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凰途》 第一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1) 你永远也分不清庄生晓梦迷蝴蝶,还是蝴蝶迷梦晓庄生。犹如南柯一梦,南柯未必是假的,现世未必是真的。 层层罗帷密遮灯,林落看着繁复精致的帐顶出神,直到外面苏夏的提醒声传来:“公主,该起身了。” 稍一会儿,帐中人才应声:“卷帘吧。” 苏夏给林落穿着重重叠叠华美精致的宫裙,理着美人如瀑如云的墨发,忽然一笑:“公主,您又在走神了。” 林落散落的目光从锃黄的青铜镜上收回来,转头似问苏夏,又丝自言自语:“姓林名落,小字阿卿,封号端华,南昭皇室唯一血脉,封地河洛,江淮,可对?” 苏夏点头:“对着呢,公主生来尊贵,又极获盛宠,除却皇上,您在南昭都是说一不二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再宠公主您,您也不能到这个点儿才起床啊。” 林落:“……” 皇室血脉,金枝玉叶,林落叹了口气,她曾半生孤苦,未到扬眉吐气却身来异世,莫不是上天怜她,给她一份安逸? 理政殿内,昭武帝手持御笔,边在奏折上勾画,边问着李连海宫廷琐事。 “端华还没起?”昭武帝抬了抬眼眉。 李连海点头:“回陛下,公主这会儿估摸着是已经起了,应是还未梳洗停当。” “不用你替她说话,这个时候还不起身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李连海笑着道:“奴才哪敢替公主说什么,只是昨日里安贵妃与公主许是都累了,今日安贵妃也起的稍迟了,公主年纪还小,贪睡些也是正常的。” 昭武帝斜了一眼:“求情不成就把安贵妃拉下水了?年后虚岁就满十六了,年纪也不小了,就你惯着她。” 李连海嘿嘿直乐:“哪里是奴才惯得?” 昭武帝叹口气:“昨日里她与安贵妃争执,当中落了安贵妃面子,确实有些过火了,让端华有空去赔个礼。” 屋里正说着,林落走进来了,正听见这一句,开口便问:“赔什么礼啊?” 林落目光在昭武帝身上停了一瞬,折身行礼:“端华见过父皇。” 昭武帝摆摆手:“坐着吧,朕与你李公公说让你去给安贵妃赔个礼,毕竟昨日里…” 林落落座,抬眼:“父皇,你道端华不知礼法,这罪名端华不认。安贵妃是长辈不假,可贵妃,也是妾。何况昨日里,安贵妃虽说是出于好意,却是干政了!” 昭武帝一愣,低头看了看端坐在左下手乖乖巧巧的林落,停下手中的笔,呷了一口茶。 “我儿说的对。”昭武帝最终点点头。 昭武帝何等聪明人,只这么两句,就懂了林落话里的意思,她这是既为自己鸣不平,也在提醒他,后宫不得干政。 昭武帝拍了拍手,起身从上座走了下来,拉了拉林落的手,玩笑道:“原来竟是父皇混了礼法,多谢端华公主提醒了。” 林落噗嗤一笑,恪守礼法,知错就改,又不墨守成规,也难怪南昭国能雄霸一方,这个昭武帝,是个不错的皇帝。 第二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2) 昭武帝见林落笑了,也跟着笑,拉了林落的手:“走,父皇陪你用膳去。” 林落的手被昭武帝大大的手掌包着,愣了愣,点点头:“父皇怎么知道儿臣没用膳?” 李连海回道:“公主,一刻钟前奴才去朝华殿问的时候,公主还没起呢。” 林落一呆:所以她赖床不起昭武帝是知道了? 林落心思写在脸上,昭武帝乐道:“你年纪小,贪睡些也是正常的。” 李连海笑出了老褶,果然皇上才是最惯着公主的,方才还在说十六了,年纪不小了,这会儿就主动给公主找借口了。 用完膳,林落起身:“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就告辞了。晚膳在与父皇一同。” 昭武帝摆摆手:“去吧。” 林落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林落走后,昭武帝才望着空荡荡的殿门问李连海:“连海啊,你说是不是朕多心了?” 皇帝的话意有所指,实在是因为今日的林落给他一种陌生疏离的感觉。如果是旁人或许瞧不出来,可昭武帝是真正把林落放在心尖上疼的,这点儿异样怎么瞒得住他? 李连海笑了笑:“皇上是当局者迷,奴才瞧着公主今日里虽然有些不同,却分明是公主本人无疑。” 昭武帝扭头,“何以见得?” 李连海直言:“眼神。公主看您的眼神,虽然有些怪异,然而绝没有坏的心思,那就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孺慕。至于异样,女儿家家心思细,许是昨日里跟安贵妃生了隔阂,怄着气呢。” 昭武帝想了想,认同道:“昨日里安贵妃确实有不得体的地方,罚俸三月吧,给丫头消消气。” 李连海点头:“哎!这天底下就皇上您最疼公主了。” 昭武帝顿了顿,叹气:“朕不疼她谁疼?朕答应过她母后…唉,伤心事,不提也罢。” 李连海连连跪下:“老奴失言了,请皇上责罚。” 昭武帝摆摆手:“不怪你,去贵妃那儿传口谕去吧!” 李连海躬身退出理政殿,独留昭武帝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谁也不知这位帝王心中惆怅。 林落一个人走在花园子里,想着刚才用膳时昭武帝的面容,握了握手。方才,昭武帝是察觉出异样了吧? 林落真的不会装,可这一打照面就被这具身体的亲爹看出来不对,她该如何应对? 承认?说她是一缕异世魂魄?可昭武帝若不是真心疼爱原身,又岂会察觉?她该怎么面对一个慈父的心? 不认?昭武帝睿智如斯,她要怎么忍心去欺瞒他以贪图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林落下意识地就想选择第二种,深渊里的人都是向往阳光的。她宁愿相信这是上天赠予的亲情,自私地把它据为己有…想到这儿又想笑,林落啊林落,你不能,不能这么丑恶。 林落转身快步往理政殿有去,却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砰”地一声就栽在了地上,恍惚间听见有侍卫喊她,却渐渐失去意识。 第三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3) 李连海跨步走进来,玉乾殿内,以靛蓝色宫装美人为首,后面丫鬟婆子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连海清清嗓子:“传皇上口谕,昨日安贵妃与端华公主公然争执,有失体统,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贵妃您可有异议?” 安贵妃行了礼,起身,给丫鬟秋荷使了个眼色,秋荷意会,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李连海。 安贵妃这才开口:“辛苦李公公跑一趟了,皇上向来公允,臣妾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不知端华公主那儿被罚了可有异议?端华这丫头向来性子急,臣妾名分上也是她的庶母…” 李连海楞眉,打断了安贵妃:“贵妃言重了,端华公主是咱们宫里唯一的小主子,皇上疼都来不及怎么会罚她?何况端华公主性子温顺谦恭,怎么也不会不知礼数。至于您说的庶母,皇上不认,那就没有这一说。您也是在宫里呆的久了应是知道,这宫里主仆分明,总得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是?” 李连海这一段话不带停歇,把安贵妃话里的刺全都堵上又扎了回去,安贵妃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都青了。 李连海这才一笑,手腕一转,把方才秋荷塞过来的银子放在桌上:“这银子可使不得,这三个月贵妃娘娘向来也该手头紧,奴才不能拿这个眛良心的钱。” 说罢李连海掸掸衣袍,转身走了,安贵妃看着李连海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主仆分明?这是说本宫堂堂贵妃就跟你们这些狗奴才一样?还敢拐着弯儿骂本宫的银子是眛良心的?好你个不知死活的李连海!” 语罢安贵妃抓起杯子就要砸,被身旁的李婆子喝住:“娘娘不可!” 安贵妃挑眉:“你也要存心让本宫不痛快?” 李婆子摆手:“老奴不敢,只是方才李公公说娘娘该手头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警告娘娘不得用私房银子贴补,这花瓶可万万砸不得呀!” 安贵妃最终重重拍了拍桌子:“这次本宫算是栽在端华这贱丫头手里了!” 且不说玉乾宫如何鸡飞狗跳,李连海刚出玉乾殿,就有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过来跪倒:“公公,出事儿了!皇上要杀掉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您快去劝劝吧!” 李连海一惊:“杀掉所有太医,这实非明君做派啊!到底是怎么了?” 小太监答:“端华公主忽然晕倒,太医说是…说是…” 李连海记得跺脚:“说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太…太医说是…无力回天!” 李连海眼前一黑,也差点晕了,幸亏小太监眼明手快扶住了他:“公公!” “快,快去朝华殿!” 李连海赶到朝华殿的时候,太医侍女乌泱泱跪了一地,昭武帝“砰”地一声又踢碎一个花瓶,怒不可遏:“没用的东西,朕的女儿要是醒不过来,你们都去陪葬也难辞其咎!” 太医院首张太医颤颤巍巍:“皇上饶命,公主她…已经没脉搏了啊…” 第四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4) 昭武帝本就怒到极致,此时听到张太医的话更是目眦欲裂,狠狠踹向跪在地上的张太医:“你废物!” 说罢,抽出侍卫的佩剑,披头就要砍向张太医,李连海进来“噗通”跪在了张太医面前,“皇上,不可啊!” 昭武帝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颓然掉落手中剑,一瞬间如同提线木偶毫无生机:“连海啊,朕留不住她,连我们唯一的女儿也留不住…是不是她在怪朕,朕没有照顾好阿卿,所以她们都不要朕了…阿卿,你醒醒,我是父亲,是你的爹爹啊,乖女儿,你醒来看看爹爹…” 昭武帝此时都已不自称父皇了,他是父亲,只是一位父亲。李连海看着这样的昭武帝,偷偷抹了一把泪,上前劝道:“皇上,公主不会有事儿的,奴才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这孩子自小就福泽深厚,那是皇后娘娘在天上庇佑着呢!” 昭武帝抬头,问道:“真的?” 李连海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 榻上,林落静静躺着,梦里却极不安稳,一会儿是现代车水马龙,一会儿是古代殿堂辉煌,甚至天上众神,黄泉恶鬼,梦里净是光怪陆离。 “林落!” 有人喊她,林落转身,却看不清是谁,林落忽然觉得慌乱,想喊却喊不出来。 救命!救我!林落在心里拼命喊。 “落落,别怕!”女声温柔地对她说。 林落一低头,万丈深渊,她想退后却已经来不及,清晰的失重感 让她浑身发冷,死亡逼近带来的恐惧快把人逼疯。 林落忽然想起,自己本是现代普通女孩儿苏落,阴差阳错穿越古代,才成了南昭公主端华,不过一日,就昏倒了。 所以,这是梦? 林落脑子清醒起来,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朝华殿的床榻上,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见昭武帝一群人担心的脸。林落笑了笑,想喊声父皇,嗓子却疼得厉害。转头,林落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林落觉得不对,低头,看见了自己肉乎乎的婴儿手。不对,这依旧是梦。 躺在林落身边的妇人虚弱地笑了笑:“孩子…” 母…母后?林落脑子乱的厉害。她不是现代的林落吗?怎么会成了幼年的端华公主? 林落想问,却见妇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徒留一声轻叹:“我的儿,母后不能陪你长大了…” 林落从来以为人类的悲欢是不能共通的,然而那一刻林落掉下泪来。 林落终于明白,这位妇人正是端华公主的生母,一生下端华公主就撒手人寰的圣德景荣皇后。 “孩子,时也运也命也。” 不知是谁的声音穿透雾霭,醍醐灌顶般响起。 时也,运也,命也? 她是现代的林落,也是古代的林落,世间哪有什么巧合,不过是因果循环,自有缘法,骨血相同,灵魂想通,谁能说她不是端华公主? 林落忽然笑起来:“谢谢,我懂了!” 说完这句林落又没了意识。 第五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5) 林落依旧没醒,昭武帝已经枯坐在这里三天三夜,胡茬蹭蹭往外长,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张太医,朕听说,以龙肉为引,可治世间百病?”昭武帝突然出声。 张太医心头一震,“皇上,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怎能信以为真?” “朕信!若不信,你们又有谁能救救朕的女儿?!” 昭武帝闭眼,冷硬地命令道:“取匕首来!” 李连海哭倒在地:“皇上,您这是何苦?公主醒了不得心疼?” 昭武帝粗砺的手掌摸了摸榻上林落的头顶:“乖女儿,若是心疼,就醒过来,骂父皇也成…” 昭武帝右手拿着匕首,割断了衣袍袖子,正要往下扎,腰间却感到一股轻轻的撞击。 昭武帝回头,见躺着的林落正费力地对他摇头。 “父…父皇…” 林落只觉的身子虚乏的厉害,提不起一丝力气来,却仍努力喊出一声父皇。林落简直不敢想,她要是再不醒,昭武帝就要把肉割下来给她熬药汤。 昭武帝愣了愣,几乎喜极而泣,“阿卿!朕的女儿!” 苏夏端过来一盏温好的粥,林落被昭武帝亲自端着一口一口喂完了才勉强能说话:“…儿臣不孝,让父皇…父皇担心了。” 昭武帝叹息:“你差点儿让父皇老无所依,是大不孝!” 林落咬着勺子笑了:“儿臣知错。父皇,回去睡一会儿吧。” 昭武帝摇头:“朕就在这儿趴一会儿,朕得看住你了。” 说完,趴在了床榻边上,昭武帝也是真累,再加上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沾着床榻就睡熟了。 林落看着面色苍老许多的昭武帝,想着方才他要割肉做引的疯狂举动,终于泣不成声。 玉乾殿,安贵妃得知林落晕倒之后,抄了三天的佛经,心诚得不得了。 “什么?人醒了?!” 安贵妃一把把佛经砸了,“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白瞎了本宫抄了这么多佛经!” 孙婆子边弯腰去捡,边劝和道:“娘娘这是何必呢?如今后宫里就数您正蒙盛宠,何必跟一个小辈儿的公主计较?” 安贵妃冷哼一声:“皇上都要为她割肉救命了,本宫还能小觑这死丫头?整个南昭就这么一个公主,本宫就没见过这么荒唐的!” 说罢安贵妃起身:“走,去朝华殿!” 昭武帝趴在榻边睡了会儿,就醒了,下意识地就往榻上看,见林落正睁着眼看着他笑,才理了理衣服,坐起身来。 林落伸手摸了摸昭武帝的胡茬,道:“儿臣给父皇刮胡子怎么样?” 昭武帝一愣,点头大笑:“好好好!” 正这时候,守门的小太监过来禀道:“皇上,殿下,安贵妃过来了。” 昭武帝闭着眼,随意地答:“让她进来吧。” 安贵妃出门前特意收拾过的,身穿着素净青裙,裙裾样式也简单至极,一进门就道:“公主可算是醒了,可把臣妾担心坏了。” 林落没有转头,用小刀细细刮着昭武帝脸上的胡茬,答道:“劳贵妃操心了。” 第六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6) 林落声音淡淡的,全副身心都在替昭武帝刮面上:“给贵妃看座。” 安贵妃落座,看了会儿林落给昭武帝刮面,开口笑道:“公主真是孝顺,也不枉你父皇疼你一场。莫说是皇上,这般乖巧伶俐的孩子,臣妾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得不得了。” 林落收了手,昭武帝才坐正了身子,对着贵妃说了打她过来的第一句话:“端华才病愈,你又来这里吵吵什么?” 安贵妃一噎:“臣妾…也是出于好意。虽说臣妾不够资格做公主的长辈,可也是一片爱护之心。得知公主身子有恙,臣妾可是挚挚诚诚抄了三日的佛经,只盼着公主能好。” 林落在心里笑,安贵妃怕是恨她不死吧?这番话是想当着父皇的面讨个庶母的名分以后好拿捏她? 想到这儿林落将目光投向昭武帝,话赶话到这儿端看昭武帝的意思了。 昭武帝对上林落的眼神,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对于安贵妃的暗示,只是淡淡点点头,“你有心了。只是端华不喜欢被人管着,你也别对她干涉免得惹她生气再坏了身子。” 看着安贵妃的脸色,林落差点儿笑出声来,她的父皇啊,可真是… 安贵妃咬着后槽牙堆笑:“皇上这话说的,仿佛公主是教臣妾气的,前几日臣妾也就是与公主意见相左,到最后受罚的也是臣妾,公主哪儿有什么气不顺的?” 昭武帝开口:“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为何挨罚啊?这与端华有什么关系,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之前就别出来乱逛了。” 安贵妃一愣,她这是被禁足了? “皇上,臣妾不是…” 昭武帝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送贵妃回去。” 安贵妃气的胸口闷,回到宜安殿大发脾气,秋荷孙婆子等人跪在地上:“请贵妃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不说还好,一说安贵妃就又想起昭武帝方才说她气坏了端华那丫头的身体,更是怒火中烧,伸手砸了杯子:“皇上这分明是无中生有,端华得了要死的病怎么能归咎到我头上?!扣了本宫月银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禁本宫足,真当我安家是个软包子不成?!” 李婆子叩首:“娘娘慎言,您又何必为个公主生气?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后宫里的那些个才是虎视眈眈。” 安贵妃用手拍桌子:“本宫本以为凭着安家怎么也得过的安稳,没成想后宫里是安分了,可偏偏让个公主气得头疼,你说哪有这样的事儿?!” 李婆子眼睛转了转:“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你说!” “娘娘,您这样…” 安贵妃渐渐平静下来,“拿皇嗣做文章,这能成吗?之前就有大臣说皇家子嗣太过稀薄,可最后被皇上责骂了一顿。” 李婆子道:“即使不成,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不是?” 安贵妃最终点头:“拿纸笔来,本宫这就修书给父兄。” 安贵妃的信传回了娘家,就成了明日早朝一场风浪。 第七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7) 次日清晨,因为端华公主生病断了三天的早朝上,积压的琐事不少。临末了,安定侯终于有机会会朝礼部侍郎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站出一步:“皇上,臣有事启奏。” 昭武帝揉揉眉心:“李侍郎说吧。” 李侍郎跪倒:“皇上,天子家事亦国事。先皇后归去多年,皇上您与先皇后伉俪情深,然而后位虚空多年实在不妥,臣请求重新立后主持宫馈。” 一言激起千层浪,跟着有一个接一个的大臣附议,唯独昭武帝非常安静,一言不发。 李侍郎见此决定再添一把火:“皇上,立后于江山社稷有功无害,请皇上三思。” 李侍郎再次叩首:“皇上,皇后之子才是血脉正统,如今宫里只有端华公主一位嫡公主,甚至庶子庶女也无,子嗣稀薄则江山无继啊!” 张尚书也跟着请道:“端华公主前几日玉体抱恙,臣等实在夜不能寐,皇上您可想过,一旦公主稍有不测,我南昭将陷于何等境地?立后乃长治之道啊!” 这就是安定侯的聪明之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明着说是立后,其实是在说皇嗣稀薄,给昭武帝施压,皇上曾直言不再立后,那么就只有绵延子嗣。只要有了其他子嗣,不论是谁的,端华公主必定会被分宠。 昭武帝一拍龙案:“ 你们不就是想让朕立安家女为后吗?是吗安定侯?” 安定侯这才跪倒:“臣不敢。” 昭武帝冷哼:“天子一言九鼎,当年朕说过不再立后便不再立,至于子嗣,只有端华,其他人妄想!” “皇上!皇上三思啊!”李侍郎是真没想到,昭武帝能固执到如此,“皇上,您不顾江山社稷了吗?!” 昭武帝起身:“江山乱不乱,不是你一句子嗣稀薄说了算的!退朝!” 说罢,昭武帝起身,留下一群大臣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陆续离开,各自回府。 李连海跟着皇上朝后宫走:“皇上,李嫔请您过去用膳。” “回了吧,朕去看看端华。” “哎!” 朝华殿,林落方梳洗打扮完,昭武帝就踏步进来了,今日朝堂上忽被提起故人,昭武帝心里起了涟漪。算来,她已故去多年了啊,如今林落都快十六了。 “端华见过父皇。” 昭武帝扶她起来:“跟父皇还行什么礼?” 把人扶正了,昭武帝看着亭亭玉立的闺女,叹道:“你与你母后真像。罢了,你也没见过她。” 林落目光动了动,“父皇请坐。端华有一事相求。” 昭武帝笑:“何事啊?” “请父皇停了后宫的避子汤吧。” 昭武帝一愣,皱眉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腌臜东西?” 林落摇头:“父皇,女儿听说今日朝堂众臣请求立后?” 昭武帝点头:“你不必理会这些。” 林落开口:“女儿觉得他们说的有理。” “有什么理?他们就是在逼朕!” 林落看着昭武帝:“父皇您听女儿说,女儿是您唯一的女儿。前几日大病,女儿就想着若万一女儿没了,谁来陪父皇终老?那女儿岂不是不孝?” 第八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8) 昭武帝不悦:“胡说什么?” 林落说道:“女儿不是胡说,父皇,我梦见母后了。” “什么?” 从他女儿嘴里听闻他的妻,昭武帝不可置信:“你真的梦到她了?她有没有与朕说什么?” 林落想,得是有多想念一个人,才能连虚无缥缈的梦都相信? 昭武帝以手掩面:“朕没有梦见过她,一次也没有,朕想她想的要疯了,可是她不想见朕。阿卿,你母后是不是怪朕?” 林落拉开他的手:“父皇,母后不怪您,她希望您好好的。” 昭武帝起身,走至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出神:“大臣们说有了子嗣才能江山永固,你说母后希望朕好好的,你说你不能不孝,可是谁又可怜可怜朕?朕就是个没了爱妻的鳏夫,一个孤家寡人,谁来考虑考虑朕的感受?” 林落愣了,没再说话,昭武帝继续开口:“你母后一生下你就去了,十六年了,朕有多想她你们谁知道?朕为什么要给她们灌避子汤,孩子啊,朕这个人较真儿,朕只认她一个妻,只认她生下的一个你…” 帝王家无情,偏偏昭武帝情深不寿,林落跪下,声音哽咽:“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提了。” 昭武帝转身拉起她:“好孩子。” 林落从未想过在古代王权之下还能看见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昭武帝是深情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再被施压。 安贵妃这次倒是淡定了许多,“皇上压下去了?” 孙婆子点头:“是。” 安贵妃冷哼:“本宫就不信此事皇上心里不会有隔阂,端华心里不会恨她父皇,看着吧。” 安贵妃想的很对,也很聪明,人之间只要有了一丝裂缝,必定是种下了一颗日后翻脸的种子。然而她大约不会知道林落会主动请求昭武帝立后添子,昭武帝只会对林落有更多的故人之思。 林落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发愣,安静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前生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林立,命运机缘巧合,想回现代吗?不想。林落想,现代没有昭武帝,不是贪恋荣华富贵,而是昭武帝其人,父爱如山。 “殷离,你出来。” 林落突然开口,暗处影子一动,稍顿了一会儿才显出身影。 “影卫殷离参见公主。” 阴离是身影高大的中年男子,跪着,林落站着依旧显得娇小。 “公主有何吩咐?” 林落眼睛向左看了看,“你去帮我查点东西。” “李守安李侍郎,张泊张尚书,以及杜石华,刘思杰…这些人。” 殷离点头,“查他们与安定侯?” 林落笑出声:“你很聪明。不过他们与安定侯不好查,你随便查点什么,露出点马脚,吓吓他们。” 殷离领命下去,林落才起身:“苏夏,陪我出去。” “公主是要去哪?”苏夏弯了弯腰,问道。 “出宫。” 端华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落却不是能在深宫里呆着的性子,在陌生的环境里被动,林落踏实不下来。 第九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9) “公主出宫了?” 昭武帝听下面人说的时候倒没什么吃惊,“让她出去玩玩儿也好。” 李连海多问了一句:“公主一个人出去的?” “带了些暗卫,安全可以保证。” 昭武帝笑了:“公主让你这么报备的吧?” 传消息的人一愣:“是!” 李连海道:“行了,你下去吧。” 昭武帝这才道:“连海你也是瞎操心,端华可是朕自小就请了女师傅来教的。说一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也不过分。” 李连海点头:“奴才这不也是担心吗?再者说,历来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名可不是咱们公主。” “朕知道,不就是那个江家老三江复嘛,哪里比得上朕的端华?盛名之下谁知道能否名副其实,他要是这次科举能拿个名次,朕就给他个官儿。” 李连海笑道:“是是是,谁都不及咱家公主。不过老奴倒是见过江家公子,年轻人不骄不躁挺难得。” 昭武帝抬眼:“你是谁家奴才?” 李连海哭笑不得,皇上这是太护犊子了:“奴才自然觉得公主绝世无双。” 而此时被当今圣上嫌弃的主人公——江家三公子江复毫不知情,此时正悠闲地酾酒临江,惬意至极。 “子重兄才华过人,我等都是佩服的,就等着此次一举夺魁我们几个为子重兄庆功了!”有一友人举杯笑道。 江复拱手:“云义兄过誉了!在下能力不足,不敢在诸位面前造次。” “哎!”又一人接话:“子重兄就是太过谦虚,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京陵谁人不知你江子重啊!” 江复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一介酒徒而已,来来来,喝酒,喝酒!” 几人举杯,杯盏碰在一起,尽是少年豪气。 “对了,子重兄。前几日公主大病你可知晓?”有人忽然问起这个。 江复点头:“公主是皇家贵胄,又是咱们南昭唯一的公主,复自然有耳闻。” “那公主与安贵妃争执你可知晓?” “也有耳闻。” 那人又问:“那子重认为孰对孰错?” 江复顿了顿:“是非对错不敢妄论,只是贵妃提议由安家人接待他国来使,有干政谋私之嫌。公主与贵妃争执则有失体面了。” “哈哈,看来子重兄觉得是贵妃不妥了。” 江复摇头:“也不尽然,复以为公主既然已经踩了泥泞,就不该重拿轻放。端华公主与其他国家的公主不同,她身上责任重大,但凡有点儿行差踏错,群臣提议立后绵延皇嗣便是结果。” “那子重以为公主如何?” “不知。” 那人疑惑,“不知?” “公主其人,只闻其名,见所未见。” 有人笑起来:“我可听说,公主天姿国色,绝世无双啊!” 江复笑起来,仰头饮了一杯酒:“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皮囊不过表象,如此而已啊!” “食色性也,真有倾国倾城的人儿站在你面前子重你能不动心?在下可不信。” 江复晃晃酒杯:“谁知道呢?” 说罢几人都笑起来,气氛热络至极。 第十章 一梦南柯假亦真(10) 在旁边的另一艘画舫上,林落指着那几位举杯饮酒的人,扭头问苏夏:“那个穿云青色锦袍的,就是名满京陵的江复?” 苏夏点头:“回公主,那位正是子重公子江复。” 林落点点头:“他方才言论,倒是难得的通透。” 苏夏跟着道:“是呢,不然也不会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美誉。” “有如此盛名?” 林落眼珠子转了转:“阿七,出来。” 一身黑衣的暗卫出来:“公主,有何吩咐阿七的?” 林落皱眉:“大白天穿一身黑衣,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暗卫吗?” 阿七:“……” “属下愚钝!” 林落摆摆手:“算了,你先帮我把事情办好。看到那个人了吗?一会儿你把他打晕,带到前面杏花胡同里。” “阿七领命!” 苏夏吃惊:“公主,江公子是得罪您了吗?” 林落扭头:“胡说什么呢,我们素未谋面,怎么会有得罪一说?” “那…” “本公主单纯欣赏他而已。” 苏夏心里说被公主您欣赏可真是时运背。 这边江复与众人推杯换盏,到结束时,已经有些微醺,好友陆陆续续离开,有人问江复是否需要送他回家,江复摆摆手说不用:“子重再吹一会儿江风,你们回去便好。” 然而江复如果知道一会等待他的是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江复慢吞吞走在路上,若非路人闻到轻微的酒气,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些醉了。然而到底是醉了的,反应比平时慢了点儿,江复看到阿七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懵:“敢问…” 阿七不说话,上来直接与江复交手,阿七本就是大内高手,再加上对手是微醉的江复,很快便寻了机会用了巧招一记手刀劈在了江复后颈。 江复大约也不会想到,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真的有人胆大如斯。 江复睁开眼时,已经身在偏僻的杏花胡同了。值得一提的是,杏花胡同虽然偏僻然而独有意境,杏花微雨,连空气里都带着一丝甜。从江复的眼里看去,便是那人静立其中,仿若画中人。微雨蒙蒙,隔着细碎的水雾,那人戴着素白色面纱看不真切。然而就是连脸都看不清,江复心却跳了一下,觉得人间美景不过如此。 “敢问姑娘是…” 江复看了许久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便开口问道。 “我……听闻子重公子才华盖世,慕名讨教。” 江复笑了:“姑娘此举不太妥吧。且不说你我素不相识,姑娘让人把在下打晕,这…” 面纱下的林落偷偷勾起嘴角,声音却是不平,仿佛受了委屈:“江公子怎可血口喷人?方才公子被歹人挟持,若不是小女子命家丁出手制止,恐怕就要被歹人得逞了。公子不说一句谢谢便罢了,竟然还污蔑小女子?” “歹人”阿七:“……” 公主,您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这也太欺负人了,江公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复见林落这么委屈急忙道歉:“姑娘莫怪,是在下的错。讨教不敢当,姑娘有什么要问在下,在下定知无不言。” 第十一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1) 林落清清嗓子:“有一个问题困扰我许久,万般无奈前来讨教,公子若答得上来救命之恩便一笔勾销。” “姑娘请讲。”江复拱手。 林落开口,“历朝历代官吏贪墨银两,屡禁不止,致使国库空虚,百姓贫苦,子重公子可有良策?” 江复顿了顿:“这…” “公子不必急于回答,这个问题既然是屡禁不止的,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答的上来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江复犹豫:“敢问这答案姑娘什么时候要?” “二十天后。” 江复点头:“在下必定尽力而为,成与不成都会给姑娘一个答案。” 林落点点头:“还有一事我需要嘱托,不论答得上来答不上来,今日之事,还望保密。” “这点姑娘放心。” 林落才道:“我自然相信子重公子,今日幸会,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林落转身,才走了两步又被叫住:“姑娘等等。” 林落回头:“公子还有何事?” 由来美人回眸一笑摄人心魂,江复垂下眼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林落笑了笑:“下次见面,你会知道的。” 林落带着苏夏走出了杏花胡同,苏夏终于忍不住问:“公主,您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 “您…明明是您派阿七打晕的江公子,怎么又骗江公子说是您救的他?” 林落扯扯嘴角,“不然呢,说实话会被打的。” 苏夏:“……” 林落拍了拍苏夏的肩膀:“傻丫头,放心吧,他就是一时被绕进去了,要是这等拙劣的谎话都能骗住他,那他子重公子的名头也太虚了。” 苏夏恍然大悟:“这样啊,那公主也不算骗人。” “走吧,回宫,去找父皇。” 确实如同林落所说,江复这会儿早已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是被耍了。什么救命之恩,打晕他的那个人身手与他不相上下,那姑娘从那人手中把他救下难度可不小,很明显,打晕他的就是那姑娘的人。不过,有武艺高强的手下,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江复一时想不通。 “阿堂,二十天后是什么日子?”江复问贴身小厮。 阿堂“啊”了一声,“公子,二十天后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但是科举是在十八天后啊,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科举?” 阿堂惊道:“公子您不会忘了吧?” 江复摇头,自言自语道:“许是我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 江复敲了敲桌子:“别问太多了,你去找些关于吏治的书来。” 阿堂更奇怪了:“公子,科举考试是以四书五经为主,从来没考过吏治方面,您看这么冷门的书做什么?” 江复在书桌旁坐下来:“少废话,你考试还是我考试?” 阿堂只得答应了一声,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江复要的书。 江复抱着书却在跑神,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他怎么觉得今日里见着的那位带面纱的姑娘才是娇颜如玉,风姿独绝呢? 第十二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2) “父皇,女儿回来了。”林落一脚踏进理政殿,满脸笑意地道:“父皇来尝尝女儿带回来的桃酥。” 说完,掰了一块递进昭武帝嘴边,昭武帝张嘴吃了:“味道不错。” 正这时候,李连海拿着一沓纸过来道:“皇上,科考试题初拟完成了,请皇上过目。” 昭武帝接过来看了一遍,点点头:“嗯,下去誊抄吧。” “父皇,我可以看看吗?”林落开口问道。 昭武帝手腕转了个弯儿,递给了林落。 林落倒是认真从头看到尾,不管什么时候,选拔人才都是极为重要的,从考题就可以看出来选拔的人才都是哪些方面的。 认真看完试题林落转头问道:“女儿有一想法不知合适与否?” 昭武帝想都没想:“端华你尽管说便是。” 林落略微调皮地眨了眨眼:“那女儿可就说了?” “哈哈哈,洗耳恭听。” “父皇,这份考题设计还算得当,只是唯有一点,吏治廉政方面并没有涉及。” 昭武帝诧异地看了林落一眼,“吏治?” 林落点头:“不止我们南昭,其他国家同样有官吏贪污现象,小钱贪墨还则罢了,然而如果是军银,赈灾银呢?九尺之台毁于蚁穴,吏治必须整顿。儿臣建议在科举考试中附加吏治题,把问题交给考生,既能选拔出有治国之才的人才,也能提前整一整风气,若是考生建议行之有效,吏治改革可推。父皇以为如何?” 再看昭武帝的反应,几乎是目瞪口呆,他很久才回过神来,大笑道:“吏治之风积弊已久,我儿说得对,说得对!是该整治!我儿有大才啊!李连海,你立刻去礼部让他们在考卷上附加吏治题!” 李连海连连点头:“公主独具慧眼,国之幸事啊!奴才这就去礼部。” 昭武帝朗声:“若不是你是朕的女儿,真该官拜宰相!” 林落笑道:“父皇可是捡了便宜!” 昭武帝点头:“说得对,朕有端华这个女儿,足够了!” 林落心情很好地出了理政殿,半道上却碰上了安贵妃,上次昭武帝虽说让她无事不要出来晃悠,可没说是禁足,有时候一句话端看你怎么理解。林落心里想,这安贵妃倒是会钻话空子,属老鼠的吧? 安贵妃见了林落也不会有好脸色,“呦,公主刚从皇上那儿回去啊?” 林落反唇相讥:“是了,想必贵妃是又要给安定侯以公谋私吧?” 安贵妃杏眼一瞪:“你…” 然而又能说出什么来,林落说的可一点没错,上次御花园之事,确实是她想给娘家人讨些好处没错。外邦来使,南昭为了大国威仪必定会大操大办,谁负责接待都会捞些油水,为什么别人捞的,安家就捞不得? 林落忽然转了笑脸:“上次的事本公主后来想了想,让你们安家操办也没什么不妥,贵妃一会儿进去可以跟父皇说,本公主已经支持贵妃的主意了,如何?” 第十三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3) 安贵妃疑惑地打量着林落:“你有这么好心?” 林落笑的眉眼都弯起来了:“谁承办不是办呢,何况安定侯身份上合适,本公主也是为我南昭的体面着想。” 安贵妃还是不信,林落接着道:“反正最终也是安定侯来办最为合适,我这也是为贵妃省事儿,父皇信任我,你进去这般说能少磨会儿嘴皮子不是?我话已至此,贵妃说是不说都与我无碍,本公主就不与贵妃聊了,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朝着朝华殿走了,剩下安贵妃盯着林落的方向看了许久。 路上,苏夏问:“贵妃历来不喜公主,公主为何要帮她说话?” 林落笑道:“本公主刚才突然明白了,这事儿还真是安定侯办最合适!” “啊?为什么呀?” 林落摇摇头,不再回答苏夏,有些事儿,说明白了,就不好玩了。想到这儿,林落笑的意味深长。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尤其是对于参加此次科举的考生来说。 江宅,江复的书房响起敲门声,“子重,是父亲。” 江复一顿,把桌子上的画卷起来塞进了抽屉里,拿出了本《中庸》摆着,才把门打开行礼:“父亲。” 江老爷走进来:“子重,明日就是科举考试了,你准备的如何?” 江复认真回道:“虽不说胸有成竹,可也熟通经义了。” 江老爷摇头:“父亲不是说这个,我儿有大才,此去考试必定得中三甲。父亲说的是,子重准备踏入官场了吗?” 江复没有说话,江老爷接着道:“父亲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位至阁老,经文帝武帝两位圣君,看上去官运亨通,一片坦途,可其中险恶,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为父这两年请求赋闲在家的原因。” 江老爷看了看桌子上的书:“在看中庸啊?那你可理解什么为中庸之道? 江复答:“不偏不倚,折中调和。” 江老爷点点头:“这个回答,对,也不对。中庸之道是大智慧,很多人在官场急功近利,故而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甚至贪赃枉法,这般虽能谋得高官,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年以后,你且看他便是。当官,既是给朝廷当官,也是给百姓当官,圣君明治,二者不会冲突,若昏君奸臣当道,为父只愿你未肯摧眉折腰,坏了自己的良心。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着急流勇退的后路。” 江复点头:“父亲放心,子重记下了。” 江老爷拄着拐杖站起来:“我儿生来聪敏,这是上天赋予你的,然而切不可自作聪明,切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复点头:“谢父亲教诲。” “古人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谈何容易啊,道理简单,做起来却难,官场不易,需得处处小心。为父就说到这里了,我儿早些休息,明日清晨早为登程。” 江复再次点头,将江老爷恭送出了门外。 第十四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4)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白衣书生已经陆陆续续进入试院,路上还有几个相识的过来与江复攀谈几句。有人谈笑风生,也有人紧张到在试院门口号啕大哭,怎么说也不进去。 总的来说,很乱。林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打哈欠,有点后悔今日过早起床过来看热闹。 江复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见林落蒙着面纱站在那里,心一动,她怎么也在? 然而再看时,林落已经淹没在人海里了。 “子重兄?子重兄!”江复回过神来,张云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查考牌了。” 江复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考试分为三天,第一题主要是考经义和墨义,记忆性的,江复没什么压力,早早地就出来了,毕竟在考场呆着,也是受罪。 主考官们向来对交头卷的多看两眼,江复交上来的卷子自然会被他们几位传阅。 其中一位主考官问身旁的人,“这位便是江家老三江复吧?” “嗯,正是。”一位主考官回答他。 “果真名不虚传,这知识记得扎实,不差一字。” 主考官们的交口称赞江复并不知道,他出了试院门,举目四顾了一番,没有看到早晨的那一道身影,心下略微有些失望,面上却不显。 林落只在试院外待了一会。就困的不行,等考生全部进去之后,她就回去了。江复出来的再快,也是看不到她的。 第二日考诗赋和杂文的时候,林落没再出现,而是选择了在朝华殿里睡觉。 江复今日里没有再找她身影,而是算着二十天后,正是明日,也就是科举考试结束的时候,她说来找他要答案。 “看来明日还要早些交卷才是。”江复自言自语,却被张云义听到了:“啊?!子重兄,你还要提前交卷啊?你知道你昨天第一个交卷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吗?” 江复笑了笑:“云义兄此言差矣,不是子重也会是别人,总会有人第一个交卷的。” 张云义道:“话虽如此,可是…” “别可是了,进去吧!” 诗赋考试既有默写前人作品的,也有指定题目要求赋诗的,今年的题目是“月色”。 这个题目简单是简单,写的出彩却不容易。 江复垂了垂眼帘,在纸上写下:杏花飞雪染青发,美人掩面着素纱。月色不敌人风华,惊鸿照影入谁家。 然后,交卷。 因为昨日,主考官们乃至考生们都对江复有印象,见到他又是头一个交卷也没分散太多注意力,倒是主考官拿过他的卷子看到这首诗时,渐渐皱起眉头:“这…是否文不对题?” “美人掩面…这是在描写月色?” “我认为是在写美人。”一位主考官道。 另一位主考官摇头:“以美人喻月色也说的通啊。” 这就是江复的高明之处,有争议才会出彩,到底是月色还是美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有江复自己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 然而江复没想到的是,因为有争议,这首诗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听到的人都会说上一句自己的看法,更显得诗文妙不可言。 第十五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5)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但凡有点才气的公子闺秀们,都要发表自己的理解,并以见解独到为荣。 当然,后话暂且不提,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帖经和策问,帖经大约相当于填空。而这时候的策问多以古书中的孔孟政治思想为题,从未涉及当世所以当考生们看到附加题的时候全都目瞪口呆。其中,江复的震惊更甚,他笔下的题目正是“吏治,廉政何以行?” 这题目相似到江复心惊胆战。就在不久前,那突然出现的女子还在问他南昭国的吏治该怎么治理,这实在不能轻易归结为巧合。 江复迟迟没有落笔,他想不通为何科举策问附加题会跟林落问他的问题丝毫不差,能够泄题她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把科举试题告诉他? 很显然,江复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二十天后,他隐隐猜到这可能就是林落跟他要答案的方式,就算有作弊之嫌,这题也得答。 其他考生因为一筹莫展,大多都选择了把最后一道题空着,交卷有人,涉及政治问题,宁缺毋滥,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们倒是明白。因为选择答题的人少,所以江复倒成了最后一个交卷的。主考官没再看他的答题,匆匆把试卷密封起来就走了。 江复出来时,试院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阿堂急得跺脚,一见到人就问:“公子,真出了吏治的题?” 江复点点头,阿堂喜道:“不枉公子考前看了这么多吏治的书,这回肯定能金榜夺魁。 江复抬手:“别乱说,这个地方人多眼杂,被有心人听去来做文章麻烦。” 这话说的,难免让人遐想,此时试院门口可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几个走的晚的考生呢。 江复与阿堂主仆两人朝着江宅的方向回去了,粗大的古柳树后却探出一个脑袋来,眼睛闪了闪,跟着离开了。 不知道在多少人的紧张与期盼中,终于到了放榜的一天,位于榜首的名字赫然就是江复,后面跟着的是安定侯府二公子安仲盛,第三位是寒门子弟李承谦,第四位就是张家张云义。 “中了!我家公子头名!得中会元呐!”阿堂喜不自胜,飞快跑回江宅报喜去了,在场既有金榜题名眉飞色舞的,也有名落孙山失意嚎啕的。 “父皇,会试前三甲出来了吧?” 林落用过早膳后去理政殿,一进门就问。 昭武帝抬起头:“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林落笑道:“我来看看是哪儿个大才子题名榜首啊!” 昭武帝招招手:“别站着了,快过来坐,喏,这第一名啊,江家那老三。” 林落眨眨眼,父皇很嫌弃江复? “能中榜首必定有他的本事,父皇快把前三甲的试卷给我看看?”林落催昭武帝。 “看试卷做什么?” “看看本公主给他们出的题,他们答的如何啊?” 昭武帝点点头:“朕倒是忘了,朕也来看看。连海,你去把他们三人的试卷取来。” “哎,皇上公主稍等,奴才这就去。” 第十六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6) “杏花飞雪染青发,美人掩面着素纱。月色不敌人风华,惊鸿照影入谁家。”林落眼神落在了江复的这首《月色》上面,昭武帝问她:“朕可听说这首诗让主考官们争论不休,京城才子才女都在讨论,那么端华以为,他是在写月色,还是在写美人?” “噗,”林落笑出声来,“他写什么只有他知道,下次问问不就知道了。不过我敢打赌,他绝对是在写美人,只不过抖了个机灵,把这首诗写的既是美人也是月色。” “哈哈哈,这小子!”昭武帝大笑:“罢了,哪个少年不风流,由他抖机灵去吧!” 林落接着往下看,看到策问这块写的满满当当地才点点头去看内容:“立法制使奖惩有度…” 三人都答了附加题,要不然也不会稳占榜首,不同的是,江复的答卷是博览群书所得,虽说是拾人牙慧可能根据当下政治情况总结出行之有效的吏治改革措施属实是天赋异禀。李承谦则因为寒门子弟出身,切入点更民生化,正如俗话说“知屋漏者在檐宇,知政失者在草野”,但也因为身在寒门,观点格局不够大。至于安仲盛,林落更愿意相信,他很清楚怎样反贪,因为他就是生在安定侯这最大的硕鼠家里,但是,相比之下他更知道如何贪腐。 林落晃晃手里的卷子,“父皇,几份试卷我拿走了。” 昭武帝点点头:“拿去吧。” 第二日殿试,昭武帝只召见前三甲,安定侯王丞相等几位重臣也在。 昭武帝打量着下面三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暗自点头。 “江复。” 昭武帝在上面叫道。 江复跪下,“草民江复叩见皇上。” 昭武帝道:“当年你父亲江阁老说官场险恶,请求辞官养老,如今你又站在这个朝堂上,是何意啊?” 要说昭武帝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当年朝廷倚重江阁老,官拜重职,江阁老也确实是贤臣,然而才为朝廷效力了十几年就跑来辞官,说官场腌臜辱了他一身清骨,把昭武帝给气的呀,连着一个月嘴里骂的都是江阁老。还养老,你三四十岁养什么老?! 江复抬头:“皇上圣明,草民与父亲人各有志罢了。能为南昭效力,是子重志向所在。” “哼,”昭武帝冷哼一声,把话题看向了安仲盛,笑道:“安家老二不负所望啊,你姑母念叨你好久了,一会儿去看看她。” 皇帝是用一家人的态度,却不代表安仲盛可以放肆,昭武帝最近对他姑姑安贵妃的态度安仲盛也是略有耳闻,哪敢用这个端姿态。 “仲盛多谢皇上恩典。” “嗯。”昭武帝点点头,看向站立着的最后一位:“你叫李承谦?哪里人士?” 李承谦下跪,礼仪还有些生疏:“回皇上,草民李承谦清河郡吉阳乡人士。” 昭武帝上下打量了眼:“寒门出身,能考到前三的确不容易。依朕看,三位都是才学多识的少年郎,就按原来的名次定为状元,榜眼,探花如何?” 第十七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7) “皇上,臣有异议!” 有一道声音极其不和谐地响起,“皇上,臣认为江复事先知题,德行有亏,不配做这状元郎!”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大吃一惊,这位杜大人话里的意思可深了,这不是说江复作弊吗? 连昭武帝惊讶地挑了挑眉,江复却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神情。 “杜大人何出此言呐?”昭武帝沉了声音,张口问道。 这位杜大人跪下:“皇上明鉴,最后一日考试结束时,有人曾亲耳听到江复与他的书童讨论,那书童亲口说江复曾在考前看了大量关于吏治方面的书,这不是事先知情是什么?!” 有大臣反驳:“怎么就不能是押题押中了呢?” 杜大人一挥袖:“押题?这次附加题乃是端华公主定下的,往年从来没有,毫无规律可循,江公子莫不是未卜先知?!” 昭武帝敲了敲桌子:“行了,江复你可有话说?” 江复行礼,道:“回皇上,复确实曾在考前看了许多吏治方面的书。但复当时并不知今年科举会考。” 杜大人问道:“那么请问江公子科举在即,公子不温习科举范围内的书籍,为何要无缘无故看吏治的书呢?” 江复顿了顿,道:“因为有人向复讨论这个问题,复承诺二十日后给她答案。” “二十日后,可不正是科举当天!江公子直说了吧,那个泄题者是谁?”杜大人得意道。 江复摇头:“皇上恕罪,复不能说。” 倘若说是那个女子,自己或许可以脱罪,但那女子就是实打实地泄题了,在这等事情上,江复倔。 昭武帝开口道:“江复你可知道,你若所言不虚,那么此事就全责在那人,你丁点儿关系都无。” 江复点头:“复自然知晓,只是复自有打算。” 昭武帝叹气:“你有什么打算?你宁肯枉费了十年寒窗也不肯招认那人所为那般?” 江复抬头:“皇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昭武帝被气乐了,这傻不愣登的! “你们江家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一面留着自己一身傲骨说官场险恶有所为有所不为,一面又企图往这官场里挤来建功立业。看到没,这就是官场。”昭武帝是真气江家人这臭脾气,也是真爱惜江复这个人才。 此时杜大人站出来:“皇上,依臣看,这根本就是江复信口胡邹的人,泄题作弊的根本就是他!在科举场上徇私舞弊,这就是在偷官!臣恳请皇上惩治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以儆效尤!” 昭武帝没说话,江复也没说话,杜大人一身气势汹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皇…皇上,草民觉得江公子没有作弊!” 一道声音从犹豫转向坚定,江复一愣,看向方才说话的李承谦。李承谦朝他善意地笑笑,转向昭武帝:“皇上,草民觉得江公子没有作弊,草民在乡野就听闻江公子才名,三天考试更是两天都交了头卷,草民觉得江公子状元之名名副其实!” 第十八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8) 昭武帝看向江复:“江复,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了,朕恕你无罪,若不说,就贬为平民,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李承谦急道:“江公子,您就说吧!” 江复摇摇头:“复谢过皇上,也谢过李兄。” 昭武帝放平了眼睛:“既然如此,你就认罚吧。” “复认罚,从此褪锦缎,穿白衣,不入科举,不踏官场,愿我南昭国泰民安,也祝李兄前程似锦。” 江复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殿门外,转身,却见当日杏花胡同蒙面少女倚门而立,眉眼如画,丹唇点朱。 “你…”江复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落噗嗤一笑:“子重公子就这么走了?” 江复眼里终于闪过惊讶:“你是…” 林落朝两边人抬了抬下巴,大臣们呼呼啦啦跪了两排:“臣等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江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笑如四月芳菲的少女是谁:“端华公主?” 林落点点头:“你的答案端华看到了,不愧是子重公子。” 江复拱手,“能为公主效力是复的荣幸,公主无须客气,复先告辞了。” “哎,你别生气呀…”林落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江复。 江复摇摇头:“公主,复没有生气,事到如今,公主切不可承认是您泄了题,否则恐怕圣上怪罪。” 林落惊讶地眨眨眼:“你担心我啊?” “复不敢。” “哼,”林落轻哼一声,本公主还用你担心?” “咳咳!端华,你还要跟这小子聊多久?”昭武帝看着自家闺女站在门口跟陌生男人聊得热络,忍了又忍终于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林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对江复道:“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跟我进去见父皇好吧?” 这种诱哄的口气让江复哭笑不得,明明是她的不是,怎么感觉是自己在不懂事的怄气? “公主无须解释,复跟您进去就是了。” 林落转身走进大殿,江复跟在了稍后的位置。 “儿臣拜见父皇。”林落乖巧下拜。 “起来吧。” 昭武帝声音略有不悦,很显然刚才林落跟江复聊得那么开心让他不满了。 “禀父皇,儿臣是来为江状元郎说上一句公道话的。”林落乖巧的不能乖巧。 江复听到这儿想用眼神阻止她,然而林落根本就不看他。江复内心略微有些担心,就算昭武帝宠爱端华公主,可是否能容忍公主公然挑衅法律? 杜大人上前一步道:“公主,江复作弊已经属实了,公主无须同情此等不择手段的人。” 林落摇摇头:“杜大人此言差矣,当初把题告诉江公子的是本公主,是不是要将本公主也贬为平民?” 昭武帝抬头:“端华,别胡闹!” 杜大人也不信:“公主殿下,当初题是您亲自定的,如今您又说是您把题告诉了江复,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说实话,这也是江复的疑问,告诉他题目,向他要答案,让他高居榜首又一朝枉费十年寒窗,公主她此举究竟为哪般啊? 第十九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9) 林落抬头看向昭武帝,连眼神都不给杜大人一个:“父皇,儿臣这也是给江公子设了一个考验,依本公主看,江公子当得这状元郎!” 昭武帝抬头:“那你说说看,你设的什么考验?” “当日儿臣出宫,偶然间听见江公子言论,见解独到,于是儿臣就让人把他打晕了,临时决定试试他此人如何…” 听到这,昭武帝内心很无奈,无法无天的闺女呦,再欣赏怎么就能直接把人打晕了? 江复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听林落这么说,他隐隐觉得脖子疼。 林落继续道:“事实证明,江公子观点独到,才华不虚,其学广也;事先知题,大方承认,其人诚也;作弊之责,供认有讳,其人义也。如此之人,怎不配这状元郎?” 昭武帝就静静地看着自家闺女夸别人夸的天花乱坠,直到林落停下来时,终于意识到不对。 “当然…当然,能有如此人才为国效力也是父皇治国有方,广纳贤才礼贤下士的结果。”林落话头转的一点儿也不生硬,好听话儿张嘴就来。然而昭武帝不是轻易就能接受在自家女儿心里自己的形象不够伟岸这件事的。 “那个…父皇~” 林落不得已,拉长了声音撒娇,在谁都看不见的角度,她身边的江复偷偷动了动指尖。 “行了行了,你说的都对还不行?”昭武帝不耐烦的摆摆手。显然,昭武帝也抵不住林落的撒娇,江复心里偷笑,别的女子拉长了声音故作娇态只让人觉得作呕,怎么会有人撒娇这般惹人喜?明知道她的目的,却忍不住答应她。 林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跟昭武帝撒娇耍无赖,耳朵尖偷偷红了,却故作正经地跟昭武帝道谢,仿佛没这事儿一般。这些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又是万般可爱。 昭武帝清了清嗓子:“传旨,江家三公子江复才华过人,钦定状元;安家二公子安仲盛,学识不俗,钦定为榜眼;清河郡李承谦,寒窗苦读,矢志不渝,钦定为探花。” “江复(安仲盛,李承谦)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三位少年郎下跪谢恩,大臣也跟着跪:”皇上圣明,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行了,都散了吧。”昭武帝坐的累了,失意可以回去了,大臣们依官位次第涌出金銮大殿,只剩下三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与林落,林落正想开口说什么,李连海匆匆折回来:“哎呦,公主您怎么还在这儿呢,皇上叫您呢!” 林落眼神渐渐无奈,她的父皇可真是操心:“那个,恭喜三位了,本公主先告辞了。” 三人行礼:“恭送公主。” 林落走后,李承谦才与江复道:“恭喜江公子喜得状元啦!” 江复摆手:“李兄不必客气,还要多谢李兄方才仗义执言,李兄若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便好。” 李承谦连连摇头:“不嫌不嫌,江兄抬举了。” 如此,安仲盛倒被晾在一边了,李承谦刚想与他搭话,安仲盛一甩袖子走了,李承谦不明所以,江复拍拍他:“不必在意他。” 第二十章 二八佳人戏才子(10) “父皇,父皇?父皇~”林落一连好几声转着弯儿地喊。 昭武帝一本奏折拍在林落头上,临了也没舍得下重手,声音还绷着:“唉,闺女大了心都野了,外面的小白脸都比父皇来的重要,朕辛辛苦苦养的闺女心都不向着父皇了呦!” 林落“噗嗤”笑出来,“父皇您不正经,您明知道女儿是为的什么?” 昭武帝放下奏折,喝了口茶:“朕就是知道你为的什么才不想答应你。” 林落睁大眼睛:“啊?为什么呀?父皇,这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啊!” 昭武帝叹气:“朕的阿卿要当女帝吗?” 林落一愣:“父皇…” 不是林落多心,昭武帝这问题实在是…… 昭武帝摸摸林落的头发:”乖女儿,父皇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问,你若愿意,朕百年之后就把位置给你,你若不愿意,朕希望你能做个闲散快乐的小姑娘。” 所以他把话给林落明说,就是想让林落自己做选择。 林落点头:“父皇,女儿明白您的爱护,可是女儿更希望为父皇分忧,才对得起唯一嫡公主这个身份。” “孩子,政坛险恶,你是皇家女儿,更是父皇的心尖儿,不需要对得起地位,只需要享受这个位置给你的荣光。” 林落摇摇头:“女儿不愿,女儿想力所能及地保我南昭国泰民安。” 昭武帝或许不懂林落的执着,林落初开异世所感受到的第一抹温暖就是昭武帝的宠爱,钻进心缝儿的最感动的就是昭武帝割肉救子的父爱。一个曾经心灵干涸成沙漠的人,滴水之恩怎会不涌泉相报? 昭武帝抬眼看着空旷的殿宇:“孩子,你还这么小,你受了伤害怎么办呢?” 林落拉住昭武帝的手:“不是还有父皇的吗?女儿相信,父皇一定会护我周全的。” 最终,昭武帝点头:“算了,年轻人有点斗志也是好的,你要从政,父皇不拦着你。这块玉佩给你,你拿着办事儿会方便点儿。” 林落伸手接过玉佩,低头一看,这块玉通体透白,四周镶金,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谢谢父皇!”林落是真没想到,昭武帝把这个给了她:“父皇,如朕亲临哦,您不怕我把您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霍霍了?” 昭武帝笑道:“你哪有那祸害江山的本事?何况,江山打下来本来就是就给后人的。” 这种感觉跟昭武帝的宠爱还不一样,这是昭武帝的信任,帝王多疑,能这么把“如朕亲临”就这么给了人是亘古未有的。 林落眼睛酸酸的,声音有些微变:“父皇…” 昭武帝拍拍她后背,“行了,眼窝怎么这么浅。” 林落眼眶红了红,强扯出一抹笑来:“儿臣谢谢父皇。” 昭武帝笑道:“一家人如此客气什么?不说这个了,用膳吧。” 林落攥着玉佩,用力点点头。一生所幸她有这样一个父皇,一生所幸他都明白。 皇宫内父女两人倒是轻松,今日的状元郎江复心里可是乱七八糟的。 第二十一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1) 从看到科举题目那一刻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然而圣上钦点状元,杜大人跳出来质疑,被指责有作弊之嫌,削去身份贬为平民,门口却看见了“罪魁祸首”,然而又责怪不得,因为她是端华公主。诚然,这一日,确实够跌宕起伏,然而从哪个角度,那么一道身影就挥之不去了。 江复正这么想着,有一美人聘聘袅袅走过来,丹唇未启笑先闻:“子重表哥,一个人想什么呢?姨母叫我来喊你用膳。” 江复才收了心神,回道:“麻烦玉蝉了,我这就过去。” “子重见过姨夫姨母。” 江复与秦玉蝉一同走进花厅,江复的母亲先笑道:“几年没见,玉蝉这丫头怎么就出落得这般好看?” 秦母笑道:“姐姐可别再夸这丫头了,不经夸。” “哎~要说咱们玉蝉啊是真漂亮,京城谁家不知咱们玉蝉花容月貌,人称“京城第一美人”呢。” 确实,京城中的贵女,若论容貌,还真见过没有能把秦玉蝉比下去的。 秦玉蝉被夸的不好意思:“姨母说笑了,什么第一美人不第一美人的,都是人乱传的罢了,姨母才是整个京城最有福气的夫人,子重表哥可是当今状元郎。” 江母心里也高兴,笑的眉眼更开了:“哎呦,玉蝉丫头嘴可真甜。” 秦玉蝉扭头看向江复:“还没恭喜表哥,明日里状元游街的时候,玉蝉一定前去观看。” 江复淡淡点头:“那就多谢表妹了。” 江母听儿子这么冷淡,心里暗骂不开窍,江母是有自己打算的,自家儿子素有才名,如今又是状元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盯着呢,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娶了秦玉蝉亲上加亲。何况,秦玉蝉长的的确好看,跟自己儿子可不就是郎才女貌? 江母自己想的面面俱到,然而自家儿子毫不配合,这个话题只能这么搁置下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第二日杏花开的正好,伴着丝弦唢呐,一路红绸铺地,三人骑着骏马,慢慢行在众人夹道的长街上,皆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皇姐皇姐!我们去看状元游街吧!我包了福泰酒楼顶层的位置,那儿能看的最清。”一大早,林落睡眼朦胧地就被叽叽喳喳的洛笙歌吵醒,拉着她去看什么状元游街。 林落边梳头发边想,为什么会有表妹这种生物,很扰人清梦啊。洛笙歌还在催:“皇姐,你快一点儿。” 福泰楼二层一群姑娘众星捧月般围着秦玉蝉:“秦姐姐今日好漂亮啊。” “秦姐姐哪天不漂亮?”又一女子接道。 “要我说啊,秦姑娘可是最有福气的,自己长的一等一的漂亮不说,还有个状元郎表哥,可叫我们嫉妒死了。”张小姐夸道。 秦玉蝉笑道:“张姐姐谬赞了,玉蝉不敢以美貌自居。” 这位张小姐又笑道:“秦妹妹可是谦虚了,以我看呐,你与江公子郎才女貌,该当这今生得配!” 秦玉蝉红了脸:“张姐姐说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2) 福泰楼三层,林落睡意未醒全,迷迷蒙蒙地吃着糕点,洛笙歌笑了:“皇姐,你都要栽到糕点上了。” 林落淡淡翻了个白眼,“我这样是因为谁啊?” 洛笙歌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不是因为皇姐想一睹三位大才子的风华吗?” 林落低头咬了一口糕点:“谁没见过似的。” 洛笙歌不乐意了,“皇姐,我没有见过啊,我没有见过。” 林落笑了:“舅舅管你管的严是有道理的,就你这性子,放你出来,能把房顶掀了。” 洛笙歌不服气:“皇姐,我哪有?” 林落放下糕点,“行了行了,你要看的三位来了。” “真的?皇姐快过来快过来。”林落再次被洛笙歌拉着一同趴在了栏杆上。 林落低头看去,正当中的是江复,后面稍慢了半个马头的是安仲盛和李承谦。 正巧,江复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林落与洛笙歌站在福泰楼最顶层正往下瞧。两人目光碰上,江复报之一笑,正落在几人眼中。 “秦妹妹,刚才你表哥是看到你了吗?”从二层这个角度,仿佛刚才江复那儿一笑是朝着这儿的,故而张小姐才有此一问。 秦玉蝉摇摇头:“玉蝉也不知。” “行了,你就别在这儿装糊涂了,你表哥不对着你笑还能对着谁?”张小姐又道。 “张姐姐…”秦玉蝉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洛笙歌缩回脑袋:“起了这么个大早,就看了一眼就没了。” 林落坐下来,“你现在知道其实不如在家里睡觉了吧?” 洛笙歌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过就是热闹太短了。皇姐,我们回去吧。” 林落坐着不动:“来都来了,不吃点东西再走,听说福泰楼的味道不错。” 洛笙歌摇摇头:“没意思,想回去了。” 林落道:“那如果我请他们三位陪你一起用膳呢?” 洛笙歌脑袋噌地一下直起来:“真的可以?” “阿七,西城门等着他们,游街结束把他们三位请过来便是。” 阿七出来,点头:“是。” 西城门外,江复三人下了马,阿七抱着胳膊的等候多时了。江复看见阿七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后颈,防着阿七像上次一样直接把他打晕。 阿七:“……” “我家公主请三位福泰楼一聚,不知三位可否同意?”阿七开口道。 江复道:“阿七侍卫确定是请?” 阿七点点头:“三位如果不去,那阿七只能得罪了。” 林落一定不知道,她温柔贤淑的形象全毁在阿七这儿了。 江复尴尬地笑着:“既然公主有请,复不敢不从。” 说着三人就往福泰楼去,等到地方时,林落已经点了一大桌子菜等候多时了。 “见过公主,见过宜安郡主。”三人共同行礼,李承谦因为不认识洛笙歌,所以只说了前半句,这个小小的细节被洛笙歌捕捉到了。 “你是李承谦吧?”洛笙歌认识江复和安仲盛,那么剩下的生面孔就是李承谦了。 李承谦低头:”是,李承谦见过郡主。” 李承谦够聪明,这么一来就把刚才欠的礼补上了。 第二十三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3) 林落指了指椅子,“三位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江复三人坐下,拱手问道:“不知公主找我们三人所为何事?” 林落端起杯子:“一来向江公子赔罪,为当日之举道歉,不知江公子可否大人不计小人过?” 江复也端起杯子:“公主言重了,复并无怨恨,公主无需耿耿于怀,这杯酒,复敬公主。” 林落笑着点点头,举杯失意,抬袖喝了,才开口道:“这二来,本公主是有事求三位。” 安仲盛接道:“公主不必客气,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仲盛在所不辞。” 江复,李承谦也都点点头。 “你们三位也都知道,这次科举考试的附加题是本公主亲手拟定的,一来是为了试试江公子品行,二来南昭吏治腐败之风盛行,本公主也有整顿风气之意,不知三位觉得如何?” 江复三人点头:“公主圣明。” 林落继续道:“三位所答的题目我已全部看过了,真不愧是我南昭栋梁之材,你们所提的方案切实可行,不知三位是否愿意亲手把你们的考卷付诸现实?” 李承谦抬头,问道:“公主,您的意思是…” 林落起身:“意思是,你们既有为国效力的雄心壮志,本公主就许你们便宜行事?三位意下如何?” 三人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一个十五六的金枝玉叶能做成什么,不想重视,却也不敢轻视。 林落笑起来:“可能,本公主说话不太有说服力,那么,这个呢?” 林落拿出玉佩,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三人一惊,连忙下跪:“皇上万岁!” 林落摆摆手:“本公主诚意到了,那么再问一遍,三位意下如何呢?” 江复第一个点头:“复愿意。” 李承谦也跟着站起来:“愿听公主差遣。” 最后只剩下安仲盛,他顿了顿也站起来:“从善如流。” 林落点点头:“本公主谢过三位,几日回去就向父皇提及此事,介时打贪反腐,正我朝纲!” 三人再次跪下:“公主千岁!” 林落满意地笑了笑,才敲敲桌子:“苏夏,把解药给郡主灌下去。” 苏夏点头:“是。” 三人这才注意到洛笙歌从三人落座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如今才知道是被林落下了迷药。 安仲盛和李承谦不由地看向江复,江复也无奈,欣赏谁直接打晕带走,以防偷听,直接给亲表妹下迷药,这位公主的手段可真是…直接啊。 “皇姐,我怎么睡着了?”洛笙歌迷迷蒙蒙地问林落,林落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赶紧想想回去怎么跟舅舅交代吧!” 江复就想起林落把他打晕又自称救命恩人的事儿,果然,这位公主不仅手段黑,还最擅长倒打一耙。 “啊?完了,皇姐,怎么办?”洛笙歌想起她父亲严厉的样子就害怕。 林落安然道:“别慌,我已经很舅舅送了信,说今晚你去宫里陪我几天,一会你跟我回朝华殿便是。” 洛笙歌这才缓了口气:“谢谢皇姐,皇姐最好了。” 江复三人:郡主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吧? 第二十四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4) 因为安仲盛跟江复李承谦不同路,所以三人出来后一人奔东南,两人往正西。 李承谦才问道:“江兄,公主这…” 江复摇摇扇子:“公主是皇室嫡系,所为定是我南昭江山永固。” 李承谦停下脚步:“江兄这是拿我当外人了,谦虽是初来京城,对京城政局也是略有耳闻,公主前些日子才与安贵妃争吵,对于安仲盛当真不介怀?” 江复一笑:“李兄也是说虚话了,公主介不介怀复不知,但是公主高明之处就在于安二公子。” 李承谦一愣:“此话怎讲?” “公主在下一盘棋,你,我,安公子,甚至皇上,皆是这盘中棋,你可明白?” 李承谦拱手:“谦虽愚钝,愿闻其详。” 江复继续道:“安二公子是安家人,安定侯势大已久,吏治之风有弊,皇上不便出手,公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故而公主拟定试题,就是为了选合适的人,连举措都是举子们亲笔写的。” 李承谦恍然:“公主是想隔山观虎斗?” “岂止,她还要安家自相矛盾,复以为,就算安二公子名落孙山,公主也会提拔他。” 李承谦道:“公主是想逼着安二公子反对他父亲?这是不可能的。” 江复摇头:“自然不可能,所以公主要安二公子做的只是小打小闹,无关利益,我们二人才是抽筋剥骨之人。” 李承谦睁大眼睛:“我们?!那安二公子以后是要与我们共事的,他岂会看着我们动他筋骨?” 江复无奈地笑笑:“李兄可知,安二公子既是我二人的磨刀石,又是督察官?公主玩儿的是制衡。” 李承谦半晌才回味过来:“江兄看的透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复摇摇头:“李兄在这京城待久了也会明白的,这京城水深。” “江兄既已看明白,为何甘愿做这网中鱼?” 江复笑而不语。 林落带着洛笙歌回了宫,洛笙歌一路喋喋不休:“皇姐,那个穿青衣的就是李承谦是吗?” “嗯。” “皇姐觉得他怎么样?他的考卷你看了吗?” “看了。” “皇姐,我觉得他寒门苦读真的太不容易,如果不是条件差,一定能是状元郎,你说对不对?” “嗯。” “他长的也很好看啊,站在江公子和安公子面前毫不逊色,丝毫没有贫苦相。” “嗯。” “皇姐你说皇上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官职啊,会不会让他留任京师啊?” “万一他被外调了怎么办?皇姐要不你去说说情?” “皇姐…” 林落:“……” 脑壳疼! 被折磨了一路的林落终于回了朝华殿,洛笙歌还要缠着她再说什么,林落道:“安静点儿,我要睡觉。” “可是皇姐我还有很多话…” “你再说一句我就让父皇把他调到西疆任职。” 屋子终于安静了,林落是真的困的不行,迷迷糊糊就睡了,苏夏过来给她盖好了,对洛笙歌道:“郡主,您也去休息吧。” 洛笙歌:“…哦。” 第二十五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5) 次日清晨早朝,昭武帝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由安定侯承办接待外国来使一切事宜,务必扬我国威,安定侯乐呵呵地应了。 第二件事是设廉政公署,令新科状元郎江复为正事,榜眼探花为副,不隶属于任何部门,遵从吏法,只执行皇帝公主的旨意。 江复安仲盛和李承谦三人跪倒,叩谢圣恩。 昭武帝点点头,道:“起来吧,有什么事宜皆可与端华公主商议,不用过问朕。” 这话意思就深了,这就意味着这个新开的廉政公署是昭武帝赋予端华公主的势力。众臣下了早朝,几位大臣聚在安定侯家里,李侍郎率先道:“恭喜侯爷了。” 安定侯道:“喜从何来啊?” 李侍郎回道:“皇上终于松口来使接待事宜,令郎又喜从高官,可不是双喜临门?” 安定侯笑道:“小儿不过初出茅庐,皇上恩赏赐官罢了。” “哎,侯爷过谦了。令公子一表人才,又是新科及第,那是龙凤之才,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要有二公子十之一二,我也知足了。” “侯爷,”忽然有位大人道:“皇上的新政会不会有所妨碍?” 又有一位杜大人接话道:“对啊,侯爷,小臣家里前些日子被查了,不仅小臣,其他多位同僚家里也有贼人来过,这令小臣实在惶恐。臣疑心是…” 安定侯问道:“可有什么官文丢失?” “那倒没有,只丢了一些财物。” 安定侯摆摆手:“许是家里遭贼了,杜大人疑心太重了。” 然而杜大人心里的疑虑依旧没有散去,他隐隐觉得这事儿和皇上今日新设的廉政公署有关。 见杜大人不说话,安定侯又道:“廉政公署不过是皇上用来哄端华公主玩儿的东西,能成什么气候?何况盛儿也在那儿任职,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知道,还不足本侯放在心上。” 杜大人叹了口气:“侯爷说的是。” 如安定侯所说,廉政公署这边似乎并无动静,一晃已经许多日过去了。 林落在御花园湖边慢悠悠踢着石子,忽然一个身影跳出来拦住去路:“公主!” 林落被吓了一跳:“安二公子?” 安仲盛摆摆手:“不敢当公主一声公子,也太客气了,公主叫我名字便是。” 林落黑脸:“安仲盛,你找我做什么?” 安仲盛笑道:“公主,要不要出宫去玩儿?” 林落一脸懵:“怎么会想起找我?” “我觉得你整日在宫里一定很无趣。” 林落认真问道:“你从哪里觉得本公主无趣?” 安仲盛摆摆手:“也不是我觉得,主要是江…” “公主,城外今日有诗会,我三人想邀公主一同前往。”江复拉这李承谦,接过安仲盛的话头。 “是你们啊?” 江复心里呼出一口气,他当初是怎么觉得安仲盛是个厉害人物的?这就是个傻子吧,差点把他都给暴露了。 林落看看三人:“好吧,去看看也好,就当庆祝你们新官上任。” 林落看了看李承谦,扭头对苏夏道:“去国公府叫上笙歌一起。” 第二十六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6) 京城繁华锦绣成堆,这些从小生活在京城里的公子小姐也会腻,所以京郊的怡然亭便成了少年人呼朋引伴饮酒品茶的清雅去处。 林落从轿子里探出头来,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伴着丝丝酒香,“停。” 林落吩咐轿夫,同行的江复三人也勒了缰绳。江复回头去看,只见林落掀起轿帘跳了下来,裙角成花。 “哎,公主慢些。”苏夏惊呼,洛笙歌也掀开帘子下来。江复不再看林落这边,也从马上翻身下来。安仲盛跑过来,“公主,我们去那边吧。” “哎,玉蝉,那是不是江公子他们?”还是当日福泰楼那位张月如张小姐,杵了杵秦玉蝉的胳膊肘问道。 秦玉蝉打眼一瞧,真是江复,所以对张月如点点头:“是表哥没错。” 张月如笑道:“别光看了,不过去打声招呼,邀请他们过来一起投壶啊?” 秦玉蝉遥指着林落:“那位姑娘是谁啊,表哥跟她好像很亲近的样子,我这么过去不太好吧?” 张月如一看:“还真是,哪家姑娘这么不自重,都快贴到江公子身上了。” “张姐姐别这么说,于人闺誉有损。” 张月如冷哼:“光天化日敢和男人同游还在乎什么闺誉?玉蝉你就在心里捏酸吃醋有什么用,依我看,你就该过去给那个女子看看,江公子到底向着谁?” 秦玉蝉犹豫,“这…” 张月如拉起秦玉蝉就往那边去:“别犹豫了,万一他俩有个什么你哭都来不及。” 两人来到江复这边,秦玉蝉开口:“表哥也过来这边赏景啊?不如过去那边投壶可好?” 秦玉蝉刚看见林落心里就一惊,这是谁生得这般貌美,她看一眼竟然都自惭形秽? 江复还没说话,张月如就开口了:“呦,这是谁?这一张小脸长的可真不错啊?怎么以为凭着一张狐媚子脸就能攀龙附凤压过我们京城第一美人?” 安仲盛投向张月如的目光都有些怜悯了,这蠢货全凭一张嘴真敢说啊,林落是什么身份,整个南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端华公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啪!”苏夏一巴掌打在张月如脸上,张月如一愣,随后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你个贱婢敢打我?我爹可是正三品将军张宽!” 洛笙歌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还带自报家门的?生怕诛不了自己九族吗? “公主,”江复终于开口:“投壶吗?” 张月如还没反应过来,秦玉蝉已经噗通一声跪下来了:“民女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张月如反应过来后腿一下子就软了,公主!南昭国只有一位公主,那个皇上放在心尖儿上的端华公主! “公…公主…”张月如哭了出来,这是惹了大事了,她一定会死的,她们整个张家都要大祸临头了。 “公主…我错了,我给你磕头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张月如跪下砰砰地磕头,地面上并不只是软软的草地,还有小石子,几个头重重地磕下来,张月如已经血肉模糊了。 第二十七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7) 秦玉蝉声音颤颤地开口:“求公主宽恕张月如有眼不识泰山吧,月如死不足惜,但是唯恐损了公主名声万死不足啊。” 林落没说话,秦玉蝉又求道:“表哥…” 被点名的江复苦笑,“公主,这人怎么处理?” 林落抬了抬下巴:“你表妹?” 江复点头。 “挺漂亮的,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林落夸奖道。 “公主天姿国色,萤火之光不敢与皓月争辉。”秦玉蝉回道。 林落点点头:“也很聪明,不知者无罪,本公主就饶你这一次如何?” “可是月如…” “嗯?要不然你把机会让给她?”林落笑的恶劣。 秦玉蝉似是为难:“…玉蝉谢过公主。” “玉蝉,救我…”张月如吓得瑟瑟发抖。 秦玉蝉没有再理她,谢恩之后站了起来,张月如瘫坐在地上,眼神发直。 “皇姐,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杀了算了。”洛笙歌看着林落磨磨唧唧地,干脆说道。 林落一愣,没有说话,按南昭律法,张月如确实难逃一死,然而林落不忍心,不是她多圣母,而是她生活在现代,不习惯动辄得咎。 张月如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公主饶命,月如知错月如再也不敢了…” 林落最后一扭头:“把她丢到牢里关几天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林落转身走了,糟心。 江复跟上去,施礼道:“复谢过公主饶恕表妹。” 林落摇摇头:“这么漂亮的姑娘,本公主也不忍心。” “公主您比她漂亮。”江复脱口而出。话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江复心跳的很快,身体却是僵硬的。 林落笑起来:“这是实话,本公主也觉得我更好看一些。” 江复垂下眼睑,嘲笑道:“公主您可真不害臊。” 林落踢了他一脚:“小心本公主治你个以下犯上。” 江复笑起来:“公主是个善良的人。” “我若善良,就不会跟张月如计较那么久。” 江复摇头:“王权不可侵犯,公主已经足够慈悲。” 林落抬眼,还没说话,安仲盛就跑过来了:“公主,你们俩聊什么呢?” 江复语气微微嫌弃:“安公子不是在与郡主他们在一处吗?” 安仲盛摆摆手:“谁知道郡主怎么了,非缠着李承谦那个寒门出来的穷小子,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我可不愿意被晾着。” 林落看了看不远处,果然洛笙歌前脚跟后脚的缠着李承谦,随口道:“李承谦相貌堂堂,贫而不困,又有一身书卷气,笙歌多跟他呆呆沾点才气也是好的,你别去打搅他们。” 安仲盛不乐意:“怎么都在夸他,他是第三我才是第二,跟我呆一块也能沾才气啊,沾的比他多!” 江复笑道:“我猜在郡主眼里,李兄才是状元郎吧。” 林落点点头:“真叫你说准了。” 安仲盛瞪大眼:“同样是京城三公子,只有我是后娘养的吗?” 林落认真道:“大约是你长的丑?” 安仲盛内心被扎了一刀:“公主,我长的虽然没有江兄好看,可怎么着也是玉树临风吧。” 第二十八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8) “这么夸自己,你也不害臊?”林落说完,觉得这话有点熟悉,转头看江复,对方正在忍笑看着她,林落扑棱把头扭了回去。 安仲盛嚷:“公主你不能这么肤浅!” “为什么不能,本公主就喜欢好看的。”林落理直气壮。 “可是…可是我也很好看啊。”安仲盛弱弱地道。 林落“切”了一声,江复笑道:“公主,不去玩投壶?” 说完,指指怡然亭那边,方才一事,张月如已经被阿七送到京兆尹那儿了,秦玉蝉也没脸呆在这儿,坐上轿子匆匆回去了。怡然亭少了这样两人,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玩乐的兴致。 林落他们几个过去时,有眼尖的立刻过来:“这不是江公子,安公子跟李公子吗?老远就看着像,原来真是你们。不知这两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这就是眼色问题,像方才张月如那种夜郎自大,自己父亲是个几品就已经趾高气昂了,殊不知这京城比她身份尊贵的多的是。像面前这位,未必得见身份高的人,但人家会问,以免失了礼。 “这是端华公主和宜安郡主。” 那人一惊,立马撩袍跪倒:“臣见过端华公主,见过宜安郡主。” 这一声立马在人群中炸开,端华公主?宜安郡主?这是顶顶尊贵的人啊!方才或站或坐的人全都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见过公主,郡主。”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林落和洛笙歌身份尊贵人尽皆知,然而又有几人见过?一个养在深宫闭门不出的公主,一个被父亲看的死死的郡主,他们能立马反应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起来吧。”林落摆摆手,“你们随意就好,本公主也是出来玩儿的。” 还是刚才那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公主,我们正在玩儿投壶,您要不要试试?” 林落点点头,接过一根投壶的箭矢,瞅准了往十几米开外的铜壶里一扔:啪嗒,没中。 又拿过一根:啪嗒,又没中。 林落不服气,又抓了一把,接二连三竟然一个也没扔进去。 安仲盛笑道:“公主,您再扔下去都能给铜壶扎个篱笆了。” 林落瞪他,安仲盛丝毫不以为意,“公主,您好笨啊!” 林落:“……” “咳,本公主累了,不玩了。”林落扔下箭,坐到了一边。 江复也在笑:“公主,您真的不玩了吗?我们还没有乐够。” “皇姐,这个很简单的,你怎么不会啊?” 林落:“……” 一个比一个毒舌,不能对她多一点尊重吗?她是公主哎!她不会玩古代这种游戏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会玩王者和吃鸡吗? 倒是李承谦过来道:“公主,要不我教您?” 林落抬起头,不容易啊,终于有一个表达善意的了,但还是摇摇头:“谢谢啊,我放弃了。” 那边,有人鼓掌:“江公子又投中了!” “江公子好厉害!” “不愧是江公子啊!” 林落:“……哼!” 李承谦哑然失笑。 第二十九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9) “你说,这河里面有鱼吗?”林落指着前面那条河问道。 “当然有鱼了,这边可是以溪深鱼肥着称的呢。” 林落对于洛笙歌突然过来插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只要李承谦在,洛笙歌保准会像蜜蜂看到糖一样。 “你会捉鱼吗?” 李承谦道:“这个倒是会。” 安仲盛过来:“抓鱼啊,我也会!” “我我我,我也要去!”洛笙歌兴奋地不得了。 “不准去!”林落直接拒绝了她。 “啊?皇姐,为什么啊?”洛笙歌哭丧着脸。 林落面无表情:“如果你不怕回家被舅舅打板子就下去野吧。” 洛笙歌撇起嘴:“可是…” 洛笙歌闹着要下去的时候,李承谦已经扔上来两条鱼了,每一条有三四十厘米。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江复,他走过来道:“公主想吃鱼?” “要你管,投壶小能手?” 江复失笑道:“公主你这也太小心眼儿了。” 林落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猫:“本公主跟你很熟吗?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江复坐下来,回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林落笑了:“江复,我可不敢跟你这只老狐狸做朋友。” 这时候安仲盛往河岸上丢了一条鱼,边丢边喊:“公主,接住!” 林落一头黑线:“傻子才要接住呢?” 然后,江复低头看着刚刚伸手接住的鱼一脸无奈。 林落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很有自知之明。” “是是是,我是傻子,傻子江复借花献佛求公主饶了我吧!”江复低声道。 也不知是因为江复声音太好听,还是因为他这般诱哄的语气,林落觉得耳朵根都是苏痒痒的。 “好吧,那本公主就不跟你计较了。” 江复忙点头:“多谢公主大人有大量。” 林落指指地上的鱼,“还不去把鱼处理了?再去找干树枝来。” 江复皱眉:“处理鱼?这也太…有失风雅了吧?” 林落扬眉:“不愿意啊?” 林落承认自己就是恶趣味了,就想看看天天白衣欲仙的江复处理鱼时手足无措的窘迫样子。然而一会儿后,林落看着江复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处理着鱼肉的样子目瞪口呆。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林落是真的没想到。 江复道:“从书本上看的理论知识罢了。” 然而事实却是,自金銮殿知道她的身份后,江某人千方百计打听了林落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吃鱼后,接连几天在厨房里研究,又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让安二把她约了出来。江复连火折子都带了,却唯独没想到林落也想到了吃鱼。 这般想着,江复捡了树枝把火折子吹着,点上了火,林落被这一连串操作秀到:“怎么连火折子都有?你不会打算随时杀人放火吧?” 江复认真道:“我说我未卜先知公主您信吗?” 林落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公主,翻白眼是很不雅的举动,有失身份。”江复提醒。 林落点头拿起手帕,掩唇轻笑道:“本公主信公子个鬼。” 第三十章 三位锦衣少年郎(10) “噗嗤”,江复笑出声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林落挽了挽袖子:“来来来,鱼让我来烤。” 洛笙歌问道:“皇姐你会吗?” 林落点头:“当然会。” 洛笙歌惊讶:“怎么可能?” 林落一本正经地盗用江复的话:“书本上的理论知识。” “什么书会教人做菜啊?”洛笙歌不信。 “《一百种家庭菜的做法》。”林落认真回答。 江复忍不住道:“公主真是博览群书,涉猎广泛。” 林落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当然。” 江复和洛笙歌都以为林落只是说着玩而已,直到他们看着鱼越烤香味儿越弥漫出来。 “皇姐,你真的会烤鱼啊?我要吃第一条!”洛笙歌看着林落满眼都是小星星。 “别闹,第一条鱼给劳苦功高的人吃。”林落边翻鱼边道。 江复插话:“那就谢过公主。” “哦,不是给你的。”林落笑的恶意。 “最劳苦功高的不应该是我吗?” 林落摇摇头,“笙歌,你说劳苦功高的是谁?” “当然是李承谦李公子啦,这么冷的水他们在里面捉鱼多辛苦。”洛笙歌回答的毫不犹豫。 林落点点头:“嗯,喊他们上来吧。” 李承谦接过烤鱼受宠若惊:“公主您怎么亲自动手?臣不敢啊。” 林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本公主有那么吓人吗?你太拘谨了。” “谢…谢过公主。”李承谦双手接过了鱼。 “公主公主,第二条给我好不好?”安仲盛要求。 “安二你可不厚道,第二条应该是江某的。” 安仲盛不服气:“凭什么?” 林落笑眯眯对安仲盛地道:“别听他的,第二条给你。” 安仲盛高兴了:“谢谢公主!” 江复黑了脸:“那第三条应该是我的了吧?” “第三条是笙歌的,你别跟小姑娘抢。” “那第四条…” “第四条当然是本公主自己的,你真当本公主是丫鬟了?”林落理直气壮。 “第五条总该是我的了吧?” “第五条是父皇的。” “第六条呢?” “我们只抓了五条。” 林落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江复算是看出来了,林落就是诚心耍着他玩儿。 看着江复黑脸,林落才把鱼递给他:“呐,本公主的给你。本公主跟笙歌吃一份就好了。” 林落就是闲着逗人玩,把人气的不行了再去哄,也亏了这身份,要不然天天被打都是应该的。 “吃好了就回去吧,苏夏,把这条带着回去给父皇。”林落拍拍手站起来。 “父皇,我回来了。” 昭武帝打量了一眼林落,头疼道:“哪里来的泥猴子?” 林落从背后拿出鱼:“父皇尝尝。” 昭武帝嫌弃:“宫外不干不净的东西,朕可不吃。” “这是女儿亲手烤的。”林落一脸期待。 昭武帝改口:“那朕就尝尝。” 林落笑眯眯地递上去,昭武帝边吃边嫌弃:“盐都没放,就这么烤了一下,也没见你嘴刁,一个公主去烤鱼,像什么样子…” 林落就在旁边笑,也不说话,她就知道,她有世界上最可爱的父亲。 第三十一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1) “哼!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简直欺人太甚!” 安定侯把杯盏摔了一地,大发雷霆。安定侯夫人端着羹汤走进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能因为什么?几个小国的使者马上就来了,财务方面竟然要通过廉政公署的审批?每个款项还要交代得清清楚楚?皇上也太宠端华公主了,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安定侯一口气当当当把话都倒出来了。 安定侯夫人摇摇头:“妾一介妇人不懂什么朝政,只是公主此举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安定侯道,“夫人,你以为这些你凭什么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凭朝廷给的年俸?你以为凭什么你出去能高人一头,凭你安定侯府夫人的地位?别傻了,地位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安定侯夫人嘴唇都在颤抖:“老爷您这是中饱私囊啊!” “中饱私囊?怎么,嫌钱脏?如果不想饿死,我告诉你,你回去好好劝劝你那廉政公署的娇儿,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俗世!” 安定侯夫人不可置信:“你这是要利用盛儿给你行贪污之便?!” 安定侯理所应当:“为父隐,有何不可?” 气氛安静下来,安定侯夫人跪下来:“老爷,妾不愿。” 安定侯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夫为妻纲,三从四德?!” 安定侯夫人站起来:“老爷满嘴仁义道德,又知道什么是三纲五常?妾不过无知妇人,只希望我的怀儿盛儿能懂仁义,知廉耻,正直善良,谁要是想带坏他,妾就跟他死磕,老爷您也不例外。” “啪!”安定侯甩足了力气给了安定侯夫人一个耳光,“王氏!你是要造反吗?” 王氏抬起头,铮然道:“老爷若是觉得妾不对,休了妾便是,但是您要是让我的盛儿走了歪路,妾定要三跪九叩面见圣上,告你个欺君枉法之罪!” “你…”安定侯指着王氏,最终拂袖而去。 廉政公署的办公地点就在宫内的公明堂,对于林落以及他们三人都是极其方便的。早朝后,安仲盛跑过来嚷嚷道:“好你个礼部侍郎!要不是我们盯得紧,银子就被你个老东西巧设名目弄走了。” 林落拍拍桌子:“吵什么?” 安仲盛声音降下来:“公主,您好厉害啊?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巧设名目的?” 林落道:“他们还能使出什么?你觉得接见外邦来使的茶水费会有一百两?茶叶是金子做的吗?何况他们来直接拜见父皇,宫里自有茶水餐点。” 安仲盛不解:“茶水一百两不是很正常吗?” 李承谦道:“安公子啊,其实茶水没那么贵,最好的也就五两一斤而已。我们穷苦人家二十两银子够用一年了。” 安仲盛惊呼:“二十两?我吃顿饭就要三十两!” 林落一巴掌拍下去:“所以还不省着点?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你一顿却要顶人家一年开销,亏心吗?” 第三十二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2) “我这算什么,您才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公主千金,您就不费银子吗?” 林落理直气壮:“我是公主啊,整个皇宫里就我一位公主,你想想如果再多些皇子公主什么的,得多大开销?本公主的存在就是为了省银子的。” 安仲盛道:“还能这么论?” 江复笑了:“公主说的有道理。” 李承谦心一直在正事儿上:“李侍郎巧设名目不成,岂会善罢甘休?” 林落神秘一笑,“那你猜猜,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李承谦认真回答道:“要么收敛朋党,要么就上书朝廷请求继续拨银。” “江公子觉得呢?”林落挺完李承谦的话,问道。 “李侍郎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了。”江复笃定。 安仲盛不解:“为什么啊?” 林落扭头看向安仲盛,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仲盛震惊:“公主,您要干什么?” 林落摇摇头:“只是突然觉得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江复和李承谦都心知肚明,这次的事儿对于别人可能是一次巨款,但对于安定侯来说也就是些油水可捞,他不会因小失大,所以会选择忍了。只是安仲盛也不知是怎么在安家那种虎狼窝里长得这么没心眼儿的,李承谦这个外地人都看明白京城这点形势了,安仲盛却身在局中不自知。 然而显然江复和李承谦腹内辗转安仲盛丝毫不知,“公主,我比您还大一两岁呢?话说您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林落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什么?” “公主,虽然我出官宦世家,长的又英俊潇洒,跟公主相配也算是郎才女貌,但是深宫似海,我是绝对不会屈从您的…”安仲盛一脸视死如归。 林落满头黑线:“走,你跟我出来。” “去哪儿?不会是找皇上赐婚吧?”安仲盛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啊。 林落一言不发,拉着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的安仲盛进了太医院,张太医带着一大帮子出来见驾。 “公主,您这是…” “给他开药!”林落一脚把人踢给了张太医。 张太医不明所以,“容老臣先给安公子号脉。” 说完手就搭在了安仲盛手腕:“公主,安公子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啊?” 林落道:“本公主说的是给他开药,谁管他有没有病症?给本公主开最苦的药!” 张太医依言只能开了些补药,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安仲盛每天被逼着喝苦得要命的补药,喝到流鼻血。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林落拉着安仲盛去太医院后,公明堂只剩下李承谦和江复。 “江公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李承谦发现刚才开始江复状态特别奇怪,喊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一直看着外面的红皮儿宫墙发呆。 李承谦自顾自笑起来:“江兄有没有觉得公主很可爱?” 江复才接口道,仔细听声音还有些凉意:“她是公主,你冒犯了。” “我以为,我们三人与公主已经是朋友了,不信,江兄有机会自己问公主?” 江复垂下眼睑,没再说话。 第三十三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3) 南昭,北泰,东翊,西廊四国并立,周围各有小国依附生存,吴越,玉门,鲁安三个国家就是南昭的附属国,俯首称臣岁岁纳贡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不过有道是谁都不会永远甘居人下,最近边境小国已经有小范围的骚动,所以昭武帝也是希望通过这次面见使者扬一扬国威。 “所以他们是来打架的?”林落趴在龙案上,一脸认真地问。 昭武帝噗嗤一乐,自己这闺女有时候聪明地很,有时候也傻兮兮的。 “他们哪敢?”昭武帝语气淡淡的,然而其中大国霸气显山露水,林落眨巴眨巴眼:“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对他们耀武扬威了?” 昭武帝点点头:“可以。” 这得亏了林落是听话的孩子,但凡坏一点的,搁昭武帝这个劲儿,能让林落把南昭霍霍没了。 “对了,你这次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昭武帝想起最近安定侯拉着的臭脸就想笑,也骄傲。所有人都以为林落几个人是胡来,然而就是这样才能扮猪吃虎让安定侯吃了个小暗亏。 林落坐直了,问道:“那有奖励吗?” 昭武帝头也不抬地回道:“你想要什么就说吧。” “银子!”林落眼睛都在闪着光。 “就这个?”昭武帝是挺诧异的。 林落想了想又补充:“金子也行。” 昭武帝乐:“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贪财,以后朕的钱不都是你的吗,罢罢罢,你要多少,直接去国库里拿。” 林落乐颠颠地点头,“谢谢父皇,那我可就去搬了。” 林落确实爱财,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有多清醒地认识世态炎凉,就有多认真地爱钱。对这类人而言,钱是安全感的来源,如今虽然是衣食无忧的身份,这个习惯还是没改掉。 皇城就这么大,除了深宫秘事,也没什么传不出去的,尤其是像林落这样大张旗鼓去国库搬银子的大动静。也就一下午的工夫,皇城里消息灵点儿的都知道了。 苏夏看着一箱箱的银子往朝华殿搬不明所以,“公主,您这是…” 林落看着这些箱子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样?都是本公主的了。” 苏夏直犯嘀咕:“您要这么多银子干嘛用?吃的用的都齐全,没有用钱的地儿啊,再说皇上每个月给您的月银,那个是按着太子的份例还多一成呢。” “谁会嫌钱多啊,本公主摆着看不成啊。” 苏夏叹了口气:“以前也没发现公主您是个爱财如命的,这名声可不好听。” 林落拍了拍箱子:“名声都是虚的,哪有钱实在?再说了谁敢说本公主一句不好啊。” “没人敢是没人敢…老话说咱要以德服人不是…” 林落道:“老话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好了好了,你个小丫头哪来的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把钱给我收好了,我去小睡会儿。” 林落不跟苏夏贫了,自己转身里卧躺着了,苏夏也是无奈,只能吩咐人把箱子抬到库房里放好了。 第三十四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4) 三日时间说迟也迟,说快也快,对终日无大事的南昭来说,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玉门派来的是他们的丞相,杨成瑞,吴越来的是誉亲王,鲁安比较特殊,是三皇子带着和安公主来的。从这个使者安排上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问题,那就且等着吧。 关于谁来迎接使者,昭武帝大手一挥,直接派了丞相和江复过去,一位是朝中肱骨,一位是科举新秀,这样的安排足以应付场面了。 闲话不提,三小国使者由林丞相和江复等人迎进宫后,三国来使俯身便跪。听腻了的开场白又说一遍,昭武帝摆摆手让他们起来,接下来就是赐座设宴。 说来昭武帝真的是一个仁慈的君王,对于小国的小打小闹很多时候都是听之任之的,这就是真正的上位者的权利。 林落记得昭武帝曾对她说,真正的权利,不是杀戮,而是宽恕,就凭这一句,林落就想为昭武帝竖起大拇指,一个皇帝,能突破时代局限性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子。 “众位使君一路辛苦,我南昭已设下美酒宴筵,望诸君不嫌。”昭武帝一拱手,请诸位落座了。 玉门丞相起身,端起酒杯道:“上国皇帝客气了,我等本是番邦小国,岁岁称臣,年年纳贡,能得上国皇帝如此礼遇,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鲁安三皇子殷无愁也跟着道:“吴越丞相说的有理,我东翊三国一进京陵,就深感南昭繁荣昌盛,人杰地灵。听闻这次接见我们的就是新科状元,是否?” 这就把话题扯到江复身上了,此时江复正在支楞着耳朵听安仲盛与李承谦讨论林落为什么还没来。 昭武帝咳嗽一声,:“江复,叫你呢。” 江复起身:“皇上恕罪。” 昭武帝笑道:“想什么呢?” 江复只赔笑,不说话,昭武帝也只是一句闲问,江复扭头向殷无愁:“殷皇子客气了,小臣才疏学浅,不过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而已。您才是皇室贵胄,身份顶尊贵。” “哎,江公子谦虚了。您才名远播,不仅我,就连小妹也对公子才华钦佩不已。” 说这些话,殷无忧站起来了:“皇兄说得对,江公子高才,无忧佩服之至。” 这话就有点…本来鲁安带着公主来就让人多想,现在又直白地对江复表示钦佩,莫非有和亲之意? 江复也是微愣,随后说道:“公主您客气了,小臣与公主本属两国,您能听到这些虚名,想来是复行事招摇,思及此复愧不敢当公主一声夸。” 安仲盛正喝着水都差点儿呛着:“这也太毒了。他这意思是被公主另眼相待是造了孽了?” 李承谦提醒他道:“你小点声,别让人公主听见了。” 安仲盛压低了声音:“你说他是不是有厌女症?” 李承谦喝了口茶:“哪有这个病,江兄哦,这个样子怕是心里有人。” 安仲盛八卦道:“谁呀?谁呀?” 第三十五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5) 李承谦道:“你想想他对谁特殊,八成就是谁喽。” 安仲盛也是真的挺认真的想:“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嗯…他表妹秦玉蝉?” 李承谦摇摇头:“那是他表妹,特殊点儿很正常。” 安仲盛不服了,“表妹怎么了,京城第一美人呐,我要有这么个表妹,我都想吃窝边草。” 李承谦笑道:“你吃不吃窝边草我不知道,但江兄可不是吃窝边草的人。” 安仲盛喃喃自语:“其实说起来,公主长的比秦玉蝉还要好看。” 李承谦往那边使眼色:“鲁安公主此来想必有和亲之意,你觉得公主好看,可以向皇上求娶。” 安仲盛轻轻拍了他一巴掌:“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李承谦才笑:“你不觉得江兄对公主很殷勤吗?” 安仲盛摆摆手:“这有什么的,她是公主啊,而且长的就赏心悦目,还那么厉害…” 李承谦闭嘴了,他看出来了,安仲盛就是个没脑子的。 而此时京陵街头,安仲盛所崇拜的林落正和苏夏在京陵街头闲逛。 苏夏提着一堆东西愁眉苦脸:“公…小姐,我们真的不回去吗?” 林落一头黑线,公小姐什么鬼? 苏夏见林落不回答,不死心道:“小姐,这种日子你不回去合适吗?贵客们都等着。” 林落依旧不理她,在最后被叨叨地烦了,直接威胁:“信不信我使轻功把你丢在这儿。” 苏夏终于安静,愁眉不展地继续跟着林落在大街上晃荡。 忽然前面人头攒动,一堆人围着什么在看,围观者大多是女性,林落凑热闹:“走,过去瞧瞧。” 走进了才发现,一红衣男子眉目潋滟,极尽妖娆之态,嘴里说着不正经的挑逗,引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 “小姐…这也太…” 苏夏觉得不像话,拉着林落就想走,林落倒是觉得没什么,也难得能在这儿见到小说里才有的妖冶男子。林落又打量了红衣男子一眼,却与他的眼睛撞上了,那双好看至极的桃花眼朝她弯了弯,轻笑道:“得见美人,三生有幸。” 林落也笑:“同幸。” 那男子轻轻拨开一堆围观群众走出来,“不知我可有幸请美人喝杯茶?” 林落点点头:“自然。” 男子一笑:“那美人可要拉紧我啊。” 说着,男子伸手就要抓林落的手腕,林落往后退了退,男子只抓住了衣袖。 “哈哈,美人可真是…”男子提了内力,两人快步消失在街头,留下苏夏提着东西目瞪口呆:“公…公主被人调戏了,还跟着那人走了?” “阿七!你给我出来!”苏夏炸了。 阿七从树影走出来,苏夏叉着腰,“你是怎么当差的?就看着自家主子不见了。” 阿七开口:“苏夏姑娘不必担心,那人武功在公主之下,且公主给了我手势让我不必跟着,她自有安排。” “你…”苏夏还是生气,把东西往阿七怀里一堆:“愣着干什么?回宫啊!” 第三十六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6) 京城的一处茶楼,红衣男子左手支颐,右手拈杯,“这茶不错,美人不尝尝吗?” 林落摇头:“粗食淡饭惯了,喝不惯好的。” 信口胡乱扯这方面,林落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男子一笑:“忘了自我介绍,在下玉焱,美玉的玉,三火焱。” 林落玩儿着杯子,“听起来像个姑娘的名字。玉公子,失敬。” 玉焱又道:“那敢问姑娘芳名啊?” “你该知姑娘家名讳不可乱问,否则怕是要被当成登徒子送去官府。”林落回道。 玉焱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不是什么正经人。姑娘敢一个人跟我过来,怕也绝非等闲之辈吧?” 林落丝毫不担心身份泄露,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玉焱状似认真,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勾人:“我猜,姑娘是专拿我这种登徒子的女捕快?不然一见姑娘,我怎么就有种想要束手就擒的感觉呢?” 林落差点被口水呛着,真没想到,在古代也能碰上土味情话啊。 林落心里乐过之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你是从还是不从呢?” 男子笑起来,胸腔起伏:“怎么,姑娘这架势,可是要强抢良家男?” 林落白眼:“你算什么良家?” 玉焱点头:“确实。那以茶代酒,你我交个杯,我就从了捕快大人,如何?” 林落嫌弃:“交杯就算了,为你一颗树放弃一大片森林不值得。” 这句话玉焱没听过,但也大概知道林落是怎么意思,“呵,姑娘可真是花心。” 林落端起茶杯:“彼此彼此。”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玉焱目光动了动,话倒是少了,一杯一杯地喝着茶,突然林落身子晃了晃,哐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玉焱站了起来,走到林落身边,看着闭着眼睛的林落,啧啧道:“真是个绝世的美人…” “阿嫦,把她带着,我们走。” 女暗卫出来,扶着林落,三人走出了茶馆。 林落再睁眼时,是被一股子脂粉味儿熏醒的。 “醒了?”玉焱倒是诧异:“醒的挺快。” 林落拧拧鼻子:“什么味儿,熏死了。” 玉焱动了动鼻尖:“你可真挑剔,我觉得还好。” 林落晃了晃胳膊:“对于你这种经常出入烟花柳巷的浪荡子,是挺习惯的。” 玉焱“哦”了一声,“猜到了?不愧是公主殿下。” “看来对于我的身份你很清楚。” 玉焱笑道:“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人群里最美的女子,定然是了。” 林落眨巴眨巴眼,心里想着:早知道他是这么判断的,就应该让秦玉蝉来背个锅。 “说吧,你绑我来要干嘛?” 玉焱真的觉得林落是个奇人,被绑过来既不问他是谁,也不问刚才是怎么昏倒的,还动动鼻子自己猜出了这是青楼。 “公主殿下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林落不答反问。 玉焱俯身逼近,眼睛里都是含着笑的:“我可是倾慕公主殿下已久,您就不怕我一时把持不住,做些什么失礼的事?” 第三十七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7) 林落看着对方艳丽的脸逼近自己,不退反进,这下两人的距离只剩半寸,彼此的呼吸都打在对方脸上。 林落半垂着眼,呵气如兰:“我觉得,我不吃亏,试试,嗯?” 此时的林落浑身气质简直是一个勾人的狐狸,玉焱鬼事神差地又凑近了一点点,胸腔里的心砰砰地砸着,耳朵尖都偷偷红了。 “林落!”玉焱终于在要亲上去的时候反应过来,退了两步,声音带着微恼,连公主也不叫了。 林落一笑,又是勾魂摄魄:“怎么?不继续?” “你…你怎么这样讨厌?!”此时林落跟玉焱绝对是颠倒过来了,林落像个霸道总裁,玉焱反倒像个被调戏地满面娇羞的小娇妻。 “讨厌吗?我以为,你会喜欢。”林落面不改色地继续撩。 玉焱不再说话了,再看林落一眼,怕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要说林落担心吗?这还真没有。撩人这种事儿,尤其是对玉焱这种风流的,就看谁比谁直白。想到这儿林落心内偷笑,幸亏看的霸道总裁文多,不然对上这只狐狸就输了。 “我…”玉焱想说我喜欢,又觉得不像话,紧了紧嘴巴,头扭到了一边。然后还是想问了:“公主,您对谁都这样吗?” 林落笑了笑,“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把本公主绑来的。” 玉焱突然问:“你是不是没喝?” 林落点点头:“嗯,没有。” 玉焱愣了,“那你…” 林落被逗乐了:“本公主就是好奇,玉门五皇子千里迢迢混进使臣队伍是要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啊?” “喻焱,口俞喻,三火焱,五皇子,你可不诚实。” 喻焱坐在了椅子上:“你不也没告诉我真名吗?什么洛琳。” 林落站起身,掸了掸衣裙:“行了,我得走了。” 喻焱也跟着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再出宫?” 林落噗嗤乐了,“再出宫还等你把我绑来吗?” 喻焱嘟囔:“不是也没绑成嘛,别计较了。” 林落摆摆手:“行了,我回头和杨丞相说一声,给你加个凳子。” 说完,林落抬脚走出了青楼。此时恰逢天色已晚,宫中宴会已经散了,好巧不巧的是,江复就坐着马车从门口过。江复眼睁睁地看着林落从青楼走出来扬长而去,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再看时,马车和人已经远了。 喻焱有坐回在凳子上,喊人:“阿嫦,我心跳的很快。” 女暗卫面无表情:“殿下,您心动了。” 喻焱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 阿嫦又道:“那她呢?” 喻焱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她…她就是在耍人!” 女暗卫不再说话了,喻焱还在自言自语:“可是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很美,也很聪明,笑起来很好看,怎么会有这样的她呀…” 女暗卫偷偷翻了个白眼:“殿下,您还是想想如何跟丞相交代吧。” 喻焱坐起来:“对,你去让人给我准备衣服,我明天还要见到她。” 女暗卫闭嘴了。 第三十八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8)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林落一回宫,苏夏就着急忙慌地道。 林落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本公主这不是回来了吗?” 苏夏摇摇头:“公主,别说您是公主,就算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能当街与男主调笑,这传出去,对您的声誉有损啊。” 林落也不理苏夏的叨叨,心内唏嘘,古代可真不自由,自己都是公主了,也过得不自在,更别提那些终日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 “对了,今日父皇有过问吗?” 苏夏点点头:“问了,说您整日往宫外跑不像话。” 林落抬起脑袋:“父皇心情不好?” 苏夏点头:“奴婢听说朝堂上出了些事情,所以皇上心情不好是应该的。” 林落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那些小国闹的,送来了一个什么藕丝琴,欺我南昭无人能弹…” 今天宴席上,其他两国都分别献了重礼,偏偏到吴越的时候,誉亲王拿出了一个什么藕丝琴。藕丝琴是用莲藕的丝做成的琴,那玩意儿何其脆弱,一碰就断,更别说弹了。誉亲王说南昭人才济济,希望南昭可以找出一人弹响这藕丝琴。如果有人能弹,吴越必当安分守己,年年称臣,岁岁纳贡。如若无人,吴越可是不服你南昭,回去就举兵入境,拔一把老虎须。 林落听得目瞪口呆,吴越这波操作也太秀了吧?说出兵就出兵,要么是不自量力,要么就是蓄谋已久啊。 “钟无艳弹的那把藕丝琴?”林落想了想,觉得有点儿耳熟。 苏夏没听过:“公主,钟无艳是谁?” 林落才道:“说了你也不知道,父皇怎么说?” 苏夏道:“还能怎么说,满朝文武没一个人能弹,皇上只能许下三天的时间,下了圣旨说谁能弹响这藕丝琴必有重赏。可是,依然没人。” 林落听到这儿也不打算睡了,“走吧,去父皇那儿看看。” 昭武帝一般下了朝堂都会在养神殿呆上一会儿,理政殿后妃不可以进入,但是养神殿没有这个规矩,所以后妃来献殷勤是常有的事儿。 “父皇,呦,贵妃也在?” 林落的朝华殿离后宫有一段路,她平时也不乐意后宫去,后宫人不少,蹦哒地欢的也就那几个,安贵妃最近也没作妖,所以林落有日子没见着安贵妃了。 安贵妃倒是挺热情:“公主来了,皇上念叨着你呢,在外面玩儿的可开心?” 林落扯了扯嘴角:“挺开心的。” 昭武帝伸伸手:“端华,过来这儿。” 林落走过去看了一眼安贵妃端来的安神汤,问昭武帝:“父皇可是为藕丝琴烦心?” 昭武帝点点头:“吴越有备而来,成心要扫我南昭脸面,偏那藕丝琴实在是碰不得,谁人也弹不出曲调来。” 林落还没说话,安贵妃倒是起身了,“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蠢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昭武帝道:“成与不成,你说便是。” 第三十九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9) “皇上,臣妾觉得,既然那藕丝琴丝弦实在是纤细,我们便不去碰它。若想奏响藕丝琴,只需要找个人台上佯装弹琴,让乐伶在隐蔽的地方躲着弹奏普通的琴即可。” 安贵妃说完,不仅昭武帝,叫林落都惊讶地动了动眉梢,只不过昭武帝是惊讶于安贵妃竟然能想出如此巧计,而林落则震惊于这个方法居然与当年钟无艳所用的方法一模一样,可别告诉她,安贵妃也是异世人。 林落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安贵妃确实不像,从言行来看,应该确实是古代人没错,历史是存在偶然的。但是这个主意又不像是安贵妃这种直愣愣的脑子能想出来的。林落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不想了。 “好!好!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朝华,你觉得呢?”昭武帝笑着问林落。 安贵妃当即就不乐意了,明明是她的点子,皇上怎么还要过问林落。林落说好了还好,林落要是说不好,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林落张口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个主意不合适。” 安贵妃当即反驳:“怎么不合适了,你知道这是我废了多大的劲儿得来…想来的主意吗?” 林落噗嗤一声乐了,果然不是她想出来的,这安贵妃也太沉不住气了。 “贵妃稍安勿躁,贵妃这个主意只对普通人合适,誉亲王几人都有武艺,习武之人耳朵最为灵敏,很容易判断出声源,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林落给安贵妃分析完,安贵妃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这…皇上,臣妾才疏学浅也是存了一片分忧之心,公主这番话实在是让臣妾汗颜。”安贵妃转向昭武帝,真觉得有点委屈了。 昭武帝拍拍安贵妃的手:“难为你了,回头让内务府给你送点东西。不过朝华说的有理,朕也是忘了这一点,这个办法确实行不通。” 安贵妃得了宽慰,脸色恢复少许:“既然如此,公主有什么妙计。” 林落笑了:“妙计自然是有,只不过贵妃在这儿不太合适。” 安贵妃不明白:“我在这儿怎么就不合适了,公主有什么也别瞒着臣妾,好让臣妾也长长见识。” 林落摇摇头:“贵妃误会了,一会儿会有外男过来,您在这儿怕是失礼。” 林落都这么说了,安贵妃只能起身了:“皇上,公主,既然这样,臣妾就告辞了。” 安贵妃走后,昭武帝乐了:“你跟她赌什么气?她那脑子能玩儿的过你?” “父皇冤枉儿臣,儿臣哪有坏心,只是一会儿确实需要外男过来,所以才把贵妃请走了。” “行行行,你呀,说吧,需要见谁,朕让李连海去传。” 林落想了想:“把江复叫过来吧,让他来写点东西。” 江复得了传召,很快赶过来:“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 “行了,你起来吧,本公主让你来写点儿东西。” 江复一直在想不久前林落从青楼里走出来的那事儿,这会儿见了人欲言又止。 第四十章 四境使者来寻衅(10) 江复的异样林落倒是没看出来,直言道:“江复,本公主来是让你写篇文章骂一骂吴越国誉亲王那个老东西。” 昭武帝差点儿被呛着:“小姑娘家家怎么说话呢?” 林落气冲冲地道:“就是要骂,本公主不骂他心里不舒坦,我们招待他那么周全,对吴越小国向来仁慈,他却拿出藕丝琴来嘲讽我南昭,这口气不能不出,江复,你给我往毒了写,本公主要让他祖宗八辈儿都狗血淋头!” 江复无奈:“皇上,这…” 昭武帝点点头:“听公主的。杀杀吴越的气焰也好。” 江复:“……” 得嘞,皇上就是个没原则宠闺女的。 “臣遵旨。” 昭武帝点点头,“准备笔墨纸砚,让江公子在侧殿书写。” 江复拱手:“皇上,臣唯恐不能明解公主意思,所以斗胆请公主移驾。” 林落点点头:“这有什么的,走吧,按本公主的意思你来写。” 江复和林落两人到了侧殿,林落找了个椅子坐下了:“来,写吧,怎么写都行,骂得越狠越好。” “公主,此事不急,我有个疑惑,方才在修文路怡春院门口那个,可是公主?” 江复没再恪守君臣之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江复也明白,林落不是个有架子的人,所以以朋友的口吻问出来了。 林落点点头:“是我,你看见了?” 江复道:“复以为看错了。” “不是啊,就是我。”林落承认的很坦然。 江复嘴角抽了抽:“公主,那是青楼。” 林落笑了:“怎么了吗?你又不是外人。” 江复心一跳,就听林落接着道:“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承认了,你可得讲义气。” 江复垂下眼睑,果然,他想多了。 “那么公主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江复是真的想不通林落去那个地方的理由。 林落犹豫了一瞬,只说,“见个朋友,好啦,赶紧写你的吧。” 江复本来还想问男的女的,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拿起笔唰唰地写起来。 一柱香后,江复放下笔,林落跑过来看了看,啧啧道:“你嘴也太毒了,这简直是个泼妇啊。” 江复:“…公主,做人得讲点儿道理。” 林落干笑了两声,“咳咳,拿出去让父皇去降旨吧。” 昭武帝也没看,直接就让人送到誉亲王那儿了。不得不说,林落脑袋够损,江复嘴也够毒,这一通骂还专找人痛处戳。誉亲王直接被骂懵了,好几天都没回过神,直到到了与昭武帝约定的听琴的三天后才打起精神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林落跟苏夏出了养神殿,天色已经晚了,林落没有回去,现在御花园的莲花池子旁吹风。 这个时候月亮还没升起,太阳已经落下了,仲春的燥热渐渐散去,林落难得在深宫里感觉到了一丝轻松惬意。 这时,却突然听到柳阴深处有人说话:“贵人,您不觉得委屈吗?” 林落好奇,屏住了呼吸,静静听人交谈。 第四十一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1) 随后有女声响起:“没什么可委屈的,后宫历来如此,安贵妃势大,我们避着她的锋芒就是了。” 丫鬟依旧不甘心:“可是那奏响藕丝琴本来是您的主意啊,怎么能让安贵妃拿去邀宠?” 听到这儿林落明白了,原来安贵妃是从这位贵人那儿抢的主意,她就说不像是安贵妃能想出来的。也不知这位贵人是哪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够聪明。 林落这边想着,又听见那位女子轻声说道:“这主意不是好的,公主不是否决了吗?今日是安贵妃,你以为换了另一个人能向皇上邀宠?在这后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话说的对,今日的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结果,林落没有同意安贵妃的提议,但安贵妃没有获罪反而有宠,那是昭武帝有自己的掂量,换了另一个人,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好。要不说林落对这位贵人有好感呢,是个难得通透的人啊。 丫鬟又道:“贵人,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先皇后也故去了,您这般思念他,怎么不去见见呢?” 那贵人似是叹了一口气:“先皇后已经去了十五年了啊,我旧时蒙皇后盛德,还未报答,皇后便撒手人寰,难道是我作了孽吗?” 说完,似是身子骨虚弱,猛地重重咳嗽起来。 树后的林落身子一震,听闻母后去后,昭武帝伤情,不允许皇宫众人谈论起先皇后,林落是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先皇后的故人。 丫鬟急忙去拍她的背,劝道:“贵人少费些心思吧,您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贵人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身子骨不中用,当年皇后托我照看公主,我却自己拖着病怏怏地身子骨苟活了十五年,实在有愧于皇后所托。我…我死了哪有颜面见先皇后啊?” 贵人顿了顿,又道:“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去看看公主,你说能见到她吗?” 丫鬟已然带了哭腔:“能的,奴婢去求,奴婢去三跪九叩求公主,公主心地善良,一定会见你的。” “真的?”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多了一丝希望,然后有很快暗淡下去,“别吵了,我哪有颜面见她。” 说完,女子又咳起来,听着撕心裂肺,丫鬟苦劝道:“贵人,咱们回去吧,水边风大。” 主仆两人走远了,林落才从树后面走出来,脑子里依旧想着的是两人口中的先皇后。 说来也是缘分,原身没见过的生身母,反倒是她这个异世孤魂屡屡入梦。林落想起昭武帝,那是她的父亲,很爱她的父亲,如果先皇后还在,一定也会很爱她吧。 林落想着心事,回了朝华殿,把孙嬷嬷叫过来了,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是之前服侍先皇后的,后来林落见她年纪大了,就让她住在宫里养着了。 “孙嬷嬷,我有件事情想问问。” 孙嬷嬷慢吞吞回道:“公主,您有事情尽管问。” 林落想了想,问:“这宫里可有一位贵人,曾经与母后交情不错?” 第四十二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2) 孙嬷嬷认真地想了想:“公主说的可是柳贵人?” 林落道:“柳贵人?” 孙嬷嬷点点头:“公主年纪小,不知道她也正常。这柳贵人本是您母后手底下服侍的婢女,柳贵人跳舞不错,所以颇得皇后信任与喜爱。先皇后…临走之前,把您托付给她,皇上就把她抬了位份。结果她是个心窄的,许是惶恐不能照顾您安康,许是悲痛皇后仙去,这身子一直病歪歪的,强靠药撑着才得了这么久的寿命。” 林落听完,点头:“如此说来,倒是个重情义的?” 孙嬷嬷点点头:“老奴记得当年,这丫头是不错,温温柔柔的,也不知纠缠病榻这么多年,脾气变了没?公主怎么想起这么一号人了?” 林落把方才在莲花池子旁听的话给孙嬷嬷说了,并道:“我听着她真是个温温柔柔的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 孙嬷嬷道:“如此说来,柳贵人倒是不错,也难为她一片忠心了,公主可要去看看她?” 林落想点头,又摇头:“不去了,柳贵人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我,许是怕念及故人,我就不去让病人伤心了。” 孙嬷嬷叹了口气:“公主可是想皇后娘娘了?” 孙嬷嬷是老人了,很多事情一看就懂,林落若不是思念其母,不会问一个小小的贵人。 屋子里安静下来,闪闪烁烁的烛光映着林落细腻的脸,许久林落的声音才响起:“嬷嬷,我与母后没有缘分,甚至我都不知道母后什么样子,可是,我很想她…” 是真的很想她,林落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是造了孽,否则两世为人,都没能有母女情。 屋子里只有孙嬷嬷和林落,从孙嬷嬷的角度看,一个人坐在灯盏下的女孩儿显得格外孤独,想安慰什么,又觉得不合适。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公主,我把苏夏叫过来,早些服侍您休息吧。睡一觉就不难过了,啊?” 语气似哄似叹。 林落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看了点头,孙嬷嬷刚刚推门出去,林落就快速抹了一把脸,全是泪。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落已经收敛好情绪了,见了孙嬷嬷也是笑。许是柳贵人忽然出现打乱了往事,许是天色太昏暗容易孤单,今日里笑容满面的林落让孙嬷嬷误以为昨日她不曾流泪。 苏夏给林落梳头发,道:“公主,您知道鲁安来的那位公主殷无忧吗?” 林落“嗯”了一声:“知道,怎么了?” “她是来和亲的。” “意料之中。” 苏夏又道:“皇上已经答应她了,后天举办赏花宴,实则是让公主选俏郎才呢!” 这话听着别扭,毕竟殷无忧是公主,林落也是。 林落对这个不大感兴趣,盘算道:“后天?定的听藕丝琴也是这天,对了,誉亲王那边怎么样了?” 苏夏笑道:“还能怎么样啊,誉亲王都被骂焉巴了,这几天都没好好用饭了。” 林落也忍不住笑:“这也太脆弱了。” 第四十三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3) 苏夏道:“哪里是誉亲王脆弱,这骂的也太狠了。若是奴婢这么挨骂,必定得当场死了去,士可杀不可辱。” 林落乐道:“连你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说明誉亲王这老东西可真是不要脸。” 苏夏强忍住笑,其他小侍女都笑的直不起腰了。 “公主,这誉亲王也没被骂死,这藕丝琴还是得弹呐,这…还是没人能弹啊。”苏夏收了笑,问道。 林落往后靠了靠,“这事儿,简单。” “啊?公主,您能弹啊?” 林落神秘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进来,手里捧着几套衣服:“公主,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衣服。” 林落看了一眼,眼前一亮:“哎?这个衣服好看,跟内务府之前做的不一样。” 小丫鬟道:“公主好眼力,这是柳贵人送去内务府说让给公主送来,还特地嘱咐不让告诉您,只是内务府的东西都是记录的,所以内务府那边的意思是公主看出来了就告诉你,看不出来就算了。” 林落伸手摸了摸衣料,“柳贵人?又是她啊?” “公主,您看着这…” 林落把手放下了,“后天赏花宴,嫔妃们也都来吧?” 苏夏点点头:“都来的。” “那就先不穿,等后天再穿。” 小丫鬟点头称是,把衣服收好了。 日子也是一晃而过,誉亲王起了个大早,这火压到心口整整三天,每每想起来自己被损的畜牲都不如,都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心里是真堵,他一个王爷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也是断定藕丝琴无人能弹响,今日里是一定要把这口气给出了的。 “上国皇帝,今日是怎么日子您可记得?” 昭武帝道:“当然记得,今日事朕设下宴会为鲁安公主挑儿郎的日子。” 誉亲王觉得自己心口的老血压不住了,总算知道林落这气人劲儿随谁了。 “皇上,这藕丝琴是我国国宝,贵国若是无人能弹,我们可就带回去了?”誉亲王直说了。 昭武帝一脸淡定:“誉亲王再等等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把琴,若因此两国交恶可是不值得。” 誉亲王站起来:“当初我与贵国有言在先,这藕丝琴贵国能弹也罢,我吴越称臣我们认了,但若是无人能弹,我国王上可是要发兵了!” “发兵?你们吴越小国这是攀上了哪棵大树?”林落走过来,冷声喝问。 这一句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了,誉亲王一下子僵住了。这里面的局势其实昭武帝和林落都看的清楚,吴越一个小国敢来南昭叫板,要么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要么就是有人唆使。显然,以吴越当朝君主的脑子,绝对是有底气。 誉亲王无话可说,只能把话题往藕丝琴上带:“这…所以,贵国看来是无人了?” 林落嘲讽一笑:“这种东西,也就你们吴越能拿来玩这么久?想听藕丝琴?可以,跟本公主来,本公主今天就献丑给誉亲王弹一段。” 第四十四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4) 那边赏花宴众人已经落座了,见了昭武帝林落几人又起身行礼,林落有过柳贵人身边的时候,对她弯唇笑了笑。柳贵人眼睛亮了亮,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安仲盛看到林落过来激动道:“公主,你今天好漂亮啊。” 林落朝他眨了眨眼睛:“有眼光。” 安仲盛手捂住了胸口:“公主,您别这样,这谁受了住?” “是吗?定力这么差?”林落嘟囔了一句,坐在几个人旁边了。 江复从林落出现就忍不住注意她,今天林落穿的是柳贵人做的裙子,水蓝色的底料素净大气,只绣了几朵花,衣服很美,却丝毫没有夺人的风头,只能沦为林落精致五官下的陪衬。安仲盛说的没错,方才林落俏皮地眨眼睛时,江复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真的没人顶得住。 江复这边心里偷偷想着,那边有人大大咧咧喊林落:“林落!” 没有尊称公主,直接叫的名字,这一声喊便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江复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一红衣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玉门丞相杨成瑞,直接就往林落这边走过来:“林落,我来了。” 林落笑道:“来便来,咋呼什么,去拜过我父皇就找个地方坐着去。” 喻焱朝林落抛了个媚眼:“听你的。” 这边两人的互动不仅江复他们注意到了,昭武帝也看到了。 “那人是谁啊,看上去怎么跟公主很熟的样子?”安仲盛戳了戳江复,问道。 江复道:“看年岁,应该是玉门五皇子,喻焱。” “那公主为什么跟他很熟?”安仲盛没有听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继续问。 江复刚才特意绕开了这个问题,没想安仲盛喋喋不休,江复修长的手指抓着杯子紧了紧,心里烦躁的厉害。 李承谦看安仲盛这么没眼色,把他拉开了:“别问了。” 安仲盛也确实不用问了,因为昭武帝对于自家闺女可比他们几个上心多了,直接就问喻焱:“五皇子与端华认识?” 喻焱没听到昭武帝让他起来,只能跪着:“回皇上的话,焱昨日里偶遇公主,对公主一见…如故。” 说着喻焱看了林落一眼,林落瞪他,这人,说个话还敢藏小猫腻! 昭武帝看着这小子跟林落眉来眼去不乐意了,问他:“五皇子你擅自入我南昭所为何事?” 这就是有点儿怪罪的意思了,私自混进车队,严重点儿都能把人当细作处理了。喻焱也不是傻子,跪在地上告罪:“焱年幼贪玩,还请上国皇帝恕罪。” 昭武帝冷哼一声没说话,喻焱只能跪着,气氛一时凝滞。林落打量了一眼昭武帝:“那个…父皇啊,他算是儿臣的朋友,这么让他跪着也不好,要不先让他起来?” 昭武帝更不乐意了,吃里扒外的丫头!偏还不能真让喻焱一直这么跪,昭武帝只能摆摆手:“算了,起来吧。” 喻焱起身,道:“谢过皇上。” 第四十五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5) 喻焱笑起来,蹭到林落旁边:“林落,我挨着你坐。” 林落扭头便走:“随你。” 喻焱也不在意,扭头乐颠颠坐到江复几人旁边了:“诸位好啊,我叫喻焱,是林落的好朋友。” 安仲盛伸手就推他:“你谁啊?还林落的好朋友,林落是你叫的吗?我们跟她关系不比你好?我们都没这么叫,你哪来的脸?” 这一通话连珠炮一样说完,安仲盛心里才痛快了,他堂堂南昭安小侯爷都不敢跟公主成朋友,喻焱跟公主认识了几个时辰就敢这么说? 李承谦打圆场:“五皇子勿怪,安小侯爷比较崇敬公主,所以说话急了点儿。” 喻焱这才点头一笑:“原来是这样。” 安仲盛不乐意,“李承谦你哪边的呀?” 李承谦两边为难,只能转头去问江复:“江兄,这…” “安兄,李兄,公主要开始赋响藕丝琴了。” 话只对两人说,这是根本没把喻焱当回事儿啊。 喻焱讨了没趣,自顾自坐了下来,几人往琴台那边看去,或者说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林落弹响传说中的藕丝琴。 誉亲王稳坐泰山,这边昭武帝同样,李连海偷偷问:“皇上,您觉得公主能弹吗?” 也不怪李连海担心,林落这几天可是什么都没做,就让江复写文章把誉亲王骂了一顿,解气是解气,可是这琴,到底能不能弹呢?要是不能,再解气,南昭面子上也是输了呀! 昭武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朕的女儿朕了解,没有办法她能这么先把人骂一顿?” 谁也不知道细如藕丝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响,所以只能凝神屏气,远远地观瞧着林落坐上了高台,春天的风很轻,只略微掀动了水蓝色裙摆像水面晃动。琴音还没响,已经是美不胜收。 林落右手指尖一动,琴音铮铮然只响一下。 “断了?”不知道谁问了一句,然而琴音流水一样泄出来,散在了空中。 “弹响了!”安仲盛最为激动,几乎手舞足蹈了,隔着几张桌子就喊:“誉亲王,怎么样啊?您耳朵可还好使?听见了吧?” 誉亲王脸色很难看,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一句:“毛头小子,好生无礼!” 安仲盛张嘴就怼了回去:“老而不修,畜牲何异?” 琴声依旧响着,嘈嘈切切,落在誉亲王耳中催命一般:“怎么,怎么可能呢?这世间无人能弹响藕丝琴啊!” 安仲盛“切”了一声,“我们公主是天仙下凡不行吗?凡夫俗子!” 这话喻焱认同,点头附和:“说的对!” “对什么对,有你什么事儿,那是我们公主!” 喻焱:“……”得嘞,这位就是个炮仗,见谁都怼。 李承谦没有说话,江复也极安静,一直到一曲将要结束,江复才回神。 “铮!”最后一个音符,琴弦断,一曲终! 林落摸了摸藕丝琴,摇摇头:“可惜了把好琴。” “好!不愧是朕的女儿!”昭武帝高兴,连誉亲王都不搭理了:“来来来,闺女,坐父皇这儿。” 第四十六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6) 林落点点头,没有朝昭武帝走过去,而是抱着琴走到了脸色铁青的誉亲王面前,“哐!”把琴砸在了桌子上,誉亲王身子一惊,一言不发。 “誉亲王,当年吴越兵败邢杨,是你们王上亲自来京陵递交降书,岁岁称臣年年纳贡,我天朝仁慈,没有对你们皇室赶尽杀绝。如今你们贼心不死,攀附他国扰我朝纲,小人行径!今日本公主摔琴为证,我南昭能胜你们一次,就能胜你们第二次!希望你们拿藕丝琴回去做个警告,否则,我南昭战马定然踏破你们首都城池,擒拿你们吴越王室!” 林落这一番话说下来,宴会上落针可闻,包括昭武帝所有人都想不到,林落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振奋人心的话。然而再一想,除了这个时候,除了她端华公主林落,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也不知是谁先跪下来,高呼:“南昭万岁,皇上万岁,端华公主千岁!” 所有人,除了昭武帝和誉亲王都跪了下来,江复他们几个跪着,文武群臣跪着,后宫嫔妃跪着,玉门的丞相,鲁安的皇子公主,盛大的宴会上成百上千的人都跪着,向一个少女俯首称臣。 昭武帝眼眶渐渐模糊,他怎么没有发现,他的孩子,长大了呢? “皇上,公主,小王…心服口服…”誉亲王终于跪倒,朝着昭武帝拜了三拜,“小王狂妄自大,妄图螳臂当车,实在自不量力,藕丝琴一事是小王一人作孽,请求上国皇帝责罚小王,要杀要剐,小王都认了。” 这个时候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林落倒是高看了誉亲王一眼。誉亲王是吴越国王的亲弟弟,这次吴越派誉亲王来出使,那誉亲王的一举一动既然代表吴越国体,必定是在吴越王的授意之下。藕丝琴一事是吴越背后的大国与吴越共同勾结整出来的幺蛾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誉亲王这个时候能将泼天罪名自己承担,着实是勇气可嘉,手足情深。 何况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昭武帝反道不能重罚誉亲王,一来两国邦交,二来恐怕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这时候,左右为难的就还是昭武帝了。 然而众人没想到,昭武帝直接将问题丢给了林落:“我的儿,你说该如何解决啊?” 昭武帝已经意识到林落不仅仅是爱撒娇的小女儿了,她还是一国嫡公主,是南昭唯一的血脉。虽然心疼孩子的成长,但也决不能剪断孩子的臂膀,林落想长大,昭武帝就放手让她搏。不得不说,昭武帝真的是一个好君主,好父亲。 林落一笑:“放了他吧。” 众人一愣,然后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反对:“公主,吴越誉亲王狼子野心不能放啊!” “是啊,不能放!有一回就有两回,养虎为患。” “依我看,杀了他算了。” 众说纷纭,林落抬了抬右手:“誉亲王,我林落今日放你回国,只有一个条件,你回去将本公主今日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部告诉吴越国王,你可做的到?” 昭武帝淡淡补充:“端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誉亲王最终点头:“小王…做的到!” 第四十七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7) 这件后来被很多人誉为林落扬名之战的藕丝琴事件以吴越国誉亲王狼狈辞京结束。他自走他的,昭武帝没有示意的情况下,没有一位稍微有身份的皇亲国戚去送,甚至很多人连宴会都没有离开,笙歌不绝的宴会上,独自离开的只有誉亲王和他的随从。 显然这场风波丝毫没有影响众人的兴致,反而因为林落方才的话,很多人尤其是江复他们这帮少年内心深处的少年意气被唤起,这,就是太平盛世啊。 “好了,带着无忧公主,去后面玩儿吧,世家公子和小姐们都在那儿。” 昭武帝想着,既然鲁安公主要选夫郎,就由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就让林落他们去后面了。相比于这一块文武齐聚,后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赏花宴,少女少男们聚在一起笑笑闹闹,也更适合林落爱玩闹的性子。 “公主,你好厉害啊。”鲁安公主殷无忧听昭武帝一发话,就立马星星眼地黏了过来。 林落对于这个性格开朗的殷无忧还是很有好感的,跟洛笙歌差不多性格,洛笙歌更天真些,殷无忧则更直爽。 “无忧公主过奖了。”林落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殷无忧笑道:“别叫我公主了,我这个小国公主哪里在你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面前抬得起头来,叫我无忧吧,我能叫你林落吗?” 林落点点头:“可以,无忧。” 殷无忧笑道:“林落,你要是个男儿,我一定要嫁给你。” 林落笑了:“那还挺遗憾的,我南昭大好男儿多的是,你尽管去挑,看上的我给你作主。” “行,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挽着胳膊往里面走,江复他们几个已经坐在桌子旁了,洛笙歌喊她:“皇姐,坐这边。” 洛笙歌等林落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皇姐皇姐,你到底是怎么弹响那藕丝琴的?” 洛笙歌这么一说,安仲盛也想起来了,方才只被林落那一番话震撼到,全然忘了藕丝琴林落到底是怎么弹的。 “对呀,公主,怎么弹响的?” 林落笑了:“其实,很简单呀。我根本没用手去碰琴弦。” 不碰琴弦?怎么可能?几人不信,几双眼睛一起看向林落。 “不明白?” “不明白!” 林落提了内功:“这个你们都会吧?练功之人,气劲有吧?用内功汇聚到指尖,用气劲把琴弦拨动就好了。” 几人一阵沉默,林落不解:“没听明白?” 喻焱无奈道:“公主,您这样让我等实在望尘莫及啊。” 其他人猛点头,说的太对了,都是天之骄子,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比到尘埃里。有些人,生来就该是光芒万丈的啊。 林落摇摇头,不过是思考方式不一样罢了。 “参见公主。“不知道谁的一声才让众人想起来,这个园子里不只有他们这几个,各位世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在。 林落之前并没有与这些人有所接触,上次也不过是认识了个张月如和秦玉蝉。 第四十八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8) “你们在聊什么?”林落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笑着问道。 “回公主,我们正在对诗。公主可要参加?” 林落摇摇头:“太费脑子,你们玩你们的,无忧可要参加?” 林落转头去问殷无忧,殷无忧点点头:“要!早就听说京陵多才女,我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 “行,那你过去跟她们玩儿吧。”林落点点头,这些个文人雅趣哪叫游戏啊,简直是语文测试,也不道他们怎么玩儿的这么起劲? “笙歌要玩儿吗?”洛笙歌摇头,“无趣,跟夫子考试一样。” 林落乐了,终于有人跟她想法一样了,不愧是亲表妹啊。 殷无忧过去了,洛笙歌把林落拉过来,低声道:“皇姐,那个无忧公主真早在这里选夫郎啊?” 林落点点头:“父皇答应她了的。” “那她要是选了李承谦我怎么办?”洛笙歌快言快语。 说完这句话,洛笙歌脸红了,李承谦也脸红了:“郡主,您说什么呢?” 洛笙歌懊恼,怎么说出来了,小姑娘脸红的滴血,“哎呀,皇姐~” 林落弹了弹洛笙歌脑门,“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洛笙歌声音闷闷的:“我怎么不害臊?可是…” 林落笑道:“好了,不会选李承谦的,她要是选,我不同意就是了。” “…谢谢皇姐。” 林落又看向李承谦,脸更红,“怎么样啊?李承谦?” “公主,郡主她…承谦实在不值得郡主托付…” “小郡主,放心,我不跟你抢。” 殷无忧听见了,走过来笑道。 “哦…哦!这可是你说的!”洛笙歌结结巴巴的。 林落也不再逗洛笙歌,转头问殷无忧,“不是在对诗吗?怎么过来了?” “哦,我想问问江公子去不去?” 江复摇摇头:“复就不去凑热闹了,公主你们玩儿便是。 殷无忧点点头,“好吧,对了江公子,听说那人是你表妹?” 殷无忧指着远处一个人道。林落也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秦玉蝉今日穿着鹅黄色襦裙,看上去特别有少女气息,林落不由得眼睛一亮。 “确实是。” 殷无忧道:“有个这么漂亮的表妹也不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你表妹是真的很好看啊,哎,江公子,你那首诗:''杏花飞雪染青发,美人掩面着素纱。月色不敌人风华,惊鸿照影入谁家''是不是写的美人表妹啊?” 林落才想起来,殷无忧背的这首诗正是当时江复科举考场上那一首谜一样的诗。 林落也好奇:“也是,你就说说看,写的是谁?对了,可别说写的月色,一看就是少年相思,蒙的了别人可蒙不了我。” 江复苦笑:“是蒙不了您,公主英明。” “说说呗,是谁啊?什么样的人能被你写的天上少有地上无的?”林落笑道。 可不就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可是能说是谁吗?总不能说是林落吧,那昭武帝非把他削了不可。 “公主,您总会知道的。”最终,江复只来了这么一句。 李承谦也跟着笑道:“是啊,公主,您总会知道的。” 反正江复这小子喜欢林落,早晚都会有热闹瞧的。 第四十九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9) 江复偷偷呼出一口气,然而他没想到殷无忧是个不依不饶的。 “江公子,你真的有心上人了?”殷无忧非常认真的问。 江复:“……” “可惜了,本来我还想嫁给你呢。” 江复道:“公主抬爱了。” “但是本公主不服,本公主总不能输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美人能引得子重公子写诗?如果比我好,我也就认了。” 江复哑口无言,殷无忧皱眉:“男子汉大丈夫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总不能你喜欢的是林落吧?” 林落不明所以,“提我干什么?” 江复抽了抽嘴角,还真就是林落,所以不能说啊。 李承谦无奈摇摇头:“子重兄啊,你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江复看了看天,这时候怎么不来个雷呢? 殷无忧继续逼问:“不会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吧,江复,本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有这么差吗?让你这么敷衍?” 江复摇摇头:“公主误会了,这诗中人却有其人,复不敢敷衍公主。” 不能说不是心上人,也不说那人是谁,还不能说那人不存在。江复恨不得回到科举当天给自己一嘴巴子,让自己没事儿写什么劳什子诗? 周遭沉默了,突然听到柔柔的声音响起:“表哥,上次我们一起去摘的杏花酿成的酒差不多够时候了。”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然而恰巧就是个时间听到,众人当即默认诗中人就是秦玉蝉了,一时间看着她目光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秦玉蝉迟疑道:“各位…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不得不说,秦玉蝉的这句话解了江复的围,可是…江复看向林落,她误会了怎么办? 秦玉蝉说完这句就微微屈膝:“玉蝉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 殷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江公子看来你我无缘了。” 江复还没来得及,就听安仲盛忍不住道,“话说你嫁给他干嘛啊?” 天地良心,安仲盛纯粹嘴贱,没想到殷无忧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她仰起脸道:“我喜欢怎么着,不嫁他难道嫁你?” 安仲盛“切”了一声:“我可不娶。” “我也得看得上你,丑八怪。” 最后三个字让安仲盛炸了毛:“你你你…你说谁丑呢?” “我我我…我就说你丑啊!” 殷无忧就不是个肯吃亏的性子,直接反唇相讥。 “你是不是想打架?!”安仲盛瞪着眼睛,凶巴巴的问道。 “来就来,谁怕谁?”殷无忧真的就跟安仲盛打了起来,李承谦江复还有喻焱都看的目瞪口呆。 林落笑了:“他们两个可真可爱。” 喻焱撇嘴:“两个傻子一样有什么可爱的,明明是你更可爱。” 林落乜斜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喻焱只笑不说话,李承谦看看远处的秦玉蝉,又看看正说笑的林落和喻焱,再看看苦着脸的江复乐不可支,“江兄,你可是摊上姻缘债了。” 第五十章 舞低杨柳楼心月(10) 宴会结束后又过了几日,除了先走的吴越国使君外,玉门和鲁安两国的车马也要走了。 林落难得起了个早,喻焱和殷无忧他们要走,总也要去送一送,不是为别的,好歹也有交情在。 “林落。”喻焱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袍,似乎除了这个颜色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当然也就他这副长相能压得住这一艳色。 只是正经了很多,除了站在那里喊了一声林落,就再也没有说话。林落笑:“怎么,舍不得?” 喻焱也笑:“当初我作死才来勾搭你,美人没勾搭上,差点儿把自己赔上去。” 说的是差点儿,其实心里成什么样了只有自己知道。 林落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长点儿记性,别见着小姑娘就勾搭。” 喻焱摇摇头:“听你的,不勾搭了。” 林落往后招了招手,对苏夏道:“来。” 苏夏捧着酒坛子过来,“喏,送你的礼物,路上喝。” 喻焱接过来,道:“公主,你我之间既能相见,便是缘分不薄,总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你可得等着我。” “等你做什么?”林落反问。 等我能够拿出我体面的样子,不敢说娶你,总得把喜欢说出口。 话藏在心间,绕在喉头,终于又被死死按住。 “林落!”殷无忧提高了调门,“你不来对我说些什么吗?” 林落笑了笑,对喻焱又说了句,“那五皇子,珍重。” “珍重。” 跟喻焱道完别,林落才笑着朝殷无忧走过去,道:“不是说来选夫郎的吗,怎么这就要走?” 殷无忧道:“昨天你父皇也这么问我了。” “你怎么说的?” 殷无忧看了一眼江复安仲盛李承谦三个人,“除了安仲盛那个二傻子没人要,其他两个都名花有主了。于是我跟你父皇说其实我想嫁给你,你父皇让我滚。” 林落:“……”这个殷无忧是真的敢说啊。 殷无忧指指那一堆人,“看到没,我断定,江复三个,加上喻焱,四个人,起码有三个人得喜欢你。” 林落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的啊,我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心动,他们那些臭泥巴男人能顶得住?” 林落笑了:“好了好了,这个给你,算是留个念想。” 林落把一个长长的盒子给她。殷无忧打开一看,一柄玉如意,用红绸包着,静静躺在盒子里。 殷无忧眼前一亮:“这么阔绰?我喜欢!” 林落笑了,殷无忧这个性子真的挺不错的,说喜欢就喜欢,一点儿不做作。 “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嘛,不阔绰点儿怕不灵。”林落笑着道。 殷无忧抱着玉如意:“行,那就借你吉言了。不过我更为你担心,就依着你父皇那样儿,十柄玉如意也难把你嫁出去。” 林落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车马萧萧,两国车队终于辞京而去。 喻焱抱着酒坛子坐在马车里,像是在对阿嫦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才分开怎么心里就空落落的呢?” 阿嫦没有接茬,或许过些日子,主子就忘了呢? 第五十一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1) “公主,柳贵人来了,你要见见吗?”苏夏倒是没想到柳贵人真的会来,进来问林落。 林落点点头:“让她在前厅稍等片刻吧。” 转头又对服侍穿衣的小丫鬟道:“穿那件水蓝色的。” 柳贵人进来,是被贴身丫鬟半搀扶着的。因为常年病着,体态赢弱不堪,柳腰纤细到不盈一握,面容很白,不是敷了粉,而是病人常见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嫔妾参见公主。” 才说完这句,柳贵人就咳了起来,林落赶紧抬了抬手:“贵人身子不好,起来吧。” 柳贵人抬了抬眼,看见林落身上的衣服,眼泪就含满了眼圈儿:“公主,您都知道?” 林落摇摇头:“半知半解,不知贵人说的是哪桩?” “这衣服…”柳贵人嘴唇都在颤抖,林落指了指小方桌对面的位置:“贵人坐吧,苏夏,端碗参汤过来。” 柳贵人连连摇头:“嫔妾卑贱之躯,怎可与公主平起平坐,万万不可啊…” 柳贵人即使情绪激动,声音也很轻,实在是身子过于孱弱。 林落道:“贵人坐吧,我这里没有这些虚礼。这衣服我很喜欢。贵人可否与我说说这衣服?” 柳贵人嗓子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林落端过茶递过去,“先喝一口热的。” 柳贵人泪都落下来了,喝了一口热茶掏出手绢儿来拭泪:“嫔妾何德何能啊。” 顿了顿,又继续道:“这衣服,是嫔妾做的,承蒙公主不嫌弃手艺拙劣。虽嫔妾手艺不好,但这布料却是嫔妾手里最好的料子了。” 林落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柳贵人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的锦缎,看上去应该是内务府定月送过去的宫装。 “贵人自己留着便是,我也不缺这个。”林落说的是实话,昭武帝宠闺女宠的令人发指,她身上穿的,都是和龙袍一个料子做出来的,款式也是内务府特别给林落设计的。林落会觉得这件水蓝色的好看,也就是换换口味罢了。 柳贵人摇头叹息:“知道公主不缺,只是这块云水锦是当年皇后赏下的,嫔妾一直没舍得,想来想去只有再给了公主,才心里踏实。” 林落声音低落了许多:“贵人有心了。” 当年皇后大约也没想到会等不及自己的女儿长大,就那么急匆匆地撒手人寰,这块料子在某种意义上,竟成了她留下的少有的东西。 “贵人与我讲讲母后吧。” 柳贵人闭了闭眼,眼泪又从眼眶中落下来,林落心想,这柳贵人真是个泪人儿。 柳贵人点点头:“公主想听,嫔妾就与公主说说。” “嫔妾贱名杨柳,母亲就是乐籍,一生下来,就被母亲要求着学这个。十六岁那年,被送到了宫里,给当时怀有身孕的皇后娘娘跳舞。嫔妾当时太过紧张了,一不小心,脚下的步子就踏错了,皇后娘娘舞艺精绝,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嫔妾跳错了,其他人也得被搅和了。殿前失仪,我们一群人都得死,嫔妾当时怕死了,皇后娘娘却突然烦躁至极地摆了摆手,说不看了。” 第五十二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2) 也就是那个时候,柳贵人一下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等舞跳完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皇后娘娘磕头,感谢她饶了自己的性命。 柳贵人回忆道:“皇后娘娘指出了嫔妾的错误,告诉嫔妾应该怎么跳。还说自己也会跳,只是现在怀胎不方便跳了…” 说到这里,柳贵人看了林落一眼,饱含痛惜地道:“皇后娘娘说等孩子出生了,她就亲自跳给皇上看,说皇上最喜欢看她跳。只是没想到…” 林落觉得鼻子有点酸,动了动鼻子,没说话,到底是倔强,不愿意把脆弱的一面露于人前。 柳贵人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咳嗽起来,正好苏夏端来了参汤,柳贵人喝了几口,说话才利索点儿。 “皇后临去之前,嫔妾折寿一见天子落泪,万分动容,至今不能忘皇后临终遗言。” 林落重重呼出一口气:“母后她…说了什么?” “皇后说,妾身命薄,无福伴驾,让我儿一生下来就没有娘亲了,让皇上也成鳏夫了…皇上,臣妾此生无缘再为皇上跳洛神舞,您若想看,便让杨柳给您跳…” “后来呢?” 林落明白,说到这里,皇后已经仙去了,这句然后呢,问的是其他人。 “皇上悲痛至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是天子,可那天,嫔妾见他哭了很久,任凭人怎么劝也无用。后来情绪略微平复,封了嫔妾贵人,也是嫔妾福薄,担不住哀思,一直拖着病躯到如今。” 林落很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道:“今日里你对我说的,别在父皇面前提起,好了,你回去吧。” 柳贵人点头称是,才起身,不想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林落一愣,父皇怎么来了?柳贵人无处躲,与迎面走来的昭武帝撞了个对脸,昭武帝也是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柳贵人何等聪明,从昭武帝的表情就看出来了,急忙跪下来自报身份:“嫔妾杨柳参见皇上。” 提起旁人昭武帝可能不知道,但是有关于洛皇后的一切,昭武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来端华这儿做什么?” 听声音,就知道昭武帝发怒了,昭武帝在洛皇后走后就明令禁止后宫人提起先皇后,更别说柳贵人今日到了林落这里,更是触犯了昭武帝心里的那个敏感点儿。 “皇上,嫔妾…” 柳贵人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昭武帝大手一挥:”来啊,把人推出去斩了。” 谁都有心里的底线,柳贵人今日里到林落这儿显然是对林落说了什么有关先皇后的话,否则一个贵人一个公主,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不是昭武帝不顾及故人,只是一万个洛皇后身边的故人,也比不上林落一根毫毛。 “父皇,我总会知道的。”人命关天,林落只能站起来直说道。 昭武帝道:“你想知道,父皇亲口给你说,旁人哪里配提起你母后?这种乱嚼舌根子的推出去斩了就是。” 第五十三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3) 林落无言,她一直不愿意提及洛皇后,是因为最伤心的人是昭武帝,逝者已逝,她无法对素未谋面的生身母亲有太深的情感,可昭武帝不同,他是失去洛皇后的鳏夫。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不可能任由别人提起亡妻,所以他选择了缄口不言。 林落这边不说话,柳贵人忽然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皇上,容嫔妾临死前再给你跳一遍洛神舞吧!” 一句话让昭武帝浑身一颤,洛神舞!昭武帝的眼睛里由愤怒转为平静,最终化为死寂:“让她跳吧。” 临时方知一死难,柳贵人求生,所以孤注一掷,跟昭武帝提起了洛神舞,其他人不知,柳贵人可是知道的,当初洛皇后与昭武帝初见,就是一曲洛神舞惊艳了帝王的眼睛,才有此后曲折重重。 故人故去已久,洛神舞也难依旧,昭武帝默默看完,也不知看进去了多少,最后丝弦声停,柳贵人已经气喘吁吁,她身子本就虚弱不堪,跳完更是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传朕旨意,抬柳贵人位分为妃位。”昭武帝说完,转身走了,也不知到底他从一曲洛神舞里看到了什么。 林落看着柳贵人,不对,现在是柳妃了,看着柳妃眼一闭,就要往地上倒,对苏夏道:“再端碗参汤来。” 苏夏连忙又端了一碗,给柳妃灌了下去,昏迷的柳妃才算醒了。 “谢谢…嫔妾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柳妃艰难地从牙关吐出几个字来,林落摆摆手:“不必谢我,你自己救了自己。” 柳妃回去了,消息传的也快,很快就到了安贵妃那儿:“什么?皇上封了杨柳那个下贱坯子妃位?!” “是啊,旨意马上就下来了。”秋荷回道。 安贵妃抬手想砸东西,又把手放下了,难得动了动脑子:“你说,杨柳一个快死了的命,这两日趁着回光返照作的什么妖?” 秋荷:“……”娘娘您这形容也太…还别说,挺贴切。 “不行,一个端华就够了,本宫岂能让她骑到头上去?!” 秋荷劝道:“娘娘何必跟一个新妃置气,以您的身份地位,怎么着她也骑不到您头上不是?” 安贵妃白了秋荷一眼:“你懂什么,皇上心里只有洛皇后,所以才把端华宠上了天,她是公主也就罢了,杨柳与本宫可是同在后宫为妃,本宫岂能不争?” 安贵妃别的不说,这点儿倒是看的明白,洛皇后在皇上心里,那是永远的白月光,她一个大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但是杨柳可是白月光身边的人,安贵妃心里危机感就出来了。 李婆子上前一步:“娘娘,这有何难?柳妃本就是个快死的身子,一个没看住,出点什么意外,当时死了也是没人怀疑的。” 李婆子说完这话,屋里落针可闻,许久安贵妃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虚道:“这也太狠了吧,这是一条命啊…” 深宫多年,安贵妃心没有硬起来,没有变成蛇蝎妇人,李婆子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第五十四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4) 李婆子摇摇头:“娘娘,您就是在宫里呆的太久了,也就咱们南昭,皇上心里有先皇后,从不过分宠谁,每个娘娘又都不允许生龙子,起不了争执。您去向外边看看,别说是其他国家的皇宫,就是大户人家的宅斗,见个血都是寻常事儿。何况柳妃本就是气息奄奄,薄命之相,您怜她,谁来怜您?” 安贵妃听得愣了,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容本宫再考虑考虑。” 李婆子噗通一声跪下:“娘娘,老奴这都是后为了您啊,您想想看,既然后宫里皇上谁都不爱,您再没了地位,该是何等光景啊!” 秋荷拉了拉李婆子,“嬷嬷,您怎么能这样说?” 李婆子蹬了秋荷一眼:“你懂什么?!” 安贵妃抬了抬手:“好,本宫就依你所言!柳妃必须死!” 安贵妃与李婆子这边如何使毒计咱们暂且不论,说说宫外的江复。 自从上次送喻焱他们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林落,廉政公署里平日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林落压根没来这边。安仲盛那个憨货整天都在念叨着公主怎么怎么样,公主怎么样… 也不知是被安仲盛念叨的久了,还是心里更为隐秘的原因,这两日提笔绘丹青,落笔是她,挥毫弄文墨,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林落。白天见花草树木是她,夜晚繁星点点也是她,江复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日思夜想的就都是她了。 看着一沓沓的字画,江复都觉得自己大概是入魔了,这些东西但凡要二一个人看见,够昭武帝砍他十回脑袋了。 怎么办?烧了吧,看了看又不舍得,正对着这些东西胡思乱想时候,门外秦玉蝉敲门:“表哥?我能进来吗?” 江复把这一沓沓的东西胡乱一卷,塞进了木匣子,秦玉蝉正好看见:“表哥,这是…” 江复摇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完,顺手上了锁。秦玉蝉笑了笑:“姨夫姨母让我过来叫你。” “有什么事吗?”江复起身,秦玉蝉摇摇头,“我也不知,表哥先过去吧。” 江复点点头,跨出了书房,秦玉蝉跟在后面,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匣子。 江复来到正厅,才发现自家父母以及秦父秦母都笑的很多花儿似的。 江母一把把江复拉了过去,又招呼秦玉蝉:“来,玉蝉,坐姨母旁边,挨着复儿。” 江复一头雾水,问道:“母亲何事如此高兴?” 江母脸上都是笑意:“你这孩子,心里头有意你也不说,说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上我与你父亲本来想着随你的意,没想到真真是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既然如此,干脆就把这事儿定了如何?” 再看那边秦母也连连点头:“复儿是个好孩子,姐姐,我看着这事再妥当不过了。” 江复懵:“母亲,姨母,你们再说什么啊?” 江母真是恨铁不成钢了,“你看你,还不承认,喜欢表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啊?”江复与秦玉蝉同时惊呼,一为吃惊,一为娇嗔。 第五十五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5) 江复看着两对家长兴致勃勃地讨论婚期只觉得脑袋都懵了。 “父亲,母亲,姨母,您诸位怕是误会了。子重对表妹并无他想,只有兄妹之谊,定亲一事未免太过荒唐,还望莫要再提。” 江母听到儿子的说辞只当他不好意思:“儿子,你都科举考场上给你表妹写了诗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跟母亲这儿装什么蒜呐?” 江复就知道又是那首诗,此时真的是后悔死了,只能把眼神投给秦玉蝉,希望她能来解释一下,没想到秦玉蝉一直低着头,连头都没往江复这儿转一下。江复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道:“子重没有半句虚言,那天宴会上表妹也没有承认是 她,是他们都误会了,您也都误会了。那首诗也确实无关风月,这种事情不要再轻易谈起,对表妹名声也不好。” 江复一个头两个大,说完一堆话匆匆告辞了。 秦玉蝉叫了他一声:“表哥…” 江复没应,快步走了,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秦母不满意了:“姐姐,这算怎么回事儿?” 江母也尴尬,本来以为水到渠成的事儿,谁成想儿子不愿意:“那个,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住,我回头好好再问问他的意思…” 江府如何不说,江复觉着心里头烦闷,出了江府,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就听背后有人喊他:“子重!” 江复一回头,原来是张云义提着两壶酒。 “状元郎,你说巧不巧,我正想着许久未见,提两壶酒到你家找你喝几杯呢。”张云义举了举酒坛子,笑道。 江复摇摇头:“我刚从家里出来,就别再回去了,我们二人去酒楼点一桌如何?” 张云义点头:“好啊。” 结果张云义坐这儿光看着江复一杯接一杯了,“子重兄如今新科及第,又跟着公主殿下做事儿,本该春风得意,如今看着,倒像是有烦心事?” 江复叹了口气:“你我不是外人,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里人安排我娶表妹。” “你不是喜欢你表妹吗?” 江复脑瓜子更疼了,怎么连张云义也误会了。 “不是。”江复果断摇头。 “得了吧,都写诗了,瞒着谁呢?” 江复继续摇头:“我也不瞒你了,诗中是美人不错,只是不是表妹。” 张云义倒是意外:“不是她?她当时可是承认了。” 江复点头:“当时鲁安公主为难,表妹是替我解围。” “那你家人安排你娶她她为什么不解释?”张云义一针见血。 江复无言,他又不是傻子,对于秦玉蝉的心思也能猜出一点。 张云义喝了一口酒:“你直说吧,你喜欢谁?” 江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是不是她,只是眼里看的,心里装的,脑子里想的,总是她。” 张云义无语,都这样了喜欢,还闹不清楚呢? “说吧,哪家姑娘?”张云义是真好奇,平时除了秦玉蝉,也没见他跟谁走的近啊。 第五十六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6) “林落。”江复最终说出了两个字。 “林落…京城有姓林的吗…公主啊?!”张云义等反应过来,吓得差点儿把桌子掀了,“江子重,你疯了吗?!” 江复皱眉:“你小点声,背后议论,不要命了?” “你背后觊觎公主,你不要命了?”张云义是真没想到江复志向这么远大,就这么两个字他都觉得冷汗津津。 “不…不是,子重兄啊,虽说你是不错,也不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公主是什么人,那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但凡她掉了一根毫毛,皇上都能诛你九族。” “我会护她。”江复抬头,认真道。 张云义纠结:“这也不是护不护的问题,公主也用不着你护啊,人说不定还以为你喜欢的是秦玉蝉呢?” 江复:“……” 气氛安静下来,江复不再说话,一杯一杯地喝酒,张云义也是头疼,好好的一个佳公子,怎么就为情所困了? “不是,兄弟,你这么喝也没用啊,要不你去试试,好歹你也是南昭数一数二的俏才郎,说不定公主喜欢你呢?” 江复摇摇头:“不去。” 张云义:“……” 怎么这么怂?张云义不明白,江复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怎么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 当天江复喝了很多,喝得烂醉如泥,是被张云义找人抬着回去的。 等第二天昏昏沉沉醒来,才发觉自己昨天可是把什么都给张云义说了,也是说着说着才闹明白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江母端着一碗白粥过来,“哎呦,可算是醒了,怎么把自己喝成那样,来,先喝碗粥。” 江复端着粥,问道:“宫里有事吗?” 自己这算是喝个酒把早朝翘了,廉政公署那边也不知有没有事。 “你父亲给你告了假,廉政公署那边公主也说让你不必去了。” 江复一愣:“公主今日在廉政公署?” 江复把粥往那儿一放,“母亲,儿子并无大碍,不敢饮酒误事,现在就往宫里去了,您与父亲说一声。” 江母拦住他,“政事有什么要紧的,自己的身体才重要,你还是在家休息一天吧。” 江复摇摇头,坚持披衣下了床,开什么玩笑,下次见林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他能在家休息?这才几天,自己心里就想的发慌。 一路上一直催着轿子,轿夫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快马加鞭地往宫门那儿赶。进了皇宫,直奔廉政公署,通报都来不及,一把推开了门,看见林落还没走才算踏实了。 林落见是他,是挺意外了:“怎么冒冒失失的,你不是生病了吗?” 江复也觉得有点尴尬:“只是喝了点酒,这个…没什么大碍,多谢公主关心。” 林落翻了个白眼:“谁关心你了?” 江复:“……” 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复是怕误了公主的正事儿,所以赶来了。”江复尴尬地解释,李承谦看得直乐,江复这是闹明白了吧? 第五十七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7) 林落摇摇头,“也没什么正事儿,就是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所以才让你在家的。” 江复道:“公主要来,复身为公署正官,怎能不来接驾?” 林落笑了:“你在这儿假正经什么,都是朋友,哪来那么外道?怎么,眼看着要娶媳妇儿了,就不许我们这些朋友来往了?” 江复心里怅然,看意思,林落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啊,反倒是自己心里堵的厉害。 “不过…你真的要娶你表妹?”林落话锋一转,语气似乎有些不对。李承谦不由得打量林落,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公主不想我成亲?”江复眼中亮了亮,语气故作调侃。 林落点了点头:“不是不想你成亲,只是…” 林落不知道该不该说,说话谁受得了听一半啊,安仲盛就催:“公主,你说啊…“ 林落只能说了,“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畸形儿。” 三人一脸懵,“公主,什么意思啊?” 林落跟他们解释:“血缘相近的两个人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健全的,或者说是与其他孩子不一样。” “当然,只是畸形的概率大了点儿,你要是真心喜欢你表妹,也不会在乎这个,大不了以后…” “真的?”江复打断了林落的话,声调微微扬起。 安仲盛插话:“好像是真的,我认识一个人,也是生的孩子不正常,原来是因为娶了近亲?” 林落看向江复,不解道:“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有吗?”江复摸了摸嘴角,最终笑了起来:”公主,您可真是福星一般。” 林落:“嗯?何出此言?” 江复笑道:“如此,我就可以回绝家人的意思了,复多谢公主。” 说完,真的认认真真的朝林落作了一揖。 林落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不喜欢你表妹啊?那你喜欢谁?” “我…”话到嘴边惊觉失言,林落三人再问,江复一个字也不说了,林落只能扫兴地闭嘴不问了。 “对了,公主,你有喜欢的东西吗?”安仲盛忽然问。 “钱。“林落言简意赅。 安仲盛充满嫌弃:“公主,你这也太俗了。” 林落认真回答:“我就喜欢俗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安仲盛道:“你不是快十五岁了吗?我问问你喜欢什么,及笄那天好送给你啊。” “还早,再说你们家会送的。”林落说的可是实话,安定侯每年送的生辰礼物可是最金贵的,在讨好这种事儿上他向来做的足。安仲盛作为安定侯的亲生儿子,一点没学会他爹八面玲珑,哪有送礼物直接问别人想要什么的? “他们是他们的,君臣之间那是应该的,我们几个是朋友嘛,送的礼物能一概而论吗?” 林落点点头:“反正我不介意多收礼物。” “可是你竟然喜欢钱啊?”安仲盛别扭的不得了。 “喜欢钱怎么了,我看上去有那么淡泊名利?”林落反问。 安仲盛点点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你生辰,那时候我以为我看见了仙子,回家吵了三天说要见仙子,直到我娘把我打了一顿才安分。” 第五十八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8) 林落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可想不起来安仲盛说的是几岁,不过竟然因为这个挨了一顿打,这孩子也是够二的。 “这一点儿事值得你耿耿于怀吗?”林落笑他。 安仲盛坚持:“那不一样,我现在想想我也没亏,现在我不是时常能见到仙子吗?” 林落脸红了,没错,就是脸红了,被人这么夸,再面不改色未免也太厚脸皮了。她算明白了,安仲盛就是个颜控,然而就是因为他是颜控,专业看脸的人夸你好看,这就是对你外貌的极大肯定。林落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脸红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啊,天上的仙子是不能喜欢这些黄白俗物的。”安仲盛一脸认真的解释。 林落道:“我就喜欢。” 林落觉得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安仲盛都多大的人了,还一口一个仙子,这是活在童话里的吧? 安仲盛还在自说自话,江复偷眼去看林落,只见少女梨窝浅笑,面若云霞,不由动了动喉头。 “咳咳,那个本公主觉得时间也不早了…诸位都回去吧。”林落真的待不下去了,你要说骂她她还平静点儿,但她就是个不经夸的,所以林落开始撵人了。 江复率先走了出去,李承谦也跟着走了出去,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剩下林落跟安仲盛,安仲盛还意犹未尽:“公主,这就回去了,才刚聊一会儿啊。” 林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仙子要回去用膳了。” 安仲盛:“…好吧,仙…公主再见。” 说完,安仲盛也走了,林落欲哭无泪,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代,偏偏让安仲盛这个中二少年给搞出了一种玛丽苏神剧的感觉,这孩子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啊? 林落这边不提,江复前头走着,李承谦后脚就跟上来了:“江兄,准备送公主什么礼物?” “不知。” 李承谦笑道:“江兄不要那么小气嘛,李某乡下人,恐怕失了礼数,才来请教江兄,也好做个借鉴。” “礼物是个心意,哪里还有借鉴的?”江复淡淡道。 李承谦摇摇头:“江兄此言差矣,怎么不能借鉴了?比如你送毛笔,我就送砚台,差不多意思就可以了,只要你不是写情诗,我都能比虎画猫来。” 江复:“……” 又是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李承谦嘴这么欠呢? “江兄……”李承谦不依不饶。 “我喜欢她行了吧?”江复脱口而出,说完两人都愣了,李承谦是真没想到江复就这么承认了。 “江兄就不怕我跟公主告密?”李承谦坏笑道。 江复动了动嘴角:“无所谓,早晚都会挑明的。” 说完,也不理李承谦,径直走了,李承谦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江复这是… “江兄,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李承谦朝着江复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 “谢了。”前面远远地传来江复的声音,与李承谦的这句话呼应。 第五十九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9) 李承谦笑着摇摇头,正准备抬步往家里走,忽然有人从前面拐角处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李承谦,你什么意思?” 拦住他去路的正是洛笙歌,洛笙歌心里那个气啊,她一见李承谦就存了心思没错,上次花宴一时心直口快没错。然而她臊是臊得慌,可李承谦这边就这么晾着她让她更为难堪。 “郡主。”李承谦笑着,慢慢退了两步。 洛笙歌手拿着黑纹缠金的鞭子指着李承谦:“李承谦,你还要本郡主说的多明白?” 李承谦打哑迷:“承谦不明白郡主的话。” “你跟我装什么蒜呢?本郡主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你跟我当缩头乌龟?”洛笙歌一步步逼近李承谦,李承谦再后退,后面是墙。 “郡主,承谦身份低微,不配郡主金枝玉叶,此事,还望郡主不要再提。” 洛笙歌冷哼一声:“你说得对,本郡主金枝玉叶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屈辱,今天,你一定要跟本郡主表个态来!” 李承谦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郡主,您抬爱了,承谦不敢高攀郡主。” 洛笙歌怒道:“我不知道你出身寒门?我堂堂宜安郡主,在乎你这个?我自降身份如此,你却推三阻四,今日你有个说法便罢,若再有搪塞,本郡主要你好看!” 说完,洛笙歌挥了挥手里的鞭子。洛笙歌本也是京城闺阁小姐,若是旁人,是做不出拿鞭子逼人这种事情来的。然而洛笙歌是谁,宜安郡主,那也是顶顶尊贵的女子,何况因为洛皇后的原因,昭武帝也宠着洛家,自小又与林落和亲姐妹一般,就这样的身份,不横行霸道已经是不错了,所以这种泼辣举动丝毫不稀奇。 李承谦伸手把鞭子压掉,“郡主真要听为什么?” 洛笙歌愣了,眼前的李承谦与她平时见到的不一样,平日里温润的眼睛里此时多了认真,也多了疏远。 洛笙歌犹豫了,直觉上这个答案可能会很伤人,听还是不听? 李承谦抬了抬眸子,认真地看着洛笙歌。 洛笙歌偷偷咬了咬后槽牙:“你说吧,本郡主听着。” 李承谦笑了:“郡主,你错负了,承谦已有心上人,那人…不是郡主。” 就这么很短的一句话,已有心上人,那人不是郡主…洛笙歌竟然觉得言语也可做杀人的刀,刀刀入心。 洛笙歌睁大了眼睛,那双平日里都带着轻松愉快笑意的眼睛泛起了水雾,努力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然而终究动不了郎心似铁。 “真的?”洛笙歌看着李承谦,阳春三月里她竟觉得牙关泛冷。 李承谦点头:“我出身微寒,与她自幼一同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如今我登官入仕,怎能忘微时故剑,舍弃糟糠青梅?” 李承谦说完,抬脚要走,洛笙歌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那我呢?” 李承谦扭头,把袖子慢慢从洛笙歌手里抽出来:“郡主错爱,当早日回头。” 第六十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10) 李承谦走了,洛笙歌没留住。 “皇姐…” 洛笙歌一进朝华殿,见到林落就哭,林落吓了一跳,“呦,这是怎么了?” 洛笙歌只顾哭了,林落只能先哄:“笙歌乖,先别哭了,别哭了啊。” 林落也不会哄人啊,叨叨地说了小半个时辰,语气温柔的不得了。 后来洛笙歌都忘了哭了,抽噎道:“皇姐,你不骂我啊?” 林落:“我也得先明白你怎么了啊?” 洛笙歌点点头:“也是哦。” 林落摸了摸洛笙歌的长发,“说吧,谁欺负我们小朋友了?” 洛笙歌只比林落小两个月,不到十五岁在林落看来可不就是小姑娘吗? 洛笙歌被喊得不好意思了:“皇姐,我不小了,马上也要十五了,你也是。” 提起年纪林落也是无奈,十五岁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就是个小姑娘,奈何古代人都过早地成熟,十五岁懂得了不少,也就洛笙歌被家里人宠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林落道:“十五岁也还小。” 洛笙歌反驳:“十五岁…都可以嫁人了。” 林落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哭成因为李承谦才哭这个样子?” 洛笙歌诧异:“皇姐,你怎么知道?” 林落摇摇头:“天天黏着人家,谁看不出来?” “那完了,我爹爹会不会知道?” 林落道:“放心,他那边儿我帮你瞒着呢。说吧,到底怎么了?” 洛笙歌可委屈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方才宫门外的事都和林落说了。 林落听她絮叨完,拍了拍她脑袋,“行了,去拿冰敷一下眼睛,都肿了看你怎么回家见舅父。” 洛笙歌点点头:“那…” 林落忍不住伸手打了洛笙歌一下:“你也是,我南昭多少好男儿,李承谦不愿,自有珍惜你的,哭成这样,真没出息。你是郡主,身份尊贵,莫要去做那些以玉击石的事了。” 洛笙歌点点头:“哦,谢谢皇姐,皇姐最好了。” 洛笙歌终于用一对儿羊脂玉镯打发走了:“记住了啊,回去跟你父亲说你在我这儿呆了,回去不许哭了。” “哦。” 苏夏等洛笙歌走了笑道:“公主可是真疼郡主。” 林落也跟着笑,洛笙歌这种心思干净澄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 “你去派人出宫,到李承谦住处说一声,明日本公主到那儿,让他准备接驾。” “啊?您与李公子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串个门儿还要讲排场?” 林落打了个哈欠:“笙歌都哭成这样了,我不去骂他几句怎么当得这姐姐?” “是,奴婢这就去。只是…” “只是什么…”林落问。 苏夏回道:“奴婢看郡主哭的那么伤心,就怕她往心里去了。” 林落摆摆手:“笙歌那个小丫头能往什么心里去,她都未必懂男女之情,无非就是小孩子没得了心头好,闹脾气罢了,过段时间就忘了。” 苏夏这才点点头:“还是公主看的明白,奴婢这就去让人出宫。” 第六十一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1) 再说李承谦,听到林落要来他的住处且要求出门接驾的消息,就猜到了林落是为洛笙歌而来。 李承谦躺在床上,眼前有浮现今日洛笙歌忍着不哭的神情,叹了口气,嘀咕道:“江兄啊江兄,这次摊上桃花债的可不止你一个呦…” 李承谦一直明白,自己与江复安仲盛之辈不同,人家是京城富贵人家,而他不过辛苦遭逢起一经,宦海沉浮不定,能得公主青眼已经是三生有幸,断不敢再攀龙附凤。 这般想着,李承谦才踏实睡了。 第二日,林落乘着八人抬的华盖,一路鸣锣开道往李宅而来。李承谦远远地看着哭笑不得,知道林落今天阵仗会大些,却不想如此之大。李承谦离着十米开外就跪得短短正正:“微臣李承谦叩见殿下千岁!” 林落轻轻“哼”了一声,嘱咐抬轿的,“慢点儿走,让他多跪会儿。” 能给林落抬轿的哪一个不是机灵人,有了林落这句话,十米的路程愣是被走出了一百米的时间。李承谦安安分分跪着,谁让他得罪了林落唯一心疼的表妹呢? 等林落的轿子好不容易走到跟前儿,李承谦又恭恭敬敬地叩首:“公主贵足踏贱地,李承谦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林落想出出气,李承谦只能全力迎合,不然以林落恶劣的性子,指不定又出什么损招儿。 林落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气势摆的差不多了,挥挥手:“起来吧,今日本公主前来拜访,不打扰吧?” 李承谦连连摆手:“怎么会,公主里面请,里面请…” 林落由李承谦领着进入了李宅,浩浩荡荡前来围观的百姓也才散去了。人是散了,端华公主大张旗鼓来李府的消息可是也散出来了。 真不是江复可以打听,实在是林落向来低调,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往李宅跑,众人实在是好奇原因,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京城连个蚂蚱都知道林落去了李宅了。 “她去找李承谦?”江复挑了挑眉。 “那…李宅除了李公子也没别人啊。”阿堂犹豫地答道。 可不就是没别人,李承谦初来乍到,昭武帝赏了他宅子,他的亲眷可是还没有接来京城呢,目前李宅除了李承谦就没别人了。 江复:“……” 他这个小厮是专门来气他的? 江复沉吟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叠好了递给阿堂:“你去李宅将这个交给公主。” 阿堂点点头:“嗳,公子,这是什么呀?” “你废话太多了。” 阿堂悻悻然闭了嘴,把纸条儿揣在怀里往李宅去了。 李宅,林落用茶杯盖子拨愣着茶叶:“李大人知道本公主来做什么的吧?” 李承谦苦笑:“公主,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您可别一口一个李大人了,折煞我了。” 林落这才一轻笑:“你倒是个明白人,可知笙歌那丫头哭了半个时辰。” 李承谦沉默了,洛笙歌会哭是他早就料到的,那就是没长大的小姑娘。 第六十二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2) “怎么?我提起笙歌,你心虚?”林落也改了口,不拿腔作势了。 李承谦摇摇头:“郡主错付,只是承谦已有心上人,实在不能忘恩负义。” 林落喝了一口茶,道:“这话,你也就骗骗笙歌,本公主可是不信。” 李承谦继续装傻:“承谦不知公主的意思。” 林落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有没有青梅竹马你心里清楚,你我也算相识好友,不必在这儿打哑迷。” 话说到这份上,李承谦只能承认了:“公主说的没错,确实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希望公主饶恕承谦欺君之罪。” 林落放下杯子,“本公主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想问问你为什么?” 李承谦垂下眸子:“公主,您不是很清楚吗?我与郡主门不当户不对,不说自己有个什么青梅,难道真要坐那攀龙附凤之人?郡主年纪还小,不懂这些,我得懂。” “你就没想过笙歌是真的喜欢你?”林落问道。 李承谦摇摇头:“公主可别说笑了,郡主要是真的深陷其中了,怕是您绑也得把我绑了送给郡主。”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看的明白。” 李承谦也跟着笑道:“公主不怪承谦装糊涂就好。” 林落不说话了,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李承谦看着她,也不说话。 “李承谦?“林落突然喊他。 “嗯?公主?” 林落想了想,道:“其实,你娶洛笙歌并无不妥。” “公主…” “你听我说。” 李承谦想说什么,被林落打断。 “你听我说,你出身寒门,科举入仕,无法在京城站稳脚跟,你觉得你低人一等,所以洛笙歌跟你表明心意时,你第一时间就想回避,因为你骨子里,自卑。” 林落慢慢地说出这么一段话,李承谦面无表情地听完,许久才道:“公主慧眼。” “所以,若你喜欢笙歌,那娶她并无不妥。”林落道。 “不…” “李承谦,你为何不明白,你已经比许多人好太多了。你是新科及第的探花郎,父皇认命你廉政公署副官,你就和安仲盛江复站在了同一高度。你觉得你是金子堆里的石头,殊不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为什么不认为自己也是金子呢?你若是喜欢洛笙歌,纵然笙歌不甚懂得情爱,但你也绝不会负她,你既然能给她安稳,纵使她不懂又如何?能嫁给年少时心动的人,她有多幸福?” 李承谦没有说话,心内却在激荡着,从来没有人会告诉他,他本身就是金子,李承谦抬眼看着林落,想说什么:“公主,我…” “李承谦,你目前还没有喜欢上笙歌,所以你杜撰出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不怪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她了,别因为你不该有的自卑错过她。” 林落说了很多,也不知道李承谦听进去了多少。她之所以容许了李承谦对于洛笙歌的欺骗,是因为现在的李承谦还没有喜欢上洛笙歌,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现在把话挑明了,是不想他们错过年少的惊艳。这或许不是爱情,但依旧很美。 第六十三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3) 李承谦犹如被人点了穴一般站在那里,林落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今日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本公主先走了,你不必送。” 李承谦这才动了动,倒是真的没有去送林落,林落自己一个人慢慢穿过回廊,走到了大门口,“走吧,回宫。” 这时候李宅门房上前来,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递上一纸条:“公主,这是江公子给您的。” 林落疑惑:江复,他写纸条做什么? 伸手把纸条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复有要事相商,不知公主可否移步寒舍? 林落想了想,没想出来江复找她做什么,倒江府离这儿也不远,去一趟也无妨。 想到这儿,林落对苏夏道:“你跟他们先回去,本公主拐个道儿,稍后回去。” 苏夏点点头,又问道:“公主,奴婢不能和您一起去吗?” 苏夏是真的想哭了,自己是贴身侍女,可是为什么公主总想丢下她,这让她每次都很难交差啊! 林落摇摇头:“不能哦,本公主不喜欢让人跟着,所以你们乖乖回宫吧。” 苏夏垂头丧气地朝抬轿的挥挥手,“走吧走吧,回去。” 林落笑眯眯地交代了一句:“别有气无力的,鸣锣开道啊,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苏夏带着轿子敲锣打鼓地回去了,回去的路上依然有几个看热闹的,苏夏内心吐槽:有什么好看的,轿子是空的,里面又没人… 林落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江府门前,客客气气地对门房说:“小哥儿,我找江三公子。” 门房皱眉打量着眼前眼生的少女,“你谁啊?” 林落把纸条递给他:“贵府公子写了便条邀我过府。” 门房看了一眼,然而他一个看门的哪里认识江复的字迹,把纸条塞了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模仿我家公子的字迹想要混进来?看你穿的也不错,怎么出来坑蒙拐骗,走走走…” 林落摸摸鼻尖:自己这是被哄了?江复啊江复,你逗我玩儿呢? 最终林落把目光定在了江府东边儿围墙上,扭头看了看,还好四周没人,要不然传出去堂堂公主翻人花墙可真够丢脸了。 林落退了两步,点了点脚尖,一跃跳上了墙头,正准备看看墙内有没有人,就与一双眼睛对上。 林落:“……” 江复:“……”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林落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他家围墙上? 林落也是尴尬,脚下一个没留神趔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掉下来,江复下意识伸开了双手,林落正从墙上凌空而落。 “呼~好险,幸好本公主底子好,不然可就摔惨了。”林落站在松软的草地上,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江复默默把伸手的手又收了回来,没错,没接成。林落在要掉下来这一千钧一发的时刻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身形站落在了江复左边的地上,白瞎了江复刚才以为会有美人抱个满怀而砰砰跳的心脏。 第六十四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4) “公主,您这是…”江复实在想不明白林落为何会翻墙,翻的还正是他的院子。 林落翻了个白眼:“废话,要不是你家门房不让本公主进来,本公主何至于如此?” 江复明白了,是他粗心了,忘了交代下去,看着林落气鼓鼓看着他的样子,江复“噗嗤”一声笑了:“公主,您真可爱。 林落:“……” 好吧,原谅你,谁让本公主最不经夸。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儿?”林落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问道。 江复道:“公主不急,怎么能让公主就这么干坐着,不知公主可愿意尝尝江府的糕点?” 林落点点头。 江复笑着吩咐厨房,过了一会儿,一个精致的小碟子的端了上来,碟子中放的一块块看上去白白软软的小糕点。林落拿起来尝了一口,眼睛就亮起来了,没想到这个小糕点竟然有奶油小蛋糕的精髓在里面。 “这个是什么呀?”林落的吃货属性不太明显,但是吃到好吃的就会开心好久,这个特点连昭武帝也不知道。 江复看着林落亮晶晶的眼睛,不由笑了:“公主,这个叫软云糕。” “本公主都没有吃过啊,你能把厨子送给我吗?”林落问道。 江复摇摇头,“公主,这个恐怕不行…” 林落皱眉:“你怎么那么小气,我不白要你的,你想要什么,我拿来跟你换。” 江复笑道:“公主,不是复小气,是这个厨子是当年先帝,也就是您的皇爷爷赏下来的,所以恐怕不能让公主如愿了。” 林落失望了:“哦,好吧。” 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软云糕,又拿起了一块。 江复真的是要被林落逗死了:“公主,您要是想吃,随时来江府就行了,或者复给您带过去。” 林落才点点头:“那好吧。对了,你带我去拜访江阁老。” “公主要见我父亲?”江复明知道林落为何,还乐意问她一句。 林落点点头:“对啊,以后本公主可能会常来,不拜访家中长辈不太好。” 江复领着林落到了前庭,问守门的小厮:“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 江复点点头:“跟老爷通报一声,公主来了。” 小厮:“!!!” “少…少爷?”小厮噗通一声跪下了,“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林落点点头:“行了行了,你快起来,与江阁老说,端华求见。” 用的是求字,就这一个字江父听到以后大为震动:“公主来了?求见?!” 江阁老默了默:“快,去把夫人大少爷二少爷都叫过来,让他们立刻去前厅接驾!” 小厮点点头,一溜烟儿跑去通知各位主子了。 过了不一会儿,一大群人乌泱泱往前厅去了,以江老爷为首,见人就跪:“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江复往旁边闪了闪,父母兄嫂朝着他这个方向跪,他可不敢站这儿了,折寿呢。 林落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亲自扶起了江老爷:“江阁老快快请起,端华是来求见的,何须行如此大礼?” 第六十五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5) 江老爷起身:“公主折煞老朽了,老朽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当得公主一个求字?” 林落摇摇头:“江阁老客气了,虽说您老现在不在官场,可是您是功臣,端华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江老爷摇摇头:“公主言重了,公主贵足踏贱地,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落摇摇头:“江阁老请坐,端华与江复是朋友,今日来不过是朋友小聚,江阁老不必客气。” 江老爷才把目光放在自家三儿子身上:“复儿,你胡闹!公主驾临你怎么能不声不响?” 江复:“……” 不然呢?喊您来围观公主翻墙? “那个…江阁老啊,是端华特意不要江复声张的,贸然来访,还望江阁老勿怪。”林落开口道。 江老爷点点头:“公主不必为这个臭小子说话,他性子太嚣张,不骂一骂是不行的。” 林落乐了,原来名满京城的子重公子在父亲面前是这个样子啊。 江老爷这才拱手道:“公主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老朽有失远迎,老朽已经备下粗茶淡饭,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此时已经饭点儿了,林落本来无意在这里用饭,然而江老爷开口留了,林落也就点了点头。 江老爷本来是要请林落坐主位,然而林落摇摇头:“江阁老见外了,端华不过是来与江复小聚,江阁老将端华看成小辈便好,不必拘束。” “这…”江老爷为难。林落叹气,身份有时候也麻烦,林落是真的想尊老爱幼的。 “父亲,公主与我坐在一起便好。”江复开口道。 林落点点头:“江复说的是,我跟他坐一处就好了。” 事实证明,江复把江老爷请出来拜见林落真的很明智。此时的席面上,江父江母坐一起,江大少爷与大奶奶坐一起,江二少爷与二奶奶坐一起,然后就是江复与林落。没错,这就是江复的小心思。林落倒是没在意,伸手拍了拍江复:“傻乐什么呢?” 江复回过神来,拿起公筷给林落夹了一筷子鸡肉:“公主,您尝尝这个。” 林落尝了一口,夸奖道:“好吃哎,你们家的东西味道都不错。” 江复笑道:“公主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这话江复可不是第一次说了,吃软云糕的时候也说过,所以林落含糊地“嗯”了一声。 江复话说完,江老爷抬了抬眼皮看了江复一眼,没说话。倒是江母笑道:“复儿说的对,我们复儿能与公主做朋友是他的造化,难为公主不嫌弃,下次公主来,妾身为公主烧几道。” 林落连连摆手:“夫人万万不可,您是长辈,端华怎敢劳烦夫人?” 江复却道:“公主您可是有口福了,我母亲手艺极好,做的菜连父亲都没吃过几回。” “哦…”林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只能低头默默吃饭,期间江复不断地给林落夹菜,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林落看着自己碗里的小山,终于忍不住了:“江复,我自己会夹,你自己吃饭别管我好吧。” 