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丫鬟》 楔子 【楔子】 热闹的市街,行人熙来攘往,叫卖喝声此起彼落。 玉品轩,是整个王朝最有名的珠宝首饰铺子,非权贵不得其门而入。 此时,玉品轩怀安城分铺的大门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久久也不见动一下。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裳、脏污的身子、杂乱的头发,昭示了此人乞儿的身分。 路过的男男女女,有的视而不见,有的下意识绕开,有的厌恶的啐了一口,加快速度离开,有的即使脸上有些怜悯,却也没打算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玉品轩的大门缓缓开启,一名打杂的伙计拿着扫帚走了出来,打扫铺子的门面,瞧见蜷缩在角落的人影时,微微一愣,旋即上前。 「喂,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赶紧走开!」伙计用扫帚戳了戳小乞儿。 久久不见反应,伙计脸色微微一变,大着胆子又靠近一步,蹲了下来,手微颤的伸到小乞儿的鼻下。 「没、没气儿了,死……死人了……」伙计惊慌得跌坐在地上,旋即手脚并用的向后蹬了几下,一转身连滚带爬的奔进铺子里,嘴里喊着,「掌柜的,不好了,门外死人了!」 就在伙计奔进门的同时,那小乞儿的手指突然颤了颤,一声细细的抽气声响起,紧接着一声嗄哑、虚弱无力的低咒传来—— 「damn!」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秦乐乐凝视着窗外一片雪白的景色,淡漠的表情透露出些许凝重。 连下了三天的鹅毛大雪,各地纷纷传出灾情,据说贫民区好些屋子已经被雪压垮,压死、冻死了好些人命,而且死亡人数持续增加中。 那家人的屋子,怕撑不了多久吧?更有可能早就已经被雪压塌了,至于人……她还该在乎他们吗?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淡笑,不说她本来就和那家人没关系,就算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在被赶出家门后饥寒交迫的死在街上了。 是的,她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原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职业是护士,才刚升为护士长两个月。那天她放台风假在家打网游,结果计算机被雷劈中,她因此触电而亡,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被拉进这具因饥寒交迫,灵魂几乎消散的身子里,身不由己的融合了那虚弱的灵魂,得到了身体原主的记忆。 原主叫做夏小婉,要说夏小婉的身世,得先从她爹娘的家世说起。 夏家在怀安城本来只是一个有两间铺子、做做小生意的普通人家。夏小婉的爹叫夏振业,自十四岁中了秀才后便认为自己是清贵之人,自命清高又迂腐顽固,甚至有些嫌弃自己的爹是做生意的,浑身铜臭,连累了他这样清贵之人,而夏老爷也就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就宠,最终把儿子宠成了这般眼高手低、自以为是的性子。 而夏小婉的娘邢氏,是迹州首富的庶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却是孙辈里唯一的女孩,还算受宠。 这两个家世有如天壤之别的男女本是没有交集的,无奈造化弄人,邢氏在一次与家人游湖时不小心落水,被当时在岸边与其它学子赏景吟诗的夏振业所救。 其实当时根本不必夏振业救人,邢家的丫鬟已经下水了,只是夏振业早了那么一步,还偏偏不把人往邢家的画舫上送,反而游到岸边去,这种状况下对女子来说,清白没了,不嫁给这个男人,就只有削发为尼一途,于是,只得嫁了。 夏振业娶了邢氏之后,夏家利用邢氏带来的庞大嫁妆开始扩展生意,夏老爷其实很有生意头脑,只是碍于白手起家,手头资金不足,且怀安城早有固定的势力分布,所以一直迈不开脚,如今成了邢家的姻亲,等于有了靠山,就算邢家没有给予实质上的帮助,也让夏老爷行事上方便许多,生意越做越大,短短几年便成了怀安城首富。 照理说,夏氏一家能过着富裕的生活,邢氏厥功甚伟,她在夏家的生活应当不错才是,可偏偏夏家全是白眼狼,认为邢氏的牺牲奉献是应该的,甚至夏振业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好心救人却被迫娶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就算这个清白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才毁的——以至于让他失信于心爱的表妹。 邢氏的性子也是绵软懦弱的,以秦乐乐来看,根本是脑子有问题的,因为邢氏竟然也觉得是自己不对,因此进门不到三个月,夏小婉的爹就将表妹陈氏娶进门,虽然是妾,却是以平妻之礼待之。 进门不到一个月,陈氏就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也就是夏家的庶长男,夏小婉的大哥。 这个时空,有侍妾不得在正室之前怀孕的律法,除非男子年过三十而正室依然无子。 夏家人还算有脑子,将消息瞒得紧紧的,等邢家得到消息,庶长子都已经快满周岁了。邢家人曾上门,无奈邢氏性情软弱,纵使邢家人有心为其撑腰也无从下手,毕竟就算伸手救人,也要被救的人愿意把手伸出来吧! 邢家人怒其不争,一再失望后,终于撒手不管,并透出风声,夏家之事再与邢家无关,这等于告诉商场上的竞争对手——邢家不再庇护夏家,诸位尽管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失去邢家这无形的后盾,夏家立刻遭受到各方面的打压,对夏家的生意有不小的影响,这反而让夏家人更怨恨邢氏,自此,邢氏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在夏家人搜刮完了邢氏的嫁妆,知道邢氏再无利用价值,正打算给邢氏一封休书时,邢氏怀孕了,也就是这个身躯的原主,夏小婉。 夏小婉一出生,瘦弱得被大夫说活不过周岁,可是夏小婉顽强的活了下来,而邢氏因为生产时伤到身子,之后又没得到好的照料,身体可以说是垮了,病歪歪的撑了七年,最后无奈的丢下女儿一命归阴。 