嗦着站起身,怯怯地说道:“娘娘,嫔妾有些怕狗,嫔妾想去后头坐着!” 娴贵妃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随即不着痕迹地扫了身边的暮云一眼,才对拂柳笑道:“本宫倒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怕狗呢!” 一旁的纯妃也笑道:“秀贵人真是胆小。” “妹妹怕什么,你瞧瞧,海盛和班主可是牢牢地牵住了绳子,妹妹快些坐下吧,以免让人看了笑话。”嘉妃随即有些嘲讽地说道。 “我……娘娘,让嫔妾下去吧,嫔妾小时候被狗咬过,看见狗就直害怕!”拂柳说罢,也不等娴贵妃点头,便欲让身边的宫女扶着她起身,却见海盛与那班主已经牵着狗过来了,随即一把扶住了椅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却在颤抖着。 “真是没用!”魏凝儿身边的怡嫔冷笑道。 “可不是!”舒嫔也是冷哼一声。 大狗虽看着很是狰狞可怕,但却很温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等五阿哥瞧够了,娴贵妃才对海盛道:“好了,牵走吧,让他们好好养着,五阿哥想看的时候便能瞧见了!” “是,娘娘!”海盛应了一声,牵动着绳子往右边去了,正巧从拂柳前面经过。 那大狗走到拂柳前面突然顿了下来,拂柳身边的小宫女一惊,轻轻“啊”了一声,拂柳立即睁开了眼睛,便瞧见了大狗,随即尖叫一声,脚使劲往前一踢,本欲吓走大狗,谁知竟然将她脚上穿着的高底鞋给踢飞了,正巧落到了戏台下的大鱼缸里,溅起了水花,而她也仿佛被吓晕了似的,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椅子上。 “小主!”拂柳身边的宫女吓得大惊失色。 “海盛,你这死奴才,还不快把狗拉走!”娴贵妃突然喝道。 “是是是……”海盛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将狗给拉走了。 众人见拂柳晕了过去,立即围了上去。 “来人,快将秀贵人送回她的满春堂去!”娴贵妃立即吩咐道。 就在此时,拂柳却幽幽转醒了,只是方才被惊吓过度,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主,您醒了!”她身边的宫女喜不自禁。 “秀贵人,你可有何处不舒适?”娴贵妃一脸焦急地问道。 拂柳脸色虽还有些发白,却也比方才好了许多,她慢慢摇了摇头:“娘娘,嫔妾不碍事。” “如此便好,方才可是吓死本宫了!”娴贵妃惊魂不定地说道。 就在此时,娴妃身边的小太监已然将拂柳落入鱼缸之中的高底鞋捡了回来。 “糊涂奴才,鞋子已然湿透了,叫秀贵人如何穿!”娴贵妃沉声喝道。 “是啊,不过也不能让秀贵人赤着脚回去!”嘉妃笑道。 纯妃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看着娴贵妃道:“这儿离姐姐的逸梦轩最近,何不派奴才去姐姐那儿拿一双新鞋来给秀贵人!” 娴贵妃微微颔首,对身边的暮云道:“听见纯贵妃的话了吗?立即派人去!” 暮云却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秀贵人,随即道:“启禀娘娘,只怕秀贵人不能穿娘娘的鞋,贵人的脚甚小,与娘娘的尺寸不合!” “哦!”娴贵妃闻言微微蹙眉,“这该如何是好?秀贵人的满春堂可是在最西边,派人一去一来要费不少时辰。” “本宫瞧着秀贵人如今的身子可等不了那么久,要尽早将她送回去请太医才成!”纯贵妃也一脸凝重地说道。 就在此时,凑上前去的怡嫔却道:“娘娘,嫔妾想起来了,宫中嫔妃,与秀贵人尺寸一样的便是令嫔与陆贵人了!” 魏凝儿与陆云惜闻言,两人都有些诧异,这事儿怡嫔怎么知晓的。 “怡嫔你怎么知晓?”这恰巧也是娴贵妃心中的疑惑。 “娘娘,三月里的一日,嫔妾亲自去广储司看绣鞋是否做好,也瞧见了她们给宫中众位姐妹们准备的高底鞋。见秀贵人与令嫔、陆贵人的鞋子摆在一起,才知道她们竟然穿一样的尺寸!”怡嫔笑道。 “如此便好办了,令嫔的醉心苑离这里近。令嫔,你便派你身边的奴才去拿一双鞋来给秀贵人吧!”娴贵妃笑道。 “是!”魏凝儿心中却有些警惕,随即对冰若道,“去把皇后娘娘上月特意赏赐的苏锦绣鞋拿来给秀贵人!” 拿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应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才是。 就在此时,纯贵妃却笑道:“何必如此麻烦,如今秀贵人的身子最要紧,陆贵人你便将脚上的鞋给秀贵人吧,等着令嫔的奴才拿了鞋再送与你!” 陆云惜闻言脸色微变,随即躬身道:“娘娘,这只怕有些不妥,嫔妾……” 还不等陆云惜说完,一旁的嘉妃却沉下脸来,冷声道:“本宫瞧着陆贵人似乎有些不情愿!” 娴贵妃闻言,脸色一变,随即看着陆云惜,语中满是不容置疑:“陆贵人,将你的鞋给秀贵人吧!” 陆云惜的脸色顿时白了起来,见众人都看着她,有嘲笑,有冷漠,心中顿时升起了无限悲凉。 如今她不得宠,众人不欺负她,又能欺负谁呢。 但,她陆云惜在宫中虽卑微,却也不是任人践踏的,这事传扬开去,她还有何脸面!想到此,陆云惜眼中一片坚定,今日她便不脱,她倒要瞧瞧这些人敢将她如何? 见她如此,纯贵妃冷笑道:“本宫今日方才知晓,陆贵人竟然如此的倔犟。” 娴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沉声道:“如此不知轻重,哪里是倔犟,是不知好歹。来人啦,还不快将陆贵人脚上的鞋脱下来!” 魏凝儿深吸一口气,娴贵妃如此做也太侮辱人了,她不明白,她们为何要为难陆云惜,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陆云惜虽不得宠,但在宫中也从不得罪人,难不成,是因为她与自个儿交好? 眼见娴贵妃身边的奴才们竟然大胆地将陆云惜逼到了椅子上,要脱掉她的鞋,魏凝儿衣衫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冷声喝道:“住手!” “怎么?令嫔是不满意本宫的处置了?”娴贵妃冷笑道。 魏凝儿微微福身,笑道:“嫔妾敢问娘娘,陆贵人未曾犯错,娘娘为何要处置她?” 娴贵妃闻言,定定地看着魏凝儿,眼中冷然一片,半晌才道:“你小小一个嫔,也配质问本宫,难不成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便有恃无恐吗?” 魏凝儿心中一沉,面色却丝毫未变,依旧带着笑:“娘娘,嫔妾不是质问娘娘,也不配质问娘娘,嫔妾只是请娘娘解惑罢了!” 娴贵妃依旧沉着脸,冷声道:“想要本宫为你解惑,只怕要等令嫔你与本宫平起平坐之日了。”