第六十六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6) 江复终于消停了,林落也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饭后,江母和大少二少等人都回去了,江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却是不能走的。所以,此时前厅里只剩下江老爷,江复和林落三人。 “江复你说有要事,到底是什么?” 她可没忘了江复是用要事相商这个名头请她过来的。这都酒足饭饱了,江复却绝口不提正事,林落有理由怀疑江复是诓她的。 江老爷听到林落的话,站起身来:“公主与小儿商议要事,老朽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头要走,林落道:“江阁老留步,端华是个笨人,关于要事,也想听听江阁老的意见。” 江老爷摇摇头:“公主莫要再一口一个江阁老了,老朽早已退出朝堂,哪里还是什么阁老?” “江阁老这是打算拂了本公主的面子?”林落声音沉下来,江复不由地侧目看了她一眼。 江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立刻就明白林落这是不高兴了,站住步子,良久才转过身来:“公主有令,不敢不从。” 林落这才点点头:“江阁老请坐,江复你说吧,是何要事?” 刚才林落跟江老爷的暗中交锋江复不是没看出来,林落这么问了,他只能顺着话往下说:“公主,复请您来确实有一件事。” 林落“嗯”了一声,示意江复继续。 江复看了一眼江老爷,才道:“上次公主所说的近亲联姻容易使孩子畸形,复回来后认真翻阅各县县至,发现近亲联姻者,其后代患有心疾,四肢残缺等各种恶疾的可能性非常大,然而大范围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依然相信“亲上加亲”的无稽之谈。复认为长此以往,不利于我南昭江山社稷,所以请求公主回禀皇上,颁布法令禁止近亲通婚,以维护南昭长治久安。” 这么一段话洋洋洒洒说下来,江老爷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林落作为穿越者,她是明白江复意思的。 “江阁老对此事怎么看?”林落没有说什么,而是把问题抛给了江老爷。 江老爷皱起眉头来:“公主,老朽见识浅薄,这血亲通婚,竟是有害的?” 林落点点头:“这个倒是真的,江公子也已经给出了证据。” 江老爷看了看江复,又看看等他答案的林落,摇了摇头:“从先祖开始,从来没有禁止过近亲联姻,万事皆有缘法,复儿年少气盛,让公主看笑话了。” 林落点点头,“江阁老言之有理,近亲联姻的习惯古来有之,此事还需要端华回去禀明父皇,由他决断才是。” 林落话没有说满,今日江复突然提出废止近亲通婚她很意外,也不是没有大刀阔斧的魄力,而是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不能一概而论。禁止近亲联姻在人们思想开放的现代合适,放到男耕女织思想保守的古代就未必合适,一个不慎,说不准还会激起民怒。 江老爷看向林落的目光中多了赞许,少年人能有这个心性绝对是人中龙凤。 第六十七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7) 林落在江府好吃好喝,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碟软云糕,心满意足地从江家出来了。 林落的身影刚走不见,江老爷的脸就沉下来了,“复儿,你跟为父到书房。” 江复就知道江老爷得发火,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慢悠悠地跟在江老爷后面就去了。 “跪下!”江老爷等江复关上门,冷声朝江复喝道。 江复依旧慢吞吞的撩开袍子,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错?”江老爷看着满不在意的儿子,问道。 江复摇头:“儿子不知。不过是请朋友来府中小聚,顺带提一提政务罢了。” 江老爷气道:“政务?没当几天小官儿先学会徇私枉法,你还敢言辞凿凿?” 江复回道:“父亲无凭无据为何要无端指责儿子?” 江老爷直接被气笑了:“你看看你看看,外面你装的人模狗样,到你老子这儿就原形毕露了,公主可知道你是这个样儿?” “你要骂就骂,提公主做什么?再有,父亲您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说粗话,实在是有辱斯文。”江复不紧不慢的顶了回去。 江老爷背着手:“嗬,你可真是能耐了,顶撞起你老子来一套一套的啊?不服是吧,为父今天就跟你掰扯掰扯。” 说着,江老爷一条一条地道:“其一,你擅自邀请贵人过府,降了公主身份;其二,你所提出的不允许近亲通婚,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你表妹玉蝉;其三…” 江老爷顿了顿:“其三,你这孽子以下犯上,对公主存了不臣之心!” 一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江复耳边,江复下意识想否定,江老爷冷哼一声,“知子莫若父,你以为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能瞒得了我?” 江复抬起头,道:“就算如此,儿子又有什么错?” 江老爷看着死倔死倔的儿子,终于叹了口气:“复儿啊,年少慕艾没有错,可是你喜欢的人是公主,南昭唯一的公主。” “公主又如何,她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别人能娶,我又为何娶不到?”江复垂下眸子,问道。 江复语气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心内漂浮不定,所以语气轻到几乎听不见。 江老爷听见了:“你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南昭律法,要娶公主,首先你就不能有官职。” 南昭律法确实如此,为了防止驸马爷权利过重,一般都会收回驸马爷的实权,给个虚职。 江复道:“官职不过虚名。” “当初是谁执意参加科举,踏入官场,说什么人各有志,如今才带了几天官帽儿,就要辞官,你当朝堂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江复不说话了,江老爷歇了一会儿又道:“劝你死心吧,你喜欢又怎么样,公主根本对你无意,你再热切又有什么用?” 这句才是真的扎江复心上了,此时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说白了,他再跟江老爷振振有词,也不过单相思。由来相思最是摧心肝,何况单相思。 第六十八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8) 江老爷最终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心疼的,“为父言尽于此,你既然不愿意娶你表妹,就自己与她说清楚,你表妹也是心气儿高的,莫要让她往心里去。” 江复抬起头,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儿子谢谢父亲。” 江府里终于安静下来,而皇宫,林落正一脸讨好地将软云糕一点点朝着昭武帝身边挪去:“父皇,尝尝?” 昭武帝不理她,手下批改奏折的手不停,林落又挪近一点儿:“父皇,女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别不说话啊,您理我一句?” 昭武帝终于绷不住脸色,道:“你说这丫头,皇宫里什么没有,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往外面跑。这次更好,跑到江阁老家里蹭饭去了,皇宫里的东西你吃过来了吗?” 林落嘿嘿一笑:“这不是去见见朋友吗?而且这个软云糕皇宫里真的没有的。” 昭武帝看了看软云糕,撇撇嘴,“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要是喜欢,朕就把那个厨子再接回宫里。” 林落光是听着这话就不像正经的,先帝赏赐给臣子的厨子哪里能再要回来,所以林落坚决摇头:“不用了,我让江复给我带。” 昭武帝点点头:“随你,他们愣头小子几个在公署里没让你为难吧?” “父皇,我可是公主,他们哪儿敢?”林落骄傲地抬了抬头。 昭武帝道:“朕当皇帝还有人阳奉阴违呢,他们三个是个顶个的才子,这样有点儿本事的人就算没有什么坏心眼也是不好管的,你觉得游刃有余也是你的本事。” 林落想起状元游街时她把他们三个叫过去一顿忽悠,拿雄途伟业给他们画的大饼就想乐,好像也是时候找个机会让他们升升官了。 “对了,今天江复跟我提了个事情。” 林落把今天江复的意思跟昭武帝说了,昭武帝问道:“江阁老怎么说?” 林落道:“江阁老的意思是不动这个规矩为好,千年来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 昭武帝点点头:“江复到底是心急了。” 林落笑道:“他呀,就是不想娶他表妹,找个正当由头罢了。” “可是依你所言,近亲通婚的确是有危害的。”昭武帝沉吟良久,道。 林落点点头:“可能性确实大点儿,然而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父皇若是觉得有碍,就把这个道理传播出去,等过个十年二十年,百姓们接受这个认知了,再来下令禁止不迟。” 昭武帝满意地点点头:“我儿说的有道理,连海你吩咐下去,就这么办吧。” 李连海点点头:“哎,公主可真是天纵之才,绝世仅有的聪慧人。” 林落听到这话,尾巴还没翘起来,就听昭武帝道:“别夸她,她不经夸。” 李连海忍不住乐了:“哎,皇上说的是,奴才就是忍不住,下次一定注意。” 林落:“……” 所以,她这个毛病到底被多少人知道了?他们都不夸她了吗? 第六十九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9) “表哥,你找玉蝉什么事?”秦玉蝉穿了杏花儿色褙子,素白裙裳,笑意盈盈地问江复。 江复也是脑瓜子疼,他如何不知道秦玉蝉的意思,然而让他把单纯的兄妹情变成感情,他做不到。 心里是坚定拒绝的,话到嘴边这…张不开嘴啊。 “表哥?”秦玉蝉疑惑地问了一句。 江复叹了口气,该说还是得说,喊了一声:“玉蝉,上次无忧公主那事儿,你帮表哥应了,表哥还没谢你。” 秦玉蝉红了脸:“有什么好谢的,玉蝉也是…” 江复打断了她的话:“到底是女儿家,这么做对你名节有损,父亲母亲姨夫姨母已经误会了,如果上次真的因为误会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想必你我都是不愿的。” 秦玉蝉已经明白了,她承认,上次宴会上,她故意说出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让众人误会,是存了私心的。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江复的父亲母亲真的提出了让江复娶她,然而她没想到江复当场拒绝了,拒绝的话说的再委婉也是伤人的刀,她都不记得回去后她哭了多久。那是她从小就爱慕的表哥,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子,是她从小拼了命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努力配得上他的江复啊。 秦玉蝉许久才说出话:“表哥可是觉得玉蝉哪里做的不够好?” 江复摇摇头:“玉蝉你很好,是你我兄妹的确不合适做夫妻,还希望你能够理解。” 秦玉蝉眼泪簌簌往下掉:“你让我怎么理解?表哥,玉蝉从小就想嫁给你,你让我怎么理解?你是不是喜欢了别的姑娘了?你告诉玉蝉哪里不好,我去改,我一定改…” 江复看着表妹哭成这样内心不可能没有触动,她又何尝不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 秦玉蝉抬起头,眼泛泪花地问他:“是谁,表哥,你告诉我是谁?” 江复摇摇头,“别问了。” 江复本来设想的很好,只要律法上不允许血亲通婚,那秦玉蝉很容易就放下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而且如此明确地提出禁止,也确实过于急迫了。近亲通婚畸形儿这话他跟谁都能说,唯独跟秦玉蝉不能,那样也太不是人了,所以只能用了最敷衍的态度来对待秦玉蝉。 京城拢共也就这么大地儿,百姓们也可以传点儿八卦,尤其是京都富贵圈儿里的事儿,更是传的特别快,要不然江复一首诗也不会传的这么广,都是个闲字儿。所以离开有京城第一美人美称的秦玉蝉秦姑娘被自己表哥拒绝了一事儿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了。 老百姓们说什么都有,说的最多的还是说可惜了秦玉蝉美人一片心,奈何江子重郎心似铁。一个是俊俏才郎,一个是美貌娇娥,在旁人看来天造地设的佳偶得配,谁听了都难得道声叹息。然而缘分这种东西,谁又说的准呢? 林落消息也算灵通,知道前因后果后啧啧道:“江复也真是舍得,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呐。” 第七十章 其实心慕倾城人(10) “公主您自己才是倾国倾城,天天见您羡慕别人。”苏夏边帮林落梳头边笑道。 “嘿嘿,那倒是。”林落得意洋洋,丝毫不谦虚。 “不过…江复也是有点渣了,秦玉蝉被人指指点点挺可怜的,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人。” 林落喜欢好看的人,也就是颜控,对于好看的人总是忍不住怜香惜玉。 “渣?什么意思?”苏夏问道。 林落道:“就是负心汉的意思。” “哦。” 林落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似乎最近她身边的恋爱总不美满,殷无忧看上了江复,秦玉蝉让殷无忧放弃了,可是秦玉蝉又被江复拒绝了。这么说起来,还是江复是个大猪蹄子。可是又想想,洛笙歌一门心思扑在李承谦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善果。 林落跟苏夏掰扯这个,说都是因为太年轻,年幼无知。按林落的心态来看,江复他们才二十岁左右,洛笙歌跟秦玉蝉更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这就是小孩子早恋,能有什么爱情? 苏夏睁大眼睛:“公主,您马上也要及笄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为精心为您挑选夫婿的。” 林落笑道:“父皇才不舍得那么早把我嫁出去呢。” 然而你永远也不知道古代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林落刚在心里夸奖完昭武帝是个明智的父亲,当天下午就看着一排面若皎月长身玉立的五个少年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林落话都说不请了,她怎么觉得他们的感觉像是…男宠? 林落算是明白了。昭武帝是不想把林落这么早嫁出去,可不代表他就不会作妖。 李连海也尴尬,没见过父亲亲自给女儿选男宠的啊,还偷偷摸摸的。 “这是皇上原来伺候公主您的。”李连海答道。 林落认真的问道:“他们是太监吗?” 李连海:“……” 公主您这就明知故问了啊,这些少年一看就是男宠,您问这个不是为难杂家吗? 见李连海不回答,林落道:“深宫内院,他们在这儿不合适,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李连海回道:“这个皇上的意思是送到您的公主府去,先来让您过过目。” 林落:“……” 父皇想的还真周到哈,不仅男宠找好了,住的地方也安排妥当了,那还来问她干嘛? 林落扶了扶额:“我去找父皇。” 说完,一溜烟儿跑去了理政殿:“父皇,父皇!” 昭武帝抬起头来:“干嘛呢,毛毛躁躁的?” “那五个男宠怎么回事?我不要,父皇您立刻把他们打发走。” 昭武帝道:“哎~你马上也要及笄了,很多事情该懂了,父皇还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但也不能委屈了你。” 林落能怎么说,能说某些不该懂的东西她都懂,不需要这个?那昭武帝不得跳起来揍她啊。 林落道:“父皇,我还是个孩子。” 昭武帝点点头:“在父皇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 林落真的欲哭无泪,这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第七十一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1) 父女之间的交锋最终以林落失败告终,林落无话可说,最终把那五个人丢在了宫外刚刚落成的公主府里。 然而昭武帝诚心安排的事岂能让林落这么轻易逃了,林落开始被以各种名义安排跟他们五个人见面。 “我想回宫!不想去公主府啊!”林落终于要被昭武帝搞得神经衰弱了,原先她乐滋滋地看着公主府落成,谁能想到现在她被困在公主府内,天知道她有多想念宫里的朝华殿。 安仲盛知道了消息后兴致冲冲地给江复和李承谦送信儿,“我们去找公主玩儿呗,公主最近在公主府里,我们以后找公主玩儿可要方便许多了。” 然而江复的关注点却在于:“皇上给公主赏了五个男宠?” 安仲盛点点头:“是啊。” 李承谦下意识看向江复,只见江复脸都黑了,江复可不是得黑脸,皇上亲自送男宠给公主也就算了,还是五个,江复还一句话都不能说,心里不得憋屈死。 李承谦问安仲盛,“公主不是你最崇拜的人吗?你不会不开心吗?” 安仲盛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开心啊?皇上给公主挑的可都是一等一的贵族公子哥儿,又没有委屈了公主。” “你管这个叫不委屈啊?” 李承谦点点头:“公主那么厉害,让那些公子哥儿们好好照顾她是应该的。” 李承谦:“……” 他竟然觉得安仲盛说的有道理。好好照顾…画面太美,不敢想。 说话之间,公主府就到了。江复心里居然是忐忑的,林落看上去很容易为色所迷的样子,万一… “公主,江公子他们三个来了。” 此时林落正对着五个人发愣,好看是好看,然而她觉得脸盲,说起来还是江复他们长的有辨识度,各有各的好看,连安仲盛看上去都比较顺眼。 “真的?你们赶紧下去,我要见朋友。 几人一行礼:“公主恕罪。” 乖巧是乖巧,就是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林落看他们的目光就跟误入歧途的青少年似的,眼神痛惜到不行。 安仲盛一进门就乐:“公主,看来这几个人很得您的心啊。” 从江复他们那个角度,看到的林落就是“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见他们三个人。 林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个纤长的手就伸了过来,两个指尖夹着一瓣橘子,递到嘴边的东西,林落下意识就张嘴吃了。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少年一见递过去的橘子被公主吃了,脸都红了。 却不想江复冷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给公主递东西,公主您也不忌讳?” 江复说的是有道理的,古代的皇室哪个不是对吃的东西万分谨慎,林落张嘴就吃了,这是多信任一个男宠? 然而林落现代人习惯上觉得没什么,但是她就是个破脾气,江复过来就阴阳怪气她也不悦:“这是本公主的私事,你倒是好大的架子,先来指责侍者,又来说本公主的不是,未免越俎代庖了吧?” “男宠就说男宠,说什么侍者来掩人耳目?” 这句话点着林落的心里炸药了,抄起杯子就朝江复扔了过去:“江复,你给我滚出去!” 江复甩袖就走,一起来的安仲盛李承谦两人也好不留,三人出了公主府,李承谦递给江复一个橘子:“尝尝酸吗?” 第七十二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2) 关于江复过来拌了两句嘴这事儿对于林落来说就是个过眼云烟,都没在心边儿上过,酸的气的不行的还是那些个有心人。 “呀?父皇今天没有派人来看着我哎?”林落这一日没见昭武帝派人来盯着他,还觉得少了点儿啥,就问了一句。 苏夏回道:“公主啊,我听说是闽河那边起了水灾,挺严重的,皇上忙着政事,就找人来盯着你。” “闽河水灾?所以我自由了?”林落眨巴眨巴眼,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苏夏点点头,“是啊,一到夏季就频道下雨,这不是下了几场暴雨,冲坏了河堤,死了好多人呢。” “想出解决办法了吗?” 苏夏摇摇头:“没呢,文武群臣一筹莫展,皇上最近心里也堵得慌。” 苏夏早知道林落脑回路这么奇葩,打死都不会跟她说这个的。谁能想到,林落留了个纸条儿就跑了。跑哪儿去了?不知道。 这天昭武帝下了朝,想着这几日林落怕是被他气着了,都不怎么搭理他这个父皇了,再加上水患的事昭武帝心里也不敞亮,就想着来见见闺女。 “公主人呢?!”昭武帝是真没想到,才一会儿没让人看着人就不见了。 苏夏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公主…公主她说要出宫,不让奴婢跟着,皇上饶命,奴婢以为…公主她出去逛街…” 苏夏都快哭了,公主啊,您这是去哪儿了,您可要害死奴婢了啊。” 昭武帝气得,一群人没看住一个,“给我拉出去打板子!” 朝华殿的奴才都被拉出去打了一通板子,打板子的声音,喊叫声不绝于耳,昭武帝越发觉得焦头烂额。 “都愣着干什么,给朕出去追!” 李连海苦着脸回道:“皇上,公主她走了约摸两个时辰了,骑走的还是脚程最快的千里宝马,这些人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啊…” 越说昭武帝越气,“这个欠打的丫头!” 李连海又劝道:“皇上不要太过担心,公主带走了殷离和阿七两个暗卫,自己又是武艺高强,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昭武帝道:“谁担心这个祸害丫头,朕是怕她出去霍霍别人!” 李连海不说话了,公主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停了半晌昭武帝又问:“钱带够了吗?” 李连海道:“够了够了,公主私库里的银票都被带走了,那块玉佩也被带走了。” 昭武帝这才冷哼一声:“让这丫头出去吃点苦头也好。” 李连海也是偷乐,带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带了“如朕亲临”的玉佩,带了顶级的两个暗卫,再加上公主那身手跟脑子,在哪儿也吃不了苦头,只有她让别人吃苦头的份儿。皇上也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在外还嘴硬,生怕受了林落一点点儿委屈。 “皇上安心吧,公主说了她一个月后一定会回来的。”李连海道。 李连海扶着昭武帝回去了,朝华殿苏夏苦着脸自言自语:“公主啊,您去哪儿了呢?不会是去闽河了吧…” 第七十三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3) 还真让苏夏猜对了,此时闽河县,殷离和阿七远远地看着操着一口方言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大爷聊的火热的林落,只觉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哪里还是那个皇宫里锦衣玉食养着的如花似玉的公主?此时的林落脸上涂得黑了一个度,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乱蓬蓬的,跟枯草一样,有气无力地跟老大爷打听,哪里可以找得到吃的。 老大爷叹了口气:“这一发大水,房子都被冲塌了,粮食也冲走了,现在也就两里外宋大善人设的粥棚可以讨碗粥喝,虽然稀了点儿,但勉强可以果腹。” 林落问道:“咱们这儿地方父母官都不管吗?官粮怎么不发下来?” 没想到大爷呸了一声:“那个狗官怎么能称父母官?!要不是他,我们日子还能好过点儿!” “这话怎么说?” 老大爷深深叹了口气:“狗县令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不仅克扣了朝廷赈灾的银子,还和奸商勾结,把仓库里的官粮高价卖给老百姓。十几个大小伙子忍不了去闹衙门,被那个狗县令让衙差活活打折了腿…老天爷已经降灾,地方官又绝民后路,谁来救救闽河县无辜的百姓啊!” 说到这儿,大爷忍不住落泪,不是吃不了苦,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林落叹了口气,劝道:“大爷,日子会好的,会好的。” 灾难或许不可怕,灾难中永不见天日的绝望才可怕。跟老大爷道别之后,林落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这样的情况不止一个,林落与许多灾民搭话时没有一个不骂狗官的。百姓的日子已经这么苦了,当官的还要扒一层皮吸一口血,这简直是畜牲不如。 “公主,这狗官也太可恶了,我们得管。”等林落走过去,殷离愤愤道。 林落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让灾民们解决吃饭问题。殷离你现在立刻去找那个施粥的宋善人,问清楚他还有多少余粮。阿七,你去把拿着囤积居奇的奸商名录给我列一份,还有,去附近的郡县查探富余的粮食数量,今天晚上我要结果。” 林落或许还没有身为王室的自觉,没有爱民如子的情怀,她在意的东西极少,但是她分的清善恶。她这次出来本来是想看看闽河决堤情况,却没想到才来闽河县就发现 这等恶事,她怎能坐视不理? 殷离与阿七看着林落淡定从容地安排粮食事宜,只觉得心里头佩服,谁能想到,突如其来的洪水决堤面前,朝廷赈灾未到,反倒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在力挽狂澜。两人佩服之余,也只能道一句,不愧是我南昭嫡公主,林落当得起! 两人得令立即去办,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所有可调用的粮食数量已经统计出来了。 “宋财主家有一千斤余粮,知道是公主您要,愿意全部献出。” “所有商人手中有两万斤粮食,这是全部的名单。” “公主,附近郡县中的粮食已经大量被商人买走,现在所剩也就一万多斤。” 第七十四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4) 林落听着眉头皱了起来:“不行,这远远不够。” 带上闽河县大约有灾民一万,这么一点儿粮食怎么能够撑到朝廷赈灾粮食的到来? 屋子里三人陷入了沉默,最终林落摇摇头:“你们先去睡吧。容我再想想。” 阿七劝道:“公主,您连日赶路已经很累了,这才第一天,不着急。” 林落点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林落也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的夜,第二天阿七过来敲门:“公主,起了吗?” 林落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阿七进来一看,屋子里扔的全部是团成团的废纸,眉头就皱了起来:“公主,您怎么就不听劝呢?” 林落弯唇一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殷离走了进来,道:“公主,宋大善人求见。” 林落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殷离领着一个中年微胖的男子走进了客栈。 “草民宋伯达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昨天殷离找到宋伯达说明来意,宋伯达是怎么也不信,直到殷离拿出大内侍卫的玉佩来,宋伯达也算是见过世面,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再听到公主也来了,宋伯达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林落是什么人,那是南昭唯一的公主,天外天人外人,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八辈子也见不到的贵人。 “起来吧。”林落点了点头,都说疾风知劲草,宋伯达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把余粮全部捐给灾民,是大仁义。 宋伯达没起:“求公主救救闽河县的老百姓吧,草民求您了。” 林落亲自站了起来,弯腰把宋伯达扶了起来:“宋老爷无须如此,我林落在这里承诺,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宋伯达眼泪纵横:“多谢公主。” 林落点点头:“本公主也多谢宋老爷信任。” 林落明白,宋伯达或许信任的不是她,而是她嫡公主的身份,但是,这就够了。 “宋老爷,我们整个闽河附近,可调度的粮食只有这么多吗?” 宋伯达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粮食除了被冲走的,商人屯积的,更多的都在土匪山贼手里?” 林落眼睛一亮:“有粮食?” 有粮食就好啊,现在可不就是缺粮食吗? 宋伯达点点头:“有,那些土匪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官逼民反,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无奈才上了深山。” “宋老爷可是希望我饶他们一命?”林落笑道。 宋伯达点点头:“都是苦命人,草民恳求公主网开一面。” 林落点点头:“宋老爷这份善心,我记下了。宋老爷,初次见面,本公主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宋伯大连连摇头:“公主只要能救黎明百姓于水火,草民什么都不求。” “我觉得宋老爷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林落是真的挺欣赏宋伯达,这样的仁义之士可不多见。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伯达只能答应下来:“如此草民就先谢过公主了。” 第七十五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5) 京城,江复坐在那儿赏花喝茶,只是有心人会注意到,他端起杯子的次数略频繁。 “呦,江兄可真是清闲啊。”李承谦进了江府,第一句就这么道。 江复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李兄请坐。” 李承谦摇摇头:“江兄你可真沉得住气,若是我可没有这耐心这么干坐着。” 江复淡淡道:“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你不怕公主生你的气?” 江复道:“你不怕郡主生你的气?” 李承谦噗嗤一声笑了:“咱哥俩呀,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江兄似乎更惨点儿,你可是跟公主站在了对立面。” 江复抬起头:“我怎么会跟她站在对立面?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是娇滴滴的公主,怎么容得了你来无端指责她?” 江复哼了一声:“我怎么无端指责她了,她一个姑娘家,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宠嬉戏,作为朋友,还不能说她一句不是么?” 李承谦笑道:“你啊,分明是打着朋友的名头,操着当驸马的心。再说你还真冤枉公主了,你也不想想,公主与咱们几个认识那么久,岂会是哪种沉迷声色的人?那男宠是皇上安排的,公主千方百计都没把他们送走,现在公主自己都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江复一愣。 李承谦点点头:“我原先也是不知情,只当公主心里跟你闹别扭不往廉政公署那边去,方才在街上碰见了公主的侍女苏夏,一问才知道公主已经离京数日了。” “她走了?去了哪儿?” 李承谦摊了摊手:“那谁知道,皇上都没让人去找,八成是没什么危险。跟你说这个,就是想让你长长记性。” 江复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李承谦摇摇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好好想想吧。” 李承谦走后,江复思索了所有的可能性,觉得林落最有可能去的就是临安郡闽河县,只有这样,皇上才会默许林落的行为。 知道了她去了哪儿,江复反而更加心神不宁,水患横行的地方哪里是她能呆的。 最终江复敲定了主意:进宫。 “皇上,微臣自愿前往闽河县押运粮食,请皇上恩准。”江复跪在台阶下,掷地有声地请求。 昭武帝点点头,也确实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江复既然主动请缨,那就他吧:“准了,你准备准备,三日后启程。” 江复再叩首:“皇上,灾情刻不容缓,微臣请求明日就启程。” 昭武帝听到这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复:“江复,你跟朕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端华在那儿?” 江复心知这是昭武帝话中有话,公主离京这样的事儿绝对不是他江复能够知道的范围,所以昭武帝有此一问。 “是,微臣私心里想去助她一臂之力。” 昭武帝蓦然笑了:“这次你倒是承认了。” 江复点点头:“微臣与公主能做朋友,三生有幸,为何不认?” 昭武帝点点头:“行了,你退下吧,灾情紧急,粮食越快送到越好。” 第七十六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6) 闽河县,县令孙世迁正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儿,在临时搭盖的县衙里晃悠,只听得大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吓得孙县令小曲儿都哼岔音儿了。 再看破门而入的四个人,他只认识宋伯达,旁边的两男一女倒是眼生。一见宋伯达孙县令火气就上来了,喝道:“宋伯达你好大的胆子,来呀,将人拉下去打五十板子!” 不分青红皂白,做官断案全凭喜好,就是这么一个官鱼肉乡里祸害百姓多年。 林落看了一眼阿七,阿七会意,上去就打,拳头都落在疼得地方,孙县令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呦,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宋伯达,我要把你打入死牢!” “还有力气,继续打。”林落淡淡的吩咐。 阿七领命,又是一通揍,直到孙县令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求饶,林落才让住了手。 宋伯达看的目瞪口呆,哪有上来直接动手的,公主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孙县令莫名挨了一顿打,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心里委屈的不行了。可这会儿也是有眼力见儿了,现在的情况,妥妥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然而更绝望的还在后头,阿七按着孙县令,林落一步步走了过来,待到跟前,伸手掀了孙县令的乌纱帽! 孙县令一惊,“大胆,哪儿里来的黄毛丫头?!我可是朝廷命官,你竟然敢擅自动本官的乌纱帽?!” 乌纱帽在很大意义上就代表了官职,除了皇上下令,谁也没有这个资格摘了朝廷命官的乌纱帽,不然等同造反,死罪论处。宋伯达自己嘀咕着,看来传言没错,皇上确实宠林落如珠如宝,以往就是太子也没有这个权利,而林落现在,俨然就是行的皇帝的权利! 林落没理孙县令,把乌纱帽递给了宋伯达,“送你的礼物,宋老爷可喜欢?” 宋伯达“噗通”一声跪下来:“公主抬举草民了,草民德不配位,万难当此位!” 孙县令以为自己听错了,“公主?” 哪来的公主?南昭唯一的嫡公主,皇上宠的跟眼珠子似的端华公主?孙县令想明白了,“嗷”地一声躺在地上,吓晕了。 他晕了根本就没人管他,甚至阿七嫌弃地松了手。林落把宋伯达扶起来,双手递上了乌纱帽:“宋老爷不必谦虚,您是大仁义,如今危难之际,本公主只能将闽河县的黎民百姓拜托给您,还望您不要推辞。” 宋伯达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的念头是多么可笑,怎么会以为林落就是小姑娘心性,滥用职权呢。她这一步步,都是算好的,自己就是盘中棋,网中鱼,既然如此,宋伯达再次跪下:“下官宋伯达接帽,多谢公主隆恩!” 林落一笑,亲手把乌纱帽给宋伯达带上,“宋伯达,本公主认命你一方父母官,要你恪尽职守,爱民如子,你可做的到?” 宋伯达叩首:“下官,谨遵公主教诲。” 林落满意点点头,指着孙世迁,吩咐阿七:“去把这个狗官挂到衙门口,振振人心。” 第七十七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7) 有路过衙门口的人拿眼一打:“呦,这不是孙县令吗?” 再一打听,衙门里早就换了天地,现在主事的是宋大善人宋伯达,宋大善人当县令,我的天,谁这么大权利敢换县令。再细问,那人都觉得自己在听神话,公主啊,哪个公主?就那么一个! 就那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衙门口就聚拢了许多人,孙县令早就醒了,臊的睁不开眼。百姓们那叫一个热闹啊,说什么的都有,总得来说四个字,人心大振。 为什么呢?因为来的是公主,是凤子龙孙,这就代表着朝廷关心他们,他们没有被放弃,有人会救他们。 “粮食!是粮食!” 正当百姓们围着衙门指着孙县令骂的时候,衙门口林落率先出来,衙门里的衙役推着两大车东西,有人已经猜出来了。 宋伯达朝着众位百姓拱拱手,“众位父老乡亲,承蒙端华公主驾到,撤下孙世迁的官位,实在是大快人心。宋某人不才,得公主信任,受宠若惊,只有赴汤蹈火才不枉公主苦心,才不愧对各位父老。我们一起度过这段苦日子!” “父老乡亲们,朝廷没有放弃你们,赈灾的粮食很快就会来,我林落,与你们共进退!”林落的话掷地有声。 “放粮!”林落开口下了令,然而每一个人着急着争抢,他们全部齐刷刷地朝着林落跪了下来:“公主殿下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 连喊三声,一声高过一声,有忍不住的百姓偷偷抹着眼泪,除了这一句,再没有什么能表达他们的心情了。 林落见过很多人朝她跪拜,文武群臣,公子闺秀,见了她都得拜。然而这样跪的并不整齐的百姓,一声一声地喊千岁,让林落险些落下泪来。 她走过去一个接一个把人扶起来:“起来,都起来…” 后来这一幕一直深深印在林落的脑海里,怎么也忘不了的,就是这群淳朴的百姓跪成一片,发自内心地崇敬她。她林落,又何德何能啊? “怎么样了?” 回到衙门,林落第一句就问,殷离回道:“回公主,已经谈好了。” 宋伯达问道:“公主,什么谈好了?” 林落一笑:“商人手里的粮食,我买来了。” “买来了?粮食价格那么高,您…” 阿七道:“公主与我们交代了,按原价买,他们不卖就打到他们卖为止,看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 宋伯达:“……” 他突然觉得,或许简单粗暴的方法有时候更好用? 宋伯达不知道的是,林落可算一分钱没花,买粮食的银子都是抄了孙世迁的家得来了。 阿七问道:“公主,土匪的粮食还抢不抢?” 林落想了想,问道:“朝廷那边粮食走到哪儿了?” 殷离答道:“江公子已经带着粮车在路上了,算来大约还需要十天左右。” 林落点点头:“明天去土匪窝要一点儿粮食,差不多就可以了。” 关于来的是江复这件事情,林落也就是诧异了一下,显然已经忘了跟江复置气的事儿了。 第七十八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8) 次日,宋伯达骑着马颤颤巍巍地站在山脚下:“公主,真要抢啊?” 林落点点头:“我也没办法,百姓们没有粮食吃,只能先借点儿。” 借点儿?这怕是有借无还吧? “殷离,阿七!山门叫阵!” 宋伯达看了看身后这些衙役:“土匪人多势众,这些衙役能行吗?” 林落道:“他们就是来凑数的,擒贼先擒王。” 宋伯达叹口气:“擒王?公主您有所不知,这儿的当家寨主柴木金有勇有谋,我们这么一点人,怕是不够他打的。” “这么厉害?”林落眼睛亮了亮。 宋伯达看了看林落那张脸,叹了口气,这柴木金还有个好色的毛病,公主这样的,也太招眼了。这话,该怎么跟公主说呢? 然而宋伯达还没来得及说,柴木金已经带着几队人马出来了。 “山下何人?”说话的是寨子里二当家的,边喊边往山下瞧,“衙差?” 二当家的一脸惊奇,这群衙差怎么敢来山脚下闹事儿? 林落提了内力,朝着山顶喊:“久仰柴大当家威名,特来会一会。” 柴木金一看,“是个小丫头?” 二当家的一听,“大哥,让小弟我去给您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抓来。” 柴木金摇摇头:“这个小丫头还挺有意思,我亲自去瞧瞧。” 朝着山下就喊:“小丫头,等我柴木金来也。” 宋伯达吓得:“殷离,阿七,快保护你们公主!” 殷离阿七没理他,公主这显然是玩儿心上来了,这时候去扫兴那他们俩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柴木金走进了才看见林落的长相,忍不住了“嗬”了一声,好个举世无双的美人!柴木金学不来文人那些盛赞之词,只觉得仿佛一眼看不到尾,只一双眼睛就让人出不来。 林落一笑:“柴大当家,久仰啊!” 何谓一笑天地失色,当如是。 “漂亮的小丫头,你来找我何事阿?”柴大当家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林落扭头去看宋伯达,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这人还是个好色之徒? 宋伯达点点头。 林落又看向柴木金:“柴大当家,我来借粮,你有什么条件?” 柴木金也笑:“我怎么看着你是想来打架的?” 林落点点头:“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是来打架的。” 柴木金道:“那你是跟谁打?” 林落指了指:“你。” 柴木金却听越觉得有意思,这是哪里来的不懂世事的小丫头,一上来就要跟他动手?她那小胳膊小腿不怕被他掰折了吗? “我可不跟你打,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弱小。”柴木金只想把这个小丫头抓回寨子里,不能当媳妇儿当妹妹宠着也是可以的。 柴木金这种人,好色,但不淫邪,更像是君子风流,虽然这样的形容用在他一个土匪山贼身上不太合适。 “打赌吗?我赢了你借粮,输了条件随你开。”林落开口道。 “那你跟我回山寨!”柴木金脱口而出。 “好!” 第七十九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9) 林落想都没想便应了。拍马上前,提枪便战。 一交手,柴木金脸色一变:“小丫头,你坑我?” 这等武艺,哪里是林落方才表现出来的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林落一笑,不说话,继续拆招出招,挑,刺,躲,打,动作行云流水,柴木金越大越心惊:“姑娘到底是谁?” 林落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柴木金一点头:“好!姑娘,讨教了!” 两人之间交手越发激烈一时分不出胜负,林落眼睛骨碌碌一转,身子一歪就要落马,柴木金一惊:“哎!你…” 再一低头,林落的红樱长枪已经抵在了柴木金的脖子上:“柴大当家,你输了。” 柴木金哈哈一笑,单身下马:“今日够痛快!姑娘,我认输了。” 林落也下了马:“承让了。” 方才还真是林落耍了个心眼儿,使了个虚招儿转移了柴木金的注意力,这才略胜一招。 柴木金摆摆手:“姑娘武艺高强,在下佩服,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林落。” 柴木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还没待想起来,就被宋伯达点破了:“柴大当家,这是公主!” 柴木金“哎呀”一声,低头便拜:“柴某多有冒犯,公主恕罪!早就听闻公主来了闽河县,不想今日得见!公主所为皆是为了百姓,我柴木金也不能做不义之人,我即可命人将粮食送下山,助百姓衣食。” 这也就是林落赢了柴木金才这么说,要是输了,不定结果是怎么样了。是公主又怎么样?都是落草为寇的人了,并不在乎你的身份。 林落心里门儿清,脸上还是笑着的:“如此就多些柴大当家了。” 柴木金脸上却有点儿尴尬:“公主,柴某有一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落打量了柴木金一眼,道:“柴大当家但讲无妨!” 柴木金道:“方才与公主交手,柴某对公主佩服至极,柴某不才,愿带领一群兄弟们追随公主,不知公主愿意收留否?” 林落当然乐意收,柴木金这样的人才,不要白不要,何况还有一寨子的人追随,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儿去? “柴大当家此话当真?” 柴木金点点头:“能跟着公主,是柴某和兄弟们的荣幸。” 林落点点头:“好!本公主带你们回京,入军队编制,但有一节,你们跟我回京收编入军之后,必须恪守军纪,安分守己,否则到时候,别怪本公主不看你柴大当家的面子。” “公主尽管放心,柴某明白!” 柴木金郑重地点点头,心里对林落的佩服又多了一分,先立规矩,后讲情面,够冷静! 从柴大当家那里要来了不少粮食,与柴大当家约定好了回京的日子,林落让衙差搬着粮食下了山。这些粮食,应该够撑一段时间了。 宋伯达一路上心情特别神奇,怎么也不敢相信林落就这么收了柴木金这个刺头儿。然而他不知道,让他更佩服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第八十章 八方侧目惊世才(10) “阿堂,离闽河县还有多远的路?” 路上,江复看着前面的一队队的马车,问道。 “公子,还有大约十天的路程。”阿堂看了看大队的人马,回答道。 不行,大队的人马太过拖沓了。江复想了想:“全体听令,先停下!” 此时的江复距离闽河县大概还有十个驿站的距离,江复安排阿堂:“你去把粮食分成十份,车马人数分成十队,命令第一的队率快马直达第一个驿站,把粮食卸下来再回头接下一个小队,以此类推。” 江复停了停,又道,“还有,马上打出旗子,灾情紧急,若有延误,斩立决!” 阿堂“哎”了一声,按江复的意思分好了,第一队用了三天时间就到了离闽河县最近的驿站,再回头来接应第二队,本来还需要十天路程的送粮队伍用了六天就到了闽河县。阿堂惊呼:“公子,您可真神了嘿!” 江复看着闽河县的界牌:“别废话,去找公主!” 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白天黑夜都是思念,原先不觉得,直到相思在心里疯狂滋长,他才明白自己陷的有多深。 而此时的林落丝毫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粮食已经提前到达了闽河县。此时的她正在河堤上观察地形,洪水刚刚退去,河岸上都是淤泥,林落拿一根竹竿戳来戳去,用小匕首刻着水的深度,殷离和阿七拿着布尺量河岸的宽度,宋伯达胖胖的身子也没闲着,按林落的吩咐把那个河道有碎石,那个河道是沙土质都记录了下来。 “阿七,过来拉我一把。”林落看着自己没入淤泥的小腿朝阿七喊。 阿七走到跟前儿,抓住了林落递过来的竹竿把她拉了上来。 “公主,您今天都掉到泥巴里第五次了。”阿七很无奈地道。谁能想到,林落会这么事必躬行,千金之躯跑到泥巴坑里就为了查探河床情况。 林落“嘿嘿”一笑,“回去洗洗就好了。” “《县志》里不是有记载闽河的情况吗?为何还要来查看?”宋伯达累的气喘吁吁,不解地问。 林落扯了扯嘴角:“那你说《县志》是什么时候编订的?” “十年前。” “那就对了,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之间星移物换,那些记录的数据早就不能用了。” 林落看了看天色,“走吧,回去吧。” 一进衙门,林落立马觉得不对,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眼生的人,再定睛一看,那不是阿堂吗? 江复来了! 林落拔腿就往屋子里跑:“江复!江复!” 屋子里江复听到林落的声音立马就出来了,林落一溜烟儿跑到江复面前:“江复,你来啦?” 她…很高兴?江复看着林落生动的脸,只觉得一路上的疲惫烟消云散。 没想到林落扭头就跑进了粮仓:“本公主日思夜想的粮食终于到了!” 江复:“……” 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没想到那人心里想的盼的都是粮食? 阿七跟在后面:“哎!公主。您身上都是泥巴,先去换洗一下啊?” 第八十一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1) 江复在等林落洗完澡出来,坐立难安,等美人出浴,何况还是心上人。 宋伯达滔滔不绝地跟江复讲些林落这些日子的光辉事迹,江复的关注点却总是歪的。 “公主向老大爷打听孙县令…” “她伪装成了老太太?” “公主智胜柴木金…” “她跟人打架了?” “公主亲自下河勘察…” “所以她成了泥猴子?” 林落走出来正听见这一句:“江复,说谁泥猴子呢?” 林落头发未干,就这么随意地绑了一下,细细去闻还有一股子皂豆的清香,这样的林落看上去清丽无双。 江复刚才的咄咄逼人一下子收了干净,他可没忘林落离京前还生着他的气。 谁的错?他的。道歉?张不开口。 江复有多骄傲?年少成名,世人怎么形容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江复从来没有想过不道歉,然而怎么道?气氛就这么僵着,江复最后终于开口: “公主,那日在公主府,我…” 林落早就看着江复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事儿。江复心眼儿可真够小的,她这些日子忙成这样了,谁会记得跟他拌了两句嘴的事儿? 林落“噗嗤”一笑,“行啦,今晚吃螃蟹吗?” 林落指了指旁边那一口篓子,这可是她勘察地形时候的成果,灾区缺衣少食,吃了这么久的清粥,终于可以吃点儿荤的了,江复也是真会挑时候。 边吃饭林落边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江复还未回答,旁边站着的阿堂就嘡嘡嘡把江复如何安排使脚程快了一半的办法给林落说了。林落听完夸赞:“若是旁人我还稀奇,若是你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江复把翘了壳的螃蟹夹到了林落盘子里,“公主过奖了。” 林落道:“这个方法还真不是你独创的,只不过没人用而已。” 江复一笑:“愿闻其详。” “这个呀,叫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古代有个皇上,特别宠爱他的贵妃,贵妃最喜欢吃荔枝,然而千里之外的荔枝运到京城就坏了,所以当时就是用的这个方法送荔枝。据说为了给贵妃送荔枝,跑死了几匹快马呢。”林落边吃边道。 说完这个故事林落又吐槽:“你说就为了哄女人开心,劳民伤财至此,值得吗?” 江复抬起头,问道:“公主喜欢吃荔枝吗?” 林落摇摇头:“这么金贵的荔枝我可吃不起,愧疚。” “公主比荔枝金贵得多,那个皇帝也一定是爱极了他的贵妃才会如此。”江复笑道。 林落撇撇嘴,“切,你猜错了,皇帝只是爱她的美貌,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到最后还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然后呢?”于是林落的那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听起来太过悦耳,江复听得入了神,不由追问。 林落笑了:“你愿意听本公主还不愿意讲了呢,听故事去找说书的去啊。” 江复只能作罢。 第八十二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2) “公主醒了吗?”第二日一大早,江复问阿七。 阿七摇摇头:“还没有,正要去叫呢。” 江复点点头:“你去忙别的吧,我去敲门。” “江公子,这男女有别…” 江复看了看阿七:“你不是男的吗?” 阿七道:“江公子,我是公主的人,亲疏自然是不同的。” “我还是公主的知交好友呢。行了,我只是去敲个门,又不要推门进去。”江复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带了不悦,谁不谁啊就自称林落的人? 阿七无话可说,江公子光风霁月的人物,就为了去叫公主起床跟他掰扯这么久,他还能说什么。 江复如意了,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公主,醒了吗?” 房间内,林落半眯着眼睛看着房顶,以前她怎么没发现江复声音这么好听呢? “公主,该起来梳洗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江复没听见林落回应,继续道。 屋里林落抖着脚丫子,不起不起就不起。任由江复在门口叨叨了一堆,林落一个声都没吱。 阿七问:“江公子,要不我来试试?” 江复略微错了错身子,默认了阿七的建议。 阿七站在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公主,起床了?” “哎,好嘞!”屋里传来林落清醒无比的声音。 江复黑脸:“林落,你故意的!” 林落在屋里哈哈大笑,听着她的笑声传来,江复黑脸也撑不住了,嘴角也勾起来,林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大早上起来既听到了江复的声优嗓,又这么闹了一通,林落心情极好,半走半跳从屋里就出来了。 江复看到林落,佯装生气,没理她。林落噗嗤一声乐了,江复坐着,林落站着,弯下了腰歪着头看他:“生气啦?” 江复没说话,等着林落说什么。没想到林落站直了,“以为我会哄你啊?” 林落说完,转身坐到位子上等饭了,江复再次黑脸,就这么个气人的臭丫头,他喜欢她什么啊?可是能怎么办,就是这样气人的丫头,在他眼里生动鲜活的勾人。 江复摇了摇头,正经问林落:“公主计划何时回京?” 这边到底是灾区,林落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在这里怎么可能呆的惯,所以江复这么催促她。 林落摇摇头:“你要回去复命就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儿。” 江复道:“粮食已经送到了,房子也很快会重建,公主为何不回?” 林落抬起了头,眼睛放远了:“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成与不成,想在看看。” “那我在这里陪着公主。”江复脱口而出。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林落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了江复一眼。 “怎么这么看着我?”江复不明所以,林落摇摇头:“没什么。” 我在这里陪着公主。林落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这句简单的话就钻进林落的心缝儿了。因为什么?大概是听到在很久之前孤寂的日子里,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了吧。 第八十三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3) “公主,您是想重新修筑河堤?”江复看着林落房间里的一沓沓的图纸,诧异地问道。 林落点点头,“县志记载,闽河县这个地方经常出现灾害,要么旱,要么涝,后来人们修筑了河堤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如今河堤已经老化了,与其去修补不如直接推倒重建。” 江复听完,皱起了眉头,“重建河堤固然是好,然而谈何容易,几年甚至十几年都难以完成,公主您难道一直在这里待着?您可是答应皇上一个月就要回京的,过几日就要起程了。” 林落也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亲自监工不可。如果有好的河堤设计方案,我回京后可以想父皇请求朝廷出资,然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目前根本没有可行的办法。” 江复看着林落认真思考的脸,劝道:“公主有为国为民之心,复深感敬佩,只是也请公主量力而行,莫要为难事太过费脑筋了。” 林落点点头:“我明白,再想想,万一有办法呢?” 如果能修建新的大堤,调节旱涝,那么整个闽河流域的农业将会大为发展。 “公主心里明白就好,再有五天,我们必须启程了,公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江复定然全力以赴!” 林落点头:“江复,谢谢你啊。” 林落是真心道谢,修筑河堤只是她一个抽了疯的想法,江复能理解她,选择支持她,她心里得承这份儿情。 江复笑道:“傻公主。” 于公,她是君他是臣,她的任何话他都该去执行,于私,他不忍有一点儿违逆了她的意思,让她蹙眉。所以尽管并不知道林落到底想做到哪儿一步,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江复与林落盯着这些地形图看了一天,依旧没什么头绪,林落只觉得脑子发昏,江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公主,休息吧,您今天太累了。” 林落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阿七站在门口都要疯了,整整一天啊,这俩人连午饭都没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究竟在里面干嘛啊?! 江复出来的时候,阿七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人恨不得把人打量透了。衣服没褶皱,头发一丝不乱,阿七才长长出了口气,“江公子,公主怎么样了?” 江复皱眉,这话意思怪啊:“阿七大人这话是何意?” “那个…不是,您跟公主可是在里面待了一天了,这传出去,公主的名声…” 江复看智障一样看着阿七:“这个院子里只有我们几个,既然知道对公主名节有损,就不要传出去不就行了。” 阿七敲敲脑子:“这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难道我还会亲自把这事儿传出去不成?”江复回了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阿七站在原地想不明白,“这到底他们在里面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啊?” 殷离看着抓耳挠揌的阿七,淡淡地嫌弃道:“笨死了!” 第八十四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4) 第二天早饭,江复眼睁睁看着林落已经对着桌子上的早饭愣神儿,开口提醒道:“公主,您夹的那块是姜。 林落一激灵,嫌弃地把姜扔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姜,一点点也吃不了,也不知道江复是怎么发现她这个习惯的。 江复看着她跟扔毒一样把姜扔了,笑道:“公主您还在想修河堤的事儿呢?” 林落点点头:“我昨天晚上又看了一会儿图纸,莫名觉得那些地形怎么那么熟悉呢?” 江复道:“公主,那些图纸你都看了百八十遍了,能不熟悉吗?” 林落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个地形,河谷,冲积地,河湾…” “都江堰!” 林落忽然一拍桌子:“竟然是都江堰!”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她竟然在异世看到了和都江堰有百分之七八十相似的地形。林落在现世就是都江堰附近的人,可以说是看着都江堰的风景,听着都江堰的传奇长大的,为此她还特意研究过都江堰的地形以及建造原理,没想到竟然能在异时空里用的上! 江复看着激动的手舞足蹈的林落不明所以,眼看着林落高兴地都要蹿上天了,江复伸手拉住了她:“公主?公主?先别激动,别激动…” 江复是真怕林落一个高兴乐晕过去。 林落拉着江复就往房间里跑,“有办法了,你看!” 林落掏出一沓图纸拿起笔唰唰画了几下,指给江复看:“你看,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在这里修筑鱼嘴口用来分水,只要河水被一分为二,河堤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少,轻易再也不会被冲毁。这里,建造一个形状这样的的宝瓶口,就可以储存水源,灌溉农田。从此,闽河再也不会有水害,这里,将成为世界上的鱼米之乡!” 林落激动地给江复介绍,江复仔细思索了林落的话,指了指宝瓶口,“这里地势这么高,水恐怕就不过去。” 林落双手一拍:“不愧是子重公子,竟然能一眼看出来要害!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 江复又指了指鱼嘴口,“公主,您看可不可以用水渠把这两个地方打通,让鱼嘴口分流的水直接流进宝瓶口?” 这下林落是真的震惊了,她是比葫芦画瓢拾人牙慧,可江复一个古代人是真的全靠自己的脑子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啊! “厉害!”林落挑起了大拇指,江复道:“公主能想出分水引流这样绝妙的主意才是功在千秋绝世之才!” 这话是真心的,刚刚那一刻。天知道林落在滔滔不绝地和他说自己的想法时,江复觉得林落周身都在闪着光,这样的人,眼里心里怎么可能不只剩下她了? 林落却摇摇头:“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不敢冒领功劳。虽然他不可能会出现,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知道,这个设计,是一个叫李冰的前辈的心血。” 江复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李冰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林落大可以说成是自己的主意受万世敬仰,然而她没有。江复笑了,你看,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赤子之心,绝世无双! 第八十五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5) “回京!”林落直接拍板下命令。这件事情越快去办越好,所以她必须马上回京告诉父皇。而且出来这么久她也真是想家了,此时的林落归心似箭。 公主要走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宋伯达知道之后连忙跑了过来:“公主,您连日为闽河县百姓操劳,我们都感激您的恩德,下官和全体的老百姓恳求您多留一天,让我们为公主送送行。” 林落犹豫了,“这…” 江复见状劝道:“公主,多留一天也无妨。” 闽河县的百姓们舍不得林落走,他又何尝舍得和她这样安静独处的时光,所以他劝,既是为百姓,也是为自己。 林落最终点点头,也不差这一天的,“那就多留一天。” 因为是刚刚恢复的灾区,所以并没有什么好东西,然而百姓们还是把最好的都拿出来给林落践行。 柴木金闻讯也立即带着好酒好菜从山上下来了,官,匪,民一起喝酒打闹笑作一团也真是奇况。 宋伯达端起酒杯:“公主,我敬您。您来之前,我以为我们闽河县就要完了,没想到您力挽狂澜起死回生,您救了整个整个闽河县。我替整个县老百姓谢谢您!” 说完扑通一声跪下了,林落一口喝了杯中酒,把宋伯达扶起来:“本公主刚来闽河县,耳朵里就灌满了宋大善人的美谈,让宋老爷做知县,也是顺民意,本公主把闽河县交给你了。” 宋伯达再叩首,“下官一定不负公主所望。” 林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柴木金端着一杯酒也过来:“公主,我也敬您,凤子龙孙我没服过谁,可是您,我心服口服!” 林落一笑:“柴大当家客气了!” 柴木金摇摇头,“快别叫我柴大当家了,等我们几个跟着您入了京,从了军,那就是个普通的小兵,将来若有机会征战沙场,护我南昭疆土!” “好!”林落举杯,先饮尽了。 江复在旁边看着,等第三个人来敬酒时伸手挡住了:“这一杯,不知我可有荣幸替公主喝?” 林落嘻嘻一笑:“当然可以。” 然后结果就是江复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东倒西歪快要站不住了,林落才出声把敬酒的人都挡回去了。 殷离在旁边看着都有些怜悯江复了,公主这明显是又存着坑江复的心呢。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江复被公主逗了几回了,还死性不改。 热闹又带着离情别绪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月升,林落让众人回去,忽然也不知道谁问了一句:“公主,您还回来吗?” 这么一喊,百姓们齐声跟着又问了一句。 林落摇摇头,大声回道:“可能不会了,我回京城,给你们修都江堰,你们好好生活,丰衣足食!” “好!”许许多多的百姓,几千张口,异口同声。 林落挥挥手:“回去吧!” 明天一早就要起程,今晚是最后的道别。林落说完,转身走了,身后百姓没一个人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八十六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6) 江复醉了,林落让殷离和阿七扶着他回了小院子,又吩咐阿堂去熬醒酒汤。 殷离看着心里默默吐槽,公主,您何必呢?把人坑成这样,再给人熬醒酒汤,江公子醒了是骂是谢呢?人也坑了,还让人有苦说不出,缺不缺德啊您? “殷离大人和阿七大人先行退下吧,我有话跟公主说。” 江复醉眼迷离地看着林落,这会儿倒是站的很直,说话也吐字清晰,如果不是眼睛里闪闪烁烁以及脸上微微的红晕,林落都要以为他没醉。 林落看着认真吩咐殷离和阿七的江复,乐了:“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林落说完,转身在石桌前坐下 了,江复也跟着坐下,殷离看着玩心大起的林落,摇了摇头,拽着阿七退下去了。 “说吧,江公子有什么话跟本公主说?”林落支颐而坐,笑着问江复。 江复竟然也跟着歪了歪头,林落看来还有点可爱,“公主,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林落点点头:“嗯。” “公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江复忽然问。 林落道:“记得啊。” “那你跟我说说,我忘了。”江复继续道。 林落没搭理他,这真的是她见过最不像醉鬼的醉鬼了。哪有人喝醉了,还条理这么清晰的? 这么想着,林落突然伸手,戳了戳江复的脸,江复眼神都没有动一下,而是继续道:“林落,你跟我说说,我忘了。” 林落叹了口气,看来是真醉了,这么戳他他都没反应,还直呼姓名,你我相称了。要搁平时,江复绝对是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微臣,君臣有别这方面安仲盛甚至李承谦都没有那么恪守成规,只有他跟个老头子似的,无趣的很。不过也是,今天晚上他跟那么多人拼酒,不醉就怪了。 林落真的想可真是没良心了,以为江复愿意喝这么多啊,还不是为了她挡酒?如果江复此时清醒着,一定为自己叫屈。 江复改在催她:“林落,你与我说说吧。” 林落道:“我与你说你也不记得。” 江复不说话了,看上去竟然有点儿委屈巴巴的意思,林落被逗乐了:“行行行,我说给你听。” 江复这才点点头,动了动坐姿,一副认真听的样子。 林落笑道:“第一次见你是在画舫上,我听见你在跟其他人聊我跟安贵妃的恩怨,觉得你见解难得,就让阿七把你打昏了。” 江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我疼不疼?” 林落点点头:“应该挺疼的吧。” 江复“哦”了一声,“然后呢?” 林落回想道:“然后我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问了你一个问题让你回去想。” “什么问题?” “科举考试的题。然后有人状告你作弊,你当时都走出大殿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本公主出现,你这辈子都要怀才不遇了。” 林落说完又想乐,她跟一个醉鬼掰扯什么呢,还净说自己的缺德事儿,这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 第八十七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7) 林落往小厨房那边看了看,“阿堂怎么还不过来?本公主都困了。” 说完,轻轻打了个哈欠。 然后跟江复打商量:“你可不可以自己在这儿坐着等阿堂回来,然后我回房间睡觉?” 江复没说话,林落就当他同意了,起身要走,江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该我说了。” 林落回头问道:“该你说什么?” 江复道:“公主,您还没有听我讲第一次见您的时候。” “你不是忘了吗?”又叫起来公主了,这是醉着还是醒着? 江复点点头:“我刚才想起来了。” 林落“哦”了一声,“你先撒手。” 拉着她手腕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林落可能忘了,刚刚她戳人脸的时候了。 江复撒开了手,慢吞吞地开口:“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杏花胡同里,你站在春光里,比春光还要美上几分。” 林落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本公主是最美的。” 江复点点头:“所以你跟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时候我信了,可你是骗我的。” 林落:“……” 所以江复是积怨已久,借酒后吐真言? “你还把考试题目告诉我,他们都指责我作弊,皇上要罢我的官,把我贬为平民。” 林落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她也没那么缺德吧,这不是也没贬他吗?她也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不是?林落给自己找理由。 “我没想到会是你,你站在那儿朝我笑,又把我拉回了大殿,亲封我为状元,我却觉得,官场险恶不及你勾魂夺命…” 林落听着觉得不对,什么叫勾魂夺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堂堂状元郎连四字词语都用不对吗? 林落看着江复,一脸疑惑。没想到忽然江复起了身,伸出双臂把林落拢在了怀里! 林落:“!!!” “江复,你松开!”林落图推了推他,没推动,正考虑着要不要一记手刀劈上去的时候,江复开口:“公主,林落。” 两种称呼,皆是她。 “他们都在问那首诗是写给谁,怎么连你也在问?”江复这样说着,林落觉得莫名其妙,他自己写的诗她怎么会知道…等等! 杏花,白衣! 林落终于把那首诗与他们第一次见面联系在一起,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地睁大眼睛,原来,江复诗中所言,字字是她。 “我的公主明白了吗?江复心悦你,久矣。”江复慢慢道出这一句,林落没动,睫毛却颤了颤。 月下两人静静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林落也是头脑发了昏,竟然觉得怀抱过于温暖,偷偷把脑袋放在江复胸口蹭了蹭。 “呵呵呵,公主,痒…”江复笑着,胸腔起伏。 林落重重地将江复推开,力道很大,江复没站稳,后退了两步。 “公主…” 林落看着江复不清醒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也是瞎了心,大半夜听一个醉鬼胡说八道! 林落把人推开后,看都没看江复一眼,转身回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八十八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8) 阿堂看着自家公子抱着公主说那样一番话,再看到公主推开公子,进屋摔门,只觉得手里的醒酒汤都端不稳了。公子这是…这是… “唉!”阿堂长叹一声,把直愣愣站在那儿发呆的江复搀回了屋子。 江复沾着床就睡,连醒酒汤都没喝,一直到次日天明,江复扶着额坐起身来,只觉得脑子疼得厉害。 “阿堂,打盆冷水来。”江复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阿堂应了一声,端着水进来,给江复放着了,才问:“公子好点儿了吗?” 江复摇摇头:“脑子疼的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是喝了多少酒?” 阿堂迟疑了一下,“昨天你替公主挡了不少酒,回来就成这样儿了。” 阿堂想起昨夜的事儿,故意提起了林落看江复的反应,江复摇摇头:“公主起了吗?今日说好了要回京。” “公主已经在用早饭了。” 江复点点头:“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也过去。” 阿堂下去了,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公子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这事儿他也真不知道如何跟江复说。虽然他是江复的贴身小厮,可再亲近这也是公子的私事儿。阿堂权衡之后选择就当没看见,公子若想不起来,他便永远不提。 江复进了前厅,正在吃饭的林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江复先来了口:“今日回京,公主的大小事宜可准备停当了。” 林落这才“嗯”了一声,江复又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她可没忘昨晚他对她一通胡言乱语。 江复见林落反应冷淡,以为是她生了气,请罪道:“昨晚的事向公主赔罪,复若有什么酒后失言之处,请公主见谅。” 林落忽然抬起头:“见谅?” 江复一看林落语气微恼,把姿态放的更低了:“没错,请公主见谅。” 这就是江复脑子发了昏,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何必急着认什么错,本来不管江复记不记得,林落大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白了,无非也就是被人告了个白,江复要是酒醒后记得,她挑明了就是了,偏偏他这般,一大早上就说着见谅,让林落觉得被人戏耍了一样,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林落看了江复半天,笑了:“没事,吃饭吧,吃完还要回京呢。” 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一个以为他不承认,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吃完早饭林落没有声张,坐上马车悄悄走了,因为心里还气江复昨晚胡言乱语,只让宋伯达准备了一辆马车,林落自己在里面坐着,上了车就闭眼补觉,一句话也不跟江复说。江复也只能骑着马,在马车后面跟着。 江复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林落对他的态度不对,然而酒后记忆的遗失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林落这般到底是为何? 本来这趟出来,江复明显感觉到林落和他之间关系近了许多,怎么临回京林落又冷淡地不行,甚至还不如刚认识那会儿? 第八十九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9) 有些时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江复被林落赶出了马车,本来脚程快点儿三五天也就到了。林落也没想让江复如何,把他赶出去风吹日晒几天也就够了。谁成想,这天下午,狂风乍起,云起雷鸣,看这天气,怕是要下暴雨。 林落挑了挑帘子,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让不让江复进马车来呢?” 这其他押送粮食的士兵都还有蓑衣,连阿堂都有,怕是只有自持风度的江复要淋个落汤鸡。 阿堂看着林落这边没动静的轿帘,把自己的蓑衣递了过去,“公子,您穿我这个吧?” 江复摇摇头:“不用。” 说完眼睛看向了马车,意思很明显,马上都要下雨了,林落总不能这么狠心让他在外边淋着吧。 江复不清楚阿堂心里门儿清啊,就公子那所作所为,公主能让他跟着回京就不错了,还不知足期盼什么呢? “公子,你就穿我这个吧,一会儿淋着就不好了。”阿堂都不知道怎么劝。 江复摇摇头,“不用。” 阿堂都快哭了,公子您这么拗着也没用啊。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阿堂的蓑衣也没递出去,天上豆大的雨滴可就砸下来了,把江复这心都砸凉了。 林落终于掀开轿帘开了腔,却不是对江复说的:“殷离,把你的蓑衣扔给那个淋雨的傻子,你进来陪我坐马车。” 阿七不服了:“公主,我去陪您吧,我来我来…” 殷离把蓑衣往阿七怀里一塞,“把这个给江公子送去。” 阿七不乐意:“公主为什么不叫我去陪她坐马车。” “看不出来公主嫌你话多?”殷离丢下这么一句,一跃跳上了马车。 阿七:“……” 好委屈! 然而更委屈的是江复,他是怎么也想不白他到底怎么惹着林落了,她一点儿情分都不讲啊,宁愿让殷离上马车都不乐意看见他。 阿堂看着也心疼自家公子,想劝点儿什么又不能劝,总不能说公子您喝醉了给人公主表明心意,第二天又说什么酒后失言请人见谅吧?那江复就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林落了,这样好歹是他家公子一人尴尬。 就这么一路无言,这三五天对江复来说是挺难熬,对于林落来说,也就是整日里在马车里睡觉,一眨眼就到了。 京城里昭武帝正由安贵妃陪着用膳呢,知道消息后直接把筷子一扔,摆驾城门了。昭武帝这一走把安贵妃气的呦,林落这一去一个月,她的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后宫里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大声出气儿。尤其与林落交好的柳妃也避着她,一个月都没敢出门儿,这怎么林落这么快就回来了。 “哼!林落回来了,那个柳贱人有了依仗怕是高兴了。”安贵妃冷冷地哼道。 柳妃这边确实高兴,林落这走她整日里无事,安贵妃又行事张扬,她呆在宫里为林落绣了不少夏衣,立马命人送到朝华殿,自己梳洗停当请旨也到了城门口等着林落回来了。 第九十章 久存相思难出口(10) “你身体不好,何必出来接这个臭丫头?”这会儿林落的马车还没到,昭武帝在这儿站着也是站着,看着柳妃咳的厉害,就问了句闲话。 柳妃摇摇头:“回皇上的话,妾身的身子也就这样了,在哪儿都是呆着,公主要回来妾身想着要接一接,还望皇上勿怪。” 昭武帝道:“朕听内务府那边说你给端华做了不少夏衣?” 柳妃回道:“妾身也没什么手艺,想着公主在闽河县为百姓日子清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有几件称心的衣服穿。” 昭武帝点点头:“难为你有心了,这丫头跟朕说过,你做的衣服穿着舒服。” 柳妃笑了:“妾身手艺拙略,难为公主不嫌弃。” 昭武帝没再说什么,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到马车朝皇城行驶过来。昭武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真想林落了。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着的小丫头,最远也就到京城东门那条街,这一下子去闽河县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一个月那么长,这让昭武帝怎么能不想自己的宝贝闺女? “父皇!”马车还没到,林落忽然从轿帘里探出头来,朝着昭武帝喊:“父皇!我回来了,你想我了没?” 昭武帝乐了,这是知道自己心里有气,提前哄着他呢? “谁想你这个臭丫头?赶紧滚回来!看朕怎么收拾你?”昭武帝就是口是心非,明明都想得不行了,嘴上还凶巴巴的。 马车一进城门,林落就往昭武帝身边跑:“父皇,我回来了!” “不孝的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昭武帝抬起手拍了林落一巴掌,还没舍得怎么用劲儿,没想到林落眼睛一闭,就往昭武帝怀里倒。 昭武帝一愣:“你这是讹朕呢?” 柳妃看了双眼紧闭的林落一眼,迟疑道:“皇上,公主她恐怕是真晕倒了…” 昭武帝:“!!!” “来人,宣太医!” 把昭武帝吓得呀,这怎么出去一趟他闺女成了碰都不能碰一下的陶瓷人儿了? 太医把了把脉,回道:“皇上不必担心,公主只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又加上连日车马劳顿,这才晕倒,只需要开点儿补药便好。” 昭武帝这才注意到,林落才出去了一个月,就瘦了许多,眼底还有很重的青影。昭武帝心疼坏了,悄声给林落盖上了被子,带着人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才问江复怎么回事。 江复把林落这一个月做的事儿大致跟昭武帝说了,昭武帝是真没想到啊。昭武帝原先以为林落就是因为男宠的事儿跟他置气跑出去了,谁成想他的女儿在闽河县做了那么多大事。废知县,抢土匪,趟淤泥,那是她堂堂一个公主能做的辛苦事儿吗?何况这一个月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不好,他娇生惯养的丫头怎么熬下来的?心疼之余又骄傲,他的闺女在闽河县做的很好,那是十个清官加在一起都不及的功绩。有女优秀如斯,是他的福气,此时昭武帝是一句苛责的话也说不来了。 第九十一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1) 林落并没有睡很久,傍晚时分就转醒了。醒来的时候没看到昭武帝,倒是柳妃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扇子给她扇着。 林落一睁眼,柳妃立即站了起来:“公主醒了?可把人担心坏了。” 林落刚要说话,柳妃端着碗道:“公主先别急着说话,先用碗燕窝润润嗓子。” 等一碗燕窝用完了,林落还有点儿懵,“我这是…” 柳妃摇摇头:“公主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一回来就晕倒,可把皇上吓坏了。” “让柳妃娘娘担心了,我没事,父皇呢?” 柳妃道:“皇上刚走,见公主一直睡着没醒,就去处理朝政了。” 林落点点头,想着闲着也是闲着闲着,开口道:“看到柳妃娘娘给我取来纸笔,我好把修筑河堤的图画完。” “公主您怎么就不听劝呢?”柳妃娘娘脸上少了温柔,厉声训道:“再要紧的事能有您的身子要紧吗?太医都说了您要静养您非要画劳什子图纸,您可惜了您晕倒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您都要十五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林落:“……” 她第一次被人训成孙子一样,还是历来温柔体贴的柳妃。 屋里头安静了,林落没再说话,柳妃才自知失言,扑通一声跪下了:“公主,妾身…妾身也是关心则乱,妾身哪有资格朝公主大吼大叫,请公主责罚。” 平心而论,柳妃真的是对她不错,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要操心,林落也理解,柳妃是当年母后身边的人,恐怕心里早把她当亲闺女看待,才会这么担忧她身体以至于不顾身份地劝她。人都是很敏感的,谁对自己好都能感觉出来,尤其是像林落这样从小缺少父母的爱的小孩儿,更渴望温暖。林落念昭武帝的恩,自然也承柳妃的情。 “柳妃娘娘起来吧,我不怪您。”林落伸手去扶。 柳妃抬起头,眼里隐隐有泪光:“公主…” 林落道:“柳妃娘娘无需多礼,您是我母后身边的人,我也是将您当长辈敬重的。您对端华一片爱护之心,端华又岂能坐那不知好歹的人,您若不嫌弃端华,抛开后妃与公主的身份,我叫您一声柳姨可好?” “是,是…妾身…”柳妃脸上都是不敢相信,“公主您言重了,您是什么身份,妾身能在先皇后身边服侍,又能看着公主穿上妾身做的衣服,妾身就已经知足了,一介奴仆,怎敢以公主的长辈自居?” 柳妃一个劲儿的拒绝。 林落劝道:“柳姨您不必太过遵从什么礼数,端华自小没了母后,今日里才得闻您与母后有交,心里见着就亲近,您要是真疼端华,就行应端华这一声柳姨。” 林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份上了,柳妃再推辞就是双方面上都不好看了。 “哎,公主,我应,柳姨应您。”柳妃一边答应,一边拿帕子擦泪。 林落笑了,心情挺好,与柳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柳妃才起身回去。 第九十二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2) “听说你跟柳妃关系挺好?”林落一醒,昭武帝基本上就把手头的公文推了,无非也就是闽河县那些事儿,林落都已经替他解决了,这些大臣却只会一个劲儿的往上递奏章。再说什么事儿能有陪一个月不见闺女吃吃饭说说话儿重要。 林落点点头,“柳姨对我不错。” 昭武帝就不再说话了,柳妃对于他来说是过去的牵扯,林落是孩子,她会对洛皇后身边的人产生亲近感他不奇怪,然而之于他,柳妃总能扯动那块儿疼,所以即使林落说喜欢她,昭武帝依旧不太待见柳妃。 “林落,这次朕饶过你,下次再敢给朕跑,朕就打断你的腿!”昭武帝想起林落这次跑出宫去就心有余悸,凶巴巴地喝道。 林落能怕他吗?不仅不怕,还振振有词:“父皇您再给我塞男宠我还跑!再说我跑出去宫去是为了谁?真当我菩萨心肠为了天下百姓啊?我还不是为了南昭为了您,父皇您讲理不讲理?” 昭武帝哼了一声:“你看看,朕说一句你顶十句,还口口声声为了朕,朕不让你气死都是朕度量大。” “父皇您要是真的一点点儿气量就别当皇帝了。”林落继续毫不留情地撅亲爹。 昭武帝道:“朕不当皇帝也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马上十五一个姑娘了,什么都不懂。朕还不是怕你被负心郎骗了,给你送几个漂漂亮亮的男孩儿过去,就是让你明白你是南昭的公主,大把好男儿随你挑,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落:“……” 哑口无言。她想她大概能明白昭武帝的想法了,就是觉得自己闺女怎么都好,只有她渣别人的份儿,不能别人来渣她。 就是明白了才更无语:“父皇,我看着像个傻子?” 昭武帝道:“你怎么不是傻子,你看看你身边的那几个人,那个不是未成亲的大尾巴狼,还有上次那个玉门皇子喻焱,哪个不是对你虎视眈眈?尤其是那个江复,表面上一本正经,就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狐狸。”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别的她不知道,但是江复还真让昭武帝猜对了。林落摇摇头:“父皇您也别跟我说笑了,我辛辛苦苦在闽河县做的那些事儿你可得帮我安排好了,不然我可是白忙活了。” 昭武帝也顺着林落的话就转了话头:“你真打算在闽河建个那么大的工程?” 林落点点头:“父皇应该明白,都江堰一旦建成,当世百姓后世子孙都将受益无穷。” 林落说起这个,眼睛熠熠闪光,昭武帝也不是不懂其中利害的地方,“只是说起来简单,要建造谈何容易?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时间上也是漫长。” 林落摇摇头:“父皇,这只是一时的,都江堰建设功在千秋,端华相信,父皇绝对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昭武帝又看了林落一眼:“你可想好了,这一来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你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 第九十三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3) 林落笑了,原来昭武帝的顾虑在这儿:“父皇,既然已然养虎为患,那么又何须投鼠忌器,这毒瘤是必须要拔的。” 父女俩对视一眼,口中说的是谁,彼此心知肚明。只不过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往无前,一个是权衡利弊之后下的决心。 昭武帝叹了口气:“听你的,建吧。我再给你派一百隐卫过去,让他们护着你。” 林落“哎呀”了一声:“又来这么多人啊,烦不烦…” 话是这么说,林落却直接收下了隐卫,谁不怕死啊,尤其是林落,活得可在意了。 次日早朝,昭武帝就宣布了拨款建造都江堰的旨意,圣旨已下,就断无更改的道理,何况这明眼人都知道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谁也不会傻到明面儿上说什么。 林落把图纸给了工部,给他们细致说了几个点儿,工部侍郎是个建造控,看着这图纸简直如看神作,欢喜的不行了。 “哎呀,公主您可真是天纵之才,这图纸简直没有一丝错处,天衣无缝,实在是…”工部侍郎激动到词穷。 林落道:“图纸只是大概画,你们派人去建造的过程中会遇到其他的问题,你们务必根据实际地形来。何况这图纸也不是本公主想的,拾人牙慧而已。” 林落一个异世魂魄从来没想过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扬名立万,她的心其实很小,只能守好自己的角落,何况都江堰是太守李冰的心血所筑,她心中的都江堰,早就与太守李冰密不可分。 工部侍郎忙问:“敢问那高人是谁?” “李冰,等你们建好之后,记得把他的名字刻上去,千古流传的事儿不是本公主的,本公主可不敢要。” 林落说完,笑着走出了工部,迎面就碰上江复安仲盛李承谦三人走来。 安仲盛看到林落欣喜道:“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昨天就说要去看您,可是听说您晕倒了,您没事吧?” 安仲盛这一番嘘寒问暖让林落哭笑不得,“没事儿,没事儿,走吧,去公署,有事儿跟你们说。” 江复有意跟林落打招呼,林落却只顾跟安仲盛聊的热火朝天,连看都没看江复一眼。 江复情绪低落,林落跟安仲盛的叽叽喳喳一停,路上就显得尤为安静。 “你们在这个公署也呆了许久,说起来不在官职制度之内,其实等同六品小官儿,对你们来说到底是屈才了。”几人在公署坐定,林落端起茶杯,慢慢说道。 安仲盛厚脸皮地接话:“那是,我可是堂堂安家二公子,本来想着跟着公主能风风光光平步青云,谁知道混成这样…” 安仲盛嘟嘟囔囔地跟林落吐槽,李承谦也跟着笑道:“公主这意思是让打算我们升官儿?” 林落点点头:“没错。” 江复倒是没有说话,他是最无所谓的,当初蟾宫折桂又险些沦为白衣,他什么没经历过,他现在想的是,林落到底在气什么,怎么样才能让她消气。 第九十四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4) “公主,说吧,这次要办谁?”安仲盛激动的道。 林落看了安仲盛一眼,说出一个名字:“杜石华。” 安仲盛点头:“好!” 林落却道:“别好了,安仲盛你不必掺和。” “为什么?!”安仲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林落一笑:“本公主生辰要到了,你要给本公主准备礼物啊。” “那他们不也要准备吗?”安仲盛指了指江复和李承谦。 “可是我最期待你的礼物,你忍心让我失望吗?” 安仲盛道:“公主,你说好要带我们平步青云的…” 林落笑道:“安仲盛,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公主啊。” “对,所以你只需要哄着本公主,本公主也能让你平步青云,何必去向他们两个那样苦哈哈去做事儿呢?” 安仲盛认真地看了林落一眼,就在林落略略心虚的时候,安仲盛嘟囔:“公主,我总觉得您喜欢我…” 林落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江复终于得着机会说话:“公主,拿杜石华,您有什么计划?” 林落摆摆手:“没有。” 江复:“……” 林落振振有词:“你们需要锻炼。怎么拿杜石华,你们看着办。” 林落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来到古代就可以混的风生水起,她生活的社会确实是五千年文明累积的不错,然而很多东西并不适用于如今的社会。历史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创造的,各有各的缘法。 等说了这么几句话,林落就走了,没办法,她很忙。都江堰后期的设计图还没有画出来,工匠也要挑选,还要防止官员钻空子,林落简直成了陀螺。 李承谦跟江复顺路回府,李承谦一直对江复和林落之间的事儿特别好奇:“江兄这次跟着去闽河县,我以为你跟林落关系会好上许多。” 江复点点头,叹气:“原本是这样的,但是临回京前,她好像又生气了…” ”因为什么?” 江复苦笑,“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如此了。” 李承谦道:“回京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我喝醉了,那天晚上什么都忘了。” 李承谦看了江复一眼:“江兄,你可真是…” 李承谦想说他情路坎坷,笑他一两句,又忽然想起好久没见的洛笙歌来,闭了嘴。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林落说的很对,洛笙歌心思纯澈,有些事情根本不懂,既然他原本无意,他也不该再胡思乱想了。 “江兄,你呀,只有回去把杜石华查办,看看能不能让林落消消气儿了。”李承谦最终如此说道。 江复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因而当天晚上,杜石华杜大人的府邸,注定不太平。 这天夜里,杜石华回了府,因为前些日子书房公文经常出现被翻乱的景象,他心里一直不安定。 “杜大人,是在找这个吗?” 深夜里,昏暗的灯烛映照着杜石华陡然惊恐的脸:“谁?” 身穿黑衣的江复缓缓从书房暗处走出,分明是别人家书房,他却走的闲庭信步。 第九十五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5) 看清是江复后,杜石华的表情更加难看。江复是什么官职?廉政公署,这是端华公主查到他头上来了? “江公子,这是老夫的书房,江公子擅自闯入,不太好吧?”杜石华站着,冷然问道。 江复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杜大人认识这个吗?” 杜石华没说话,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江复敢这么过来,到底是掌握了什么才如此胸有成竹。 江复见对方沉默,笑了:“这个信封杜大人可能不熟悉,但里面的内容,比如一年前皇上派你去的江北,再比如三年前湖安大旱,再比如五年前法华寺翻建,甚至一个月前邻国来使…” 杜石华脸色难看至极,一年前,三年前,五年前,江复当真事无巨细都查出来了? 杜石华脸色僵了又僵,最终笑了:“江公子说笑了,本官为官多年,虽然不敢称好,但天子脚下,岂敢为恶?奉劝江公子,红口白牙污蔑本官,纵然皇上再宠端华公主,本官也要在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江复摇摇头:“杜大人何必嘴硬呢?你可知道我这些消息从哪儿得来了?” 杜石华依旧保持沉默。 江复继续道:“杜大人,这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时候你最亲近的,最为信任的人,反而是一把暗处的刀,明白了吗?这其中杀人放火,奸情人命,哪能处处滴水不漏?” 最信任的人,杜石华脸上涌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 “杜大人,想起来是谁了吗?” 杜石华颓然坐在了地上,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儿,此时的杜石华心里就有多难受。 “是我,我都认…” 杜石华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一年前的江北,三年前的湖安,五年前的法华寺…说了将近半个时辰,江复拍拍手,“杜大人歇歇,问一句大理寺少卿,您可都记下来了?” 大理寺少卿从暗处走出来:“江公子,下次这种事儿可别叫我,折腾死本官了。” 江复笑道:“能套出这么重要的信息,想来也不枉大理寺少卿猫在那儿那么久了。” “你…你们…套我的话?!”杜大人这才明白过来,颤抖着手指指着两人问道。 江复点点头,“这些可都是杜大人自己说了,大理寺少卿也都记上了,我们办的事儿也办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杜大人早些休息,我们明日朝堂上见!” 江复和大理寺少卿走出了杜府,杜大人这下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能信了江复的鬼话,自己招了? “不,不行…我不能死…”杜石华想起什么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案前,提起笔唰唰写了几笔,招来小厮:“快!去安定侯府,务必要把这个送到安定侯手里!” 小厮点点头,急忙应了,飞快地出了府,跑到安定侯府砸门,门房被吵醒,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啊?” 小厮道:“我是杜府的小厮,麻烦开开门,我家老爷有天大的急事儿要找安定侯!” 第九十六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6) 安定侯深夜被叫起来,心中自然不悦,待看了手中的信封,脸色更加难看:“蠢货!” 吐出这两个字,安定侯伸手把信烧了,淡淡地对小厮说了句:“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他放心。” 小厮点点头,千恩万谢的走了。杜石华得了回音儿,心中略略踏实了点儿,却依旧不敢合眼。等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了。 一看见安定侯急忙迎上去,“侯爷…” 安定侯笑道:“哎呀,原来是杜大人,多日未曾见过你了,你家人亲眷最近可好?” 杜石华不明所以,如今他自身难保,心里着急,知道安定侯又悄声说了两个字,“放心。” 杜石华才明白,这是安定侯为了掩人耳目,点点头:“多谢侯爷挂心了。” 两人短暂的寒暄之后就拉开了距离,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同袍而已。 朝堂上,上朝的太监照例喊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只是朝堂上的官话儿,哪回都会有大臣出来道一句“臣有本启奏”,林落曾经跟昭武帝笑言,整个南昭大大小小这么多事儿,如果真的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点儿什么,那南昭离亡国也不远了。 昭武帝看了看现在底下大理寺少卿,问道:“爱卿何事要奏?” 大理寺少卿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现在那儿动也不动的江复,心里暗骂了一句好个狐狸,得罪人的事儿都让他干了。 但是也没办法,此时都跪下玉阶前了,大理寺少卿也只能张口道:“皇上,臣要状告杜石华杜大人贪赃枉法,奸情人命!” 昭武帝动了动眉梢:“哦?细细道来。” 大理寺少卿一条条把杜石华罪状列完了,最后道:“这都是昨夜里微臣与江大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请皇上明察。” 江复抽了抽嘴角,大理寺少卿可真是小心眼,非要在这个时候捎带他一句。 杜石华已经噗通一声跪下了,昭武帝沉声喝问:“杜石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杜石华跪在地上,斜眼看了一眼安定侯,安定侯却看都不看他,分明是要袖手旁观的意思,杜石华心一瞬间凉了。 怎么办,把安定侯拉下水? 这个时候脑子偏偏无比清醒,他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安定侯那一句家人可好不是打掩护,他分明是在拿他一家妻儿老小的命威胁他! 杜石华心里明白今日里自己横竖是个死,拉安定侯下水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朝着昭武帝叩首:“微臣知罪…” 昭武帝一拍龙案,命令禁卫军进来:“来人,把杜石华收监,如何处置容后再议。” 说是容后再议,众人心里都清楚,犯下如此多的罪孽,杜石华怕是再无翻身之地。 “什么,杜石华倒了?这么快?!”林落不可思议,她记得她是昨天才把活儿丢给江复和李承谦的,怎么今天就倒了?这是什么速度? “公主,江公子有事儿找您,您见是不见?”正当这个时候,小丫鬟过来传话道。 第九十七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7) “见!本公主去问问他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厉害了。”林落早把跟江复置气的事儿丢在脑后了,立即收拾了一下就出宫了。 “公主,您里面请,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阿堂现在百香居门口等着,一见林落就往里面引。 林落推开了门,才发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菜肴:“江复你这是…” 江复站起来,端起了酒杯:“赔罪。” “赔罪?赔什么罪?”林落一时没明白过来,问了句。 江复道:“公主从闽河县回来就晾着我,想来一定是我做错了。” 这听起来怎么还有点儿委屈?林落经这么一说,道:“废话,自然是你做错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林落心里早就没气了,不就是酒后告白又不敢承认的怂货一个吗?气了这么久未该消了,要不然真为这个气坏了身子可不是林落的风格。 江复点点头:“是是是,公主圣明,虽然江复不记得酒后有什么失礼之处,但请公主看在拿下杜石华的小小功劳上,原谅了复这一回如何?” 林落听到江复这么说表情就有点儿奇怪了,不记得了? 林落抬起头细细打量了江复的神色,也不像是说谎,看来真的是她误会了?林落想到这儿尴尬的想捂脸,这事儿闹得也太… “公主?”江复看着林落变幻不定的神色,轻轻问了一句。 林落咧嘴一笑:“我原谅你,原谅你…” 江复长舒一口气,哄人这事儿他可是第一次做,觉得这比拿杜石华还累人呢。 林落坐了下来,看着一桌子的菜色,都是她喜欢的菜色,看来江复是真的下了功夫啊。 林落刚刚解开了误会,就明白江复那天晚上是酒后吐真言,再回想起江复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就对上了。 切!林落心里嗤笑了一声,喜欢本公主还不好意思说,一个大男人拈酸吃醋,偷偷打听本公主的喜好这种事儿倒做的溜。 知道江复喜欢自己,要说林落喜欢江复吗?林落扪心自问,还没有。但是林落很清楚自己对江复不排斥,现在没对他动心不代表以后不会,林落看的明白,也愿意给江复一个机会。这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翩翩俏才郎,简直是给林落这个颜控的福利,为什么要拒绝? 这也是得亏了林落想什么江复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不得乐出声儿来。 林落一边美滋滋地享用着江复剥好的虾,还是好奇江复到底是怎么样短短时间内拿下杜石华的。 江复笑了:“公主想知道?” 林落点点头,没想到江复却道:“这个啊,也没什么有趣的,公主上次说的那个贵妃的故事不也没说完吗?” 林落一脚踢在了江复小腿上:“你跟本公主卖什么关子?” 林落气哼哼地瞪着江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本公主的考察期,想不想谈恋爱了? 然而江复还真是不知道,所以挨了一脚还不老实,话题东扯西扯直到林落快要发飙了才慢吞吞地讲了昨天晚上他跟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夜潜杜府,套话杜石华的。 第九十八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8) “所以那封信是什么?”林落听完,问道。 “一沓白纸。”江复道。 林落噗嗤乐了:“你可真是个狐狸。” 就江复这般算计,要是与南昭为敌,两个林落加起来也玩不过他,不知道到时候用美人计管不管用,林落暗自想着。 江复笑道:“公主可是冤枉我了,我这是近墨者黑。” 林落瞪他,“说谁是墨呢?本公主带坏你了?” 江复抬眼去看她:“公主觉得呢?” 林落想了想,“分明是你骨子里就是黑的。” 林落心情挺不错,江复看着她笑靥如花心里也暗喜,冷战了这么久,总算是和好如初了。 江复一直到江府门口,嘴角上笑都压不住,直到身后有人喊住他:“表哥。” 江复扭头,面上丝毫情绪不漏:“玉蝉来了,进府去吧,你姨夫姨母都挺想你。” 这样一派兄长模样让秦玉蝉颤了颤睫毛,江复离京一个月,要说秦玉蝉想明白了吗?没有。自小心头所念怎能一夕放下,何况江复的态度不明不白。 秦玉蝉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玉蝉今日来是有话要对表哥说。” 江复伸了伸手,“进去吧,站在门口也不像话。” 秦玉蝉这才点点头,跟在江复身后进了江府。 “表哥,我的心意你都知道的吧?”秦玉蝉在花厅坐定,犹豫着开口,放下女孩儿该有的尊严,企图留住她心上的人。 江复叹了口气,“玉蝉,放下吧。” 秦玉蝉红了眼圈儿:“你要我怎么放下?表哥。你知道你走的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所有人的人都在嘲笑我,他们笑我被你抛弃,我躲在家中躲了一个月,甚至动过轻生的念头,你要我怎么放下?” 秦玉蝉越说越激动,伸手拉住江复,红着眼问。 江复没有说话,他知道秦玉蝉可能遭受许多不公,这些与他无关,也与他有关。他只能让她冷静冷静,自己明白过来。 秦玉蝉哭了很久,最后化为一声痛苦的叹气:“表哥,你心上有人,我明白,玉蝉愿意做…妾。” 放下一身骄傲,抛却礼义廉耻,做妾。 江复保持沉默,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秦玉蝉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江复道:“死心吗?” 江复本性里有多凉薄,或许没人知道。他听着秦玉蝉诉说自己的不公,笑了:“你觉得你受尽了委屈,是吗?” 秦玉蝉看着江复,只觉得他跟印象中温文尔雅的表哥不同,具体是哪儿里不一样,她不知道。 “表哥…” 江复道:“你的痛苦,与我没有半分关系,除却兄妹,我和你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你我都是单相思,明白吗?” 秦玉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江府的,她想起江复冷漠的脸,狠狠攥住了手心,“林落,我自取其辱这么多次,凭什么你能高高在上?!” 没错,秦玉蝉看到了,书房里的那个匣子,她打开了。里面满满当当,字里,画里,都是林落而不是她。秦玉蝉终于明白,能让江复心心念念的人是谁。 第九十九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9)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公主请一拜!” 礼官吟咏完,林落转身,拜昭武帝:“父皇在上,女儿林落一拜。愿父皇山河同辉,日月同寿。”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公主请二拜!” “父皇在上,女儿林落二拜。炫愿父皇称心如意,万事皆宜。”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公主请三拜。” “南昭皇天后土在上,帝姬林落今日三拜,愿以身效国,护我疆土,安我百姓!” 三拜三愿,两为生她养她的昭武帝,一为她脚下这片大好河山。 今日,应当算是举国欢庆的重大日子,南昭皇室唯一的独苗苗林落,今日十五及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公子闺秀,全部聚集在一起观看盛况。 三拜结束,昭武帝伸手拉起了林落:“百官听旨,帝姬林落,今日十五及笄,端庄懂礼,睿哲思明,赐公主府,加封归远,凤莱,芜阳三地,钦此。” 昭武帝发完话,众人皆惊,加上之前的两处封地,皇上这是把整个南昭最好的五处封地全给了端华公主啊!就是历朝历代的太子,也没有她这个待遇,这简直…直接掌握了南昭半个经济命脉。 林落其实对封地没什么概念,反正意思就是她现在超级超级有钱了? 林落一笑:“儿臣领旨,谢父皇!” 昭武帝看着林落充满了感慨:“我儿长大了。” 今日的林落,拢起了额前碎发,梳了精致的发髻,穿着高贵繁复的宫廷礼服,与昭武帝站在最高处,俯身往下,周身气质非凡,恍如神妃仙子俯视人间。 十五及笄,女子才可嫁人,天子家事即国事,对于林落的身份而言,十五及笄,更是她对昭武帝,对南昭真正承起一份责任的开始。 黄昏,星垂月降,繁重的礼节终于结束,皇宫里盛大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林落换下了礼服,穿上便服,坐在了江复他们旁边。 “公主,您今天很美。”林落本来以为像这样的话只有安仲盛才会说,没想到这句话却意外地从江复口中听到。 林落错愕了半天,故意问道:“本公主哪天不美?” 江复笑了:“哪天都很美,尤其是今天,风华无双。” 江复说话时,认认真真的看着林落,江复眼中映出一湾星河,周遭人声鼎沸落在林落耳朵里却只有这么一句话。这个江复,怎么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喜欢本公主你就说啊,光耍嘴皮子功夫算怎么回事,林落心里嘀咕,却不得不承认,她被江复这样认真温柔的语气撩到了。 “江复,我的礼物呢?”林落伸出手心,理直气壮地问道。 江复看了看林落干净白皙的手心,抬手放上去了一个东西。 林落撇嘴:“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啊?” 江复笑了:“财迷,打开看看。” 林落打开了,拿起来一看,“玉坠儿?” 第一百章 世有帝姬初长成(10) “玉是上好的玉没错,可这也太小了吧?”林落用食指挑了起来,才去看它的样式。 “都江堰?”这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小的玉坠,竟然被做成了都江堰的模样,丝丝缕缕,刀刀精致,这心思也太巧了。林落抬头,笑着去看江复。 “你倒是会讨巧儿。” 江复笑了,“能博美人一笑,值了。” 林落笑了笑,把玉坠子收了起来,江复问:“公主既然喜欢,为何不带上?” 林落摇摇头:“先收着吧,现在还不到时候。” 江复垂了垂眼睑,“哦”了一声,声音很平静,心里却难免低落。 正在这个时候,宴会中央忽然就有一银甲将军,一来便拜昭武帝:“末将参见皇上,望皇上宽恕末将归迟之罪。” 昭武帝点点头:“难为你了,快起来吧。” 朝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力将?这银甲小将看上去年纪轻轻,铠甲未卸,想来是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而归。林落眨巴眨巴眼,有什么军事那么紧急吗? 待那人再一转身,与林落对上了脸,林落不由得心里暗夸一句:真帅! 这倒不是花痴,林落开这儿以来,见到的都是风度翩翩贵公子,如江复,安仲盛,李承谦。看到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盛世江山,吟风弄月佳公子。而一见这位少年将军,气质上就多了一股子乱世烽烟,干戈寥落的男儿硬气,真真是惊艳了林落的眼。 却没想到,那将军开口,对林落一笑:“落落,我回来了。” 林落一怔,这一句仿佛就跨过了近十年的岁月悠悠,记忆中,那个阳光干净的男孩也对她说:“落落,我会回来的。” 林落笑了,原来是故人啊。 周桐川见林落一副怔愣的模样,走上前两步,略有着粗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林落的额头:“没良心的小丫头,不认识我了?” 枉他从千里之外的边疆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就为参加这丫头的及笄礼。 林落摇摇头,“怎么会?周将军,别来无恙啊。” 周桐川笑道:“怎么不叫我桐桐了?” 桐桐…林落挺害臊,那时候真的是没大没小,就爱跟在人屁股后面“桐桐,桐桐”的叫,周桐川那时候可不乐意了,哄着她叫哥哥几次都没成功,又拿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没办法。后来,十岁的周桐川就跟着周老将军去了战场,刚开始林落还会扒拉着军情看看有没有周桐川的消息。然而军情大事里怎么会提起周桐川一个十岁孩童的名字,林落也是年纪小,慢慢的“桐桐”这个名字就被尘封在回忆里了。 往事提来多唏嘘,林落目光感慨:“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我都十五了,哪里还能那样喊你?” 周桐川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根发簪,抬手插在了林落发髻上:“是,长大了,祝我的落落,生辰快乐。” 林落扶了扶发簪:“谢谢周将军了。” 周桐川拍了她一巴掌:“叫什么周将军,叫我的字。” 林落笑:“是是是,谢谢叶尘。” 第一百零一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1) “哈哈哈,桐川呐,快坐着吧。”对于周桐川,昭武帝是打心眼儿里欣赏,不然也不会直呼其名,也不会任由他敲他宝贝女儿的脑门儿。 周桐川扭头应了昭武帝一声,对林落道:“落落,你陪我坐?” 林落点点头:“行。” 这样可是于礼不合,然而昭武帝也没说不同意,反而挺支持:“去吧,端华你与桐川可是近十年不见了,好好叙叙旧。” 安仲盛看了看林落,又看看周桐川,再看看林落,凑近了对李承谦说:“我一直以为林落是喜欢本公子的,这难道是我的错觉?” 李承谦乐了,这个安仲盛怎么还这么认为?林落怎么可能喜欢安仲盛呢?安仲盛其人倒是没什么,可关键他爹是安定侯,林落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他的好吗? “对,那就是你的错觉。” 安仲盛耷拉下脑袋:“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现在觉得林落和那个周桐川挺般配的…” 李承谦问道:“怎么会这么觉得?” 安仲盛一条条说自己的理由:“你看呐,周桐川跟林落可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皇上还这么喜欢他。” 李承谦看了看江复的脸色,有点儿不忍心:“皇上喜不喜欢周桐川也没用,依我看,皇上作不了林落的主。” 安仲盛点点头:“可最关键的是,我觉得林落也喜欢周桐川啊。” 李承谦问道:“何以见得?” 安仲盛还嫌弃得看了李承谦一眼,“你怎么这么笨?小门小户就是没见识。刚才江复给林落玉坠子林落就没戴,可周桐川亲自给她戴玉簪她不仅没摘,还乐滋滋地扶了扶,这不是对周桐川有意是什么?” 李承谦:“……” 他竟然觉得有道理,再看江复,脸色难看的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就在刚刚,林落接下了他的玉坠,笑着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他几乎以为,林落是不是对他有一丝丝动心。然而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周桐川把他的幻想击了个粉碎,他什么都没做,单是青梅竹马这一个关系,单是“落落”这一个独属于周桐川的称呼,江复觉得自己的心思相形见绌。 真如安仲盛所说,他二人最相配吗?那他算什么,自作多情的可怜虫? 江复垂下眼睑,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脑子却分外清醒。 “别喝了。”李承谦平时看尽了江复的笑话,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江复,只觉得叹息。 江复抬眼去看他:“你拦我做什么?” 李承谦看了一眼远处注意力丝毫没放在这边的林落,摇摇头:“再喝下去会醉的,御前失仪重罪一桩。” 江复摇摇头:“我不会醉。” 江复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具体多少,然而丝毫不显醉态,出宫后秦玉蝉看到了要来扶他,被他重重甩开。 “表哥,你醉了…” 江复眼神冷得萃冰:“我没醉。” 江复头脑清醒的可怕,脑中极快地闪着与林落相识的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了林落含笑戴上了周桐川的发簪。 “噗”地一口血,心魂哀恸。 第一百零二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2) 第二天早上下了早朝,昭武帝习惯性地让李连海去叫林落吃饭,李连海摇摇头:“皇上,这恐怕不行。” 昭武帝挑了挑眉,“怎么?丫头还没起?” 李连海回道:“这倒不是,一大早的林落就被周小将军喊出宫去了,说是赶个百味居的早儿,尝尝那儿的早点。” 昭武帝明白过来,摆摆手笑道:“周桐川这小子,罢了,随他们去吧。” 李连海笑道:“皇上很喜欢周桐川?” 昭武帝点点头:“这小子真不错,年少有为又一表人才,对丫头也好。” 做帝王的很少这样直白地去夸一个人,昭武帝这样溢美之词,李连海明白过来:“原来皇上是想当个月老儿,让周小将军做个东床快婿。” 昭武帝笑了:“连海啊,朕这点儿心思,全让你给看破了,你说,他俩怎么样?” 李连海连连点头:“自然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只是皇上有这个心是好的,也得公主喜欢不是。” 昭武帝点点头:“这丫头感情上性子倔得很,上次给她送了几个男宠看她闹得,直接给朕跑了。” 说到这儿,昭武帝突然想起了:“公主府里的那几个送走没有?” 李连海一拍脑门儿:“皇上,坏事儿了!” 昭武帝与李连海面面相觑:“没送走?” 这下可真是,昭武帝希望林落跟周桐川吃完早点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公主府去。 然而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百味居,林落揉着小肚子抱怨:“这么下去,不胖才怪呢。” 周桐川笑了,“我听皇上说你上次跑到闽河县,瘦了不少,怕是还没有补回来吧?” 林落瞪他:“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补什么补,我巴不得瘦点儿好看呢。” 林落作为一个女孩子,对体重绝对是有执念的。 周桐川打量了林落一眼:“我还是觉得胖点儿好看。” 林落撇撇嘴,转了话题,“你这次回京,还走吗?” “怎么,舍不得我走啊?也是,上次我离京时,你就成了小哭包,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林落白眼:“谁小哭包了?你敢说你没哭?” 林落可是记得,她那时候哭的是挺不好看,可周桐川也哭的不轻。 许是林落也揭了他的短,周桐川这才道:“边疆如果有事儿还是会走的,上次你痛骂了吴越小国一顿,想必他们应该老实了,所以我在京城能待不少时间。” 林落眨巴眨巴眼,她发现一件事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桐川笑了:“别看我不在京城,你的事儿我可是一清二楚。” 边境虽远,却隔不住有心人。 林落点点头:“好吧。现在我们去哪儿?” 周桐川想了想:“去你的公主府看看吧,我还没有见过。” 林落切了一声:“还真以为你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呢?” 周桐川摇头否认:“也不尽然,有些事儿我就不知道,比如你的相貌,这十年来我可从没找人画过。” 林落问道:“为什么?” “大概是怕你长残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3) “你说谁呢?”林落气势汹汹地瞪着他,问道。 对于相貌,林落从不认输。周桐川敢说她长残了,是欠打吗? 周桐川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林落,只觉得可乐:“行了行了,落落是最美的还不行吗?” 林落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周桐川可是没说谎,依小林落当年那副小仙女的模样,得是后天多不努力才会长残?周桐川一直没让人画,其实不过是怕他的落落丫头太过好看,勾得他从边境做个逃兵。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在了公主府,大概是因为林落经常在街面上晃荡,京城许多百姓都认识了林落了。南昭唯一的公主,就是个行走的国宝一样的存在,难免引人注目。 “公主今日怎么不是跟江公子一起?”有人看着公主与周桐川一起走在街上,挺好奇的问。 有人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位站在公主旁边的是谁?京城里没见过啊?” 有消息灵通的就说了:“不知道了吧,这位可是昨夜特地赶回来为公主庆生的周小将军?” “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的周小将军周桐川?” “可不是,听说他今年才不过十九岁,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 百姓们怎么个说法不提,林落领着七拐八拐周桐川来在了公主府。其实说起来,公主府是昭武帝耗费了挺大精力的为她建的,然而她并不怎么来住。不是她不喜欢,按理来说公主及笄以后就应该搬进去了,然而昭武帝丝毫不提让林落迁居的意思,再加上昭武帝公主府里丢了几个男宠,所以林落还是… 等等,男宠?! 林落忽然想到,他们几个走了没,上次江复已经看到了,这再让周桐川这个发小看到,她咋整? 进门走了挺长一段路,没见到那几位的影子,林落小小松了一口气,父皇应该已经把他们都送走了吧? 然而下一刻,五位美少年翩翩而拜:“参见公主。” 林落:“…!!!”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走开走开走开! 周桐川看着这五位,诧异的目光转到林落脸上,林落无地自容:“桐桐啊,这…是个误会…” 还没等周桐川做出反应,那几位一个个表真心:“公主,我们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是啊是啊,公主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回京也不见回府,我们可真是…朝思暮想。” 说出朝思暮想这几个字,那位美少年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林落翻了个白眼,你不好意思个驴球球,本公主脸都快丢没了! “几位啊,你们不会回自己家吗?”这几个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大好男儿不说让你精忠报国,好好待在家别来祸害她行吗? “公主,我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伺候您的。” 林落:“!!!” 你把话给本公主说清楚了!伺候?! 周桐川忍不住咳了一声:“落落啊…这…” 林落欲哭无泪:“你听到了,都是皇宫里那个老头儿的决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个孩子…” 第一百零四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4) 周桐川自然明白林落的意思,林落昨天才过完十五岁的生日,昭武帝一把这些人送来林落就跑了,周桐川敢打赌,林落根本记不住这五个人的名字。事实证明周桐川是对的,林落从进来到现在没喊过他们的名字,还真是因为记不住。 周桐川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释,我相信落落不是那样的人。” 林落都想热泪盈眶了:“你看,你就相信我,江复这个二货非要跟我吵…” 这已经是周桐川第二次听到江复跟林落的关系了,第一次是大街上百姓们的议论,他耳朵尖。 “然后呢?” “我让他滚出去了。” 周桐川笑了:“你跟江复关系挺好?” 林落点点头:“还不错。” “难得…” 周桐川喃喃自语。 “难得什么…” 周桐川笑道:“我可是从小耳朵里灌满了江复的传说,小神童嘛。” 林落明白了,大概江复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过,“你一个小将军输给他哪儿了?” 周桐川抽了抽嘴角,“文采,我要是从文,还能陪你长大,现在后悔的不得了。” 这话说的含糊,到底输给了江复一分文采,还是输给了时光一段美好? 林落笑了,“后悔也没用,好好给我守卫南昭疆土,少了一寸土地我可饶不了你。” 周桐川撇嘴:“遵命,公主殿下。” 江府,江老爷看着对面坐着正陪他下棋的儿子,突然把棋子儿一丢,冷哼一声:“你要是心不在焉就别下了。” 江复把棋盘上的白子儿一颗颗收了:“儿子遵命。” 只是随口一说的江老爷:“……” “怎么?黯然神伤了?” 江老爷看了一眼江复的状态,淡淡嘲讽。 江复道:“我有什么好黯然神伤的?” “嘴硬什么?为父不信你看不出来昭武帝喜欢周小将军喜欢的不得了,何况他跟公主还是青梅竹马,谁会放着这样的女婿不要把闺女嫁给你这个臭小子呐?” “儿子怎么了?相貌才识何尝输于他人?”江复傲气。 江老爷怼起儿子来不心疼:“你可要点儿脸吧,你就是个神仙,公主不喜欢你也白搭!” 江复:“……” 江复无话可说,林落二字,妥妥已经成了他的软肋。以前觉得自己千般好万般好,自有一番骄傲,如今却觉得,提起林落,一败涂地。 昭武帝半倚在龙椅上,看上去有些疲惫。林落心情挺好地举着两串糖葫芦蹦哒进来:“父皇,忙着呢?” 昭武帝看了林落一眼:“跟你桐川哥哥出去玩儿的可开心?” 林落扯了扯嘴角:“什么桐川哥哥,父皇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落搓了搓胳膊,都觉得齿冷。 昭武帝反问:“怎么?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现在不喜欢了?” 林落摇摇头:“不是啊,挺喜欢的啊。” 要不说现代人跟古代人沟通还是有差距的。林落二十一世纪呆惯了,说一句喜欢都是随口的事儿,她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别的意思,然而昭武帝不一样啊,林落真的亲口一说,他连他的皇外孙名字都想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5) 林落可不知道昭武帝想的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天大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她咬了口糖葫芦,想起来自己来是有正事儿的。 “父皇,杜石华已经收入天牢了,他四品官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给了江复呗?”说起来也算大事儿,林落一点儿也不跟昭武帝客气。 昭武帝点点头:“随你,江复这次事情办的确实不错,升个官儿也是应该的,以后这样的事儿你来决定便好。” 林落乐滋滋地点点头:“谢谢父皇。” 廉政公署那边儿还需要人,所以林落只把江复调走了,李承谦就接着江复的位子成了正官儿,安仲盛不服,“公主,那我呢?” 林落乐了:“相信我,你爹可不希望你这官儿做得大。” 可不是,安定侯作为名利场上徇私舞弊的高手,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呢? 安仲盛挺不满意的:“凭什么啊?李承谦这个土包子都要站在我头上了,我可是第二,第二,他是第三!” 李承谦不乐意了:“安兄此言差矣,出身非我所能选择,你怎能拿这个来抨击李某?” 林落抬头看了看李承谦:“可以啊李承谦,我观你最近精神面貌挺积极向上啊。” 李承谦三人对于林落嘴里稀奇古怪的词也能理解个大概,“公主过奖了,承谦还要多谢公主教诲。” 安仲盛:“……” 林落又把他晾在了一边儿。 “话说最近怎么没见江复啊,这次可是升了他的官儿,他怎么不来?”林落与李承谦聊了会儿,想起江复来。 李承谦笑了:“他啊,怕是最近心内不爽利,公主就当他告病假吧。” 林落:“?” “那你问他下午一品楼吃饭去不去,周桐川想跟你们几个认识认识。”林落想了想,江复这到底是生病没生病啊? 安仲盛一听精神了:“公主,周小将军要见我们啊?” 林落点点头,周桐川确实有意面见,林落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周桐川可是有长久京城的打算,认识认识他们也无坏处。说白了,林落的圈子特别小,就这么三人加上洛笙歌加上周桐川,五个人而已。 安仲盛眼睛熠熠闪光:“太好了!” 林落好奇了:“你那么激动干嘛?” 安仲盛怎么可能会说是因为他觉得周桐川和林落特别登对就喜欢看他俩搁一块儿呢?林落要知道他这么八卦不得揍他? “我就是…对周将军仰慕已久。”安仲盛终于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林落还挺骄傲,自己发小就是厉害啊:“这样哦。” 安仲盛呼出一口气,糊弄过去了。其实林落吧,说精明也精明,说迟钝也迟钝,感情上的事儿她就挺迟钝的。所以要不是江复说,她不知道江复心里喜欢他,也不知道安仲盛这个男八婆,竟然在背地里磕cp?! 江复这几天过的挺丧的,也不出门,也不看书,在府里养花儿逗鸟儿,拈着茶杯子看景儿,总得来说,无所事事。 消息送到的时候,江复挺诧异:“周桐川要见我?” 明明要见的是三个人,到江复嘴里,就成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味了。 第一百零六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6) 洛笙歌也被林落拉了过来,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少女依旧是那个绣面芙蓉一笑开的少女,眼神依旧干净清澈地如同清泉,只是不再为一个人流转。 李承谦偷偷看了洛笙歌一眼,就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多的了。 “桐川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洛笙歌跟周桐川关系也不错,所以今天心情还是挺愉快的。 周桐川点点头:“笙歌小丫头也长这么大了?” 洛笙歌笑了:“我就比皇姐小半岁,可不也长大了吗?” 周桐川笑:“你可没落落稳重,分明就小半岁,你却像个小孩子一般。” “是是是,在桐川哥哥心里姐姐最好,我算什么吖?”洛笙歌撇撇嘴。 江复走了进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林落一扭头,看到江复一身白衣走了进来,不由眼前一亮,虽然一直用翩翩公子来形容江复,然而其实林落从来没见过江复穿白色。眼前的江复多了一丝温润儒雅,看上去干干净净,本来江复就生的好,如今稍微收拾了一下,让林落频频转头。 周桐川一巴掌拍在林落后脑勺上:“你还要看多久,花痴!” 林落回头瞪周桐川,声音嗔怪:“疼死了…” 周桐川笑了:“我给你揉揉。” 说完,手掌覆上刚刚拍的地方,轻轻揉着。 江复:“…咳咳…” 林落才想起了江复还站着:“江复,别站着,快坐啊。” 江复缓缓走到林落身边,坐下了,仿佛他原本就该坐在这儿似的。 林落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左边发小,右边暗恋者,这是什么现状? “久闻江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周桐川率先开口。 江复回道:“周将军客气了,复同样久仰。” 林落笑了,“你们这么客气干什么?吃饭了。” 众人才开始动了筷子,周桐川顺手给林落夹了一个小笼包,林落还没反应过来,右边江复又夹过来一只丸子。 林落:“……” 你们夹你们夹,我就管吃了。林落一口小包子一口丸子津津有味。 事实证明林落是胃口真的好,到最后周桐川还要夹,江复开口阻止了:“别夹了,她胃口就这么大,吃不了了。” 周桐川:“切。” 刚才是谁给她夹那么多的? 江复终于看着周桐川吃瘪,满意了,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糖炒山楂,“路上给你带的,消消食。” 林落接了过来,酸酸甜甜的,好吃,眼睛亮了亮:“你有没有给我带软云糕?” 江复摇摇头,笑道:“下次,你今天吃的很多了。” 语气宠溺的呀,能滴出水儿来。林落这个迟钝的脑子都听出一分腻歪来,为了避免小尴尬,林落不再说话了,低头一颗一颗的吃着糖炒山楂。 其他人可没林落那么心大,比如李承谦,这顿饭明显暗潮涌动,周桐川和江复这是借着夹菜的名义较劲呢。周桐川可不是个软乎角色,看来,一会儿还少不了热闹看,李承谦饶有兴趣地看着林落三人。 第一百零七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7) 几人吃罢了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林落觉得挺无聊,饭后就应该来局游戏啊,古代人精神生活可真是匮乏。 “这也太无聊了,有什么消遣?”林落终于忍不了了。 周桐川笑道:“就你耐不住性子,你要觉得无聊,我们去城外玩儿?” 也嫌弃了也宠了,周桐川看着林落,满满的笑意,江复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林落问:“玩儿什么啊?” 周桐川道:“今日难得天气凉爽些,正适合赛马,落落有兴趣吗?” 林落来了兴致,“好啊。” 鲜衣怒马少年郎,听起来就来劲。 几人也都是少年意气,说动身就动身,一行人齐头并进策马出了城西。京城里的孩子有几个不玩马的,除了李承谦马术差些,略慢一些,其他人都在前面放开了骑。 李承谦慢慢在后面骑着,忽然有一骑速度慢了下来,“不太会骑啊?本郡主教你啊!” 李承谦扭头一看,洛笙歌在旁边扭头笑着看他。 “郡主,微臣…” 洛笙歌道:“别微臣微臣的了,本郡主都过去了,你别扭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洛笙歌是真的不别扭了,再看李承谦还是那个初见就让她惊艳的少年,只是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行,谢谢笙歌了。”李承谦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人,既然洛笙歌都这么说了,他还扭捏什么呢? “你把缰绳抓紧了,再往前面坐一点儿…”洛笙歌指导着李承谦去控制这匹马,李承谦学的也快,很快便有模有样了。 “谢谢郡主。”李承谦抬起头,挺感激地道。 洛笙歌一笑:“不客气,我们赶上去吧。” 两人赶上林落他们,却只见林落跟安仲盛拉着马缰停在那儿,“他们两个呢?” 安仲盛朝前面努了努嘴:“前面,赛马去了。” 李承谦心下了然,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两人回来了,竟然是齐头并进! 林落看着打马归来的两个,这俩可都是都是高人啊。 “哈哈哈,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子重公子,赛马胜负不分,我们比一比拳脚功夫如何?”周桐川笑起来,没等江复答应,朝着林落喊:“落落,要不要看?” 林落点点头:“要看!” 洛笙歌看了看白衣似雪的江复,“皇姐,你真的不阻拦他们?” 洛笙歌是不明白林落的恶趣味啊,为什么要阻拦,两个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打架,这简直是千年一遇的热闹啊,林落能错过? 江复看了看林落兴味盎然的表情,抽了抽嘴角,拳脚功夫…林落怎么就热衷于坑他呢? “怎么样?江公子也不忍心让落落失望吧?” 周桐川这句话一出,江复蓦然看向他,这话的意思,是断定他一定会比试比试了? 江复明白了,周桐川知道。什么赛马,什么比试拳脚,不过是周桐川知道了他的心思,表现出来的占有欲罢了。 江复笑了,知道又如何,他也好,周桐川也好,林落还没对谁动心,他周桐川又凭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来? 第一百零八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8) “既然如此,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桐川看了一眼纯看热闹的林落,心里暗骂一声蠢丫头,还事不关己呢?怎么就不明白他跟江复这是为谁? 林落是真不知道啊,认认真真地当一个吃瓜群众。 “落落,你猜我会赢吗?”周桐川扭头看向林落,这话也就周桐川可以说,依着江复的身份可是不合适,江复低声笑了,周桐川显然是故意的。 林落摇摇头:“我不知道啊,你们打完不就知道了。” 周桐川一噎,不配合的臭丫头。江复笑了,看来糖炒山楂没白投喂。 周桐川也不是客套的脾气,说了句开始了便出拳向江复袭来,江复头左边一歪,伸手要去捉周桐川的拳,周桐川右腿扫了过来,江复也不甘示弱,一转身绕在了周桐川后面,拳头带着拳风赫赫袭来,周桐川耳朵动了动,头往前一低,躲开了。 总得来说,两人打的难解难分,林落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叫了声:“好!“ 江复:“……” 周桐川:“……” “要不,停手吧?” 江复试探着开口征求周桐川的意见,当事人不在状态,他们还打什么打? 周桐川也正有此意,两人对视一眼,分别退后了两步。 周桐川一拱手,笑道:“江兄好身手。” 虽然因为林落的关系,周桐川对江复抱着敌意,然而不可否认,江复的拳脚功夫是真不错,京城里,还能不被繁华安逸腐蚀掉骨子的,他周桐川佩服。 江复也拱手:“多谢周将军指教了。” 林落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打了,我看正过瘾呢?” 周桐川恨不得再去敲她脑袋,“我们累的跟什么似的,你倒是作壁上观。” 江复也道:“公主,您可体恤体恤我俩?” 林落吐了吐舌头,不就看个热闹,看他俩的样子好像她犯多大罪一样? 周桐川扭头:“落落,这样的人才你只给个四品侍郎可是屈才了。” 林落点点头:“一步一步来呗,他能不能位极人臣是他的本事,本公主也不能任人唯亲不是?” “只是位极人臣吗?”周桐川意有所指的问了句。 林落翻了个白眼:“不然还能怎么样?江山是我家的哦,谁跟我抢我就弄死谁!” 林落语气凶巴巴,周桐川笑了:“是,我替你护着,谁抢弄死谁!” 江复无话,傻公主啊,位极人臣之后还可以当驸马,那不就算半个皇家人了?不能与你在一起,谁稀得位极人臣? 江复看了一眼周桐川,垂下眼睑,心里叹气,他就知道,他的丫头光芒万丈,终归是要吸引来更多的人。他何尝不是其中一个,所幸,他遇见她时,年华尚早。 “公主,奴婢可算找些您了。” 林落扭头一看,正是经常性被她丢在宫里的“贴身”侍女,苏夏。 “怎么了,急急慌慌的?”林落看苏夏急得满头大汗,问道。 “公、公主,宫里出事儿了,你回去看看吧。” 林落一愣,“什么事儿?” 第一百零九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9) 苏夏看了看周围一群人,觉得内宫中的事儿不宜宣扬,靠近了林落,附耳与她说了。 林落一愣:柳姨落水了?昏迷不醒? “诸位,本公主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林落丢下一句话便走,周桐川喊住她:“落落,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吗?” 林落摆摆手:“小事儿,不用。” 说着小事儿,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安仲盛道:“我怎么看着不像小事儿呢?” 李承谦摊摊手,“担心也没用,公主这么说了,一定是内宫中事,我们不便掺和。” 洛笙歌却道:“我还是进宫去看看。” 洛笙歌说完,紧跟着林落走了。 “怎么回事?”林落来到柳妃居住的向阳宫,看到柳妃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太医正在施针。 “人怎么样?”林落先问人。 太医收了针,“回公主的话,娘娘腹内的水已经吐出来了,只是娘娘历来身子弱,恐怕要多休养几日。” 林落点点头,“没事儿就好,父皇来过吗?” 丫鬟点点头:“皇上刚来看了看,给太医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林落点点头,心里明白,因为她对柳姨有感情,昭武帝才来看看,换了旁人,昭武帝可能只是嘱咐太医好好诊治。 林落问柳妃的贴身丫鬟双喜:“怎么回事?” 双喜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回话:“回…回公主,奴婢今儿陪着娘娘去御花园走走,走到湖边时…也不知是湖边地滑,还是…还是什么,娘娘整个人就往前倾,这就落了水…” “还是因为什么?”林落声音冷静似水,耳朵一听便抓着了双喜话里的漏洞。 双喜一惊,扣头道:“奴婢…奴婢冒死说句实话,公主,奴婢觉得娘娘是被人推下去的啊!求公主给娘娘作主…” 林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 双喜哭道:“不敢欺瞒公主,娘娘落水前,说了一个“谁”字,奴婢这才觉得一定是有人背后推她,请公主明鉴。” 林落听着双喜的哭声,觉得糟心:“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跟本公主去湖边看看。” 然而林落失望了,湖边湿润的泥土上面脚步杂乱至极,一看就是柳妃落水以后,宫人们着急忙慌救人的。所以,现场是毁了,看不出什么来。 “皇姐,出什么事儿了?” 洛笙歌是跟着林落进宫的,不过她不想林落可以长驱直入,宫门口检查身份耽误了会儿。 林落叹了口气,对哭了不停的双喜说:“这件事情先放着,你先回去。” 洛笙歌道:“我听闻宫里的柳妃娘娘落水了,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皇宫大宅里的孩子,洛笙歌再单纯,对于宫里的一些事儿也是懂得,眼下这情况,很明显柳妃娘娘不是简单的失足落水。 “宫里头腌臜事儿多,你就别问了,好好做你的小郡主。”林落没细说,只这么道。 对于洛笙歌这个沾亲带故的表妹,林落私心里还是不希望洛笙歌沾染这些东西。 第一百一十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10) “什么?柳妃那个贱人落水了?”安贵妃正百无聊赖地忽扇着宫扇,忽然听得这样一个消息,立马精神抖擞,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皇上去了吗?”安贵妃还挺在乎这个。 秋荷回道:“听说只是去站了会儿,都没挨凳子就走了。” 安贵妃这才满意了:“到底是宫婢出身,就是她马上要死了,皇上能这么看她一眼也还是看在亲闺女的份儿上。” 秋荷点头:“娘娘说的是,柳妃那种身份跟您本来就是云泥之别,上回您偶染风寒,皇上可是为您罢了当天的早朝,柳妃哪能相提并论?” 秋荷也是心思通透的丫头,知道自己主子喜欢听什么,就专挑好听话儿说。 安贵妃果然被哄的心花怒放,直接赏了秋荷一根八宝钗,秋荷欢天喜地接下了。 李婆子趁着安贵妃不注意,狠狠地瞪了秋荷一眼,直瞪得秋荷心虚。 “娘娘,老奴有一言,还望娘娘入耳。”李婆子弯了弯腰,道。 安贵妃心情正好:“嬷嬷但说无妨。” “老奴劝娘娘此时切不可喜形于色,一定要把自己择干净了。”李婆子这般说道。 安贵妃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这事儿本来就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虽说上次柳贵人一跃成为柳妃,安贵妃的确被劝得动了杀心,但一是犹豫不决,狠不下心来,二是柳妃一直低调行事,基本上不出宫门,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李婆子道:“娘娘有所不知,公主与柳妃自来亲厚,柳妃一直身子弱,这次可以说是差点儿命归西,公主怎能不大动肝火?老奴听说公主已经到御花园的湖边查了,但是并无所获。虽说的确与娘娘没什么关系,但难保不会有人将脏水泼到您头上。” 李婆子一段言语下来,安贵妃思索了良久,道:“嬷嬷你说的有理,本宫确实应该小心,你去找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来,给些银子,让他对外说本宫昨日就病了,从未出过宫门。嬷嬷,这样可妥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安贵妃不算聪明人,但好在听得进去意见。李婆子点点头:“娘娘这样很妥当,老奴这就去办。” 柳妃到傍晚的时候悠悠转醒,声音听起来依旧有气无力的。 林落去问她:“柳姨,我知你这次不是意外,你告诉我,是谁推你?” 柳妃摇摇头,“公主多虑了,妾身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公主切不可为妾身费心思。” 这话说的林落越发怀疑:“柳姨,你有什么冤枉,你跟我说,我替你撑腰。” 柳妃一直摇头:“公主,妾身多谢您护爱之心,只是妾身确实没有什么冤枉。” “柳妃何苦为贼人隐瞒,双喜都与我说了,你落水前喊了一声谁,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柳妃无话了,林落又道:“柳姨,你就说吧,不管是谁,我都站你这边。” 柳妃任凭林落怎么问,都一句话不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1) 林落忽然灵光一闪,“是贵妃,安贵妃对不对?” 柳妃摇头:“不,不是她,公主,您切不可为了妾身去跟安贵妃计较…” “有什么计较不得的?!”林落提高了音调儿,“在这皇宫里,除了父皇,我林落还没低过谁去?我早该想到是她。” 在这宫里嚣张跋扈惯会恃强凌弱的除了安贵妃还能有谁?柳妃又是个容让的性子,林落可是记得第一次见柳妃,她就被安贵妃抢了弹响藕丝琴的主意,但没想到她心竟然这样狠,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害人性命?林落深吸一口气,也是,这就是后宫,红颜枯骨处,人心猜不透,她以前真是把后宫想的太简单了,后宫里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苏夏,你去请父皇移驾玉乾殿,本公主今天非要向安贵妃讨个说法!” 昭武帝倒是挺配合,闺女说去就去了,到了玉乾殿一句话也不说,一副任由林落怎么着都随她的样子。 “贵妃呢?”林落看了一眼,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唯独不见安贵妃。 李婆子回道:“回公主的话,贵妃身体抱恙,昨日便卧床了,请公主宽恕不能见驾之罪。” “昨日就卧床了?”林落心里冷笑,好一个不在场证明,这不是摆明了做贼心虚吗? “去把给贵妃看诊的太医请来。”林落淡淡道。 等太医滴水不漏地汇报完,林落面上毫无波澜,太医这里找不出毛病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本公主进去看看贵妃。” 孙婆子脸色不变,略有着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连脚步都没乱一步,林落观察入微,心里暗赞一句是个厉害的。 安贵妃依靠在高枕上,半坐着身子,看见昭武帝进来,正了正身子,“皇上可是来看臣妾的?” 安贵妃明知道不是。 林落开门见山:“安贵妃,你好狠的心,柳姨身子骨那么弱,你去推她,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安贵妃眉头一挑:“公主这话好无道理,臣妾知道您跟柳妃关系好,可臣妾卧病在床,怎么会莫名其妙去推什么柳妃?” “何须你亲自动手?”林落反问。 安贵妃“哼”了一声,“依公主的意思,后宫中人人都有可能害柳妃,毕竟眼红她的可不少。” 林落道:“然而像安贵妃这般公然害命的,本公主可是第一次见!” 安贵妃气的咬牙:“公主空口无凭,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了柳妃?皇上,我知道您素来疼宠公主,可臣妾就没有一丝份量吗?您要眼睁睁看着您的宝贝闺女不分青红皂白把臣妾冤枉死吗?” 安贵妃是没想到真让李婆子说准了,真有往她身上泼脏水的,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也就算了,安贵妃听李婆子的意思把自己也摘出来也就罢了,然而林落青口白牙咬定了是她害柳妃,一副拿她归案的样子?更可气的是,昭武帝就这么任由林落真的胡闹?! 安贵妃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会儿是真的动了火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2) 昭武帝被安贵妃指了出来,干咳了一声:“端华,你得有证据。” 林落就是典型的护短,一看柳妃出事儿立马就气势汹汹地找安贵妃的事来了。然而昭武帝好歹是一国帝王,不能这般率性而为,但是话里的意思绝对是站在林落这边的。 林落也知道自己没证据,但不代表她没办法,上次江复不也没证据,同样把杜石华给诓出来了,然而眼下安贵妃显然是愤怒不是心虚,这招可就不灵了。 “娘娘,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李婆子不着痕迹地提醒着安贵妃。林落别有深意地看了李婆子一眼,没说话。 气氛安静得落针可闻,林落仔细打量着屋内众人,许是林落目光穿透性太强,许多丫鬟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看到秋荷时,林落目光一顿,秋荷就算什么也没做,心里也忐忑的不行,自己一个小丫鬟,哪怕没有什么理由,一个眼神的错处,上位者都可以把她赐死。 “你,走上前来。” 林落指出一根手指,朝着秋荷的方向点了点。说完这话,又扭头对苏夏交代了一句,苏夏点点头出去了。 秋荷呼吸一窒,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奴婢…奴婢见过公主。” 林落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荷。” “嗯,”林落点点头,“多大了?” 秋荷道:“…二十。” “进宫多久了?” “有五个年头了。” “这样啊,”林落道:“这个年纪该出宫了吧?” 秋荷点点头:“回公主,正是。” 林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秋荷慢慢地也不紧张了,甚至心里想着,听公主的意思,说不定还能讨到赏头,或者还能被公主另眼相待,留在宫里做个女官也说不定。 就在秋荷陷入自己的念头里时,林落眼睛一眯,声调突然拔高了:“大胆秋荷!你受主子指使杀害宫中柳妃娘娘,你还不认罪?!” 秋荷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过大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知罪!” 这边昭武帝也才反应过来,心里暗自叫了声好,林落这审人的方式虽说闻所未闻,可确实是聪明至极。先是让人放松戒备,接着又话峰突转,论是谁也被吓得七荤八素了。 林落轻笑了一声:“既然知罪了,还不从实招来?” 声音很轻,不及方才一声怒喝,可越发让人觉得喜怒无常。 秋荷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奴婢…奴婢…” 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该从何招来。安贵妃心头火又起:“公主,臣妾这丫鬟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您又何必吓唬她?这般胆小的人,就是问出来了也是屈打成招!” 林落看了一眼安贵妃,慢悠悠道:“贵妃别急,本公主可没有让人动她一根毫毛,怎么能说是屈打成招?” “皇上,公主这…”安贵妃还想要说什么,被昭武帝摆摆手压下去了。正忙着看闺女大显身手呢,谁有空听你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3) 苏夏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公主,您要的东西带过来了。” 林落点点头:“打开。” 苏夏手里的盒子打开了,珠光宝气直闪人眼,昭武帝看了一眼,里头各种珠玉宝器应有尽有。 林落走到跪着的秋荷身边,伸手把她带在头上的八宝钗摘了下来,放在手里看了看,“倒是个值钱的东西。” 秋荷一惊,抬起头来:“公主…” 林落抬起手,把八宝钗往地上一摔,八宝钗顿时四分五裂。 秋荷心内在滴血,面上却什么都不能说,倒是安贵妃不满地问了一句:“这钗子是本宫赏给秋荷的,就算是下人的东西,公主也不能说摔就摔了吧?” 林落点点头,“贵妃说的是,所以本公主不是来赔了吗?秋荷,你看看,本公主这些赔你,可够?” 秋荷看了看,眼睛里都装满了那一个盒子的东西,连连点头:“公主说笑了,这就是抵十个钗子也够了。” 林落伸手拿出了一串珍珠,道:“秋荷,本公主呢,也不是小气的人,你说了呢,本公主赏你金银珠宝,不说的话,后果,你自己想…” 秋荷摇头,“公主不必再逼问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林落笑了,看来是东西不够,“苏夏,再回宫拿一份,就当本公主为秋荷出宫嫁人添的妆奁。” 财帛动人心啊,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秋荷眼睛都看直了,这些东西够她一家老小三辈子了。林落啪地把盖子一合,“你可想明白了?你是要出宫的年纪了,什么都不如钱财傍身嫁个好人家重要,何必死守着几句话入土呢?” 林落这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在秋荷心上,是啊,死守什么呢? 秋荷抬起头:“公主,您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你说了,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些出宫。”林落一笑。 秋荷看了安贵妃一眼,咬咬牙,道了声:“娘娘,对不住了!奴婢不能为您隐瞒了。” 安贵妃怒道:“秋荷!你个贱丫头要胡说什么?!” 李婆子恶狠狠地瞪着秋荷:“秋荷,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就是贵妃娘娘派李婆子推的柳妃娘娘!” “哐当!”安贵妃抄起杯盏便朝秋荷砸去:“刁奴!” 林落抬脚将冲着秋荷的茶盏踢到了一边儿,“贵妃娘娘,恼羞成怒也别在这个点儿,怕不是做贼心虚?” “本宫有什么心虚的,本宫向来行的正坐的端,岂能容这等下贱坯子含血喷人?!皇上,这天大的冤枉您管是不管?!” 安贵妃死死地看着昭武帝,那是她的夫,是她的天,可是昭武帝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林落看的分明,淡然道:“贵妃不必着急,等秋荷说完,您再解释不迟。” “好好好!本宫是养了个白眼狼,秋荷你倒是说来听听,本宫怎么亏待你了,让你这么坑害本宫?!”安贵妃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情绪分外激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4) 然而且不说秋荷心早就长在了那些金银珠宝之上,就单单是安贵妃砸她脑门上的那个杯盏,就令她心有余悸,心里早就恨上安贵妃了。方才贵妃这是要她的命啊!既然如此,对不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秋荷想到这儿,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公主,奴婢可以作证,贵妃对柳妃娘娘早有杀心,早在柳妃还是柳贵人与公主您亲近的时候,贵妃就担心柳妃娘娘影响她的地位,与李婆子密谋杀害柳妃,可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件事情香儿惠儿都可以作证,她们也是亲耳所听!” 被点到名字的香儿惠儿跪倒在地:“公…公主,秋荷姐姐说得对,我们…我们都是听见了的。”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这就是。下人跟主子,其实根本就是两个矛盾的方面,在下人中,除了李婆子,自然是秋荷这个大丫鬟在这群小丫头们中威信高。何况她们也不算背主,安贵妃与李婆子密谋之事她们可都是真的听见过的。 “你胡说!本宫虽然…”安贵妃话说到一半,闭了嘴,怎么说?说她虽然动过念头,但是并没有下手?谁信呢?都动过念头了,下手也是迟早的事儿。 安贵妃话没说完,秋荷已经豁出去了:“娘娘可是想说娘娘虽然有过杀心,却没有动手?那娘娘为何谎称有病在身,难道不是害人之后躲风头?!” 这就是纯粹秋荷颠倒黑白,安贵妃和李婆子明知道是胡说,却辩驳不得。 秋荷看着安贵妃气的颤抖的脸,不觉得愧疚,竟然心里头痛快至极,“公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公主要是不信,去找方太医一问便知。” 林落才道:“贵妃,您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贵妃百口莫辩,面如死灰,秋荷成了心害她,她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臣妾没有…” 安贵妃企图昭武帝相信她,然而莫说帝王无情,事实摆在面前,若非是对其人深信不疑,换做谁都会认为是安贵妃,安贵妃这下真的是有口难言。 最终,她垂了垂眼睑,不再说话了,没人会相信她。 林落起身,“秋荷,你可以走了。” 秋荷方才情绪已经陷入癫狂了,这会儿才微微冷静下来,带着金银珠宝,欢天喜地地由禁卫军带出了宫。 昭武帝这才道:“传朕的旨意,贵妃安氏失德,黜居云芳殿,无诏不得出。” 这就是打入冷宫了,安贵妃目光停留在昭武帝身上,寂然无声。 林落看了看颓然坐在地上的安贵妃叹了口气:“善恶到头终有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安贵妃却慢慢站了起来,拢了拢发丝:“林落,本宫不管您信不信,本宫没有。今日是本宫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本宫终由洗脱冤屈回来的一天。” 李婆子跪在地上磕头:“皇上,娘娘冤枉啊,您为什么不肯相信娘娘呢?” 昭武帝置若未闻,抬脚拉着林落出了玉乾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5) “你这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昭武帝嘴里是嗔怪,声音却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 林落翻了个白眼:“父皇您跟我在这儿装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您可没吃亏。” 昭武帝确实没吃亏,安定侯势大,安贵妃在后宫又横行霸道,昭武帝一直想治治他们却觉得扎手。今日柳妃落水,林落这么一闹,可算是名正言顺把人弄到冷宫里去了,想想明日朝堂上安定侯的脸色,昭武帝绝对是对林落所作所为喜闻乐见的。 “父皇知道,端华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做的这些,父皇都明白。”昭武帝声音里满满都是骄傲,有这么个聪明懂事的女儿,心里自然熨帖。 林落摇摇头:“父皇,您可是没看明白,我今日还真的就是无理取闹去了。” 事后想想都觉得好险,狗屁证据都没有,就因为怀疑是安贵妃,直接就过去撒泼,幸亏她反应快,不然一世英名还真就毁了。 “如果柳妃是被人所害,那一定是安贵妃。”昭武帝如此道。 林落道:“突然觉得安贵妃也挺惨的,父皇您竟然一点儿也不信他。” 昭武帝笑了:“她是挺可怜的,世上男儿多薄幸,你以后找夫君可得把眼睛擦亮了,别找上像父皇这样的。” “就要找像父皇这样的呢。”林落也跟着笑道。 昭武帝又岂是薄情之人,他若薄情,世上怕再也没有深情之人了。古代最爱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林落看着昭武帝,心里满满都是敬佩。 林落陪着昭武帝在御花园转了会儿,回了朝华殿,就叫苏夏对着门口发愣。 “苏夏,你发什么呆?”林落道。 苏夏委屈得都不行了:“公主,钱啊,金银珠宝啊,整整两箱子,都送给秋荷那个叛主的丫头了。” 林落笑了:“前些日子你不还是淡泊名利的,怎么钱一出去你心疼成这样?” “那不一样,秋荷凭什么啊?” 林落道:“没有银子,还撬不开秋荷那张嘴呢,别心疼了,安贵妃值这个价。” 苏夏撇撇嘴:“那秋荷看上去也不是个贪财的,就为了金银珠宝叛了主了。” “你啊,还是没看明白。”林落喝了口茶,说道。 “是没明白,公主怎么这么了解秋荷?” 林落道:“她一个丫鬟我了解她做什么?不过是拿眼睛一看,便看出来了。” “啊?能看出来?”苏夏吃惊。 林落点点头:“你想啊,秋荷一个丫鬟穿的戴的可是不差,尤其是头上那根八宝钗,想必是安贵妃对她挺阔绰。只是她若不贪慕虚荣,也不会把这点儿东西都带着。所以拿钱撬开她的嘴是最简单的方式。” 苏夏恍然:“公主您可真厉害,只是就这么让秋荷那种人拿了那么多昧良心的钱,奴婢实在气不过。” 林落却道:“你也知道是昧良心的钱,富贵饥寒凭天造,她也未必有福消受这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秋荷一个弱女子,带着大量钱财出宫,会遭受什么还真是未可知,也算是她的报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6) 掌管后宫多年的安贵妃一夕倒台,后宫可没人同情,眼看着这些年被安贵妃压制的牛鬼蛇神要冒头,林落直接把凤印丢给了柳妃。 柳妃诚惶诚恐:“公主,这万万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依我看,柳姨来帮忙管理后宫最好。”林落对于后宫的事儿没有多大兴趣。后宫中人也都经安贵妃这事儿看的明白,林落才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皇上可是千依百顺,所以林落到哪儿都是被捧着的祖宗,连带着与林落交好的柳妃也被人敬着。 柳妃摇摇头:“公主,这凤印是当年皇上专门为先皇后打造的,纵使安贵妃也是只有管理后宫的权利没有凤印,妾身实在害怕玷污了先皇后之物,所以请公主收回,莫要折煞妾身了。” 林落没动,“既然是母后遗物,自然是给你这个当年母后的身边人最为妥当。柳姨莫要再推辞了,就当是这次安贵妃害你给你的补偿。” 话说到这份上,柳妃也没在说什么,听了林落的把凤印小心的收了。 “公主,妾身进来无事,为您绣了点小物件儿,您一会儿走的时候让苏夏带着。”柳妃看着林落,目光中满是笑意。 林落也笑:“柳姨的女工最好,绣的荷包最精致不过,我非常喜欢。” 柳妃笑道:“公主喜欢就好,柳姨也不会别的了。” 柳妃说话温温柔柔的,这样的聊天节奏特别舒服,林落与柳妃聊了多时,才起身回朝华殿。 正走着,忽然有人在背后喊她:“落落!” 林落扭头一看,“周桐川你怎么进宫来了?” 周桐川道:“皇上找我有点儿事谈,然后我说想顺道来看看你,那天见你急急忙忙走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林落摇摇头:“笙歌回去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什么事,也就是后宫里闹腾,已经解决了。” 周桐川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一个公主掺和什么后宫的事,那跟你也不挨着啊?” “柳姨都要被她们害死了,我岂能不管?”林落把柳妃归结为自己人,就得护着。 周桐川对于安贵妃与柳妃的事也略有耳闻,“你这样公然与安贵妃为敌,总是不好的。” “反正我这个人护短,谁动我在乎的人,我肯定要他好看!”林落气势汹汹。 “是是是,要他好看,只是,那可是安仲盛的亲姑姑。” 一句话说的林落沉默了,安贵妃是安仲盛的亲姑姑,如今闹成这样,她该怎么跟安仲盛交代? 能跟安仲盛成为朋友其实是林落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家里,安仲盛竟然能存有一颗赤子之心。 林落无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该如何跟他说?” 她可是把他亲姑姑送进了冷宫,这搁谁谁能过得去?林落觉得脑瓜子疼。 最终周桐川道:“算了,你别想太多了,指不定安仲盛是个傻子呢?” 林落:“……” 还能这么想的吗?脑瓜子更疼了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7) “好了好了,这件事先放着,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周桐川看着林落心情低落下来,又蹲下身来哄。 林落兴致不高:“什么礼物啊?” 周桐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白白的,软软的,还会动! 林落上手摸了摸:“你是怎么把这种东西带到宫里来的?” 进宫之前,都不搜身的吗?谁能想到周桐川竟然带了只兔子进来? 周桐川神秘兮兮:“这你就别管了,喜欢吗?” 林落看了看静静窝在周桐川掌心的小兔子,倒是乖萌乖萌的。 “这么小,怎么做兔肉火锅?”林落神来之句把周桐川吓得伸出去的手又往回缩了缩,要不,还是别送了?赶明送个大的能做火锅的来?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凶残?”周桐川真的是… 林落乐了:“跟你开玩笑呢,这么可爱的兔子…” 周桐川才呼出一口气,没想到林落下一句:“还是做麻辣兔头比较好吃。” 周桐川:“……” 林落再伸手去接兔子,周桐川却把兔子收回来了,兔肉火锅?麻辣兔头?这听着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林落笑的不行,周桐川原来是个萌物控?这活脱脱对于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将军,有点儿反差萌啊。 “我不管,你说了要送我了,给我!”林落耍无赖。 周桐川看着林落气鼓鼓耍无赖的样子,犹豫了一瞬,把兔子递了过去:“落落,它挺可爱的…” 林落:“噗哈哈…” “行了行了,我保证不把它变成食物行了吧。”林落低头,轻轻地摸着毛茸茸的兔子,手感这么好,吃了多可惜,林落心里想着。 周桐川没有再看兔子,而是看着林落逗兔子玩,阳光洒下来,周桐川心情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想,京城果然是不能多呆,快要磨没了他战场上的铮铮铁骨了。 林落抱着兔子回了朝华殿,苏夏惊喜道:“呀,是兔子?” 林落翻了个白眼:“是公主,你的主子。” 苏夏笑了:“公主您跟只兔子计较什么?这下咪咪有伴儿了。” 林落看了看周围:“咪咪是个什么东东?” 苏夏道:“公主,这也是巧了,江公子刚刚托人给您送了只小猫咪,您又带了只兔子回来。咱们殿里可该热闹了。” “江复送的?他跟周桐川都怎么想的?一个送兔子一个送猫?”林落皱眉,一只还能凑合着养养,两只怎么觉得多了呢?林落想想朝华殿里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再加一只猫跑来跑去,突然觉得生活似乎不是很美好。 苏夏接过了兔子:“公主,这是周将军送您的啊?那可得好好养着。” 林落听着这话不对:“江复送的就不用好好养了吗?还是苏夏你更喜欢猫?” 苏夏摇摇头:“不是啊,江公子和周将军都走心了,可是奴婢说句私心话,觉得周将军跟您更般配一些。” 林落一脸懵:“什么般配?不是正说小动物吗?怎么扯到般配不般配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8) “公主,您不会不知道江公子和周将军都对您有意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您要有当代绝世佳人的自觉…” “不知道啊。” 林落觉得是不是她跟古代人文化认知还有一部分差距,送个兔子送个猫就是对她有意了?兔子什么时候成了定情信物了?林落看了看兔子,觉得麻辣兔头可以安排一下了,她又不知道兔子是什么定情信物,就这么莫名其妙收了,让周桐川误会了多不好。至于猫,江复喜欢她她知道啊,不算不明不白,何况猫也不能吃啊。 “公主,跟猫和兔子没关系,江公子和周将军很显然就喜欢您啊。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跟个木头有什么区别?” 木头林落:“……” 林落抽了抽嘴角,对于感情这种事她向来迟钝,要不是江复说出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再写江复喜欢她还一直不说,林落都要以为那天是她酒后失言,或者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至于周桐川,他喜欢她吗?不可能吧,他才回来几天,林落觉得可能他们对她和周桐川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有什么误解。 “就是公主您最后会跟周将军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苏夏一脸认真道。 林落没听明白:“作为当事人,我能知道一下为什么吗?” 苏夏用一种公主您竟然不知道也太落伍了的表情看着她:“就是话本子里写的啊,绫罗公主和周同川将军最终一定会厮守终生的。” 林落眨巴眨巴眼:“什么话本子?我怎么听着名字有点儿熟悉呢?” 苏夏笑了,“公主您当然熟悉了,这就是以公主和周将军为原型写出来的人物啊。”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林落觉得背后可能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林落问道:“我能看看嘛?” 苏夏还有点儿犹豫:“那…好吧。” 然后,林落眼睁睁地看着苏夏从偏房搬出来了一大堆话本子:“这么多?” 苏夏道:“这个系列奴婢还没有买齐呢,公主,您小心点儿,别碰坏了,看完记得还给奴婢…” “闭嘴,你是不是忘了这书就是照着本公主写的?我还看不得了?”林落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丫鬟竟然有看话本子这么个癖好? 苏夏:“……” 林落对话本子兴趣不大,随手翻了翻,跟现代的小说差不多,就是字数少了点儿,情节也没有那么复杂,也就古代这群精神生活匮乏的人能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内容都大同小异,绫罗公主和周同川将军互相郎有情妾有意,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一个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在百姓眼中,应该是天造地设。如果主角不是以她为原型,林落或许还能评价故事情节和作者文笔,但是就是她啊。 林落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果不是今天跟苏夏闲聊,她是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表面上对她尊尊敬敬,背后竟然都在磕她的cp!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9) 而且听苏夏的意思,这些话本子是极为畅销的,甚至出了系列,主角都是绫罗和周同川。 “话说,江复不配拥有姓名吗?”林落觉得不应该啊。 果然,苏夏道:“怎么可能?江公子在里面都出现了啊。” 林落又仔细翻了翻,江复成了姜复,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改不了名就改姓,反正旁人一眼就看出来谁是谁了。 “这个姜复角色不讨喜啊…”林落已经淡定多了,跟苏夏讨论着话本子。 苏夏点点头:“对啊,江公子在里面是配角,所以公主您要跟周将军在一起。” 林落:“……” 看个话本子,不要上升到真人好吧… 林落笑道:“我就知道江复那个心里深沉的老狐狸样子不讨喜,老百姓们还是喜欢像周桐川这样保家卫国的将军。” “奴婢也不是觉得江公子不好,只是觉得您跟将军更般配一点。” 林落摇摇头:“这都什么时候出来的东西?” “周将军回京那天就出来了啊,青梅竹马,你不知道,那天您跟周将军走在一起,看着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苏夏作为林落的贴身丫头,对绫罗与周同川充满了向往。 林落叹气,她现在觉得所有人都在磕她和周桐川的cp,肿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撕拉”一声,话本子被一只猫爪子挠得稀碎! 苏夏:“…咪咪!你这只坏猫!你赔我话本子!” 苏夏心疼的呀,捧着话本子都快哭了。林落表示非常理解,现代也有人爱看小说成痴,那些各种各样的小本本儿简直是她们的命。 可是,为什么这么想笑呢?这只小气猫,不会是江复变的吧?因为受不了姜复悲情男二的角色,干脆把话本子毁了? “公主,我们能不能不要这只猫了?”苏夏看到自己稀碎的话本子就想哭。 林落道:“不太合适吧,把它扔了它会死的。” “那怎么办?奴婢不喜欢这只猫。”苏夏喜欢小动物,可是同样喜欢话本子。 林落“嘿嘿”一笑,“本公主有办法。” “什么办法?” 林落吩咐道:“拿纸笔来。” 林落提起笔,唰唰唰写了两封信,信封上分别标上江复和周桐川的名字,递给苏夏:“你现在出宫,把这封信和这只猫送到周桐川府上,把这封信和这只兔子送到江复府上,就说本公主很喜欢他们送的宠物,这是本公主的回礼。” 苏夏迟疑道:“公主,您把兔子和猫换个个儿送给江公子和周将军,这…能行吗?” 林落说道:“有什么不行的,他们俩又不互相串门,永远不会发现的好吗?要么,你来养这两只?” 林落表示为萌所迷只是一时的,真要她看着两只小动物上窜下跳她可受不了,自己还养不好呢,就不要指望着养小动物了。能这么把两只都送出去,还顺手不花一分钱地回了江复和周桐川的礼,林落表示自己真机智。 “不过,也不知道江复和周桐川看不看话本子,希望他们别看吧…”林落看着一沓话本子,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二十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10) “她送我的?”江复看着毛茸茸的兔子,有点儿怀疑,林落这是让他养兔子这种东西? 苏夏点点头:“是的,这是公主给您的回礼,公主说您送的猫她非常喜欢,已经妥善安置了。” 说这话时,苏夏都觉得自己声音有点飘,江复和周桐川不明白她可是明白,公主所谓的妥善安置就是把两人的礼物翻个个儿再送回去。 江复点点头,虽然对兔子这种东西无感,但是一想到是她送的,看着兔子就顺眼了许多。 “辛苦苏夏姑娘了,我已经收到,姑娘可以向公主回音儿了。”江复道。 苏夏点点头,因为受了话本子的影响,江复现在在她眼里就是阻挡绫罗公主和周同川将军的绊脚石,看着江复也不大乐意。当然,江复不会在意她一个丫鬟的看法。 想到话本子,苏夏更不乐意了,她的话本子可是被江复的猫弄坏了。她得赶紧去书局看看,有没有补卖的,或者绫罗和周同川的故事有没有出新的。 想到这儿,苏夏脚步更快了,然而到书局一看,没有她日思夜想的话本子,苏夏又跑了好几家,愣是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不应该啊,今天应该是话本子最多的时候啊,难道我来晚了,都卖光了?” 苏夏失望地离开了书局,回宫了,其他许多奔着话本子来的人也是一个个摇头叹气,离开了书局。 而书局老板看着一个个失望离开的客人,内心同样是绝望的。绫罗公主和周将军的话本子卖的最好,可是就在一个时辰前,突然就有一批人拿了成箱的银子把所有的这种话本子都买走了。虽说人家是主顾要买做生意的不能拦着,可是都买走这是要搞垄断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书局老板内心是欲哭无泪的。 同样欲哭无泪的还有阿堂,“公子,按您的吩咐所有的话本子都买来了。” 江复本来从不关注这些话本子,可就是这么机缘巧合他在书局里看见了这个话本子,一眼就看出来这话本子里主人公的原型是谁。再竖起耳朵一听,发现百姓们口中的绫罗和周同川才是今生得配,姜复则是个爱而不得的下场,醋坛子当即就翻了,回府就直接让抬着银子买话本子。 “公子,这些是都烧了吗?”阿堂心疼啊,这可是江复手底下生意最好的商铺一个月的收入啊。 “不烧。”听到江复这么说,阿堂还没来的及缓口气,就听江复道:“去找人把这里面姜复和周同川角色对调一下,找人重新编改倒贴银子送到各个书局。” 阿堂:“……” “公子,要不还是烧了吧…” 这听起来比直接烧了更费银子,相比于烧银子,他更愿意烧书,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江复摇了摇扇,淡淡然道:“花的又不是你的银子,你心疼个什么?去照我说的做。” 阿堂哑口无言,也是,又不是他的银子,他磨什么嘴皮子? 江复看着满院的花树,慢慢道:“绫罗终嫁周郎,公主当配将军?” 那他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 “公主来了?” 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笑眯眯地接过两文钱,递上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 怎么说呢?整个京陵,现在没有不认识林落的,尤其是这些卖炸糕的,卖豌豆黄的,卖冰糖葫芦的,糖炒山楂… 就没见过这么接地气儿的公主,为什么呢?林落也没当过公主,不知道别家的公主其实都养在深宫,一辈子没出过皇宫的大有人在。但是林落的性子你让她在宫里绣花儿,她能把皇宫的鎏金顶给你掀了。昭武帝又一味纵着,自家闺女都快混成纨绔子弟了,昭武帝还骄傲地不行,平时还看不起大臣家里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表鄙弃。百姓们也乐意,林落没有架子,跟个要饭的都能聊起来,百姓们渐渐地从又敬又怕到又敬又爱,一时有个冤屈也跟林落讲,林落也不治他们越级上告之罪,顺手就把贪官恶民治了,百姓们能不欢迎吗? 有个这么永远在微服私访的公主,京官儿们心里苦,各个人人自危,对部下一个个耳提面命,京城竟然一时风气清正,百姓们安居乐业。 林落看着大街上百姓们的生活面貌,手里接过了糖葫芦,边吃边转悠,就听后面有人喊她,“林落。” 林落连头都没回,在大街上拔腿就跑,安仲盛一看林落跑了,跟在后面就追。百姓们都认识这俩人,一见这俩你追我赶,自动把道让出来。 林落:“……” “你们别光看热闹啊?帮本公主拦一拦。”林落边跑边喊。 两人大街上闹得欢腾,最终林落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平时不锻炼,逃跑徒伤悲啊。 安仲盛也累的不轻:“林落,你…你跑什么?” “你…你不在后面追本公主能跑吗?” 林落说的是挺理直气壮,但是心虚啊,没办法,她把安贵妃弄冷宫里去了,现在真没脸见安仲盛啊。 “那…那个…”林落吞吞吐吐:“不如,我请你吃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安仲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我来找你有正事。” 连吃的都不管用了,林落战战兢兢地跟着安仲盛坐在了茶楼,手揪着衣角,低着头理亏一句话也不说。 安仲盛先开口了:“林落,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 林落心里咯噔一下,说坏了,安仲盛兴师问罪来了,“我…当然…” 说到这儿林落说不下去了,拿他当朋友把人亲姑姑送到冷宫里去了?这算什么朋友?她要是安仲盛她也生气,这话真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她不开口,安仲盛更气了:“果然是不把我当朋友是吧?也是,哪有一见朋友掉头就走的?您是君,我是臣,所以终究不会成朋友的…” 林落抬起头,慌了:“不是…我…” 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林落脑袋又耷拉下来了,“你说吧,骂我也行,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你怎么骂我都认了…” 安贵妃暗中坑害柳姨,她为她出了这口气,不后悔,就是心里愧对安仲盛。蛇鼠窝里怎么就出了个安仲盛这样格格不入的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2) “怎么骂你都认是吧?”安仲盛眼神都冷了: “林落,我就没见过你这般忘恩负义的人…” 林落垂着眼睑,不说话。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选择替柳姨出气。因为她是柳姨啊,是娘亲的故人,是对她很好的柳姨。何况她的身体破败如此,她留不住母后,怎能再失去柳姨? “抱歉,我…” 安仲盛打断了她的话:“你什么你?你凭什么躲着我,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林落一时没答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做朋友没有你这么不厚道的。”安仲盛愤愤然。 林落觉得安仲盛可能是让她气糊涂了:“你明知道,安贵妃她被我贬到冷宫去了,那是你的亲姑姑,我确实对不起你,但是…” “但是她做了害人的勾当,所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安仲盛接话道。 林落继续懵:“所以,你不生我的气?” “怎么不生气?你就这因为这个躲着我,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不见我了?”安仲盛提起这个就生气。 林落把茶盏推过去:“别气别气,喝口水。” 安仲盛喝了口水,继续道:“你躲着我是觉得我姑姑因为你去了冷宫。林落,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笨,且不说杀人偿命,我姑姑存了害人的心,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了吧?何况,昭武帝又不乐意看她,在哪儿不是冷宫一般?” 林落竟然觉得有道理,所以现在是被害者家属安慰凶手?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安仲盛点点头:“你问吧。” 林落道:“你是安定侯亲生的吗?” 安仲盛一口水喷出来,林落敏捷的躲开了:“你至于吗?” 安仲盛赶紧去拿手帕:“对不起啊,你这什么问题,我当然是我爹亲生的了。” “那安贵妃是你亲姑姑没错吧?”林落继续问。 “废话。” “那你这…” 安仲盛被问烦了:“别问了,你就当我大义灭亲行了吧。我就问你一句,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吧?” 林落抿了抿唇:“如果你不怪我,我们就永远是朋友。” 林落无法做出什么承诺,他是安定侯的儿子,他们注定不能一直永远做朋友。 安仲盛听到这句就高兴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落默默的,没说话。 安仲盛今日之举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安贵妃被贬入冷宫,最生气的就是安定侯,倒也不是心疼妹妹,就是失去了后宫的一个棋子再安插颇费事。安仲盛就在他眼前晃悠了一下,就被他揪住了错处,罚跪在祠堂三天三夜。 安仲盛连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挨了一顿熊,气性就上来了,三天三夜跪在那儿水米未进,愣是把自己给折腾晕了。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侯夫人能不心疼吗?知道了安定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把儿子折磨成这样,当即就发火和安定侯理论:“侯爷,您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3) 安定侯沉声道:“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本侯没有这个逆子!” 侯爷夫人护犊子道:“盛儿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聪明懂事,孝顺双亲,科举高中榜眼,没少跟你长脸,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逆子了?” “你看看?什么叫慈母多败儿,都是被你给惯的!不过就是罚他跪三天祠堂,他还不吃不喝倔上了?这逆子怎么不去死呢?!” 安定侯也是心头火盛,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是戳了安定侯夫人当娘的心了,当即指着安定侯痛骂:“安世平!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你就这样诅咒你的亲生儿子?!” 安定侯也是自知失言,态度低了下来:“这…我也是一时生气…” “你一时生气?你有什么气能对儿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侯爷夫人气的颤抖。 安定侯叹一口气:“夫人你有所不知,后宫传来消息,贵妃她被公主贬到冷宫了,那可是盛儿的亲姑姑,他还跟公主走那么近,这般识人不清,你叫我做父亲的怎样不气?” 侯爷夫人不同意安定侯的话:“盛儿怎么就识人不清了,公主智弹藕丝琴,怒喝番邦使,亲自下闽河,大计修河堰,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那是百年难遇的奇才,盛儿能跟公主做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侯爷夫人这一顿夸把安定侯气的:“公主给你们娘家惯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忍心看着贵妃冷宫受苦?” 侯爷夫人冷笑道:“真当我不知道贵妃做了什么?她那是存着杀人害命的心,能有一条命留着说不定还是公主顾念盛儿,侯爷不心存感激反而来怪她?” 安定侯道:“无知妇人!贵妃她怎么可能会害人,她那是被人诬陷的!” “诬陷?证据确凿还说什么诬陷?侯爷又岂是真心疼惜妹妹,还不是因为她倒了没人替你在后宫兴风作浪了?”侯爷夫人越发地对安定侯失望。 “啪!”安定侯甩手给了侯爷夫人一巴掌:“你胡扯什么?!” 侯爷夫人捂着脸,珠钗歪斜,乌鬓散乱了些许,仍然仰着脸,不失一身气度:“呵,侯爷做了什么侯爷心里清楚,妾身忍着您,但您要敢欺负我儿,妾身定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理喻!”安定侯甩袖走了,安仲盛一醒来,就看见侯爷夫人脸上的巴掌印:“娘,您怎么了?爹对您动手了?” 侯爷夫人摇摇头,端过药碗:“娘没事儿,你先把药喝了。” “娘,您不说我就不喝,到底你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安仲盛急道。 侯爷夫人没多说,只对安仲盛道:“没什么,就是他不愿意你跟公主走的太近,娘与他起了几句争执,交什么朋友是你的事儿,何况公主是个不错的人,你与她走的近也能学到不少。” “他为什么不愿意我跟林落走的近?我交朋友他也管么?”安仲盛烦道。 个中原因,安仲盛是想不明白的,虽是不明白,却也隐隐觉得有问题,才会今天追了林落三五条街就为林落要承认他是她的朋友。林落承认了,他就安心了,朋友之间,重要的是信任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4) 西城门,天才蒙蒙亮,守门官儿一脸困意地打开了城门,拿眼一打远处,看见了精雕细琢的轿子,立马就精神了。 轿子上有标识,赫然写着“洛亲王”三个字。洛亲王是谁,国丈爷,洛皇后的父亲,皇上亲封的亲王。守门官儿不自觉的地就站直了,恭恭敬敬地迎轿。 “停轿。” 清亮好听的女声从轿子里传出来,正闭目养神的洛王妃睁开眼,问道:“笙歌,怎么了?” 洛笙歌回道:“母亲稍等我片刻,我看见一位朋友,去打个招呼便回。” 洛王妃点点头:“即使如此,便去吧。” 洛笙歌从轿子上下来,对着原处站着的人影喊了一声:“李承谦!” 李承谦扭头,见洛笙歌脸上带笑地走开,有些诧异:“郡主?您怎么也在这里?” 洛笙歌道:“我陪母亲出城进香,你呢,好不容易休沐,这一大早不在府里补觉,来这里吹风?” 李承谦笑道:“郡主说笑了,今日微臣的母亲家眷要来,所以来城门迎接。” “哦,”洛笙歌点点头:“那你那青梅竹马可来了?” 李承谦红了脸,臊的:“郡主…” 洛笙歌笑了:“本郡主逗逗你罢了,看你整天假正经的样子。皇姐可是与我说了,你根本就没有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 前几日林落见洛笙歌心情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把这事儿说了,林落可不愿意看到洛笙歌觉得她是输给了谁。洛笙歌知道之后也挺平静,表现的也大气,无非就是一次心动,说放下倒也简单。 李承谦苦笑道:“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与公主。” 洛笙歌摇摇头,笑道:“本郡主脑子笨,你要真存了心瞒,还真能瞒我一辈子。” 李承谦道:“怎么会,郡主聪明伶俐。” 洛笙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洛王妃那边喊了,也就跟李承谦挥了挥手,扭头上了马车。 洛笙歌后脚刚踏进马车,不远处马车哒哒,李承谦的母亲冯老太太可就来了。两辆车一个出城,一个进城,擦身而过的时候,风吹起帘子,冯老太太往这边看,洛笙歌也往那边看。 洛笙歌余光扫了一眼李承谦,心想:这就是李承谦的母亲了吧? 冯老太太年纪约摸四五十岁,因为常年在乡下劳作,已经有些佝偻,看上去饱经沧桑的一位老太太,挺瘦,换上了绫罗绸缎看上去还有些不自然。 “我的儿啊。”冯老太太一见自己儿子,连忙从车上下来。 李承谦去搀扶:“娘您慢点儿。” 母子多日不见,如今老母亲迁居京城,跟着儿子以后可就是享清福了,所以冯老太太虽然面色疲惫,精神却还是不错的。 两母子如何喜相逢不提,冯老太太方才可是老远就看见儿子跟一个姑娘站在一起说话,那姑娘通身的气派,刚才她看了一眼,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就问了李承谦一句。 李承谦回道:“那是郡主。” 冯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郡主啊…” 那是多尊贵的姑娘!冯老太太不说话了,心里却盘算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5) 江府,阿堂偷偷摸摸地指挥着人往库房搬东西。 江复看见了,喊他:“阿堂,干什么呢?” 阿堂一激灵,心虚道:“没,没什么,公子,您忙您的,一些粗活马上就弄完了。” 粗活?粗活怎么会弄到雪岚院来?江复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阿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就觉得有猫腻。 “打开。”江复吩咐道。 阿堂摇头如拨浪鼓:“公子,没什么…没什么可看的。” 江复挑了挑眉,再一次吩咐:“阿堂,我说打开。” 阿堂犹犹豫豫,再一看江复的脸色,只能道:“公子,您看了之后千万别生气,别生气…” 说完这个,才视死如归地对后面人道:“打开吧。” 箱子被打开了,一摞摞的话本子,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阿堂道:“公子,这些…都被书局老板连书带银子退回来了,实在是…卖不出去。不仅如此…还…” “还什么?” “买话本子的人一见主角改成了您…不是,改成了姜复,差点儿在书局闹起来。书局老板说了,实在是供不起高作,就…退回来了。” 江复:“……” 雪岚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阿堂觉得脑门儿直冒汗:“公子?” 江复沉默了许久,非常认真地看着阿堂:“你家公子我是不是很讨人嫌?” 阿堂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你再喜欢公主,公主对您无意,上次您喝醉说出那等话,公主不与您绝交…” 阿堂突然住了嘴,心道完了,他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江复一愣,阿堂是知道什么没有告诉他? “我说了什么?” “那个,公子啊,奴才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阿堂拔腿就想跑,江复在后面喊他:“站住!” 阿堂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哆哆嗦嗦转回身子,都快哭了:“公子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复冷道:“说吧。” 阿堂欲哭无泪:“公子,我…” 阿堂磕磕巴巴倒是说了,江复也听明白了,脸色却更黑了:“所以,她一直都知道?” 是该高兴吗?他也算对她表明了心意。江复扯了扯嘴角,一丝假笑都做不出来。 “公主她可能是当您酒后失言,所以没往心里去,您也别太在意…” 江复不明白林落为什么知道他的心思了,却当做不知道,是不明白呢,还是…不在意呢? 春末夏初,江复竟然觉得冷的彻骨。难怪人说相思无益,除了自作多情的辗转反侧,清醒以后的剜心刮骨,还剩下什么呢?那人,知道他的心思,可曾知道他此时的疼?她一定是不知道的,他喜欢的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公子,您没事儿吧?”阿堂看着江复木然地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担忧地问。 江复摇摇头,面上依旧是清风朗月,云淡风轻,心里相思与伤情混在一起泛滥成灾。 江复最终笑了,看着话本子,说道:“或许,他们真的很般配?” 半梦半醒半浮生,这话,也不知说的是绫罗与周桐川,还是林落与周桐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6) 次日早朝,昭武帝与众臣议事,林落提出修建的河堤已经被工部反复修改完善,差不多可以动工了,昭武帝还是挺忙的。所以说林落到底是帮了他不少忙,还是给他加事儿呢? “报——皇上,边关战报。” 正在昭武帝商议负责修建河堤的人选时,边关军报八百里加急就送直接送到了朝堂上。 军情如火,昭武帝和文武群臣心下都是一紧,难道边关出事了? 昭武帝拆开看了两眼,原本严肃紧绷的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似乎有点儿哭笑不得?李连海偷偷看了一眼昭武帝的表情,一头雾水。 “周桐川。”昭武帝在上面点名儿。 “微臣在。”周桐川一身武官官府,黑色打底,上绣飞鹰,少年长生玉立,一身将军服更衬得他雄姿英发,神采风扬。 “皇上,微臣愿意随时奔赴战场,为国效力。”周桐川的话掷地有声。 昭武帝笑了:“不是让你去打仗,连海,你把这个递下去给周桐川看看。” 周桐川一愣:“皇上,这…于礼不合…” 昭武帝摆摆手,“得了,朕不怪罪于你。” 然后周桐川双手接过这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打开一看,同样是…那表情怎么说呢? “看完了?”昭武帝心情不错地问道。 周桐川:“…回皇上,微臣已经看完了。” 看是看完了,但是…这封军报是他亲爹周澜周老将军从边境传回来了的。 明明是非常严肃的军报,所生生被他爹整的变了味儿。 总结来说,就是边境很安定,还有他爹想念京城了,还有…他爹竟然让皇上把闺女嫁给他… 昭武帝笑道:“看明白了吧?你爹可是让朕把宝贝闺女许配给你小子!” 江复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垂了垂眼,却连表情都没有变换一下。 周桐川耳朵尖都红了:“皇上,父亲他…” 怎么说?他当儿子的又不能说他亲爹言行无状,老不着调,只能吞吞吐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昭武帝笑了,“朕和你爹说什么也不管用,你要是喜欢那臭丫头,就自己同她讲。” 昭武帝也是无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是真敢给她安排亲事,林落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后脚就能跑了,所以这些小年轻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 周桐川耳尖的红蔓延到了耳朵,“微臣…微臣知道了。” 这年少慕艾的表现很明显了,昭武帝看着周桐川心里挺满意,他就知道这小子对林落有意。 下了早朝,朝臣们都自动留下来道贺,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对周桐川万分中意。这就是未来的当朝驸马爷啊,还不是一般的驸马爷,昭武帝可就这么一个闺女,唯一的驸马,将来泼天富贵,倾朝权势,这能不巴结吗? “恭喜周将军了,周将军真不愧是年少有为。” “皇上慧眼识英才,周将军与公主可是般配的很呐!” “现在叫周将军,等周老将军回来,我们怕是要改口叫驸马爷了。” 说什么好听话儿的都有,朝臣们可是对着周桐川一顿赞美。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7) 江复没有围上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情敌。动过心,起过意,又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地听她的谈婚论嫁? 皇宫里,林落知道了今天早朝的事儿,只抽了抽嘴角,面色毫无波动。 苏夏很激动,“公主,您真的要嫁给周将军了吗?” 林落面无表情,一点儿也不想对苏夏这个深陷话本子无法自拔的人发表看法。 嫁人?她才十五岁!林落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然而现在好像不能靠卖萌糊弄过去了。 “我去找父皇,一会儿回来。”林落随便交代了一声,抬脚出去了。苏夏在后面喊:“公主,您一定要答应啊…” 答应个鬼!林落翻了翻白眼,正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周桐川。 “落落,干嘛去?”周桐川笑如三月暖阳,林落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真的挺高兴的。 “很开心?”林落问。 周桐川点点头:“很开心啊。” 发自内心的开心,边疆十二年,他归来可拥日思夜想的如花美眷,怎么能不开心? 林落沉默了良久:“你也喜欢我?” 周桐川或许是没想到林落这么直白,或许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也”是什么意思,愣了良久,就在林落以为他不会回答抬脚要走时,周桐川伸手抓住了林落的手腕。 林落没有反应,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思想不会在她身上,她抬起头,去看周桐川。 周桐川似是叹息:“笨丫头,你说呢?” 十二年对于周桐川来说仿佛从未分开过,对于她的思念从懵懂到明晰,什么时候,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她。到底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还是他的丫头太笨,才在这个时候质疑他? 林落没有说话,心里乱了,周桐川竟然真的也喜欢她,她该怎么说,她对他无… “落落,我很高兴,自打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皇上说让我自己来问,我便来问你,落落,你愿不愿意?” 林落沉默,半晌轻轻说了句:“抱歉。” 周桐川一愣:“…没关系,你还小,不着急这个。” 周桐川没有太失落,他待她如此好,他的丫头,还能喜欢谁去?应该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这些,罢了,是他太心急了,这么小的年纪就逼着她谈婚论嫁,吓到她了。 林落看出来,周桐川并没有理解她的一句抱歉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措辞。 周桐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别想太多,容易脑子疼,你现在是想回去还是去哪儿?我陪你。” 林落退了两步,“叶尘,我回去了,你也出宫回去吧。” 周桐川听到她叫他叶尘笑了,她一定不知道他的表字的含义,落叶归尘,她归他可好? 周桐川笑了:“嗯,我明白,要我送你吗?” 林落摇摇头:“不用了,皇宫里还送什么送?” 说完,先周桐川一步转了身,再没有去找昭武帝拒绝的心思,总会,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有些话,也无法挑的太明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8) 周桐川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江府。 雪岚院,江复听到周桐川来了,挑了挑眉,怎么?来示威? “请进来。”江复吩咐下人道。 周桐川闲庭信步,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突然造访,不知江兄是否欢迎啊?” 江复道:“来都来了,复自然不能把周将军赶出去。” 这话说的,仿佛是周桐川没进来,江复就会让人把他赶的远远的一般。 周桐川笑道:“叫什么周将军,我们可是差不多年纪,这样多别扭?” 江复冷道:“不然呢,叫驸马?今日早朝,周将军还没有听过瘾?” 周桐川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也不在意,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倍,“我有一件趣事儿,不知江兄可愿听听?” “不愿。” “那我就说了。”周桐川根本就不在意江复的答案,要不是有事儿,他并不愿意踏足江府,自然要把该说的都说了。 “今日我去问落落,落落说了一句你也喜欢我,这个也字儿让我思来想去,现在敢问一句,可是指的江兄?” 江复这才抬眼去看:“周将军都来江某这里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周桐川朗然一笑,“不愧是子重公子,心思就是通透,那么想必江兄也知道我的来意吧?” 江复抬起头,冷然道:“你的来意?周将军现在就以驸马自居,未免太早了吧。就算我对她多有觊觎之心,你又能如何我?到时候林落选择谁,未可知。” 周桐川笑了:“江兄说的对,的确未可知,只是江兄你的手段可是落了下乘了…” 江复面色泰然:“是吗?” 周桐川道:“江兄的话本子售卖的如何?” 话本子…天知道周桐川知道江复对调话本子角色这种幼稚行为之后笑成什么样子,这么有趣的事儿不跟当事人分享一下多可惜? 江复面色泰然…泰然不下去了,正准备说些什么来挽回局势,一只兔子慢悠悠地蹦了出来。 周桐川看了一眼,有点儿眼熟,就是太胖了,没有他府上的肥猫好看。 