这其间,陈氏又陆续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夏小婉的弟弟妹妹。 其实这些事本不是小小年纪的夏小婉能知道的,但她经年累月在陈氏刻薄咒骂中知道了大概,再从娘亲的解释中拼凑出一些真相,而秦乐乐来到之后,也对本尊的家庭稍做调查,才概括得知,毕竟这些事当初闹得挺大的,在怀安城也不是什么秘密。 邢氏过世后,邢家开始积极打压夏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并吞了夏家全部的产业,使夏家生活瞬间陷入困顿,从首富被打回原形,甚至跌落尘埃,夏老爷受不了打击,被赶到贫民区之后一病不起,不到几天便撒手人寰,让夏家的境遇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下,原本就饱受虐待的夏小婉,日子比猪狗还不如。不但有做不完的家务,还不时的被打骂,夏家每个人看见她都可以毫无理由的拳脚相向,他们一天只给她一餐,而且还常常没得吃,就这样熬到了十一岁。 年初,夏家长男十六岁,准备说亲,陈氏说家里没银子,打算卖了夏小婉给儿子娶媳妇,可惜她被他们虐待得太凄惨,根本没有人牙子愿意花银子买一个看来活不了多久的小丫头。十一岁的夏小婉,看起来比六、七岁的幼童还瘦弱。 陈氏明白夏小婉连最后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时,一时火大,完全不顾正值隆冬时节,就将她赶出家门,结果夏小婉只勉强熬过一个晚上,隔天早上就死了,再睁开眼睛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秦乐乐。 她其实运气还不错。 虽然很不幸的穿越成这样一个小可怜,但至少她一醒来,就被好心的玉品轩肖掌柜给救了,单单治病疗养就花了三个月,才勉强保住性命,然后肖爷爷和肖奶奶又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和不少的银子为她调养身体,这才终于有了现在的她。身子虽依然比同年龄的孩子瘦弱,但至少她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的生活了。 素昧平生的外人这般为她尽心尽力,比起亲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一大讽刺。 对于夏家她完全没有好感,尤其是那所谓的祖父母和爹,让她厌恶至极,但陈氏的做法她倒是能理解,毕竟她和邢氏对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只能说夏小婉是宅斗下的牺牲品。 相比于夏家,她对邢家更反感,觉得他们是打着为邢氏出气的大旗,行并吞夏家产业之实,毕竟他们若是真那么疼爱邢氏,又怎么会完全不顾虑到邢氏唯一的骨血——夏小婉的存在呢? 若他们有稍微为夏小婉考虑,至少会在极力打压夏家之前,安排一下她的未来,以邢家的财力,就算养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夏小婉,都只是张张嘴,甚至连手指头都不用动的小事,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夏小婉的处境,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行为会为夏小婉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这一切证明了他们完全不在乎她。 所以夏小婉死了,被她那些亲人联合害死了。 也罢,这样她这个外来者就无须去顾虑那些所谓的「亲人」,从此这世界再也没有夏小婉这个人,只有一个亲爹不爱、后母虐待并赶出家门,然后被肖爷爷所救、被肖奶奶悉心照顾,叫做秦乐乐的小可怜。 深吸了口冰凉的气息,她感觉气管有些搔痒,轻咳了两声,暗叹自己这个破烂身子,可想到自己的决定,于是整了整仪容,举步往肖爷爷和肖奶奶所住的寝房走去。 「吴嬷嬷,肖奶奶午睡起了吗?」秦乐乐看见守在外面,坐在凳上眯着眼做针线的吴嬷嬷,微笑地上前低声询问。 肖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肖爷爷在玉品轩做掌柜,每月领月俸和抽成,收入还算不错,不过整个家里除了吴嬷嬷一个仆人外,就只有肖爷爷身边一个老仆吴应,两个都是从小跟在主子身边的,情谊非同一般。 第二章 吴嬷嬷是肖奶奶陪嫁的丫鬟,本姓什么秦乐乐并不知道,肖奶奶年轻时,流掉了两个孩子之后便一直无法再怀孕,当时有意让肖爷爷收了吴嬷嬷,可是两人都不愿意,之后肖爷爷做主让吴嬷嬷嫁给了吴应,可惜夫妻俩一心一意侍奉主人,竟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总而言之,她秦乐乐是这几十年来,唯一出现在肖家的孩子。 「是秦姑娘啊!小姐还没起呢,不过看时辰也该把小姐叫起,不然晚上可不好睡了。」吴嬷嬷笑得和蔼,至今几十年过去,她依然习惯称主子为小姐。「找小姐有事儿?」 「嗯,有件事要和肖奶奶商量。」秦乐乐在阶梯上坐下,也不着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吴嬷嬷聊天,不过没聊几句,房里便传来肖奶奶慈祥的声音。 「是乐乐吗?」 「小姐,是秦姑娘来了。」吴嬷嬷笑着扬声回应。 「都进来吧!」肖奶奶说。 秦乐乐跟在吴嬷嬷身后进了房里,看吴嬷嬷伺候肖奶奶起身梳洗,想上前搭把手嘛,却又碍手碍脚,反被吴嬷嬷笑着赶到一旁去。 「乐乐有事找奶奶?」梳洗后,肖奶奶拉过秦乐乐坐在一旁,慈祥的看着这个懂事又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嗯,肖奶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所以……」 「乐乐,你想离开?你有地方去吗?」肖奶奶有些意外的急问。 「不是的,肖奶奶,您听我说完。」秦乐乐赶紧安抚道。「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您和肖爷爷在我身上花的心力和银子实在太多了,你们的恩情我铭记在心,现在我的身体已经痊愈,想找个差事做做。」 「这怎么成,你是个姑娘家,身体也不好,能做什么差事。」 「这个我想过了,我很会照顾病人,所以如果有什么人家需要,可否请肖爷爷做保,介绍我去做?」 