娴贵妃说罢,对海盛等人喝道:“愚笨的奴才,还不动手,难不成要等本宫亲自教你们吗?” 宫中众嫔妃从未见过如此犀利、如此咄咄逼人的娴贵妃,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是!”海盛等人应道。 “令嫔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引火烧身便得不偿失了!”魏凝儿正欲开口,纯贵妃却在她身边笑道。 魏凝儿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盯着正与陆云惜拉扯的海盛等人,猛地上前一步,一个巴掌便打在了海盛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回响在众人耳边,但她们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吓得呆住了。 第60章 暗藏杀机 (2) 只因魏凝儿动作太快了,众人眼前一花,便瞧见她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猛地抵在了海盛的脖子上。 “令嫔,你要做什么?”娴贵妃并未被吓到,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恢复了常态。 魏凝儿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娴贵妃,目光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娴贵妃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慌乱。 魏凝儿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嘲讽:“娘娘,无论今日,娘娘您为何要针对陆贵人,为何要与她过不去,但即便陆贵人只是一个贵人,却也轮不到这些狗奴才对她动手动脚!她与娘娘您一样皆是皇上的女人,即便身份有高下之分,那又如何?娘娘不知宫中一切瞬息万变吗?今日万人践踏的奴才,明日指不定便是众人跪拜的主子,今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明日兴许便会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娘娘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后的事儿,谁能说得清呢?” “你,竟然敢如此的放肆?”娴贵妃指着魏凝儿,厉声喝道。 “嫔妾岂敢!”魏凝儿轻轻一笑,随即一脚将海盛踹得跪在了地上,冷声道,“给陆贵人赔礼,否则本宫今日便取了你这狗奴才的命!” “你敢!”娴贵妃满脸通红,失声吼道,此时的她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了,浑身都在发抖。 “敢与不敢,一试便知!”魏凝儿冷笑一声,随即蹲下身对海盛道,“本宫数到三,若是你不磕头赔罪,本宫可不会手下留情!” “令嫔,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吧!”纯贵妃见娴贵妃气得半死,又给她添了一把火。 “比起几位娘娘,嫔妾还远远不如呢!”魏凝儿嘲讽一笑,随即冷声道,“一!” “真是放肆,暮云,还不将她给本宫拉开!”娴贵妃对身边的暮云喝道。 “今日谁敢碰本宫一下,本宫便要了她的狗命!”魏凝儿大喝一声,吓得暮云几人不敢动弹。 毕竟入宫为奴多年,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即便这人是主子。 “二!”魏凝儿沉声道。 海盛猛地一颤,却不敢赔罪,若是赔罪,便是给娴贵妃丢人,往后他岂能有好日子过,只怕首领太监也做不成了。 “三!”魏凝儿眼中猛地一滞,手里的发簪没有丝毫犹豫便刺了下去。 “啊——”海盛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从脖子上传来,立即俯首趴在了地上,忙不迭地磕头,大叫道,“奴才错了,令嫔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此时海盛的脖子上被魏凝儿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好不吓人。 魏凝儿冷笑一声,将发簪上的血用手里的锦帕擦干净后重新插入了发间。 “凝儿!”陆云惜也有些被吓住了。 魏凝儿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无须担心,一切有我!” “令嫔,你当真要与本宫为敌?”娴贵妃冷笑道。动了她身边的奴才,便是与她宣战了。 “娘娘严重了,嫔妾岂敢。从前您那般的和善,那般的高贵,让人从心中升不起一丝一毫的不敬来,每每见到娘娘,嫔妾心中除了敬畏便是羡慕,羡慕娘娘您那般的悠然自得。可今日看来,往常倒是嫔妾眼拙了!”魏凝儿说罢,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今日几位娘娘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如此,嫔妾自然不能让娘娘们空手而归!” 魏凝儿说罢,将自己脚下的鞋踢到了秀贵人身前,冷笑道:“想要便拿去吧!” “凝儿!”陆云惜脸色大变。 “我们走!”魏凝儿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仿佛方才的事儿未曾发生一般,拉着陆云惜便走。 “给本宫拦住她们!”娴贵妃气急败坏,猛地上前一步,指着魏凝儿与陆云惜,厉声喝道。 “娘娘……”暮云一脸焦急地看着她,随即跪了下去。 “愣着作甚,没有听见本宫的话吗,你们这些死奴才,快将她们给本宫绑起来,本宫要将她们……”娴贵妃还未曾吼完,便猛地一滞,随即俯下身去,“皇……皇上……” “朕方才批阅完奏折,听吴书来说,众位爱妃们在这园子里听戏,一时兴起便过来瞧瞧。爱妃们确实让朕大开眼界,朕有些疑惑了,不知众位爱妃是在听戏,还是唱戏,尤其是娴贵妃,着实让朕惊讶!”皇帝脸上带着笑,淡淡地说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皇上,臣妾失仪了!”娴贵妃深吸一口气道。 “爱妃说笑了,朕瞧着爱妃今儿个雅兴倒是不错啊!”皇帝伸手将她扶起来,笑道,“爱妃伺候朕有十多年了吧?” “回皇上,十二年了!”娴贵妃不知皇帝是何意,却不敢不答。 “十二年了……日子过得真快,朕还记得爱妃当初刚嫁给朕时,喜欢穿绿衣,远远地望着,悠然自得,清新宜人,不过……朕今日才算是了解爱妃了!”