等等,兔子?周桐川一把拎起了兔子耳朵,左看看右看看。 江复出言道:“周将军对一只兔子这么感兴趣?” 然而目光已经冷了,那就是一只兔子不假,但是那是林落送来了,江复平时面上嫌弃,心里在意着呢。 周桐川道:“江兄莫怪,这只兔子好像是我当初送给落落的那只,不应该啊,那只应该被落落好好养着啊?还回送了我一只猫呢…” 还回送了一只猫呢? 江复:“……” “周将军说的可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江复扯了扯嘴角,问道。 “是啊,江兄怎么知道的?” 江复眼神渐渐无奈:“因为复当初送给公主的,就是一只小花猫。” 周桐川:“……” 所以,林落是把他们两人的东西换了换送回来了?周桐川也是无奈,“罢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周某先行告辞了。” “把你的兔子带上,慢走不送。”谁能想到江复跟周桐川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就这么被兔子给搅和了? 周桐川拎起兔子:“回头我让人把猫给江兄送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9) 天气越来越热,尤其皇宫里连棵树都没有,热的要命。林落彻底焉儿巴了,呆在朝华殿一动不动,而且古代的衣服厚重,一动一身的汗,林落哀嚎了句:“热死了!” 因为天气的缘故,林落没有一丝食欲,看着那些油腻的食物根本不想动筷子,整个人就瘦了下来。昭武帝心疼,就让林落住进了公主府,那里好歹树木成荫。 公主府里并没有比皇宫凉快多少,林落每天就盼着皇宫冰窖里往府里送冰,要不说有钱真是好呢,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怎么过的,林落支颐,连脑子都不怎么想动。 “公主,江公子派人给您送来了冰丝锦,这做成衣服是最清爽的,您看看…” 苏夏现在突然觉得江复也不错,虽然他的猫不讨喜,但是真的对公主挺好的。 林落伸手摸了摸衣料,果然冰冰凉凉,丝毫没有被天气沾染上热气。 “这种东西,皇宫没有吗?”林落觉得这种好东西,没道理江复有,皇宫没有啊。 苏夏道:“奴婢听说这种东西产量极少,千里迢迢地进贡实在划不来,所以皇上就免了。但是这东西是真罕见啊,也不知道江公子是怎么弄来的…” 还有句话苏夏没说,这个冰丝锦…它贵啊!有多贵?生产这种冰丝锦的地方有一句话,叫“黄金万两易得,冰锦一寸难求”。 林落咋舌,这么不容易的吗,江复是怎么搞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丫鬟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公主,周将军派人送来了冰丝锦,说是给您做衣服。” 林落看了看苏夏手里那一沓,又看看这一沓:“…不是说很难得吗?” 苏夏觉得自己被打脸了,刚刚说完这东西千金难求,就见了两份,有生之年,苏夏觉得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了,还是被这两位给吓到了。冰丝锦那么难得,谁能想到,江公子跟周将军简直是批发商啊。 林落也是哭笑不得:“他们两个是孪生兄弟吗?送个东西都送的这么相同?” 上次送动物是这样,这次送衣服也是,神同步啊。 林落说起这个让苏夏想起来了:“对了,公主,江公子还说不需要公主回礼,不必劳烦公主换礼之后再回礼了。” “公主,周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林落:“……” 他们是不是明白猫和兔子的事儿了? 苏夏道:“公主,江公子和周将军待您都是极好。” 林落认真道:“可本公主怎么觉得他们俩才是真爱呢?” 真的不是林落腐啊,他们俩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也太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苏夏没听明白林落话里的严重性,认真给出建议:“公主,奴婢觉得您可以选择周将军,江公子的冰丝锦还是送回去吧。” 虽然方才觉得江公子还不错,然而她还是认真磕绫罗公主与周同川的cp的。 林落看了苏夏一眼:“本公主不能都要吗?” 苏夏你清醒一点儿,这只是衣服,不是两个大活人让本公主来选。 苏夏:“…也对哦。” 第一百三十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0) 反正相比于上次的两头不讨好,林落这次绝对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当即命人把两块布料都做成了衣服。等衣服一上身,林落直呼神奇,怪不得人人都追求名利,腐败的滋味儿真好,林落非常不正义地想着。 苏夏笑道:“以前也没见公主这样,怎么今年就怕暑地厉害?” 林落抱着冰盆子,“就是怕,热的要命,什么时候才到秋天啊?” “快了快了,等到秋天天气就凉快了,还有秋猎呢。”苏夏给林落打着扇子,笑道。 要说能治得住林落的也就老天爷了,这几天一改顽劣性子,也不再街上招猫逗狗了,你让她出门一步她都不乐意,乖的不得了。苏夏也是想着林落爱玩闹的性子,天又热,纵然心里待不住却也出不去,着实心疼自己的主子,就说这个给她振振精神。 林落果然一下子从桌子上 支愣起脑袋:“秋猎?” 林落想起来了,春帷,秋猎,还有年关,可算是南昭最热闹的时候了。尤其是秋猎,三年一次,昭武帝带着皇家子弟亲自参加,再加上全京城的公子哥儿和贵女们,这么大的规模下,谁不想在天子以及众人面前露个脸,更何况奖励丰厚,加官进爵都不是没有不可能。 林落兴致来了,“今年本公主也要去参加,这次头筹是我的。” 苏夏皱眉:“公主,您要什么赏赐皇上直接就赏给您了,何苦跟他们争这个?” 林落却道:“你懂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夏总觉得林落是想掺和。 往年原主林落都是对这种东西敬而远之,端着皇家帝姬的架子,林落深觉可惜,这么刺激的事儿竟然不参加? “对了,这些年也没见江复参加啊?他不是号称文武双全吗?”林落想起这茬,问道。 苏夏道:“公主您忘啦?江公子前些年年龄可没达到,律法有规定的,女子满十五,男子要满二十才可以。” 为什么女子满十五就可以呢?主要是女子在猎场里的项目一点儿危险性都没有,让她们参加是有另外一个目的的。 “女子十五,男子二十?这不是相亲吗?”林落恍然大悟。 苏夏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古代人思想多保守,婚姻大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京城里难免有疼儿女的,在终身大事上不完全独断,想听听儿女的意见。儿女们平时从未接触,尤其是闺阁小姐,又哪里知道谁家郎君谁家姑娘相貌品行?渐渐有大臣趁秋猎的机会把儿子女儿带出来,一来让他们见见世面,二来有中意的,也好说与父女做考虑。后来南昭的风气开放了许多,贵女公子女偶尔也会聚在一块开个诗会什么的,然而像秋猎这样光明正大可以给未婚男女互表心意的场合真的罕见。万一碰上皇上心情好,随口赐了婚,那便真的是惹人艳羡的佳偶了。 今年的秋猎一定比往常热闹,江复和周桐川,再加上安仲盛,李承谦这些年轻儿郎可是都要参加。 一百三十一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1) “公主,一个夏天不见,怎么瞧着您有些胖了?”有时候不是不会说好听话儿,而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场更容易看到她生动的表情。 等终于熬过了一个夏天,江复一见着林落,如此笑道。 林落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个夏天趴在屋里不运动,好像是有点儿长肉了,但这不代表林落可以任由江复笑她,女孩子有几个不在意这个的? 林落轻嗤一声:“一个夏天不见,你也丑了不少。” 江复笑了,一个夏天他怎么跟林落传信她都躲在公主府不出门,他出入又不方便,竟是两个月未曾见她。不单是他,其他人也是连林落影子都没见到。如今总算见到了,她怎么高兴江复都乐意顺着。 周桐川骑着马过来了:“落落怎么样都好,之前就是太瘦了,长点儿肉也好。” 林落听着停满意,对江复道:“你看人家是怎么说话的?” 江复目光都在林落身上,都不稀得搭理周桐川,周桐川也不会上赶着搭理他,三人气氛就有点儿僵。 周桐川跟林落骑着马并排,“皇上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不在轿子里坐着,跑到前面来骑马?” 林落道:“我在轿子里待不住,好不容易等到秋猎,不能让我在轿子里待着吧?” 周桐川道:“你把皇上和侍卫们都甩在了后面,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江复插嘴:“周将军多虑了,复定然会护公主周全。” 周桐川轻笑道:“有江公子在,我自然放心。” 放心个鬼!落落甩下大部队你江复立马跟了过来,其心昭然若揭,就是你在我才不放心呢! 林落也道:“我用的着你们?能有什么事儿?” 周桐川问道:“落落,你认路吗?” 林落皱了皱眉:“我都来十几回了能不认路?” 周桐川乐了,江复跟着挺无奈道:“公主,这次是新开的猎场,在原来的老猎场附近,您恐怕真不认得…” “是啊,落落你还是跟在后面等着侍卫把道趟开了,再来骑马不迟。” 林落:“……” 尴尬的不想说话,掉马回头,林落乖乖跟在了大部队后面。 昭武帝见林落三人回来了,笑道:“这个心急的丫头,又不认识路,乱跑什么,不还是得被赶回来?” 李连海笑道:“公主这次挺积极的,莫不是也要与江公子周将军他们争一争头筹?” 昭武帝摆摆手:“她就是瞎搅和。你回头和周桐川说一声,让他给朕看住了这个丫头。” 李连海道:“周将军跟江公子两人谁不是对公主言听计从,恐怕看不住。” 昭武帝道:“周桐川也真没用,朕可是亲手撮合他,他还是没把端华这丫头哄到手。那江复整天在她身边,他也没个危机感…” 李连海不说话了,他总觉得昭武帝对江复莫名看不上,要说一等一的才华,定然是江复无疑,然而昭武帝就是不喜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江阁老辞官的缘故。李连海想到这儿没再想下去,圣意难测,昭武帝喜谁不喜谁都不是他应该乱猜的,犯了忌讳了。 一百三十二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2) 秋猎的地方在离京城二十里开外的芒山,等林落跟着昭武帝的大部队到地方时,已经天擦黑了,昭武帝也就命令先在芒山扎下帐篷,先行休整。一路上路途虽不算过于遥远,然而也够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受了,有的一到地方就病了,可够随行的太医们忙活了。 相比于其他娇娇弱弱的千金闺阁,林落的表现简直可以用生龙活虎形容,昭武帝根本就找不到人,摘花拔草,招兔逗鸟,把一个夏天攒着的精力都闹腾出来了。 “皇姐,你在哪儿呢?”洛笙歌也想跟着玩儿啊,但是转了一圈儿没找到林落,还差点儿把自己弄迷路了。 后来还是见着了安仲盛,跟着他才算回去了。 而另一边,林落捧着一堆野果子碰上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秦玉蝉和她的贴身丫鬟燕月。 “参见公主。”秦玉蝉行礼。 林落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秦玉蝉今天打扮的不错,也是穿着一丝藕荷色长裙,梳了坠马髻,略施粉黛,看上去犹如盈盈佳人,在水一方。 林落对于好看的东西向来宽容:“起来吧。” 秦玉蝉刚起来,看了一眼林落的衣服,立马跪了下来请罪,“请公主饶恕玉蝉冒犯之罪。” 林落一脸懵,“怎么了?” 林落可能不注意,今日她自己穿的也是藕荷色,秦玉蝉是不能跟自己一样的,这才是秦玉蝉跪下请罪的原因。 林落点点头,撞衫而已嘛,谁丑谁尴尬:“无碍,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秦玉蝉乖乖回答道:“山中风凉,母亲担忧表哥中了风寒,让我炖着梨汁姜汤端过去。” “你还挺关心江复。”林落看了一眼燕月手里的托盘,说道。 秦玉蝉道:“公主说笑了,是家中长辈关怀,玉蝉不过是个传东西的。公主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林落“哦”了一声,把野果子放在了燕月的托盘上了两个,“那你帮本公主把这个给江复送过去吧。” 这个果子她刚刚尝了,酸的很,丢了又浪费,干脆给江复送过去好了。这就起林落憋着坏呢,她可是知道江复最不能吃酸的。 秦玉蝉温柔颔首:“是,公主。玉蝉会的,也替表哥谢谢公主了。” 林落觉得又可以坑江复一把,心情挺好,殊不知林落前脚刚走,秦玉蝉温柔的脸色立即变了,用手帕拿起两个野果子就扔了。 燕月大吃一惊:“小姐,这可是公主赏下的。” 秦玉蝉狠狠瞪了她一眼,“谁稀罕她的野果子,你嘴巴给我严实点儿,要是走漏了什么,我要你好看!” 燕月心肝儿直颤,惶惶称是,心里还在打鼓,她家小姐对于公主好像深恶痛绝,总一副针锋相对的态度。就比如今天,她家小姐明明知道林落穿的是藕荷色,明知是冒犯却执意要穿藕荷色,还有刚刚,她家小姐扔了公主给的东西要是被让人看见了,可是罪名一桩。 燕月胡思乱想着,跟着秦玉蝉慢慢吞吞地往江复那边儿的帐篷走去。 一百三十三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3) 又隔了一天,昭武帝见队伍里的贵女们也都休整的差不多了,说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宣布秋猎正式开始。 旌旗一字排开,千人之多的骑兵围着猎场巡视,整齐划一,看上去非常壮观,林落想起半句诗,千骑卷平冈。当时读的时候林落就在想这个画面,如今亲眼所见,比她脑中虚构的还要强之万倍。 昭武帝见林落控制不住激动的样子,轻轻拍了她脑门一下:“好歹是一国公主,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落:“……” 哼! 林落早就换好了一身红色劲装,一见秋猎已经开始了,骑马负箭迫不及待地就加入了狩猎。 被撇外后面的昭武帝操碎了老父亲的心:“臭丫头,慢点儿!” 林落也不回头,扬起声音回了一句:“父皇等我拔个头筹回来!” 昭武帝笑道:“这野丫头!” 贵女们聚在一起,等着男儿郎们打个头阵,她们也不需要跑太远,只在附近活动,能打个兔子都会被夸成巾帼英雄,谁会想林落那样野到男儿的队伍中去?她们更关心的,还是男儿们的风采,好在其中挑个如意郎君。 “秦姐姐觉得今天谁会赢?”崔家姑娘骑着一匹性子温吞的母马,问旁边像模像样一身轻装的秦玉蝉。 因为要穿骑装的缘故,秦玉蝉的额发被一丝不乱的拢在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上去美人如玉,熠熠生光。 秦玉蝉丹唇轻启:“崔姐姐,我南昭各个男儿都好得不得了,我哪里能知道谁胜谁负?” 崔家姑娘笑了:“你跟我装什么,江复江公子文武双全,骑**通,肯定是能赢的,你是他的表妹,难道还要站到别人那边去?” 秦玉蝉看了崔家姑娘一眼,只见她虽是故作大方的笑着,脸颊上却是飞了一抹红晕。 “崔家姐姐喜欢我表哥?” 这崔家姑娘家里是刚从外地回京,不知道秦玉蝉喜欢江复又被江复拒绝的事已经传的京城人尽皆知了。她见江复生的好看,又文武双全,怕是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的如意郎君,难免动了心思,打听到秦玉蝉是江复的表妹,便想着套套近乎,没成想心思一下子被看破了还摊开了说,自是羞赧不已。 “秦妹妹,你可别乱说,我只是…”崔家姑娘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玉蝉笑了笑:“崔姐姐不必惊慌,我表哥那样的人,谁能不倾慕呢…” 这话意有所指,若是崔家姑娘知道秦玉蝉先前之事,便懂她顾影自怜之叹,只是崔家姑娘不懂,丝毫没听出来什么,对于秦玉蝉的这句话非常赞同:“是啊,江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儿郎。” 秦玉蝉道:“崔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很喜欢崔姐姐,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崔家姑娘喜出望外:“秦妹妹说的可当真?” 秦玉蝉点点头:“自然当真。” 由于太过高兴,崔家姑娘并没有注意到秦玉蝉的笑带着一丝冷意,是那种直逼得人发冷的笑容。 一百三十四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4) “咻!”远处一支箭破空而来,正射在兔子的头部,林落开心地眼都眯起来了,吩咐随行的侍卫:“去把本公主的猎物捡回来。” 侍卫厚着脸皮去捡,心里吐槽不断,公主,您这也太不厚道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兔子是先一步被人射了腿无法行动,人还没捡呢,您过去立马补一箭,然后还和人家强词夺理说是你射到的,还讲理不讲理? “落落,你这是抢到我头上来了?”周桐川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落一呆,我去!抢到周桐川了!林落策马便跑,连兔子都不要了。 周桐川看着林落溜得挺快,笑的都不行了,这个丫头,还放狂言说要拔头筹,分明是来瞎搅和的。 没错,林落就是来瞎搅和的,自己打多没意思,而且也没规定不能抢猎物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抢呢? 也亏了林落是个女儿家,还是个公主,要不然肯定有人指着她骂她胜之不武,小人行径。 此刻小人行径做足了的林落正鼓着腮帮子瞪着眼跟江复对峙:“江复,你什么意思?” 江复这次见林落生气丝毫不慌,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山鸡,据理力争道:“公主,这是我的猎物。” “是本公主把它射死了。”林落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江复笑道:“公主好不讲理,分明是我先射中这只山鸡的。” 林落道:“你只是射中了它的腿,它还会跑的,它是死在了本公主的箭下。” 捡猎物的侍卫听不下去了,公主,您见过腿上穿着一支箭还能跑掉的鸡吗?合着在您手里死透了就是您的了? 江复老神在在:“无论公主怎么说,这只山鸡都是我射到的。” 林落气了:“江复,你怎么这么小气?” “就是这么小气。”江复难得恶劣地笑道。 林落“哼”了一声,“不就射到了一只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主去抢别人的,还看不上你的了呢。” 抢不过来,林落依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打算去抢别人的。 江复:“……” 眼见林落要走,江复策马横打挡在了林落马前,林落炸了毛:“江复,你是不是想打架?!” 江复看着林落气势汹汹的样子,转头对阿堂吩咐:“把篓子里的猎物都给公主装上。” 阿堂认命地把猎物一件一件从江复的猎物篓,装进了林落的篓子里,他就知道,自家公子没出息得很。 林落呆了,方才还一只鸡都舍不得给她的江复,现在要把一天打的猎物都给她? “真的假的啊?”林落还不怎么相信。 江复笑了:“你硬要来抢,跟我送给你的怎么能一样?” 这下林落的厚脸皮有点撑不住了,江复这样直接送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你这么好的吗?” 江复笑了,“公主开心就好。” 林落带着江复的猎物开开心心的满载而归,阿堂直叹气,公子为博美人一笑也是够拼了,这猎物可是足够江复今天遥遥领先了,说送就送了。 一百三十五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5) “父皇,看我厉不厉害?” 回了猎场,林落得意洋洋地跟昭武帝炫耀。昭武帝看了看一堆的兔子,山鸡,鹌鹑,甚至还有一只鹿,颇为无语:“德行!” 他能不知道林落这丫头在猎场横行霸道,把公子贵女的猎物都抢了个遍,自己野鸡毛都没打到? 就因为林落的行径,许多公子贵女的猎物被洗劫一空,回去跟自家老子哭诉,大臣们听完儿女们的话,也不能教唆儿女们抢回来,就一个个都跑到昭武帝面前参林落一本。立志就算林落再受恩宠,也得让昭武帝略施小惩让林落长长记性。昭武帝听完也是哭笑不得,然而这些听大臣们的意思去处罚林落他可不舍得,就糊弄了两句,补算林落的计分,大臣们也只能作罢。 “皇上,公主共得了五十一件猎物,计七十九分。”负责计分的内侍最终报出了这么一个数字。 林落挺开心,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她分再高也没用,昭武帝就没打算算她的。 过了会儿周桐川他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林落还挺紧张,她可是没抢周桐川的,万一他比分比自己高就不妙了。 周桐川猎到四十件,计分六十二分,林落才放心了。 跟着周桐川的小厮周永看到公主喜上眉梢的样子,莫名看了一眼周桐川,周桐川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别露馅。 周永只能点点头,他能说公主您别高兴了,是因为周将军早就打听了您的计分,现场扔了好几件猎物吗? 显然,无论是江复还是周桐川,都在哄着林落玩儿,而且江复更彻底点儿。 昭武帝远远地看着江复信马由缰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不算林落的成绩,目前周桐川的六十二分是全场最高的,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与周桐川势均力敌的江复身上。谁知,江复的篓里竟然是空的?!空的! 昭武帝莫名看了一眼林落满满当当的猎物,他就说林落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猎物,现在看来,江复是那个冤大头? “江复,你的猎物呢?”昭武帝摸了摸胡茬,明知故问道。 江复摇摇头:“皇上,微臣无能,并未打到猎物。” 林落听着江复坦然承认自己无能,心里突然有一丝愧疚怎么回事? 江复都这么说了,昭武帝也不能骂,人家可是为了哄自己闺女都承认自己无能了。明眼人也都明白江复不可能一个猎物也打不到,他自己说无能就真的能相信他无能了吗? 林落以为自己是第一,然而其实根本不算她的,计分的太监趁着林落不注意,在头名的位置上写下了三个字:周桐川。 周桐川看了一眼江复空空的篓子,抽了抽嘴角。 其他人的成绩也都差不多,贵女们中洛笙歌打到了两只兔子,秦玉蝉打到了两只山鸡,已经是贵女们中的最高水平了,洛笙歌还不大乐意,秦玉蝉倒是笑着跟洛笙歌搭话,洛笙歌没搭理她。秦玉蝉也不在意,依旧笑着跟其他恭维的贵女们聊的熟络。 一百三十六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6) “哎,秦姑娘,崔姐姐不是跟你一块吗?她人呢?”有一个贵女忽然问道。 秦玉蝉摇摇头:“她没跟我在一处啊,我们聊了两句很快就分开了,许是路上耽误了,还没回来?” 那位贵女就不再问了,崔家是刚来京城落户的人家,崔家姑娘跟谁都不熟,也就是来的路上跟这位贵女有过一面之交,她才想起来问问她,其他人都没听说个这么崔家姑娘。 “崔侍中,出事儿了,崔家姑娘受伤了!”到天都黑了一半,几个侍卫举着火把,用担架把崔家姑娘抬了回来。 崔侍中一看自己爱女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腿上鲜血汩汩淌着,染红了半身骑装,当即吓得差点儿昏厥过去:“我的囡囡!快请太医!” 人命关天,太医着急忙慌地背着药箱赶过来查探情况,稍微掀开鲜血浸透了的布片儿一看,里面血肉外翻,已经露出了狰狞的骨头,看上去格外骇人,崔家姑娘已经被疼晕了过去。 “太医…我的女儿她…”崔侍中也看到了伤口,心都揪了起来,忐忑地跟太医打听情况。 太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崔大人,令千金先是落马,又被野狼咬了腿,若是在宫里,还有希望,现在荒郊野外,恐怕…” 崔侍中忧女心切,闻听此言,直接晕了过去,侍卫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边动静这么大,自然是惊动了昭武帝那边,林落听说事情这么严重,立刻披衣下了床。 “回去,你看了害怕。”昭武帝堵在林落帐篷门口,不让她去凑这个热闹。 林落执意:“父皇,崔侍中是朝中大臣,如今他爱女命在旦夕,父皇若没个态度,恐怕朝臣寒心。您不方便看女眷,儿臣替您去。” “你去什么去?你又不是太医,去了也无济于事,你从小就怕见血,去看那种场面做什么?”昭武帝道。 昭武帝在任何时刻先考虑的都是自己闺女,林落从小就怕血,所以昭武帝知道这事儿后第一时间就堵在林落帐篷门口。 林落道:“父皇,女儿不怕,女儿堂堂公主,岂能怕这些?虽然无济于事,但女儿看一眼就回来,就看一眼,或者,只在帐篷门口站一下。” 昭武帝皱了皱眉,林落说的是正理,然而他还是不太乐意。林落抱着他的胳膊晃:“父皇,你就让我去吧…” 这种时候,皇家人必须有一个站出来表态的,因为是女眷,林落过去是最合适的。 昭武帝最终点点头:“行了,你要去就去吧,劝崔侍中几句就回来,别在那儿站太久。” 林落应了一声,带着苏夏快步朝崔侍中家的帐篷处走去。 崔侍中帐篷里乌泱泱占满了人,丫鬟小厮,太医药僮,还有过来探望的大臣同袍,乱乱糟糟的。 “公主驾到!”就这么一句,帐篷里直接安静了下来,崔侍中刚才昏厥了过去,被太医扎了两针,才悠悠转醒,听到林落来了,急急忙忙被人扶着去给林落行礼。 一百三十七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7) “崔大人快快请起。”林落亲自去扶崔侍中。 崔侍中见林落能亲自过来,心里感激涕零,跪着不肯起来:“请公主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女,她走了我跟她娘该怎么办啊…” 崔侍中也是疼女儿的,一见林落这个公主过来,直把她当做了主心骨,也不管这主心骨也才十五出头,跟崔家姑娘一般大而已。 “崔大人放心,父皇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把太医院首请过来,崔姑娘不会有事…” 林落安抚了崔侍中几句,转向太医:“情况怎么样?” 虽说是作为皇家人走个过场安抚安抚崔侍中就走也无不妥,然而人命关天,林落还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太医回道:“公主,崔家姑娘失血太多,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林落皱起了眉头,扭头对苏夏说:“把老人参给太医,切一片给崔家姑娘含在嘴里。” 林落带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太医连忙从苏夏手里接过人参照办。 “骨头折了是吗?”林落看了看崔家姑娘的伤势,问太医。 太医道:“回公主,是,崔家姑娘的腿被惊马踏断了…” 林落道:“医理之事我不懂,只是既然腿骨折了,为什么不及时接骨,反而只简单做止血,你们要让崔家姑娘变成瘸子吗?” 太医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接骨过程太过痛苦,恐怕崔家姑娘受不住啊…” 林落也知如此,吩咐道:“去把崔侍中叫进来,这是他的女儿,让他来决定。” 崔侍中本不能进来的,林落这么吩咐了,他也就被人带进来了,林落把摆在眼下的两个选择说了,崔侍中一阵沉默。 这该叫他怎么选,要么就是等着院首过来,可是这里离京城也是老长一段距离,谁知道他的女儿撑不撑的住,延误了时机他闺女以后很可能就是个瘸子了。可是现在接骨,根本来不及用麻醉散,他女儿要是万一熬不住人就没了… 林落也知道崔侍中为难,走到崔家姑娘床前,弯下腰喊她:“崔姑娘,崔姑娘?你醒醒?” 还真别说,可能是那片人参起了作用,崔家姑娘恢复了一丝丝的意识,嘴里嘤咛了一声。 林落问她:“你是要等着院首以后当瘸子该是现在治疗?” 崔家姑娘现在意识薄弱,可能是没听明白,林落连着在她耳边说了三遍,崔家姑娘才摇摇头:“不,不当……瘸子。” 崔家姑娘遭受无妄之灾,现在一着不慎就这辈子永远站不起来了,现在就看崔家姑娘能不能撑住了。 林落又问:“现在治疗会很疼,你能坚持吗?” 崔家姑娘不知道多疼,但是当了瘸子就完了,所以微微点了点头:“治…” 林落咬了咬牙:“行!治!你要是疼得受不住,就咬着被子…” 林落说完起身,也没催崔侍中,崔侍中最终也跟着咬咬牙:“公主,太医!恳请您现在给小女接骨…” 说完不忍再看,转身出去了,林落没有,她站在了崔家姑娘旁边,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太医那边抹了把汗,准备开始给崔家姑娘接骨了。 一百三十八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8) 疼! 林落看着崔家姑娘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浸透了前面的头发,可想而知有多疼。 “坚持住!很快就好了!”林落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崔家姑娘意识渐渐模糊,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林落皱起了眉头:“太医,快点儿!” 太医手下迅速地动作着,“再忍忍,再忍忍…”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家姑娘的腿伤终于处理好,林落抹了一把汗,总算没事了。 崔侍中等在外面,一见林落出来,立马迎了上去,连礼数也顾不得了:“公主,小女她…” 林落摇摇头:“太医说没事了,崔大人不必过于担心了。” 崔侍中噗通一声跪下了,砰砰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微臣…多谢公主隆恩啊!” 宫中其实也是不兴磕头的,磕头算是大礼,除非特别重要的场合,其他情况下大臣见到林落躬躬身见礼便好,然而此时崔侍中实在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心情。 一开始,他见林落过来,也以为不过是皇家人给大臣的体面,然而那时他担忧女儿,没空与林落敷衍,心里对林落存了一丝不满。却没想到林落真放得下身段,这次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恐怕他女儿的腿就废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得心疼死? “崔大人请起,我没帮上什么忙,还是令千金铮铮傲骨,叫人佩服。”林落是真的挺佩服崔家姑娘,刮骨之痛这姑娘能挺过来,太不容易了。 出了帐篷,林落突然快有几步,扶着树吐了,苏夏连忙去扶她:“公主,您没事吧?” 林落摇摇头,方才在帐篷里因为心里着急反而闻不到什么血腥味,等出来了,脑子清醒了,鼻子里都是血腥味,再想想血肉模糊的场景,林落最受不了这个。 苏夏看着林落难受,心疼道:“公主,您这是何苦,您根本见不了这个,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林落正要说话,旁边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果子,林落抬起头:“江复,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看崔家姑娘的?” 江复道:“我看她做什么,我是来看公主您的。” 林落眨巴眨巴眼:“真的呀?” 月色如许,公子如玉,这样的话太窝心。林落接了果子,笑眯眯地啃了一口,“好酸。” “正好压一压你胃里的恶心。”江复如此道,林落才点点头,又啃了一口:“崔家姑娘的命总算报住了,腿也保住了。” 夜风微凉,林落因为刚才在帐篷里被熏的难受,想在外面吹会儿,就打发苏夏先行回去。 江复见林落不打算回去,也站着没动,忽然江复扭头建议道:“公主,我带您去看星星?” 林落看了江复一眼,又抬了抬头,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看个鬼啊? 江复跟着林落抬头看了看,才知自己方才那句话的不对,林落憋着笑,“江大才子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江复笑道:“那我带您去找星星?” 林落憋不住笑,噗嗤一声乐了。星星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哪里能让人找到? 一百三十九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9) 两人最终没有找到星星,反倒找到了一大群萤火虫,林落看着点点流萤,感叹道:“这个季节还有萤火虫啊?” 江复看着林落丝毫不顾忌影响地席地而坐,也挨着她坐了下来。“公主,您其实真不像个公主。” 林落看了他一眼:“哪儿不像?” 林落以为江复要说她言行无状,罔顾礼法,已经做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准备。老话说穿了龙袍也不像皇上,林落就是个平头百姓,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所以她终究做不到行止有礼,进退有据,挺多人来教育她的,说她身为公主,代表着皇家体面,不该如此不拘小节云云。这些人是不明白林落,她从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打算接替谁。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到底她跟原来的端华公主有什么联系,只觉得或许冥冥之中注定。林落原先不信这些,后来一世已过,才发现皆是因果缘法,就随性了不少。 林落这么想着,却听江复道:“公主,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你这个人啊…” 这个人,有时候睿智,有时候迷糊,有时候重情重义,有时候又薄情冷漠,有时候天真如邻家少女,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却又远超她的年龄…精彩,生动,鲜活,落到江复眼里好也是好,坏也是好。 “公主,您明明什么都知道,那您可…” 可对江某有一丝丝喜欢?如江某对你的欢喜,千之一二便好。江复的声音低到只剩气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江复,你看!”林落打断了江复斟酌反复萦绕良久的话,光洁的手心静静停着一只萤火虫,兴奋地举给江复看。 江复脑子一怔,反应过来,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上次喝醉了说这些,她就生气了,何况如今她与周桐川的婚事怕是只差挑明了。 江复佯装微怒:“公主,您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林落摇摇头,嬉皮笑脸道:“没有哦,要不你再说一遍?” 江复心里松了一口气,没听到就算了,当他没说,如此已经很好。 林落手里小心地托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随意地开口道:“之前桐桐也给我捉过萤火虫,捉了很多,装在丝绢做的袋子里,说让我学古人囊萤映雪。” 林落说的是小时候,那时候周桐川还是桐桐,林落还是落落,真的算是两小无嫌猜,可惜,落落不是她林落。 江复听林落无比怀念的语气,垂下眼睑,问:“然后呢?” 林落笑了,“然后落落就把桐桐的头发拴在了房梁上,让他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 说完林落自己先笑了,小时候的端华公主也是调皮顽劣的孩子,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稳重不少,又被林落附了身,顽劣比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复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胀胀的疼,然而林落明显来了兴致,“我跟你讲讲我跟周桐川小时候吧?” 江复:“……” “好。” 罢了,应是他自作孽,她乐意说,他就听着。江复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怎么连个星星都没有? 一百四十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10) “桐桐特别好,从小就特别厉害,会站在我前面保护我。有一次啊,我们招惹了马蜂窝,桐桐把我护的严严实实的,自己被蛰了一头的包。我去看他,他还不让,说自己变丑了…” 林落就跟江复絮絮叨叨,都是一些小事儿,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回忆。 江复听完了马蜂窝,听完了上树逮鸟,下河摸鱼,在林落准备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她跟周桐川夏天粘知了的时候,打断了林落的话头。 “够了!”江复怎么可能听得了这个,心里早就酸的不行了,偏偏林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复简直想咬她一口。 林落缩了缩脖子,“江复,你竟然吼我…” 江复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很凶,林落也不说话了,好像是被他吓到了,江复心一揪,涌上了自责。 “公主,微臣…” 江复明显慌了,连微臣都出来了。 林落:“哼!” 吃醋了吧,酸死你,还敢吼本公主…林落沉着脸,不搭理江复。 这要是换了旁人,一眼就看出来林落又是装的,真生气早就甩袖子走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儿坐着。林落这明显就是又在逗江复,偏偏江复就是看不出来。 “公主,微臣知错。”江复当机立断。 林落拿眼睛斜他:“呦,你不是能耐吗?连本公主都敢吼?知道本公主是谁嘛你?” 江复道:“公主,除却君臣关系,我们好歹算是朋友…” 朋友有时候真的是很好的借口,因为是朋友,所以可以偶尔罔顾君臣礼数,私心里去亲近她,看她笑,看她闹。也因为是朋友,只能默默地听着她跟别人的故事,不能置喙,哪怕自己心里难受。 林落点点头:“是啊,是朋友嘛。” 朋友你个鬼,本公主看你什么时候承认! “那本公主跟你讲桐桐怎么样?”林落笑道。 江复脸一僵:“公主,不听这个可以吗?” “那你刚才吼我…”林落翻脸无情提旧账。 江复无言,半晌道:“一定要听吗?” 林落道:“其实也不是,想本公主不生气呢,还有一个办法。” 江复抬头,问道:“什么?” “江复,你笑一下。” 江复愣了,没反应过来,就听林落道:“你笑一下,我就原谅你。” 江复不知该做何反应,林落这语气,这话里话外,颇像…颇像青楼嫖客逗弄花魁。都说美人一笑值千金,他笑,像什么样子? 江复扯了扯嘴角,要不,糊弄过去? 刚这么想,林落就跟有读心术似的:“江复,我要你认真的笑,不准敷衍。我从来没见你笑过,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江复面貌生的好,林落不知道潘安卫玠容貌何等惊人,只知南昭江复,形貌昳丽。但是,林落觉得可惜,她见过江复弯起过唇角,却没见他笑过。弯唇算笑吗?林落觉得不算,所以: “笑一个,我想看。” 江复:“……” 越发像嫖客了。 江复还是笑了,或许是想起了那天的杏花微雨,这一笑如清风入心,朗月入怀,林落突然就想起一句话: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1) 林落看了一眼,没说话。江复收了笑,认真问道:“公主,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林落点点头:“你问吧。” 江复不知这句话是该看着她的眼睛表现的很在意,还是抬头看着月亮假装自己不经意:“您,真的很喜欢周桐川吗?” 您真的很喜欢周桐川吗? 这一句,还有上一句,你可对江某有一丝丝喜欢? 林落其实听到了,哪怕他声音很小,那句话还是不经意钻进了她的耳朵。上一句话林落没回答她,这一句话… 林落身子朝江复那边倾过去,江复只觉得心脏处温软的触感,隔着不算太厚的衣服,林落的手却好像直接抓到了他的心脏。 “公主…” 林落手静静放在江复的心口,身子又贴近了一些,江复可以闻到林落发丝微微的香气,心,跳的更快了。 “再问一遍,我没听清。“林落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林落,你真的…喜欢周桐川吗?”江复又问了一遍。就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哪怕结果是祝她幸福… 江复只听到了两个字:“你猜。” 这两个字带着三分笑意,三分耍戏,在他耳边缠了又缠,绕了又绕,大脑一瞬间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江复再反应过来,林落已经回去了,他还保持着被林落逼得略微后仰的姿势,坐在松软的草地上,天与地之间,除却月色,仿佛只剩他一人。 猜? 怎么猜?他想过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唯独没想到这种模棱两可。 江复脑子里只剩刚才林落离他很近很近,手搭在了他的心脏上,趴在他肩头耳边,呵气如兰的画面。 如果不是肩头还有她发丝的余香,他都要觉得这是个幻觉,林落怎么会对他这么…暧昧? 暧昧这个词跳到脑海里,吓了江复一跳,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江复站起身,看了看林落的帐篷,回去了。 “公主,您笑什么?”苏夏看着林落,问道。 林落道:“本公主笑了吗?” 说完摸了摸嘴角,果真是上扬的,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林落想,自己没注意到的事多了,比如,她其实喜欢江复。 再转头去想,与江复认识的半年里,与他之间的事总能记得一清二楚。林落又笑了,自己怎么一见面就坑人家啊,直接就把题泄露给他了,不熟识的时候就坑他,认识了以后也没收敛,就爱逗他,看他黑脸又拿自己没辙的样子。 江复喝醉酒那次,他说慕你久矣,林落承认,自己心动了。可是那是他喝醉了,转天还敢跟她说见谅,可把林落气坏了。 她差点儿以为,他不喜欢她呢。 后来又觉得怎么可能,就江复那天天拈酸吃醋的样子,江复喜欢她,怕是全世界都知道了。至于刚才,林落就是故意的,故意拿周桐川刺激他让他吃醋,故意…撩他! 林落想起江复呆若木鸡的样子就想笑,江复喜欢她,她知道了,她喜欢江复,她也知道了。但是江复这个蠢货,好像还不太明白。 “江复啊江复,你要是还想不明白,那本公主就…” 直接亲你了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2) 第二天,本来是要接连进行三天的秋猎,因为一场绵绵的秋雨而被迫举行了一天而中断。 崔家姑娘醒了,醒的第一件事是找林落,林落也想不到自己不过就是在崔家姑娘受罪时说了几句话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了。林落过去了,崔家姑娘第二件事就是要告秦玉蝉! 林落挑了挑眉,告秦玉蝉? 崔家姑娘拉着林落的手:“公主,您救了臣女一命,臣女万分感激,但有一事,臣女不说,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林落要说崔家姑娘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还是这般受不得丝毫龃龉的刚正性子。 但是,她真的不是包青天哦? “崔家姑娘有冤情,应该去找大理寺卿或者京兆尹,他们也在秋猎之行。”林落诚实地道。 崔家姑娘摇摇头:“我不信他人,公主,我知道如此做冒昧了,但是我求公主帮人帮到底,您帮我把秦玉蝉叫来,我跟她当面对质,您只需主持个公道。” 崔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落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实在也说不过去,就点了点头,让两个暗卫去把秦玉蝉带了过来。 秦玉蝉被两个暗卫动作很重地按到了地上,秦玉蝉疼得微微皱了眉。 “玉蝉见过公主。” 秦玉蝉柔声行礼问安,崔家姑娘望着秦玉蝉美丽温柔的脸,恨得牙直痒痒。谁能想到,这样一张好看的皮囊下面,竟然是一副蛇蝎心肠? 林落看了一眼秦玉蝉,虽然是江复的表妹,长的也很符合林落这个颜控的审美标准,但是林落其实对她不大喜欢,大约就是气场不合吧。 “人带过来了,崔姑娘有什么冤情就说吧。”林落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要告秦玉蝉蛇蝎之心,奸情人命,谋害与我!” 秦玉蝉跪在地上,动了动眼睛,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 林落没想到崔家姑娘上来就玩这么大,她说秦玉蝉害她性命? 且不论可信不可信,“你有何证据呢?” 秦玉蝉跟着林落的话,道:“公主,还有崔姐姐,姐姐受伤的心情我理解,但姐姐怎么能红口白牙污蔑与我?玉蝉拿您当亲姐姐,怎么会害你性命呢?” 崔家姑娘冷哼一声:“我昨天除了跟你接触之后就也没再碰到过别人,我的马为什么会突然惊动,闯进了深山狼群?!” 秦玉蝉笑了:“崔姐姐这话好没道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控制马或者控制狼来害崔姐姐?何况,我与姐姐无冤无仇?” 崔家姑娘哑口无言,半晌回忆道:“我跟你分开时,你看了我一眼,恶毒异常,分明就是存了害人之意!” 秦玉蝉柔声道:“崔姐姐,我哪里那样看过你,何况一个眼神又能说明什么呢?” 凡事得有个证据,这话打到天边也有理,崔家姑娘拿一个眼神说事实在是…一个眼神又不能杀人。林落摇了摇头,不管秦玉蝉有没有害崔家姑娘,且看她两人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淡然温柔,崔家姑娘已然落了下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3) 崔家姑娘无话可说,为什么认定是秦玉蝉?难道真是自己冤枉她了不成?不,不可能冤枉她,那个眼神,她不会看错,秦玉蝉要她的命!也是秦玉蝉言语之间的诱导,让她以为江复在那儿,她脑子一热才……可是有什么用呢?说不出证据来,崔家姑娘讪讪地闭了嘴。到底是冲动了,崔家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怕是要连累公主… “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但是秦玉蝉你记住了,天道好轮回,你做了恶事,是要天打雷劈的!”崔家姑娘恨道。 秦玉蝉苦道:“我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姐姐,让姐姐这般恨我?” 崔家姑娘看了一眼秦玉蝉,冷道:“别装模作样了,我看着恶心透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的贱人!” 秦玉蝉道:“崔姐姐!我尊您一声姐姐,您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与我?!” 林落如果不是因为在现代见惯了各种戏精莲花婊,恐怕也会为秦玉蝉觉得可怜。有她楚楚可怜的伏低做小,崔家姑娘的快言快语更显得嚣张跋扈,这就是秦玉蝉的聪明之处。 然而让林落没想到的在后面,只见秦玉蝉朝着林落的方向拜了一拜:“公主,玉蝉本不该出头冒尖,然而崔姐姐实在是…欺人太甚!我自认与她未曾交恶,她却污蔑我在先,咒骂我在后,我平白蒙受冤屈,还请公主给我作主。” “秦玉蝉!你还敢反咬我一口?” 崔家姑娘因为还伤着,不能下床走动,否则定要下去割烂秦玉蝉那张脸! 看热闹的林落:“……” 作主?秦姑娘,本公主要不是多看了点儿宫斗剧,恐怕还真看不出你的路数,你这倒打一耙用的这么溜,前世怕不是天蓬元帅? 林落非常能理解崔家姑娘的憋屈,虽然从刚才种种看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秦玉蝉做的,但是凡事要讲究证据啊。崔家姑娘说不出证据,那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林落明知道所以然,也只能装聋作哑,这就是秦玉蝉的高明之处。不过还有一点儿,林落想不通,就是秦玉蝉为什么要害崔家姑娘呢,这两人真的算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了吧? 林落正想着,崔家姑娘问出了她的疑惑:“秦玉蝉,我到底是跟你什么愁什么怨,你害我性命不成,还要百般诋毁我?!” “崔家姐姐这话问反了吧?”确实,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秦玉蝉确实更像那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无辜的小可怜儿。 “你!”崔家姑娘拿手指着秦玉蝉,指尖颤抖,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落摸了摸下巴,心道不愧是江复的表妹的,一个个都是狐狸托生的吧,花花肠子可真多,而且他这个表妹,明显心术不正啊。 “那你说,我有跟你何怨何仇?”崔家姑娘狠狠地瞪着秦玉蝉,眼睛里已经有了血红。 秦玉蝉低下头,楚楚可怜地道:“崔姐姐,你这般害我也没用,表哥不会喜欢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你这么做,实在是糊涂!” 表哥?那不就是江复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4) 崔家姑娘那点儿心思就这么被秦玉蝉放在了明处,羞得满脸通红。 林落诧异了一瞬,明白过来,难怪崔家姑娘开始要跟秦玉蝉亲近呢,原来是看上了江复啊。哪个少女不怀春,林落对于崔家姑娘心里喜欢江复这件事没什么怒气,反倒深深看了一眼秦玉蝉。 秦玉蝉用心可以啊,怕是她知道她跟江复的意思,想要用崔家姑娘来挑起她的怒火。林落心里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秦玉蝉在林落面前玩儿把戏,真当林落会受她摆布? 秦玉蝉见林落没动静,又加了一把火:“公主明鉴,崔姐姐喜欢我表哥,因为玉蝉与表哥亲近,所以污蔑玉蝉,这实在是无妄之灾,求公主作主啊…” 作主你个鬼!林落翻了个白眼,拿本公主当枪使可使得顺手?虽然没有证据治秦玉蝉,但不代表林落可以帮着秦玉蝉去坑崔家姑娘,毕竟崔家姑娘才是真无辜之人。 “好了,”林落出声制止了秦玉蝉的话,“秦姑娘,崔姑娘没有证据是她不对,但是你有一点儿可是忘了。” 秦玉蝉一愣,头更低了。 “你说她喜欢江复,难得哪个姑娘会为了害你去把自己腿弄折了,别说诬陷不成,女孩儿家身体略有伤损便会影响嫁人,你啊,不值得…” 你啊,不值得…这话到底是说秦玉蝉不值得崔家姑娘拿自己终身大事害她,还是说秦玉蝉这样的小人不值得林落动手收拾,就不得而知了。 秦玉蝉被送了回去,林落看了看坐在床榻上的崔家姑娘:“想不明白?” 崔家姑娘点点头:“秦玉蝉方才说江公子,是对公主您说的?” 林落没回答,又问:“你喜欢江复。” 崔家姑娘红了脸。 林落道:“这就是为什么秦玉蝉要拿本公主当枪使了。” 崔家姑娘没明白过来,林落一笑:“她以为,本公主会吃醋,明白吗?” 崔家姑娘猛然抬头:“公主,您…” 想问公主您也喜欢江公子,出口却是:”江公子也喜欢您吧?” 昨天林落在猎场打劫抢掠猎物,江复就带了一个空篓子回来,江复打的猎物去了哪儿不言而喻。崔家姑娘昨天受伤不知道,今天醒来,众人的猜测纷纷早已经传遍了。 林落囧,这么承认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但是林落还是点点头:“嗯。” 崔家姑娘笑了笑:“公主,臣女一时对江公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公主见谅。” 这样的两个人,才最相配吧?崔家姑娘看着林落,心里闪过了江复长身玉立,宛若仙人的模样。 林落看着崔家姑娘眉宇间陡然的轻松,笑道:“你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本公主自然没什么不见谅的。” 出了帐篷,外面还下着小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苏夏过来给林落撑着伞。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林落声音带了一丝不满。 苏夏道:“快了。” 林落心知快不了,这才下了一天,指不定还有多久的绵绵秋雨呢。她是出来玩的,不是换个地方听雨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5) “你是谁?”林落低头盯着面前的小孩儿,一脸疑惑。 面前的小孩儿四五岁的模样,穿着宝蓝缎的短袍,前面扎了一个冲天辫儿,生的玉雪可爱。林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小孩儿了,看着面前软乎乎的小朋友,林落摩挲了一下指尖,决定不管谁家小孩儿,让她捏一把撩过过瘾再说。 小孩儿蓦然被捏住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含糊不清地对林落道:“公主姐姐,晃…晃开我…” 公主姐姐?吖?林落松了手:“你叫我公主姐姐,你认识我呀?” 小孩儿脸被松开,揉了揉可怜的脸蛋儿,才乖巧地行了一礼:“见过公主姐姐。” 林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孩子。” 既是这个小孩儿一口一个公主姐姐,林落也正当他是哪个大臣家的孩子,然而这小孩儿见林落不认识他,明显有点儿失望。 “公主姐姐…” 软糯糯的一声,林落心都要化了,我天,好可爱,想捏脸。 林落没忍住,又戳了戳小朋友,软乎乎,林落看着小孩儿眼睛亮了起来。 林落的“虎视眈眈”让小孩儿不由退了一步,林落眼睛一瞪:“回来。” 小孩儿慢吞吞地又往前挪,林落蹲下来,因为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小孩儿下意识帮林落拎起了裙子。 林落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更加欢喜了,还是个小暖男。笑的跟个怪阿姨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轩。”小孩儿答道。 姓林?林落看向苏夏,真是她弟弟啊?她怎么不记得她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 林落认真地看着苏夏,苏夏在林落的目光逼问下终于一拍脑门儿:“公主,这不会是明王爷的儿子吧?” 经苏夏这么一说林落想起来了,明王爷是她父皇最小的弟弟,今年应该才二十七八岁,林落记得小时候还跟着这位幺叔一起玩儿呢。后来他去了封地,林落记得她这位幺叔离开时还是少年模样,还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幺叔回京,我怎么不知道?”林落挺奇怪,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不应该她没听到一点儿风声啊。 林落不知道为什么,苏夏却是知道的,明王爷这次秘密回京,不是明王爷想低调,怕是皇上不想让公主知道。毕竟,明王爷可是曾经把公主…带到青楼那种地方的人,皇上知道后气坏了,当时就把明王爷赶到封地了。所以明王回来,瞒着林落情有可原,皇上一定不会乐意这样两个无法无天的人凑到一块儿的。 林落听到明王爷回来了,没有丝毫想要找这位幺叔叙叙旧的意思,她现在只想逗小孩儿。 林落看着林轩一脸姨母笑,白捡一弟弟可以逗,这么好的事儿哪找去? “轩轩啊,怎么在这儿站着?” 林轩听林落这么问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小脑袋:“听说,公主姐姐很好看,所以…” 林落被林轩一句话夸的心花怒放,这小屁孩儿也太会说话了 “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林轩点点头,乖乖跟着林落走了,拐卖儿童的程序一气呵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6) 然后,就听说明王爷儿子丢了,明王爷也没见多着急,指挥着人到处找找,自己跑到昭武帝帐篷里喝茶下棋去了。 听说此事的林落扭头看了看一口一口吃着糕点的林轩:“轩轩啊,你爹好像对你不太上心,要不你干脆多在这儿待会儿得了。” 到底是别人的孩子,逗一会儿还要送回去的,林落还挺舍不得,没想到轩轩点了点头:“那我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公主姐姐好不好?” 林落:耶? 林轩见林落不信,认真道:“真的,父王不会着急的,我在这里陪着公主姐姐。” 林落:耶! 知父莫若子,明王爷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正在昭武帝帐篷里喝着茶跟昭武帝唠嗑儿。 “皇兄啊,我在封地就听说落落出息了,好不容易回来,你不让见见我乖侄女儿,这像话儿吗?” 要说明王爷最喜欢的还是林落这个丫头,就爱带着她玩儿,偏偏昭武帝防他跟防贼似的,生怕他带坏了自家闺女。 昭武帝冷哼了一声:“朕不让你见,你不也没安分,把你儿子丢出来闹腾,亏你想的出来!” 昭武帝一眼就看明白了明王爷的小把戏,还找儿子,怕是借着找儿子的名头闹得人尽皆知,好让林落知道她幺叔回来了。 昭武帝想想就脑瓜子疼,他与明王爷是一母同胞,母后又去的早,待他自然其他的兄弟不一样。然而昭武帝是没想到明王爷是这么个性子,说的好听点儿是风花雪月,风流潇洒,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个十成十的纨绔。二十岁的时候还在京城招猫逗狗呢,他这样昭武帝也不放心他去封地,就干脆放眼皮子底下看着,没想到明王敢带着当时七八岁的林落去青楼,于是昭武帝就一脚把他踹到封地去了。这一晃七年,前段时间他给昭武帝写信,言辞诚恳说想回京城,想家了。一句想家昭武帝心软了,到底是自己幺弟,如今他已经结婚生子,想必性子也该稳重一些了,昭武帝就点了头。没想到啊,昭武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林落看着软乎乎的小朋友林轩坐在那里乖乖的就一本满足,这样听话,一点儿也不像幺叔的性子。 “轩轩读书认字儿了吗?”林落看着小小的一团就欢喜,轻声问道。 苏夏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公主很喜欢小孩子吧?这语气也太温柔了。 林轩乖乖地点了点头:“在学《论语》。” 林落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小孩子碾压了,她印象中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是在学《千字文》吧? “那你学会了吗?” 林轩摇摇头:“只会背了。” 林落:“……” 《论语》这么晦涩难懂的东西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儿竟然会背了,还对自己不太满意的样子。真不是林落这个现代人见识浅短,说什么对现代人来说晦涩,对古代人就同喝凉水一样那是不可能的。据她所知,许多人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还背不全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7) “轩轩真厉害!”林落越看林轩越喜欢,长的可爱,说话讨喜,还是个小神童,这是什么神仙小孩子。 林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公主姐姐才厉害,等轩轩长大了,也要跟公主姐姐一样做好事,让百姓开心。” 林落好奇:“谁跟你讲的这些?” “父王。” 林落是真的没想到她幺叔还会给林轩灌输这种思想,她以为幺叔只会教人学坏呢。 “幺叔这次也不知道会在京城呆多久?”林落还是很喜欢这位明王爷的,可惜明王爷也只是回来一趟,很快就要走的,主要是轩轩也要跟着走。没错,轩轩才是重点,明王爷只是顺带的。 林轩抬起头:“幺叔是谁?” 林落摸了摸他的头,“就是你父王。” “父王说了,封地没意思,这次要赖在京城不走了,轩轩也想留下来。”林轩认真回想明王爷没着调的话。 林落噗嗤一笑:“轩轩为什么想留下来呢?” 林轩道:“因为不想跟公主姐姐分开,父王说,公主姐姐没有弟弟妹妹,让轩轩多陪着公主姐姐。” 林落心下感慨,这孩子,太窝心了。 林落笑着拉起林轩的小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父皇。” 林轩早就跟着明王爷拜见过昭武帝了,不过还是跟着林落后面。林落不由地捏了捏林轩的小手,像一样软软的。 明王爷正跟昭武帝做最后的谈判:“皇兄,您到底让不让我见乖侄女儿,不同意也没用,您不同意我也要去的。” 昭武帝哼了一声,手中处理政务没停,理都不理他一下。 林落掀开帐篷走进来,带着笑意问道:“幺叔,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啊?” 明王爷脑袋蹭地一下转到了门口:“落落丫头!” 喊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昭武帝,昭武帝脸一下就黑了,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丫头自己跑过来了。 林落一眼就看出来昭武帝不乐意,噗嗤一下乐了:“父皇,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那时候幺叔不懂事,您怎么还记着呢?” 昭武帝冷道:“你倒是大度,就知道向着他,有了你幺叔就把父皇丢一边了。” 林落走上前晃了晃昭武帝的胳膊:“父皇,我哪儿有,幺叔回来是好事,尤其是带回了您乖侄子轩轩呢,您不高兴吗?” 昭武帝也喜欢林轩这孩子,聪明懂事,上回昭武帝随口考他功课,竟然对答如流,比他混账爹不知道强多少倍。况且大约也是年纪大了,见了小孩儿便忍不住疼惜些。听林落这么说,昭武帝心里才舒服点儿,对林轩招了招手,“轩轩怎么跑到你姐姐那里去了?” 林轩如实回答:“父王让我去的。” 昭武帝棱了明王一眼,意思是看你怎么说,明王坦诚地承认了,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什么都往外说!” 林落故意道:“轩轩不是说是因为姐姐长的好看才过去的吗?骗我的吗?” 林轩慌了:“不是,是父王让我去的,公主姐姐很好看,没有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8) 林落一把把林轩抱在了怀里:“幺叔,轩轩能不能送给我?” 明王爷点点头:“可以。” 林轩表情毫无波动,林落一呆,这么随意? 昭武帝道:“可以什么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真想让轩轩留下来,自己在京城呆两天就滚回封地去。” 企图借轩轩留下来的明王爷:“……” 林落乐了,哪能真的自己扣留轩轩让幺叔骨肉分离,幺叔要真走,林轩肯定也是要走的。 “父皇,您让幺叔留下来吧,轩轩这孩子太讨喜了,我舍不得…” 林落都豁出脸皮撒娇了,昭武帝还没说什么,明王爷就咋呼开了:“皇兄,您忍心让落落难过?” 昭武帝:“……” 林落终于得偿所愿地养轩轩,明王爷也得偿所愿地留了下来,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是顺带的。 然而…明王爷看着林落开开心心地领走了轩轩,从她进来到现在就没跟他这个幺叔说几句话! 明王爷看着昭武帝,“皇兄,落落这丫头太不尊重长辈了。” 昭武帝喜闻乐见:“她不搭理你最好,有你这样教人学坏的长辈吗?” 明王爷想了想:“我还怕落落把我儿子教坏呢。” 昭武帝瞪他:“端华那么好,怎么可能教坏你儿子?” 明王爷觉得昭武帝太护犊子,林落在京城的事迹他可是知道的,除了没逛青楼其他样样不输给他,也就昭武帝睁眼说瞎话闭眼随口夸。 林落还怕林轩呆在京城不习惯,拉着小朋友把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说了一遍。 林轩:“公主姐姐说的,父王也说过。” 林落:“……” 那她和幺叔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还不怕你小子不乐意在京城呆着? “那你喜欢京城吗?”林落很期待地看着林轩。 林轩摇了摇小脑袋,诚实地道:“不喜欢。” 林落耷拉下脑袋:“哦,这样啊。” 京城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能留住轩轩小可爱吗?该说什么要陪着她,到底还是要走的,林落越想越低落。 然后就觉得脖子上一软,林轩胳膊环住了她的脖子:“公主姐姐,轩轩只喜欢你。” 林落:“……” 突然觉得被一个四岁小朋友撩到了怎么回事? 林落伸手抱住了林轩:“轩轩真好。” 真的不舍得把他还给幺叔了怎么办? 周桐川午饭的时候命人送来了一篮子蘑菇,说是从山上摘的,林落让人做了蘑菇汤,给林轩盛了一小碗。 林轩喝着蘑菇汤,问林落:“是那个周将军吗?” 林落诧异:“你连周桐川都知道啊。” 林轩点点头:“父王说他很厉害。” 林落越发好奇幺叔的教育方式了,看上去那么不着调的一个人,竟然把轩轩教的那么好? 林落点点头:“你要是想见他,等过会儿我带你过去。” 林轩眼睛里写满了期待,“真的可以吗?轩轩想跟他学武。” 林落道:“想学啊?那你拜他为师,让他好好教你。” 林落毫不掩饰对林轩的喜爱,就乐意宠着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9) 林落已经三天没有见江复了,说好了要给他时间让他想明白,林落就没打算搭理他,忙着逗林轩呢。 江复回想起那天晚上林落的话,只觉得南柯一梦一般。江复忽然觉得,是不是他错会了林落的意思,林落根本不喜欢周桐川?不然,以林落的性子,为何不坦然承认呢?那她不喜欢周桐川喜欢谁,他吗? 江复的脑子里存了这个念头时,只觉得自己怕是疯了,林落喜欢他江复? 可是,为什么没有可能呢?他记得她偏爱戏耍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消停过,她乐此不疲,他甘之如饴。就在前不久,她的手搭在他心口,趴在他肩头呵气如兰地逗他… 江复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男宠,好像巴巴地盼着林落动心似的。 可,这么一说,可不真是吗? 江复从没想过自己会把自己摆在一个卑微到如此的地步,心里越发烦躁,信步掀开帐篷出去了。秋雨已停,凉意还未散去,江复脑子清醒了。 林落真的把林轩领到了周桐川面前,“桐川,我给你找了个徒弟。” 说完,把猫在她身后的小萝卜头拎了出来。 周桐川看了一眼林轩,问林落道:“轩世子?” 要说嫌弃明王的是昭武帝,疼明王的也是昭武帝,林轩一出生,昭武帝就直接下旨平袭爵位,封为了世子,试问其他亲王家的儿子,哪个有这个待遇? 林轩抱起了小拳头:“林轩见过周将军。” 周桐川摸了摸林轩的头,对林落道:“怪不得落落那么喜欢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林轩还没说什么,林落分外骄傲,“那是,我们轩轩可聪明了,怎么样,收他做徒弟吧?” 周桐川笑道:“能让落落夸奖的孩子,一定是不错的,来,先扎个马步,让我看看。” 林轩点点头,像模像样地扎起了马步,周桐川点点头:“以前练过?” 林轩回答道:“父王教过。” 周桐川看了看林落:“落落,这么小的孩子,怕是吃不了苦。” 林落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时候就学武了啊。” 周桐川摇摇头:“我跟他不一样,我学武那是…” 为了保护你… “''总之,轩世子娇生惯养的,怕是吃不了这个苦。” 林轩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周桐川:“周将军,轩轩不怕吃苦,轩轩想保护公主姐姐,你就教我吧。” 周桐川一愣,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般,林落心都软了:“轩轩真懂事儿。” 周桐川笑了:“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孩子了。” 人心都是相互的,林轩多喜欢林落,林落就看着林轩多讨喜。 周桐川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收了这个徒弟,回头我与明王爷说一声。” 林落摆摆手:“不用管他,你答应了就行。回头我跟江复也说一声,让他来继续教轩轩《论语》,你们俩可得把轩轩给我教好了,当然也不能让轩轩累着,学会了就不要学了…” 周桐川:“…什么都让你说了。” 林落真真儿是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第一百五十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10) 次日,被一场秋雨耽搁的秋猎重新开始,林落骑着马在山林里晃荡,打猎也是要看运气的,碰不到猎物,再高超的技术也没用。 林落认真看了看周围草丛里的痕迹,骑着马不知不觉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忽然草丛中有异动,马先惊了,林落才发现自己已经走的这么靠里了,孤身一人还真有点儿怂。 “吼…” 林落被这一声震住,再定睛一看,白额吊睛大虎,倒是跟武松打虎里所描述的大老虎差不多,然而她不是武松啊。人家武松喝了十八碗酒还能干掉一只大老虎,她不行啊。 大老虎已经看到了林落一人一马,慢吞吞地往林落这边靠近,伺机而动。林落跟大老虎四目相对,转头就想跑,马蹄子早软了。 林落:“……” 救命! 林落是一身武艺不错,然而再厉害这老虎也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啊。何况她怂啊,实在是当惯了社会主义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公民,对于老虎的固有认知就是猛兽,人类打不过的。所以林落第一反应就是跑,气势上就输了。 大老虎看着林落一步步后退,似乎失去了耐心,虎蹄之下速度渐快,正打算一击擒拿猎物。 林落都想哭了,她是来打猎的,不是来当猎物的,她要是真就这么命丧虎口,也太憋屈了。 林落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拼一拼。林落伸手从背后掏出了一支箭,没有搭弓,距离太近了,弓箭无用,她只能近搏,至于胜算,林落看着立起来比她还高的大老虎,心凉了半截。 大老虎就没打算给林落留临终遗言的时间,嘶吼了一声就要朝林落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从远处射过来,正中老虎的左眼,老虎痛吼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被激怒了,更加凶狠地亮着獠牙朝林落扑过来。 林落还没来得及感叹那一箭射到正是时候,就感到了大老虎的深深威胁。 林落:“……” 哪位壮士射的箭?这是要救我还是害我啊?有本事把老虎激怒,有本事出来啊!林落看着恶狠狠扑过来的老虎,简直想骂街,抓起手里箭狠狠地朝大老虎的右眼扎了过去,“对不住了虎兄!” 虽然您是保护动物,但明显我的小命儿比较重要。 “噗嗤!”林落把箭扎了进去,从地上跃起绕到了老虎身后蓄势待发。 为什么从地上跃起呢?林落表示,都怪马不争气,见到老虎蹄子立马软了,直接就把她摔地上了,要不然林落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对于这种没出息的马,林落气的不行,就这还叫骏马呢? 此时老虎两只眼睛都受了伤,因为太过疼痛,虎啸都低了几个调,在草丛里连连翻滚。 “公主!”江复的声音传过来,林落扭头就看见江复骑着马飞快地朝这边来。 林落看到江复第一句话就是:“刚刚那箭你射的?你害死我了知道吗?” 正是江复射瞎了猛虎的左眼。老远儿地江复看到林落独身一人跟一个大老虎对峙吓得魂飞魄散,比他自己站老虎面前都操心。立马弯弓搭箭,一箭百步穿杨而来,转变了林落的下风,也激怒了猛虎。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1) “吼~” “吼~” “吼!” 老虎站了起来,连吼三声,震的整个山谷嗡嗡作响,因为眼睛受伤,看不到了林落跟江复的方向,老虎疯了一样朝四处扑咬。 附近正在打猎的人被这边动静引起了注意,朝着老虎吼声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听声音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大老虎,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那人阻止道:“看什么看,招惹一只被激怒的老虎,你不要命了?!” “人命关天…” 那人调转马头:“关天不关己!” 不远处不经意听到两人对话的周桐川看了看老虎发出声音的方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想了想扭头对身边的周永道:“你回去叫些侍卫来,我先去赶去看看。” 毕竟是老虎,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制服,所以周桐川还是加了些考虑。 “江复!” 林落瞳孔骤然收缩,方才猛虎嗅准了方向,猛地朝林落这边扑过来,江复挡在了林落前面,赤手空拳的跟老虎打了起来! 林落呆了,曾看书本上武松打虎赤手空拳只觉得热血沸腾,换成了江复林落只觉得心凉透了。 傻子,那是老虎啊,林落看着拼了命往老虎脑袋上挥拳头的江复,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 “砰!”江复又重重地一拳砸在了老虎脑门上,老虎吃痛,从江复的禁锢中挣脱,咆哮着朝江复扑过来,江复一闪身,动作帅气地抬起腿狠狠地搭在老虎背上往下压,一只手臂扼住了老虎的脖子,另一只手化拳为掌,提起了内功,一掌拍下去。 江复的拳脚功夫竟然熟练到老虎在他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动物也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见江复太过强硬,竟然聪明到声东击西来转移江复的注意力。只见老虎低吼一声,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江复的腿咬过去,江复一闪。没想到老虎立刻调转方向,直直地朝着林落扑过来,林落根本没有机会再躲闪。 “该死!”江复想都没想,直接把胳膊伸到了老虎口中,尖锐的牙齿透过衣服死死地嵌入皮肉,可想而知都多疼。 江复皱了下眉头,对林落道:“公主,快走!” 林落握了握拳,伸手握住了带血的箭矢,身子往下一趟,后脚一松,划到了老虎身下,举起手中的箭用力往老虎的脖子扎了进去,老虎嘶吼一声,咬住江复手臂的牙齿才松了出来,老虎一松口,顷刻间江复的胳膊血流如注。 林落看了一眼,用力地把箭矢又往里推了推,老虎抬起前蹄,重重地往林落背上打去,林落避无可避,生生挨了。 “林落!”江复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林落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用力把箭拔了出来,血溅了林落一脸。浓重的血腥味儿让林落差点儿吐出来,坐在地上手腕子都软了。 老虎终于不行了,吼声渐渐气弱,血从脖子上慢慢流出来,到最后哀绝的一声吼,然后轰然倒地。 林落喘着粗气,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2) “林落!” 何谓一波又平一波又起?林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觉得脑子一空,整个人朝后面栽过去。 江复伸手去拉,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眼睁睁看着她滚了下去。 后面不是平地,而是一个斜坡,林落直接横打从上面滚了下来,草丛间杂着碎石,硌得她浑身生疼生疼,林落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停住,脑子已经停止思考了,任由重力带着她往下面滚落。 江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再然后,林落只觉得身子一空,然后极速地往下掉落,林落本能地抓住了什么。 意识回笼,林落倒吸一口气,下面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林落此时正挂在崖壁上摇摇欲坠,崖壁上的一个枯枝成了她救命稻草。 林落:“……” 老天爷怕是要成心玩死她吧?先来一出武松打虎,现在又直接把她挂悬崖上晃荡,林落欲哭无泪。 手上渐渐没了力气,林落想,怕是今天真的要死了吧。 “林落,把手给我。” 林落,把手给我! 林落抬头,看见江复趴在悬崖边上,努力地朝她伸手。 林落伸了伸右手,够不到。林落抓住枯枝的地方,距离崖顶大约三尺,两人伸长了胳膊,仍然碰不到。 崖壁上的土“啪啦啦”往下松动,林落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她那么近。 江复站了起来:“林落,你等我救你,坚持住!” 林落点点头,也不管江复看没看到。 江复起身,没有任何可以拉林落上来的工具,衣服是一扯就断的布料,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江复浑身都在颤抖,再找找,再找找… “江复…” 林落的声音从崖底传到江复的耳朵里,江复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现在她只有他了,他却救不了她,江复紧紧握着拳头。 “江复,别找了。” 碎石掉落的声音再次传来,江复又趴回到悬崖边儿,“林落,你别动,别动…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东西,你等我…” 林落看着江复因为太过焦急而被汗水打湿了半边头发的狼狈样子,笑了:“极少见你这样。” 江复看着林落笑却差点儿落下泪来,他努力伸长胳膊,却怎么也碰不到林落。 “林落,你把手给我…给我,再试试…”江复怎么可能看着林落马上就要掉下去粉身碎骨而无动于衷。 林落没有再伸手了,一只手抓着枯枝,一只手就这么坠着。 “江复,我抓不住了。” 林落真没想到今天就要这么死了,也没想到死前陪着她这么一会儿的人会是江复。 这个为了她赤手空拳去跟老虎肉搏的江复,为了她疯了一样想救她的江复,林落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子。 江复没有回答,林落就继续说:“江复,你回去帮我和父皇他们说一声,我要死了,他们得好好活着不是…” 江复看着林落:“林落,别说了。” 江复觉得残忍,林落她怎么能就这么平淡地说出她要死了这种话,那语气,仿佛是说今天天气不错这么简单,轻描淡写至极。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3) 周桐川赶到方才虎啸的地方,只看到一只大老虎被人扎了喉咙,死在地上,周桐川用脚拨拉着草丛,忽然看到了阳光下有什么反射着光芒。等看清是什么,周桐川瞳孔骤然紧缩,草丛中静静躺着一只玉坠儿,今天上午周桐川还看到林落带在耳朵上。周桐川彻底慌了,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林落一定出事儿了! “落落!” 周桐川把东西捡起来,四下看了看,却没有找到林落。周桐川忽然看向老虎肚子,鼓鼓囊囊的。一个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从老虎嘴下逃生?周桐川颤抖着用匕首割开了老虎肚子,里面是一些山羊毛和为消化的羊肉,周桐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依旧悬着,林落如果从虎口逃了,那她现在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林落不见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很快昭武帝就得知了消息,在听到周桐川那边儿的回复,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皇兄!找人要紧!”明王爷扶住了昭武帝,一边指挥者所有人去找。山里都是野兽,等天黑之前,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昭武帝胸口剧烈起伏,明王爷给他顺着气,劝道:“皇兄,别着急,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昭武帝一想到林落碰见了老虎就觉得揪心。 周桐川还在草坡上找寻,然后发现了草被压过的痕迹,这痕迹一直绵延到坡下面,周桐川顺着草迹从坡上走了下去。 “落落?落落?” 周桐川边喊边四处找。 悬崖上,林落明显感觉到枯枝已经撑不住了,最后看了一眼江复,“江复,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可惜枯枝不争气,林落前前后后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说完这句,林落松手了,真的很累啊,坚持不住了,没想到,先坚持不住的不是枯枝,是她自己。 “江复,再见…” 江复从林落说舍不得他时就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林落,眼睁睁看着林落松了手,江复起身,一撩袍子,跟着跳了下来! “艹!” 林落身子极速下落,睁大眼睛看着不顾一切往下跳的江复,只来得及爆了一个字的粗口,再然后,耳边风声猎猎,林落最后一眼,看到江复朝她张开了双臂… 周桐川顺着草迹赶过来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江复纵身跃下。 “江复!”周桐川喊了一声,江复却不可能回头。 林落在下面!周桐川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如果不是林落,江复不会这么往下跳。 周桐川飞奔到悬崖边,果然看到一黑一红两道身影。 “落落!” 周桐川血冲大脑,跟着就要跳下去。 “拦住他!” 迟来一步的昭武帝看到周桐川往下跳,不明白怎么回事,吓了一跳,立即命人将周桐川死死拦住。 昭武帝和明王爷赶过来,明王爷扣住周桐川的手腕,问他:“你疯了?!怎么回事?落落呢?!” 周桐川不说话,只看着悬崖下面,一黑一红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悬崖下面空空荡荡,只有猎猎风声,昭武帝却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问:“人…坠崖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4)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昭武帝看着悬崖发愣,他的女儿就是从这里掉了下去? 昭武帝扭头看向明王爷,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否定,然而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里多高?”昭武帝想,万一不高,掉下去或许根本没事儿,只是磕破了皮呢? 明王爷扔了一块大石头,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回声。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么高的悬崖,林落又是从老虎嘴下逃生的,从这里掉下去,焉有命在?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动静,此时最肝肠寸断的就是昭武帝了。于他们而言,他们失去了一位公主,再说的严重一点儿,失去了一位聪明漂亮,为国为民的好公主,可是于昭武帝而言,他失去了他的女儿啊,他唯一的女儿! “我的儿啊!” 这位并不算太苍老的帝王,众人眼中顶天立地的真龙天子,身影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山。 明王用力地扶住昭武帝:“皇兄,我命人去找,落落说不定没事呢?” 说不定呢?明王爷心里同样心如刀绞,他让从封地回来,才见着小侄女儿,竟然就这么生死相隔了? 明王爷不愿意相信,昭武帝更不愿意相信,所有的人找了三天,昭武帝和明王爷跟着在崖底找了三天,一丝衣角都没找到。昭武帝和明王爷心渐渐凉了,尤其是昭武帝,短短时间内,鬓角竟生了华发。 “江公子呢?” 过了三天,才有人想起来,似乎少了一个人,昭武帝已经无心管其他任何一个人,明王爷扭头问周桐川:“你见到了吗?” 周桐川精神状态也不好,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如今看上去多了沧桑,听到明王爷问话,愣了愣才回道:“他跟着落落跳下去了。” 三天了,江复从他眼前一跃而下的画面不断回放,周桐川也想跟着跳,后来被人拦住,冷静下来了,自问竟然没有江复这般不顾一切的勇气… 明王爷一惊:“什么?!” 竟是两条人命?! 明王爷震惊,江复竟然跟着林落跳了悬崖,明王爷又看了看周桐川,忽然闭口不言了。这两个人啊… “什么?!表哥跟着公主跳下去了?!”秦玉蝉坐在帐篷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本来林落跳下去了必死无疑,秦玉蝉心里痛快的不得了,所有的贵女公子都在找人,只有秦玉蝉称病呆在帐篷里不出去。让她去找林落?死了才好呢!秦玉蝉恶狠狠地想道。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江复也跳下去了,林落若必死无疑,江复定然也不会活着回来,秦玉蝉慌了,怎么会这样呢?表哥怎么能跟着林落跳下去呢?不值得啊… 秦玉蝉快步走出了帐篷,回头催燕月:“走!我们去找人!” 明王爷带着人继续找,昭武帝被送了回去,想了想,明王爷还是让人把江复的消息传给了江老爷。 江老爷知道江复随着坠崖之后,想气他也好,骂他也好,他儿子终究不在身边了。谁也不是江复,也不知他这般为林落,值不值得? “逆子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5) 林落身为一国公主,人没了是大事,按理来说是要鸣丧钟的。然而昭武帝对这件事万分抵触,司礼监向昭武帝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昭武帝勃然大怒,朝堂之上拔剑就要砍了司礼监大人,幸亏明王爷及时拦住了。 “谁告诉你公主已经死了,你敢咒朕的女儿?!没凭没据的,你和朕提什么衣冠冢?!”昭武帝几乎是吼出来的,帝王当朝驳斥大臣,已经有违礼法,毫无形象可言。 说林落死了,尸骨都没到,昭武帝怎么可能相信? 明王爷赶紧劝:“皇兄,没有没有,落落丫头怎么可能有事呢?” 说要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司礼监,摆了摆手:“赶紧拉下去,罢官收监。” 按理说明王一个王爷,就算与昭武帝是亲兄弟,怎么也不能由他来在朝堂发号施令,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林落这个独苗苗儿一死,唯一的皇室根脉就断了,几个王爷里,昭武帝最宠信的就是明王爷这个亲弟弟了。以后昭武帝若真的没有儿子,那等昭武帝百年之后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昭武帝现在正值壮年,可显而易见昭武帝的精神状态已经垮了,以后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大臣们都是人精,没有一个出来反对的,司礼监被带了下去,昭武帝没说什么,转头走了,明王爷后面跟着,看自家皇兄的样子叹了口气,“散朝散朝。” 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一国唯一的公主没了,算得上是天大的事,京城的百姓们谁都听说过林落,尤其是林落经常光顾的那些卖糖葫芦炸糕一类的小商贩听闻噩耗心里不由地一阵悲伤,自发地罢了市。那么好的公主,竟然就这么没了吗? 昭武帝坐在内殿,发愣。 人都说人生三大悲,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昭武帝苦笑,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坐拥一辈子江山,尝尽人间苦楚,落得孤家寡人一个。 明王爷无话,陪着昭武帝用晚膳,昭武帝没什么胃口,被明王爷好说歹说才吃了一点点。等天路黑透的时候,回了他的明王府。 还没下马车,就叫林轩小小的身影在王爷府门口站着,明王爷走下马车,半蹲着身子看着红着眼圈的林轩:“怎么不回去?外面多冷。” 林轩小手拉住了明王爷的衣袍:“父王,公主姐姐呢?” 明王爷无话,林轩一定是从谁那里听说了,现在他该怎么跟儿子说。 见明王爷不说话,小林轩着急了,哇的一声哭了:“父王,他们跟我说公主姐姐找不到了,公主姐姐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把世子身边的人都换了。” 明王爷吩咐完这个,想了想,对林轩道:“不会的,明天父王再去找你公主姐姐。” “轩轩也要去。”林轩哽咽道。 明王爷摸了摸林轩的头,“你明天进宫,去帮父王看着你皇伯伯,让他好好吃饭好吗?” 小林轩最终点了点头,他和皇伯伯一起等公主姐姐回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6) 秋猎以猝不及防的情况结束,李承谦回到家里,突然想起上次林落来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又听说洛笙歌知道林落生死未卜在家里哭了许久,心里也说不上是何滋味。 朝堂上已然乱了,以前昭武帝说不立后,不生子,是念及旧妻,怜爱幼女,如今昭武帝鳏寡孤独,想一人自怜自叹亦不能实现。大臣们并不会管你是死了老婆还是死了闺女,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不允许有任何感情。 昭武帝不愿意相信林落死了,大臣们却逼着昭武帝选择一个合适的宗室子弟为储,或者兄终弟及。 这天昭武帝没有上朝,可能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一大帮文臣武将拿着血溅金殿以死进谏。明王爷来了,不再是风花雪月之姿,他冷眼看着朝堂上闹成了一锅粥。 “你们闹够了?”明王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文武群臣看着收敛了性子的明王爷神色莫辨。 “皇兄才四十岁,春秋正盛,你们就想着山陵崩,欺君罔上了?” 明王爷如此道。大臣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明王爷忽然笑了:“你们吵着要兄终弟及,选的人可是本王吗?” 安定侯出来,对着明王爷拱手:“王爷,这江山终究是林家江山,您得担起来啊。” 安定侯垂下眸子,如今这局面,可当真是大快人心,林落这么一死,朝堂上直接乱成一了锅粥,乱吧,乱吧,越乱越好! 明王爷看了安定侯一眼,“安定侯你说的有理。” 有几个大臣偷偷面露喜色,王爷这是同意了? 明王爷往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龙椅,话锋一转,“但是,这江山是林家先祖辛苦打下的,是我皇兄苦心经营的,我林北除了姓林,享受这个姓氏带给我的荣华富贵,并无做一丝贡献,我可没脸与你们同流合污!” 明王爷,姓林名北。 “我林北今日对着这张龙椅,对着林家列祖列宗发誓,不碰龙椅一根指头,不对江山有一丝妄念,如有违背,任由雷劈尸首,葬不归冢!”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明王爷今日会对着龙椅发下这等毒誓。 明王爷又道:“你们要我来管这一摊子,那你们就记住了,龙椅是我皇兄的,他现在需要休息,这担子我先担着,你们敢惹事,我就敢杀!” 大臣们心下一跳,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气,真的能比昭武帝管理朝政时好吗? 有一武将率先跪下了,正是当初林落从闽河带回来了的柴木金:“王爷千岁!” 李承谦,安仲盛跟着跪下了,安定侯看了一眼安仲盛,眼中闪过什么,也跟着跪下了:“王爷千岁!” 回到府里李承谦还在想,怎么京城的天,说变就变了呢? 李母在外面喊他,“谦儿?吃饭了。” 饭桌上,李母问道:“我听说这次秋猎你是头名,怎么奖励没有发放下来呢?” 有人偏就不关心一国公主跳崖这样的大事,闲得把无疾而终的秋猎的结果给比较了出来,这么一算,今年这头名竟是落在了李承谦头上,这样的闲话儿就被李母给听见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7) “娘,发生这样的事,我哪里有心情去关心秋猎结果啊。” 李承谦的确不知道自己是秋猎头名,现在知道了也不觉得惊讶,江复跟着跳崖了,周桐川忙着找人,头名可不就落他头上了,又不能真的说明他骑射无双,文武兼备。他更多是从朋友的角度,去想林落跟江复的安危。 但是李母不一样,在她看来,她儿子得了头名却一没有升官二没有发财,那就是不公平。 李母问道:“你跟公主关系挺好?” 李承谦点点头:“他们人很好。” 李母不赞成道:“人家是公主,你跟她关系好能好到哪儿去,你看看人家哪个探花郎不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你跟着人家弄什么廉政公署,回头我都不知道跟人怎么介绍你这官儿。” 李母根本不懂这些,她跟李承谦说这些无非是她作为母亲,觉得自己儿子就该有大出息,仿佛跟着林落是鬼混一般。在她看来,林落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那能成什么事?分明就是在耽误她儿子。之前看儿子跟公主关系好她不能说什么,如今林落出事了,她憋在心里头的话就跟儿子念叨出来了。 李承谦摇摇头,不赞同道:“娘,林落不是那样的人,您就别管这些事儿了,只管在家里安心养老便好,儿子接您过来,就是让您享清福的。” 李母哼了一声:“享清福?我倒是想含饴弄孙,可你看看你自己,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见有媒婆来提亲,咱们老家的小子们儿子都多大了。我只想着你在京城,好娶个高官家的女儿,可你却半点儿不操心,莫不是别人嫌弃你出身?” 李母说着,想起了第一次来京城碰见的洛笙歌:“哎?上次城门口碰见的那个,听说是郡主,那身分可是挺高的,能同你说话,看来也是有些意思的,要不然为娘请人去姑娘家里说道说道?” “咳咳!” 李承谦呛着了:“娘,您就别操心这个了,京城跟咱们那儿规矩不一样。” 哪能贸然就去郡主家里提亲呢,李母当真是吓了他一跳,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心思。 李母还在念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儿的规矩也都是这个,你真到等到家不成业不立?” 李承谦是孝顺儿子,但此时听着念叨,觉得焦头烂额。 而此时安定侯府,安定侯一个人站在庭院中,想着今日明王爷朝堂上的话,心里疑虑重重,明王爷当真对江山不动心?还是因为没找到林落尸骨? 安定侯皱了皱眉,朝黑夜打了个暗号,不一会儿,几名黑衣人出现在安定侯面前,拱手道:“侯爷。” 安定侯吩咐道:“你们去芒山把公主找出来,如果人还活着,就把人杀了,如果死了,把尸骨带回来。” 侯爷对公主竟然已经起了杀心?几人黑衣人稍惊,对视一眼,颔首领命而去。 安定侯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明王啊明王,这万里江山你不动心,老夫可是动心的很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8) 明王爷派去芒山的人找了三四天,毫无音讯。当然,安定侯派去的人也一无所获。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芒山南部,瀑布之下,别有洞天。 “三哥,前面就到芒山了,今晚怕是要露宿在这儿。”马蹄声声,一队经商人赶着马车途径芒山。 被唤作三哥的人刘老三,常年来往于东翊与南昭之间经商,在这群人中颇有威信,算是这十几个人的头头儿。闻听此言,刘老三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在意这个做什么?有客栈就住,没有破庙也能就和。” 那人点了点头,“三哥说的是,芒山是近道儿,从这儿过我们能快些回到东翊。” 在外数月,虽是为利奔波,辛苦不说,还真是想家了。 “等这趟走完,在家好好休息,陪陪老婆孩子。”刘老三仰头喝了口水,朗声道。 又有一人接话:“三哥,芒山这儿我知道一处,干净舒适,又能防着野兽,我们今晚儿可以呆在那儿。” 干净舒适无所谓,山中过夜,最怕老虎狼之类的野兽,所以这人一开口,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春哥儿,真有这样的地方?” 叫春哥儿的人拍了拍胸脯,“我保证,那地方不管是人是兽都不会发现的,那地方原本是个山洞,后来山上的水流了下来,恰巧挡住了洞口,可谓是巧妙至极。” 几个人一听,啧啧感叹造物神奇,刘老三听他们都赞同,拍板道:“行,那咱们今晚就住那儿了,春哥,前面带路。” 春哥儿“哎”了一声,挺有兴致地给他们几个指路,“就前面,前面不远处就到了,我们从北边绕过去。” 刘老三他们根据春哥儿的指引进了山洞,再往里面走,果然听见水声潺潺。 “嗬,这个地方不错哎。” 几个人挺兴奋,他们从山北边进来,南边是山谷,瀑布正好挡住了南边的山洞口,自然不会有野兽过来。 “哎?三哥,这有俩人!” 刘老三往瀑布那边一看,果真有两人,一男一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衣服已经被瀑布溅出来的水打湿。两人相貌倒是极好,只是女的脸上有些污血,但是看得出绝色姿容,男的同样芝兰玉树,恍若仙人。这两人放在一起,虽然略有狼狈,却仍然让人觉得养眼。 刘老三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两人鼻息,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还有气,就是虚弱地很。” 刘老三暗自思忖:观这两人衣着华贵,相貌不俗,莫不是哪两家公子小姐来跳崖殉情? 也不怪刘老三这么想,这两人呢,正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江复跟林落,江复下来的时候,下意识把林落护在了怀里,这状态可不就像是一对殉情的小鸳鸯? “三哥,这两人怎么办?要不干脆把人扔到下面算了。”有一个人普及说道。 这他们打算睡觉的地方,留这么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在这儿,实在是慎得慌。 刘老三看了看江复跟林落,心生不忍,这扔下去,碰上野兽,怕是想留个全尸都不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9) 最终刘老三犹豫了一会儿,跟带着日用品的人说:“把我们带的药给他们用点儿吧。” 刘老三这人心善,尤其是看着江复的胳膊受了伤,实在是可怜,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点儿药能不能救他,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因为林落是被江复反抱着,刘老三试着动了动,江复抱得太紧,分不开,也就没看见林落背上的伤。 刘老三撕开江复的袖子,才发现好像是被老虎之类的野兽咬了胳膊,感慨道:“这两人倒是命大,碰见野兽还从悬崖上掉了下来,竟然还能活着,也是天意。” 刘老三给江复的伤口撒了点儿外伤药,用绷带包好了,又匀出一床被子给他俩盖上,才回头招呼哥几个打铺盖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因为刘老三他们几个念家,赶着回东翊国,老早就醒了。 等收拾好东西,刘老三他们几个打算有的时候,不经意又看见了那边静静躺着的两个人。 刘老三看了看哥几个,其他人不明所以,“三哥,想什么呢?” 江复跟林落丝毫没有醒的迹象,刘老三犹豫着开口:“你们几个看这两人,要不咱们带上他们?” 有人不乐意:“三哥,这样带着他们也是累赘,昨晚给他们用了最好的伤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刘老三叹气:“我本来想着看他们造化,可是真要是这么不管他们,实在是心里过不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就带上他们,他们昏迷着,也不用咱们怎么管。” 刘老三心中本也有一结,他有一妹妹,当初看上了一个小子,也是他父母不同意,她妹子就跳了崖。如今看到江复跟林落,以为他们是跳崖殉情,想到当初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妹妹,也是觉得江复跟林落可怜,就想着帮帮他们,把他们带到东翊去,好歹能活着不是。 那人愤愤地叹口气:“三哥可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 刘老三不说话了,心里仍然想带上这两人,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能帮就帮了,可是要真有人不乐意,他也没办法。 气氛就这么僵着,后来也是那人看刘老三的面子:“三哥,你说带上就带上吧。” 刘老三高兴了,“哎”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得答应,咱们不能做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不是?” 那人道:“三哥咱可提前说好了,我看的是你的面子,要帮人的也是你,要是到时候他们醒了耍什么公子哥儿大小姐的脾气,我可不伺候他们。” 刘老三连连点头:“放心吧,我来管,我来管。” 刘老三明白这十几个人的脾气,就是嘴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在外漂泊惯了,都明白活着不容易,刘老三喊了两人帮忙把江复跟林落小心地抬到了车上,十几个人带着货物慢慢地朝东翊国行去。 江复路上昏昏沉沉睁开了几次眼,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等刘老三他们的商队到了东翊,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意识,而林落一直没有醒。 第一百六十章 旦夕祸福难预料(10) 江复睁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处于什么情况,一低头,意识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林落,蓦然一松手。 确定两人还活着的一瞬间,江复说不出来的庆幸。 定了定了心神,发现林落没醒,又伸手把人抱在了怀里。把人揽住了,心里才微微踏实了,抬起头打量着周围,不是山崖底下,看起来是被人救了。 “有人吗?”江复用腿踢了踢桌子,发出声响引人注意。 刘老三在院儿里树荫下坐着,听着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了:“小兄弟,你可算是醒了。” 江复打量了一眼刘老三,看着不像是奸恶之人,才微微放了心,问道:“是大哥救了我二人性命?” 刘老三笑道:“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也是你二人造化大,已经请了大夫给这位姑娘看了,过不久应该也会醒了。” 江复点点头,“谢谢大哥了,敢问大哥怎么称呼?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刘老三摇摇头:“人都喊我刘老三,你们也跟着这么叫就是了,至于报答就算了,你跟这位姑娘好好的就行了。” 江复低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林落,不由浮起一抹笑,“那就谢谢刘三哥了。” 刘老三给江复倒了一碗水,“你要是真想谢,就听我一句劝,你们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怎么也不能再存了死志。我擅自拿主意把你们从芒山带到了东翊,你跟你心上人可以在这儿先住着。” 心上人。江复一愣,才知刘老三误会了,竟以为他们是殉情的眷侣。江复一想,自己可不就是殉情么? “这里是……东翊国?”江复才想起刚才刘老三说的话。 刘老三点点头,“我知你们是南昭人,你们伤好了,再说回去也不迟。” 刘老三觉得,既然这两人都存了死志,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能在东翊做一世夫妻也未尝不可。 江复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干脆让刘老三这么误解着,刘老三性子好,江复也就多说了会儿。 等刘老三出去了,江复认真的看着林落,脸上的污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安安静静地睡着,江复不由地伸手替她撩了撩头发。 “林落啊林落,下次可不许这么吓我了。” 天知道江复看着林落掉下去是什么心情,脑子一下子就空了,就看见林落笑着对他说:江复,我其实挺舍不得你…挺舍不得你… 江复害怕了,怕的不得了,一想到以后看不见她,就心慌的无所适从。他的女孩儿说舍不得他,那他就随她去了吧,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还在他的视线内。 江复想到这里笑了,他们还都活着,尤其是她还活着,真好啊。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大概真的不会理解。 江复低头,轻轻用唇在林落额头上碰了碰,磨了磨,又轻轻分离。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触碰结束,江复目光久久地凝在林落的额头上,抿了抿唇,又往下看她的眼睛,长翘的睫毛,小巧的琼鼻,然后是…粉嫩如樱花初开的双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1) 真是要命! 江复屏住呼吸,犹如受了蛊惑,慢慢地朝林落凑过去,心跳如擂鼓。 由于太过专注,他没有注意到林落的睫毛颤了颤,两人离得越来越近,他甚至感受到他的鼻息轻轻的打在她脸上的热意。 就在双唇要贴上去的前一瞬,林落轻轻睁开了眼睛。 江复:“……” 目光交错,江复觉得无地自容,简直就像个登徒子被人当场抓包,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了羞臊的绯红。 林落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复猛然退开了脸,然而没用,此时他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江复一手揽着林落的腰,一手还扶着林落的后脑勺,怎么看都是个要趁机轻薄于人的姿势。 江复咳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林落,从床上跳了下来,不知道是该跪还是该站。 “公主,我们被一个叫刘老三的经商人救了,他从芒山把我们带了回来,现在在东翊国。据刘老三说他是在一个天然的水帘洞发现的我们,就出手救了我们,没敢动您的衣服,已经请了女大夫给您看过伤势,您背后的伤势不重,多休养几天就好。您已经昏迷了差不多七日,我们现在在他的家中,等您强势好些我们再回南昭…” 江复语速非常快,林落觉得可以给他配段儿山东快板,等江复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林落忍无可忍,却提不起太大的力气,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江复…” 江复闭嘴了,身体绷得僵直,仿佛是等着林落发落的罪囚。谁让他见色起意,意图趁林落没醒偷香窃玉呢?轻薄公主,够死十回了。 江复目光躲闪,“公主,您…” 林落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声音略有些哑道:“我饿了。” 江复如蒙大赦,胡乱地对林落点了点头:“公主,我去给您从厨房端碗粥来。” 江复也是糊涂了,林落昏迷了那么久才醒,怎么可能不饿呢? 白粥端了过来,林落试着抬了抬手,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林落突然看着江复手里端的那碗粥,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哦。 看了看恭恭敬敬端着粥的江复,林落想笑,这会儿这么怂,刚才轻薄她的色胆去哪儿了? “江复,喂我。” 林落最终决定躺着不动只张嘴,她是公主啊,江复宠她是应该的,哼。 林傲娇如此想着,开口发了话。江复一愣,下意识看向林落的粉唇,他来喂她? 江复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了林落的唇边,眼睛里不由地带了一丝期待看着她。 林落翻了个白眼,以为逛动物园呢,投喂的还挺期待? 虽是这么嫌弃着,林落也是真饿了,张嘴把勺子含在了嘴里。粉色的唇瓣与瓷白的汤勺碰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别样的视觉冲击,江复看了一眼,别开了眼睛。 不知怎的,如今江复看林落,脑子里都是邪念,连林落喝口粥,江复都觉得是勾引。 幸亏林落是不知道江复想的什么,不然非得呛着不可。 一碗粥下肚,林落觉得舒服多了,低头看了看衣服,一想到这衣服她穿了七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2) 林落上上下下打量了江复一通,看得江复心里只发毛,直觉告诉他,方才他偷亲这事儿过不去。还能怎么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公主,我…” 江复刚来口,就被林落打断了,“你先别说话,你的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落记得江复之前被老虎咬了,后来跳崖应该又拉扯了伤口,应该挺严重的。 江复道:“这儿的刘老三给我用过药了,请过大夫了,已经没什么大碍。” 其实还是有点儿疼的,不过江复不可能在林落面前喊疼,何况现在林落春风拂面的关心让他受宠若惊,惊慌失措。 正在江复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落伸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钗子,现在她身上值钱的也就这点儿东西了,早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儿,她一定插足了簪子,带足了银票。 林落把簪子递给江复,“你去集市帮我买几件换洗的衣服吧。” 江复拿着簪子犹豫:“公主,我并不知你的衣服尺寸…” 林落斜了江复一眼,“抱都抱过了,还不知道?” 江复脸红了,转头出门差点儿撞门框上,林落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记得给你自己也买一套换洗的。” 这语气,真像是妻子对临出门的丈夫说的,江复心一跳,抓着林落的发簪出门了。 林落吃了粥,身上有了力气,穿上鞋下了床,因为刘老三刚从南昭回来,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刘老三就是出门采购去了,但是别的没有,水与柴倒是有。 林落就盘算着烧些热水洗洗澡,昏迷了七天没洗澡,林落觉得要疯了。 木柴挺难烧的,林落往锅倒了满满一锅水,点了半天没点着火,反被熏出了两行泪。 林落叹口气,认命地继续捣鼓,得亏一穿越就是公主,不然说不定还真得饿死。眼下沦落成这般境界,林落还跟个烧热水杠上了。 等终于把柴火点着了,林落还挺有成就感,一根一根地烧着柴,林落不由地往南边去望,也不知道父皇他们怎么样了,自己出事他们肯定挺着急的吧。然而林落也清楚,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落烧开了水,提了热水到里间,兑上凉水舒舒服服地泡了进去。 江复站在当铺,没有拿出林落的发簪,而是珍而重之地收进了怀里,又从腰间扯下了自己常年佩戴的玉佩,放下柜子上。 “掌柜的,死当。” 当铺里分活当和死当,活当是有人一时周转不开银子,找个值钱的东西和当铺换些银子,过几天周转过来了就赎回来了,所以价钱低些。死当是确定东西不会再赎回来了,相当于直接以一种价格卖给当铺了,价格相对高点儿。 但是也只是相对,所有生意里,当铺是最坑人的,来当铺的都是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的,掌柜的自然可了劲儿贬低东西。 掌柜的看了一眼江复手心里上好的羊脂美玉,眼睛一亮,面上却不显,用貌似很不屑一顾的声音说了声:“一百两。”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3) 当初几千两打造的上好的羊脂白玉在当铺老板那里竟直接被贬成了一百两,江复也不是当冤大头的人。若是不懂行情的可能会这么卖了,但江复转身要走,这玉又不是非要卖给当铺不可。 当铺掌柜的习惯了压价,他知道那是个好东西,但是估计也就千儿百八两的,不会想到一块玉佩是几千两雪花纹银,所以说了个一百两。没想到江复转身便走,掌柜的一拍脑袋:糊涂了!这别的他压价就压了,除了当铺也无处可去,可是这珠宝玉器一类的东西,除了当铺,玉器行里也是好去处。 “哎哎哎,客官留步啊。是我眼拙是我眼拙,您要对价钱不满意,咱们好商量,好商量的。您看五百两如何?”掌柜的从高的遮了半拉脸的柜台后面出来,一见赔笑道。 江复笑了,掂了掂玉佩:“五百两?掌柜的,你可知我这玉佩当初花了多少银子打造的?” 掌柜的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哪有求人典当东西还如此趾高气昂的,莫不是真是个绝世的宝贝。 掌柜的想到此对江复态度又好了许多:“公子,您看看能不能再让我仔细开开眼?” 江复倒是无所谓这个,明珠暗不暗投的不重要,够林落跟他两人这段时间生活便是。 掌柜的双手把玉佩捧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才明白这位客人的底气是什么。这玉佩通身无瑕不说,仔细看里面还有流光闪烁,捧在手里微微有些暖意,上面的雕刻也是名家大作,丝毫没有影响原玉的美感,反而相得益彰。 玉是绝世的玉,掌柜的恭恭敬敬把玉还给了江复,方才还想宰一波客来着,现在却什么心思都没了,一百两对当铺来说就是大生意了,但是明显江复是个懂行情的,要是真掏几千两去收这玉,不说值不值,这他也没那么银子给人家啊。何况收了之后哪个会买,就这当收藏品吗? 掌柜的想到此连连摆手,“公子啊,请恕小店本小利薄,当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从这玉也能看出来您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您要是实在有难处,您还是当点儿别的,您这非富即贵的,小东西也够您周转了。” 做生意的关键就是一张巧嘴,掌柜的这一番话可谓是非常中听。然而江复皱了皱眉:“玉佩当不掉?” 他身上没什么饰物,除了玉佩就剩林落给他的发簪可以当了,可他舍不得把她的东西当出去。 掌柜的摆手:“实在是当不起啊。” 这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插进了二人的谈话:“这位公子,这玉佩是好东西,我家主子一眼便相中了,公子既然是要当,倒不如卖给我家主子。” 江复去看,只见一顶精致的小轿停在当铺斜门口的街上,轿子里的人带着面纱,看上去是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头发梳了起来,应当是个有钱人家的妇人。 江复往这边看,那妇人也掀起了轿帘,朝江复点头示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4) 江复将玉佩递给了丫鬟,丫鬟接了过去,递给了轿子内的妇人。玉是有灵性的物件儿,讲究个缘分。妇人接过玉佩正反看了看,又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只觉得喜欢。 “这位小公子,我有心买你的玉,不知是否能割爱?”妇人有礼地问道。 江复道:“本来就是要当掉的东西,夫人喜欢也是缘分。” 妇人把玩着玉,问道:“这么好的玉,公子当真就不要了?” “一时困窘,这些不过身外之物。” 明明说着困窘,夫人观江复却丝毫不见苦相,自带一身贵气,怕不是个市井中的贵人? 妇人如此想着,心里也是真喜欢这玉,一拿到手里就不舍得松:“我的确喜欢,公子既然缺银钱,您看着价格,两千两如何?” 两千两?当铺掌柜倒吸一口冷死,真真是绝世的宝物,他这种小当铺是万万肖想不得的。 江复点头,玉佩再是宝物,也得有人慧眼识珠,江复拱了拱手,对那妇人道:“多谢夫人慷慨了。” 妇人笑了:“有什么慷慨不慷慨的,这玉佩可不止这个价钱,说起来我还占了便宜。碧萝,你去拿着我的凭据和信物去钱庄取两千两银票和碎银来。” 动辄就取两千两,眼前的妇人必定非富即贵,不过这与江复无关,他只需要有银子给林落买衣服就好。 妇人把轿子停在了路边,对江复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江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碧萝揣着银票回来了,递给了江复:“公子,请您清点。” 江复接过了银票,道:“不必了,我相信夫人的为人。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妇人点点头:“公子请便。” 等江复走了,妇人放下了轿帘,去叫丫鬟:“碧萝,我们回去吧。” 碧萝“哎”了一声,“王妃,咱们是回府吗?” 妇人点点头,“回去吧。” 碧萝又多了一句嘴:“王妃这玉挑的真好,拿去送给大王爷做生辰礼物,王爷一定高兴…” 妇人没有答话,马车哒哒地走远了。 东翊国现在住在京城里的有三位王爷,大王爷,三王爷和最小的十一王爷。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王爷的王妃叶氏,这次出来也是因为大王爷生辰将近,叶氏出来给大王爷挑件儿东西做生辰礼。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叶王妃也是没打算花心思,送一个体面的礼物也就罢了,没成想遇到了合眼的,叶王妃心情不错地回府了。 再说江复,站在各种各样的女式成衣面前,想起林落的那一句“抱都抱过了,还不知道”就不由红了耳尖。 “公子,这位公子?是来给您妻子买裙裳吧?您看看这几件怎么样?”成衣店掌柜的见江复站在那儿出神,抱出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裙裳,出言招呼道。 妻子… 这个词在江复耳朵根儿里绕了又绕,然后痒到了心里。 “嗯,给我妻子买。”江复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偷偷把她称为自己的妻子,这样的小幸福江复心里也觉得开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5) 林落泡在浴桶里,热水已经续了三次,眼神渐渐迷茫,没错,林落非常迷茫。 谁能告诉她江复为什么还不回来,迷路了吗?林落觉得自己都要泡得胖了一圈儿了,敲门声终于响起。 “公主,我回来了。”江复出必告,反必面。 林落简直如蒙大赦,从水里伸出胳膊拿发簪打落了门锁,话说她投壶不准撬锁还挺准的哈… “进来吧。”林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江复犹豫了,听声音林落是在洗澡,他进去… 江复想起之前在闽县等林落沐浴出来,那已经用尽了他平生自制力,如今林落竟然让他进去,怕是要了他的命。 江复表面上看上去再彬彬有礼谦谦公子,碰上林落也只想耍流氓。问为什么?江复也是个男人,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人首先是动物,然后才是人,尤其是面对的人是林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江复?“林落没听到江复的回应,以为他走了,又喊了一声。 就听见江复带着调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主,真让我进去?” 林落听着江复的语调,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碰到撩人这件事林落能认输?林落轻笑一声,用手撩了撩水,“你不进来,怎么给我送衣服?” 林落的声线本就生的华丽,平时说话已然勾人,此时又添了故意的味道,配合着水声,对站在门外的江复来说真是煎熬了。 江复轻轻推开了门,左侧设了一个屏风,自然不可能让江复真的看到什么,屏风外面有一个小几,江复只需要把衣服放在上面就好。 莫道不销魂,花看半开,酒醉微醺,屏风后面佳人影影绰绰,只依稀看见长发如瀑,就分外勾人。江复脚下的步子微乱,看了看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公主,您要哪一件,藕粉色,碧玉色,还是鹅黄色,天青色?” 林落:“………” 江复到底买了几件? 这也不能怪江复,江复买衣服时,成衣店掌柜推荐的几件衣裙,江复都觉得林落穿上好看,干脆都买了。 “随便。”林落的回答简单至极。 江复给自己也买了一套换洗的,看了看自己的那套也是天青色,问林落:“公主,天青色可好?” 林落点头:“嗯,放着吧,出去关上门。” 虽是隔着屏风,然而林落现在可是一丝不挂,江复还打算长谈不成,衣服送到了,林落就开始赶人。 江复声音带了笑,这是终于不好意思了? 江复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林落从屋里出来了,头发随意地散着,穿着刚才江复送进去的天青色裙裳,没了金银俗物的点缀,显得愈发飘渺如仙,宛在水一方。 林落开口先笑:“你的眼光不错啊。” 林落原地转了一个圈儿,衣角翩跹成花,江复眼睛里漾起笑意:“公主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林落笑眯眯地点头:“这话我爱听。厨房还有热水,你也去沐浴一下。” 江复刚要点头,又意识到不对:“公主,你自己烧的热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6) 林落点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堂堂公主,自己跑到厨房去烧水,还问他有什么问题? “公主,能把你的手伸出来吗?”江复皱了皱眉,看着林落。 林落不明所以,伸出了手。 “手心!” 江复语气有点儿凶,林落一愣,反了反手掌,一脸懵的看着江复。 江复低头一看,果然,林落手心里已经起了水泡,原本白皙可爱的手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自己不心疼吗?”江复声音有点儿严厉。 林落确实没感觉到,也不怎么疼,江复的后半句没有说我,你自己不心疼,我心疼啊。 林落没吭声,江复一股子气堵在胸口:“你要做什么不能等我回来吗?你那手是做粗活的手吗?手弄成这样,受罪的是谁?” 林落本来被熊了还有点儿不乐意,听到这儿噗嗤一声乐了:“你的手就是做粗活的手吗?” 江复道:“我跟你不一样。” 林落吊儿郎当:“有什么不一样,这么爱管我,你喜欢我啊?” 江复哑口无言,半晌别过了脸,“我去洗澡了。” 竟是落荒而逃,林落在后面笑,听得前面的江复又加快了步子。 江复快速走了到了厨房,看着半锅热水,想到是林落烧的,也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 江复去洗澡了,林落拉了把椅子坐外面晒太阳,边晒太阳边想人。 想江复,想他傻兮兮地把手伸进猛虎嘴里,不要命地跟着自己跳了悬崖,害羞腼腆地趁她没醒偷亲她,以及刚才因为一点儿小伤生气着急的模样。 林落笑了,笑了半天自己才发觉,她笑了吗?那就是喜欢了,林落也不知何时确定,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如江复这般让她想起来便是笑意,这般…心动。 江复泡在热水里,想林落刚才那一句,这么爱管我,你喜欢我啊? 可不是喜欢你么,偏又无法说出口,只能任由相思熬心。 还是想见她,江复快速清理了一下,穿上同样的天青色长袍,走了出去。 林落见江复的穿着,眯了眯眼,“情侣装啊?” 江复听不明白,“什么?” 林落软趴趴地躺在大椅子上,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江复依言走了过去,因为林落是躺着的,江复微微弯了腰。 林落笑道:“我说情侣装啊,喜欢的人穿相似的衣服,外人一看便是眷侣。” 江复一窘,情侣装啊,原来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穿了吗? “公主莫要胡说,于您闺誉有损。”江复一本正经。 林落散漫地应了一声,突然伸手勾住了江复的脖子,抬头就亲了上去! 两唇相碰,江复只觉得柔软的不可思议,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林落趁机加深这个吻,灵巧的小舌直勾去了江复半条命一般。 江复终于反应了过来,林落她…方才还在说着什么闺誉有损,这会儿明知他与林落双唇纠缠不清,软玉温香却是怎么也推不开的,江复完全沉浸在这个吻里,只觉半身骨头已经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7) 林落轻笑一声,退开了双唇,嘴角弯弯地对江复道:“江复,嘴硬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复眉眼含春,还有些意犹未尽,此时听林落这么问,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 “公主,您都明白?”江复看着林落,问道。 林落点头:“你喜欢本公主这事儿不是人尽皆知吗?” 江复道:“我只是没想到这其中也包括你。” 林落“哼”了一声,“本公主难道不算人?” 林落就是那种为了怼人特别能豁的出去的,江复听她连自己都骂,哭笑不得:“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落不搭理他,江复又道:“公主,我能抱你吗?” 林落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走开走开,烦死人了。” 江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伸手把人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了大椅子上,这样一来,林落就变成了趴在江复身上。 林落本来想起来,然后发现还挺舒服,就乖乖趴在江复胸口不动了,如同一只大猫咪。 江复笑了,伸手把玩林落的头发,慢慢说道:“公主,你说的对,嘴硬真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的,公主既然已经发现了,那我承认就是,我江复啊,喜欢你,很喜欢…” 林落没抬头,只“嗯”了一声,江复可能觉得自己的真情流露林落就这么冷淡有点儿亏,低头又亲了上去。 “唔…” 林落猝不及防被偷袭,拿眼睛瞪着江复,江复眼角带笑,遮住了林落如同星子的眼眸,然后,细致地去感受双唇厮磨的火热。 不知过了多久,林落捂着已经充血的双唇恨恨地踢了江复一脚,骂道:“刁民!” 江复笑了,眼角眉梢皆是愉悦,“下次我轻点儿。” 去外面添置东西的刘老三回来了,看见院里依偎的两人,识趣儿地去了厨房。 饭桌上,林落举起了酒杯,“这一杯我敬刘三哥,多谢刘三哥救了我二人性命。” 刘老三笑道:“你们二人醒来就好,说什么谢不谢,丫头啊,就算再喜欢这小子,以后可不许做傻事了。” 林落没听懂刘老三所谓,扭头去看江复,江复但笑不语,林落见刘老三仰头喝了酒,也糊里糊涂喝了。 “刘三哥,我哪里做了傻事?”林落秉承不懂就问的好习惯,江复笑意一僵,伸手给林落夹菜意图打断林落的问题:“林落,尝尝这个鱼,挑了刺的。” 林落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低头吃鱼,刘老三见状哈哈一笑:“江兄弟,你还说林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倒看着你对林姑娘体贴入微呢?” 用情至深?命都不要了?林落正吃着鱼,听刘老三这么说,抬起头去看江复。 江复:“……” “咳,林落,你再尝尝这个虾。”江复继续往林落碗里夹菜。林落这次自然不能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搭理江复,饶有兴致地去问刘老三:“刘三哥,他是怎么跟你说我们俩的事儿的?” 江复朝刘老三使眼色,意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惜刘老三没看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8) 林落又给刘老三倒了杯酒:“来,三哥喝酒,您仔细与我说说。” 刘老三接过了酒,好奇:“怎么?你们的事儿还要问我?莫不是并非江复兄弟说的那么回事?” 任是谁知道自己被骗了心情也不会好,林落笑着对刘老三道:“哪儿能呢?我这不是摔下来碰着脑子忘了吗?既然江复跟您说过,我就当故事听了。” 听林落这么说,刘老三这才喝了一口酒,笑道:“江复与我说啊,林姑娘你对他一见钟情,后来认识了以后就走哪儿跟哪儿,平时老爱拈酸吃醋,后来你们俩的事儿家里知道了,双方父母不同意,你还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前几天江兄弟打猎不小心掉下了悬崖,你跟着就跳了下来,可不就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么?” 江复是真的跟刘老三说的吗?是。 江复一脸尴尬,林落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看了一眼江复,意有所指道:“原来我这么死缠烂打,皮厚脸壮啊?” 刘老三摇摇头,不同意道:“哎,林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你对江复兄弟那是真动了感情,我就欣赏你这种烈性女子,就是别动不动就跳崖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老三妹子的死,大概永远是刘老三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儿,如今见到林落,就好像看见了当年跳崖殉情的他妹妹。在他看来,林落能跟江复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林落:“……” 她还能怎么说?默默背下深情人设。 吃完午饭,因为刘老三还有帐在外面,这个小院子就剩了林落与江复两人。 林落二郎腿一翘,那眼睛斜看江复,咿呀开腔:“江郎~” 江复差点儿摔地上:“公主怎么还学了戏子语调?” 倒不是不好听,就是太勾人,这般拖了长长的尾音儿,听来简直带了钩子一般。 林落依旧不正经:“江郎可是嫌弃我了,枉我对你情深似海,死缠烂打这么久才打动了你郎心似铁呢…” 江复叹了口气,认真道:“公主可能答应我,别对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 林落“呦”了一声:“是是是,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得连命都不要了呢。” 江复看着林落:“公主不喜欢我么?” “切,矫情。” 江复垂下眼睑,没说话,明知道他二人已经有亲密之举,却总想听她亲口说。江复抬头看了看眯着眼睛假寐的林落,大约,是他贪心了吧。 林落应是不明白,江复为何对刘老三那般说辞。死缠烂打的是他,拈酸吃醋的是他,奋不顾身的也是他,他那般喜欢她,以至于刘老三误会时毫不犹豫就承认了。他想让刘老三相信,她也曾对他情深似海,如他一样。 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江复回屋取了个毯子,给邻居盖上,长臂一揽,连人带毯子抱在了怀里。 林落半睁开眼睛,轻笑:“江复,别闹,我想睡会儿。” 吃饱了,晒着太阳就觉得身上乏,闭着眼睛就想睡着。 江复低头亲了亲林落的额头,“睡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9) 林落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在床上躺着,想来时江复把她抱进来的,林落拍了拍脑门儿,江复胳膊上还有伤呢。 很多事情林落不喜欢说,这点儿跟江复很像,只是该心疼还是要心疼的。 “江复?江复?” 林落喊了两声,没人应,推开江复的房门,瞧见江复正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熟了。 林落蹑手蹑脚走到江复床边,江复闭着眼睛躺着,呼吸均匀,林落欣赏了会儿江复的睡颜,目光落在了江复的胳膊上。 要不,脱了看看? 林落有点儿纠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感觉自己行为好变态啊…可是,江复这人又什么都不说,不看看她不放心。毕竟,这也算是为自己受的伤,自己这么不管不顾也太没良心了。 最终林落拍板决定,看就看吧,反正……早晚的事儿不是。 林落轻轻掀开了被子,就看见了江复的…胸膛。 林落伸手戳了戳,有点硬,因为睡觉的缘故,里衣已经微微敞开,林落把衣服往那边扒了扒,江复左肩头露了出来,林落低头看了一眼,心道江复身材不错,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扒扒扒。 实在忍不下去的江复:“……” “公主,您当我是死人吗?”林落正认真的检(为)查(所)伤(欲)势(为),江复悠悠的声音响起,吓得半跪在床上的林落差点栽下去。 江复伸手捞住了林落的腰,撑着坐了起来,轻笑道:“公主还想看哪儿?” 林落也没觉得多尴尬,理直气壮:“本公主是来看看你的胳膊,你知不知道好歹啊。” 话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但是:“公主,我伤的是右胳膊。” 林落看了看左半身已经袒露无遗的江复,这下真的尴尬了:“是吗?我说怎么找了半天没找着…” 江复只笑着看林落,也不说话。 林落瞪他:“笑什么笑,我真的是来看你伤势的,你爱信不信!” 江复笑了:“我信,那公主还要看吗?” 林落目光在江复身上留连了一下,而后果断摇头:“你以为我稀罕看,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大白天成何体统?” 江复笑着摇了摇头:“难道公主这般闯入男子卧房就有体统?” 林落“哼”了一声:“怎么?不乐意啊?不乐意本公主去看别人去,你试试他们会不会乐意本公主参观他们的卧房?”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和采花贼没什么区别。江复想,幸亏林落是女儿身,若他为女来她为男,林落定是个负心汉。 江复这么想着又觉得好笑,轻轻敲了敲林落的脑门儿:“讨债精!” 林落看着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的江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江复,你的胳膊真的好了吗?” 江复勾起唇角,林落啊林落,哪儿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偏偏,他还吃这一套,觉得林落的行为举止暖到了他心里。 “不疼了。” “真的?”林落看着江复,不太相信地问。 江复伸手拈住了右肩的衣角,“不然,公主再看看?” “流氓!”林落笑骂。 第一百七十章 明珠流落到天涯(10) 今夜月色很美。 只可惜星星有些稀少,略显得天空有些黑沉,林落看着远处暗色的天空眨巴着眼。 “公主,困了就去睡吧。”虽是嘴里这么说着,确实将怀里的人又揽的紧了些。 困是不可能困的,林落可是睡了足足一下午,江复也睡了挺久,所以晚饭以后才被林落拉着爬到了房顶看星星。虽然天空并无星星,只有一轮孤月。 江复怀里的林落忽然支愣起了脑袋:“江复,看,有烟花!” 此时的烟花还是初级的烟花,不过夜空确实在它的点缀下多了一丝绚烂。 江复点点头:“很好看。” 刘老三从厨房收拾完出来院里一看:“呦,两位怎么跑房顶上去了?” 林落笑道:“这里视野挺好。” 刘老三笑了,这位林姑娘性子真是活泼,本以为江公子是个稳重的,没想到其他事是稳重,就是碰到林姑娘,宠的没底线,什么都由着林姑娘的性子。话说江公子对林姑娘这么好,也不枉林姑娘一片情深。 刘老三明显是被江复的故事洗脑了,刘老三道:“今日啊,是我们东翊的大王爷过生辰,所以热闹了些,林姑娘想看烟火就看吧,只是看一会儿就回屋吧,夜风寒凉。” 刘老三这是真把林落当妹妹疼了,林落“哎”一声,应下了。 大王爷府此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不止放了个烟花那么简单,堂堂王爷过生辰,又是四十整寿,大操大办是必须的。 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可谓是大排筵宴,席间觥筹交错,大王爷携叶王妃笑意盈盈地站在席间朝来宾敬酒。 无非也就是些客套话,然后就是送礼,大王爷身份尊贵,宾客们送的礼自然也不能随意,各个出手阔绰,生怕自己掉了价。 等最后,叶王妃拿出了盒子,笑道:“妾身在这里恭祝王爷福寿安康,这是一点薄礼,还望王爷莫要嫌弃。” 大王爷笑道:“你我夫妻,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 说着不在意虚礼,其实就是相敬如宾,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也无。叶王妃不知道的是,大王爷不要孩子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帝位。 东翊国的老皇帝已经将近七十,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老规矩立嫡立长,东翊唯一的嫡系毛皇后所出的十二皇子早就魂归西天,大王爷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可是老皇帝一直不太喜欢他,他若早早地要了儿子,只怕老皇帝直接越过他去,传给了皇长孙。虽是传给自己儿子,大王爷也不愿意,左右帝位要紧,他那几个兄弟也没而已,他再等等也无妨。等到了皇帝,想要几个儿子没有,只不过到时候还是不是年老珠黄的叶王妃做皇后,就不好说了。 叶王妃见大王爷接过了玉,跟着笑道:“王爷不打开看看?” 众目睽睽之下,大王爷自然表现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来,大王爷点点头:“既然王妃这么说了,那本王就打开看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1) 盒子设计的很精致,只是没有几个人会关注这些,大王爷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羊脂白玉佩。 等看清了盒子里的玉,大王爷当即脸色大变,手一滑差点儿把盒子丢出去。怎么会是这个?大王爷猛然抬头看向叶王妃,叶王妃是离大王爷最近的人,清楚地看到了大王爷的脸色变化,不明所以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这玉佩,妾身瞧着倒是挺喜欢,传闻玉有灵,讨个吉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妃说她,又说玉有灵,大王爷听着就像是叶王妃在暗示什么一般。 大王爷“啪”地一声合上了盒子,部分宾客好奇地往这边看过了,大王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强扯出了一丝笑:“谢谢王妃,本王…很喜欢。不知王妃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块玉?” 叶王妃笑道:“说来也是凑巧,本来妾身准备的是另一件礼物,今 天出去偶然看见了这块玉佩,是一个少年人走投无路要当给当铺的,妾身实在喜欢,又觉得挺有寓意。就买来把这个作为王爷的生辰礼了。临时决定,王爷不会怪妾身吧?” 大王爷半晌才道:“王妃有心了。” 直到宾客散尽,大王爷宴席上的醉意才被凉风吹透,低头看着玉佩,二十年前旧事就这么不经意被扯起。 老皇帝,原本生养了十二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毛皇后所出,那是正儿八经的嫡出皇子,将来时名正言顺的太子。老皇帝也是老来得子,对十二皇子宠爱的不得了,让上面十一个兄长都慌了神。最慌的就是大王爷,那时候,他还是刚刚弱冠的大皇子,老皇帝向器重他这个长子,然而自从十二皇子出生以后老皇帝对他的态度就淡了。这本不过人之常情,大皇子那时候已经成年,老皇帝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襁褓之中的小儿子身上。不仅十二皇子颇得圣宠,毛皇后也跟着母凭子贵,尊荣更胜一筹,大皇子的母亲刘妃也跟着受委屈。 刘妃本是宠妃,历来不将性子柔弱的毛皇后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老皇帝最看重的是毛皇后,这就让刘妃恨得牙痒痒,整日里咒骂毛皇后和襁褓中的十二皇子。 骂的多了,大皇子听着也烦,那日老皇帝下令十二皇子满月礼上封为太子,到宫里见着刘妃,刘妃又在骂:“都去死吧,皇后和她生的贱种都去死,都下地狱才好呢!” 一句话引得大皇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如果毛皇后和十二弟死了,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大皇子被这个念头惊的心肝一颤,渐渐又红了眼,不就是一妇一孺吗?死了也就死了,谁让皇后女子挡了他的路呢。历朝历代皇位之争,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他怕什么?他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年仅二十岁的大皇子与门客秘密筹谋了几天几夜,将屠刀伸向了毛皇后和十二皇子,一个是他嫡母,一个是他幼弟。 第一百七十二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2) 当年当天,十二皇子满月宴,毛皇后抱着十二皇子笑如春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娇儿。 就在老皇帝被懵懂幼儿逗得龙心大悦就要开金口封太子时,人群中忽然掀起一阵动乱,老皇帝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直直地一把长刀直冲老皇帝命门而去。 “有刺客!护驾!护驾!”所人都往老皇帝那边靠拢,是想求个护驾之功,还是真为老皇帝着想,不好说。刺客最终被拿下,毕竟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要是真让老皇帝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他们也不用活了。 刺客被押着跪在老皇帝面前,老皇帝不能白白担惊受怕一场啊,抓完刺客总要审一审,万一还有同伙呢? “说!你是谁派来行刺的?!”老皇帝发了火,十二皇子的满月宴上竟然发生行刺这种事,好好的喜事儿都被一个小贼搅和了,能不生气吗? 刺客没有回答昭武帝的问题,而是目光转向了抱着孩子的毛皇后:“阿容…” 老皇帝一惊,这刺客怎么会张口就能叫出皇后的闺名?老皇帝怀疑的目光在毛皇后和十二皇子身上打量。 毛皇后皱了皱眉:“我并不认识你。” 刺客不可置信地看着毛皇后:“阿容,是我啊,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 老皇帝没吭声,毛皇后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刺客,认真道:“我的确不认识你,你谋害皇上,是死罪。” 毛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柔,只觉得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刺客掩面痛哭:“你竟不认识我了?做皇后真的就比得上你我二人相濡以沫的十时光吗?” 一个刺客,对着当今国母说相濡以沫,众人哗然,莫不是皇后与这刺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毛皇后面色微变,任是世间哪一个女子谈及名节也不会淡定,毛皇后语气微怒:“本宫并不认识你,你为何非要诬陷本宫名节?” 刺客笑了:“好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是!阿容,你当真不认我?你不认没关系,孩子呢?你忍心让他一辈子不知道亲爹是谁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老皇帝大怒,厉声质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毛皇后性子再软乎好欺负,也不容许受这样的莫须有污蔑,她看着眼前要害她的刺客,“你说本宫与你有关系,可有什么证据?” 刺客定定地看着毛皇后,忽然大笑道:“罢了,你既然是如此无情的女子,我又何须为你隐瞒?” 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方…肚兜,女子的贴身之物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就来,毛皇后羞愤欲死。 老皇帝看了一眼绣着金凤的肚兜,除了皇后还有谁敢用? “哼!皇后,这可是你的东西?!”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儿子满月宴当天出现妻子跟别人有奸情这样的事儿,何况皇帝? 毛皇后哑口无言,此时再蠢也明白过来,她这是被人给害了。 老皇帝见毛皇后不说话,火冒三丈,一巴掌扇了过去,“不要脸的贱人!” 毛皇后摇头:“不,不!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可是有谁相信呢,就算是被冤枉的,毛皇后身上这盆脏水也洗不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3) 后来呢? 毛皇后被大怒之下的老皇帝打入了监牢,没有处死她。 不是念及什么旧情,只是毛皇后的母家毛老元帅还在外征战,此时还不能杀毛皇后。然而毛皇后却是个看似温柔实则刚烈的女子,当晚就自尽于监牢之中,至于被一同打入监牢的十二皇子,不见了。 夜风冷得让大王爷周身打了个寒颤,这块玉佩,正是当年老皇帝亲手放到十二皇子襁褓里的玉佩。 故事很俗套,却恶毒而真实,后来大王爷夜夜盗汗,只跟斩草未能除根。 “你终是回来了啊,我的十二弟…” 大王爷捏着玉佩盒子,缓缓走进了王妃的房中,“王妃,歇下了吗?” 叶王妃诧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王爷来了吗?” 大王爷“嗯”了一声,缓缓推开了门,叶王妃迎接出来,脸上还有些欣喜。 大王爷伸手揽过大王妃:“这些年,忽视你了。” 大王妃抬起头:“王爷何出此言?” 大王爷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今天送的玉佩本王非常喜欢,这会儿就想来看看你。” 大王妃笑了:“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王爷反而见外了?妾身自然不如那些年轻漂亮的姬妾能让王爷顺心。” 大王爷道:“怎么?恨本王?” 叶王妃莫名其妙:“你我本夫妻,妾身怎么会恨王爷呢?” 叶王妃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不认为妻妾成群有什么不对,骨子里的思想让她认为,丈夫是天,只要大王爷愿意就好。 大王爷拍了拍叶王妃的肩膀,“本王只是随便问问,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叶王妃越发奇怪了:“大王爷早在这里睡?” 大王爷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夜色渐深,叶王妃已经睡熟了,大王爷却异常清醒。 站在权利高处的人,有几个疑心病不重的?今日叶王妃所作所为,言行举止,让大王爷越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 从这个玉佩可以看出来,十二皇子已经会到东翊了,这让做贼心虚的大王爷怎么可能坐的住? 月光透过窗子站在地上,大王爷缓缓抬起手,放在了熟睡中的叶王妃的脖子上。 叶王妃的脖子很纤细,以至于大王爷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扼住她的咽喉。叶王妃丝毫没有感受到生命的威胁,大概也是想不到她以之为天的丈夫会对她下杀手。 大王爷最终没把人掐死,不是顾念什么夫妻情分,而是觉得这样的方式似乎不太干净,容易留下痕迹。 天光大亮,叶王妃起来看见大王爷还在旁边躺着,疑惑地把人叫醒了,“王爷?起身上朝了。” 大王爷醒过来,动了动脖子,起身倒了一杯茶,自己仰头喝了,又命人添了,给叶王妃也倒了一杯:“王妃喝水吗?” 叶王妃端过茶水,略微不满地看着大王爷:“王爷怎么喝隔夜的茶,不然这杯王爷来喝?” 大王爷笑着摇摇头:“喝都喝了,已经不渴了,王妃你喝吧。” 叶王妃这才端喝了,大王爷看着叶王妃把茶水喝了,才起身走出了屋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4) 碧萝见大王爷出来了,才进去伺候叶王妃洗漱,然而屋内,叶王妃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王妃,来人呐!王妃…殁了!”碧萝手中的脸盆儿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扭头就往外找刚出门的大王爷。 大王爷才听到一般,神色大变,疾步走回屋内,抱着叶王妃痛哭,仿佛真的为叶王妃的离去肝肠寸断。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大王爷边哭边道。 碧萝看了看叶王妃的状态,脸色青紫,跪倒在地:“王爷,王妃这是中了毒,有人害王妃啊,请王爷为王妃作主申冤啊!” 大王爷伸手抚上叶王妃发青的脸:“来人,去请仵作!” 叶王妃的突然暴毙震动了整个东翊京城,老皇帝在宫里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如今老皇帝苍老地厉害,已经没有那么多心里去管这些事儿了,只派了人送了不少东西,嘱咐大办丧事,莫失了体面。 老皇帝不关心这个是大王爷预料之中的,仵作来了之后看了叶王妃的尸体,震惊道:“怎么会?!” 大王爷抹了把眼泪:“仵作可看明白了,我王妃是因何突然暴毙?” 仵作拱手,严肃道:“王爷,王妃应该是碰了剧毒。” “剧毒?” 仵作点点头:“这种毒极其霸道,已经被禁了,王妃怎么会碰到这种东西?” 大王爷看向绿萝:“碧萝,你来说,王妃这几天有跟什么人接触?” 碧萝摇摇头:“王爷,王妃这几天根本在府里没出去,就今日在街上碰见了那位当玉佩的公子,花了两千两买了他的玉佩。” 大王爷吩咐下人,“去把我书房的玉佩拿过来。” 玉佩被小心翼翼地呈了上来,下人手直哆嗦,生怕碰了这要命的玩意儿。 仵作带了手套,伸手接过了玉佩,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毒,墨鸦。这块玉佩是放在墨鸦里泡过的,剧毒无比,王妃应该是因为喜欢把玩玉佩而中毒身亡。” 大王爷听完仵作的分析后大怒:“给本王找!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害王妃的奸贼给本王找出来!” 京城百姓刚刚接受叶王妃暴毙的事实,就又听说叶王妃其实是被人毒害了,现在大王爷正满京城拿贼人呢。 “这大王爷对王妃可真不错。”百姓看着贴的到处都是的通缉令,如此道。 其他人也点头:“是啊,听说大王爷知道叶王妃去了之后哭的可伤心了,也算是对妻一往情深的好男儿啊。” 而此时,正被老百姓交口称赞的大王爷正看着满府的白绫百幡,面无表情,哪里是他人口中伤心欲绝的大王爷? 他的这双手上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已经记不清了,权贵的,清官的,奸臣的,无辜百姓的,从二十岁那年开始,他就成了一个刽子手,把他成为太子,未来成为皇上的绊脚石都送入了黄泉。就在不久前,他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妻子来栽赃给自己的十二皇弟。 大王爷笑起来,看着远处天空自言自语道:“十二皇弟,二十年不见,这份见面礼不知你可喜欢?” 第一百七十五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5) 林落想家了。 身在异乡,才知乡愁如酒。东翊虽好,却不及南昭能牵动她的心,说起来林落不过在南昭生活了不到一年,就舍不得离开了。 “江复,我们回家吧。”林落看着南方的天空,父皇一定担心坏了。 江复把人抱过来,没说话,轻轻“嗯”了一声。 林落坐在他怀里扭头,笑道:“怎么?不舍得?” 江复道:“哪里不一样,只是这里,能与你在一起。” 吾心安处是吾乡,比起南昭,江复更喜欢只有他们二人的这里,这里是哪里,无所谓,重点在于只有他与她。回京城,还有个周桐川呢,还有昭武帝呢,他与她之间,就隔的远了。 林落趴在他肩头蹭了蹭:“可是我想回去。” 软绵绵的声音,是在撒娇。江复立马心软了,第一次听她撒娇,是在点状元的金殿上,江复听她拖长了语调儿跟昭武帝撒娇,就觉得谁能受的住这个,怕是她说什么昭武帝都会答应的吧。可是林落没跟旁人撒过娇,除了昭武帝,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睿智冷静的端华公主,后来相熟,林落也只是偶尔在他们几个面前放松姿态,却是再也没有听过她撒娇。 林落很会撒娇,是在昭武帝那儿练出来的,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发现很多事情撒撒娇昭武帝就会答应,就越用越顺手了。当人把一个人作为依赖时,就不自觉的撒娇了。 江复偷偷欢喜,怕是林落自己也没注意到吧? “公主,我想听你唤我江郎。”江复趁机提要求。昨天林落以调笑的口吻这么喊他,他就觉得好听,今天,他想听她认真喊一次。 林落果断摇头:“不要,太矫情了!” 有些人表面上娇娇软软,其实内心是个汉子,昨天是故意逗他,今天林落可喊不出口。 江复企图要挟林落:“那不如我们不回南昭了,就呆在这里好了。” 林落瞪他:“你是觉得本公主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自己回南昭吗?” 江复:“……” 还真有这个可能! 江复哑口无言,有些挫败地看着林落,林落又道:“何况你一口一个公主,我还觉得生疏呢?连李承谦他们都喊我名字,周桐川喊我落落,唯独你一直公主公主。” 提到周桐川,江复不乐意了:“公主能不能不提他?” 天知道江复明里暗里吃过多少周桐川的醋,想到什么鬼的青梅竹马,江复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 林落用手指戳了戳江复的胸口:“怎么?吃醋了?你活该,谁让你是个怂包呢。” 林落想起秋猎那天晚上林落又是主动撩他又是拿周桐川刺激他都没让他说出什么来就觉得江复真的好怂啊。 江复知道林落说的是什么,“当时以为你喜欢周桐川。我想,怂就怂点儿吧,什么都不说,好歹还能做朋友。” 江复也是陷入了死胡同,当时林落越说他他越觉得林落其实是喜欢周桐川的,自己都快卑微到骨子里患得患失了,哪里敢去想林落是对他动了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6) “那你以为我喜欢周桐川,还跟着傻不愣登地跳下来干嘛?”林落想想当时自己就看着江复跳下来,骂他一句都来不及,心里十分震动。 江复道:“就是觉得,这世间没有你该怎么办啊,要是真就看不到你了,还不如跟你跳下去,投胎转世的时候我跟着你,下辈子你得是我的。” 林落摇摇头:“江复,你就是个疯子。” 哪儿有什么投胎转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林落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窝太浅了,差点儿落下泪来。 江复点点头:“疯子就疯子吧,现在我们不是都活着吗?喊我江郎,我想听。” 江复对于称呼这个问题念念不忘,也是看林落快哭了,转移转移注意力。 林落扭过身子抱住江复的脖子,轻轻唤道:“江郎。” 江郎没有回答,这个时候,江郎只想一亲芳泽。 林落笑着去躲,不打算老老实实地让江复得逞。也没真想躲,就是闹呗,天知道林落有多喜欢和江复这样亲昵。 “别闹。”江复笑着,低头慢慢亲吻笑成一团的林落。 饭桌上,林落跟刘老三提出要回南昭的事儿,刘老三也不好反对,只是语气有些为难:“你们要回去只怕是有些困难。” 林落知道他什么意思,东翊国跟南昭国关系并不好,具体因为什么交恶也说不上来了,无非也就是利益,林落他们没有户籍证明,只怕难出玉山关的盘查。 林落只能道:“我们终是要回去的,刘三哥能不能给我们想想办法。” 刘老三道:“你们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躺在马车里过来的,要回去只怕还要借助商队,我有一朋友,姓赵,估计最近要去南昭再跑一趟生意,到时候我跟他说一声,你们可以跟着他的商队回去。” 国家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即使明面上有仇,也不会真正断绝贸易往来,两国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像刘老三这种在两国做生意的商人,一般跟把守国关的士兵们都是老熟脸儿,花几个过路钱就过去了。 听刘老三说可以过去,林落喜道:“如此就谢谢刘三哥了,你对我二人的恩情我二人铭感五内,有朝一日定结草衔环。” 刘老三摆了摆手:“其实我更愿意你们留在这儿,得是什么父母才把你们二人逼得寻了死,在这里不说别的,好歹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江小兄弟随便找个活计就能养活林姑娘你,日子虽然清贫,你们确实能白头偕老的。” 江复听着刘老三的描述,忽然生出了一种渴望,耕田织布,把酒桑麻。江复看向林落,又泄了气,她一定是要回去的,她的父皇还在那儿,自己这是乱想什么呢。 刘老三看了看两人,相处了不过两三日,还有点儿舍不得:“要是你们父母还是不同意,你们就等着我再去南昭的时候,把你们还带到东翊来,你们就在这里生活。” 林落知道刘老三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7) 既然已经打定了注意要走,一路上还是要买些应用之物的。他们来的时候是刘老三从芒山走的近路,回去正儿八经的商队走大路估计要走上一个月。左右林落也无事,江复要出门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去了。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东翊国与南昭国的风俗略有不同,有许多南昭没有的特产,林落饶有兴趣地左看右看,江复都怕她被人群挤丢了。 “公主,拉着我的手。”江复想了想,还是拉着林落这个好奇宝宝比较保险一些。 看着江复伸过来的手,林落抬起头朝江复一笑,把手递了上去。事实证明江复低估了林落作为一个女人对逛街的热情,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并没有走多远,林落的手里已经抱满了吃的。 江复:“……” 算了,胖点儿也好。 江复与林落两人逛的开心,并不知道现在大街小巷已经到处都是江复的通缉令了。 江复与林落迎面走过来一队官兵,两人都没有在意,为首的看看江复,又低头看了看画,喊住了两人:“站住!” 江复和林落脚步没停,大街上这么多人,这么喊谁搭理他? 为首的官兵挥了挥手,“先把人拦起来。” 江复和林落看着团团围住自己的一群官兵一脸茫然,认错人了吧? 官兵头目把画递给旁边的人看了看:“是他吗?” 旁边的人反复对比了以后点点头:“应该是他没错。” 头目看着江复,问道:“我问你,你昨日是否把一块玉佩卖给了叶王妃?” 江复脑子快速反应,原来昨日里买他玉佩的是叶王妃,也难怪。不过,银货两讫,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有人当街抓人?还没等江复回答,林落就张口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们并没有当过玉佩。” 江复:“……” 他还真当过玉佩怎么办? 头目岂会听林落说不是就不是了,“是不是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自然会放了你。” 江复看了看官兵的人数,预测着如果动手的话能成功逃脱的几率有多大。 看了林落一眼,林落对他点点头,这几个人收拾起来绰绰有余。江复笑了,林落懂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江复率先动起了手,林落紧随其后。这群官兵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大街上跟他们动手,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大街上乱作一团,江复跟林落在一群人之间游刃有余,正差不多可以脱身的时候,头目忽然看见了远处一群人抬着轿子往这边走过来,顿时脸色一喜。 “十一王爷,能否借几个人手?”头目朝着轿子恭恭敬敬地喊道。 来人正是东翊国的十一王爷,此时是刚从宫里出来,被这一群人挡了路。 “前面是谁啊?”十一王爷的声音有点儿不耐烦。 侍从回道:“王爷,前面是大理寺捉拿嫌犯,与嫌犯打在一起了,人手不够,请咱们搭把手,你看…” 十一王爷摇摇头:“谁要去管闲事?绕路绕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8) 风吹开轿帘,十一王爷瞥见林落的身影,眼前一亮:“那个女子也是嫌犯?” 侍从摇摇头:“回王爷,他们要抓的只有那男子。” 十一王爷当即改变主意:“你们去,帮府衙个忙。” 侍从心知肚明,王爷哪里是要帮忙,分明是又看上了人家女娇娥。 心里这么想,十一王爷的命令却不敢不听,十一王爷这人好色又讲排场,哪一回出来都是带着几十个侍从。十一王爷下令拿人,一时之间让府衙这边儿反败为胜,江复和林落逐渐有点儿招架不过来。 江复和林落再厉害,也到底落了下风,一是因为赤手空拳,而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脖子上被一群府抵上了明晃晃的长枪。 林落:“……”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到底哪儿来一群神经病? 十一王爷从马车上下来了:“你们东西退开点儿,别抢了人娇滴滴的姑娘。” 娇滴滴?这姑娘刚才动手可是一点儿不含糊,哪里娇滴滴了? 府衙心里这么想,张口确实千恩万谢:“今日多谢王爷相助了啊,下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十一王爷没搭理他,目光想林落投去,这一看不要紧,世上竟真有如此标致漂亮的女子,一双柳眉弯又秀,扑簌簌杏核眼水波流,悬丹鼻子樱桃口,十一王爷眼都看直了。 江复侧身挡住了林落,对十一王爷喝道:“眼睛往哪儿看呢?” 江复被莫名其妙当嫌犯已经很憋屈了,这个人还用不怀好意地目光打量着林落,是找死吗? 侍从也忍不住惊叹了一下林落的容貌,看了看目光移不动的十一王爷,轻咳了两声提醒十一王爷注意点儿。 十一王爷这才清了清嗓子,“你们可以把嫌犯带走了。” 府衙点点头:“谢谢王爷,押走!” 府衙当差的押着江复和林落两人要走,十一王爷开口道:“谁让你把两个人都带走了?” 府衙知道十一王爷的意思,只是:“王爷,这两位是犯了案子,自然是要带走的。” 十一王爷一脚踹上了不长眼色的府衙:“本王再问你,这位姑娘哪里犯了案,你们要带走男的就赶紧带走,不然就都留下来吧!” 府衙挨了一脚,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随十一王爷去吧,这女子入了十一王爷的眼估计也好不了。 林落这会儿才得了空挡,偷偷问江复:“真是你当的玉佩?” 江复苦笑道:“我也不明白,你先在外面等我,我尽快脱身。” 林落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麻烦,当个东西还把自己弄到牢里去了。” 江复也很无奈,现在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你先回南昭?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林落哼了一声,“可以个鬼,你没看到这个十一王爷嘛,麻烦死了,不管你了。” 江复伸手抓住林落的手腕,“离他远点儿。” 这个十一王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江复怎么可能放心林落离他太近。 第一百七十九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9) 十一王爷看着江复跟林落还在姿态亲昵地说话,心头一阵火起,对府衙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别耽误本王的正事儿。” 所谓正事儿,就是想上前跟林落搭讪。府衙连连点头:“这就走,这就走…” 江复被押着带走了,临走前扭头看见林落对着十一王爷笑靥如花。 江复:“……” 十一王爷竟然有点儿怂,眼前这女子太美了,竟让他这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有些踟蹰不前,甚至有种看她一眼就无地自容的感觉,女子,美到极致,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林落看着十一王爷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个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草包。 眼下林落是回不去了,然而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江复就被丢进了大牢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落看了看十一王爷,朝他嫣然一笑,“你就是十一王爷?向你打听点儿事儿?” 十一王爷都看痴了,“美…姑娘有礼,本王正是十一王爷,姓齐名明义,字守安,今日一见姑娘惊为天人,不知姑娘…姑娘芳名?” 十一王爷以前调戏良家妇女可没有这么自报家门彬彬有礼的,实在是林落太漂亮,十一王爷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说话那叫一个颠三倒四。 十一王爷磕磕巴巴说完了,暗暗骂自己没出息,面对这么俊俏的美人儿,竟然紧张了。 林落皱眉:“还是个结巴?” 十一王爷更慌了,忙于解释:“不…不是,我…本王怎么可能…可能结巴呢?” 林落:“……” 要不还是换个人问吧,这可能是个傻子。 十一王爷暗自拧了自己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才镇定了下来:“姑娘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结巴,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不知道,在下也一定让人给姑娘四处打听问个明白。” 林落下巴往远处抬了抬,一群人押着江复还没有走远:“那个人,我哥哥,今天在街上莫名一群人要来拿他,十一王爷可明白为什么?” 十一王爷又紧张起来了:“那个是姑娘…兄长?” 林落点头,面不改色地撒谎:“你以为呢?” 他以为? 十一王爷看着江复跟林落很亲近,以为是相好的,正准备暗中运作把人弄死呢。不过那人既然是这姑娘的兄长,不仅不能弄死,还要客气着点儿。 “没…原来是姑娘兄长,在下刚才多有失敬,姑娘放心,回头一定请人好好关照令兄,不让人受了委屈。”十一王爷言笑晏晏。 “那就谢谢了。” 可能是因为出于对美人的宽容心,十一王爷没觉得林落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林落也没觉得,她在南昭身份高到令人仰望,虽没有盛气凌人但是也没对谁卑躬屈膝过。十一王爷是王爷,林落还是一国唯一嫡公主呢,真算起来,林落还比十一王爷尊贵些。两个说话的人没觉得,旁边的一干侍从却忍不住嘀咕,这个女子这么大胆,王爷怎么还容让着她,王爷何曾对人这么客气过? 第一百八十章 身世牵连冤枉债(10) “所以,叶王妃是因为那块玉佩上有毒,中毒身亡?”林落轻啜着茶水,慢悠悠地问道。 十一王爷殷勤地伺候着:“是啊,今日早朝我大皇兄把这事儿提到了早朝上,父皇命令大理寺彻查我大皇嫂的死因…姑娘,您尝尝这个糕点。” 说着,把精致的糕点往林落跟前儿推了推,一脸笑容。 林落捏起一个尝了尝,继续问道:“确定是玉佩的缘故?” 十一王爷点点头:“仵作和太医都去验了,玉佩上可是有剧毒。话说,姑娘兄长与我大皇嫂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性命呢?” 林落瞪他:“你也知道无冤无仇,江…我哥哥自然是被冤枉的。” 林落想了想,又问:“大王爷跟叶王妃关系怎么样?” 十一王爷毫不犹豫:“当然好啊,一直相敬如宾的。” 相敬如宾?这还真不一定是个好词儿。 林落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要怪就怪江复倒霉,没有听她的直接把簪子当了,非要当什么玉佩,这下好了,被人坑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有人存了心要害江复,无论是簪子还是玉佩都能弄出个名堂来的。林落不知道的是,要真是簪子,就没事儿了,问题就出在玉佩上。这也是林落想不明白的点儿,他们二人在东翊可是无冤无仇,谁会无缘无故来陷害他们呢? “你大皇嫂什么时候出殡?能带我去看看吗?”林落问十一王爷。 十一王爷挺为难:“我去是没问题,可是你…只有王妃才能跟着我去…” 林落翻了个白眼,踹了一脚桌子:“齐明义,我给你脸了?” 十一王爷齐明义:“……” 秒怂。 本以为找了个美人儿,没想到找了个祖宗。十一王爷打死也想不到,把人带到王府里以后,方才还笑靥如花温温柔柔的美人儿,直接动手教训了他一顿。偏偏王府里那么多护卫奈何不得,不是打不过,实在是…十一王爷舍不得动手,这么好看一张脸,万一碰着就可惜了,于是就造成了林落如此嚣张。 十一王爷跟林落客气,林落绝对是顺杆儿往上爬,两下就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落看着十一王爷委屈的脸,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毕竟齐明义虽然帮了府衙,可是也没对他们做什么,虽然是个草包,但是人还挺善良。 总结一句,就是老实人。 想到这儿,林落对他笑了笑:“齐明义啊,你好好帮我忙,你这个朋友,我就交了。” 十一王爷还能怎么说,平时他也就是狐假虎威仗着自己身份多纳几个妾,头一回碰到不买账的啊。偏偏人还长的漂亮,十一王爷叹了口气,只能点了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落想了想,“现在也没什么,到时候叶王妃出殡的时候我扮成侍女跟过去就行了,你这几天找人关照关照我哥,送点儿好吃的,最重要的是别让人把他弄死了。” 这事情来得莫名其妙,江复在牢狱里生命安全还真不好说,林落把这几件事儿交给齐明义之后,安心地回客房睡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1) 黑夜,江复安坐在牢狱之中,烛火微弱,映着他略有着恍惚的脸,不显狼狈,让人看来依旧是一副矜贵的模样。 想到今天白天林落跟那个十一王爷说说笑笑的样子,江复叹了口气,还是要想办法弄明白事情之后早点儿出去啊。 牢房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江复动了动耳朵,扬声问道:“不知何人深夜造访?恕在下有失远迎了。” 早就料到有人会来,江复一直在等。 来人听到江复的声音,脚步先是一顿,又笑道:“看来是让你久等了。” 来人渐渐露出身形,四十岁左右,没有多显老气,蓄了胡须,看上去一派老实忠厚的模样。 江复看着来人,问道:“阁下所为何事?” 来人道:“有个姑娘让我来看看你。” 江复眸子动了动,姑娘?第一反应就是林落,他脑海里似乎也就这一个姑娘。 然而江复只犹豫了一瞬,笑了:“阁下这个谎未免太拙劣了。” 此人来的太过怪异,张嘴就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迷惑他,然而江复不是傻子。 来人轻声“哦”了一声,“不相信?” 江复摇头:“不信。” 在不知道任何状况的情况下,江复心态静如止水,一副道貌岸然忽悠人的样子。 江复相不相信似乎不重要,来人倒是有兴趣跟江复闲聊的样子:“我听说你叫江复。” 江复道:“阁下都把人抓来了,怎么?发现抓错了?” 江复绝对嘴毒应该是跟林落学的,近墨者黑。 中年男子道:“如果你是羊脂白玉的主人,那就没抓错,纵然你再巧舌如簧,终究得死。” 江复抬眼直视对方的眼睛:“阁下是堂堂大王爷,自然不在乎我草芥之人的性命。” 对方一愣,“你知道我是谁?” 江复点头:“猜的。我听说大王爷死了王妃,闻见引魂香的味儿了。” 来人虽然一身俭素,脚上的鞋却忘了换,暴露他尊贵不凡的身份。再加上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点的引魂香,细枝末节就可以联系起来了。 大王爷惊叹于江复的观察力敏锐,“那你为何要害我王妃?” 江复笑道:“阁下不必急于栽赃嫁祸,我心里尚有疑问,你杀了自己王妃就为嫁祸我,我可是刨了你家祖坟?” 男子突然笑起来:“呵呵,你既然看出来了我王妃死因,又何必跟我装糊涂,我们俩可是一家祖坟。” 一家祖坟?江复皱了皱眉,大王爷这是来认亲戚? 江复笑了:“大王爷有十个兄弟还不够么?” 这话江复是无心,听在大王爷耳朵里却是别有意味:“我本来是有十一个弟弟,最小的小十二…” 大王爷看了江复一眼,接着才道:“死了。” “皇家儿夭折很正常。”多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哪个皇宫里没有点儿秘辛呢? 大王爷目光阴冷:“是啊,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江复,江复…你是回来复仇么?” 大王爷看着江复,唤了一声:“十二弟,你是回来复仇的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2) 江复听这话终于觉得不对,有仔细打量了一眼大王爷的长相,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终于成形。 十二弟…皇宫人命多夭折…江复… 江复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大王爷当年没少做亏心事儿吧?” 大王爷依旧笑着,原本忠厚老实的模样的多了狡黠,一瞬间与江复很像很像。 “不唤我声大哥?” 江复抬起眼:“如果我说你认错人了呢?” 大王爷看向江复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一顾:“认错就认错了,谁让你带着那块羊脂玉佩呢?” 江复明白了,原来问题是出在那块玉佩,更令他心惊的是,那块玉佩是他一直不离身的,所以大王爷说的可能就是真的。 江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落,如果他真的是劳什子十二皇子,他们两人想要在一起怕是难了。 身世之谜才揭开一角,江复内心就充满了抗拒。 不过眼下… “大王爷这是来来灭口?”大王爷可是没少跟他说秘辛,就真的断定自己一定会死在他手上吗? 大王爷很坦诚:“你本不该活着,十二弟,当年你就该死了,现在又何必回来?” 江复垂下眼眸:“那大王爷猜猜,我回来干什么?” 大王爷抬头看着江复,绝对不对劲,“你打算干什么?” 江复微微一笑:“大王爷以为,我会孤身一人闯入东翊?你猜,我有没有百万雄兵?” 大王爷突然隔着栏杆朝江复出去,江复反应很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笑道:“看来大王爷养尊处优惯了,身手不太好。” 大王爷色变,朝外面喊:“来人呐,快来人!” 江复松了手,觉得没意思,大王爷更工于心计,身手方面太差,没意思。江复又不能真的把大王爷弄死,何况大王爷口中说出的信息,他需要消化消化。 几个狱卒听见声响跑过来:“大王爷,怎么了?” 大王爷动了动手腕,觉得生疼生疼的,要不是现在要江复的命名不正言不顺,他定要把江复千刀万剐了。 要不了命不代表不可以让江复吃点儿皮肉之苦,大王爷恶狠狠地吩咐狱卒:“给我打!皮鞭子伺候着他!” 说完,大王爷转身走了,几位狱卒听了吩咐,正要准备鞭子,另一位狱卒端着酒菜过来了:“几位哥哥,且慢,且慢。” 几个狱卒扭头,不满意地瞪着他:“王五,你多管什么闲事,我们这可是听大王爷吩咐。” 这位叫王五的赔了笑脸,给几位狱卒塞了点儿银子:“我知道,知道,只是我也是跟各位一样,收了人银子,都是拿钱办事儿,这点儿钱就当兄弟请几位喝酒了如何?” 几位狱卒掂量了掂量银子的重量,心里一喜,老话儿说得好,钱能通神,两边都给了银子,自然是站钱多的这边儿。 几位狱卒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随意,今晚你王五值班,哥几个儿,咱出去喝酒去?” 王五点点头:“哎是是是,几位哥哥玩的痛快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3) 王五隔着栏杆问江复:“这位公子,没事儿吧?” 江复不是不是好歹的人,王五对他释放善意,他也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王五很坦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子不必客气。” “受谁所托?”江复明白是林落的意思,但是林落跟他一样,怕就怕是那个十一王爷。 “小的是受十一王爷所托,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的讲。”王五笑道。 王五心想,眼前这位也不知是什么人物,让两个王爷都为之侧目。 江复心里却是堵的厉害,怕什么来什么,那位十一王爷明显就是对林落欲图不轨,她还敢跟十一王爷提要求。 江复又想起大王爷方才似是而非的话,问王五:“当今皇上可是有十二个儿子?” 王五摇头:“只有十一个,托小人关照您的就是十一王爷了。” 江复道:“那十二皇子呢?” 王五张口表道:“当然是…” 王五也没想到江复竟然诈他,话未出口,自知失言,神态有些慌了,朝着江复作了一揖:“公子饿了吧?我去看看给您弄点儿吃的来。” “站住!”江复喊住了他。 王五扭过头,垮着脸,“公子,这是要命的事情,说不得说不得…” 江复道:“心知肚明的事儿怎么能算秘辛?十二皇子,最后死了吧?” 王五见江复这么说了,只能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小人受人所托呢,说也就说了,也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五同江复说了他所知道的,从毛皇后当中被揭穿与侍卫偷情开始,毛皇后锒铛入狱,小皇子被毛皇后紧紧地护在了怀里,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但凡有人提一句把小皇子分开收押,毛皇后就用淬了恨得血红双眼瞪这人。 “你们敢动我儿一根毫毛,我必血溅冤牢狱,死了也要化成厉鬼,闹得你们所有人家宅不宁!” 毛皇后的话令人发怵,狱长没有再下令强制把她和小皇子分开了。也是,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要是离了母亲,定然是活不成的。 毛皇后在牢狱里呆了七天,自己不怎么吃东西,只细细喂养着小皇子,七天之后,不是毛皇后走了,而是毛皇后死在了监牢里,而十二皇子,不知所踪。 “所以十二皇子可能没死?”江复静静地听完了王五的讲述,心脏某一处有些揪疼,心里的猜测越发真实可信,或许,他真的就是毛皇后用命换生的十二皇子。 王五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有义士相助呢,毕竟毛皇后之事…” 王五想了想没有说话,就算毛皇后之事多有蹊跷,毛皇后也已经声名狼藉地去了,谁也不会想着替她辩解一句。 江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改变,他以江家老三的身份活了二十年,如果不是误打误撞来了东翊,当了羊脂玉佩引大王爷注意,江复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江复心里不免有点儿乱。他原来是东翊的十二王爷吗?江复对于这个身份,只有浓浓的抗拒和不适应。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4) “姑娘,想什么呢?”十一王爷笑意盈盈地站在林落面前,问道。 十一王爷一直叫她姑娘姑娘的,不是因为客气,是因为林落就没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不是因为多烦他,林落本来是想说的,可是一想回不了家还见不了江复心里就烦的慌,其他人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就这样十一王爷只能跟个丫鬟似的喊姑娘了。 林落抬头去看十一王爷,想到了一个人,安仲盛。这位王爷和安仲盛还挺像,都是傻乎乎没什么心眼的样子。 林落能想什么,想昭武帝,想她的情郎,只是这些都是不能跟十一王爷说的,于是林落开始了日常套话。 “齐明义,来跟我讲讲你大皇兄大皇嫂。”林落表示,对十一王爷套话根本不需要设扣儿,他自己坐着自言自语都能把话秃噜出来。 十一王爷这几天在林落讨了不少没趣儿,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偏偏就爱往林落这院儿跑。 十一王爷边喝水边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对大皇兄两夫妇这么感兴趣,不就是你那哥哥吗?放心,我让人打点着呢。” 林落听十一王爷这么说,也就放心了,耳朵里就听得进去一些十一王爷的念叨了。大概是齐明义身份的缘故,许多人都是捧着惯着,其他兄弟们岁数又差得远了些,十一王爷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一开始他是起了染指林落的心思没错,现在却把林落当成姑奶奶,就乐意黏着她跟她唠嗑。 林落也是无聊,就听着十一王爷嘚吧嘚吧说个不停:“…本王可是父皇老来得子,按理本王还有个十二弟,可惜他没有享福的命,所以本王成了最小的,父皇最疼我。” 这话不是假的,东翊国老皇帝从毛皇后之事后,就把舐犊情深转向了相比之下最小的十一儿子,林落悠悠怼了一句:“该不会是你为了独享你父皇宠爱把你十二弟抱着扔了吧?” 十一王爷都不知道林落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怎么可能?!本王当时才一岁!一岁!” 一岁的小孩儿能把弟弟抱着扔了?就算能,十一王爷也不会这么做的,那可是自己亲手足。 林落看着炸毛的十一王爷,笑道:“我就随口问问,你看你着急的?所以你十二弟是生病了吗?” 十一王爷安静下来,摇摇头:“本王不知道啊,有人说他丢了,有人说他死了。” 毛皇后的事儿怎么说都是老皇帝脸上不光彩,谁也不敢跑到十一王爷面前说你父皇方年怎么被绿的云云。 所以十一王爷并不太清楚当年的事委,就是听人偶然提起过,当时他就在想,他十二弟要是还在,就能跟他一起玩儿了,其他兄弟都比他大挺多,玩儿不到一起去。只是后来长大了,这个想法就淡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就跟林落说起了这个。 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那样的身份,可真是挺惨的。 林落“哦”了一声,对于皇家这种事儿不是很感兴趣,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跳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5) 十一王爷在小别院跟林落喝了一下午的茶,直到林落觉得胃里有点儿难受了,才把十一王爷撵走了。 十一王爷回了前院正准备传晚膳,小厮递过来一张纸条儿:“王爷,牢房那边儿递过来的。” 牢房里也就姑娘那位“兄长”了,十一王爷接了纸条儿,上面就四个字儿:离她远点。 十一王爷不明所以,没看明白又递给小厮看:“这位是什么意思?” 小厮看了一眼纸条儿:“大概…是兄长担心妹妹吧…” 能不担心吗?就普通人家女孩儿进了您这王府,那跟进了虎狼窝有什么区别,得亏新来的这位姑娘脾气怪了点儿,不然王府怕是又要添个妾室。 十一王爷这人平时爱酒色财气,只是也并非强抢民女的恶霸采花贼,他一般碰了人姑娘身子,回头纳妾的轿子就抬过去了,而且还得是得了姑娘愿意,所以十一王爷虽然是行为不端了些,终究没惹祸,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担心?”十一王爷听了小厮的话,不明白:“他担心什么?他自己还在牢里呢,而且本王对他妹妹好着呢。” 小厮只能点头:“王爷您说的是。” 十一王爷也觉得自己说的对,于是他走到书桌上,提起笔也回了四个字:本王偏不。 写完十一王爷将纸叠了叠:“去,给牢里送去。” 小厮:“……” 王爷,那是人家妹子,担心一下怎么了,没见您这么小心眼的。 可想而知江复看到这四个字的反应,江复看着十一王爷送来的纸条儿嘴角直抽抽,哪儿来的这个死性不改的人。 江复想了想,又从王五那要来了纸笔,往上面写了回信,托王五再送回十一王府。 十一王爷是真没想到江复那边儿还有回音儿,挺好奇地打开看,这次不是四个字,长篇大论看的十一王爷晕晕乎乎,然而除了开头的一句“十一王爷”以外,十一王爷对于这篇回信字儿都认不全,更别说看懂是什么意思了。 十一王爷沉默了,是他读书少吗?不该吧?虽然他功课没大哥五哥他们学的好,也不至于连个字儿都不认识吧? 十一王爷把信递给老管家:“你看得懂吗?” 老管家摇摇头:“奴才哪里看得懂?” 十一王爷道:“本王觉得他一定是在骂我,不就识两个字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十一王爷觉得既然是挨骂不能不骂回去,又不能直接骂街,也得像江复这样文绉绉的让人看不懂才好不跌份儿。 十一王爷是学问不高,可他手底下门客多啊,当即把一堆人聚在一起传阅,最后的结果是:看不明白。 十一王爷:“……” “一群没用的废物,本王进宫问太傅去。”十一王爷觉得糟心,人都是有对比心的,江复这么一出让他觉得他面上无光。 皇宫里的事儿老皇上知道的也快,先是骂了一顿儿子不争气,结果自己扫了一眼发现…呃… 等听小儿子说了前因后果,也有了兴趣,当即挥手把宫里最博学的太傅叫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6) 太傅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儿,须发尽白,看上去已经老的不行了,老皇上却是没有让他回乡,实在是老太傅博学多才,为东翊国尽心尽力着书立说了一辈子,皇帝不舍得。不过平时也没有什么要惊动这位古稀老人的地方,老太傅在宫里就是享清福的。 “老臣见过皇上,见过十一王爷。”老太傅艰难地弯了弯腰。 十一王爷赶紧去把老太傅搀起来:“老太傅多礼了,多礼了。” 老太傅起了身,问道:“不知皇上和王爷诏老臣何事?” 十一王爷从怀里掏出了江复给他写的回信,递给了老太傅,“您给看看。” 牢狱里的纸很糙,字迹却遒劲舒展,老太傅眯着眼睛去看,看到字迹先是心里夸了一句。 再一看内容,心道怪不得把他找来了,若非纵观博览之人,还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别说写,看都未必看的懂。 江复写的是篇陈情令,目的就是为了借十一王爷之手带到宫里让老皇帝知道。所以这篇文章必须写的除了进宫,十一王爷找不出第二个办法才行。 老太傅眯着老花眼看了一个时辰,最后抚掌而叹,“这是经世之才啊!” 老太傅的评价让老皇帝一惊,心中就起了收拢人才的念头,皇帝嘛,都这样,恨不得把所有贤才都招揽过来让他们把国家治理的妥妥当当,自己能偷闲还能落个礼贤下士,广纳贤才的好名声。 十一王爷关注点儿却是:“老太傅,您快说,这到底是不是那小子骂我的?” 老太傅才想起来光顾着斟酌品鉴字句了,忘了看内容,尴尬地咳咳一声:“容老臣再看一遍。” 这回就没用一个时辰了,老太傅看过江复写的内容,对皇帝道:“皇上,大理寺牢狱之中怕是有冤情,老臣愿意为写信的这位保本,这位公子绝对不是杀人害命之人。还请皇帝彻查叶王妃身亡一事,以使无辜之人平冤昭雪。 这可就稀奇了,老太傅做了一辈子官儿,老皇帝可是了解,这些可是没有为谁保本,这封书信就写的那么好,让老太傅赞不绝口还一口咬定这个江复是冤枉的呢? 老皇帝也有惜才之心,当即命人安排下去彻查。大王爷得了消息,觉得此事不同寻常,难道父皇发现江复的身份了? 大王爷敏感地觉得这件事情不对,“来人呐,把王妃的棺木准备准备,立即下葬!” 下人犹豫:“王爷,按规矩,王妃的尸身是要在灵堂停七天的,这…” 这才三天而已,怎么就急着把人给埋了?而且这也来不及请宾客啊,哪有办白事儿这么仓促的? 大王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下人点点头,只能听命立即去准备着找人去灵堂抬棺材。 “叶王妃今日就出殡?”林落知道这个消息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这么着急?” 皇家人历来是讲究的,叶王妃堂堂王妃,连停尸七日都不曾,越发让人觉得有猫腻。 第一百八十七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7) 十一王爷刚从宫里回来,耳朵里灌满了老太傅的谆谆教诲,什么后生可畏了,十一王爷也要见贤思齐了,偏偏老皇帝也不能说什么,十一王爷觉得脑子疼。早知道就不拿着那信进宫了,挺丢人不说,还被做了一番思想教育。 “我父皇已经命人彻查了,等几天你兄长就会出来了。”十一王爷不是很想去参加白事。 林落不知道该说十一王爷天真还是蠢,东翊皇帝只是命人彻查,江复能不能出来还是一说,林落不会把这件事的主动权交给陌生人。 “你皇嫂的白事,你不去不合适。”林落对十一王爷道。 十一王爷皱了皱眉:“大皇兄秘密发丧,肯定是不想让人打扰。” “你就没想过你大皇兄做贼心虚?”林落一针见血,没办法,时间耽误不得。 十一王爷迷茫道:“什么做贼心虚?” 林落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你父皇要彻查这件事,你大皇兄却急急忙忙把王妃下葬,这是阻挠圣意,到时候案子查不出来,你父皇会不会怪你你自己想。” 十一王爷听明白了林落的意思,有点儿急了:“林落!我拿你当好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皇兄?你不就是要查案吗?我大皇兄光明磊落,任由你查,走,我带你去大王府!” 光明磊落?齐明义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这么天真,相信什么手足情义,林落忍不住又叹气,到时候知道真相你可别哭。 十一王爷心里有气,换了素衣,带着林落就去了大王府,大王爷看见十一王爷过来脸都黑了:“十一弟,你这气势汹汹你是要做什么?” 十一王爷快步朝大王爷走过去:“大皇兄,我来送皇嫂一程。” 大王爷脸色变了变,又想起这位十一弟的品性,心说一个草包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点了点头:“你安静些,别误了你皇嫂轮回。” 十一王爷问道:“大皇兄怎么这么着急?” 大王爷面色看上去颇为伤心:“中毒的尸身不能停当太久,为兄也是迫于无奈。” 确实,中毒而死的尸体和正常死亡的尸体确实不一样,禁不住存放,十一王爷了然,偷偷给了作小侍女打扮的林落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看,合情合理。 林落往棺木那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亲自去看看遗容。十一王爷不大乐意,都这样了林落怎么还不死心呢? 林落蹬了十一王爷一眼,眼中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十一王爷只能开口:“皇兄,我能去看看皇嫂吗?” 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大王爷本不能拒绝,只是大王爷心里有鬼,老皇帝已经派人下来了,马上理案大臣就带着一堆人到王府了,大王爷哪有时间跟十一王爷耗。 大王爷斥责十一王爷道:“十一弟莫要胡闹,让你大皇嫂入土为安才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十一王爷犹豫,林落偷偷伸手,拧了他一下,十一王爷差点儿叫出来,这个林落,怎么这么大胆?十一王爷去瞪林落,林落回瞪过去。 十一王爷:“……” 怕了你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8) 十一王爷只能认命继续陪大王爷耗着:“皇兄,皇嫂生前对我极好,到现在我都不能相信这个事实。长嫂如母,不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实在心里愧疚,皇兄,您就让我见一眼,就一眼。” 大王爷眼神已经冷了,齐明义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往日愚蠢都是装出来的? 大王爷起了怀疑,却不准备答应十一王爷:“来人,钉棺。” 十一王爷能怎么办,只能闹呗。十一王爷嗷唠了一声“皇嫂!”就往棺材那边扑,大王爷气的,连忙命人去拦,一堆人听命过去拦。林落假意去劝十一王爷,实则要把场面搅乱。林落看了看棺材,暗道一声对不住了,然后伸出脚踢倒了几个花盆,扯掉了白幡,弄塌了灵棚,场面乱的一塌糊涂。 大王爷看着一塌糊涂的院子,怒声骂道:“齐明义,你混账!胡闹够了没?!” 十一王爷挺愧疚的,刚要答话,就被林落拍了一巴掌。林落嘴里喊着:“别打了,快住手……” “伤着十一王爷了!” “王爷!奴婢知道您想替王妃申冤,只是也不能在这儿闹啊!” 十一王爷被各种推搡,真正敢朝十一王爷动手的就林落一个,十一王爷看着嘴里喊着别闹了,手上脚下动作却没停林落,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正在院子里乒乒乓乓乱成一团麻的时候,老皇帝钦点的理案大臣钱大人过来了。一看这院子里的场面连声喊:“住手住手,这都是干什么?还不快跪下来接旨!” 大王爷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圣旨到了,想要毁尸灭迹是不可能了。事已至此,林落目的达到了,跟着人群蹲下了身子,没有跪,不过衣裙挡着,这看不出来。 钱大人宣完旨,大王爷硬着头皮把圣旨接了,还得说一句叩谢父皇,心里那叫个憋屈啊。 大王爷原本得知老皇帝要彻查这件事的时候,就打算把叶王妃下葬,人只要埋了,就算是父皇的命令也不能再把人挖出来,那江复就永远也翻不了身。大王爷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弄死江复,所以让老皇帝亲自下令处死自己的十二儿子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都被十一王爷搅和了,大王爷心里咬牙切齿,看向十一王爷的目光渐渐发冷。 林落随着众人起身,看了一眼大王爷,朝着十一王爷温言:“王爷,大王爷看您呢。” “啊?大皇兄有什么事吗?” 十一王爷扭过头去,大王爷脸一僵,换上了笑容:“无事,无事…” 圣旨已经宣了,大王爷也接旨了,钦差一挥手,“查吧。” 仵作小心地查看叶王妃的面色,面色已经有些青黑,看上去有点儿骇人,仵作扭头向记录的小官:“中毒,三天到四天。” 林落叹了口气,古代人死者为大,叶王妃又身份尊贵,这些仵作怕是都不敢多看,更别提检查尸体了,这样怎么能查出什么来? “喂,我们走吧?”十一王爷看着静静躺着的叶王妃,还真有点儿怵。往日里尊贵美丽的夫人如今脸色黑紫,躺在棺材里还真是有点儿吓人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9) 大王爷听到了十一王爷的嘀咕,温厚一笑,像极了爱护幼弟的长兄风范:“相信十一弟的心意你皇嫂也收到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回去吧。” 十一王爷点头,扯着林落的袖子就要走,林落没动。 “姑奶奶,您倒是走啊?”十一王爷极其无奈,拿林落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大王爷听十一王爷的称呼,一愣,笑道:“十一弟身边这个是…小丫鬟?” 林落抽了抽嘴角,蠢货,暴露了! 十一王爷也知自己怀了事儿,磕磕巴巴地道:“是…是啊,就是个小丫鬟…” 哪有堂堂王爷叫一个小丫鬟姑奶奶的?大王爷自然不信,这话拿去骗傻子,傻子都得打他一顿觉得他侮辱了人智商。 大王爷打量着作丫鬟打扮的林落,普普通通,丝毫不引人注意,大王爷仔细看才断定林落是在脸上做了改变。林落微微一笑,直视大王爷,发现了又怎么样,钦差在那边儿查着案子呢,他能拿她怎么样? 这么一对视,大王爷就知道林落不简单,真是奇了,不过一个小丫头,偏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落收回视线,走到叶王妃棺木前,微微弯了弯腰以示尊敬,死者为大,她也不能坏了规矩。只不过在旁人眼里,已经是架子大了。 林落问仵作:“敢问一句,叶王妃身上可有伤?” 仵作犹豫:“这…” 王妃千金之躯,自然是不能看的,仵作如何知道?只能含糊道:“没…没有。” “你查看了吗?”林落又问。 仵作自然是摇头:“…从王妃面容就可以看出,是中了毒不假。” “中的是何毒?” “断骨。” “有毒名断骨,杀人于无形,触之,口服皆立即毙命。”这是跟着的太医插话。 林落听是断骨,笑了,别的她不知道,恰巧她偏知道这种东西。 “钱大人也听说过这种毒吗?太医说的可对?” 钱大人点点头,他是钦差,奉旨查案,公允是必须的,自然不能忽视掉一点点的细节。 林落道:“看来?是难得的东西了?” 自然,若举世皆奇毒,那还得了,这样凶煞的毒,自然是要被禁的。 林落又道:“大人也清楚,我与我兄长初来乍到,身无分文,才会无奈将玉佩当了换钱,怎么可能会花一大笔钱去买断骨?” 林落这话倒是把钱大人问住了,确实,如果真如林落所说,他们需要典当玉佩来换钱的话买断骨害人就不合理。 大王爷道:“你自有你的理由,本王只知道,现在铁证如山,任你再巧舌如簧也是狡辩不得的。 林落看向钱大人:“大人可能给民女一个洗脱冤屈的机会?” 钱大人想了想,最终点点头:“你说吧。” 林落突然伸手,捏了捏叶王妃的手指,骨头都是粉碎的,整个人看上去软趴趴的,的确是断骨不假。 大王爷怒斥:“你大胆!我王妃岂是你能动的?!” 确实大胆,谁能想到林落会去动叶王妃的遗体,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第一百九十章 锦书难托故乡远(10) “胡闹!十一弟,本来为兄还念你是前来吊唁你皇嫂的,可是你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惊扰你皇嫂?这实在是大逆不道!现在,你带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女给我滚出这个我的王府,我还可恕你被妖女蛊惑之罪!”大王爷怒声对十一王爷道。大王爷对于两人突然插手此事非常不喜,连带着对十一王爷脸色都不好。 一见向来温厚的大皇兄发火了,十一王爷也有点儿怵,这小姑奶奶也太无法无天了。 “别惹大皇兄生气了,他心里应该挺伤心的。”十一王爷弱弱地劝道。 林落道:“那是你哥又不是我哥,我哥还在牢里呢,你哥生个气算什么?” 至于十一王爷说的大王爷伤心,虽然他演的挺像,但是还是差点儿,动没动真感情一眼就看出不同。 林落的劝说重点在钱大人身上,“大人,王妃之死因为玉佩而起,玉佩才是铁证,玉佩呢?” 钱大人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儿里不对,林落要证据,确实应该拿出玉佩来。 “大王爷,您看这…”钱大人问大王爷。 大王爷似乎怒气未消,沉了声音吩咐:“去取玉佩。” 玉佩是被用盘子托着上来的,开玩笑,那可是一碰就会死的东西,王妃还在那儿躺着呢,谁敢去碰它? 林落身手就拿起了玉佩,还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林落!” 十一王爷吓了一跳,一把把身边站着的太医推了过去:“快!快救人!” 大王爷也是一愣,这个妖女是自寻死路? 林落当然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看了一眼焦急的十一王爷,道:“没事。” “没什么事?!林落你疯了,快让太医给你看看,快点儿!你不就是要救你哥哥吗?咱不查了,回王府,本王带你去劫狱!” 也就十一王爷能这么傻不愣登光明正大的说出劫狱这种话来。偏偏,林落还有点儿感动,她跟十一王爷认识了不过几天,对他吆五喝六的没给过他一个好脸儿,这傻子还不生气。 林落将手腕递给了太医:“行啦,我真没事儿,烦请太医给我看看?” 太医也算医者仁心,伸手探上了林落的脉搏,眼神里却迷惑了。 “这…这怎么会?” 十一王爷急道:“这什么这?你倒是快说啊!” 太医又仔细把脉,才迟疑道:“这位姑娘竟然…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十一王爷差点儿踹太医一脚:“什么叫怎么会没事?哪有盼着人出事儿的?” 太医自知失言,连忙道:“王爷误会了,只是方才这位姑娘分明是碰了玉佩…难不成玉佩无毒?还是这姑娘福大命大?” 大王爷接话道:“怎么可能没毒?我王妃确确实实是中了断骨之毒,这都是太医和仵作都看过的。” 玉佩要是没毒,那江复不就可以洗脱冤屈了?大王爷怎么可能允许玉佩没毒? “许是…这妖女命大呢?” 大王爷只能如此道。 这也太牵强了,林落笑了,“大王爷着什么急呢?玉佩确实是有毒的,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1) 大王爷没说话,十一王爷上上下下打量了林落好一会儿,才松口气:“你吓死我了。” 林落转头对钱大人道:“随行可有女医?” 钱大人点点头,“有的。阿元。你出来。” 林落指了指叶王妃,“让人把王妃抬到后面,检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大王爷不悦道:“人都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十一弟,你就任由她在你皇嫂灵前胡闹?” 十一王爷撇了撇嘴:“我说话不管用…” 大王爷气的,齐明义跟这个妖女怕是串通好的吧? “查查查!本王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查不到什么来,你们通通在王妃目前给我跪三天!” 十一王爷觉得不服:“大皇兄,我们这也是…” 林落拉了拉十一王爷袖子:“行了,让女医下去查吧。” 过了约摸一刻钟,女医出来回禀,“王爷,大人,王妃身上没有伤口。” 女医查出来的结果自然不出所料,像叶王妃这种身份,身体蒙不得一丁点伤损的,所有意外受伤,无论大小,都有记录的。 “现在,让人抓只老鼠来。”林落又吩咐道。 钱大人忽然明白过来是哪儿不对劲了,因为林落太过镇定,导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老鼠?”十一王爷表情有点儿不对了,这也太… 林落瞪他:“快去。” 十一王爷想了想,决定还是听林落的,“你们,去抓只老鼠来。” 事实上,林落也嫌弃的要命,老鼠捉上来的时候,林落犹豫了好久,最后认命的拎起了老鼠尾巴。 “看清楚了。” 然后林落拎起老鼠的一只爪子按在了玉佩上,然后林落拿了一把小刀刮来了老鼠的爪子,按在了玉佩上,老鼠忽然不再挣扎了,竟然是死了! “这…这怎么回事?”在场的人不明所以。 “看明白了?