「照顾病人」肖奶奶一惊。「不成不成,你身子本就不好,如果过了病气可怎么得了?不成,奶奶不答应。」 「肖奶奶……」秦乐乐拉着肖奶奶的手晃着,撒娇地喊。 「你这丫头,奶奶是为你好,你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了,还怎么去照顾别人?」肖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听奶奶的,再好好休养个两三年,到时候把身子养好,奶奶再帮你找个好人家。」 秦乐乐却摇头。「肖奶奶,我不嫁人的。」 「胡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肖奶奶低斥一声。 「也不是一定不嫁,只要符合我的条件,不过大概很难。」秦乐乐慧黠的一笑,对于嫁给一个古人她不排斥,她排斥的是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要知道,牙刷和男人是不能公用的,她嫌脏。 「唉呀!反正我才十二岁,这事不急。」十二岁还是虚岁呢。秦乐乐果断的结束这个不怎么妙的话题。 「肖奶奶,我的身子现在看起来虽然还很瘦弱,可是真的都好了,您就答应我,要不然我继续住下来也不安心,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住在奶奶这里有什么好不安心的?更何况你是在养病,怎么说自个儿没用?」肖奶奶听得心里疼啊! 这丫头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怎么会连养个病都不安心呢?不过回头想想当初乐乐刚被救回来的样子,又不觉得意外了。乐乐说她不是乞丐,只是被亲人虐待,想卖了她又没人要,就把她赶出家门。 「肖奶奶,您就答应我吧。」秦乐乐发挥撒娇大法,整个人都扭进肖奶奶的怀里。 「行了行了行了,我答应还不成吗?」肖奶奶终于投降。「不过,」她打断秦乐乐即将出口的欢呼。「选什么人家得由你肖爷爷把关,等你肖爷爷回来,我会好好跟他说说,到时候会再把你叫过来问清楚。」 「谢谢肖奶奶。」只要肖奶奶这关过了,肖爷爷那边完全没问题。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类似护士的职业存在,大夫看了病开了药方治了伤涂了药,最多再交代几句,之后就要靠自己了。 不严重的病或伤倒还无所谓,那严重的、卧床不起的呢? 大户人家有下人照顾,平常人家靠的就是亲人,但不管是有钱没钱,那些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照顾起来肯定有很多疏失,造成病人或伤员的不适还在其次,就怕因此耽误病情而造成了终身遗憾,这种实例就算是在医疗进步的二十一世纪也时有所闻。 这些感受,在她卧床养病的这几个月深有体会,所以这段期间,她脑子里有了一个念头——她要开设一间学馆,专门训练一些医护相关的专业人员,之后医院的设立也是势在必行。 她有专业知识,受过专门训练,还有十几年的实战经验,这些都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立足根本。 不过现下只是开始,她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细节方面还需要多方考虑,她知道不容易,在这时代,不管是社会风气或国情都会有很多限制,尤其是身为女子,具体执行的时候肯定会更困难,但是她相信只要踏出第一步,那么达到目标便也指日可待。 信阳王府,荷园,香荷水榭 「滚!通通给我滚!」 一声怒吼后,铿锵匡啷的声响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呜咽传了出来,紧接着自房里踉跄的跑出两名侍女,发乱了,脸上还有可疑的液体直往下淌,身上的衣裳也有些食物的残渣。 「怎么回事」信阳王夫妻刚好踏进水榭探望受伤的小儿子,看见浑身狼狈的侍女,信阳王厉声质问。 「王爷,王妃,奴婢们实在……实在已经尽力了,可三少爷还是……」两名侍女跪在地上呜咽的请罪。 「奴婢们无能,请王爷王妃降罪。」 信阳王夫妻相视一眼,自从小儿子受伤,坏脾气是一日盛过一日,打跑了多少奴才早就数不清了。 「起来吧!这事儿不怪你们,下去梳洗,休息两天再去找薛嬷嬷安排新差事,这个月的月俸加一两,算是给你们压惊。」信阳王妃仁慈的说。 「谢王妃。」两名侍女感激涕零,本以为一顿杖责是免不了的,幸好她们遇到的是仁慈善良的王妃,不仅躲过一劫,还得了赏赐,更让她们开心的是不用再伺候那残废、脾气暴躁的三少爷。 信阳王沉着脸看着,好一会儿挥手遣退左右。 「王爷?」信阳王妃疑惑地看着丈夫。 「你也回去吧!以后楷儿这里我来安排,别再让那些没眼色的奴才来这里打扰楷儿休养。」信阳王冷漠的说。 「王爷,您怎么……」信阳王妃表情微微一僵,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王爷,楷儿也是我的儿子,如今他变成这样我也心疼,至少好好安抚那些受害的人,免得他们到外面乱传什么话,对楷儿不利,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 「伺候主子是她们的本分,什么叫受害人?楷儿把他们怎么了?伤了残了还是死了?」信阳王冷酷的看着王妃。「你这么仁慈善良,怎么不去安抚那些被你女儿动不动就用刑致残致死的人?怎么不去给那些被李仁、李义凌虐致残的女人压惊?他们的院子里哪天不抬出一两具尸体?你怎么不去发挥你的仁慈善良,不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王爷……」信阳王妃脸色惨白,哀戚的望着信阳王。「您还不懂为什么吗?妾身为楷儿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不希望落人话柄,说妾身不慈,没有善待……」 「别说了,回去。」信阳王沉声打断她。 信阳王妃垂下眼睑,拢在袖里的双手握了握拳,才柔顺的行礼离开。 「哼!」信阳王冷哼一声,举步踏进小儿子的房门。一个物体迎面而来,他一侧头,那东西扫过他耳侧直射出门,摔在地上碎了。 若他没看错,那是一只痰盂。 「楷儿。」信阳王很无奈的喊。 「原来是父王您啊!请恕孩儿行动不便,无法给您行礼。」李楷靠躺在床上,俊逸的脸上神情颓然,带了点自厌,但更多的是愤恨。 他当然恨! 再过一个月,他满十八岁就要接下飞鹰阁阁主之位,此时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大展身手之际,结果呢? 