皇帝轻拍着她的手笑道。 娴贵妃闻言,脸上一片惨白,果然……是这样。 她就知道,皇帝看着她那副与往日的娴静完全不同的泼妇样儿时,定然会对她失望至极,她本以为她不在意皇帝如何看她,可此时……她为何会怕,怕皇帝以后真的不再对她有一丝丝的垂怜。 “打从爱妃当初入王府开始,朕便瞧着爱妃性子娴静,温柔如水,那番怡然自得的气度,王府里无人能及。入宫后亦然,朕每每和爱妃说话,都能静下心来,细细回味,可今日……爱妃却让朕大失所望!”皇帝说到此沉下声来。 “皇上!臣妾……”娴贵妃本欲说什么,可皇帝方才已经将她发火的样子瞧在了眼里。此时此刻,在皇帝心中,她已然成了一个泼妇,多说也只能让皇帝更为厌弃她而已。 皇帝看着她低眉垂首一脸惶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此时如此乖巧,和方才那副模样有着天壤之别,皇帝觉得十分可笑。 “令嫔,你的鞋呢?”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娴贵妃一眼,随即走到了魏凝儿身前,笑道。 魏凝儿轻轻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启禀皇上,秀贵人不小心把脚上的鞋掉入了鱼缸,娴贵妃娘娘怕秀贵人腹中龙胎有了闪失,便让陆贵人将她的鞋脱下来给秀贵人,欲让秀贵人先行回宫。臣妾瞧着陆贵人这两日身子不适,让她赤着脚有些不妥,因此才将臣妾的鞋给了秀贵人。” 皇帝听她说完,忍俊不禁,原本想笑,却碍于众人面前,强忍住了笑意。方才他一进院子,便瞧见魏凝儿将脚上的鞋踢飞,着实被她给惊住了,此时听她如此一说,便知她是不情愿的,怪不得竟然做出那般不妥的事儿来。不过,这倒是像她的脾性。 魏凝儿见皇帝似乎想笑,却不曾笑,心知皇帝并未怪她,便壮着胆子道:“皇上,臣妾不该将鞋踢飞,应该亲手给秀贵人穿上才是,臣妾错了,臣妾这便去给秀贵人穿鞋,免得贵人着了凉,伤了龙胎,臣妾就万死难辞其咎了!”魏凝儿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才低眉垂首地往拂柳身边走去。 她这是想做什么? 在场的众人眼中都有了一丝疑惑,包括此时恨不得将魏凝儿撕成碎片的娴贵妃。 只是魏凝儿刚刚走了两步,皇帝便一把拉住了她,魏凝儿顿了顿,背对皇帝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她瞧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娘娘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来人,去把令嫔的鞋拿来!”皇帝吩咐道。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应了一声。 “皇上,臣妾不要,送了人的东西哪里还能要回来,也太小气了,臣妾可丢不起这个人!”魏凝儿转过身看着皇帝笑道。 皇帝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心情大好,朗声道:“不要便不要了,天热,时辰也不早了,朕送你回去吧!” “那得烦劳皇上等臣妾片刻了,臣妾宫里的人回去拿鞋,一时半会儿,臣妾可走不得,要不皇上您先……” 魏凝儿话音未落便被皇帝拦腰抱起,她猝不及防,一把抓住了皇帝的衣襟,差点叫出声来。 “皇上,您快些放臣妾下来!”短暂惊吓后,魏凝儿定下神来,脸上羞红一片,轻轻捶着皇帝的肩膀,语中带着一丝颤抖。 “难不成你想光脚走回去?”皇帝笑道。 “光脚便光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魏凝儿说到此便觉皇帝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皇帝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有些灼热,魏凝儿的脸更红了,微微一呆后,整个人都躲到了皇帝怀里不敢再抬头。 “姐姐,这……成何体统,皇上未免也太护着令嫔了!”见皇帝抱着魏凝儿去了,纯贵妃一脸嫉妒,在娴贵妃耳边低声道。 娴贵妃却不做声,脸上很是平静,似乎眼前这一切未曾发生一般,只是她藏于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嘉妃与纯贵妃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却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娴姐姐,若是让皇上抱着令嫔回去,咱们往后也没有脸面了!”嘉妃看着娴贵妃,低声道。 娴贵妃沉吟片刻道:“嘉妃说得在理,可此时本宫哪里拦得住皇上,只怕会让皇上更生气,两位妹妹可有良策?” 纯贵妃微微颔首,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响起了尖叫声。 “娘娘小心……”兰心脸色大变。 “啊——”纯贵妃身边的怡嫔也尖叫起来。 纯贵妃本欲回过头瞧一瞧,却感觉一个重物猛地压了过来,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直直往前倒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娘娘!”兰心大叫一声,立即就要扶她,却不得不先扶起压住纯贵妃的拂柳。 “娘娘您怎么样了?”将拂柳扶起来后,兰心等几个宫女看着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纯贵妃,颤声问道。 “本宫……不碍事!”此时,纯贵妃的手还撑在地上,护着自个儿的肚子。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要保护腹中的孩子,因此是双手先着地,此时手虽痛得麻木了,但是腹部却没有传来一丝的痛楚,只要孩子无事,便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秀贵人,你好端端的怎么摔了一跤,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嘉妃转过头对着拂柳吼道。 “娘娘息怒,嫔妾是不小心的,只因方才未曾站稳!”拂柳诚惶诚恐地说道。 “好了,你们别闹了,幸好纯贵妃腹中龙胎无碍,秀贵人也无事,大家今日也累了,散了吧!”娴贵妃微微蹙眉道。 “皇上,后头好像出事了!”魏凝儿忍不住回过头瞧了一眼,低声道。 “不要理她们,唯恐天下不乱!”皇帝却不以为然,加快了步伐,往魏凝儿的醉心苑去了。 “纯贵妃,告诉本宫,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娴贵妃吩咐众人离去,却见纯贵妃还躺在地下起不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姐姐无须担心,只是伤到了手,很疼,让我再缓缓便好了!”纯贵妃有些虚弱地说道。 就在此时,原本被还好好的拂柳,走了两步后,却猛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刺骨的疼痛也随之传来,整个人便站不住了。若不是宫女扶着她,只怕此时她早已瘫倒在了地上。 “小主,您怎么了?”宫女见她脸色不对,立即问道。 “我……我肚子好痛……”拂柳的脸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喘着粗气道。 “血……”宫女往下一瞧,随即尖叫出声。 众人被她吓得去而复返,立即围了上来。 “秀贵人怕是动了胎气,孩子如今八个月了,哪里经得起如此重摔,只怕是要早产了!”一旁的嘉妃急声道。 “还愣着作甚,快送秀贵人回宫,去请太医!”娴贵妃对身边的众人吩咐道。 “是!” 事到如今,众人皆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都有些慌乱,索性娴贵妃还镇得住众人,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第61章 皇后的试探 (1) 瞧着众人急急忙忙地送走了拂柳,纯贵妃才在兰心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重重舒了一口气,摸着小腹,笑道:“还好,还好动了胎气的不是本宫。孩子,你真是有福气,额娘差点就失去你了!” 兰心却道:“娘娘,奴婢瞧着,那秀贵人就是故意撞上娘娘的,她的宫女给她穿上了鞋,她刚刚站起身走了两步便一个踉跄向娘娘您扑了过来!” “是吗?你真的没有瞧见有人推她?”纯贵妃有些诧异地说道。 “不曾。”兰心轻轻摇头。 “本宫还以为是有人想留下皇上,故意使的坏呢,竟然是意外。”纯贵妃轻轻摇头,随即道,“即便是意外,本宫也不会饶过秀贵人,她撞到谁不成,偏偏要撞本宫,其心可诛!她自个儿的孩子快保不住了,竟然还想拉着本宫的孩子陪葬,真是做梦,真是该死!”纯贵妃有些愤恨地说道。 “娘娘稍安勿躁,先回亦欢阁歇息,待太医来为娘娘您瞧瞧身子是否安好。奴婢会派人去秀贵人的满春堂盯着,有任何事便回禀娘娘!”兰心笑道。 “也罢,便回去吧,本宫今儿个也糊涂了,原本便是要给令嫔下套,没曾想到头来差点害苦了自个儿。兰心,打从此时起,本宫要安心养胎,谁来请本宫,你皆推辞,就说本宫身子不大好!”纯贵妃对兰心吩咐道。 “奴婢遵命!”兰心应道。 皇帝抱着魏凝儿到了醉心苑后,便有太监前来禀报秀贵人动了胎气,皇帝听闻后,微微蹙眉,随即喝退了太监。 “皇上,您要不要瞧瞧去?”魏凝儿坐在皇帝身边,柔声问道。 “不必了。”皇帝原本就不曾在乎拂柳腹中的孩子,听闻此事后,心中并未升起多大的波澜。 魏凝儿见皇帝如此,随即也不再多言了。 而此时,秀贵人的满春堂中却是人心惶惶。 一声声惨叫从寝殿中传了出来,从未生育过孩子的娴贵妃听闻后,顿觉毛骨悚然。 “娘娘,生孩子真的如此疼吗?”舒嫔也是吓得不轻,看着嘉妃,颤声问道。 嘉妃闻言,冷笑道:“这仗势也太吓人了一些,本宫当初生四阿哥时可不曾如此,看来秀贵人这一胎只怕是难产了!” “本就早产了,又是难产,那秀贵人与孩子岂不是都很危险!”怡嫔忽然说道。 “可不是!”嘉妃微微颔首。 “皇后娘娘驾到!”外头突然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 众人闻言,立即收敛心神,屈膝问安:“皇后娘娘万福!” “起来吧!”皇后也是匆匆赶来的,脸上还淌着细汗,叫众人起身后便看着纯贵妃,急声道,“秀贵人如何了?” 娴贵妃垂首道:“启禀娘娘,秀贵人动了胎气,早产。如今孩子却久久未曾生出来,只怕是难产了,几位太医与接生的嬷嬷们都在寝殿内,臣妾这便让人进去再问问!” 皇后微微颔首,娴贵妃正欲吩咐暮云,却听见拂柳的惨叫声猛地停住了。 片刻后,一名接生的嬷嬷从寝殿中跑了出来,猛地跪到了地上,颤声道:“皇后娘娘……秀贵人晕过去了,奴婢等人束手无策。敢问娘娘,是保孩子还是保秀贵人?” “束手无策?叫太医们都给本宫滚出来!”皇后面色一变,随即喝道。 “是!”嬷嬷连滚带爬地进了寝殿,太医们随即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娘娘,秀贵人难产,臣等已经用尽了法子,如今只能保住一人,还请娘娘示下!”为首的李太医颤声禀道。 “少和本宫说这些胡话,宫里哪位主子难产时你们不是如此说的,可到后头大人、孩子皆保住的也不是没有,你们快给本宫想法子。”皇后急声道。 “是!”几位太医应了一声,便又去商量了。 过了一会儿,拂柳的叫声又响起了,兴许她太累了,即便疼也有些喊不出声。 约莫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寝殿内终于传出了一道洪亮的哭声。 候在外头的人,诸如怡嫔、舒嫔等原本皆不希望秀贵人生下孩子,可此时听闻这哭声也猛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秀贵人如此痛苦,往后她们呢,是不是也要受这样的罪?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涌起了恐惧。 “皇后娘娘,是一位小阿哥,是小阿哥!”嬷嬷跑出来禀道。 “好!”皇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对初夏道,“你快派人去禀报皇上和太后,秀贵人产下了皇子!” “是!”初夏便吩咐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去了。 就在此时,寝殿内突然传出了一阵阵的尖叫声,皇后等人微微一愣,便见几位太医从寝殿内跑了出来,几位嬷嬷更是狼狈不堪,身上还沾满了血。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皇后沉声喝道。 太医们立即停下脚步跪了下去,几位嬷嬷却叫喊着要往外跑,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们似的。 皇后脸色微变,对身边的王禄道:“还不将她们给本宫拦住!” 几位嬷嬷被拦住了,才颤抖着跪到了地上,嘴里却一直喊着:“鬼……鬼……” “李太医,到底出了何事,你们怎么吓成了这般模样?”皇后心中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这般情形,她是从来不曾遇见过的。 “启禀娘娘……秀贵人生下的……生下的皇子……只怕是活不成了!”为首的李太医此时浑身衣衫都被大汗浸透了。 “胡说八道!”皇后顿时沉下脸来,对身边的初夏道,“你们随本宫进去瞧瞧!” “娘娘万万不能去,若是惊到了娘娘凤体,微臣等万死难辞其咎!”李太医等人却匍匐着到了皇后面前,拦住了她。 皇后却不信,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活不成了,方才她可是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异常洪亮,一转眼便出了事,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她已派人禀报了皇帝与太后,此时却说孩子死了,皇上与太后该失望了吧。 皇后吩咐身边的奴才将几人拉开后,径自往寝殿走去。 娴贵妃顿了顿,也跟了进去。 嘉妃等人见此,也壮着胆子进去了,她们皆不敢相信,同时也有些好奇。 秀贵人兴许是太累,太疼了,此时已然沉沉地睡去了,孩子被淡黄色的布包裹着,放在了她身边。 皇后见那孩子在动,心中那根许久未曾被触动的弦怦然跳动,看着孩子,满心都是怜爱,便伸出手去将孩子抱起,慢慢地将盖住孩子脸的布掀开,整个人却僵住了。 “啊——”下一刻,皇后的尖叫声响彻在寝殿中,她手中的孩子也被她猛地抛飞了,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孩子兴许是被摔疼了,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低沉哭声。 那哭声在皇后耳中却是犹如鬼魅的叫声,令她恐惧不已,全身都在发抖。她转过头便见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失声喊道:“出去!都出去!”说罢自个儿便往外走。 “娘娘!”初夏见皇后踉跄着往外走,立即跟了上去。 “不要去看!”感觉自己快要吓得魂飞魄散的娴贵妃,见嘉妃等人向那孩子靠了过去,随即不顾一切吼道。 “娘娘!”嘉妃被吓住了,立即往外走,怡嫔等人也不敢去了。 “快走!”娴贵妃对扶着她的暮云说道。 “是,娘娘!” 到了外头,皇后与娴贵妃都瘫坐在了椅子上,两人都惊魂未定,浑身还在发抖。 方才也只是皇后与娴贵妃瞧清楚了孩子的模样,旁人未曾瞧见。此刻,嘉妃等人心中满是疑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会把见到他的人吓成这般模样? 直到此刻,太医和嬷嬷们也未曾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太后驾到!”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 “太后万福金安!”众人立即下跪请安。 皇后与娴贵妃本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丝毫使不出力气来。 “这是怎么了?”太后见她们二人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随即有些担忧地问道。 皇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不出话来,娴贵妃也是摇了摇头。 “哀家听说秀贵人生了皇子,这是大喜事,怎么你们一个个却像是被吓傻了似的,绿沫,走,陪哀家去瞧瞧去!”太后笑道。 “皇额娘别去!”皇后喊道。 “太后您别去,那孩子看不得!”娴贵妃也急声道。 “这是为何?”太后心中一颤,随即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李太医,你来告诉太后!”皇后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跪在地上的李太医吩咐道。 “是!”李太医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启禀太后,秀贵人生下的皇子……他的脸上只有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李太医说到此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顿,眼前又浮现起了那孩子的模样来。 “你说什么?”太后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晕了过去。 “启禀太后,小阿哥整张脸上只长了嘴,该长着眼睛的地方不曾有眼睛,该长着鼻子的地方不曾有鼻子。还有……”李太医说到此微微一顿。 “还有什么?”太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他的右手不曾长出手指。” “够了!”太后猛地打断了他,随即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胡说。你们只需记住,秀贵人不曾产下皇子,她腹中的龙胎因她不小心胎死腹中,若是哀家听到了任何风言风语,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是!”众人齐齐地应了一声。 太后说罢,对身边的绿沫使了个眼色,绿沫会意,微微福身后便独自一人进入了寝殿。 皇后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即便不杀那孩子,只怕可怜的孩子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倒不如早些解脱。 “所有人都给哀家退出去,各自回去吧!”太后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 “是!”皇后本欲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事到如今,她也无能为力。 太后在秋嬷嬷的搀扶下,出了满春堂后,才对太监马仁毅道:“那几个接生的嬷嬷,还有这满春堂的奴才……” “是,奴才明白!”马仁毅恭声应道。 事情已然发生了,在场众人不是瞧了个真切,便是听了个真切,即便想要全部杀人灭口那也是不成的,后宫嫔妃与她们的心腹皆是动不得的,太医们知道的秘密不少,不多这一个,可接生的嬷嬷们住在宫外头,若是她们回去一说,将此事传扬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秀贵人身边的奴才,自然是留不得了,可怜这些奴才,才跟在秀贵人身边两个月便要见阎王了。 “娘娘,咱们回去吧!”初夏见皇后还看着身后的满春堂发呆,低声道。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痛楚,这秀贵人虽然可恶,但孩子却是无辜的,哪个当额娘的愿意瞧见自个儿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而且还性命不保。 已经走远的娴贵妃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今日的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尤其是那孩子,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甚至开始害怕起来,怕自己往后若是有了孩子,也会成这般模样。 寝殿中,绿沫从地上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到了拂柳身边,便坐在了矮凳上静静地等候拂柳醒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拂柳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媛儿……”她有些虚弱地唤着身边宫女的名字。 “秀贵人醒了!”绿沫柔声道。 “是绿沫姑姑!”拂柳产后体虚,浑身使不上劲儿,本欲坐起身来,却没力气。 “奴婢扶您!”绿沫将她慢慢扶起来,坐在了床上。 “孩子!”拂柳看着身边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经过了一番周折,历经艰辛和磨难,她终于将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往后也有了依靠。 看着拂柳抱起了小阿哥,绿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笑意,日盼夜盼,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我的小阿哥!”拂柳将小阿哥抱在怀里,随即一脸笑意地将遮住小阿哥脸的布轻轻拨开,正欲亲亲他的小脸,却猛地尖叫起来。 “不……怎么会这样,我的小阿哥,我的小阿哥!不……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拂柳一把将手中的孩子丢到了床上,自己却吓得连滚带爬地跌到了床下。 “啊……”拂柳捂着头凄厉地大叫起来。 她不信,她的孩子怎么会是这般模样,一定是有人想要害她,把她的小阿哥给换了,一定是的! “贵人!”绿沫笑着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拂柳,脸上露出了笑容。 “绿沫,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把我的小阿哥给偷偷换了,我要去见太后,绿沫,快扶我去!”拂柳紧紧拽住了绿沫的裙角,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颤声道。 绿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猛地将自己的裙角从拂柳手中拉出来,随即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秀贵人的请求,奴婢可办不到呢。” 拂柳此时也察觉出了异样,看着绿沫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她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恐惧,随即大声喊道:“来人啦,来人啦,媛儿,媛儿……” 第62章 皇后的试探 (2) 绿沫冷冷地看着她,直到拂柳喊累了,没有丝毫的力气,嗓子嘶哑一片时,才道:“小主不必白费劲了,如今这满春堂里可只有奴婢一人。娘娘您生出了这样的怪胎,若是被天下人知晓了,便是大清朝的耻辱,太后与皇上怎会容忍这样的事儿发生!太后方才下了懿旨,小主您并未生下小阿哥,您的孩子胎死腹中了!” 绿沫说到此双眼一瞪,眼中的恨意猛然间爆发出来,她快步上前,将床上的锦被一角掀起,随即捂住了小阿哥的脸。 “不要——”拂柳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便要阻止绿沫,却被绿沫一脚踹到地上。 “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求求你,我带他走,我带他离开皇宫,一辈子也不让人知道他是皇上的孩子!求你,求你们饶了他,他只是个孩子,他已经成了这般模样,求你……”拂柳抱着绿沫的腿,苦苦哀求着。 “就算我不送他上路,你以为他还能活吗?太医说了,这孩子先天不足,活不过今日!”绿沫冷笑道。 “别杀他,求求你再让我看一眼他,求求你!”拂柳见孩子露出来的小脚轻轻踢动着,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绿沫却没有松手,虽然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却逼着自己狠下心来。 “不要……求求你……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渐渐地,孩子露出来的小脚停止了踢动,绿沫便知这孩子已经断了气,随即松开手,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上。 虽然只是一个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注定活不过今日,可……这也是杀人,是她第一次杀人。 “还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原本浑身发软的拂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扑了过去一把掐住了绿沫的脖子。 绿沫猝不及防,便觉自己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了,一时不能吸气,任凭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也不能将压住她的拂柳给推开。 就在此时,绿沫却抓到了床边的高底鞋,便猛地往拂柳脸上砸去,一下又一下,拂柳被她砸得鼻子和嘴都溢出了鲜血,甚至还溅在了绿沫的脸上,但拂柳还是紧紧掐住绿沫的脖子不肯放手。 