断骨这种毒,只能通过伤口中毒,身体没有破损的时候,不会中毒,不会死,明白了?” 林落一口气把话说完,伸手把老鼠丢得远远的,拿帕子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隔应,为了给江复洗脱冤屈,牺牲也太大了。 钱大人恍然:“所以牢狱里的江公子是冤枉的?” “废话,我做这么多不就是向你们证明这个嘛?”因为刚刚碰了老鼠,林落有点儿暴躁。 钱大人又问:“那到底是谁害了王妃?” 林落没好气:“我怎么知道?那是你们的事,赶紧把江复放回来,我们还要回家呢?!” 钱大人哑口无言,虽然这位林姑娘语气不太好,然而说的在理,牢里的江复的确是没罪的。 “姑娘放心,本官回去一定将今日之事完完整整地禀告给皇上,还令兄一个清白。”钱大人觉得今日收获不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案情有这么大的进展,钱大人心情挺好。 十一王爷终于有机会对林落道:“姑奶奶,回去吧?本王命人去接你兄长出来。” 看了看林落,又道:“别擦了,回去用玫瑰汁子泡泡就好了。” 林落才点点头,跟着十一王爷往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2) 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终于落幕,钱大人走到大王爷面前揖了一礼:“王爷,下官就先回去了,还请王爷节哀顺变。” 大王爷点点头,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内府,钱大人觉得大王爷可能是累了,也就没在意。 今日的事往老皇帝那儿一上报,老皇帝大手一挥,让牢房那边儿把人放了。消息传到牢房,王五带着两个人去释放江复时,却发现牢房空空如也! “人呢?”王五脸上一惊。 后面有人道:“这…这是越狱吧?还往上报吗?” 王五制止了他们:“别别别,算了,就当是提前给人放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感叹,这位江公子果真是能耐人,守卫森严的牢房竟然就这么来去自如。 王五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人也放了,回去睡着吧。” 月明星稀,皇宫里的夜比寻常百姓人家要晚一些,一把年纪的老皇帝处理完公务,在太监的搀扶下回道怡神殿,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等太监替老皇帝更了衣,伺候着洗漱完了,对老皇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老皇帝点点头:“你下去吧。” 太监才退了出去,关上门,对在门外侍夜的太监道:“夜里惊醒着,好好伺候。” 那小太监点点头:“公公放心。” 且说老皇帝迷迷蒙蒙正要躺下,就看见烛光摇曳静静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来人…” 那人伸堵住了老皇帝的嘴,低声道:“安静些…” 老皇帝点点头,能只身出入皇宫大内的人,要是真想行刺,根本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老皇帝年纪大了,惜命得很,也识趣。 “你到底是谁?来朕的寝宫意欲何为?”老皇帝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来人道:“江复。” 老皇帝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趁着烛光和月色去看这人的长相,忽然觉得跟自己年轻时颇有几分肖像。 江复也看到了老皇帝的长相,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我在昨日,借十一王爷上表过一封陈情书,皇上可还记得?” 老皇帝想起来了:“是你啊,朕不是已经命人将你放了吗?你又来这里做甚?” “我来确定一件事情。”江复道了声得罪,拉过老皇帝的手,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小桌上的水碗里。 老皇帝还没来得及痛呼,江复又割了自己的手指头,将血也滴在了水碗里。 水碗里的两滴血在水里打转儿,最终慢慢靠近,直到完全融在一起! “这!这…”老皇帝看着水碗里的血珠声音都在颤抖。 而做完这一系列的江复,全程面无表情,江复伸手端起水碗泼在了地上,站起身来,对震惊中的老皇帝说了一句:“皇上歇着吧。” 然后起身,转身就要走,仿佛来皇宫只是为了滴两滴血,至于结果,丝毫不重要一般。然后眼下这情况,清晰地告诉老皇帝,眼前这个人,是他儿子,是他的皇子,他怎么可能让江复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3) “十二?你是十二?”老皇帝颤抖着声音问江复,江复没理他,脚下步子没停。 老皇帝哀道:“我的儿!你且等等。” 江复停了下来,道:“皇上,你可以当今晚什么都发生,你也从未又什么十二皇子,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夭折了。” 老皇帝也是想不到,多年以后他的儿子会站在他面前,一口一个皇上,语气中充满了疏离,连叫他一声父皇都不肯。 老皇帝因为心急咳嗽起来:“咳咳咳…朕是你父皇!” 老皇帝还没因为十二儿子的出现而高兴,就被江复这忤逆的态度气得不行。 血已经融在了一起,就代表着江复是他实打实的血脉,当年之事,自然烟消云散。无论老皇帝对江复是出于愧疚喜欢也好,心里有疙瘩不喜欢也罢,皇室血脉,都不能流落在外。 然而江复并没有觉得突如其来的血统有什么高贵,他来,只是证实一下心里的猜测,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江复都不能以这样的态度对他的生身父亲。 江复冷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儿子。” “滴血认亲,岂能作假?!”老皇帝气得胡子直抖。 江复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走到小桌子旁坐了下来,依旧道:“皇上,我姓江名复。” 不是江复接受不了这个身世真相,只是因为纵然眼前这位是他的亲生父亲,江复也没有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 也是人老了,老皇帝没有再发脾气,他缓了缓,道:“你是不是心里怨朕?” 老皇帝选择问出这句话,不是出于愧疚,而是现在的情况需要对江复出感情牌。 江复道:“皇上该想想,毛皇后那个女人是不是怨你?” 毛皇后…很久没有人在老皇帝面前提起毛皇后了,毛氏不是他第一个皇后,也不是他最后一个皇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昭武帝那样。 所以老皇帝愣了愣:“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太蠢,保不了自己的命,但是朕没想到,她还给朕就下了一个嫡出的儿子,也算是将功抵过。” 毛皇后人都死了这么多年,哪怕如今沉冤得雪,老皇帝也没有对她有一起怜悯,她的作用,不过是一个嫡子。 老皇帝行将就木,却迟迟不肯立太子,实在是因为打心眼儿瞧不上那些庶子,如今他流落在外的嫡子回来了,他传位就多了一份考量。 至于江复的不恭顺,老皇帝没有放在心上,少年人嘛,血气方刚,打磨打磨就好了。 老皇帝想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些许:“方才是父皇话偏激了点儿,这些年,确实是亏欠你们了,如今你回来了,朕一定好好弥补你。” 弥补?江复对于老皇帝说的话一个字儿也不信,至于老皇帝抛出的鱼饵,江复也丝毫不心动,他是南昭人,东翊兵荒马乱,与他何干? 江复不再打算跟老皇帝闲聊,从窗户出灵敏地一翻身,刚落地,却遇上了层层将他包围的禁卫军。江复暗骂一声,入了圈套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4) 老皇帝满意地从屋里出来,看着被这围困的江复,笑道:“老十二,这就当父皇给你上的第一课,记住,为君,得用脑子。” 江复没有说话,顺从地跟着禁卫军被带走,老皇帝淡淡交代了一句:“把朕的儿子照顾好了。” 没有人敢回答他,只是心知肚明,这个照顾,怕不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 叶王妃中毒一事沸沸扬扬了好几天,大王府里终于传出消息,三日后王妃遗体重新下葬。这次不再是秘不发丧,而是大张旗鼓地邀请了许多皇亲国戚和朝中众臣。 林落看着十一王爷手里的请帖,心里赞了一句大王爷手段够可以,很多人都做不到当断则断,大王爷却能,不愧是憋着谋权篡位的人。 十一王爷拿着请帖有些纠结:“咱们还去吗?” 林落道:“是你皇嫂,你依然要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江复差不多该回来了,林落想了想还是等着他比较好。 十一王爷皱眉:“怎么不该你去的时候你偏要去,该你去了你却不去了?” 林落没听明白:“什么该不该去的?” 十一王爷把手里的帖子递给她:“大皇兄亲自点名要你去的。” 林落接过来一看,上面用的借口是“多亏林姑娘聪慧才能使王妃之死不枉害他人,所以林姑娘介时一定要来。” 林落把看完帖子放下了,十一王爷道:“我们今天闹了那么一通,三日后怎么还有脸面去?” 林落没心没肺道:“帖子上写的可是感谢,不然叶王妃人都没了还要害人一把,岂不是损了她阴德?再说了,明日兄长回来,我二人就要离开了东翊了,你有没有脸面关我什么事?” 十一王爷一愣:“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林落点点头,“这么多日子,多谢你仗义相助,咱们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林落难得正经的对十一王爷道别,十一王爷心里却觉得不得劲,“要不然你就别走了…” 前一秒还在正经脸的林落下一秒把人往外哄:“行了行了,你赶滚远点儿,别在这儿碍眼。对了,明天早上我要吃灌汤小包子。” 把人哄出去的同时还把明天早上的早饭给交代了,也是没谁了。十一王爷被哄了出去,还得认命地给林落交代厨房一声,想了想,这姑奶奶也太欺负人了,走就走吧,走了自己就轻松了。 林落第二天包裹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江复从牢里出来,从白天等到晚上,也没见江复来十一王府。林落皱眉,支使十一王爷:“你派人去王五那里问问,我兄长要是在那里,就让他过来。”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王五传话说江复没有回那儿。 “去衙门问问。”林落想了想,又道。 衙门的人也回话,说昨天傍晚就把人放了,这话有点儿不实,昨晚其实他们可没见着人出来,只不过这是不能说的,反正江复昨天傍晚就离开衙门就对了。 林落觉得奇怪了,江复怕不是把她丢在这儿跑了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5) 十一王爷看着包裹都收拾好了却不能离开的林落,心里还有点儿想笑是怎么回事? 脸上确实不能笑的:“别着急,我派人出去找找。” 边找边等一直到叶王妃下葬的那天,林落终于坐不住了,“走吧,我跟你再去大王府看看。” 十一王爷道:“你不是忙着等你兄长?怎么想起凑热闹了?” 林落道:“谁去凑热闹?人没回来,我怀疑里面有大王爷搞鬼。” 十一王爷为自己大皇兄辩解:“你怎么能空口白牙污蔑人呢?我大皇兄品性敦厚温良,怎么会搞鬼?” 林落没再跟他争,“反正我是要去的,你不带我我也有办法。” 十一王爷觉得任由她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行了,行了,我带你去。” 林落满意了,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去了大王府。大王府这回白布白幡挂的大张旗鼓,大臣们也都来了,命妇围着棺材,眼泪说来就来,管他几分真情假意,只要哭的响,那就是讨好大王府的机会。 可惜,大王爷只觉得心烦,眼睛四处观望着,看着林落跟十一王爷来了,心下才稍定,今天他可是给这两个人准备了一份大礼,这两人不来可是不行。 林落正四处打量着这些宾客,忽然与一个人的眼神对上了,林落再细看,那人身着宝蓝色缎褙子,洁白的绸子小衫儿,约摸三十岁,看上去贵气不凡。 那人也看到了林落,迈起步子朝这边走来,林落目光一顿,转身往十一王爷身边躲,那人已经走到跟前儿了:“十一弟,这位姑娘是…” 十一王爷张口回道:“姑奶奶。” 林落:“……” 听他对十一王爷的称呼,是五王爷? 那人也是愣了:“十一弟说笑的吧?咱们皇爷爷可没有这么这么个妹妹。” 十一王爷也反应过来,略微有些尴尬道:“五…五皇兄说的是,这位是我朋友,林姑娘。” 五王爷这才朝着林落点点头:“林姑娘,幸会。” 林落也点头示意:“见过五王爷。” 然后林落在心里就想笑了,这五王爷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十一王爷到底是怎么在大王爷和五王爷阴谋算计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 大王爷已经过来了:“五弟,十一弟,林姑娘,我可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林落毫不客气:“大王爷等两位王爷还说的过去,我就算了,跟您也不熟。” 大王爷脸上僵了僵,很快恢复了笑容,“林姑娘说笑了,快请坐,请坐…” 林落刚才是有意激了大王爷一下,如今看他反应,觉得越来越有趣了。看来,今天这是场鸿门宴啊,林落笑了,我倒要看看你耍的什么把戏。 大王爷已经殷勤劝酒了,林落看了看酒,道:“不知我可有口福尝尝大王爷的好酒?” 大王爷犹豫了一瞬,“林姑娘,这酒烈,怕是不适合姑娘家喝。” “无妨。”林落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入喉,林落觉得胃里发烧。 酒不够烈,怎么能解茶水里的蒙汗药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6) 早知道大王爷不安好心,却不想手段如此下作。下毒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林落是看不起的。林落喝完了酒,挑衅地看了一眼大王爷,大王爷凉凉回视,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尽在不言中。 这时候仆人过来弯腰对大王爷低声道:“王爷,时辰到了,该您去送王妃一程了。” 大王爷点点头,端起酒杯朝三人举了举杯:“几位,失陪了。” 大王爷走了十一王爷才对林落道:“我怎么觉得大皇兄有点儿不对劲呢?” 五王爷插话道:“哪儿里不对劲了?” “今日是大皇嫂下葬的日子,为何大皇兄看上去不怎么伤心呢?”十一王爷费解道。 林落笑了,“说不定是人家感情内敛呢?” 听到这带着笑意的调侃,五王爷不由看了林落一眼,也不知十一弟是从哪儿找到了这么个鬼精鬼精的女子? 皇宫,老皇帝用了早膳,问了几句叶王妃入葬的事儿。 “皇上,五王爷和十一王爷都去了,许多大臣也都去了,您就放心吧。”太监回道。 老皇帝点点头,正准备回殿里歇着,有人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皇上,十二皇子人不见了!” 老皇帝一惊,这老十二本事可真大,能从牢房里逃出来就算了,守卫森严的皇宫还能来去自如。不知怎的,老皇帝心里生出一种满意来。 “派人去找。”老皇帝吩咐下去,人没出京城,就在他的掌控之下,任那臭小子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大王府此时正乱成一团。 “走水了!走水了…” 谁能想到,葬礼上的纸钱会突然挨着白绫着了起来?脚步声,喊叫声,惊呼声混杂在一起,林落站在人群里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大王爷到底想干嘛?他自己王妃的葬礼上玩这么大,传出去不怕有失体面吗?想来叶王妃也真惨,人都死了还要因为大王爷闹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反正林落是想不明白大王爷想怎么做,干脆静观其变。十一王爷在看到火势时第一时间就拉住了林落的胳膊:“快走啊,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呢?” 林落慢吞吞地跟着人群往外散,渐渐地却见不到人了。 “等等,别动,不对劲儿。”林落停住了脚步,两人竟然走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十一王爷也发现不对:“大皇兄王府里怎么还有这种地方?” 按理说,王府里是不可能有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人为的。 林落猛然惊醒,风吹,草动,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蒙着面从草丛里出来,十一王爷一惊:“你们是什么人?” 林落一把手把十一王爷拉在了身后,“是歹人!站我身后别乱动。” 说完,林落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狠狠搭在了那人臂弯处,趁他痛呼之际,劈手夺下了最近一个刺客的刀,与一群人缠斗在一起。 十一王爷看的目瞪口呆,乖乖,林落身手竟然这般好? 十一王爷亦步亦趋地躲在林落身后,林落就一刀挥了过来,十一王爷吓了一跳,应声倒地的却是刺客。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7) 人没死,林落到底还是下不去手,趁着些微的混乱,林落拉起十一王爷向人群密集处跑,后面一堆人反应过来在后面穷追不舍。 “噗通!”十一王爷被林落一把推进了莲花池里,林落跟着也跳了进去。 已经深秋,荷花池里只剩一些枯叶残荷,为了更好地隐蔽身形,只能往下面潜得更深,周身的冰水让林落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地想,好你个大王爷,这个仇我记下了! 林落是真没想到大王爷出手这么狠,对十一王爷明目张胆地刺杀,甚至她方才都觉得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十一王爷,自己都是捎带着弄死的。 林落泡在水里,正思考者,忽然又听见“噗通”一声,像是人落水的声音,林落一呆,被发现了? 然后林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腕,林落一拳就朝那人脸上呼了过去,却没挥出去,就被还有些凉的手掌包裹,再然后,那人长臂一环,拦住了她的腰。 林落:“……” !!! 这个刺客还是个色鬼流氓?“流氓”没理他的挣扎,带着人往上面游去,荷花池不是很深,林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哗啦啦的出水声。 等终于能睁开眼了,林落看到来人,爆了粗口:“江复,你大爷的!” 江复把林落带上了岸,用厚实的披风把人包好了,才对林落笑道:“公主,这么久不见,怎么只问候我大爷,却不说想我?” 林落蹬了一下腿,没踹着人,嘴里依旧不服输:“谁想你这个牢狱里出来的杀人犯?” 江复不辩解了,隔着披风又把林落抱紧了一些,温声问:“还冷吗?” 一句话暖到林落心窝子去了,林落就不闹了,安安静静地窝在江复怀里,江复低头,准确捕捉林落冻的有些冰凉的双唇,任由这种方式来传递自己的思念。 林落刚才折腾了一通,这会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江复作乱。 两人情正浓时,林落突然伸手把江复推开了:“十一王爷还在下面,先把他捞上来。” 江复脸黑了,“不管他。” 林落笑了,“你别小心眼,把人先弄上来再说。” 江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越发气林落在他吻她的时候还想着别人,还是个男人。别说捞他,江复巴不得他在下面淹死得了。 林落也是无奈,软言道:“江复,你听话一些,回去再亲好么?” 那个字眼让江复心一动,喉头滚动了一下,灼热的视线落在林落的双唇上,“好,这是你说的。” 说完,江复轻轻把林落扶坐了起来,才再次下水把十一王爷捞了上来。十一王爷功夫不怎么样,保命的招数却是没少学,虽然在荷花池里呆的久了些,也不至于喝一肚子水。 只是这不代表养尊处优的十一王爷可以忍受在水里泡那么久,还没看清是谁把他拎了上来,嘴里就喊开了:“林落,有你这样的人吗?” 林落在岸边坐着,眼睁睁看着江复手一松,又把人丢了下去。 十一王爷:“……”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8) 江复优雅地把刚捞上来的人又丢了回去,身上早已经湿透了,哒哒滴着水。走到林落跟前,弯腰伸手,低声道:“走吧,我的公主。” 这一场景,实在像极了西方童话的白马王子。然而林落还真就是公主,江复这么说一点儿毛病也没有,所以白马王子什么的就是她的瞎想。林落怀疑江复在撩她,可她没有证据。 林落把手搭了上去,江复立即连人带披风揽住了。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林落探出一个脑袋,扭头对十一王爷道:“那个…你自己爬上来吧。” 因为江复扔人的地方靠近岸边,所以十一王爷爬上来完全没有问题。 等三人终于回了十一王府,换了衣服洗了热水澡,江复给林落剥着花生的时候,十一王爷欲言又止。 林落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好歹是经历了一次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心里没点儿疑问是不可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十一王爷不说在给憋坏了。 十一王爷点头,认真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你哥哥吗?” 林落嘴角抽了抽,得是关注点儿多歪才能问道这上面去? 这个空档,江复往林落嘴里塞了颗花生,林落张嘴吃了,江复又端起茶杯送到了林落嘴边,林落低头抿了一小口。江复行云流水地做着伺候人的活儿,乐此不疲,十一王爷看的眼睛疼,心里还有点儿羡慕是怎么回事? 林落这才淡淡道:“情哥哥。” 江复心一跳,本来还因为林落原先对十一王爷说什么兄妹关系闷闷不乐,却不想前面加了个字就变得如此悦耳。 “哦。”十一王爷应了一声,又问:“今天大王府怎么突然会突然起火呢?” “有人因为想要通过火势扰乱视听。”林落答。 十一王爷问:“那是谁放的火?” 林落道:“那是你大皇兄的王府,没人会带个火折子去参加葬礼,有火的只有王府。” 所以,是大王爷放了这把火?十一王爷不信,“今日可是大皇嫂的葬礼,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林落道:“叶王妃怕是已经人老珠黄了,死了就死了。” 这话意味可就深了,十一王爷不明白,江复插话:“林落的意思,是叶王妃之死,与你大皇兄脱不了干系。” 其实名义上,也是江复的大皇兄,眼前这个十一王爷江复还得叫他一声兄长,然而江复并不打算承认。 十一王爷大惊失色:“你们是说,大皇兄害了叶王妃?” 林落点头:“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笨死了。” 十一王爷还是不信:“没道理啊…” “玉佩只是个由头,至于大王爷为什么选择江复…” 林落顿了顿,其实也想不明白,江复在林落看过来的时候面上一僵,却装成了若无其事。 林落皱了皱眉:“可能是江复比较倒霉,当了背黑锅的吧。” “那今天的刺客…” 林落道:“别的不清楚,今天的刺客就是冲着你去的。” 这是林落坐在这里仔细想出来的,今天大王爷的主要目标就是他的手足兄弟十一王爷。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9) 因为大王爷害死了叶王妃,本来是打算让江复背黑锅的,却让十一王爷和林落在钱大人面前给洗脱了,这件事情如果再查下去,早晚要查到大王爷自己头上。所以大王爷坐不住了,他选的办法是把事情闹大,所以只要十一王爷死了,即可以很好地盖过叶王妃之事的风头,也能除掉一个皇位竞争者,何乐而不为? 十一王爷听完林落的话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打死他也想不到一向宽厚温良的大皇兄会做出这种事来,叶王妃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是他的手足兄弟啊! “手足又如何,历朝历代鲜少有人登基为帝手上不沾染手足亲朋的血的,你又何必大惊小怪?”林落淡淡道。 十一王爷自小受宠,从未想过皇位之争如此可怕,他的受宠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不过幸好他蠢,这种“单蠢”的人对皇位构不成什么威胁,那些虎视眈眈的手足兄弟们才任由他没心没肺地活到了现在。 林落看的出来十一王爷需要静静,拉着江复走了出去,江复原本是跟着林落走的,到了林落的房间门口突然反客为主,把人拉进了屋里。 林落猝不及防,“你干嘛?” 江复道:“公主可记得荷花池边儿说了什么?” 记得什么?记得她那句“回去再亲”吗?林落翻了个白眼,“不记得。” 江复怎么会依她,大王府里还没怎么亲到就被推开,江复念想得都要疯了。 江复没有再与林落说什么,伸手把人拉到怀里,左手拦腰,右手扣住了后脑勺,标准的接吻姿势。 林落:“……” 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的。事实证明,江复绝对是无师自通,林落被动地承受着江复的吻,身子竟然都要软了。 到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林落就被推倒在了床上,当江复的手掌覆上了不该碰的地方时,林落终于清醒了过来,“江复,你手往哪儿放呢?” 江复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下触感的异常柔软,再看林落已经被他闹得衣领微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公主,微臣…” 林落脸上红晕未散,姣好的面容上灿若云霞,气息还有些不稳,听江复又自称微臣,有些想笑。 到底是古代人骨子里的矜持,看到锁骨就紧张成这样。 林落小口小口地呼吸,双唇因为刚才被亲吻而显得潋滟,这样的美色让江复一震,目光又扫到林落还未盖上的雪白精致的锁骨,脸上烧的更厉害了。 看的出来江复在纠结着什么,林落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安静到落针可闻。江复忽然跪了下来,单膝着地:“公主,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落一愣,不会是求婚吧?然后这个念头很快被林落否定了,她觉得,江复单膝跪地给她来一句公主殿下千岁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 “那就不要讲了。”林落没好气道。什么不知当讲不当讲,真是神一样的台词,要说就说呗,七弯八绕的,再不直说本公主就不听了。 第二百章 风起云涌江山乱(10) “微臣斗胆冒犯,请公主以身嫁与,此生必不敢相负。”江复看着她,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林落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真是求婚呐? 林落没有说话,江复抬头,目光撞进了林落的双眼,如深不见底的清潭,里面的意味,他看不懂。 半晌后林落笑了,“江复,你冲动了。本公主不怀疑你喜欢我,你为本公主受过伤,拼过命,本公主也喜欢你不假。” 说到这儿,江复欣喜地看向林落,似乎对于林落直白地说出喜欢他有点儿不可置信。 林落看到江复眼神里的雀跃,话转了个弯儿:“但是江复,你真的想明白了吗?本公主要嫁人,定是要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的,决不能不清不楚。” 敲锣打鼓他给得起,十里红妆他也给得起,只是,他还没想明白,林落心里明镜儿似的。 江复沉默了,方才他说出让林落嫁给他的话,不过是一时羞臊至极,又觉得七尺男儿当负起责任来。然而林落却不是因为被看了点锁骨香肩就觉得坏了名节的闺阁女子。 然而暧昧褪去,冷静下来,江复才发现,他与她之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江复伸手将林落的衣领整理好,低声道:“公主,抱歉。” 林落摇摇头,“江复,我不介意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等你哪天想明白了,我必凤冠霞帔,以身相许。” 江复点头,替林落盖好了被子,低头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公主早些休息。” 大王府,一场人为的大火结束,几位刺客齐刷刷跪在大王爷面前,大王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气:“一群酒囊饭袋,这么多人拿不下两个人,连人影都抓不住!” 更让大王爷生气的是刺杀没成功,下次十一王爷一定会有所防备,对他起了戒心以后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地上跪的刺客正是不久前在荷花池边对十一王爷和林落动手的那群人,此时听着大王爷的训斥,纷纷低下头请罪:“属下无能,王爷恕罪!” 大王爷冷哼一声:“你们明白自己该受什么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刺客们浑身一抖,大王府的所谓惩罚,就是生生剜下一块肉,还不能叫一句疼。 刺客的面前被丢了一把匕首,“你们自己动手吧。” 大王爷无心看他们施刑,转头更衣准备进宫,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大王爷自己也有实体面,是要进宫请罪的。 大王爷也正有此意,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时不时得去看看,万一老皇帝突然归西,他也好做准备。 皇宫内,老皇帝今日精神头不错,看着大王爷来请罪,也没有多加怪罪,摆摆手让他起来,赐了座。 “你王妃的事已经折腾的京城皆知了,为了避免百姓看咱们皇家的笑话,还是尽快安排下葬。” 老皇帝这意思,就是让大王爷草草把叶王妃下葬了了事。 大王爷心里无所谓,面上还摆出一副心痛至极的模样来:“儿臣…都听父皇的。” 第二百零一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1) 老皇帝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明白,通过叶王妃一事也大致看明白了大王爷温厚良善的外表之下是多么野心勃勃。 老皇帝自己不是个好皇帝,却不代表他不希望自己儿子能成为好皇帝,那些的裂土封王在封地的,基本上就是已经在王权争斗中败了的。留在京城的还有三位,十一王爷除外,老皇帝原本传位就在大王爷和五王爷之间抉择,可是如今江复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老皇帝缓缓开口:“老大,正好你今天来了,朕有几句话同你讲。” 大王爷弯腰恭恭敬敬道:“父皇请讲。” 大王爷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老实样子,在老皇帝面前更是恭顺乖巧的好儿子,只是他忘了知子莫若父,老皇帝眼神浑浊,心里却清楚。 “朕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说不准马上就要归西去…” 大王爷立即打断:“父皇,怎么可能,您一定会千秋万岁的。” 老皇帝摇了摇头:“就算是千秋万岁,也不能一直呆在这个位子上,所以为父想了想,是时候立个储君了。” 因为东翊怕过早立了储君以后储君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规矩一直是让储君的位子空着。 听到储君两个字,大王爷心里一震激荡,等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老皇帝悄悄把大王爷眼里的雀跃收进眼里,心里叹道大王爷还是沉不住气。又想起了江复,那孩子可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亲娘冤情都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的人,这样的才是为君最好的人选,无爱亦无恨,永远不悲不喜。 “对于储君,你有什么想法?” 大王爷没想到老皇帝问话如此刁钻,这个时候他既不能毛遂自荐说自己想到太子,又不能太过谦虚推诿给别人,所以只能道:“这等要事,自然全凭父皇拿主意,哪个兄弟们都是好的。” 表现的倒是兄友弟恭,知进懂退,只是货比货得扔,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中规中矩,无功无过,老皇帝心里不会满意。 老皇帝叹了口气:“你是长子,等日后父皇去了,若是储君挑不起担子,你定要好好辅佐他才是。” 辅佐…这话基本上一锤定音,直接给大王爷判了死刑,也就是说,他真的多年蛰伏,只换来为他人做嫁衣裳? 大王爷突然抬头:“父皇此言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老皇帝对大王爷失望了,这就沉不住气了,连一副恭顺样子都不屑装了? 老皇帝本意是试探没错,可是这试探的结果直接让他把大王爷从储君名单里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江复和五王爷了,老皇帝心里默默盘算着,对大王爷摆了摆手:“罢了,今日就先说到这里,你出门和刘监说一声,让他把你五弟叫过来,朕同他聊几句。” 聊什么,聊怎么让他当太子吗?大王爷也清楚,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皇位只会落在他跟五王爷身上,眼下父皇已经否决了他,那五王爷就很大可能是老皇帝要立的储君了。 第二百零二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2) 话是拦路的虎,衣是慎人的毛。老皇帝心存试探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坏就坏在他没有考虑一个野心勃勃又隐忍多年的大王爷能不能轻易接受从王权斗争中失败的结果。 答案是不能。 大王爷笑了起来,阴森森地笑。老皇帝觉得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大王爷已经一步一步地朝老皇帝走过来,一把扼住了老皇帝的脖子。 咽喉被人掐着,老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怎么也想不到大王爷会忤逆犯上到如此地步! “混…混账!”老皇帝艰难地扒拉着大王爷的手,骂道。 大王爷眼神阴冷,看老皇帝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恨意。 “父皇,您知道我为了当皇帝做了多少吗?”大王爷笑起来,看着老皇帝渐渐青紫的脸色,竟然觉得有点儿畅快。 他自顾自道:“我在二十年前陷害了毛皇后和您的十二皇子,您知道吗?十二皇子是您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回来了,所以我杀了家里人老珠黄的女人陷害给他,我要您亲自下旨杀了您的儿子,我还打算杀了您最疼的十一弟,您高兴吗?” 大王爷继续笑着,原来长的再憨厚朴实伸手索命时也像极了地狱里的鬼刹。 老皇帝还在挣扎着,大王爷的手却越收越紧,老皇帝渐渐喘不过气来。 “父皇,您就放心地去吧,等您走了,我把您的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十二皇子都给您送去如何?江山,只能是我的,您记清了吗?” 老皇帝渐渐安静下来,大王爷自言自语结束,老皇帝已经停了呼吸,头歪在一侧,如同破败的人偶。东翊国第十五任皇帝,终于闭上了眼睛,死因:逆子。 大王爷松了手,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双手,这双手干干净净,从来没有沾染一滴血,可是毒杀王妃,掐死生父,都是这双手惹下的灾孽。 大王爷弯腰将老皇帝尚有温热的尸体抱上了龙榻,脱去了外袍,只剩里衣,来营造老皇帝在午睡的假象。做完这一切,大王爷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门口的太监见大王爷出来,正要进去伺候,大王爷伸手将人拦住了,“公公且慢。” 太监停住了:“王爷,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大王爷道:“方才父皇与我聊的有些困了,我已经服侍他睡下了,刚睡着,你别进去吵醒了他。” 太监听闻此言笑道:“哎呦,王爷,还是您孝顺皇上,皇上最近睡得总不踏实,您服侍皇上睡下了就好,睡下了就好。” 老年人觉少又睡得轻,太监听大王爷说老皇帝好不容易睡着了,自然是不敢再进去打扰了。 大王爷点点头:“你好好伺候着,等父皇在里面喊了再进去。” 太监连声道:“王爷您说的是,老奴听您的。” 大王爷走出了皇宫,看了看京城阳光明媚的天气,缓缓笑起来。等死了的老皇帝被人发现时,就是他起兵围住东翊京城之时。五弟,十一弟,十二弟,对不住了,他等这天太久太久了。 第二百零三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3) “江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大早上的,林落就闹起来了。出来都快一个月了,与上次去闽河县不同,这次父皇他们当她生死未卜,肯定担心坏了,林落也真是想家了。 江复连声答应:“好好好,回去回去。” 十一王爷翻了个白眼:“泼妇一样,不就是仗着有人惯着你?” 林落老脸一红,才发觉自己现在真的好像真的跟个废物一样,但是吵架气势不能输,林落瞪眼:“你管我?单身狗!” 十一王爷听不懂单身狗的意思,但是狗是骂人的没错了:“林落,你说谁是狗呢?” 林落“哼”道:“就说你呢怎么样?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十一王爷炸毛:“江复,你媳妇儿你管不管?” 听到媳妇儿这个称呼,江复差点儿乐出声:“管不了,都是她管我。” 林落对江复道:“别偷乐了,谁是你媳妇儿。” 江复摊手,“你看,我说话一点儿用也没有。” 十一王爷嫌弃:“真没出息。” 三人这么说着,就算是告了别了,等吃完早饭,林落和江复就要出城了,十一王爷习惯了这几天的热热闹闹,一时心里还有点儿空落。 正在这时候:“当~当~当~” 三声古朴的大钟振聋发聩,十一王爷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看向林落和江复,他们脸上也是意外的表情。 皇帝驾崩,举国皆丧,鸣钟三声,共寄恸伤。 十一王爷拔腿就往外跑,林落跟江复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十一王爷没跑出去,一群官兵齐刷刷堵在十一王府门口,拿磨的发亮的长缨枪对准了十一王爷的脖子。 十一王爷怒道:“大胆!你们敢挡我去路!” 为首的官兵走出来,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先皇已去,您的安全我们得保证。” “胆大包天的狗贼!你们这是要软禁本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官兵也不瞒他,不过是个草包王爷,不值得提防:“王爷,长兄如父,我们自然是奉了您兄长的命令好好关照您这个幼弟。” 十一王爷不可置信,“竟然是大皇兄?!不,本王亲自去问!” 十一王爷伸手去推那些官兵,被官兵毫不客气一拳锤在了肚子上,疼得他身体蜷缩起来。 “咳咳!你们…” 为首官兵冷冷道:“劝王爷还是安分点儿,不然,吃亏的可是您。” 十一王爷目眦欲裂,冲上去就要跟这群人拼命,林落一把拉住了他,“齐明义,以玉击石不值得,我们先回去!” 说着,强拉硬拽,总算把十一王爷拉回了府。十一王爷坐在地上,忍不住号啕大哭:“父皇!孩儿无用啊!” 要说老皇帝没白疼十一王爷,此时大王爷野心勃勃誓要搅乱江山,同样被围困的五王爷处心积虑企图反败为胜,只有十一王爷真正为老皇帝的死伤心难过。 林落和江复互相看了一眼,如今这局势,边关出入怕是已经封了起来,何况也不能看着十一王爷成为政治牺牲品,他们一时半会还真回不了南昭了。 第二百零四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4) 林落等十一王爷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道:“逝者已逝,现在哭也无用了,大王爷跟五王爷争权夺利,一旦他们动真格的,你就是第一个死的。” 林落说的很现实,大王爷虽然抢占了先机,但是五王爷那个人可不会像十一王爷这样坐以待毙,如今能跟大王爷平分秋色的也只有五王爷了。至于十一王爷,能在这场夺位之战中保住性命已经不容易。 十一王爷眼神越发哀绝:“大皇兄连我也不打算放过吗?真是好狠的心,要我的命,他就来取好了!” 林落劝道:“别说傻话,你得活着。” “我怎么活?他们一个个都想让我死!”也许经历过生死以后真的能让人看明白许多,十一王爷再也不敢单纯下去了。 林落道:“放心,不会让你有事儿的,就当是我们报答你这些日子的帮忙了。” 十一王爷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们了,原本你们可以走的。” 林落摇了摇头:“造化弄人而已。” 说完,扭头问江复:“眼下你有什么办法?” 江复道:“逃出去,十一王府不能呆,王府应该有密道吧?” 十一王爷点点头:“有,只是我们逃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林落看了一圈儿王府,最终道:“那就把王府烧了,熊熊火势之下,我看谁敢进来?” 江复也点头:“只能如此了。” 听到要烧王府,十一王爷还有点儿舍不得,毕竟是他住了许久的家,林落道:“你要想活命,这王府非烧不可。” 十一王爷最终叹了口气:“烧吧,烧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落心软了,低声温柔劝道:“这些会回来的。” 十一王爷还没有说话,江复就在旁边插话了:“你对他那么温柔做什么?王府烧是不烧?” 林落微微笑了笑:“你跟个丧父的人较什么劲?他死了父皇你又没有?” 江复:“……”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父皇还真也死了。当然,这是不能同林落讲的,十一王爷到底是江复名义上的哥哥,江复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被围困了起来,下人基本上都跑的跑,辞的辞,原本家大业大的十一王府一时间人走茶凉。如此也好,烧的时候也方便些,三人围着四面的墙根浇上了油,堆了柴,林落举着火把往柴火堆里一丢,三人收拾了金银细软,往密道里去了。 今日风头正好,很快烧了起来,等外面那一群官兵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头儿,这还救不救火了?” 官兵头目摇摇头:“火太大,救不了了,快去禀告大王爷。” 大王爷已经褪去了平时的伪装,此时的他看上既凌厉又深不可测。 “十一王府走水了?”大王爷挑了挑眉。 官兵回道:“是,许是十一王爷想不开自尽了也说不定。” 十一王爷皱了皱眉,如果只是十一王爷那个窝囊废放火自焚了倒是可信,可是江复会自尽,大王爷可是不信。 “关城门,全京城通缉十一王爷和江复。” 第二百零五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5) 且说三人从密道出王府,到了京城的一个偏巷,才得以重见天日。 “动作可真快,城门已经关了。”林落三人看的分明,想必是大王爷已经料到,林落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如果不是有点儿手段,也干不出谋权篡位的事儿。 林落对十一王爷提议道:“你要不然去投靠五王爷?” 十一王爷摇头,“我与大王爷一母同胞,他尚且能对我狠下杀手,我还能信谁?” 林落想了想觉的也是,那就没办法了,转头扎进了江复怀里:“江复,我没有办法了。” 江复被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萌到,一脸宠溺地哄道:“别急,我有主意。” 林落抬起头:“真的?” 江复点点头:“等解决完这事儿,我们就回去。” 十一王爷看着两个人觉得牙都要酸了,“你们好歹顾忌一下我啊,我的命都要没了。” 江复道:“我问你,大王爷既然已经弑君,为何还在与五王爷僵持?” “当然是因为五王爷手里有兵权。”十一王爷不假思索道。 江复点头:“所以,大王爷如今的主要拉拢对象是谁?” 十一王爷想了想:“如今手里又兵权能牵制大王爷的,只有镇国公了。” 江复道:“那我们就去找镇国公。” “可是镇国公年纪大脾气也大,怕是不好投靠。”十一王爷犹豫道。 江复摇头:“我们不是投靠他,而是找他谈判。” 因为小巷子不是久留之地,三人快速离开,朝着镇国公府而去。 “怎么进去?”林落看着紧闭的大门,问道。 江复笑了:“当初你是怎么进我府上的?” 当初…那不就是翻墙么? 林落翻了个白眼:“揭人不揭短懂不懂?” 江复笑的更厉害了,“是是是,我知错了。” 翻墙尽管不入流,却是眼下最好的方式。三人真的就从墙上进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国公爷回了书房,就见三人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把老人家吓了一跳。 “十一王爷?还有这两位这…”国公爷看着十一王爷,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十一王爷道:“国公爷,如今的局势您也看到了,冒昧前来,实在是因为我三人走投无路,还请国公爷容让。” 国公爷自然知道大王爷的行径,也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他们的通缉令,只是十一王爷求上门来,他也不能拒绝。 国公爷目光扫了一眼江复和林落,看到江复时,目光猛然一震,如同被烫到一般很快收回了视线。这个孩子,和他苦命的女儿长的真像啊。 国公爷被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略微平复了心情才对十一王爷道:“王爷落难之事老夫已经听说了,如果王爷是在无处可去,就在这镇国公府呆着,老夫没有别的本事,护你们周全确实可以的。” 只是话里话外意思很清楚,镇国公府能给他们的庇护只是一时的,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国公爷能这么说,已经是为臣的忠义了。 然而,这却不是江复要的结果,十一王爷不可能躲在这里一辈子,他跟林落也不可能永远不回南昭。 第二百零六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6) “不知在下可否与老公爷谈谈?”江复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镇国公。 镇国公微微颤了颤胡子,“是…你要单独与老夫谈?” 这话突出了两个重点儿,一个是你,一个是单独。 江复点头,林落扯了扯江复袖子,那意思,你跟他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谈的? 江复顺势捏了捏他的手:“你们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出来好么?” 林落越发觉得江复是拿她当小孩子了,“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讲的。” “我回头再讲给你听。”江复如此道。林落和十一王爷才不大情愿地跟着镇国公府的下人进了花厅,而江复则随着镇国公进了书房。 江复也很意外,书房相当于一个私密空间,除非是不把你当外人才会带你进书房,镇国公应该不会对人如此不设防才是。 等江复落了座,还未说话,老镇国公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复儿,是复儿吗?” 江复一惊,他是江复不假,可老镇国公是如何知道的? 老镇国公看江复的反应,就知道是复儿无疑,他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复儿,怎么可能与阿毛长的那么像? “孩子,我是你的亲外公啊。”老镇国公本姓毛,那无辜冤死的毛皇后本是他苦命的女儿。 江复没有多震惊,只稍稍有些意外,就听老镇国公继续道:“当年大王爷阴险毒辣设奸计害了你的生身母亲,把你母子二人关进了牢里,可怜我与你舅舅们都在边关打仗,不能及时回京。等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你母亲已经自尽在牢里了,只有一个小狱卒看你可怜把你抱了出来,才得以你一命存活。” “后来呢?”人讲究生有来处,死有归处,江复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身世无动于衷。所以他问老镇国公后来呢?后来他是如何到了南昭,成了江家老三的? 老国公道:“你父亲,本也是东翊人,是你大舅的知交好友。我当年将你抱了出来,却是不能将你抚养成人的,我们商量了许久,最终只能让江生把你带到南昭去,认他做个父亲。复儿啊,你是老夫亲外孙不假啊…” 当年之事再经老国公之口说出,颇有此去经年之感慨。江复终于弄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点头道:“原来如此。” 等了二十年,失散多年的外孙终于回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老镇国公难得高兴,笑吟吟道:“复儿啊,我这就叫你几个舅舅去,他们知道你回来,定然也是高兴的。等回头选个良辰吉日,开祠堂把你名字写上去,也算告慰你娘在天之灵。” “老公爷先等等。”江复把人叫住了。 老镇国公拧眉:“你这孩子,怎么连句外祖父都不叫?莫不是觉得我诓骗你不成?” 江复摇头:“复不敢,复的身世在早先大王爷拿玉佩栽赃给我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二三,我也潜入皇宫与先皇做了滴血认亲,自然信您是我的外公。” 只是信归信,眼下他要真的听镇国公的安排怕是真的就要就在东翊了。 第二百零七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7) 提起大王爷,镇国公哼道:“那等小人!害你一次不够,还要害你二次,若早先知道是你,外公定不让你受半分冤屈。” 江复趁机服了个软:“也正因为大王爷,我们三人才走投无路擅自闯入国公府,没成想遇到了您。” 镇国公笑道:“也是上天给我们祖孙俩重聚的机会,等你大舅舅带着兵回来,我们定要把那小人从皇位上拉下来,属于你的东西岂能让别人鸠占鹊巢?” 江复却摇摇头:“外公,我此次回来,并不是为了报仇夺位,而是意料之外。我们二人欠十一王爷一个人情,打算处理了这事儿之后就回南昭去。 镇国公一愣,“你怎么能回去呢?这才是你的国家,你的皇位,你的江山怎可落于他人之手?” 镇国公大概从来没想到江复会这么说,他以为,江复是为报仇而来。可是他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宏图伟业的时候,江复却说不愿多留。 江复道:“母亲的仇我会报,但是皇位能者居之,并非是我的一人所有。只要东翊天下还姓齐,是五王爷做皇帝还是十一王爷做皇帝都无关紧要。” 皇位哪有不动心的?只是相比于皇位,想比于齐家儿郎,他更愿意是江复。 镇国公急道:“你跟他们怎么一样?你是嫡出的皇子,是正统血脉,他们不过庶出,哪有资格染指皇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偏要回南昭做个什么江家三公子,南昭到底有什么勾着你?” 江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落,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来。 老镇国公忽然想起方才在外面与江复甚为亲昵的林落:“是那个漂亮的小丫头?” 江复也不否认,可不就是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勾的他只想生生世世长相守,只羡鸳鸯不羡仙。 镇国公急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不过是个女子,你要是真喜欢,娶来就是,何必为了她放弃东翊的皇位?” 在镇国公看来这是鱼与熊掌可以兼得的事,然而事实是,娶林落这个南昭国唯一的嫡公主,还真是比皇位都难。 江复没有说别的,只说:“我意不在此,还请外公宽恕。”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给你取名复儿?我就是希望你能生复来归,为你母亲报仇雪恨,也对的起你母亲在天之灵。可是我等了二十年,你却说你意不在此,有没有想过我与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何等的心寒啊?啊?” 江复何尝愿意这样,来东翊有太多预料不到的事情,他心态改变了许多,只是有些东西没变,他还是想跟林落在一起,他不能负她。 “外公…您就当孙儿不孝。”江复坚持道。 镇国公微微有些动怒:“你一口一个外公,却分明丝毫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沉迷儿女情长,也没有把你死去的娘亲放在眼里。” 江复道:“毛皇后是我生身母亲,您是我的亲外公,我自然是敬重您的,可敬重不代表我要任由你们安排,我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这一点,希望外公您明白。” 第二百零八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8) 镇国公没想到会在江复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外面小厮敲门:“国公爷,大王爷来了。” 镇国公一愣,隔着门吩咐道:“先请大王爷到花厅等候。” 又对江复道:“复儿,外公是不会害你的,你先在这里好好想想,老夫先出去会会大王爷。” 江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外公请。” 国公爷习惯性的把人安排到花厅,可是却忘了林落跟十一王爷也在花厅。 此时的花厅内,十一王爷因为有些困了就回去睡了,林落一个人在花厅百无聊赖的等着江复出来。 谁成想江复没有出来,却等来了大王爷,林落一惊,就要躲,大王爷却已经走了进来。 林落低着头,想出去,却被大王爷喊住了:“姑娘留步。” 林落自己是不知道,大王爷其实并没有认出林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一绝色佳人见了生人含羞带怯疾步想逃的画面。大王爷自诩见过许多美人,如今见了这位,才知什么是人间绝色,心一动,就把人叫住了。 林落听他语气不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难道没有认出她?林落才想起来,两次在王妃葬礼上,她都把自己打扮地亲妈都不认识,大王爷认不出来也正常。心里也在庆幸,幸亏齐明义回去睡了,不然撞上可就完蛋了。 如此想着,林落放心了些许,站住了脚步:“见过大王爷。” 林落本着能避则避的态度,打个招呼后就要走,大王爷见了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却是不肯轻易放了的。 这世间极少有男子不爱美色,大王爷若是不爱,也不会选择人老珠黄红颜老去的叶王妃作为政治牺牲品,大王爷显然不在这极少数之列。 “镇国公府里何时有了这样的下凡天仙?” 没有女子不喜欢被人夸漂亮的,但前提是夸你的这个得是个人,林落看着大王爷的脸都想吐。 大王爷故作温柔道:“姑娘认的本王?那不知姑娘可否留下称呼,也好下次再见面?” 我是你奶奶!林落想爆粗口,被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强撩也太恶心了,林落理都不理他一句,想着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才能离这团五花肉远一点儿。 正在林落恶心的不行的时候,镇国公终于出来了:“王爷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大王爷才想起来自已是有正事儿的,林落终于抓住机会溜了,大王爷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敢问镇国公,方才那位姑娘…” 镇国公年纪大心里可不糊涂,知道大王爷的意思,也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恶心,脸上却还得堆起笑:“你说她啊,她…她是老夫的孙女儿,孙女儿…” 镇国公临时捏造的身份并不可信:“镇国公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本王怎么不知道?” 镇国公对于大王爷的不依不饶有些烦:“认的干孙女儿,王爷知道这些做什么?” 大王爷听出了镇国公的语气不对,“本王只是随口问问,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 美人虽好,却不能误了正事。 第二百零九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9) 大王爷来的目的很简单,如今他虽然名义上掌权,然而一方面老皇帝的突然驾崩让朝中风言风语屡禁不止,另一方面十一王爷还有江复不知所踪,五王爷也始终是个隐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兵权。十一王爷分析的没错,手握重兵的镇国公眼下是大王爷和五王爷争相拉拢的对象。 也因为有求于人,大王爷的态度那叫一个好,然而镇国公也不是任由人三言两语都能哄过去的人物,大王爷字字句句都在拉拢,老爷子就装糊涂,把大王爷气的。 大王爷改变了方式:“老爷子,您可还记得您女儿毛皇后的冤死?” 镇国公猛地抬头,大王爷满意了,就知道提毛皇后镇国公一定有回应。这人啊,都有痛处,虽说戳人痛处不好,但你戳的力度合适了,就能对自己有利,毛皇后就是镇国公心里的痛处。 大王爷接着道:“当年您不在京城,这个中细枝末节您可能不知道,晚辈看着毛皇后含冤而死实在是于心不忍,难道老爷子您就不想为您的爱女报仇吗?” “那王爷请仔细讲来。”镇国公接过话来。 大王爷张口就来:“当年毛皇后生下嫡出皇子,地位最容易受到威胁的是谁?您好好想想。” 有时候获益最大的就是凶手这句话也不全然正确,也有可能是先沉不住气的。当时老皇帝最宠的就是五王爷,如果照这个说法说来,五王爷的确有充足的动机。这也是大王爷敢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给五王爷的原因。可惜,镇国公自己的女儿他比谁都上心,早把毛皇后之死查明白了。 镇国公真真是从业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王爷以为,他不在京城就眼拙心瞎,不知道谁才是幕后真凶? 镇国公语气冷道:“那大王爷觉得呢?” 大王爷没注意到镇国公的语气,以为他松了口,不由得心下一喜,道:“晚辈一直对毛皇后颇为敬重,把她当亲生母亲来孝敬,毛皇后生前也常夸晚辈懂事,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知道,自然知道,镇国公也是查明了才发现大王爷是个人面兽心肠。 大王爷接着道:“毛皇后含冤而去,晚辈心里是在意难平,然而一边是手足一边是慈母晚辈实在进退两难。” 镇国公意有所指道:“既然是手足,就该好好护着,兄友弟恭,才是为人之道。” 大王爷竟然厚脸皮地点头:“镇国公说的是,只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晚辈无法绝对亲兄弟刀刃相向…” 按照大王爷的料想,爱女心切的镇国公就该怒发冲冠,直接带兵围了五王府,亲手斩杀了五王爷以消心头之恨才是。 然而镇国公很冷静,大王也觉得诧异,难道是年纪大了,不再有血性了? 大王爷还想说什么,镇国公已经开口了:“大王爷所言甚是,我女儿命苦,招了栽赃陷害狼心狗肺的小人,这样的畜牲,就该天打五雷轰,下地狱入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大王爷:“……” 虽然不该上赶着承认,但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在骂他不假。 第二百一十章 王权富贵又何羡(10) 大王爷最终一无所获,他无论说什么,镇国公都一派镇静,仿佛丝毫没有听进去大王爷的话,一力降十会,见招拆招玩的熟练。大王爷终于没有耐心再同镇国公打太极,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又嘱咐一遍:“晚辈今日所说之事,请镇国公一定要好好想想。” 镇国公点头:“一定一定,大王爷慢走。” 大王爷刚走,镇国公一脚踹翻了凳子,“小畜牲!” 老爷子发脾气的时候没人敢接话,一句小畜生骂的是谁众人也都也心知肚明。 没过一会儿,又有小厮进来禀告:“国公爷,五王爷来了。” 镇国公苍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个个儿的,有完没完?!” 显然被大王爷弄的余怒未消,小厮迟疑着问:“那小的去回了五王爷?” 镇国公摇摇头:“算了,让他进来吧。” 五王爷可是个狐狸一样的人,你现在不让他进来,指不定哪天就算计你头上来了。 五王爷进来了,镇国公弯了弯腰:“见过王爷。” 五王爷笑着把镇国公扶了起来:“国公爷无需多礼,本王来乃是认亲来的。” “王爷认什么亲?” 镇国公不明白五王爷认的什么亲,难不成也跟大王爷一样,拿毛皇后说项?如果是这样,管他什么王不王爷的,镇国公怕是真要发火了。 然而五王爷开口却是:“国公爷,请我那失散多年的弟弟出来见一见吧。” 镇国公一愣,很快笑道:“王爷说笑了,听说十一王爷已经自尽了,现如今您的弟弟们都在封地,我这国公府哪里有您弟弟?” 五王爷摇摇头:“国公爷,我这次来,既不是找我那十一弟,也不是找封地的弟弟,我来找毛皇后所出的十二皇子,国公爷您的亲外孙!” 镇国公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五王爷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儿,当年他也不过十岁而已。然而不管五王爷是怎么知道的,镇国公都不可能承认:“五王爷说笑了,我那苦命的孙儿早就随他娘一起去了,哪里还能容您一见?” 五王爷笑了:“老爷子啊,我话已至此,您就莫要再装糊涂了,我能寻到您这儿,自然是知道人在这儿的。” 镇国公府的书房是和接待贵客的花厅连在一起的,江复坐在书房里,对外面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复站起身来,镇国公离书房近点儿,听见里面的响动,往里面看了一眼,示意江复不要轻举妄动,江复微微摇了摇头,走了出来。 “五王爷可是找我?”江复朗声道。 五王爷看向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十二弟,只觉得清朗,没长在皇家,连眼神都比他们干净许多。 五王爷不知道该不该叫江复一声十二弟,毕竟江复刚刚对他的称呼是五王爷,话中疏离可见一斑。 五王爷最终笑了笑:“十二弟,我总算见到你了。” 江复之所以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五王爷转头对镇国公道:“能否请国公爷回避?” 镇国公也累了,五王爷这么说他也只能点点头,“王爷请便。”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1) 没人知道江复同五王爷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人在花厅密谈了一个时辰,等五王爷出来的时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竟然带了微微的笑意。 镇国公没有问,因为他明白江复这个孩子有自己的盘算,纵然问了他也不会说。 次日,京城老街上忽见敲锣打鼓,一行行仆从抬着十几台红绸包好的大箱子,高调儿地穿大街过小巷。 “这是哪家要去下聘?”人群里有人问。 “上面写着呢,大王府。” 那人一愣,“叶王妃不是才…” 有妇人接过了话茬儿:“切,这有什么的,世上男儿多薄幸,旧爱世故未寒,这就有了新欢了。” 那人又道:“也不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有人跑的靠前些,看见第一抬红绸箱子已经放在镇国公府门口了:“这怎么是往镇国公府抬的?没听说镇国公府有适龄的姑娘啊?镇国公府大爷家的女儿才四岁,不合适吧?” 就有那消息灵通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说,镇国公府老爷子认了个干孙女儿,长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哪个男人发现了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姑娘,不想赶紧娶回家?” “真长那么美?” “那是!” 百姓们议论纷纷,十几台红绸箱子也终于全部放在镇国公府门口了,镇国公得知了消息还是懵的。 “老夫什么时候有孙女儿了?”镇国公没想起来昨日一时搪塞大王爷的借口。 江复已经黑沉着脸,吩咐下去了,“把东西给我砸了扔回去!” 仆人极少见这位新来的客人发火,也并不知道江复的身份乃是他们国公爷的亲外孙。客人这么说了,仆人也只能去问镇国公。 镇国公把江复叫了过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哪儿里有孙女儿许给他?” 江复冷道:“外公以为他说的是谁?” 看江复这反应镇国公明白了:“是林落那丫头?” 江复没说话,把大王爷和林落联系起来他都觉得心里不畅快。 镇国公继续道:“要我看来,红颜古来多祸水,林落要真的是我干孙女儿,我一定把她早早许配出去。” 江复道:“连南昭皇帝都做不了她的主,外公也太高看自己了。” 只要提到林落,江复所有的理智基本都离家出走了,这会儿连镇国公都怼了起来。 镇国公没听明白,“她那儿里那么大的脸面?她既是南昭人,南昭皇帝怎么会做不了她的主?” 江复笑了:“那您听说过南昭的端华公主吗?” 镇国公手一抖,端着的杯子砸了个粉碎。 怎么没听说过?上回南昭的端华公主怒怼吴越使者闹得沸沸扬扬,又热火朝天地设计了防洪灌溉的河堤,在各国年轻皇储中算是彻底露了脸了。 镇国公也听过一耳朵旁人对这位南昭唯一的嫡公主的评价,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住在他府上的林落。 “那你们怎么会…” 江复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如何掉下悬崖又被王五所救的经历。 镇国公一直以为江复是回来报仇夺位的,却不想江复来东翊根本是个意外。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2) “林落可知道你的身世?”镇国公实在没想到江复与林落会有这么离奇的经历。 江复摇摇头:“所以还请外公帮我保密,不要影响了我入赘。” 镇国公:“……” 自己的外孙口口声声要入赘…他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还要回去?” 江复点头:“自然,她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提起林落时,江复的眼睛里是温软的笑意。这世间若有人能让你一想起来就心里洒满阳光,确切地觉得欢喜,那一定是爱情无疑。 镇国公叹了口气:“我没为你做什么,没有资格指控你,你要是想要同她成亲,处理了你身上的血海深仇之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外孙。” 许是早就听闻过林落的名声,觉得林落配得起江复,又许是看江复执念,并非他能阻止,镇国公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江复深深行揖下拜,郑重道:“江复多谢外公二十年前救命之恩,多谢今日外公成全之恩。” 镇国公摇摇头:“起来吧,你娘亲在天之灵定然也是希望你能自在地活着的。你既然喜欢林落那丫头,就随你去吧。” 江复点头,退出了书房,去找林落。 林落正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看见江复过来了,正要说什么,江复已经熟练地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背靠着自己把头轻搁在了林落肩头。 林落:“……” 江复这动作越来越一气呵成了。 江复的呼吸轻轻打在林落颈窝里,有些痒,林落缩了缩脖子:“江复,放我下来。” 又不是没手没脚,总让人抱着像什么话?林落非常直女地想着。 江复轻哼了一声:“公主,今日有人给你下聘礼。” 林落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是吗?下了多少?” “公主,我吃醋了。” 林落当然知道江复吃醋了,就是拿话气着他玩儿,却没想到江复很直接地说出来了。 林落笑了:“下聘就下聘呗。” “公主,我在吃醋。”江复重复道,估计也没人像他这么惨,吃醋还要自己说的。 “吃醋就吃醋呗。”林落继续道。 “我现在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呗。”林落以不变应万变。 明知林落是故意的,江复真被林落气着了:“林落,你是不是就仗着我被你吃的死死的?仗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林落真是被甜到了…这哪儿里是发脾气嘛? 江复看着林落:“你就不能哄我一下?” 林落笑的不行,这样的江复竟然有点儿可爱? 林落凑近了,压低了声线:“不是我不哄你,我怕我哄你,你受不住…” 低低的声音仿若祸国妖姬,落在江复耳朵里,心都要化成温软的泉水。 江复心一跳,眼神里染了炙热:“公主试试?” 林落摇摇头,笑道:“你可真是执迷不悟,闭眼。” 说完,林落慢悠悠亲了上去,慢慢往下,轻柔的吻落在了江复的下颔,然后是脖颈,最后轻轻在江复喉结上咬了一下,离开。 江复强忍住自己的喘息,难怪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3) “高兴了么?”林落笑道。 江复真不知怎么说,一颗心如同被放在了火上火烧火燎,这滋味儿…煎心啊。但是林落愿意去哄他,他还是高兴的。 江复揉了揉林落的长发,“等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林落惊喜道:“真的?” 江复点点头,五王爷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就差一个契机。 江复没想到契机出在门口的几箱聘礼上。 江复原本说要砸,然而镇国公到底是臣子,不能公开与大王爷叫板,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把聘礼退了,五王爷就派人把东西乒乒乓乓砸了。 大王爷原本是想着娶了镇国公的干孙女儿,既能拉拢镇国公手里的兵权,又能娶个如花似玉的新王妃,却没想到五王爷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挑事儿了。 大王爷再次来在了镇国公府,林落也是上次被大王爷恶心到了,这回打死都不往前面去了,大王爷没见到林落还有点儿失望,只能先去见了镇国公。 镇国公这回表现的分在热情,先是对聘礼之事深表歉意,又是对大王爷看上自个儿干孙女受宠若惊。两人越谈越投机,知道天色渐晚,大王爷才从镇国公府里出来,镇国公出府相送,大王爷笑容满面。 关注局势的老百姓都道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镇国公府一被大王爷拉拢,五王爷就再也没有相争之力了。 果然,大王爷以五王爷坏人姻缘的名头派兵攻打五王府,看不明白的觉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大王爷应该是想给他五皇弟长长记性,然而明眼中却知道,大王爷这分明是以聘礼一事为借口让五王爷不死也脱层皮! 而且看如今大王爷和整镇国公来往甚密的样子,五王府的守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五王府内,五王爷看着江复苦笑:“十二弟啊,为兄可是为你砸了聘礼,你可不能不管我。” 江复道:“你急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算的比谁都清楚。” 五王爷笑了:“你说你真不爱这皇位?” “爱是自然爱的。” 只是比起皇位江山,怎么也不及她朝他一笑来的吸引人。江复时常觉得,林落上辈子怕是个专门勾人心魄的妖物,否则怎么让他如同中了邪一般心里眼里只剩他了。 五王爷摇摇头:“镇国公竟然也同意你这般。” 江复道:“我怎么样反正你是不吃亏的,别忘了当初我们说好的条件。” 五王爷点点头:“知道了,十一王爷那也是我皇帝,我会对他上心的。” 江复当初对五王爷说了个条件,五王爷登基称帝后,还十一王爷一片荣华富贵,让他继续做他的富贵王爷去。五王爷当然答应,养个弟弟这对他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十一王爷自己不作妖,他自然可以保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他明白江复是记着十一王爷的恩,所以才提出这样的条件。 “王爷,外面撑不住了。”有仆人跑过来,一脸焦急道。 大王爷的兵在外面打了三天了,纵然是五王府铁桶一般,也该撑不住了。 五王爷看了一眼江复,问道:“动手?” 江复点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4) 五王爷开始反击了,权谋谋算到最后,靠的还是硬实力。大王爷没想到这么多年在他的打压下五王爷还能有这么强的兵力,很快五王爷的反扑让他有点儿招架不住。 “快去请镇国公。”大王爷不知道这场兄弟之间的战争孰胜孰负,为了保险起见,他下令去请镇国公出兵。 然而“吱呀”一声,久攻不下的五王府门竟然从里面推开了,老镇国公苍劲的声音传来:“不用找了,老夫在此。” 大王爷看到镇国公的一瞬间目眦欲裂,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镇国公先前假意迎合他,如今临阵倒戈,一来一去这是要害他! “镇国公你…” 镇国公没理他,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动手!” 五王爷原本的强悍再加上镇国公的出手,彻底将大王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东翊史载:大王爷齐明信杀妻弑父,逼迫幼弟,五王爷齐明仁与镇国公合力败之,称帝,定年号为仁和,是为仁和一年。 “所以大王爷下场是什么?”马车上,林落问道。 提起这个她就气,镇国公和江复趁她不注意去收拾大王爷,这么大的热闹她都没看着,只能通过问江复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江复回想起最后关头,镇国公递给他一把弓,满挽雕弓,一箭正射在大王爷胸口。大王爷,终是死在他的手上,也算告慰毛皇后在天之灵。从此以后,他就是江复,仅此而已。 这些是不能同江复说的,所以江复只说:“乱箭射死了。” 林落觉得不太可能,大王爷是被活捉的,怎么可能再有乱箭? 江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好了,别问这个了,我们要回去了,开心吗?” 林落点点头:“当然,好想家啊。你呢?想家吗?” 江复摇摇头:“不太想,只想你。” 江复亲生父母已死,除了镇国公那边,其他人再与他无血缘关系,他依旧认江阁老这个父亲,只是突然之间,觉得天地浩大,他找不到根了。 后来江复才意识到,只有看到林落时,心里才会莫名熨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吾心安处是吾乡。 他的心,在林落这里。 “公主,你冷不冷?”江复方才一句我想你并没有得到林落的回应,他看了看林落,问道。 林落摇摇头:“不冷啊。” 江复又道:“我怎么觉着有些冷呢?” 林落看了一眼江复身上穿的貂绒大氅,虽然已是深秋,但江复已经穿挺厚了,于是林落道:“穿这么厚你还冷?” 江复:“……” “公主,您可真是…” 江复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落说,于是说一半就停了。 林落就有点儿强迫症心态:“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江复直言道:“公主,可以抱着你吗?” 林落噗嗤一声乐了,大概自己真的是脑回路清奇吧,看把江复这个矜持的人逼成什么样了。 林落边笑边朝江复扑了过去,“下次直说。” 抱到人的江复心满意足,把人拥紧了一些,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5) 南昭京城,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卖炸糕的还在卖炸糕,卖糖葫芦的还在卖糖葫芦,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静静从街上走过,风掀开了帘子,里面的人一晃而过。 “等一等,等一等!” 买糖葫芦的忽然跟在马车后面追,车夫停了车,卖糖葫芦的小贩抓着几串糖葫芦跪在了地上:“公主,请您下车!” 一句“公主”声音不大,却仿佛从平地炸响了一声惊雷,百姓们一窝蜂围了上来。 “真是公主回来了吗?”围观的百姓问买糖葫芦的。 时隔这么久,许多人都已经渐渐接受了端华公主死亡的消息,却不想有人提起公主二字,百姓们心里想的还是林落。 卖糖葫芦的没有回应百姓们的疑问,只是又一遍地说:“公主,请您下车,您好久没尝过我做的糖葫芦了吧?” 马车内,林落双手都在颤抖,江复握了握她的手,“下去看看吧。” 轿帘掀开,还未露出车中人全貌,众人已经爆发出一阵欢呼。 是公主啊,真的是公主回来了!除了端华公主,还有谁这样风华无双? 林落下了车,站在百姓面前,百姓已经纷纷跪下高呼千岁,林落鼻子一酸,她何德何能让百姓这么爱戴? 卖糖葫芦的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来,林落咬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 “谢谢,谢谢你们…” 江复从车上下来,给林落把眼泪擦了:“公主,别哭,百姓们都高兴呢。” 百姓们的确高兴,他们的公主回来了啊。他们爱民如子为民请命的公主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到皇宫,明王爷手中的奏折“啪嗒”掉了:“落落回来了?!” 已经差不多半年了,很多人都接受了林落身死的消息,只有昭武帝,日夜担忧最终一病不起,又不肯配合太医治疗。这下可好了,林落回来了,昭武帝的心结就解开了。明王爷立即起身,去昭武帝寝宫去找昭武帝。 “哐!”躺在床上的昭武帝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发脾气砸了药盏。 明王爷快步走进来,吩咐人再去熬一碗。 昭武帝有气无力道:“朕不喝,不必再熬了。” 明王爷笑着摇摇头:“皇兄,别闹脾气了,落落回来了!” 昭武帝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又摇摇头:“林北你真是为了让朕喝药什么借口都编的出来。” “谁骗你了,落落是真的回来了,已经叫人去接了,现在人都走到前城门了!” 昭武帝张了张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 明王爷点点头:“我再混账也不能拿这个骗你啊,皇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瘦成什么样了,你等着落落回来数落你吧。” “来人,传膳。”要不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听到林落回来,昭武帝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明王爷笑了:“你现在吃也没用,一口吃不了个胖子,林落回来肯定得生气。” 昭武帝默了,一会儿,又道:“我闺女数落我我也乐意。” 林落的回来,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儿一桩。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6) 林落一个个把百姓搀了起来,双脚一踏上京城这片土地,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明王爷派人来接,林落扭头问江复:“一起进宫吗?” 江复摇摇头:“你先回去,我回府看看。” 林落“切”了一声,“怂!” 现在躲有什么用?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江复不乐意跟她进宫,林落也不逼他,自己上了轿子,朝百姓挥了挥手,回宫。 昭武帝用了些膳食,仍觉得自己精神头不佳,问明王爷怎么办。 明王爷淡淡道:“皇兄您别折腾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这精神头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 昭武帝不死心地又净了面,心里竟然还有些忐忑。 明王爷暗自笑,儿女都是债,想到这儿,伸手敲了敲窝在旁边的小团子林轩:“你怎么也挺紧张的?” 林轩摇摇头:“父王,轩轩很想公主姐姐,轩轩梦见公主姐姐很多次了,醒来都是假的,轩轩怕…” 几岁孩童如此,昭武帝亦如此,无数次午夜梦回,林落笑着归来,醒来却是一场空。 林落一脚踏进了殿门,先笑道:“父皇,我回来了!” 昭武帝听到这一句“父皇”眼泪就掉下来了,“丫头啊,回来了?” 父女相见,一个叫着“父皇”,一个喊声“丫头”,林落忍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把人抱住了:“父皇,我想你。” 是真的想昭武帝了,平时林落爱跟昭武帝拌嘴,偶尔也成熟地像个大人,这次才明白何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林落这个异世他乡人,恍然已把他乡做故乡,也有了别人口中的乡愁。 明王爷看两人久别重逢还真有点儿感动,糊弄道:“行了行了,你们一个皇帝一个公主抱头痛哭,传出去我们南昭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林落情绪缓了缓,明王爷又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我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 林落口中的故事曲折离奇,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明王爷也是被震的不轻,所以林落跟江复是跑到东翊搅和了一通? 东翊国内乱他倒是有所耳闻,还说这是史上最快的内乱,两个多月就把局势定了,却没想到林落和江复也被卷入了其中。 “没什么事儿吧?”昭武帝有点儿后怕,两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就轮到异国他乡,被动卷入内乱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 其实林落也觉得怪,从东翊国老皇帝突然辞世,他就有预感怕是要多在东翊国滞留一段时间,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快地发展。林落心里有预感,东翊国的事不会那么简单,可具体复杂在哪儿,她确实想不明白,毕竟他们现在人都回来了,还能与东翊有什么联系呢? “管他这些做什么?新皇帝对南昭的态度还不错,两国之间应该会太平一段日子。”林落如此道。 明王爷也笑道:“你回来了,这些政事终于可以丢给你了,本王都要烦死了。” 林落道:“这些日子多谢幺叔照顾我父皇了。” 明王爷摇摇头:“本王可没把人照顾好,他整日作天作地的,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就等你训训他他就老实了。” 林落摇头:“哪有女儿训自己父亲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7) 柳妃过来看过林落了,后宫里第一个跑来的就是她,又是个眼窝子浅的,见了林落就哭:“公主可算是回来了,让我们苦等啊。” 林落赶紧把人拉过来好一通劝:“让柳姨担心了,是我的不对,我给柳姨赔不是…” 柳妃温柔地摇了摇头:“怎能怪公主,要怪就怪老天爷心狠,让公主平白受了那么多苦楚。” 林落但笑不语,柳妃又接着道:“不过好在江三公子一直陪着公主,有个帮衬也能叫人安心些。 林落挑了挑眉:“柳姨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话怎么就透着浓浓的八卦味道呢?柳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柳妃笑了:“你以为你在大街上跟江复同坐一个马车姿态有那么亲昵这事儿能瞒得住?皇上现在还没有听说,早晚也会知道的。” “柳姨消息灵通。” 柳妃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落不解:“什么怎么办?” 柳妃轻轻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皇上若是知道了你跟江复的事儿你该怎么解释?” 林落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呗。” “你啊,你难道忘了皇上以及大部分人都属意周将军?” 林落道:“他们属意是他们属意,选驸马又不是选宰相得贤者居之,我喜欢就好。” 柳妃慈祥道:“看来公主是真的看上那个江三公子了?” 林落没有否认,与柳姨说了江复跳崖的事儿:“我真没想到,他能豁出命去。” 柳妃道:“你是公主,为你豁出命去是所有人的荣幸,想反,江家三公子能通过这个赢得你的芳心,才是占了便宜。” 许是因为生活的时代不同,柳妃的说法林落不敢苟同,又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念头,当她为江复的不顾一切而心动时,其他人再为她前仆后继,江复都成了她的盖世英雄。 缘分,真的很奇妙。 “那就让他背后偷着乐吧。”林落笑了笑,脸上俱是轻快。 “哎,对了,说起周桐川,怎么不见他了?他人呢?”林落问道。 听到这个,柳妃犹豫了:“这个…” 林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怎么了?” 柳妃摇摇头:“我也不知这事儿该怎么说,如今公主心里满心满眼都是江家三郎,可是周小将军也是难得重情重义的男儿。你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周桐川也是要跟着跳下去的,幸亏被拦下了,后来他带着人在悬崖底下不眠不休找了五天,累的不行了人都是被抬回去的。” “如今…”柳妃抿了抿唇,目光为难。 林落听着柳妃的叙述,眉头皱了起来,周桐川怎么也这么冲动? “如今怎么了?”林落追问。 柳妃叹了口气:“如今他在芒山脚下一座寺庙里做了带发修行的和尚,虽是头发还在,可是瞧着整日里诵经念号,应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谁都不会想到,林落的不知所踪会成为那么多人的心结。人们总说患难见真情,有时候不止是说落难的人,也是说失去的人,她不见了,许多人才意识到已经不可或缺,这大约是最痛苦的。 周桐川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8) 入秋后的深山黄叶满地,山风有些冷。林落现在山寺门前抬头去看,傍晚的微光下,题写着“芒山寺”三个字的牌匾熠熠闪光。如果不是打听清除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周桐川会选择呆在这里。 林落轻轻叩了一声门环,顿了顿,又叩了两声。 “吱呀~”古朴无华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光头小和尚朝着林落双手合掌弯了弯腰:“敢问女施主何事?” “我找周桐川。”林落道。 那和尚一顿,抬眼去看林落:“敢问施主贵姓?” “我是林落。” 周桐川周小将军在芒山寺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谁也不会想到威风凛凛的周将军的软肋会是林落,以至于人现在垮然无志地躲在了山寺中。 听到林落这个名字小和尚有一瞬间的恍然,然后反应过来,疾步朝寺里走去,连一句“施主稍等”都忘了说。 很快一身禅衣的周桐川出来了,林落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林落,确认眼前是活生生的人之后,周桐川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了,想捡起来道一声罪过,却又怕一弯腰人就不见了。 “林落。”最终周桐川咬牙切齿地道。 林落想起柳妃对她说的话,她说周小将军肯这样为你,定然也是重情重义,如今你与江复许了情谊,该如何面对周将军呢? 林落心里无愧,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出什么,只笑道:“周桐川,回去吧。” 周桐川脚步没动,林落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走吧,回家吧。” 周桐川想到三个月之前他来到苦寻林落无果,来到芒山寺请求剃度出家的时候,老方丈拒绝了他,说他尘缘未了。 那时候周桐川想,哪有什么尘缘未了,定然是老方丈拒绝的说辞。在他一再的坚持下,老方丈最终留了他,给了他一个法号“有念”。周桐川不解其中意,如今林落回来,周桐川才明白,有念,则有应,林落终归回来了,这就是他的尘缘未了。 周桐川点点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知会方丈一声。” 林落“嗯”了一声,找了个大石头上坐下了。 佛寺的气氛是能感染人,周桐川不过在山寺待了三个月,浑身气质都不一样了。山寺已经开始响起暮鼓,林落听着只觉得分外宁静。 周桐川缓步回了寺内,叩响了方丈的禅房。老方丈慈祥却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传来:“是有念吧,进来吧。” 也不知老方丈是怎么猜到是他的,周桐川双手合十,抬步跨入了门槛。 “师父,弟子…”周桐川无法开口。 一声师父,是因为他虽未剃度,却也是行了拜师礼,佛前敬了禅茶的。 老方丈放下佛珠,轻声道:“要回去了吧?” 周桐川点点头:“师父睿智。” 老方丈站起身来,周桐川赶紧去扶,老方丈摆摆手:“那就回去吧,你等的尘缘到了,也该了了。” 尘缘到了他懂,了了是什么意思? 周桐川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老方丈开口道:“公主有公主的命数,你有你的缘法,只是你终究要爱而不得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9) 佛前谈儿女情爱,老方丈目光澄澈,周桐川却起了旁心。 老方丈笑道:“有念,你心不诚。” 周桐川告罪:“弟子知错。” 老方丈没有怪罪:“只是道:“你要走我留不住,只是你出去且记住一句话,凡事莫强求,尤其是姻缘。” 老方丈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周桐川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师父说的可是林落?” 老方丈叹道:“你若心不死,老衲就再说明白些。公主与你今生有缘无分。” 周桐川一愣,急道:“为什么?” 老方丈道:“你是保家卫国的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你青锋剑下的累累白骨,就是你此生的业障。” “可我那是为了南昭。”周桐川身为将军,怎么可能不杀人,他若不手沾鲜血,南昭如何国泰民安? 老方丈顿了顿,讲了一个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佛陀弟子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名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名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周桐川听过这个故事,曾经也不以为意。会有多喜欢?可是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 可是不问回报而付出等待? 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 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周桐川默然不语,老方丈也问:“你有多喜欢公主?” 周桐川道:“自认比之阿南不差。” “佛祖讲因果,若你能放下手中将军剑,或许能与公主有一段情缘。”老方丈缓缓道。 周桐川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以后可会平安顺遂?” 老方丈摇摇头:“不知,有因有果,缘法自然。” 周桐川静默,“我明白了。” 若他真的放下了手中青锋剑,谁来为她保家护国,守她一世安宁?他已有累累白骨债,纵然真与她在一起了,怕也是不能长久。 周桐川深深朝着老方丈鞠了一躬:“弟子谢过师父指点迷津。” 老方丈笑道:“你能想明白,也是颇有慧根。” “可惜我杀孽太重,入不了佛门。师父珍重。” 老方丈点点头:“周将军珍重。” 一声周将军,师徒缘分已然尽了。从此有念此人不过云烟,拿起青锋剑,他还是保家卫国驰骋疆场的周将军,为国,也为她。 周桐川走出山门,暮色越发沉了,林落等了许久,一见周桐川出来就道:“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了。” 周桐川看了一眼山门,缓缓笑开了,竟然干净到如同禅寺白莲初绽。 “没良心的丫头,我等你回来等了三个月,你才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 林落想了想,确实觉得自己不地道:“我这不是回了吗?幸亏我回来的及时,我要不回来,你就要出家当和尚了。” 周桐川笑了笑:“怎么会,我还要被你奴役着征战沙场呢,我们南昭的国土怎么丢失分毫?” 第二百二十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10) 林落回来了,周桐川也从从寺庙里出来了,有人乐意就有人不乐意。秦玉蝉恨得牙痒痒也无济于事,安仲盛不顾家里安定侯黑沉沉的脸色,兴致冲冲地计划着把洛笙歌和李承谦他们都叫上好好聚一聚。 林落接到安仲盛的请帖,点头应下了,那一边江复回到了江府自然也是喜事一桩,只是江老爷沉下了脸,一见人就骂: “不孝的混账!” 江夫人拦着人,“哎哎哎,算了算了,孩子回来就好。” 江复没有说话,一夕之间扶养他长大的成了他的养父母,如今再见到人,心里难免有些别扭。 “跟着公主跳下去了?”书房,江老爷喝了口茶淡淡问道。 “嗯。”江复点头,无法否认。 “听说你们野到了东翊国?南昭装不下你了?”江老爷语气微凉。 江复辩解道:“父亲,我们也不是主动要去东翊的,谁也不想有家不能回不是?” “哼,你还想过回来,政治动乱你都敢掺和一脚,要命不要了?” 没等江复说话,江老爷又道:“也是,你向来是个拿命不当命的主儿。事到如今,为父也不拦你,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公主娶回来。” 没人知道为何江老爷会突然改变了注意,江复隐隐觉得,江老爷是在试探他,想知道他在东翊是不是发现了身世。江复确实发现了,但就是能装出一副发现不了的样子。 江复没打算拆穿什么,他的亲生父母已经亡故,江老爷的态度又是不希望他回东翊的,那他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江复走后,江老爷望着空荡荡的门框,叹了口气。恰逢江夫人走过来,见江老爷这副样子,问道:“怎么了?” 江老爷道:“我总觉得老三这次误打误撞去东翊发现了什么?” 江夫人皱了皱眉:“是吗?我看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老三要想跟人玩心眼,谁也玩不过他,我就怕他知道当年的事儿心里不舒服。” 江夫人听江老爷提起当年也不由感慨:“一晃这么多年了,复儿也这么大了。” “是啊,”江老爷喝了口茶,“二人呐,我们二人拿他当亲儿子看待,私心里,我是不希望他再回去卷入那样的生活里的。” 江夫人摇摇头:“可他是复儿,光复归来是他的宿命。” 江老爷反问:“那如果他不愿意呢?” 如果他不愿意,他们做父母的,如何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去玩儿命? 江夫人突然明白了江老爷的一句话:“所以你想让复儿娶公主?” 江老爷点点头:“我想自私一回,老三娶了公主,或许就永远也离不开南昭了。” “办法是不错,只是公主能下嫁吗?”江夫人犹豫地问。 江老爷只是有这个念头,儿女情长的事儿他可没办法:“我也只是想想,公主若不愿意,我们也丝毫没有办法。” 江夫人道:“我看得出来复儿是喜欢公主的,公主与复儿也是很要好的朋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这事儿也说不准。” 确实,缘之一字,玄之又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1) 酒楼内,一群人坐着等林落一个人。迟到的林落坐在马车里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糊弄过去那一群人。 小心翼翼地撩开酒楼包厢的帘子,没等打探什么情况,江复就笑了:“公主,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林落一脸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听你脚步声就知道了。”江复笑道。 林落“哦”了一声,试图解释:“其实吧…我是堵车了才…” 话未说完,安仲盛就打断了:“你可拉倒吧,整个京城,整个南昭谁敢拦你的马车,你能堵车?” 林落:“……” 江复看了安仲盛一眼,“安二公子,公主人已经来了,你何必过多苛责?” 安仲盛蒙了,看了一圈人:“我苛责了吗?” 也就是调侃了一句,怎么就成苛责了? 李承谦笑了:“仲盛你就别与他计较了,他现在啊,草木皆兵,生怕别人对公主怎么样了。” 安仲盛“切”了一声,“我们能对她怎么样,就他是真心拿公主当朋友,我们就不是吗?” 朋友又怎么样,现在除了洛笙歌这个实在亲戚,其他人的关系谁也没有江复亲近。 李承谦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周桐川,也没有说话。 周桐川有些恍然地看着江复给林落夹菜,刚想也动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合适的身份了。 江复本来就是出于挑衅的意味,却发现周桐川老老实实坐着,有些意外。 饭后,周桐川出去了,江复也借故跟了出去。 周桐川看着跟上来的江复笑了:“怎么?不明白?” 江复点点头,周桐川道:“没想到你也会有千防万防的那一天,怎么,怕我把落落娶走了?” 语气竟是玩笑的意味,江复本以为气氛会剑拔弩张,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 周桐川自顾自地说着:“江复,我不比你情浅,但我着实羡慕你。” 江复明白,如果当时是周桐川在,周桐川也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纵然是误以为林落已经身亡,他也肯放下一切,为她青灯古佛。 然而周桐川羡慕他,羡慕他可以在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陪她经历过苦难。 “你好好对她,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最终周桐川说。 这是在不像是一场两个人的对话,似乎全程都是周桐川在自说自话,江复全程都在试着现在周桐川的角度去思考。然而却发现,如果他是周桐川,大约是做不到那么豁达的。有的人的爱豁达,有的人的爱却小气,就比如江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林落坐在屋里纳闷儿江复和周桐川两人怎么还不回来。因为林落回来了,洛笙歌表现的很兴奋,一直叨叨着说个没完,林落也就听了一耳朵。 后来可能洛笙歌是觉得自己说没意思,就缠着林落给她讲东翊国发生的事儿,林落内心是拒绝,这些事儿已经跟昭武帝还有明王爷说过了,让她再说一遍真的好烦哦。 洛笙歌不罢休:“皇姐,你就与我说说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有白雪落满头(2) “我们在芒山遇上猛虎了。”林落开始讲。 “猛虎?!然后呢?” “我们把它弄死了,然后不小心掉下了悬崖。” “然后呢?” “没死成,被人救了,带到了东翊。” “然后呢?” “当玉佩换钱花的时候被他们大王爷诬陷下毒害叶王妃,把江复关起来了。” “为什么要陷害他?” “不知道。”林落很实诚地摇摇头。 “那然后呢?” “救出来了,然后东翊国皇帝死了,五王爷登基,我们就回来了。” 林落毫无灵魂的讲故事把安仲盛逗的捂着肚子笑,一向最重礼数的李承谦也忍俊不禁,听起来很波折,但从林落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逗呢? 洛笙歌也笑,林落冷眼看着他们笑了一会儿,最后洛笙歌收了笑,郑重问道:“皇姐,你跟江复…” 李承谦暗道这问题也就洛笙歌敢问,安仲盛则一脸懵,林落跟江复怎么了? 林落一笑,大方承认:“我们正在试着相处。” 然而洛笙歌显然是古代人特有的婚姻思维局限:“啊,皇姐,你要嫁给他啊?” 林落撇了撇嘴:“他想的美,看他表现。” 洛笙歌终于不再问了,几个人的话题转而便成了李承谦。 “你现在已经是从三品了?” 林落挺惊讶,才不过短短半年不见,李承谦升官发财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要知道,成为三品官员的考核可是不容易,李承谦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这速度可算是本朝第一人了。 李承谦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林落失踪,昭武帝一下子垮了,朝野一时动乱,后来明王爷看他能力不错,吩咐他办了几件大大小小的事儿以后,就跟昭武帝提了他一句。再加上那段时间朝廷也确实需要一批新秀来改换下局面,昭武帝也就点了头,同批提拔的还有张云义等人。 李承谦很谦虚,林落却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步青云的背后有多难。 林落认真道:“或许是我耽误了你?你该有更好的发展。” 李承谦连连摆手:“公主说笑了,若非公主提携,又怎会今日小有所成,承谦定然是不敢辜负公主期望,尽心为朝廷办事儿的。来,微臣惊公主一杯,庆祝公主平安回来。” 这话说的很漂亮,既有君臣的礼数,又有朋友间的亲切,林落眨巴眨巴眼,一时有些不适应这么舌灿莲花的李承谦。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呢,短短半年,竟然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进步。林落想到这,不由地看了一眼洛笙歌,就看见洛笙歌跟安仲盛正热火朝天地行酒令呢。林落叹口气,这两个人,一个大傻子,一个二愣子,还真能玩到一起去了。 林落端起酒杯,与李承谦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如今的李承谦大方得体,进退有据,刚才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沉,许是她的错觉吧。 林落进来了,看见林落举起酒杯,伸手拦住了:”别喝太多酒,醉了以后容易脑袋疼。” 林落想了想也是,就把酒杯放下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3) “天字号房间已经有人包了?”秦玉蝉听完小伙计的回答,轻皱着柳眉问道。 这家酒楼菜品极好,一直是公子贵女们显示身份请客聚餐的好地方。秦玉蝉早就跟这家掌柜的预订了天字号,等带着几个闺中好友来了,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了,谁脾气再好也不会满意。 站在秦玉蝉身后的是吴家小姐,她轻轻拉了拉秦玉蝉,“秦姐姐,要不咱换一家?” 秦玉蝉觉得没面子,说好了的在这里因为有人先占了就换地方也显得太欺软怕硬了,何况本就是她们先定的,她们这边占着理呢。她今天要是就这么算了,回头还指不定在背后被人怎么说呢? 秦玉蝉开口道:“去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伙计也知道这几位不是他能得罪的,听秦玉蝉说完叫掌柜,麻溜儿地就把掌柜的请过来了。 掌柜的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看见秦玉蝉先赔不是,又说天字房实在腾不出地方,请这几位去天字二号。 但其实常来的人都知道天字一号跟天字二号的区别,二号房是非富即贵,一号房才是设计精巧,专为权贵服务。相比之下,秦玉蝉当然不愿意自降档次。 “这是我们预订好了的,掌柜的如此做怕是不妥吧?”秦玉蝉语气温柔,却着实藏了锋芒。 掌柜地赔笑道:“这确实我们的不妥,还请姑娘见谅,只是…” 掌柜的犹豫了一会儿,干脆直说了:“姑娘,这南昭,总归是有人拥有特权的。” 秦玉蝉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林落,这般有些可笑,她向来一副不屑为权贵低眉折腰的清高模样,背地里其实当真觉得林落就是高不可攀的权贵。 “是谁?”秦玉蝉不死心地问道。 掌柜的道:“这里面,是公主。” 几个姑娘小小的惊呼起来,这下真的是让也要让,不让也要让。你说公主仗势欺人?可不由她仗势欺人,她们难不成上去与公主辩解去?谁这么自不量力啊? 秦玉蝉也算是找了台阶下,带着一群人在二号房,几个小姐妹热热闹闹的坐下了,掌柜的识趣儿地亲自端上了糕点和果茶。 几个人方才不愉快的心情散去,秦玉蝉心里却终究不痛快。知道她忽然听见了隔壁间杂着江复偶然的笑声之后再也后不住了。 江复回来这几天,她从未见过他。江复对她避而不见,却跟林落形影不离,秦玉蝉狠狠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姐姐们先玩儿着,何隔壁公主在,我们不去请安是说不过去的,我去去就回。” 但其实,礼数上来说,也不是所有人见到林落都要跑过去请安的,总得在公主面前混了熟脸才行。所以秦玉蝉这么一说,就有人啧啧感叹:“秦姐姐和公主竟有交情么?这也太厉害了。” 秦玉蝉一边沾着林落的光一边谦虚道:“没有没有,不过是几面之交而已。” 可在其他人眼里,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秦玉蝉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又出去,转眼目光就冷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4) 林落这边已经玩儿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走呢就听见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没等里面的人反应,秦玉蝉就轻移莲步走了进来:“玉蝉见过公主,见过郡主,见过各位公子,给各位请安。” 说完这些,深情款款的看向江复:“表哥,您回来这么久了,却对玉蝉避而不见,当真一点儿挂念玉蝉吗?” 这倒贴话说的就差人直接凑过来了,林落眼神倏地冷了,带着凉意看了一眼江复。 “秦姑娘坐吧。”林落淡淡道。 秦玉蝉目的就是这个,否则为什么要巴巴地过来请安?林落既然这么说了,秦玉蝉柔柔道了谢,就要往江复旁边坐过去。 因为林落的身份,所以主位自然是林落的,江复也因为方便给林落布菜坐在了她旁边,其他人对于这两人的腻乎敬而远之,所以江复旁边的位置就空了。 眼看着秦玉蝉就要坐上去,林落端起一碗汤就朝那椅子上泼了过去。 秦玉蝉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委屈道:“公主,您…” 林落淡淡解释道:“手滑了。” 秦玉蝉明知道林落信口胡扯的理由,却不能说什么。 “你坐笙歌旁边。” 林落刚这么说完,洛笙歌就站起了身:“皇姐,我要回府了。” 林落点点头:“走吧。” 听这一句走吧可不是对洛笙歌一个人说的,于是周桐川也道:“落落,我也回去了。” 李承谦:“公主,微臣告辞。” 安仲盛一脸懵,被洛笙歌一把扯了出来,安仲盛不乐意道:“你拉我做什么?” 洛笙歌瞪他:“皇姐要发脾气了,你不想被殃及池鱼就赶紧出来。” “那江复还在里面呢,他怎么没走?”安仲盛问道。 “那是他惹出来的事儿,他可走不了,行了行了,咱们散了吧。”洛笙歌吃好玩好了,就打算回去了,催着这三人也散了。 天字号包厢只剩下了江复林落还有秦玉蝉三人。 “秦姑娘随便坐。”林落指了指一堆的空位,对秦玉蝉道。 秦玉蝉尴尬至极,跳了江复对面的位置坐下了:“玉蝉…玉蝉听公主的意思。” 林落没想拐弯抹角,张口直说道:“有什么话对你表哥说就说吧,早点儿说完早点儿回去。” 不是林落非要跟秦玉蝉计较,秦玉蝉对江复有居心她无所谓,只是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是倒了林落胃口。 秦玉蝉略微有些尴尬,实在没想到林落放着江复的年就给她难堪。 “表哥,这是我绣的香囊,您上次不是说香囊磨坏了吗?”秦玉蝉拿出一个精巧的香囊,往江复那边推了推。 江复当真不记得和秦玉蝉说过什么香囊磨坏了的事儿,也不知秦玉蝉是怎么就拿出了一个香囊来。 林落的脸上已经是风雨欲来,江复伸手接过香囊的那一刻,林落手都端起汤准备往江复脸上泼了,却没想到江复提着香囊,手一松,香囊落在了桌子上的杯盘狼藉中,好好的香囊就这么给毁了。 “表哥,你…” 秦玉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江复回亲自来打她的脸。不由地眼圈儿含泪,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真是我见犹怜。 第二百二十五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5) “香囊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江复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秦玉蝉在里面的听出了疏离与冷漠。 香囊掉落在沾了油污,算什么收到了?秦玉蝉又气又恼,浑身都是颤抖的,在这里再也待不住,转身就要走,江复喊她:“玉蝉,等等。” 秦玉蝉以为会听到什么转机,然而江复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就当没有我这个表哥。” 林落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江复这可真狠,竟是不认秦玉蝉这个表妹了。秦玉蝉尖锐的指甲把手心刺出血来,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来:“江复,你可真狠…” 秦玉蝉走了,林落看了一眼香囊,依稀可以分辨上面绣的是一双鸳鸯。 “啧啧,江复,你可真狠。”林落学着秦玉蝉的语气,重复道。 江复把人揽了过来:“你学她这个做什么?倒不如学学她绣个香囊送我,我看着挺好。” 林落翻了个白眼,“做梦呢?本公主连只小黄鸭都绣不来,你想要让秦玉蝉再给你绣个就是。” 江复笑了:“公主可是吃醋了?” 林落嫌弃道:“谁稀罕吃你的醋,你要是敢沾花惹草,我就敢换个情郎。” 江复:“……” 得嘞,在林落这儿就沾不了什么便宜,看了看那香囊,虽然真的想要林落送他一个,但是林落不愿意,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江复示弱:“是我的错,香囊我不要了还不成?我已经拒绝的明明白白了,公主您可不能始乱终弃。” 林落也乐了:“话说你不是一直很疼这个表妹的,怎么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江复又不是瞎子看不明白秦玉蝉的品性,以前是看在亲缘关系上对秦玉蝉有个好脸,现在连那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了,江复何必对她客气?那叫什么很疼她,也不知道林落从哪儿听来的。 江复解释道:“我什么时候很疼她,公主您可别冤枉人。” 林落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似乎之前那段时间全京城的老百姓除了磕她跟周桐川的cp之外,对于江复跟秦玉蝉这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能玉成好事也是喜闻乐见的。 林落稍微一想想出了其中关键,这怕又是秦玉蝉为了嫁给江复整出来的幺蛾子。林落暗自夸了一声聪明,有时候舆论引导得好了,很容易对人的心理产生影响,秦玉蝉能在有形无形中刻意营造出她与江复才是最相配的这种公众认知,这人心思真的不简单。 想到这儿,林落对江复道:“你家表妹不简单啊。” 江复诚实道:“她这个人心思不好,要是哪儿犯着你了,只管动手去收拾,或者告诉我我来也可以。” “那是你表妹啊。” 江复道:“我可没有这么心思恶毒害人性命的表妹。” 从崔家姑娘那事儿起林落就挺烦这人,现在又看出了她的这些道道儿,只觉得一丝好感都没有了。原先是顾忌着江复,如今江复都这么说了,林落自然不会再容让秦玉蝉,只希望她别来惹她,要不然林落还得费心思收拾她。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6) 林落越想越觉得秦玉蝉是个麻烦,连带着对江复都多了一分挑剔:“你怎么这么会招惹麻烦?” 江复认真地给她算:“那个玉门皇子是公主你招惹的,周桐川这个青梅竹马是您的吧,安仲盛是你的跟屁虫吧,还有东翊国十一王爷,他对你也太好了点儿…” 林落被逗笑了:“你这才是乱吃飞醋。” 江复道:“公主不肯承认自己吃醋,那我就承认,我们中总要有一个吃醋的来体现出在乎。说实话,不仅你身边的男子,我连你身边的女子,甚至你看过的花,赏过的水,我都觉得羡慕。” 这一波情话说的高明,林落心里也是熨帖,因为秦玉蝉的不识趣儿带来的不悦早已经烟消云散。 “女子善妒犯了七出,不知道男子犯不犯?”林落玩笑道。 江复轻轻捏了捏林落的指尖:“若我为女来你为男,你可以休了我。但是不是,所以该我不离你不弃才对。” 林落问他:“若是你离了我呢?或者,我弃了你呢?” 江复无奈地笑了笑:“你若弃了我我就再将你找回来,至于我会离开你,怎么可能呢?离开你我怎么活?” 江复轻描淡写地说着份量很重的话,林落摇摇头:“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你傻啊,有很多东西比儿女情长重要的多。” 江复却道:“公主啊,你怎么不明白呢?我视你如命,有什么比命重要呢?” 林落生活在一个爱情已经不再崇高的年代,所以她从没觉得失去喜欢的人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她或许不能认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死亡,却能理解古人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落伸手环住了江复的脖子,软乎乎地趴在了江复身上,就在江复以为又能享受到林落的撒娇时,就听林落说了一句:“江复,你指定是有点儿毛病。” 江复:“……” 真真是哭笑不得,能在这个温情脉脉的时候说他有毛病的也就林落了。 “公主就没有一点儿感动?” 林落轻声“哼”一声:“我才不信你,你有本事就证明给我看。” “那公主给我时间?” “嗯。” “一辈子?” 林落抬起头:“多大的人了,张嘴就是一辈子,如果到时候你做不到多尴尬?” 江复:“……” 低头亲了一口,把人送回去吧,太气人了。 林落也确实要回去了,她这回回来,昭武帝身子差了不少,气的林落逮着太医骂了一通。太医其实挺冤的,但是林落发火的时候昭武帝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窝在哪那儿听着,太医也不会主动找死,只能来了药方,慢慢给昭武帝调养回来。林落怕昭武帝不肯喝,每回都在旁边看着,这会儿又到了点儿了。 林落回了宫,昭武帝正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皱眉。也不是堂堂帝王怕苦,只是人老了,难免总想着天伦之乐,他又舍不得把林落嫁出去,就想些让林落多过来陪他说说话。 正这么想着,林落就回来了,“喝吧。” 她能不知道昭武帝在等什么,不就是等着她回来看着他喝药吗?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7) 昭武帝磨磨唧唧端起了药碗,林落在旁边还嫌弃道:“您快点儿喝,喝完了我就走了。” 昭武帝把药碗一放:“你要是不关心朕你就赶紧走,也太敷衍了。” 林落振振有词:“父皇,您能不能好好做个皇帝,让我好好做个公主?要不是您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能忙前忙后地处理大臣们的奏折吗?” 明王爷那个不着调的,林落没回来之前把朝中事务处理的妥妥当当,这兢兢业业地林落都快怀疑他要谋权篡位了。结果一见林落回来,又把一摊子东西扔给了林落,自己故态复萌了。 昭武帝有些理亏,仍然道:“也没见你多忙,你今天上午不是还和朋友出去玩了?” 林落道:“父皇您还好意思说?我回来忙前忙后了三天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朋友聚聚您还在这边不肯喝药。谁家公主这样啊?” 昭武帝笑了:“我们家公主就这样。” “那能辞职吗?” 昭武帝哼道:“你想的美。” 林落抽了抽嘴角,“算了算了,这个喝药我是管不了你了,回头我让柳姨过来帮忙看着你。” 林落想着,换个人昭武帝可能就不作了。 昭武帝听了林落一番诉苦也是心疼自己闺女,“行了行了,朕以后好好喝药就是。你看你小小年纪就成了叨叨嘴老太婆,小心嫁不出去。” 林落傲娇道:“谁能娶了我都是祖上烧高香,用您操心这个?” 昭武帝想了想,突然问:“你跟江复怎么回事儿?” 林落一愣:“就那么回事呗。” 昭武帝皱起了眉头:“你把话说清楚了,是不是江家那小子想拐走我家闺女?” “那您得去问他。”林落打太极道。 昭武帝一拍桌子:“好你个江复,朕本来念他芒山护驾之功,却没想到他就是冲着你去的!” 林落摇摇头,无奈道:“不然人家凭什么豁出命来救我?” 昭武帝看了林落一眼,“就凭你是公主,不就是救了你一命么,那是他应该的。” 林落笑了:“父皇您这也太不讲理,哪有什么应该的?我还打算以身相许来着。” “你许什么许?男人有一个好东西么?”昭武帝很暴躁。 林落道:“父皇您不就是么?” “你才是好东西!” “噗嗤,”林落乐了:“也不知道您是骂自个儿还是夸自个儿的。” 昭武帝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你若为了救命之恩实在不必,父皇找人厚赏就是了。女孩儿成亲是大事儿,一定要找个自己中意的,不然以后日子怎么过?” 林落认真道:“父皇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挺中意江复的?” 昭武帝摇头:“没有啊。” 林落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在自己亲爹面前秀恩爱似乎不太好,可是不说的话昭武帝就误会了。 “其实…我真的挺中意江复的,跟救命之恩关系不大。再说他也没救我,就是跟着我跳下来了,我不还是掉下去了?” 林落说的是大实话,昭武帝慢慢消化了这段话:“真喜欢他?” 林落点点头。 “你真是瞎了眼,周桐川那小子多好,你偏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林落:“……”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8) 林落回朝华殿的时候顺道儿拐了个弯儿,去了柳妃那儿,跟柳妃吐槽了一堆昭武帝的喝药事迹之后,把想让柳妃盯着昭武帝点儿的事儿提了,柳妃自然答应。 只是…“皇上哪儿里听得见嫔妾的劝?” 林落给了柳妃狐假虎威的权利:“柳姨,你只管去看着,父皇有什么不老实的你回头告诉我就行。” 林落如此说,柳妃才点了头。结果就是以后一日三餐,昭武帝刚撂下筷子,柳妃就跑到怡神殿请安去了,这是后话。 林落回了朝华殿,吩咐苏夏把宫里手艺好的绣娘找过来。苏夏很惊奇:“公主,您要做女红?” 不大可能吧?苏夏一脸质疑,果然林落点头:“怎么可能?我画个东西让她们绣出来,你去叫吧。” 今日在酒楼,林落眼瞧着江复对那个香囊动了心思。不是想接受秦玉蝉给他绣的,只是想让林落给他也弄一个,占了他腰间挂香囊的位置。说白了,就是想秀恩爱。但是林落是真不会啊,你让她提青龙偃月刀都比让她绣花儿容易。所以林落只能想着画一个花样儿,让绣娘绣出来,这也算实力宠男朋友了吧。 不一会儿苏夏领着一个绣娘过来了,这个绣娘本来是林落十岁的时候昭武帝就给她找好的女红师傅,绣娘本以为可以教习公主飞黄腾达了,结果五六年过去了,林落愣是没召见过她一次,这回见了苏夏,差点儿热泪盈眶,以为林落终于要学习女红了。 林落打量过绣娘以后,问道:“你是宫里最好的绣娘?” 绣娘点头:“不是奴婢自夸,这宫里的绣花手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奴婢的,公主您要是跟奴婢学…” “哦,那就行。”林落没听见绣娘后半句,直接打断道。 绣娘话没说完有点儿不甘心,却也不能再开口,只有听林落吩咐。 林落让苏夏拿了纸笔过来,问道:“我画出来的东西你能帮我绣成香囊吗?” 绣娘点头:“能的,这个香囊最好是用双面绣法才好看,只不过有点儿难,公主您要是学的话比较麻烦。” 林落皱眉:“我没说我要学绣啊,我只是让你帮我把我画的东西做出来而已。” “这…这样啊。” 绣娘很尴尬,也是她想错了,公主这么多年都没碰过针线,怎么可能突然想学绣花了。 “那您想在香囊上绣个什么花样儿?”绣娘问道。 林落描述道:“要那种男子带的香囊,不要往里面填太浓的香料。至于花样儿,绣上这些。” 林落提笔画了几下,递给了绣娘,绣娘接过来一看,上面寥寥几笔,是一些山山水水,绣娘犹豫半天,开口道:“公主,既然是送给您中意的男子的,绣些鸳鸯,鹧鸪什么的多好?绣些山水也太…含蓄了。” 林落翻了个白眼:“你别跟我提鸳鸯啊我跟你讲,本公主就是不落俗套不行吗?让你绣你就绣,绣完抓紧时间给我送过来,哪儿那么多事儿,又不是送给你情郎的。” 绣娘:“…哎,奴婢这就去绣。”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9) 第二天早朝,江复在门口碰上了李承谦,不断地有人和这俩人打招呼,一个是颇受重用的朝廷新秀,一个是有护驾之功说不定就是驸马爷的江复,上赶着的人自然不少。 站位置的时候李承谦站得比江复还要靠前一点儿,江复才想起来前几天说过李承谦已经是从三品的,比他的官阶还要高一点儿。 李承谦笑道:“江兄,我才疏学浅,站在你这边实在是略微走运,希望江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江复摇摇头:“我跟公主出去的这段时间你政绩突出,站在这里是应该的。” “哪里哪里,走运而已,”李承谦又拱拱手:“不过听江兄一口一个公主,这是好事将近。” 江复也笑了:“还远着呢。” 李连海搀着昭武帝过来了,朝上的议论纷纷也就停了。 早朝后,昭武帝让众臣散了,单留下江复到怡神殿。 安仲盛拉了拉李承谦的袖子:“江复不会被训吧?” 李承谦把袖子扯了过来:“别拉拉扯扯,不像话,江复是有功的,不会有事的。” 安仲盛不大乐意:“不就拉你一下吗?你一个乡巴佬规矩还挺多。” 李承谦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什么叫他乡巴佬规矩挺多,然而又能说什么,安仲盛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只能捏了捏袖子,走了。 怡神殿内,昭武帝先对江复来了一通重赏,江复可是救了他闺女,金银珠宝赏了,田地商铺赏了,甚至赏了一处宅子。 江复没要:“救公主是应该的,微臣不求赏赐。” 江复又不是傻子,这一通赏赐下来,怕是昭武帝想还了他人情,然后基本上与林落再无瓜葛了。 昭武帝的用意被看破也不觉得尴尬,直言道:“如果你求的是朕的女儿,就不必说了。” “皇上,微臣毕生梦想就是入赘成为皇家婿。” 昭武帝觉得林落喜欢江复可能是有点儿道理的,两人都这么气人。 “江复,朕看不上你。”昭武帝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说道。 当爹的觉得自己女儿是宝,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配得上,江复理解,但是: “皇上,微臣知道您属意周将军,可恕微臣直言,您的属意没用。” 昭武帝抓起杯子就砸了下去:“混账小子!你不就想着端华看上你了?!” 昭武帝也不是讨厌江复,就是那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不甘心。尤其是他现在有种自家白菜主动送上门的感觉。 江复还真不知道这个,目露欣喜道:“公主是这么跟您说的?” 江复的关注点儿有点歪,其实今天就算昭武帝不留他,他也是要来主动说明白的,只不过昭武帝这一句,就代表着林落也向昭武帝提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他一个人在努力。 “你别管端华是怎么说的,你也别得意,江复,就你这四品的官阶,想娶朕的女儿还差点儿。” 林落的身份嫁给一等王爵都是下嫁,区区一个四品官怎么好意思提出来娶公主这种话。 第二百三十章 愿有白雪落满头(10) “皇上,微臣的官阶如何,是您说了算了。”江复绝对很无奈,昭武帝竟然拿官阶说事儿,讲理不讲理啊? “怎么。你的意思说朕卖官鬻爵了?昭武帝眯了眯眼:“江复,朕知道你有本事,可是在你的能力没有被展现出来之前,你的狼尾巴最好给朕竖好了。” 江复苦笑:“皇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只想守着妻眷过日子。” “那你就好好找个能过日子的女子。”昭武帝道。 江复笑道:“缘分来了也是枉然,皇上嫌我没有功绩,那微臣为了入赘皇家,只能先做出些功绩来。” “你要功绩也无用,纵然你成了异性王裂土一方,朕一句话,你也得削为平民。”昭武帝一副蛮不讲理的姿态。 江复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叠着的纸,昭武帝接过来一看,上面明明确确写着从四品到三品,三品到二品,二品到一品都需要什么条件。 昭武帝气乐了:“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皇上明鉴,微臣是按照律法走的。” 昭武帝道:“那你可知道,律法兴废不过朕一念之间。” 江复自信道:“皇上不会的,毕竟公主心里有微臣。” “哼!你就仗着这个!”昭武帝气不过道。 江复笑了,可不就是仗着这个么,以前江复怂的要死,明明喜欢林落却不敢多说一句,现在都敢跟昭武帝刚了,还真就是仗着林落心里有他的。只要林落还喜欢他江复,前面千山万水挡着江复也得把人给娶来。 “行,朕给你这个机会,你满足了升官的条件,朕绝不拦你,等你有了护她的能力,朕就下旨赐婚。”昭武帝也是无奈,自家女儿就是中意人家,他这个老父亲能怎么办? 江复欣喜道:“皇上此话当真?” 昭武帝又把纸砸了过去:“朕是皇上,一言九鼎,你质疑什么?” 江复接过被昭武帝团成团的纸团子退出去了,刚出门,就被犄角旮旯里一只手拉了过去。江复吓了一跳,正打算动手,就听到了林落的声音:“江复,是我,跟我来。” 江复被林落拉到了御花园里一处僻静的地方,林落好奇地问道:“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啊?我刚刚听墙角没听见什么,你快跟我说说。” 江复笑了:“堂堂公主你去听什么墙角?” “哎呀,偶尔听一次不要紧的。所以到底你们说了什么?”林落一脸好奇。 江复笑道:“我去跟我未来岳父商量商量什么时候才能当上驸马爷啊?” 林落耸耸鼻子:“他能跟你商量?父皇指定先劈头盖脸骂你一顿。” 果然是父女,林落把昭武帝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 江复笑了:“皇上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不讲理?” 林落鼓起了腮帮子:“怎么不可能,全天底下就他最不讲理?” 江复觉得有趣,附和着林落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结果林落马上变脸:“江复,你胆子挺大啊,敢这么说我父皇?” 江复敲了敲她脑门儿:“公主怎么翻脸比翻书都快?”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1) 林落要是讲理,那就不是她了,江复说是敲脑门儿,实则一点儿力气都不敢使,林落也没觉得疼,就不跟江复计较了。 “公主带我来这里是来…幽会么?”江复笑着问道。 林落笑他没正经:“天天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大白天的幽什么会?” “脑子里自然想的公主。” “不思进取。”林落张口损他。 江复也笑:“公主怎么连自己都说进去了,想公主怎么能叫不思进取?” “那叫什么?”林落半靠着栏杆,笑意盎然的样子胜却园内秋水碧云天。 江复想,他一定是招惹了这人间绝色,随时随地都能惊艳了他的眼睛。 “叫相思,公主。”江复声音很温柔,他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性格,很多时候待人疏离冷漠,对林落,怕是把仅有的温柔都交代这儿了。 林落轻笑:“切,我才不信你,男儿皆是甜言蜜语,未必半分真心。” 江复委屈道:“公主却是连甜言蜜语都不肯说呢。” 林落把香囊掏出来了:“谁说的?呐,这个送给我的情哥哥。” 江复才明白真的不能听林落说甜言蜜语,她随便一句,都能叫人三魂七魄打乱了。 江复接过香囊:“这是公主给我绣的?” 林落认真道:“江复,我觉得你太高估我了。香囊是找绣娘绣的,不过花样儿是我画的。” 江复果然是一直心心念念着香囊,嘴上却道:“公主这礼物也太随意,别的女子都是一针一线把心思全部绣了上去。公主不肯动手就算了,花样儿也不见绣个鸳鸯蝴蝶什么比翼双飞的样子,不见你半分柔情。” 林落扯着嘴角,嫌弃道:“你一个大男人嘴怎么这么碎?你乐意要就要,不乐意要我就送给桐川哥哥去,哼。” 说完林落要去抢,江复立马护着:“不行,公主怎么总拿他来气我?你既然说是送给情哥哥的,那一定除了我不能再有别人了,就算没什么寓意我也喜欢。” 林落道:“谁跟你说本公主设计的花样没有寓意的?” “不就是山山水水外加几朵云彩,哪有鸳鸯成双来的寓意深刻?”江复非常直。 林落哼道,“分明是你孤陋寡闻。” 江复问道:“那公主请说说这些有什么出处?” “出处自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林落一直很喜欢这两句,虽然作者元稹是个大猪蹄子,但是这两句是着实是容易进人心缝儿,所以给江复画样子时,就选了这句诗做意境。 江复没听过这两首诗,起初听时便觉得惊艳,细品更是觉得震撼。 “还真是不如公主才学渊博,这两句诗确实是绝句。回头,我把这两句题个扇面。”江复感叹道。 林落摇头:“不是我写的昂,落款你写元稹就行。” 穿越回古代,不代表可以凿壁偷光蹭人热度不是? 诗之如何,其实远不及诗中意味有林落说给他听的震撼。 “公主。” “嗯?” “微臣想亲公主…” 林落看着凑过来的江复,呼吸浅浅:“光天化日的…” 江复已经低头含住了她甜软的双唇,林落闭上眼,静静享受两个人呼吸交错痴缠的美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2) 江复现在的状态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前不久才在酒楼里一起聚过,这会见着人依旧难舍难分,林落觉得腻歪了,推了推人:“你赶紧出宫去,回府正好赶上饭点儿。” 江复哭笑不得:“公主这就赶我走了?” 林落皱眉:“本公主要用早饭了。” 江复笑道:“原来赶的是公主的饭点儿,我还当公主体恤我。” “本公主自然是关心你,你可别无理取闹。” 江复捏了捏手里的香囊,“公主给我戴上我就走。” 林落点点头,接过了香囊,低着头在江复腰间一不留神系了个死结。 林落抽了抽嘴角,快速松了手:“好了,快走吧。” 江复道:“公主是当我没看见吗?你系成死结,我回头怎么拆下来?” 林落道:“本公主系上的东西你还想拆下来?” 江复道:“总得换衣服的,公主送我的,自然是要日日戴着的。” 林落无话可说了,强词夺理道:“能系上就能解开,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就行了。” 说完林落也不管江复人了,径直回了朝华殿,江复站在原地摸了摸香囊,笑了:“傻公主,是你自己系成死扣的,这辈子注定要跟我绑在一起了。” 林落可能不知道有个民间习俗,女子送心仪的男子香囊,并亲自为他戴上,是再好不过的寓意。 江复心满意足地出了宫,碰上了一个人。那人提着酒,对江复笑道:“子重兄,喝酒去啊?” 江复点了点头:“还没恭喜云义兄升官之喜呢。” 张云义摇头道:“嗳,我这算什么升官之喜,要说还是子重兄你厉害,只要娶了公主,什么王侯将相也不及你驸马爷风光啊。” 江复笑道:“你可别乱说,我又不是冲着这个去的。” “是是是,你是冲着人去的嘛,我明白我明白,那这回就当我恭喜子重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张云义朗声笑道。 若非事情实在发生在他眼前,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数月前还在借酒浇愁为情所困的江复如今就和公主两情相悦了。 张云义给江复倒了酒:“兄弟,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你能跟着人跳下去,我都以为你死了。” 江复挺平静,“算是死里逃生。” “也是你命大,公主能看上你,我也不意外。你这可算是因祸得福。”张云义觉得真心不亏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有时候还真灵。 江复喝了口酒:“何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呦呦呦,你可真是…”张云义看着江复提起林落眉眼间的温柔,只觉得不可思议。 “哎?这是什么?”张云义眼尖看到了江复腰间的香囊,“解下来解下来,让我看看。” 江复摇头:“这个可不能给你看。” “这么金贵?”张云义挺好奇。 江复笑道:“公主给我的。” 张云义了然,难怪江复看的跟宝贝一样。 “这也不是鸳鸯啊?” 江复想起林落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笑了:“她比较含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3) 张云义不信:“据我所知,公主可不是含蓄的人。” 江复道:“我了解还是你了解?” 张云义觉得被塞了一把狗粮,“行行行,你了解你了解。不过你再了解也没有周小将军了解不是,人家可是青梅竹马。” 江复不大乐意:“怎么一个两个都拿他来噎我?我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 张云义点头:“你可太是了,兄弟一场,我劝你啊,情场上防着周小将军,官场上你可要防着另一个人。” “谁?”江复问道。张云义不是那种乱嚼舌根子的性子,他能来提醒他,自然是觉得有必要。 张云义说出了一个名字:“李承谦。” 江复微微有些诧异:“他?” 诧异是因为这名字过于熟悉,却只微微诧异则是因为李承谦的不对劲确实有迹可循。 从江复这次回来,看他游刃有余地处理事务,左右逢源地与人交谈,他就觉得这个去年才从乡下升上来的探花郎与往日有些不同。也是,没有什么本事,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加官进爵,说是赶上了好时候,那别人怎么没赶上呢?不过他如何官运亨通是他的事儿,怎么张云义会特意告诉他提防他? 江复微微笑道:“愿闻其详。” 张云义皱了皱眉:“说来我不该无凭无据地这么诋毁他,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江复没想到张云义会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来。 张云义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你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复一脸迷茫,按理说要是真有什么大事,林落这边也应该听到什么动静,总不能由张云义来说给他。 见江复不明白,张云义神色更加郑重,指了指地下,“城郊,金矿。” 四个字让江复脸色一变,“多少?” 张云义看了看四周,也是觉得酒有些上头,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给自己招来事端。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江复看张云义的脸色,觉得此事不一般,点了点头,跟着张云义回了府,去了张云义的书房。 张云义给江复上了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烫茶镇定下来:“江兄,这金矿是本朝以来开过的绝无仅有的大矿!” 江复心一跳:“位置在哪儿?” “就在你们出事的芒山北麓,这是因为寻你们无意间发现的。”张云义道。 “李承谦带人发现的?”江复问道。 张云义点点头:“子重兄果然聪明,就是他发现的,可是他没有及时上报,而是选择了隐瞒。” 江复可以推测出来,李承谦应当是被这么大的金矿给吓傻了,别说是他,就是换了谁,也一时不会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这种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李承谦选择暂时隐瞒无可厚非。 “这并没有什么错处,现在这金矿可开采了?”江复想着,这么大的金矿,林落那视财如命的性子应该会乐疯过去。 张云义有些想笑:“你死心吧,都半年了,朝廷早就派人开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重兵把守着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4) 江复想了想也对,也是自己一时没有绕过来。 “负责开采的人是李承谦?”江复问道。 张云义笑了,“来来来,你接着猜,我倒要看看,你能猜到什么地步。” 江复道:“让我猜,李承谦若是将这事上报了,定然是会加官进爵,却也不会有太高的官阶。所以金矿之事,是被人捅了出来,李承谦不得已担下来将功抵过。” 张云义惊讶地点点头,佩服了,真不愧是从小活在别人口中的骄子啊。他道:“你猜的一点儿没错。过了几天,这事就被其他人得了消息,告诉了明王爷,并告了李承谦一个知情不报的罪。” 这或许是李承谦在廉政公署办事儿时得罪了谁,所以招来了报复,毕竟李承谦一介寒门子弟在朝中没有根基,最好下手。 “然后呢?”江复问道。 张云义道:“然后明王爷就秘密召见了李承谦。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许是看在他与公主的交情上给了他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 后面江复大概也猜的到,许是事先没想到金矿会这么大,李承谦负责着人把金矿开出来后,功劳大到足以掩盖他的小罪过尚有余,这就是李承谦升官的理由。 只是… “这似乎与为何要提防他没有关系?”江复如此道。 张云义摇摇头,哪怕是在自己的书房,声音也压的更低了:“这只是表面,背地里却又另一种说法。” “什么?” “李承谦在开采的时候私藏了最好的一批金子,拿着这笔金子跟明王爷谈条件,卖官鬻爵!”张云义语气里带着郑重。 江复问:“那依你所言,那批金子现在在哪儿。” 张云义道:“我猜,在李承谦手里还有一部分,明王爷手里也有一部分,明面上的,就进了国库。” 江复一时听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有些反应过来:“李承谦不像是…” 张云义不赞同道:“穷人乍富,谁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欲望?何况明王爷对于李承谦的赏识,的确有些过了。” 江复喝了一口茶,“这事儿,我回头与公主商量商量。” 张云义道:“你怎么还没入赘就这么顾家了,真拿自己当皇家人了?这是也没凭没据,我告诉你也是出于兄弟情义,你身边的人,有不臣之心啊!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查查再告诉公主为好。” 江复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瞒林落的,没把张云义的话放心上。张云义跟江复也算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一见江复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是不让你跟公主说,只是劝你别这么不明不白的说,明王爷可是公主的幺叔,公主与他向来亲厚的。”张云义劝道。 江复想了想也是,这事儿确实和市井流言差不多,没谱儿的事儿还是等查明白了好。何况一边是明王爷,一边儿是他们的朋友,如此贸然确实不好。 江复谢过了张云义,从张府里告辞,回到江府的路上还在想这个事,这个,可真不算小事儿了,任是江复,一时也是无从抓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5) 再说这边李承谦回了府,李母把饭菜端了上来,李承谦一见忙道:“娘,家里那么多下人,你怎么亲自动手做这些?” 李母笑道:“为娘是个乡下老太太,不是那享福的命,但是为娘可听说了,你在这京城可是不好过,比不上人家,你定要好好当官儿,不能低人一等。” 这话是李母常挂在嘴边的,什么你从乡下来,在朝中没有根基,一定要跟大臣们处好关系,不能低人一等,让人看了笑话云云。 李承谦从小到大习惯了听李母念叨,有用没用对的错的有的听进去了有的没有。他习惯性地点头,给操劳的李母夹了一块肉,“母亲,儿子知道了。” 李承谦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好,外人看来他平步青云,仕途一帆风顺,只是这些,没必要也不能跟李母说。 李母的话题更多的在李承谦的终身大事上,“谦儿呐,你以前忙着读书,没空找媳妇儿,如今你再这么拖着,就耽误了。” 李承谦忽然想起前几日酒楼内江复跟林落言笑晏晏的样子,揉了揉眉心,确实动了与一人终老的念头。 可是,那人是谁呢? 李承谦眼前浮现出洛笙歌的脸,又摇摇头,怎么净想着不该想的人,不该想的事儿。 最终李承谦道:“儿子听娘安排。” 李母点点头,“既然你如此说,为娘就先请媒婆物色物色,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李承谦点点头:“劳烦母亲了。” 饭后李承谦难得闲了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他心里苦啊,偏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守着惊天的秘密,也不见得是好事。 那么说李承谦愁什么,正是张云义与江复谈论的金矿,事实真相与张云义说的差不离,那金矿,真的少了一笔! 且说那日李承谦率先发现了金矿,他头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本来要立即上报,有个亲随说暂时不要。毕竟当时明王爷当政,谁也不知道明王爷是何居心,如果万一他要图谋不轨,那这次金矿就成了为虎作伥的利刃,那林落他们再回来怕是命都没了。 李承谦想了想言之有理,于是听那亲随的话暂时把这件大事压了下来,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被人捅到了明王爷那儿,明王爷立即把他叫了去。 与李承谦预想中的不一样,明王爷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反而是对昏迷过去的昭武帝细心照顾。原本不着调的明王爷一夕之间稳重了许多,接手了朝政,把朝廷浮动的人心按了下去。明王爷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机会,他只是从未肖想过那个位子。 明王爷对李承谦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落落的朋友?” 李承谦点点头。 明王爷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那丫头的朋友不会错的。听说你发现了金矿?” 李承谦依旧点头,明王爷已经知道了,他再否认也没有意义。 明王爷笑了,“太好了,等落落回来,我送她一份大礼。” 李承谦抬头:“王爷,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6) 李承谦问明王爷为什么不反。 很直接的问法,明王爷先是一愣,后来朗声笑道:“你小子!” 明王爷也不瞒他,他说他平生只爱玩乐,从来没有想过抢他哥哥的位置。 明王爷对于昭武帝的称呼是哥哥,不是皇兄。 “再说,当皇帝多累啊。”明王爷笑道。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代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这些李承谦未必懂,明王爷也未必要人懂,他的目的只是金矿而已,李承谦与他而言,最多只是个跟林落关系不错的小辈。 李承谦奉明王爷的话带了一帮人去采矿,却发现矿已经被人松动了。从空的数量上来看,损失还不少。初出茅庐的李承谦大惊失色,立刻向明王爷反映了这边儿的情况。明王爷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只能先命李承谦将剩下的乐开采金矿立刻挖出来入国库。 金矿之事本来是秘密,然而等朝廷这么大的动静也就瞒不住了,这倒无所谓,毕竟金矿这边已经差不多了,百姓知道就知道了,明王爷和李承谦都没有特意去注意消息的控制。 然而市井里渐渐有流言,丢了金子的事儿也被传来,并且越说越离谱,到最后变成李承谦偷偷昧下了万两黄金之多! 明王爷又亲自李承谦此事真假,李承谦当即指着天发誓绝对没有克扣一分钱。明王爷想了想,道: “我给你升官。” 李承谦明白明王爷的意思,如果官阶升了,那就说明他的的确确在开采金矿上立了功,也能暂时堵住悠悠众口。 李承谦连忙跪地谢恩,然而明王爷却道:“别急着谢,我是有条件的。” 李承谦正在推测明王爷会说什么条件,明王爷就开口了:“让你开采金矿是抵的知情不报的罪,可是你把金子弄丢了,本王没有再给你升官的道理,这是看在落落的面子上。” 李承谦很明白:“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明王爷笑了,“能让你做什么?一个月之内,把金矿找到。” 李承谦点点头,出了宫,从此才摇身一变由从四品跳阶变成了从三品。 然而一个月内找到那么多金子又谈何容易,李承谦已经为这事儿伤透了脑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点点去找蛛丝马迹,眼看着他与明王爷说好的一个月就到了,至今仍没有丝毫线索。 李承谦想着,又喝了口酒,大约就是个回家种地的命,什么一展抱负为国效力,这一坑刚过又接着一坎儿,他早晚要被这朝廷吞的骨头都不剩。 流言可畏,李承谦看着满院子的萧瑟冬景,再一抬头,天空飘飘忽忽落下盐粒一般的细雪来。 皇宫内,午觉醒来的林落看见落了一地的雪,惊讶地不得了。 苏夏笑她:“公主怎么跟没见过下雪似的。” 林落看着一院子白茫茫的,眼前渐渐花了:“有一年了吧。” 她在春日来此,如今已然是一年光景了。 苏夏听不懂,把炉子的炭火拨的更旺了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7) 白茫茫的雪色里,林轩小小的一只,提了一个火红的灯笼,慢吞吞地朝朝华殿走来。 走近了,林落才看清那不是什么灯笼,竟然是一篮子红梅花。 “轩轩快进来。”林落朝他招了招手,“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宫里谁都知道公主最喜欢林轩这个小世子,所以任由林轩在四处乱晃。 林轩加快了脚步,半跑半跳着过来了,把篮子往上一捧,奶声奶气道:“公主姐姐,给你。” 林落笑意散开:“谢谢轩轩。” 见林落喜欢,林轩高兴了,软乎乎地蹭上去要抱抱,林落抱着林轩,突然心血来潮道:“等雪停了,我带你出宫去玩吧。” 林轩点了点头:“只有我们吗?不带苏夏姐姐。” 苏夏:“……” 她究竟是不是贴身侍女? 第一场雪下的意外地大,当天下午没停,夜里又连着下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林落一整眼就带着林轩踩了半天,等苏夏催着两人梳洗,林落才笑着坐在了梳妆镜前。 苏夏看着满身是雪的一大一小,心道:公主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苏夏边给林落梳头边问:“公主今日真的不能带上奴婢吗?” 苏夏觉得,她作为贴身侍女必须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林落“嗯”了一声,“带上,在带上殷离跟阿七。” 旁边团坐着的小林轩不明白了:“公主姐姐?” 那意思,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吗?怎么还带这么多人? 林落笑了:“轩轩,今天带你出去可不是玩儿的。” 林轩想了想,点了点头:“都行。” 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得小表情把林落逗乐了。 苏夏也好奇了,公主这种皮猴子性格出去竟然不是玩儿的,她能有什么正事儿。也是得亏林落没听见,要不然知道自己在苏夏心中的形象多尴尬。 “走吧,带上人,带上钱,带上小板凳,出宫去。”吃过了早饭,林落如此道。 苏夏不明所以,这究竟是干嘛的? 苏夏不明白,小林轩更不明白:“公主姐姐,我们去干嘛?” 林落摸了摸林轩的小脑袋,买了两个糖葫芦,塞给他一个:“轩轩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喜欢冬天的。” “为什么?”林轩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林落看了看路上稀少的行人,指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道:“因为冬天很冷,但是很多人没有钱买棉衣,连热粥都喝不到。” 林轩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那我们要帮他吗?” 林落笑了,果然是人心本善,林轩能想到帮忙,是个好孩子。 林落点点头:“那你去告诉那个大叔叔,我们在这里熬了热粥,请他们来喝。” 林轩点点头,哒哒哒地跑过去了,林落在远处看着,还挺欣慰。 苏夏问道:“公主,我们哪里有热粥?” 林落指了指不远处,殷离和阿七扛来了两口大铁锅,几十袋大米,提来了水,还有炭火,正搭了棚子准备施粥。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8) 林轩把那个衣衫褴褛的行人领来了,甜甜软软地叫了声:“公主姐姐,他答应了。” 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只是乞丐也不受嗟来之食,林轩现在还小,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认知,所以他给了行人足够的尊重。 行人听到林轩对林落的称呼,一愣,赶紧跪下了:“原来是公主殿下。” 林落叹了口气:“快起来吧,粥马上就熬好了。” 行人点点头,端到那碗热乎乎的粥时,竟然忍不住哭了。 林轩愣愣地看着,问林落:“公主姐姐,他为什么哭了?” 林落没有问,只对林轩说:“这是他自己的秘密,我们不能问的。等喝完了粥,他还要继续赶路呢。” 行人听到林落的话,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等粥凉了,喝了粥,林轩问他:“还要再喝一碗吗?” 行人摇了摇头,把碗递给了苏夏,深深朝着林落鞠了一躬,又转向小林轩,摆了摆,转身离开了。 林轩问:“他为什么拜我?” 林落道:“因为他很感谢你。” 林轩“哦”了一声,心里挺开心,又照着林落教他的话问了好几个狼狈的行人或穷人。小小的粥棚很快挤满了人,城官儿见这边儿人多,本来是要驱赶的,一见林落在哪儿吓的魂都飞了,最后被林落强摁着招呼施粥。 “公主也来施粥啊?”林落坐在小板凳上,正欣慰地看着热火朝天的场景,就听见熟悉的女声。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林落真的挺不想扭头的。 那么说来人是谁呢?秦玉蝉。 今日下了大雪,秦玉蝉觉得是个机会。这样的天气,如果她搭了粥棚去施粥,自然能赢的好名声。 可是她没想到林落也在这里施粥,一时间林落这边的粥棚火爆,她那边就算有人去,也是因为林落这边排不上队,没听夸她一句的,还有人嫌弃她这边的粥没有林落这边的稠,这不明摆着气人吗? 秦玉蝉把这个当成林落的挑衅,存着挑事儿的心过来跟林落问安,然而林落真的是不想搭理她。 “公主?”秦玉蝉见林落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林落:“……” 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一脸假笑道:“呦,这不是秦姑娘吗?怎么,也想来尝尝粥?” 不用解释了,这就是活脱脱气人了,人家明明说了也来施粥,林落却问人家要不要喝。这是说秦玉蝉堂堂千金小姐要跟这群穷人在林落这儿讨粥喝? “公主说笑了,臣女也是想着为百姓尽点儿微薄之力,倒让公主笑话了。”秦玉蝉话说的滴水不漏。 林落道:“秦姑娘说的是,你若真心为了穷苦百姓,本公主自然不能说一句,只是你若是为了虚名,大米掺沙子,稠粥熬水粥,那就别来浪费一片圣人心了。” 这话说完,秦玉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林落一脸懵。虽说林落是皇族,但皇族也不是要人动不动就跪的,秦玉蝉这一跪,排队领粥的百姓忍不住看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9) 只见秦玉蝉跪在地上,那手绢儿的一角儿按了按眼尾,一副泫然欲泣,风中小白莲的样子。怎么说呢,看着秦玉蝉的样子,林落就知道她要作妖,还是离她远点儿,省的一会儿雷劈下来的时候连累到她。 秦玉蝉抬头看着林落:“公主,你怎可如此误会臣女的用心?臣女想着下了大雪,念及可怜人,才想着来尽些绵薄之力,又岂会做那种沽名钓誉之人?臣女不及公主手里殷实,可这怜贫济困的心却是热的。许多人本就因为繁重的税收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难不成只许公主施粥行善,臣女施粥竟是错了?” 秦玉蝉这话句句诛心,林落冷笑:“秦姑娘这意思,他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是因为朝廷苛捐杂税了?秦姑娘,本公主还是劝你慎言,什么话还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明白。” 秦玉蝉扬起了小脸,一副不为强权低眉折腰的贞烈女子模样:“公主不让臣女说,臣女自然不敢发一言,只是臣女不说,总有人在心里说的,公主能堵住臣女的口,能堵的住众人心里的口吗?公主,臣女没有一丝一毫忤逆公主以下犯上之意,全心全意都是在为了我南昭着想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公主,秦姑娘是个好人啊,她没有错的。” 有一个人开口,众人也都纷纷劝道:“公主饶恕秦姑娘吧,别人都没有想到施粥,她却考虑到了,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啊。” “公主宽宏大量,不要同她计较了。” 乱糟糟说什么的都有,大众很容易站在弱者这一边,加上秦玉蝉做足了姿态,谁都觉得是林落欺负了秦玉蝉。毕竟林落可是公主,秦玉蝉只是个小小的大臣之女。世间道理,原本也可笑,因为林落身份高,所以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林落恃强凌弱。 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秦玉蝉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挑衅。 林落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霎时间鸦雀无声,这是个人气场问题。纵然林落平常接地气儿,一身气场又有谁敢忽视? “本公主很奇怪,我对你做什么了吗?是你自己要跪的,不是吗?”林落问跪在地上的秦玉蝉。 秦玉蝉也有些摸不清林落的套路,正常情况下不是让她先起来吗?这地上可是厚厚的冰雪,纵然穿的厚,也禁不住这个啊。 “臣女惶恐,不敢有与公主争风头之心,请公主饶恕。”秦玉蝉道。 林落都想为她鼓个掌了:“秦姑娘向来温婉贤淑,怎么今日伶牙俐齿地很呢?” 秦玉蝉一时失言,方才似乎她的态度是有点儿急了,可是那又如何,风向还是站在她这边,林落如今是百口莫辩,她倒要看看她如何翻身。 林落理都没理跪在地上的秦玉蝉,既然她喜欢跪着,那就多跪一会儿长长记性也好。 林落转身,径直走到秦玉蝉的粥棚,拿起大勺子搅了搅,问众人:“说实话,这样的米汤,你们要解渴吗?” 勺子被送到众人面前,清澈见底不说,还有间或几粒沙子,米也是劣质的米,一煮都没有样儿了。 第二百四十章 三人成虎积销骨(10) “看明白你们同情的是个什么东西了吗?”林落冷笑,怎么偏偏有这么多的白眼狼,行,她今天就跟他们讲讲道理。 “首先,平心而论,南昭各地的赋税写的明明白白,你们觉得重了是吗?” 多与少是要对比出来的,南昭的赋税从一开始建朝以来就是四国里面最低的,百姓们无话可说,国君的的确确是圣德明君。 “明文规定的赋税是没错,可是狗官们一层层加下来,谁能承受的起?”有人扬声地喊了一句。 这一句话得到了百姓的共鸣,“是啊,昏官当道,我们有什么办法?” “就是,他们都在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 众人吵嚷起来,林轩没见过这场面有点儿害怕,偷偷扯了扯林落的衣角,林落把小林轩拦了过来,等众人吵的差不多了,说了一句话:“既然你们冤屈,为什么不说?” 众人哑口无言,林落接着道:“因为民不告,官不究是吗?那你们去告啊。” “不敢是吗?你们只会跟着其他人,等其他人的爆发,世间所有的恶人,都是你们这些怂人惯出来的。”林落语气中充满了嘲弄,许多人听得无地自容。 不是林落非要摆架子,只是这些百姓太单纯,被人两句话就挑拨了,实在是… “离这儿不远,就有专门反应官员行迹的铜箧,你们为什么不去那儿说呢?” 铜箧是林落模仿唐朝武则天为了反应民意设置的,类似于现在的意见箱,可是没人敢去。他们连匿名举报官员都不敢,只会在这儿跟着别人大呼小叫。 林落不是傻子,也知道粥棚里有多少四肢健全不事农耕的闲人懒人,只是里面也有真正需要她这一碗粥的人,所以她明知道吃力不讨好还是摆了粥棚子。 百姓们安静下来了,开始思考林落话里的意思,最终慢慢低下了头,是啊,这能怨谁呢,谁也不愿意出头,因为很多时候事不关己。 林落心里也有火儿,说了一通心里才不堵了,看了一眼跪在那儿的秦玉蝉,仿佛才看见她在哪儿跪在那儿似的:“秦姑娘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等会儿再讹上本公主。” 秦玉蝉咬碎了一口银牙:“公主就是喜欢说笑,怎么会?” 林落微微一笑,朝秦玉蝉伸了手,秦玉蝉一愣,刚要搭上去,林落又把手放下了。 秦玉蝉:“……” 林落拍了拍手,仿佛刚才被她碰到了似的:“秦姑娘的一片仁慈之心,本公主心领,只是西城门这边儿有两个粥棚也不妥,不如请秦姑娘去东城门可好?” 有人附和道:“是啊,东城门也有贫苦人呢。” “对啊,秦姑娘不如去东城门?” 秦玉蝉气的差点儿骂出声来,东城门离西城门可不近! 林落微微抬眉:“怎么,秦姑娘不愿意?” 林落如此说,秦玉蝉就算映着头皮也要点头。 结果林落又补充道:“如果秦姑娘米不够,可以从本公主这里带走些,莫要再往里掺沙子了,可记住了?” 秦玉蝉压着一肚子火点点头:“…臣女既然出来施粥,米自然准备的够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1) 林落满意了,心情极好地施粥,就差哼了歌儿了,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秦玉蝉怕是得罪了林落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秦玉蝉辛辛苦苦处出来的手帕交,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这是后话,后话已经惨成这样,如今被赶到东城门施粥的秦玉蝉也不好受。 因为方才林落拿话设计她,她自己说的米是够的,可是哪里够?秦玉蝉本来想着清汤寡水走走样子便是,可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她也只能把粥熬的稠稠的,老老实实地施粥,可是没人念她恩情,因为她是“听了”公主的命令行事。 秦玉蝉是咬着牙把粥施完的,林落就无比快乐,等到天色稍晚,林落的小粥棚面前停了一顶小轿。 “哪来的?”林落一脸莫名。 抬轿的人下来行了礼,规规矩矩道:“公主,我们奉了江复江公子的嘱咐,接您去府里小坐。” 林落看了看马车,上面确实是江府的标识没错。去不去呢?有点儿想去怎么办? 林轩一语道破天机:“公主姐姐是不是很想去啊?” 林落突然有点儿想大小孩儿,你是童言无忌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林落非常优秀的给了自己台阶:“轩轩想去吗?姐姐带你去见见你师傅?” 林落之前说过让林轩跟着江复学东西,这个理由非常合适。 林轩听到学本事,就开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林落:“既然轩轩那么想去,姐姐就勉为其难带你过去了。” 苏夏只想翻白眼,公主您的不矜持已经写到脸上了,还演什么呢? 小轿晃晃悠悠停到了江府门口,江复披着大氅撑着伞在门口站着,林落一下来,江复就把人扯了过去,用大氅把人包地严严实实。 跟在林落后面的下轿的林轩眨巴眨巴眼,看了看苏夏,小小的脸上里写着大大的疑惑。 林落脸上有点儿臊,“有人看着呢。” 江复笑了,“公主觉得在外面不合适?那我们进屋。” 林落:“……” 少年,本公主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劲。 然而人已经被扯走了,苏夏看了看站在那儿的林轩,弯下腰道:“世子爷,我们也进去吧。” 林轩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苏夏进去了。 前面江复一心顾着林落,都没搭理后面三大一小,还是阿堂非常有眼力见儿的给人上了糕点和茶水。 江复这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一堆人呢,殷离阿七苏夏他都认识,这个小的是… “小世子?”江复问道。 林轩听到是叫他,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了:“林轩见过先生。” 江复不明白,怎么就先生了呢?难不成是这孩子不明白先生的意思,乱说的? 林落朝林轩招了招手:“轩轩过来,姐姐抱着。” 江复眼睁睁地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占据了林落的怀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林落道:“这是轩轩,我之前请了周桐川教他武艺,现在还差个教他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没空!”江复拒绝得很干脆。 林落眼睛一瞪:“轩轩,走,回宫,姐姐给你找老太师教你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2) 江复见林落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手拉住了人:“你怎么说走就走?” 江复哪儿能让林落走了,好不容易坑过来的。 林落哼了一声:“江复,你和你表妹一伙儿的是不是?今天她来我面前作一遭,现在你又跟我甩脸子?” 江复…江复心说我就是有点儿醋,你别计较嘛。 这话江复不可能当着这一堆人说,想了想道:“公主,容微臣借一步哄你?” 林落瞪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恪守君臣之礼偏又油腔滑调。 “那你先答应再说。”林落道。 江复连忙点头:“答应答应,答应还不成吗?” 殷离阿七苏夏连上阿堂,对江复这样子都没眼看。 正这个时候江夫人过来了,看见林落来也高兴,热热闹闹地跟林落请了安问了好,也懂江复想单独相处的机会,把几个人都引到了偏厅,又把江大公子的儿子七岁的江淮南叫来了,陪着小林轩玩儿。 江复看着只剩他跟林落才满意了,身子就朝林落倾了过来:“公主,这雪了许多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了。” 林落没好气道:“这是天意你看不出来?” 江复笑道:“老天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人?公主,别生气了,嗯?” 林落听得心一酥,看了看江复那张脸,很没原则地消气了。 “听说公主今天去施粥了?”江复见林落面色有所好转,顺杆儿往上爬,直接腻歪过去了。 林落点头:“不施粥可碰不上你那表妹演那一出。” “她哪有公主威武?” 林落道:“哪有说人威武的,你问问哪个女孩子乐意听这个?你就损我吧。” 江复挚挚诚诚:“我确实是在夸你。” 林落道:“你把我叫来就没正事儿?” 江复道:“怎么就没正事了,这次请公主来,确实是有三件正事儿的。” “唔,那你说吧。”林落窝在了椅子里,江复怕坐着冷,在林落的拒绝下,还是拿那个大氅给她包成了粽子。 “公主是要从大到小地听,还是从小到大的听好?”江复问道。 林落觉得江复有点儿磨烦,随口道:“从小到大吧。” 江复讲的第一件事,正是林落今天施粥的目的。这才冬日第一场雪,已经有这么多人从外面涌入京城了,冬天那么长,挨饿受冻的人可怎么过啊?林落发愁这个,江复也想到了。 “公主觉得,里面真正需要您这一碗粥的人有多少?”江复问道。 林落叹了口气:“大多是来蹭吃蹭喝的,只是我想着断手断脚的,无家可归的,以及风雪兼程的,喝了粥,心里会好受点儿。” 江复看着林落的眼睛都发光了,忍不住过去亲了一口:“公主真是个善良人。” 林落摇摇头:“你奇奇怪怪的。” 江复道:“因为我见公主,怎么都欢喜。” 得嘞,江复这是要成精,撩不过撩不过。 江复眼睛温柔地都要滴出水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林落,恰好长成了他心目中所有的喜欢的模样,让他怎么看都欢喜。 第二百四十三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3) 可惜林落的心都在正事上,“粥棚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江复叹了口气:“公主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林落凑过去亲了一下江复的右颊,然后面无表情道:“可以继续了吧?” 江复摇摇头,罢了,自己求来的小祖宗。 江复的想法很简单,不是有人无家可归吗?那就建呗。 “钱从哪里搞?”林落非常现实。 江复泰然道:“就知道你是个财迷,钱肯定不能让你出,至于怎么来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林落“哦”了一声:“你不会去打家劫舍吧?” 江复笑道:“怎么会?打家劫舍实非君子所为,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 林落摇摇头:“主要我有这种作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江复挺想乐,林落怎么总这种不正经的语调。 有江复这句话,林落放心地去做甩手掌柜了,“第二件呢?” 江复跟林落说了李承谦跟金矿的事儿,林落眼睛都亮了:“金矿啊?” 江复道:“你乐什么?钱都充到国库了。” 林落振振有词:“将来不还是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懂不懂?” 江复想了想觉得林落说得对:“公主对于李承谦打算怎么做?林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江复:“他是我们朋友啊。” 朋友…又如何?江复想说,他动了你的江山怎么办?我的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太单纯了? 江复从来不认为林落单纯,林落与他不同,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李承谦这个人,而林落却是先否定。 林落道:“李承谦是我们朋友,你难道希望李承谦真的做了那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江复摇摇头,“自然不希望。” 只是还是想说林落天真,世界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想开口又不忍心,赤子之心,有什么不好? 林落见江复的面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复,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小心眼的。” “嗯。”江复承认。 林落道:“你可以试着去相信他一次,流言向来积毁销骨,如果我们都不信他,他会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江复问道:“难道一直不面对这件事情?” “等。”林落说了一个字,等到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再去做出决定,在此之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落不是圣母,也不会拿着国家利益去成全自己的私情,万两黄金太少,并不足以动摇国本,她更希望,有一个肱骨之臣,万金难求。 林落抬头又在江复脸上啄了一下:“第三件事呢?” 江复心道,林落是拿这个当条件了吗? 还真是,林落把亲一下当成了说事情的官方程序,话说两件事真不是小事儿,第三件也不知是什么?不会是哪儿地震了吧?林落想。 江复低头去看林落,一板一眼地说:“第三件事,我想你了,公主。” 林落愣,江复继续道:“公主可知我度日如年,行也思卿,坐也思卿,公主,我是真的很想你,你呢?” 林落摇摇头:“不想你,我们一生还那么长,两情若是长久时,不在朝朝暮暮。” “你就是我的朝朝暮暮。”江复语气认真。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4) 你是我的朝朝暮暮… 林落眼神倏然柔和了下来,江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暗戳戳地进行自己的小计划。 “公主要吃软云糕吗?”江复轻声问道。 林落点点头:“我带回宫去。” 江复道:“公主不在这里吃吗?回去就不新鲜了。” 林落摇摇头,她现在就像是现代那些家里管的严的小姑娘,不同的是,别人的是门禁说说而已,而她家里真有门禁。 “软云糕制作挺麻烦的,公主怕是要多等一会儿。”江复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结果林落放弃了:“算了,改天吧。你去让人把轩轩叫过来,我要回去了。” 江复心里想着留不住人挺焦急,然而面上云淡风轻:“既然如此,我去让人准备轿子。” 林落点点头,笑着问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这语气,像极了青楼的嫖客,江复微微黑脸:“谁舍不得你,你要走便走。” 这怎么更像青楼风月场了呢? 正在此时,外面北风忽起,狂风夹杂着鹅毛大雪就落了下来,林落看着说变就变的跳一脸懵逼:“我这还怎么回去?” 江复差点儿乐出声来,“公主,不如就在寒舍将就一晚?” 林落犹豫,古代挺注重这个的,她若是今晚在江府过夜了,那回头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估计昭武帝得炸。 林落抖了抖身子:“我还是回去吧,离得也不远。” 江复看了看推开了门,哗啦啦雪花飘了林落一身:“公主确定要走?回去怕成了雪人儿了。” 林落很为难,正在这时候,江老爷和江夫人过来了,也是考虑到天气原因,劝说林落留下。 他们越劝林落越觉得不对劲儿,江老爷和江夫人纯粹出于天气不好没错,但是江复可不好说。 林落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江复泰然自若,一副跟我毫无关系的样子,林落越发觉得自己掉坑里了,可是江复天气都算计上了,林落能怎么办,只能扯着脸笑着答应了。 “公主就住我旁边的那个客房吧,那烧了地龙,暖和。”江复笑着询问林落的意见,林落下意识就拒绝了。 “不行。” 后来觉得可能有点儿直白,伤人自尊就不好了,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跟轩轩一起住,他年纪小,怕冷。” 江夫人笑道:“轩世子不如就跟淮南一起住,我看他们两个关系处的挺好。” “那怎么行?”林落还想说点儿什么,苏夏已经领着林轩过来了。林落正想把林轩拐过来,林轩就自己哒哒地跑过来了:“公主姐姐,我能跟淮南哥哥一起睡吗?” 林落:“……” 还能怎么办,林落表示自己是个明事理的好姐姐:“轩轩很喜欢淮南哥哥?” 林轩点头:“淮南哥哥懂得很多。” 行吧行吧,孩子一颗想学习的心她能怎么办。 “去回宫和父皇说一声吧。”林落只能如此道。 江复笑道:“殷离和阿七半个时辰前已经回宫了,不必担心这个。” 林落瞪了瞪眼:还说不是蓄谋已久?!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5) 昭武帝地听着殷离和阿七的回话,他闺女出去施个粥被江复拐走了,昭武帝的反应很平静,非常平静,平静到殷离和阿七觉得脖子一凉。 “朕知道了,下去吧。”昭武帝听完,对殷离和阿七道。 过了会儿明王爷从内殿走出来了,笑道:“皇兄不生气?” 昭武帝道:“你儿子不也在那儿,没见你着急。“ 明王爷道:“那怎么一样,我儿子可没有落落被江家那老三觊觎着。” 昭武帝抓起桌子上的奏折砸了过去:“要么去批奏折去,要么连夜滚回你明王府,在皇宫赖着蹭吃蹭喝呢?” 明王爷伸手把奏折接住了:“我可不回去,你皇宫这么大又不缺我一顿饭,再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谁也出不去。” 顿了顿,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雪下那么大,上天都在帮江复那个小子得逞。” 昭武帝更烦了,直接让人把明王爷赶了出去。 另一边,江复心满意足地给林落要住的客房点上了炉子,铺上了厚厚的鹅毛毯,林落坐在一边磕着瓜子,深深地觉得江复非常贤惠,嫁给他好像不亏。 江复不知道林落脑子里正在考虑他盼疯了的事情,铺好了毯子,又给林落递上一杯热茶。 林落接过来茶杯,问:“你还不走么?” 江复看了看鹅绒毯子,指了指:“公主躺上去试试。” 林落往上一趟,忍不住打了滚儿,“舒服哎,江复你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过河拆桥。”江复笑骂了句。 江复合上门走了,转身躺在了隔壁自己的床上,想着一墙之隔的林落,笑了笑,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林落没怎么睡熟,可能有点儿认床,不过这床是真挺舒服的,林落也没睁眼,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外面风雪声。 等到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啪”地一声轻响,原来是雪压折了竹子,再接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估摸着已经是子时了。 按理说堂堂江府不应该遭贼吧?林落正在思考着来着何人,就听门被推开了,林落身子没动,眼睛偷偷开了一条缝,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朝床边走来。 得嘞,不用看了,她就知道江复对她目的不纯。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林落快速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然后林落就感觉到江复走了过来,轻轻解开了外袍,掀开被子,脱了鞋,躺在了她旁边。 林落:“……” 要不是感觉到你刚才在床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差点儿真信了你在梦游。 江复也不知道自己想的,钻进林落的被窝,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可是,他在隔壁辗转反侧,实在是折磨,忍不住就披衣下床过来了。 江复躺了一会儿发现林落“睡”得挺熟,就又往林落那边凑了凑,手臂搭在了林落的腰上,把人揽了过来。 林落能清晰地感觉到隔着两层薄薄的里衣下江复的心跳,话说江复紧张成这样,真的不怕心跳声吵醒她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6) 林落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听着江复的心跳,莫名一阵安心。江复的心跳慢慢儿平静下来,林落心道:呦?镇定下来了?莫不是本公主没魅力,让你都盖上一个棉被了纯睡觉? 林落存了逗逗江复的心思,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原先林落是平躺着,她向外翻了身,与朝里睡得江复就变成了脸对脸,江复的手又搭在林落腰上,此时两人的脸都要贴上了,林落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打在江复脸上又笼回自己脸上。 然后,江复的心跳重新加速… 江复觉得自己是在作孽,然而更作孽的还在后面,林落抬起了右腿,搭在了江复小腿上,还蹭了蹭! 江复后悔了,他睁开眼去看林落,没看出什么可疑的,可他怎么觉得林落是醒了呢? 江复呼吸急促起来,心里叫苦不迭,林落这不规矩的睡姿真是要了人命。 江复想着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大不了被她一脚踹下去。 江复低头,张嘴含住了林落微微张开的粉唇,有些重地亲着。 林落懵了,这个情况下她是应该继续装睡躺着享受还是抬脚踹人?她要这会儿睁开眼,万一江复发现她刚才是故意的咋整?可她要不睁眼,江复对她的企图已经上高速了好吧。 “公主,睁开眼。” 江复头微微离开了些许,喘息着,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林落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复已经再度亲了上来,林落有点儿招架不住,江复疯了吗? 江复专注地吻着,林落睁开了眼,窗外雪色隔着窗纸投过来,是屋子里唯一的光亮。 “唔,江复…”林落轻轻喘息着,企图推开江复,江复没动,慢慢移到林落的耳鬓,胡乱吻着她的脸颊和耳朵。 “公主,公主…” 我倾慕你,我对你肖想已久,我恨不能生生世世不相离,你可明白?可明白? 江复的情意太过热烈,林落也被带动着在反复的纠缠里沉醉。 两人均是意乱情迷,林落差点儿以为就要被江复生吞活剥在这儿了的时候,江复停下了。 江复心砰砰地砸着胸腔,半晌才出声:“公主,抱歉。” 江复也没想到今晚差点儿出事儿,自己对林落果真是没有半分定力,林落迷瞪了半天才叹了口气。 江复听到林落的叹气心里一咯噔,紧紧地把林落抱在怀里:“公主,别对我失望。” “是我的错,没忍住对你耍流氓,任你打任你骂,别对我失望。” “你,我失去不起。” 江复絮絮叨叨的,语气里竟然听出了惶恐。 林落伸手摸了摸江复的脸颊,笑了:“江复,抱着我你不难受吗?” 难受,怎么不难受,江复绝对自己此时身体如同放在了烤架上,心如同丢在了油锅里。 江复摇摇头:“那也不放,公主莫生我的气,我下次定然不会了。” 这保证林落是不信的,可是显然江复信。 林落没说别的,实在是困了,只道:“睡吧,明天再说。” 江复忐忐忑忑,怀里抱着人却觉得心安,也渐渐困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7) 第二天醒来,风雪已经停了,江复睁开眼睛,低头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林落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了江复一下:“早上好啊。” 江复一愣:“公主心情很好?” 林落挑起一抹笑:“还行吧,你赶紧起来,我要回宫了。” 江复被这含糊的反应弄的紧张兮兮的,“公主真的不生气?” 林落其实骨子里是个现代人,昨天晚上江复凑过来,她自己也主动给了回应,就说明她没生气,不过就是谈恋爱的日常而已,是江复太紧张了。 林落伸了个懒腰:“没有没有,谁让我中意你呢。” 江复:“哦。” 林落穿好了衣服,让人把林轩叫醒了,昨天晚上因为下雪没回去,今天早上要是再敢墨迹一会儿昭武帝估计要炸了。 等林落带着林轩苏夏坐上马车时,江复才如梦方醒般:“公主,等等,我也要上朝,同你一起去。” 马车很宽敞,林落昨晚没有睡好,头靠在马车壁上闭目眼神。林轩则很兴奋,小声地跟江复交谈着:“先生,我们下次还可以来玩儿吗?” 江复笑道:“轩轩很喜欢这里?” 林轩点点头:“淮南哥哥很好,轩轩喜欢他。” 江复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一路上,一大一小围绕着江淮南交谈地非常愉快,林落半听半不听,等苏夏在外面喊了声“公主,到了”,林落才睁开了眼睛。 回道皇宫,昭武帝还没起来,起来也是要小上朝,没有时间去请安,林落就先回了朝华殿,还问江复:“要去朝华殿坐会儿吗?” 江复摇摇头,“公主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上朝。” 林落点点头,领着林轩走了。 昭武帝下了早朝再次把江复留了下来,江复就知道有这一结,老老实实地跑到怡神殿请安去了。 昭武帝见到人二话没说,先下令把人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再来回话。 明王爷也在,还想劝劝:“皇兄,别打了吧?回头林落再不乐意。” 昭武帝更气了,江复都怀疑明王爷是故意害他的。 “臣谢主隆恩。”江复顺从地被拉下去挨板子了,皮肉之苦怕什么,总得让岳父大人消消气不是? 等江复被打完了板子,昭武帝皱眉问差人:“你们是不是放水了?怎么他跟没事儿人一样?” 没等差人说话,江复就开口了:“皇上何需怀疑这个,微臣可是万丈悬崖也跳得。” 昭武帝哼道:“救了公主也不是你回回可以哪来当挡箭牌的。” 江复点头:“自然。毕竟救命之恩也娶不了公主。” “你自己定的规矩,现在要来耍无赖么?”昭武帝道。 江复回道:“自然不是,皇上,微臣是有正事禀明,皇上给个机会?” 昭武帝觉得江复胆子太大,不知道是仗着什么。 “好,你说吧,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要吃板子。”昭武帝幼稚地不得了,江复拐了他闺女,他只想打人。 江复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求官,所以老实了,把如何赈济自然灾害的难民的当案说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8) 昭武帝跟明王爷听完江复的构想,问道:“你想要在京郊建造临时房不是没有人提过,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且不说在哪儿建造,如何建造,难民凭什么入住,难民有绝大一部分都是丧失了劳动力的。国家不是没有给这些难民活路,那些四肢健全的都被重新分了田地,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南昭实在是帮扶不了,这些人一般只能沦为乞丐。 “何况,这是一大笔开支。”昭武帝不愧是跟林落血脉相连,连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这个问题很现实,难民不是建了房子就能安排好的,以后他的衣食住行要是全靠国家来填,简直是无底洞。 江复说了一个办法,以利换名。 简单来说,就是拿钱买个好名声,这和卖官鬻爵很像,但确实行之有效。南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拿钱来买一个好名声,南昭亦是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商人地位低下,然而他们手里确实有钱,有了钱的人往往喜欢追求名声,帮扶难民的钱可以从这里来。 明王爷点点头:“确实可行,只是一个好名声能换多少钱?” 怕是杯水车薪,人们更注重吃饱穿暖,极少有人注重社会地位不是吗? 江复跪了下来:“皇上,王爷,微臣斗胆请求科举考试对商贾之子开放。” 昭武帝听闻此言一惊,让商人的孩子参加科举?昭武帝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南昭讲究子承父业,耳濡目染之下,商人的孩子想不抄起算盘都难,又也怎么会想着读书做官? 江复道:“皇上,子承父业无错,只是商人的历来遭人轻贱,皇上怎知,他们不想改变呢?” 只有等级高的才会维护等级制度,当你处在社会底层,怎么可能不想改变? 明王爷点点头:“确实如此,皇兄,不如把林落叫来,她对这些新点子向来感兴趣。” 昭武帝是不大乐意的,江复还在呢,他巴不得永远别让这两人见着。 江复识趣儿道:“回皇上,回王爷,昨日微臣已经与公主在寒舍商讨过此事,今日就莫要劳烦公主了吧。” 昭武帝才点点头:“端华真的同意了?” 江复回道:“臣不敢说谎。” 对商人放开科举毕竟大事,昭武帝想了想,还是放在明日早朝上问一问大臣再做决定。 “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退下吧。”昭武帝开始赶人了,江复无意逗留,也就告退了。 江复走后,明王爷笑着问昭武帝:“皇兄觉得江复此人如何?” 昭武帝道:“很有才华。” 明王爷表示同意,粥棚的事儿可是昨儿个才发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出如此完备的建议,简直可以用天纵之才来形容。 可是明王爷问的是:“皇兄觉得做你的女婿怎么样?” 昭武帝脸拉了下来:“招人讨厌。” 明王爷笑了:“皇兄,你呀,就是看不惯江复勾搭你闺女,纵然他再优秀,你也看不顺眼不是?” “他一心惦记着朕的女儿,朕难不成还要谢谢他?”昭武帝讥道。 真当江复此举是为国为民呢,不过就是为了拐跑林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9) 林落才回到朝华殿,就听说江复在怡神殿挨了昭武帝板子的事儿,一脸莫名,江复挨打了? 虽然很不厚道,但林落第一反应就是想笑,笑完了又问:“他没事吧。” 苏夏摇摇头。 这话也是问的多余,江复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不过几十板子能碍着什么事?林落想了想也觉得是,颠颠儿地跑去问明王爷是个什么情况。 明王爷就知道林落得过来问,一见面先笑她:“呦,这是谁呀?放心不下自己的情郎吧?” 明王爷本以为能看到林落害臊,结果他是忘了林落是个厚脸皮的,林落点点头:“是有点儿放心不下,我父皇为什么要打江复板子呢?” 明王爷道:“昨晚知道你留宿江府时,要不是上天拦着,你父皇怕是早就派兵围了江府了。” 林落耸耸鼻子:“至于么?” 她能出什么事儿?江复也没有那个胆子啊。 “怎么不至于?你父皇如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幺叔也劝你一句,你们俩最好有点儿分寸。” 林落不由地想起了昨晚江复钻她被窝的事儿,点点头:“有分寸的。” 明王爷笑了:“说真的,你眼光不错。” 林落骄傲起来了:“是吧,幺叔也觉得他长的很好看吧?” 明王爷嘴角一抽:“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说的是他挺有才华,对你也不错。现在一门心思要娶你,跟你父皇讲起条件来了。” “他们谈的什么条件?”林落挺好奇。 明王爷道:“你掺和这些做什么?他们翁婿打赌你个当闺女的容易两头得罪。” 林落缠磨人:“幺叔,你就告诉我吧,我好奇呀。” 女孩子都是天生磨人,明王爷就把昭武帝看不起江复官儿小的事讲了。 林落皱眉:“这有什么好打赌的,官儿大官儿小还不是父皇一句话的事儿,再说等以后当了驸马,官职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皇室的规矩,做了驸马就算是半个皇家人,也是为了防止驸马谋反,驸马一般都是没有官职加身的,头回听说选驸马还带看官职大小的。 “瞧瞧你那个恨嫁的样子。”明王爷对于林落万分嫌弃。 林落摸了摸脸:“有吗?” 明王爷点头:“太有了,行了,问完就赶紧滚蛋吧,女大不中留,不乐意看见你。” 林落撇撇嘴,乖巧地滚了,然后想了想自己好像是被幺叔骂了,心里有点儿不平衡怎么办? 林落想了想,让人去秦府传个了话。 传话人到了秦府请来秦玉蝉秦小姐围绕着昨天秦小姐施粥的行为大为夸赞,并封了秦玉蝉一个什么施粥小达人的美称。没错,传话人再三强调是美称,并且鼓励秦姑娘有始有终,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弃没有被施粥的穷人于不顾,起码也是要施个三五天的对不对? 秦玉蝉听完之后气的,林落这也太损了,昨天施粥米已经用完了,再施三天粥,她就要变卖首饰簪环换成大米来给他们熬粥了。林落只用几句话,便换的她一大笔银钱支出,实在太过可气。 第二百五十章 平步青云踏仕途(10) 又过了几日,昭武帝拿到了江复呈上来的奏折,把江复的提议放在了朝堂上来说。 “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不妥。” 安定侯第一个跳出来说反对,没办法,这种事情本来不该他出头,只是最近明王爷提拔李承谦,李承谦把他的爪牙清理的差不多了,他只能亲自下场。 想到这儿,安定侯眼神愣了愣,一群毛头小子,坏老夫的好事,总有一天老夫让你们试试厉害。 “安定侯有何见解?”江复问道。 安定侯斜了一眼江复,对昭武帝道:“皇上明鉴,这为难民建房子,耗费巨大,只会给朝廷带来负担,这群人不过是吃白饭的。” 昭武帝“嗯”了一声,“江复,你如何说?” 昭武帝根本没打算站在江复这边,任由着安定侯质疑他,一副有辙你想没辙你死去的姿态。 江复拱手:“依侯爷的意思,因为他们无用,便要罔顾他们性命,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安定侯道:“平时也不见江公子如此慈悲为怀,这群人不过鸡肋,嚼之无味,弃之可惜,朝廷也不是给他们养老的,你可知这是多少耗费,指望着慈善怎么够?” 江复扯了扯嘴角:“侯爷怕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只要他们投银子给难民营的建设上,就开放商人之子的科举资格。” “不可能!”安定侯断然道。“商人重利小人,不仁不义,怎么比得上官宦子?给他们开放科举,简直是无稽之谈!” 安定侯这句话得到了很多的附议,让商人参加科举,很显然动了官阀利益,他们的儿子不学无术惯了,真要科举考场上拼真本事,比不过商人之子,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所以江复的提议简直想打他们脸,他们怎么会同意? 江复早就预想过这种结果,你看,这些大臣平时不声不响,只要动了他们利益,你就处于千夫所指的地位。 “为何不能?你们的儿子不行,就要死死地把别人踩住?既然是考试,那为何不能人人平等?你们的儿子可是从小饱受熏陶,而他们,连书本都接触不到,就这样,你们还怕自家纨绔不成样子?”江复嘲弄道。 几个老臣被一番话说的羞愧至极,恼羞成怒道:“无知后生,这就是你对长者的态度?” 江复道:“老大人,容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后生提醒您一句,江山社稷安不安稳,不是看年纪的。也奉劝某些尸位素餐的人,朝廷不是你们混日子的地方。“ 这话简直诛心,那老臣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江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老臣请求告老还乡。” 昭武帝:“……” 看了看江复,江复一脸无辜,昭武帝觉得板子打的少了。 “老大人且冷静些,复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您,您有何必急着对号入座?”江复继续嘴上不饶人。 老大人更气了,差点儿没晕过去。昭武帝见场面有点儿失控,才打圆场道:“行了,诸位莫要争执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 (1) 江复安静了,他提出这个主意是来升官发财抱得美人归的,不是来跟这些人吵架的。 正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李连海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太监,走了过去,问他:“你不是公主宫里的那个小太监吗?” 小太监点点头:“李公公,公主让我来送点儿东西。” “现在就要送吗”李连海皱眉:“里面可是正早朝呢。” 小太监也愁眉苦脸:“公公行个方便,公主交代下来的事情,说是务必赶到早朝之时送给江公子,小奴也是没有办法。” 李连海叹了口气:“如此,你给我吧,我去给你送。” 什么早朝不能被人打断,在林落面前,从来没什么规矩。 小太监千恩万谢的走了,李连海看了看手里小太监给他的一沓子纸,又打量了一番殿中此时的气氛,认命地朝着昭武帝走过去。 “皇上,方才公主差人来,送了点儿东西过来,说是给江公子的。”李连海对昭武帝低声道。 昭武帝皱眉,林落搞什么幺蛾子,“拿来朕过目。” 不管是什么东西,昭武帝要过目,那谁也不能抢到皇上头里去。 昭武帝接过了一沓子纸,翻了翻,看向江复的目光更加不友好了,江复懵。 “递下去给他。”昭武帝语气不太好。 等江复接过来纸一看就知道昭武帝为什么态度变了。那一沓子的纸上竟然是请愿书,上面整整齐齐写着百十位富商大贾的名字,捐赠金额以及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参加科举的迫切愿望。 江复笑了,也难怪昭武帝生气,在翁婿的博弈中,林落这明显在偏帮自己,换句话来说,林落在加速自己嫁给江复的步伐,作为老父亲的昭武帝能不气吗? “皇上,诸位大臣,请看百商请愿书。”江复朗声道。 虽然不知道林落是如何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找到这么多富商并让他们写下请愿书的,但毫无疑问,这份请愿书让他在这场争论中立于不败之地。对于林落的这份心意,江复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请愿书被大臣一一传阅,无话可说,看着上面标识的银票数量,还能说什么,他们刚刚还在说区区商人如何如何,很快就被打脸了,商人这般不行那般不行,却是真有钱啊。 昭武帝终于点了头,一开始他就是同意的,只不过他想看看江复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大臣们质疑,事实证明,林落这个队友有点儿坑,一心投敌。 这件事还算以好看的结局收了场,既然已经敲定,昭武帝就顺手给了江复两个月的时间去把事儿办妥贴了。时间是有点儿赶的,没错,这就是昭武帝的目的,他巴不得江复忙成陀螺离他闺女远一点儿。想到他办成了还要给他升官,升官也就算了,还要把闺女嫁给他,昭武帝就觉得吃亏了。 江复出了大殿,看了看后宫朝华殿方向,不经意间温柔地笑了笑,抬步走了。众大臣才意识到,今后江复的地位怕是要扶摇直上,这也嫉妒不得,虽让人有本事娶公主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2) 又过了三日,除了李承谦,谁都不记得这是个满城风雨的日子。 或许明王爷还记得。 李承谦像往常一样起床,梳洗,更换朝服,算来时光须臾指尖,他已来京师将近一年光景。 由来富贵不长久,李承谦如此想道。 “大人,早饭已经备好了。”仆从道。 李承谦点点头:“你们去讲府上的金银细软收拾收拾,清点下账目,原先府里的东西不要碰,下人们都辞了吧。” 仆从一愣,“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李承谦摇摇头:“不要问了,按我说的做吧,不要惊动了老夫人,问起来也别说,回头我同她解释。” 仆从只能点点头,下去吩咐了。 李承谦吃着早饭味同嚼蜡,要他这么走,他是不甘心的。叹只叹他命不好,赶上了金矿这样的事,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李承谦是宁愿对金矿视而不见的。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李承谦想着,有机会跟他们告个别吧。 “大人?大人?!”有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帐对不上!” 李承谦道:“少了多少?” 顿了顿,又道:“算了,就当是给下人们当安家钱了吧。” 李承谦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银钱对不上,不甚在意道。 “不是,大人…钱多了!” 李承谦微微抬头:“多了多少?” “五千两黄金!” 小厮颤抖着身心道。 李承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多了五千两黄金啊大人!”小厮重复道。 这下李承谦顾不上吃早饭了,“带我去看看!” 库房里,几个大箱子被打开,里面黄灿灿的金子耀人眼,可是没人敢动。怎么可能天降横财,这里面一看就有猫腻。 李承谦拿起了一块金子仔细端详,心里一震,这金子他太熟悉了! 这是他几个月前带人开采的金矿,丢失了一批金子的那个金矿!并且这些金子明显品味比上交国库的那批质量好些! 李承谦强自镇定下来:“有多少人看到了?” 小厮一惊,杀人灭口这种事他听得太多,看到李承谦严肃的脸色更是心里一惊。 躲是躲不掉了,小厮颤抖着声音道:“就库房的掌房和算账先生…再加上…加上小人知道。” 李承谦看向同样颤抖的两个人,“你们家中可还有人?” 三人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大人饶命啊,小人保证,绝对不会将还是说出来的,小人什么都没看到啊…” 杀了么?李承谦于心不忍,可不杀,终究是个祸患,怕就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去把他们的卖身契拿过来。” 李承谦吩咐道。 三张卖身契被拿了过来,李承谦撕了,三人一惊:“大人,您这是…” 撕了卖身契,再去官府把底案消了,他们三人就从此事自由人了。 “对不起,我不能放你们离开。我会给你们足够的工钱,代价是,给我打一辈子的工。”李承谦声音带了歉疚。 这是第二种情况,卖身契撕毁,官府的底案却不撤销,他们就永远无法自由。 第二百五十三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3) 这不能怪李承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三个见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能留下一条命已经不易。何况要自由有什么用,出去了不还是穷苦人?倒不如在李府安安分分一辈子,每月还有工钱拿,何乐而不为? 三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大人,我们愿意的。” 明王爷要他拿的是四千两,不是因为金矿只缺失了四千两,而是明王爷给他挖了一个坑,因为没人知道那块被开挖的痕迹下开采了多少黄金,明王爷点名要四千,是想看看李承谦到底有没有这四千两。如果有,李承谦就要解释它的来路,如果没有,李承谦也会因为监管不力而被治罪。 李承谦叹了口气,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啊。事情原本已经焦头烂额,这凭空出现的五千两黄金更是让人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最终李承谦一咬牙,罢罢罢,不就是四千两黄金吗,明王爷既然要,他交上去就是了,就当他是贪污了金矿又投案自首就是。 李承谦上完早朝回来,清点了一千两出来,将剩下了装了几口大箱子,亲自另领着人抬去了明王府。 明王爷看到几楼大箱子吓了一跳:“真是你私自动了金矿。” 李承谦无从说起,金矿确实不是他动的,但是五千两黄金确实出现在他的家里,他这时候不交到时候搜出来,他一个致力于廉政打贪的官员自己反倒昧下如此多的黄金,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只能道:“无论王爷信不信,这金矿我确实没动。” “那这些从何而来?”明王爷也没说信或不信,问李承谦道。 李承谦照实说,“家里库房发现的。” 明王爷表示听不懂,“既然不是你动了,又怎么会在你家库房发现?” 李承谦道:“有人放的。” “你知道是谁吗?” 李承谦摇摇头:“我所知道,就不会如此发愁了。” 明王爷突然觉得李承谦挺倒霉的,发现金矿本来是加官进爵的好事儿,生生让他把一手好牌打烂,还不能说他一句不是,因为真的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只是这人运气也太差了。 明王爷点点头:“无论如何,这场博弈算你赢了,四千两黄金我回头上交到国库。但是提醒你一句,本王相信你,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相信你。” 李承谦明白,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会觉得这个理由蹩脚。 李承谦离开明王府,家里还明晃晃摆着一千两黄金,随便拿出一块就能让普通人吃一辈子也吃不完的。李承谦开心不起来,如今金子仿佛烫手山芋,早晚有一天要烫着他的手。李承谦想了想,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这边李承谦准备收拾包袱随时滚蛋,那边江复捯饬难民安顿扶贫的事儿却搞得风生水起。要不说人跟人是有差距的,江复忙前忙后了几天后,发现好久没看见林落了,终于想明白,昭武帝给他三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就想让他没空去见林落? 第二百五十四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4) “父皇,我要出宫。” 昭武帝抬了抬头,问道:“出宫做什么?” 吃里扒外的丫头!昭武帝可还记得前几日朝堂上林落让人递给江复的请愿书,想起来就气,没见过这么恨嫁的。 “我出宫去找江复啊。”林落理所应当。 昭武帝把奏折一堆,“父皇改了这么些奏折,觉得身上乏累得很,你去看看父皇的药好了没?” 听昭武帝这么一说,孝顺孩子林落立即道:“父皇您若觉得累就歇歇,奏折先放一放。” 昭武帝摇摇头:“明日早朝要用的,放不得。”