他的亲大哥拉拢他不成,竟然和太子联合设计谋害于他,虽然他早有准备,凭他的武功,他大哥的伎俩断是无法伤害到他,万万没料到太子竟有后手,以至于他措手不及,伤势比预计的还要严重,虽抢回一命,双腿却从此不良于行,被大夫宣布不可能痊愈。 第三章 就连飞鹰阁里名满江湖的神医裴林也摇头,要令他重新站起来,他仅有二到三成的把握,且只能短时间站立,勉强行走。 一瞬间,他从高处跌落谷底,这是他人生首次遭遇如此大的打击,几乎毁了他。 面对未来注定的残疾人生,他感到绝望,向来是天之骄子的他怎么受得了那些表面恭敬,却在态度上已经开始怠慢的该死奴才,所以来一个他轰一个,脾气前所未有的爆烈,几次过后,几乎没有人敢接近他,除非万不得已。 「裴神医也没办法吗?」信阳王在床边坐下,看着最爱的儿子变成这样,他心里满是心痛和愧疚,如果可以,他很想把伤害爱子的凶手碎尸万段,但是他不能,因为一个是太子爷,一个却是他的大儿子,信阳王府世子李仁,这两人目前他动不了,也不能动。 李楷又何尝不知道父王心中的愧疚和不得已,于是压下心里的愤恨,也怪自己太过自负。 「裴林说他只有二到三成的把握能让我重新站起来,不过……也只是勉强行走几步罢了。」 「那……轩辕怎么说?」信阳王抱着一丝希望问。 「师父……」李楷谈到师父,心情才平静下来。「师父说飞鹰阁就等着我接手,他会暂时帮我顶着…… 说得好像我的腿还有希望似的,飞鹰阁怎么可以有个残废的阁主。」 「楷儿……」信阳王红了眼,满脸沉痛。这是他最爱的儿子,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啊! 「父王,孩儿理解。」李楷见父王这样,心里也有不忍。父王对他的心,他怎会不知,处在这地位,总是有太多的迫于情势,太多的不得已。 「以后你这儿的人,就由你自己安排,父王不会再让那些没眼色的贱仆再来糟蹋你。」 「母妃那边……」李楷垂下眼,低声问道。 「那边我会吩咐下去,往后如果她再派人过来,你想玩玩解闷就留下来,若看不顺眼直接打杀了出去也没关系,有父王帮你兜着,父王还要治他们抗命之罪,敢来一个,父王就将他们全家打发到最北的苦寒之地挖矿,我看她有多少人可以折损!」王妃会派来的人大多是她的心腹,都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王府里。 「父王,做得这么明显行吗?」只差直接撕破脸了。 「楷儿,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儿子,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碍于情势,我不能马上替你报仇,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就让父王解解气,谅他们也不敢撕破脸。」 所以上层的人斗法,遭殃的就是下面的人。李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以后荷园的侍卫我会从飞鹰阁里调人过来,王府的侍卫就请父王帮孩儿调走,外围的下人就用父王的人,至于湖心岛、香荷水榭的侍卫和贴身侍从,我也会让飞鹰阁挑人过来。」 「可是你的身分……」信阳王忧心地问。 「既是派到我身边的人,忠心是最基本的条件,就算知道了我的身分也不会多话,父王放心。」 「既然如此,就依你吧!」信阳王叹息。「你休息,父王回去了。」 信阳王离去之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李楷垂着眼睫静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眼,语调淡漠,「还要看多久?」 四道身影同时一闪而出。「少主。」 「你们倒是来得齐。」李楷拨了拨一绺贴在面上的发。「方才我说的话都听见了?」 「是,都听见了。」 「那么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这个少主也不知道还能做多久,不过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我还是你们的少主,你们还是属于我的后备鹰主,那么就照我说的去做。」 飞鹰阁是个神秘又强大的组织,历来阁主的身分都很神秘。在阁主之下,设有四位鹰主,各司其职,分别是负责情报收集的鹰讯、统领暗卫的鹰影、为飞鹰阁人员治病疗伤的鹰医、以及负责经商赚钱的鹰商。 四位鹰主和阁主同进退,所以眼前这四个人,就是下一任的鹰主——如果他顺利接任阁主的话,不过眼下看来…… 李楷不自觉的摸了摸腿,伤还没好,却是不怎么疼了,这并非好事。 「少主的腿疼了?」裴林见状上前,替李楷做检查,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他是下任鹰医的鹰主,打小跟在现任鹰医鹰主身边学医,天资聪颖,十八岁便已成江湖人人知晓的神医,什么疑难病症、难解的奇毒,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李楷的断骨要治好很简单,难就难在于没有什么药能复元损伤的筋脉。 「问题是……它们根本不怎么疼。」李楷嘲讽一笑。 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少主想要怎样的侍从,要几个?」慕容旭,鹰讯的少鹰主,率先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凝。 「跟在我身边,要话少的,一个就行了。」他讨厌身边太多闲杂人等。「至于湖心岛上,找几个话少,行动利落的嬷嬷,需要几个你自己估量。」 「我知道了。」慕容旭点头,挑仆人的工作他就接下了。 李楷望向长年一身黑衣的鬼夜,他是下一任鹰影的鹰主。「不需要暗卫,普通侍卫即可,能把那些烦人的苍蝇拍出去就行了。三十名负责荷园外围,二十名负责湖心岛。」飞鹰阁的暗卫必须经过多年的培养训练,及通过许多残酷的历练,跑来王府当侍卫太浪费人才了。 「是。」鬼夜冷冷的领命,心里琢磨着,就算挑侍卫,也得挑最好的。 「裴林,你也别忙了。」李楷对正拧眉苦思对策的裴林道:「我会习惯的。」 「我无能,愧对神医之名。」裴林沉痛的闭眼,近日他翻遍了师父所有的藏书,以及不少的医书孤本,就是没有找到能治疗筋脉的药方,师父对此也是摇头,无能为力。 「没事,这不怪你。」李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自负。「回去吧,尽快把人送过来,我这会儿还真离不开人。」 「我留下,他们三个先回去。」