就在绿沫觉得自己快要没命时,脖子上忽然一松,劫后余生的她立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咳咳……咳咳……”半晌,绿沫才缓了过来,将软软的躺在自个儿身上已晕了过去的拂柳给推开了,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并未曾离开,而是将桌上的茶端来,泼到了拂柳脸上。 拂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她鼻子和嘴角还溢着血,狼狈不已。 “你把我也杀了吧!”拂柳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绿沫,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杀了我的孩子!即便是太后的旨意,你就不能让我多瞧他一眼吗?他本就活不过今日,你们就不能让他多留片刻吗?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饶了你们,我,还有我可怜的孩子,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日日缠着你们,直到你们下地狱。” “无冤无仇?哈哈哈……你可知我恨你入骨,留你的贱命到今日便是要让你失去一切,再好好折磨你,死?你也配吗?”绿沫喝道。 “你……”拂柳闻言,有些呆滞地看着她,是何时,她得罪了绿沫? “记不起吗?那便让我来提醒你……拂柳,还记得你的主子吗?”绿沫笑道。 “主子……主子……皇贵妃!你是她的人!”拂柳猛地瞪大了眼睛。 绿沫却没有答话,片刻后,原本一脸恨意的她,眼神慢慢地柔了下来,泪水也夺眶而出,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她的人?不……我不是她的人,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寄养在了表叔父高斌家里,蕙兰是我的表妹,我与她一块儿长大,因我们出身内务府包衣,十八年前,我与她一道入宫为宫女,表叔父高斌当时身为高官,高家虽是包衣出身,但蕙兰却被先皇赐给了皇上做侍妾,后来又成了侧福晋,而我……却一步步地成了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二十五岁那年,太后并未放我出宫,此生,我注定要老死宫中,在宫里唯一的牵挂便是蕙兰,有她在,我还有个念想,可你……你这个贱人,你背叛了她,让她郁郁寡欢了数日,这也罢了,你却在皇后面前揭穿了她以往做过的事儿,将她逼入了绝路,若不是你,她会死吗?” 拂柳闻言,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不……不是的,不是我将她逼入绝路,是她哮喘病犯了,病死的!”拂柳猛地摇头。 “若不是你,她会犯病吗?你这个贱人,你还敢狡辩!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可知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何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绿沫冷笑道,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是你,是你对不对,来圆明园之前,因天竺葵花粉之事,巧儿等人被抓走了,太后吩咐你伺候了我半个月,你就是在那时候下毒害了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拂柳此时恨不得能有一把刀,将眼前的绿沫给剁碎了。 绿沫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声直令人听了毛骨悚然:“你错了,那时候我不过是给你吃了一些催产的药,让你这孩子能提早降生罢了……在此之前,你早已喝下了不少掺了长春花汁液的补汤,那才是导致你腹中孩子变成这副模样的真凶!” “你……”拂柳指着她,几欲昏厥。 绿沫却自顾自地说道:“去年年底,得知你怀孕后,蕙兰气得前来找我……她让我给你一个教训,正巧太后命我送补汤给你,一连几日,我便在其中掺入了长春花的汁液。我听宫里的老人说,那玩意虽有毒,可是少量加入并不会让人身子不适,可有身孕不久的人沾上后,便会让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成为怪胎,毁于一旦。” “我杀了你,我要杀你了!”拂柳闻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拖着已没有力气的身子慢慢往前爬。此时的她,眼中只有与她近在咫尺的绿沫,她要杀了这个贱人。 绿沫却笑道:“小主不必费这样的力气了,前些日子伺候在小主身边的媛儿是我的人,不知她每日给小主准备的安神汤,小主喝了可习惯!” 拂柳闻言猛地一顿,随即抓住了绿沫的脚。 绿沫却踢开了她,冷笑道:“那安神汤能让小主日日睡得安稳,不过……我瞧着药效也快发挥了,最多不过一月,小主便会渐渐痴傻了……这后宫之中,痴傻的嫔妃……应该会被送去冷宫吧。” 绿沫说到此,笑了起来,大步往寝殿外头走去。 “我要告诉皇上,我要告诉太后!我要你死!”拂柳使出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只怕小主您永远没有机会见到主子们了!”绿沫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拂柳闻言,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绿沫回到长春仙馆后,便急急忙忙地去了寝殿面见太后。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太后扶着额头,沉声道。 “启禀太后……奴婢进去后便见小阿哥已没气了……奴婢怕秀贵人醒来后会被吓着,因此多候了一会儿。”绿沫定了定神恭声道。 虽然那孩子已经被太后给弃了,可……那必定是有皇上血脉的皇子,太后让她杀了那孩子,却难保有一日不会怪她,那时候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绿沫,自然知晓如何行事才能讨太后的欢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做得好,那孩子本就可怜,自个儿去了也好!”太后叹声道。 “是!”绿沫低眉垂首,此时她不能多说,言多必失。 “绿沫,你让梁明再给秀贵人身边另外派一些奴才去吧!”太后吩咐道。 “是,奴婢这便去!”绿沫恭声应道,随即退了出去。 派谁人去,绿沫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往后,那些奴才们定然会好好“伺候”秀贵人的。 想到拂柳终于完了,大仇也报了,绿沫松了一口气,可一转念,眼前便浮现出了皇后的脸来。 皇后……若不是你苦苦相逼,蕙兰又怎会犯病?拂柳固然该死,可你……也难辞其咎。 现如今她虽然撼动不了皇后……可来日方长,她不急。 虽然太后下了旨意,不许议论,但秀贵人生下了怪胎一事,渐渐地也在天地一家春私下传开了。 魏凝儿听陆云惜说起时,正在喝茶的她猛地被呛住了。 “咳咳……咳咳……” “凝儿你可还好?”陆云惜一惊。 “我不碍事!”魏凝儿又轻咳了一声,才道,“姐姐是听谁说的?太后前几日不是下旨说孩子胎死腹中吗?” “是昨日怡嫔不小心说漏嘴的,她还说皇后娘娘与娴贵妃亲眼所见呢!”陆云惜低声道。 “怪不得这几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见皇后娘娘与娴贵妃等人脸色都不太好,想来此事不假了,拂柳她如今怎样了?”魏凝儿微微蹙眉。 “听说身子亏损很大,一病不起,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静养着瞧瞧了!”陆云惜说到此,微微一顿,“她原本就坏到了骨子里,事到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只可惜了孩子!” 魏凝儿微微颔首:“孩子本是无辜的,却遭了这样的罪孽,说起来也是拂柳自找的,她几番利用腹中的孩子想害人,早先我便听说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没曾想竟生了下来,却又是那般的模样!” 陆云惜摇摇头道:“若是我,情愿不将孩子生下来,自个儿遭罪,孩子也遭罪!” 魏凝儿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未曾瞧见之前,谁能知晓呢!” 陆云惜也摇了摇头,两人眼中都有着无奈。 “小主,皇后娘娘请您去碧水云天!”冰若进来,恭声道。 魏凝儿闻言,看着身边的陆云惜,脸上有着歉意。 “妹妹快些去吧,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姐姐也该告辞了。”陆云惜笑道。 魏凝儿微微颔首,这才与她一道出了醉心苑。 到了碧水云天,魏凝儿在宫女的指引下到了正殿给皇后问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魏凝儿行了个万福,恭声道。 “起来吧!”皇后轻轻抬手,柔声道。 这几日来,虽皇后对她看似与往常无异,但魏凝儿却感受到了一丝疏离。 魏凝儿心中虽有些着急,却也无计可施,若要让娘娘从此对她像往常一般,那她就必须离皇上远些,但事到如今……她又该如何做呢? “凝儿,本宫今儿个一早派人出宫去接你额娘入宫,瞧着这时辰也不早了,该到了吧!”皇后笑道。 “额娘!”魏凝儿微微一惊,随即起身跪在地,恭声道,“嫔妾谢娘娘恩典!” “快些起来,本宫也有些想她了,便让她来园子里瞧瞧,顺道也可以看看你!”皇后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魏凝儿一眼,沉声道,“凝儿,你始终不愿侍寝,皇上现如今还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往后的事儿可说不定,若是有人借机将你与傅恒当初的事儿说了出来,皇上那儿可不会罢休的,须知你当初住在富察府的事儿,可不是秘密,有心之人一查便知,我们要防范于未然。” “是,嫔妾知道了!”魏凝儿心中一沉,随即应道。 “纯贵妃又有了身孕,本宫瞧着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若是本宫也能再有一个孩子,那该多好!”皇后看着魏凝儿,眼中闪过一抹灼热。 魏凝儿闻言,柔声道:“娘娘正值盛年,定然能生下小阿哥,嫔妾从今日起便斋戒沐浴百日,为娘娘诵经祈福!” 皇后闻言,哭笑不得,半晌才道:“你这个傻丫头,本宫要你去伺候皇上,盼着你能早日生下皇子,你却要斋戒沐浴为本宫祈福,借此不想侍寝,这不是和本宫对着干吗?” “娘娘,嫔妾认为,现如今还不是最佳的时机!”魏凝儿笑道。 “罢了罢了,本宫如今是奈何不得你了,你自个儿瞧着办吧!”皇后扶着额头柔声道。 “谢娘娘!”魏凝儿微微颔首。 皇后沉吟片刻又道:“凝儿,若是有朝一日,你生下皇子,可愿意给本宫抚养?”皇后说罢定定地看着魏凝儿,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魏凝儿心中仿佛被投入了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愣了愣才道:“娘娘您……” 皇后正色道:“你据实回答便成了!” 魏凝儿沉吟片刻才道:“娘娘,嫔妾不敢欺瞒娘娘,且不说嫔妾这辈子有没有福气生下皇子,若是生下了,嫔妾也不知是否愿意给娘娘您抚养。” 皇后脸色猛地一变,魏凝儿见此,心中一突,又道:“娘娘,嫔妾进宫许久,也看得真切,宫中的娘娘们都心疼自个儿的孩子,做额娘的,谁舍得将自个儿的孩子给旁人抚养,但是……” 魏凝儿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娘娘您在嫔妾心中从来不是旁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嫔妾心中,娘娘你似长辈一般,自打嫔妾入宫起便百般照顾。若来日嫔妾真的生下皇子,娘娘您要抚养,那是嫔妾与孩子的福气,但嫔妾也请娘娘能让嫔妾与娘娘一道抚养皇子!” 皇后盯着她,半响才笑道:“本宫是与你说笑的,莫往心里去,你只需记住了,本宫若是想抚养宫中的皇子,任他是谁生下的,本宫皆能要来,比如纯贵妃的六阿哥。不过,这也得本宫乐意才成,旁人的孩子本宫不稀罕,你的却不一样,本宫会当成自个儿的看待!” “嫔妾谢娘娘!”魏凝儿心中渐渐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皇后娘娘对她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真心实意了,可她却不愿与皇后心生嫌隙。 既然如今娘娘如此对她是因为皇上,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定要想法子让娘娘心中的疙瘩消除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