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林落在老父亲和小情郎之间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儿,犹豫道:“那…我帮您批?” 昭武帝一乐,又很快严肃:“如此最好不过。” 看着昭武帝若隐若现的笑,林落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林落在怡神殿里边批奏折边叹气,不是说皇帝对自己亲生子女都防备得不得了吗,怎么到她这儿自家父皇非但不防她,还给了她一切犯上作乱的条件。讲真的,就林落现在的权利,真的可以逼宫了。 不过她要真是逼宫了,昭武帝只怕乐颠颠地就去当太上皇了,都不带一丝强迫的,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给她。 林落对于昭武帝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逼宫?这辈子都不可能逼宫的。 日渐西沉,林落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好像出不去了。 昭武帝看了看一堆批好的奏折,满意道:“乖女儿辛苦了,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回去用过晚膳后就睡吧。” 林落:“…哦。” 她怎么记得,她是要来出宫的? 第二天,林俊依旧想出宫,昭武帝说昨晚梦见你母后了,大约是想你了,你去祠堂看看她吧。 于是林落在祠堂呆了一天。 第三天依旧是想出宫的一天,昭武帝和颜悦色地同林落讲:“你不是想玩投壶吗?我给你安排了教习,跟着人好好学学。” 林落:“……” 总觉得不对劲啊。 于是她找到了唯一一个能和她狼狈为奸的明王爷:“幺叔,你说父皇是不是故意的?” 明王爷点点头:“是啊,傻丫头,你到现在才看出来?” 林落不解:“为什么啊?” 明王爷发现自己的乖侄女就是用的着脑子的时候猴都没她精,用不着的时候脑子根本不带转的。 “因为你父皇不想让你跟江复腻歪在一起啊。” 也不是不同意他俩,就是看着自己闺女跟别人儿腻歪昭武帝心里不爽。 “再说你现在出宫也见不着江复。”明王爷道。 “见不着?” 明王爷笑道:“你以为你父皇只是不让你出宫,为了防着你俩,他可费心思了。我听说那江复忙的团团转,连个人影子都找不着。” 林落:“……” 真真儿是哭笑不得啊,为了不让她跟江复两人见着,父皇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真是服了他了。”林落最终撇撇嘴,走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5) “公主,江公子给您送来了信。”回到朝华殿,苏夏如是说道。 “信?”林落接了过来,上面只有一句话:“念卿时光转,恍然朝暮间。” 林落心一软,忽然体会到了古人爱情的美好。一直以来,她在用一个现代人的方式在跟江复相处,却忘了这是一个情深不渝的年代,这里,男子为女子写下情诗,女子在男子的诗里绝代倾城。 林落看着短短十个字,嘴角慢慢挑起,然后是眉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再任由星光落满眼底,林落笑了。 “公主很高兴?”苏夏问道。 林落点点头:“很高兴。” 苏夏也跟着笑:“也不知公主看到了什么,笑的这般开心。定然是江公子又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才哄的公主心花怒放吧?” 甜言蜜语么?江复意思是说,我想你了。的确很甜,而且足够浪漫,林落想,终于算是明白为何古代许多女子爱郎君的才华胜过相貌了。 林落一笑,时间长了,真的会被环境影响。 “拿纸笔来。” 林落心里有个地方,那里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今日无意间被江复一句话触动,才想捡起往日里的情怀来。 林落提笔写下“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这是汉乐府诗《行行重行行》里的一句,放在这里用来回复江复莫名的合适。 林落想,她大约要慢慢学会用古人的浪漫,写信,题诗,用他喜欢的方式陪他白头到老。 “你去找个人出宫给江复送过去吧。” 江复没有想到林落会回信,并且是以这种文雅至极的方式。江复很难想象林落这样的人会与他讲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林落在他的印象中,明媚鲜活,与这个沉闷乏味的世界格格不入,今天他才明白,林落亦可以为他红袖暖风,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江复收了信,叠放在上次林落送他的香囊里,回信:“愿执一人手,白首永不分。” 那边林落一看,撩我?怕你! “与君欢喜诚,暖色度余生。” 江复与林落你来我往地回信乐此不疲,昭武帝可是挡不住,后来林落写信:你忙完了没有?干脆我们私奔算了。 江复收到信笑了,要能私奔江复早就带着人走了,可江复心里明白,他要敢带着林落走,林落第一个就不同意。 而李府,李母欢天喜地地进了书房,李承谦一愣:“娘?何事这么高兴?” 李母笑开了一脸褶:“儿啊,母亲托人给你打听的婚事有着落了。” “哎呀,说起那家姑娘啊,我都打听清楚了,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家世上也不错,你若是去了她,以后仕途上也有大帮助。” 李承谦顺着她的话问道:“是哪家姑娘?” “秦家。” 李承谦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秦玉蝉吧? “娘,是哪个秦家?”李承谦小心翼翼地问。 李母笑道:“就是那个秦玉蝉秦姑娘,京城第一美人儿,谦儿啊,你要是娶了她,为娘可长了脸了。” 李承谦叹了口气:“娘,您要不再看看?” 第二百五十六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6) “什么?让我嫁给李承谦?!”秦玉蝉扬高了声调,不可思议地问道。 秦母点点头,“玉蝉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在京城的名声,你表哥不肯娶你,你不能再等了。” 秦玉蝉早就过了十五及笄,再过几天就是她十六岁的生辰了,谁家姑娘的亲事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定下来。原先秦母想着让秦玉蝉嫁给江复两全其美,谁知江复不愿意,本来秦母觉得江复没眼光,结果跟公主搅和到一起了,反倒高攀不起了。秦玉蝉又死缠烂打,把自己名声弄成这样,现在少不得别人在背后看笑话呢。 “难不成我秦玉蝉没人要了么?”秦玉蝉心比天高,让她接受自己风评已经坏掉了的事实是不可能的。 秦母换了个说法:“孩子啊,你还年轻,娘劝你一句,你跟你表哥已经不可能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那李承谦虽然出身寒门,但是深的皇上公主王爷的赏识,你嫁给了他,以后定然是绫罗绸缎,吃喝不尽的。” “他哪里比得上表哥?”秦玉蝉看上李承谦。 秦母摇摇头:“孩子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表哥一门心思要入赘,你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有什么意义?李承谦虽然是比着你表哥差点儿,可是年纪轻轻踏上了从三品的位置本朝,历朝历代又有几人?” “这…道理是没错,可是…”秦玉蝉觉得有道理,可是她就这么轻易动摇也是不可能。 秦母见秦玉蝉态度有所松动,继续道:“虽然李承谦根基不稳,可是有咱们家扶持着,他不那么强势,你也不用太委曲求全地受气不是?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吃穿不愁么?” 秦玉蝉面上显露出纠结:“娘,我还是放不下,也不甘心。” 秦母理了理秦玉蝉的头发:“娘也只是给你说说,你要不愿意,安二公子还有那个张家三子张云义都是不错的,你看看你中意哪个?” 有句话叫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本来秦玉蝉觉得李承谦不怎么样,可是秦母又提了其他两个人,秦玉蝉就觉得青年才俊中,李承谦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儿,秦玉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娘,您让我考虑考虑。” 秦母喜笑颜开,对于这门亲事,她是无比满意的,秦玉蝉能说考虑考虑,就是好的开始。 秦母走后,秦玉蝉坐在闺房左思右想,心中已经把秦母的话放在了心上。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大约也是因为江复的行为伤透了她的心,也大约是因为江复跟林落两情相悦的事儿已经满城皆知。秦玉蝉渐渐的已经不再期待嫁给江复了,可是让她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她恨呐! 她恨林落仗势欺人横刀夺爱,恨江复冷血无情琵琶别抱,她是向来心高气傲的秦玉蝉,林落跟江复两个人几次三番打她的脸,你让她怎么甘心? 秦玉蝉深深地拿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神一瞬间阴冷地骇人:“嫁给李承谦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7) “李承谦你要娶秦玉蝉?!”林落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错,林落终于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突破重重阻隔出来跟小伙伴再聚首,就听见这个消息。 李承谦点点头:“母亲找人说和的,我也没想到。” “大白天的你不要这么吓人啊,娶了秦玉蝉你日子还能好?”林落道。 李承谦苦笑:“母亲对这门亲事满意的不得了,我不同意,她就要绝食相逼了。” 百善孝为先,李承谦想,就算秦玉蝉再恶毒,能怎么翻得了天去。 林落哼了一声:“别人不能翻天,她可能得很,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儿,崔家姑娘腿都折了。” 安仲盛插话道:“这么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有可,最毒妇人心。李承谦这是不知道女人有多可怕啊。 林落看了一眼江复,道:“你表妹怎么回事?净想着往你们几个家里嫁,刚松开你,又缠上李承谦了,下一个怕不是安仲盛?” 安仲盛连连摆手:“公主可别,我可娶不起这样的女人。” 林落点点头:“她这哪儿算嫁人,怕是嫁祸于人吧。” 安仲盛道:“早知你不如娶洛笙歌呢。” 李承谦沉默了,林落也沉默了,洛笙歌今天没来,李承谦苦笑道,“我哪里还有资格提郡主?” 林落明白,这件事情其实他们外人半点儿办法也没有,李承谦太过于孝顺,不能说他错,李母让他娶秦玉蝉,他如果点了头,那他们谁都不能置哙。 几个人的小聚会不欢而散,安仲盛和李承谦走了之后,林落坐着没动。 “怎么了?”江复问她。 林落问了江复一个问题:“如果父皇坚决不同意,我们会如何?” 江复道:“公主想如何,便如何。” 林落叹气,这大概就像是我和你妈同事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这种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江复已然明白林落的选择,却是云淡风轻道:“公主,皇上不同意,我便尽吾所能让他满意。如若还是不能,我便终身不娶。” 林落摇摇头,半调笑半正经道:“不敢误公子终身。” “已然误了。”江复笑道。 “如果有那一天,你还是换个人娶。”林落道。 “公主,是你先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江复语气嗔怪。 终身不娶,非你不嫁,至死不渝,海枯石烂。这种话林落听到过很多,也从来没想过相信。江复笑道:“公主不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感慨自己的幸运,才在今生得遇一个你。” “你也是倒了霉。”林落笑了,然后道:“江复,如果有一天,要我面临和李承谦一样的情况,我会选择父皇,对不起。” 江复摇摇头,轻轻敲了敲林落的脑袋:“我理解,没关系,我给你自由。”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皇上与我一样,怎么舍得你难过?你只管安心等着,等我娶你。”江复抱了抱林落,心里叹道,也不知林落心里何等敏感,这样一件事就让她怀疑自己。 “谁要嫁给你?”林落这么说着,却是回抱住了江复,也对,是她太玻璃心了。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不是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8) 李承谦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迎面过来一个人,两人一对视,那人一惊,急忙转身,想要当做没看见他。 “郡主,不想见我了吗?”李承谦满心苦涩地喊出口,转身的洛笙歌一顿。 洛笙歌重新转过身去,面向李承谦:“李承谦,好巧呀。” 李承谦看着洛笙歌的笑,自己嘴角扯不上去:“郡主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片离洛笙歌家里不算近,也没有什么大的坊市,按理说洛笙歌不该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出现。 洛笙歌不甚在意道:“我随便转转,顺脚儿了。” 为什么会顺脚,大概是因为以前经常习惯来这里转转,来隔着砖瓦墙离他近点儿。 李承谦“嗯”了一声,道:“今日公主说要小聚,怎么不见郡主也来呢?” 洛笙歌眼珠儿颤了颤,撒谎道:“父亲今日让我在府里读诗,方才才得空出来。” 李承谦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着站着,洛笙歌还是笑着:“我听说你要娶妻了?” 洛笙歌听说这个消息时,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或许她与他终是错过了,只是娶的是秦玉蝉,还真是让她意外。 李承谦心里叹了口气,只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洛笙歌见李承谦不说话,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本来不该说什么的,只是常言道娶妻娶贤,秦玉蝉此人实在是…” 洛笙歌说到一半不说了,不管秦玉蝉人品如何,背后嚼人舌根子都不还是一个高门贵女该有的教养。 洛笙歌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你成亲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可能也会去讨杯喜酒喝。” 说完,再度转身,可能是因为转的有点急,仓促间竟然扭了脚,洛笙歌痛呼一声,就要栽倒在地,李承谦下意识地就伸手拦住了洛笙歌的腰肢。 等洛笙歌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处于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洛笙歌脸一红,“你快松开。” 李承谦纹丝不动,洛笙歌离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搂搂抱抱,男的还是要定亲的,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李承谦…” “郡主,”李承谦趴在她耳边,开口打断了她。 “我也曾想过谋求一个前程似锦,然后,风光娶你为妻。” 李承谦似叹似怨,洛笙歌差点儿忍不住泪如雨下,半晌,洛笙歌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起:“李承谦,本郡主与你,再无可能了。” 李承谦知道,她大约并不想要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可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终究是难受的。 世间并非所有的欢喜与喜欢都能从一而终,得偿所愿,有些人,只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洛笙歌推开了人,一瘸一拐地走了,李承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笙歌转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蹲了下来,没有再刻意忍着,任由眼泪打在雪上砸出一个个小洞。 她早就听闻了李承谦要娶秦玉蝉,原本以为已经放下了的她还是没忍住,记忆里的少年郎终于要娶别人了。她亲耳听他说,他也设想过,娶她为妻,这下,她真的可以放下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9) 李承谦跟秦玉蝉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旁人无法置之一词,李承谦与秦玉蝉都是勉为其难。秦母与李母但是高兴地很,多了一层亲家的关系,两个人常来常往,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两人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李承谦想,他大约呆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出了事儿,秦玉蝉可未必会嫁给他了。 深冬渐渐过去,江复为之忙碌的难民营总算差不多收工了。 他特意去问林落:“取个什么名字呢?” 林落那边回的很快:“就叫慈恩坊吧。” 一个名字而已,江复直接让人把慈恩坊的牌匾挂了上去,又上书给昭武帝,请求把那些无主的荒地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力所能及地劳作。 昭武帝是真没想到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这些,三个月安顿好难民本来就是他故意为难的,却没想到江复真能打了鸡血一般兢兢业业了三个月。 明王爷看着江复题写的奏折,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昭武帝没好气道。 “江复这样的年轻人,做你的女婿怎么样?”明王爷道。 昭武帝瞪他:“你到底是怎么做幺叔的?盼着你侄女儿早点儿嫁出去,你舍得吗?” 明王爷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分明是你舍不得。皇兄,我可劝你一句,你要是再这么用缓兵之计落落只怕要跟你炸毛了。” 昭武帝叹了口气:“你以为朕不知道啊?朕就是…不太舍得。” 昭武帝一个老父亲舍不得闺女的心态谁人能懂? 明王爷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皇兄,落落明明就有公主府,还天天在宫里陪着你,但是,女儿再乖巧,也是要嫁人的。” 昭武帝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江复这个人不是坏的吧?” 明王爷道:“你也是意见太大,论才华,人家可是南昭第一才子,论长相,小伙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有几个比得上,论痴情,当初为了落落命都不要了。” 昭武帝撇撇嘴:“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图什么?还不是图你那如花似玉的闺女?”明王爷杠了一句。 “那你不觉得周桐川也很不错吗?” 明王爷喝了一口茶:“你又不是不明白,疆场才更适合周桐川,哪天若是烽火狼烟,我南昭可是离不开小将军周桐川,到时候,你让落落独守空房?” 昭武帝最终哼了一声,“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明王爷点点头:“江复是不错,就是比咱家落落还差点儿。” 昭武帝表情松下来:“你这张嘴真是舌灿莲花,不去当媒人可惜了。” 顿了顿,“罢了,这事儿,朕同意就是。一个两个的,仿佛朕是那棒打鸳鸯的棒槌一般。” 江复的表现昭武帝看在眼里,的确挑不出一丝错处。明王爷说的对,他确实不能把林落一辈子留在宫里。 江复一定不知道,在他还没有上表娶林落的情况下,已经有一个神助攻帮他把昭武帝说服地差不多了。 第二百六十章 爱君笔底有烟霞(10) 许久不见的周桐川忽然过来找林落,“落落,我打算走了。” “嗯?你去哪儿?”林落想都没想,脱口问道。 周桐川道:“我还是打算回疆场去。” 林落道:“那里并无战事,不是不需要你么?边境苦寒,你不如多在京城呆些日子。” 周桐川摇摇头,边境的确不需要他,可是京城仿佛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京城不需要他,她也不需要他。 “听说皇上已经在着手办你们的订婚宴了,到时候我就不参加了。”周桐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一句的。 “真的?”办订婚宴这件事情她确实不知道,第一反应就是很惊喜,然后才听明白后半句:“你不可以参加完再走吗?” 话出口林落忽然后悔,她明白的,还强求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周桐川身上,也太渣了。 “对不起,我…” 周桐川笑了笑,“也许我会参加,我看你跟江复挺好的,江复待你也好,我就放心了,有机会见证你的幸福也挺好,到时候能看我的落落丫头长大了,挺好,挺好…” 周桐川一段话里连说了五个好字,都是林落好。他大约是见不得林落在别人怀里笑的幸福地模样了,所以就先把话说了,到时候他再走,就假装他从未回过京城,一直呆在边疆,而他的小姑娘一直在京城等着他回去。 “丫头哎,我不走,你的国土万一少了一寸,你到时候可别哭。”周桐川最终笑着说道。 林落没想到周桐川还记得以前说笑的话,摇摇头:“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当然记得,放心吧,有我在,谁也动不了南昭。”周桐川对着林落,信誓旦旦道。 林落摇摇头:“周桐川,你记住,国土没有什么打紧,你的性命重要。” 周桐川点了一下头:“不会的。” 他若是死的早,谁护她百岁长安? 周桐川张开双臂,对着林落道:“来,丫头,哥哥抱抱。” 林落鼻子一酸,“谁是你妹妹?” 周桐川轻轻抱了一下,轻的仿佛一触即离,“这个你反对也没用,我说你是,你就是。” 林落只能点头:“好的吧。” 周桐川真的走了,他早就已经向昭武帝递好了奏折,昭武帝看着周桐川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兮兮,只是缘分这事儿强求不得,昭武帝只能同意。 京城想来是南来北往汇聚之地,却原来也多有别离。周桐川没有声张,打算轻车简从地离开,就听见江复后面喊他:“周将军,江复来送行,将军可否一见?” 周桐川一顿,“停车。” 江复一个人卓然立在那里,“就这么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祝你得偿所愿?”周桐川笑容干干净净,英武帅气。 江复点头:“谢了。” 周桐川道:“不用谢,又不是为了你。对了,我送了你一个礼物,已经在你府上了,希望你喜欢。”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一杯酒来佐离别,静默地站了一会,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复觉得很遗憾,具体遗憾什么他也想不明白,这种情绪直到他看到周桐川送来的礼物。 一个话本子,绫罗公主与周同川将军的故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1) 李承谦府上突然出事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遭了贼。关键是那俩贼偷出了万两黄金之后吓傻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当即扛着箱子送到官府自首了。京兆尹也傻了,都没有上严刑拷问,那俩贼招的利索,有问必答,于是京兆尹弄清楚了,这万两黄金是从李承谦李大人府上偷出来的。 两个小毛贼好说,偷窃未遂,丢到牢里就是了,可是李承谦那儿怎么解决?把金子送回去?可是按照李承谦的俸禄,打死也有不了这万两黄金,又想起前段时间流传的有模有样的流言蜚语,京兆尹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不成以清正廉明着称的新秀李承谦,竟然背后里是个中饱私囊的贪污犯? 京兆尹叹了口气,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替他谁也瞒不住,还是直接上交给昭武帝处理为妙。 于是第二天,京兆尹让人抬着箱子上早朝去了,一道奏折弹劾了李承谦。 昭武帝看着一整箱子的黄金,“充国库。” 然后问李承谦:“你可有辩解?” 李承谦摇摇头,百口莫辩:“臣,甘愿受罚。” “诸位觉得怎么罚合适啊?”昭武帝问众人意见。 这下可是把前些日子被廉政党打压地喘不过气来的文武百官炸出来了,一个个看着李承谦仿佛千古的罪人。 “皇上,这种人德行有亏,品行不端,必须严惩!” “对,李承谦不配当朝为官,应该削去官职,贬为白衣才是!” “按我南昭律法,贪污受贿数额较大的,应该关押牢狱!” …… 说什么的都有,一个个表面上正义凛然,背地怕是早已经咬牙切齿。 昭武帝看了看李承谦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子,叹了口气,年轻人还是缺少磨砺,多去打磨打磨也好。 “李承谦,朕将你贬为六品,任职凉州知县,你可有异议?”昭武帝道。 这样的惩罚平心而论,重了些。不是说不合理,而是对于李承谦一个刚入京师一年的年轻人来说,未必经得住打击,然而律法无情,越是李承谦与林落的关系放在那儿,昭武帝就越不能法外开恩。 “臣认罚。” 李承谦平静地接受了贬谪,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满朝哗然,人心大快这有之,垂怜可惜者有之,往日里走的近的人似乎都不认识他了一般,好一派人走茶凉的光景。 安仲盛看了一眼江复,“他真的贪污了?” 江复道:“他自己不说,我们没有办法。” 李承谦为何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谁也不知道,安仲盛想了想:“朋友一场,我们要不要去送送他?” 江复点了点头,“我看他去意已决,你去拖住他一会儿,我去找林落,我们好歹为他践行。” 昭武帝的圣旨下的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更让人意外地事儿李承谦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下了早朝就能直接离开了,让人不禁觉得。莫不是他早有预料? 这件事情传的满城风雨,李承谦的名声在京城彻底臭了。百姓们似乎对于贪污受贿的官员谅解度很低,一时间骂声一片。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2) 几个人常去的酒楼里,林落看着李承谦,颇为感慨。李承谦注意到了林落的目光,苦笑一声:“公主,您对我很失望吧?” 李承谦一直对林落有种敬佩感,去年他初入京师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选择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进仕途。 说来真的很讽刺,林落费心费力创建的廉政公署,想要改变朝中腐败的吏治之风,结果他一个公署副官,竟然贪墨了万两黄金。 林落摇摇头:“李承谦,我是信你的。” 李承谦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道:“真的?” 江复叹了口气:“李承谦,你以为这件事情公主不知道吗,我当时同她说时,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我们的朋友。” 李承谦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是我错了。” 李承谦如今回想起来也非常后悔,五万两黄金,偏偏他只交上了四万两,剩下的一万两他贪也是贪了,没贪也是贪了。 “李承谦,你就告诉我一句,金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林落问他。 李承谦笑容愈发苦涩:“如果我说,它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库房里的,你们信吗?” 林落皱了皱眉,莫名其妙?那就是有人栽赃嫁祸。其他人心里也明白,可是现在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是谁这么阔气,为了栽赃一个李承谦将这么多黄金拱手送出。 “如果我去跟父皇说,让你暂留京师,你可愿意等水落石出?”林落又道。 这件事很显然有猫腻,事出突然,却又不能一时查个真相大白,缓兵之计是当前唯一的办法。 李承谦摇摇头,“公主,来的时候百姓们已经朝我扔菜叶子了,我哪里呆的下去?” 李承谦到底是年少气盛,受不得委屈的,发生这样的事儿,李承谦也有他的傲气。 林落这才打量李承谦,他身上的外袍确实有清理过的痕迹。 “这些百姓…”安仲盛想骂,又觉得没什么好骂的,最终说了句:“真愚昧。” 江复道:“有人刻意引导百姓的口风,怪不得他们。” “那是他们蠢!”安仲盛反驳道。 江复无话可说。 李承谦举起了酒杯,“公主,我敬您。” 承蒙不弃,深受提拔之恩,得以立精神,长志气,一抒胸怀终抱憾,若有幸再回京师,定然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 “江兄,我敬你。” 敬你光明磊落,朋友一场,多有照顾,亦祝你与公主,白头偕老,福寿安康。 “安兄…” 安仲盛摆摆手,“你可别敬我,说实话,我一直很不喜欢你。” 李承谦想起安仲盛往常一口一个乡巴佬地叫着,笑了笑:“好歹相识一场。” 安仲盛点了点头,闷头喝了。 离愁别绪在几个人心里激荡,气氛沉闷。 李承谦半晌,问林落道:“郡主没有来啊?” 林落摇摇头:“她说她不乐意看离别,就不来了。” 李承谦叹了口气,洛笙歌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都没有痴心妄想的资格了。 “如此,祝她一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李承谦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3) 李承谦向秦府送回了订婚信物,意思是订的婚事就此作罢。 秦母看着手里的信物和李承谦作为补偿的金银财宝,只觉得心里隔应的不行,悔不当初道:“女儿啊,是为娘看错了,早知道他是个烂泥糊不上墙,定然不会答应此事,如今你被人退了婚,这名声算是毁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秦玉蝉咬牙道:“娘,这婚不能退!” 秦母道:“你这会子又在拗什么?当初为娘是看中他仕途光明,可如今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被贬到凉州那种不毛之地,难不成你还要嫁给他?” 秦玉蝉点点头,”娘,您要是信女儿,就让人把信物和这些金银财宝都给他送回去,再附赠些财物作为他的盘缠,再告诉他一声,这婚,我秦玉蝉不退!” 秦母惊道:“你是疯了不成?李承谦如今不过一个知县,你怎么能嫁给他?” 秦玉蝉眼神闪了闪:“娘,婚事已经定了,如果退婚,女儿的名声就毁了。” “那也不能为了名声断送你一辈子啊!”秦母痛心道。 秦玉蝉竟然笑了:“娘,事情不能只看眼前,李承谦如今虽然身陷囹圄,虎落平阳,难保他日不会东山再起,重整旗鼓。” 秦母迟疑道:“这有可能吗?” 秦玉蝉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娘您可别忘了,李承谦是林落的朋友,林落眼睛多毒啊,她能交品行不端的朋友?而且只要有李承谦跟林落的这层关系在,李承谦就一定会回来。” 秦母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样的话万一他三五年不回来,你不就成老姑娘了。” “娘,我才十四岁,最多等三年,三年以后,他若不回来,我就嫁到凉州去。”秦玉蝉道。 难以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这样的人,整个京城就两个,一个是秦玉蝉,一个是林落。 秦母听了秦玉蝉的话,同秦父商量了一下,秦父意外地非常赞同,立即让人去拦李承谦去了。 众人原本以为秦家小姐与落难大人李承谦的婚事应该是黄了,却没想到秦府小姐“不离不弃”,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颇为重情重义,秦玉蝉的风评果然得到好转,这是后话。 李承谦没想到临走还能被人拦下,掀开轿帘一看,眼生。 秦玉蝉的丫鬟绿萝气喘吁吁道:“姑爷等一等。” 李承谦一脸莫名,“姑娘认错人了吧。” 绿萝笑道:“姑爷,我是秦府玉蝉小姐的丫鬟,遵了我家小姐之意,来给您送东西。这退婚书您拿回去,我家小姐说了,这婚她是不会退的,另外,这是小姐给您添的盘缠,望您路上照顾好自己。” 李承谦皱眉,莫名觉得秦玉蝉不怀好意,马车里李母听见绿萝的话被人搀着下了车,感动地不行了:“哎呦,儿啊,这玉蝉可真是个好姑娘啊,对你也是一片情深,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李承谦拿着退婚书和金银财宝,一片情深吗?他真的不信,可是秦玉蝉此举是在没必要啊,李承谦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4) 李承谦带着老母亲走了,犹记去年三位少年郎春风得意马蹄疾,没成想才一年光景,江复成了驸马爷,李承谦成了贬谪客,当真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去凉州,此一去山高水远造化如何谁也不得而知,洛笙歌听着丫鬟说道这事儿,淡淡地问了句:“秦玉蝉去送他了?” “是啊,秦姑娘绝不退婚,盘缠相送,青春作赌,京城百姓都说秦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丫鬟如实道。 洛笙歌摆摆手让丫鬟下去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女子再重情重义也没用,谁让郎君是个薄情寡义的…” 林落跟江复回了公主府,说来江复还没有好好参观过公主府,上次男宠的事儿打翻了江复的醋坛子,江复就再也没有来过,林落也不经常来,病中的昭武帝粘女儿,一天得召见林落好几趟,林落就还在朝华殿住着。 公主府里林落虽然不常来,却是每日打扫,管家见林落与江复两人过来,急忙过来见礼,又问要不要在这儿留饭。 林落噗嗤一声乐了:“我有种养外室的感觉。” 江复捏起她的下巴:“林落,你说谁是外室?” 江复极少喊她名字,林落眨巴眨巴眼,这是把人惹毛了? 林落被迫抬起头看着江复,软言撒娇:“江复,我口误嘛,你快松开,疼~” 江复一听林落说疼,立马松开了手:“公主,很疼吗?让我看看。” 林落傲娇上了:“你看什么看?还不是你的错。我就开玩笑一句你那么不乐意听,那你说你不是外室你是什么?” 江复看着林落气哼哼的样子,要搁以前他早就手足无措了,现在却已经淡定多了,习惯性地抬手摸头顺毛:“公主,喊外室多难听,皇上已经下旨了,我是你的入赘夫郎。” 林落耸起了鼻子,“有什么区别?” 入赘夫郎很光彩吗?比外室好听多少? 江复一本正经地解释:“公主,外室是三个人,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个正夫,入赘可是明媒正娶。” “你怎么这么龟毛?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明媒正娶。”林落觉得江复这人,怎么理直气壮吃软饭呢? 江复摇摇头:“那不一样,明媒正娶的话,就只有我和你算夫妻,我是名正言顺的驸马爷!” 林落突然沉默了,江复心道完了,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公主,我刚刚话有点儿急,你…” 林落朝着江复怀里扑了过去,这个动作挺危险,江复怕她摔着,赶紧伸手抱住了她的后腰。 林落伸手环住江复的脖子,轻声道:“江复,你知道的,做驸马只是表面风光,背后…” 说白了,驸马只是个吃软饭的,不允许有任何权利,对公主必须毕恭毕敬,朝问晚请,别说夫纲,男子尊严都所剩无几,所以历朝历代的尚公主的,真没几个有好下场。江复本该是在朝堂上一展宏图,如此委曲求全,是图什么? 江复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问道:“公主,你知道把全世界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吗?就像我现在这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5) 把全世界捧在手心里?就像他?林落一怔。 其实何须那些规矩?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江复把林落视为珍重,自然不舍得她受委屈。 “可是你也太憋屈了些。”林落无法想象江复以后事事拘谨的样子。 江复笑道:“公主,你会给我那些委屈受吗?” 林落摇摇头:“当然不会。” 江复道:“那不就得了。” 林落想了想也是,何须拘泥于那些,日子是自己过的。 管家站在一边很尴尬,他只是来问问两人要不要在这儿吃饭,怎么莫名其妙两人差点儿吵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烟消云散了?管家表示年纪大了,看不懂。 “公主,江公子,这午饭…” 林落才想起来老管家还在这儿站着,自己刚刚怎么就直接朝江复扑过来了呢,多丢人。 林落窝在江复怀里没动,只说了一句:“听你们驸马爷的。” 方才管家喊的是江公子,江复与林落到底没有成亲,老管家这么喊没有错处,只是林落都特意说是驸马爷了,老管家又转向江复:“驸马爷,您看这…” 这一声驸马爷取悦了江复,他笑起来:“上些公主喜欢吃的就行,对了,先端上来点儿茶点,公主应当是饿了。” 在酒楼里只顾着喝酒送别,没吃多少东西,不垫补点儿林落怕是要难受。老管家见江复想的比林落自己都周到,打心眼里觉得驸马爷贴心,乐呵呵地下去了。 “江复,我想吃软云糕。”提起糕点,林落就想起入口即化的软云糕来,说来好久没吃到了,好想吃啊。 江复嗔怪:“你怎么想一出儿是一出儿,江府那么远,我从哪儿里给你弄软云糕去?” 林落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不讲道理,但还是委屈地撇撇嘴:“江复,你一定是不爱我了。” 江复认真回答:“我爱你。” 林落:“……” 算了算了,无话可说,太正经了怎么打情骂俏? 府里的小丫鬟把糕点茶水端了上来,“公主,驸马爷,请用茶。” 江复听着这声驸马爷格外顺耳,笑着让小丫鬟下去了。 林落嫌弃道:“听到驸马爷就那么高兴?” 江复点点头:“的确挺高兴。” “那我也可以这么喊你,驸马爷驸马爷驸马爷…” 江复伸手按了按林落喋喋不休的嘴巴:“公主,驸马是公主的丈夫,所以你得叫我,夫君。” 林落脸一红,头转向了一边:“不叫。” 江复也不强求:“我不急,等咱家大婚当天,洞房花烛夜,我总能听到的。” 洞房花烛夜…林落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想歪了。 江复捏了一块糕点送到林落嘴边:“喏,你要吃的。” 林落张嘴吃了,江复问:“味道如何?” 林落道:“甜甜的,你要不要也吃一块儿?” 江复摇摇头:“我不喜欢甜味儿的东西,公主自己吃吧。” 林落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拿起一块,一半咬在自己嘴里,低头向江复吻去。 江复被突然袭击,下意识张嘴,绵软香甜的糕点在他舌尖化开,又被林落趁机伸进来的丁香小舌勾着痴缠,说不尽的难舍难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6) “甜吗?”一吻结束,林落捧着江复的脸,笑着问道。 江复点头:“甜。” 林落笑他:“刚才是谁说不爱吃甜的?” 江复眉眼如画,温柔地看着林落:“若是方才那种方式,便是把这一盘糕点当饭吃,我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江复不得不承认,方才那种另类的方式,让他心都要从胸腔中砸出来,谁还顾得上糕点太甜? 林落从鼻子里哼道:“你想的美!” 江复笑了起来,看了看一盘子的糕点,哄劝道:“公主,再吃一块?” 林落觉得江复不怀好意,刚要摇头拒绝,江复已经咬着糕点过来了,林落避无可避,这次换她被动地承受着江复的亲吻。 半晌,林落缓缓喘着气,骂道:“流氓!学的倒挺快。” 江复垂了垂眼睑,问道:“那公主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呢?” 林落“呦”了一声,都被你亲了两回了,你还敢跟我吃醋? “你猜呀。”林落知道江复的意思,但就是不说。 最终江复示弱地声音响起:“公主…” 林落扬唇一笑:“当然是书本上看来的。” “什么书本?”江复皱眉,什么书本讲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也想看。 “青春偶像剧。” 林落一本正经地说着江复听不懂的话,并且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 江复想了想,换了个当式问:“公主看的挺多?” 林落如实道:“不少。” 谁的青春里没个阳光干净的白衬衫少年不是? “公主只是看的理论知识?”江复又问。 林落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找人试试不成?” 江复点点头:“古人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公主,我挺乐意陪你实践这些的。” 林落恍然大悟,原来江复的目的在这儿,他就是想骗亲亲! “古人早知道你这么用这句,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江复辩道:“万事万物都是要试试才明白,男女之间的亲密也不例外。” “那还有一百零八个姿势呢,你怎么不都试试?”林落脱口而出。 江复一脸懵:“什么姿势?” 林落老脸一红,自己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净说些要打马赛克的话。 “没什么。”林落矢口否认。 林落在开车,不过幸亏江复没听明白,不然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午饭准备还要一段时间,林落拉着江复在公主府里闲逛,这种情形大概就像将要结婚的小夫妻携手看婚房一样。 林落最终一挥袖子,颇有一种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感觉:“看,这是以后我们要住的地方,我们的家。” 江复握住了林落的手,“公主,我很荣幸。” 何其有幸能遇见你,何其有幸能爱上你,又是何其有幸能与你一起拥有一个家。 林落也是颇为感慨,一年前她异乡异客,一年后她把异乡作故乡,竟是很久没有想起那个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却没有人情味儿的大都市了。她靠在江复身上:“江复,我不走了。” 江复不明所以:“你要往哪里去?这是我们的家。” 林落点点头:“嗯,哪儿也不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7) 两人在公主府用过了午饭,林落非要闹着在院子里摆张躺椅午睡。江复不同意,虽说已经又到了春天,可是天气还是有些凉,在院子里午睡很容易着凉。 “如果我非要在院子里睡呢?”林落吃饱了撑着问道。 江复道:“那我只能陪公主一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同床共枕,同衾而眠,以防公主受风寒。” 林落哼了一声:“流氓!怕了你了。” 说完,然后毅然决然推门回屋午休去了,江复缓缓笑了笑,坐在院子里翻动着书页。微凉的阳光跳跃在书行,江复面对着林落的卧房而坐,心情出奇地好。 老管家给江复端上了一壶热茶,放在石桌上,抬步要走,江复放下书:“老管家留步。” 老管家站住脚步,问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江复态度很温和,即使是对一个管家,也没有丝毫居高临下,让原本对他印象不错的管家对他态度又好了不少。 “我有些话,说来可能不妥,但是事关公主,还是希望管家能听个一二。”江复放下书本,如此说道。 老管家听到事关公主,身子都站直了:“还请驸马爷明言。” 江复笑道:“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建议南墙高点儿的花木移开些,这样太阳能照进来,公主看爱在外面呆着,阴凉的环境对她身体不好。还有小池子的鹅卵石太过光滑,回头添点儿糙石垫上,省的滑倒…” 江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老管家一一记在心里,可以肯定的是,江复绝不是多话之人,之所以能跟老管家说这么多绝对不是因为谈得来。 江复说的都是一些小事,却正是这些小事儿让人暖融融的,这得是观察多你细致,对公主多上心才会跟他一个老管家念叨这些啊? “不知老管家觉得如何?”江复说完了,问道。 老管家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驸马爷说的是,您对公主的心老奴都看在眼里了。” 江复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一趟,公主醒来要是问起来,你别跟她说我回去了,就说我去别处转了转。” 老管家犹豫了:“驸马爷,这…不大好吧?” 哪有做管家的帮着别人诓自家主子的? 江复道:“你家公主想吃软云糕,我回去取,你别告诉她,就当是个惊喜。” 老管家这才点点头,如果是这样他自然是要帮着的,公主高兴了他们下人也开心不是? “那驸马可要快去快回,公主这边儿太久我可瞒不过去。”老管家道。 江复点点头:“嗯,我知晓了。” 方才林落提过要吃软云糕,江复虽是当时没让她如愿,但是林落既然想吃,他这会儿就给她取过来好了,哄她开心嘛。 江复这般想着,回了江复,抓着厨子现做了一碟软云糕,装好了,提着盒子再次往公主府走过去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不过江复算着林落一般午睡要挺久,这会儿应该还没醒,给她去送软云糕还来得及。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8) “公主人呢?”江复也没想到一会儿功夫林落人就不在公主府了。 老管家回道:“驸马爷,您走后公主就醒了,问了您的去处,我照您说的回了,公主就回宫了。” 江复微微皱了皱眉:“宫里是出事了?” 老管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能有什么事儿,可能是公主想回宫了也说不定。” “她有留什么话了没?”江复又问。 老管家犹豫:“这…没有什么话。” 江复觉得不对,不论老管家是按他说的回还是照实说,林落都不可能急匆匆赶着回宫。 宫里的确出事儿了,林落醒来听到宫里来人的话,是柳妃身边的人,沉着脸回宫了。 李连海站在柳妃殿门口,没有进去,看到林落过来,走上前去拦着了人。 林落道:“李公公,你拦着我做什么?” 李连海有些为难:“公主,您就别掺和了,皇上此时在里面,让我守着,谁都不准进去。” “我也不能吗?” 李连海点点头,何止不能,皇上防的就是公主您。 林落想着柳妃侍女传来的话心里愈发烦躁,“李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连海摇头:“公主,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您不合适知道这些。” “柳姨都求我救命了,有什么不适合我知道的。”林落都快吼人了。 李连海叹口气:“公主,按理说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不好知道这些,您要非要问,老奴只能说一句,上次皇上酒后宠幸了柳妃,并未赐下避子汤。” 一句话林落明白了,昭武帝在醉酒以后宠幸了柳妃,醒来应该是忘了这一茬,柳妃如今怕是怀孕了! 林落不能干在门口等着,急道:“李公公,事关重大,您让我进去看看。” 李连海不放人:“公主,这事儿您没法掺和,皇上自有他的解决办法。” “他有什么解决办法?一碗落子汤吗?柳姨身子虚弱,只怕到时候一尸两命!”林落提高了声音道。 里面的人把林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昭武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妃,“你把林落找来的?” 柳妃低头不语,跪在地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昭武帝会直接进门大发雷霆,更是要打掉的孩子。柳妃舍不得啊,那是她的孩子,也是昭武帝的,他怎么就能狠的下心呢? 昭武帝见状冷哼:“朕等会儿再给你算这笔账!” 说罢,扭头朝外面吩咐了一句:“让公主进来吧。” 林落听到昭武帝的声音,拔腿就往殿内跑。 进了殿门,正中间坐着的是面沉如水的昭武帝,底下跪着的是一道孱弱的身影——柳妃。 林落见状道:“父皇,有什么话先让柳姨起来吧,地上凉,她身子弱。” 真不是林落夸张,从她认识柳姨到现在,她就给人一种时时拿药吊着命,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感觉。 昭武帝听林落如此说,没有回答,对柳妃道:“杨柳,你真是让朕愈发恶心。” 柳妃面色苍白,听闻此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昭武帝,眼泪大颗地从眼眶中砸下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9) “父皇…” 林落从未想到慈爱亲厚的昭武帝会对柳妃说出这样的话来。 恶心…柳妃无声落泪,显然这句话对她打击极大。 林落看不下去,想说些什么,被昭武帝喝止:“林落,大人的事你别插嘴。” 林落莫名其妙被打断,竟是连句话也不能说?林落脾气上来了,张口便道:“明明是父皇没有管住自己,凭什么要怪罪柳姨,还说这样的话?” 昭武帝冷哼:“她罔视宫规,你不必为她求情。” “不就是没喝避子汤吗?父皇,柳姨能怀上孩子是好事儿,父皇为何不能接受你自己的亲骨肉?”林落实在不明白,昭武帝为什么对宫妃怀胎这么严厉。 昭武帝看了一眼林落:“你知不知道好歹?多个兄弟对你有什么好处?” 的确,林落是唯一的皇室继承人,这份荣光,谁也比拟不得,要是真的多了个兄弟姐妹,确实对林落百害而无一利。 柳妃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林落跪下:“公主,嫔妾求您,求您看在嫔妾的薄面上,救救我腹中胎儿,他不能失去出生的权利啊。嫔妾保证,他绝对不会妨碍公主的…” 柳妃说话向来温温柔柔的,这次嗓子都哭哑了,听上去颇为凄厉,已然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父皇,那是一条生命啊,多个兄弟儿臣也是高兴的。”林落不忍心,温言劝道。 “林落,我告诉你,你想要个弟弟或妹妹,谁都可以,但就是这个心思阴沉的女人不行!”昭武帝态度很强硬。 林落不解:“为什么?柳姨她不是坏人。” 昭武帝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心里暗道一声杨柳可真是好手段,把林落哄的团团转,林落还不自知。 “蠢丫头,被人蒙死你都不知道?你以为你父皇是个耽误酒色财气的人,还不是你的好柳姨,胆敢酒中下药!”昭武帝提起这事儿就气。 林落目瞪口呆:“什么?” 林落看向柳妃,实在不相信柳妃这样的人会用上后宫那些腌臜手段。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是为了争宠吧? 看到林落的眼神,柳妃连连摇头:“皇上,公主,嫔妾没有下药,不是我下的。您若不信,嫔妾可以发誓…” “嫔妾发誓,嫔妾若是那下药之人,天打雷劈,不…腹中胎儿不得安宁!” 这真是毒誓了,尤其是柳妃敢拿腹中胎儿发誓,让林落不由信了几分,看向昭武帝,也是同样的反应。 “杨柳,朕酒杯里的药真不是你下的?”昭武帝也迟疑了。 柳妃不断摇头:“皇上,嫔妾怎么敢?” 林落皱了皱眉,本来以为不过一场意外,如此看来,竟是人为? “既然这样,那就查吧,总得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父皇觉得呢?”林落问道。 昭武帝点点头,既然不是柳妃下的药,那背后推手是谁就需要深究了。 林落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柳妃,叹了口气,走上前把人扶了起来:“柳姨,你先起来吧。” 柳妃泪眼婆娑,哽咽着问道:“公主,您是不是怪我了?” 林落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别伤了腹中胎儿。” 第二百七十章 何如薄幸锦衣郎(10) 柳妃不敢起来,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昭武帝,昭武帝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杨柳,你在林落这儿打感情牌有什么用?朕告诉你,朕绝对不会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识相,就自己把药喝了,别逼着硬灌!” 昭武帝话说的绝情至极,柳妃哭的浑身都在颤抖:“皇上,您好狠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是您的亲身骨肉啊!” “朕的亲骨肉只有林落一个,其他人,不配!”昭武帝断然道。 林落实在看不下去,父皇到底是为何对柳姨有这么大的敌意:“父皇,柳姨身子弱,这落子汤喝药,怕是命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死有余辜!”昭武帝看着柳妃仿佛在看一团垃圾。 林落没见过这样的昭武帝,只觉得陌生的可怕:“父皇,你怎么这样?” 昭武帝看着林落又气又怜:“女儿啊,等你以后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林落还想说什么,李连海过来道:“皇上,查到下药的人是谁了。” “是谁?”昭武帝问道。 李连海说出了一个已经差不多被遗忘的人:安贵妃。 林落诧异:“怎么会是他?” 李连海点点头:“宫里的物品流动都有记录,确实是安贵妃那边拿了药不错。” 昭武帝冷笑一声,“可真是有意思,走吧,去冷宫。” 冷宫里,安贵妃早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雍容华贵盛气凌人的安贵妃,她衣着极其朴素,与下人无异,脸色也蜡黄,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李婆子小跑过来对安贵妃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他怎么可能会来?”或许安贵妃刚来冷宫时,还心存希望,想着有朝一日她会从这里出入,荣宠一如当初,可是一天过去了,一月过去了,春去秋至,寒来暑往,安贵妃再无其他心思,安安分分地在冷宫度日。 安贵妃一怔,突然就觉得委屈,他还来干什么?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吗? 安贵妃闭了闭眼睛,又重新张开,微微整理了下衣服,走出门去:“罪妃安氏见过皇上。” 昭武帝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起来吧。” 安贵妃抬起头,看见林落也站在旁边,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昭武帝直奔主题:“安氏,朕来问你一句,你最好照实说。” “皇上问吧。”安贵妃声音平静。 “两个月前,你从太医院拿了合欢粉,可有此事?”昭武帝问道。 “没有啊。” 昭武帝冷哼:“太医院所有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安贵妃,你到底是蠢还是胆子大?” 明目张胆的去取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若是在以往,被莫名其妙这么冤枉,安贵妃早就吵起来了,可是于是冷宫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安贵妃一言不发。 安贵妃脸上尽是茫然,李婆子却如同一声跪下了:“皇上,娘娘冤枉啊,那合欢粉奴婢之前确实领过,却不是为了给皇上下药啊。” 安贵妃听到李婆子的话,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去:“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1) 合欢粉确实是李婆子拿的,据她所说是为了让安贵妃睡得安稳些,少量的合欢粉确实有这个功效,所以李婆子一口咬定是柳妃为了获得圣宠给皇上下了药,毕竟怀孕的是柳妃,按道理柳妃是最大的受益者。虽然柳妃也没想到,昭武帝根本不在乎龙胎。 林落觉得事情扑朔迷离,昭武帝摆摆手,“下去查吧。” “父皇,如果不是柳姨下的药,您能原谅她吗?”林落问道。 冷风中,昭武帝的声音传来:“不能。” “为什么?柳姨人那么好?”林落不明白。 昭武帝沉默了一会儿道:“林落,就算你是她的女儿,你也没有资格左右朕的决定。” 林落一愣,昭武帝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林落明白,昭武帝口中的她是洛皇后,是生她的母后。昭武帝对洛皇后用情至深,林落一只都知道,她死,他再不立后,再不允许别的嫔妃为他生下孩子。他把自己宠的无法无天,却原来是爱屋及乌? 林落突然起来地觉得一阵无力,原来她以为的温暖,不过是别人的施舍?她只不过是会投胎而已?确实,她似乎真的只是会投胎,不,还不算会投胎,她只不过是钻了端华公主的空子,替代了她而已。 林落从没觉得心原来可以空到空无一物,她就是一缕孤魂啊,生无来处,死无归处。 “无论如何,女儿还是希望柳姨腹中胎儿平安,孩子是无辜的…” 林落话未说完,才发现面前已经空了,昭武帝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人走了,就连安贵妃和李婆子也不见了。 林落想哭没哭,自己慢慢地走回去了,没有人担心她,所有人都丢下她了。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从下午闹到深夜,林落也觉得疲惫,等明天再说吧。 江复站在城门口,黑漆漆的天空下,他的身影并不明显,守城官很为难,“江大人,城门已经落锁了,您回去吧。” 江复没动:“你们落你们的锁,管我站在哪儿做什么?” 江复很担心,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可是皇城门不让进去,他也不能向上次东翊那样直接潜入进去。谁让聪慧的公主殿下自有一套损招加固城门呢,南昭的城门跟任何国家的城门都不一样。硬闯?逗呢? “您不回去休息啊?”守城官也不知道江复在拗什么。 江复看了看天色,现在离上朝还有三个时辰,等一等吧。 江复不说话了,也不打算走,就这么站着,守城官最后放弃了,大人乐意站着就站着吧,就当多了个看皇城门的。 江复站在城门一夜未眠,林落趴在枕头也怎么睡都睡不着。 她回来才听苏夏说,李婆子经过严刑拷打已经承认了的确是她想给皇上下药,为自家主子争一争,却没想到到最后成了昭武帝宠幸了柳妃。 苏夏还说公主您方才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怎么喊都不答应,苏夏想着回朝华殿叫些人来把人抬回来,公主您就自己回来了。 所以,昭武帝还是没管她。 林落没说什么,就是撇了撇嘴,委屈地想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2) 第二天清晨起来,林落想想昨晚昭武帝凶她,越想越气,从宫里牵了匹马骑着就出了城门,有个人影在她眼前晃了一眼,她也没在意,扬起马鞭子就打算走。 江复一看林落没看见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伸手拦住了林落的腰。 林落吓了一跳,就要还手,江复的声音响起:“公主,是我。” 听见是江复,林落才停住动作:“你怎么在这里?” 江复没回答,反问林落:“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林落哼了一声:“我要离家出走!” 江复乐了,“怎么耍小孩子脾气?我们先去公主府,你与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我才不,你起开,不要拦着我。”林落没有要跟江复细说的意思。 江复笑道:“公主,你离家出走我怎么办?”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江复摇摇头:“还是算了。” “那我不管你了,你在南昭呆着吧,我要去浪迹天涯。” 江复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到了公主府。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林落咬了咬下嘴唇,“江复,父皇他凶我。” 江复心都软成一团:“好好说事儿,不许撒娇。” 林落小脸一红,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变得爱撒娇了起来,好丢人。 林落嘴硬:“谁和你撒娇了,才没有…” 江复点点头:“是没有没有,现在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吗?” 把堂堂公主宠成小孩子,江复觉得很有成就感。 林落把从昨天下午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说了,深刻地表达了自己委屈到不行的感情。 江复有点儿想笑,问道:“公主,说句实话,你真的想多个兄弟姐妹来和你分宠吗?” 林落道:“谁稀罕他的宠,我都长大了,多个兄弟姐妹有什么不好?” 江复却道:“公主,你要是真不在乎,就不会闹着离家出走了。” 或许是被说中了心思,林落没说话,江复继续道:“公主,昭武帝是个重情之人,守着你长大,做先皇后的未亡人,是皇上的诺言。别的嫔妃怀上他的孩子,对于皇上来说,是背叛了先皇后。” 林落顿了顿,说道:“你们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 纵然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又有多少个人能做到始终如一。 “而且,我觉得父皇对柳姨有意见。” 江复弱弱为自己辩解:“公主,驸马只能有一个。” 林落道:“谁说你了,不是在说父皇呢?” 江复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三妻四妾的,就算没有公主驸马这个身份,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一个。” 林落:“……” 是不是跑题了? 江复说道:“公主,其实我觉得,你确实该离那个柳妃远一点儿。” “为什么?”林落看着他,不明白。 江复道:“你想想看,昨日柳妃是不是只顾着自己,并没有考虑过你。你夹在中间有多为难,她不可能不知道。” 林落有点儿不乐意:“说什么呢?柳姨人很好的。” 江复道:“你别不高兴听,皇上虽然话说的急了点儿,但对你绝对是拳拳爱护之意,至于柳妃…”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3) 江复没有接触过柳妃,可是单听着林落讲昨晚的事,他就觉得怪异。怎么说呢?江复不相信,一个能在后宫扳倒安贵妃取而代之并且掌握后宫大权的女人心思会单纯。 只是林落相信柳妃,一口一个柳姨叫着,江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给林落提个醒。 “好了,不要想了,先在公主府住下好好休息休息。”江复拉着林落进了屋,伸手去解林落的衣带,林落条件反射地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江复手指挑着衣带,“帮你把衣服脱了,你别乱动。” 林落:“……” 脱我衣服你你你…还不许我反抗? 江复动作很温柔,但是林落慌的一匹,她到底要不要反抗? 反抗的话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他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但要是不反抗,她才十五岁,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喂? 然后,林落就任由江复把她外衣脱了,再然后,江复推门出去了,林落穿着中衣,一脸懵逼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江复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温水,见林落还傻乎乎地站着,道:“怎么不坐到床上去?站着不冷吗?” 林落呆呆地坐下了,就见江复弯腰把她鞋袜脱了,然后伸手抓住了林落的脚踝。 林落笑起来:“江复你干嘛,痒。” “别乱动,公主。” 江复把林落一双雪白的玉足放在水盆里,轻轻地给她洗脚,林落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洗脚啊。 “公主,你的脚真好看。”江复蹲下身边给林落洗脚边夸道。 真的,林落的脚偏小,形状也长的好看,雪白雪白的,看上去如同一对美玉沉在了水里。 “不是说,女子的脚不能让别人看吗?”林落记得古代确实有这个说法。 江复点点头:“嗯,女子的脚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就一定要嫁给他,两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林落觉得江复在蒙她:“要嫁给他我知道,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是你编的吧?” 江复笑了,“你嫁给我,一定得是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我守你一辈子。” 林落双手支在床沿上,把脚从水里抬起来,在江复胸口上擦水:“甜言蜜语,巧言令色,油嘴滑舌。” 江复衣服湿了一大片,又拿棉布给林落的脚彻底擦干,忍不住伸手把玩着林落玉雪可爱的小脚。 林落怕痒,咯咯地笑着:“江复,你是不是有恋足癖啊?” “何谓恋足癖?”江复不懂就问。 林落解释:“就是特别喜欢各种各样好看的脚。” 江复听明白了:“那我不是,我只是特别喜欢你而已。” 虽然是标准的甜言蜜语,可落在耳朵里怎么就这么中听呢? 林落乖乖巧巧地顺着江复的动作躺了下来,就见江复脱了外衣,退去鞋子,腿一翘,也躺了上来。 林落一激灵:“大白天的你干嘛?” 江复给两人盖上了被子,“陪你躺一会儿,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林落支愣起来的小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哦”了一声,被子里手臂搭上了江复的腰。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4) 林落很快睡着了,江复也困,两个人相拥而眠,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两个人的睡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江复平躺,林落趴在他的胸口上,像一个树袋熊。 林落觉得睡姿有点儿别扭,微微一动,江复就醒了,林落笑眯眯地低头在江复嘴巴上啄了一口:“早安。” 江复愣了愣,翻身把人压住,低头亲了过去。 “唔…不是说单纯躺会儿吗?”间隙里,林落不满地控诉。 江复重新低下头去追逐她的唇,“那是早上,现在已经中午了。” 等两人闹一会儿起身,林落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江复含笑看了一眼她作响的肚子,“饿了?” 林落点点头。 老管家已经非常贴心的将一些好克化的饭菜端了上来,林落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江复看了看剩的饭菜,劝道:“再吃点儿,吃那么少怎么够?“ 林落摇摇头:“不吃了,就当减肥了。”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减什么?听我的,胖点儿好看。”江复道。 林落伸手在小肚子上捏了捏,看着一团肉非常悲伤:“江复,你确定我瘦?” 江复绝对这样的林落简直可爱到不行,“公主,胖点儿瘦点儿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你。” “那不一样,瘦点儿好看。”林落道。 江复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碗,“这样吧,你吃一碗,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林落看了看不算很大的碗,想了想,问道:“真的?” 江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于是刚刚还说没胃口的林落连吃了三碗。 三碗… 江复看了看林落鼓起来的肚子,叹了口气:“公主,不撑吗?” 林落看了看肚子:“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江复伸手给林落揉着肚子,无奈道:“说吧。” “嗯…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林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 江复一边给人揉肚子一边提议,“不如换一下,改成我给你准备三个惊喜?” 林落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必须要我觉得惊喜才行。” 她可听太多直男送礼物惊喜变惊吓的故事了,所以特意附加条件。 江复点点头:“自然。” 林落没再问了,她现在跟昭武帝闹别扭,也不想回皇宫,就干脆在公主府住下了。 “哎?你现在是不是没得官做了?”林落记得江复好久都没有去过廉政公署那边了。 江复跟林落婚期定在明年,婚期定下来江复就是未来的驸马爷,昭武帝给他了一个虚职,在朝廷挂着名。 江复点头:“嗯,公署那边张云义顶着呢,我现在一个无用之辈,公主可愿收留?” 林落想了想,“那你干脆连早朝也别去了,在这儿陪我呗?” 今天是休沐,江复能在公主府跟林落呆着,可是明天还要上朝的。 林落道:“你去也没什么用,驸马爷的任务就是陪好公主。” 江复点点头:“那就不去了。” 于是江复光明正大的翘了早朝,天知道第二天昭武帝先是知道闺女跑了,又是看到女婿也敢不来早朝的心情,他都以为他们小两口要造反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5) 下了早朝,昭武帝跟明王爷在勤政殿坐着,昭武帝气道:“你看看他们两个像什么样子?江复连早朝都不上了。” 明王爷笑道:“八成是林落的主意,你也别怪他了。” “他拐跑朕闺女朕还要原谅他?”昭武帝越发觉得明王爷怕不是江复那边儿的细作。 明王爷道:“皇兄你是不知道,今天一大早你闺女差点儿就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去了,还是江复给拦下的,说来你还得谢谢他。” “谢什么谢?林落这个臭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动不动就给朕玩儿离家出走。”昭武帝道。 “皇兄,话不能这么说,昨天你话说的确实不对,丫头怕是要伤心了。” 昭武帝沉默了,昨天他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了林落心里有气也是难免的。 昭武帝理亏道:“朕那不是…一时口误。” 明王爷摇摇头:“这事儿确实是你不对,落落在气头上,让江复替你哄哄也好。” “难不成,让朕给她道歉不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昭武帝拉不下这个脸。 平日里玩笑可以,要是真让昭武帝正儿八经地去跟自己闺女赔不是,别说是昭武帝,就是寻常人也做不到。 明王爷摊摊手:“我无所谓啊,又不是我闺女。” “你…”昭武帝语塞。 明王爷道:“皇兄,你还记着当年那些事儿吧?” 昭武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是刻意记着,就是忘不了。” 昭武帝为什么不喜欢杨柳这个人,绝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迹可循。 当年洛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杨柳一个小侍女的野心已经可见端倪。只要昭武帝在场,她就处处拔尖儿出头,妄图吸引昭武帝的注意,甚至有一回胆大包天地勾引他。他不止一回跟洛皇后说过这个侍女心思不纯,不能留在身边,怎奈洛皇后待她情同姐妹,处处护着她,甚至为了一个小侍女与他发生争吵,到后来还把林落托付给她照看着。 洛皇后的庇护让昭武帝实在无法对一个小小的杨柳出手,不过让他把林落交给一个侍女扶养是不可能的,于是昭武帝赐了一个名头下去,让她住到了偏远的宫殿。杨柳也是气性大,十几年都没见过她踏出宫殿一步。 “你说,她真有可能变了?”昭武帝不大相信。 明王爷道:“不好说,说不定她是年轻时年轻气盛。” 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杨柳的身子差到不行,全靠一口气吊着,要说是为了争宠,昭武帝不至于,争到了也没命享受。 “或许是她良心大发,觉得对不起皇嫂,想要在林落身上弥补也说不定。” 毕竟那衣服鞋子一件一件往朝华殿送,这个确实是实打实的。 昭武帝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得,杨柳现在变成什么样谁也不好说,她要是安安分分的,他还能保全她的体面,要是对林落下手,他定然让她全尸都留不住。 “她肚里的孩子怎么办?”明王爷问。 昭武帝妥协道:“留着吧,林落这丫头气性大。再说,孩子是无辜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6) 要说下药确实是安贵妃的锅,虽然是李婆子下的药,帐还是要算在主子头上。 李婆子直直跪在安贵妃面前:“是老奴蠢笨,害了娘娘啊!” 早知落得如此下场,她是断然不会铤而走险给皇上下药的。 安贵妃点了点头:“你确实糊涂,我都在冷宫呆了一年了,早就没有当时的心比天高了,你何苦如此?” “娘娘,你是锦衣玉食的千金之躯,怎能一直在这冷宫里简衣糙食,老奴也是没办法。” 蠢仆害主,安贵妃无话可说,如今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你说,我们会落得个怎么样的下场?”安贵妃轻 轻地问道。 李婆子也不知道,事情总不能再坏了。 “娘娘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再不济,还有您的兄长呢,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侯爷一定会救您的。”如今的情况,侯爷无非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安贵妃却摇摇头:“他不会的。” 安贵妃很了解自己的哥哥,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又是要面子,怎么会管她这个深宫里的妹妹的死活? 安贵妃看了看旁边烧的差不多的烛火,叹道:“我安欢颜自恃身份相貌,以为进了宫也是一马平川,无人能与我相扛,殊不知当今圣上乃是情种。” 安贵妃姓安,名欢颜。只可惜生于高宅,寂于深宫,终其半生,不能欢颜。 蜡烛烧尽,火光湮灭在烛泪里,黑暗里,安贵妃道:“再点一根吧。” 李婆子摸黑找到了蜡烛,刚点上,皇上的圣旨就下了。李婆子擅作主张,谋害龙体,赐死;安贵妃待罪之身管教不严,遣回候府。 安贵妃没有说话,李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颓然。 “娘娘…”李婆子的声音说不尽的苍凉。 半晌,安贵妃叹了口气:“李婆子,你说我二人落到如此下场,这是为何?” 她被送回候府,等待她的是什么未可知,而李婆子,将殒命于此。 “都是老奴的错啊,娘娘!老奴错不该轻信秋荷那丫头,对她没有防备。老奴错不该胆大包天,妄图摆布圣心,害娘娘受此奇耻大辱。老奴错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啊…”李婆子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安贵妃看了看痛心悔悟的李婆子,伸手把她扶了起来:“不,也不该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 怪老天不公,既生瑜何生亮,怪老天不义,偏袒小人,她蒙受不白之冤,怪老天不仁,使她余生难以安稳。 李婆子不断摇头:“是老奴的错啊,是老奴害了你啊…” 李婆子哭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候着的人,忽然道:“娘娘,请赏老奴个荣幸,让老奴死,也是在您身边。” 说完,一头撞向了墙,头破血流,气息全无。 安贵妃一惊:“李嬷嬷!”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太监,推门进来就看到地上的死尸,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安贵妃,挥了挥手,将尸体抬走了。 安贵妃很久才反应过来,李婆子死了,就死在她面前。安贵妃愣着愣着,终于以手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7) 安贵妃最终还是被送回了候府,出嫁女被遣送本就是稀罕事儿,更别提还是嫁到了皇家,荣宠一时的贵妃。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安定侯听着外面的流言蜚语,对这个妹妹更没有好脸色了。 公主府。 林落听到李婆子死了,安贵妃被遣送回府的消息有点儿惊讶,“原来真是她们下的药,那柳姨肯定是被冤枉的。” 江复听了没说话,林落对于被纳入自己阵营的人异常地护,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是。柳妃不过待她好了点儿,她就傻乎乎地护着人家。要他看来,就算真的是安贵妃手下的李婆子下的药,那最后为何是柳妃捡了个现成呢?这里面孰是孰非,谁是冤枉的谁动了手脚,还真不好说。 “好了,别想这些了,还用晚膳了。”江复道。 林落点点头,突然道:“这都快三天了,你给我的惊喜呢,不会是蒙我的吧?” 江复摇摇头:“怎么会,饭后就带你去。” “那今天这顿饭可以多吃一碗换一个惊喜吗?”林落看着一桌子饭问。 江复哑然失笑:“公主,你想的也太美了。快吃,今天都是你爱吃的。” 林落“哦”了一声,也不失望,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过饭,林落期待的眼神布灵布灵闪:“江复,惊喜,惊喜呀…” 江复拉过林落的手,“我带你去看。” 静谧的夜空忽然炸开火树银花,林落惊喜地抬头去看,已经分不清是星星还是烟花。 林落眼睛里映照着光芒,笑着看向身边的江复:“你准备的?” “喜欢吗?” 林落点点头,虽然放烟花什么的确实有点儿俗套,但是林落觉得还是给江复一个面子。 “还有。”江复拉着林落继续走,走到了公主府的花园子,月光下,一大片芍药开的妖艳,林落这下真的惊喜了,这么多芍药都是江复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第二个惊喜。” 林落突然抬手,“停,剩下的最后一个惊喜我不要看了,留着下次吧。” 烟花也看了,一大片芍药也赏了,林落想想自己三碗饭换来的惊喜已经用掉了两个就心疼。 江复愣了:公主,不喜欢吗?” “我喜欢啊,但是能不能留着下次。”惊喜怎么能一下子都用完了,林落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江复哭笑不得:“公主,第三个惊喜才是重头戏,你哪儿能不看了?” “就不看,我要留着下次。”林落斩钉截铁道。 江复几乎都要怀疑林落是不是知道了他第三个惊喜,才在这个时候说不看了。 “公主,我这三个惊喜都是环环相扣的,少一个怕是没趣。”江复不死心道。 “那你下次还我第三个惊喜的时候就把前两个惊喜再重来一遍不就行了。”这样就有五个惊喜了,林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机灵鬼儿。 然而这可把江复气着了,“不行,那我岂不是亏了。” 林落瞪眼:“江复,你还说喜欢我呢,你多给我两个惊喜怎么了?” 江复一点儿辙也没有,只能道:“小姑奶奶,你让我最后一个惊喜给你,以后怎么着都行,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8) 林落这才觉得不对明明是给她的惊喜,怎么江复比自己还要期待的样子。 林落狐疑道:“那好吧,你来你来。” 林落还不相信了,到底是什么江复非要在今晚弄出来不可。 江复左手拉着林落的手,缓缓单膝跪地,林落在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回去了。 难道南昭也是这么求婚的?没听说过啊。 林落盯着江复的右手,发现他没掏出个小方盒子才呼出了一口气,幸亏没有戒指,不然她真的要以为时空错乱了。 “公主,上次在东翊国,微臣请求你嫁给我,你没同意。”江复缓缓开口,声音还有点儿委屈。 林落心想,你还委屈,难道是本公主的错吗? “上次,是我考虑不周,这次,微臣再次请问公主,不知微臣可否有荣幸,陪公主白头偕老,倘若公主肯以身嫁与,复头顶青天,脚踏后土,以性命发誓,此生此世,不敢相负。公主你…可愿意?” 林落看着江复眼神里的坚定,深吸了一口气。结婚啊,跟这个人一辈子就绑在一起了。此刻到底是该用古文里的“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来表达鸳鸯成双,执子之手,还是西方的“从今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我都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一直到我离世的那天。”来表达 不离,不弃? “公主…”江复迟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的诚惶诚恐。 林落忽然笑了,“江复,本公主答应了。” 江复眼睛里涌出巨大的欢欣,“公主,您刚刚说什么?微臣…” 一紧张,公主微臣就又出来了。 “江复,我林落,心甘情愿嫁给你!”林落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江复起身,猛然将林落拉到了怀里。 “唔…”林落想说着什么,话就被炽热的双唇堵住,林落眨巴了两下眼睛,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悄悄搭上了江复的心口,感受着江复心脏砰砰地跳,透过他的胸腔传达至她的手心。 林落没找到,所谓的第三个惊喜,是求婚。一个完全符合她少女情怀的求婚,由江复一个完完本本的古人做的一丝不差。 “谁告诉你的这种方式求婚?”林落窝在江复怀里,笑着问道。 江复将下巴放在林落头顶,“我买通了你的贴身侍女。” 林落:“……” 打死她她都想不到竟然是苏夏这个叛徒。 “她告诉我公主喜欢这种方式,虽然很怪异,但是觉得还不错,公主答应了就好。”江复道。 林落撇撇嘴:“好吧,那回去就不收拾苏夏这个小丫头了。” “公主。” “嗯?” “你真的答应嫁给我了吗?” “嗯,真的。” 江复又问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安心,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公主,你…” 林落伸出食指堵在江复嘴巴上:“闭嘴,我爱你。” 江复安静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9) 昭武帝最近胃口不怎么样,端进去的东西基本上原封不动地端出来了。李连海看着小太监端着吃的进进出出,叹了口气。 远远地看见明王爷拉着小林轩迈着四方步过来了,李连海赶紧迎上去。 “哎呦,王爷您快劝劝皇上吧,这几天都没好好用膳,龙体怎么受的住啊?”李连海忧心忡忡。 明王爷噗嗤一声乐了,“皇兄都多大个人了,他心里有数,由他折腾去。” “王爷您可别这么说,皇上大病初愈,哪能这么糟践自己身体?”李连海苦笑道。 小林轩拉了拉明王爷的手:“父王,我们不是去看皇伯伯吗?” 明王爷笑容一僵:“那个…行吧,本王就勉为其难看看那个作天作地的皇兄。” 说完,拉着林轩走了。李连海在后面笑了,王爷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还是挺关心皇上的。 明王爷拉着林轩进来的时候,昭武帝正坐那儿叹气。 明王爷轻轻推了一把林轩,小林轩心领神会,哒哒哒跑过去:“皇伯伯,轩轩来看您了。” 昭武帝才抬起头,揽住了跑过来的林轩:“是轩轩来了啊,来,陪皇伯伯待一会儿。” 明王爷被华丽丽地忽视了,他也不尴尬,摸了摸鼻子,大喇喇地坐下来,慢悠悠喝着茶。 林轩嘴甜啊,人小鬼大的,昭武帝由他这么笑闹了一会儿,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 “还是轩轩懂事儿啊,看着就讨喜。”昭武帝笑道。 那边明王爷悠悠来了一句:“要不送你?” 昭武帝皱眉,训他:“哪儿有你这样不着调的爹,孩子岂能说送就送?” 明王爷一副受教的样子:“嗯嗯嗯,臣弟知道了,不送了不送了,你不马上也有孩子了,柳妃肚子里可怀着呢。” 昭武帝脸倏地就沉下来了:“你故意惹朕生气是不是?” 明王爷摇摇头,吊儿郎当道:“我可不敢,但说实话,皇嫂也走了那么多年了,真不知道你执着些个什么,不就多个儿子吗,让她生下来就是了。” 昭武帝叹了口气:“说实话,朕也不知。” 只是总觉得自己背叛了什么,昭武帝心里很清楚,就算孩子生出来,昭武帝也做不到对他好脸相待,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别生下来。 明王爷道:“那要不然你就让落落赶紧成亲生一个,这样你就有孙子抱了。” 昭武帝眉头拧的更紧:“越说越不像话,林落自己还是个孩子。” 明王爷摇摇头:“皇兄你啊,就是总把落落当个孩子看,可你想想,落落早过了及笄了,她不是个孩子了。” 明王爷话里有话,昭武帝就是总想着把林落留在身边,却忘了林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就是,闹矛盾了。林落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陪着江复花前月下,昭武帝一颗老父亲的心都要操碎了。 昭武帝沉默良久,半晌才道:“你说的对,林落确实不是个孩子了。” 他护在羽翼下的雏鹰,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确实要学着松开些。 第二百八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10) “想明白了?”明王爷又续了一壶热茶,“这就对了,你在这茶饭不思又怎么样,人家可是陪着小郎君花前月下,装惨也没人看。” 本来昭武帝被明王爷劝得还挺感动,听到这一句恨不得抄起茶杯往他头上招呼。 “那你说怎么办?”昭武帝把问题踢皮球。 明王爷接过话头:“你把落落接回来呗,热热闹闹地给人家办个订婚宴,这事儿就过去了。” “那柳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昭武帝问道。 “生下来呗,帝王胸怀能吞吐山河,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孩子?”明王爷理所应当道。 “可那柳妃…”昭武帝总觉得柳妃不是个好的。 明王爷声音忽然冷了:“皇兄,你是帝王,何须为一个妇人烦忧?柳妃想生,你就让她生,到时候留大留小,还不是你说了算。” 明王爷这话狠,却无可厚非,说白了,柳妃不过妇人,任她怎么闹腾,都不过蚍蜉撼大树。 昭武帝点点头:“你这话不错,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林轩从昭武帝怀里探出头来,明王爷朝他招招手:“走,跟父王找姐姐去。” 林轩从昭武帝怀里蹦了下来,乐颠颠地跟着明王爷奔公主府去了。 林落看到明王爷跟林轩来还有点儿意外:“父皇让你们俩来当说客的?” 明王爷笑道:“怎么说话呢?你这丫头,怕是乐不思蜀了吧?你说你当初领着林轩玩儿,现在你突然不管他了,林轩挺想你的。” 林落看了看林轩,才想起确实是自己不对,最近都没怎么顾得上林轩。 林落蹲下身来,朝林轩张开手:“轩轩,来,姐姐抱抱。” 林轩喜笑颜开地跑过去,“公主姐姐。” 江复看着林轩小小的一团依恋地抱着林落的脖子,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敢问王爷来所为何事?”江复淡淡问道。 明王爷笑了:“你也别不乐意,我是她亲近的幺叔,林轩是她疼惜的小孩儿,你吃醋也没用。” 江复扯了扯嘴角,他还能说什么? 林落带着明王爷进了屋,上了茶,明王爷环顾了一下四周,赞道:“你这不错啊,皇兄可真舍的下本儿。” 公主府不是金碧辉煌,点珠缀玉,却是比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更烧钱。就比如宫里的御桌用的不过是紫檀,公主府的桌子却是海南黄花梨,明王爷看得不由咋舌。 林落没吭声,就知道明王爷是来给昭武帝说好话的,公主府呆着多好,她才不回去。 明王爷摇摇头:“你倒是在这儿乐不思蜀,你亲爹连饭都吃不好,你忍心吗?” 林落嘴唇动了动,继续沉默。 明王爷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柳妃喝打胎药吗?你父皇已经怕了你了,孩子留着还不行吗?” 林落这才抬起头,问道:真的?” 明王爷道:“我能拿圣谕给你开玩笑,你父皇说了留着,就一定会让柳妃把孩子生下来的。” 林落点点头:“这可是父皇答应我的。” “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你父皇正在宫里给你操持订婚宴呢。”明王爷又说了这样一个消息。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1) 订婚宴?江复不由看了林落一眼,顿了顿,装作不经意道:“公主,不然就回去吧,皇上定然也是想你了。” 明王爷非常鄙夷地看了江复一眼,提起订婚宴你就没立场了,瞧你那点儿出息。 林落早在明王爷说昭武帝不好好吃饭的时候就心软了,既然昭武帝表态留下柳妃肚子的孩子,那她也没必要僵着。 “行,那就回去吧。”林落最终点了点头。 说完又看向江复:“江复你呢?是在这里呆着,还是回江府?” 江复道:“公主都走了,我待着也没意思,还是回府吧。” 林落点点头:“那我走了。” 林落回宫了,下了轿去见昭武帝。 昭武帝正在吃饭,见林落回来了,寻常语气道:“回来了?” 林落突然发现,似乎每一次出门归来,昭武帝都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再平平淡淡地问一句“回来了?”。 “嗯,父皇饭用的可好?”林落坐了下来,询问道。 昭武帝摇摇头:“不怎么好,一个人吃没什么胃口,你要是没用过饭,就坐下来陪父皇吃点儿。” 林落点点头:“哎,正好儿臣也没吃。”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膳厅里落针可闻。 “父皇您…”林落想说什么,被昭武帝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林落不说话了,捧着碗慢吞吞地吃饭。 等昭武帝放下筷子,林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仿佛自己是个犯错的小学生。 然而林落除了任性之外,并没有什么错,先开口赔不是的是昭武帝:“那天…是父皇说话过激了,你别往心里去。” 林落点点头:“父皇,您不需要多说这些。” 林落也想明白了,昭武帝是真宠她,她用眼睛用心都看得到,那天不过是昭武帝一时口误,做子女的怎能揪着错处不放。昭武帝也一意识到不对了,再让他道歉赔不是就是当闺女的混蛋了。 父女俩没再说这个,而是把话题转到了订婚宴上。林落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周桐川跟李承谦也都走了,到时候只把安仲盛洛笙歌叫来,其他的由昭武帝安排就是。 昭武帝点点头,有些感叹:“闺女长大了,要嫁人了。” 林落笑道:“还只是订婚,我可以在父皇身边多呆两年的。” 昭武帝:“还是算了,左右你有没有嫁多远,这是嫁到家门口了。” 确实,公主府离皇宫,走路也就两刻钟的时间,近的很。 “对了,再加一个人。”林落忽然想起来。 “让崔家姑娘也来吧。”林落听说崔家姑娘的腿请了名医来治,现在能下床走路了,只是还有些跛,到底影响了说亲。林落想着订婚宴让她来露个脸,长长体面,哪家能看在这层关系上考虑考虑。这个时代下,女子一辈子养在娘家,还不定要人怎么在背后戳脊梁骨串闲话。 昭武帝点点头:“这个随你。” 崔父接到宫里下来的通知,忧心忡忡地去问崔家姑娘的意思,崔家姑娘愣了愣,随后坚定地点头:“我要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2) 柳妃知道订婚宴的事儿又跑过来了一趟朝华殿,林落赶紧扶着她:“柳姨快请坐。” 柳妃未语笑在先:“听闻你喜事将近,我也没什么能送的,就给你绣了一双红绣鞋,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说着,把手里绸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林落接过来一看,红绸做面,上面绣了鸳鸯成双,又在鞋头缀上了红丝绒球,比宫里的绣娘手艺还要好。 “谢谢柳姨了,这鞋做的真好,只是你在孕中。还是不要操劳的好。“林落笑着道。 柳妃温柔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这些微薄的东西不足以称道,公主可是救了我们娘俩的命,我们娘俩儿这辈子结草衔环都报不完公主的大恩大德。” 柳妃越说越激动,就要起身下拜,林落赶紧拦着了:“柳姨万万不可,可别伤着肚子了。” 柳妃叹了口气:“公主您别拦我,这是一定要的,多亏了你,这孩子才能有命存活,以后生下来就是给公主当奴才使唤也是可以的。” 林落摇摇头:“怎么会?他生下来,就是南昭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是我的弟弟,怎么能当奴才使唤?” “皇上他…”柳妃颤抖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林落劝道:“你也别想太多,父皇也是口不择言,以后小皇弟出生了,他岂会苛待你们?” 柳妃忽然哭起来,“是我不对,我后悔了啊,当初我要是不图谋不轨,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公主,皇上说得对,我就是让人恶心…” 林落没听明白:“柳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柳妃越哭越厉害:“当年,我…我意图勾引皇上…” “什么?!”林落惊讶,怎么可能?柳妃怎么会做出勾引父皇的事儿来? 柳妃看林落不信,掩面道:“当年我一时年轻气盛,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就自不量力…我错了啊,我犯了大错…” 林落终于明白为何昭武帝一开始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是柳妃给他下药了,因为柳妃有前科。 林落可以想象,在当时洛皇后怀孕的情况下,柳妃妄图替代洛皇后成为宠妃,却没有得逞。依昭武帝的性子,能待见柳妃才怪了。 林落面对柳妃的哭泣也很无奈,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小三请求原配女儿原谅?林落知道自己无法用现代思维来看待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能道:“都过去了。” 柳妃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公主,您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后悔愧疚,我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贪图不该想的东西。公主,我求您原谅我…” 林落摇摇头:“我没有资格选择原谅。” 说白了,这是上一辈儿人的恩怨,林落不能也没有资格替洛皇后选择原谅。受伤害最深的是洛皇后,可她人已经走了。 柳妃听到林落的回答,愣了愣:“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林落叹了口气,也没想到曾经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先回去吧。” 柳妃仓皇地点点头,由绿萝扶着离开了,林落坐那儿发了一会愣,没想出个什么来,就不想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3) 等到了订婚宴那天,全京城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公子贵女都来了。当然,在昭武帝跟林落面前,再有头有脸也只有跪的份儿。 林落与江复着了正红,容貌惊人,珠联璧合,恍若天人。礼官唱词,祭拜皇室明堂。江复笑容都没停下来过,牵着林落的手给频频朝宾客敬酒。 秦玉蝉混在人群中,目光阴凉地看着光芒中央的林落与江复,犹如一条毒蛇伺机而动,却不知,有一个人也在默默看着她。 这人正是崔家姑娘,她由丫鬟扶着,眼神落在了秦玉蝉身上。 林落忽然看向了崔家姑娘这边,崔家姑娘一愣,收回了目光。 林落在那边点到了她:“崔家姑娘来了?你我可是好久不见了。” 听林落这熟稔的语气,众人不由看向崔家姑娘,这女子他们也听说过,上次秋猎一伤成名,原先说好的亲事也黄了。这也可以理解。谁也不会给儿子娶个跛脚媳妇儿不是?不过现在听来,崔家姑娘竟是跟公主有交情吗? 众人看崔家姑娘的眼神就变了,崔家姑娘一愣,看向林落的眼神多了感激,林落这是在给她面上添光呢。 “公主,的确好久不见了。”崔家姑娘笑了笑,回道。 昭武帝看着林落跟江复双双站在他面前,颇有些感慨。 明王爷在旁边道:“皇兄,该你说话了,不能总让驸马站着不是?” 昭武帝这才摆摆手,那边太监端过来一个红绸底的木盘子,上面放着两颗夜明珠和一块玉壁。 “江复,朕今日将女儿许配给你,要你这辈子对她呵护有加,忠贞不二,你可能做得到?”昭武帝问道。 江复点头:“皇上请放心,微臣定然对公主视之如命,不敢稍欺。” 江复明白,这是一个父亲郑重其事的将他的爱女的一生交付给他,不由也端肃了起来。 昭武帝这才点点头:“希望你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江复回道:“如有违背,南昭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明王爷吓了一跳,哪儿有订个婚说得这么血腥的?还人人得而诛之,又不是犯罪了。 林落偷偷翻了个白眼,江复大概是有病吧? 然而昭武帝却放心了:“好,有魄力,希望朕和林落都没有看错你。” 江复认真地点了点头。 昭武帝拿过盘子,道:“这里有一对夜明珠,一块连城璧,珠子你二人一人拿一个,玉壁一拿半块。” 一对夜明珠,一块连城璧,取个珠联璧合的美意。 林落上前接过了珠子和玉壁,道:“谢谢父皇。” 江复也跟着道:“谢谢父皇。” 林落认可的如意郎君,昭武帝钦点的东床快婿,是该叫昭武帝一声父皇。 明王爷在旁边笑道:“皇兄啊,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可是有福气。” 昭武帝扯了扯嘴角,谁稀罕这半拉儿子谁领走好不好? 江复笑道:“见过幺叔。” 明王爷笑意微敛,还别说皇兄,他猛然多这么一个侄女婿也是不习惯的。 昭武帝道:“行了,你们二人都别站着了,坐吧。诸位,也都开始用饭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4) 说罢,昭武帝先动了筷子,林落跟江复也跟着落座了,明王爷跟林轩也在这一桌。 江复熟练地用筷子撬开螃蟹的后壳,放在了林落的盘子里。林落都已经习惯了在埋头苦吃的时候碗里出现的剥好的鱼鳖虾蟹,夹起来就吃了。 小林轩还不怎么会用筷子,更别提吃螃蟹了,看着林落盘子里的螃蟹,拉了拉明王爷的袖子,道:“父王,我也想吃螃蟹。” 明王爷没好气道:“想吃自己剥啊,没长手啊?” 小林轩道:“公主姐姐都可以不剥的。” 明王爷怼道:“你能跟她一样吗?你长大了也是个帮女人剥螃蟹的命。” 林落:“……” 幺叔指桑骂槐呢吧? 明王爷坦然瞪回去,“看什么看?就是说你没长手呢。” 江复又剥完一只螃蟹,这次却放在了林轩的盘子里,“轩轩吃这个。” 林轩开心了,笑眯眯地啃着:“谢谢姐夫。” 于是江复又往林轩放了一只剥好的虾。 明王爷:“……” 小心眼! 等酒足饭饱,众人依旧没有散去,春光正好,饭后伴着丝竹管弦赏花游园,才是妙哉。不得不说,最会玩儿的还要数这群贵族。 御花园的风景自然不错,贵族子弟们有的一辈子也没有来过御花园,自然兴致盎然。 秦玉蝉慢悠悠地顺着御花园的鲤鱼池踱步,心情实在说不上好,自己惦记了那么久的少年成了别人的如意郎君,总归是心里不甘的。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注意到,她的后面,崔家姑娘半垂着眸子,悄悄跟着。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前面呀,一个在后面跟。直到走到了鲤鱼池一个木栏杆明显松动的地方,崔家姑娘心道机会来了,就要伸手把一无所有的秦玉蝉推下去! 忽然,有人用力扼住了她的手腕,崔家姑娘眼睛都红了,转头去看坏她事儿的人,是林落。 “公…公主?”崔家姑娘行凶未遂被撞破,惊慌失措道。 林落面沉如水,“跟我来。” 林落把崔家姑娘拉到了一个避人的地方,崔家姑娘激动地道:“公主,您为何要拦我?!差一点儿,我就能弄死那个贱人了?” 林落看着一脸戾气的崔家姑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她,可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有,今天是我的订婚宴,是对我很重要的时刻,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希望你能理解。” 崔家姑娘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掩面而泣,“公主,我被她害苦了啊,我心里恨啊!” 崔家姑娘恨透了秦玉蝉,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蒙受伤损,饱受是非?可她,还活的好好的,天知道她听说李承谦被贬的时候有多痛快?她恨不得秦玉蝉这辈子都别出现在她面前,恨不得她立刻死。 “你自己想想值得吗?杀人,是要犯法的。你怎么确定人多眼杂的环境下,不会有人看到你动手了,为了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后半生在牢狱里度过,值得吗?”林落对崔家姑娘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5) “可是她也害人了啊?你们的王法要包庇她吗?”若不是苦于没有证据,崔家姑娘也不会如此崩溃。 林落深吸一口气,“崔姑娘,你应该知道秦玉蝉这个人心里有多重,跟她杠上,你可能会失去更多。” 林落的话让崔家姑娘从哭泣中缓过来:“难道公主也忌惮她吗?难道就任由她为非作歹吗?” 林落摇头:“我并不忌惮,只是提醒你,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秦玉蝉就是活脱脱的小人,这样的人一旦惹上了,她就像个毒蛇一样缠着你,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心里深的可怕。林落实在提醒崔家姑娘莫要打虎不成反受其害,害怕小人并不算怂。 崔家姑娘咬牙:“公主您别劝我,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能报仇我心里难以释怀,还请公主不要阻拦。” 林落道:“我不是要阻拦你,只是今天不能出人命,你要真想出口气,我给你出个法子。” 崔家姑娘理解,今天是林落的喜事,她方才要是真动了手,就辜负了林落方才在人前的提携之意,确实是她冲动了。 “公主,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今天真能出一口恶气,被她嫉恨又如何?我们的恩怨又不浅了。” 林落笑了,“既然如此,还是要光明正大地打脸才解气。” 两人重新回到宴会上,众人见崔家姑娘和林落极为亲近,对崔家姑娘又多了份考量。 崔家姑娘看了林落一眼,走到秦玉蝉面前,问道:“秦姐姐,好久不见啊?” 秦玉蝉皱眉,总觉得崔家姑娘不怀好意,面上却维持着笑容:“是好久不见了。” 崔家姑娘弯腰道:“今日公主大喜,听闻秦姐姐才艺双绝,不如给公主跳一段助助兴如何?” 秦玉蝉一愣,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么多人众目睽睽的,她跳舞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勾栏院儿里的花魁,扭扭跳跳丢人现眼。 “怎么?不愿意吗?”崔家姑娘笑着问道,“那岂不是不给公主面子?” 秦玉蝉行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还是,秦姑娘还对你的表哥…念念不忘呢?” 这话简直诛心,秦玉蝉不由看了一旁眉目安然的林落一眼,崔家姑娘笨嘴拙舌的,绝不像是如此伶牙俐齿之人。 林落看到秦玉蝉的目光,故作惊讶道:“是吗?” 秦玉蝉恨恨地跪下:“公主明鉴,臣女绝无此心。” 崔家姑娘扬起手就朝着秦玉蝉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四座瞩目。 秦玉蝉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打,当时就气的说不话来,“你!” 然而比她更义愤填膺的是崔家姑娘,她指着秦玉蝉骂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子!你还在这儿装什么装?公主有些话不能说,可也不能任由你一个大臣之女欺负!你仗着是驸马的表妹,背地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就是到了今天你也不死心吗?” 秦玉蝉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音:“我没有!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这就是标准白莲花的做派,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6) “还装呢?你那点儿腌臜心思早就人尽皆知了!” 确实,秦玉蝉单恋驸马爷江复,之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却也不知怎的,秦玉蝉就又对李承谦情深不悔了? 林落看崔家姑娘出气出的差不多了,才拦住了人:“崔姑娘,算了,秦姑娘她…应该也是由不得已的苦衷。” 这一句话说的极识大体却又委屈得不得了,众人就对秦玉蝉生了讨厌的心思,这完完全全就是漂亮大方可爱温柔善良的公主被一个心机深沉的蛇蝎女子欺负了啊! 林落表示,白莲花偶尔装一装还是挺有效果的。 众人对秦玉蝉指指点点,知道有个公子哥儿喊了一句:“秦姑娘,你还是跳一段来赔罪的好!” “对!快向公主赔罪,公主不会计较的。” 这话一处,就有一堆人附和。 还有人不屑:“切!假清高什么啊,她再高贵能高贵的过公主去?” 秦玉蝉听着这些恶意的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看上去好不可怜。 林落“面上不忍”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众人一看,“不行,必须跳。” 丝竹管弦配乐已经起来了,秦玉蝉擦了把眼泪,万般无奈地跳起来,众人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还时不时点评:“这跳的什么啊?” “就这还京城第一才女美女呢?真好意思觍着脸说。” “我看着还没有百香院里花魁跳的好。” …… 秦玉蝉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草草地跳了两下,直接气晕了过去。 还有人不信:“装的吧?” 林落差点儿乐出声来:“那个…快请太医。” 众人:公主真善良。 在一旁围观全程的江复:“……”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惹不起惹不起。 这场宴会的结果就是林落出损招,崔家姑娘出气了,围观群众骂的也痛快,惨的只有秦玉蝉。 “怎么?心疼了?”林落看着江复一言难尽的表情,问道。 江复摇头:“怎么会?” 林落狐疑道:“那你怎么这副样子?” 江复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公主真厉害。” 林落当然不信,却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还不是你表妹作妖。” 江复笑道:“是是是,公主降妖除魔辛苦了。” 林落与江复的婚期定在金年冬天,订婚以后林落就住到公主府了。 江复死乞白赖地非要赖在公主府,江父都两个月没有见江复回府了,江母想儿子,过来跟江父说让江复回来。 江父拜拜手:“拉倒吧,他哪里坐的住,你就当没养这个儿子就行。” “这是说的什么话?”江母不满道。 江复摊手:“他现在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一门心思扑在公主身上,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江母想了想也是,只能作罢。 江父也是没想到,曾经跪在书房被他训得不成样子的江复竟然真的把公主娶到手了。 半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江复能在南昭喜乐安康也是好事,也算他对的起镇国公的嘱托了吧?至于身世,那就让它一辈子都不被发现,深埋于过去的二十年前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7) 凉州,李承谦母子终于是跋山涉水地到了贬谪之地。李母不太能受的住舟车劳顿,路上就病倒了。 李承谦扶着李母下了马车,没有人来迎接,车马萧萧,风声猎猎,李承谦看着萧瑟颓败的凉州辖土,叹了口气,心里难免生出一股凄凉来。 李母半睁着眼,看了看眼前,问道:“儿啊,这就是凉州啊?怎么如此破败?” 李承谦没回答,只道:“娘,我们先去县衙吧,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李母点了点头,由李承谦扶着一步一步往凉州县衙走去。 凉州县衙里没有多少人,李承谦在县衙门口,把公文递上去,道:“我是新上任的知县,李承谦。” 看门小哥儿认真的检查了一遍,理直气壮道:“我不识字儿啊!” 李承谦无奈,问道:“那敢问县衙里可有识字儿的,麻烦请出来一见。” 看门小哥摇摇头:“师爷不在,出去跟官差们喝酒去了。” 李承谦皱了皱眉,“县衙竟然无人管制吗?” 看门小哥儿看了李承谦一眼:“您是县太爷,我也不瞒您了,您往后在这儿名义上您最大没错,但是师爷和官差们的事儿,您还是少管。” 李承谦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县太爷您有所不知…”小哥儿喝了口水,继续道:“这儿啊,乱的很,平时打架斗殴都是常事儿,偷的抢的更多,奸情人命也有,您说,该怎么管?” 李承谦道:“自然是按王法管,该打的打,该罚的罚。” 小哥儿撇了撇嘴:“大人也是在京城呆久了,不知道世道险恶,我劝您呐,就由他们去,碰上案子,原告使钱就判原告赢,被告使钱就判被告赢,两头儿都使了钱呢,就判平。” 李承谦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言论,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见李承谦面上不信,小哥儿道:“大人快进去安顿吧,我言尽于此,以后您就明白了。” 李承谦道了谢,扶着李母进去了,后面就一个小厮挑着担子,慢悠悠地往里面走着。 李承谦也没想到,看门小哥儿的都是对的,让他无奈的是,他对这样的现状无可奈何。 天都黑透了,马师爷一群人回来了,喝的烂醉如泥,一进衙门就开始吵闹。 李母才刚睡踏实就又醒了,李承谦无奈推门出去道:“诸位能不能稍稍安静些,家母刚刚睡下,请不要扰了老人。” 马师爷勉强站直了,醉眼朦胧地看向李承谦:“你就是新来的县令?” 李承谦拱手行礼:“正是在下,敢问可是马师爷?” 马师爷没回答,笑了:“还是个读书人。” 后面有官差道:“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咱们马师爷不还是状元郎呢?” 马师爷摆摆手,“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嘛。” 马师爷的确是六年前的状元,后来也是犯了错被贬到这个地方,如今看李承谦,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马师爷笑了,任他一身书生意气又如何,这个地方它吃人啊。到最后,这位县太爷定然也是与他如今别无二致,可惜了,可惜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8) 又过了几日,凉州县衙热闹了起来,李承谦一无所知,问马师爷,“这是怎么了?” 马师爷不太乐意搭理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个官差话多:“大人您不知道啊?今天公主订婚,普天同庆,咱凉州也沾沾喜气儿。” “公主?”李承谦恍然。 衙差回道:“是啊,大人您从京城来,定然见过公主吧?” 何止见过,甚至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李承谦心道。 这样想着,却是回答:“公主哪儿能是说见就见的?” 衙差点点头,“说的也是。” 李承谦不再问了,转身回了屋,前几天他接了两个案子,才发现看门小哥儿说的对,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他有心依法,然而衙差们根本不听他的,非得偏着有钱人了,衙差们才听他的,李承谦无可奈何,只能把案子拖着。心里却涌现出绝望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站呢?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与恶人呆久了,好人也做不长久。 李承谦回屋,李母已经醒来,李承谦坐了下来:“娘,你今日觉得可好些了?” 李母摇摇头,“我的身子怕是好不了了,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李承谦道:“娘您别这么说,您有什么话,儿子听着。” 李母叹了口气:“儿啊,你不能一辈子在这个地方呆着啊。” 李承谦叹了口气:“我也无法。” 李母道:“谦儿啊,你去求求公主吧,你跟她那么久的朋友,她一定会帮你的。” 去求林落,李承谦是不愿意的,私心里,他总觉得他对林落是有愧的。 李母道:“我的儿子不可能贪污,公主一定也是明白的吧,那秦姑娘都能不离不弃,公主到底有没有拿你当朋友?” 李承谦赶紧提醒道:“娘,不可妄议公主。” 李母气道:“你看看,说白了,你们还是君臣,你要觉得公主不能帮你,你就给秦姑娘写信,那才是个好姑娘呢。” 李承谦没说话,只是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说白了,你们还是君臣”… 真的不算朋友吗?李承谦在心里问自己,却越发觉得,林落他们一行人或许真的没有拿他当朋友吧,安仲盛就从来没有看得起他,一口一个乡巴佬的叫着,林落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吗?至于郡主,李承谦叹了口气,她这个放弃他了呢?恐怕也是看明白了吧,他们都嫌弃他,呵… 李承谦心态变了,思想一旦狭隘了,就很难扭转过来。 只是面上却没显,“娘,您好好休息。” 说完,自己去了书房,也没看书,就静静地坐着。 原来这个地方真的吃人,不是有多少歹徒穷凶极恶,而是有太多的不得已,这个地方在逼着你做一个恶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李承谦觉得很累,累到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承认,他几乎想疯,他快被这个地方毁了。想要毁掉一个人,让他疯魔就可以,马师爷如此,李承谦也是如此。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9) 凉州山穷水恶,李母的身体每况愈下,李承谦请了越多大夫,并没有什么用。 李母终究是走了。 李承谦将李母葬了,葬礼办的很潦草。等一切都结束后,李承谦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一无所有。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失,人生只剩归途。 李承谦终于饱尝失去的滋味儿,他失去了前途,失去了年少的心动,也失去了他的母亲。 凉州人后来道,县太爷是个孝顺的人,他母亲死后,浑浑噩噩了许久。 可是孝顺的人怎么会做恶呢? 李承谦做恶了,他终于也变成了如同马师爷一样的人,他和他们一起出去喝酒,糊里糊涂地断案,难过啊半夜胃疼地睡不着。 没有人管他,马师爷倒是经常陪他喝酒,却不跟他聊天。这个年轻人似乎比他那时候更惨,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他们都一样。 李承谦浑浑噩噩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那天他没有喝酒,坐着跟马师爷聊天:“我打算走了。” 马师爷问:“去哪儿?” 李承谦道:“辞官,回乡,当教书先生去。” 马师爷说道:“那岂不是屈才了,你可是堂堂探花郎。” “师爷不也是状元吗?如今还在这里混日子。”李承谦说道。 马师爷笑了起来:“你到底是跟我不一样,你良心未泯,我不一样,我觉得混日子挺好。” 李承谦不说话了,到底是心里难过啊。 马师爷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别再回来了。” 李承谦笑了:“人到底是不能犯错的,这代价真是承受不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马师爷说了一句圣人的话。 李承谦看着高旷的天空,叹道:“我改不了了啊,我回不去了。” 马师爷却觉得,未必。 只是他没有说,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跟他非亲非故,他没必要说太多。 李承谦回书房,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依旧是漂亮端正的字迹,却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李承谦一层一层地将奏折递上去,叹了口气,这山高水远的。如今已经是仲春,等奏折送到京城,怕是要到夏天了。自己在这儿,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熬。 等昭武帝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立夏时分。 李承谦这个名字在几个月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等他离了京,就鲜少有人提及了,仿佛他只是一个过客。 昭武帝看完了奏折,着实有些意外,李承谦要辞官? 昭武帝想了想,还是把林落叫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林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惊讶:“他母亲故去了?” 昭武帝点点头:“如此,就算他不辞官,也是要守孝三年的。” 林落又仔细看了看,道:“他似乎心已经死了。” 林落看李承谦写的奏折,读来只觉得无尽的哀凉。 “你说这事儿怎么办?”昭武帝问林落。 林落叹了口气:“凉州本是给他的磨练之地,谁成想成了这样?” 李承谦在磨练中,碰了个头破血流,当真是世事难料。 林落没有说由他去还是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能无力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章 两姓联姻婚期定(10) “李承谦要辞官?”秦玉蝉早就听说了凉州那边来了消息,特意打听着,却不想听来的是这样一个消息。 秦母忧心忡忡道:“女儿啊,当日你说李承谦难保不会重整旗鼓,可是如今他竟然要隐退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玉蝉咬碎了一口银牙:“本姑娘把终身都押在了他身上,李承谦他想脱身?做梦!” 秦母问道:“可是如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秦玉蝉眼神晃了晃,想到了一个人。 “郡主来了?” 洛笙歌常来的胭脂铺子,掌柜一脸笑意的问候道。 洛笙歌点了点头,低头认真挑选着掌柜送过来的新品。 秦玉蝉瞅准了时机,迈步进来,朝着洛笙歌行礼:”臣女见过郡主。” 洛笙歌抬起头来,“秦玉蝉?” 秦玉蝉点点头,问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洛笙歌这个傻孩子对人完全不设防,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行啊。” 两人来到一处茶楼坐定,秦玉蝉起身便往下跪:“郡主,您帮帮李承谦吧,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洛笙歌对于凉州的事儿一无所知,说来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听到李承谦的消息了,对于秦玉蝉如此说很惊讶。 “怎么了?”洛笙歌问道。 “郡主您还不知道吗?李承谦都要被逼死了。那凉州穷山恶水,他母亲受不住就故去了,属下又不听他的,他也一病不起,万般无奈只有辞官回乡…” 秦玉蝉一张嘴颠倒黑白,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洛笙歌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到了如斯境地?” 秦玉蝉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儿,“我知道郡主跟李承谦之间有不愉快,可是毕竟相识一场…” 洛笙歌有些犹豫,皇姐劝她当断则断,她也确实放下了,她本以为他只是要是仕途不顺,有朝一日回来定然是青云直上,如花美眷。李承谦辞官,是洛笙歌绝对没有想到的结果。 “这…” 秦玉蝉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郡主,我知道我讨人嫌,只要您能救李承谦,我以后绝不出现在您的面前,我以后在家相夫教子,再不做糊涂事了!” 洛笙歌哑口无言,说实话,她并不知道秦玉蝉做了什么糊涂事,只是听说秦玉蝉在京城的风评不是很好。 秦玉蝉又道:“郡主,您不能看着他遭灾不管啊。” “那个…你别跪着了,快起来吧。”洛笙歌见秦玉蝉还在跪着,说道。 秦玉蝉摇头:“郡主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洛笙歌莫名有一种被无赖缠上了的感觉,秦玉蝉怎么不讲道理呢? “你先起来,我回去想想办法还不行吗?”洛笙歌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如此说道。 秦玉蝉感激道:“郡主肯帮他就好,肯帮他就好…” 洛笙歌一愣,她并没有答应啊。 秦玉蝉却不听她解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就走了,洛笙歌自己一个人回了府,才走心思去打听朝中发生的事。当听到确切的消息说李承谦确实往朝廷递了奏折的时候,洛笙歌相信了秦玉蝉的说辞。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1) “你怎么想着今天来找我?”林落给洛笙歌倒上茶,笑着问道。 洛笙歌喝了口水,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林落有兴趣跟她闲聊,“我听说舅父正在给在物色郎君,你可有看得上的?” 洛笙歌脸红了,“皇姐,你说什么呢?” 林落笑了:“害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都是人之常情。” “皇姐跟江复是成双入对了,就来管我的闲事吗?”洛笙歌笑着问道。 林落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替你操心,你倒是自己上点儿心?” 洛笙歌沉默了,欲言又止:“皇姐,李承谦他…” 林落皱眉,“你怎么还是没忘了他?他都要娶秦玉蝉了。” 洛笙歌见见摆手:“不,不是,就是…好歹朋友一场,他…” 林落明白了,“你是说他想辞官回乡的事儿?” 洛笙歌点了点头:“他怎么能辞官呢?” 林落道:“怎么不能?笙歌,你又怎知,这不是他愿意的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话是如此没错,”洛笙歌一双柳眉拧起:“只是皇姐不觉得很可惜吗?他来京城做官本来就非常不易。” 林落叹了口气:“怎么不可惜?李承谦是个不错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朝廷也舍不得,只是笙歌,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可他是被冤枉的啊,”洛笙歌不解道:“皇姐你明明知道,他绝不是徇私枉法之人。” 林落没有回答,而是道:“笙歌,你记得崔家姑娘吗?” 洛笙歌一愣,点点头:“就是那个秋猎上摔断了腿的姑娘?” 林落一语点破:“她是被秦玉蝉害的。” 洛笙歌大惊失色:“秦玉蝉竟然是这样的人?!” 林落点点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当时崔家姑娘在我面前指认秦玉蝉害她…” “那皇姐为什么不帮崔家姑娘?”洛笙歌越发迷惑。 “笙歌,我希望你明白,你我并不需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落声音很淡。 洛笙歌因为吃惊微微张开口:“可李承谦不是外人…” 林落叹了口气,“罢了,笙歌,如果我让李承谦重回京城,你可能放下他?” 洛笙歌沉默了,她明白林落的意思,她之所以今天来求林落帮忙,到底还是心里放不下。 洛笙歌乜呆呆看着远处,声音飘忽到听不见:“皇姐,我答应你,我再不肖想了。” 林落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我来想想法子。” 洛笙歌连连点头:“那就谢谢皇姐了。” 林落也笑:“客气什么,我跟李承谦也是朋友。” 只是到底只是朋友,怕是洛笙歌这个傻姑娘,为了李承谦什么都答应了。 谁能帮得了谁呢?不过都是在修自己的尘缘。 洛笙歌走了,林落看着走远的洛笙歌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趟,没躺下去,有人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腰。 林落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江复:“你最近来的有点儿勤。” 江复从后面抱住她,笑道:“公主这是腻烦我了?让皇上给你安排男宠可好?” 林落笑了:“大醋坛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2) 江复也不否认,从后面绕过来,看着情绪略有低落的林落,问道:“怎么?不开心?” 林落点点头:“是有点儿。” “与我说说?”江复在旁边坐了下来,道。 林落终于可以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还是李承谦的事儿。” “公主想帮他?”江复摇摇头:“说实话,没必要。” 林落叹气:“笙歌想帮他。” 江复道:“李承谦或许不愿意回来。” 林落从身后拿出一份奏折来,递给江复,“刚才笙歌在,我没能拿出来,你来看看李承谦的奏折,字里行间再无斗志,怕是心性已经毁了。” 江复接过来一看,不由咋舌,确实,他实在想不到段短时间内李承谦竟然已经成了这样。 “可能,他太压抑了吧?”林落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江复道:“可是黄金的事他确实挺冤枉,那也算是幺叔为了磨砺他。” 江复幺叔喊得很顺口,林落想起来了:“对啊,我都忘了都是幺叔搞事情,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林落从躺椅上跳起来,一溜烟儿走了。 江复:“……” 林落迈着两条腿跑到了明王府,也是幸亏两个府离得近。林轩正在院子里玩儿,看见林落来了,挺高兴地准备喊她,林落一阵风一样就过去了。 小林轩:??? 公主姐姐是会飞了吗? “林北!你哪儿呢?”林落没进门就喊人,明王爷正在喝茶,听到林落的声音差点儿呛着:“没大没小的,喊谁呢?” 林落一脚迈进来:“就是喊你呢,你不叫林北吗?” “林北是你喊的吗?”明王爷瞪她。 一般情况下,这个大侄女儿都是一口一个幺叔地喊他,乖巧得不得了,喊他名字只有一种可能,炸毛了。 明王爷捏了捏太阳穴,觉得脑仁疼:“说吧说吧,怎么了?” “李承谦的事儿你怎么想的?”林落问他。 明王爷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 “你装什么装?金矿的事都是你下的令不是吗?”林落道。 明王爷恍然,“你说金矿啊,是我办的没错啊。” “那李承谦一手好牌被你打烂不是也是你的错?”林落又道。 明王爷便是这锅不背:“傻丫头,我那是为了磨磨李承谦而已。” “所以你把人磨得退出朝堂了?”林落撇了撇嘴。 明王爷摇了摇头,忽然语重心长起来:“落落,你可想过,或许李承谦根本不是好牌呢?” 诚然,明王爷的出牌手法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李承谦显然承受不住这种出牌方式,很多事情你看这是祸患,又何尝不是机遇呢?李承谦今日能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挫折心志全无,明王爷实在不敢对他抱太大期望。倘若他一直顺风顺水,官至宰相了,可谁又能保证他永远顺风顺水呢?朝廷在任何时候,需要的都不是太平盛世下的文弱书生,而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才,此为居安思危。 林落沉默了,明王爷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很多时候她都愿意去感情用事,在这样一层滤镜下,她看李承谦自然是各种好。但她忘了,李承谦只适合太平盛世做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而不能成为朝之肱骨,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3) 林落不说话了,明王爷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 林落忽然抬头看向明王爷:“幺叔,你有病啊?” 明王爷脸一僵:“怎么说话呢?” 林落道:“不是,你最近怎么叨叨的?稳重不少。” 明王爷笑了:“大概是幺叔都三十了,不能带着你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了?” “才三十而已嘛。”林落真心觉得三十不算老,虽然古代平均寿命偏低。 明王爷点点头:“也是,才三十,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惜的。” 林落迷茫地看向明王爷,:“你真有病啊?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明王爷这回认真点点头:“嗯,我真有病。” “切,信你?祸害遗千年。”林落嘲讽他。 明王爷摊摊手:“行吧。” 林落兴师问罪没成功,问了些金矿的细节就走了,明王爷自己在那儿坐着一动不动。 明王妃过来,看明王爷在那儿坐着,眼泪都快下来了:“王爷…” 明王爷摆摆手,“行了,扶我起来。” 明王妃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走过去扶明王爷,才起身,明王爷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来,明王妃赶紧拿帕子去擦:“王爷,您怎么又吐血了?” 明王爷笑了笑:“你不都习惯了吗?” 明王妃哭起来:“我看着自己的丈夫日日吐血,你要我怎么习惯?” 明王爷无奈道:“那也没办法。” 说着,又看了看外面正玩儿的林轩:“我死无所谓,只是死之前得把你们娘俩安排好了。” 明王妃制止他:“别说了,犯忌讳。” 明王爷笑了,他真的要死了,还怕什么犯忌讳? “方才公主来,王爷为什么不以实情相告呢?你还要瞒他们到什么时候?”明王妃道。 明王爷笑了,云淡风轻道:“瞒到我死。” 很多东西林落现在不明白,等他死了,她就该明白他的苦心了。 明王妃跪下来:“王爷,臣妾去求皇上,去求公主,让他们给你找名医,求他们救救你吧…” 明王爷道:“你别坏我的事。” 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谁不想活着啊,只是没听过肺痨能治好的。明王爷也觉得冤,自己年纪轻轻的怎奈就得了这种病呢? 明王爷知道得病且束手无策后,第一反应就是来京城,否则他死了,明王妃和林轩孤儿寡母怎么活?他只有回京,把他们托付给他的亲皇兄,亲侄女儿。 “王爷,您要是死了,妾身绝不苟活!”明王妃下定决心道。 明王爷甩开明王妃的手,正了正脸色道:“孟氏,本王说了护你们周全就定然不让别人损你们一分一毫,你若是敢违背本王的意思,做什么殉葬的傻事,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同你想认!” 明王妃瘫坐在地上,不知该作何言语,明王爷朝她伸手,“起来吧,地上凉。” 明王妃顺着明王爷的站了起来,小林轩一无所知地进来了:“父王,公主姐姐呢?” 明王爷道:“已经走了啊。” 小林轩有点儿失落:“啊?我能去找她吗?” 明王妃插话道:“轩轩过一段时间再去找公主姐姐好不好?多陪陪父王。” 小林轩不知道为什么母妃会说这样的话,但还是点点头,答应道:“好。”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4) 公主府,林落跟江复说了明王爷同她说的话,江复没吭声,林落憋不住问他:“真的是我太感情用事了吗?” 江复才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公主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林落叹了口气:“不管能不能让李承谦回来,金矿一事,总是要查的。” 这个林落早有想法,毕竟不能让李承谦永远担了罪名,不能水落石出。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查案啊,很累的…”查案实在是很废脑子,林落又不是名侦探柯南,凭个蛛丝马迹就能让真相大白。而且金矿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就是李承谦被贬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很多东西早已经无从查起了。 江复道:“公主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如何?” “真的?”林落支愣起脑袋,“全部交给你,我不用插手的那种?” 江复点头:“嗯,全部交给我。” “那太好了。”林落喜道。 能光明正大地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江复摇摇头:“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你来查案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林落问道。 江复认真道:“见公主的次数怕是要少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堂堂男子汉应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怎么能日日耽于儿女情爱?” 江复回道:“公主喜欢治国平天下的也行,喜欢小情小义的我也行,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林落软言道:“好嘛好嘛,你最好了还不行?” 江复心神一动:“那…可有奖励?” 林落一脸懵:“什么奖励?” “你怎的如此不解风情?”江复笑骂了一句,俯身凑近,熟练地亲了过去。 被亲的时候林落还在想,是她不解风情吗?明明是江复一天到晚净想这些。 林落问江复:“你觉得大约多久能查出来?” “你需要多久?”江复反问。 林落摇摇头:“怕是要尽快,奏折不能总叩着不是?” 江复道:“奏折不是在你这里吗?你不给皇上不就完了吗?” 林落一想,“有道理哎,只是会不会有点儿皮厚脸壮了?” 江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不会啊,皇上那么宠你,你怎么撒娇耍无赖他都会答应的。” 林落撇撇嘴:”你这不是成心教我学坏吗?” 江复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也一样,你跟我撒撒娇,我连天上的月亮都恨不得摘给你。” 林落眨巴眨巴眼,去晃江复的袖子,娇滴滴道:“江复,人家想要天上的月亮,你摘给人家嘛~” 江复:“…摘不下来。” “星星也行。” 江复:“公主,我错了。” 林.钢铁直女.落这才作罢,哼道:“还说摘月亮,你倒是摘啊,净说大话。” 江复:“……” 公主,您为什么要跟一句情话斤斤计较?你难道不是应该感动于我的真心实意啊,为什么要我真的搞一个月亮给你? 江复觉得跟林落呆在一起可能会折寿,她怎么天天想着气人呢? 江复真的忙了起来,虽说奏折是被林落扣了,但皇上会不会另下一道圣旨同意李承谦辞官都是没准儿的事儿,所以还是要抓紧时间查清楚那五万两黄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5) 金矿一事其实很有意思,背后的人应该是在李承谦开挖之前就发现了金矿。若是换了旁人,第一反应就是要么上报朝廷,以求加官进爵,要么是私开金矿,求财。然而那人却没有,他事先挖了金矿,取走了一部分金子,却又把金子塞给了李承谦,让李承谦获罪发配。 这种情况,着实像是有仇,可是也不对,李承谦在京城根基未稳,平时又谨言慎行,应该不会结什么仇家才是。 江复觉得说不通,忽然灵光一现:难道是冲着林落来的? 想起这个,江复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江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定侯。无论承认与否,他们几个人已经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安定侯安静了许多时日,利用金矿的事栽赃陷害企图让他们几个分崩离析,然后各个击破确实说得过去。 江复最终决定让人去查查看,安定侯的确很可疑,但是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任何可疑的?”又过了几日,江复听着查探的结果,又问道:“消息属实吗?” 负责查探的人点点头,“已经从多方面证实,安定侯在金矿事件发生前后,一直在处理他的党羽关系,确实没有注意金矿的事,甚至,他也是银钱入库之后才知道的。” 江复叹了口气:“如此,线索又断了。” 江复最大的怀疑就是安定侯,但其实他的党羽或者其他人皆有可能,安定侯又特意清除了他的党羽,想要再确定一个怀疑目标就难了。 “行了,你下去继续查吧,安定侯那边也别放松警惕。”江复翻着金矿收入国库的帐录,对下面站着的人道。 那人没动,江复抬眼看了一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人欲言又止:“公子,我们有别的发现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复皱眉,这都什么话,有发现就讲呗,吞吞吐吐做什么? “我们发现一个人在金矿被李承谦大人发现之前,他就在附近徘徊良久,后来又多次夜里出门,行迹非常可疑。” “谁?”江复问道。 那人犹豫道:“那人…是您的姨父,秦侍郎秦大人。” 这个确实在江复意料之外,秦玉蝉的父亲,他的姨夫秦观海向来是个老实的,甚至有些唯唯诺诺。 江复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那人心下当时就有些失望,是了,那可是江复的亲姨夫,官官相护不是很正常吗?他也是多嘴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说,说不定还会让江复对他生了嫌隙,何苦来哉? 这真的是误会江复了,首先,这个姨夫都不是亲了,其次,江复也自认磊落,官官相护这种事情基本不会在他这里出现。江复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如果真的是秦观海做的,那他城府到底有多深?他平时装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连秦母都不会怀疑他并非本性如此,得了那么多的黄金还如此沉得住气,能不动声色地把五万两黄金塞到李承谦库房,这又是多大的本事?如果当时他动的不止五万两,那么剩下的钱,他又弄去了哪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6) 东二街,江复坐在路边的茶棚子里听着来往的贩夫走卒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平静地喝着一文钱一碗的大碗茶,人群中并不引人注意。 江复亲自盯梢秦观海已经三天了,他思来想去,洗钱的地方无非两种,赌场,青楼。果然,一碗茶见了底的时候,他看见秦观海轻车熟路地进了整个京城最大的青楼——百香楼。 这个百香楼之所以能做到一家独大,和这儿的老鸨子有关。听说这儿的当家老鸨与江湖中人联系颇深,平时并不接待平头百姓,能进去的要么是达官,要么是贵人。 江复没多想,起身就跟了进去,却被门口拦客的老鸨伸手拦住了。 “哎哎哎,这位小哥儿,我们这儿可不是普通的勾栏院,您怕是来错地方了?”老鸨子姓蓝,年纪大约三十有五,倒没有其它老鸨子那种弄脂抹粉,态度也算温和。 江复低头一看装束,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穿的太过朴素,难怪这位蓝妈妈拦住他。 江复伸手从腰中取出了银一锭,放在了蓝妈妈手里:“这个,是进门费。” 蓝妈妈捏了捏银子,才笑道:“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勿怪。” 至于江复为什么穿成这样,这银子是他偷的还是伤的,都与她无关,她只管开门做生意。 “这位爷,里面请。” 江复被人引着进了一楼,里面还算规矩,姑娘们穿的也并非太过分,江复心道,这就是高等的风月场所了。 江复问引路的人:“我与方才进去的秦大人是朋友,就是他介绍我来的。” 引路人笑了:“您与秦大人认识啊,你们年纪相差那么多。” 江复淡淡道:“也是志趣相投,忘年交。他最近挺常来,所以我也好奇。” 引路人心下戒备才送了:“秦大人啊,他最近确实挺喜欢咱们这儿的。” “哦?不知是那位姑娘这么勾人心?”江复不经意道。 引路人颇有些自豪:“当然是咱们这儿的头牌桃花姑娘。” 江复点点头,“桃花姑娘美名,在下也听闻已久,也不知有没有秦大人的福气。” 引路人笑了:“这位小爷,您恕我说话直,您这个年纪不比秦大人,您用的怕还是家里的钱,哪儿能像秦大人一般一掷千金呢?” 江复道:“不会吧,我家里也算颇为殷实,总不能见桃花姑娘一面也不能吧?” 引路人咋舌:“您有所不知,桃花姑娘才艺双绝,比着京城里的贵女也是不差分毫,见上一面就要一百两,她同你说一句话,也要一百两,要是想听她弹一段儿,就要五百两。” 江复听了点点头,“确实,有些人家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一百两。” 引路人道:“您也别灰心,若是不像秦大人那样财大气粗,咱们楼里其他姑娘还是不错的,咱们杏花姑娘也不错,您见见?” 江复点了点头,跟着引路人走到了杏花姑娘房前,“这里就是了。” 江复道:“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我是去见美人的,你跟着像什么话?” 引路人没想到江复这么懂行,笑眯眯地道:“呦,我的错我的错,您请您请。” 说完,引路人笑呵呵地走了,江复没敲门,趁没人看见,转身就朝刚才引路人说的桃花姑娘的房间走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7) 江复站在桃花姑娘房门前,轻轻把纸窗户戳了一个小洞,俯身观察屋里,只见秦观海一个人坐在屋内,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桃花姑娘。 江复正在疑惑时,忽然听道后面软莺娇语:“你…” 江复迅速转身,伸手捂住了发出声音的人的嘴,才发现是个姑娘。那姑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江复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江复低声跟姑娘打着商量:“我没有恶意,你别出声,我就放了你。” 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江复松来了手,正要离开,姑娘低声开口,“你跟我来。” 江复一愣,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寻常,犹豫了一瞬,跟着姑娘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姑娘才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桃花。” 江复不由抬眼去看这位姑娘,只见她穿着桃粉色的襦裙,眉眼间点了花钿,柳叶眉杏核眼,小巧琼鼻樱桃口,端的是灼灼其华,绝代无双,真不愧是百香楼的头牌。 “原来是桃花姑娘。”这也不奇怪,江复可是在人家房间门口窥探,被正主儿逮着并不意外。 果然,桃花微微笑了笑,问道:“公子您为何在我的房间门口,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已经是问的非常客气了,江复觉得有些讪讪的:“我有些事情,不便与姑娘言说,方才唐突,还望恕罪。” 桃花又道:“公子是来找那位秦大人的吧?其实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问我,说不定我能帮到公子呢。” “你有什么目的?”江复真没想到这桃花姑娘还是个七窍玲珑心,一语道破了天机。 桃花姑娘道:“我见公子生的好看,有心帮公子一把不行么?” 江复转身就走。 桃花姑娘连忙道:“哎,公子留步,我说实话还不成。” 江复这才顿足:“姑娘请讲。” 桃花心里有些恼,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公子,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一把,互利互惠。”桃花如实道。 江复道:“姑娘想要什么?” 桃花姑娘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想离开这里,请公子帮我。” “说不上帮不帮的,那要看姑娘手里有没有我想要的筹码?”江复道。 桃花姑娘抿了抿唇,好吧,斗不过他。 桃花姑娘说了两个字:“黄金。” 江复明白了,这位桃花姑娘真的什么都知道。见桃花姑娘真的这么有诚意,江复也明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保证让你离开这里,甚至整个百香楼都不复存在。” 桃花姑娘:“……” “算了,我不同你合作了。”桃花姑娘听完江复的话脸色都变了,转身就要走。 开玩笑,这个人什么来头,把百香楼都能搞没了这势力也太大了,姑娘表示惹不起躲得起。 江复拦住她:“姑娘,做人要言而有信。” 桃花姑娘瞪他:“我不是人行了吧,你快放我走,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桃花姑娘不是傻子,跟这样的人合作,怕是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江复知道桃花姑娘在担心什么:“姑娘,我保证,你会安然无恙。” 桃花姑娘叹了口气,看来是走不了了,只能相信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8) “你想知道什么?”桃花姑娘心情非常不美丽,对着江复没好气道。 江复如同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老神在在地坐着:“姑娘何必这么防备,我又不会害你,我是来助你脱离苦海的。” 桃花姑娘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自己坑死了:“谁认识你?你既然信誓旦旦地说要帮我,那我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婚配?” 江复差点儿被呛着,这都什么问题? “我姓江名复,家住泰康坊,已有婚配。”江复一本正经地答道。 桃花姑娘明白了:“原来是驸马爷,可惜了,我本来还想以身相许来着。” 江复一僵:“姑娘慎言,我已有婚配。” 桃花姑娘啧啧了两声:“真羡慕你跟公主你们俩伉俪情深。” 桃花姑娘知道了江复的身份,想了想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就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江复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朝廷,朝廷都出面干涉了,这百香楼怕是也开不长,桃花姑娘想着反正自己都要离开了,百香楼如何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从桃花姑娘的口中,江复得知,秦观海真的是在利用百香楼洗钱,蓝妈妈就是他的同谋。而桃花姑娘作为百香楼的头牌,一笑千金,自然是被两人利用着洗钱。秦观海把大量的黄金送入百香楼,通过蓝妈妈的手让黄金进入市场流通,秦观海则可以把黄金换成银票,不动声色地窃取国家的金矿,牟取暴利。 江复听完,问道:“姑娘到时候能否作证?” 桃花姑娘连连摆手:“你可别坑我,蓝妈妈不是个简单人物,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困在百香楼这么久,让我出庭作证,你是让蓝妈妈派人砍我吗?” 江复想了想也是:“是我考虑不周。” 只是这样的话,就没有足够的证据查封百香楼了。 桃花姑娘撇撇嘴,“你想要证据自己去找啊。” 江复眼前一亮:“姑娘知道什么?” 桃花姑娘道:“你傻啊,这么多的金子银子,他们能不记账,你把账本找出来不就行了。” 江复:“……”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咄咄逼人的样子跟林落有点儿像。 “既然如此,账本我来找,就多谢姑娘了。”江复礼貌道谢。 桃花姑娘摆摆手:“这儿也不是久留之地,你赶紧走呗,到时候记得把我救出去。” 江复点点头:“一定,先行告辞。” 桃花姑娘也没起身送,一个人坐着,自言自语道:“怎么偏偏是驸马呢,这下连个妾也纳不了,可惜了可惜了。” 这不知道是在感叹江复还是在感叹自己。 江复不知道的是,他今天便装出入百香楼,已经被好几个好事群众看见了,你三言我两语,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驸马爷去逛窑子了。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们整个南昭的宝贝公主被江复始乱终弃了! 而江复对此一无所知,正想着好久没有见过林落了,去公主府看看她。正在江复一脚要踏进公主府的时候,身背后传来一声:“江复,你怎么还敢回来啊?你惹上事儿了!” 江复一转脸,他朋友,张云义。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9) 江复一脸懵,他能惹上什么事儿?连公主府都回不得了? 张云义跺脚:“你是不是去百香楼了?” 江复点点头。 张云义一拍手掌:“那就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上至朝廷文武,下至普通百姓,都知道你去逛了青楼。这事儿已经捅到皇上那儿去了,多少大臣弹劾你品行不端的折子已经写好了。” 江复解释道:“我那是有正事。” “谁听你那个?江复,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真被弹劾倒了,到时候驸马爷这个位置不定是谁的。”张云义道。 江复第一个就想到了林落:“公主那边知道了吗?” 张云义道:“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公主能不知道?” 江复想了想:“公主应该不会同我生气的。” “不会?”张云义不知道江复哪儿来的自信,“来来来,我给你盘道盘道。” “城东高大人,逛烟花柳巷,其夫人把府门关了,高大人有家归不得,在门外痛哭流涕地反思。城南郭大人的儿子,本来与未婚妻都定下了,结果被人抖搂出来爱逛青楼,姑娘父母直接把聘礼砸在了郭府门口。再有城东程大人,因为想要纳个青楼花魁做小妾,大夫人直接就与他和离了。寻常官员家里尚且如此,何况最终颜面的皇家?” 江复听张云义一阵洗脑,心道事情好像真的大条了,“那依云义看,我该如何?” 张云义撇撇嘴:“等着退婚吧。” 江复摇摇头:“不至于吧。” “我知道你仗着跟公主感情好,可你想想,这回公主不定站那边呢。”女子的心眼儿能大到哪儿去,能容得下自己未婚的丈夫去寻花问柳?要是别的女子还可能忍气吞声了,可林落是公主,谁能给她委屈受? 江复叹了口气:“如此,只能先把公主哄好了。” 可是怎么哄? 张云义看的明白:”人家是公主,不缺吃不缺穿,金银财宝也未必让她给个眼神,怕是不好哄,你还是等着退婚算了。” 江复:“……” 费劲巴拉追来的媳妇儿,让他等着退婚是不可能的。林落又不是铁石心肠,只要花心思哄总能哄好的,这次确实是他考虑不周,真惹的林落生气了也是他该。 江.怂.复到底没回公主府,想着等几天风波过去了,他在好好跟林落道个歉。然而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江复在江家老老实实躲风头,昭武帝一旨诏书将他叫到了跟前。 讲真的,听说江复去百香楼,并且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昭武帝是不信的。然而一个接一个大臣弹劾奏折递上来,说的有鼻有眼儿的,昭武帝干脆命人查了查,结果一查,不得不信。 好你个江复啊,朕才把宝贝闺女给你,你就做出这种事,对得起朕,对得起我闺女吗?昭武帝越想越气,心里把江复骂了一通,又觉得不过瘾,直接下令让江复进宫当面骂。 江复认错态度非常端正,可是昭武帝根本不看他态度。江复一进来,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昭武帝这辈子会的骂人的话都用上了。 最后昭武帝道:“退婚!” 木头人江复终于有了反应:“不退。” 第三百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10) 昭武帝被江复的态度气道:“江复,这婚不是你说不退就不退的,今天你敢逛青楼,明天你就敢宠妾灭妻!朕是不会将女儿交给你这样的人的!” 江复无奈地解释道:“父皇,我是去查案子。” “谁是你父皇?你倒是说说,什么案子能查到青楼里去?”昭武帝冷声呛他。 江复把怀疑秦观海利用百香楼洗钱,又到碰见桃花姑娘的事儿跟昭武帝全部抖搂出来了。 昭武帝却道:“为了给自己脱罪连你姨夫都供出来了,江复,你可真行。” 江复:“……” “父皇,您就当我大义灭亲。” “还桃花姑娘,叫的可真亲热,那百香楼里的花魁长的是不错吧?”昭武帝继续冷嘲热讽。 江复:“父皇,人家就叫这个名儿。” 昭武帝哼道:“你理亏还是我理亏?” 江复不说话了,是他理亏没错啊,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敢见林落。 昭武帝骂痛快了,气出了,要说他其实还是相信江复的人品,但是不管江复因为什么进的青楼,弄的人尽皆知就是他蠢! “只是…有人盯着你?”昭武帝突然问道。 江复笑了笑:“父皇,有些人坐不住了而已。” 昭武帝无言,半晌摆摆手:“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哄哄那丫头,别让她气着了。” 江复点点头,不用昭武帝说,他怎么舍得她蹙眉? 江复出了宫,没有回公主府,也没有回江府,而是去了一个地方。 千佛寺,江复静静地跪在佛前,双手合十,老方丈手串佛珠,端详着这位传闻中的驸马爷。 “驸马求什么?” 达官贵人来求佛,老方丈见过许多,无外乎求名,求利,求寿。 江复一笑:“求姻缘。” 求姻缘的也有,只是多为女子,像江复这样大大咧咧得说出来求姻缘的真是… “驸马不是与公主已经订婚了吗?”方丈问道。 言外之意,既然已经鸾凤配成双,那还求什么姻缘?莫不是驸马心存两意。 江复没动,无奈道:“佛前不敢欺瞒大师,复此次想求个信物,回去讨她欢心罢了。” 江复想,林落要是真生气了,确实挺不好哄的,物质的东西她不稀得,因为她应有尽有,那就只能看心意。 “复愿一步一叩首,求我佛庇佑我与她,今生不离。”江复笑着对方丈道。 也并非是全部出于哄她,江复原先也是不信佛的,只是忽然之间患得患失,才寄情于神佛,求一个心安理得。 佛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方丈是红尘之外的老禅师,听着江复的话,笑了:“施主这是小情小爱而已。” 江复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大师指点。” 只是纵然心如明镜,怕也是囿于红尘,耽于情爱,此生不可解脱。 方丈叹了口气,指了指佛寺后山的佛塔,道:“施主若是真心实意要求,便去灵塔,我佛自有回答。” 千佛寺的佛塔传说是佛陀大弟子圆寂之处,颇为灵验。不是那种有求必应的灵验,而是当你进入这座佛塔的一瞬间,很多迷津就解了,这就是方丈所说的我佛自有回答。 第三百零一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1) “公主,驸马过来了。”林落这几天闹着肩膀疼,苏夏正在葡萄塞进嘴里:“他怎么过来了?不是最近挺忙的。” 林落确实好久没见过江复,百香楼的事儿林落也听说了,也知道江复这几天有意躲着他。 苏夏在一旁道:“公主,您怎么相信他忙呢?忙着去百香楼吗?”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江复这下可算是让人揪住小辫子了。 江复挺紧张的,看着躺在树荫下巧笑倩兮的姑娘,脚下仿佛生了根。如果…她怪他该怎么办?如果她不理他了,他又该怎么办? 林落看着江复站着,朝他招招手:“过来呀,站着做什么,不认路?” 江复一步一步慢慢朝林落走过来林落半躺着没动,感觉像是在欣赏一个男模走t台。 江复这个人真是……从脸到身材,无一不符合林落的喜好,林落都怀疑老天给她这是量身定做的男朋友。 江复走到林落身边,企图像往常一样给她掖掖毯子,然后再在她身边坐下来,陪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不时投喂她点儿水果。 安仲盛曾经好奇他跟林落的相处模式,京城许多人也都以为,他们之间一定是轰轰烈烈。但其实,林落大多时候都是慵懒的,一天也不一定跟江复说上几句话,就爱躺在椅子上,江复笑她,像在养老。 江复伸手捏毯子的一角儿,林落却把胳膊从毯子里伸出来,“我躺的腰疼,你拉我起来。” 江复道:“要回屋吗?” 林落点点头。 江复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林落猝不及防:“你放我下来。” 她又不是没长腿,回屋还要人抱着。 “你省着力气吧。”江复当没听见林落的话。 林落闭嘴了,最近犯春困:“真是春天到了啊,最近特别容易瞌睡。” “像只小懒猫。” 林落就没有再说话了,任江复坐定难安,林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进了屋没有太阳晒着,林落倒精神了些,拿起了一本话本子看着。 江复把话本子从林落手里抽走,林落最近被苏夏影响,对话本子挺有兴趣,但是江复绝对是对话本子有阴影的。 林落正看着的话本子被人抽走了有点儿不乐意:“你要看自己挑,苏夏有好多,都被我拿了过来。” 江复摇摇头:“我不看这个。” “你不看也不让我看?”林落觉得江复有猫病。 江复叹了口气:“公主,这么多天不见了,你一点儿不曾想念我么?” 江复从林落这儿接了工作,要查金矿的事儿,结果林落真的就成了甩手掌柜。她是掌柜的,江复就是跑堂的,忙前忙后也不见讨了掌柜的欢心,江复绝对有一丢丢不平衡。 而且…林落都不吃醋吗?他的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怎么还能这么落落大方? 江复怕她吃醋,也怕她不吃醋。权衡来去,还是她不吃醋让他更难受点儿。 林落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来给自己抱不平来了? “我们有几天没见了?”林落问道。 江复脱口而出:“六天半。” 林落笑了一声:“那我问你,百香楼里的桃花香还是杏花香?” 江复心里咯噔一声,哦豁,得偿所愿。 第三百零二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2) 江复偷偷瞄了一眼林落的脸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林落没吃醋的时候江复希望她吃醋,这样显得她在乎,她吃醋了,他又不知怎么哄。 皆不及你。 这四个字在江复喉头绕了绕,总觉得太敷衍,他这么说了,她会不会更生气了? 桃花… 杏花… 神女未曾解郎意,桃杏争春不及你。 江复想着想着就笑了:“大约是杏花更香些吧。” 林落道:“那你果然是没眼光,我听说那儿的花魁是桃花姑娘。” 江复笑道:“我说的是去年春天的杏花。” 去年春天,她白衣轻袖,沾染一身杏花香。 林落恍然明白江复说的是什么,算了,不生气了,气不起来。 林落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江复去百香楼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就是为什么她淡定如斯的原因。 江复一愣:“公主,你不气了?” 林落笑了,“江复,你知不知道,吃醋并不是体现两个情比金坚的唯一方式。” “那…” “还有信任。江复,我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相信你不会舍得我难过,相信你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林落道。 这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江复啊,如果这还不能使她信任,那她也太狼心狗肺了。 江复心里受到剧烈的震动,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吗?毫无疑问,林落的信任比通过吃醋体现的在乎更让江复感动。 “感动吗?”林落笑着伸开双臂,“那还不来抱抱我?” 林落也想江复啊,谈恋爱的时候谁不想成天腻腻歪歪在一块儿,他们都六天半没见了… 江复伸手把林落抱在怀里,从前他从书本里从别人的口中了解男女情爱,却发现别人所谓的经验之谈终究不能适用。毕竟,谁也不是林落,谁也不是江复,别人的故事是别人的。 林落被被抱着觉得有点儿硌,伸手在江复腰间摸了摸,拉出一个红色的袋子,在指尖晃了晃,“这是什么?” 江复笑了,“赔罪礼,你打开看看。” 林落挂在江复身上,打开了,里面有一张黄色的纸条,上面写了四个字:鸾凤和鸣。 “你求了千佛寺的姻缘袋?”林落挣了挣,“你放我下来。” 江复有点儿依依不舍,林落蹲下来,捏了捏江复的膝盖,轻声问道:“疼吗?” 江复把林落拉起来:“公主,不疼。” 林落恼道:“江复你是不是有病?一步一跪,一步一叩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千佛寺的姻缘签最难求,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一步一跪,谁能受到了这个?但是千佛寺的姻缘签最灵,林落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她是嗤之以鼻的。她不信这些玩意儿,就觉得谁这么傻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就为了它几个字? 没想到,江复就是那个大傻子,林落此时的心情简直了。 江复被林落熊了一顿,还是不死心道:“公主别这么说,很灵的。” 林落:“……”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林落气道。 江复拉着林落的手腕:“公主,你别生气,我就是希望我们两个人好好的。” 第三百零三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3) 林落…心软了。 她何尝不希望他们两个好好的,只是林落无法理解江复这种求神拜佛的行为。 算了。 “这个要戴在哪里?”林落板着脸,问江复。 江复眼眸微动,“公主,你要是不信这个就别带了,我收着就好。” 林落无奈地笑了笑:“你给我的礼物,怎么不给我戴上?” 江复脱口而出:“那你及笄时我送你的玉坠你不也没带吗?” 江复说的是及笄那时他送给林落的那个小小的都江堰玉坠儿。江复一直耿耿于怀林落没带他的,反倒带了周桐川的簪子… 林落笑了,要不说江复小心眼儿呢,什么事儿都能记着。 “除了那次,你什么时候见我再戴过那根发簪?” 当时林落就是为了故意气江复,回去就把发簪收起来了,任由后来周桐川再怎么说她也没戴过。 江复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戴你送的?”林落笑道。 江复一愣,“我没见你戴。” 林落低语:“笨死了,项链是贴身之物,自然在里衣里。你不信,自己来看啊。” 江复觉得林落在故意勾他,自己来看…江复喉头动了动,目光落在了林落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脖颈上。 第一颗扣子被江复慢吞吞解开了,没有看到林落所说的项链,江复想了想,慢吞吞去解第二颗布扣,林落一动不动,甚至没怎么看他,江复却觉得要命。 江复屏住了呼吸,解开了第二颗扣子,依旧没有看到,“公主,没有…” 江复想,林落是不是根本没戴,企图用美人计蒙混过关?如果是这样,那江复觉得,无论什么,他都得束手就擒。 林落抬眼看了一下江复红红的耳朵,“继续啊。” 江复看着林落散乱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挑上了第三颗扣子。 雪白的肩头跳了出来,锁骨若隐如现,江复才看到林落的锁骨之间,有一根细细的黑色绳子。江复顿了顿,弯起手指,挑出了那根绳子,上面静静的悬着那块他亲手雕的都江堰玉坠儿。 林落才道:“你看,没骗你吧。” 江复伸手抚了抚玉坠儿,上面还带着林落的体温,江复绝对耳根子烧的更厉害了。 林落觉得大惊小怪,才漏到锁骨而已,现代露肩装露脐装比比皆是,跟那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江复不经意看见林落此时的衣衫不整,略有着手忙脚乱地重新把林落的扣子扣上了。扣子是扣上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没停,江复觉得以后还是莫要再这样了,他根本斗不过林落。 然而林落性子有多恶劣? 她微微一笑,“我也送你个礼物如何?” 江复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问道:“什么?” “闭眼。” 虽然林落的靠近,江复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然后就觉得… 林落一手扒开了他的衣领,踮脚在他锁骨上方的位置吸了一口。 江复正要低头去看,林落一把把衣服盖住了,“回去再看。” 江复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等江复回了家,解开扣子找了铜镜一看,锁骨上留下一块红红的印记。 江复看了很久,最终喟叹一声:“要命!” 第三百零四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4) 鉴于上次进百香楼闹得人尽皆知,这回江复长记性了,从百香院后门翻了进来。 “咚,咚咚。”三声敲门,桃花姑娘抿好了胭脂,轻声问了句:“谁啊?” “是我。”江复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答道。 桃花姑娘听出江复,打开门,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 江复闪身进去,桃花姑娘回头关好了门,才笑道:“哎呦,怎么老不见公子来我这儿玩了?” 江复坐了下来:“姑娘自重,在下不是你的客人。” 桃花姑娘摊摊手,“行吧,我可听说公主回去跟你闹脾气了?” “没有,我们很好。”江复道。 桃花姑娘“切”了一声:“怕是她不在乎你吧?寻常女子都会吃醋的。” 江复微微一笑:“她不是寻常女子。” 江复今日得到了秦观海要来的消息,所以提前来这儿与这位桃花姑娘通个气儿。 “江复,你看我唇上的胭脂可好看?”桃花姑娘笑意盈盈地问江复。 江复眼睛都没抬,低头翻着桌子上的书,心道这位桃花姑娘真是怪异,她唇上的胭脂好不好看大可自己照镜子,问他做什么? 桃花姑娘见江复没有一点儿反应,心里有些气。所以等江复跟她商量正事儿的时候,就不怎么乐意配合。 “秦观海今天来还是先来你这儿吧?”江复问桃花姑娘。 “那谁知道去?” “他与蓝妈妈经常在哪儿里商讨事情?”江复又问。 “自然是老地方。” “这百香楼里可有密道之类的藏身之所?”江复继续问。 “又不是我建的。” 江复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姑娘若是没有诚意,在下或许可以找楼里的其他姑娘问问,想要从这楼里出去的姑娘定然不在少数。” 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希望在这样的地方呆着?所以江复说的对,想要走的姑娘定然大有人在的。 桃花姑娘一听江复这么说,气道:“一事不烦二主,你说几句好听的怎么了?” 江复起身就走,桃花姑娘急了:“站住!” 江复又不是令行禁止的机器,岂会听她的,眼看着江复伸手拉门,桃花姑娘无奈地跺跺脚:“秦观海一会儿会先来我这里,常跟蓝妈妈在小别院商量事儿,小别院水井后有暗道,开关不知道。” 江复这才扭头,说了一句:“多谢姑娘!” 桃花姑娘真是被江复气的,这人怎么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烂性子? 江复已经推门出去了,桃花姑娘抓起铜镜把唇上的胭脂擦了,又把方才江复看的书从窗户扔了出去,心里才痛快点儿。 正在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桃花姑娘心里一喜:“你又回来了?” 门打开了,不是她以为去而复返的江复,而是江复今天要拿的人——秦观海。 秦观海进来了,问道:“什么又回来了?” 桃花姑娘道:“没什么,刚才走了一个恩客,还以为他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秦观海打量着桃花姑娘,突然道:“你今天很美。” 桃花姑娘胃里一阵恶心,秦观海多大年龄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学外头公子哥挑逗女子? 心里恶心面上又不能发作,只道:“多谢大人夸赞,妈妈刚才传话过来,说已经等您多时了。” 第三百零五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5) 江复照着桃花姑娘指的路来到了后院儿,举目一望,只见花木扶疏,假山岩石,实在不像是能藏暗道的地方。 江复眯了眯眼,最终目光锁定在唯一的一口水井里。江复走过去,敲了敲井沿儿,一无所获。 不该啊?难道桃花姑娘是忽悠他的? 江复皱了皱眉,忽然看向了水井内壁,看来就只能在这儿了。挽起袖子伸进里面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江复一按,假山轰然一分为二,巨大的声响让江复心里一惊,糟了! 江复迅速闪身进入密道,在密道内侧找到开关合上了假山。 兴许是小别院隔音好,也兴许是短促的一声没有惹人注意,江复贴在石壁上等了半天,并未听见脚步声,才稍稍松了口气。从密道开关设在水井内壁就能看出百香楼的蓝妈妈不是简单任务,寻常人谁能想到把机关泡在水里,江复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江复回过头来,看了看密道,尝试性地往前走了两步。里面没有灯,很黑,江复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前走,并不知道这密道后面有什么。 而外面,蓝妈妈和桃花姑娘好不容易赶走的的秦观海一起走进小院儿。 蓝妈妈边走边笑道:“秦大人事情快办完了吧?” 秦观海道:“办不办完不是妈妈你门儿清吗?” 蓝妈妈道:“我记着是没错,你怕是也在记吧?” 涉及钱的事儿两人谁也不信谁,自然是各记各的。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出入,也好拿出来核对核对。 “别说这个了,东西带来了吗?”蓝妈妈问道。 秦观海点点头,“还是从你的密道里过的,过会儿就来了。” 蓝妈妈目光落在了假山上,笑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秦观海抬头望了望天天:“这是最后一笔了。” 蓝妈妈心里算了算,觉得数目确实差不多了,才道:“我办事儿大人放心,保证您高枕无忧。” 秦观海点点头,忽然道:“你把桃花舍给我吧?” 蓝妈妈一愣,没想到秦观海会直接像她讨要桃花,也是,秦观海现在有钱了,还差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侧。 只是蓝妈妈摇摇头:“这怕是难,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可就指着桃花这个摇钱树呢。” 秦观海想了想:“我给你一箱。” 秦观海说的是一箱黄金,三千两,蓝妈妈笑开了:“哎呦,大人你可真是大方,既然如此,桃花那儿我去给你说道。” 说是说道,其实哪里用顾桃花自己的意见? 蓝妈妈正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脸色大变地看着秦观海后头的一个角落。 秦观海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蓝妈妈指了指水井处多出来的脚印,因为水井周边潮湿,上面的脚印清晰可见。 蓝妈妈看了秦观海一眼,一跺脚:“糟了!我们被发现了!” 秦观海还没有反应过来,蓝妈妈一把推开他,把胳膊伸到了水井里,一按开关,假山再度打开,点上了灯,这里很显然有人来过。蓝妈妈脸色更难看了,对秦观海道:“你出去把楼里的人叫来,不管是谁,老娘要取他项上人头!” 第三百零六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6) 密道内,一刻钟前。江复正要去找记录黄金进出的账本,就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江复侧身,靠在了拐角处,屏住呼吸。这个位置非常隐蔽,就算是从他身边走过去,不仔细看也是发现不了的。 一群人抬着几口木质大箱子从江复身边走过,江复看了一眼箱子,确认里面应该是金银之类的东西。数了数人数,十个人,两人抬着一个箱子,总共五箱。 江复目光一凌,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我就拿你们一个人赃并获! 等这十个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江复捏了捏拳,悄悄跟了上去。箱子确实挺重,等他们把箱子放下来坐成一横排休息时,江复心道机会来了。 十个出力气的莽夫,对于江复来说不是难事,江复意在那五箱金子,无意伤人。十个人甚至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江复一掌拍晕了过去。 等解决了十个抬箱子的,江复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满满的是黄金。江复想了想,把箱子挪了挪,没去管几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继续朝里面走过去,账本儿才是最重要的,单靠这五箱金子可不够扳倒秦观海。 公主府内,林落无聊地踩着透过树叶子的光斑,问殷离:“江复人呢?” 殷离面不改色回道:“在百香楼。” 林落非常淡定地点点头:“带上几个功夫好的人,我们去看看。” 苏夏在一旁气冲冲道:“公主要去教训驸马吗?依奴婢看,早该这么做了,殷离你多叫上点儿人,必须把驸马打疼了长长教训!” 林落:“……” 算了,懒得解释了。 百香楼里正鸡飞狗跳,蓝妈妈带着百香楼里所有会拳脚功夫的人把小别院赌了个水泄不通,要取江复首级。 而密道深处江复对此一无所知,正在头疼账本究竟在哪儿。 正在这时,“嗖嗖嗖!”暗处冷箭直直地朝着江复射过来,江复一惊,条件反射性地躲避。 等一阵冷箭过去了,又有罗网地坑,一番折腾下来,江复没找到账本不说,反而被这重重的机关弄得精疲力尽。 江复站在那儿面前有一个桌子,上面静静地放着一个盒子,江复皱眉,难道这就是账本儿? 江复心里疑窦重重,如果这就是账本儿,那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 江复环顾四周,却发现这儿除了一张桌子别无他物,这重重机关看上去,这个小盒子里面必然是账本没错。 江复没有轻易走上去,想了想,从地上捡了一个小石子,使了力道,朝着小盒子上的锁砸了过去。 “啪嗒”一声木盒子打开了,无数细细碎碎地毒针朝着桌子前的位置射过来,而小盒子里空无一物。 江复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看的分明,心里道这个蓝妈妈真是老奸巨猾。 那真正的账本儿在哪儿呢? 江复估摸了一下蓝妈妈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那她最方便的位置应该就是在墙壁一米六的位置。江复推算以后,手一寸一寸地在一米六的位置划过,果然找到了开关所在。 江复一按,墙壁上出现一个不大的暗格,里面正正放着一个账本儿! 第三百零七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7) 江复把账本儿取了出来,简单翻看了两下,确认是真的账本无疑,才将账本塞进了怀里,向外走出去,迎面就撞上蓝妈妈一群人。 蓝妈妈看都没看是谁,朝后面跟着的一群人挥了挥手:“这人留不得!” 蓝妈妈此时最想消灭的就是账本毁灭证据,根本就没想过让江复活着。 但是秦观海看了江复一眼,面色一变:“子重,你…” 蓝妈妈看向秦观海,“你认识?” “他管我叫一声姨夫。”秦观海解释道。 蓝妈妈道:“就是你的亲儿子,他今天也得死在这儿,你可不要拦我。” “蓝妈妈您请便。”秦观海不觉得亲眼看着蓝妈妈围攻江复有什么问题。甚至他和蓝妈妈想法一样,第一反应也是江复留不得。秦观海只是没想到,来查案的人会是江复。秦观海目光薄凉地看着江复与蓝妈妈等一众人交手,心下道,江复啊江复,既然你不念亲戚关系,就休怪我这个做姨夫的狠心了。 江复从头到尾都没看秦观海一眼,从他知道是秦观海在背后作妖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认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夫。 江复赤手空拳与一群人交手,渐渐处于下风。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个蓝妈妈到底是江湖中人,身手不凡,江复有些招架不过来。其实今天他并没有想过在百香楼动手,只不过是取走了账本儿碰巧把事情闹大了,他也确实低估了整个百香楼的实力。 江复心道,要脱身怕是有些困难,百香楼与他交手明显是准备撕破脸皮了,今日一招不慎,他可能就折在这里了。 这边小院儿内激战正酣,百香楼的牌匾下,林落带着三百号暗卫把百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该打的打,还砸的砸,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明白吗?”林落一副打家劫舍的口吻。 然而能打的都不在这儿,楼里此时可就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们,此时都被吓坏了,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林落。林落皱了皱眉,随手拎出了一个:“你们当家主事的妈妈呢?” 那姑娘颤抖着声音道:“在…在后面别院。” 林落想了想,留下了一百暗卫继续在这儿看着,带着剩下的两百朝后面小院儿走去。如果猜的不错,江复应该就是在这儿。 一脚把小院儿的木门踹开了,果然见江复与蓝妈妈正在交手。仿佛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在林落推门进来的一刻,江复不由自主地往林落那边看去。待看到林落江复一愣,她怎么来了? 这一愣,就分了神,两人可是正在交手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江复这一分心,密不透风的防守就有了漏洞,蓝妈妈瞅准机会,挥起砍刀就朝江复的脖子下来了! 江复一惊,连忙闪身躲避,脖子是安全了,胳膊上多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江复!” 林落一看江复受伤了,心里就急了:“你们杵着干嘛,抓人!生死不论!” 江复补了一句:“别,公主!要活的!” 都弄死了,怎么审案? 林落跺了跺脚:“行吧,抓活的。” 林落带的暗卫都是什么人,大内高手啊,何况蓝妈妈这边儿不过一百来人,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不出一会儿,就已经差不多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零八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8) “你胳膊没事儿吧?”林落语气轻描淡写,却不难听出她暗藏的担忧。 江复顿了顿,才摇摇头:“没事儿,公主不必担心。” 要不说恋爱中的生物智商为零呢?江复这明显就是给林落卖惨,偏偏林落一下不带考虑的:“走,回宫!” 江复交代道:“密道里的金子,还有这个账本儿,还望公主好生派人看管。” 林落一心担忧江复伤势,不耐烦道:“行了,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虽然恶声恶气,但是江复听着高兴啊,怎么说林落这也算是会心疼他了。 百香楼被查封了,贴上了封条,一干人等全部被收押,听候发落。 这一消息可是在京城炸开了锅,秦家得到消息之后,秦母直接晕了过去,秦玉蝉听到是江复把她爹抓了也是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好歹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表哥你好狠的心啊!”秦玉蝉看着眼下的情况一筹莫展。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在背后不动声色地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是被关进去了,这一家老小可怎么过啊? 金矿一事,人证物证俱在,秦观海经过言行审问,也确实承认偷盗金矿并且栽赃嫁祸给李承谦的事儿确实是他干的。而帮忙洗钱的蓝妈妈见大势已去,也跟着认了。 这下可让京城的百姓骂化了,真没想到哈,这个秦观海平时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却做出偷盗金矿的事儿,这可是偷国家的,重罪一桩。况且你偷就偷了,还栽赃给别人,李承谦冤枉不冤枉啊,人家是个好官儿啊。 提起李承谦,又有人想起来了,李承谦不是和秦玉蝉定亲了吗?那秦观海和李承谦算是翁婿关系,秦观海怎么还这么对他,这不是坑了自己的闺女吗? 百姓们迷惑了,有个看的明白的点破了:“一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你指望他有良心?不过是牺牲个女儿而已。”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便说得通了,百姓们能想到的,秦玉蝉自然也想得到。正是因为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将自己往火坑里推,秦玉蝉此时真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这几天她抛头露面求遍了秦观海平日里结交的大臣,没一个愿意惹一身腥的。如今的秦玉蝉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从轻发落。 昭武帝那边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很快下了处置办法,秦观海盗取国库,栽赃陷害,两罪并罚,全家发落宁州。蓝妈妈与秦观海同流合污,着监禁五年,其他百香楼女子查明无罪,放出牢去。其中桃花姑娘检举有功,脱奴籍,赏纹银两百两,自谋生路。 百香楼的姑娘被放了出来,不定被又卖在了哪儿,依旧是命途渺茫。与她们比起来,桃花姑娘可真真是让人羡慕啊。 桃花姑娘却很平静,她心里清楚,这是江复答应她的自由。然而她就不迷茫啊,她又该去哪儿呢?是带着这两百两做个小营生,还是找个良人嫁了呢? 良人…她哪儿里来的良人?哪个良人会要她?桃花姑娘又想起江复,听说他受伤了,也听说他与公主感情甚好… 第三百零九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9) “你说李承谦还会回来吗?”林落翻了翻话本子又觉得无趣,放下了。 江复光明正大悠哉哉地“养伤”,没错,江复受伤了,而且不轻。 本来林落让太医来看的时候,江复还想着要不要使点儿好处骗林落说很严重,让她心疼心疼他。结果太医看到江复的胳膊吓坏了,本来上次江复胳膊就被老虎咬了,这次旧伤又添新伤,不用江复使眼色太医就说很严重,是因为真的很严重。林落是挺心疼的,江复倒觉得正好,他也没觉得自己胳膊有多严重,不过可以光明正大养伤,挺好。 “公主,我想吃葡萄。”江复没说李承谦的事儿,对林落道。 林落顺手捏了一颗葡萄塞进江复嘴里,并且觉得自己真是非常百依百顺温柔贤淑了。 江复生病了就开始作,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点心,一会儿要水果,一会儿又嫌太阳太大。 结果就是林落不小心把茶洒在了江复身上,点心差点儿没把江复噎死,葡萄籽不知道吐到哪儿… 林落真不是故意的啊,她连自己都不怎么能照顾好,更别提照顾别人了。 “要不…我从宫里找个嬷嬷来?”林落满怀愧疚地对江复道。 江复摇摇头,林落照顾他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浪漫,来个嬷嬷像什么话? “公主,我受伤了,你要照顾我。”江复义正言辞。 林落点点头:“是我应该做的没错,可我明显来不了这个啊。” 江复叹了口气,也是难为她了:”那你坐下,多陪我待一会儿,我一个人养伤很无聊。” 林落看了看江复的胳膊:“你是胳膊受伤,又不是腿受伤,不能自己走走吗?” 江复:“……” 忘了! “受伤的就是要好好休息,不能总在外面乱跑…”江复弱弱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马上转移话题: “你不是问李承谦会不会回来吗?” 林落才问:“对啊,他会不会回来?” 江复点点头:“他会回来的。” 李承谦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卑微怯懦,能从一个贫瘠之地脱颖而出怎么会是普通人?李承谦虽然比起京城勋贵子弟来说势弱,但若有朝一日同风起,谁也拦不住他扶摇直上。江复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甘心隐居田园做个乡下教书先生?江复不信,所以他断定,李承谦会回来。 林落点点头:“等他回来,咱们给他换个媳妇儿。” 江复噗嗤一声笑了:“人家的媳妇儿怎么你说换就换?” 林落道:“秦玉蝉全家都要倒霉了,不能让她拖累李承谦不是?” 江复笑道:“李承谦走的时候秦玉蝉可是不离不弃,要是贸然给李承谦退婚,李承谦怕是要被其他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了。” 林落挺为难:“我这也是为他好,娶妻娶贤,秦玉蝉那样的人,一看就不是老实的。” 江复道:“好了好了,李承谦的事儿你就别管了,让他自己解决去,我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林落觉得也是,自己也不能真强硬地帮别人退婚。林落又往江复嘴里塞了块苹果,问道:“我贤吗?” 江复吃了苹果,笑道:“不贤,很甜。” “贫嘴!” 第三百一十章 水落石出真相白(10) 凉州,李承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辞呈被扣押了那么久才慢悠悠地有了回音儿。 李承谦心怀着疑惑打开了信,不是昭武帝的御批,而是林落写的一封回信。语气很家常,像是朋友间的闲谈,大致就是说京城金矿一事已经水落石出,劝李承谦不要过分颓然,当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查明了?”李承谦捏着信的手都在颤抖,马师爷在旁边乜斜了一眼信:“想不到,你还与公主有故交。” 一句话李承谦觉得羞愧难当,“师爷,别这么说。” 马师爷喝了口酒:“算是我看走眼了,以为你小子这次要折在这儿,却不想你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柳暗花明么?李承谦看了看四周破败的景色,叹了口气,“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马师爷颇有些讥讽:“为什么不去?” “我想在这儿为我娘守孝三年。”李承谦道。 南昭以孝治天下,大小官员家中所有丧事,是要主动请求守孝三年的,所以李承谦想回去也无用。 马师爷道:“你真是个蠢人,你要在这儿守孝三年,那三年后你回去又是何种光景,朝廷可不缺你一个探花。” 马师爷说得对,年年有科举,岁岁有进士,一个探花有什么稀奇,李承谦自认也不是什么盖世奇才,确实不值得朝廷费太多心思。 李承谦叹了口气,没说话,马师爷继续道:“你来的时候就与我说,你是被冤枉的,这次可查明了是谁害你?” 李承谦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乃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 说来真的可笑,他的岳父大人害了他,导致他的亲娘殒命,李承谦又想起他娘临终前的遗言,一是让他好好活着,二是让他娶秦玉蝉这个“好姑娘”为妻。 马师爷也觉得惊愕,又觉得有些想笑:“我自以为我是恶人,你与我沾染也没学到什么好,但世上还有如此心狠自己人,我只闻未见。” 李承谦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却没想到自己在凉州竟然成了利欲熏心无恶不作之人。 李承谦确实变了,很难相信短短两个月他就变得如此彻底,却又觉得这个环境下,不变也难。 “你回去吧,这里不太适合你,你跟我不一样。你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马师爷或许是不乐意看到这个颓废的县太爷了,就往外赶人,那语气巴不得李承谦滚远点儿才好。 “我该做什么?”李承谦很迷茫。 马师爷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读书?” “出人头地。”李承谦说了四个最为真实的字。 “那你就去出人头地。别人对你不仁,你也对别人不义,人往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真甘心寒窗苦读就这么毁了。古来贤士辞官归隐,留下的可都是美名,没有你这样留下骂名的。” 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李承谦恍然想起来,自己在京城可还是背着骂名的,虽然金矿一事已经洗清,可他在凉州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难道他就落得个下场凄凉落荒而逃的境地? 李承谦扪心自问,自己是不甘心的。 “好,我回去!”李承谦最终铿锵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1) 凉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等李承谦再回来时,京城的荷花已经开满了池塘。 江复胳膊上的伤养了一个多月,赶在夏天之前好全了,京城中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要真硬说的话,有两件。 第一件事,就是洛笙歌定亲了,家人给她选的是邵家的儿子,品貌家世样样不差,难得的是对洛笙歌也上心,林落见过也说不错,只是洛笙歌终究闷闷不乐。 第二件事,秦观海一事秋后立案,也就是说秦家还能在京城呆一段日子,不过也蹦哒不了多久了。 这两件事说来也巧,都与李承谦有关,仿佛是上天安排他回来一般。 李承谦回来了,重新踏上京城的土地,他离开大约才半年,却不知为何就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李承谦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昭武帝没说什么,命人下了一道夺情的圣旨,算是免了李承谦三年守孝,留在了京城。 李承谦却跪了下来:“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 昭武帝点点头,“你说吧。” 李承谦是真的挺可怜的,平白多此遭磨,这一去又归,脸上似乎少了许多笑容。昭武帝想,若是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答应他吧。 没想到李承谦道:“微臣听闻秦家一事,深感惶恐,岳父此举固然有罪,只是他的女儿秦玉蝉乃是在下交换了合婚庚帖的未婚妻,家母临去前,嘱咐微臣万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所以微臣请求皇上给个恩典,让微臣遵守承诺,娶秦姑娘为妻。” 这要求过分吗?不过分。而且秦玉蝉一旦嫁给了李承谦,那就是李家的人了,秦家的罪名便牵扯不到她,她也不用跟着秦家去宁州,可以说李承谦这个时候娶秦玉蝉,简直是雪中送炭。 只是昭武帝属实不明白李承谦此举意在何为?秦玉蝉此人他是听过的,风评不是很好,爱耍心眼,娶妻娶贤,李承谦实在不必要在这个时候娶她。 只是昭武帝再不看好这门婚事,秦玉蝉又不是他闺女,他没必要替他们幸不幸福操心。 “既然你已经心里有了决定,朕就答应你。”昭武帝没反对。 秦府,秦玉蝉知道李承谦今天回来,可是之前的深情人设她拿不起来了。该怎么演?不离不弃?坑李承谦的可是她亲爹。所以秦玉蝉很沉默,静静地没有目的地等待着。 “什么?李承谦来了?!”秦玉蝉第一反应就是来寻仇的,“不能让他进来!” 丫鬟道:“姑娘您别急,李大人是抬着聘礼过来的。” 秦玉蝉觉得要么是丫鬟在说胡话,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聘礼?!你眼花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丫鬟没有眼花,李承谦确实是带着聘礼来的,进了府只看到了秦玉蝉。 李承谦跟秦玉蝉并不熟,想着下聘礼的事儿还是要长辈在场,就问道:“今母可在?” 秦玉蝉命都快没了,要是李承谦能娶她,无疑是雪中送炭,所以也顾不上矜持了:“李承谦,你…” 李承谦指了指后面几个箱子:“我来娶你。” 秦玉蝉一愣:“我…我母亲现在尚在病中,不便见人…” “那你跟你母亲说一声,三天以后,我娶你。”李承谦直言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2) 秦玉蝉彻彻底底愣住了:“你救我?为什么?” 李承谦道:“家母遗愿。” 秦玉蝉沉默了一瞬,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问母亲一声。” 秦母的病一直没好,江母本来想看看妹妹,被江老爷拦住了,秦家正处在风口浪尖,而且还是江复亲自动的手,江母过去怕是招人恨。 “娘,您醒醒。”秦玉蝉进了屋,轻轻喊人。 秦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女儿,虚弱道:”…是玉蝉啊,你爹回来了吗?” 秦玉蝉摇摇头:“娘,爹他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女儿来是有件事情要跟娘说。” 秦母点了点头,示意秦玉蝉说。 秦玉蝉道:“娘,李承谦过来了,说要娶女儿,我家问声您的意见。” 秦母脑子有点儿迷糊,想了半天才点点头道:“你去吧,秦家能留一个人也是好的。” 秦母当然答应,李承谦的到来,对于秦家来说,是这段日子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秦玉蝉点点头,吩咐道:“我走后,你们照顾好我娘,我会经常回来,我爹也快出来了,要是让我发现你们阳奉阴违,我要你们的命!” 丫鬟们齐齐打了个冷颤,自从秦家出事以来,秦玉蝉脾气一直不好,丫鬟们心里清楚,秦玉蝉说要她们的命,不是一句虚言。 三天以后,秦府门前没有十里红妆,甚至没有敲锣打鼓,只来了一顶喜轿,停在了秦府门口。秦玉蝉穿着大红嫁衣差点儿哭出来,她怎么就沦落成这样的凄凉人? 但秦玉蝉不敢抱怨,嫁给李承谦,是她唯一的生路,若是惹了李承谦后悔,她就要随着父母发配去宁州,李承谦这根救命稻草,她一定得抓住了。 就算婚礼足够低调,还是吸引了一堆人的目光,一个是刚刚沉冤得雪的李承谦李大人,一个是锒铛入狱的罪人之女,关键这李承谦还是被自己岳父大人所害,所以李承谦会娶秦玉蝉,真是惊掉了一堆人的眼球。 江复与林落站在人群里,林落看着秦玉蝉上了喜轿,心里挺复杂。她也不知道李承谦怎么想的,本来还想给他把这门婚事退了,谁知道李承谦回来见都没见他们一面,直接火急火燎的把人给娶了,林落实在是不懂。 李承谦坐在高头大马上,一眼就看见了江复与林落,翻身下了马,走到两人身边,只道:“好久不见。” 林落笑了笑:“好久不见。” 李承谦顿了顿又道:“要不要喝杯喜酒?” 林落刚想点头,江复开口了:“就不了,你也知道我跟你的新娘子有些不方便。” 确实,秦玉蝉当初可是作天作地要嫁给江复,江复过去确实不方便,李承谦也没强求,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李承谦方才将看热闹的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江复皱了皱眉,拉着林落走了。 走出了人群,林落才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不是还对秦玉蝉念念不忘?” “不是,”江复摇摇头,否认:“怎么可能呢?我只是觉得李承谦…” 江复觉得李承谦不对,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李承谦看向他们的眼神,太过疏离。 第三百一十三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3) “李承谦都成亲了。”回到公主府,江复莫名感叹一句。 林落随口接了句:“他都老大不小了,成亲不是很正常吗?” 江复不平道:“公主,我比他还大些。” 林落乐了:“李承谦娶秦玉蝉是江湖救急,你眼红什么?” 再说,再过半年,他们的婚期也到了,林落想着江复不至于那么恨嫁吧? 江复道:“我这不是以免夜长梦多。” 林落皱眉,道:你又不是骗婚的,担心什么夜长梦多?” 江复:“……” 他可不就是骗婚的? “公主,问你个问题?”江复不知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沉默了片刻。 林落点点头:“你问呗。” 江复想了想,道:“如果有一天,我如同秦玉蝉那般,你依旧会同我成亲吗?” 林落上上下下把江复打量了一遍:“江阁老也藏金子了?” 江复摇摇头:“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众叛亲离,你会不会后悔?” 林落正想笑江复总算知道自己不讨喜,却忽然发现江复正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很期待她的答案。林落一脸莫名,李承谦结个婚,江复抑郁了? “虽然你人厌狗嫌,但是众叛亲离不至于吧?”林落终究没有正经起来。 林落不知道江复想到了什么,但是李承谦与秦玉蝉的情况是不能放在他们二人身上的。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救赎,而是两个的。李承谦与秦玉蝉之间掺杂了太多,唯独没有感情,这样的关系反而好解决,各取所需便是。但是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在他们二人身上,怕就是一道情劫了。 林落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会知道,自己今日里随便想的东西,竟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一语成谶。 江复叹了口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万一哪天你发现我犯错了,你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待我?林落,我真的不确定。 “错了就道歉,然后改呗。”林落觉得江复问的问题有点儿没营养啊。 江复掀了掀眼皮低声问道:“若是改不了呢?” 他是东翊人,这点儿,你让他怎么改?且不说南昭与东翊积怨已久,两国百姓尚且水火不容,除了必须的两国通商外,基本没什么友好往来。南昭皇室,怎么会允许将来要继承南昭的林落与一个异族人成亲? 