裴林没有动。 「也好。」一直没有出声的柳纪之闻言点头,他是鹰商的少鹰主。「裴林留下,我们也比较安心。」 「不用了,你们尽快把人送过来就行了。」李楷拒绝,他现在宁可面对陌生人,也不想看他们为他担心难过。「都回去。」 「少主……」 「这是命令,还是我这个残废已经没有资格命令你们了?」 裴林站起身。「在我们心里,您永远是我们的主子,从阁主收您为徒,在阁主和四位鹰主的见证下,您就是我们的头,我们就是您的四肢,一个人少了臂膀腿脚还能活着,但是如果少了头,就活不成了,这些,您都清楚不是吗?」 李楷垂下眼,「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好,我们回去,您要的人最慢明日便会送过来。」 等到室内又恢复安静,李楷才抬手掩住脸。 「没了头活不了,可没了四肢,便也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啊……」 之前薛忠看着秦乐乐,说是十二岁,可看起来像七、八岁,长得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王府选人的条件——不管是雇用还是买断,尤其这小丫头签的还是活契,而且是最短的五年契,等于是王府白白帮人把她养大,谁也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若不是看在肖掌柜的面子上,他身为王府总管,根本不会要这样的人。 认真说来,也不是肖掌柜面子有多大,他看的其实是玉品轩背后的主子。据说玉品轩是飞鹰阁旗下的铺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肖掌柜亲自开口了,就当作是多养一张嘴,于他无碍,还倒赚了一个人情。 不过现在薛忠倒是庆幸自己收了秦乐乐,要不然此刻他到哪里找个替死鬼送进荷园啊? 「秦乐乐,我刚刚说的可都记住了?!」薛忠原本有些担心,不过看她一脸安然,没有一丝紧张惶恐的模样,他虽难免狐疑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有如此沉稳,却也稍稍安下心来。 「是的,总管,奴婢已经记住了。」秦乐乐用以前在医院面对主任医师的态度恭敬说道。 自从上次跟肖奶奶提起自己的打算,在两夫妻的坚持下,她又调养了半年身子,肖爷爷才终于松口。而选择让她进信阳王府,则是因为当家主母信阳王妃有仁慈和善的美名在外,比起动不动就打杀奴仆的大户人家,这无疑是个较好的选择。 第四章 她进信阳王府已经十来天了,经过这十来天的「训练」,她已经可以自然的用奴婢自称,而不会咬到舌头。 「好吧,反正只要记住‘三少一多’!少看少听少说话多做事这些规矩,应该就能平安吧!」薛忠见她这般乖巧,心下升起一丝丝的不忍,不过也只是一丝丝罢了,身处这个位置,看多了人命是多么不值钱,心早已经麻木了。 「是,奴婢谨记。」秦乐乐依然淡定应对。 「走吧!」薛忠又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带着她往荷园的方向走去。 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穿廊,秦乐乐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但是偏离王府的住处。 秦乐乐浅浅一笑,只要不一定暴力,其余她皆可无视,她伤患、当了十余年的护士,什么样难缠的病人没见过。 「到了,这里就是荷园。」薛忠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 秦乐乐一抬头,先是看见高大的红木大门,门上悬挂着一鎏金字匾,上书「荷园」二字,然后就是那两边延伸而出的高耸云墙,依她目测至少有三公尺高,远处望不到围墙的尽头,足见整个荷园是一个封闭式的园子,对外的出入口,似乎只有他们眼前这扇紧闭的红木大门。 此时已近黄昏,这一处封闭的园子,显得有些苍凉。 「宅区」那是可以肯定的。 进府后,她听得最多的八卦就是有关于三少爷的事迹,一个年方十八,受尽宠爱的骄纵少爷,不听兄长规劝恣意纵马却不慎摔马重伤,双腿致残不良于行,成了废人后脾气更加暴戾,愁白了王妃的发。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少爷自作自受,如今还闹得家宅不宁,没人敢去。 只是……也没听说荷园闹出人命,奴仆连受伤也少有,顶多看起来狼狈了点,等梳洗过,也没伤到哪儿不薛忠上前与守卫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只是静静的立于他身后。 「秦乐乐,跟我进来。」终于,守卫通传后似乎得到允许,放他们进门了。 踏进红木大门后,秦乐乐谨记薛总管的叮咛,低着头紧跟着脚步,不敢四处张望,所以她只能看见自己脚下,沿着青石铺就的步道走了许久,上了一座桥,桥下一池荷花,此时五月,她触目所及尽是含苞的粉嫩花朵、青翠的荷叶,斑斓的鱼儿在其中戏水穿溜而过,偶尔跃出水面,来一个咸鱼大翻身……呵!错了,这是湖水,里头没有咸鱼。 这桥九弯十八拐的,又走了好久,可见这池子面积不小,若顺利把这里的差事拿下,往后可要好好的参观一下这个地方,肯定美极了,比之现代的度假胜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少爷,奴才薛忠,奉王妃之命送个丫鬟过来伺候三少爷。」薛忠在门口说完,便迳自推开房门,将她往前推了一步。 房里,坐在床上的李楷听见开门声。这薛忠,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偏头望向门口,夕阳余晖对他这个长时间处在昏暗房内的人而言,依然有些剌眼,他不由自主的微眯了眼,然后看见了她。 夕阳投射在她身后,让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瘦弱的身板却无所遁形,像是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捻死。 「三少爷,奴才把人送到了,奴才告退。」薛忠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秦乐乐一愣。就这样?这薛总管是怎么了?逃命吗? 接下来呢?这是要她怎么办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再说。 李楷见薛忠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冷笑。