若林落不是南昭的嫡公主,不必担下这南昭的担子,他们之间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阻碍。 林落戏言道:“大不了我跟你同流合污呗。” 江复笑了,不再问了。江复听得明白林落语气中的调侃,比谁都明白这是一句戏言。但有时候,有一句戏言就够了。 江复这茬过去了,林落却一直在纠结李承谦的事儿。她之前被李承谦突然成亲的消息震懵了,现在反应过来总觉得透着怪异。 林落不是傻子,人跟人之间都是很敏感的,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如今的李承谦,脸色阴郁,行为处事又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他明明不必在风口浪尖娶秦玉蝉,但是他娶了,比如他明明在可以疏离他们,却又在今天主动与他们攀谈。 林落叹了口气,希望真的只是李母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而已。 第三百一十四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4) 林落进宫了,昭武帝一副空巢老人的样子拉着她一阵长吁短叹,什么自己晚景凄凉,闺女成别人家的云云。 林落:“……” 想笑!她记得她经常回宫啊,上次见面还是五天前。 昭武帝深思熟虑道:“不然,朕还是把你的公主府拆了…” 林落忙笑道:“父皇您可别,多浪费银子啊。” 顿了顿,林落又道:“你要觉得无聊,就把轩轩接进宫逗几天,他可好逗了。” 昭武帝乐了:“你幺叔最近黏儿子,才不舍得,再说又不是自己家儿子,偶尔逗逗算了。” 林落提议道:“要不然你就再等等,柳姨的肚子我看着也起来了,父皇你也算是老来得子。” 昭武帝不说话了,林落恍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忘了,昭武帝挺不喜欢柳姨的。 想了想,林落试探着开口:“父皇,儿臣说这些话您也别气,就算您再不待见柳姨,孩子总归是您的孩子,是无辜的。” 昭武帝见林落又来给柳妃说项,有点儿烦:“朕怎么样她了?不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光生下来怎么够,不还得…” 林落话没说完就被昭武帝打断了:“还得什么?朕还得疼他爱他,等他长大了再把南昭的皇位给他,才算个好父亲?林落,这南昭朕硬塞给你,你怎么还不想要呢?” 昭武帝是真不明白啊,人人趋之若鹜的江山,到林落这儿,怎么就这么不招人稀罕呢? 林落如实道:“我确实不大乐意要。” 至于原因,朝臣侍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林落她,懒啊。 关于继承这个问题,昭武帝恨不得去敲林落脑子把她敲醒,“闽河水灾你费劲巴拉弄个河堤,整顿吏风你忙前忙后,拿贪官惩污吏你跑的比谁都快,结果你现在想撂挑子不干?你倒说说,你这是在为谁做嫁衣?” 林落揉了揉鼻子,“也不是为谁,在其位谋其政,要真说为了谁,那就是为了父皇您呗。” 苍天可鉴,林落孝感天地啊,她真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就是以前觉得昭武帝就她一个女儿,她不接手也没人接手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柳妃怀孕了,而且八成是个男婴,林落觉得她未来的弟弟应该挺合适的。 “为了朕?为了朕你就老老实实地听朕的话。”昭武帝道。 林落试图讲道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柳妃肚子里的孩子吗?就算您不喜欢柳妃,觉得她坏,可孩子好好教不就行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昭武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林落…服了! “现在说这个还早,要不然这样,等我有了孩子,您来教他,让他代母受过行吗?”林落摊摊手,道。 昭武帝认真考虑了考虑:“可以。” 然后又反应过来:“你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代母受过?让你当个皇帝跟要你命一样。” 林落点点头:“反正要么是我,要么是我儿子,您就跟我死磕上了呗?” 昭武帝也是被林落气乐了,“算了算了,那朕就等着你儿子。” 李连海站在一旁,就觉得可乐,怎么这天家两父女皇上不像皇上,公主不像公主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5) 林落陪昭武帝闲坐着到了中午,干脆留着吃了午饭,结果过午太阳还是毒辣。林落想着去看看柳妃,毕竟怀着孕呢,昭武帝气哼哼地去午睡了,也没管她。 林落一个人到了柳妃住处,柳妃没睡,大概是因为怀孕的人身子热,睡不安稳。 柳妃见林落来,脸上露出笑开:“公主,您来了。” 说着就要坐直了,林落连忙道:“可别动了,身子不方便。” 柳妃本就身子虚,如今三四个月的肚子更显的她身材瘦弱,仿佛风一刮整个人都能折了。 林落啧啧感叹道:“原来女子怀孕如此辛苦。” 柳妃温柔一笑,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做母亲,是我的愿望,所以不觉得辛苦。” 柳妃的愿望究竟是做母亲呢,还是与昭武帝有一个孩子呢?柳妃没细说,林落也没细问。 林落道:“看柳姨的肚子差不多有三四个月了,到冬天,孩子就出生了。” 柳妃笑道:“是啊,那时候就冬天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你跟江复大婚呢。” 林落算了算日子,点头道:“还真有可能。” 柳妃捧起热水喝了口,道:“皇上恩典,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知足了,等将来你跟江复婚后有了孩子,只管让我肚子里这个做个陪衬,当书童小厮使唤。” 林落连忙摆手:“可别,柳姨的孩子,将来我的孩子是要喊一声小舅舅的。” 柳妃摇摇头,意有所指道:“公主的孩子将来定然也是要继承大业的。” 林落无奈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着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可是连亲都没有成呢。” 柳妃不明白:“公主何出此言?” 林落就把昭武帝是如何坑她不成再坑她未来儿子的事儿说了。 柳妃表情有点儿怪异:“皇上真的这么说的?” 林落道:“我听说天子一言九鼎,应该不会有假。” 柳妃扯了扯嘴角,笑道:“别人求之不得,公主却弃若敝屣,真乃当世奇女子也。” 林落撇撇嘴:“谁求之不得啊?只要是我林家人,我就去找他商量商量能不能让给他,当皇帝真的很累啊。” 柳妃不由地摸了摸肚子,面上不露声色道:“公主为我南昭辛苦了。” 林落嘿嘿一笑:“其实还好啦,我就是觉得当皇帝不适合我,还不如好好教教你肚子里的。” 柳妃神色一紧,连忙道:“公主切不可戏言,我的孩子哪儿承受的住?” 林落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了,坐了一会儿,见外面天不那么热了,就起身告辞了。自己大早上进宫,已经在宫里呆了一天。 林落走后,柳妃脸色遍不复原先那般轻松了,忍不住将方才林落说的话又在脑子过了一遍儿,脸色终于不再是温婉娴静了。 你让她怎么甘心?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让自己的孩子给林落做牛做马,但是她当真舍得吗?当娘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她争不过一个死去的洛皇后,她的儿子还没有出生便注定要低人一等吗?还有昭武帝,他宁愿让隔辈儿林落将来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愿意她的孩子来坐吗? 是她,不配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6) 因为知道林落今天进宫,江复也就没有在公主府呆着,等到傍晚时分,才慢慢悠悠散步一般来了公主府。 两人坐着也没什么事,就是聊闲话。 江复本来觉得林落不该在宫里呆那么久的:“父皇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林落知道江复问这话的意思,摇摇头:“倒没有,陪他待了一上午。” “那下午呢?” “下午去陪柳妃聊了一会儿,她的肚子有这么大了。”为了更加生动形象,林落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江复看了她肚子一眼,嫌弃道:“你比划什么?我们都还未曾成亲。” 林落瞪他,“你一天天在想什么呢?没羞没臊。” 江复理直气壮:“我怎么没羞没臊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林落忽然想起现代很多女生喜欢问男生如果她不想要孩子男生还会娶她吗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磨人程度简直仅次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确实,很多男生都是愿意要孩子的,因为生的不是他们,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做母亲的不易。 “江复,如果…我不想要孩子呢?”林落想问问,现代人都难以接受的问题,江复这个非常看重传宗接代的古人会怎么想? 江复没想到林落会问他这个问题,孩子… 他想要孩子吗?想的。 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或者一个和他同样疼她的儿子,但是林落说她不想要,怎么办? 江复睫毛颤了颤,张开眼睛看向林落,轻声道:“公主,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江复有些惶恐的开口,林落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林落抿了抿唇,听出江复的低落,回道:“我怕疼。” 江复眉头倏然松了,原来只是因为怕疼,不是因为别的,还好,还好。 天知道江复方才有多紧张,生怕听到林落来一句:江复,我不愿意跟你生孩子。 “那就不生了。”江复笑道。 林落见江复竟然笑了起来,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开心,你不会不喜欢孩子吧?” 林落自己愿不愿意生是一回事,江复喜欢不喜欢孩子这就就是一回事儿了。 江复摇摇头,没说为什么笑,只道:“我很喜欢,只是若你不愿意,就算了。” 林落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江复怎么比她思想还先进呢? “男子不是都很重视传宗接代吗?”林落问道。 江复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林落的脑袋:“公主,我都入赘了,将来孩子也不随我的姓,我传什么宗接什么代?” 再说,他本不姓江,老江家还有两个哥哥,何须他为江家传递香火?这大概也是江复选择当驸马时江老爷会点头的一个原因。 林落不乐意听:“你哪儿里入赘了,我虽是公主,却也不是不讲理的,别的公主嫁人,不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了夫姓吗?” 江复忍不住扶额:“这叫什么比喻?就算我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也不能是鸡啊狗啊的吧?” 林落解释道:“我这不是不愿意听见你说入赘吗?堂堂男子汉,总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吃软饭的。” 昭武帝下旨说的分明是她嫁给他,可没人说他入赘,也就他自己天天说自己是入赘的,还一副骄傲地不得了的样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7) “倘若是这样,该称呼你一声江林氏。”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愿结秦晋,誓不负卿。 林落微微一笑,“还挺好听,你总叫我公主,我听着颇为疏离。” 江复道:“那你想要听什么?林落,落落,端华?还是…卿卿?” 林落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一个也太肉麻了,算了,你还是叫公主吧。” 江复笑了,肉麻吗?他其实…很想这样叫她。 林落没说话,半晌想道:“也不知道柳姨的孩子能不能让我取名字。” 江复笑意淡了些许:“公主你对柳妃是不是太过了?” 林落身边男性居多,处的来的女性不多,也就洛笙歌,还有那个可怜的崔家姑娘。用林落的话来说,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她跟她们玩不到一起去。可林落也着实不像同后妃交好的人,后宫里大多妃子见昭武帝疼林落,都想与她交好,林落却不怎么愿意见她们,唯独这个柳妃… 林落顿了顿:“我原来没同你说过?” 江复委屈吧啦地点头:“公主,我更希望你我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的坏的,我们得在一块儿。” 两个人相处融洽,并不仅仅是彼此倾慕就够了,而是从相貌品性,文化三观,生活习惯无一不合适,这样才是最为登对。就仿佛上帝从亚当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根肋骨,两个人本为一体,这才是你生命中最合适的那个他或她。江复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林落笑了起来,她最近挺爱笑的:“本来也不是大事儿,你想听我就跟你唠一唠。” 江复点点头:“那我,洗耳恭听。” 林落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江复身后的天空:“跟简单啊,她对我好,我就对她也好。” 林落说了挺多,江复一字一句地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记着了,却无可奈何,因为林落说:“我挺羡慕那些有娘亲的人的,要是可以,我拿公主的位子和她换。” 林落没有娘亲,前生没有,今世也没有。天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有爸爸有妈妈的小朋友,前世羡慕,今生也羡慕。 “公主,别说了…”江复懂了,林落双手抱着膝盖,看起来像个无比无助的团子。 林落摇摇头:“你听我说完吧。” 难得开了个头,话匣子就打开了。林落不知道其它单亲的人会不会想她一样,无论外表多坚不可摧,骨子里永远胆小敏感,自卑且怂。所以林落就想着,有妈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会给她缝衣服,会给她熬粥,在她犯错的时候永远温柔? 林落碰见了柳妃,洛皇后的身边人,林落把昭武帝当成她的爸爸,那么洛皇后理所当然就是她的妈妈,可惜,异世她仍与她无缘。但是柳妃也会给她缝很多衣服,香囊,也会经常让人送来甜粥,也会温柔地与她絮叨江复,仿佛一个母亲。 林落对于母亲的定位就这么多,柳妃刚好完全符合,所以林落就想对她再好一点儿,人要有颗感恩的心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江复想了想,自己虽然不是江父江母亲生的,但是二老待他很好,相比之下,林落更惹人心疼一点儿。 第三百一十八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8) 江复伸手把团成一团的林落抱了起来,放在石桌上,抬头揉了揉她的头顶,迟疑道:“要不然,以后我努力弥补你母爱的缺失?” 林落:“……” 被气笑了,神经病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弥补我母爱的缺失? 江复也觉得自己有些胡言乱语,见林落笑了,想着她心情好点儿了,自己也就心里一松。 江复跟林落这边还未结婚,就已经是蜜里调油,另一边李承谦府上,下人却传遍了老爷与夫人面和心不和。 这本来就可以理解嘛,李承谦又不喜欢秦玉蝉,娶秦玉蝉是因为母亲的遗愿,而秦玉蝉,嫁给李承谦则是因为要免去发配宁州的凄惨,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连搭伙过日子都不算。 秦玉蝉进了李府几乎一言不发,愈发沉默,但是挡不住下人嚼舌根子啊。 “哎,听说咱们夫人并不得老爷喜啊?洞房那天老爷都没进夫人的屋。” “那是,咱老爷成亲那天我是守门儿的,老爷门槛儿都没沾,在书房就和的,第二天就和夫人分屋子了。” 那人说完了,又啧啧感叹:“那新夫人可真是惨,无依无靠的,没了娘家庇佑,又不得夫君喜欢。” 又有一人道:“枉那秦玉蝉自称第一美人,连丈夫的心都抓不住。” “唉,她也可怜,现在不懂与老爷好好处,等以后老爷有了新欢,未必还保得住正妻之位。” 秦玉蝉坐在轩窗旁,安安静静听着下人们说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她又不是傻子,自己的情况自己看的很清楚,李承谦不喜欢她,当然,她也不喜欢李承谦。但是,如果再这么疏离下去,李承谦早晚会忘了所谓的母命,她已经没了娘家,李承谦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必须抓住了。 就像那个下人说的,她好歹也是京城第一美人,连个丈夫的心都抓不住吗?对于自己魅力这一点儿,秦玉蝉向来很有信心。 这么想着,秦玉蝉敲响了书房的门。 “谁?”李承谦正在书房里坐着写字,听见敲门声抬头问了一句。 秦玉蝉深吸了一口气:“相公,是我。” 李承谦蓦然笑了一下,“进来吧。” 秦玉蝉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承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玉蝉先开了口:“相公可忙?我们成亲也好几天了,都没怎么见过相公。” 李承谦有点儿佩服秦玉蝉一口一个相公喊得如此顺口,他可记得,她没多久之前还对江复心心念念呢。 “我挺忙的。”李承谦淡淡道,算是给秦玉蝉一个解释,尽管并不走心。 秦玉蝉也不在意,指了指李承谦旁边的一个小凳,“我能坐在这里吗?” 从秦玉蝉进来,可都是站着的。 李承谦点点头:“坐吧。” 秦玉蝉这才坐的,把夫为妻纲遵循的妥妥当当。 “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话,想同相公讲一讲,不知相公可有时间听我这个小妇人絮叨?”秦玉蝉规规矩矩地问道。 李承谦早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扭了扭低头写字有些酸痛的脖子,道:“你说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9) 秦玉蝉非常有眼力见儿地站起身来,手放在了李承谦肩膀上,轻轻捏起来。 李承谦一愣,没有阻止。 秦玉蝉边给李承谦捏肩边道:“相公辛苦了,切记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李承谦“嗯”了一声,秦玉蝉才继续道:“相公,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对于公主还有你,我都是存着敌视的。如今家道中落,多亏相公搭救,我是心存着万分的感激的。” 李承谦道:“这个无关紧要。” 毕竟秦玉蝉以前总在江复跟林落面前晃,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秦玉蝉顿了顿,又道:“父亲的事…我还欠相公一声抱歉。若不是父亲,相公你也不会…” 李承谦眼神一松,“这个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这个没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只有李承谦自己心里清楚。凉州一行,大概李承谦这辈子都忘不掉,李承谦从凉州回来经常照镜子,不为别的,总觉得自己早已面目全非。 回京城后的李承谦,积极与朝中众臣攀交,酒局饭局一个接着一个,唯独没有再主动提起与林落他们几个一起吃顿饭。李承谦是官复原职,从三品,可是在京城里从三品算什么?侯爷爵爷,皇亲国戚到处都是,一品官尚且在这些人面前低声下气,更别说三品。 秦玉蝉目光落在了李承谦刚刚落笔写下了的字上面,俗话说字如其人,秦玉蝉也懂字,李承谦的字乍一看很温和,然而笔锋忽然陡利,蓄势待发。 李承谦看到秦玉蝉的目光,随口问道:“如何?” 秦玉蝉笑了笑:“相公,你心急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得慢慢来,早知道根基不稳,盛极必衰。” 李承谦眯了眯眼,平日里温文儒雅的面上竟有一丝邪肆,“此话,怎讲?” 秦玉蝉笑道:“相公,夫妻本是同林鸟,玉蝉虽然愚钝,但跟相公是一条心的。” “不是还有下半句吗?大难临头各自飞。”李承谦没想到秦玉蝉竟然能一语道破天机,试探地问了一句。 秦玉蝉道:“相公,若肯信我,你我就共同渡过难关去。” 眼下,对秦玉蝉是难关,对李承谦何尝不是难关呢? 李承谦叹了口气,秦玉蝉说得对,他现在虽然是从三品,但是官职其实很虚,根本不掌握什么实权,只是个副职而已。 “你想要什么?”李承谦直言道。 秦玉蝉微微一笑:“扬眉吐气。” 李承谦转过身子,认真地打量了一眼秦玉蝉:“还有呢?” 秦玉蝉摇摇头:“没有了,相公以为还有什么吗?” “江复呢?” 秦玉蝉手心一紧,冷然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恨他吗?” 李承谦认真点了点头:“会。” 江复真的很让人眼红啊,久负盛名,文采卓然,科举榜首,东床驸马,仿佛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一般,李承谦淡淡地想着。 秦玉蝉不知道李承谦的想法,直言道:“我确实恨他!” 为什么恨?大概是,由爱生恨,爱而不得罢了。 “有多恨呢?”李承谦的声音漫不经心。 秦玉蝉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决然:“不顾一切。” 第三百二十章 似曾相识君归来(10) 李承谦抬手,伸向秦玉蝉的领口,解开了秦玉蝉的第一颗扣子,仿佛是一个信号。秦玉蝉一愣:“相公,你…” 李承谦面无表情,“行房。” 秦玉蝉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谦,他竟然… 然而秦玉蝉没有反抗,任由李承谦动作,书房里屏风后面有个李承谦平时注意的软榻,等两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了。 李承谦整理着衣服,扭头看了秦玉蝉一眼:“要用晚膳吗?” 语气云淡风轻,秦玉蝉却是刚经历破瓜之痛,摇了摇头:“李承谦,我能问一句为何吗?” 没有再叫相公,李承谦语气很平静:“如此,你就可死心了。” 秦玉蝉忽然笑了:“相公有自己的考虑。” 李承谦没有再在书房呆着,转头出去了,秦玉蝉终于掩面哭起来,她已经失去一切了,连李承谦的信任都换不来吗?李承谦不爱她,却依旧碰了她,只是因为让她死了对江复的那条心?秦玉蝉觉得可笑,她都嫁给他了,李承谦竟然如此防备她? 李承谦的行为举止是出乎秦玉蝉预料的,她想了很久终于明白,李承谦真的变了太多,早就不是那个刚来京城的愣头青了。 秦玉蝉笑了,她该高兴才是,李承谦成这样了:“林落,江复,我何愁你们不死?总轮得到我笑的那天。” 第二天,秦玉蝉神色如常地去用早膳,李承谦倒是没想到秦玉蝉会如此平静。 “不恨我?”李承谦语气微凉。 秦玉蝉摇摇头:“夫妻本分而已。” 这样的话的确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是从秦玉蝉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毕竟成亲之前,所有人都在和他说秦玉蝉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秦玉蝉一边给李承谦布菜一边道:“相公可记得宜安郡主?” 李承谦夹菜的一顿:“记得。” 秦玉蝉笑起来:“有一件事情一直没跟相公说,相公这次能顺利回京,多亏了宜安郡主的帮忙,说来我真的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呢。” “她?”李承谦接了一句。 “是我求的她。”秦玉蝉道。这么说,却没提最终让李承谦回来的林落,只说谢谢洛笙歌。 李承谦点了点头:“难怪…” “虽然如此,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的,听说最近春明湖有避暑的画舫,不如请郡主来赏玩一番,既联络了感情,又表达了咱们的谢意,相公觉得如何?”秦玉蝉询问道。 李承谦顿了顿:“可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把那个邵家四子也请来吧。” 邵家四子就是洛笙歌最近一直在商量婚期的人,听说两家都很愿意,洛笙歌自己也没说什么,还有人看见过他们二人并排走在一起,看来洛笙歌也是…愿意的吧? 秦玉蝉点头,心里却在想,只要你李承谦在乎就好办了。至于秦玉蝉为什么看出李承谦还在乎洛笙歌,秦玉蝉都只知道洛笙歌在跟邵家谈婚论嫁,具体哪个儿子却不知道,李承谦却知道是老四儿子,还连两人能不能一起出来都知道,可不是花了心思打听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1) “秦玉蝉约我去游画舫?”洛笙歌接到手信,一愣,她与秦玉蝉似乎没什么交情,只上次她求她帮帮李承谦,洛笙歌答应了也就是。 丫鬟听雪道:“我听说也请了邵四郎,李大人应该也是在的。” 洛笙歌皱眉:“既然如此,那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 有邵四郎一起,总不会让人说了闲话去。 “郡主这是要去?”听雪问道。 洛笙歌点了点头道:“信中言辞恳切,我不去未免太拂人面子。” 洛笙歌去了,邵四郎自然跟着去。等两人一起到了约定的画舫,李承谦与秦玉蝉已经等候多时了。 邵四郎上去打招呼:“李大人有礼,李夫人有礼。” 洛笙歌没说话,秦玉蝉笑起来:“邵公子客气了,也给郡主请安了。” 洛笙歌一笑,看向同样一言不发的李承谦:“见到本郡主,不行礼吗?” 这一句恍若经年,李承谦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洛笙歌也是这么问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错过了行礼,洛笙歌倒记得他的名字。 李承谦站起身来,如同第一次那般道:“李承谦见过郡主。” 洛笙歌计较完行礼的事儿,就坐在了邵四郎旁边,两人看上去极为登对。不知怎么的,李承谦却觉得有些扎眼。 春明湖游画舫是京城人消暑的去处,春明湖不小,上面有绿树成荫挡着,太阳不怎么晒得到,水清清凉凉的,所以许多人都爱在盛夏来春明湖。 秦玉蝉提早定了一艘画舫,远看雕梁画栋精致无比,画舫里也是丝竹管弦各种京城人时下最爱的乐子。 邵四郎见洛笙歌感兴趣,兴致也高了,陪着洛笙歌玩儿了一遍,秦玉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命人将酒菜端了上来。 本来表达感谢的最好方式就是请人吃饭,秦玉蝉又想出了画舫这样这样新奇的点子,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的时候,洛笙歌就有些醉了。 邵四郎扶了她一把:“郡主,没事儿吧?” 洛笙歌面对邵四郎的关心,很温柔地笑了笑,摇摇头:“无事,我去休息一下。” 画舫很大,豪华气派,上面厨房卧室客厅里间一应俱全,邵四郎扶着洛笙歌挑了一间房休息,过了会儿又出来重新回道酒桌上。 一直挺沉默的李承谦终于想起待客之道来,关切道:“郡主没事吧?” 邵四郎摇摇头:“没事,她有些喝醉了,已经睡下了。” 李承谦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说了两句话便不再说了,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秦玉蝉眼看着一壶酒都被他喝的见了底,阻拦道:“相公,你不能再喝了。” 李承谦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理她,秦玉蝉朝邵四郎笑了笑,“让您见笑了,我相公喝的有点儿多。” 邵四郎摆摆手,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就道:“无妨的,我也有些困了,去小睡一会儿。” 夏天,就是容易犯困的季节。 秦玉蝉点点头,“公子请便。” 邵四郎起身,挑了在挨着洛笙歌的一个卧房进去了,刚脱去外衣躺下,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2) 秦玉蝉命人将酒菜撤了,废了好大的劲把李承谦拉了起来,“相公,你喝多了。” 李承谦确实喝多了,走路都在晃,听见秦玉蝉的声音,李承谦挣开了秦玉蝉的搀扶:“你别碰我。” 秦玉蝉收回了手,“我知道了,相公,去休息吧。” 李承谦迷迷糊糊挑了一间房间,推了推,没推动,于是又推下一个,这回推开了。 李承谦扶着门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秦玉蝉看着李承谦进了房间,走过去啪嗒一声从门外挂了锁。 做好这一切,秦玉蝉眼底的目光得意而阴毒,好戏,可就要开始了。 且说李承谦一步三晃地进了房间,脱去外衣往床上一倒,登时觉得不对劲。 不同于床榻的柔软,他倒在了一片软玉温香上,李承谦猛地清醒了一瞬,床榻上的女子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醒了。 李承谦面色大变,这床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醉酒回屋的洛笙歌! 洛笙歌只觉得难受,身上烧的厉害,只当自己是喝醉了。半醒半醉间,有一个人靠近了,洛笙歌遵循着身体的本能贴了上去,手胡乱地撕扯着李承谦的领口。 李承谦才察觉到洛笙歌的不对劲,急忙回过神来,把洛笙歌推开,三步并两步去拉房间的门,然而拉不动外面被人上了锁。 洛笙歌刚才抱着人只觉得格外舒服,这会儿怀里空了,就觉得难受劲儿又上来了。 李承谦不经意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跳,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这种毒,而且药效如此厉害? 正这么想着,更糟糕的事情来了,李承谦竟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比洛笙歌懂得多,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也是,下药之人苦心孤诣,自然是将两人都下了,才好万无一失。 至于下药的人,除了秦玉蝉,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李承谦咬牙切齿,好你个秦玉蝉,竟然敢算计我?算计他也就罢了,她竟然敢对洛笙歌下手,她竟然敢!等他忍过了这一段,回去定然让秦玉蝉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妇付出代价! 然而李承谦低估了秦玉蝉,她既然有心下药,怎么会让他轻易忍过去。 李承谦意识渐渐薄弱,鬼事神差地就朝床榻上的洛笙歌走过去。 洛笙歌难受闭上眼,手不断地扯着自己的衣领,饱受煎熬。 李承谦伸手按住了洛笙歌的手,低声道:“郡主,你且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李承谦不知道这样说洛笙歌会不会听进去,但眼下也只能这样。 洛笙歌听到了,可是她现在非常难受,甚至几次想到拿头往墙上撞来寻死,被尚有一丝理智的李承谦拦下了。 洛笙歌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会不知道旁边的人李承谦。这怪她自己啊,她明明答应过皇姐要跟李承谦保持距离的,在看到秦玉蝉的信时,还是私心里想来见他一面。结果被人下了这种药,这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李承谦…”洛笙歌的声音沙哑,“你放过我吧今日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3) 李承谦听闻此言心里大震,下意识紧紧地抱住了人:“郡主,不要!” 要洛笙歌死在他面前,李承谦怎么接受得了? 洛笙歌扭头看向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我死了,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李承谦瞳孔骤然紧缩,怎么会有血? 这是一种极其狠辣的毒,叫伊人泪,名字很雅致,功效却霸道无比,一般是勾栏院儿里的老鸨子迫不得已的压箱底的东西。可怕之处也简单,不从就得死。李承谦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该死的秦玉蝉! 洛笙歌一心寻死,李承谦也活不了多久,秦玉蝉不可能让李承谦死,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毁了洛笙歌! 她敢给李承谦下药,自然是对这个药效自信的。忍?或是死?他们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 李承谦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洛笙歌一惊:“你也中药了?” 李承谦不说话,反正都要死在这里了,他闭上眼,任由着身体本能带来的煎熬肆意横行。 身体的孤独与死亡的恐惧伴随着两个人,别说他们本就心里有情,纵然是没有,两人也会妥协。 洛笙歌忽然就不哭了,“李承谦。” 李承谦睁开眼,看了看洛笙歌,他这一生挺短,没见过多少女孩儿,但洛笙歌那样干净美好,他不能混蛋。他已经失去很多底线了,若是再没了理智,以后定然在无尽懊悔里度过余生。 洛笙歌见李承谦没说话,凑过来紧紧抱住了李承谦,李承谦条件反射般推开了:“离我远点儿!” 别再靠近了,别做傻事,求你了! 洛笙歌咬咬牙:“你就当我不想死!” 说完仰头亲上了李承谦,李承谦这次怎么也推不开了,神志全无,让人沉沦的究竟是伊人泪,还是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旁人不得而知。 秦玉蝉站在船舱头,静静地吹着风,想来,她想要办的事已经成了吧。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李承谦跟洛笙歌都死了,药效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高超的太医也查不到她头上。 死了就死了吧,林落,我毁不了你,能毁掉你在乎的人,也就够了。 忽然身后噗通一声,有人落水,秦玉蝉还没来的里回头去看,紧接着有一声落水声,宁静的画舫上喧嚣起来: “郡主投河了!” “李大人也跟着跳下去了!” 秦玉蝉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来应该是洛笙歌觉得自己失了清白脸面上过不去打算投河自尽,自己那痴情的相公不顾一切也跳了下去。 秦玉蝉仿佛吓傻了一般,愣愣地站着,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直到有人出言提醒她:夫人,快让人下去救人啊。” 秦玉蝉才好似回过神来:“对…对!快救人!我相公他不会水啊!” 将一个无知懦弱的小妇人面对丈夫跳水时的惊慌失措表现的淋漓尽致。 画舫上纷纷乱乱了好久,李承谦与洛笙歌终于被救了上来。李承谦赶紧命人拿了衣服给浑身湿透的洛笙歌盖上,而洛笙歌仿佛失了魂一般,愣愣地坐在地上,不哭不笑,毫无生机的模样。 这场风波里,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怕就是被下了迷药昏睡在房间里的邵四郎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4) 李承谦喝了不少水,哑着嗓子道:“郡主,我让人送你回府吧。” 洛笙歌这才抬起头来,极度抗拒道:“不,我不回去。” 她这副模样,如何能被送回去见爹和娘? “送我到公主府,我要去找皇姐。”洛笙歌眼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找她信任的皇姐了。 李承谦点点头:“我送你去。” 秦玉蝉忙道:“相公,你去不合适。” 的确,李承谦这一身很狼狈,也别说狼狈不狼狈,林落的脾气要是知道了李承谦的所为,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夫妻二人,秦玉蝉岂能冒这个险? 李承谦看着秦玉蝉,恨不得将她丢到湖里去:“滚远点儿!毒妇!” 秦玉蝉脸色登时委屈了下来:“我实在不知道相公说什么,只是相公要赶紧换衣服,莫要着凉了。” 洛笙歌站了起来,道:“李承谦,我不要你送我。” 李承谦只能作罢,找了几个可靠的下人抬来了一顶轿子,把洛笙歌送到了公主府。 李承谦看着轿子抬远了,依旧没有收回目光,秦玉蝉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相公还看呢,人已经走了。” “啪!”地一声,李承谦扬起胳膊抡圆了一巴掌落在秦玉蝉脸上。 李承谦不会功夫,然而身为男子力气不小,秦玉蝉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手捂着脸脸只觉得火辣辣地疼,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李承谦你凭什么打我?!”秦玉蝉也不装了,怒气冲冲道。 李承谦蹲下来,一只手握住了秦玉蝉的脖子:“凭什么?秦玉蝉,我恨不得掐死你…” 秦玉蝉感觉到脖子上的渐渐收紧,有无呼吸不畅脸憋的通红,“李…李承谦你冷静…冷静点儿。” 李承谦眸子都是赤红的,怎么会听秦玉蝉的话,一想到今日种种都是因秦玉蝉而起,一想到洛笙歌哀绝无助的样子,他觉得秦玉蝉这种毒妇死一万次都不足。 秦玉蝉见劝说无效,忽而冷笑:“相公你怪我毁了洛笙歌清白?我可没那本事,破了她身子的…不是你吗?” 李承谦听闻此言,手蓦然一松,秦玉蝉说得对,是他的错。 秦玉蝉缓过气来,继续道:“李承谦啊李承谦,我可真没想到,你还有良知。” 秦玉蝉差点儿被李承谦掐死才明白,原来李承谦的心还没有彻底变黑,不过没关系,洛笙歌既然是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那么经过此事,也该断了。 秦玉蝉笑着,凑近了李承谦耳朵旁,低声问道:“怎么样?郡主的滋味如何?” 李承谦忽然抬眸看了秦玉蝉一眼,秦玉蝉心里一骇,那眼神冷漠如三冬寒霜,触目惊心。 “呵,秦玉蝉,你知道自作聪明的下场是什么吗?”李承谦的声音了冷到极致,自私,冷漠,人面兽心,把他逼成这副模样,就是秦玉蝉想要的吧? 秦玉蝉也笑:“只要能报仇,我什么下场无所谓。” 秦玉蝉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恨江复,恨林落,她早已经被心里的恨蒙蔽了双眼,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择手段。 夫妻两人都笑着,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发冷。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5) 小轿子慢悠悠停在了公主府,洛笙歌木然地被人掺着下来,站在了林落与江复面前。 林落看到洛笙歌的样子一惊:“这是…怎么了这是?” 洛笙歌朝后面抬轿子的人摆摆手,“你们回去吧。” 然后又对江复道:“我有话对皇姐说,还请姐夫也回避一下。” 江复看了林落一眼,林落朝他点了点头,江复也知道自己在这儿不合适,转身走了。 四下无人了,洛笙歌“哇”地一声就哭了,“皇姐,我还怎么办啊…” 林落没想到洛笙歌就这么崩溃了,而且她也一头雾水,不知道洛笙歌到底怎么了。只是看洛笙歌这状态,但有些像被人…林落不敢想下去。 看着坐在地上哭得不像样子的洛笙歌,林落心里一疼,这是她妹妹啊。 林落叹了口气,蹲下来坐在把人揽在怀里,像哄小孩那样拍了拍她的后背:“乖,先不哭,与皇姐说说,到底怎么了?” 洛笙歌断断续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儿给林落说了,林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笙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再接着就是怒,好你个胆大包天不要命的秦玉蝉,竟然敢对洛笙歌下手,林落的特点就是护犊子,知道秦玉蝉敢这么害秦玉蝉恨不能把人千刀万剐了。 然而眼下林落就是再气再怒也不能发火,她面前的不是渣男李承谦,不是毒妇秦玉蝉,而是无助至极的洛笙歌。 古代女子谁不重名节,洛笙歌发生这样的事,虽然不至于一辈子毁了,却定然会受到影响的。 林落只能先劝,也不敢问洛笙歌具体是啥情况,偷偷给暗卫殷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查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殷离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林落柔声道:“笙歌,你先别哭了,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 洛笙歌惶然抬起头来,“怎么不是大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只能以死谢罪或者做了尼姑。” 林落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洛笙歌把眼泪擦了:“你听话皇姐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听过前朝邓太后的故事吗?她也是二嫁之身,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两个孩子,不后来照样嫁给了皇上,母仪天下,荣登太后之位吗?” 所谓的女性本该这么样那么样的教条只是束缚那些没有思想,没有能力的女子的枷锁。真正有能力的女性,是能跳出束缚打破枷锁,活出一个自己的模样来的,谁也没有规定女子该怎么样,别人的眼光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不管是林落曾经生活的现代,还是印象中刻板迂腐的古代,都有奇女子的出现,刷新着人们对女子固有的认知。林落和洛笙歌提起前朝的邓太后,就是希望洛笙歌能明白,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 洛笙歌抬起头,有些似懂非懂,她不是没有听过邓太后的传奇故事,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是她啊。 林落摸了摸洛笙歌的脑袋,“乖宝贝,你是南昭的郡主,谁敢说你一句不是,皇姐把他们舌头拔了。” 洛笙歌听着林落霸气的话忽然就一阵安心。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6) 发生这样的事,林落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对于洛笙歌,林落除了心疼,还有无尽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也怪家里人将她保护的太好,结果她是无忧无虑的小郡主了,却挡不住人心恶毒。早知如此,林落宁愿早一点儿让她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笙歌,你记住,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幸福重要。”林落心疼地开口。 洛笙歌抬起头,满面泪痕:“皇姐,这样的我,还能有幸福吗?” 洛笙歌到底是名门闺秀,从小学习女训女戒,她发生这样的事,无疑是塌了天一般。 林落笑了,“有什么不能?你父亲,你母亲,还有我,都会护着你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开心。” 一辈子那么长,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很多事情你以为不能承受,但其实,你远比想象中要强大。 林落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去吧,去洗个热水澡,衣服先换上我的,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我帮你解决,你什么都不用管,听话。” 洛笙歌伸手抱住林落,声音哽咽:“皇姐,你真好…” 林落笑了笑,回抱了一下:“去吧。” 洛笙歌点点头,听林落的吩咐去沐浴了。 林落等洛笙歌推门进去了,才捏了捏太阳穴,很难办啊。 江复走过来,看林落烦的拿拳头锤自己脑袋,摁住了她的手,“怎么了?烦成这样?” 林落想了想,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就把这事儿同江复讲了,江复听完也是眉头紧锁。 “的确不好办。” 林落气道:“都是李承谦混蛋,一开始我还当他人模狗样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祸害人的东西!” 江复想了想:“他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 毕竟那样霸道的药,再加上李承谦对洛笙歌本来有情。 林落瞪他,“怎么没有做错了,秦玉蝉固然恶毒,可李承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是不是从谋帮凶?!” 江复点点头,这个确实不好说,下药的是秦玉蝉,但夫妻本一体。 林落趴在桌子上,问道:“你说,如果我发生这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江复脸色一变:“公主,你别胡说。” “我做个假设…” “假设也不行!”江复认真道。 林落想了想,可能也觉得自己的假设江复不太能接受,就换了个说法:“如果你是李承谦,你会怎么办?” 江复这才勉强能接受了,思考道:“如果是我,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林落翻了个白眼,江复的话一点儿用都没有,事情已经发生了,时光不能倒流,江复也不是李承谦。 江复摇了摇头:“李承谦这个人,称得上斯文败类了。” 林落道:“不至于,朋友一场,当初你跟他关系不也不错。” 江复叹了口气:“就是论事,李承谦这个人,挺没品的。” 从李承谦再回京城,江复就有些看不懂他了,李承谦在刻意地疏远他们,在积极地结交大臣,江复可以看出,李承谦通过凉州一事,迫切地想在京城站稳脚跟,这原本没有什么错。 第三百二十七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7) 但是李承谦糊涂,他想站稳脚跟,只要攀上林落,就是最快捷牢固的方式,何必舍近求远?说白了,李承谦还是不相信林落能带给他什么切实的利益。 所以他回来就娶了秦玉蝉,在旁人看来秦玉蝉可能已经丝毫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娶秦玉蝉只会拖累他。但是江复知道,秦观海,是安定侯的人! 这也是最近他查金矿案的时候才知道的,江复习惯查东西查个底朝天,查到秦观海是安定侯的人的时候,江复丝毫不意外。这么大的案子,没有安定侯的手笔才奇了怪了。 李承谦娶了秦玉蝉,就等于表明了投靠安定侯的决心。只是江复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林落说李承谦的事儿,洛笙歌就出事儿了。 “江复,你想什么呢?”林落见江复发愣,问道。 江复道:“公主,李承谦已经不是之前的李承谦了,我们与他,怕是做不成朋友了。” 林落怒道:“朋友?这次他把笙歌害成这样,我能轻易饶了他?” 江复点点头:“公主心里明白就好。” 女子心思向来比较细,江复能想到的,林落自然也能想得到。 林落不怒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江复知道林落心里不好受,也不说话,默默陪着她。 殷离进来了:”公主,回禀。” 林落才坐直了身子:“你进来吧。” 殷离进来先行礼,林落摆摆手:“不必了,你说你查的结果吧。” 殷离把自己打探到的东西都说了。药确实是秦玉蝉下的,洛笙歌也是秦玉蝉请的,秦玉蝉煞费苦心地要跟林落对着干,林落听着冷笑一声,秦玉蝉好像蹦哒的太久了。本来林落见秦玉蝉家道中落就没再分眼神,结果没想到养虎为患了。 “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林落问道。 殷离说道:“当时郡主跳水引起了湖上的人,具体的内情旁人却不清楚。” 林落点点头:“如此便好。” 殷离道:“只是这件事秦氏会不会宣扬?” 林落捏着自己的指头玩,语气平淡道:“她不敢。” 秦玉蝉的确不敢,与林落一个人为敌已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她也就是仗着太医查不出来药效没有证据,但是如果宣扬出去招惹的可就是整个洛家了,秦玉蝉不是傻子,所以林落笃定秦玉蝉不敢。 “还有什么吗?” 殷离想了想,道:“公主,与郡主定亲的邵家子,这回是和郡主一起去的,事发时,他被人下了迷药昏睡了过去。” 林落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邵家子?邵家老四?”林落只听过这个人,扭头问江复:“你认识吗?” 江复道:“我见过几面,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实心眼了。” 林落想了想:“我找个机会见见他。” 江复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落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江复解释道:“不是你能不能搞定的事,是我不可能让你单独去见一个陌生男子的。” 林落笑了:“醋缸子。” 江复不以为意,醋缸子就醋缸子吧,承认自己对她分外在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8) 然而林落料准了秦玉蝉不敢把画舫上的事儿说出去,却低估了秦玉蝉到底有多能作妖。 第二天,李府正室夫人秦氏自请降妻为妾,众人皆惊,这可是闻所未闻,哪有好好的正室不当要委身为妾的?这秦氏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有人猜测,或许是李承谦不喜欢秦氏,给了她委屈,秦氏又没有娘家可以依仗,只能退一步。也有人说是因为李承谦有了二心,秦氏大度,成全丈夫。 总而言之都是李承谦混蛋,人家秦氏秦玉蝉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身为当事人的李承谦眉眼一挑:“做妾?” 秦玉蝉点点头,乖顺道:“妾身自知犯了大错,坏了相公名声,相公怜我孤苦,不肯施罚,妾身却是不敢泰然的,所以妾身请求自降为妾,请相公准许。” 李承谦冷笑一声:“随你。” 要说李承谦对秦玉蝉是个什么态度,大概就是破罐子破摔了,李承谦如今早已经不需要爱惜羽翼,秦玉蝉既然已经嫁给了他,这辈子就跟他绑在一起了,如果秦玉蝉乐意将自己作死,李承谦也不拦着。 秦玉蝉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所以看热闹的众人很快就知道秦玉蝉真的做了妾,一时间对李承谦骂声一片,李承谦也无所谓,他正想的是官场上,如何把上面的扒下来,自己取而代之,权势心勃勃膨胀,李承谦如饮鸩酒,越发迷恋这种权势带给他的痛快! 在李承谦有意无意地纵容下,秦玉蝉把这件事搅和地人尽皆知。 事情的走向谁都预料不到,秦玉蝉先是自降为妾,再然后竟然请人抬着东西去了国舅府,替夫求娶宜安郡主为正妻。 众人迷惑了,难道说秦氏真的是因为自己丈夫心里有人才退而其次的?而这个人,正是宜安郡主洛笙歌?可是洛笙歌不是正在跟邵家老四谈婚论嫁吗?这不就说明洛笙歌不忠贞吗? 不得不说,秦玉蝉这招真狠。 洛国舅气的让人把东西砸了,林落让人送信说洛笙歌这几天在她那儿,洛国舅也就没在意。结果莫名其妙的聘礼都送上门了,洛国舅才命人去细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普通老百姓查不到,洛国舅确实能查到的。 等查清事儿,洛国舅当即就去了公主府。林落显然也听说了洛府门口发生的事儿,知道洛国舅的来意,明白他定然是心里有火的。 “公主,洛笙歌呢?”洛国舅直接喊的洛笙歌大名,屋里躲着的洛笙歌心里咯噔一声。 林落笑着站了起来:“舅父,您来了,是我无礼,许久不曾拜见舅父,舅父身体可好啊?” 洛国舅是林落亲舅舅,洛国舅对于这个优秀的外甥女也发不出火来,平复了一下心情,人坐了下来。 江复把泡好的茶低到洛国舅面前,道:“舅父喝茶。” 洛国舅撇了江复一眼:“还没成亲呢,这么急着改口?” 江复一笑,虚心接受,死不悔改:“舅父教训的是。” 林落想笑,在称呼这个问题上,父皇都犟不过江复。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9) 洛国舅叹了口气:“端华啊,笙歌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 林落点点头,如实道:“我知道。” 洛国舅火气又上来了:“端华,舅舅也不跟你多说,你把笙歌叫出来,我带她回去。” 林落摇了摇头:“舅舅,恕端华不能从命。” 洛国舅眉目一凛:“我知道你与笙歌关系好,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做姐姐的不能包庇她。” 林落问道:“端华哪里包庇了,请问舅舅真的了解事情经过了吗?” “我不了解我能过来?洛笙歌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定然不能轻饶!” 洛国舅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吓了林落一个激灵,江复在一旁看的皱眉,出言提醒道:“舅舅,公主胆子小,您别吓着她。” 洛国舅:“……” 这怎么就就护上了,他怎么了他? 林落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舅舅您喝口水,消消气。” 洛国舅端起杯子,一口喝了,摊了摊手:“端华,你百般阻拦我是为哪般?” 林落垂了垂眸子,微微笑道:“舅舅,您是笙歌的父亲,怎么不疼一疼笙歌呢?她已经受了那么大的伤害,您为何还要过多苛责她呢?” 洛国舅一愣,“她此举让洛家丢进了颜面。” 洛家是出了皇后的,之所以被人高看一眼不就是因为女儿教养的好,可是洛笙歌如今清白尽毁,洛国舅怎能不气不怒? 林落苦笑:“舅舅,您平心而论,颜面真的有您的女儿重要吗?若是为了颜面,笙歌就应该一杯毒酒下了肚,三尺白绫悬了梁。颜面是保住了,可您真的舍得吗?” 自然是舍不得的,做父母的哪有不疼儿女的,洛国舅是个男子,心思粗,想不到这一点,听林落点明了,支吾道:“自尽哪里至于…” “这就是了,所以您带笙歌回去无非是让她跪跪祠堂,可笙歌没什么错,错的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洛国舅听明白了,点点头:“你说的对,舅舅回去就让人围了李府,把那个恶毒的秦氏抓出来报仇雪恨。” 林落摇摇头:“仇是肯定要报的,只是不能由舅舅您来。” 洛国舅道:“为何?我是她父亲,难道为女儿报仇都不能吗?” 林落解释道:“舅舅您听我说,我已经让太医给笙歌把了脉,根本查不到有中药的迹象,您贸然前去,怕是没有证据。” 洛国舅眉头紧锁,“一点儿证据都查不到吗?” 林落点点头:“所以您不能去,这件事情,我来办,笙歌只管住在公主府,让她恢复一下,舅舅意下如何?” 洛国舅想了想,道“端华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只是笙歌在你这儿也不合适,你还是让我把她领走,我保证不罚她。” 洛国舅坚持要把人领走,心情却不一样了,只是出于疼惜自己的女儿。 林落点点头,指了指那边的一个房间:“舅舅您去见见笙歌吧。” 也没说让不让把人领走,洛国舅急着见女儿,就往林落指的方向去了,林落才叹了口气,摊在了椅子上。 “别总唉声叹气的,过来我抱抱。”江复笑着对林落道。 林落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光天化日的,而且舅舅还在呢,就摇摇头,“我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第三百三十章 由来最毒妇人心(10) 洛国舅进去跟洛笙歌聊了挺久,林落已经睡熟了,江复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笑了,倔丫头,睡着了还不是要被他抱着,石桌上哪儿有他怀里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洛国舅出来了,刚要说话,江复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起身抱着林落进了屋,把人放在床上,因为是夏天,江复只拿了薄毯给林落盖了肚子,才轻声轻脚地出去。 “郡主不愿意跟您回去吧?”江复对着洛国舅笑道。 洛国舅道:“原来你们早都料到了。” 洛笙歌的确不愿意回去,在她出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来公主府找她的皇姐。 江复笑道:“郡主很依赖她。” 洛国舅回想了一下江复方才小心翼翼抱着林落的样子,说道:“你对端华不错。” 江复笑道:“应该的。” 洛国舅又道:“笙歌在这里,你们多多照顾她。” 江复点点头,亲自把洛国舅送出了公主府门外,又回到林落睡觉的房间,看林落还在睡着,就躺在床外侧躺了一会儿。 等林落醒的时候,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了,林落稍微一有动静江复就睁开眼了,“醒了?” “几点了?不是…什么时辰了?”林落以前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有改掉。 “下午六点了。”江复笑道。 “咩?”林落一脸惊奇,江复莫名被萌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教过我二十四小时计法,忘了?”江复笑着道。 教过吗?林落也忘了,可能自己为了图方便跟江复提了那么一嘴也说不定,难得江复记得。林落猛地朝江复脸上啃了一口,心情颇好地翻身下床。江复无奈地拿袖子擦脸,嫌弃道:“都是口水…” 林落在衣柜里扒拉了半天,指着几件衣服,“我穿哪个好看?” 江复问道:“这个时候要出门?” 林落点点头:“我跟邵四郎约好了,清风亭见面,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江复脸一黑,“见他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林落想了想,又打开另一个衣柜:“你的衣服也在我这里,你穿哪个?” 江复满意了,“你给我挑。” 林落翻了个白眼,“用不用我给你更衣啊少爷?” 江复想了想,自己竟然有一点点希望,然后很快被自己扼杀了,做梦呢吧? 却没想到林落走上前两步,伸手把他外衫脱了,江复吓了一跳:“公主你干嘛?” 林落扯了扯嘴角,“别动。” 江复身量挺好,林落踮起脚,给他换上墨色外衫,又给他扯平了身上的褶皱,江复已经傻了。 “低一点儿。”林落抬手拍了拍江复,不大乐意,“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江复才反应过来:“公主纡尊降贵了。” 林落笑了,“你呀,有时候就是古板,明明想要我帮你更衣,又不说,让我猜我哪儿猜的着?” 江复偷偷弯了嘴角,仍然嘴硬,“公主身娇体贵,不该做这些的。” 林落乜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让我柔情似水吗?” 江复被戳中小念头,闭嘴了。 “低一下头。”林落道。 江复低了头:“还有哪个地方要整理吗?” 林落抬头轻轻吻了一下江复的脸颊:“没有了,很帅。” “何意?” “丰神俊朗,见之不忘。”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1) 清风亭,邵四郎已经等候多时了,林落拉着江复过去,邵四郎赶紧起来行礼,林落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是替笙歌来的。” 邵四郎一愣,“郡主她…” 林落道:“你那天昏睡得不省人事,醒了以后,可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邵四郎心里何尝不焦灼,画舫一事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洛笙歌,只听说秦氏替夫娶妻的传闻,觉得荒谬无比,洛笙歌本该是他的妻,怎么就成了李府下聘的对象? 邵四郎摇摇头:“公主,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唐突,可是能不能请您看在我待郡主一片真心的份儿上,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落看了邵四郎一眼,怎么觉得话说的挺溜的,不像是江复说的实心眼儿啊。 “你待笙歌一片真心?为什么?图她的容貌还是图她的家世?”林落问道。 邵四郎看了看江复跟林落两个人,“公主您何出比诛心之言,您与未来驸马也是比翼连枝,难道说驸马也是图您容貌图您身份?就不能…就不能是真心倾慕吗?” 邵四郎说完这段儿,脸都红了,林落笑了,看向江复:“江复,你说说你图我什么?” 江复笑道:“我啊,还真就是图这个,邵家的,我劝你啊,做人嘛,就图个荣华富贵,尚公主可是最好的捷径,何况公主长的倾国倾城。” 邵四郎十分震惊,看向林落:“公主,驸马他并非真心,您真的不介意吗?” 林落摊了摊手:“真心值几个钱?我要的不过是驸马乖乖听话,邵四郎,你可别说,你对笙歌是真心的。” 邵四郎脸憋的通红,“为什么不能是呢?” 林落“哦”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她什么?” 邵四郎牙齿咬着下唇:“我就是…就是喜欢。” “纵然她不是郡主,而是一介贫女?” 邵四郎抬头:“那我就给她优渥的生活。” “纵然她貌丑无盐,脾气差?” 邵四郎点点头:“我不嫌弃的,容貌没有那么重要。” 林落最后问道:“那清白呢?洛笙歌没了清白,甚至还怀了孩子,你还接受她吗?” “什么?”邵四郎一惊,愣愣地看向林落。 林落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如果…” 没等邵四郎说话,林落又道:“你一定是不愿意的吧?毕竟一个女子的清白那么重要。” 邵四郎没有再沉浸在林落的如果里,而是问道:“郡主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结合之前听到的闲言碎语,再加上林落今天莫名其妙的几句话,邵四郎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林落叹了口气,对江复道:“走吧,自古男儿多薄幸,我就不该抱有期望。” 邵四郎急了,一把抓住林落的袖子:“公主,您把话说清楚。” “松手!”江复怒目相视,邵四郎被吓了一跳,怂怂地收回了手。 “罢了。”林落站住了脚步,“告诉你也无妨。” 林落重新坐了下来,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经过完完本本地告诉了邵四郎。 邵四郎听完不由掩面:“原来是真的…” 林落想了想:“怀孩子是假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2) “这不能怪她啊,是我没有护好她。”邵四郎哭了,林落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颇为新鲜地勾着头看,莫不是真的因为爱情? 江复一头黑线,人家正伤情着,她勾着头看算怎么回事? 邵四郎哭了好一会儿,最后哽咽道:“多谢公主良苦用心了,烦请你回去转告郡主一声,如果她不嫌弃,我愿意求娶她,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样样都不落下。” 这就是会说话,明明是邵四郎出于主动地位,说的确实郡主不嫌弃,而且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邵四郎也愿意三媒六聘,不得不说,邵四郎人不错。 林落撇了撇嘴:“显得我们欺负老实人似的。” 真的是像极了他们逼着老实人接盘的场景。 邵四郎摇摇头:“郡主她值得。” 出了清风亭林落挺感慨,“真是像极了爱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复笑道。 林落道:“我说邵四郎对洛笙歌情深义重,令人感动。” 江复不乐意了:“我对你情不深义不重?” 林落笑着说道:”你不是图我的容貌吗?不是图我的身份吗?” 这是拿他刚才对邵四郎说的话噎他。 江复喊冤道:“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公主你不能真假不分啊。” 明明是说好了演戏,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落道:“我觉得你说的挺真的,你不会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江复摇摇头,颇为无奈:“公主你不能想着抬杠,这不是没架想架吵吗?” 林落瞪她:“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了?” 江复扯了扯嘴角,所以跟她杠有什么好处?老老实实认错:“公主,我错了,我对您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林落想了想,“好像我们都没有吵过架。” 江复没说话,心里却想,跟林落吵架,疯了吗?跟她吵能吵赢?何况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鬼知道他前世加上今生做了多少努力才跟林落在一起,能舍得吵架?放在心尖上的人是用来吵架的吗? 于是江复道:“公主,我们不吵架,我们一直好好的。” 林落笑开了,“好,不吵架。” “回府吗?” 林落摇摇头,“不回,趁着这会儿凉快,我们去趟李承谦那儿。” “要收拾他俩?”江复问道。 林落叹口气:“李承谦好歹是朝廷命官,不是很好收拾,所以我决定去给他们讲讲道理。” 江复总觉得,林落的这个讲道理,不是很寻常。果然,江复看到林落来到李府门前,抬起脚“哐哐哐”踹门的时候,一脸无奈,这哪里是讲道理的样子? 李承谦听到林落跟江复来了,急忙带着秦玉蝉去接,想开口寒暄几句,林落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秦玉蝉,你过来。”林落看着跪在地上的秦玉蝉,语气凉的发冷。 秦玉蝉从没见过林落真的不可一世的样子,隐隐有些发怵,心道没事,林落没有任何证据,不能拿她怎么养。 然而秦玉蝉只是猜对了一半,林落的确没有证据,却不代表不能把她怎么样。 秦玉蝉起身,缓缓上前走了两步,又跪下:“公主。” 林落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李承谦秦玉蝉以及江复皆是一惊。 第三百三十三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3) “公主你…” “你什么你?秦玉蝉,你可知道什么是自食其果?什么是善恶终有报?”林落冷笑。 秦玉蝉跪在地上捂着脸:“公主,我自认无愧于心,纵然您是公主,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 林落“呵”了一声,“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撕了你这张皮,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你冲我来,你拿洛笙歌下手,不怕死吗?” 林落觉得秦玉蝉真挺蠢的,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动谁不好你动林落在乎的人?你拿洛笙歌下手,就得做好承受林落怒气的准备。 秦玉蝉振振有词:“公主,虽然郡主是在我找的画舫上出了事儿,我是有招呼不周。可是您怎么就把害人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了,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郡主啊。” 林落被气笑了:“你确实不止一百个胆子,秦玉蝉,你不就仗着我没有证据吗?” 秦玉蝉抬起头,微微一笑,没错,就仗着你没有证据。 林落摇摇头:“秦玉蝉啊秦玉蝉,我真不知道还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 秦玉蝉听出林落语气的不对,抬头看向她,林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秦玉蝉,你错不该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我弄死一个人,需要理由?”林落不是残忍的人,但是秦玉蝉心思如此歹毒,几番为恶,林落再软包子就说不过去了。 强装淡定的秦玉蝉终于彻底慌了,林落需要理由吗?她不需要。这是皇权至上的地方,林落是整个南昭最为尊贵的公主,只要她皱一下眉,都有可能因此而死去。你说残忍?然而现实就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你…你想要怎么样?”秦玉蝉脸上是巨大的惊恐。 林落唇角一勾:“你猜。” 秦玉蝉脸色更加苍白,要是林落直接说让她死还是怎么样也就罢了,偏偏她不说,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李承谦!”秦玉蝉喊了一声,把希望寄托于一言不发的李承谦身上,她不能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李承谦不会不管她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承谦终于开口了,没说别的,只是犹豫道:“江复,林落…” 林落回头一笑,“李承谦,你不是想要官吗?我把你媳妇儿带走,回头给你一个丞相怎么样?” 李承谦呼吸一窒,官至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这么轻易得到了? 林落的语气颇为轻松,就仿佛是一个小朋友想要用一个玩具换一颗糖一般,但是李承谦知道,林落有这个本事。 也不知怎的,李承谦忽然想起了一年多前,林落眼睛放光的跟他们三个人说,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我许你们锦绣前程。 安仲盛已经是正三品御史了,他纨绔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也开始忙于官场上的事,江复也终于得偿所愿,怎么唯独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李承谦想不通,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明明想要出人头地没什么错的啊? 李承谦在胡思乱想,秦玉蝉的表情渐渐绝望,指望李承谦在相位和她之间选择她,怎么可能?秦玉蝉这个自知自明倒是有。林落又问道:“李承谦,想好了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4) 半晌李承谦抬起头,看了看林落,又看了看江复:“我就问一句。” “…我们是不是再无可能回到从前那般了?” 像从前一样,与他们把酒言欢,策马繁华。也不知怎么,李承谦总能想到以前种种,往事依稀,却再也回不去,李承谦知道,自己终究是后悔了。 林落摇摇头:“自然不能了。” 李承谦娶了秦玉蝉,投靠了安定侯,毁了洛笙歌的清白,林落会原谅?她有什么资格原谅? 珍馐满盘酒满杯,繁华犹在故人非。 李承谦点点头,苦笑一声:“既如此,便如此吧。” 秦玉蝉惊恐道:“李承谦,你不能这样,林落她是骗你的,你毁了洛笙歌,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林落觉得秦玉蝉颇为吵闹,“殷离阿七,你们把人带走,先扔牢里。” 秦玉蝉终究不甘心,挣扎着:“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林落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如此草菅人命?!我诅咒你不得好…” “堵上她的嘴!”江复皱了皱眉,打断了秦玉蝉的喊叫。 秦玉蝉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江复就这么听不得别人骂林落一句,他待林落视若珍宝,却对她弃如敝屣,她秦玉蝉除了身份,又比林落差在了哪里?她只是想要嫁给他而已啊,怎么就招他如此厌恶? 表哥你…好狠的心呐! 秦玉蝉哭了很久,才停了,也不吵闹了,任由殷离阿七把她绑上,带着往天牢里走去。 “打算怎么处置她?”李承谦木然地问了一句。 林落想了想:“按律当斩,只是本公主还没出气。” 李承谦垂了垂眸子:“公主别气坏了身子就好。” “呵,”林落冷笑了一声:“李承谦,算本公主看错了你。” 李承谦拱了拱手:“微臣罪该万死。” 林落突然一阵无力,眼前的李承谦油盐不进,她还与他多说什么。 江复走过去拉了林落的手:“公主,咱们回去吧。” 林落点点头,跟着江复走了。李承谦看着两人慢慢走远的背影,知道从此以后与林落他们的缘分怕是尽了,桥是桥路是路,割袍断义,再无瓜葛。抬眼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李府,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甩了甩袖子,李承谦大喊了一声:“拿酒来!” 李承谦从回到京城便嗜酒如命,一坛子一坛子地喝。小厮过来劝道:“大人,您少喝点儿吧,安定侯约了您一更天见面。” 安定侯安定厚又是安定侯!他已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听他的命令,已经跟知交好友势同水火,他还要怎么样?李承谦一脚踹翻了院子里的一个大立瓶,“我说拿酒来!” 小厮耸了耸肩,拿就拿吧,李承谦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指望有人真心为他好?府里的下人也不过是拿工钱办事,要酒就给他呗,说句不好听的,李承谦就是把自己喝死了,也没管他埋在哪儿。 当天晚上圣旨就下来了,昭武三年进士李承谦,才学出众,能力卓然,忠君爱国,着提为丞相,钦此。 才学出众,能力卓然,忠君爱国?李承谦接了圣旨,不难猜出这句句讽刺的圣旨是出自何人之手。 第三百三十五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5) 朝廷中有善于观察风向的,心道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因为自从李承谦回来之后,就同公主一干人疏远了很多,反而同公主敌视的安定侯走的挺近。可以说,李承谦的这次回京,根本就是公主一手促成的,李承谦却丝毫不感激,反而成了不仁不义的白眼狼。 本来公主不是小气之人,李承谦如此也罢了,顶多以后不往来了,可是公主忽然给李承谦了高位,怎么看怎么像公主要对李承谦出手了。在旁人眼中繁花似锦的前程,其中滋味儿怕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咚,咚咚”,洛笙歌坐在屋子里发愣,忽听得门外有人扣门,问了声:“谁啊?” “是我。”林落在门外道。 洛笙歌站起身来,开了门:“是皇姐啊,快进来。” 林落打量了一下洛笙歌的气色,发现比昨日好了些才稍稍放心,看来是心情正在恢复了。 “你在我公主府住的还习惯?”林落笑着问道。 洛笙歌点点头:“也没会不习惯,从小到大哪一回我爹要罚我我不是自己进宫躲在你的朝华殿的?” 主要是躲在林落这儿洛笙歌安心,住的地方是朝华殿还是公主府都无所谓。每次洛笙歌犯错都躲在朝华殿,洛国舅何尝不知道,不过是由着她去,等过段时间洛国舅消气了再把洛笙歌接回去。 “你要住的喜欢就多住一段时间,就当陪陪我了。”林落笑着说道。 洛笙歌撇了撇嘴,“有姐夫陪你还不够啊。” 林落摇摇头:“他总腻乎我,招人烦。” 洛笙歌啧啧了两声,“难怪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嘴上说嫌弃姐夫,心里不也是欢喜。” 林落道:“瞎说什么呢?你将来成了亲,看我不笑话你。” 洛笙歌一愣,“我去哪里成亲?” 自己都成这样了,虽说林落前段时间的开解让她心宽不少,不想着寻死觅活了,可是让她毫无芥蒂洛笙歌还是做不到。 林落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之前同你说亲的邵四郎你还记得吗?” “他?” 提起邵四郎,洛笙歌心里是有气的,那天明明是和他一起去的,结果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竟然连个头都没露。 洛笙歌哼了一声:“我哪里高攀得起他?” 林落听语气就知道洛笙歌误会了:“他当时被人下了迷药,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画舫主人才发现他,这你可是不能怪他。” 洛笙歌一愣:“原来是这样…” 林落点点头:“他平时待你也是尽心尽力,何况你们原本就有婚事,你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洛笙歌摇摇头:“我知道他对我不错,可就是这样,我才不能嫁给他,我现在这样,嫁个人家不是欺负人吗?” 林落皱了皱眉,道:“笙歌,你不该因为一件事就看轻了自己,你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存在什么配上配不上,你明白吗?” 洛笙歌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婚姻大事难道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吗?高攀或是低嫁,不都是人们对于一桩婚事美满与否的评价吗? 林落叹了口气,很多思想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本不该强硬地去灌输给洛笙歌。 第三百三十六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6) 林落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觉得心里仍是郁结,叫人拿了酒来,“陪皇姐喝点儿?” 洛笙歌点点头,她也想喝点儿,这几天脑子清醒地可怕,还是醉了好,一醉解千愁。 然而整整一壶都被酒不停杯的林落喝去了大半,洛笙歌还没醉,林落先神志不清了。洛笙歌看着林落眼底淡淡的青影,心一痛,皇姐为她的事儿操了不少心吧? 可是真要依照皇姐所说去嫁给邵四郎吗?洛笙歌有点儿怕。她的心思比林落敏感,受了一次伤害之后便很难再敞开心扉了,她何尝不知道嫁给邵四郎是最好的选择。 “笙歌?”洛笙歌正胡思乱想,忽然就听见林落喊她,明知道林落喝醉了,洛笙歌还是应了一声:“皇姐。” 林落笑了:“笙歌,世间人千千万,谁不渴望被爱?可你不止有李承谦,你还有父母,李承谦凭什么做你的全世界?你又不是同我一般,孑然一身…”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生无来处,死无归处。” “我每天在人潮如海的城市里生存,求不得一栖之地,我被所有人孤立,他们随意地黑锅扣在我头上,我一句都不能反驳。” “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个自私,冷漠,恶毒,无用的废物,我既自卑又自傲,我想活着,可每一天都在被现实逼疯!” 林落说了很多,她早就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儿,无意识地说了很多,突然就趴在桌上哭的不能自已。 洛笙歌懵了,眼前的皇姐让她觉得非常陌生,她嘴里说着她从来不曾听过的话,让人觉得她非常绝望。可是她不是啊,她是公主啊,她是整个南昭的掌上明珠,她有些近乎完美的人生,怎么会绝望到酒后痛哭? 洛笙歌不由自主地想着,皇姐说的“我”,是谁呢?真有如同皇姐口中的“我”一般的人,在绝望里苦苦挣扎吗?洛笙歌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吧,每年都有很多人饿死病死,那在生死面前,虚无缥缈的感情又算的上是什么呢? 有时候人真的是在一瞬间想开的,洛笙歌恍然惊觉自己是多么自私,原来她已经错了那么多。 她明明答应过过皇姐不再去找李承谦了,可她还是去了,既是她已经同邵四郎有婚约在身。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可以哭,那其他人怎么办?她的父母,她的皇姐,还有…邵四郎。 洛笙歌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洛笙歌啊洛笙歌,你从此可该长大了吧? 洛笙歌看着趴在桌子上哭的林落,弯腰抱了她一下,“皇姐,我不会让你担心了。” 洛笙歌把江复叫了来,江复看了看林落,皱眉:“她怎么喝成这样了?” 洛笙歌笑了笑:“对不起啊姐夫,皇姐喝的有点儿多了,你好好照顾她。” 江复不经意看了洛笙歌一脸:“你脸怎么了?” 洛笙歌摇摇头:“没事,我清醒了。” 江复明白了:“你想通了就好,公主没少为你操心。” 洛笙歌点点头:“是我不懂事。” 江复点点头,又道:“秦玉蝉已经在天牢了,你的事邵四郎也知道了,他对你是真的挺好的。” 洛笙歌再度点头:“嗯,我都知道。” 皇姐为她做的,她都知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7) 林落是真醉的不轻,被江复抱到卧房之后还没躺下,就吐了一身。 江复深吸一口气,叫了苏夏进来,苏夏还不理解,“有什么事驸马您来就好了呀…” 他来?江复脸黑了一瞬,你以为他不想吗?但是换衣服这种事他能来吗?不是不会换,而是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一清二楚。 “给公主把衣服换了。” 苏夏才明白了,原来是换衣服啊。 真的,不是苏夏偷懒,只要是江复在公主府,伺候人的事就用不上她,苏夏一开始还觉得江复伺候不好,准备给他讲讲仆人守则,结果看到江复得心应手,苏夏就觉得自己可以下岗了。真不知道江复是来当驸马的,还是来抢她饭碗的。 江复走出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苏夏出来,才又推门进去,见到林落躺在被子里乱动,皱了皱眉,这个苏夏,做事越来越不细心了,都不曾给她漱口净面。 江复端来一杯水,把林落扶了起来,一直胳膊揽住她的腰,诱哄着开口:“公主,张嘴喝口水,别咽,再吐出来。” 林落睁开眼:“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江复扯了扯嘴角,“说什么胡话,快先漱漱口。” 林落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江复:“……” 怎么办?硬灌呗。 强硬地给林落漱了口,又拿湿毛巾给她擦了脸,林落又快哭了:“救命啊,有人欺负我。” 江复低头准确地亲上了怀中人的双唇,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良久,江复抬离了林落的双唇,气息有些不稳,林落眨巴眨巴眼:“江复?” 真的,江复早知道这招这么好用,早用了。 林落笑起来,“江复江复江复…” “唤我做什么?” 为了防止林落掉下去,江复支颐半躺在床外侧,目光牢牢地盯住了林落。喝醉的林落头发乱蓬蓬,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半睁着,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这让江复心里莫名满足。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得保密。”林落一副神秘地样子。 江复明知道她是个醉鬼,还乐意有一句没一句跟她搭话:“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保密。” “我喜欢你哦。” 林落慢悠悠吐出了五个字,江复眼中情绪如海,顷刻惊涛。 “公主,我没听清。”江复一本正经地撒谎。 林落嘟囔道:“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聋眼花了?” 江复哭笑不得,他只是想再听一遍啊,怎么就莫名被说成耳聋眼花了? “乖公主,再说一遍。”江复颇有耐心地哄,他真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乖乖软软的,还会说喜欢他。 “嘿嘿。”林落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捂住了眼睛,“不说了不说了。” 江复低头轻轻亲了亲她,“再说一遍,我想听。” “你不保密怎么办?” 江复点点头:“不会的。” 林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江复,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说真的,江复不想保密,并且想昭告天下。 事实证明,林落喝醉真的是江复的福利,江复乐此不疲地哄着林落说他自己想听的话,甚至还听到了林落给他唱歌。略有些直白的歌,江复从未听过,但就是觉得好听。以至于后来江复总想着林落什么时候能再喝醉一回。 第三百三十八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8) 第二天起来,林落睁开眼,看到了躺在一旁的江复,轻轻打了个哈欠,伸手推了推:“江复,醒醒。” 江复睁开眼,低头在林落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些:“醒了?头疼吗?” 林落摇摇头,“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江复“嗯”了一声,非常淡定地道:“起来吗?” 林落想了想:“再躺一会儿,你要想起你就起来。” 林落有赖床的习惯,但是江复没有,所以林落想着自己再赖一会儿就起。 江复摇了摇头:“我陪你躺一会儿吧。” 林落也不困了,就跟江复聊天,昨天喝了太多酒,后来怎么样她忘了,江复不喜欢她喝太多酒,所以林落挺少喝醉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闹笑话。 林落为了自己的形象,问江复:“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江复开口,认真地观察林落的反应。 林落“嗯”了一声,淡定道:“酒后吐真言。” “真的?我怎么觉得是油嘴滑舌呢?”江复嘴上这么说,然而心里已经偷偷放起小烟花了。 “我还说了什么?” 江复想了想:“你唱了歌,很好听。” 林落眉头一皱,她唱歌跑调啊!后来一想,无所谓啊,反正江复又不知道原本的调儿是什么,于是林落开始跟江复吹,“好听吧,我随便一哼都这么好听,而且保证你从来没有听过的。” 江复笑了,“好,余生我慢慢听。” 林落心里舒畅多了,昨天晚上的事她不记得,可确实是她藏在心底的话,喝酒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方式。 林落忽然叹了口气:“我昨天明明是劝笙歌的,怎么把自己喝醉了?笙歌那边怎么样了?” “她一大早已经回去了。”江复道。 林落一想,坏了,不会是她昨晚耍酒疯把洛笙歌赶走了吧。 对于林落这个想法,江复摇摇头,“她已经想明白了,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今天早上我让人把她送回洛府了。” 今天江复早就醒了,见林落还在睡着,又陪着她睡了个回笼觉而已。 “怎么不在这儿住着?”林落觉得公主府其实是太大了,只有她跟江复两个人住有点儿空。 江复不满道:”我陪着你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落想了想,“我觉得距离产生美,你天天跟我呆着不会腻啊?” 江复嗤笑一声,“放心,不会。” 然而江复想跟林落过二人世界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两人起身后不久,苏夏就过来给林落说,明王妃过来了。 “皇婶来了呀?快让她进来。”林落挺意外的,她跟幺叔关系好是没错,却跟这位皇婶并不熟悉,因为明王爷是少年离京,在封地娶的王妃。所以林落只在知道幺叔回京的时候拜见过她一次,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但这不妨碍林落爱屋及乌。 明王爷三十出点儿头,这位王妃也就二十来岁,年轻,美丽,与京城女子略有不同,却也是个出众的。 明王妃是带着小林轩来的,林落更开心了,热情地招呼着这位皇婶,“皇婶怎么来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坐些准备。” 明王妃微微笑了笑,“突然拜访,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林落摆摆手:“皇婶您太客气了,您就跟幺叔一样,叫我落落就好了。” 明王妃点点头,这位端华公主,果然同夫君说的一样,是个讨喜的丫头。 第三百三十九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9) “轩轩,来。”林落朝站在明王妃身后的林轩招了招手,林轩乐颠颠地跑了过去,林落眉开眼笑,小孩子一定都是天使吧,太可爱了。 “想不想皇姐啊?”林落捏了捏林轩的脸蛋儿,觉得这孩子瘦了些。 林轩点点头:“想。” 明王妃偷偷看着林落对待林轩的表现,心里稍稍安稳,林落这边儿就开了口:“皇婶儿,幺叔最近怎么样啊?我这几日忙,来不及去找他玩儿,等闲了就过去。” 明王妃眼圈一酸,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遮掩过去了。 “实不相瞒,你幺叔最近回封地了,一时半会儿你怕是见不到他。”明王妃温柔地笑着,眼底却藏着悲伤。 林落没注意,诧异地问道:“他回封地了?我没听父皇说啊。” 明王妃道:“王爷性子落落你想必知道,也是心血来潮说走就走了。” 说走就走了… 到底是说去了封地,还是…走了。林落没听出话里的一语双关,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幺叔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想到明王妃此次来,意在托孤。 林落笑道:“幺叔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等他回来,怕是又要挨父皇踢了。” 昭武帝对这个弟弟可是一点儿不心疼,说上脚踹就上脚踹。 明王妃没笑,声音略有着低:“等他回来,皇上怎么着他都行。” 只是,那个整日里挨踢的明王爷,带着林落无法无天的林北,再也回不来了啊。 明王妃正胡思乱想,就听林落喊她:“皇婶儿,皇婶儿?” “啊…怎么了?”明王妃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林落疑惑道:“皇婶儿想什么呢?我都叫您好几声了。” 明王妃才道:“无事,我刚才走了神,落落你说什么了?” 林落道:“皇婶儿,我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您想必也知道,我挺喜欢轩轩,好久不见了,想留他在公主府住几日,可不可以?” 想了想,林落补充:“不会太久,五天…三天,三天就行。” 明王妃笑了:“既是落落你不说,我也是要同你讲的,王爷走了,我一个人带着轩轩也不好带。况且我最近打算去佛庵呆一段时间静静心,轩轩还是要公主照顾。” 林落没想到明王妃真的有事要把林轩托付给她照看:“真的啊,那皇婶儿你要去多久?” 明王妃顿了顿,“少则一个月,多则…不好说。” 林落没想到这么久,明王爷跟明王妃这两口子有一个靠谱的吗?养孩子都这么随意的吗? “皇婶儿您去这么久,轩轩怕是会想你。” 孩子都是依赖母亲的,明王妃把林轩丢在林落这儿一丢一个月,不是说林落不乐意养,她当然巴不得,只是有种让人母子分离的罪恶感。 没想到明王妃却说:“轩轩总要学着长大的,只是要多叨扰落落了。” “不叨扰不叨扰,我可喜欢轩轩了。”林落抱了抱林轩,对明王妃道。 林轩也跟着点头:“轩轩也喜欢皇姐。” 明王妃笑了:“那你跟皇姐好好在这儿呆着,不许惹你逛街生气,等母妃回来,好吗?” 林轩乖乖点点头,明王妃事情说完了,又与林落闲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林落拉着林轩送明王妃出门,明王妃频频回头,等完全转了身,瞬间泪如雨下,她的孩子啊,请恕娘亲不能陪你长大了。 第三百四十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10) “啾~轩轩,姐姐想死你啦。” 林落等明王妃走后,低头就朝林轩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旁边江复脸都黑了,这小子还要在公主府住一个月? 林轩被林落亲了一下,有些害羞,超小声地说:“轩轩也想姐姐。” 然后江复就眼睁睁看着林落和林轩手拉手走了,自己站在原地被忽视了个彻底。 林轩在这里住了几天,天天黏着林落,江复看着林落被林轩霸占还一句不能说,要不然他跟一个小孩子争风吃醋,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 可是…江复咂了咂后槽牙,真的挺酸的。 然后醋意大发的江复想到了一个两全的法子,这天林落正教林轩唱儿歌,江复一本正经地走了过来。 聊了几句闲话,江复切入了正题:“公主,轩轩在咱们这儿住这么久了,以前学的功课怕是落下了,书本上的知识还好,只是轩轩不是在练武吗?那可是不能落下的。” 林落想了想,江复说的也是,只是原先是轩轩的武功底子原先是让周桐川教的,后来本来想让江复继续教他,可江复挺忙的,林落就给林轩从宫里找了个师傅,人也不在公主府里啊。 “公主,左右我也于是,以后轩轩的课业,就让我来吧。”江复毛遂自荐地那叫一个顺溜。 林落眼睛一亮,“对啊,那你把文课也教了吧。” 江复点点头,“没问题。” 林落向来很尊重林轩的意见,低头问他:轩轩愿意吗?” 林轩乖乖点了点头,林轩课业的事儿就这样被定下来。江复博闻强记,教的也算尽心尽力,小林轩学的也快,除了江复动不动就让林轩抄课文,蹲马步,一来就是一个时辰外,一大一小还是很“其乐融融”的。 另一边儿,洛笙歌回去以后,对邵四郎的态度好了不少,试着慢慢接受他,两人也是越来越融洽,直到一个月后,林落竟然收到了洛府递来的请帖。 林落吃了一惊:“不是说好在我们之后成亲吗?怎么才刚立秋就办婚事了?也太突然了吧。” 江复看着请帖羡慕的呀:“公主,李承谦在我们前面成亲了,现在连你妹妹都比我们早一步…” 林落笑了,“那没办法,婚期是父皇订的,不能说改就改。” 江复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是个有名有实的驸马爷啊。” 林落尴尬地笑了笑,“成亲是大事,不急。” 小林轩好奇地抬起头:“什么是成亲啊?” 林落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是两个人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了。” 小林轩想了想,语出惊人:“那我以后也要和姐姐成亲。” 江复捏些茶杯的手一颤:“林轩,给我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去。” 江复严师的样子一摆出来,林轩还是挺怕的,缩了缩脖子,乖乖蹲马步去了。 林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江复道:“有吗?我只是让他去练功而已。” “切,公报私仇。”林落嫌弃道。 顿了顿,又道:“明日我们早些起来,收拾收拾去洛府吧。” 林落也真有点儿意外,洛笙歌这个丫头竟然都成亲了,幸亏还有个安仲盛单着,要不然江复非得疯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1) 洛笙歌成亲一事,突兀,也不突兀,林落之前没听到风声,突然就告诉她成亲了,她还是挺意外的。然而在外人看来,郡主跟邵家四儿子早就有媒妁在身,成亲并不奇怪。 什么?你说郡主前些日子还让人提亲了?那是秦氏自己作死,没看见秦氏在牢里关着的吗?她丈夫李承谦反而官居宰相,说明郡主是清白的,先前皆是秦氏摸黑郡主。 说起秦氏还是要提一嘴,她冒犯权贵,按律当斩,但是就这么死未免太便宜她了。林落下的命令是,给她丢进一个昏暗幽闭的小牢房,每天送水送饭,保证人不死了,再把一点儿皮外伤也留不下来的刑法,例如针刑之类的全部来一遍,天天如此。在外人看来还觉得轻了,然而其中滋味儿只有秦玉蝉知道,她进去第一天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了,林落把崔家姑娘也叫了来,秦玉蝉同样承认是她使毒计害了崔家姑娘,崔家姑娘终于沉冤得雪,心里大大出了一口气。而秦玉蝉在这样的折磨与煎熬下,不出三日就疯了。所以说人呐,做了亏心事最经受不住的便是安静,否则不用怎么着,自己都能日日悔恨,把自己逼疯了。 次日清晨,林落跟江复再加上林轩两大一小坐着马车来到了洛府,果真见洛府张灯结彩,红绸子挂满了。 洛国舅看见林落他们过来,笑意盈盈地走过来:“落落啊,你可算来了,怪我之前没通知您,还当笙歌那丫头会跟你说。” 林落笑了:“舅舅您也是,这种事情,您让笙歌一个大姑娘怎么说?” 洛国舅也跟着笑道:“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洛国舅跟洛笙歌两人这是想到一块儿去呢,本来以为对方会跟林落说,结果一个也没有开口提,昨天一合计才知道谁都通知了,就忘了最重要的林落。 林落把林轩塞给了江复,道:“你看着孩子,沃去看看笙歌。” 满满的一家三口既视感。 江复愣愣地捏些林轩软乎乎的小手,想了想,“要不要我抱?” 洛府人来人往的太多了,牵着很容易挤丢了,所以江复弯腰问林轩。 小林轩的心目中师父都是超严厉的,今天突然要抱他他还有点儿怵,扭扭捏捏的不肯。 江复不打算跟林轩商量了,抬手就把一小只抱了起来,“你怕我做什么,我不仅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的姐夫。” “姐夫是什么?” 江复颇有耐心地解释:“今天你笙歌姐姐嫁给了邵公子,邵公子就是你的姐夫。” “所以公主姐姐嫁给你,你也是我的姐夫?”小林轩很快听明白了。 江复满意了:“真聪明。” 林轩想了想,又问:“那你跟我公主姐姐成亲了吗?” 江复:“……” 突然感觉到挫败了。 身后传来一声笑:“哈哈哈,江复啊江复,这事儿你着急也没用。” 江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安仲盛。话说,也好多日子没见过他了。 江复抱着林轩转身,道:“我好歹还有个人可以成亲,你呢?” 安仲盛脸一僵:“你什么意思,说我没人要啊?” 第三百四十二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2) 江复点点头,气人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安仲盛气鼓鼓道:“我怎么没人要了?想我当年也是风流公子一位,策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的人物。” 江复笑了:“那现在你的红袖呢?” 安仲盛道:“我这不是忙政务吗?整天忧国忧民的,回头你跟林落可得好好谢谢我。” 江复也不明白历来爱嬉闹的安仲盛为何突然就安分守己起来了,也不打算问,没空操那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这边江复抱着林轩跟安仲盛聊着毫无营养的天儿,那边林落慢悠悠推开了洛笙歌的闺房。 洛笙歌正在上妆,见林落来了先开口笑了:“皇姐,你可算是来了。” 林落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幸亏我收着消息了,不然还真来不了。” 洛笙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忙昏了头,以为父亲会通知你的嘛。” 林落调笑道:“是忙昏了头还是乐昏了头啊?” 据林落所知,洛笙歌跟邵四郎相处的不错,本来洛笙歌对李承谦的感情也只是当局者迷,走出年少慕艾,洛笙歌也终于看清了谁是她的良人。话说邵四郎也不像个老实的,不然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洛笙歌点头嫁给他,怕不是个白切黑? 洛笙歌面上浮现一朵红云:“皇姐,你说什么呢?” 林落看小丫头害羞,笑了:“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可以说,林落是看着洛笙歌从对李承谦心动到失望,又从失望中走出来终于觅得良人的,今天她成亲,还有点儿欣慰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洛笙歌已经梳妆停当,林落从高塌上跳了先来,“我来给你戴凤冠。” 洛笙歌点点头,林落一边给她戴着发冠,一边温柔道:“从此你就该长大了,嫁过去之后,受了什么委屈,给皇姐说,皇姐替你撑腰。” 洛笙歌听着这话,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就是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皇姐永远没让她受半分委屈,一个比她只大了一点点的皇姐,是怎么强大到永远做她的后盾的呢? “皇姐…” 林落一听洛笙歌有哭腔,连忙道:“你可别哭,哭了妆就花了,到时候还要给你重新化。” 洛笙歌硬生生忍住了:“哦。” 林落终于完成了凤冠佩戴的任务,又伸手扶了扶,抬手替洛笙歌蒙上了喜帕,扶着她出来了。 邵四郎已经穿着大红喜袍等着接新娘了,见到林落出来,拱了拱手:“见过公主。” 林落摆摆手,“行了,今日你是新郎,免了你的礼。” 林落抬眼看了看邵四郎身后,八抬大轿,配着丝竹管弦的喜乐,前面还有四人站成一排,手挽着篮子,篮子里装的花生瓜子一类,大的小的,一应俱全。可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婚礼操办成这样,那真是花了心思了。 “邵四郎,本公主可是亲自把笙歌交给你了,你要是对她但凡有一点儿不好,本公主可不会轻饶了你。” 邵四郎点头:“请公主放心,我一定不敢怠慢笙歌的。” 林落也就象征性地有个过场,威胁一两句,邵四郎为人她还是放心了,李承谦是她看走了眼,眼瞎一回就够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3) 李承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乜呆呆发愣。 听闻她成亲了,京城的人无不夸一对新人郎才女貌,画舫上的事没有一个人记得,真圆满啊。 “丞相,要吩咐摆膳吗?”下人恭恭敬敬地问。 李承谦没胃口,丞相啊,吃的是珍馐佳肴肉穿的是绫罗绸缎,一人之下,万臣之首,可是李承谦却再也没有笑过。 天牢,李承谦抬头看了看硕大的木匾,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守门的衙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用银子打点一切已经成了习惯,钱能通神,不是吗? 衙役收了钱,才往人脸上看:“呦,原来是丞相大人。来看您发妻啊?” 这话带了讽刺的滋味,衙役嘴上尊他一声丞相大人,背地里确实瞧不起李承谦这种抛弃发妻独享荣禄的行为的。李承谦知道,不过与一个衙役做口舌之争,只说:“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吧。” 衙役自然点头,打开门把人放了进去,一路引着李承谦来到了关押秦玉蝉的牢房,喊了一声:“秦玉蝉,有人来看你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秦玉蝉抬起头,双目无神,反应过来后又呵呵的笑:“江复,你来看我了?” 李承谦一愣:“她怎么了?” “疯了。” 衙役答了一句,就下去了。 李承谦叹了口气,尝试性地喊了一声:“秦玉蝉?” 秦玉蝉猛地朝栏杆扑过来:“表哥,你来接我回去了是不是?你救救我,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林落,我再也不同她争了,我知道错了吧…” 秦玉蝉说话颠三倒四,李承谦勉勉强强听懂这几句,他不知道秦玉蝉在这儿遭受了什么,看她身上并无一点儿皮外伤,应该没动大刑,怎么就疯了呢? 疯便疯了,有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尽管就连这个疯子,也已经不认识他了,嘴里喊的只有江复。 李承谦在牢房栏杆外面坐了下来,秦玉蝉安静下来,也学着他坐了下来,除了嘴里还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真的像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秦玉蝉,我后悔了。”李承谦坐在牢房外,看着牢房内,关住秦玉蝉的是有形的牢,关住他的却是无形的牢啊。 丞相…呵~ 他如今无妻无友,无长无幼,孑然一身,终日劳碌不得闲,闲下来又觉得空虚,李承谦快要被这种生活逼疯了。 可能是今日里洛笙歌大婚终于成了李承谦憋闷情绪的宣泄口,他不自觉地走到了这儿,也只有这儿可去了,却不想秦玉蝉已经疯了。 “你倒是可以疯,我能怎么办啊?!”李承谦忽然暴起,一拳砸在了栏杆上,秦玉蝉吓了一跳,身子一趔趄,坐在了地上。 李承谦面冷如冰,“秦玉蝉,你知道错了吧?你不仁不义,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有什么脸疯?你怎么不去死呢?!要是你当初心存一点儿善念,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等你以后下了黄泉,也别怪谁,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自作孽也!” 李承谦红了眼,指着秦玉蝉破口大骂,秦玉蝉似乎没有听懂,只是咧着嘴笑。李承谦到底是在骂秦玉蝉,还是在骂他自己,旁人不得而知。 第三百四十四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4) 由于李承谦这边动静太大惊动了衙役,几个人就过来架着胳膊抬出去了。 李承谦被丢出了天牢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颓然地笑了。半晌,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丞相府走过去,模样甚是狼狈。 再后来,人们就见不到这位年轻的丞相了,下人们第二天去李承谦卧房打扫得时候,才发现被褥早已经凉了,人不知何时走的。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不是请辞,只是一封信,上面写着林落,江复收。 丞相府的下人们想了想,这个时候公主跟驸马应当是刚参加完郡主的亲事,等下午再去把信送去吧。 丞相府下人确实挺懂事,昨晚林落跟江复参加完喜宴,确实挺累了,准确的说,只有林落跟林轩累的要死,江复一点事儿也没有。 林轩被带下去洗漱,江复就蹭了上来,林落半闭着眼睛,低声道:“你干嘛?” 江复声音有些不满:“公主,我们许久没有亲近了。” 林落想了想,“不是很久吧。” 他们现在也不能多亲近,无非就是亲一下,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林落其实无所谓,反正这辈子都已经认定他了,但是江复不敢越雷池半步。 江复低头慢慢地亲了上去,极有耐心地带动着林落沉浸其中,林落困的睁不开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自己选的男朋友,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然而这样的亲密又实在磨人,林落最终道:“江复,过了秋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江复深深叹了口气:“还要过一个秋天呢。” 林落抿了抿唇:“你若实在…有些事情提前也未尝不可。” 江复心一跳,猛地看向林落,林落被江复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看着她了,她要脸的好吧? 江复苦笑:“公主,你别勾我了,睡吧。” 林落心情就有些别扭了,自己都这么主动了,江复却算了,算了便算了吧,林落没说话,躺在床上面朝里睡了,江复躺在外面,听到林落睡熟了,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傻瓜。” 等两人一觉醒来,已经将近中午,林轩倒是醒的挺早,吃到了早饭,江复和林落就只能吃午饭了。 等两大一小用完了午饭,林落忽然道:“轩轩都在这儿一个月了,幺叔皇婶儿怎么还不来接他?” 林轩正用着饭后甜点,脸一僵:“公主姐姐不喜欢轩轩呆在这儿?” 林落心道坏了,小孩子心情敏感,方才她说错话了。 林落急忙解释:“不是,姐姐是怕你想家,也不知道你在这儿住的习不习惯,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林轩点点头:“没有不习惯,父王说轩轩要学着把公主姐姐家当成自己家,不能想他和母妃。” 林落一愣,哪儿有这么教孩子的:“为什么不能想他们?” 林轩想了想,“父王说他不会回来了,轩轩要跟着公主姐姐生活。” 林落脸色一变,提高了语调儿:“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轩被吓了一跳,江复看事情不对,连忙道:“落落,你别急,说不定明王爷是出去游山玩水了呢。” 林落深吸一口气:“他去哪儿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5) 林轩费劲地想了想,“父王说…七夕一相逢,一夜花凋残。” “七夕一相逢,一夜花凋残…”林落单独念叨着这句诗,只觉得莫名其妙,幺叔也不像是有这闲情雅致的人啊,问他去哪儿,怎么还作起了诗? 林落用手指头沾了水,在桌子上画着这两句诗,“七夕一相逢,一夜花凋残…” 忽然,林落怔怔地抬头颤抖着喊了一声:“江复?!” 江复下意识低头去看林落桌子上写的字,瞳孔骤然紧缩,七、夕、一这三个字加起来,正正是个死字!一夜花凋零,花字半凋,夜字取半,也是个死字! 这两句诗是个字谜,谜底为…死! 林落不可置信地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江复,幺叔逗我玩儿呢,对吗?” 林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公主姐姐怎么哭了,听母妃说父王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也说不回来了,不还是回来了,父王说话当不得真的呀。 “姐姐…” 江复喊了苏夏,把林轩带了下去:“轩轩去读书去。” “可是公主姐姐在哭…”林轩迟疑道。 江复道:“我来哄。” 林轩被带下去了,江复看着林落哭得身子一颤一颤地心都疼得揪在了一起。 “公主,说不定是假的呢?我们先去打探虚实,好不好?”江复把人抱在了怀里,话都不敢大声说,恐惊扰了她。 然而很多事情就是经不起细琢磨,林落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去看明王爷时,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想起一个月前明王妃开始眼神里她看不懂的意思,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真的是这样吗?林落从未想过世事难料到如此,她只是一个多月没有去找幺叔爬树下水,他人已经不在了吗? 林落眼泪刹不住,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江复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劝道:“未必是真的,我们去问问皇婶,说不定这谜底是你解错了。” 两人来在了明王府,却发现门已经关了,林落哐哐地砸门,管家才出来,见识林落,颇为意外:“公主怎么有空来了?” 林落问道:“幺叔呢?” 管家道:“王爷去封地了呀,公主您不是知道的吗?” 林落皱了皱眉:“那皇婶可在?我要见他。” 管家回道:“在是在,只是王妃最近沉迷佛法,不允许我们前去打扰。” 江复道:“还请管家通融,我们有天大的事情,不见皇婶说不清楚。” 管家正犹豫着,明王妃身边的侍女过来了,说道:“管家,请公主进来吧,王妃交代了,不拦公主的。” 管家得了话儿,连声称是,林落跟江复才算进了明王府。 明王府是当年明王爷离京之前就建好的,后来明王爷去封地了,就一直空着,这回回来昭武帝给他稍微修缮了一下,明王爷就还住在这儿。 小时候林落常过来玩,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明王爷的喜好真是一点儿没变。 佛堂内,领路的丫鬟轻轻敲了敲门,道:“王妃,公主和驸马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明王妃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门轻轻被推开,林落看见明王妃一身素衣,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第三百四十六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6) “皇婶儿?”林落喊了一声,明王妃张开眼睛,又朝着佛像拜了拜,才起身,吩咐丫鬟道:“给公主和驸马敬茶。” 丫鬟出去了,明王妃打量了一眼林落的神情,问道:“公主怎么眼圈儿红了?可是轩轩不省心?” 林落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佛堂一排排的灵位上,上面皆是林家的列祖列宗,与皇宫里的一样。 最末的位置,却赫然多了一尊,上面写着:明王林北之灵! 林落眼泪倏地就又落下来呢:“幺叔!” 明王妃叹了口气,明王爷走之前,是要她瞒着的,可是她不想瞒了,林落是他最疼的小侄女儿啊,甚至比对林轩都要疼爱。他怎么能这么瞒着林落,岂不知瞒得越久,林落越难过。 林落怔怔地看着灵位上的字,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怎么可能呢?她的幺叔才不过三十岁,风华正茂的,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明王妃见林落悲痛心里也同样不好受,江复对明王妃道:“皇婶儿帮我劝劝她吧,在家就已经哭了好久了。” 林落扭头看向明王妃,嘴唇颤抖着,问道:“皇婶儿…幺叔他不是去封地了吗?你同我说他去封地了啊!” 明王妃垂了垂眼,一言不发。 “你说啊!你们怎么能骗人呢…”林落深吸一口气,颓然坐在了地上。 明王妃最终开了口:“落落,别难过了,你幺叔最不愿意看到你哭。” 林落擦了一把眼泪:“还不是他把我惹哭的?皇婶儿,你叫他回来…” 回来她就不哭了,再不跟他胡闹了… 明王妃叹了口气:“你幺叔他…回不来了。” “尸体呢?”林落猛然抬起头,问明王妃。 林落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想些再见明王爷一面,她没有赶上最后一面,总得让她送他一程吧? 江复皱了皱眉:“公主,尸体不能存放抄过七天的。” 从明王妃把林轩送到公主府的时间来看,只怕是已经一个月了。 林落眼神忽而暗淡下去,是啊,这不是在现代,尸体怎么可能保存那么久? 然而明王妃却摇摇头,“落落,王爷根本没有发丧。” “什么?!” 林落以为明王爷是秘密发丧,结果明王妃现在却告诉她人没有发丧,那是不是代表着明王爷没走多久? 明王妃摇摇头:“落落,王爷确实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只是…他说等着,万一皇兄和落落来了,找不到他了,那可如何是好?” 明王爷当时心情何尝不复杂,他既不想他在乎的人悲痛欲绝,又不想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连句道别也来不及。 林落再度泣不成声:“他还在对不对,他在哪儿?皇婶儿,你带我去找他…” 明王府里,有座冰室,林落记得是因为小时候她就怕热,所以明王爷专门花了一年的俸禄食邑给她凿出来了一个冰室,存储冰块,用来放水果,可保长时间不坏。当时昭武帝还骂他败家子,花钱没有正地儿,他理直气壮地反驳说,这是我给落落弄的,皇兄你待自己闺女也这么扣吗?昭武帝就随他去了。 今年头伏,林落还收到了明王爷送来的冰点,万万想不到,夏天才过,明王爷竟然留在这儿长眠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7) 冰室的温度极低,林落进来不由打了个寒颤,鼻子一酸,差点儿又哭了,幺叔怎么能呆在这样的地方,若是她一直没有发现,他是不是打算在这样的地方一直呆着? 明王妃江复林落三人走到了冰室里面,才发现静静躺着的一座冰棺,冰棺里,明王爷面色已经发青,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幺叔!”林落紧紧咬着下嘴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好好的一个人,明明之前…” 明王妃叹道:“其实王爷的身子早就不行了。” 林落哽咽道,“他到底怎么了?” 明王妃终于把事情完完本本地说出来了。林落才知道,原来她的幺叔早在回京之前就发现得了肺痨,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没治了,明王妃劝他来京城找太医,明王爷却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治不好了。也秘密找过太医,太医说无能无力,明王爷就放弃了,给了他们一大笔封口费就让他们走了。明王爷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他这一辈子,放不下的人极少,算来也就昭武帝,林落,明王妃还有唯一的幼子林轩。 等他终于把这些人安顿好了,身体也终于是撑不住了。 林落望着冰棺,今年是她的幺叔,是明王妃的丈夫,是林轩的父亲,“幺叔,你还没看到我大婚呢…” 明王妃道:“落落,王爷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大婚,可惜…” 可惜,他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林落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去找人通知父皇吧,我们送幺叔最后一程。” 明王妃点点头:“轩轩那边儿…” “找人看住了,不让他出府。”林落道。 明王妃道:“以后轩轩,还望落落多照拂,算我这个当婶婶的拜托你了。” 说着,明王妃弯了弯腰,就要下拜,林落一惊,“皇婶,您这是干什么?照顾轩轩,是我应该的。” 明王妃被扶了起来,心里还在想,哪里是应该的呢,分明就是林落真的疼惜林轩,就冲这一点,她这个当母亲的觉得给人家跪下。 “皇婶,你别把我当外人。”林落吸了吸鼻子,怎么会不明白明王妃的意思。 明王妃微微笑了,抬手替林落擦干了眼泪,“落落别哭了,是皇婶不对。” 皇宫,昭武帝收到林落的口信只觉得下人传错了话,林北没了?怎么可能?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呢?昭武帝打心眼里就不相信,然而传话的人说林落已经在明王府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了,昭武帝皱了皱眉,总不能是真的吧? 然而的的确确是真的,当看见冰棺里静静躺着的明王爷时,昭武帝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江复扶了一下,“父皇,您不能倒了。” 昭武帝明白自己不能倒了,他若是就这么晕了,岂不是添乱? 昭武帝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看了看,一个明王妃,一个林落,此时忙着伤心,都不像是能回昭武帝话的人。于是江复凑近了些,低声与昭武帝简单讲明了。 昭武帝又气又悲,听完了缘由,冷哼一声:“林北,你个混账东西!” 若不是被林轩道破端倪,怕不是要一直瞒着?他就这么孤身赴了黄泉,留下弱妻幼子,倒是心安理得。 第三百四十八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8) 昭武帝皱眉,看了看眼睛都已经哭肿的林落,有心劝一句,却又不知如何劝起。 明王妃擦了擦眼泪,对昭武帝拜了拜:“皇上,王爷走之前,给您留了书信。” 昭武帝“嗯”了一声,“拿来朕看。” 江复劝道:“皇上,别在这里待着了,你跟公主身子都受不得寒。” 昭武帝看了江复一眼,“朕无所谓,你让那个丫头出来就行。” 说的是林落,此时她整个人趴在冰棺上,拉也拉不动,劝也劝不住,脾气倔的很。 江复知道昭武帝的意思,走上前,弯下腰,轻轻对林落道:“公主?” 林落此时的情绪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似乎是陷入了黑洞,出不来。江复看出来了,不敢惊扰她,只能一点点靠近。 林落仿佛没听见一般,知怔怔地看着冰棺里明王爷的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复看林落这样,只能道:“公主,对不住了。” 江复狠了狠心,把人打晕了,林落身子软下来,江复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对昭武帝道:“父皇,出去吧。” 昭武帝点了点头,冰室终于又剩下了一口孤零零的棺材。 昭武帝接过明王妃递给他的信,打开略略扫了一眼,就觉得鼻子酸的厉害。 明王爷并没有说什么,即使在他命不久矣的时候,亦无所图,无所求。只是聊家常一般,说一些细细碎碎的唠叨。 皇兄,我再不能惹你生气了,你总说我气你,这下你该多福多寿了。 皇兄,其实我不是很想死,我还有大把的风花雪月放不下。 皇兄,落落大婚,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怕我到时候忘了。 皇兄… 昭武帝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三天之后,准备葬礼吧。” 明王妃点点头,“只是,轩轩…” 江复插话道:“别让他看见了吧,就让他以为幺叔只是出远门了。” 昭武帝也这么觉得,看向江复,“落落…你好好哄哄她。” 江复点点头,昭武帝没有多待,之前情绪起伏过大,这会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于是江复就请昭武帝先行回宫了。 明王妃送走昭武帝,正要回佛堂,江复在身背后说了句:“我和公主会照顾好轩轩。” 明王妃一愣,“多谢。” “皇婶儿往后打算怎么办?” 明王妃道:“原本我是打算封地的,如今却觉得还是呆在京城好。” 她和王爷在封地相遇,可是她的夫,她的儿都在京城,她怎么舍得走? 明王妃说完就回去了,江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忍不住想他和林落。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久了,就成心结了。江复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他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 明王爷的葬礼办的很盛大,昭武帝下了命令说厚葬,理由是明王爷花钱大手大脚,不能到了让他阴间手头紧。葬礼那天林落很平静地跟着灵车走,没有再哭了,如一个木头人一般。葬礼结束后几天,林落都是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把江复吓坏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林落才从那种状态中走出来,江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林落摸着林轩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9) “林轩,练功去。”江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碟糕点,是软云糕。 “尝尝?”江复捏起一块儿,递到林落嘴边,林落张嘴吃了,抬眼看江复:“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你先说好吃吗?” 林落点点头,江复才笑了,“我让厨子少放了糖,加了花蜜进去,你尝出来没?” 林落摇摇头:“尝不出来。” 江复无奈道:“好吧,主要是怕你牙疼。” 林落张开手臂:“抱一下。” 江复放下碟子,抱着林落,把头搁在她的肩头:“公主,我们快要成亲了。” 江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看着深秋已至,树木枯黄,他们的婚期,就在立冬了。 林落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嗯。” “你说,柳姨的孩子会不会真赶在我们成婚的时候出生啊?”算算时间,柳姨的预产期也是在立冬左右。 江复笑道:“若是这样,那可就太巧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热闹起来,原来是邵四郎带着洛笙歌过来了,因为洛笙歌经常来公主府,所以守门的都是直接放行。 “皇姐。”洛笙歌一见林落,就眉开眼笑,邵四郎看见了,对林落道:“公主,我们又来叨扰了,实在是郡主瞧见你比瞧见我开心多了。” 这话就酸了,林落噗嗤一声笑了:“你跟我争风吃醋做什么?我又不抢你的媳妇儿。” 这个邵四郎真的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么沉闷老实,小聪明不少,也是颇为会说话,不过不重要,他对洛笙歌好就行了。林落瞧着洛笙歌成婚以后状态一直不错,脸上瞧着还胖了些,可见是幸福的。 “你看看,你以后别总想着往我这里跑,多顾家。”林落玩笑道。 “皇姐嫌弃我?我可是来给皇姐道喜的,你跟姐夫不是要成亲了嘛。对了皇姐,你紧张吗?”洛笙歌道。 林落看了一眼江复,道:“你早都叫上姐夫我俩过的跟老夫老妻似的,成个亲有什么紧张的?” 江复拉了拉她,“公主,我紧张。” “那婚期往后拖一拖?”林落提议道。 江复咬牙:“我恨不能提前,公主却要往后推?” “你不是紧张吗?”林落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江府道:“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 洛笙歌看乐了,皇姐跟姐夫也太有意思了:“皇姐,您就别逗姐夫了明知道姐夫什么意思。” 林落睨了她一眼:“小丫头成亲以后懂得挺多嘛。” 洛笙歌看了一眼邵四郎,笑了笑,没说话。 林落忽而想起李承谦来,前段时间过得乱七八糟,李承谦就这么扔下相印跑了,她也没空去问。后来李承谦递到府上的信,她只粗略看了一眼,满纸尽是懊悔之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林落想,他要逃便让他逃吧,他跟洛笙歌那一段终究会随着时间淡化。她问过洛笙歌,洛笙歌笑着说她放下了,林落那个时候才明白,两个人之间真正的结束,是彼此放过,洛笙歌什么也没做,只是把李承谦从自己的世界里淡忘了。至于李承谦,但愿他不会因为悔恨而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顿足捶胸,如此而已。 第三百五十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10) 林落最近进宫有点儿频繁,昭武帝时不时就把人招进宫了,可能是想着林落成亲后到底不胜从前,昭武帝老父亲情怀特别浓厚。 于是林落两点一线地在皇宫和公主府奔波,江复跟林落见得少了,就不呆在公主府了,也回江家住几天。 林落经常顺道去看柳妃,对于怀胎十月这种事情非常好奇。柳妃见了林落也欢喜:“我最近不能走动,整日里无聊的很,难为公主经常来看我。” 林落笑了:“如今后宫也没几个妃嫔,想来她们也是无聊的,你不如找她们说说话?” 柳妃脸色变了,讳莫如深道:“后宫里…” 话没说完,林落懂了,后宫里的人,哪儿里能信,尤其柳妃现在还怀着肚子,不知道惹了多少人不痛快。 “前些日子,我听说欣嫔…”林落想了想,问柳妃。 前些日子后宫死了一个人,这人就是欣嫔。本来林落也不会过问这些东西,只是欣嫔死相太惨,竟是此人割了手脚分成几块扔到了水井里。由于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又走漏了些风声,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林落才问了一句。 柳妃听到欣嫔两个字,猛然拿帕子捂住了嘴,林落一见,忙递上温水:“可是想吐?” 柳妃接过来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没事。” 林落想起来了,欣嫔被捞上来的时候,柳妃是在旁边看着的,只是方式也没见她吐,怎么这会儿这么大反应?林落斟酌了一会儿,只当是孕妇正常反应。 林落忽然伸手摸了摸柳妃的肚子,柳妃身子一僵,林落笑着道:“过不了多久,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呢,名字可想好了?” 柳妃笑了笑:“还没有呢。” 林落道:“不着急,父皇应该想好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柳妃面色就有些不对了,昭武帝他…哪里会给孩子想名字,他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林落陪柳妃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柳妃等林落走远,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恨恨道:“哪里会有孩子?!” 一直伺候着柳妃的王嬷嬷走过来,看见了柳妃的动作,劝道:“娘娘你何必拿自己撒气?” 柳妃冷笑一声:“我不拿自己撒气,拿谁撒气?” 王嬷嬷道:“娘娘您放心,早就跟您安排好了,到时候只要将宫外产妇的孩子抱过来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柳妃忽然落下了眼泪:“可是,我的孩子呢?我死去的孩子呢?谁又为他做主?” 王嬷嬷声音忽然冷了:“娘娘,欣嫔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后宫的确要人的命,柳妃想到自己不足三个月便滑了胎的孩子,越发对死去的欣嫔咬牙切齿。知道自己孩子没了的那一瞬,柳妃心如死灰,等查到欣嫔头上时,柳妃就动手杀了欣嫔,她引来当值的人,亲自动的手,等看着欣嫔气绝仍旧不解恨,让人将欣嫔分尸扔进了水井里。 大卸八块,可见柳妃对欣嫔的恨。欣嫔是死了,可她的孩子也再也回不来了。欣嫔很快被人发现,柳妃往肚子上塞了包裹,依旧是那个在宫里养胎不曾出门的柳妃,以此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不解恨…”柳妃饮了一口酒,淡淡望着窗外。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1) 王嬷嬷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绝对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过最狠的人。可是现在害怕也无用,柳妃再可怕,她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柳妃摸着肚子,没想到她就这么一直装了下来,也是,她怕什么,温婉和善的面具早已经带了这么多年,不过是装个十月怀胎而已。 柳妃淡淡道:“你下去吧,本宫一个人静静。” 王嬷嬷下去了,柳妃发愣,又想起林落的话,到底是林落不知后宫险恶。 林落…柳妃眼里闪过厌恶,昭武帝姓林,他的妻姓洛,提起这个名字,谁不说一声帝后情深。帝后情深…那她又算的了什么?洛皇后曾说与她情同姐妹,那么皇后姐姐,你可知我对陛下的心思呢? 忽然想起少年事,柳妃怨气犹在。凭什么洛皇后能身居高位,与昭武帝琴瑟和鸣,她就只能是个旁观者,是个低贱的舞女。就连洛皇后死了,昭武帝也从来没能忘了她,一个皇帝,竟然能做出永不纳后,不要子嗣的事。相比之下,她的心思无所遁形,仿佛一个跳梁小丑,她岂能不恨? 柳妃摸着肚子,想起昭武帝知道她怀孕的时候那寒凉的眼神,只觉得可笑。欣嫔害死了她的孩子,昭武帝甚至没有去查,只相信太医说的一面之词,后宫的人都在看她笑话,失子之痛让她意图轻生。可那个人,依旧没有一个眼神,那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一点儿不在乎?眼里只有林落是吗?因为那是洛皇后的孩子。柳妃深吸一口气,身子不停的颤抖,眼泪滚落下来,脸上却是笑着的,也不知是喜是悲。 “皇上,您不爱臣妾,那臣妾与您同归于尽可好?”没人听的见,柳妃声音沙哑地说了这么一句。 理政殿,昭武帝正在翻阅奏折,忽然胸口起伏,咳出一口血来,李连海大惊失色:“皇上,您怎么了?” 李连海赶紧走了过去,才看见奏折上溅的血迹竟然是黑色的! “来人,请太医!”李连海慌了,皇上竟然中了毒! 昭武帝只觉得头晕目眩,在快要做过去的时候,按住了李连海的手,“别惊动公主。” 李连海眼泪都掉下来:“皇上,太医马上就来了,您先看看太医再说。” 太医过来的时候昭武帝已经晕了,李连海让人把理政殿围了密不透风,太医过来一诊脉,脸色陡然严肃,李连海见状更紧张了:“皇上无大碍吧。” 太医迟疑起来,“皇上的身子,还是请公主过来吧。” 明王爷没了,昭武帝一倒,能主持大局的也就是公主了。 李连海一听要请林落,为难道:“皇上说不让惊动公主。” 太医摇摇头:“事关重大,非公主进宫不可。” 李连海声音都在颤:“皇上到底怎么了?” 李连海想,前一刻钟还好好的,精神头也不错,哪儿也不像是要病倒的样子,怎么就需要公主来主持大局了? 太医摇了摇头:“李公公,皇上中毒了!” 李连海自然也能看出皇上中毒了,“那你倒是给皇上解毒啊?!” 太医为难的摇了摇头:“李公公,皇上中的毒,接不了。” 想想也是,既然有心谋害皇上,又怎么会留一手,自然是什么毒要命来什么?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2) 李连海忽然镇定了下来,对太医道:“能不能先让皇上醒过来?” 太医点点头,“皇上中的是慢性毒,只需施针便可转醒。” 一针扎了下去,昭武帝睁开眼,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连海,朕这是怎么了?” 李连海跪了下来:“皇上您…” 李连海说不出口,昭武帝看向太医:“你说。” 太医只能尽职责道:“皇上,您中毒了。” 昭武帝眼睛一眯:“原来如此。” 昭武帝不是没有感觉,这几日他总是犯头晕,还以为是坐的时间太久,原来是中毒了。 “能解吗?” 太医心惊胆战地回话:“暂时还没有太好的解毒办法,微臣有罪。” 那就是不能解了,昭武帝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别往外说,你只管找办法解读,能解便解,不能解便算了。” 太医明白这是昭武帝要封口,点头称是,太医走后,李连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您别这样。” 听昭武帝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公主若是知道,该多难过。” 明王爷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昭武帝若是也这样,林落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昭武帝摇了摇头:“朕也是想不到,朕就要这么去了。” “皇上…太医一时只是没找到好的办法,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有上天护佑。”李连海老泪纵横。 昭武帝摇了摇头,“朕只怕这次,真的要去见林落母后了…” 李连海陪了昭武帝一辈子了,哪一次也没见昭武帝这般,心里慌的厉害。 “皇上,这南昭您就不管了吗?您走了公主怎么办?” “丫头长大了,已经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只是她不太愿意,被逼着做皇帝,苦了她了。”昭武帝想起林落,声音饱含心疼。 昭武帝何尝没有想过林落不愿意做女帝,他原本想着实在不行就从宗室里找一个合适的,总归林家人,或者等林落生了孩子,过继到皇室,他好好教一教。只是来不及啊,上天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有意磋磨林落啊。 “去把公主叫来吧,你亲自去,让她陪陪朕。”昭武帝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身子虚的很。 李连海点点头,出门的时候拿袖子擦了把眼泪,乘了马车快速往公主府去了。 林落跟江复都在,见李连海过来,笑吟吟道:“李公公来了?快来尝尝我泡的果茶。” 李连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您快进宫去吧!” 林落一愣,笑意消失:“出什么事儿了?” “皇上他中了剧毒,只怕是…” “哐当!”一声,林落端着茶杯的砸在了青石板上,滚烫的水烫到了她的手背:“你说什么?!” “皇上他…凶多吉少!”李连海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江复也愣了,怎么会?林落更是不信:“你…胡说什么呢?我今天早上才去看过他的。”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不信,上午还在与你谈笑风生,下午人就岌岌可危了?这也就是李连海来说,要是换了旁人,林落只怕早就跟人动手了。 “当真?” “老奴万不敢玩笑。” 林落站了起来:“进宫!” 抬步却发现身子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原来,她这么害怕。 江复拉着她的胳膊,“公主,我陪您过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3) 等林落跟江复心情跌跌撞撞来到皇宫时,昭武帝已经坐了起来,见到林落过来,笑着招了招手,“丫头啊,过来,江复也过来吧。” “父皇…” 昭武帝看见林落眼圈儿已经红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丫头,别哭,我哄不好你。” 这句话直接让林落的眼泪决了堤: “父皇,幺叔不要我了,您也不要我了吗?”不经历林落所经历的,大概永远不会对她的难受感同身受。 林落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昭武帝何尝不心疼:“我的儿,父皇也舍不下你啊…” 林落拉着昭武帝的手直觉心里一阵悲凉,她已经失去很多了,不能再失去父皇了啊! “父皇,您等我,我去想办法,我去求名医,寻灵药,纵然逆了天意,折了阳寿,我也要换您此劫安然。”林落眼神里,是江复从没见过的坚定。 “傻孩子,”昭武帝叹了口气,“剧毒若是说解就解,便不叫剧毒了。” 林落没有说话,昭武帝身子虚的厉害,成不了多大一会儿便睡过去了,林落给昭武帝掖好被子,看了李连海一眼,示意他出来。江复伸手牵上她的手,他知道她很难过,此时却只能默默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他在。 李连海跟着林落出了大殿,不由地抹了一把眼泪,“公主,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奴都听着。” 林落闭了闭眼,将眼泪挤落,“太医怎么说?” “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院首来看过了,说皇上的情况最多撑三个月。”李连海想想皇上的身子,一阵心惊肉跳。 “谁下的毒,查出来了吗?”林落眼神极冷,没道理她的父皇命不久矣,她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李连海摇摇头:“事发突然,并不知道是谁?” 林落眯了眯眼:“查!出动所有的人给本宫查!查到是谁之后,不用问我,格杀勿论!” 李连海心里一惊,看林落这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劝道:“公主,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南昭还需要您。” 林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胸膛里的怒火:“我知道了,你下去办吧。” 江复叹了口气,把半靠着门的林落拉了过来,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林落下意识挣扎:“江复,你放开我,成何体统。” “公主,我抱你去朝华殿,天色很晚了。”江复语气里是无尽的心疼。 也不知怎的,听到江复这句话,林落忽然觉得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江复,我该怎么办…” 林落表面上有多镇定自若,心里就有多茫然无措。 江复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公主,别怕,我在呢。” 江复抱着林落去了朝华殿,用冰块给她敷了眼睛,否则明日定是要眼睛疼的。 “睡吧。” 江复帮着林落安置下来,转身去别厢,毕竟是宫里,两人住在一间房里,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林落躺在床上拉住了江复的袖子:“江复,我睡不着。” 江复拉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随手拿过一本散文志,“我念书给你听吧。” 林落心里乱的厉害,随便点了点头,在江复的念书声里,昏昏沉沉就睡了,第二日醒来,才发现江复守了她一夜。 第三百五十四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4) 卧病在床的昭武帝自然是不能去上早朝的,大臣们在金殿等了许久,却等不到昭武帝来,乱乱糟糟成了一锅粥,直到李连海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大臣们陡然安静下来,跪在地上垂首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林落穿着象征帝姬身份的宫服,对着下面乌乌泱泱的大臣说了一句。 听到是清亮的女声,底下跪着的大臣都是一愣,有人偷眼抬头去看,惊道:“公主?!” 这下大臣们彻底乱了,有人惊疑不定地一步跪在了金殿正中央:“公主,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呢?” 林落抬步转身,缓缓在雕龙绘金的龙椅上做了下来,“朕,在此。” 这下有些老臣彻底不淡定了,只觉得林落是疯了,跑到金銮殿上自称皇上,就算想着昭武帝的宠爱,她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啊! “公主,您简直…胡闹!”大臣痛心疾首。 “朕怎么胡闹了?”林落面色泰然,根本不把众人的质疑放在眼里。 “您…您怎可如此自称,皇上如此待您,您怎可以下犯上?”大臣看着林落怒气冲冲,提醒她纵然她是公主,以下犯上也绝对是重罪一条。 “啪嗒,”林落拿着明黄色的圣旨砸了过去,正落在叫嚣最凶的大臣面前,圣旨被打开,上面的字明明白白显露出来。 “赵大人是说…太上皇吗?”林落眯了眯眼,问 道。 这个圣旨林落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昨晚昭武帝醒来,秉起烛光,挥笔写下来了这道传位诏书。 “传…传位给端华公主,皇上退位…尊太上皇?”赵大人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圣旨上确确实实是这么写的没错,字迹也是昭武帝的字迹,传国玉玺的印盖着,可是怎么可能呢?昭武帝怎么会突然退位。 “不,公主,微臣请求面见皇上…太上皇。”赵大人说的,何尝不是一种大臣的心情,大早上起来上朝,却发现皇上换了人。即使这个人是皇上的亲闺女,以后皇位终究要给她,那他们也完全不能接受。 林落冷哼一声:“太上皇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这话… 赵大人不由怒目而视:“你…你竟敢软禁皇上!你…简直大逆不道!” 这下赵大人连公主也不称了,看林落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个妖女。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出来生声援赵大人:“妖女,你不是我们的公主!快把皇上放了,不然定要你好看!” “简直胆大包天!公主莫不是被你这妖女夺了舍?!” 说什么都有,而且方向逐渐封建迷信,林落听着这些言论,一言不发,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没错,她确实夺了端华公主的舍。却不是为了谋算江山,林落今天站在朝堂上,就是为了稳定朝廷,昭武帝身重剧毒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连海站了出来:“各位大人,请听老奴说一句,这圣旨是老奴亲眼看着太上皇写的,你们说公主被夺了舍,莫非太上皇也被人夺了舍不成。传位给公主,确确实实是太上皇的意思,半点儿做不得假的。” 赵大人能信?既是他信,这个理由也不能服众,“李公公,您服侍皇上多年,怎么也被这个妖女花言巧语骗了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5) 李连海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大人,您也知道老奴对太上皇忠心耿耿。” 赵大人就差没有指着李连海鼻子骂了:“李公公,您怎么能任由这个妖女谋权篡位,软禁圣上呢?” 林落心里烦躁之意越来越盛,直到赵大人转头煽动人心,打算口诛笔伐林落这个妖女时,林落终于烦了。 “闭嘴!”林落皱眉,她知道朝堂上有不服她的,但是此时此刻她退一步,后果都是万劫不复。 “赵大人,朕是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林落咬着字,静静地看着赵大人。 赵大人闭嘴了,人有时候就是欠,林落不发火他就真的以为林落还是那个深宫里的小公主,却忘了林落是昭武帝唯一的子嗣,就注定她不能也不会是个软包子。 “可…女子称帝,有违祖制。”赵大人嗫嚅道。 林落再名正言顺,终究是个女子啊,若她是男儿身,赵大人就不会如此了。 “祖制?”林落笑了,“当年太上皇执意永不立后的时候,赵大人就该知道祖制早就守不住了!” “论才华论手段论魄力,我林落比男儿差在了哪儿?太上皇就朕一个孩儿,朕不成帝谁称帝?朕不登基谁登基?”林落微微仰着头,气势逼人,赵大人一时之间竟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昭武帝的影子。 “不,太上皇突然传诏,这其中必有阴谋!公主,您称帝微臣无话可说,可太上皇呢?”这话意思就深了,赵大人明着是在关心昭武帝,实则意指林落弑父弑君!林落看着执迷不悟的赵大人,又扫了一眼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安定侯,心道好一出大戏! “赵大人以下犯上,顶撞于朕,来人,把赵大人请下去,收监。”林落不欲再与赵大人作口舌之争,赵大人既然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就别怪她杀鸡儆猴! 赵大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来拿自己的禁卫军,只觉得收到了侮辱,他还有官职诰命,林落怎可拿他?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各位大人,你们就任由这个妖女祸害我南昭国祚吗?!”赵大人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 真有站出来为赵大人说话的,林落看都没看,直接让人一同带下去了。 林落这一番动作让朝堂彻底安静下来了,傻子都看出来林落实在杀鸡儆猴,又怎么会还傻乎乎的冲上去破口大骂。 林落平静地扫视着一干人等,开口:“这南昭,是我林家的南昭,京城十万禁军,边境百万将士皆听我号令,尔等若有不服,人人得诛。” 不服就打,以暴制暴绝对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林落见大臣们闭嘴了,才道:“今日早朝,众卿可有事要奏?” 哪有什么事要奏,本来是有的,然而他们原本是要表奏给昭武帝的,而不是这位十六岁的女帝。 林落也不在意,摆摆手让退了朝。大臣们陆陆续续走了,林落才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面上是无尽的疲惫。 李连海走心想提醒她注意形象,看到林落疲惫的神色闭了嘴。 “陛下,您去休息吧。”李连海可以说是是看着林落长大的,今日朝堂之举,林落做的很好,李连海在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心疼。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6) 林落摇摇头,今日朝堂上群臣激愤的情绪被压下去了,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她如今势弱,等某些图谋不轨的人回去深想一下,定然不安分。 “我…朕去看看父皇。”林落依旧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化,自称朕只是为了帝王的威仪,如今的她,绝对不能露怯。 李连海点点头:“哎,太上皇见陛下您这样,一定会高兴。” 到了怡神殿,昭武帝听李连海说了林落今日种种,只叹息着摇头,“苦了你了。” 那一群大臣每一个好对付的,更有安定侯虎视眈眈,让林落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去面对这些,昭武帝心疼又歉疚。 林落摇了摇头:“父皇,儿臣不怕,儿臣只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您答应我,一定好好的…” 昭武帝怔愣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林落不能在这里多待,昨天的奏折还没有批出来,林落待了一会儿就回理政殿了。 江复人不见了,这是晚上林落回朝华殿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是出宫了吧,林落没多想,忙了一天实在是累的要命,甚至没有洗漱更衣,倒到床上就睡了,苏夏进来看见林落,眼睛一红吗,没敢打扰她,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苏夏又喊她起来,林落听到早朝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跳了起来,“来人,更衣。” 等好不容易听那群大臣叽叽歪歪完了,林落草草用了早膳,才发现江复还没有回来,“江复人呢?” 李连海道:“陛下,驸马走前跟老奴知会了,说是有事出宫一趟。” “说去做什么了吗?” 李连海摇摇头,“驸马爷没细说。” 林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手里拿着朱笔不停地在奏折上写着什么。 林落又等了三天,江复没有回来,另一件事却有了消息。 “查出来是谁了?”林落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不是说格杀勿论吗?过问我做什么?” 下面的人迟疑了一瞬:“下毒的人…属下想着陛下您还是要知道的。” 不过是个名字,林落听一耳朵也无妨:“说吧,是谁?” “是…柳妃娘娘。”那人开口道。 “什么?!”林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林落终于明白她说过格杀勿论下面的人却还要通报一声了,林落本以为这事儿与安定侯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唯独没想到是柳妃。 “摆驾柳絮宫。”林落扔了朱笔,大步朝柳絮宫走去。 柳妃正坐着,如今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见到林落过来,愣了一瞬,“见过公主…见过陛下。” 柳妃失言,立刻改了口,这个往日里总往她这里跑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陛下了啊。 “杨柳。”林落开口,没有叫她柳姨,而是喊了她的全名,柳妃一愣:“落落今日是怎么了?” “你别叫我落落,我觉得恶心。”林落面色如冰,看着柳妃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柳妃面色微变:“怎么了?” 不得不说,柳妃心里素质是真好,要不是下面的人查到了确切的证据,林落几乎要被柳妃这张柔弱无辜的脸骗过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7) “杨柳,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林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很平静。 柳妃确确实实对昭武帝下了毒,慢性毒,一天只有微量,很难被发现,一旦发现,就是毒入膏肓,无药可解,真是好狠的心呐。 柳妃听闻此言竟然笑了:“因为我深爱陛下啊。” 她说的陛下,自然是昭武帝,柳妃顿了顿,又道:“爱而不得,便同归于尽。” 林落眉眼极冷,“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那你活该。” 柳妃抬眼看她:“我后悔了,我应当一同毒杀你的。” 当着林落的面上,柳妃说要毒杀她,林落置若罔闻,看着柳妃的眼神仿若一个疯子,心却凉的厉害。她以为,柳妃待她好,是因为母后,她以为柳妃待她一片真心,所以她也拿真心去还,可是到后来,怎么成这样了呢? “你确实应该一并毒杀了我,否则我终究要杀了你报你下毒之仇。”林落看到昭武帝气息奄奄的样子,就决定无论是谁,皆格杀勿论,纵然最后查出来是柳妃,她也不得不死。 柳妃笑了:“林落,我恨你啊,我怎么舍得你早登极乐?我要亲眼看着你如我一般爱而不得,得而复失,失而哀恸…” 柳妃看着她的眼神犹如一条毒蛇,林落打了个寒颤,“你不该如此恨我,没有理由。” 柳妃挑眉,安然地坐着,“你不知道吗?你最大的罪孽就是洛皇后的女儿。” 林落道:“你最大的依仗也是因为你是我母后的故人。” 柳妃“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看,我们都靠一个死人来谋求生存,你以为皇上是真的宠你吗?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女儿罢了。” 死人这两个字让林落听的很不舒服,“啪!”地一声,林落一巴掌打在了柳妃脸上:“你闭嘴!”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醒醒吧,你的父皇根本不爱你,谁都比不上他的洛皇后重要!” 林落扬了扬手手腕:“我打你,只是因为你该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离间我跟父皇的亲情?我是父皇的女儿,血浓于水,而你,不过是个觊觎父皇的外人!” 柳妃被一句外室刺激到,睁大了眼睛,“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你不过是妾而已。”林落摇摇头,好言劝不了要死的鬼,柳妃对昭武帝是爱是怨也不好说。 柳妃颓然躺在了椅子上,“妾…呵呵…” 林落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像在这里多待,转身走了,柳妃喊住她,“不是要杀我吗?” 林落道:“等你生完孩子。” 柳妃又哭又笑,林落都是当了陛下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心软?不仅心软,而且好骗,柳妃摸了摸肚子,那有什么孩子?等瓜熟蒂落,她要生个枕头不成?她的孩子,早就随着她的心,一同死去了啊。 “来人,取些酒来。” 外套进来,没有拿酒:“娘娘,您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喝酒。” 柳妃目光忽然阴狠:“连你也不如我的意吗?” 丫鬟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平时温婉贤淑的柳妃娘娘? 丫鬟最终没有给柳妃拿酒,柳妃趴在桌案上哭,边哭边砸东西,只把殿里都砸了个稀巴烂。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8) “陛下,柳妃娘娘悬梁自尽了。”李连海走过来,低声对林落说了一句。 林落写字的手一顿,死了? “埋了吧。” 没有说埋哪儿,那便是不能入皇陵的,李连海吩咐着让人把柳妃抬出宫去,找了口纸皮棺材草草埋了。这里埋了都是皇宫里没人认领的太监宫女,柳妃却葬在了这里。 想当初,她原本也是一个小宫女儿,后来成嫔成妃成贵妃,到死却仍然葬在这种地方。当真是人生大梦一场,到头不过凄凉。 李连海回来,林落正在发愣,脸上依旧有倦容,李连海过去问道:“陛下,发什么呆呢?” 犹如一个长辈询问小辈的语气。 林落抬起头,“李公公,我心里挺不舒服的。” “因为柳妃的事儿?” 林落点点头。 李连海道:“她那样的人,不值得。她肚子是假的,孩子早没了,临死还利用一把陛下您的善心,着实可恶。” 林落抬了抬脚:“我还穿着她给我做的鞋呢,里衣也是她做的。” 以前明明对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说变就变了。 李连海道:“陛下回头脱了吧,宫里织造局比这个做的好。” 柳妃的手艺真的比不上宫里的,但是以前林落就是很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在她心里柳姨是一个长辈,仿佛…妈妈一样。可是,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从一开始,御花园里的对话开始,她就是在欺骗她,利用她,林落替她扳倒了安贵妃,把凤印交到她手上,帮她留下了她的孩子,这些,只需要几身衣服几双鞋子便可以换来,林落觉得自己挺好骗的。 提起了安贵妃,林落不由地想起安仲盛,昨天在朝堂上,他看见自己坐上龙椅,好像是听震惊的,也不知道最近缓过来没有。 明里不显,暗里安定侯与朝堂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所以林落许久没有见安仲盛了。 “把安仲盛召来吧。”林落捏了捏太阳穴,对小太监吩咐道。 安仲盛过了一会儿就来了,他穿着暗红色官服,一进来就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林落一愣,他也同她生疏了吗?林落开口想说什么,下一瞬,安仲盛抬起头笑道:“林落,你怎么好久都不来找我了,我们改天再在福满楼聚一聚呀?” 林落笑了,走下玉阶,道:“我很忙的,你不是也挺忙吗?” 安仲盛撇了撇嘴:“还不是为你忙活?没有向我这样优秀的大臣你这个女帝只怕更要忙了。” “你最近倒是不逮鸟逗蛐蛐儿了。” 安仲盛摇摇头,“没意思,还是为国效力有意思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的身前身后名嘛。” 林落真被安仲盛逗乐了:“你倒是心大。” 你爹可是大反贼,你却想了却君王天下事?那他只怕是要气死了。 “你心情是不是不太好?江复呢?他是不是不会哄姑娘啊?”安仲盛倚着御花园栏杆,往池子里丢鱼食。 林落道:“他不知道去哪儿了,等他回来,我们几个聚聚,再叫上洛笙歌和邵四郎。” “邵四郎对洛笙歌挺不错的啊。”安仲盛倒是与邵四郎挺熟。 林落“嗯”了一声,“笙歌日子过得挺舒心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9) 安仲盛叹了一口气:“你跟江复如胶似漆,洛笙歌跟邵四郎柔情蜜意,怎么就偏偏本公子形单影只呢?” 林落难得觉得轻松:“我现在是女帝了,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我给你拉红线。” 安仲盛乜了她一眼:“你是女帝,不是月老,再说,我也没遇到合适的。等遇到了,我来找你赐婚,你可不许不同意。” 林落点点头:“自然不会。” 安仲盛道:“说真的,你操心的有点儿多了,” “反倒是你…”安仲盛继续说道:“你猜大臣们以后会不会让你选男妃?” 安仲盛觉得,江复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把林落一个人丢在这儿。他要是林落,就选几个男妃气气他。 林落扯了扯嘴角:“你胡说什么呢?” 安仲盛认真道:“我没胡说啊,男人做皇帝就有后宫佳丽三千,女人做皇帝怎么就不能多选几个人了?” 林落认真地看着他,这个安仲盛怎么比她这个穿越来的思想还先进?不过,也不算…毕竟,历史上还有山阴公主刘楚玉这号牛人呢。 “一个江复就够了。”林落笑着从安仲盛手里抓了把鱼食,也扔进水里,看着鱼儿哄抢鱼食。 安仲盛莫名被秀了一脸,啧啧了两声:“你们林家人莫不是祖传的专情?你专情也没用,你父皇还被逼着立了几个妃嫔呢。” 林落道:“那不一样,孩子还要女人来生,绵延子嗣男人做不来。” 男人选妃是因为怀孕生子的不是他们,女人却只有一个肚皮,要那么多男的也没用。 安仲盛摊了摊手,“好吧,那还可以选几个美男子赏心悦目呢。” 然后他又突发奇想:“要不然到时候你把我选进去?” 林落差点儿被口水呛到:“你有毛病啊?” “不是啊,我爹一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天天恨不得跟我吵一架,家里我是待不下去了,去你这儿躲躲嘛?” “躲一辈子?” 安仲盛摇摇头:“那不至于。” “你净胡闹。” 林落笑够了,才说:“我听说你姑姑在家里过的不好?” 安仲盛点点头:“谁知道我爹怎么了?明明之前他很疼他这个妹妹的。” 林落心道还能怎么了,因为安贵妃没有利用价值了呗。 “这样,我一会儿给你一些钱财,你带回去给你姑姑。”林落道。到底是对因为柳妃的蒙蔽而冤枉了安贵妃,林落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安仲盛摇摇头,“你给她钱财做什么?她现在也出不了门,花不了钱的。” “那你就不管你姑姑吗?”林落道。 “我管啊,我怎么不管?只是我爹不乐意看我管她,我也只能给她带着日用品。”安仲盛道。 林落想了想:“那我给你提俸禄,你多照顾照顾你姑姑。” “提俸禄?”安仲盛眼睛亮了:“不过,那是我姑姑不是你姑姑,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关心她了?” 林落拢了拢手:“之前,终究是因为我她才被遣出宫的。” 安仲盛表示明白,“随便你什么理由,能给我提俸禄就是好的。” 安仲盛跟林落扯东扯西的,聊了挺久才出了宫。 第三百六十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10) “陛下,江公子回来了。”因为林落身份变了,喊驸马就不合适了,传口信儿的太监想了想,还是叫江公子。 林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人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风尘仆仆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宫人识趣地退下,大殿里空荡华丽,只剩两个人紧紧相拥。 林落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委屈:“江复,你去哪儿了?” 一连这么几天,江复没留一句话,林落忍着担心,独自顶着朝堂的压力,忍着想念,没有问一句江复人在哪儿。等这个人真正站在她面前带着跋山涉水的气息揽她入怀,攒了好久的思念终于从心头喷薄而出。 江复拦着林落腰的手松开一只,捧住她的脸,一句话不说,低头吻了上去。 林落呼吸一窒,慢慢被江复带着沉浸在这个长长的吻里。 江复的眼睛认真而专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几天错失的目光全部补回来。 “江复,你究竟去哪里了嘛?你一句话也不留,我找不到你。”林落声音软软地,问他。 江复才知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出去又何尝不是饱尝思念之苦。 江复低头,再次在林落红唇上重重啄了一口:“好消息,我找到谷神医了。” “真的?!”林落喜道。 传说中神出鬼没,脾气怪异却医术高超的谷神医,林落一下就明白江复这几天是去干嘛了。原来江复一句话都不说,却是为昭武帝去找神医了。 “你去找他,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林落问道。 江复一脸疲惫,眼睛却熠熠有光:“我怕万一寻不到,你会失望。” 这个谷神医脾气确实怪的很,因为昭武帝所剩的时间不多,江复为了节省时间,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地去谷神医住处,结果谷神医说什么也不肯,江复费了大劲才把谷神医带来。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总归有了一线希望。 林落拉住江复的手,“江复,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江复抬手揉揉了林落的头发:“咱们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落笑了,江复可真好啊,他什么都不说,却面面俱到。 “走吧,先让谷神医看看皇上的情况。”江复拉着林落走出殿门。 谷神医已经在怡神殿外候着了,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李连海给他端上茶,“老神医,您用茶。” 谷神医不爱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着江复来。 “谷神医,让您久等了。” 谷神医面色不虞:“江复,你什么意思?你可没说你岳父是皇上。” 江复当初跟他说救人,只说救他岳父,可没说要掺和皇宫里的事儿,所以谷神医不太高兴。 江复道:“神医明鉴,晚辈也没说晚辈的岳父不是皇上啊?” 谷神医吹胡子瞪眼:“你还没成亲,哪里来的岳父?南昭皇帝还没女婿呢!” 林落看了看谷神医,又看了看江复,道:“老神医,我们可能对您有冒犯,然而我父皇命在旦夕,还请老神医施救。” 谷神医冷哼一声:“算了算了,来都来了,我先看看,不保证能治不能治。” “老神医肯出手,我二人已经是感激涕零。”林落连忙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1) 谷神医看了看昭武帝的面色,心里有了个大概,又伸手在昭武帝手腕上探了脉,久久没有说话。 林落心里一紧,连鼎鼎大名的谷神医也觉得为难的话,那… 林落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一旁江复的手,江复回握住她汗渍渍的手,低声道:“别紧张,不会有事。” 接着又问谷神医:“皇上情况怎么样?” 谷神医皱纹都拧在了一处:“皇上怎么会身中这样霸道的毒。” 林落垂眸遮掩住眼睛里的哀伤,低声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好,轻信了小人,无论情况如何,请谷神医尽力医治。” 谷神医见林落都快哭了,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治,就是麻烦些。” 林落闻听此言精神一振:“怎么治?” 谷神医道:“东翊国,找一位药引子。” “什么药引?” “东翊国有个灵兽,叫灵月犀,你若是能取来它的犀牛角,磨成粉入药,皇上的毒就能解了。”谷神医笑眯眯地道。 虽是在笑,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灵月犀可是东翊国唯一的一只灵兽,甚至是信仰也不为过,岂能让人取了犀牛角?没了犀角,那灵兽可就活不成了,这不是出使谈判能解决的事情。 林落坚定道:“那就打。” 她的声音很平稳,不起一丝波澜。若是其他国家还可以谈一谈,然而东翊国那是素来跟南昭没有好脸儿的。说起来,东翊换了皇帝还跟她的推波助澜有关,然而那个新上任的皇帝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林落转头出去了,谷神医收敛笑容,对江复道:“江复小友,你这心上人有魄力啊。” 江复拱了拱手:“还请前辈尽心为太上皇诊治。” 谷神医点了点头:“老夫既然决定出手,必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 谷神医啧啧了两声:“你跟那丫头都挺有意思的。” 江复抬起头,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谷神医看了一眼低头恭顺的江复,意味深长:“江复,说真的,你跟这个丫头,并不合适。” 江复不明白谷神医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如何不合适?” “江复,你在藏拙。你明明有大本事,为何甘愿呆着南昭做个无实权的驸马呢?”谷神医觉得想江复这样的年轻人,如此真是明珠蒙尘了。他还记得江复第一找到他让他出手救人时,他是不乐意的。然而却没想到自己跟个后生“交锋”,竟然落了下乘,若不然,他才不乐意拖着一把老骨头来呢。这个年轻人呐,是真不一般。 江复笑了:“为美人折腰,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江复温文儒雅的表皮下一颗七窍玲珑心,喜欢上林落,自己总不会吃亏的。 谷神医没再说话,江复看了一眼熟睡的昭武帝,笑了,父皇啊父皇,您可快点儿好了吧,我快哄不好她了… 谷神医给昭武帝是施了针就回去了,李连海在昭武帝身旁守着,而另一边,林落把群臣召进宫,在龙椅上落定,第一句话就是: “朕决心发兵攻打东翊,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2) 所有大臣第一时间就是反对,国泰民安不好嘛为什么要打仗,率先挑起战争会被史官记一笔被后人骂的呀,国库空虚百姓生活艰苦不适合打仗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林落:“哦,朕已经八百里加急命令周桐川动手了,你们反对也无用。” 大臣们那叫一个气,合着您都决定了就是过来通知我们一声?您一个女娃娃怎么就不听老人言呢?于是一种大臣又扒拉扒拉对着林落说了一堆,什么做帝王要开张圣听,从谏如流啦,要求贤若渴,以史为镜啦,林落认真的点点头:“诸位说的朕都记下了。” …没了?不是,您光记下有什么用?难道不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林落表示,什么都听你们的,这皇帝你来当算了,还从谏如流?你们是在阻止我救老父亲的命你们知道吗?! 安定侯现在人群里一言不发,林落认真地观察着他,发现他神色毫无变化,心道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如此谨小慎微也难怪父皇都逮不到他的小尾巴。 边境,一个又一个将士跑过来跟周桐川诉苦:“将军,东翊士兵又来挑衅了。” 周桐川“嗯”可一声,“小打小闹不是很正常?” “可是他们日日来侵扰,着实烦人。”士兵皱巴着脸,他想动手。 周桐川慢悠悠道:“陛下不下令,不能动手。” 说起来,周桐川也得到消息说林落称帝了,所有人都在骂她是谋权篡位,逼宫昭武帝大逆不道,只有周桐川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林落在逼不得已得情况下称帝。 没错,就是“逼不得已”,林落什么性子他清楚,就她那懒虫能乐意当皇帝?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才让林落如此,很大可能就是昭武帝出事了。 周桐川垂了垂眼皮子,如果是这样,林落的处境定然是艰难的,只可惜,他不能回去陪她。 “报,朝廷急令!”通讯兵拿着一封密信甩帘进帐,周桐川伸手取过信,拆开了。信是林落的字迹,上面简单介绍了一下朝廷情况,然后传达出了一个意思,攻打东翊,取灵犀角。 周桐川捏些信,低声笑了,“定然是江复那个小气的男人,连让你同我叙叙旧都不肯。” 这信的内容,也太官方了,一看就是某人盯着她写的。 将士一头雾水,不明白周桐川在笑什么,周桐川扬了扬信:“可以动手了。” “真的?!”将士一喜,这些年净受东翊人的气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先结十万大军,直接动手,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周桐川手里拿着信,眉眼见俱是少年英雄的潇洒,打! 东翊国确实措手不及,两国边境虽然时常有小摩擦,然而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怎么南昭说起战士便起了呢? 东翊国皇帝也就是当初的五王爷接到边境密报的时候也是一脸懵,打起来了?他怎么记得他还有个弟弟在南昭的呢?东翊国皇帝知道江复是当年的十二皇子以后,稍微一查就知道江复在南昭的身份是驸马,那那个小丫头就是公主了。现在公主成了南昭女帝,所以,这场战争是她下令打的?也没得罪她啊?东翊国皇帝皱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林落为什么突然要打仗,然而人家都动手了,他们也不能忍着,于是两国就这么交起来手。 第三百六十三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3) 东翊与南昭大概打了半个月左右,东翊就不想打了。实在是因为南昭将士们简直丧心病狂,每天有花不完的精力一般,天天跑过来打不带停歇的,夜里还搞偷袭。东翊这边心力交瘁,给周桐川送信说不打了,周桐川就回了四个字,没得商量。 确实没得商量,昭武帝命在旦夕,林落看上了灵犀角救命,岂能让东翊说停就停? 而东翊刚刚经历了大王爷之乱,党羽还未肃清,边境就出事了,可谓是内忧外患。才半个月而已,周桐川带着人所向披靡,直逼得两国作战线往后退了百十里。 正在这个时候,东翊国皇帝得到消息说林落派使者过来了,东翊国皇帝刚说要见,那边又传来消息说,云城失守了。 东翊国皇帝气的拍桌子,有病啊,一边派使者过来,一边攻打他的城?!到底是不是来讲和的? “让他们进殿!” 进来的是两个看上去非常和善的使臣。 “南昭使节关山,徐潜亮见过东翊皇帝。”两人行了礼,东翊国皇帝扯了扯嘴角,“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听闻南昭女帝初登大宝还未来来的及祝贺,不想两位使臣先过来了,失礼失礼。” 林落匆忙登基,确实连祭天大礼都未曾举举办,东翊国皇帝就是想祝贺也难。关山和徐潜亮笑眯眯的:“皇上客气了,女帝说她与您有故交,上次东翊一别太过匆忙,特意派我二人来向皇上您问安。” 所以打仗就是她问安的方式?东翊国皇帝脸都黑了,随口问了一句:“女帝身体也挺好的吧?” “自然,我们女帝正年轻呢。” 可不是年轻,就是个小丫头。东翊皇帝当初是五王爷的时候没和林落有太多交集,但是若不是她的搅和,大王爷也不会那么轻易倒台,他这个皇位跟捡的一样。当时五王爷就觉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希望以后他不要和这个女的对上。结果林落现在不声不响地做上了女帝,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东翊,东翊皇帝本能地就觉得她要搞事情。 “不知女帝此次派两位大臣来是何意?”东翊皇帝觉得还是问问,总不能真是来讲和的吧? 关山和徐潜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关山开口道:“皇上,我们女帝听闻东翊风光秀美,百姓富裕,特意派我们来体验体验东翊的风土人情。” 意思很明确,他们两个就起是来看看,在这儿小住一段时间。 若不是顾忌着一国风度,东翊皇帝真的很想把人扔出去,别告诉他这两人真是林落派来蹭吃蹭喝的。 “两位不知边境我东翊与贵国交战吗?”东翊皇帝声音冷冷的,问道。 徐潜亮回道:“皇上此言差矣,两国之间切磋切磋怎么能叫交战呢?若是交战,我二人哪里敢来?这不是不要命了吗?此次我们可是带来了南昭特有的白瓷,云绸等物什,是特意来做客的。” 切磋?切磋你夺我城池,伤我将士?做客?边境还打着仗呢你二人跑过来蹭吃蹭喝?你们女帝到底想干嘛?东翊国皇帝气的说不出话。 然而周桐川的绝对真的就只是攻打城池而已,不烧杀,不抢掠,甚至城官儿都没换,军队过境跟路过一样,谁也猜不透林落到底想干嘛。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4) 东翊皇帝看着底下无比真诚的两个使臣,心道若不是周桐川又夺了朕一座城池,朕可能会相信你们真是来叙叙旧的。 “既然如此,那两位大臣便在东翊住下,也好让朕尽一尽地主之谊。”东翊皇帝猜不透林落想干什么,只能让两人先去使馆住下,却不知此举正中两人下怀。 晚上,使馆内,关山跟徐潜亮低声商量:“徐大人,你说陛下到底要我们来干嘛?” “玩儿啊。”徐潜亮理所当然道。 关山觉得他们应该有任务,莫不是只告诉了徐潜亮,徐潜亮摇摇头:“陛下没有单独召见过我。” “难道我们真是来玩的?”关山也是一肚子疑惑。 “陛下的原话就是,二位大人去了东翊,只管安心在那里住下,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体验一把东翊的生活便是。”徐潜亮一字不落地把林落当时给他们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关山摇摇头:“我总觉得,这差事也太轻松了。” 徐潜江摆了摆手:“行了,关大人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出去逛逛,听说这儿的炙鱼极其鲜嫩。” 关山见徐潜亮心大,干脆也自暴自弃了,反正陛下是真的没有给他们安排任务,那就玩呗。 等暗卫把两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地报告给东翊皇帝时,皇帝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竟然真的是来玩儿的… 南昭,林落正忙,就听见有小太监低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江公子过来了。” 林落抬起头,因为低头时间太久,猛地抬头只觉得头晕眼花的,身子晃了晃,“江复,你过来了。” 江复叹了口气,抽掉她手里的奏折,“出去走走。” 林落摇摇头,“这些快批完了。” 大臣们的奏折真的很多,林落已经把那些无用废话的奏折择了出来,可还是有很高一摞。 江复拉着林落手腕,语调生硬地重复:“出去走走,别总闷在这里。” 林落一愣,“江复,你生气了?” 江复紧紧抿着嘴唇,看着林落的面色憔悴,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他低着嗓子,说了一句:“没有。” 林落看了看奏折,又看了看江复,道:“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等我忙完…” 江复转头就走,她既然要这么折腾自己,他哪里管的住? “江复…”林落心道完了,江复好像真的生气了。 江复蓦然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生拉硬拽地把林落带出了理政殿。 外面天光明亮,林落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江复也不说话,低头亲着她。 林落这十几天是怎么过的?就是整日里忙,剩下的时间在怡神殿照顾昭武帝,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短短时间内瘦的都快脱了相了,江复看着焉能不心疼? “现在,听我的,好好睡一觉。”江复把人摁在了床上,看着被裹成蚕宝宝依旧试图挣扎的林落,考虑着要不要拿绳子把人捆上。 林落耸了耸鼻子:“江复,你这么看着我我睡不着。” “来人,安神香点上。”江复面无表情地吩咐。 林落:“……” 我睡,睡睡睡,行了吧?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5) 等林落醒来,天已经擦黑了,林落看着坐在一旁静静看书的江复,“你不会真盯我到现在吧?” 江复点头:“还不是怕你跑了。” “我能跑到哪里去?都说了睡觉了,还能梦游不成?”林落有些想笑。 江复抬手,唤道:“公主…” 林落躺在杯子里,眼睛水灵灵的:“我现在可是女帝。” 好像现在只有江复叫她公主,让她恍然间以为自己真的还是一开始那个端华公主。 江复不以为然,“女帝就不吃饭睡觉了吗?” 林落坐了起来,“江复,我心里乱的厉害。” 江复揉了揉她的长发,知道林落现在承受这什么样的压力,温柔道:“你乱什么?父皇不会有事,南昭也不会有事。” 林落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现在,我都迷迷糊糊的,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江复眼神冷了一瞬,“那柳妃,本就是个恶人。也怪我,没有提醒你离她远点儿。” 早知道后宫里一个女人能搞出如此大的事,江复说什么也得拦着林落搅和进去。 林落摇摇头:“怎么能怪你,柳姨…柳妃她本来就是算计好的。” 说白了,不过是利用林落和昭武帝对洛皇后的心,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理解,也着实可恶。林落觉得心凉的是,她待柳妃,当真是一片真心,可惜,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好了,别想了,再睡一会儿吗?” 林落果断摇头,又不是猪,刚醒过来还睡什么睡? 江复给她重新掖好被子,“那就再坐一会儿,这几天有些冷,瞧着是要下第一场雪。” 林落道,“你是不是就想阻止我去理政殿?” 江复坦诚地点头:“是,看你这样废寝忘食的工作,怎叫我不心疼?” 林落莫名被苏了一下,江复这话真是撩人到了骨子里,他们之间如今的相处其实少有这样直白的话,林落似乎好久没听到了,也可能是她太忙了吧。 林落脸上有些烫:“行,听你的。” 怡神殿,昭武帝醒过来,看见李连海在一旁候着,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更天了,皇上。” 昭武帝动了动脑袋,去看外面的天色:“天都黑了啊,朕怎么睡的越发长了。” 李连海道:“皇上,这是谷神医给您施了针,让您睡的久些,能省着力气。” 昭武帝有些茫然地问道:“谷神医是哪个?” 李连海鼻子一酸:“谷神医…昨日才来给您看过的,皇上又忘了?” 昭武帝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谷神医给昭武帝施针的时候就有话在先,昭武帝可能会因为这场大病损伤脑部。 “丫头呢?”所幸,昭武帝忘了很多人,却还记得他闺女。 李连海道:“陛下这些日子为朝中之事忙得昏天黑地的,还要来照顾着您,奴才瞧着实在是心疼,就告诉了江公子。如今,江公子应当是带着陛下去休息了。” 昭武帝听着叹了口气:“是朕拖累丫头了。” 李连海道:“皇上您可别这么说,陛下要是听到了,只怕又要掉眼泪。” 昭武帝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窗外,过了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6) 东翊皇宫,关山和徐潜亮两位大人尝过了东翊美食,串遍了东翊大街小巷,就觉得没意思了,于是跑到皇宫里跟东翊皇帝打商量:“皇上,我二人听闻东翊的灵兽犀月兽颇通灵性,是东翊的护国神兽,想长长见识,不知可否?” 东翊皇帝已经被这俩人烦的不行了,这两人整日里就是吃吃喝喝,不会是林落派来准备吃垮他们东翊的吧?那也不至于啊,两个人其实也吃不了多少。 东翊皇帝习惯应付关山和徐潜亮各种吃喝玩乐的要求,一边心里想着以后也派这样的使者去南昭体验体验,一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如愿以偿地回到使馆,关山笑着对后面一直跟着的侍从说了一句,“殷七,还是你懂,等明日,我们就去看看东翊的灵兽来开开眼界。” 两人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侍从,是当时离开南昭的时候林落派下来说保护他二人安全的。女帝如此面面俱到,两人深觉女帝对自己的恩典,自然高高兴兴答应了下来。一路上这个殷七也不怎么说话,来的路上有不长眼的小毛贼倒是都被他挡了回去,两位大人觉得不愧是女帝派下来的,武艺就是高强。今天沉默寡言的殷七忽然向他们提议,东翊的灵兽犀月兽非常罕见,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去看看。那必须有啊,他们两个人其他东西都玩腻了,有新鲜的必须去开开眼。于是两位就乐颠颠跑到皇宫里厚颜无耻地向东翊皇帝再次提议。理由都不带换的:体验东翊风土人情。 那么说这个殷七是谁呢?正是林落身边的暗卫,整个皇宫里的暗卫之首,殷离。当年昭武帝担心林落有什么危险,把暗卫第一殷离安排在了林落身边,林落想来想去,取灵犀角这种事,还是派个靠谱的人去的好,就把殷离派过来了。 没错,林落的目的自然是灵犀角,不然难道真是让关山和徐潜亮来吃吃喝喝的?她一边派周桐川跟东翊动兵,一边派使者出使东翊,这一切都是为了声东击西,掩护殷离拿到犀牛角。 第二天,果然东翊皇帝就派人过来请关山和徐潜亮前往灵犀宫观看犀牛。关山,徐潜江和殷离以及后面跟着的几个侍从在东翊国接见大臣的引路下终于来到了灵犀宫。 只见灵犀宫中央立着一个硕大的笼子,铁笼中央有一个通体偏灰的野兽。只见这犀牛体长大约两丈,高约一丈,长着异常粗笨的躯体,短柱般的四肢,庞大的头部,全身披以铠甲似的厚皮,一张大嘴巴上面长有单角或双角,还有生于头两侧的一对小眼睛。 看起来竟然…有点儿逗趣儿? 关山和徐潜亮两位大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面前的这玩意儿。这就是东翊国的灵兽啊?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当然,这话,两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 这边接见大臣正在滔滔不绝地跟关山和徐潜亮介绍着犀月兽的厉害之处,后边默然静立的殷离在心里默默记下灵犀宫的地形,拿余光打量着这座宫殿有多少机关,多少暗卡。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7) 入夜,负责看守灵犀宫的宫人给犀月兽投喂了一大捆草料,转身将灯烛吹暗了,正准备出去叫值夜班的人来看着,就觉得脖子后面一疼,昏昏然晕了过去。 殷离身着一身墨衣,黑布蒙面,轻轻地接住了宫人倒下的身体,放在了地上。 灵犀宫中机关暗卡无数,不过最不好对付的怕是笼子里这个家伙,殷离摸出一根铁丝,伸进铁锁的孔里,捣鼓了一会儿,啪嗒一声,锁开了。 或许是被这小小的动静打扰到,正在沉睡的大家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殷离这个进入笼子里的人类满是不悦。 殷离深吸一口气,从背后解下一口刀来,犀牛皮糙肉厚,小型武器根本不能伤到它分毫。 犀牛猛然抬起蹄子向殷离发起了攻击,殷离身影一闪,躲开了。笼子已经足够大,可是对于体型硕大的犀牛来说还是有些逼仄。动物一般都有领域意识,犀牛似乎很不高兴殷离闯入了它的领地。 殷离手握着刀,在躲了几次以后化守为攻,双手提到猛然向犀牛脖颈处砍去,企图一击致命。然而这个大家伙反应竟然异常灵敏,往旁边一侧,刀只在它的后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很显然,这一刀没有对犀牛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反而激怒了这个大家伙。 它小眼睛紧紧地锁定殷离,“哞哞”地叫了两声,以极快的速度低头朝殷离冲了过来,武器就是殷离心心念念的犀牛角。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一旦殷离被犀牛角顶到,只怕这条命都要交代到这儿了。 殷离往上一跃,单手攀上了特笼顶部,就在那大家伙找不到攻击目标,在原地转圈儿的时候,殷离瞅准时机,从空中降落,正骑在这个大家伙身上。犀牛感受到背上的重量,不悦地甩着身子,殷离双腿紧紧夹住了犀牛的肚子,以防止被摔下去。 等犀牛的动作稍微小点儿,殷离把刀扔了,换成小巧的匕首,趴在犀牛身上,一手握住了犀牛角,那只手握着匕首就要切下去。 “放箭!”忽然间箭矢“唰唰”地飞向殷离,殷离一惊,手下的动作停了,才发现灵犀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灯火通明。一阵箭雨稍歇,东翊皇帝带着人从暗处走出来,看着殷离,冷冷地下命令:“把人给我拿下,抓活的。” 殷离瞳孔一缩,心道糟了,今日怕是难以脱身。方才殷离与那大家伙大战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会儿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擒拿,押着胳膊送到了东翊皇帝面前。 “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为何大半夜出现在这儿?”东翊皇帝慢悠悠地开头审问。 东翊皇帝问了几句,殷离一句话也不说,有人提议道:“皇上,待臣把他带下去拷问一番,自然会知晓。” 东翊皇帝摆了摆手说不用,又弯腰对着殷离道:“你不说朕也猜的出来,是你们女帝派你来的吧?” 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国家,女子当政的就一个,东翊皇帝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殷离不理他,东翊皇帝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你们女帝为人朕虽然不了解,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朕猜道你们来必有目的,可是但是没想到你们是冲着一只畜牲来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8) 殷离冷笑了一声:“不然呢?行刺你吗?” 东翊皇帝见殷离开口了,笑道:“那倒不至于,林落还不至于要取朕的命,朕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取犀牛角,或者说,林落要这犀牛角有什么用?” 殷离“哼”了一声:“无可奉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翊国皇帝摇了摇头:”你是林落的人,朕不杀你,就当还林落一个人情了。不过你确定不说的话,就只能在东翊天牢里待着了。” 殷离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对于东翊皇帝的话置若罔闻。 东翊皇帝叹了口气:“看来是不打算说了?让朕猜猜,林落一边派周桐川跟我东翊动手,一边让那两个使臣过来混淆视听,就是为了掩护你吧?可是你现在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殷离骤然抬头,面色微变,从林落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这场任务的关键,可是他却失败了,那等着犀牛角救命的太上皇… 东翊皇帝见殷离有反应,继续道:“你们女帝与朕也算有故交,朕能坐上皇位也离不开她的帮忙,不如你告诉朕林落的目的,朕就把这犀牛角给你,如何?” 殷离有些动摇,说还是不说?不说,太上皇的病情就因为他而耽误了,说的话,东翊国皇帝知道昭武帝病重,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整个南昭就危险了。 “我考虑考虑。”最终,殷离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东翊皇帝点点头:“可以,朕给你七天时间。” 殷离默然不语,东翊皇帝命人将殷离带下去看管了起来,也就回宫了。天已经差不多破晓了,过会儿还要上早朝呢。本来以为今日会问出什么,结果殷离没说,不过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当日早朝,东翊皇帝就增派了一支军队去边境,这就是要挡着周桐川了,再不挡,可就打到他东翊京城了。 南昭,林落算了算日子,关山和徐潜亮已经去了快一个月了,殷离却还没有消息,林落心道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或者没成功。这个是林落可以推测出来的,毕竟东翊国皇帝是个老谋深算的鼓励,殷离栽在他手里也不意外。 事到如今,林落只能给周桐川下了命令,就一个字,打! 东翊国皇帝也就是当初的五王爷,林落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很聪明,政治手段不错,不然也不会在大王爷手里抢过皇位。但是他有弱点,那就是兵力,他手底下并没有多少可用的军队,镇国公反而掌握着军队,却不会对他言听计从。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虚的。攻城掠地虽然不易,但是林落的意思却是前进,不求胜负,哪怕能绕开东翊国军队,只为南昭大军兵临东翊城下,她才好跟东翊皇帝谈一谈条件。 周桐川接到林落的意思,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而东翊皇帝自然不能任由南昭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也加派军队与周桐川所带的军队交锋,双方或进或退或攻或守,直接将原本的战争规模扩大到了整个国家。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9) 而南昭,一直“安分”的安定侯终于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安分,开始频频在朝堂上顶撞林落,林落偶尔驳斥他一两句,更多的时候是对他置若罔闻。不是有句话叫欲使其灭亡,先使其膨胀吗?林落拿出了一个少女不该有的冷静,跟安定侯玩起了心理战。 “你说什么?”安定侯盯着面前跪着的一个人,“江复不是江家人?” 那人一副下人模样,三十来岁,听安定侯问他,点点头:“千真万确。” 安定侯道:“那又怎么样?顶多是江复的身份低贱了些。” “侯爷,他的身份可不低贱,只要侯爷将这件事抖搂出来,女帝心里就得垮一半。”那人声音低低的。 安定侯皱了皱眉:“挑拨女帝跟江复的关系?这样的手段,未免太低级。” 那人有些急,本以为爆出这么一个消息能讨赏的,哪知安定侯根本不知其中利害。 “侯爷,如果江复他本是东翊国皇子呢?”那人抬头问了一句。 安定侯一愣,“什么?东翊国皇子?” 安定侯明白这人为何把这件事告诉他了,本来东翊国与南昭关系就紧张,现在两国正在交战,江复确实东翊国的皇子,林落到时候焉能容他?只要江复一走,林落就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毕竟在安定侯的概念里,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还不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子重公子在做她的幕后军师? 安定侯几乎已经能想到林落离了江复之后孤立无援的样子,到时候他坐上那个位置还不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好!你这消息可准确?”安定侯觉得事关重大,还是确认一下为妙。 那人道,“实不相瞒,小人本是江府一名佣人,后来才来的安定侯府。这是江老爷亲口承认的,当时抱江复回来的时侯,许多下人这都可以作证。” 这人说的确实是实话,当年他因为一些小事跟江府结了仇怨,选择在今天跟安定侯说出来,一是为报复江府,二自然是为求财。不得不说,他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伤道破此事,简直是要了命,但也够聪明,毕竟富贵险中求。 安定侯满意了,厚赏了这个人,让他下去了,自己在心里盘算着明天早朝,一定要让林落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而江复对此一无所知,正在街上闲逛着,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江复眼尖地看见一个买糖葫芦的正要收摊,想起林落爱吃这个,下意识就叫住了。然后才发现此时宫门已经落锁,怕是不能给她送进去了。 江复皱眉,问卖糖葫芦的:“明日你能早些来吗?” 卖糖葫芦的问多早,江复说寅时,卖糖葫芦的连连摆手,说寅时哪行,寅时早市还没开呢。 确实,寅时路上也只有上朝的大臣,可是林落就是寅时上早朝的。 “那就晚些,你什么做好了,我再给她送去。” 卖糖葫芦的也不知道江复要给谁送去,明天他也不一定准时准点儿来,干脆说:“要不然这样,我这里还有些红果,你带回去自己熬糖稀,串好红果裹上一层糖稀放凉就行了,糖不要熬太久,要不然苦。” 江复想了想,自己做也行,应该不难,就挺开心的把红果都买了。 第三百七十章 生把鸳鸯两下分(10) 明日,江复想着试着给林落做糖葫芦,却想不到就在明日,出事了。 林落坐在九阶金銮殿之前,平静地扫了一眼下面乌乌泱泱的人,心想总算熬到退朝了。 “众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林落说完这句,安定侯便一步迈了出来,“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林落心道真是稀奇了,这个安定侯不是最擅长把别人当枪使,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吗?怎么今儿倒自己亲自下场了?林落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安定侯有什么事私下写份奏折吧。”林落表示自己现在只想退朝。 安定侯执着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容臣开口。” 林落叹了口气:“那好,安定侯请讲吧。” 安定侯低下头,语调儿却是扬着的:“陛下,臣要状告江家三公子江复,他包藏祸心。” 林落一听,怎么扯到江复身上了,“他怎么个包藏祸心法儿?” “陛下,臣意外得知,江复他竟然不是我南昭人,而是东翊国失踪多年的十二皇子啊!”安定侯这话一出口,林落跟朝堂众人皆是一愣,东翊国十二皇子不是死了吗?怎么变成了江复是东翊国十二皇子? 安定侯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依旧在那里慷慨陈词,“陛下,江复他隐瞒身份,处心积虑到您身边欺骗于您,其心可诛啊!” 林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她记得她在东翊的时候听过十一王爷提那么一嘴,当时还觉得这十二皇子挺惨。那也不对啊,若是江复真的是十二皇子,那在东翊一堆人没认出来? 林落收回思绪,看着明面上义愤填膺为她好背地里却想让她死的安定侯,“安定侯,话可不能乱说。” 就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江复是十二皇子他就是了? 安定侯知道林落会有此一问,自然早有准备:“陛下,臣有人证可证明江复确实是抱养的,当年江府产婆也可以证明江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陛下若实在不信,就把江老爷请来当堂对质,一问便知。” 林落脑壳子疼,江复怎么会是东翊国十二皇子呢? “既然安定侯如此笃定,就带上你说的人证吧。”林落摆了摆手,眼下安定侯在处于上风,她也不好和稀泥。 安定侯志得意满,早就把江府的下人和产婆带了过来,至于江老爷,则是立即派人去请。 江老爷来的时候,下人和产婆已经有鼻子有眼地将当年之事说的差不多了,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大臣们已经信了一半,莫不是这个江复真是东翊国的人,还是个皇子? 江老爷此番被请上大殿对于要发生的事毫无预料,他低头向玉阶之前那个才不多算是自己半个儿媳妇的人跪拜:“老朽参见陛下。” 这一声老朽,有些资历老的大臣想起来了,这位江老爷早已经是一介白衣了。大约二十年前,这位江老爷也是突然出现在南昭,迅速得到重用,又过了几年忽然辞官,算来,江复正好二十岁。 林落看着年纪挺大的江老爷跪在地上,心里不落忍:“江老爷快请起来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1) 江老爷有了林落开口,站了起来,问道:“不知陛下宣老朽过来是…” “事到如今,江老爷就不必再隐瞒了吧?”安定侯可不信,江老爷看见这个下人跟产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老爷皱了皱眉,“老朽确实不知侯爷此话何意?” 这个安定侯当真是猖狂,江老爷方才问的是林落,他也敢来横插一句,对于这种逆臣,江老爷心里是瞧不上的。 安定侯看着江老爷淡然的神色,冷笑了一声:“江老爷,江三公子不是您的儿子吧?” 江老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侯爷这话问的奇怪,江复他姓江,不是老朽的儿子,莫不是侯爷您的儿子不成?” 安定侯一甩袖子,端的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本侯可没有江复这样的好儿子,人家可是东翊国尊贵的皇子呢。” 江老爷何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安定侯就这么把他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宣之于众时,他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是咯噔一声。江老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林落,却见林落面色平静,连眼睛都很少眨动。 “侯爷怕不是喝醉了酒,怎么满嘴胡话呢?江复若是东翊国皇子,那老朽岂不是东翊国皇帝了?”江老爷笑着道。 众位大臣皆是一愣,这位江老爷可真是敢说啊。 安定侯冷笑:“江老爷,这个下人亲眼看着江复被抱入府中的,这位赵氏是您府上的产婆,亲口证实夫人只有两个儿子,证据确凿,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江老爷没有说话,看了跪在地上的江府下人和赵产婆一眼,两人察觉到江老爷的目光心里一紧。 “就凭两个叛主的奴才?”江老爷不屑道。 安定侯道:“所谓讲究人证物证,自然不止他们两人这么简单。江老爷您看看,这块玉佩,您可认识?” 安定侯手腕一转,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林落坐在上面一眼便认出,那是江复的玉佩。 江老爷漠然地看了一眼玉佩,心道府里的人是时候整顿整顿了,安定侯的手都伸到江府了。 “不认识。”江老爷否认。 安定侯道:“您不认识没关系,我想各位大人都见过这块玉佩吧?” “这是江公子的玉佩啊。” “对啊,他贴身带着的。” 若是旁的大臣们可能还认不出来,可是这块玉佩成色这么好,能不打眼吗? 安定侯玉佩一拿出来,见大臣们都认识,道:“这中玉佩,只有东翊皇室才有,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江老爷这会儿根本不乐意说话了,冷眼看着安定侯。 安定侯一撩袍子再度跪下:“陛下,江复是东翊十二皇子无疑,这样的留不得啊!” 江老爷气道:“安定侯,你什么意思?!” “我这是为了南昭着想,江老爷,您也算一介贤臣,怎么做出包庇贼子这样的事来?” 安定侯此话一出,他的拥趸便明白此时该煽风点火了:“陛下,江复竟然是东翊皇子,怎么能让他留在我们南昭呢?” “是啊陛下,请陛下为了南昭考虑,将江复逐出南昭!” “对,一个东翊人,而且还是皇子,绝对不能就在我们南昭!” 南昭跟东翊两个国家的历史恩怨,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绝大多数人此时只想把江复赶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2) 下面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吵的林落火气上来了,抄起龙案上的奏折就往下面砸:“都给朕闭嘴!” 林落这一声让大臣们安静下来,安定侯还想说话:“陛下…” “把玉佩拿上来。”林落看了安定侯一眼,道。 李连海走了下来,对着安定侯道:“侯爷,请把玉佩交给老奴吧。” 安定侯有些犹豫,难道这个时候林落不应该是发落江复与整个江家吗?怎么反而关注一个小小的玉佩? 安定侯再度开口:“陛下,江复他…” “安定侯不用管那么宽,把玉佩交上来便是。”林落对安定侯不假辞色。 “可是这是重要的证据。”安定侯觉得玉佩不能给林落。 林落冷道:“怎么?这玉佩又不是你安定侯的,凭什么让你拿着。” 林落说话语气有点儿冲,安定侯只能把玉佩交了上去,然后道: “陛下,臣等方才所说,江复的确不应该在南昭呆着,还请陛下为了南昭考虑。” “是啊,让一个东翊皇子呆在南昭成何体统?”有大臣接了话头,也不知道是安定侯一派,还是因为义愤填膺。 义愤填膺?林落心里冷呵了一声,你们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身为当事人还一句话没说呢。被江复瞒了这么久,林落本能地觉得江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他没告诉她,思及此,林落神色更冷了。 “安静!”林落看着底下乱臣一锅粥的大臣,起了身:“退朝!” 说完,竟然直接直接站起身走了,李连海也是没想到,连忙跟了上去。林落这一举动,直接让底下所有人懵了,站在原地也不吵了,愣愣地看着林落离开的背影。 林落捏些玉佩在前面走的极快,李连海跟上有点儿困难,喊了林落一声:“公主,您等等老奴。” 这一声公主终于让林落停住了脚步,方才那些大臣一句一个陛下让她为了南昭考虑,把江复驱逐出去,她… “公公,我是不是太不冷静了?”林落没有自称朕,随意地趴在栏杆上,扭头问李连海。 李连海听林落这么问,摇摇头:“陛下,不妨碍的,您心里不好受。” 林落举起玉佩在早晨的阳光底下照了照,似笑非笑道:“你说,江复为什么是东翊皇子呢?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为什么当初江复的玉佩在东翊惹这么多事,为什么江复跟镇国公之间仿佛心照不宣一般,这下,全部都说得通了。 李连海叹了口气,也不说话,陪林落站了会儿,劝道:“回去吧,外面风大。” 冬日里虽然出了太阳,风还是冷的,林落站着吹了一会儿,觉得身上凉透了,才慢悠悠回去了。 江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眉头狠狠一皱,瞒了这么久,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瞒不住了。 江复第一时间就是往宫里跑,可是等他进了宫门,一步踏进朝华殿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江公子止步。” 江复眉头皱的更紧:“她呢?” “陛下在里面。” 江复就往里面进,然而侍卫拦的更紧了:“江公子,请止步,莫让我们为难。” 江复踏出的一只脚收了回去,身音带着点儿不可置信:“她不见我?” 回应他的是侍卫的沉默。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3) “林落,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江复对着朝华殿,朗声道。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江复继续开口: “林落,你出来,容我把话说清楚。” “林落,就算我是东翊皇子又怎么样?” …… 江复很少很少像今天这样一遍一遍地去喊她的名字。他从来没想过林落会对这件事反应那么大,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面对他。 林落一个人站着,苏夏没敢说话,听着外头江复一遍一遍的话,林落神色平静。 江复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是今日这般,他定然不会隐瞒的。 苏夏抿了抿唇,问道:“陛下,不见见他吗?” 林落扭头走了,这下是连听也不听了,“你也知道我是陛下,他一个东翊国的人,还是个皇子,我南昭容不下他。” 林落拿着去翻看,却看不进去一个字,从知道江复是东翊国皇子,她的心思就百转千回。欺骗…林落嫌恶地皱了皱眉,她平生,最讨厌被人欺骗,东翊国皇子,江复,你藏的够深。 苏夏犹豫:“可他是江公子啊。” “是天皇老子,他也终究骗了我。”林落觉得身上乏累的厉害,转身回了内室,躺着躺着朝睡熟了, 苏夏过来给林落熏上暖炉,想起外面寒风中还有一个江复,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江复见苏夏出来,急切道:“林落呢?” “陛下睡熟了,江公子回去吧。” “她看上去…怎么样?”江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她。 苏夏摇摇头:“陛下的心情,岂是我们可以窥探的?” 江复叹了口气,没说话,苏夏拢了拢衣服:“外面挺冷的,江公子回去吧。” 从苏夏的态度江复就可以看出来林落是个什么意思:漠然。 江复想过林落会气,会闹,会跟他吵,会质问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如此漠然。 江复没有走,苏夏也劝不住,其实这件事江复又做错了什么,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是现在谁也猜不透林落什么意思,她似乎对这件事很生气,可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江复的身份被戳破,安定侯就没打算让它无声无息的过去,很快江复便见到了江府进宫来叫他回去的人。 “父亲的意思?”江复看了朝华殿一眼,林落仍然不叫他。他都不知道在这里一动不动站了多久,只觉得双腿都已经木然了。 来人点点头:“公子,回去吧。” 他没说的是,江复现在站在这里也无用的,陛下压根不想见他。 江复还是回去了,抬脚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幸亏被及时扶住了。 原本床上躺的好好的林落已经爬起来坐直了身体,眼睛里哪儿有一丝睡意。苏夏吓了一跳:“陛下您不是睡着了吗?” 林落抿嘴一笑:“没有。” “那您…” “江复走了?” 苏夏点点头,仍然不明白林落这样是为什么,当然,林落也不打算说。 林落叹口气,撇了撇嘴,有些委屈:“他都不来哄我…” “陛下,是您不让江公子进来的,奴婢听着江公子嗓子都哑了。”苏夏一脸无语。 林落:“……哦。”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4) 江复走在回府的路上,失魂落魄。 他以为…她不会怪他的。 难不成朝朝暮暮皆为假,他跟她往日种种皆作浮云,这段感情,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只有他一个? 江复打心里不愿意相信,林落啊林落,你怎会如此,你怎能如此? 进了家,江老爷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吧。” 江复点点头:“…儿子已经知道了。” 江老爷想了想,道:“你跟我到书房吧。” 到了书房,坐定了,江复敛着眉眼,低声问道:“父亲有什么话要同儿子说的?” 江老爷忽然笑了,“难得见你这么懂礼。” 好像上回到书房,还是江复因为林落的事跟他大呼小叫。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同你多讲了,上次意外到东翊,你就该见着你外公了,该了解的你也都了解了。你是东翊国的十二殿下,如今身份被揭露出来,是不能在南昭留了。”江老爷同样忧心忡忡,这件事发生的猝不及防,眼下江复只能先去东翊再说。 江复抿了抿唇,抬眼问江老爷:“一定要走吗?” 江老爷点点头:“如若猜的不错的话,安定侯明日便会联合党羽朝陛下施压了。” 江复眼睛一颤,昭武帝虽然已经找到了确切的药方,也稳住了病情,可是到底没有药到病除。倘若这个节骨眼上群臣再施压,林落怕是更难捱了。 江复不说话,书房里气氛异常沉默,江老爷又长长叹气:“你刚从皇宫里回来吧?” 江复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于公,你是东翊国皇子,于私,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最难的就是夹在中间的陛下了。” 江老爷也是挺心疼林落,当时他知道江复心里惦记林落的时候就想阻止,然而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是挡不住,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南昭的女帝陛下,还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啊。 江复在东翊国的时候就得知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当时私心太厉害,他们才刚刚在一起,他就成了什么皇子,这无疑是他们之间得阻碍,所以江复下意识就隐瞒了。事到如今,原本就是他不对的。 “我知道了,我会走的。” 江复不得不走,他若不走,最为难的就是她,他怎么忍心?眼下再,不舍得也只能走了。 江老爷猜到江复跟林落之间必然因为这件事闹僵,“原本给你安排的是今天就走的,现在给你往后拖了拖,明天吧,明天一早就走。” 江复明白江老爷的意思,“我去跟她道个别。” 江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是个好女孩儿,你好好解释解释,别弄的不可挽回。” 江复又进了宫,然而林落依旧是不见他,林落并不知道江复要走,而且归期未定。 “林落,你出来让我见一面。”江复扯了嗓子站在外面喊。 林落坐在屋里发愣,听着江复的声音,一言不发。 江复心里着急,又不能说他要走了,只能一遍一遍地搞,真的,宫里内外都要被江复的执着打动了。 “江公子,请回吧,陛下不会见你的。” 江复站着,一副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架势。 “砰!“地一声,一个花瓶从里面飞出来,砸在朝华殿正殿外,碎了一地。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5) 一个花瓶彻底砸碎了江复的声音,门口的守卫也都吓了一跳,江复怅然不语。 守卫见江复如此于心不忍,道:“江公子您稍等,我进殿问过陛下。” 守卫说完,也不等江复回答,低头疾步进了殿。 “陛下,江公子在外面等候多时了,外面寒风刺骨,实在是…” “那就让他滚。”林落连头都没有回,淡漠地吐出五个字。 守卫一愣,低头退了出来,看到江复还在等,道:“陛下让您回去。” 江复深深地望了朝华殿一眼,道:“这不是她原话吧?” 林落的原话,是让江复滚,守卫是说不出来的,只道:“还是您了解陛下。” 那便是猜对了。 江复转身离开了,守卫看了看江复的背影,又看了看朝华殿,都道帝王无情,怎么端华公主做了帝王,也没了女儿家的柔情? 是夜,苏夏好容易见林落睡踏实了,才剪了灯烛,退了出去,轻轻把房门合严了。 灯烛如豆大,屋子的关线立刻暗了不少,屋内,林落褪了帝王朝服,只着洁白的里衣熟睡着。 忽然灯火一晃,一个黑影笼罩在林落脸上,林落全然未觉。窗外,殷离与阿七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出手。 江复俯身,认真地亲吻着熟睡中的人儿,良久,起身,呼吸微喘。方才差点儿重了些,低头去看林落,发现她只是嘤咛了一声,并未醒过来,才舒了一口气。 江复想起,第一次他壮着胆子趁她熟睡亲她时,她睁开了眼,眼睛里满是笑意。那时候江复知道,林落心里有他。 那现在呢?现在林落睁开眼,是不是还会像往常一样,笑他急色,也会再亲过来? 江复抬手,抚上林落的小脸儿,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林落,你是不是怪我?” “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且别无选择。” “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等什么你消气了,我就回来。” …… 窗外传来一声轻咳,江复动作一顿,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从来时的窗户走了。 阿七在外面等着,林落的寝宫若真是江复相进就能进的,那江复不得为林落的安全操心?是因为阿七,看到来的是他,最终还是把他放了进来。 “谢谢。”出来后,江复朝阿七道谢。 阿七语气淡淡的:“没有下次了。” 江复点点头,消失在夜色里。 旁边的一个暗卫皱眉,低声道:“七首领,你方才怎么不拦着他?陛下的寝宫其实谁都可以进的?” “他又不是外人。”阿七撇了一眼暗卫,道。 暗卫略略提高了语调:“他是东翊国的皇子,怎么不是外人?” “他是陛下心头挚爱。” 暗卫一怔:“陛下不是不喜欢他了吗?” “小两口闹别扭而已。” 屋内,方才还在熟睡中的林落早已经睁开了眼睛,没有一丝睡意,方才江复来,她是知道的。 林落看着床顶的围帐,听着外面的两个人聊天,等听到阿七的一句“他是陛下心头挚爱”,林落重新闭上了眼睛,心想,她的暗卫是个明白人。 林落继续睡了,不养足精神,明日怎么面对一群大臣死谏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6) 林落猜的一点儿也不错,第二天一群大臣继续死谏,再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言论却是一边倒:江复不能留。 林落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群臣激愤而动容,那意思,你们吵你们的,听进去一句算我输。 后来有一个老臣眼看着就要撞死在金殿上千古留名了,林落才抬了抬手示意安静。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众臣心里揣揣,谁都知道江复跟陛下琴瑟和鸣,他们逼着陛下处置江复,陛下会不会恼了他们?后来转念一想,所有的大臣都是这个意思,法不责众,陛下再怎么样也不能都把他们处置了。 这位大臣明显没有意识到,才短短几天,林落在他们这群大臣心中已经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帝王了。 “既然如此…”林落扫视了一眼群臣,“来人,传朕的意思,把江府全府给朕围起来,听候发落!” 众臣这才满意了,然而有人偷偷去看林落的颜色,却发现林落的神情冷漠地可怕。 江府,得知被围了起来,江老爷一点儿也不一样,依旧老神在在反倒是江夫人慌了神,“老爷,陛下为何把我们府围起来了?她不是与复儿…” “别提复儿了。”江老爷打断她:“夫人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江夫人当年见江老爷把江复抱回家的时候,问过孩子是哪儿来的孩子,江老爷只说是个孤儿。可是江夫人觉得不像,那孩子浑身的穿着一点儿也不像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江老爷被问了两句发了很大的脾气,江夫人就不敢再问了。 后来一养就是这么多年,江复又比其他两个儿子要聪慧,江府人就慢慢地把江复当成了亲身儿子来看。也是最近,江夫人才知道江复竟然是东翊国的皇子,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个事实,江老爷就连夜把江复送走了,江夫人心里空落落的。 江老爷知道江夫人的意思,只是现在实在不适合多说,府里已经被包围了起来,江老爷也拿不准林落的意思。 正在江老爷斟酌之际,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有小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江府快出来人接驾!” 江老爷一愣,陛下来了? 江老爷带着一大家子着急忙慌地到门口去接驾,林落看着乌泱泱跪着的江家人,林落后面跟着禁卫,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老朽参见陛下。”江老爷俯身下拜,林落下意识第伸手去扶:“江老爷快起来。” 后面有随行的大臣看到林落这一动作心里犯了嘀咕,陛下怎么还对江老爷好脸,江老爷收养江复这种行为,说的严重些,那就是通敌叛国啊。 林落手伸出去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又不能再缩回来,只能把江老爷扶了起来,问道:“江老爷,江复呢?” 那语气,仿佛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寻常来找江复出去游山玩水一般, 江老爷被扶了起来,恭敬道:“回陛下的话,小儿他并不在府中。” 林落点点头,扭头对旁边的大臣道:“哦,人不在,都回去吧。” 大臣:“……”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7) 这还真不是林落说回去就回去的,大臣们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了。眼皮子底下有人养了个敌国皇子二十年,这是小事儿? “江老爷,陛下面前你还敢撒谎不成?说!你的好儿子江复站在身在何处?!乖乖把人叫出来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大臣凶神恶煞。 “如若不然你想怎么样?”接话的不是江老爷,而是林落,大臣一愣:“陛下,江家是罪臣。” 言下之意,您对江家是不是太宽容了些? 林落道:“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江老爷年纪大了,就算有罪,也不能恐吓于他。” 大臣:“……” 我什么时候恐吓他了?不就是声音大点儿?要是语气温柔能问出什么? “陛下!”大臣气坏了,江家到底是有功还是有罪,偏袒也不是这么偏袒的。 林落无奈道:“那你说,你想把江家怎么办?” 这下,周围人目光齐刷刷地扫视了过来,那意思,好好说啊,陛下问你呢,你得让两边都满意了。 大臣擦了擦汗,这不得罪人嘛?陛下这是坑他呢。 “臣…臣认为江家包藏贼子,应当…应当暂时收监,收监受理…”在林落与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这位大臣终于磕磕巴巴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林落才点点头。 “爱卿所言甚是,就如此办吧。”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朕都听你们的。 林落吩咐下去,转头扫视了一眼,离开了。禁卫把江府一家人带走了,关了天牢。 江夫人带着镣铐,坐在牢里犯嘀咕,分明陛下应该挺生气的,可是她怎么觉得陛下偏袒他们呢?尤其是临走前,陛下朝他们笑了一下,满是和善。 江夫人心里不清楚,江老爷却是门清儿:林落就是在护他们。现在朝中局势愈发紧张,江复身份被曝出来,多少人等着拿江家下手呢,被关在天牢里,是最安全的。 江老爷望着牢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江复是否已经到了东翊。 被人念叨的江复正在去东翊的路上,背别他从小生长的故乡,故乡做他乡,前往他从未听闻的他乡,他乡难做故乡。 江复这边一行人正走着,前面来了一队人,有护卫问道:“公子,前面有一队人不明身份。” “避开吧。”江复吩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那些人仿佛就是冲着江复来的,看见江复改了路,也跟着换了头,直到两拨人遇上,江复直皱眉。 “敢问可是江复公子?”对面首领里先开了口,竟真是冲着江复来的。 江复犹豫再三,点了点头:“正是,你们有何要事,为何挡住我去路?” 来人笑起来:“十二皇子,我等奉陛下之命,来接十二皇子回京。” 江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落,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来人称呼他为十二皇子。 “东翊皇帝让你们来的?” “是您的皇兄,陛下很挂心您。”来人纠正道。 当今的东翊皇帝,正是那次政变中的留到最后的五王爷,血缘关系上确实算得上是江复的五皇兄。但是挂心,江复是不信的,他此番去东翊,不定他这位皇兄怎么想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8) 江复在两天后到达东翊皇宫,东翊皇帝听闻立即放下了手头一切事宜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见江复,那叫一个手足情深。 “十二弟,好久不见啊。”东翊皇帝一见江复立即道。 江复冷冷地回应:“从未见过。” 东翊皇帝尴尬的笑了两声:“十二弟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你跟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东翊,咱们是见过的。唉?那小姑娘这回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下轮到江复脸黑了:“闭嘴。” 东翊皇帝这才气顺了,他当然知道林落的身份,也知道江复身份大白后两人肯定得吵架,却没想到林落直接把人赶出了南昭。 东翊皇帝嘴上没停:“你们之间闹别扭别把气撒朕身上不是?放心,来了东翊,有什么事尽管跟皇兄说!” 江复抬了抬眼皮,道:“那皇兄给我封个王爷吧。” 东翊皇帝:“……” 无耻! 东翊皇帝觉得嘴瘾过了是过了,但是要封他个王爷,某皇帝觉得自己很吃亏。 偏偏江复还在那边儿补刀:“封个王爷就行,府邸不用安排了,我可以暂时住在镇国公那儿。” 东翊皇帝:“……” 要不是你有个好外公,朕可能就直接动手打你了。 正在某皇帝和江复虚情假意手足情深的时候,有内侍过来行礼,道:“皇上,镇国公求见。” 某皇帝只能点点头,“请镇国公进来吧。” 镇国公脚步生风的进来,先是看了江复一眼,才向东翊皇帝行礼:“老臣见过陛下。” 某皇帝很有眼色地道:“镇国公是来看您的外孙的吧,十二弟,还不见过你外公?” 江复起身施礼:“见过外公。” 镇国公有些浑浊的眼中泪花闪烁:“好,好,好…” 自从前次一别,镇国公就觉得可能就见不到他这个外孙了,却没想到秋日一别,隆冬便归,让镇国公怎么不高兴。 镇国公好容易平复了下心情,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摆设一般的东翊皇帝身上,东翊皇帝一点儿也不受宠若惊,直觉镇国公不会说出他爱听的话来。 镇国公手里兵权在握,东翊现皇帝靠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可兵权不在君王手里,却在臣子手里,这让君王怎么安稳?因为这个,东翊皇帝对镇国公是又敬又恨。以前镇国公可能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是现在江复回来了,同样是皇子的身份,江复是他亲外孙,他会偏袒谁不言而喻。东翊皇帝觉得以后自己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果然,镇国公张口了:“陛下,十二皇子是您的弟弟,其他王爷封王了,如今十二皇子明珠得还,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东翊皇帝微笑:“老国公言之有理。” 镇国公点点头,“陛下,依照法制,您也该给十二皇子封个亲王,也好昭告天下十二皇子回归的喜讯。” 东翊皇帝当然不乐意,要是封个亲王也就罢了,关键是要昭告天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公改主意支持自己的外孙子,起兵反了他。要是昭告天下了,镇国公造反可就名正言顺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9) 东翊皇帝满口答应下来,至于什么时候昭告天下,拖着呗。拖延的理由也是相当正当,两国交战,万事以战事为重。但是东翊皇帝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给江复封王。镇国公本来还是有点儿不满意的,但是江复却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这让东翊皇帝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江复没再说话,回之一笑。 等江复跟镇国公出了宫,东翊皇帝一头雾水,只觉得头疼:“你说他什么意思?” 旁边小太监战战兢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哪里听得懂两位你来我往话里话外的意思? 东翊皇帝何尝不知道小太监不懂,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镇国公带着江复回了镇国公府,让人给他去安排住处,却把江复留了下来。 “南昭是不是出事了?”镇国公对于江复为何突然回来百思不得其解。 江复点点头:“可以说,南昭一直是多事之秋。” 自从柳妃给昭武帝下了毒,昭武帝缠绵病榻之后,林落骤然登基为帝,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足以见南昭事务之多。 镇国公叹了口气:“东翊也不太平,你在南昭,知道为何南昭要对东翊兴兵吗?” 江复道:“不是东翊的士兵踩坏了南昭边境的庄稼吗?” 这是对外的借口,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先动兵戈的那个,正好出了踩庄稼一事,林落就发兵了。 镇国公皱眉,“那只是外头的说法,你怎么能拿这种话来搪塞你外公。” 江复直言道:“抱歉,外公,我不能把军国机密说就去。” 镇国公倒是笑了,什么机密不机密,你不愿意做不利于南昭的事儿,不就是因为那丫头现在是南昭的皇帝那?” 江复也笑了:“外公心如明镜,就莫问我了。” 镇国公捋了捋胡子,颇为感慨,“上回你同我说你放下权势,放下仇恨,只想呆在她身边,这次呢?” 江复抬手抚上自己左边呢胸腔:“这颗心从未变过。” “即使她如今把你赶出来?” “她不会。”江复笃定道。 镇国公也不管江复为何会这么笃定,只道:“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团聚,你能回来,是喜事。” 江复点点头:“嗯,多陪陪外公。” 南昭,皇宫。 林落嫌弃地看着苏夏剥虾,道:“我怎么觉得你笨手笨脚的?” 真的,苏夏好久都没服侍过林落用膳了,一时手生,林落不体谅她还嫌弃她,她差点儿想撂挑子不干了。 “陛下,奴婢是笨手笨脚,不及江公子细致。” 林落委屈地撇撇嘴:“我想江复了。” “那就去见他。”苏夏想了几天,总算闹明白林落的意思了。她们这位公主殿下兼女帝陛下分明就没有同江复生气,她就是装的!装的!至于为什么装,苏夏觉得自己还要再琢磨几天。 “见不到。”林落越想越委屈,江复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跟他告别,现在都没有人给她剥虾挑刺了,她这算什么公主什么陛下嘛。 林落气鼓鼓地吃着苏夏剥的潦草的虾,也没卡着,但她就是不习惯,于是在心里又把安定侯骂了一通。 第三百八十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10) 苏夏叹了口气:“没有江公子在身边,陛下很不习惯吧?” 林落“哼”了一声,“很习惯,我特别烦他,我一个人过的好的不得了。” 苏夏看了一眼林落,心道她主子还多了嘴硬这个毛病呢? 用过午膳,林落终于得空去看看昭武帝,昭武帝今日精神头不错,谷神医也在。 “谷神医,我父皇情况怎么样?”林落先问病情。 谷神医一点儿不委婉:“再有一个月,灵犀角找不来,老夫也救不了人。” 林落眼神暗了暗,她已经派了殷离去东翊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看来是殷离没有拿到药引,要另做打算了。 谷神医说话没有避着昭武帝,昭武帝自然听见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是中了剧毒,昭武帝如今瘦弱的可怕,胳膊抬起时就是一层皮包着嶙峋的骨。 昭武帝对着谷神医道:“劳烦谷神医去休息会儿吧。” 这就是要支开他了,谷神医对于他们父女间的谈话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转身走了出去。 昭武帝拍拍床沿:“来,乖女儿,坐这儿,陪父皇说会儿话。” 林落坐了下来,拉住昭武帝的手,道:“父皇,害的人已经没了,您赶紧好起来吧。” 昭武帝摇摇头:“是柳妃吧?” 林落讶然,“父皇您知道?” 不是说,昭武帝的脑部因为剧毒而受损,意识不清醒了吗? 林落扭头想把刚出门的谷神医喊回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昭武帝阻止了,“傻丫头,也不是一直不清醒,朕这会儿倒是记得些了。” 林落点点头:“父皇您能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昭武帝怜惜地看着林落:“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只要父皇陪着女儿,女儿就什么都不怕。”林落微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掩住眼底的疲惫,带了些娇嗔地道。 昭武帝半躺着,微微叹了口气:“孩子,找个时间把登基大典办了吧。” 林落瞬间泪如泉涌,原来昭武帝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贸然称帝的艰难,知道她面临着朝堂上各种各样的刁难,他什么都知道… “我不要,等您好起来,您还做您的皇帝,我还做我的公主,好不好…好不好?”林落只觉得嗓子塞得难受,沙哑着疼。 昭武帝道:“不行了,有心无力了,父皇原本想着,就这样去见你母后,只是要这么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林落不停地点头,“父皇别这样说,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我不能没有父皇,绝对不能…” 昭武帝点了点头:“好。” 林落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哭,昭武帝笑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 林落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父皇您再说这样的话吓我我还哭。” 昭武帝笑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也莫哭了。” “听说你跟江复吵架了?”昭武帝忽然道。 林落一愣:“谁同您说的这些?” 李连海站了出来,笑了笑道:“是老奴说的,人老了,难免嘴碎,陛下莫怪。” 林落“嗯”了一声,算是对李连海的回应,也算是承认,她的确是跟江复吵架了,准确的说,是她单方面的“不愉快”。 第三百八十一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1) “原本,父皇想着把你嫁给周桐川的。”昭武帝沉吟了一会儿,“他从小同你一起长大,让他照顾你也能放心…” 林落没说话,周桐川现在在边境,江复也不在她身边,安仲盛又是个不顶事的,孤军奋战的感觉,挺不好的。 “你何苦把他赶走?”昭武帝叹道。 林落抽了抽嘴角:“谁让他骗我?” 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就是林落觉得他碍手碍脚。 “也不知道安定侯什么时候造反?”林落的语气,竟然有一丝期待。 昭武帝被林落逗笑:“迟早的事儿,只是你做好准备了吗?” 林落点点头:“父皇放心,南昭,还不是他能撼动的!” 昭武帝点了点头,刚觉得有些困倦,林落便看出来了,“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先退下了。” 林落走出门,只觉得天色沉闷得很,苏夏给她添了件衣服:“公主,怕是要下雪。” 林落拢了拢衣服,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道:“下吧,下完天色就亮堂了。” 林落的登基大典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而安定侯府,也在秘密进行着什么。这场龙争虎斗,孰胜孰负,谁也不知道。 千里之遥的东翊,镇国公府,江复看着传回来的消息,沉默不语。 她要登基了,就在不久后。时间很赶,其中深意,外人不知。 “今日,原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江复盼了很久,却没想到他盼到的,只是分隔两地,所思绵绵。 “十二殿下,陛下宣您进宫。”有太监进了镇国公府,传达皇帝的意思。 江复抬了抬眼皮:“有说什么事吗?” 太监摇摇头:“并未。” “嗯,我知道了。” 江复进了宫,东翊皇帝正在用午膳,见江复来了,笑道:“十二弟可用过午膳了?” 江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听说南昭的那个嫡公主要称帝了,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 东翊皇帝愣了愣,笑了:“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 “放下放不下的,又与你何干。” 这就是把天聊死了,东翊皇帝也不生气,只不经意地道:“你说,朕派人去参加她的大典如何?” 江复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你最好别坏她的事。” 东翊皇帝笑起来:“十二弟啊十二弟,我在东翊就听说你子重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甘心屈居人下吗?” 江复真的是他见过最能藏拙的人,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子,真的是… 江复也笑了:“我要不藏拙,就要同你争皇位了,我相信,这不是你想看到的。” 东翊皇帝点点头:“这倒是,只是…” 明知道身边有这么个人才,不能为他所用,东翊皇帝觉得很可惜。敢问世间哪个皇帝,不想要天下贤才为他所用,自己垂拱而治呢。若是让他对林落死心了,是不是… 东翊皇帝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兄友弟恭。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竟也聊了许多,主要是东翊皇帝一直在套话治国之策。越套话越觉得江复的本事大,看来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人永远留下来了。 临出宫前,江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皇宫,才转身走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2) 才走出宫门一小段路,一个精致玲珑的马车急速朝这边奔过来,间杂着丫鬟的惊叫,看来是个闺阁小姐的马车。 但见丫鬟跟在马车后面急得不行,哭喊着道:“小姐,怎么办啊?” 前面就是宫门了,若此时再不停轿,那是要治罪的啊。 轿内的小姐也慌,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掀开了轿帘,就见江复在路上走着,连忙道:“我乃相府小姐,这位公子还请相助,事后必有重谢!” 江复看了朝他过来的轿子一眼,双手运了气,一掌拍在了马头上,马应声倒地,轿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轿子里呢相府小姐扶着心口,缓了缓神,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向江复道谢:“方才惊马,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 江复淡淡的回了声:“不用。” 说罢抬脚,便打算离开。相府小姐听着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江复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相府小姐才算见识了何谓公子如玉,绝世无双。面若春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若刀裁,眸若星璨。顾云看着失了神,直到丫鬟喊她:“小姐?”,才急慌忙回过神来,低头红了脸。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绝世的公子。 江复顺手帮了人,也确实是顺手之举,故而不想多惹是非,抬脚继续往前。 “敢问公子姓名?好叫我…还恩。”顾云声音有些羞怯。 江复道:“举手之劳而已。” 这下,是真的走了。 顾云看着他离开,原地站了很久。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丫鬟提醒道。 本来她们是出来买东西的,结果马惊差点儿出大事儿,也没心情了,自然是回相府。 顾云往前走了两步,把银子塞给了看守宫门的守卫:“跟您打听,方才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宫门前的守卫将方才的事看的清楚,此时见相府小姐来问,又塞了银子,想着江复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说了:“那位啊?是刚从南昭回来的十二殿下。” 顾云一愣,她虽然在闺中,却也是听闻过十二皇子的。传闻十二皇子是襁褓之中被抱去了南昭,二十年后才回来。没想到,传闻是真的。 顾云回了府,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相爷回来,她还在走神。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丞相都见顾云走神好几次了。 顾云低了低头,没说话。 丞相看着女儿,忽然想到:“去年你便及笄了,也是该许人家了。” 顾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脸上便多了两抹红云,丞相府一看,这是有心上人了? “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有什么看法?”丞相对于这个女儿,还算宠爱,这样的事,也愿意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我…女儿…”顾云说了半天没说出来。 快嘴的丫鬟说:“老爷,我们今儿上街遇上了一位佳公子呢。” 顾云又急又恼:“住嘴,莫要胡说!” 丞相却问:“哦?是哪家的公子啊?” 丫鬟缩了缩脖子,心想小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小姐后来打听了,是刚刚回东翊的十二皇子。” 丞相眼睛眯了眯,又看向羞得不能自已的女儿,是那个十二皇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3) 十一王府,落雪扫的干干净净,梅花开正好。十一王爷听着美貌窈窕的乐姬鼓瑟吹笙,悠闲的不得了。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压折了梅枝,十一王爷立刻警觉:“谁?出来!” 江复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几颗小石子,正是方才用来砸梅枝的。 “十一王爷好兴致。”江复微微一笑,站在了十一王爷面前。 十一王爷也笑:“原来是本王的十二弟。怎么?被小姑奶奶赶出来了,无路可去回了东翊了?” 小姑奶奶说的是林落。自上次东翊一别,东翊国换了一回血之后,十一王爷就做起了闲散王爷,不知道多逍遥快活。最近才又听说江复原来是十二皇子,还身份暴露被小姑奶奶赶出了南昭。 “是我自己走的。”江复强忍着挽回面子。 十一王爷笑他:“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你也得留在她身边,你这不就是被赶出来了?” 江复:“……” “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江复说明来意。 十一王爷撇了撇嘴,把乐姬赶了下去,“我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哪儿能替你办的了正经事?” 江复扯了扯嘴角:“是替你小姑奶奶办事。要不然,让她亲自来一趟?” 十一王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江复,你到底是东翊皇子还是南昭细作?” “就说帮不帮忙吧?” 十一王爷道:“你好歹想把办什么事说了,我再决定。” 十一王爷到底是皇亲国戚,还得东翊国养着他呢,江复要是让他做点儿于国不利的事儿,吃亏的肯定是他啊。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需要知道皇宫地形。”江复道。 十一王爷炸了:“这还不是什么大事?!皇宫地图可是机密!” 江复说道:“不是让你给我精密的,画个大概就行,我要知道灵犀的所在宫殿。” 十一王爷迷惑了:“怎么又是冲着神兽去的?” “又?” 十一王爷摇摇头:“没什么。” 让江复知道皇宫地形已经很过分了,再让他知道林落的人被关了起来,还不一定怎么着了。十一王爷算是看出来了,江复名义上是东翊的皇子,实际就是个间谍!哎?那他还得唤他一声皇兄呢?他为什么要怕他? 十一王爷正想着,江复开口:“快点儿画!” “……好嘞。” 上回江复就去过皇宫,不过那还是在老皇帝在世的时候,那时候宫里多方势力不明,守卫分崩离析,他倒是好进去。如今新皇继位,宫里基本都是皇帝的人,江复觉得还是谨慎行事,所以才找十一王爷凭印象画个地图。 十一王爷好不容易画好了,江复拿在手里还有些嫌弃:“真丑。” 十一王爷气道:“嫌丑你还我啊!” 江复继续毒舌:“要不是没别的选择,我才不会用你画的东西。” 十一王爷“哼”了一声:“你要去闯皇宫,尤其是灵犀宫,那里头机关重重,可别有去无回了。” 江复知道十一王爷这是在提醒他,道了一声:“谢了。” 说完,又从围墙走了。十一王爷盯着空气看了半天,道:“要是想谢我,你叫我一声皇兄就是。” 当然,他自言自语,没人听的见。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4) 当晚,皇宫夜深人静,江复绕过值守的宫卫,悄悄摸进了灵犀宫。 灵犀宫里的看守不多,毕竟这座宫殿只是为这头犀牛设计的,值钱的也就这个犀牛,要是有人动它的主意,它的战斗力就足够了。 灵犀宫的偏室,殷离静静地呆着,手腕上的镣铐一碰哗楞响,月光投过狭小的天窗投射在他的脸上。忽然他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殷离不认为这个点儿过来的是送饭的,所以是有人也对犀牛角起了兴趣?殷离心里一慌,如果是公主派来的人还好说,如果不是,那犀牛角要是被取走,可就下落不明了。 然而殷离再担心,也无济于事。那人进来只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响之后,就再无动静。直到殷离听到了一声牲畜震天的怒吼,心道糟了,今天来取犀牛角的怕是也要留这儿了。 奇怪的是,殷离过了很久,听到闷闷的一声响,像是重物轰然倒地,看来,那人成功了?从头到尾,殷离只听到犀牛叫了一声。 殷离屏气凝神,继续听外面的动静,那人似乎是已经得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宫殿东翻西找起来。 直到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喊:“殷离?在吗?” 殷离一愣,跟着动了动手铐,江复顺着声音找了过来。 “驸马爷?”殷离看着面前的人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来:“您怎么会在这里?” 江复低声道:“我先带你出去。” 殷离点点头。 江复抬手,拿手里的短刀用力砍开了镣铐,两人刚要出去,就听见外面抓刺客的声音已经喊起来了,想开始外面昏睡过去的看守被发现了。 “快走。” 两人趁着夜色,快速离开了皇宫。 等两人一直跑到城门口,江复才把怀里带血的犀牛角塞给殷离:“带着这个,回去给她。” 殷离自然知道江复说的是谁,只是… “驸马不回去?” 殷离满心以为江复是林落吩咐过来取犀牛角的,毕竟他失职了,再找一个人过来很正常。 江复摇了摇头:“我暂时不回去。” “那您什么时候回去?驸马。您呆在这儿很危险。”殷离显然还不知道江复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专程来东翊来取犀牛角的。 江复一时语塞,他也说不好,自己什么能回南昭,回她身边。 沉吟了半天,便只能道:“你先回去,等你见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殷离点点头:“那驸马有什么话要我同公主讲嘛?” “…没有。你回去吧,那边儿还等着犀牛角救命呢。”江复没再同殷离多言,转身回了。 殷离有点儿迷茫,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犀牛角,一跃翻了城墙,带着这个能治昭武帝病的东西,快速往南昭的方向赶去。 而被两人掀起一场波澜的东翊皇宫,守卫们看到断了角痛苦哀嚎的犀牛角,不得不他们的皇帝陛下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被打扰的脑仁疼的东翊皇帝看到断角的犀牛后脑仁儿更疼了,这可是他们东翊最后一只犀月兽了,没了犀牛角这只也活不长了。 “灵犀宫关着的人呢?”东翊皇帝皱眉,问道。 “人跑了。” 东翊皇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第三百八十五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5) “是那个暗卫?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东翊皇帝很奇怪。 有一个守卫答:“回皇上的话,方才的逃出去的,有两个人。” “两个人?”东翊国皇帝心里一惊,南昭的细作什么时候已经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了? 后来一想不对,也有可能是内应,那这个人是… 东翊皇帝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犀牛,问:“还能治吗?” 守卫点点头:“已经请了御医,说是伤口能治,只是就算治好了,灵兽也会折寿许多年。” 东翊皇帝点点头,“治吧。” 这只灵犀是只公的,而且只此一只,不会有幼兽诞生,所以早晚是要灭绝的,多活少活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东翊皇帝好奇的是,先后两个人来取,灵犀角到底对南昭有什么用?林落到底要拿它干什么? “派南昭那边儿的人查一查他们皇宫。”两国之间不和已久,谁还没个细作安排对方身边了? 第二天上早朝,东翊皇帝摆着一副悲痛无比的样子告诉了群臣灵犀角被人割走的消息,群臣大惊。不是因为灵犀角,而是因为灵犀是在宫里养着的,这样还能被危及性命,那他们岂不是更危险? 正当群臣越想越乱觉着脖子凉凉的时候,坐在上面的皇帝开口点名了:“十二弟,你对此事怎么看呢?” 昨天早晨皇帝兴师动众地把这位离国多年的十二皇子接了回来,众臣也都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今天就让他上朝了。相比之下,十一王爷连政事都不能参与,真可怜。 十一王爷不觉得自己个儿可怜,谁要参与你们的政事,我巴不得做个闲散王爷呢。只是他现在站在殿上有点儿慌,妈耶,江复没事儿招惹那玩意儿干嘛啊?或者说小姑奶奶要那玩意儿干嘛?五皇兄要是知道是他给江复画的图,不得打死他啊? 这时候被点名出列的江复回话了:“用眼睛看。” 你不是问我怎么看吗?用眼睛看。没毛病…个鬼啊!这是跟皇上说话的态度吗? 东翊皇帝一笑,继续摆自己好哥哥的人设:“十二弟说话真风趣。十一弟,你觉得呢?” 十一王爷迷茫地看了江复一眼,决定装傻到底:“我觉得十二弟这话…也挑不出错来。” 东翊皇帝:“……” “受重伤的可是东翊国最后一个灵犀兽了。”东翊皇帝默默提醒。 十一王爷理直气壮:“又不是我们弄伤的。” 谁说十一王爷啥的,江复都快乐出声儿了,确实不是“我们”弄伤的,是他一个人弄伤的。 “十二弟昨晚没进过宫吧?”东翊皇帝状似不经意地道。 江复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无事无非,进宫做什么?再说了,我如果进宫却没引起注意,那宫里的守卫也太差了。为了皇上的安全考虑,还是多加守卫才是。” 江复说了这么多,总而言之就是死不认账并且嫌弃了一把皇宫的守卫。 十一王爷接话:“皇上,我认为十二弟说的对啊。” 对什么对?你就是个跟屁虫!东翊皇帝气哼哼地瞪了十一王爷一眼,斗不过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兄弟行了吧? “退朝!”东翊皇帝说完,拂袖而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6) 丞相看着上面空空的龙椅纠结了很久,皇上脾气好像有点儿大,要不那事儿改天再说吧? 丞相想着,抬脚走了,众人见丞相走了,也跟着退了出去。十一王爷正想跟江复好好谈谈,却没谈成,跟着皇帝走的太监又折返回来,把江复叫走了。 丞相回到家,丫鬟立即告知了顾云,顾云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亲自去了丞相书房,给父亲倒了杯茶:“父亲上朝辛苦,您喝茶。” 丞相乜了过分乖巧的女儿一眼,道:“我再问最后一回,你真的看上十二皇子了。” 婚姻大事,顾云有些害羞,后来又觉得不能害羞,上好的姻缘要是因为她不好意思而错过了那她可没处哭去,于是顾云点了点头。 丞相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了。” 顾云问道:“今日朝堂上怎么样?” 这可不是顾云掺和朝政,她问的是她自己的事儿。昨天丞相看出了女儿的心思,经过一夜思酌之后觉得女儿许配给江复也还可以,毕竟江复也是少见的如意郎君,人品相貌家世都是上乘,于是决定今天下了朝跟皇上提一提。嗯,不得不说,丞相是个爽快人儿,才考虑了一晚上就决定把如珠如宝的闺女许配出去了。 然而眼下丞相大人有些微尴尬,看着顾云期盼的眼神,他只能如实道:“今日皇上心情欠佳,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为父再向皇上提。” 顾云福了福身,“全凭父亲做主。” 等顾云走后,丞相看了看敬到一半的茶,笑了:“女大不中留啊。” 皇宫,东翊皇帝早就等着太监把江复领过来,人甫一进门,他便开口问道:“十二弟,你可以朕找你来是什么事?” “是皇上要找我,却问我什么事?”江复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东翊皇帝噎了一下,继续道:“朕找十二弟来,是想问问你在南昭过的怎么样?在东翊可习惯?” 江复道:“不是很习惯,东翊不怎么样,我还是喜欢南昭。” 东翊皇帝撇了撇嘴,戳穿他:“是喜欢南昭女帝吧?” 江复一点儿也不避讳,“确实。” 她不在的地方,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好。 然后江复心情就不美好了,于是又刺了东翊皇帝一句:“像皇上这样的孤家寡人,怕是一辈子也不理解不了相思之苦。” 东翊皇帝气道:“有本事在这里阴阳怪气,有本事回到她身边儿啊?” 江复扯了扯嘴角,不想再搭理他。他可不信,皇帝特意把他叫过来是找他唠嗑的。 果然,皇帝在江复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下耐不住性子了,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突然问道:“你取犀牛角,是为了林落吧?” 江复毫不迟疑道:“我没有取犀牛角,皇上诈我也无用的。” 一本正经地说谎,死皮赖脸地不认账,这个,江复记得好像是跟某人学的。 东翊皇帝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看了一会儿,差点儿就信了。 然而这件事就算皇帝心知肚明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没有证据。皇帝挫败地朝江复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下次别这样了。” 江复勾唇一笑,就最后一只犀牛了,哪儿还有下次? 第三百八十七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7) 南昭,殷离风尘仆仆地赶到皇宫跪在了林落面前:“公主,属下归迟了!” 林落看着殷离双手举过头顶的犀牛角,下来亲自接了过来,把人扶了起来:“不迟,起来吧。” “把谷神医叫来,告诉他东西拿到了。”林落反复端详着犀牛角,太好了,父皇,总算是有救了。 谷神医匆匆过来,接过了犀牛角,林落问道:“如何?谷神医可以配解药了吗?” 谷神医点点头:“倒是没想到你能取来这个。” “还请谷神医全力医治父皇,待父皇痊愈,必有重谢。”林落承诺道。 谷神医摇摇头:“原本我是被江复那小子忽悠来的,本不愿意为皇家做事,只是老夫年纪也大了,心软了,感念你一片孝心,就再出手最后一回吧。” 林落问道:“谷神医打算退隐了?” 谷神医吹胡子瞪眼:“我一直都在退隐,还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落道:“如此就多谢神医了。” 谷神医转身欲走,忽然又觉得不对:“你不打算盯着我配药?” 林落摇摇头:“神医制药时怕是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就不让人盯着了。” “这么放心我?”谷神医性子其实有点儿老顽童。 林落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神医是他找来的。” 谷神医看了林落一眼,道:“我需要三天的时间来配解药,给我安排一下房间。” 林落朝着谷神医鞠了一躬,“神医辛苦。” 旁边的认吓了一跳,林落现在可是天子之尊,怎能轻易向旁人施礼? 谷神医也挺意外,林落这个小丫头怎么让人琢磨不透呢?得嘞,冲着她这一礼也得把她父皇治好了。 谷神医出去了,林落看向殷离:“他给你的?” 殷离瞬间明白林落说的是谁,只是公主是神机妙算吗?她怎么知道犀牛角是江复给他的?就算是细作也不该连这都知道啊?毕竟当时可是在灵犀宫。 “确实是驸马给属下的。属下无能,第一次便失手被东翊皇帝察觉并关了起来,若不是驸马救了属下并给了属下犀牛角,属下恐怕就误了大事了,请公主责罚。” 高冷的殷离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实在是憋的,任务失败被关了一个多月,能不着急吗? 林落却没想过责罚殷离,只是问:“他有让你转达什么吗?” 殷离为难道:“这…驸马爷说他并没有什么话。” 然后殷离看见,林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林落让殷离退下。 殷离是一肚子疑惑,他从刚才进门就看到林落的服饰规格是皇帝等级,而且公主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他以为江复是林落后来安排去取犀牛角的,可是看着怎么像是两人吵架了?所以江复并不是刻意去取犀牛角的,那公主应当早就料到他任务失败了,却为何迟迟不派别的人来取犀牛角呢?毕竟昭武帝性命攸关。 “……” 殷离已经被自己绕懵了,怎么感觉他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南昭就完全不一样了呢?还是回去问问阿七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8) “什么?昭武帝中毒了?而且已经卧床近两个月?!”安定侯终于从皇宫里打探出消息,瞠目结舌。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是昭武帝主动退位,或是林落野心勃勃为了皇位毒杀生父,唯独没想到昭武帝是被一个小小的后妃下了毒,以至于林落不得不强硬地登基。 “侯爷,据打探到的消息,女帝将在七天之后秘密登基。”传消息的人爆出一个更大的消息。 这事安定侯早就知道,毕竟是登基,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只是时间这么赶,明显是想让他措手不及。 安定侯捏了捏拳头,忽然笑起来:“你去把太上皇中毒的事儿传扬出去,把罪名安在女帝身上。” 下面的人领命而去,七天,能传播这种恶毒言论的范围很小,但只要有人肯信,给林落扣上一个弑父的罪名,就不怕南昭永远风平浪静下去。 “黄毛丫头,跟老夫斗,到底是嫩了点儿,等你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可别哭了。”安定侯微微抬头,阴恻恻地自言自语。 “啪嗒。” 枯枝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安定侯的耳朵:“谁?滚出来!” 偷听的人明显慌了,转身想走,却被安定侯身边的人迅速拿下,等看清了是谁,皆大惊失色:“二少爷?” 安仲盛被人押着胳膊,觉得难受:“你们好什么?还不放开本少爷?!” 然而没人听他的,他们明显是听安定侯的。 安定侯摸着胡子,问道:“你都听到了?” 安仲盛气道:“听到什么?听到爹意图谋反,残害陛下吗?!” 安定侯抬脚重重踹了过去:“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安仲盛激动道:“爹你要不是存心这样的不臣之心,怎么会对我说的话这么大反应?” 安仲盛是真没想到啊,他的父亲竟然憋着要造反,而且还要害林落,他能不急吗? 安定侯威胁道:“你最好当今天什么也没听到?不然我一定割了你的舌头!” 安仲盛作为一个公子哥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威胁,亲爹也不行,当即就道:“不可能!爹都憋着造反了,我岂能坐视不理?我要去林落那儿揭发你,爹你还是早日放下这种念头,不然千刀万剐无下场!” 安定侯都密谋了这么久的造反了,怎么可能因为安仲盛几句话就放弃?一听安仲盛要去林落那儿揭发他,做老子的岂能被儿子威胁? “唰”地一把利剑就放在了安仲盛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坏我的事,我今日就砍了你!” 在安定侯心里,儿子并不重要,反正他又不止一个儿子,但是谋江山的大事不能就这么被泡汤。 安仲盛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把剑放在自己脖子上。然而当他看到安定侯的眼神时,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是真的会杀了他,哪怕他是他的亲生儿子。那眼神真的冷漠地如同一个机器,早已经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的安定侯,用充斥着杀戮与嗜血的眼神看着他,犹如看一个死物。安仲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人,真可怕:“你要杀我?” 第三百八十九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9) 安定侯理智回笼,最终收了剑,却不是因为心软,而是现在杀了安仲盛,势必引起林落的怀疑,到时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把二少爷给我关起来,别让他饿死就行。”安定侯最终下了这样一个命令。意思就是先留着命,别让他坏事儿就行。 安仲盛被人拖下去的时候还再挣扎:“你们放开我!我要出去,有本事别关着我!我没有你这样乱臣贼子的爹!” 安定侯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给老子堵上他的嘴!” “放开我!我娘呢?!我告诉你,你这样对我,等你形迹败露看你怎么办?”安仲盛连爹都不愿意叫了。 从小他接受的教育中,他就特别佩服那些报效祖国的英雄,安仲盛一直觉得好男儿要么从军守一方国土不叫宵小来犯,要么一代无双国士定下百年国计。可是现在,突然被他发现,原来他心里想的不过是笑话,他好不容易改掉了贪玩的性子准备为国效力,却告诉他,他的父亲,要推翻朝廷,他是乱臣贼子的儿子?安仲盛打心眼儿里接受不了。 安定侯夫人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看着儿子被带下去,拉着安定侯的袖子,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盛儿他犯了什么错,怎么还堵上嘴了?” 安定侯整在气头上:“妇道人家,别管那么多?” 安定侯夫人也有些恼:“老爷您这是什么话,那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安定侯一把甩开她:“够了!你们娘俩要是敢坏我的事,我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说罢,拂袖离开。安定侯夫人坐在地上,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这都是怎么了? 三天以后,谷神医终于把解毒丸交给了林落,昭武帝近来已经陷入昏迷,据谷神医的解释,是为了把身体消耗降到最低。 林落把昭武帝扶了起来,给他喂了药丸,又强喂了水,在后背顺了顺,才把人扶躺下。 “…怎么还不醒?”林落看着双目紧闭的昭武帝问道。 谷神医撇了撇嘴:“你当时灵丹妙药啊?” 林落皱了皱眉,“那大约多久会醒?” “多则半月,少则七日。” 林落叹了口气:“只怕是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谷神医多嘴问了一句。 林落没说,只看着昏睡中的昭武帝道:“若是能在七天之后醒,父皇就能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了。” 李连海一愣,看向谷神医:“敢问神医,皇上就算是醒,也是不能主持朝政了吗?” 谷神医点点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难免留下些后遗症。” “再说了,”谷神医顿了顿,“你们怕什么,不是还有这个丫头能主持大局吗?” 李连海担忧道:“公主到底年幼。” 谷神医忽然笑了:“事情落在她身上了,她担不担得起都得担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林落一直没说话,谷神医也终于明白,这个登基大典,怕是不大太平。 不过与他无关,昭武帝的毒已经解了,他也该离开了,打打杀杀斗来斗去的,还是适合年轻人。 第三百九十章 所思绵绵在远道(9) 谷神医离开的时候,林落亲自去送他,谷神医摆摆手,示意无需如此,只道了一句:“缘分罢了。” 林落点了点头,“前辈,我只问您一句,江复当初把您请过来,付出了什么代价?” 谷神医摇摇头:“你还是别知道了,免得心疼。” 不是谷神医不肯说,而是要是让林落知道江复当初为了让他出手,拿自己的身体给他试药,他这不晚节不保了? 这世间儿女情长啊,总让人沉溺。 林落眸子一颤,喃喃道:“嗯,我知道了。” “江小子是个好的,别辜负了他。”谷神医忍不住劝了一句。 林落再度颔首,谷神医不再多言,缓缓驱车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暗中波诡云谲的南昭京城终于风雨欲来。林落为了权利不惜毒杀亲生父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乃至方圆千百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地方上开始出现各种异象,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腹中藏有绢书的大鱼,绢书上写着“妖女祸国,南昭涂炭”。只要发生些自然灾害,都被有心人往林落身上引。 苏夏在皇宫里气的跺着脚骂:“这群刁民,他们知道什么呀就乱嚼舌根子!公主您已经够辛苦了,还要添乱!” 林落笑了笑:“有人挑拨人心罢了。” “关键是这群人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这些无稽之谈也信?”苏夏真的是不相信百姓们都这么好骗。 “招数是低级了点儿不过确实挺好用的。”古代的人们嘛,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挺敬仰的。 苏夏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林落:“公主,您怎么还笑的出来啊?” 林落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既然安侯费尽心思破坏她的登基大典,那她就让他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登上祭天的高台! 林落并没有打算去管这些风言风语,对于安定侯那边甚至放松了,别的人看不明白,林落却深知一个道理:毒疮烂的够深,挖的时候才干净利落! 就这样,在安定侯那边的挑拨以及林落这边有意无意的纵容下,风言风语愈演愈烈,甚至有不法之徒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了。 林落:“……” 恍然间,她都以为自己真的十恶不赦,暴虐无道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安定侯告假了,时间没说,理由也没说,相当嚣张了。林落平静地上朝,好像早就心知肚明,大臣们看着越来越捉摸不透的林落,啥也不敢说,啥也不好问。 更让人费解的事,一连几天,林落都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好像外面喊打喊杀的妖女不是她似的。短短几天,各地可都出现三起农民起义了。 连苏夏都劝:“公主,您就算不想当皇帝,也不能把南昭江山断送到您手里呀!” 林落眯了眯眼,腹黑一笑,犹如一只小狐狸:“不着急,时机未到。” 没人知道林落在等什么?百姓都已经揭竿而起了,她难道在等起义自己平息吗?也难怪苏夏怀疑林落是不想当皇帝,想把皇位推出去。 “可是…” “放心,南昭只能姓林。”林落的声音不大,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1) 这种诡异的静默一直持续到登基前一天,才有人慌慌张张来报:“陛下,安定侯反了!” 林落冷笑一声,怕是从告假开始人就不在京城可吧,故意压着这么久来报,传音儿的应该也是安定侯的人。 不慌,气还是要生的,总得有个大发雷霆的样子,震一震那些见不得光的人。 “混账!好你个安史老奸贼!”林落一拍龙案,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地让人感到她的怒气。一个人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脾气暴虐喜怒无常,而是连自己的情绪都可以伪装。 林落直呼安定侯的名字,这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安定侯的官爵抹了。也是,人家都谋反了,还指望他回头是岸不成? 林落的发火还没有结束,以延误政情为由直接把传令官拖出去斩了。 大臣们:“……” 嗯?怎么觉得陛下步骤不太对呢?听到造反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去核实这件事吗?难道陛下早就知道安定侯要反? 然后林落望着瑟瑟发抖的大臣,总算打算听听他们的意思,问道:“眼下,众卿以为如何处理为当?” 大臣人人自危,怎么说呢?这个还没正式登基的女帝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眼下安定侯举兵谋反,还不一定谁胜谁负。若是林落这边赢了还好说,若是安定侯那边赢了,他们现在保持中立,到时候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 林落看着大臣的反应心知肚明,看来安定侯真的没少收买人心,也得亏了他没提前说一声就造反了,要不然这些人还不得跟他走了啊? 林落忽然叹了口气,坐回在了龙椅上,“你们都当朕是什么人?” 这问题问的奇怪,众大臣一懵,女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老臣试探着站了出来,此人是南昭的老国师,为人刚正不阿,又极富才能,只是近几年有告老还乡的意愿,才在朝堂上沉默寡言的厉害。 白发苍苍的老国师站出来道:“陛下是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正是林落想听到的答案,林落看了一眼老国师,心道怪不得父皇一次次拒绝他告老还乡的请求。 林落眼神暗淡了下来:“是啊,我是君,可是我又何尝希望做这个皇帝?” 林落此话一出,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有下文。 果然,林落接着道:“现在外面都传我是妖女,可各位大臣平心而论,我林落何时做过一件愧对父皇,愧对南昭的事?就在去年,你们还在夸我修筑河堰利在南昭,功在千秋,可是今天,却一个个反过来指责我?” 林落都没有自称朕,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直接让大臣们沉默了,是啊,他们去年还在说有这样一个公主是南昭之幸,怎么就差点儿听信了别人的鬼话为难她呢?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与他们家中女儿一般大。 林落演小白花演的爽,大臣们听完一个个愧疚难当,“陛下,臣等不敢。” 少部分安定侯顽固爪牙也不得不跟着跪下来,但是谁也摸不清林落到底要搞什么把戏。 “那敢问陛下,皇上他…臣所指的,是太上皇。”有人挑起了这样一个话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2) “柳妃已经死了。” 林落眼睛里都快含泪了,说话的声调都是不可置信的哭腔,当然,也没人敢看林落是不是真哭了。 大臣不解:“这件事与一个后妃有什么关系?” 林落深吸一口气,听上去仿佛是在强忍着泪:“父皇,正是被柳妃下了不治之毒…” “什么?”大臣由于太过惊讶,打断了林落的话,话出口连忙跪下认错。 林落乜了他头顶一眼,朕酝酿好的情绪差点儿被你打乱了知道不? “父皇他到现在生死不明,我不得已才暂时理政,可是你们竟然怀疑是我,下毒害父皇?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林落的声音充满着控诉。 大臣们也并非全部被安定侯收买人心,有些心肠软的,都几乎能想象到林落一个小姑娘一面要承受着失去父亲的恐慌,一面还要顶住朝堂压力的画面。 已经有人站出来指责那个挑事儿的大臣了:“钱大人,陛下如此鞠躬尽瘁,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钱大人:“……” “陛下,臣知错,还望陛下恕罪。”钱大人只能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林落大度道:“没关系的钱大人,我还年轻,不能让人信任也是正常。”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说钱大人以大欺小,以臣欺君一般。 老国师站在下面,静静地看着林落与大臣们之间的交锋。没错,就是交锋,林落表面上是在示弱,实则,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早知道这个小公主不简单,却想到能厉害到如此地步。不过,这些大臣可不是靠一时的同情就能收服的。想到这里,老国师对于林落接下来的行为,隐隐有些期待。 林落等众人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也能接受昭武帝病重的事情了,才开口说道:“我南昭,正值危难之秋,我不过一介女儿身,德薄能鲜,却碰上安定侯这样的乱臣贼子,何况边境还在打仗,今日里我将实情和盘托出,也实在是因为南昭内忧外患,我实在无计可施之故。” 大臣们一愣,女帝这是打算扔下烂摊子不管了? 当然不是。 林落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如今我南昭与东翊正在交战,安定侯这个时候造反,趁人之危,着实可恶。朕倒无所谓,最终也不过万般无奈之下以身殉国,也不算堕了南昭嫡公主的身份。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安定侯岂能容下你们?” 人呐,就是这样,没有涉及到自己的时候怎样都行,一旦涉及到自己芝麻小的事儿也能看的跟西瓜一般大。 林落这么一说,算是说到大臣们心坎儿里去了。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心里念想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然而若是安定侯根本不用他们呢? 有大臣“噗通”一声砸跪在地上,“陛下放心,臣等绝不屈服,誓与南昭共存亡!” 这句话一呼百应,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来,“誓与南昭共存亡”这句话在大殿里经久不息。 林落亲自下台阶,扶了几个大臣:“都起来吧,朕保证,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势必不会放弃南昭!”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3) 老国师总算是知道这丫头的厉害之处了,她这是把每个人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她先是主动示弱于人,充分放松大臣们的警惕,又把所谓的事实和盘托出,取得大臣的原谅与信任,洗清了自己的妖女之名。再接着,利用人性的弱点,告诉他们不忠的后果,彻底打断了他们的反叛之心,又喊了几句大义凛然的口号,把人心给凝聚了起来。这几招环环相扣,一丝差错也没有,真真是漂亮至极。原本安定侯对上林落,很显然林落出于弱势,老国师是不看好的,可是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拢人心,让老国师很是意外。 然而,老国师没想到,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 林落看着一种大臣,开口言道:“南昭能有你们这群人,是国之幸也,有你们在,何人能亡我南昭?只是,朕心里有一件事,一直斟酌着如何同你们开口…” 有人上前一步,作揖拱手:“陛下有话,但说无妨。” 林落道:“在场的各位大臣与朕不同,朕如今孤身一人,而你们却是有妻儿老小的,等战乱一起,京都必然首当其冲,到时候,你们的亲眷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臣们听闻这话也犯了难,他们男儿基本上无论是文臣武将都有些拳脚功夫傍身,可是家里留着的,可都是老弱妇孺,万一匪兵闯入,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 虽说一个个都喊着愿意为国捐躯,但是估计临死也是不愿意的,而且还要牵连家人,她们是无辜的啊。 于是林落笑眯眯的开口了:“朕有一计,不如由朕派兵把她们都接走换个地方保护起来,如何?” 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女帝这是要变相软禁他们的家人来当人质啊,一旦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妻儿老小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陛下,如此做随时为了臣等考虑,可臣认为确实没必要浪费兵力在此。何况,臣的老母亲没怎么离开过家,在外面臣也不放心…”有大臣企图拒绝林落的“善心”。 “是啊陛下,臣的女儿才四岁,让臣怎么放心?” 弱弱的反抗声此起彼伏,林落抬手把声音压下去,“朕又不是要软禁你们的家人,只是为了避免你们担忧才把她们保护起来,你们若是担心他们的起居,可以把家丁奴婢也都带着。还有,朕幺叔的儿子,年仅七岁的林轩,也要跟着这些人去的,朕难道还会害自己最疼的幼弟不成?” 话说到这份儿上,大臣们就没法再拒绝了,皇帝给你的脸,你敢不要? 于是这件事情在林落高高兴兴,大臣垂头丧气,老国师感慨颇多中“和谐”地解决了,大臣们陆陆续续往自家府里赶,有小太监跟着拽了拽老国师的袖子,低声道:“老国师慢些走。” 老国师便明白了,是林落找他有事相商,老国师寄意外,也不意外。 于是在老国师蜗牛一般的速度下,他成功的留了下来,见到了穿着帝王朝服向他走过来的林落。 “见过陛下。”老国师拱了拱手,林落笑道:“国师多礼了,晚辈有些事情不甚明了,不止国师可否指点一二?”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4) “陛下已然做的很棒了。”老国师发自真心地道。 如果刚才林落只得了大臣们的口头保证便收手,那老国师会说她一句年轻。可是林落把百官的家眷接走了,因为她清楚,口头的热血沸腾是一时的,只有手里有拿捏他们的筹码,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她要的,不是百官真心拥护,只是控制他们。 林落道:“曾多次听父皇提起过您,说您是我南昭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眼下安定侯做了乱臣贼子,实在叫我为难,还希望老国师偏帮我一二。” 老国师沉吟了一会儿,慈眉善目:“老臣哪儿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太上皇哄陛下的。老臣年老力衰,对于国家危难却不可坐视不理,只能说尽力为之。” “能得老国师如此说,我可总算是放心了。”林落黑老国师敬了一杯茶,道。 然而老国师并不知道林落要他做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得他一句话吧?其实老国师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出于对林落的放心,方才在朝堂上就观她一个小丫头游刃有余,必定不是凡辈。到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图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只是南昭亡了,对他一分好处也无。 “太上皇如何了?”老国师问道。 林落笑了笑:“父皇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还没有醒过来,老国师莫要挂心。” 老国师想起方才林落对他们说的可是生死不明,不由得笑了,不知道这又是小丫头给谁挖坑呢? 林落起身,“能与老国师闲谈,我不胜欣喜,只是眼下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多久老国师了,等过些日子南昭处理了贼人,再来与老国师品茶。” 这话说的就颇为不同,仿佛在她嘴里平复叛乱是一件多轻松的事情一般。老国师暗自赞赏,临危不乱,够沉稳。 老国师点点头,“陛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林落率先出了宫殿,转头对禁卫军下了命令,“调一批人,随我去查抄安定侯府!” 安定侯已经造反了,林落总得做点儿什么表明正面刚的态度,不然其他人怕是要将她当软柿子捏。 说是查抄,不过是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候府打与砸,主人家不见了,丫鬟仆人自然也早就跑了,林落站在府外,没进去。 等差不多了,林落又下了令:“烧了吧。” 这样的府邸,留着也是膈应人。 然而刚才没发现人,这一烧,烧出人来了。 “安二公子?”禁卫军大惊失色,他怎么会在这里? 安仲盛挺惨的,被呛了几口浓烟,抓住禁卫军手腕的手也轻飘无力:“…带我出去…咳咳…” 两个禁卫军对视一眼,还是把人带了出去,安仲盛没想到出了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林落,林落也没想到。 安仲盛看着林落,林落也看着他,最终安仲盛咧了咧嘴角,“林落,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说完,竟是晕了过去。 林落眉宇间露出一点儿无奈:“怎么还是这么没正形?” 安仲盛已经晕了,也没听到林落的话。 林落摆了摆手:“抬回宫吧,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5) 等太医给安仲盛扎了几针之后,林落站在旁边问:“他怎么样了?” 太医道:“回陛下的话,安公子是由于过度疲惫劳累所致,微臣已经给他施了针,稍会儿便会转醒。” 林落点点头,让太医下去,转头吩咐厨房准备一碗鸡丝粥来。 就听见旁边弱弱的声音:“我还想吃糖醋鱼…” 林落:“……” 能不能别总想着吃,气氛很严肃的好吗? 鸡丝粥很快被端上来,不烫不凉温度刚好,林落把碗递给他:“喏。” 安仲盛看了看鸡丝粥,问:“我的糖醋鱼呢?” “…正在做,先把这个吃了,都饿成这样了,你还挺挑?”林落扯了扯嘴角,道。 安仲盛点了点头,挣扎了两下,对林落道:“你好歹把我扶起来…” 林落把碗放下,弯腰扶他,安仲盛鼻子一酸,双手抱着林落得腰就哭:“公主,我爹造反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你还要放火烧死我…” 林落:“……” “松手,朕的衣服挺贵。”林落面无表情。 安仲盛不松,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我不!又不是我造反,你凭什么不原谅我?” 林落试着去推,没推动,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给我闭嘴,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安仲盛坐直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林落,打了个哭嗝儿。 满殿的宫女儿太监:“……” 看着儿子这副德行,谁能想象到他爹造了反? 林落抬手扶了扶额:“先吃饭。” 一碗鸡丝粥很快被打扫干净了,安仲盛才欲言又止地看着林落:“你不会要斩了我吧?” 林落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安仲盛扁了扁嘴:“也没什么想问我的?” 林落道:“这个倒是有。” “问吧问吧。”安仲盛语调异常活泼,林落觉得,他可能逃回来的时候把脑子掉路上了。 “你从哪儿逃回来的?”林落问。 安仲盛想了想道:“大约是在登州地界,我也不知道我爹打算去哪儿,他们把我打晕了带走的,我一醒九想办法逃了。” 林落让人取出地图来,登州在北方,安定侯往北走的原因应该是想借兵。安定侯本身有一部分兵马,可若是想要反南昭,这些还不够。而北方藩王,也就是她的几个叔叔,就看谁图谋不轨肯借给他兵马了。 “为什么要回来?”林落问。 安仲盛抱着被子,认真道:“我不想造反。” 林落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没再说话了,安仲盛想了想,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林落看了安仲盛一眼,早就看出来他有话想说,还以为能多忍一会儿。 “我们还能是朋友吗?”安仲盛问。 林落点点头:“可以。” “真的?” “真的。” 安仲盛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抱一下?” 林落翻了个白眼,“算了,也不怕等江复回来收拾你。” “哦”。 林落让安仲盛呆在宫里,殷离问他用不用派人监视着,毕竟他爹是安定侯。 林落摆摆手,对安仲盛很放心,“不用,他就是个傻子。” 无意间听墙角的安仲盛:“…我的糖醋鱼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6) 林落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等会儿!” 说人坏话被人抓包得殷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退了下去。 安仲盛为自己辩驳:“我真不是傻子。” 林落笑了笑:“傻子也挺好。” 一开始,她对安仲盛偏见特别大,总觉得安定侯的儿子绝不是好东西,可是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才发现安仲盛这样的人竟然有一颗赤子之心。傻子也挺好,至少就算他爹造了反,他们还能毫无芥蒂地相处,她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林落拢了拢衣服,看着外面不知道何时落下的雪,心里有些怅然,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失去太多了。 林落跟安仲盛聊了一会儿,就走了,还有很多朝政得处理,她不能久留。 安仲盛道:“如此,你还不如让江复回来帮你。” 林落一笑:“现在让他回来,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安仲盛嗤笑了一声:“你们又没有吵架,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林落道:“怎么没吵,吵的可凶了。” 安仲盛有点儿想笑,“算了,不管你们,我还没有娶到媳妇儿呢?” 林落眨巴眨巴眼:“要不,我给你介绍个?” 安仲盛道:“现在哪个好姑娘敢嫁给我?” 林落神秘道:“这个我回头再同你说,我先走了。” “嗯。” 林落在理政殿处理政务处理到昏天黑地,明日,就是她登基的日子了,也不知道安定侯有没有什么“惊喜”给她。 “来人呐。”林落放下笔,喝了一口茶,“去公主府把轩轩接过来。” 林轩这些日子都是一个人住在公主府,请了夫子来教他,好久不见,还挺想他的。 林轩很快被人送了进来,林落笑着朝他伸开手:“来,姐姐抱抱?” 然而林轩没动,规规矩矩地朝林落行了个礼:“轩儿见过陛下。” 林落皱眉,吩咐他道:“过来。” 林轩才迟疑地向她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起复杂。 林落握住他的小肩膀,“是不是谁同你说了什么,让你同姐姐也不亲近了?” 林轩低下头:“没…没有。” 林落蹲下身来:“不是说,最喜欢皇姐吗?” 林轩抬起头,半晌才问:“皇姐,我父王呢?” “你父王他出远门儿了…”林落下意识回答。 “你骗人!” 林落话没说完,就被林轩打断,“我父王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都骗我!” 林落心里一惊:“谁同你乱嚼舌根子?” 小林轩哭了起来:“皇姐,我没有父王了,母妃也不管我了…” 林落心一疼,把林轩抱了过来:“轩轩不怕,有皇姐呢。” 她一定是这些日子太忙,把轩轩给忽略了,却不知道,孩子是敏感的。林轩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幺叔已经过世的事,也不知道是忍了多久才在她面前哭出来,林落想着,心里自责的厉害。 林轩在林落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累了才睡过去,林落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都赶在一块儿了呢? 她把林轩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独自站在院子里觉得心累到无以复加。有时候安安静静站着,忽然就想念一个人,也不知道同一轮明月下,那个人是否也在想她?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7) 次日,新皇登基。 林落一身华贵庄严的朝服,坐在金色銮驾上,后面乌泱泱地跟着一群身着吉服的大臣,皆垂首肃穆。 “砰”地一声,谁都没有想到,林落所坐的金銮驾砸在了地上,林落伸手,紧紧地抓住扶手,引马的礼官惶恐地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停了? 引马的官员去查看,才发现车子的车辕已经断了。 林落挑眉:“被人动过?” 场面沉寂下来,林落心里冷哼:这般小伎俩,就想落她的面子? “既然如此,那朕走过去便是。”林落轻飘飘地道。 司礼监为难了,劝道:“陛下,您是九五至尊,天子之命,怎能脚踏凡尘,自己走过去?这…恐怕是于礼不合。” 林落笑了:“朕既为天子,也为凡人,我林落,今日登基,为的是南昭黎民百姓,不踩一踩百姓脚下土,怎知世间疾苦?” “陛下,帝王登基,乘九龙雕刻鸾驾,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坏不得啊。”司礼监深深皱着眉。 林落站在那里,看了看周遭百姓,问司礼监:“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司礼监道:“不如,请陛下稍作休息,等车修好了,再去祭天封皇大典不迟?” 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林落很不端庄地扯了扯嘴角:”不迟?等车修好,怕是天都黑了吧?” “可…” “不必多言,今日,朕是一定要走着去的,苏夏,过来扶朕。” 苏夏心砰砰跳的厉害,到底是谁有意破坏了车,想要从中阻挠? 林落在苏夏的搀扶下下了銮车,帝王冠冕之下垂珠当啷响。她轻轻掀了掀眼皮,扫视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大臣。 禁卫军统领带着一万禁军,身穿甲胄,手持长枪,预示着这场大典的不平凡。 林落才走了没几步,这些禁卫军就派上用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群蒙面的人一跃而起,手持利刃朝林落而去。 “护驾。”林落站在原处没动,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将林落围护起来,双方陷入打斗。 最终,以蒙面人被一个个反剪着胳膊摁在地上结束。 “你们的主子安定侯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阻拦朕吧?”林落连问都没问,就知道定然是安定侯。 前来观礼的安仲盛看着那群黑衣人,咬了咬嘴唇,林落说的没错,这些人,确实是他爹派来的。 林落摆了摆手:“原本,你们是要掉脑袋的。” 司礼监吓了一跳:“陛下,今日不宜见血啊。” 林落捏些指头,声音竟然还有几分慵懒,“我猜,你们的牙齿里,藏着毒吧?” 为了防止刺杀失败后暴露身份,蒙面人行动时,嘴里一般都藏有毒药,必要时咬破毒药自尽。 蒙面人被掣肘,动弹不得,听着林落的话气得不行,她明知道他们有毒药,还这么淡定,莫名就让人觉得羞辱。 “要杀要剐,随便你。”一个蒙面人粗着嗓音道。 林落笑了:“今日不宜见血。” 蒙面人皆是一喜,到底是女人心慈手软,只要他们今天能活下来,总有机会脱身。 然而林落的下一句话,是谁都没想到的:“所以,你们自己服毒吧,毒药,也不用朕给你们准备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8) 蒙面人怒发冲冠,瞪着林落目眦欲裂,她竟然逼他们自尽,还是用他们自己的毒药,还有比这更羞辱人的吗? 林落不耐烦地道:“朕没有时间给你们墨迹,不然,朕的人帮你们动手?” 蒙面人:“……” 罢了罢了,原本以为能侥幸活命,却不知是临死前还要受此等羞辱。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岂能让一个小女子逼得无地自容,已经有蒙面人咬了毒药,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有人开头,也知今日已经无力回天,便纷纷咬了毒药,倒地身亡。 司礼监嘴唇颤抖:“死…死了这么多人?” 林落一笑:“与朕无关,走吧。” 众位大臣心肝儿乱颤,试问哪个皇帝登基之日能兵不血刃地逼死这么多人?想到他们还在林落控制之中的亲眷,大臣们恨不得老实成鹌鹑。 祭台最顶端,设着一面大鼓,帝王击鼓鸣天,以证身份崇高无上。 林落从托盘上拿过鼓槌,连击三声,霎时间金光四射,而这金光的来源,正是那面鼓。 百姓们观此异象,无不诚惶诚恐,有人议论这是吉兆,是上天对林落的认可,也有人说这是神怒的表现。 再然后,方才反光的地方出现了十六个字: 欺君弑父,其罪当诛。妖女祸世,南昭非福。 众人哗然。 林落伸出一根手指,在鼓面上触了触,手指上沾上一层黄白色的粉末,颜色与鼓面相似。 原来是有人将金粉写在了鼓上,又找了黄白色的粉末盖好,她一敲,黄白色粉末被震掉,事先写好的金字儿便露了出来。 林落眯了眯眼,先是车辕断了,又是刺客刺杀,最后是所谓的神怒,这些小伎俩若说皇宫里没人与安定侯里应外合,林落是不信的。到底是人心不服,看来回去是要清理一拨皇宫里的人了。 底下早已经炸开了锅,林落笃信马克思主义无神论,不信这些个东西,却不代表这些百姓不信。他们从未听说过哪一个皇帝登基的时候会有如此怪事,难道说,真的不能让林落到皇帝吗?她做了皇帝,会给南昭带来祸事,甚至灭顶之灾? 林落还一句话没说,众人都已经把自己吓得不轻,看着林落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灭世的魔鬼。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不能让她当皇帝!” 这一声给百姓提了个醒,百姓们纷纷对林落树立起最大的敌意:“她是妖女啊!” “她还杀了皇上,弑君杀父!” 林落听着百姓们的言论觉的头疼,历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眼下父皇还没醒,她无从解释。大臣们知道真相没错但是别指望他们能说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但是,不管怎样,今天她一定得把祭天完成,哪怕是承受着骂名登基,她也不能后退! “你们闭嘴!”安仲盛终于听不下去了,用尽了力气吼出一句。 众人中立即有人认出了他:“你不是安定侯那个反贼的儿子吗?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安定侯危害百姓,那就父债子偿吧!”有百姓抄起手里的东西往安仲盛身上打。 你推我搡之间,安仲盛已经挨了好几下拳头了。 “住手!”一直沉默的林落终于发话。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9) “既然知道朕是妖女,还敢如此喧哗,是不要命了么?” 林落站在最高处,声音很好的得到扩散,百姓们听到她这一句,心中越发觉得她张狂,却是再不敢言语。 这么多人同时鸦雀无声,场面安静地诡异,林落看了一眼安仲盛,转头吩咐:“继续。” 礼官看着噤若寒蝉的百姓,点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用这种方法震慑百姓,只会增加百姓心里的怨怼,实非上策。 正在这时,却传来太监一声:“太上皇驾到!”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昭武帝身着黑色狐裘,坐着御驾往这边过来。 太上皇…不是已经… 众人看着昭武帝,有点儿懵,方才,他们还一口一个弑君杀父,现在,人昭武帝还好好地在这儿站着呢。 林落鼻子一酸,唤道:“父皇…” 方才还张狂无比的人,此时的语气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和家长告状的孩子。 昭武帝在李连海的搀扶下走上了祭台,抬手慈爱地摸了摸林落的头:“孩子,父皇来了。” 林落点点头,只看着昭武帝,没有说话。 昭武帝扭头,扫视了一眼大臣与围观的百姓,道:“听说你们都在传公主杀父?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们也信?” 这质问带着怒气,众人连忙俯身下拜,不敢言语。 昭武帝道:“朕身体不佳,不能理政,前前后后都是朕的女儿在忙,可你们,竟然说朕的女儿是妖女?” 昭武帝才醒来不久,说话还有点儿虚浮,这么一段话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落赶紧去扶他,一只手在他后面给他顺气。昭武帝将林落的手拉下来,反握在手中,继续道:“朕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林落是朕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好的女儿,能继承南昭皇位的,只有她。” 昭武帝这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人心里,是啊,他们糊涂什么呢?那位子谁来谁不来,其实他们说的算了,昭武帝就这一个女儿,位子不给她给谁? 林落听到昭武帝那句最好的女儿就憋不住哭了,昭武帝拿手抹掉她的眼泪,轻声道:“孩子,不哭。” 李连海碰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弯了弯腰。托盘上放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是圣旨,还有一个精致厚重的紫檀木孩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昭武帝对李连海点点头:“宣旨吧。” 李连海点点头,双手捧过了圣旨,高声道:“奸贼谋反,国危民难,朕虽心系南昭,然余力不足。今唯有一女林落,聪敏有加,恭谨娴淑,可堪大任,着加封为静懿德昭孝安公主,并与今日传位。愿吾儿为国谋,为民谋,也愿吾儿一生喜乐,百岁无忧,钦此。” 静懿德昭孝安,昭武帝竟是给林落赐了六个字,要知道,先皇的号也不过是九个字,昭武帝自己的号也不过是八个,这是何等鸿福?而且封号中,还有一个昭字,南昭的昭。 林落跪下来,行礼过头顶,“儿臣,谢父皇。” 昭武帝把她拉起来,打开旁边的木盒,里面是传国玉玺。 昭武帝把木盒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南昭以后,就靠你了。” 林落点点头,对李连海道:“把父皇扶回去休息吧。” 昭武帝摇摇头:“让父皇看着你行完祭天礼。” 第四百章 奸贼谋反江山乱(10) 新皇登基,祭天,祭地,祭先祖,冗长的礼数全部完成,林落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礼成。” 大臣与围观百姓叩拜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落对着昭武帝,扬起一个笑容。昭武帝也跟着笑了,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且说安定侯,过了登州,直奔北番,此时听到京都那边阻拦林落登基失败的消息,气的砸了手里的杯子。 北番王走进来,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笑道:“侯爷何事动气?” 安定侯连忙起身,道:“原来是王爷,有礼了” 论关系,这位北番王还算是林落的一位宗叔,本名林青海,封地在这兵强马壮的北番,却不想安定侯此次会找上他。 安定侯找北番王自然是为了和他共商大计,也就是造反。北番王却不怎么乐意,不是他多忠于南昭,而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造反,对现在的他来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安定侯也只北番王的意思,只说让他再考虑考虑,心里却是没有死心。 “王爷请坐,不知王爷来找我何事?” “没什么,只是听说南昭如今是个小丫头当皇帝,你派去破坏大典得人无功而返了?”北番王也是刚收着传来的消息。 安定侯觉得有点儿没脸,就没说话,给北番王泡了茶叶,把杯子推过去。 北番王摇摇头,拒绝了:“离京太久了,早就喝不惯茶叶了,还是草原上的酒好,够劲。” 安定侯问道:“王爷就不想回京?如果王爷能与我共成大事,我保证…” “罢了吧,本王不想回去。”北番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京都有什么好,不如我的草原自在逍遥。” 安定侯被打断了也不恼,问道:“那如果,我能让王爷一辈子在草原高枕无忧呢?” 北番王一愣:“你什么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王爷在草原上自在是自在,可是到底不是最高的掌权者。” 北番王皱眉:“本王管理着整片草原。” “可上面,永远有个南昭皇帝管着王爷您呢,哪里算得上真正的自在?” 北番王道:“哪又如何。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的住我?” 安定侯笑了:“可名义上,到底是您低人一等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北番王急躁道。 安定侯举起了茶杯:“王爷,如果说,我能让您独立执政,建朝称帝呢?” 北番王心念一动,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称帝… “你要什么条件?”北番王盯着安定侯的双眼,问道。 安定侯道:“王爷,我要十万兵马。” “十万兵马就够了?万一你要是不成,岂不是连累了本王?”北番王皱眉,带着质疑的口吻道。 安定侯道:“王爷的兵马,自然是兵强马壮,再加上我带来的人,足够了。” “怎么?” “王爷可别忘了南昭正跟东翊打仗呢,这是我们动手最好的机会。”安定侯提醒道。 北番王心里已经被说服了大半,嘴上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此事事关重大,你容本王好好考虑考虑。” 安定侯见他这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自然,静候王爷佳音。 第四百零一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1) 东翊国,一大早的,丞相爷进了宫,东翊皇帝莫名其妙,不过好在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就传召了。丞相爷自然知道皇帝心情不错,不然也不能进宫请旨。 “臣观皇上今日心情不错,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丞相爷谢座之后,开口问道。 东翊皇帝笑道:“丞相爷倒是眼尖,这不是前线传来军令,说我朝在跟南昭军队交手中小胜一把,让周桐川的人退了百里。好事,好事啊!” 丞相爷等皇帝高兴劲头过了,才道:“恭喜皇上了,只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望皇上莫要过于乐观才是。” 皇帝点点头,“朕也就与丞相说这个。” 丞相爷起身,弯了弯腰:“臣感念皇上信任。” 皇帝手掌压了压:“坐下吧,这是私下,丞相不必多礼。” 丞相一直是皇帝这边儿的人,何况皇帝还一直有意让顾云进宫,所以私下对丞相很是宽和。 “前几日听说令千金马惊了,差点儿受伤,可有大碍?”皇帝语气中,是对丞相女儿的关心。 丞相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圣眷浓厚,皇帝为了更好地拉拢他卖命,早就做好了让顾云进宫为妃的打算,可是丞相到底是疼女儿,不愿意女儿进宫受磋磨,才一直百般托词。何况今日,他是来请皇上把女儿赐婚给江复的。让女儿嫁个喜欢的,总比入宫好。 丞相拱了拱手:“小女莽撞,显些犯了错,后来虽然得十二皇子搭救,到底也在贵人面前失仪,让十二殿下看了笑话了。” 皇帝不大乐意听见提起江复,捻了捻手指:“有什么失仪的,丞相把令千金教养的极好,相貌品行才情都是上乘,也不知许了人家没有?若是没许,丞相可有打算?” 丞相一愣,没想到皇帝几乎都要明说让顾云入宫了,连忙道:“儿女自有儿女的缘分,云儿应当是没有得了月下老人牵红绳的,这些是,老臣倒是能做得了主。” 丞相刻意地把这件事的主动权揽在自己身上,为顾云挡灾,以免一会儿他说出中意的是江复,皇帝怪罪与她。 “哦,那丞相打算把令千金许配给哪家啊?”皇帝果然问道。 丞相道:“臣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恐怕是我们高攀了。” 能让当朝丞相的女儿说是高的,也就只有皇族了,皇帝以为是自己。 然而丞相接下来的话却是:“臣观十二皇子年轻有为,身边又无人,不知…” 皇帝:“……” 皇帝对顾云自然不是男女之平,可他既然有意让顾云入宫,心里早就认定顾云是自己的人。现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江复截胡了,而且更气人的是,江复什么都没做,他就输了?这不仅是一个顾云那么简单,还关系到皇帝的面子。他被丞相这么打脸,登时脸色就不好了。 丞相怯怯地看了一眼皇帝,知道他动怒了,但女儿的事也是大事,不得不开口:“皇上,您以为十二皇子如何?” 皇帝冷笑一声:“丞相以为,朕如何?” 丞相连忙道:“皇上自然是晟德贤明,堪比尧舜。” “丞相,朕说的不是这个。”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丞相看着皇帝愈发不好的脸色,觉得这情况可能有点儿棘手。 第四百零二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2) “那敢问皇上说的是…”丞相硬着头皮,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为了闺女,拼了。 皇帝道:“丞相应该知道,朕跟十二弟,面和心不和。” 丞相一惊,这样“掏心窝子”的话皇帝都同他讲了,他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丞相噤若寒蝉,埋着头不敢言语,皇帝既然把挑明了,就不止一句话的事儿。 “丞相应该也知道,朕有意迎顾云入宫吧?丞相挑十二做女婿,是觉得,朕不如他吗?“皇帝半眯着眼,丞相都觉得脊背发凉。 丞相在皇帝的怒气下,冷汗都快下来了:“臣万万没有此意,请皇上明察!” 皇上这是不仅觉得丢了脸面,更是怀疑他的忠心了啊! 皇帝没有再说,知道:“丞相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微臣不敢忘。”丞相连忙道。 “行了,你退下吧。”皇帝情绪不怎么好,不想再多说,便让丞相退下。 丞相出了门,才来得及抹吧冷汗,心道这事儿怕是不成了,也不知道回去怎么与顾云说。 且说皇帝,刚出门就有太监提醒他皇后早前儿过来请他一同用膳,揣着一肚一气去了皇后那儿,怒气冲冲地一句话也不说,面容冷的想冰。 皇后孟氏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烦与臣妾说来听听?” 孟后是陪了他许多年的人,从他当皇子时就在他身边,皇帝对她还是有好脸色的。再说也不起什么朝政大事,皇帝就在孟后的引导下全部说了出来。 “皇上想让顾云进宫?”孟后问道。 皇帝“嗯”了一声,“让顾云进宫,是为了更好拉拢丞相,可是,现在丞相竟然想把顾云许配给十二…皇后对此事怎么看?” 怎么看?孟后当然是不乐意,原先她是王妃的时候他虽然有几个小妾,却不像现在这样,为了势力把女人一个个地抬进来,他是尽享齐人之福了,姿容不再的皇后却是天天防着那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而且那个顾云顾小姐是难得的相貌品行俱佳,孟后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皇上,臣妾倒觉得,此事可以考虑。”孟后斟酌着措辞,对皇帝柔声道。 皇帝道:“皇后这话是何意?” “臣妾曾听陛下说过,十二弟心慕南昭女帝?”孟后问道。 皇帝点点头,道:“所以就算朕下旨赐婚,也是没有用的。” 没用?也就对顾云没好处,其他人,可好处大着呢,孟后心道。 孟后笑道:“十二弟颇有才华,皇上既然一直想把十二弟,为什么不借这次机会呢?” 皇帝没明白孟后的意思,“哦?怎么借?” 孟后道:“十二弟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皆是因为他对南昭女帝还有念想,皇上为何不趁此机会断了他的念想,让他不再想着南昭,甚至恨上南昭呢?” 皇帝转了转眼珠,“你是说,让顾云来?” 孟后点点头:“俗话说情深不寿,这便是他的弱点。” 孟后说时,语气中隐隐还带走一丝羡慕,试问世间那个女子,不羡慕林落有江复一般待她情深似海的人呢?当然,皇帝的心思全在对付江复上,没注意到皇后的心思,就是注意到了,也不可能怎么样,他跟江复到底不同。 第四百零三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3) 孟后回过神,算了,她羡慕什么,这辈子终究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珍惜以待了,还是把皇帝身边的人赶走一个算一个。 “南昭女帝本来就跟十二弟有矛盾,十二弟才来了东翊。皇上若是把顾云许配给十二弟,那必然能够离间十二弟与南昭女帝的感情,如此,他们怕是就结束了。” 孟后莫名的,就想毁了两人的比翼齐飞,于是,自己得不到吧。 皇帝道:“你刚才还在说他们之间情深,岂是赐个婚就可以的?” 孟后似叹非叹:“皇上,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死心,那就不可能再相爱了…” 皇帝豁然开朗,只要顾云嫁给了江复,林落总会对江复死心的。林落那边不搭理江复,两人又隔的那么远,江复再一厢情愿也没有用了。 皇帝想到这里,心情舒畅多了:“皇后果然是聪慧。” 孟后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用过了午膳,没有多待,立即去了前宫让太监拟旨,走的时候给孟后赏下了一大堆珠宝首饰,孟后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人收到库房了。 再说丞相,垂头丧气地回到丞相府,看见顾云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将皇上的反应能说的都一字不落说了,顾云听得绝望,哭着走了,连午膳都没有用。 丞相一个人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却接到了宫里来的圣旨,当时就懵逼了。 赐婚了?不应该呀,皇上今天怒气冲冲地把他骂了一顿,怎么看都不像是答应的样子啊? 丞相不可思议地从传旨太监手里接过了圣旨,看了又看,还真是赐婚无疑,皇上这是…临时改主意了? “快,快去把小姐叫来接旨。”丞相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去见顾云。 顾云出来眼睛都还是红的,云里雾里地接了圣旨,跟丞相爷两脸懵逼。 “爹,皇上这是,同意了?爹爹回来不是说…”顾云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丞相爷摊了摊手:“爹也不知道了,行了,总归是好事,你快你娘帮你把嫁妆准备起来吧,嫁衣也该绣了。” 顾云忍不住红了脸,双手捧着圣旨,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丞相笑她道:“现在知道脸红了?早前是谁整天盼着爹进宫给你求圣旨的?” “爹…”顾云傲恼地跺了跺脚,快步走了。丞相看着顾云走远,摸着胡子笑了,虽然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但是女儿开心就好啊。 于此同时,镇国公府的江复也接到了圣旨,这边儿可不像丞相府那边儿欢天喜地地接了旨。传旨太监觉得,他传了这么多圣旨,从先皇传旨传到现在的皇帝,就没碰到这么难搞得差事。作为当事人,江复一点儿也不配合,别人都要羡慕死江复白得一漂亮媳妇儿了,江复的表情,却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赐婚?给谁的?”江复一出来,就不怎么和善,可能是因为见不到林落,心里烦的。 传旨太监笑道:“是给十二皇子您的,皇上给您和丞相府的小姐赐了婚呢,快快跪下来接旨吧。” 江复面色一冷,赐婚?皇帝搞什么幺蛾子?丞相府小姐又是谁? 江复否认三连:“不跪,不接,不娶。” 第四百零四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4) 传旨太监:“……” 这年头,还有口气这么硬的人? “十二皇子,您这是要抗旨不遵吗?”传旨太监质问道。 江复笑了:“你们是给谁传的旨?” “自然是十二皇子您。”传旨太监没明白江复什么意思。 江复指了指自己:“你们给十二皇子齐明甫传旨,跟我江复有什么关系?” 传旨太监:“……” 还能这么算的吗?齐明甫不就是你江复吗?有两个名字就可以这样嚣张? 阿堂从屋里取出来一个长木盒子,江复转头,“念。” “南昭四十九年秋,朕闻江家江复品貌端方,与端华公主情投意合,许之终身事。着令江复珍视公主,呵宠有加。 复答,此生必将公主视之如命,不敢稍欺,如有违背,南昭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钦此。” 这段话另类到不像个圣旨,但确确实实是他与林落成亲之时,昭武帝让人根据他发的誓,所撰写的圣旨,也是他们的赐婚圣旨。一个冬天而已,也不知道你那天在场的人是不是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旁人忘了便忘了,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他可是一直记得。 “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的赐婚圣旨。”江复扬了扬明黄色的圣旨,对着传旨的太监道:“你回去吧,无论我是江复还是谁,我这辈子,只认这一个赐婚圣旨,其他的,在我这里,都不做数。” 江复说完,手里捧着他与林落的赐婚圣旨一步一步回了镇国公府,旁人从他的背影里,竟然看到了落寞。 镇国公方才没出去,他有这个尊荣不去接旨,此时见江复捧着圣旨回来,有些诧异:“皇上真的给你和丞相府小姐赐了婚?” 江复摇摇头,笑着把圣旨摊开:“这是我和林落的赐婚书。” “你抗旨了?”镇国公问道。 江复“嗯”了一声,道:“这上面写着,视之如命,不敢稍欺,如有违背,人人得诛,所以,我早就是个死了的人了。” 镇国公皱眉,“不想笑就别笑了。” 江复立刻笑容就收了,可见,之前真的是在假笑:“外公,我也不想骗她的,可是她不原谅我了。” “她或许没有怪你。”镇国公凭着对林落的记忆,总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江复叹了口气:“可她总不见我,原本按照婚期,我们早该成婚了的。” 镇国公无言。 江复今日抗旨不遵,又在东翊的地界儿拿出了南昭的赐婚圣旨,而且还是那样另类而深情的圣旨,直接让京城的女子感动地不行。视之如命,不敢稍欺,这得是多深爱,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时之间,深情直接成了女子寻求归宿的一个标准。 你想求亲?那你得对我好,怎么个好法呢?如果你骗我,那就人人得而诛之。 求亲的小伙儿:“……” 而顾云呢?她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被江复抗旨和江复对南昭女帝情深似海的消息砸懵了。 他原来…心里有人吗?那人是南昭女帝,他们之间还有过如此美好而浪漫的承诺,她是万万比不过的。顾云有些茫然,她的贸然心动,原来是打扰了别人吗? 第四百零五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5) 南昭,江复在东翊做了一件那么高调儿的事林落并不知道,或许过段时间会知道,毕竟消息传回来也要一定的时间。 今日早朝时,有消息说,部分地区的农民起义已经压下去了。为什么是部分呢?因为真正的农民起义根本不成气候,压根就不用管就能自生自灭的那种,能跟正儿八经士兵动上手的,是打着农民起义的旗号的正规兵。自然是安定侯从中搅事,不过是料定林落抽不出人来与这些“农民军”动手,却不想,被人收拾了个干净。 她今日好不容易下了早朝,去找安仲盛,“走,去跟朕接几个人。” 安仲盛聪椅子上越起来,脸上还有前几日登基大典上被一群百姓揍出来的乌青,林落有点儿想笑。 安仲盛便怒了:“你笑什么笑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林落想了想确实是,要不是安仲盛当时为她说话,也不会挨这顿打,于是便道:“好了,不笑你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宫。” “什么人呐还要出宫去接…不会是江复回来了吧?”安仲盛嘟嘟囔囔地进内室换了衣服。 林落摇摇头:“不是,是几个老朋友。” 安仲盛想了一下,愣没想起来什么样的老朋友他和林落都认识。 到了城门口,殷无忧,玉焱面面相觑:林落不是说来接他们,怎么还没来?他们已经到城门口了,是进去还是再等会儿。 玉焱笑了:“再等会吧,等美人多久都不迟的。” 殷无忧翻了个白眼,“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落落呢?” 玉焱理所当然道:“美人嘛,见之不忘很正常。” 殷无忧没再多说,直到玉焱指了指前方:“来了。” 殷无忧翻身下了马,就跑过去拉林落:“落落!” 林落笑了笑:“无忧,你们来啦。” 安仲盛一巴掌拍了过去:“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 殷无忧手背挨了一下,等着安仲盛道:“你神经病啊,一见面就打人。” 然后安仲盛还没说话,殷无忧就笑开了:“哎呦,你脸上这是怎么了?本公主来南昭做客,你怎么这副样子,也不怕失了南昭颜面?” 安仲盛咬牙切齿。 林落在旁边笑了,她怎么记得之前两人去年一块儿就吵吵闹闹的,怎么这次一见面都能吵起来? 玉焱现在五米远的地方没下马,静静打量着林落,他初见她时那种少女的灵动还在,穿上了帝王便服,又多了尊贵和优雅,依旧美若惊鸿。 玉焱翻身下马,缓步朝她走过来,林落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像是发生了些变化,又像是没变,他似乎有意识地把特有的邪魅肆意收了一收,多了一丝…嗯,温文尔雅? 林落还没想明白,玉焱已经走过来:“好久不见,林落。” 林落弯了弯眼睛:“好久不见。” 玉焱从腰间解下来一个密封好的小酒罐,“呐,给你带的礼物。” 林落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是葡萄酒呀?” 说着,捧起来喝了一口,甜的她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喝。” 殷无忧看见了,道:“落落,你怎么就喝了?万一他给你下毒呢?你现在都是皇帝了,能不能长点儿心眼儿?” 玉焱瞪了殷无忧一眼,林落看了玉焱一眼,没说话。 第四百零六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6) 林落领着几人回了皇宫,安仲盛才知道:“农民起义就是他俩带的人平息的呀?” 林落点点头:“请他们来帮个忙。” 然后问玉焱,“你没伤着无辜的人吧?” 玉焱摇摇头,“放心,收拾的都是安定侯的人。” 安仲盛啧啧称奇,是该说林落有手段还是人脉好,说借兵就借到了。他爹要是那么容易借到兵,怕是造反早就成功了,说来说去,还是他爹不会做人。 然后安仲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儿危险,林落可是在他旁边坐着呢。 殷无忧爱说大实话:“哪是我们来帮忙?落落免了我们三年的赋税,我们才来的,算是占便宜了。” 安仲盛:“……” “这么大方?三年赋税呢。”玉门和鲁安作为附属国,一年的赋税可是不少,南昭有难,他们出兵是理所应当的,林落却是直接免去了这两个国家三年的赋税。 林落弯唇笑了,她并不认为她这是赔本生意,闹起义的地方离京都挺远,她也腾不开手去收拾。可是林落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安定侯钻了空子,于是写信让鲁安和玉门搭把手。三年的赋税就能笼络两个小国家,她可不亏。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两个故人。 林落端起酒杯,“来吧,庆祝我们重逢。” 玉焱给自己倒上酒端起酒杯,轻轻和林落的杯子碰了下,林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仰头喝下了。 等一顿饭过后,几个人各自散去,林落觉得肚子有些胀,一个人往御花园那边儿溜达着消消食。 “林落。”有人在后面喊她。 林落扭过头,是玉焱,诧异道:“你没和无忧一起回使馆?” 玉焱笑了,“皇宫不欢迎我?” 林落摇摇头:“那倒不是,走,一起逛逛?” 玉焱上前两步,和她并排:“肚子还撑吗?” 林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肚子撑?” 玉焱道:“看你方才吃了不少东西。” 林落“哦”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温柔了?” 说真的,林落还有点儿不适应。 玉焱道:“我听说这样比较讨姑娘欢心。” 林落想起他那一身红衣:“你之前不也挺招姑娘欢心的?” 他穿上一身大红色,是真的美啊,完完全全就是那种妖而不媚的风流倜傥的公子。只是现在玉焱,也换上了读书人崇尚的青色,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 玉焱摇摇头:“那不一样,有的姑娘就是喜欢文质彬彬的那种,比如江复那样的。” 林落倒是没想到玉焱会提起江复,笑道:“他也不算文质彬彬。” 要是江复单单用文质彬彬来形容,林落觉得并不贴切。 玉焱顿了顿,语气状似不经意道:“听说江复被你赶走了?” 林落道:“我可没有赶他走,分明是他骗人不对在先,然后羞愧难当,就逃回自己母国了。” 玉焱“嗯”了一声,“真没想到,他是东翊国那位皇子。” 林落“哎”了一声:“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不然怎么会收了性子?” 林落理解的是,玉焱有了心上人,那姑娘恰好喜欢江复那种类型的,所以玉焱百般打听,回去好讨人欢心。 第四百零七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7) 浪子回头,这么深情的吗?林落脑补的很激动。 玉焱沉默了半天,回答道:“算是吧。” 林落笑了:“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啊。” 玉焱“嗯”了一声,“你呢,大臣们恐怕有往你身边送人的意思吧?” 林落瞥了撇嘴:“我也不知道我在他们心里怎么就是个爱面首的形象了?” 玉焱道:“你是女子,到底与男子不同,虽说是女帝至尊,却是不能像男子那般三妻四妾的。” 林落瞪他:“我哪里打算三妻四妾了?” 玉焱说的林落自然懂,男子三妻四妾是为了绵延子嗣,女子要是想效仿那就是品行不端。只是,这些人总觉得她跟江复完了,想着趁虚而入啊。 玉焱道:“好,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提醒你嘛。” 林落笑道:“江复早晚都会回来的。” 玉焱心中一酸,旁人都道南昭女帝恼了江复,两人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皆以为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恐怕就连江复自己,都觉得林落生了他的气。玉焱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却是,林落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生气,两人虽然现在不在一起,林落心里,却只有他江复。 林落烦躁地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怪安定侯那个坏人,见不得别人日子安生。” 玉焱摇了摇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南昭跟东翊还打着仗呢,安定侯又造反了,内忧外患的,一旦安定侯打过来,你的禁卫军可是护不住京都,我和殷无忧也只带了一点儿兵,到时候你怎么办?” 林落神秘地眨了眨眼:“这个,我自有办法。” 玉焱无奈:“行吧,你有办法。” “话说,你觉得我处境难,怎么还亲自带兵过来了,不怕把命丢在这儿?”林落问道,原本,他们只要士兵到了就好了,根本犯不着让玉焱一个皇子再跑一趟。 玉焱道:“是我要来的,好歹有交情,看着你蒙难这样无情无义的事儿我做不出来。” “要是所有很你有点儿交情的人你都这样重情重义,怕是十条命也不够玩的。”林落靠在栏杆上,笑道。 玉焱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荣幸。”林落认真道。 玉焱咧了咧嘴,低声说了一句:“反正你也不懂。” 林落没听见,玉焱待了一会儿,听说昭武帝那边叫她,玉焱就出宫了。 回到使馆,殷无忧见玉焱回来,喊住了他:“你在宫里跟落落说了什么?” 玉焱皱眉:“这是我的事。” 殷无忧抖了抖手:“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殷无忧是实在看不惯玉焱这副模样,根本没可能的事情,也不知他在执着什么。 玉焱没再说话,沉默地走了。是啊,他怎么就不死心呢,他这次来,原本就不是抱着什么君子的心态。 “江复的墙角,你怕是撬不动,谁都看得出来,落落满心满眼都是他。”殷无忧在后面喊了一句。 玉焱苦笑,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无耻,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干挖墙脚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玉焱心道:无耻就无耻吧,他的心在这里掉了,总得找回来的。 第四百零八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8) 林落从昭武帝那儿回来,看着手里的消息有点儿懵,安仲盛恰好过来,看她在出神,问她怎么了。 林落才抬起头,声音有点儿飘忽:“东翊皇帝给江复赐了个婚。” “什么?!”安仲盛一把把林落手里的信抢过来,然后就觉得自己可能被塞了狗粮。你看看信里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说什么只接一个赐婚圣旨,在众人面前念了南昭的赐婚书,这都抗旨不遵了。 “江复不是没同意么?”安仲盛扯了扯嘴角,不仅没同意,现在东翊京城都知道江复对林落多用情至深了。 “我知道,就是心里堵得慌,被人撬墙角心里不舒服。”林落撇了撇嘴,听说那个顾云才貌双全,曾经跟秦玉婵齐名的。话说,江复这是什么福气,怎么这些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都看上他了? 安仲盛想笑,江复就没被撬墙角?玉焱对你的心思都昭然若揭了,也就是你蠢呼呼的看不出来。 “有什么不舒服的,江复都抗旨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安仲盛翻了个白眼。 林落道:“抗旨是要诛九族的,也不知道东翊皇帝会不会把自己诛了?” 安仲盛抽了抽嘴角:“你是怎么觉得东翊皇帝是个傻子的?说什么废话。” 林落咧嘴笑了,“说来说去,都是你爹不好。” 安仲盛点点头:“他是我爹,我也没办法。” 林落没说话,安仲盛过了一会儿,才道:“林落,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林落一愣,安仲盛求她?什么事情能让安仲盛连求字都说出来了? “你说吧。”林落道。 安仲盛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爹罪不容诛,但是如果到最后的地步了能不能留他一命?” 林落猛然看向安仲盛,眼神里是他看不懂的神色,“他…毕竟是我爹,还有我娘,他…” 林落问他:“如果败的是我呢?” 安仲盛闭嘴了,他知道林落的意思,如果败的是林落,他爹绝不会心慈手软。他不能保证他爹放过林落,又凭什么求林落放过安定侯?就因为,那是他爹?那他从登州逃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利用自己的朋友?安仲盛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是他理亏。 林落轻嗤了一声:“安仲盛,一开始,我真的没打算和你做朋友。” 安仲盛一愣:“为什么?就因为我爹是安仲盛。” 林落点头承认,“确实是因为这个。” 安仲盛沉默。 林落站起身,对安仲盛道:“我先回去了。” 安仲盛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落又道:“如果最后我赢了,我会放过他。” 只是饶他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也是看在安仲盛的面子上。无论一开始她有多不想和安仲盛来往,如今,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安仲盛能从登州逃回来,林落就当是看到了他的抉择,所以,不过是留他父亲一命而已,何苦因为这个伤了朋友情谊。 林落说完就走了,安仲盛久久不能回神。林落还是那个林落,他记得她说过,真正的上位者,拥有的最大权利,不是惩戒,而是宽恕。 第四百零九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9) 东翊,江复一点儿也不意外皇帝叫他入宫,传旨太监还是之前那个。大概是碰到了事业上的滑铁卢,于是这位公公跑到宫里对着一番添油加醋,说江复藐视圣上云云,皇帝被人扫了面子本来就不高兴,哪里听得了这个,放即就让江复进宫。 江复进了宫,才一见面,皇帝就让他跪下,江复只弯了弯腰,道:“何须如此大礼,又不是百年之后。” 你见过一句话把人气死的吗?这就是。江复这话什么意思呢?宫廷之中规矩大,但其实一般也是不需要跪的,尤其是江复这种有身份的,基本上一辈子跪不了几回,这几回里,就包括皇帝死的时候。 皇帝这叫个气呀,张口就咒他死,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人,还百年之后…他就差没说大行皇帝殡天了吧? “混账!江复,你可够嚣张的!”皇帝一拍龙案,怒气冲冲道。 江复一笑:“谁让我有一个当皇帝的皇兄呢?” 那意思,他不嚣张谁嚣张? 东翊皇帝:“……” 皇帝瞪了他半天,最终放弃了,“等你娶了顾小姐,脾气也该收收。” 江复抬眼,道:“我说了不娶。” “那顾小姐才貌双全,怎么就配不上你了?这是你的福气,你别好赖不分。”皇帝又摆出一副慈爱兄长的样子。 江复道:“皇上喜欢就把皇上去娶,为难我做什么?” 东翊皇帝:“……” 你以为朕不想么?这不是人家看上的是你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东翊皇帝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朕知道你放不下林落,可是白月光和过日子的人终究不一样。” 这话真的是有点儿有心了,虽然也是为着拆散两人去的。在东翊皇帝看来,一个男人,心里有人,也不妨碍他与别人结婚生子。 “那你真厉害,反正我做不到。”江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皇帝楞眉:“你敢抗旨不成?” “已经抗了,皇上若是气不过,可以诛我九族。” 皇帝气道:“你以为真不好诛你…” 好吧,真的不敢,他和这个人一个九族,不能为了这个混蛋把自己命也搭进去。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江复气定神闲地又出了御书房,皇上则命令御膳房今晚添几道去火的菜。 出了门,就看见一个人朝他走过来,丞相府小姐,顾云。 今日皇后召她入宫,说了些有的没的,等她看到江复了,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 顾云低了低腰肢,行礼道:“顾云见过十二殿下。” 江复“嗯”了一声就要走,那架势恨不得躲得十万八千里远。 顾云看了江复一眼,最终还是跟了上来:“不知可否有幸与殿下同行一段路程?” 江复摇摇头:“还是不了,你我并不顺路,天色也不早了,顾小姐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顾云噎了一下,这个人怎么连送她回府都不会? 顾云道:“晚些也没事的,我常慕南昭风物,听闻殿下在南昭生长,不知可否与我介绍一二?” 江复只道:“南昭的确很好,顾小姐若想了解,可以自己回去翻看南昭志。” 顾云:“……” 第四百一十章 鸠占鹊巢强婚配(10) 旁边丫鬟看不下去了,“殿下,你与小姐已经定了亲的,为何要摆出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顾云扭头责怪丫鬟:“香儿!别胡说,快给殿下道歉。” “无妨。”江复并不在意一个丫鬟的话。 顾云道:“是我没有管教好,让殿下见笑了。” 香儿愤愤了半天,最终不乐意的道了歉:“请殿下恕罪。” 顾云才道:“上次惊马一事,还未谢过殿下,顾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为殿下做的,就给殿下绣了个荷包。” 顾云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荷包来,又看了一眼江复腰间的那个,“殿下的荷包旧了。” 江复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荷包,“我不要顾小姐的东西,我的荷包虽旧,却是我用惯了的。” 这个荷包,还是当初林落给他的,不是她亲手绣的,是绣娘绣的。他记得当时他还不高兴,说不是她亲手绣的,林落就告诉他这个所谓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江复此生,再没听过比这句更动听的情话。 顾云顿了顿,眼神复杂道:“想不到南昭的女帝绣工这么好。” 江复听顾云提起林落也不意外:“这不是她绣的,她不会这个。” “原来如此,殿下是个深情之人。”顾云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江复道:“顾小姐既然清楚,又何苦如此?” 顾云忽然明媚一笑,语气中自信凛然:“人都说殿下情深,我偏不信这个邪,何况,就算殿下情深,不也是天涯落寞人?” 好一个天涯落寞人,江复道:“那又如何,我深情与否,与顾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顾云站直了,道:“你若是不深情与她,我总有机会的,你若是深情,那我也算嫁了个世间难得的好儿郎。” 江复不知道该不该说这顾小姐傻,他若不深情,无情无义之人,嫁来何苦,他若深情,也非为她,嫁来又何苦? “我不会娶你。”江复认真地说了一句,也不管这句话会让顾云怎么想他,让其他人怎么指摘他。 顾云道:“圣旨已下,殿下不会真以为一句不娶就可以改变皇上的决定吧?” “我说过,我只接一道赐婚圣旨。”江复道。 顾云仍旧不死心,“南昭女帝是一国天子,如何与你长相厮守?殿下怕不是娶妻,而是入赘吧?” 江复笑了:“能跟她在一起,入赘有什么不可?” 顾云:“……” 两人站在这里早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事人却都是镇定自若,顾云说不过江复,心里却是不服。只是天色真的不早了,顾云在香儿的苦劝下还是回去了。 江复竟然不讨厌顾云,这样的女子,其实挺少见的,他见过许多为了吸引男子,提高自己筹码而习书的女子,确实第一次见这样一个真正腹有诗书气自华的。 当然,江复也只是记住了顾云这个人,其他的,倒没有想。除林落外,他从来不觉得其他任何女子跟自己有关系。所谓的齐人之福,他怕是无福消受,眼里心里,不偏不倚,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江复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也回了镇国公府。 第四百一十一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1) “王爷可考虑好了?”又过了几日,安定侯有点儿坐不住,北番王说给他回音,却是几天之前了。安定侯只能亲自去找北番王,探探他的口风。 北番王何尝不对安定侯提出的条件心动,只是借兵是大事,终究顾盼良多。 “起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本王虽有意与安定侯共谋大事,却还要考虑许多。”北番王说的倒是实话,且不说打仗需要多少马匹,多少兵丁,单说是军费这一方面,就要不计其数。 安定侯道:“我既然有心与王爷合作,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知王爷可否有意同我一观?” 北番王不明所以:“侯爷要给我看什么好东西。” 安定侯笑而不语,带着北番王去了自己的房间,两口大箱子是早就命人抬过来的。 “打开。”安定侯吩咐身边的人。 两口箱子被打开,北番王睁大了眼,里面摆的满满的都是金子。金子在北番是特别少见的,因为这里没有金矿,但是金子在哪儿都是硬通货,北番王乍看见这么多金子怎么能不欢喜。 “这么多金子…”北番王咋舌。 安定侯笑道:“这些只是给北番王的一点儿心意,并不包括军费开支。” 北番王愈发震惊了,安定侯哪儿里来的这么多金子,莫不是挖到了金矿? 安定侯真的挖到了金矿,就是造成李承谦贬谪的那批金子,其实是他拿走的,后来他又把金子取出了几箱子送到了李承谦府中,陷害了李承谦。秦玉蝉的父亲,不过是他放出去的障眼法。他挖到的金子数量,比明王爷估算的要多的多。在手里有这么一大批金矿的情况下,莫说是安定侯早有反心,就是以前没有,这天降横财也能让人滋生出无尽的野心来。 北番王眯了眯眼,道:“只要侯爷能保证军费,我北番愿意出兵马!” 安定侯点点头:“太好了,北番兵强马壮,只要北番相助,本侯定然把那个黄毛丫头从皇位拉下来!” 北番王点点头:“希望侯爷到时候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安定侯道:“这怎么敢忘,等到我得了南昭的江山,定然会把北番许给王爷,再以城池相送,贺王爷称皇之喜。” “当真?”安定侯画的大饼太过诱人,北番王没道理不心动。他虽然是林家人,但是林家当政,他只能落一个王爷当,而跟安定侯夺江山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一国皇帝了,与玉门鲁安吴越这些小国比肩而立,孰轻孰重,谁都看得出来。 安定侯道:“王爷若实在不信,今日你我二人就在此拜个兄弟,但是同享战功,如何?” 时人对这个非常信仰,一个头磕在地上,那就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这倒是让北番王稍稍放心。 两人真的设了香案磕了头,安定侯为长,北番王为弟,自此两人兄弟相称,野心勃勃地谋划着南昭的江山。 而他们的第一个目的的,就是安定侯来时经过的登州。这个地方不是很险要,人数又不多,比较好攻打,用来做他们同林落宣战正合适。 自此,安定侯与北番王正式扯起了反皇夺权的大旗。 第四百一十二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2) “陛下,登州失守了!”军情很快传到林落手里,林落蹙眉,没想到她那个皇叔真的被安定侯说动造反了。 林落问传令官:“百姓可有伤亡?” “城中死伤惨重,百姓四处奔逃,流离失所。” 林落心狠狠一颤,这两个人渣,竟然真的对百姓下手! “命令许州,收容登州百姓,另外,让永州的城主增援许州。” 许州与登州不同,登州许州永州,这三个地方连成一线,登州已破,许州就是第一个关卡,安定侯的狼子野心决不能得逞。 林落叹了口气,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与安定侯他们这种所谓的上位者之间的博弈,造成无辜百姓的灾难。 “去使馆把无忧和玉焱叫来,朕有事相商。”林落揉了揉太阳穴,对小太监吩咐道。 玉焱跟殷无忧很快来了,战争打响的消息老百姓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却是有自己的渠道。 安仲盛正好过来,想跟着他们进去,却被人拦在了门外,“安公子还是留步吧,陛下正在与殷公主和玉皇子议事。” 安仲盛撇撇嘴:“他们能有什么正经事。” 侍卫道:“军国大事。” 安仲盛一愣:“我爹动手了?” 侍卫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安仲盛的话。安仲盛叹了口气,明白了:“怪不得林落不想看见我。” 安仲盛也识趣儿,默默地走开了,屋里殷无忧问道:“为什么不让安仲盛进来。” 林落如实道:“我确实不想看见他。” “因为他爹是安定侯?”殷无忧心道,那安仲盛也是无辜的啊,就属他最没心没肺。 林落道:“我知道,就是看见他难免想起来他爹,心里堵得慌。” 玉焱笑道:“不让他来也好。” 殷无忧乜他:“落落说什么你都说好。” 玉焱和稀泥道:“行了行了,说正事吧。” 林落点点头,拿出了一张地图,“安定侯跟北番王后勾结在一起,登州已经失手,接下来的许州,我们来商量商量如何防。” 玉焱问道:“只防不打?” 进军点点头:“防住就好,南昭如今主要兵力都在边境跟东翊打仗,抽调不出来。” 殷无忧皱眉:”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边境还在打?能不能先跟东翊议和?” 林落摇摇头:“这怕是难。” 安定侯想利用南昭跟东翊打仗的时候趁火打劫,东翊何尝不想利用安定侯造反的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殷无忧也想明白了,叹了口气:“原来南昭的局势这般紧了,我看你总时若无其事的样子,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 玉焱道:“要不要我在写封信让玉门调一些兵过来。” 林落意外地看了玉焱一眼,他这是要掏光了家底帮她?原本他跟殷无忧就一人带了十万人,他要再回国带点儿兵,玉门皇帝怕是晚上就睡不安稳了。 殷无忧则是了然,玉焱果真是一片痴心呐,只可惜,这个办法终究是行不通的,就算玉焱真的能带来兵,时间上也来不及。 林落估算了一下:“北番那边大约能拿出三十万人,再加上安定侯自己的势力,怕是有五十万人左右,而我们,只有三十万。” 所以从人数上来说,他们出于绝对劣势。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3) 玉焱和殷无忧还没说什么,林落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而且,安定侯手里应该有大量的金银,来做战争开支。” 殷无忧问道:“他哪里来的钱?” 林落将之前金矿丢失的事儿同他们两个人讲了,两人内心震动,金矿啊,那谁能知道安定侯手里到底有多少。 “要不…问问安仲盛?”殷无忧试探地说道。 林落立刻否定了:“算了吧,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傻子。” 殷无忧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这就难了,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他们根本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所以,只能防守。”林落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怎么防?”玉焱问她。 林落说了两个字:“阵法。” 殷无忧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城门外交战?”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这边兵少的弱点就完全就完全暴露了。林落不会是根本不懂兵法,在瞎搞吧?毕竟有城池这道垒,哪有不守城,出去打的? 林落摇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我们总的兵力有三十万,许州能调的却只有十万,你们的兵力,根本赶不过去。” “可是十万对上五十万,太悬殊了。”玉焱皱了皱眉。他们这边赶不过去,安定侯那边却是倾巢而出。 林落点点头:“所以,许州若是死守,根本守不住,我们必须出奇制胜。” “如何出奇?” 林落道:“就是我刚才说的阵法。” 殷无忧道:“哪里有阵法能在城里摆的?何况根本进不去那么多人。” 林落这才笑了:“这才是我的目的。” 玉焱看着林落嘴角的笑,恍然大悟,许州城里,最多只能容纳十万人,这样就可以分而化之,让安定侯的人一点一点地进去,人数上的不均就会扭转。 殷无忧也明白了,惊叹道:“落落你也太厉害了吧。” 玉焱忍不住心里的惊讶,试问世间哪一个女子能面对大军压境,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林落心道,不是她厉害,是建造许州城的人厉害,没有人发现,许州的城楼街巷分布规律,恰好就是一个阵法。人人都都许州城易守难攻,却不知,它的玄妙在此。 不止许州城,其他的几个重要城池如兖州万州等也是如此,它们有大有小,或攻或守,给南昭留下了一道重要屏障。林落也是偶然间发现一本书里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当时就拿了城池地图和阵法图进行对照,才发现了这个玄机。 原本林落有命令一小部分人秘密研究火药,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所以林落一直很淡定,因为就算他们人再少,火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也是占有绝对的优势。 只是林落一直不想拿出来,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规律,贸然推动时代发展速度绝对不行。别的不说,万一有人起了贪心,有样学样,却又不能合理地使用这种杀伤性武器,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千古多少兴亡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林落没有太过悲天悯人的心,却不愿意无端惹下杀孽。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4) “那就这么办吧。”玉焱道。林落已经面面俱到,他们只需要出人就好,压根不需要动脑子。 殷无忧跟玉焱出了门,殷无忧说想在宫里逛逛,使馆闷的要死,林落说随便,宫里都可以逛。 玉焱也没有走的意思,林落要去看看昭武帝,玉焱道:“我同你一起去?” 林落点点头:“也行。” 玉焱没有想到再见到昭武帝是这种情况,他瘦的厉害,跟一年前他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意识大半时候都是不清醒的。 “是江复吗?”昭武帝眼神也不太好使。 林落说他是玉焱,昭武帝也还是觉得他是江复:“江复,你要对丫头好一点儿,不能欺负她。” 林落:“……” “父皇,他不是江复。” 也不知怎的,昭武帝意识不清醒以后,倒是不怎么说周桐川,只是念叨江复。 昭武帝听到林落的声音,枯瘦的手在空中划了几下想要去拉林落,林落赶紧把手递上去:“父皇,我在这儿。” 昭武帝笑起来:“江复对你好不好啊?你要是受了委屈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出气…” 玉焱看着这一幕,有点儿鼻酸,瞧了这样的昭武帝,玉焱才能想到林落有多难捱。 昭武帝对着玉焱道:“丫头挺喜欢你。” 玉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昭武帝还是把他当成了江复。 林落有些尴尬:“父皇,你说什么呢?” 语气中还带有小女儿的娇嗔,哪怕她如今已然是南昭的女帝了。 林落朝玉焱笑了笑,意思是昭武帝的胡言乱语,别放在心上。 玉焱上前走了两步,对昭武帝道:“父皇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落落的。” 昭武帝才似是放心了,林落看了玉焱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等昭武帝睡熟了,林落和玉焱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林落道:“方才谢谢你啊。” 至少玉焱说的那一句,让昭武帝安心了。 玉焱摇摇头,说没什么。天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多希望自己就是江复,也能在病重的老人床上作出会好好照顾她的承诺。 “我没有想到,皇上他…”玉焱想起昭武帝的模样,心里一阵唏嘘。 林落道:“这样已经很好了,从阎王手里抢下一条命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南昭这么大的担子,着实不该压在你身上。”玉焱的语气中有一丝心疼。 林落道:“没什么的,我不担也没人担,只要父皇陪着我就好。” 玉焱踌躇良久,还是问到:“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江复离开?仅仅是因为他骗了你吗?” 玉焱不得不承认,连昭武帝都知道,林落心里还有江复,不然也不会时时念叨着。 林落笑了,一双美目里流光溢彩:“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让他走,自然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提起朝朝暮暮,林落蓦然就想到当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复曾经认真地望着她说:你就是我的朝朝暮暮。 被林落眸子里的光彩震慑到,玉焱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知是该平静还是该怅然。 “当然,也是为了能利用一下他。”林落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 “利用?”这次词,似乎不是什么好词。 第四百一十五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5) 林落如实相告,她把江复弄走,一是觉得他在南昭确实不方便,二是确实存了想利用他取犀牛角给昭武帝治病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知道殷离任务失败后没有再去派人去东翊。因为江复去了呀,江复一定会帮她的。 “等等,江复不知情?”玉焱忽然意识到不对,所以自始至终难过伤心都是江复,林落一直没心没肺地看着他难过,不仅无动于衷,还利用江复?玉焱忽然觉得江复有点儿惨。 林落点点头:“他不知道啊,他知道了露馅怎么办?” “你怕不是怕露馅,就是想耍他吧?”玉焱无奈了。 林落嘿嘿一笑,玉焱扶额,江复喜欢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精呐?不对,他也挺喜欢… “你就不怕他生气?”玉焱好奇。 林落气定神闲道:“人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两个之间默契都没有,他还敢给我生气?” 玉焱:“……” 竟然觉得有点儿道理怎么办? 玉焱算是彻底服了,林落就是将江复吃的死死的,才敢这么玩儿。服气完之后又是落寞,这墙角怕是撬不动。原先他以为两人之间之前会因为这个生嫌隙,却不想他以为的有机可乘根本就是别人的打情骂俏。 “行了,不听你絮叨了,我要出宫了。”玉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呆在这里的好。 林落点点头,“行吧。” 玉焱回了使馆,才知道殷无忧还没回来,他也没多问,自己回了房间。 殷无忧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闲逛,就听见似乎是有人在拿石子砸着水面玩儿,殷无忧起了好奇心,心道这是谁这个时候了还这么闲。 走过去看见人了,才发现是安仲盛。 殷无忧喊了他一声:“在这儿砸石头啊?真闲。” 安仲盛看了她一眼,拍了拍他身边的一块石头:“坐会儿。” 殷无忧皱眉表示嫌弃,好歹她也是堂堂公主,怎能席地而坐? 安仲盛看出她的意思,“人林落都坐了,你还嫌弃什么?” 于是殷无忧一撩衣服就坐下了,安仲盛嘴角一抽。 “怎么?安二公子何事烦闷呐?”殷无忧笑他。 安仲盛确实是心里烦:“造反的又不是你爹,你当然不烦。” 殷无忧道:“造反就造反呗,父为子纲,你就应该跟着你爹造反,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混个太子当当。” 安仲盛乜了她一眼:“你嘴里就听不到正经话,要是林落当皇帝当的不好,我爹造反也就造了。关键是我爹造的是混账反,我心里过不去。” “林落不怪你吗?” 安仲盛道:“林落那是大度,她同我说,她一开始,根本不打算和我做朋友。” 殷无忧有了几分听下去的兴趣,“那现在呢?” 安仲盛一笑:“现在林落自然对我好,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跑回来。” 殷无忧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林落,一句一个她。” 真的不是殷无忧误会啊,方才安仲盛那笑,像极了…宠妃? 安仲盛摇摇头:“不是啊,你脑里里怎么净是这些儿女情长,就不能有点儿别的?” 殷无忧讪讪,这能怪她吗?一男一女之间,她肯定得往那当年想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6) 安仲盛摇摇头:“我就是挺佩服她。” 从小就佩服,别人都夸赞着江复是神童,他却觉得林落才是厉害。具体为什么呢?他小时候觉得昭武帝最厉害,可是昭武帝宠着林落,那就是林落厉害。等长大了,林落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连江复也对她言听计从,这不是厉害是什么?他磕不信,江复是个色迷心窍的人。 安仲盛的脑回路很清奇,却也是有一定道理。 殷无忧听得抽了抽嘴角:“所以你这算大义灭亲?” 安仲盛点点头:“算是吧。” “等你爹打到昭都了,你怎么办?” 安仲盛道:“作壁上观。” 殷无忧啧了一声:“你心可真狠,心思也沉,平时看你不着调,却没想到你能想那么多。” 安仲盛道:“没办法,我从小就是个纨绔,把人家用来做正事儿的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了。” 林落当初就说安仲盛不会简单,他果真不简单,然而又是简单的。他似乎是早就看透了安定侯的念头,也似乎是一直不知道。他会想很多,说他一声心思深沉不为过,但是偏偏,他又有一颗赤子之心。 殷无忧不由地仔细去打量安仲盛,安仲盛被她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别跟看怪物一样。” 殷无忧收回了眼神,也有些尴尬:“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安仲盛道:“我打算走。” “去哪儿?”殷无忧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安仲盛抬头看了看广袤的天,道:“去哪儿都行吧,反正不想在南昭待着了。” 殷无忧问他:“林落知道吗?” 安仲盛道:“还没跟她说,等走的时候再说吧。” 这就是决计要走了,殷无忧皱了皱眉:“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自己能活下来吗?” 安仲盛一懵,“也许能,也许不能。” 殷无忧:“……” 她觉得他这个智商,估计活不下来。 殷无忧忽然同情心大发:“要不,你跟我回鲁安,我给你找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你就在那里过一辈子算了。” 安仲盛立即点头:“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殷无忧:“……” 她总觉得她被套路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像安仲盛这样的傻子也不多见,饿死了多可惜,带回去就带回去吧。 “那要是万一你爹赢了呢?”殷无忧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安仲盛解决了自己后半生的去向,觉得轻松多了,也有心思跟殷无忧认真聊天聊天:“他怎么可能会赢?” 殷无忧道:“那可不一定,你就不能对你爹有点儿信心?现在南昭情况这么危险,你爹趁火打劫不是没有可能。” 安仲盛抽了抽嘴角道:“不会,我爹打的是不义之仗,丢的是民心,怎么可能会赢?老天爷又不是瞎子。” 殷无忧突然有点儿想笑,所以这仗,怕不是只有安定侯一个人志得意满吧? “但是,打仗终究还是牵连了无辜人,所以林落才不乐意看见我的吧?”安仲盛叹了口气。 殷无忧点点头道“嗯,她真是这样说的。” 安仲盛道:“那也没办法,我无法替我爹谢罪,也无法用一人之命给那么多老百姓抵命。” 殷无忧真没想到,安仲盛有着这样的一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天黑,竟然觉得很投机。 第四百一十七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7) 东翊,江复收到登州城破的消息第一时间进了宫,见到东翊皇帝第一句就是:“军机给我看看。” 皇帝怒道:“凭什么?” 两人真的越发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就火药味儿十足。皇帝不禁怀疑,之前他是不是跟江复合伙扳倒的大王爷,明明那时候他们相谈甚欢的啊。 江复道:“找你只是为了方便,你不给我看,我回头一样看得到,你还是省点儿事儿。” 皇帝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道:“朕可以给你看,不过你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江复皱眉:“什么条件?” 皇帝道:“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去陪顾小姐赏灯。” 江复不耐烦:“你闲着不当你的皇帝,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皇帝也不回答,只道:“镇国公那里,不会有这份军情,你想看南昭的消息,只有朕这儿有。” 江复点头:“可以,我答应。” 皇帝诧异:“还以为你要坚持一会儿。” 江复黑着脸,“东西拿来。” 皇帝把写有南昭两个字的军情递给他,江复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东翊皇帝:“……” 外面大雪纷飞,原来已经是上元节了啊,这个新年,已经过去了。江复慢悠悠地踩着积雪又在回镇国公府的路上,今年南昭因为昭武帝的病没有过个正儿八经的年,江复又来了东翊,没有感受到一点儿过年的喜悦,也不知,林落在南昭,开不开心。 江复回到府里拆开军情,里面只是一些官方至极的话,甚至跟林落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关于南昭的一些军事情报,江复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眉眼蓦然温柔了起来。 登州被迫,许州危急,虽然有玉焱和殷无忧两人带了兵过来援助,却终究力量悬殊,也不知道林落能不能应付。 江复摩挲着指腹,盘算这自己也该做点儿什么,终究是不能让他的女孩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这些。 而顾府,顾云接到江复递来的帖子激动地脸都红了,江复怎么会突然想起约她看灯呢? 丫鬟香儿笑道:“太好了,奴婢这就为小姐去挑衣服。” 顾云拉住了她:“着什么急呢,要三天后呢。” 香儿道:“还是要提前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顾云想了想,香儿说的也在理,就由她去了。 过了会儿,香儿抱着三套衣服过来了,一件是藕荷色褙子碧玉色儿的裙,一件是通体宝蓝色的裙,用金线绣了缠枝的花儿,还有一件事天青色的。 顾云看了看,“就天青色吧。” 香儿“啊”了一声,“奴婢觉得其他两件都华美好看,就这一件天青色的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小姐真的要穿这件去见十二殿下?” 顾云嘴上道:“他哪里会看我穿什么,他眼里就只有那南昭的女帝。” 心里确实想着,十二殿下就偏爱青色,她想与他穿个颜色近的。 香儿道:“世间男儿多薄幸,十二殿下见了小姐,哪里还能不动心?再说了,谁会介意身边多一个红颜知己呢?” 顾云红了脸:“你别乱说。” 香儿道:“奴婢可没有乱说,小姐能够得偿所愿,奴婢心里也高兴。” 顾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投过纸窗的雪光,心道,会得偿所愿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8) 许州城外,黑云压城城欲摧。 安定侯与北番王坐在马上,后面是乌泱泱的人。登州破的易如反掌,不禁让他们士气大振,才休整了几日,便又虎视眈眈地将魔爪伸向了许州城。 城内,城主得到消息后亲自站在了城门上迎战。 北番王哈哈一笑,扭头对安定侯道:“安老兄啊,这许州城估计也要守不住了,我打听了,这里面最多只有十万士兵,你我这次可是带了三十万。照这个势头下去,你我一路南伐简直是势如破竹啊。” 安定侯点点头,认同北番王得说法,“只是还不可掉以轻心,毕竟林落狡猾地跟个小狐狸似的,我可是在她手上吃了几回亏了。” 北番王对于安定侯的小心翼翼满不在乎:“我们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到一百岁了,还会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安定侯嘴唇动了动,想跟他说骄兵必败,后来又觉得在这个地方谈天说地不合适,就闭嘴不言了。 北番王已经开始叫阵了:“敢问上面可是许州城主?” 许州城主梁潮生身穿铠甲,立于高墙城楼之上,看到安定侯和北番王气不打一出来,当即就道:“两个狗贼,还不配问你爷爷的名讳!” 北番王挨了骂,怒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本王问你是给你脸面,你却不肯接着,等我大军踏破了你许州城,生擒了梁城主,看你的嘴像不像这会儿这么硬?!” 梁城主“呸”一口:“当年你安定侯祖上为南昭立下汗马功劳,才让你门子孙后代世代受恩荫,到了你这这一辈却枉费祖宗功业,不仅不对朝廷感恩戴德,反而反咬朝廷一口,不做豪杰做畜牲!北番王你身为林姓亲王,忠奸不分,与贼为伍,自私自利之极,人心不足蛇吞象,霜雪焉能见太阳?你们两个加在一起狼狈为奸,真真是活脱脱两个无耻的老奸贼,你们不讲忠义二字,以臣欺君,就活该千刀万剐,不得好下场!” 梁城主站在城楼指着两个人破口大骂了个痛快,他是骂的爽了,底下两个被骂的人羞臊地面上无光,他们是造了反没错,可这么被指着鼻子骂他们还是头一回。毕竟都是贵族出身,还真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梁城主却是个武将,行伍出身,骂人的词那是一溜一溜的。安定侯这边儿本来是叫阵的,气势上反而弱了下来。 安定侯问副将,“有没有会骂人的?” 副将为难,“这…属下也是没注意过。” 谁会注意自己手下哪个士兵骂人骂的厉害啊? 安定侯也是无奈,被骂这一通让他咬牙切齿:“梁城主,你只会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我如今兵临城下,攻打许州犹如探囊取物。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说不定我到时候还可以留你一命!” 梁城主冷笑一声:“想要我的命?好大的口气!你爷爷我的人头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来拿!就怕你拿不了,就把自己的命搁这儿了!” 安定侯被梁城主气的七荤八素,往后一挥手,一声令下:“攻城!” 梁城主眼睛狠狠一眯:“动手!把城给我守住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9) 一声令下,这边儿搭梯上墙往上爬,那边儿烈腾腾火油往下浇;这边儿撞门木抬着去入门,那边儿硕大的滚石往底下砸;这边儿满天的飞矢往上射,那边儿齐刷刷盾牌立了起来。不断有人从城墙上掉下来,有一小将抹了抹脸上的血,对着梁潮生道:“城主,快撑不住了。” 梁潮生咬了咬牙:“百姓都安顿好了吗?” 副将道:“还差一点儿。” 梁潮生道:“那就再撑一会儿。” 许州守城的官兵又撑了一刻钟左右,城门终于破了,安定侯和北番王扬鞭:“进城!活捉许州城主!” 城门轰然打开,梁潮生看着涌入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入阵了…” 东翊,镇国公府,江复靠着门,神色漠然。他不笑的时候,一副不可亲近的模样,丫鬟偷偷去看他一眼都不敢。 “复儿,下这么大的雪不在屋里待着做什么?”镇国公府因为年纪大了,很少出来走动,虽然是自己的亲外公,江复也与他不是多亲厚。 江复听见镇国公的声音,回道:“只是赏雪。” 镇国公问道:“我听说皇上让你上元节陪顾小姐赏灯?” “嗯,确有此事。” 镇国公不明白江复心里的想法,明明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心里只有林落,这会儿却又答应了陪顾云赏灯… “你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镇国公最终选择了不干涉。 江复点了点头,问道:“听闻边境东翊的军队节节败退?” 老镇国公点头,“那周桐川骁勇善战,我军确实讨不到便宜,只是最近,南昭怕是有议和的念头。” 江复摇摇头:“她不会议和的。” 镇国公一听就知道江复说的是林落,只是:“南昭内忧外患,南昭女帝若是不议和,怕是最终会捉襟见肘,难以自顾。” 江复说道:“现在不是南昭不想议和,是东翊,打算生生把南昭拖死。” 只是林落生来骄傲,绝不会接受这种屈辱的议和。 提起这个,江复只觉怒满胸膛,东翊皇帝和安定侯,竟然如此欺负她! 镇国公道:“你也别动怒,能跟安定侯和东翊两方势力耗那么久,可见也是个厉害人物。” “自然,”江复提起她,语气中皆是骄傲,“只是她如今处境艰难。” 镇国公一眼便窥探了他的心思:“你是想帮她吧?” 江复点点头:“我听说皇帝打算换个人领兵?” 镇国公点头:“皇上却有此意,周桐川那边无心恋战,可东翊丢掉的面子总要找回来。” 江复眼神一冷,所以你们的面子就是要通过趁火打劫捡回来么? 江复向镇国公揖了一礼:“孙儿想去前线。” 镇国公没想到江复会有这个想法:“去前线打仗,跟周桐川打?皇上不会同意你领兵的。” 江复恭敬地请道:“故而还请外公多加运作,孙儿定感激不尽。” 镇国公默了半天,最终道:“罢了,你心根本不在东翊,外公留不住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他心里分明就是儿女情长罢了,你叹也好,气也好,终究控制不住他的想法。 江复又弯了弯腰:“多谢外公。” 第四百二十章 文韬武略显才华(10) 第二天早朝,东翊皇帝提起了前线之事,问谁愿意领兵打仗。 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大小小的武将都会非常踊跃的,今天却异常沉默。皇帝有些尴尬,给他原本属意的人使眼色,那人却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皇帝这下不仅尴尬,眼睛还要抽筋了。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前线领兵打仗吗?朕许诺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去,加封一等爵,赐良田,享食邑五千户,如何?” 皇帝抛出诱人的条件,武将们面上无动于衷,内心泪流满面。皇上,不是他们不想答应,他们是被威胁的啊,江复那边儿撂下话,说敢答应就阉了他们,就问您怕不怕?我们还打不过他,不屈从我们能怎么办? 气氛沉默下来,皇帝面沉如水,武将们面面相觑。 最终一个武将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末将…末将倒是有一个人选推荐。” 皇帝抽了抽嘴角,问道:“谁啊?” “臣认为十二殿下文武奇才,素有高名,让他…让他带兵再合适不过…”武将自己说的时候就有点儿虚。 东翊皇帝:“……” 他就知道江复在里面捣鬼! “不行!十二弟才刚从回来,怎么能让他上战场?” 有一个人站出来道:“皇上,正是因为十二殿下刚从南昭回来,对于南昭的情况一清二楚,才更容易取胜。” “那万一他心里向着南昭呢?”这才是皇帝担心的问题,江复那样子一看就是会通敌叛国的人。 武将:“……” 武将默默看了江复一眼,江复轻咳了一声:“皇上多虑了,我没打算去战场。” 皇帝舒了一口气,你没打算去就好,然而武将们一个个哭爹喊娘。 “皇上,十二殿下是去前线的不二人选,皇上三思啊!” “皇上,十二殿下是您亲弟弟,怎么会通敌叛国呢?皇上与他不是向来手足情深的吗?” 东翊皇帝:“……” 他现在非常后悔和江复装什么兄友弟恭,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皇上,臣愿意力荐十二殿下。” “臣也…” 东翊皇帝听着耳朵眼里灌满的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十二弟,你可愿意?” 江复摇摇头:“臣弟不愿意,臣弟怕死,惜命。” 东翊皇帝“呵”了一声,对那帮大臣道:“劝劝你们十二殿下。” 刚才你们这群人差点指着朕鼻子昏君了,就因为朕不让江复去。现在好了,江复自己不愿意去,你们倒是 把盘道朕的劲头使上来啊。 然而皇帝听到的却跟想象中不一样: “十二殿下英武不凡,若再能为国效力,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十二殿下出马,一定能够马到功成,介时名留青史岂不美哉?” “请十二殿下多为百姓们考虑考虑,他们必然感恩戴德的。” …… 那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一个个柔声细语的,恐怕惹了江复一丁点不高兴。 东翊皇帝:“……” 这帮大臣区别对待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凭什么对朕这么凶神恶煞,对他就那么温柔? 江复“噗嗤”一声笑了:“既然如此,臣弟就勉为其难答应各位大人吧。” 武将齐齐抹了一把汗,东翊皇帝气得想爆粗口。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1) 下了朝,江复再次被单独拎出来“谈话”,东翊皇帝在书房团团转,气的。 江复一进来,皇帝的连珠炮就到了:“你现在都厉害到能控制大臣了,是不是过几天就要把朕从皇位上踹下来了。” 江复低头,“臣不敢。” “哼,还有你江复不敢的事?你多能耐啊?”东翊皇帝气哼哼道。 江复如实回答,“主要是把你踹下来,我还要找人去当皇帝,很麻烦。” 东翊皇帝:“……” 他现在有点儿相信江复是真的不觊觎他的位子了。 “你为什么想去领兵,你到底想干什么?”东翊皇帝觉得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现在对自己皇位没心思,万一以后呢? 江复道:“我跟周桐川有仇,不与他较量一场我心里不舒服。” “你们俩有什么仇?” 江复看了他一眼:“他跟林落青梅竹马,我吃醋,不行吗?” 东翊皇帝莫名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说他防着江复抢皇位吧,江复又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皇帝这就有点儿堵心了,凭什么我那么在意的东西你不当回事啊,这样显得我很没有见识一样。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脑子里都是林落林落,除了林落你还能想点儿什么?” 江复:“……” 他可能这是第一次被怼的无话可说,没错,他就是满脑子林落,那又怎么样,又不犯法。这么想着,江复脸上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了。 皇帝嫌弃的不得了:“看你那副德行!行了,朕答应你,不过朕有个条件…” “那我不去了。” 皇帝懵了:“站住,说去的也是你,说不去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复非常认真的和他解释:“不是我要去,是那些武将们,满朝的大臣们求我去的。” 东翊皇帝道:“你如此恃才傲物,真就以为我东翊除了你无人能去吗?” 江复问道:“皇上难道想让明天武将们都告病吗?” 皇帝都想一巴掌呼他脸上:“你本事可真大!” “还行吧,”江复也不谦虚:“就是对付周桐川刚刚好。” “你就这么自信,你能打赢周桐川?人家可是南昭战无不胜的战神,而且能谋善断,要我说,林落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皇帝损他。 江复扯了扯嘴角:“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打不打的赢不知道,反正,你派去的人,都不行。” 皇帝:“……” “江复,朕命令你,从前线回来,就跟顾云成亲,否则朕砍了你!”皇帝恶狠狠地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江复就转身走了。 东翊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气了半天还被气消了,问身边的太监:“你说朕这是有个什么玩意儿混账弟弟?” 太监自然不敢回话,反正他看着,皇帝被江复气的有活力多了,连用饭都会多用一点儿了,年近三十的人,竟然也有了意气风发的感觉,也不算个坏事儿。再说了,皇上现在对江复的态度越来越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要防着他,还是要重用他。或者,皇上是没事儿把江复叫来弄的鸡飞狗跳,逗闷子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2) 一转眼就是上元灯节了,顾云早早地便收拾打扮停当,坐在闺房中有些紧张。 丫鬟香儿端来了茶点:“时间还早呢,小姐用些?” 顾云摇了摇头:“不了,若是把口脂弄花了不好看,再说把胃吃撑了也不雅观。” 香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姐您也太紧张了,您生的花容月貌,世间哪个男子能不动心?依奴婢看,那十二殿下能与您有一段缘分,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顾云嗔怪:“胡说什么呢?” 花容月貌又怎么样,多才多识又怎么样?她听闻,那个南昭女帝,也是倾国倾城,她怕是比不过她吧?就凭江复的深情,她顾云就输了。 丫鬟笑道:“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顾云又坐了会儿,掐好时间,出了门。 镇国公府也点了灯,江复看着灯晃眼,还站那儿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南昭皇宫如何,可也点了花灯? 听说玉门的那个皇子去了,让那个对林落图谋不轨的男人在林落身边,江复他实在是不放心呐。 镇国公也难得出来凑了个热闹儿,见江复还在,问道:“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同顾小姐约了赏灯吗?” 江复想说不如把皇帝绑出来李代桃僵拉倒,又不是他的意思。但是这话在老镇国公面前说不是很合适,知道:“我这就去了。” 江复去的时候,顾云已经等候多时了,江复道:“有些不知道地方,来迟了,小姐见谅。” 顾云摇摇头,“没关系的,也没有等多久,殿下刚来不熟悉也是正常,我带着殿下四处逛逛?” 江复点点头:“如此也好。” 顾云在前面走,江复离了她大概一米远,香儿有些看不下去:“殿下,您跟紧点儿,人多,别走丢了。” 江复道:“我不习惯于女子离得太近,还望小姐与香儿姑娘见谅。” 顾云扭过头来,对着香儿道:“不要紧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江复忽然站住了,“等一等,我去买个东西。” 顾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江复捏着一串糖葫芦过来了,香儿有些意外:“殿下是给我家小姐买的?” “不是。” 香儿:“……” 不意外了。 顾云问道:“殿下喜食这个?” 江复摇摇头:“她喜欢吃。” 顾云一下子就明白江复说的是谁,原来,是林落喜欢呐。 “没想到,南昭女帝那样的人,也喜欢这种小姑娘喜欢的。”顾云极力地掩住酸楚,强笑道。 江复道:“她也是个小姑娘罢了,同你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顾云笑了笑,又问道:“也不知那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殿下如此挂念?” 江复似乎不愿意多说了,捏些糖葫芦往前走过去,顾云现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丫鬟问她:“小姐,还去赏灯吗?” 顾云点点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去吧。” 上元灯节,闹市街头会升起一座最大的天灯,下面还坠一个篮子。人们可拿纸笔写了心愿,扔到篮子里,好让自己的愿望让神仙看到。不说灵不灵,也就是在上好的佳节图个彩头,人们的参与热情还是很高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3) 顾云跟上来的时候,江复已经站在天灯前面。硕大的天灯莹莹的光,映的人格外好看。 在顾云眼里,江复仿佛是月下仙人,白衣不染尘。 “殿下要写一个签子吗?” 江复问:“有什么说法吗?” 顾云笑着答道:“图个吉利,求财求官求姻缘都可以的。” 江复道:“这哪里是能求来的?” “殿下说的是,那一样不靠自己,也是得不来的。”顾云回道。 江复抬起脚想走,又顿住了,从卖签的摊子上买了两只签,提笔写了几句,扔进了篮子里。 顾云问道:“殿下不是说不信这个?” 江复道:“聊胜于无,万一神灵看到了呢?” 他记得,他曾经求千佛寺的姻缘签,林落说他傻,这根本不灵。可他就是想求,他没求过人,只求神佛。 顾云道:“殿下求的可是与南昭女帝的姻缘?” 江复摇摇头:“我拿的是平安符。” 姻缘签,他早就求过了,也没有什么用,还不是如今天各一方?求个平安吧,愿她一生平安喜乐,哪怕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顾小姐要求签吗?过会儿天灯就要点上了。”江复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顾云。 顾云摇摇头,“不用了,有些事,求了也无用。” 她的心上人心里是另一个人,她如何向神佛开口? 江复不经意看见了顾云正看着他的一双眼,才发现自己之前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双眼睛,和林落真像啊,江复看着顾云,一时竟没有移开眼。 直到顾云红了脸,想说什么的时候,江复已经抬脚往前走去,仿佛他刚才深情而复杂的目光只是顾云的错觉。 “听说殿下要去前线打仗了?”顾云得了机会问他。 江复“嗯”了一声,“后日就走。” “那殿下何时回来?” 顾云咬了咬下唇,知道自己这样问很不端庄,只是她若不问,江复就要走了。她与他好歹是有婚约的,尽管江复没有接旨,可是丞相府已经接了皇上下的聘礼,那她就是江复的未婚妻。 江复看了顾云一眼,道:“顾小姐,我今日之所以来,是来让你死心的。” 顾云一愣:“死什么心?” 江复道:“之前我没有接赐婚的圣旨,全京城沸沸扬扬,顾小姐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莫名地,顾云从江复的口气中听出了骄傲,还有疏离。 顾云点头:“殿下对女帝一片痴心,我自然是听过的。可是我…” 可是我不在乎的…顾云说不出来,真的不在乎吗?她已然动了心,又怎么会不在乎心心念念的人眼里根本看不到她? 江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顾小姐不在乎,她也会在乎的。” “可是她不要你了!”顾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然后她看到江复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顾云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复竟然笑了,“没错,是我放不下,也不打算放下。所以我不会娶你,顾小姐明白了吗?” 她若能原谅他,他定然要千里迢迢赶去与她长相厮守,她若真的如顾云所说,那他就好好想着她,直到黄土白骨。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4) 反正打死林落她也想不到江复已经患得患失到这个地步了,此刻她正在同一轮明月下看着宫女儿太监们把天灯安放好,天涯明月共此时。 手里牵着的林轩抬头问她:“公主姐姐,在天灯上写下愿望,神仙真的能看到吗?” 林落笑着问道:“轩轩想写什么愿望?” 林轩语气忽然低了许多,似乎有些怯怯的:“我想父王了。” 林落一愣,蹲下身来,“来,姐姐抱抱。” 林轩犹豫,林落故作难过:“怎么?轩轩现在不喜欢姐姐了吗?” 林轩摇摇头,软软的胳膊环住了林落的脖子,“轩轩是个男子汉了,以后要照顾姐姐,不能让姐姐担心。” 林落鼻子一酸,这孩子,太心疼人了,他才多大呀? “轩轩呀,”林落把林轩抱起来,他似乎还轻了许多,看来小家伙儿心里没少伤心。 “你抬头看看,”林落让林轩抬头看月亮,“你的父王只是去了一个你看不到他的地方,没有离开的。” 林轩不理解:“他们都说父王…死…” 林落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父王那么疼你,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你想他的时候,就抬头看月亮,就能看见你父王了知道吗?” 孩子想父亲,她又何尝不想那个总爱带她出去玩,无论做什么他都会纵着她的幺叔。只是当时幺叔去时,她终究还是没有看顾好轩轩,让乱七八糟的人在他身边嚼了舌根子。 林轩瞪着眼睛往天上看,过了很久,林轩说:“公主姐姐,你没有骗我,我真的看到父王了!” 林轩的声音很欣喜,林落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是林轩太想幺叔,所以真的看到了吧。 “姐姐,我们给父王写信好不好?”林轩问林落。 林落把他放下来,吩咐身边儿守着的人:“去拿纸笔来。” 林轩蹲在地上写,写了两张,林落也没注意他写的是什么,等林轩放上去了,林落才问:“怎么写了两张?” 林轩道:“我给公主姐姐也写了一个?” 林落有点儿意外:“你给姐姐写的什么啊?” 林轩乖乖萌萌地道:“我让先生早点儿回到姐姐身边呀。” 先生,说的是江复,因为之前林落让江复给林轩教书,所以林轩叫他先生。 林落一愣,问道:“怎么想起他来了?” “公主姐姐和先生在一块儿的时候经常会笑,公主姐姐笑起来特别好看,轩轩喜欢看。”林轩道。 林落不由摸了摸嘴角,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吗?不应该啊,她记得她一直有笑的啊。 林落心里是真熨帖:“姐姐不用江复陪着也很开心呐,不是有轩轩嘛?” 也不至于到林轩说的地步吧,江复不在她身边,顶多,是她觉得身边空了,不太习惯而已。 林轩有点儿高兴,“那以后轩轩多陪着公主姐姐。” 林落点点头,“走吧,我们去吃饭了。” 团圆节,林落叫人在宫里摆了宴,把玉焱和殷无忧也叫了过来,再加上安仲盛,几个人算是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顿饭。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5) 饭席上,因为林落不喜欢有人伺候用膳,所以林轩就由她自己照看着。 林落熟练地剥了一只虾放在林轩的小碗里,又给自己剥了一只。 林轩诧异地看着她:“姐姐,你原来会剥虾啊?” 林落点点头:“我会啊,谁告诉你我不会的?” “那你还让先生给你剥虾?”林轩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林落:“……” 玉焱跟殷无忧还在呢宝宝,能不能不把她形容成一个废物啊? 殷无忧啧啧两声,“本公主也不会剥虾。” 旁边的安仲盛正埋头苦吃,对于林落的话没注意听,就听见一句殷无忧说她不会剥虾,拿起了一只剥好了扔到殷无忧碗里。 “给。” 殷无忧一愣,不由看了一眼安仲盛,安仲盛正在继续吃饭。 林落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唇角弯了弯,却发现玉焱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林落尴尬地别开眼,心道这个玉焱怎么回事儿,话少了许多,眼神倒是多了许多,到底想干嘛? 饭后,因为林轩吃的有点儿多,林落就问其他人:“赏月吗?” 玉焱第一个点头,笑道:“佳人美意,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笑,竟然有些林落初见他时的模样了,由于好奇,林落多看了他两眼,玉焱莫名收住了笑容,又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看着我做什么?”玉焱问她。 林落道:“我觉得你有点儿怪,你不会是假的玉焱吧?” 毕竟她能成为这个朝代的林落,那玉焱换个芯儿也不是没可能。 玉焱不明所以:“何出此言呐?” “就是觉得你很以前不太一样,好像…端方了许多,有点儿像…像江复…”林落支着腮帮子,打量着玉焱。 身后的殷无忧摇了摇头,什么叫像,玉焱分明就是在学江复的样子。要她看来,玉焱这样撬墙角儿是不行的,纵使他再像江复又有什么用,除了让林落好奇外,林落不可能喜欢他的。压抑自己的性格,去模仿别人,然而感情的事儿又怎能代替? 玉焱轻轻笑了一下:“像他吗?可能是巧了吧。” 林落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当然,玉焱要是知道,林落的关注点儿在于怀疑他是不是穿越来的,可能要气的吐血。 林落牵着林轩慢悠悠地往前走,玉焱,殷无忧和安仲盛也没有说话,这样安静的月夜,除了林轩外,一时竟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 接下来的事情,是谁也不会想到的,无垠的月色忽然被几个黑影打乱。林落脚步一顿,立即拉着林轩退了两步。 有刺客! “来人!” 殷离带着十个人左右立即赶过来,与身穿黑衣的一群人缠斗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玉焱跟殷无忧见黑衣人武功不弱,殷离他们一时无法拿下,就也加入了战局。安仲盛武功不怎么样,被林落拉着站到了一边。 林落一手把林轩护在怀里,一边空出手来出其不备给黑衣人来一掌。 安仲盛躲在林落身边非常绝望,他以为这是安全的才过来的。 “林落,这都是冲你来的啊?”安仲盛东躲西闪,无奈地不得了。 林落翻了个白眼:“你猜是谁派来的?” 安仲盛:“……” 还能是谁?他那好爹爹呗!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6) 一波波的黑衣人朝林落扑过来,一般都是还没举起刀就被暗卫解决了。 也有不一般的,比如眼前这个,林落躲闪不及,差点儿摔倒。身子趔趄了一下,林落眼神彻底冷了,好你个安定侯,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然后,林落就被打脸了,林落手无寸铁啊,总不能让她空手接白刃吧。虽然没让黑衣人伤到,但是打了一会儿,林落就觉得有点儿累了。 抬起一脚将一个黑衣人踹翻,林落不耐烦道:“有完没完啊。” 她没注意到的是,一个黑衣人早就摸到了她后面,举起了刀! “小心!”玉焱不经意往林落这儿瞟了一眼,这一眼下去魂飞魄散。 说时迟,那时快,玉焱一把把林落拉了过来,黑衣人的刀却已经落了下来,林落被玉焱护在怀里,只听身背后玉焱闷哼一声。 殷离见玉焱受了伤,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黑衣人被斩杀的斩杀,活捉的活捉,林落捂住林轩的眼睛,直到这场风波结束。 林落气息微喘,“殷离,把这里处理了,死的带下去埋了,活的关起来拷问。” “再派些人,把无忧送回去,安仲盛,你也会自己的住处去。玉焱,你跟我来,找太医过来。” 林落吩咐完,才发现手里牵着的林轩,“害怕吗?” 林轩小脸儿煞白,但还是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不怕。” 林俊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先回去好好休息,等姐姐一会儿就去看你好吗?” 林轩摇摇头:“好。” 林落点点头,把林轩推给了安仲盛:“你带他回去。” 安仲盛点了点头,林落终于把事情安顿好,才看向了玉焱:“疼吗?” 玉焱摇摇头,“你没事吧?” 林落抬手,双唇抿成一条线,拉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过来。” 不知怎么的,明明隔着衣服,玉焱也能感受到林落指间的温度。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玉焱弯起了嘴角,能得她如此紧张,就是挨上一刀也值了吧。 太医已经在静心殿等候,林落指了指玉焱,“给他看看。” 太医看了看玉焱后背上已经浸透了血迹的衣服,又看了看林落,“陛下,微臣要给玉皇子更换衣物,陛下您是不是…” 林落恍然明白过来,“朕先出去一会儿。换的衣服…就先用江复的。” 因为玉焱的衣服在使馆,取着不方便,林落看他跟江复的身影差不多,就让人拿了一套江复的衣服过来。 等太医给玉焱清洗可伤口,包扎好又给他换好个衣服,退出了殿门。 林落在门口站着,见太医出来,问道:“他的伤口怎么样?” 太医如实答道:“玉皇子的伤口很深,臣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伤口,等臣回去开药,细心将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玉焱伤的确实挺严重,伤口都看见骨头了。但是他竟然没事儿人一般,太医也是佩服。 林落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开药吧。” 太医点点头,告退了。 林落揉了揉太阳穴,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冲着她来的,最后伤得确实玉焱。玉焱是她请来的外援,无辜受到牵连,弄一身伤回去她该如何跟玉门的皇帝交代?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7) 殿内,玉焱穿着江复的衣服站着,他比江复稍微瘦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不过也别样的好看。 玉焱见林落看着他身上穿的衣服,展了展手臂:“如何?我可有几分像江复?” 林落皱眉:“别动,谁让你抬手臂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吗?还有,你像他做什么?他是他,你是你。” 玉焱垂了垂眼:“我以为像他,你会多看我两眼。” 林落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他的孪生兄弟也没用。” 玉焱叹了口气,你说林落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明白了呢,还是没明白? 林落指了指软床,“伤口疼的话就去趴着。” 玉焱依言趴了上去,衣服下肩胛骨处隐隐作疼,他皱着眉,一声不吭。 林落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儿水。” 玉焱看了看林落手里的水杯,摇摇头:“我喝不到。” 林落手往前送了送,递到了他唇边。玉焱低头喝了两口,问她:“你待我这么好,不怕江复在意吗?” “是谢你救命之恩。”林落眼神都没有晃一下。 玉焱是真的为她挡了刀,刺客愣了一下,那一刀若是落在她身上,只怕真的就丧命了。 玉焱道:“我听说你跟江复在一起是因为他陪你跳了悬崖,所以你感动到以身相许?” 林落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听哪儿说的?” “不是吗?那我也…” 我也算为了你不顾性命,那你可不可以… “你也什么?”林落白了他一眼,“在一起自然是因为喜欢。” 林落拉了被子的一角丢在他身上,“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 玉焱黯然地看着林落走出去,他这也算是挟恩图报了吧。 林落走出大殿,叹了口气,方才玉焱字字句句她若再听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玉焱会对她动心思,去年他在南昭待了几天就走了,再加上这次也不过是三五天时间,算起来,他们不过拢共见了几回。 林落抬头看了看天边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啧,有点儿想江复。 第二日算是大臣们休完了年假,正式上朝,有大臣听到了皇宫里遇刺的消息,问林落是否安好。 林落点点头,说了一下玉焱受伤的情况,毕竟玉焱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总要给使团一个交代。 玉门使团一听自家皇子受伤了自然是不依,当即找了个代表人站出来问是否能去探望。 林落允准,“他在皇宫里,等下了朝各位使君可去探望。” “陛下能否将我皇子殿下送回使馆?”使君问道。 不是一群使君多心,玉焱眼下已经受了伤,林落却没有让他回使馆,而是让人留在了皇宫,这…莫非是人质? 林落知道使团的意思,“朕没有意见,你们去问玉焱的意思。朕与玉焱是朋友,皇宫里太医来来往往也方便,既然使君觉得…” 林落顿了顿,使君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他们是有别的心思不错,可被林落真的点出来,就显得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都说了是朋友,你们还觉得林落会对玉焱不利,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8) 于是使君巴巴地去问了玉焱,玉焱听说使君要接他回使馆,立刻眼神似冰面色如墨,“不回去!” 使君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他们算是明白了,女帝和他们皇子殿下真的是好朋友,他们就是招人嫌的。 老国师坐在议事殿,林落给他泡了茶,“国师尝尝。” 老国师抿了一口,赞道:“陛下的茶泡的极好。” 水的温度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茶叶完美地在杯子中绽开,能在这个时候还如此心性平稳,老国师颇为赞叹。 林落笑道:“忙里偷闲钻研这些东西,国师不嫌弃就好。” 老国师捋着胡子,一笑:“臣观陛下如此泰然,应是对付安定侯难等宵小胸有成竹了?” 林落摇摇头:“眼下虽然将许州城守住了,可是安定侯那边儿人数到底是多,若是他们强攻,只怕许州处境艰难。” 老国师道:“陛下说的是,兵家之事,力量为先,计谋为后。” 林落点点头:“眼下朕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来领兵,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谁可以去。” 老国师道:“陛下难道忘了一个将才吗?” 林落一愣:“老国师说的是谁?” “这人,见柴木金。” 一句话打开了林落的回忆,柴木金,她从闵河县带来的人。因为带过来后就交给了周桐川去安排,她但是把这个人忽视了,若不是老国师提醒,她怕是想不起来。这么想来,林落竟有些愧疚,是自己把人带到京城的,却不管不问,这叫什么? 林落站起身来,“多谢老国师指点,朕这就去军营找柴木金。” 老国师笑道:“那既然如此,老臣就先回去了。” 林落点点头:“老国师慢走。” 老国师出了殿门,林落换了轻便些的衣服,没有坐马车,挑了一匹枣红色儿的骏马,一个人出了皇宫往军营而去。 校场之上,林落一眼便看到了柴木金,他正与一个壮汉打斗,林落观二人招式皆狠辣娴熟,暗暗点头,看来这一年多来,柴木金没有荒废自己。 “柴木金!”等两人休息的间隙,林落喊了他一声。 柴木金只听是个女声,一愣,校场里怎么会有女人? 等看清了是谁,柴木金快步走了过来,惊道:“公主…陛下!您怎么来了?” 柴木金差点儿叫错了,以前那个带他来京城的端华公主早已经成了女帝了。 林落弯了弯唇:“柴大当家的,近来过的可好啊?” 柴木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陛下,您可别打趣儿我了,哪里还有什么柴大当家,我与兄弟们都是南昭正军了。” 方才与柴木金切磋的那个壮汉也过来给林落抱拳行礼:“见过陛下。” 林落摆了摆手:“起来吧,不必多礼。” 柴木金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柴木金说心酸是真心酸呐,一年多前林落把他带到京城,本以为是锦绣前程,结果林落确实对他不管不问。他与兄弟们当土匪当惯了,南昭军纪严苛,他们几个动不动就坏了规矩,没少挨惩罚。何况柴木金答应林落的,那岂能打了退堂鼓,于是都咬牙坚持着,这一呆,就是近两年。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9) 林落看着柴木金脸上有些违和的委屈有些想笑。偷偷咬了咬舌头忍住了。忍住忍住,不能笑,这事儿确实是她不厚道。 “来看看你在军营呆的怎么样。”林落一副朕绝对没有把你忘了的表情。 柴木金回道:“一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却是好多了,难为陛下还记得我一介草莽。” 林落“语重心长”道:“你是我带过来的人,怎么会对你不管不顾,之所以把你丢在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柴木金觉得,就算林落真的把他忘了也没什么,毕竟他又不能怎么着,她今天能想起来过来一趟他就很意外了。 林落笑眯眯地道:“这原因嘛,你在这里都呆了快两年了,可曾自己悟到了?” 经过林落这么一说,柴木金就觉得林落此举必然是有原因的。忍不住低头想了半天,自己在军营这两年,虽然没有在山寨里潇洒自在,可是他的的确确学了不少规矩,兵书,阵法,对比以前的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这么想下来,柴木金觉得,他是不后悔的。 “陛下,我明白了。” 听完柴木金的话,林落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至于他究竟明白了什么,反正林落不知道,都是他脑补出来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这里磨练了这么久,如今有一个让你试试身手的机会,你可愿意?”林落问他。 柴木金问道:“陛下,是不是安定侯?您让我去吧,我一定收拾了安定侯!” 林落道:“眼下兵力悬殊,你若是去,恐怕有些困难。” 柴木金道:“这怕什么,我以前在寨子里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待我与安定侯去交手,试他一试又何妨?” 这就是老国师为什么提议柴木金的原因, 林落皱眉:“良将难得,战场凶险…” 柴木金急道:“这怕什么,七尺男儿岂能贪生怕死,如今南昭危难,我不出头谁出头?纵然是拿这身躯赴了国难,也是名留青史光宗耀祖的事儿。陛下,您就让我去吧。” 那壮汉趁机道:“陛下,俺也想去!” 林落打量着这个壮汉,“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汉道:“陛下,俺叫刘铁塔,跟柴兄弟想的一样,也想上战场!” 柴木金道:“陛下,这个铁塔人如其名,力大无穷,要是他去了,定然是一大助力,不如陛下也允了?” 林落点点头,这人若是到了战场,怕也是一员猛将。 “两位既然这么说了,朕就封你为御北大元帅,刘铁塔你为副帅,即可去校场挑兵点将,立即去往许州,助许州一臂之力,如何?”林落站直了,对着他们两人道。 两人扑通一声跪下:“臣,谢陛下恩典!” 林落点点头:“等明日,朝阳门,朕为你们送行!” “谢陛下!” 林落安排好了抵御安定侯的主帅,与柴木金和刘铁塔交代了一些事宜,又亲自去了校场看柴木金点了兵马。 等到忙完了一堆事情,回宫时,天已经擦黑了。动荡的许州城,将更加动荡,天摇地晃里,是江山究竟鹿死谁手的角逐。 第四百三十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10) “打不下来!” 许州城外,安定侯久攻不下许州城,只能带着五十万大军在城外百里安营扎寨。 许州城里的阵法非常严格地把进阵人数控制在了十万人,守阵的有五万人,安定侯的人只能进去五万,易守难攻的许州城,五万人进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久攻不下,风餐露宿,军心浮动,北番王有些烦,“我说安老兄,当时说好的势如破竹呢?五十万草原铁骑活活被五万守军在许州城难住,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安定侯皱了皱眉:“那就不要传出去!” 语气也有些急躁,北番王一听哪里肯干:“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定侯深吸一口气,“抱歉,语气有些急了。林贤弟别急,我们三日后便攻城。” “硬打?”北番王问。 安定侯点点头,他又何尝想这样,硬碰硬,城里的守军抵死不从的话,会造成很大的兵力损耗。第一次就在这里过多损耗的话,对于以后的征伐非常不利。他也没有想到,林落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沉下心来跟他完兵法,而且更可气的是,林落的这个阵,他束手无策,只能硬来,这是最笨的办法。 许州城内,梁潮生面色肃穆地跟军师讨论接下来该如何,阵法能抵得了一时,抵不了一世,谁都看得出来,安定侯早晚要强硬攻城的。 “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十万人来?”军师问道。 梁潮生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我怕来不及。” 十万人,不少了,由此也看见许州城的重要。 “势必有一场大战啊,城主您是如何想的呢?”军师问道。 梁潮生面无表情,语气却铿锵:“许州,不能丢!” 