看吧,跑得像是后面有鬼追他似的。而那个被丢下的丫头,却静静的站在门口,他微微蹙眉,暗忖,这个丫头一定是新来的,被薛忠当成牺牲品送到他这里,明明说过荷园的人不需要王妃操心,她偏偏要表现出慈母风范,忧心他无人伺候、忧心他身体状况、忧心他的子嗣,她得了所有人的赞叹,而他则是成就她美名的踏脚石。 他无所谓,照样来一个轰一个。 见那丫头应该是吓得不敢进门,他准备开口骂人,直接把人撵走,却没想到开口之前,那丫头已举步跨进房门。 她的举动让他一愣,一时之间竟忘了喝斥她的不当行为。 秦乐乐走到床沿,看清三少爷的长相。虽然有些苍白,却是个美男子呢!「你!」 李楷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来到身边,抬眼望向她,张嘴打算喝斥,却被那双大大的眼睛吸引。 在一张还没完全长开的小脸蛋上,这双眼睛十分吸引人,很大、很明亮,明明看起来瘦弱可怜,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般坚定无畏,望着这双眼睛,他竟无法像过去一样高声怒骂。 「三少爷,奴婢是秦乐乐,从今天开始到荷园当差,请多多指教。」秦乐乐放柔自己的声调,漾着以前病患说过,看起来很舒服,能放松心情、遗忘病痛的微笑,虽然她不认为有这么神奇。 不过秦乐乐失算了,她的微笑确实很让人舒心,可是对于李楷而言,却是太过美好,觉得剌眼。 「滚出去!」开口吼她,见她没有识相的滚出去,还用着那微笑对他,他心里的愤怒更甚以往。 「三少爷,奴婢……」 「滚!」李楷伸手用力的推开她。 秦乐乐没有防范,被这么一推,踉跄的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就在她痛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抬眼望去,就见那位三少爷大概是用力不慎,也跟着掉下床了。 李楷侧趴在地上,这一跌让他疼得直冒冷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明明随着伤势的好转,双腿感觉也越来越麻木,这回是怎么回事? 「三少爷,您没事吧?」秦乐乐顾不得自己的痛,赶紧爬了起来,扑到他身边,见他痛得直冒冷汗,脸色惨白,更二话不说开始检的腿。 可千万不要摔得更糟啊! 「放肆!谁准你这么无礼的?!还不快放手!」李楷被她的动作一惊。 秦乐乐才没管他是骂是瞪,这里没有仪器,就只能用最原始的触诊了。 她的举动又引来他一阵口水挞伐,不过她听而不闻,迳自检查起来。 李楷骂了好一阵子,见她面不改色的照样摸他的腿,皱紧了眉头,也不说话了。他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丫头,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有失身分。 「幸好,骨头没有移位。」检查无恙后,她松了口气。「三少爷,奴婢扶您上床。」 李楷嘲讽的上下扫了她一眼,那赤裸裸的鄙视不用诉诸言语,秦乐乐也能理解。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很识相的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奴婢叫人进来,可好?」询问一下主子的意愿是奴才的本分,也许人家不想自己这样子被人看见。 「铁柱!」李楷冷哼了一声,扬声喊。 「少爷,奴才在。」 秦乐乐回头,就看见从外头走进了一个大汉……哦,高大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长了一张憨厚朴实的脸,一看见屋里的情况,有些傻眼,一会儿才匆匆上前。 「少爷,您怎么掉到地上?」铁柱惊呼,他不过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出事了?他二话不说便将人给抱回床上。 「小心点,别碰着三少爷的腿。」秦乐乐见状赶紧吩咐,一个侧身赶在前面,将床铺整理好,才让开身子让铁柱把人放下。 「好了,你出去。」李楷对铁柱说,继而转向秦乐乐。「至于你,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铁柱很听话的出去了,秦乐乐可不,她还没确认工作权呢! 「三少爷,荷园是奴婢进王府后第一个当差的地点。」意思就是说,我就是打荷园来的。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见吗?本少爷只是一个残废,在这里是没有前途的,还是你像那些贱人一样,目的是爬上我的床,想捞一个侍妾当当?也不看看你的小身板,我是腿残了,脑子可没病,还看不上你这个丑丫头!聪明的话就赶紧滚吧!如果这是个好差事,哪轮得到你这个刚进府的臭丫头。」 秦乐乐但笑不语,就站在那儿静静的听着他骂,发现他骂到最后竟然颇有劝解的味道,不过她很确定三少爷自己没察觉到。 第五章 李楷骂得口干舌燥,面前这臭丫头却还无动一脸「傻笑」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干脆闭嘴,有些颓丧的低下头,沉默的靠坐在,不再说话。 倏地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面前,他看着,没有接过,也没有抬头。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放弃了你,你却不能放弃自己。」秦乐乐用她那清冷却又稚嫩的嗓音轻声的说着。很多伤患就是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自己放弃了,一旦放弃,等于把原本已经不高的痊癒机率降为零,便再无痊癒可能。 李楷闻言,心狠狠一震。这话很简单,很冠冕堂皇,说难听点就是风凉话,但是当这句话出自一个小丫头的口中,且就在他正准备放弃时,着实让他震撼。 这些日子,表面上他虽然说自己废了,可他还没放弃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只是随着伤势好转,双腿却更加无力,才让他渐渐死了心,准备接受师父特地为他找来的武功秘笈,那是一套掌法,最重要的是它特殊的内功心法。 师父说,依他的才智和领悟能力,顶多一年,便可把这特殊的内功心法练至小成,届时就算坐在轮子椅上,依然可以行进自如,若练至大成,点指碎石、飞天遁地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得坐在轮子椅上,不是吗? 他挣扎过,在打算放弃时,这个臭丫头竟然说了这句话!「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已经残废了,这辈子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他怒吼着,连裴林都没办法,师父也放弃了不是吗? 「你刚刚摔下床的时候,痛吗?」秦乐乐故意问。 「该死的,当然痛!」他几乎想要掐死这个该死的小丫头,或者干脆打断她的腿,让她自己体验一下到底痛不痛! 「会痛,就代表你的腿还没废。」 「你懂什么?」 「要不咱们打个赌。」她双手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滑稽,可是此刻的他没心情笑。 「什么意思?」他皱紧眉头。 「给我三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你都要听我的,三年后不仅能让你重新站起来,还能恢复至少九成,如果三年后我成功了,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如果我没有成功,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你,敢不敢赌?」 李楷瞪着眼前的小丫头。她凭什么说得这般自信?她几岁?七岁?八岁? 可他确实从她眼底看见了满满的自信,就好像她刚刚说的不是让一个被诸多大夫宣告双腿已废的人重新站起来的大话,而是「天是蓝的」、「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什么条件?」他问。 「还没想好。」秦乐乐一愣,她只是随口说说,就学倚天屠龙记的赵敏,只是一种恶趣味,倒没真想要开什么条件,不过嘛,也许她的愿望可以藉由这三个条件来达成也说不定。 「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或是超出你的能力范围。」 「无所谓,如果你真能赢得这赌注。」杀人放火只不过是小事,这王府里的主子,哪一个人手上没几条人命的。 「所以,赌了?」秦乐乐抬了抬下巴。 「有何不可。」是啊!有何不可?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再惨还能比现在惨吗? 翌日一大清早,秦乐乐便拿着自己努力奋斗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画妥当的几张画,来到了正屋。 昨日她来的时候不敢四处张望,离开的时候天色也暗了,在铁柱的领路下,也只能瞧见灯笼照亮的那方寸之地,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周围大致的布局。 荷园是一座封闭式的园子,进了大门,便是一条青石步道,蜿蜒于林荫之间,行约一刻,便来到双月湖畔。双月湖形似两弯弦月,于东西两方包围着一座湖心岛,湖心岛上便是荷园的主屋香荷水榭。 双月湖里植满各色荷花,湖心岛东西两向各有曲桥连接两岸,满池荷花迎着初升的朝阳随风摇曳,花瓣上、荷叶上的点点露珠,也闪烁着七彩光华。 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啊!秦乐乐在心中赞叹不已。 虽然现下她没时间赏荷,不过既然都在荷园住下了,还怕没机会吗? 收回心神,也收回目光,她转身沿着连接几栋屋子的回廊穿行,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来到了李楷的寝房外,轻喘了一会儿才平缓了呼吸。这身子体能实在太差,不过如果每天这样走,她想不需要刻意锻链,运动量应该也超量了。 四处没瞧见铁柱,这铁柱长得一副忠厚老实样,可身为贴身侍从却总是不见人影,偏偏主子一唤,又立时出现,真的挺诡异的。 算了,不关她的事。她抬手敲了敲门,然后静待里面人的反应。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门里的人赫然是铁柱。 咳!原来是自己误会人家了,人家铁柱是在伺候主子起床呢。 「秦姑娘,少爷请你进去。」铁柱对秦乐乐憨憨二笑,侧身让过后,直接将房门大开,然后又将所有的窗子打开。 霎时阵阵淡雅的荷香随风飘了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秦乐乐忍不住走到窗口,迎着晨光深吸了口充满荷香的空气,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奶奶家,奶奶家门前也是一池荷花,每到盛开的季节,游客络绎不绝,奶奶家的三合院改建成民宿,生意兴隆,还有奶奶的荷花餐…… 好想奶奶,好想回家…… 房里,李楷刚用完早膳,还坐在桌案后,抬头望向进门不行礼还跑到窗边赏景的没规矩的丫头,这一看,他不禁一愣。 只见那丫头迎着晨光,连带着一张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脸似也微微发光,仔细一瞧,这丫头长得不赖,再过两年长大了,应该也是美人一个。 沉默的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忽地眉头微微一蹙。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给他一种像是下一瞬间就要消失的感觉? 「臭丫头,进王府后没人教你规矩吗?」他故意恶声恶气的出声。 看着她受惊的一顚,回过神来,那脆异的感觉果然消失了,他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秦乐乐从思乡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问话,暗暗撇了撇唇。 「回少爷的话,是有嬷嬷教导,不过奴婢进府的时日尚短,还没来得及学全呢。」她发现湖心岛上的仆人只称李楷为「少爷」,而非「三少爷」,便很自然的改口。 为了避免接下来可能的炮轰,她赶紧将昨夜的心血呈上,好转移这位少爷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骂人的话噎在喉咙,李楷狐疑的看着她放在桌上的东西。 「一些将来你需要的东西……咦?原来已经有轮椅了吗?」 