许州是南昭的最为重要屏障,一旦许州失守,那安定侯便可挥鞭南下,直达皇城脚下的密州,南昭就危险了。 军师道,“看来,城主是要与许州共存亡了?” 梁潮生看了军师一眼:“您若想活命,大可以现在离开,梁某会和许州的战士们,血战到底。” 这话说的轻飘飘,听在军师耳朵里却格外压抑,半晌,军师笑了起来:“城主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城主能与许州共存亡,士兵能,百姓能,我自然也是能的。” 梁潮生平淡地道:“先生大义。” 没有多感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决心共存亡,不过是有亡无存,徒增白骨罢了。 三天后,安定侯最终一扬旗子:“攻城!” 一场血战,打了七天之久,异常惨烈,惨烈到什么程度呢,尸横遍野无人收,天上恶擒食骨肉。 冰冷的铠甲和鼻子里充斥着的血腥味儿让梁潮生异常清醒,他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笑来:好歹,百姓们都藏起来了,不必收这炮火的牵连。 他们这边伤亡惨重,安定侯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能,死的还比他们这边儿多一些。只是到底安定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梁潮生守了七天,手早就提不起剑了,他在等,等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坏的。 “老天爷,许州,守不住了啊…” 梁潮生的声音悲怆,城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第四百三十一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1) 安定侯的人马终于入了城,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安定侯和北番王差点儿骂街。 “一个活的也没有了?”北番王看着除了死尸别无其他的街头,“城里的百姓呢?” 安定侯皱眉:“应该是早就躲起来了。” “妈的,打了一座空城,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北番王先忍不住爆了粗口。 原本以为入了城,粮食,财宝,女人,都会有,结果呢?除了躺成一片的士兵,什么都没有。 安定侯心里也有火气,他这是又被林落坑了一波? 安定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躲?既然如此,烧!” 放火烧城,烈火肆虐之下,不信躲起来的百姓不出来。 角落里的梁潮生猛然咳出一口血:“住手!你这个畜牲!” 一旦放火,那手无寸铁的百姓们真的就一个都逃不掉了。 这边儿的动静引来了安定侯的注意,等士兵把人加过来的时候,安定侯笑了:“原来是城主大人,竟还有一口气呢?” 梁潮生方才在死人堆里,才没有引人注意,可也真的只剩一口气了。不然,梁潮生定然要与他们拼命,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畜牲…”梁潮生喘着粗气,用尽力气瞪着安定侯。 安定侯抬手掐着他的脸:“城主大人,这个时候了,还有力气骂人?不如,我请城主大人看一出好戏?” 梁潮生说不上来话,只瞪着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上去有些骇人。 “城主大人,不知道一会儿你亲眼看着所有的百姓都被烧死,许州百年繁华毁于一旦,躺下的将士死无全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安定侯残忍道。 皇宫,林落在殿内踱着步子,心里有些烦躁。 老国师坐着,道:“想不到陛下也有心慌意乱的时候。” 林落无奈,“老国师倒是淡定,也不知道柴木金能不能赶上。” 老国师摇摇头,“陛下给五万许州将士封个忠烈军吧。” 林落瞪大眼睛:“老国师的意思是…” “别担心,百姓们可能还活着,只是守城将士怕是…” 林落声音忽然低下来:“守城的将士,也是南昭的子民呐…” 仅仅是百姓们活着,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守城的士兵,难道就该白白的死去?他们何尝不是百姓?人都死了,封了忠烈军又有什么用?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他们,又是谁的夫郎,谁的父亲?是为了谁坚守着保家卫国的念头? 老国师见林落面上有悲切之色,道:“陛下爱民如子,很难得…” 林落闭了闭眼睛,“朕知道国师的意思了。” 等事情平息以后,林落封忠烈军给他们名,恩荫后代抚恤家人给他们利,以慰烈士在天之灵,可他们什么都收不到了。 老国师劝道:“陛下,会赶上的。” 林落长叹:“希望如此吧。” 许州,安定侯松开刹住梁潮生的手,梁潮生重重跌落在地上。 “烧!” 梁潮生听见这样一个字,挣扎道:“别…不要…” 正在这时,净空传来一声:“呔!老贼住手!今日有你家柴大爷在此,谁敢动许州!” 安定侯抬眼去看,来人身穿玄黑铁袍,胯下雪白的骏马,手里握着一根长枪,威风凛凛地朝这边奔来,正是赶过来的柴木金! 第四百三十二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2) 柴木金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人,柴木金胯下的马最快,四只蹄子踏着尸体而来。 梁潮生恍惚道:“…许州,有救了…” 柴木金很快逼近,却没有跟安定侯动手,而是一个马上弯腰伸出手臂捞起了梁潮生,放在了马背上 后面刘铁塔紧随而来:“奸贼,等你刘爷爷来会会你!” 安定侯的人本来就疲惫,被一上来就开打的柴刘军队打的哭爹喊娘,刚进城又逃窜了出去。 柴木金把梁潮生扶起来,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城主,对不住,来晚了。” 梁潮生摇摇头:“不晚…” 许州之战,这场被后世称为大义之战的战争,全城百姓,无一伤亡,五万守城官兵,仅剩四十六人。 梁潮生伤的很重,早就昏了过去,等柴木金接手了许州城的守卫事宜,百姓们从阴暗的地道重新回到满目疮痍的许州城。全城的大夫主动带着珍贵的药材来给梁潮生医治,养了足足七天,他才转醒。 梁潮生醒来有些恍惚,自己还是在城主府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 他记起来,朝廷派的人终于赶来了,许州城算是守住了。 柴木金正好过来,看见梁潮生醒了赶紧过去:“您醒了?觉得怎么样?” 梁潮生摇摇头:“多谢元帅了,我没什么大碍。” 柴木金道:“城主客气了,您是许州的英雄,柴某心里也佩服。” 梁潮生苦笑一声:“我算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些死去的兄弟。” 柴木金点点头:“我带了陛下的圣旨来。” 梁潮生动了动身子,柴木金看见了,连忙道:“城主快歇着,陛下许您无需跪拜。” 梁潮生不太明白,圣旨是应该是陛下几天前拟写的,那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话? 梁潮生心里有个预感,陛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果然,接下来柴木金宣读的圣旨让他肯定了这个想法: “现许州五万守军在同反贼交战时,前赴后继,为国捐躯,死而后已,朕甚是动容。着追封许州守军为忠义军,并修英雄以示哀思,其亲眷每人此后享朝廷专有抚恤,钦此。” 梁潮生深吸一口气,“许州城,城主梁潮生,接旨,谢恩。” 柴木金把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他:“放心,陛下都知道。” 梁潮生接过了圣旨,抬起头,“我就问一句,陛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什么?” “陛下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五万人会死!所以连追封的圣旨就都拟好了?!”梁潮生眼睛里布满通红的血丝,瞪着柴木金。陛下这算什么?拿他许州城当车前卒,去让他们拿命和安定侯耗? 梁潮生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背过气去。柴木金连忙道:“你误会陛下了!你也知道,朝廷的兵力鞭长莫及,不一定能赶来…” 梁潮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就是知道,才更加让人绝望,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等,可朝廷的人若是能再来的早一点儿,是不是五万守军,就不会死的那么惨烈? 他们足足五万人呐,只剩下了四十六人… “早知道如此,我们何必苦守着,哪怕投了降,也比给她的万里江山做垫脚石强!”梁潮生心里恨,却也不知道该恨谁。 第四百三十三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3) 柴木金闻言大怒,“城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本来以为城主是个忠义之士,却不想你竟然想着投降。早知道你是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如任由你死了!” 梁潮生目眦欲裂:“那你杀了我啊!他们都死了,你以为我活着舒服吗?!” 梁潮生只能把怒气发在了林落身上,既然救不了子民,何苦为王? 柴木金岂容梁潮生这么说林落,当下恨不得给他一拳,“要不是你是功臣,老子早弄死你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笑:“城主,何事如此想不开呢?” 梁潮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外面的人全须全尾地呈现在他眼前,他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高军师,你还活着?!” 这个身材削瘦,四五十岁的男人,正是许州城的军师,高不才。 高不才笑吟吟地对梁潮生施礼:“是啊,还活着呢。咱们折了那么多人,城主不打算报复回来?” 梁潮生从故友相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语气略微有些沉痛,“怎么打?我们哪有那么多兵力?南昭还在跟东翊打仗,内外夹击。” 柴木金道:“城主既然明白,为何还要说那等话?” 梁潮生道:“不是谁都向你一样乐意给一个丫头片子卖命!” “你!” 高不才打圆场:“柴元帅勿怪,城主脾气急躁,您多见谅。我有一些话相同城主单独谈,不知元帅能不能回避一二?” 柴木金扭头就走,边走边说,“本帅可不乐意在这儿待着,还有,我劝你还是看看圣旨内容,别好心当做驴肝肺!” 柴木金走远了,梁潮生拿起了圣旨,可打开一看,傻眼了。 圣旨上分明一个字也无! 所以他以为的林落要把他们当垫脚石根本就是他臆想出来的! “军师,这…”梁潮生瞠目结舌。 高不才摇摇头:“城主,您冲动了。” 梁潮生沉默半晌,点点头:“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等回头,我去找柴元帅道歉。” “城主高节。” 梁潮生道:“死了这么多兄弟,我心里难受,说话便不管不顾了。哎?你方才说报复回去,是怎么个报复法?” 高不才道:“欲擒故纵,瓮中捉鳖,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梁潮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高不才道:“是陛下的意思,下一次决战的地点,就在密州了。” 这是林落嘱咐柴木金的,从许州到密州,这中间隔的许多城池里,尽量以退为进,不正面冲突。惨烈如许州的,她真的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为何要这样?” 高不才道:“因为这样,能把伤亡减到最小。” 梁潮生明白了,“原来真是我大错特错,陛下是这代明君。” 她想的,是如何把伤亡减到最小,不牵连无辜的百姓,谁还能说她不爱民如子? 高不才点了点头。 而那一边,被柴木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的安定侯与北番王气的要死,谁能想到他们被人在最后截了胡? 北番王道:“朝廷这次是倾巢出动了吧?” 安定侯点点头:“柴木金带来的都是精锐部队,主力军队还在和东翊打仗,都城那边应该已经空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4) 北番王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要再夺许州就可以了。” 安定侯摇摇头:“朝廷的精锐部队数量上虽然远不及我们,可是实力却不容小觑。何况这次攻打许州我们这边儿伤亡也很大,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 北番王皱眉:“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等我们休养完,他们那边儿怕是也想好招儿了。” 安定侯眼睛眯了眯:“不会。” “你有办法?”北番王跟安定侯相处了一段时间,要说论老奸巨猾,北番王自认不如。 “在京城的时候我收到情报说昭武帝身中剧毒,然后东翊的犀月兽就被人砍了角,后来,昭武帝在林落的祭天大典上出现…” 北番王一愣:“你是说这几件事之间有联系?” 安定侯摇摇头,“只是怀疑。” 北番王泄了一口气:“那有什么用?仅凭你的个人臆测,难道能让东翊跟南昭彻底撕破脸吗?” 安定侯冷“哼”了一声,“事在人为。” 而东翊与南昭动手的前线,漠城,周桐川坐在中军宝帐,听下面的人传报军情。 “对方的主帅换了?”周桐川摩挲了下指腹,颇有些好奇。 下面的人道:“是,听说是那边一直无功,东翊皇帝发了怒,撤了他的帅印。” 周桐川“嗯”了一声,“新来的主帅是谁?” 下面的回答:“听说是东翊新回来的十二皇子,齐明甫。” 周桐川一愣:“原来是故人?” 周桐川倒是意外,江复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东翊皇帝放心把军队交给他呢?他此举是向着林落,还是与林落为敌呢? “将军认识?”小兵有些好奇地问道。 周桐川道:“你也认识。” 下面的小兵一听这话有点儿慌,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小兵怎么会认识敌国的大元帅,这不是说他投敌叛国吗?” “将军,属下哪里会认识他们的皇子,属下在漠城都待了十多年了,哪有机会跟人往来?”小兵连忙解释。 这也就是因为小兵无法与外界交流,要不然岂会不知道东翊十二皇子就是江复? 周桐川道:“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江复,名满南昭的子重公子,你总是知道的。” 小兵这个是真知道,子重公子的名号哪个南昭人没听过希一耳朵:“江公子,他不是咱们南昭的驸马么?怎么会成了东翊的皇子?” 周桐川道,“他本来就是东翊人,在南昭长大而已” 小兵有些懵:“那他怎么能来打我们南昭呢?难不成他与公主的情分都是假的?” 周桐川竟然笑了:“假不假的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将军我的机会来了。” 小兵不明所以:“什么?” 周桐川摆了摆手:“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下去吧。” 小兵云里雾里地走出了营帐门,才发现,将军似乎心情很好,竟然与他说了这么多话! 周桐川心情确实挺好,虽然幸灾乐祸很不厚道,但是当初江复的承诺既然已经不作数了,他回去找林落也是凭自己本事。 “江复啊江复,既然你照顾不好她,就放过她吧。” 空无一人的营帐中,周桐川喃喃自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5) 第二日,部下来报:“将军,东翊带着人打过来了!” “江复领兵?”周桐川一边任由侍从给他披铠甲,一边不急不缓地询问。 部下回道:“正是。” “带了大约多少人?”周桐川又问。 “大约十万。”6 周桐川穿好了铠甲,挑了挑眉,道:“走吧,也带十万人,出去会会老朋友。” 疆场,两军对阵,江复身着玄色铠甲,头顶羽翎盔头,精神奕奕地跟周桐川打招呼: “周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桐川微微一笑:“托江元帅的福,我很好。” 江复蓦然又问了一句:“你们陛下可好?” 周桐川挑衅一笑:“落落吗?她自然好。” 连周桐川这边的人都有点儿慌,他们将军竟敢直呼陛下小名?不对,他们将军跟陛下有一层从小长大的关系,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难道…这俩人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不得不说,这些旁边听着的部下真相了。 “马上就要开春了,周将军记得提醒她莫要过早脱了冬衣,吃食上别吃太寒凉的,她脾胃娇弱。”江复又嘱咐道。 周桐川轻笑:“江元帅带着十万大军,竟是来同我聊家常的?” 江复道:“我自然与你没有什么家常可聊,只是贵国的陛下,让我非常挂心。” 江复觉得,林落确实是一个让人非常操心的人,她根本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离了他就不行。但其实,林落是被人照顾地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的。 周桐川拿话刺他:“我们的陛下哪有让一个东翊皇子操心的道理,就算江元帅曾经认识我们陛下,如今,缘分也该尽了。” 周桐川与江复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的,两边儿的士兵听得都快打瞌睡了:这真的是来唠嗑的啊? 最后周桐川道:“听说元帅已经有了婚约了,又揪着我们陛下不放,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样恐怕不好吧?” 江复莫名气虚,别的都还好说,唯独周桐川在他面前提起东翊皇帝给他安排的未婚妻的事儿,江复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我的私事就不用将军操心了,听说将军武艺高强,今日难得的机会,不如切磋切磋?”江复想起了“正事”。 周桐川问道:“怎么个切磋法?” 江复道:“我听闻周将军骁勇善战,把我东翊军队打的溃不成军,夺了我东翊三座城池?” 东翊军队:“……” 元帅,能不能挑那露脸的说? 后来一想,自己根本没有露脸的时候,有周桐川这个战神在,他们从来没占过上风,所以才换了个统帅嘛。 周桐川一笑:“还是贵国承让了。” 承让个鬼,要不是打不过,谁会把城池让给你? 江复“啧啧”:“赌一座?” 周桐川一愣,赌城池? “怎么赌?” 江复道:“你我单枪匹马,如何?” 周桐川点点头:“上次你我未能分出胜负,一直是周某心头憾事。” 江复点点头,上次他们两个人为林落动的手,结果林落没心没肺的厉害,两人就停手了。男人天生胜负欲强,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早晚得再打一场,只是没想到是在如今的境况。 第四百三十六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6) “输了,把城给我。”江复一笑,对周桐川道。 周桐川也笑,旁人看来仿佛气氛祥和而安静,只有两人才知道彼此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输了呢?”周桐川道。 江复道:“我赔给你两座城。” “元帅!您…”东翊这边儿有一个副将提出反对,两座城池,岂能儿戏? 周桐川咧了咧嘴:“好!” 江复晃了晃手中的红樱长枪,拍马上前,“其他人按兵不动,让我来会一会南昭的战神!” 周桐川也迎上前去,“来吧!” 江复与周桐川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周桐川便与江复交手边觉得惊讶,一向儒雅的江复竟然有这等功力,众人都只道他博学多识,才高八斗,却不知道,他的武艺,也是数一数二。 江复手中动作不停,一把红樱长枪在他手中虎虎生风:“周桐川,这个时候分心,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太瞧不起我了?” 周桐川立即回神,跟江复过招,分秒之内,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江复看准机会,一枪朝周桐川命门刺过去,周桐川一蹙眉,身子急速的往后躺,才躲过这一招。 “你要杀我?”周桐川心有余悸,方才,江复那一招真的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江复道:“我若要杀你,方才你就躲不开。” 周桐川笑道:“你也是不敢,毕竟落落…” 江复道:“周桐川,有时候你真是嘴欠的可以。” 周桐川一挑眉:“怎么?提到落落你就激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放不下?” “我是放不下。”江复坦然承认。 周桐川啧啧道:“落落已经知道你有未婚妻了,你猜她什么反应?” 江复深吸一口气,一枪把周桐川挑下了马,长枪在空中转了一圈又稳稳接住,枪头正指向周桐川的脖子,“你输了。” 周桐川笑了:“你也输了。” “确实。” 围观群众有些看不懂,他们俩到底怎么个说法,分明是江复把周桐川挑下了马,这就是周桐川输了。为何周桐川却说江复输了,而江复,也没反对。 周桐川翻身上马,往南昭那边儿去,期间转了转头,声音响亮地道:“那座城,给你了。” 所以,是他们这边赢了吧?东翊士兵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可是看到江复那张脸,又觉得不合适,明明城池回来了,主帅怎么一点儿也不开心呢?周桐川表情也不对,现在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周桐川确实是输了,技不如人,对于一个领兵打仗且百战百胜的战神将军来说,无疑非常挫败。而江复,他想着方才周桐川对他说的那么一句:“江复,你变了。” 江复摸了摸自己的脸,变了么?那也一定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带给他的绝望。 周桐川按照约定把城里的守军撤了,把城让了出去,东翊皇帝那边很快接到了消息。他是没想到江复真的能把丢掉的城拿回来,而且还是不费一兵一卒的那种,难得的,看江复有一点点儿顺眼了。 东翊军队这边儿也是欢天喜地,南昭觉得无所谓啊,反正我们还赢你们两座城呢,就是周桐川的反应很不对劲。 第四百三十七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7) 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周桐川到底是少年意气,岂容自己这样的失败,尤其败给江复。所以一连几天,周桐川都把自己闷在帐子里。 林落倒是也接到了消息,有些诧异:“江复怎么去了边境?” 苏夏气道:“他怎么能帮着东翊欺负南昭呢?这不是为虎作伥吗?” 林落“呦”了一声:“还知道为虎作伥这个词呢?” 苏夏扬了扬脖子:“那当然。陛下,要奴婢说,江公子真是太过分了,以后不要理他了,哪怕他跪在你面前你也不要理他。” 林落扯了扯嘴角,这丫头怎么义愤填膺的? “可是那本来就是东翊的城池,江复要回去也没什么。”林落拿话逗她。 苏夏道:“那是周将军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凭什么还回去啊?” 林落:“……” 这就是妥妥的强盗逻辑吧? “可是江复在边境多苦啊,吃不饱穿不暖的。”林落又道。 苏夏道:“谁要管他吃不饱穿不暖?周将军还在边境挨风受雨的呢!” “可我就是心疼江复啊。” 苏夏:“……” “哈哈哈…”林落笑了起来,这个丫头也太好逗了。 苏夏被林落气走了,林落自己批奏折觉得无聊,又让人把林轩叫过来。 林轩乖巧地捧了《论语》坐在一边,生怕打搅了林落,然而他没有料到,林落有一颗不乖的心。 “轩轩呐,皇姐有点儿累,你能帮我批奏折嘛?” 林轩:“……” “轩轩不会。” 林落招招手:“来来来,皇姐教你啊。” 林轩被推到桌案前,手里握着毛笔一脸茫然。 林落笑眯眯地道:“你看啊,这些字你都认识吧?你觉得他说的对,就在上面画朵儿小花儿,觉得他说的不对,就在上面画个乌龟。怎么样,简单吧?” 林轩颇有使命感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看了看,在上面画了一个乌龟。 林落看了一眼,问他为什么,他认真的说道:“他们让姐姐找很多姐夫。” 林落一看,上面果然是某些好事儿的大臣想往她身边送人,顿时哭笑不得。 “那这个呢?轩轩为什么画了一朵花呢?”林落问他。 轩轩道:“姐姐说现在在打仗,所以有很多人一定没有家了,轩轩觉得应该帮他们。” 林落心中诧异,轩轩还这么小,就已经知道战争的后果,真的很聪明了。 “那轩轩打算怎么帮呢?”林落企图启发他。 林轩摇摇头,尝试性地问道:“像上次一样施粥吗?” 林落把人抱过来,“轩轩,这次单靠施粥不能解决哦,别人来找我们打架,我们要打回去。” 林轩抬头去看她,不理解:“可是打仗不好,会有很多人没有家的…” “姐姐也知道不好啊,可是别人欺负了我们,我们总不能挨欺负吧,只有我们把安定侯那个坏人打跑了,才不会有更多人没有家住,明白了吗?” 轩轩点点头:“明白了,不能受欺负。” 林落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但是也要善良。” “好。”轩轩点头答应。 林落颇有些欣慰,轩轩这孩子一点儿就透,可惜还太小了,要不然肯定能帮她大忙。 第四百三十八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8) 东翊,皇帝坐在龙案前,右手支颐,左手边放着一封国书,安定侯派人送来的。 上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前几天东翊不幸被割了犀牛角的那只国宝犀月兽,是出自南昭的手笔。因为南昭的太上皇昭武帝身中剧毒,所以才会对犀月兽下此毒手,对于这种恶毒的行为,皇帝决不能姑息,应该立即攻打南昭,一鼓作气灭了它。 顾丞相近来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等皇帝同他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听见。 “丞相?”皇帝又喊了一声,“你听见朕方才说的什么了吗?” 顾丞相回过神来,告罪道:“皇上恕罪,老臣走神了。” 皇帝皱眉:“丞相最近憔悴了许多,可是有心事?” 丞相摇摇头:“一些家事罢了,皇上方才问什么?” 皇帝听丞相这么说,也知道自己不方便问,只道:“南昭叛变的那个,安定侯,他告诉朕昭武帝身中剧毒,咱们的犀月兽,就是被他们的人割去了角。” 顾丞相问道:“这个安定侯怕不是想把我们当枪使?” 皇帝道:“我们与南昭交战了这么久,其实不过小打小闹,安定侯怕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想让我们全面对南昭宣战。” 顾丞相说道:“我们岂能听他摆布?皇上,这样的人还是咱们少来往。” 皇帝摩挲着指腹,:“丞相说的有道理,安定侯确实人品不佳,可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顾丞相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陛下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应该跟南昭动真格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这场战争如何引起的我们都心知肚明,就是林落为了给昭武帝留的后招儿,如果之前她没有把犀牛角弄到手,两国怕是早就打得热火朝天了。” 顾丞相点点头:“皇上分析得是。” “朕让一个小丫头摆布,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呐,这场战争,既然林落说了开始,结不结束,就由朕说了算吧。”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野心勃勃。 顾丞相明白了,皇帝怕是想在这个时候分一杯羹。安定侯来信,先是说犀牛角被林落拿走救昭武帝了,又透露出昭武帝就算用了犀牛角也只能勉强保住性命。这就是摆明了说南昭就是一块儿肥肉,谁不想刮点儿油水谁傻子。 “那边境,派十二皇子过去是不是有点儿…”顾丞相欲言又止。 皇帝点点头:“朕打算让焦长风带兵,让他带着圣旨过去,等他到了,就可以卸了十二的帅印,让他回来。” 真到动真格的时候,让江复领兵打仗,皇帝可不放心,估计江复得把东翊给他卖了,所以皇帝就打算让焦长风过去。 顾丞相点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丞相似乎很期待十二回来?”皇帝多问了一句。 顾丞相“唉”了一声:“让皇上见笑了,这不是…女大不中留嘛。” 皇帝了然,“放心吧,等十二回来,朕就让他们尽快完婚。” 顾丞相点点头,“那就多谢皇上了。 皇帝心情不错,“谢什么,小事儿,你先回去吧。” 顾丞相行了礼,退着身子离开了大殿。 第四百三十九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9) 到了丞相府,丞相夫人赶紧出来,问道:“同皇上说了吗?” 顾丞相摇了摇头,“没说,不过皇上说不日便让十二皇子回来,这样云儿也会跟着回来的。” 丞相夫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云儿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呢,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混到行伍里跟着十二皇子上战场呢?” 原来早在江复带兵离京的时候,丞相府里便发现顾云不见了。一家人急疯了,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怕坏了顾云的名声,后来在府里拷问了下人才知道,顾云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女扮男装偷偷混到江复的队伍里跟着江复上了战场。 丞相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丞相府一片愁云,又无计可施,只能盼着江复发现顾云的身份让人把她送回来。却没想到今日进宫,皇上提起了战事,丞相灵机一动,暗示皇上让江复回来,这样顾云也就回来了。 “哼,等顾云回来,我一定重重地罚她,看她还敢不敢胡闹!”顾丞相也是天天担心顾云安危,又心里生气,这一段时间形容憔悴。 丞相夫人想说什么,又闭嘴了,顾云确实太过无法无天,让她吃着苦头,长长教训也好。 边境,江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几天仿佛一直有人在偷偷盯着他,也不是监视,就是看几眼,就立刻收回去了。江复面上装作不经意,却准备在暗中把这个人揪出来。 这天,那人似乎又在往他这边儿瞄,江复朝那边冷喝一声:“谁?!出来!” 那人身子颤了颤,最后被两个小兵架着胳膊抬了出来,摁在了地上。 那人身材娇小,长的细皮嫩肉的,倒像是个不大的孩子。江复走过去,“抬起头来。” 那人抬起头,正是顾云,江复皱眉:“你是谁?” “我…” 江复听着声音觉得不对劲,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才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这分明就是那个相府的顾小姐。 江复真没想到顾云一个闺阁小姐会跟到这儿来,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左右依言下去,江复的脸色冷了下来:“敢问顾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顾云没想到江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咬了咬下唇,艰难道:“我就是想跟着你…” “胡闹!”江复冷声打断她,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顾小姐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一个较弱的女流之辈,要是死在了这儿,我可赔不起!” 顾云本来也是脑子一热,女扮男装只身一人就来到了这里,混在行伍里又苦又累,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没日没夜的赶路,幸亏她有一点儿武功基础,才没在路上就晕了过去。本来到了地方之后还不容易舒服点儿,却被江复揪了出来。江复一见面就斥责她让她瞬间绷不住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地上砸。 江复对于除了林落之外的女子都不怜香惜玉,看见顾云掉眼泪觉得烦躁,“你哭什么?我怎么你了你就哭?自己做错了事给别人带来麻烦还要我同情你吗?” 第四百四十章 趁火打劫起波澜(10) 顾云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道:“你那么凶干什么?好歹我也是你未婚妻。” 江复冷漠地说道:“顾小姐怕是忘性大,我清清楚楚的说过,我的未婚妻,只有一个,而绝不会是顾小姐。” 顾云说不出话,江复这样说,越发显得她自作多情,可她就是怕江复不会喜欢她,才不辞劳苦地从安逸的丞相府跑到这里来,想找机会跟他多多相处。可江复现在却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他根本不承认她未婚妻的身份。她知道他心里还忘不了南昭女帝,可是现在他连个名分都不肯承认吗? 顾云不知道还说什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直哭。江复皱眉:“你收拾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人立即把你送回去。” 顾云一听这话,死死地扯住了江复的衣角:“我不可能回去!” “由不得你,松手。”江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扯出来。 顾云死死地拉住江复的衣服不松手:“反正我来都来了,是决计不会回去的,你若让我回去,我就在路上自尽!” 江复抓起桌子上的一把短刀割断了顾云手里的那块儿布料:“顾小姐何必如此?” 顾云一脸倔强:“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未婚妻,十二殿下,我顾云,赖定你了!” 江复真的被气到了,他以前觉得顾云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却没想到她比林落都气人。不同的是,林落气人江复觉得可爱娇俏,顾云却只让人心头烦闷。啧啧啧,这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江复觉得跟顾云说不通,“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云道:“我就是想在这儿呆着。” “这是战场,不是你儿玩的地方!”江复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顾云道:“我不上战场,可以在军营里做些后勤。” 江复跟顾云掰扯了半天,最终气的撩开帐子,走了。 外面守着的小兵问他:“里面的人怎么办?” 江复摆了摆手:“不管她。” 反正到时候直接找个信得过的人把这位顾大小姐直接送到相府去,由不得她说不行,到时候,江复就不用烦了。 但是江复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找人把顾云送回去的短短几天里,顾云换回了女装,而且以他未婚妻自君,军营的大小官兵都默认她的身份了,叫但顾云都叫一声:“主帅夫人好。” 而顾云竟然面不改色的答应,江复真是… 看来还是尽快把这个顾小姐送回去,以免横生事端。现在顾小姐在江复眼里,就等于一个大麻烦。当然,江复不知道的事,以后顾云的存在,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中军宝帐外忽然有人传信儿,说皇帝派了人过来,让江复快点儿出去相迎。 江复不耐烦道:“不去不去,让他直接进来叫我就行。” 焦长风进来了见江复的一副臭脸,脸色就垮了下来。 “十二皇子,好久不见…” “谁见过你?”江复打断她:“皇帝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说完就赶紧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了就行。” 焦长风:“……” 不是十二殿下,虽然您是皇子殿下,但我是带了圣旨过来的,见到圣旨如见陛下,您在皇上跟前儿也这么横吗? 第四百四十一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1) 焦长风可能不知道,江复真的就有这么横。 “十二殿下,皇上挂念您,您还是快些回去吧?”焦长风忍了忍,对江复道。 江复问道:“那我问你,余城回来,皇上不高兴吗?” “这…皇上自然是高兴的。”焦长风道。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不会打仗。” 焦长风请出圣旨,“十二殿下,皇上是下了圣旨的,难道您还要抗旨不成?” 江复看着他,但笑不语。 焦长风才想到,江复是真的抗旨不遵过啊?这又不是头一回的,你真当他不敢啊。 “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 江复淡淡地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大冬天的,焦长风脑门儿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本来皇上让他挂帅,他还以为是个好事儿,没想到对上了这油盐不进的十二殿下,他连帅印都拿不到,当官儿怎么这么难? 焦长风不知道,更难的还在后头,江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圣旨拿过来。” 焦长风以为江复改主意了,大喜过望地将圣旨递了过去,然后江复把圣旨随手一扔,叫了几个人过来。 “把人给我绑了,带下去。”江复指了指焦长风。 焦长风惊呆了,“这是要干嘛?十二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左右的人给焦长风来了个五花大绑,焦长风一脸懵逼,“您这是要干嘛?我乃陛下…” “把他嘴给我堵上。”江复语气不咸不淡。 左右的人拿了布把焦长风堵上了,焦长风觉得自己遇到的可能不是东翊军队,而是一群土匪。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江复竟然直接把他绑了啊? “唔…唔…晃开”焦长风疯狂呜呜呜,江复文左右的人,“你们今天见到焦将军了吗?” 左右的人摇摇头:“从未见过人来,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焦长风:“……”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的,可是江复竟然如此藐视皇上,不仅拒接圣旨,竟然还要把他囚禁起来,再把这黑锅扣他头上,焦长风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阿堂走过来,摇了摇头,叹道:“公子,您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江复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烦躁:“确实。” 以前谁见了江复不夸一声温文尔雅,现在江复却觉得自己身上的痞气越来越重,心里总有一股无名火。 阿堂劝道:“公子好歹控制着些,不是说别的,气大总是伤身子。” 江复叹了口气:“公主不在我身边陪着,我总觉得没意思。” 阿堂道:“公子思念公主阿堂明白,只是眼下不能相见,公子也得管着些自己,否则日后若是见了公主,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对公主发了脾气可怎是好?” 江复叹了口气:“见了她,我自然是没脾气的,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着了。” 她那样娇娇软软的一个人,他怎么舍得对她发脾气。当然,估计也就江复认为林落娇娇软软,安定侯要是听见肯定得跳起来骂他眼瞎,这分明是个狐狸托生的! 阿堂道:“公子等从战场回去,就去寻公主吧,这样一桩良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散了。” 江复没说话。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2) 南昭皇宫,林落手里摩挲着一颗白玉棋子,目光紧锁着棋盘,对面做的老国师气定神闲地喝着一杯茶。 “老臣没想到,陛下一个小姑娘,也爱下棋。”老国师缓缓说道。 他的语气中充满慈爱,远远看去,这两人倒不想君臣,而像祖孙。 林落道:“京城的女子不也多以琴棋书画为荣,会下棋的小辈儿比比皆是,老国师又何出此言?” 老国师道:“闺阁女子下棋,不过卖弄才华,跟陛下不一样。” “嗯?” 老国师道:“陛下棋艺并不高超,之所以能跟老臣下这么久,靠的是兵法。” 林落点点头,被人揭了短也不生气,她确实不懂棋,只明白一个基本的规则。 林落笑了笑,下了挺久有些累了,“不下了不下了,都被老国师看破了。” 林落将手中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摊,站起身来,有些眼花,身子晃了晃。老国师伸手扶住了她:“陛下,没事儿吧?” 林落稳住身形,眼睛都在熠熠闪光:“国师,我有办法了!” 老国师一头雾水,无奈地笑道:“陛下,先别激动,您身子没事儿吧?” 进军摆摆手,她只是有点儿低血糖,缓一缓就好了,现在重要的是她刚才无意间的发现:“国师,我有办法对付安定侯了!” 老国师倒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陛下说来听听,是什么办法?” 林落原本打算着把安定侯堵到密州,拿火药团灭他们拉倒,到时候再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以免别人对火药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起疑心。 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林落不是很想把它用上。但是就在刚刚,林落头晕看见了棋盘的那一瞬,恍恍惚惚以为棋盘上全部都是白子儿。电光火石之间,林落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们把边境的士兵抽出五十万来,把士兵穿的铠甲里装上稻草一类的,让剩下的五十万人备着,再站的稀疏些,这样远远的看去我们的阵容依然强大,来一招儿瞒天过海。”林落笑眯眯的,像一个算计人的小狐狸。 老国师哭笑不得,这样的主意,也就是林落能想出来。 “老国师觉得这个主意好吗?”林落问他。 老国师点点头:“陛下聪慧,这个主意自然是好。只是,能瞒的住东翊的人吗?尤其是那边儿的主帅是…是江复…”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就是他才好办呢。” “人都说江公子智近乎妖,能那么容易就被陛下忽悠?”老国师笑着问道。 林落眨了眨眼,有些狡黠:“旁人我不了解,江复我还不了解吗?他可好骗了。” 老国师哑然失笑,江复好歹是她的驸马,陛下忽悠起来确实丝毫不心软。 “陛下既然已经打算好了,就放手去做吧。”老国师道。 林落看向老国师:“国师,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但是又怕您拒绝…” 老国师不知道林落拐弯抹角地要干嘛,“老臣一把老骨头了,能帮上陛下什么忙?” 林落道:“老国师这话就不对了,父皇经常同我提起老国师,别人会英雄迟暮,老国师可不会,怎么能字老臣自居呢?” 第四百四十三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3) 老国师被林落哄的直笑:“陛下想说什么直说吧,老臣耳根子软的很,听不得这样的话。” 林落摊摊手,直说了:“我打算去边境一趟,好把五十万兵力调往密州,所以京城这边,就只能委托老国师照看了…” 老国师听闻此言,眉头紧皱,林落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不可以吗?” 老国师摇摇头,“陛下,您是皇上,又是女子,那战场岂是您能去的地方,不说一路上受苦受累,万一伤了碰了又该如何是好?” 林落无奈,“我是女子没错,可我又不是瓷娃娃,怎么别人去得我就去不得?”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没有大事,怎么能轻易离开皇宫呢?”老国师继续劝阻道。 林落和他解释:“方才我同国师说的这件事,我不亲自到,怕是不好实施。而且,我是打算让周桐川带着五十万去围堵安定侯的,那样的话,边境没有人镇着怎么能行?” “难不成还非要陛下去不可吗?边境谁不行?”老国师不愿意让林落去,不是他话不好听,万一要是出了意外,南昭就麻烦了。 林落道:“除了我,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老国师沉默半晌,知道林落说的确实在理儿,自己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能叹了口气,“陛下心意已决,老臣也不能说什么。只愿陛下切记,凡是莫要冲动,以自身安全为重。” 林落点点头:“我会的,朝政之事还望国师多多费心了。” 老国师点点头:“陛下尽管放心。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林落道:“再过两日吧,我把一些事务安排一下再走。” 老国师点点头,“陛下想好了就好,时候也不早了,陛下该用午膳了,老臣就先告退了。” 林落“嗯”了一声,“国师路上慢些。” 老国师走了之后,林落正准备用膳,真好碰见安仲盛过来,张口就是:“玉焱的伤好不了了是吧?什么时候滚出皇宫?” 林落诧异:“他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吗?我还打算带着他和殷无忧去战场搭把手呢。” 安仲盛一愣:“那他给我装什么?我都以为他是个将死之人了!” 林落道:“谁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你,可能觉得你蠢?” “你说谁蠢呢?等等…你要去战场?带上玉焱和殷无忧?不带我?!”安仲盛一连几个问句,越问越激动。 林落道:“带着你干嘛?又不能打,待着也是个拖油瓶。” 安仲盛:“……” 好挫败!最可气的是,林落说的对! “我现在学功夫还来得及吗?为什的你们都会功夫,就我不会?”安仲盛垂头丧气。 林落道:“当然来不及,你也别羡慕,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们学功夫是为了保命,轻易还是不要学,太累。” 皇室的人,能平安长这么大的,没一个简单的,当然,林落也不知道端华公主为什么也要学武功。 安仲盛还是没有被激励到,这不就是说他是个纨绔吗? “行了行了。你要学就去学,虽然现在是有点儿晚,但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林落如此道。 安仲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谁让京城就剩我一个人了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4) 又过了几日,林落,玉焱和殷无忧一行人离开京城,前往漠城。 一个人送走一堆人的安仲盛:“……” 就剩他一个人了啊?然后一转头,看见老国师冲着他笑,安仲盛连忙避开眼,听说林落把朝政交给老国师的,他还是避着点儿,要不然会被老国师抓去当壮丁的。 且说林落一行人一路无书,赶奔至漠城,周桐川的军队并不在漠城,而在几十里外的郊外。 林落三人找到漠城城主,把带过来的士兵安顿在了漠城,三个人去寻周桐川。 自然是被拦了下来,林落亮明身份后把守兵吓了一跳,立刻要去告诉周桐川。 林落拦住了,问他:“周将军在做什么?” 守兵摇摇头:“那我们哪里知道?还请陛下稍等,小人这就去请周将军出来接驾。” 林落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守兵点点头,“我给陛下带路。” 守兵把林落带到了周桐川的营帐前,站住了脚步。 林落玉焱殷无忧三人掀开了帘子,周桐川正在支颐假寐,听到帘子这儿的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这一看,看到的确实林落,周桐川以为自己眼花了,林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道:“周将军?不认识我了?” 周桐川伸手把林落在他面前乱晃的手握在了手心:“落落?” 林落见他这般反应,嘴上故意道:“看来真的不认识我了啊。” 下一刻,贫嘴的林落就被人拉到了怀里:“想你想得厉害,怎么会不认识你?” 林落呆了,周桐川这是什么反应?脚动了动,踢了踢他:“周桐川,规矩点儿。” 周桐川才把人放开了,“行了,抱一下怎么了?” 玉焱站在旁边看着,周桐川对林落的心思,应该是同他一样的吧,林落也是知道的,就像也知道他。她什么都明白,就是在逃避,因为她不可能给他们一丁点儿回应,玉焱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地,就看开了。 殷无忧啧啧了两声,林落真是招人稀罕呐,这又是一个桃花,还是个青梅竹马。 “竟然,也许久没见了。”林落挺感慨,周桐川“嗯”一声:“你似乎长高了些。” 林落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没有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没注意,她现在十五六岁,确实还会长个儿,周桐川也不知怎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啊。”周桐川指了指火炉旁小马扎。 林落围着炉子坐了下来,“这马上都开春了,漠诚这边儿怎么还是这么冷?” 周桐川道:“每年都是这样的,你觉得冷的话,我让人给你拿件狐皮子大衣来裹着。” 林落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在这儿挺吃苦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考虑着跟东翊签个和平条约什么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样,你就回京城吧。” 周桐川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问林落:“你怎么会突然到边境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路上权当游山玩水了,也还好,就没告诉你。”林落才想起来来,自己光顾着跟周桐川唠嗑了,他跟旁边儿这俩人还不认识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5) “呦,陛下可算是想起我们来了?”殷无忧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周桐川抬头,扫了殷无优一眼,目光与玉焱对上,不知怎的,明明玉焱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周桐川仿佛看透了自己一般。 “这两位是…” 林落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周桐川介绍:“这个是玉门国的玉焱,这个是鲁安国的殷无忧,我请来帮忙的。” 周桐川以示礼貌地点点头,才问她道:“你这么来边境,朝中的事是谁在管?” 林落道:“是老国师在照看,我来主要是打算从边境抽调五十万人,把安定侯堵死在密州城。” 周桐川皱了皱眉:“从边境抽调?落落,你这是考虑过的吗?” 林落把自己临时想到的计划跟周桐川说了,别说周桐川没听过,就是玉焱跟殷无忧也吃了一惊,他们从来没想到可以有人这么大胆。 “你这样行吗?”殷无忧也不放心,“万一没骗成,边境就危险了。” 林落叹了口气,“这也不会,我有万全之策,再说,对方的主帅可是江复。” 林落这一句话几个人都明白了,林落就是太了解江复,所以才会对这个计划的施行有信心。 “你那点儿把戏江复会看不出来?”如果是那样,他的名号也是白叫了。 林落道:“这个方法虽然听起来荒诞,但是两军交战,距离非常远,再加上天气原因,绝大部分人都看出来。” “江复又不是绝大部分人。”周桐川接过话道。江复确实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 林落莫名看了周桐川一眼,笑道:“就算他看出来了,那又怎么样?” 这就有点儿耍无赖了,但是这无赖的背后,是什么呢?是林落对江复绝对的信任。 周桐川听着这话,有些恍惚,江复尚且不信林落,患得患失否则不会黯然离开,但是林落对于江复,却是深信不疑。 殷无忧也看出来了,心直口快道:“你不就是仗着江复待你好,才敢这么骗他?” 话一出口,扎了在座两个男人的心。 周桐川给三个人准备了营帐,问林落:“挨着我住旁边的营帐?” 林落点点头:“好啊。” 一路风尘仆仆,林落真的是挺累了,终于在军营安顿了下来,周桐川特意找了女兵去照顾林落起居。 林落觉得没必要,周桐川却执意,用他的话来说,林落是公主的时候就没有公主样,当了皇帝也没皇帝样。林落苦笑,没办法,她就是天生操劳命。 玉焱跟殷无忧纯粹是来观光的,在南昭战神的眼皮子底下活的像个透明人。 这天傍晚,林落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外面站着,周桐川正好在训练场操练完,过来把她往帐子里赶。 “不回帐子呆着,在这里傻愣着看什么呢?”周桐川问完,才发现林落看的方向,是北方,东翊营帐的方向。 林落扭过头,“在帐子里特别闷,出来透透气。” 周桐川道:“你觉得闷早说啊,我可以抽时间陪你走走。” 林落摇摇头:“还是算了,我觉得你比我一个当皇帝的都忙。” 周桐川笑了笑:“你就是跑这儿来偷懒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6) 林落道:“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觉得可行吗?” 周桐川点点头:“可行,最好江复被你气死。” 林落嘿嘿一笑,“不要紧的。” 周桐川默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得林落这样对旁人充满信任依赖。 “你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林落摇摇头:“说实话,不太记得了。” 周桐川:“……” 不记得就算了。 “安定侯那边儿,我打算让你去。”林落扭头,对他道。 周桐川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林落惊奇:“这么痛快?不挣扎挣扎?毕竟不是什么美差。” 周桐川嗤笑道:“什么美差不美差的,这不是君命难违么?你让我去哪儿,我去便是。” 林落一副感动的样子,“周将军是一代忠义贤良。” 周桐川撇了撇嘴:“行了,别装了。” 林落冲他笑了笑,周桐川看了看将黑的天色,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见江复?” 林落叹了口气,也不矜持了,“说实话,还真挺想他的。” 周桐川扯了扯嘴角,估计自己笑的很难看,但所幸,林落应该没注意到。 “见了人,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林落脱口而出一句很经典的话。 周桐川道:“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所以是我无理取闹?”林落替自己叫屈,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不摆出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把江复弄走,还能怎么办? 周桐川道:“你怎么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这句话似责怪,又似感慨,还带了点儿黯然神伤的情绪。周桐川觉得,自己一个铁血将军,生生表现的比小姑娘还多愁善感,挺丢人。 “行了,回去吧,今晚吃暖锅。”周桐川终于把吹冷风的林落给扯了回来。 “你要让周将军去密州?”玉焱听了林落提起的话,问道。 林落点点头:“不过不着急,还可以再等几日,到时候打安定侯一个措手不及才好呢。” “你们呢?跟着桐川一起去密州,还是留下来?”林落问玉焱和殷无忧。 玉焱开口抢先说道:“我跟周将军去密州吧。” 殷无忧诧异地看了玉焱一眼,这是终于看开了,不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林落了? 殷无忧想,玉焱八成是让周桐川给打击的,周桐川是什么人,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有昭武帝的暗中默许,还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就这都没能打动林落的心,玉焱比周桐川可差了太多了。不是说能力,而是情谊上,玉焱是拍马难及,林落要是把周桐川当朋友,当哥哥,那玉焱就是纯路人。 当然,很大一部分上,还是林落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一种讯息,那就是,她跟江复之间,纵使有了点儿摩擦,也还是谁都插不进去。 “那我就和落落留下来吧。”殷无忧笑着说道。 林落翻了个白眼:“咱们两个打头阵,东翊可能会以为南昭用的是娘子军。” 殷无忧嘻嘻哈哈道:“那也挺有意思。” 营帐内,围炉怕你,在这个还没有褪去寒意的春天,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暖锅。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7) 等周桐川带兵走的那一天,林落才道:“你注意安全。” 周桐川无奈:“我还以为你忘了问,这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安危啊。” 林落笑道:“收拾那两个宵小之辈,要是周将军还受伤,那也太丢人了。” 周桐川勒了勒缰绳,笑道:“放心吧,肯定把人给你活捉回来!” 林落点点头,又对玉焱道:“你也一样。” 玉焱点点头,非常凄楚地觉得,自己这句可能是附赠的。 算了算了,人家心里只有江复,自己算什么,还是老老实实搭完手,回自己的玉门去吧。 林落送走了周桐川和玉焱,百万大军少了一半,殷无忧道:“我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呢?” 林落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朕罩着你啊。” 殷无忧道:“我就是对你不放心,我总觉得你下一秒就会跑去找江复,对我的死活不管不顾。” 林落耸了耸鼻子:“我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 然后有骑兵过来,对林落禀告道:“陛下,东翊营前叫阵!” 林落疑惑道:“叫阵?江复带的人?” 通信的骑兵点点头。 下一秒,林落已经翻身上马,对殷无忧道:“我先行一步,你后面跟上啊。” 殷无忧:“……” “林落,你就是见色忘义!” 江复坐在马上,轻轻勒住了缰绳,“确定周桐川已经离开了?” 五十万大军是从漠城的地下运兵道走的,所以东翊这边儿的人没有发现,只看了周桐川离开了。 通报军情的人很确信地说,“确定,就在不久前,属下亲眼看见了。” 江复皱了皱眉:“你说,南昭的女帝把周桐川调走,是不是太不明智了?南昭若陷入危难,该如何是好?” 属下:“……” 不是,您那边儿的啊?这到底是向着谁啊? 属下如实道:“周将军是国之肱骨,他离开边境,对于咱们自然是有利的…” 然后,这位属下就看了自家主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直接把属下吓得哆嗦了一下。 “元…元帅,咱们何时攻城啊?”属下战战兢兢地问江复。 江复顿了顿,道:“等对方主帅出来。” 属下便不说话了,专心等着一触即发的大战。 漠城城门被打开,千军万马尘土飞扬,戎装整齐,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林落和殷无忧一前一后策马而来。 等走的近了,江复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他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那一刻,他竟觉得,就算是林落一人前来,也可抵千军万马。遇上她,他似乎除了溃不成军束手就擒之外,别无他法。 “公主,好久不见。”江复都不知道自己时如何说出这句话的。 林落点点头:“好久不见。” “公主风采,一如往昔。”江复的声音温柔而缱绻。 林落报之一笑:“你倒瘦了些。” 江复道:“我念公主,茶饭不思。” 林落诧异,真的?等她看到江复的那双眼睛,突然失语。她的一意孤行,是不是让江复很难受,她是不是,伤到他了? 江复嗓音压抑:“公主,我知错了,你…可能原谅我?” 林落心一疼:“我…” 林落想告诉他,这都是假的,她没有怪他,从来没有,她只是…不得已。 第四百四十八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8) 正在这个时候,江复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原来这就是南昭的女帝陛下,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林落要出口的话生生被憋了回去,“你是…” 顾云骑着马慢悠悠地从人群中出来,“有礼了,小女子顾云,是十二殿下的…未婚妻。” 她没有穿骑装,只穿了方便些的女儿家的裙裳。 林落扯了扯嘴角:“巧了,朕也是。” 江复从顾云出来脸色就不是很好,等顾云说出未婚妻这三个字的时候,江复眉头狠狠皱了皱,却一句话没说。 顾云对着林落巧笑倩兮:“陛下说笑了,您的驸马姓江名复,是名满南昭的子重公子,我的未婚夫君却是东翊的十二殿下,哪来的巧合一说呢?” 林落指了指江复:“他不就是江复么?” 顾云一笑:“陛下,是您,先不要江复的,那个江复,只为您而存在,您不要他了,他只能是东翊国的皇子殿下了。” “顾小姐是在同朕绕口令么?”林落冷眼以对。 顾云温婉道:“我只是替殿下不值,陛下既然已经放弃了,为何还要见他呢?你身边可以有很多人,可殿下只有你。” “既然知道只有朕,顾小姐是要做妾?只可惜,朕的身份摆在这儿,就算顾小姐想做妾,也是不行的。”林落反唇相讥。 顾云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陛下您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们有过一段曾经,可毕竟都过去了,不是吗?” 林落觉得顾云叽叽喳喳地有些烦,看向江复:“你就任由另外一个女人对我们之间的事说三道四,我的,驸马?” 江复瞳孔狠狠一颤,猛地看向林落,林落手中的红红樱长枪已经刺了过来,江复眼前一花,就听见林落微不可察的声音道:“江复,看招。” 江复闪身躲开,伸手抓住了长枪,手下一用力,把人往这边儿拽,林落卸了力气,任由他把自己带过去。 等到靠近江复,林落抬了抬腿,跨坐在江复身后,拍了一下马,骏马嘶鸣一声,驮着两人迅速向远处跑去。 江复感觉到身后人温热的呼吸喷打在他的脖颈上,引发一阵战栗。 “公主…” 林落没回答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掌朝他脖颈大动脉拍过去,江复反手控制住她的手,宽厚的掌心把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一颗乱七八糟的心莫名就安稳了下来。 林落挣了挣,没抽出来,江复趁她这会儿安分,问道:“就这么恼我?” 方才林落袭击他脖颈,江复下意识以为林落是要对他下重手,林落没解释,只冷硬着声音:“放开。” 恼你?本来是不恼的,但是方才那个叫顾云的女人一番叽叽咕咕,林落心里就特别不痛快。她觉得不痛快,就对江复动手了。本来是打算把人拍晕了再说,结果没得手。 此时林落还没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做吃醋,当然,江复也没意识到。但凡两人里有一个人意识到,都不会动起手来。 顾云没想到,她就说了几句话,林落竟然就跟江复打起来了,此时她自己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况,不知所措。 第四百四十九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9) 其实何止她不知所措,两边的人才是看懵了好嘛,现在他们是该面对面站着,还是还动起手来呢? 殷无忧兴致冲冲地看了半天热闹,才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顾云,冷笑一声:“顾小姐好本事。” 顾云抬起头,瞪着殷无忧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殷无忧不屑道:“像你这种搬弄口舌是非的人,本公主同你说一句话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顾云道:“论身份,你不过一个小地方的公主,弹丸之地,我堂堂东翊丞相的女儿,比你差在哪儿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殷无忧白了她一眼:“身份高低在于人品贵重,顾小姐连这个都不懂,却端的一副高贵人的架子,可真是有意思。” “你!”顾云被殷无忧气道,扭过头去不想再搭理她。 可是殷无忧无聊啊,她存心把顾云当做逗闷子的,怎么会让她安静: “哎?我听说江复当面抗旨,真的假的啊?” 顾云不搭理她。 殷无忧自顾自道:“应该是真的。抗旨可是重罪,可是江复宁愿抗旨也不愿娶你,就知道你活的有多次,还是我家落落好啊。” 顾云转头问她:“她有什么好的?” 殷无忧道:“她长的就比你好看。你爱而不得的人,却对别人死乞白赖,好玩儿吗?” 顾云终于被一句一句的话挑起了无端的怒火,可不就是吗?江复对她不屑一顾,却对林落卑微到了骨子里。 他会对她道歉,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声细语,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公主,我离开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看上别的人?” 江复问林落。 林落心里火气正旺,根本不想搭理他,亏她之前还觉得愧疚,知道他被赐婚还为他找借口开脱,却原来,他佳人在侧! “我看上谁,与你有什么关系?!”林落语气非常差。说这话,手里的武器又冲江复过来了。江复身边有个顾云就算了,竟然还怀疑她移情别恋! 江复心一揪,她似乎更生气了,为什么? “当然与我有关系,你可以看上很多人,可我只有你了…”江复躲开林落的攻击,凄苦道。 林落冷哼一声:“你不是还有顾小姐吗?人家可是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 江复一愣,电光火石之间,脑子一下子就来窍了。忽然就不躲了,林落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里的招式,怒气冲冲道:“你不要命了?不知道躲一躲吗?!” 江复一笑:“公主是不是还在乎我,所以那么介意顾云?”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毕竟人不是真的傻子,虽然感情上挺木,但是智商够啊!林落是不是早就不气他的身份了,这反应,分明是在吃顾云的醋啊。你看,她那么在意他的命,恐怕伤了他一分一毫,不是在乎他是什么? “谁tm在乎你!”林落气的爆了一句粗口,“江复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顾云有心思,你就给我等着!” 江复嘴巴快咧到耳后根了,“嗯,放心,不会。” 好了,确定了,林落还是他的林落。 第四百五十章 御驾亲征终相见(10) 终于,在殷无忧等的都快打哈欠的时候,林落终于策马归来。 殷无忧喊她:“还打不打了?” 林落吩咐了句:“不打了,撤兵!” 正好这个时候江复也跟着林落从后面过来,对东翊军队道:“全军听令,撤兵!” 南昭士兵:“……” 他们陛下是不是丧权辱国了? 东翊士兵:“……” 他们元帅是不是通敌叛国了? “元帅!咱们不能撤兵!虽然两军人数相当,他们那边最能打的周桐川已经走了,我们应该抓住时机啊!”东翊这边儿有人提出异议。 远远地,南昭军队听到这话都有点儿心虚。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们这边人数只是你们人数的一半,我们只是看上去人很多。 江复面不改色道:“我打不过南昭女帝。” 东翊军队:“……” 有点儿不信,但是主帅吩咐了,他们能怎么办?权当这回大军压境是为了散散步? 林落目光扫到顾云,突然策马急速便顾云抓去,顾云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擒在林落的马背上了。 “救命!你要干什么?”顾云声音惊恐,后悔方才离他们南昭这边儿这么近做什么,现在落在林落手里,她还能好? 林落笑了笑,道:“我还当顾小姐武艺高强才敢跟着军队,却原来是个花拳绣腿。既然是跟着军队,那跟哪边的不是跟?有兴趣来我们南昭军营坐坐吗?” “救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顾云后悔不迭,对着江复那边喊。 江复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看都没看顾云,一副纵容的样子看着林落。 但是东翊军队那边儿出现了骚乱: “顾小姐被他们带走了?” “南昭绑了人质!” “放心吧,主帅会救她的吧?毕竟是我们的主帅夫人…” 林落耳朵灵呀,听到最后一句狠狠地瞪了江复一眼:“主帅夫人都叫上了?” 江复:“……” 他要说跟顾云不熟你信吗? “不是,你别误会…”江复心里埋怨坏了刚才乱说话的人,恨不得把他们舌头拔了。小醋怡情,大醋伤身,这个时候要把林落气狠了,回头不好解释怎么办? 林落这会就气的挺狠的,根本懒得听江复说话,满脑子都是主帅夫人、主帅夫人… “好一个主帅夫人!既然如此,你们的主帅夫人我就带走了,想要救你们的主帅夫人,就拿我中意的条件来换吧。”林落绑架人质玩儿的那叫一个溜。 江复抿了抿唇,问道:“要不拿我来换?你把我绑走?” 林落:“!!!” 你果然对顾云不一般! 林落还没说什么,东翊那边已经开始阻拦了,“元帅,万万不可啊!” “对啊,我们想其他办法来救主帅夫人!” 江复:“……” “都给我闭嘴!谁是你们主帅夫人?!再瞎喊割了你们舌头!”你们主帅夫人分明是那个绑人的! 林落冷哼一声:“走!” 浩浩荡荡的大军撤了,江复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就在东翊以为元帅打算趁其不备攻其大军后面的时候,江复悠悠来了一句:“走吧,撤兵!” 原来真不打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1) 夜半,早春的夜晚月光洒下寂寂清辉,天气还很冷,呼吸都能看见白气的那种。 顾云被绑在树上,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她怀疑林落是故意折磨她,打算把她冻死在这里。 忽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顾云有些害怕,惊恐问了句:“谁?” 江复走到她面前,拿刀割了绑住她的绳子,等看清来救她的是谁的时候,顾云差点儿感动哭了。 “呵…”一声讽刺的轻笑传来,“江复,你还真是普渡众生!” 江复身子一僵:“公主…” 林落从暗处走来,月光照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江复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误会大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陪陪顾小姐吧。”林落转头殷离吩咐道:“把人给我绑起来,他要是敢反抗,就打到他老实为止。” 说完这句话,林落就走了。江复可能不知道,她也在这里等了他半夜,顾云冻了多久,她就冻了多久。 殷离拿出生意,“驸马爷,配合点儿吧。” 江复把手伸出去,“难为你了。” 殷离不是话多的人,只是眼下此情此景,也忍不住指责江复一句:“驸马爷,不是属下多话,您怎么能背叛公主呢?” 江复为自己叫屈:“我没有。” “没有?没有您大半夜来救这位顾小姐,她跟您什么关系让您这么上心?”阿七就没有殷离这么温和了,语气咄咄逼人。 江复:“……” 他这就叫典型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吧?他真的只是来找林落的,救顾云,只是顺手。但是偏偏,顾云就是先比林落出现在她眼前。 顾云没想到她刚松口气又被绑了起来,“殿下,您怎么不反抗啊?您快救云儿出去啊,我不想呆在这里。” 她相信,以江复的武功,带着她出去不成问题。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江复根本不打算出去,好不容易离林落近点儿,出去?开玩笑呢吧? “闭嘴。” 阿七实在忍不了了,连驸马都不叫了,“我说江复你是人吗你?公主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夜,你一来就救这个女的就算了。这会儿都绑起来了,你还有心情跟她打情骂俏,公主一片丹心你置于何地?!” 打情骂俏?江复没有。等等…她,等他到半夜?这么冷的天… 殷离听阿七叨叨完了也无奈地说了句:“驸马好自为之吧…” 说完竟是直接走了,见看管都懒得看管他,那意思,仿佛巴不得他赶紧走,好离林落远一点儿。 江复在绳子上捣鼓了一会儿,绳结就解开了。 “你去哪儿?”顾云拉住转身欲走得江复。 江复把她的绳子也解开:“没有人会拦你,等天一亮,顾小姐就自行离开吧?” “你不跟我一起走?”顾云问他道。 江复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要去找林落对不对?”顾云拉着他的衣服不松手:“别走好不好,天这么黑,我害怕。” 江复把自己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你说的对,天这么黑,我的姑娘也会害怕,所以我去陪她。” “殿下…”顾云拉不住江复,还摔了一跤。 江复转头,顾云以为他改主意了,没想到江复说:“顾小姐,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我会找人把你送回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2) “你要送我回去?不,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顾云态度非常坚决。 江复道:“顾小姐还是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想看到你,这句话,真伤人啊。 顾云忍住掉下来的眼泪:“那如果我听你的话回去的话,还能再见到你吗?” 顾云有强烈的预感,她今天要是走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江复了。这个一不小心惊艳了她最好的时光的人,可能真的就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果然,江复开口道:“我不会回东翊了,皇帝的圣旨自然也不作数了,顾小姐也从来不是我的未婚妻,可以找个好的人嫁了。” “不回东翊?”顾云一惊,原来真的要见不到他了吗? “殿下,您是东翊的皇子殿下,是军队的主帅,您怎么能不回东翊呢?林落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顾云不是没有见过痴情的人,但是成这样的,顾云真的是第一次见,并且一点儿也不能理解。 江复并不需要她理解:“我话已至此,也已经说了太多了,顾小姐懂便动,不懂便不懂。林落她就是对我很重要,最重要。” 说完,江复毫不留恋地离开,留顾云一个人,跌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月光茫然发愣。 林落手心冰冷,薄靴里的双脚也冷的麻木,还有心,也冷。她想叫人给她打些热水来暖一暖,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更深露重的,还是别折腾了,睡一觉吧,放在被窝里暖暖就好了。林落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江复放轻了脚步,看着林落的睡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然后把手伸进被窝里去找林落的手,狠狠皱了皱眉。这是冻的多狠,这么大一会儿了,还没有暖热。 江复把林落的手包在自己手里,林落似乎觉得舒服了些,小脸似乎不那么皱巴了。到后来因为江复姿势太难受,不知不觉的就把林落揽在了怀里。 江复:“……” 花心的事还没有解释明白,现在等林落发现估计还要把他当流氓打。算了算了,谁让他想她想的厉害,被打一顿能让她出出气也是好的。 林落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复正低着头端详着她。 林落迷瞪了一下,然后江复蓦然低头,寻到了她的唇瓣。 “唔…” 真的很想她,想她想的都要疯了,她就刚刚单纯看了他一眼,他就忍不住想亲近她。 林落被江复突然袭击,还没反应过来,谁知他越吻越凶,林落晕头转向,失重感传来,心里忽然就恼得厉害。 他是不是也这样对顾云? 这样的念头浮现林落的脑海,林落忽然发狠把江复推开,一拳捶了上来,江复的眼瞬间乌青。 江复:“……” “公主…” “你给我滚!”林落头发乱糟糟的,看着江复气不打一出来,朝着他怒吼。 江复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睛,一只手摁住林落的双手,反剪在她的头顶,猛地又低头亲了过来。 林落企图挣脱,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任由江复欺负,再加上心里的委屈,竟然就这么掉起了眼泪。 第四百五十三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3) 林落极少哭,可是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有点儿停不下来的架势。 眼泪一滴滴砸在江复心头,她怎么了? 江复松开了林落,抬手把林落的泪珠儿抹掉,哑着嗓子道:“别哭了。” 林落哭的更凶了。 江复:“……” 林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复怎么哄都没用,干脆,就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着了。 到最后,林落的哭声越来越小,眼睛红红肿肿,犹如一只小兔子。 “你…你走开…嗝!”林落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气氛就尴尬了。 江复知道这个时候笑可能会火上浇油,不能笑不能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 林落觉得很丢人,抬脚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混蛋!” 江复笑够了,才道:“堂堂女帝,还会哭鼻子吗?” 林落擦了擦眼泪,“我怎么就不能哭了,女帝就不是人了?” 江复起身,“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林落一脸懵,也不知道是哭懵了,还是被江复突然起身走了给整懵的。 过了一会儿江复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盆儿,是几个冰块儿。 到江复捧着冰块儿敷到她眼睛上时,林落冻的一激灵。 “你干嘛?太冷了,我不要这个。”林落表示抗议。 江复道:“别乱动,这个时候冰块很难找的,敷一敷,公主的眼睛不会疼。” 林落咬了咬下唇:“这么懂?你也是这么照顾顾云的吧?” 江复无奈地摇摇头,“公主,吃醋不能太过,你好好想想,我懂这些到底是因为谁?” 林落一点儿没觉得江复是在说自己:“总不能是因为我吧?我可不从来用你照顾!” 江复“哼”了一声:“那敢问公主,我之前帮某人洗脸,擦发,剥虾,盖被,做的这些事儿都是喂狗了吗?” 林落瞪他:“你说谁是狗呢?你那时候是本公主的驸马,伺候本公主怎么了?” 这话就有点儿不讲理了,说实话,遇到江复之前,林落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视若珍宝是这样的感觉。江复对她真的很好,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江复离开她之后,她自然锦衣玉食地被人伺候着,看上去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心里却索然无味。 江复却是笑了,“那我现在就不是你的驸马了吗?” 林落道:“你现在不是顾大小姐的未婚夫么?本公主的驸马就是个混蛋,你上赶着承认什么?” 江复道:“嗯,我就是混蛋,反正我是你的驸马,你不能不认我。” 林落差点儿被江复逗乐了:“我的驸马才不会跟另一个女人不清不楚。” 江复伸出两根手指,“我江复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林落的事情,绝对没有跟谁不清不楚,绝对没有一天不想林落。” 林落:“……” 前面的还行,后面的是什么玩意儿? “谁信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落脸一迈,发誓有什么用?老天爷那么忙,根本没空劈死那些说瞎话的。 江复也知道发誓不可信,但是明显地就看见林落的态度软和了一点儿,所以,也不是全然无用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4) 江复伸手把林落揽过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生我的气,好歹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落没说话。 江复接着开口:“你连我进青楼都能相信我,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同那顾云没什么呢?” 林落心一震,看向江复,她怎么忘了,他是个多患得患失的人!林落想起昨天重逢时,他眼睛里的让人揪心的千头万绪,怎么一转眼,她就被一个顾云弄的头脑不清楚了呢? 林落抬手,抚上江复的右脸,伸长脖子,轻轻亲了亲:“我信你,我只是一时…一时气不过行了吧。你就当是我小心眼儿,见不得你身边有旁的人…” 江复摸了摸林落轻轻亲过的地方,竟然觉得有些发烧,“公主可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心眼儿。” 林落有点儿想笑,又想起方才自己掉眼泪的样子,觉得有些丢人,凶巴巴地威胁江复:“不许把我哭的事情说出去,太丢人了…” 江复去亲她白皙的脖颈:“好,不说。” 温热的气息喷在林落脖颈上,在这个微凉的早晨格外让人敏感,林落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道:“别,很痒。” 江复低声说道:“公主,我很想你…” 林落就不动了,算了,谁让她面对江复,总忍不住心软呢。 “公主有想我吗?”江复又问。 许久,江复听见林落轻轻地“嗯”了一声。 殷无忧站在营帐外,疑惑地隔着帘布盯着里面:“你们陛下怎么这个点儿还没起来?” 守门的没说话,能怎么说? 殷无忧想了想,打算掀开帘子进去看看,被守门的拦着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 守门的人吞吞吐吐,“这个…江公子在里面呢。” 殷无忧恍然大悟,转身就走,然后迎面撞上一个人:“谁呀?” 殷无忧语气有点儿不好,等看清那人是谁,语气更不好了:“大早上的,顾小姐在这儿逛什么逛?军营重地,是你随意走动的吗?” 顾云问道:“前面可是林落的营帐?” 殷无忧凶巴巴地问她:“你要干嘛?刺王杀驾?” 顾云:“……” “我告诉你,落落既然放你走了,你就赶紧滚远一点儿,别在这里碍人眼!” 关于让不让顾云走这件事情林落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显然就是默许她走的,不然真的以为军营里她能乱转?殷无忧甚至怀疑,林落就是为了把江复引过来,才绑的顾云。 啧啧啧,跟林落这只小狐狸做情敌,可真是惨。 “云儿自认并无招惹到无忧公主,无忧公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云儿也不是来对南昭女帝陛下不利,只是来…”顾云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怎么?来找江复?那可比刺王杀驾还严重,走走走,赶紧走!”殷无忧一边说一边往外推搡人。 这时候,林落跟江复从营帐里走出来,“无忧?” 殷无忧看了一眼两人:“啧啧啧,才出来。” 林落脸红了红,殷无忧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两个在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殿下。”顾云肩膀被重重推搡了几下,隐隐作痛,委屈地喊了一声江复。 林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5) “你怎么还没走?”江复张嘴便是这一句。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对人客气点儿。” 江复撇了她一眼,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明明高兴的很。 江复心里吐槽着,嘴上说:“都听公主的。” 林落“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顾小姐还是回去吧,若是觉得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朕可以找人送送你。” 顾云扑通一声跪下了,林落吓了一跳,江复倒是面色如常。 “顾小姐这是做什么?”林落觉得古代人虽然规矩大,但也不至于说跪就跪吧? 顾云跪的笔直:“顾云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十二殿下。” 林落迷茫第看了一眼顾云:“高抬贵手?我怎么他了?” 顾云仰起脸,“陛下,您若想要男宠有千千万万中选择,何苦抓住十二殿下不放?他是东翊的十二殿下,是东翊的领兵元帅,您如此罔顾国家大义把他囚禁在您身边,真的是您想要看到的吗?” 真的是字字真情,就差说林落就算得到江复的人也得不到江复的心了。 林落看了江复一眼,“原来跟在朕身边,江公子竟是如此委屈吗?” 江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手冷吗?我给你暖暖。” “殿下,她根本不爱您,她若当初真心待您,怎么会把您逼的无路可走,怎么会让您伤心难过那么久?云儿求求你,您回去吧。”顾云看着“堕落”的江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这表情,这神态,这言辞,活脱脱一个无奈的贤妻良母求花天酒地的丈夫回家的既视感。那她就是那个把她丈夫勾的乐不思蜀的狐狸精呗。 林落啧啧了两声,“怎么?求他回去跟好顾小姐成亲吗?顾小姐可别忘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先跟他订婚的,是朕。” “可是你根本不爱他!”顾云瞪着林落,满是哀怒。 林落:“……” 不是,这位姑娘脑回路怎么就这么清奇呢?到底哪看出来她不爱他的,爱不爱的,非要宣之于口的吗? “江复,低头。” 江复下意识低下了头,下一秒,林落抬头亲了上来。 江复:“!!!” 顾云:“!!!” 殷无忧:“……” 咦~有人看着呢,这两人是真不害臊! 讲真的,江复是真的有点儿害臊的,耳朵尖儿都红了,顾云和殷无忧也红了脸,只有林落,神色泰然。 “明白了吗?朕的人,谁都动不得,就算朕不要了,顾小姐你也不够资格。”林落乜了顾云一眼,淡淡地道。 “你们…你们怎么能…”顾云瞠目结舌。 林落轻笑:“怎么不能?就因为他是东翊人,既然这样…” 林落抬手环住江复的脖子:“那么江元帅,通敌叛国吗?” 江复低笑一声,“都听你的。” 不过是通敌叛国而已,在看到林落的那一刻,他的心就长在她身上了。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身世血脉,哪里比得上她? 殷无忧在旁边震惊的不行,我滴个乖乖,这样也可以吗?降服一国兵马元帅这么简单的吗?那这算不算美人计? 顾云是待不下去了,林落非常大方地送了她一匹马:“慢走不送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6) 殷无忧耸耸肩,冲林落挑了个大拇哥:“厉害了我的女帝陛下!” 林落笑道:“行了,别再这儿晃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是是,不打扰你们不打扰,我走了哈?”殷无忧立即闪人,给林落和江复腾地儿。 江复拉着她的手没松,“回去用早膳?” 林落摇摇头,“我还不是很饿。” “那…走走?” 林落道:“也好。” 两人毫无目的地闲逛,简直就是奇景,这可是两个正在打仗的国家的主帅啊!有小兵偷眼往这儿看,江复唇角止不住上扬,林落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儿那么高兴,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刚刚的一件事。”江复语气轻松。 林落撇了撇嘴:“不就亲你一下,至于?” 江复点点头:“至于。” 这种以宣告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亲近,让江复格外心安。 “就那么喜欢我在人前亲你?”说实话,林落也觉得自己很有霸道总裁的潜质,幸亏江复不知道他是那个小娇妻。 江复如实点点头,“就是忘的差不多了,要不,公主再来一次?” 林落捏了他一下他的手指尖,以示警告:“你不想要脸,朕还要呢。” 江复噗嗤一声笑了,“你呀,满嘴胡话。” 林落傲娇地“嗯哼”了一声,满嘴胡话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喜欢我? “真打算投敌叛国了?”林落扭头问他。 江复笑道:“美色当前,自然是真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林落淡淡地提醒道。 江复道:“一把刀便一把刀吧,左右我也只对公主的美色动心。” 林落又不争气地被这句话戳到了,“这是你说的,你最好听话一点儿,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江复点点头,纵容道:“知道了,那我这么听话,公主可有奖励?” 林落觉得,就没见过为了一个亲亲这么千方百计耿耿于怀的人。 林落想了想:“我许你凤仪天下,椒房独宠?” 江复皱了皱眉,无奈道:“公主,这些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林落道:“差不多嘛,我是女帝,那作为夫君可不就是凤仪天下?至于椒房独宠,我只要你陪着,只有你一个人,不就是独宠?” “歪理!” 林落笑的很开心,她知道是歪理啊,但是世界上就是偏巧有这么一个人,宠着你纵着你,明知道你在胡说八道,还会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对,真好啊。 林落停住脚步,扳过江复的身子:“江复,等回去,我们就成亲,这个当奖励怎么样?” 本来最初只是想骗一个亲亲结果成功骗到成亲是什么样的感觉?喜不自胜喜上眉梢喜出望外喜笑颜开喜气洋洋啊。 “好!”江复当机立断地答应,要不是中间出现这些事儿,他们早就该成了亲的。这场迟到的婚礼突然被许诺,江复依旧怀着满心的期待,林落亦然。 至于林落是不是真的不介怀他那个讨厌的身份,江复不知道,也不敢张口去问,只想着该如何想尽办法永远断绝它继续引起麻烦的可能性。 只是江复想不到,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呈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答案。 第四百五十七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7) 顾云被送了回去,东翊士兵见着了她,问她江复怎么没回来,顾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不容易才把这群问东问西的人搪塞走,顾云觉得心烦意乱。 一个人胡乱地走着走着,渐渐地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这很正常,毕竟军营那么大,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从她面前闪过,顾云吓了一跳,军营里怎么还有这种鬼鬼祟祟的人? 顾云心里有些犯怵,正打算原路返回,忽然有人堵住了她的嘴,顾云猛然瞪大了眼睛! 救命! 焦长风刚从重重看管下逃出来,没想到就被顾云看到了,于是果断对顾云出手。 顾云慌乱之下,狠狠咬了焦长风一口,自己却跌倒在地上。 焦长风眼睛一眯,心道麻烦了,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眼前这个人时,顾云说话了:“焦叔叔!” 焦长风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你是谁?” 顾云急忙道:“焦叔叔,我是顾云啊。” 说来也真是巧,顾云的父亲顾丞相,与眼前这位焦将军,乃是至交好友,顾云自然是认识了。 “原来是顾家丫头,方才焦叔没看清,没伤着你吧?”面对好友的女儿,焦长风的态度就和善了许多。 顾云摇摇头:“没关系的,焦叔怎么会在这里,您是何时来的军营,我怎么不知道?” “嗨!别提了!我来了有些时日了,只是顾丫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在这军营里?”焦长风不愿意提起自己被江复绑起来的事儿,太丢人了。 顾云也就不深问了,倒是把自己是如何来到军营的跟焦长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包括她今日是怎么在南昭军营里受了欺负,面上无光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云可能只是心里不痛快发发牢骚,但是焦长风可是往心里去了。 “你是说十二殿下跟南昭女帝纠缠到一起去了,现在人在对方军营,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焦长风问顾云。 顾云点点头:“我还能骗焦叔叔吗?” 焦长风心思就活泛了,这可是通敌叛国啊,何况现在东翊军营里没有主帅,而他,本来就是皇上钦定的元帅,只不过之前江复太过骄横了才导致他现在灰头土脸的。本来都打算灰溜溜回去挨骂的,却不想柳暗花明,江复如此胆大妄为,就算他是皇上的亲弟弟,那皇上也得龙颜大怒。他终于可以践行圣旨了,真是天助他也啊。 这下焦长风对顾云也不隐瞒了,扬眉吐气啊,于是就把他此行的目的跟顾云说了。 顾云道:“焦叔叔本来就应该是主帅,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叔叔的圣旨呢?” 焦长风为难道:“贤侄女有所不知,那圣旨早就被江复撕毁了,但叔叔确实是元帅不假。” 顾云道:“我自然是信叔叔不会假传圣旨的,叔叔若为难,云儿可以为您证明。” “顾丫头你说话管用?” 顾云笑道:“他们都敬我是十二殿下的未婚妻,我说话还是可信的,何况现在军营里群龙无首,正是需要叔叔站出来,云儿这也是为了东翊着想。” 焦长风高兴了:“好好好!等叔叔拿到帅印,定然率大军生擒那女帝,为云儿出口恶气。” 顾云笑道:“那就多谢叔叔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8) 江复是真的没打算再走,至于被他丢下的东翊军营,先乱着吧,过段时间他再安排。江复的意思就是,什么天大的事儿都没有陪着林落重要,也没有陪着林落开心。 然而殷无忧就挺不开心,偌大的军营里她就认识林落一个人,结果林落现在天天被江复霸着,最关键的是,她还争不过他,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这天一大早,殷无忧起来瞎晃悠,就碰上了江复,殷无忧扯了扯嘴角,怎么遇上他了,什么破运气?哎,不对,他人在这儿,也就是说她现在终于可以找林落玩了? 殷无忧拔腿就往林落的营帐里跑,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江复拽住了,“你干嘛?她还没醒,别去吵她。” 殷无忧:“……” 她维持两个人稀薄的友情容易吗? 殷无忧气鼓鼓地看着江复,“江复,本公主忍你很久了!” 江复乜了她一眼:“怎么?无忧公主想跟在下切磋切磋?” 殷无忧:“……” “你性子这样讨厌,真不知道林落到底看上你什么了?”殷无忧怎么看江复怎么不顺眼。估计她也是忘了,当初南昭京城和亲,她也是看上了江复的。 江复道:“这就不用无忧公主操心了。” “啧啧啧,脾气臭还不让人说了?林落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碰上你。”殷无忧说话是一点儿不客气。 江复反唇相讥:“无忧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莫要操心别人的事儿。” 殷无忧气炸了,这不是说她嫁不出去吗? “江复你别太过分啊,当初要不是我在落落身边儿劝她,就算林落根本没生你的气,你个东翊皇子也别想回来!怪不得林落嫌你是个碍事的拖油瓶,故意把你支走呢!”殷无忧差点儿跳起来。 然而江复的关注点儿却是:“你说什么?她当初是故意的。” 殷无忧:“……” 江复不知道吗?林落没有解释清楚吗?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不会给林落带来麻烦?看江复的样子,好像挺生气的哦。 殷无忧捂脸,“那个,我…先走了啊?” 没办法,理亏啊。 “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故意支开我?”江复身音很严肃,心里有一种答案,有点儿不敢确认。 殷无忧支支吾吾地:“就…当初落落根本没生你的气啊,当初…他们不是发难于你,所以落落才…话说,虽然被女人保护是挺尴尬的,但是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就太没品了奥!” 殷无忧又不怕死地怼了一句。 江复的确挺生气的,但不是气这个。他气的是,明明是要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林落凭什么把他踢出去?是他在她眼里,还不够资格跟她共患难吗?江复是又气又心疼,也恼自己,怎么就信了她的话,留她一个人面对群臣的压力,再加上那时候昭武帝生病,她该多难啊。 江复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看了殷无忧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回了营帐。 殷无忧在后面弱兮兮地劝:“那个…你跟林落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第四百五十九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9) 江复回到营帐,林落已经睡醒了,懵懵地坐起来,江复过来,抱了她一下,然后走了,走了… 林落:“……” 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落一头雾水地起床,穿衣,洗漱,然后殷无忧过来找她用早饭,心里还有点儿虚。一看,江复没在。 “江复呢?”殷无忧问林落,林落茫然的摇摇头:“刚刚还看见他呢?这会儿不知道。” 殷无忧心里咯噔一声,江复不会气跑了吧? “你们吵架了?” 林落一脸莫名:“没有啊。” 殷无忧心里确定了,江复肯定是不舍得跟林落发脾气,所以气走了,完蛋了,她罪过大了。 “那个…落落啊?如果我在无意之间,真的是无意之间说出了一些事儿,你不能生我气吧?”殷无忧试探道。 林落问道:“什么事?” 殷无忧不说,“你先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关于我的?”林落问。 殷无忧点点头。 林落又问:“你告诉的是江复?” 殷无忧继续点头。 林落松了口气,还当什么呢?她的事儿有什么不能告诉江复的。 “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林落保证道。 殷无忧勉强相信了她,然后把自己不小心说秃噜嘴的事跟林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林落:“……”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儿啊。 “生气了?不能气,说好了不生气啊。”殷无忧眼巴巴地看着林落。 林落扶额,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挺麻烦的。 “所以你觉得江复跑了?” 殷无忧点点头:“那肯定的啊,他很生气的样子。” 林落摇摇头:“没事儿,咱们先吃饭,他跑不了。”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林落在这件事情上相当自信,“再说要是他真跑了,大不了抓回来腿打断呗。” 殷无忧:“……” 那么说江复此时在哪儿呢,东翊军营。 江复在军营岂非全然没有眼线,也就是在不久前,他收到了眼线递过来的消息,说是焦长风伙同顾云拿了帅印,掌控了东翊军营并且在积极筹划攻打南昭,好立下军功。 江复本来打算过几天再整理军营的,结果焦长风和顾云就整出了这样的幺蛾子,江复还没来得及跟林落说一声就往东翊这边儿赶。 江复翻身下马,停在东翊军营前面,“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让他们出来迎着。” 前营的士兵吓了一跳,不是说焦将军已经接了元帅的职位吗?而且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虽说没有圣旨,但是谁也不敢假传圣旨不是,何况顾小姐也证实了,现在十二殿下又回来了,这又算怎么回事? 江复扫了小兵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 很快,焦长风,顾云还有一些主将副将都过来了。 “殿下,您回来了?”顾云喜出望外。 江复根本没看他,“来人,把焦长风给我绑了。” 焦长风:“……” 有话好好说,怎么又绑我? “殿下,虽说您是十二殿下,但您也不能这么对我吧?这里是战场,我是这儿呢主帅!”焦长风挺直了腰杆儿,对着江复道。 第四百六十章 投敌叛国为裙钗(10) 江复扯了扯嘴角:“焦将军莫不是癔症了,我可没有接到皇兄的信,说您是主帅。” 焦长风反驳:“殿下,这个时候装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分明,您早就知道的不对吗?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带着东翊大军踏碎南昭,为我东翊开疆扩土。” 江复心道:踏碎南昭?那更不能让帅印落到你手里了。 “焦将军说自己才是元帅,有个证据?本殿下挂帅时,可是东翊百姓亲眼目睹的,焦将军无凭无据,却也敢信口胡说吗?”江复根本没打算认。 焦长风气道:“殿下,我带来的圣旨可是被您撕了!” 江复道:“焦将军可别血口喷人,我哪里敢撕毁圣旨,那可是重罪。依我看,我只不过出去了一趟,军营就归焦将军管了,如此莫名其妙,恐怕是焦将军假传圣旨吧?” 焦长风反驳道:“就算殿下贵为天潢贵胄,也不能如此诬陷于人。我立刻就去写一封表奏,像皇上问个分明如何?” 焦长风以为这样能吓住江复,然而事实却是:“随便你,但是帅印必须是我的。” 这就是不讲理!江复可能也意识到了,于是补充了一句:“焦将军若是觉得不服,我们可以切磋切磋,毕竟军营里,拳头硬才是道理。” 焦长风点点头:“好,那就请殿下赐教了。” 本来焦长风一个父亲辈的人,是不该逞这样的意气,只是这件事关乎重大,帅印决不能被江复拿去。何况,焦长风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江复可是一个以文见长的人。 可是一交手,焦长风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场“切磋”自然是以焦长风落败作为结果。焦长风不可置信,一个人怎么可能才学与武艺都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然而事实确实如此,焦长风输了。 “承让。” 江复勾唇一笑:“帅印可能还给我了?” “不…帅印是我的,我是圣上亲封的元帅!”焦长风摇摇头,做最后的挣扎。 顾云犹豫了半晌,也站出来道:“我信焦将军说的话。” 江复这才看了她一眼,“顾小姐是什么身份?军营的事什么时候能轮得上你插手了?你说他是,他就是?” 顾云浑身一激灵,再看将士的时候,将士们对她也是充满了质疑。将士们也是反应过来了,对啊,这是军营,他们岂能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焦将军,还请交出帅印。”有将士对焦长风道。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是啊!到底焦将军您是暂代主帅一职,如今殿下已经回来了,您还是把帅印交出来吧。” “对啊,等回京之后,我们一定向圣上上表,给您记上一大功。” 焦长风:“……” 他本来就是元帅,怎么就成暂代的了? 一堆人叨叨着,焦长风不为所动,直到江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焦将军,刀剑无眼。” 焦长风就这么被威胁了,愤愤不平地交出了帅印,嘴上还不服输,“我一定向皇上上表此事,还我一个公道!” 江复摸了摸手里的帅印,“随便你。” 反正,他也不打算回东翊了,那边儿老镇国公皇帝也不敢对他动手,他无牵无挂的,怕什么? 第四百六十一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1)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谁啊?”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 在其中的顾云和焦长风也有些摸不清状况,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和百十来位大将小将都被押送上了呢?而且去哪儿还都不知道。 士兵看着这些吵的他们耳朵疼的人,出言道:“各位将军消停些吧,喊也没用的。”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谁这么大胆子敢从军营里把我们绑来?” “对啊,我们哥几个可都是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耽误了军国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百八十个人有脾气暴的,有稳重的,有谨慎的,一时之间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吵什么吵?再吵就别怪我们堵上各位的嘴了!再说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押送的士兵也不耐烦了,对一群人发脾气。 顾云低着声音问焦长风:“焦叔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焦长风摇摇头:“逃不了,押送的士兵有不少,我们被绑着手,脱身有点儿困难。” 顾云问道:“焦叔叔知道我们会被带到哪儿吗?” 焦长风向前方看了一眼,“看这方向,应该是京城。” “京城?” 焦长风点点头。 “可是这些人都是战场上打仗的将军,是谁这么大胆?” 焦长风暼了她一眼:“还能是谁,江复呗。” 顾云一愣:“他把我们两个送回去也就算了,为什么把所有的将军都送回去?” “还能为什么?他把我们送回去,自己好做卖国贼呗。 焦长风也是无奈,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好好的一场大战,愣是被江复搅和地跟过家家似的,说不打就不打了。更重要的是,江复就没打算再回东翊,所以等他们回京城以后,面对皇上怒气的,还得是他们。 焦长风分析的一点没错,江复觉得,既然投敌叛国了,就要有个投敌叛国的样子。只有把这些人都哪儿来的送哪儿去,才能确保林落这边儿不出乱子。 南昭军营,殷无忧有点儿坐不住,“落落,江复跑哪儿去了,这都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林落无奈地道:“我都没着急,你着什么急?江复他敢不回来么?” 殷无忧:“……” 也是哦,江复那么怂。 正这个时候,江复的声音传来:“公主,我回来了。” 林落放下手里的汤勺,“忙完了?” 江复点点头:“事情都解决了。” 林落一头雾水:“你解决什么了?” 江复也是一愣,“公主,原来你不知道啊?” 林落表现的那么自然,原来是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啊,那她也不担心一下他? 殷无忧插话,“刚刚还说你呢,落落还说你不敢不回来,看来你真的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江复一笑:“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殷无忧扯了扯嘴角,快速扒拉完饭,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公主?想我了吗?” “嗯。” “公主,您还可以再敷衍点儿。” 林落笑着看向江复:“你怎么这么黏人?” 江复环上她的腰:“只黏你。” 第四百六十二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2) 林落推了推他:“你到底干嘛去了?” 江复道:“我去了对面军营,干了一件大事儿,公主猜猜?” 林落摇摇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猜,直说。” 江复低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林落,便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了。 林落听得都惊呆了,还能这样吗?把一个国家前线的将军都迷晕了,然后送回京城?这谁能想到这么清奇的招数啊? “你这是自己砍桃花?”林落瞪大了眼睛。 江复爱怜地玩着她的头发,“我是为了你的安全,怕万一打起来伤到你,把顾云送回去只是顺便。” 林落点点头:“你也太适合做卖国贼了。” 江复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公主,我要奖励。” 林落叹了口气,“亲亲,还是抱抱?” 江复把人揽过来,狠狠亲了一下,“都要。” 然后江复就听见林落的一句:“朕也这算是为国捐躯了。” 江复:“……” 什么玩意儿?给他亲一下怎么就成为国捐躯了? 江复发现林落总能以各种神一样的手段把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公主,这不叫为国捐躯。” 林落“嗯”了一声,“差不多。”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拉拢我这个叛国贼,这些可不算为国捐躯。”江复的声音带着轻挑的笑意。 林落大概猜到他什么意思了,就想着堵上江复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果然,江复轻轻地在她耳边道:“公主的为国捐躯,留到洞房花烛夜,可好?” 林落有点儿脸红,再一看江复耳朵尖儿也红了,就想笑,憋笑憋的身子都在颤抖。 “下流坯子!”林落笑着骂了一句。 江复叹了一口气,“公主也体谅体谅我,尽快完婚,嗯?” 林落抖了抖,“体谅你,那受苦的是我了。” 缓了缓,林落道,“那我估计可以给东翊皇帝写封国书,讲个和了。” 江复点点头,嘱咐了一句,“不用对他太客气。” 林落笑了,“放心,我才不是吃亏的人。” 且说被押送那些将士,大约过了一二十天才终于回到京城城门口,士兵把这些人绑着往哪儿一扔,颇有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哎,你们倒是把我们解开啊?”有人喊押送的士兵。 士兵头都不回,又不是傻子,解开他们让他们把他们拿下去面圣吗? 不过早晚会有过路人发现他们的。几个人松了绑,连家都没顾得回,那是跌跌撞撞地往皇宫赶,见了皇帝就开始哭爹喊娘。 都想了一路了,是谁这么对他们也想明白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把事情尽量往江复身上推,这样皇帝对他们的怒气才有可能小一点儿。 所以, “皇上,这都是十二殿下胆大妄为,与臣等没有关系啊。” “是啊,十二殿下与那女帝勾搭,通敌叛国做了卖国贼啊。” “请皇上一定惩治十二殿下,他虽然是您的弟弟,可这未免也太目无王法了。” 东翊皇帝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江复会通敌叛国,可没想到江复能真的不要脸面。 “行了,也别十二殿下十二殿下的叫着了,不嫌隔应吗?”反正东翊皇帝是隔应的不得了,他没有这么混蛋的弟弟! 第四百六十三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3) 皇帝的气儿还没消,林落的国书就送来了,皇帝看完,觉得更肝儿疼了。 顾丞相知道女儿回来,还没来得及教训女儿,就被皇帝召进了宫。 皇帝的林落的来信丢给他,“丞相看看。” 顾丞相双手接过来,看完内容也是一阵无语,“皇上,南昭女帝此举是来讲和的吧?” 皇帝道:“丞相也觉得她像是滋事对吧?” 顾丞相:“……” 不得不说,皇帝总结的很精到,林落这封议和书,大致意思就是我们这边儿不想打了,想议和,你们要是愿意就愿意,要是不愿意,你们这边儿主将都不在,也没法打,显得我们占你们便宜似的,所以干脆都停手算了。 就这语气,这主旨,顾丞相觉得也难怪皇帝生气。 “皇上息怒。” 皇帝摆摆手,“算了算了,答应她吧,打下去对我们也没好处。” “那…十二殿下…”顾丞相犹豫地问道:“十二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无奈,“朕能如何处置?他都不打算回来了。” “那镇国公…” “也处置不了,林落的条件有这个,保镇国公。反正镇国公年纪也大了,让他寿终正寝便是了。”皇帝思来想去,也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两国的战争竟然就这样画上了句号,而且林落向东翊提出了通商,也意外地正中东翊皇帝下怀。其实两国通商来实现商品的交换,一直是林落跟东翊皇帝共同的念头,这一点儿上他们但是不谋而合。通商好处巨大,何乐而不为,只是以前两国之间毕竟有些历史隔阂,这一次通过不算战争的战争,倒是“不打不相识,”意外地促进了两国的往来。关于这个结果,两国的人都是哭笑不得却乐见其成。 林落很快收到了东翊皇帝的回信,看完内容,轻松地弹了弹纸:“成了。” “公主厉害。”江复跟着夸了一句。 林落笑眯眯道:“你的功劳。” “公主开心就好。”江复宠溺道。 林落“啧”了一声,“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巧了,我也是。” 林落冲着江复笑起来,江复顿了顿:“那以后公主不要再一个人扛了,好吗?” 林落知道江复说的是什么,看来江复是真的对她把他赶到东翊,自己独自面对一切的事上了心。 林落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你也知道,当时让你离开时最好的选择。” 江复气道:“这算什么最好的选择,公主让我做了一个懦夫,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让我在身边陪着你呢?” 林落捂脸,完了,就知道这茬儿过不去。 “我下次不会了。”林落低头认错。 江复叹了口气,“公主知道我的意思,我在乎的不是其他。” 林落点点头,她知道啊,她就是知道才决定让江复离开的,虽然江复留下来她的压力可能会减少许多,但是江复在为她考虑的时候,她也在为江复考虑。 “江复,我知道错了,江复?江复,江复~” 江复受不住林落撒娇,只能认命地点头,“算了,也不会有下次了。” 以后,天摇地动,山崩海啸,他也不走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4) 殷无忧乐颠颠地跑来问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江复跟林落相视一笑,是啊,可以回去了。 “辛苦无忧了。”林落笑着道。 殷无忧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确确实实,她除了带了一些兵来应应急,其他真是什么都没做。谁能想到,就这么回去了呢? 军营里的后续事务林落又忙了几天,咳,其实说起来都是江复忙的,她只负责貌美如花。 这天,林落一行人就要回去了,结果有人递了信,说是密州那儿的。 “谁送来的?” 送信的回道:“我们是玉焱皇子的人。” 林落点点头:“知道了。” 林落打开信一看,却是面色一边,江复很明显看出来,她的情绪落差。 “怎么了?”江复捏了捏她的指尖儿,问道。 林落看了江复一眼:“周桐川出事儿了。” 江复也是一愣:“怎么回事?” 玉焱的来信没有细说,直说是周桐川本来都要大获全胜了,却不想安定侯使了奸计,如今周桐川失踪,生死未卜。 林落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整的有些茫然,江复道:“我们先去一趟密州吧,放心,没事的。” 林落点点头,叹了口气:“希望桐川没事,不然,我绝不轻饶安定侯。” 一路上,林落都在胡思乱想,她似乎从来没想过周桐川会出事,而且是生死未卜那么严重。 这么想着,难免就有些胃口不好,江复不乐意道:“公主,我知道周桐川对你很重要,但是你好歹顾着我点儿,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 林落知道江复吃味儿,伸手拉了拉他的手:“你别生气,我现在心里很乱。” 江复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公主,好好吃饭好吗?听话。” 林落抿了抿嘴唇,看着江复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到了密州,玉焱老早就来迎着他们。林落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下马车便吐了。 玉焱吓了一跳:“她不会是有喜了吧?” 江复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一路上车马劳顿,公主是被颠簸的。” 江复轻轻拍着林落的后背,拿帕子沾了水给她擦嘴角,林落有些抗拒。 “很脏的。” 江复摇摇头:“公主,我又不嫌弃你。” 林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 不远处玉焱愣愣地看了好久,以他的角度看来,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林落跟江复感情如此要好的,可是这般看着,林落嘴角含笑,江复眉眼温柔,一瞬间,玉焱竟觉得他们般配极了。殷无忧走过来,问道:“玉皇子看明白了?” 玉焱看了一眼殷无忧,低声道:“大约是明白了吧。” 殷无忧笑了笑,玉焱到底是没见过两人的相处,才会生了别的心思,如今亲眼目睹,便会明白林落跟江复之间到底有多情深义重。 等林落缓了缓,对着江复道:“我好些了。” 江复拉过她的手,对玉焱和殷无忧道:“我们先进城吧,外面风大,公主受不得风。” 玉焱点点头,看着江复跟林落在前面有的背影,恍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该明白了吧?体贴入微如江复,连这一点点的风都考虑到了,林落是真的过的很幸福,幸福到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任何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5)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落进屋落座,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周桐川失踪的事。 玉焱道:“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天是他带兵去跟安定侯打,我负责留守,结果后来传来安定侯大败的消息,他却没有回来。我派人苦寻无果,迫不得已才给你写信。” 林落问道,“这件事跟安定侯有关吗?” 玉焱道:“按理说,周桐川出事,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我问了当天的副将,他们说是周桐川自己离开的,还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跟着。” 林落狠狠皱了皱眉:“周桐川不想是那种不谨慎的人。” 江复忽然问道:“那你怎么说周桐川生死未卜?只是暂时找不到了而已。” 林落可是为周桐川担心了一句,要是让他知道是玉焱故意夸大,他可饶不了他! 玉焱道:“我们的人找了许久,在密州城外八十多里的地方找到了周桐川的衣服,像是被猛兽扯碎了,上面还带有血迹。” 林落眼前一黑,差点儿从椅子上栽下去,江复赶紧扶住她。 林落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道:“再找找吧,我也去找他。” 玉焱不同意:“你刚过来,需要休息。” 林落看向江复:“江复,你陪我一起去。” 江复点点头,“好。” 玉焱急道:“你怎么什么都听她的?外面马上就天黑了,你们出去不安全。” 江复道:“没事儿,有我陪着她。” 林落想出去找周桐川,江复自然不放心要陪着,偏偏两人都是不听劝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林落紧紧拉着江复的手,“江复,我找不到人。” 江复道:“公主,我们回去吧。” 林落看着江复,摇了摇头。 江复道:“公主,周桐川已经失踪了那么久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先回去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我出来?林落看了江复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 江复看出林落的想法,笑了笑道:“让公主清醒清醒,周桐川出事我们都很着急,但是像公主这样大海捞针,是找不到人的。” 林落点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头脑发昏了,我们回去吧。” 江复说的对,这样除了带来无意义的体力和时间的消耗外,根本不会找到人。 江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林落看着江复弯下的腰,有些纠结,她是有些累,但是让江复背着,不好吧? 江复笑了一声:“公主,路不好走。” 林落动了动酸胀的脚,趴到了江复的背上。 回去的路上,林落趴在他背上,对江复道:“今日是我胡闹了,回去我们再好好商量如何找人。” 江复“嗯”了一声。 林落道:“江复,你遇事真是冷静的可怕。” 她都快急疯了,江复却还能冷静地带她出来让她清醒清醒,这样的心性,可不就是可怕? 江复道:“你怕什么?反正我遇上你,也与常人无异。” “那若是我丢了呢?”林落突发奇想地问道。 江复回道:“声嘶力竭,如失魂魄。” 林落把头埋在了江复颈窝,没再说话。 一路上静悄悄的,月光柔和,气氛安然。 第四百六十六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6) 密州城这边一直没有放弃找周桐川,却一直没找到。 一晃,已经半个月了,林落心里绝望丛生,他还能回来吗? 江复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这几日暖和一些了,我陪公主出去走走,散散心情如何?” 林落摇摇头:“我不想去。” 江复道:“公主,你总在屋子里,把人闷坏了怎么办?” 林落从来不知道,江复想要做什么时,也可以如此磨人。 最终,林落还是江复拉着来到了密州城的街头。 街头颇为热闹,之前的战争给密州城带来的恐慌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人们重新生活的乐观。 街头又说书的,正神采风扬地说着不久前周桐川与安定侯的那一场大战: “当时周将军是使着红樱长枪虎虎生风,武艺高强,打退安定侯…”说书人滔滔不绝地讲着,仿佛放日他亲眼所见一般。 “然后呢?”有人问。 “然后自然是大获全胜,班师回营了啊。”还没等说书人开口,有旁边听书的就回答了。 林落跟江复对视一眼,正准备离开,就听那说书人道:“各位,这您可就想错了,这位周将军,可没有回去!” “那他去哪儿了?”说书的专门吊人胃口,有听众不耐烦地问道。 说书人神秘一笑,“各位,您看,捧个场呗,赏下点儿呗?” 说书人惯用的就是这个路数,这个说书的也不例外。 走到林落跟江复跟前儿,林落从袖口摸出一粒碎银子放了上去,然后就拉着江复离开了。 “我还以为他知道些什么呢。”林落离开了人群,跟江复吐槽。 江复笑道:“公主怎么什么都信?” 林落耸耸肩,“罢了,是我想着瞎猫碰上死耗子嘛。” 江复拉着林落的手,随意地在街头乱逛,忽然就听到一声:”老板,你知道什么是糖葫芦吗?” 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汉话很生硬,江复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密州城,没有卖糖葫芦的。它与京城离得不远,但是因为隔了一座连绵的芒山的缘故,气候差异有点儿大,根本不产山楂,所以没有吃糖葫芦的习惯。但是,要说听都没听过糖葫芦,就太不对劲了。 然后卖甜食的老板回道:“没有没有,没人喜欢吃那些酸唧唧的东西。” 江复笑了一下,林落就挺喜欢吃的,可惜,密州城没有。 那女子似乎有点儿急:“那哪里有卖的?老板你能告诉我吗?” “整个密州城都没有。”老板听女子的口音,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那女子似乎很忌讳这个问题,慌慌张张的走了。 林落拉了拉他:“江复,你看什么呢?” 江复道:“刚才那女子…” 林落杏眼一瞪:“你看别的女子?” 江复解释道:“不是,方才那女子与公主有些像…” “我一个正版的站在你面前,你去看一个和我有几分相像的?”林落不可思议地问道。 江复哭笑不得,“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女子好像是北番女子,应该不吃糖葫芦的才对,怎么满大街地去问糖葫芦?” 林落一愣:“糖葫芦?” 第四百六十七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7) 江复不明白林落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林落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对。” 江复问道,“为什么?” 林落拉着他,“走,我们跟上去。” 江复和林落悄悄跟上了那个北番女子,她方才从卖糖食的老板那里离开之后,七拐八拐有去了几个可能会卖糖葫芦的地方,毫无意外地一无所获。 那北番女子可能是有点儿垂头丧气,失落地在街上走着,遇上了一个人。 林落看清了,那人正是方才滔滔不绝地讲着周桐川故事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似乎同这个北番女子是认识的,开口喊她:“洛洛!” 林落跟江复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才反应过来那个北番女子也叫“落落”,这就更让人奇怪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和林落这么像,长的相似,还有糖葫芦,还有名字… 因为离得远,林落只看见两个人嘴唇翕合,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是看着那个北番女子“落落”似乎挺生气的样子,皱着眉跟那个说书先生说了什么,就离开了。 林落和江复继续跟着,但是洛洛已经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跟着她,而且这个洛洛非常善于反追踪,七拐八拐的,林落跟江复竟然跟丢了。 林落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她好大的能耐!” 江复问道:“公主怀疑她什么?” 林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江复摇摇头。 林落想,这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 “我总觉得这个北番女子应该是认识周桐川的。”林落道。 江复问她:“为什么?” 林落摇摇头:“就是直觉啊。” 江复,“……” 行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林落拉住他往回走,江复问:“回去?” 林落摇摇头,“我们去找那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被林落和江复堵在了墙角儿,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们…要干嘛?” 林落哼了一声:“干嘛?当然是抢…不对,问你点儿事儿。” 江复扶额,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刚刚是不是差点儿说成抢劫? 说书先生怕怕地拱了拱手,“女侠,我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林落不耐烦,怎么都是这套? “刚才那个叫落落的北番女子,你认识?”林落问他。 说书先生脸色当时就变了,“不认识不认识…” 林落微微一笑,“等等啊。” 说书人一头雾水,之间林落在袖口里摸了摸,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不认识呀?” 冰凉的匕首贴着说书先生的脖颈,说书先生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别抖,再伤着先生就不好了。”林落语气淡淡的,却是充满了威胁。 说书先生腿一软“扑通”一声就栽跪在地上了:“饶命啊,我认识,认识!” 江复在一旁看着,真的,要不是知道林落是谁,他都要怀疑林落是专门干这个的了。 林落这才收了刀子,淡淡一笑:“先生说吧。” 说书先生眼珠转了转,“那个洛洛是北番人,跟我认识好些年了,不过不是深交,算点头之交。洛洛是她的汉人名字,她原本叫阿拉丽,今年二十岁左右…” 第四百六十八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8) 林落愣是听说书人巴拉巴拉讲了半天,没一句她要听的,不得不说,说书人的嘴皮子是真好。 “先生觉得,我像是好戏耍的人?”林落手里把玩着匕首,还转了两圈儿。 说书先生不敢抖机灵了,“哎哎哎,不敢不敢了。” “说吧,你方才讲的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 说书人这回老实了:“您说的是周桐川将军吧。” “嗯,你都知道什么?”林落问他。 说书人还真的知道,周桐川那日离开军队,正是这个洛洛把他引过去,洛洛似乎背后有人,周桐川被她背后的人用计活捉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洛洛把人困在了家里。 “所以周桐川在洛洛家里?”林落问道。 说书人点点头:“小人也是无意间得知。” 要说说书人也是运气不好,本来好容易碰上这么一个事儿。当然,他也没啥坏想法,就是想跟洛洛了解了解情况,好编一个将军的传奇故事,挣个嘴皮子钱。结果,就被林落威胁了一通,大的小的全交代地一清二楚。 “那个洛洛住哪儿你知道吗?” 说书先生道:“不知道。” “嗯?”林落又抽出了她的小匕首。 说书先生都快哭了:“姑奶奶,真的不知道啊。” 林落看了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又伸手摸了摸袖子。说书先生一看她摸袖子差点儿给她磕一个,结果林落却是摸出了一块儿银子,递给了说书人。 “后会有期。”林落的和善地对说书人摆了摆手,拉着江复回去了。 说书人长出一口气,拿起地上的银子,抹了一把汗,慌里慌张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复问她:“你这都是跟哪儿学的?” “什么跟哪儿学的?”林落莫名其妙。 江复道:“抢劫。” 林落气笑了:”我哪里抢劫了,不过今天收获挺大,还要多亏那个说书的了。” 林落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仙运气,随便出了门就能恰好碰见困周桐川的人和知道内情的人。 江复问道:“我还是没明白,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落道:“就是直觉,还有糖葫芦,我觉得周桐川应该是现在不能脱身,糖葫芦是他放出来的求救信号。” “为什么用糖葫芦来作为求救信号?”江复道。 林落白了他一眼:“第一,密州没有,第二,因为我喜欢啊。” 林落说完,前面快走了一步。快跑快跑,江复可能要吃醋。 江复被噎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可不就是林落爱吃糖葫芦,所以周桐川把它作为信号,而且确信林落会明白,会通过这个找到他。最气的是,林落还真就能!呵,他们之间可真有默契! 江复忽然伸手,一把把人拉了过来,二话不说亲了上来。 “唔…” 林落推他:“这儿人来人往的,你干什么?” “人少的时候就可以?”江复轻笑。 林落撇了他一眼:“神经病。” 江复低头,又轻轻亲了她一下:“公主,答应我,你只能有我一个人,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林落气哼哼道:“我若是朝三暮四,你能拿我怎么样?” 江复知道林落故意气他:“你若朝三暮四,我就让南昭生灵涂炭。” 第四百六十九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9) “那不行,他们多无辜?”林落表示反对。 江复问她:“那我就不无辜?” “他们会没命。”林落道。 “我则痛失所爱,生不如死。”江复认真回答她。 林落突然心一疼,他这个人呀,就是不经逗。凑上去啄了一下他的嘴巴:“我不同你闹,我不会辜负你。” 江复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说好了的。” 林落一笑:“好。” 两人因为没有捉到人,只能回去再做决定。 林落把今天出去碰见的事儿跟玉焱和殷无忧说了,殷无忧挺诧异:“真的假的啊,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林落道:“我觉得有很大可能性,所以要想办法把她引出来,然后顺藤摸瓜。” “怎么引?”殷无忧问道。 江复插话:“用糖葫芦。” 林落点点头:“让人从京城运些山楂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多运一点儿。” 玉焱问:“运多少?” 江复无奈地看了林落一眼,指了指她:“够她吃就行了。” 殷无忧道:“你可真行,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 林落还没说话,江复就道:“无忧公主,人难免有个心头好,又不是吃不起。” 殷无忧:“……” 行行行,一句都不让人说,知道林落有你宠着惯着行了吧? 过了几天,玉焱让人送来了山楂,在林落非常想尝试动手做糖葫芦的时候,被江复往手里塞了一串:“先吃着。” 林落一脸迷茫,“直接送来的糖葫芦?” 江复揉揉她的头发:“我做的,公主尝尝?” “你会做这个?” “挺简单的。”不就是把山楂串一串,裹上一层糖衣,再粘上芝麻吗? 林落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这个要做好很难的,好吃不好吃我可得尝尝。” 林落低头,咬了一颗,江复问:“怎么样?好吃吗?” 林落皱了皱眉,把糖葫芦往江复嘴边一送:“你自己尝。” 江复以为不好吃,低头尝了一颗:“没什么问题啊?” 林落已经笑的牙不见眼:“我知道啊,我就是把最喜欢的东西和你分享而已。” “你最喜欢的不是我?”江复看着林落。 林落一笑:“对,最喜欢的东西是你。” “什么叫最喜欢的东西?” “哦,那你不是东西。”林落嘿嘿一笑,调皮得很。 江复揉揉太阳穴,决定不说话了。 街头,林落抽出一串糖葫芦,边吃边等着那个北番女子来,顺便催一催江复:“喊啊。” 江复:“……” “卖糖葫芦…” “大点儿声。”林落又道。 江复沉了沉气,“卖糖葫芦了!” 殷无忧笑的脸疼,她怎么觉得江复挺惨的,竟然要当街叫卖。 随着江复自暴自弃一般的叫卖,倒是真有不少人好奇这是什么,纷纷围了上来。 林落挺热情地给人讲:“大爷大娘,这个啊,是京城送过来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可好吃了,要不要买一串尝尝?” “这东西红红的,倒是没见过,能好吃吗?” 林落笑道:“好吃呀,才两文钱一串,又不贵。” 有不少百姓纷纷掏腰包,买了几串,有人喜欢这个味道,也有人不喜欢吃酸甜口儿的,反正,一杆的糖葫芦,竟然快要卖完了。 第四百七十章 海晏河清尘埃定(10) 林落数了数,笑道:“江复,我们赚了好几十文钱呢。” 江复无奈:“你还差这点儿钱。” “糖葫芦?”正当林落跟江复说话时,一个女声响起,林落抬头看了一眼,心道她要是再晚来一步,她就要收摊儿了。 这个洛洛真的和她长的有点儿像,不过她今天稍微改了一下自己的容貌,不怕她看出来。 林落笑道:“是啊,京城买来的山楂,姑娘要不要?” 这个叫洛洛的北番女子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林落。想不让人生疑都难,她前几天还在满大街找糖葫芦,怎么就突然这么巧冒出了一个卖糖葫芦的? “你是谁?”北番女子忽然开口。 林落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只剩一串的糖葫芦,“姑娘说什么?” 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姑娘要不要呀?不要的话等明天也行,今天我们要收摊了,天黑了。”林落道。 然后林落眼睛一转,拉着江复的衣袖:“夫君,就剩一串了,留给我吧,好不好?” 江复眼睛一颤,她叫他什么? 林落用脚趾头都知道江复现在在想什么,拉了拉他,示意他回神:“夫君,最后一串了,不要卖了吧。” “好…”江复嘴巴刚张开,就被林落偷偷踩了一脚,江复微微清了清嗓子,“娘子别闹,回去为夫再给你做,这一串卖给这位姑娘吧。” “可是她分明不想要。”林落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眼见着这两人都要“吵”起来了,洛洛赶紧道:“给我吧,我要了。” 林落瞪了她一眼:“一两!” “你…” 北番女子不明白林落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两文,凭什么给她涨价。 “爱要不要!”林落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迷惑洛洛,让她相信,她们真的就是卖糖葫芦的。 北番女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一两银子,林落伸手,在银子递过来的时候,猛然扼住了她的手腕。 北番女子一惊,提到了卖糖葫芦的木杆儿,开始反抗。 这个女子反应很灵敏,从她前几天甩掉林落和江复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她武功却不是很好,林落很轻易地将她制服。 “走吧,回去。”林落带着人,回到了住处。 “你们抓我来干什么?”女子的眼睛略微深邃,殷无忧看了半天,惊讶到:“落落,她还真与你有些像。” 林落脸上的痕迹还在,江复带着她去洗脸,殷无忧就在这儿同她说话。 由于北番女子觉得自己被骗了,所以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殷无忧问了她一堆,她一句话也不说。殷无忧烦了,就不问了,等林落过来再说。 林落进来,让殷无忧先出去,殷无忧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你也叫落落?”林落问她,洛洛抬起头,在看到林落面容的一刹那,眼睛一颤。 “你…” 林落道:“怎么?周桐川是不是说你与我长的很像?” 林落已经确定,她认识周桐川了。 洛洛忽然无地自容,是啊,恍然一看,竟是真的挺像的,她在林落面前,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仿佛,她是一个模仿着人类的妖怪,一见了人类,假的就露出尾巴来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1) 洛洛摇摇头,道:“他没有说过。” 可是他昏迷中喊的名字就是“落落”啊。 林落道:“他还好吗?” “什么?”洛洛不明所以。 林落笑道:“你把他掳走,总得让我知道他活的好不好,我才能放心不是?” 洛洛垂了垂眼睑:“不怎么好,他受了重伤,我怕他跑了,每天都会给喝一碗软筋散。” 林落脸皮抖了抖,这可能是个变态病娇。 “你的住处周围,没有安定侯的人吧?”林落问她。 洛洛摇摇头:“安定侯那边,以为他死了。” “为什么要囚着他?” 洛洛抬眸,“因为我爱他。” 她是安定侯和北番王那边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一个月前,安定侯无意间发现了她,让她去接近一个叫周桐川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可是还是去了,因为威逼与利诱。等她看到周桐川,周桐川也看到她的时候,洛洛猜她应该是与他记忆力的某个人长的很像吧。那时候她还不叫洛洛,她还是阿拉丽,后来听周桐川喊的落落,她才改的。 本来,她成功让周桐川脱离队伍之后,安定侯给了她一包毒药,然后,她心软了。 谁没有听过大将军的威名呢?为国杀敌的英勇形象似乎很容易让人沦陷。 阿拉丽把他囚禁了起来,她想,既然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那他就归她好了。 阿拉丽在尽力对他好一点儿,她想,既然她跟他的那个人长的那么像,他应该是很容易喜欢上她的吧? 可是没有,周桐川对她很冷淡,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无视她的存在,也很少在盯着她去想另外一个人了。 因为他说,“你终究不是她。” 阿拉丽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后来周桐川说挺想尝尝糖葫芦的,阿拉丽简直受宠若惊,可是密州城大街小巷都没有糖葫芦。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故事了,或者说,都不配被称为故事。 “你也喜欢吃糖葫芦吗?”阿拉丽的状态似乎有些魔怔,笑的满眼泪花,抬头问林落。 林落点点头,“其实周桐川不喜欢,但是我很喜欢。” 阿拉丽一怔,然后笑了,面色比哭还难看:“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连糖葫芦都不是他喜欢的,而是林落喜欢的,那她阿拉丽到底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认为周桐川有可能爱上她,如她爱他一般? 林落道:“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救他一命。 阿拉丽问她:“你爱他吗?” 林落摇摇头:“但他对我很重要,对他自己,更重要。” 有这样一种人,尽管他对你很重要,但是你更希望的是,他离开你后,也能好好的,无关爱情,无关风月。 “为什么?” 林落答:“缘分不可强求,何况,我已有良人。也劝姑娘莫要痴心错付,伤人伤己。” 这句话是在点醒阿拉里,阿拉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只是爱他而已。” “嗯,我知道,但是他不可能一辈子被你关着,所以,放过他吧。”林落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阿拉丽闭了闭眼,将眼泪挤出眼眶,才一个月,其实她心里已然绝望了,她的爱仿佛无底深渊,投入再多,也不可能听到回声。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2) 林落推门出来,江复看她一脸严肃,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儿,“干嘛绷着脸?笑一笑才好看。” 林落扯出一抹笑,“行了吗?” 江复问她:“怎么样,说了吗?” “说了。” 在林落以为劝不动阿拉丽的时候,阿拉丽说了,她还是告诉了林落周桐川现在被她藏在哪儿。 江复点点头:“走吧,我们去接他回来。” 林落转身,敲了敲门,“跟我们一起去吧,就当告个别了。” 过了一会儿,阿拉丽出来,看的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林落道:“我还有胭脂,要用一些吗?” 阿拉丽摇摇头:“算了,反正他眼里只看得到你。” 阿拉丽把林落和江复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别院里,忽然转头:“你就不怕,里面有埋伏?” “所以你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林落笑道。 阿拉丽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落扯了扯嘴角:“如果一个人连爱都能做害人的借口,就永远不配被人所爱。” 说完,林落推门进了小院儿。 院子不大,也算风景雅致,进了屋子,周桐川在窗户旁坐着。 听见声音,没有转头:“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桐川。”林落喊了他一声。 周桐川浑身一僵,转头看向林落,“怎么是你?” 林落走上前,强自笑了笑:“我来找你。” 林落朝他伸出手,周桐川浑身没什么力气,轻轻一拉就站起来了,然后没骨头一般靠上林落的身子,这就是软筋散。 两人离得极近,林落有些扶不住他,周桐川忽然低头,两人双唇只隔一指之距。 无尽的暧昧里,周桐川想吻下去。 然后看见了林落的眼睛,起初她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冷静。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真好看啊,仿佛青山点翠,泉水泠泠,满天星河点缀一轮明月,明月又静静沉在海心。 就是…没有他。 她没有躲,也没有抗拒,可是周桐川就是明明白白地了解到,她不愿意。他听见她说:“桐川哥哥,我是全然信任你的,我只认你一个哥哥。” 还是哥哥,她心里的唯一,给了江复。 周桐川蓦然笑起来:“丫头,咱们回去吧。” 眼中得思绪万千终于随着一颗心沉静下去,周桐川的头轻轻往后离开了些。 林落也笑了:“好。” 阿拉丽和江复站在门口,看见两人出来,江复从林落手里扶过周桐川,右手拉了林落的手腕,几人要离开。 “将军。”阿拉丽忽然喊周桐川,周桐川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阿拉丽忽然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阿拉丽祝将军身体康健,无病无忧。” 再拜:“阿拉丽祝将军封狼居胥,名留青史。” 三拜:“阿拉丽祝将军…” 阿拉丽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祝将军忘了吧。” 究竟忘了什么,阿拉丽不知道,周桐川亦不明了。 周桐川听完,对她道:“起来吧,地上凉,阿拉丽姑娘。” 阿拉丽点点头,目送着三人离开小院子,没有起来,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倘爱而不得,则撕心裂肺,铭记终身,世间情动,不过如此。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3) 周桐川休养了好几日,身上的旧伤才算好的差不多了。 林落近来盘算着,与安定侯很快就得见面,密州城表面的平静之下,是紧锣密鼓的备战。 现在周桐川已经回来,他们这边儿总兵力也比安定侯那边儿多,再加上密州城易守难攻,若真要打起来,他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只是林落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还挺快。 “开城门,迎战。”林落跨上战马,南昭的旗帜飘扬在军队上空。 对面,安定侯和北番王领兵,同样浩浩荡荡。双方心里都清楚,这大约是最后一战了。 “陛下,好久不见了,”安定侯目光紧锁着林落,笑容背后尽是凉薄。 林落看了一眼北番王,她名义上的叔叔,对安定侯道:“安定侯年纪大了,朕若是再晚些,也怕见不到安定侯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在大战之前跟林落讲话呢? 这场战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安定侯那边儿五十万兵力,林落这边大约有六十万,加起来一百多万人掀起的波澜可是不容小觑。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真刀真枪地拼,绝对的硬实力的较量。后世称之为“密州决战”,也叫“昭懿帝平乱”,昭懿帝,即林落,由此便可窥探这场战争谁胜谁负了。 安定侯渐渐撑不住,反兵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渐渐地就没力气了。 “击鼓!”安定侯企图通过击鼓来振振士气,林落那边确实没什么动静。 直到安定侯已经三击鼓,林落才命道:“一击鼓!” “传令下去,凡取对方首级五十,记五等功;取对方首级数百者,记四等功;杀对方将级十人以上,记三等功;活捉反贼安定侯和北番王者,朕封他为二等侯!”林落把标准说下去,此令一下,南昭士气大振。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仗,讲究的就是个士气。击鼓,则是通过铿锵的鼓声来振奋精神,当然,最多击鼓三次,精神刺激要适度。 正值安定侯这边已然击鼓三次,南昭这边儿林落却才命令击鼓,一边儿士气低落,一边儿士气大振,安定侯那边儿渐渐就撑不住了。 再加上林落封侯的话,安定侯和北番王很快被冲散围堵,在包围圈儿里挣扎着。 安定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把他围起来,他根本无法脱身,渐渐身上的力气就用光了。 直到最后,他跪在仰天长叹,“天要亡我!” 然后,眼神忽然阴鸷地扫向不远处的林落,心道枉他精明一世,却在这个这个黄毛丫头手里屡屡受挫。今日既然阎罗王要他的命,他死也要再拉个垫背的! 如此想着,安定侯忽然抓起背后的弓弩,冷冷一笑:“下地狱去吧…” 利箭破空声传来,江复敏锐地察觉到,往这边儿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儿让他吓死,奋力朝林落这边儿一扑,林落被成功救下,安定侯的箭落了空。 江复心里一阵火气,弯弓搭箭朝着安定侯的心口就过去了! 安定侯猝不及防,往右边儿躲了躲,算是逃过一劫。 江复不甘心,还要再搭弓,被林落按住了手腕,“留活口。” 江复这才作罢。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4) 最终安定侯被拿下,北番王见形势不对意图逃跑,被林落一杆红缨枪堵住,也当场活捉。 “安定侯,你输了。”林落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安定侯,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 安定侯花白的胡子颤了颤,“老夫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不是因为安仲盛,你以为你还能活着?”林落的语气中充满嘲讽。 安定侯不说话了,心里到底是不服的吧?他谋划了大半辈子,却被林落一个黄毛丫头打败了,只能说是也命也运也,纵然不服,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林落命人把安定侯和北番王以及家人亲眷即刻押送回京听候发落。自己也准备收拾收拾回京了,一场大战尘埃落定,林落有些恍惚。 密州城,林落独自站着,江复走过去揽过她的腰:“想什么呢?” “想你。” 话是好听没错,但是江复一眼就看出来林落在敷衍他,“口是心非。” 其实林落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江复过来把她的思绪搅和了,她的放空也就停了。 “你说,这场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呢?”林落亲眼看着他们打扫战场,一个又一个的死尸被抬出来,有安定侯的人马,也有他们的,还有许多的马匹,都死了。 江复道:“公主,别想太多,是安定侯不义在前。” 林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过多久,密州城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还有许州。” 江复道:“公主已经很棒了,这次伤亡不是很大。” 林落刻意地控制了战争的规模,把伤亡降到了最小,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慈悲。 有人问怎么处理那些反贼的尸体时,林落说,把他们一起埋了吧,和他们这边儿的人一起埋。 “死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 林落想起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时候她就觉得,世间至悲,莫过于此。战争到底毁掉了多少人的家庭,不得而知。 江复叹了口气,“公主,难过的话,我来抱抱你。” 说着,江复张开了双臂,看向林落。 林落偷偷抹了把眼泪,伸手抱住江复的腰,“江复…” 江复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轻声哄道:“不哭了啊。” 她已经是一代帝王了,江复甚至可以预想到她以后君正臣贤,垂拱而治的盛世太平。可她,还是那个笑起来比杏花蜜还要香甜的女孩儿。江复总喜欢叫她公主,甚至很少叫她名字,一口一个公主的叫着,然后把她捧在手心里。 “说点儿开心的事儿吧,公主,准备好成婚了吗?”江复见林落哭声渐歇,轻笑着问了一句。 林落抬起头来,“有什么好准备的?” 江复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没良心的,婚姻大事,你也这么不上心?” 林落在他怀里蹭了蹭:“我第一次结婚,不懂这些,你来准备吧。” 江复被气乐了:“难道我就是有经验的?行行行,我去学行了吧?公主好好等着做我的新嫁娘。” 林落“嗯”了一声,听到江复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唇角勾了勾。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5) 林落一行人班师回朝的时候,安仲盛带着轩轩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落落,你们回来了。”林落看得出来安仲盛笑的有些牵强,这个时候,他是最难的吧?她们回来了,就代表他爹输了,以后等待安定侯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天牢。 林落伸手把轩轩牵了过来,拍了拍安仲盛的肩膀,“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说着,递给他一块儿玉佩,“安定侯已经在天牢里了,你娘和你姑姑也在,去看看他们去吧。” 安仲盛点点头,接过了玉佩,对林落说了声,“谢谢。” 林落笑了笑,没说话。安仲盛转身向天牢的方向而去,林落一行人则回了宫。 天牢里格外冷些,安仲盛在狱卒的引路下见到了他娘和他姑姑,他姑姑,也就是曾经的安贵妃。 安夫人见儿子来了很意外,自从安仲盛从许州逃走之后她已经许久没见着儿子了。 “盛儿,你怎么来了?”安夫人急忙站起来,扒住了铁栏杆儿,安贵妃也动了动,站起来了。 安仲盛隔着栏杆儿握住安夫人的手,“娘,姑姑,我来看看你们。” 安贵妃挺意外:“你怎么进来了?” 毕竟这是天牢。 安仲盛解释道:“陛下允许的。” 安贵妃了然,“林落对你不错。” 事已至此,还能认他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只怕他们一家老小现在能留着命坐牢,也是因为安仲盛的缘故。 安夫人叹了口气:“你爹一门心思要造反,从为娘知道时,就没打算留着命了,你当时能从许州逃回来,是对的。也多亏了陛下仁慈,只是你那爹,到底连累了你。” 安仲盛摇摇头,“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无论他再否认也没用,他从没想过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只是他爹到底犯了重罪,让林落留他一命,他已经是在用求了。 安夫人问道:“盛儿,你今后打算如何?” 安仲盛道:“我想着,离开京城吧,或者干脆离开南昭,请娘恕孩儿不能尽孝了。” 安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如此也好,什么尽孝不尽孝的,娘如今在天牢,你想尽孝怕也是不能的,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这就是当娘的,无论什么时候,想的都是自己孩子。只要孩子过的好,做娘的,苦一点儿也无所谓的。 “陛下答应我不伤你们性命,只是委屈娘,要在这牢里待着了。”安仲盛道。 安夫人道:“陛下已经大发慈悲了,盛儿你莫要再求陛下,如今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 安仲盛气道:“你们有什么错,都是我爹!” 安夫人道:“别那么说,他到底是你爹,一会儿也去看看他吧。” 安仲盛胸口起伏,到底是生气,只是还是答应了安夫人。 安仲盛与安夫人和安贵妃聊了一会儿,对她们道:“我尽力给娘和姑姑安排好一点儿的食宿,只是以后可能不能再来了,娘和姑姑多保重。” 安夫人道:“行了,我们都知道。” “那我去看看爹。” 安夫人点了点头。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6) “父亲。”安仲盛喊了一声。 安定侯抬起头来,一看是安仲盛,脸色登时就不好了:“逆子,你还有脸叫我父亲?” 安仲盛道:“你以为我想有个乱臣贼子的父亲吗?” “混账!”安定侯努道:“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安仲盛摇了摇头,“父亲如今这个境况,还没有醒悟吗?” 安定侯冷笑一声:“醒悟?我需要醒悟什么?成王败寇,如今是我输了,要杀要剐都随便她林落,但是,要说认错,我、不、认!” 安仲盛怒道:“我没想到父亲执迷不悟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你野心勃勃地想谋权篡位,我们家会怎么变成这样?!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你!你若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安定侯,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安仲盛越说越激动,“我娘,我姑姑,还有我,都被你害惨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安仲盛双眼通红,对着安定侯声嘶力竭。恨是真恨,恨他糊涂,恨他固执,恨他歹毒! 安定侯一甩手臂:“住口!我还轮不到你教训,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看见你!” 安仲盛也是气性大,听了这话岂能忍下? “好好好!我走!我就当没你这个父亲,你也当没我这个儿子!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安仲盛说完,转身就走了。 安定侯看着空荡荡的牢门口儿,方才还在跟他跳脚的安仲盛已经气冲冲地走了。他呆了半晌,愤愤地一甩手,“逆子!” 安仲盛将玉佩还给林落,林落接了玉佩问他:“怎么情绪不高的样子?” “还不是我那爹!”安仲盛一开口,充满怨气:“我就没有见过真的冥顽不灵的人!” 林落道:“行了行了,到底是这爹。” 安仲盛默默闭了嘴,坐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干嘛?” 林落随口答了一句:“论功行赏。” 这是理所当然的,打了胜仗以后,林落在战场上说的那些话该兑现,大大小小的功臣她也该安排一桌庆功宴。 安仲盛道:“林落,我打算走了。” “嗯,走吧,一会儿记得过来吃晚饭。”林落头也不抬。 安仲盛说的更明白了些:“我说的是,我打算离开南昭了。” 林落才诧异道:“离开南昭?去哪儿?” 安仲盛认真的点点头:“我想到出去走走,去哪儿都行。” 林落没想到安仲盛会作这个决定,后来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林落道:“要不再等等吧,等我和江复完婚了再走?” 安仲盛点点头:“如此也…等等,你们要成婚了?” 林落点点头,“就在这个月十六,成婚的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 安仲盛道:“那江复岂不要乐疯了,不过也没见他喜笑颜开啊?出去一趟,变得这么喜怒不形于色了?” 林落道:“不是,我没告诉他。” 安仲盛道,“别跟我说你是想给他个惊喜。” 哪有成婚不告诉新郎官的,这就算是惊喜,也太离谱了。 林落不紧不慢道:“其实,我是忘了。” 安仲盛:“……” 忘了?这是能忘的吗?怎么觉得比他想的还不靠谱?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7) 江复没想到自己要结婚的消息是从安仲盛嘴里听说的,“我去找她。” 林落把安仲盛轰走了以后就安心处理政事,江复过来抽出了她手中的笔。 “公主。” 林落抬起头:“嗯?” “听说我要成亲了?”江复语气有点儿飘。 林落点头:“惊喜吗?” 江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公主,我从未见过有人成亲忘了通知自己的新郎官儿,还一本正经的说成惊喜的人。” 林落扯了扯嘴角:“你直接说我就完了呗。” 江复伸手捏了捏林落的脸颊,“脸皮真厚。” 林落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不对,其实她是因为心里默认了江复知道,毕竟她之前说过,所以一时疏忽了。 林落把奏折往旁边堆了堆,从龙案后绕过来,“行了行了,不是知道了嘛。” 江复道:“我可告诉你,要是因为你让我错过了成亲,你就给我等着。” 林落叉腰,“好啊你,竟然恐吓我?这还没成亲呢你就这样了,朕不嫁了!” 江复一听这话那还了得,连忙赔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公主一定要嫁的,不然成亲还有什么意义?” 林落哼了一声:“怂的倒挺快。” 江复笑道:“能让公主消气,怎么都行。” 林落拉过他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手牵着手,慢条斯理地行走在风景如画的御花园里,天与地之间只有两位如斯才子佳人,衬得倒是天造地设,妙偶天成。 林落带江复来到了库房,支开了下人,“快,先穿上我看看。” 江复一看,是一套全红打底绣金纹祥龙的服饰,还压着一个通体透黑的玉质男子文人发冠。 “这是…” 林落得意一笑:“新郎服,怎么样?好看吧。” 江复点点头:“好看。” 林落笑起来,“我特意为你设计的,他们刚做好,说是不让人看的,要到大婚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我偷偷带你来,你快穿上。” 江复:“……” 不是,您是陛下,想干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江复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开心,“你亲自设计的?你准备大婚事宜多久了?” 能在一回来就成亲,肯定是准备了很久。 “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呀,我当时就想着,这个人好好看呀,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提前准备衣服有备无患。”林落巴拉巴拉地说。 江复轻轻敲她脑门儿,“又胡说八道,当初分明是我追的公主您,您对我啊,可冷淡了。” 林落眯起眼睛笑:“我要那么好追,身边儿早就一堆男子围着了。” 江复笑道:“其实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公主的标准。” 人都追上了,却不知道是怎么追上的,江复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林落道:“标准很简单啊,只要符合一个条件,什么样的我都答应。” 江复一愣,心道他是不是问错问题了,什么样的都答应那还得了? “什么条件?”江复觉得可以问问,可以以后防着点儿这类人靠近她。 林落笑道:“条件嘛,就是…我喜欢。” 是的,我喜欢就好,所以江复你明白了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8) 江复进了里间,打算听林落的把新郎服换上,当然,他自己也想看。江复很快就出来了,落入眼底的这一瞬间,林落真真是被惊艳到了。 江复的皮肤偏白,却不会给人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大红的吉服映着江复俊朗的脸庞,林落有些恍惚,这么好看的人,穿上大红,身上清冷的气质略减,反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好看吗?”江复理了理衣领,笑着问林落。 林落摇摇头:“不好看。” “嗯?”江复倘若没看错的话,方才林落眼中满是惊艳。 林落嫌弃道:“颜色不好,花纹不好,连发冠也不正。” 江复倒是没想到,摩挲了下手指,低头:“那请公主帮我正正发冠。” 林落抬手,勾住了江复的脖子,抬头把双唇贴了上去,轻笑道:“我骗你的。” 江复也笑了,原来如此:“女流氓。” “怎么?不给亲?”林落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 江复扶住林落的后脑勺,低头热情回吻,气喘吁吁间,他道:“给,公主要我的命都行。” 两人极少有这样的亲近,江复吻的认真而虔诚,还带有藏不住的掠夺。林落也更多的是温柔,小女儿如水一般的温柔。江复藏起的锋芒她一清二楚,温柔的表面下是什么样的冷硬他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只是即使知道,却总下意识地纵着他。 “公主…” 林落的唇已经离开了,江复还有些意乱情迷,喃喃了一句。 林落再去看他,啧,双目迷离,眼角带暖色,颇有一种神仙公子被她糟蹋了的感觉。林落掩唇一笑,这样还挺有成就感的。 江复明白林落在笑他什么,用手指轻轻划过林落有些充血的唇,“公主何必笑我?” 林落尴尬地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去吧。” 江复拉住她:“还未见公主的婚服,公主也试给我看看可好?” 林落摇摇头:“新娘服要复杂些,还没完全做好呢。” 这林落说的可是实话,小小的衣服上,金线银线,珍珠玛瑙都要缀上去,麻烦的很,所以确实没有做好。 江复道:“公主骗我提前试衣服,却不让我看你试,这不公平。” 林落乜斜了他一眼:“那你是要公平还是要我?” “都要。”江复不上这个当。 林落扯了扯嘴角,换了个说法:“公平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江复无奈。 林落满意了,不咸不淡地哄了一句:“再等等,等大婚,我穿给你看。” 等大婚,她十里红妆,一身华衣,以身嫁与,从此黄土白骨,誓不相负。 “好。” 江复握住她的手,准确的说,是完完全全包裹着她小巧的手,心里一阵熨帖。这感觉,像是温火熬蜂蜜,咕嘟咕嘟,甜的冒泡。 他们,要成亲了啊。以后就可以跟手里牵的这个人一直在一起,看腻春花秋月冬雪风,残荷点点落雨声也不会看腻的这个人。有这样一个让你一看眼睛里就装满了星星的人,就不怕岁月长的寒冷孤寂,也不怕岁月短的稍纵即逝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9) 帝王大婚,普天同庆。 宫内张灯结彩,宫外十里红妆。 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门的上方为一草书的大“寿”字,门旁墙上一长幅对联直落地面。洞房外东侧过道里各竖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帝后合卺和“开门见喜”之意。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 林落想挑了盖头去看,对古代的婚礼颇为好奇。然而葱白的手指刚捏住了火红的帕子,就被喜婆喝止了。苏夏也跟着道:“陛下,您再等等。” 林落道:“你都叫我陛下,这儿是我的皇宫,怎么还要我盖着盖头。” 苏夏笑道:“公主净说胡话,难不成让江公子盖着盖头等您来娶不成?” 林落认真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苏夏道:“别说胡话了,一会儿让江公子听见,晚上遭罪的还是您。” 林落老实了,什么叫晚上遭罪?这丫鬟,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开车的? 说话间,江复走了进来,喜婆赶紧捧上喜秤让江复挑盖头,嘴里还说着:“新郎挑盖头,往后生活称心称意。” 红盖头滑落,林落如玉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美的恍惚不真实。 “陛下,请饮合卺酒。” 林落点点头,把酒接过来,与江复挽上胳膊,仰头饮下,雪白的脖颈拉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复看了一眼,觉得心里发痒,太勾人了。 “请喜婆下去吧,这里由我来就好了。”江复道。 喜婆纠结道:“可是陛下的凤冠…” 那凤冠沉重不堪,又极其复杂,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能卸下来。 苏夏一把把喜婆出来了:“行了,江公子都会的。” 论起给林落梳发绾发,洗漱更衣,这些可没有人比江复做的驾轻就熟。 洞房内,林落等江复把自己的凤冠卸了下来,略显疲惫地晃了晃脖子。 江复在床边坐下来,心疼道:“公主累了吧?” 林落道:“还好。” 为了给心爱的人一场完美的婚礼,累点儿也是值得的。 “辛苦公主了。”江复弯腰,把林落的鞋袜脱了,一双白皙的玉足就露了出来。 江复夸赞:“公主的脚真好看。” 林落大言不惭:“我哪里都是好看的。” 江复受不得激,脱口便是:“那等会儿我可要好好看看。” 本来这句话是口直心快,但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儿,显得格外… 林落蓦然转过头,无边的暧昧里脸上红云遍布。 江复凑头,用唇贴上林落的额头,林落身子一颤,下意识想退,抬起推他的手又转为环上江复的脖颈。 红烛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夜色漫漫,窗外月华如水,静谧的夜晚更加静谧,帘幕无重数里,无边的暧昧被挡的严严实实。 隐约,听见男子带着浓浓的气音:“公主,可否叫我一声夫君?” 没人答他。 过了很久,女子又娇恼又嗔怒的声音传来:“才不…” 转言第二日清晨,林落还在安安静静地躺着,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江复已经醒了,支颐半躺着,含笑看着沉睡中的林落,目光好似胶着了一半,怎么也移不开。 第四百八十章 不负江山不负卿(10) 江复低头,含着无尽的窃喜轻轻吻了吻林落的睫毛,犹如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真好,他这样想。 过了会儿,林落才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复,她抬了抬手,锦被下的玉臂滑落出来,江复的眼神瞬间就凝在上面了。 初为人妻,她少女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眼角眉梢却添了一丝婉转,绝色人间。 “起来吧。”江复扶她起来,没有叫苏夏进来,帮她穿好了衣服,帝王大婚,早朝停了三天。只是林落还有事情要做,周桐川,玉焱,殷无忧甚至安仲盛,他们都要走。 一个个儿早就跟她说要走,林落叹了口气,突然之间都要走了,她真的还不太习惯。 江复道:“怎么?不是还有我陪着公主吗?他们走了倒清净。” “谁告诉你我喜欢清净的,我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林落反驳他。 江复道:“你要喜欢热闹,我让人天天敲锣打鼓都行,但是他们,还是走了的好。” 周桐川回他的军营,玉焱去他自己的玉门,最好是成年累月不见面的那种。 成婚真好,一下子送走了仅有的两个桃花,以后,她就只能是他的了,江复暗暗想着。 “走吧,不同你吵,我们去送送他们。”林落洗漱完,扭头说道。 要离别的人已经在城门外的长亭等着他们,这个地方似乎格外适合分别。 “你们真的不再这里多留几日吗?”林落蹙眉,问他们。 周桐川道:“不留了,早晚都要走的。” 玉焱倒是没说话。 林落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安仲盛和殷无忧问:“你们两个…” 殷无忧道:“我听说安仲盛要离开,问他去哪儿,他说不知道。我就想着让他来我们鲁安,好歹朋友一场,我到时候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也就是了。” 安仲盛点点头:“我也觉得好。” 林落这才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我就放心了。” 周桐川笑道:“你就是瞎操心,我们都轻松,你自己才是最难的,别太操劳,好好照顾自己。” 林落点点头,“桐川哥哥也要保重,边境苦寒。” 周桐川笑道:“难得再听你叫我一声桐川哥哥,放心吧,现在边境也不打仗了,我之后就在漠城安稳下来了。” 林落道,“你要在边境呆的无聊,就回来,别的地方到底不比京城。” 然后转过头,对他们三个道:“你们也是,等有空就回来,小住一段儿时间,到时候我们外好好聚聚。” 话是这么说,一路上车马劳劳,山高水远,却未必能再聚首了。 虽是如此,几人却还是答应下来:“好。” 几人上了马车,往北而去,又不约而同地扭头往回看,林落笑着和他们挥挥手。等几人渐渐远的看不见影子,她才放下举酸了的胳膊,叹了口气。 江复拉过她的手:“公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回去吧。” 林落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懂,只是一下子身边人都走了,觉得空落落的。 罢了罢了,缘聚缘散终有时,她又不能一直霸着他们不放。 第四百八十一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1) 林落是南昭史上第一个女帝,迄今已经有了夫婿,所以,女帝的生活跟男性帝王有什么不一样呢? 大臣们很发愁。 男性帝王多喜美色,又担负这绵延子嗣的任务,所以后宫充实,但是女人不可以啊。不说别的,就江复的身份来说,大臣们都拟订了很久,按理来说,帝王的伴侣称之为后,可是张口闭口叫江复“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太合适? 最后这事儿闹到林落这儿,林落一句话没说,捧着肚子笑的停不下来,江复在一旁咬牙切齿,就那么好笑吗?她以为他没思考过自己的称呼问题吗? 最后江复脸色渐渐绷不住了,林落才一槌定音:“其实男帝女帝并无差别,就叫江君便可。” 大臣们想了想,觉得并无什么不妥,也就点头应下告退了。 等大臣退下,林落没忍住,继续笑。 江复忍着去揪她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的冲动,问她道:“君字一般都是用来称呼帝王的,你让人这样称呼我,可是有什么说法?” 林落点点头,笑着道:“自然是有说法的。人中之龙称君,所以一来是同你共享江山;品行高洁称君,故而来是夸赞你的;三来嘛,夫君的君,也是这个君。” 江复明知道她大约是临时起意,信口胡说,但还是笑着道:“什么都是你有理。” 林落笑道:“这些大臣也是有趣。” 然而林落没想到的是,大臣们有趣的还在后头,自从林落顺嘴说了一句男帝女帝并无差别之后,大臣们那是大彻大悟。对啊!他们只要把女帝当成男帝不就行了吗?顶多是把江复和林落的角色颠倒着看。 大臣们那是相当会举一反三呐,皇帝都讲究个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什么的,那就都给咱们女帝安排上。生不生孩子无所谓,后宫的规制得完善好了,也就是把后宫的红颜们换成俊美的少年便是。 林落绝对没想到大婚三天后恢复上朝是这么个情况,一堆大臣对着她讲大道理,让林落充实后宫。关键林落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不得不说,这群大臣的洗脑能力是真厉害。 只是,她怕是消受不起啊,光是听着就觉得可怕,万花丛中一点儿绿是人间极乐,要是反过来这就不行了啊。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林落跑了,充实后宫?开什么玩笑,活着不好吗? 林落真的是第一次这么怂江复,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看见他就有点儿心虚呢? 江复还是知道了,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是冷笑了几声。 林落缩了缩脖子,江复这表情看上去波澜无惊,也就她能看出来,他一定在偷偷咬牙切齿了。 “江复,我们可先说好,不关朕的事,朕什么都不知道啊。”林落撇清关系了,那意思就算你要跟那帮大臣同归于尽,也别拉上朕好吗?朕是无辜的。 江复冷哼了一声:“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往你身边儿送人,怎么跟你没关系?” 林落道:“讲道理!如果那些人是因为朕的魅力要给朕当男宠的,朕也就认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2) 可关键是,人家就是冲着你身份来的,结果林落一个还没见到呢,江复已经炸了。 “怎么?公主还很失望?”江复乜了他一眼,道。 林落气哼哼:“我还不能委屈了?你现在都敢凶我了,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江复瞬间哭笑不得,放软了姿态:“好好好,是我不对。” 其实,哪里叫凶啊? 林落推开他:“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去找父皇了。” “等等,我也去。”江复道。 如今的昭武帝,清醒时坐起来批奏折都不是问题,不清醒时,除了林落谁都不认识。 “父皇,我来看你了。”林落还没进殿,就自己乐颠颠地喊了一声。 昭武帝听见声音,看向林落,应了一声:“落落都长这么大了?” 林落一呆,所以在她父皇的眼里,她是几岁? 林落跟江复走过去,林落握着昭武帝的手,问他:“父皇今天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昭武帝摇摇头,“你母后呢?你见到她了吗?” 林落摇摇头:“没有,可能她去休息了吧。” 昭武帝道:“你母后就是跟我闹别扭呢,你劝劝她。” 昭武帝现在的记忆是乱的,不清醒时,他总觉得洛皇后不曾故去,而是陪着他一起一起将他们的女儿抚养成人。 林落每每想到这里都格外心酸,却不允许任何人提醒昭武帝说这一切是假的,说洛皇后已经死了。既然还可以幻想美好,她又何必去打破? “哎,儿臣一会儿就去劝劝母后。”林落满口应下。 昭武帝慈祥地拍了拍林落的手背,“我与你母后打十几岁就认识了,从见到她,我就没想过娶别人,刚开始你皇爷爷不同意,我就不立太子妃,一直拖到我登基,立马就把你母后娶到宫里来了。” 林落附和道:“您与母后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昭武帝清醒时,是绝对不会跟她说这些的,所以对于洛皇后,林落是全然没有印象的。 昭武帝笑呵呵道:“等落落以后,找一个如意郎君成亲,父皇也就放心了。” 坐在一旁的江复:“……” 父皇,您看看我!我跟您女儿已经成亲了。 林落扫了一眼江复的脸色,忍着笑道:“好,我等着父皇给我挑一个如意郎君。” 昭武帝摆摆手:“还是你自己遇吧,缘分的事儿,哪能强求?” 林落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怡神殿,林落猛然被江复拉了过来:“公主还想让父皇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嗯?” 故意板起脸的江复一点儿也不可怕,林落噗嗤一声笑起来了:“像你这样的行了吧?” 江复道:“为什么像我却不是我?” 林落:“……” 朕跟你好好说话,你却跟朕抬杠? “你跟父皇计较什么?南昭讲究以孝治天下,难不成你让我跟父皇计较吗?”林落调侃他。 江复低头,“你说得对,不能跟父皇计较,但是可以跟你计较。” “唔…”林落被堵上嘴的时候还在想,宫人是不是都看着呢?大庭广众青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江复他就敢亲过来。 然后林落就被咬了一口,“公主不专心…” 林落哼了一声,就你事儿多! 第四百八十三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3) 转眼已春深,天气渐渐燥热了起来,林落胃口就不那么好了,但是看着瘦了一些。 林落觉得没什么,坐着不动就能减肥简直不要太好好吗?但是江复就不这么想,为了把林落养胖回去,江复每天往御膳房跑,逼着御厨弄些新花样。 “这个陛下都吃腻了,换一道。” “这个怎么卖相这么不好看?” “这个太油腻,大热天儿的吃不下去。” …… 御厨心里苦,御膳都是固定规格的,每次就是规定的几种,没人告诉他们御厨还要具有创新能力和审美能力啊? 正这个时候,太监着急忙慌地过来,道:“江君,可算找着您了,陛下寻您呢。” 江复问道:“说什么事儿了吗?” 太监回道:“没有,不过奴才看陛下先见了御医才叫您…” 太监还没说完,江复已经一阵风一样刮过去了。 江复听到御医哪里还坐得住,几乎是用跑的,满脑子都是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是哪儿疼哪儿痒了?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可能… “公主!”江复一过来,就拉住了林落,“你哪里不舒服?” 林落平静地说了句:“江复,我怀孕了。” 平地生惊雷,江复呆在原地。 ”公主方才说什么?”江复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落勾了勾手,“附耳过来。” 江复依言低头,林落趴在他耳朵边儿,坏心眼儿的超大声道:“我!怀!孕!了!” 江复:“……” 被震的脑瓜子嗡嗡的。 “公主小点儿声,别惊着胎儿了。”江复道。 林落白了他一眼,“听清了?” 江复狠狠亲了一下林落的额头:“听清了。” 然后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奇景,江复在傻乐,他竟然在傻乐,就是那种嘴都要咧到耳根子的那种。 林落扶额,这哪儿来的傻子。 “公主,你的肚子里,真的有我们的孩子可吗?很小很小的生命…”江复忍不住轻轻抚上林落的小腹,奇迹一般的表情。 林落扯了扯嘴角:“没有,是太医误诊了。” 江复道:“公主别闹,太医不会有错的,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我要做爹了。” 真的啊,他要做爹了,以后会有一个像她那样的小团子在他屁股后面叫他“爹爹”,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有那么开心吗?”林落心情复杂:“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会不会影响孩子?” 江复:“……” “公主不开心吗?” 从他进门确认然后不可思议再到欣喜若狂,林落似乎都很平静,江复忐忐忑忑地想,林落不会不喜欢小孩子吧? “开心。”林落面无表情。 林落的心情真的挺复杂,她才十七岁啊,早婚早育啊,这年龄要在现代,她还是个准备高考的高中生呢!她怎么就要当娘了,心情想不复杂都不行。御医告诉她怀孕,并且胎儿已经有两个月的时候,她真的懵了,到现在都是懵的。 江复坐下来,柔声道:“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林落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没什么,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复扳过她的肩头,“公主,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需要我们共同面对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第四百八十四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4) 林落窝在江复怀里,哼唧了半天,“江复江复江复~” 江复揉揉她的乌发:“好好说话,别撒娇,我受不住你这个。” 林落偷偷笑起来:“你说我才十七岁,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江复轻笑:“这事儿怪我。” 林落脸红:“你不要脸!” 可不就是怪他吗? 江复笑道:“公主,能有孩子,是我们两个的福分,我很高兴。” 林落叹了口气,“我也只是一时有点儿适应不了,没有不高兴,我很喜欢孩子。” 江复道:“公主以后就莫要操劳了,朝政的事能交给别人就交给别人。” 林落道:“我能交给谁,到最后不还是要我来做?” 江复抬手,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儿,“那公主看我如何?” 林落低头一看,江复在纸上写了一个“落”字儿,写的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那字迹,林落恍然以为是自己写的。 “你什么时候学了我的字儿?”林落笑着问道。 江复道:“经常看你写,就会了。怎么样,公主把一切交给我可放心?” 林落点点头:“都给你都给你,我巴不得偷懒呢。” 江复笑了,“国家社稷,公主倒是对我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人都是我的。”林落笑着道。 江复心一动,低头亲了过去,林落也没躲,任由两人亲近着,呼吸交缠。 江复说要让林落好好休养不是说着玩的,林落现在除了闲着真的就没别的事儿了,反倒是江复忙的不见人影,不仅要帮林落批阅奏折,还得天天跑御膳房。原本精细的膳食更加精细了,恨不得一粒盐都不能差。 林落在御花园里晃悠,要说就是江复太紧张,现在她小腹平平,连怀孕都看不出来呢,江复都已经把她当瓷娃娃了,林落闲的发慌啊。 “轩轩?” 林落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喊了一声。 林轩走过来:“公主姐姐。” 林落想蹲下来,林轩急忙道:“公主姐姐别,你肚子里有小孩子。” 林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听谁说的?” 林轩情绪忽然有点儿低落,“别人告诉我的。” 到底也没说是谁,林落想,多半是他身边儿的宫人吧。 林落拿起林轩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来,跟你小外甥打个招呼,以后你就是小舅舅了。” 林轩瞪大眼睛:“小舅舅?” 林落点点头:“对啊。” 林轩忽然有些羞涩地把小手拿开了。 林落瞧着可爱,问道:“轩轩的课业怎么样了?” 林轩道:“姐夫教的都学会了。” 林落笑道:“怎么叫姐夫了?” “姐姐跟先生成亲了嘛。” 林落真的是被萌到,突然想起来:“轩轩自己住觉得害怕吗?” 林轩摇摇头:“不怕。” 林落道:“那你要不要搬来跟姐姐一起住?” 林落想把林轩拐到身边儿,每天光是陪她聊聊天儿都好玩儿。 林轩点点头:“轩轩听公主姐姐的。” 林落笑了,“那我找人去把你的东西收拾过来,以后你陪姐姐住。” 其实让林轩过来也不单单是为了解闷儿,有一个想法,自从林落怀孕以来,就思考了很久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5) “姐姐考考轩轩好不好?”林落让苏夏给轩轩沏了一杯果茶,趁这个时候问她。 林轩点点头,“好。” 林落随便问了几个问题,林轩对答如流,林落忍不住夸他,“轩轩真厉害。” 林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有很多要学呢。” 林落是真的欣慰,再没有比轩轩更懂事的孩子了。 “轩轩还记得去年姐姐带你去施粥吗?”林落突然问道。 林轩点点头:“记得,冬天很冷,还下了雪。” 林落道:“是啊,天很冷,但是因为百姓们没有饭吃,所以那么冷的天还要在外面跑,都冻坏了。” 林轩皱了皱小脸儿,“公主姐姐,我觉得他们很可怜,你是皇帝,你帮帮他们好不好?” 林落心里暗自点头,这孩子善良。 “姐姐也想帮他们,可是不知道怎么帮,轩轩如果是姐姐,会怎么做呢?” 林落循循善诱,一步步把他往道儿上引。 林轩被问住了,皱巴着脸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对不起姐姐,这个轩轩不会。” 林落笑了,“不急,回去自己想想,然后告诉姐姐好吗?” 林轩点点头,真对此事上了心,跑到朝华殿偏殿三天都么过来,就专心致志地想这个问题。 傍晚的时候江复过来,问林落怎么想起让林轩搬过来了。 林落道:“他到底是个孩子,幺叔没了之后皇婶把他托付给我们,我们虽说把他接过来吃穿不愁,却也不能把他扔在一边儿不闻不问不是?” 江复点点头:“你觉得可行就好。今天怎么样?太医过来请脉了吗?” 林落笑道:“请过了请过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 江复摸了摸她的肚子,三个月已经显怀了,林落的小腹微凸,江复在意地很。 “我自然紧张,也不知生出来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江复满怀期待。 林落问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江复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的,男孩儿最好像我,知道对你好,女孩儿像你,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林落道:“我们林家就是子嗣稀薄,所以才让我一个公主登了基,当皇帝啊,累的很。” 江复道:“你说的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普普通通的长大就好。儿子能娶心爱的姑娘,女儿能嫁给心上人,这样就挺好。” “你想的也太远了。”林落笑他,哪儿来的儿女双全成家立业,她的肚子才三个月呢。 江复道:“这不是早做打算嘛。” 林落想了想道:“我有意让轩轩来坐那个位置,你觉得如何?” 江复点点头:“只要轩轩愿意,那自然是好。” 林轩这个孩子他也清楚,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人又聪明,如果将来登基,肯定会将南昭治理的更好。 林落笑道:“到时候我们一家几口就挑个地儿住下,逍遥自在。” “行。”江复满口答应,倒是没想到林落会想着归隐,不过归隐似乎也不错。 不是林落没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而是林落敢打包票,她跟江复就生不出来那种想当皇帝的孩子。反正林轩也是林家正统骨血,让林轩来,也不算无颜见林家老祖宗。 第四百八十六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6) “公主,鲁安无忧公主给你递了信。”这天江复给林落提了这么一句。 林落听话听一半儿,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说下去:“无忧?她有什么事儿吗?” “她跟安仲盛要结婚了吗?!”林落是真没想到这两人能走到一起去。 江复点点头,“殷无忧亲自招的驸马。” 林落笑道:“真好,可惜我去不了,你也走不开,这可怎么办?” 江复道:“公主还是别想了,殷无忧知道你怀孕了,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来,你好好养胎才是正事儿。” 林落点点头:“好吧,记得多送点儿礼物过去,人不到心意得到了。” 林落愤愤地叹了口气:“我都被拘在宫里好几个月了,好无聊啊。” 江复也心疼,被林落闹的不行了,只能道:“要不我去问问太医,看看能不能带你出去走走?” 林落立即点头:“好!快去问。” 江复:“……” 她就是蓄谋已久地想出去。 太医的意思是,现在胎位已经稳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其实太医想说的是,就算神仙,也没有那么金贵的,江君实在是… 然而江复道:“马车颠簸,我们走着去吧。” 林落摇摇头:“我不想走路。” 江复哄道:“走走吧,太医说有好处的,你实在走不动的话,我抱你。” 太医:“……” “陛下,微臣告退。” 林落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出了宫,路上,林落又细问江复殷无忧和安仲盛的事儿。 江复摇摇头:“殷无忧在信上没有细说,看她那语气,倒像是欢喜冤家。” 林落想了想两人的性格,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两人一个比一个欢脱,以后一起生活怕是要把屋顶掀了,但是估计也是有趣。 “哎?最近生意可好啊?”林落笑眯眯地跟卖糖葫芦的打招呼。 经常在这个借口卖糖葫芦的就一个,他的糖葫芦味道最好,林落吃的惯。上回她悬崖逃生,也是这个卖糖葫芦的先喊的她,林落现在想想还觉得有点儿感动。 卖糖葫芦的吓了一跳:“呦!陛下,您怎么出宫了?” 说着要下跪,林落赶紧道:“别别别,大街上的,招人眼。” 卖糖葫芦的想想也是,才点了点头,“陛下尝尝我的糖葫芦。” 林落点点头:“我进来胃口不好,就想着这个呢。” 卖糖葫芦的也是没见过这么和气的皇帝,打心眼儿里敬重。 “陛下您是害喜,过段儿时间就好了,咱们南昭就可以再添一位福娃娃了。” 林落笑眯眯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江复摸出一把钱币,递给了他,接过来一串糖葫芦,递到林落嘴边儿,“给。” 林落低头咬了一口,夸道:“还是你这儿的糖葫芦好吃。” 卖糖葫芦的赶紧道:“陛下再多拿几串,小民也没什么本事,就会做个糖葫芦,得陛下喜欢,那是三生有幸了。” 林落点点头,用手戳了戳江复:“给钱,多买几串。” 江复又给了钱,只接过来一串:“吃多了牙都要酸倒了。” “呦,陛下,您这钱给多了。” 几文钱的东西哪里值一锭银子? 林落摇摇头,“拿着吧,你的糖葫芦好吃。” 卖糖葫芦的赶紧弯了弯腰,“小民谢谢陛下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7) 从卖糖葫芦的摊位离开,江复一只手扯着林落在街上慢悠悠的走,另一只手呈半环状顾着林落,这个姿势其实是很累的。 路上有人看见了,也只是报以善意的微笑,然后把路让开,江复笑她:“当皇帝当成你这样,也是绝无仅有。” 林落听得意,“怎么样?爱民如子。” 当皇帝的不真正下来走走,怎么能了解百姓的不容易更好地体察民情呢。 江复点点头:“是,爱民如子。” 林落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没听清,问江复:“他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江复笑道:“公主没听见?” “没有。” 江复道:“他们都在说公主与我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姻缘天定。” 林落不信:“真的假的啊?不会是你胡说吧?” 江复道:“自然是真的。想想之前,满大街都在说你和周桐川的时候你就信了?到我们了就是胡说的?” 林落扯了扯嘴角,没理他,才不跟醋坛子翻了的人聊天儿。 林落突然往前一指,“哎?那不是轩轩吗?他怎么也跑出来了?” 江复看了一眼,“确实是。” 林轩正在跟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聊着什么,后面跟着几个宫女太监。 “轩轩,怎么出宫也不跟我说一声?”林落走过去,有点儿不太高兴,毕竟林轩还小,万一再宫外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林轩也知道自己是偷跑出宫不对,见到林落立马怂了,“公主姐姐,我…” “谁让你擅自出宫的?林落的语气有些严厉。 林轩身后宫女太监连忙跪下来了:“陛下您息怒。” 这下整个大街的人都被这边儿阵仗吸引了,听说是当今陛下更是吓了一跳,陛下怎么出宫了? 林轩被林落严厉的语气吓到,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别急,先问清楚。”江复眼看着林落要发脾气,赶紧道。 林落吸了一口气,自己怀孕期情绪确实暴躁了点儿,放平了自己的语气,又问:“轩轩知道出宫不安全吗?你出来想要做什么?”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对他的态度好坏一下就感觉到了,听林落语气好点儿,才道:“我出来回答姐姐的问题…” 林落一愣,想起前几天丢给林轩的那个问题,所以他是出来“体察民情”的? 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会想起来出来亲自问问百姓呢?林落很诧异。 “轩轩刚刚问了什么?” 林轩回道:“公主姐姐问轩轩怎么对百姓好,轩轩不知道,才出来请教他们的。” 刚刚和林轩交谈的那个男子也赶紧道:“陛下,小世子确实是认真待我等百姓,嘘寒问暖的。” “好孩子。”林落摸了摸林轩的脑袋。 大道若简,林落问林轩如何给百姓好的生活,林轩不知道,所以直接出来问。等知道了百姓真正想要什么,就知道怎样让百姓过的好了。林轩能想到这样,真是聪慧,而且没什么架子,会尊重百姓,哪怕他是世子,也从来没觉得高高在上。这是林落从不过六七岁的林轩身上看到的,有道是三岁看老,林轩如此,林落忽然就对以后的安排放心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8) 一晃林落的肚子就大了起来,行动不便,脚也肿了起来,江复除了心疼,别无他法。 “孩子想好叫什么了吗?”林落问江复。 江复道:“想好了,男孩儿就叫岸屿,林岸屿。女孩儿叫双鲤,林双鲤。公主觉得如何?” 长相思如水中行舟,遇你方靠岸,惦念如远方双鲤,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林落皱眉:“好听是好听,只是为什么不是姓江?” 江复理所当然道:“公主,我是入赘的。” 林落:“……” 谁说你是入赘的?一天天的至于跟个怨妇似的? “姓江。姓林像什么话?”林落拍板决定。 江复道:“公主,听我说,我原本也不姓江,孩子是你千辛万苦生养的,自然是跟你姓。” “可是…” 江复用手指轻轻堵住林落的嘴:“不用可是,公主,你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林落最终叹了口气,有一个人把你当做他生命的全部,你还能说什么? “我总觉得对不住你。”这个世界上通行的到底是男尊女卑,江复为了她,把自己放的极尽卑微,林落除了心疼,一时竟不能说什么。 “江复…” 江复抬头:“怎么了?太感动?感动就…” “我肚子疼。”林落道。 江复:“!!!” 太医产婆女医全被叫了过来,江复紧张地在外面踱步,听着林落在里面喊疼,心里更慌了。 林落怕疼啊。 “有没有让她不疼的办法?”产婆出来换热水,就被江复拉住问。 “哎呦,那哪里有什么办法,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产婆道。 江复再次想进去,之前就被拦了,这会儿里面林落痛苦的声音,心急如焚。 “让我进去吧,公主她最怕疼。”江复握了握拳头。 产婆道:“江君,里面血气重,男人进去不吉利…” “陛下晕过去了!” “快!施针!” 里面忽然乱乱糟糟了起来,江复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撩开帘子就进去了。 “哎…您进去也没用啊。”产婆在后面喊道。 施针之后林落又醒过来,看见江复还以为疼得出现了幻觉。 “江复,我疼。” 江复声音都是抖的,“公主,别紧张,别紧张…” 林落满头大汗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江复比他还紧张? 终于,一堆人折腾了一下午,孩子总算出生了,听到婴儿一声健康有力的啼哭时,江复才算放心了。 “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给陛下和江君道喜了。”有嘴快的欢天喜地地说。 这可是大喜事啊!小皇子出生,他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有不高兴的。 “去领赏吧。”江复笑着道。 江复低头,亲了亲林落汗涔涔的额头:“娘子辛苦。” 林落虚弱地说了一句:“你不嫌脏啊?都是汗…” 怎么会嫌弃?江复拿起手帕给林落擦了擦汗,笑了。 做完这些,江复才在产婆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孩子,轻飘飘的,像一朵云。 岸屿…江复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 属于他们的孩子,林岸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