一走进,秦乐乐才发现桌子后面的李楷,是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虽然只有最简单的代步功用,但是做工很精致,还有几只栩栩如生,型态各异,大小不同的蝙蝠雕刻,她知道蝙蝠是古代取其谐音的吉祥动物,这张轮椅,已经可以算是艺术品了吧! 「你是说这轮子椅?」李楷见她欣喜的样子,心里那股别扭才微微消散了些。「是啊!原来叫轮子椅。」 秦乐乐笑道,好心的问:「轮子椅是什么时候有的啊?」 「几年前一个商人出海行商,在海外看到这种椅子,觉得很适合他行动不便的老母亲使用,便带了回来。」 秦乐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她还在想是不是有其他穿越者呢! 「你这些……」李楷指了指已经摊开平放在桌上的纸,蹙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就是看不出这是什么鬼东西。「是什么东西?」 「帮助你重新站起来练习走路的东西。」秦乐乐抬了抬下巴,适时的表现出对自己设计的产品的自豪和信心,这会让伤患产生一种这东西应该很有效的感觉。 她指着纸向他解释所画东西的作用。其实她画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种两侧有横杆能让他用双手撑着练走的支架,不过因为这里没有现代的自动步道,无法原地一直走着,所以她稍做改良,设计成长椭圆形,还向上延伸,在头顶上方也做了一长椭圆形的滑轮轨道,简易的滑轮设计是准备用来做吊架的。 另一张图画的就是皮制的吊带,作用是辅助站立,滑轮的设计可以使其跟随复健者前进,长椭圆形设计加上上方的滑轮轨道,可以使复健者一直绕着椭圆形行走,而不用麻烦的转身。 第六章 秦乐乐心里其实也很无奈,在她穿来之前,医院早已引进一种「机器人步态复健系统」,可在这里什么器材都没有,只能从零开始,自己做了。这设计图也是她一改再改,才改良出来的。 「你觉得靠着这个东西,我的腿就能好?」李楷表情很是复杂,有些不解、有些疑惑、有些不以为然,还有些愤怒。 秦乐乐翻了一个白眼。「当然不是,你如果这么想就太天真了,这只是后期的步态训练,在作步态训练之前,还有很多初期的复健工作要进行呢!」 李楷被她说得一噎。这臭丫头,他是在质疑她,却反而被她说天真!他忍不住怀疑的审视她。这臭丫头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而且她说的「步态」、「复健」又是什么? 「呵呵,你放心吧!这复健过程呢,一定会让你留下非常深刻的体验。」她非常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本少爷是你的主子!」李楷一把拍开她的手,瞪她一眼。竟然敢这么对待主子,果然是没有学好规矩。 「是是是,少爷。」秦乐乐笑着应了,很是欢快。 李楷盯着她的笑脸,眉头微蹙,为什么她的笑容让他觉得有些寒意呢? 「啊!」一声痛呼,从香荷水榭正院寝房传了出来。 铁柱站在外头,忍不住抖了抖。 这些日子,房里不时传出少爷的惨叫,其中夹杂着怒骂,对象当然是秦姑娘。然后秦姑娘就会赏少爷一顿讽剌,两人你来我往,然后再穿插几声惨叫,就这样周而复始。 听起来很是惨烈的样子,可是少爷一直没有叫停。 也不是没有,而是感觉少爷稍微有放弃的迹象时,秦姑娘就会率先用嘲讽的语气先要少爷放弃,少爷就会赌气的继续下去,几次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放弃的迹象了。 铁柱挠挠后脑勺,一脸憨状。他知道秦姑娘在帮少爷治疗伤腿,虽然他不知道秦姑娘的方法有没有用,但是他其实很佩服秦姑娘。 至少她敢这样对少爷,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还有隔壁房里那个奇怪的东西,是昨天夜里偷偷运进来的,秦姑娘跟着飞鹰阁派来的工匠做调整,还硬逼着少爷下场,说是要调整高度。 少爷当时那脸黑得……跟锅底有得比。 在场所有人,包括他铁柱,还有乔装成工匠之一的慕容少鹰主,都很识相的装作没看见,就只有秦姑娘,胆子特大的指挥着少爷,好像没看见少爷的脸色一样。他想,这世上除了阁主之外,也就只有秦姑娘敢这么对少爷了。 他当然知道少爷就是飞鹰阁的少主,虽然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人,不应该知道这件秘密,但……他就是知道了,毕竟四位少鹰主表现得太明显,他就算再憨,也知道除了少主之外,不可能还有人能同时让四位少鹰主这么重视。 不过……铁柱挠挠头,听说少主从来不会高声说话,更别提怒声咒骂了,通常惹了少主的人,都会被少主不动声色整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现在的少主似乎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啊!秦乐乐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等我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房里,李楷再次承受不住,咬牙切齿的咒骂,藉此转移注意力。 「那也要等你好了,不是吗?慢慢熬吧,我看好你喔!」秦乐乐语调非常之幸灾乐祸。 外头听了,很不妙的样子,可是里头呢? 秦乐乐满头大汗的正在替李楷作热敷、按摩、拉筋等一系列的物理治疗,可惜这里没有电,要不然再来个电击治疗会更好。 由于他的腿伤已经超过六周,错过了初期一些较基本的生活训练,所以肌肉有轻微的萎缩,关节角度受限,这都要重新纠正过来。 她的小身板力道不足,可偏偏没人可以顶替,叫铁柱?呵呵!那傻大个儿恐怕会把他家少爷的骨头再打断。 李楷咬牙拚命忍着那宛如抽筋剥皮似的痛,任凭她在自己的背脊和双腿上「施虐」,平时怎么敲打也不太有感觉的腿,却在她手下产生连他都几乎无法忍受的疼,如果不是看她这般认真吃力,每天结束后状况也没比他好多少,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虐待他。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紧抿的唇少了些许血色,细密的汗水布满额头,在即将滑落之际,他下意识的抬手替她抹去。 她受惊似的猛地抬头,小嘴微张,讶异的看着他。 他也愣住了,看着自己那只手,心里恨不得将它剁掉。 「看什么?手都停了!」他恼怒的吼,又欲盖弥彰的命令,「先把汗擦一擦,不准滴到我身上,很脏!」 秦乐乐挑眉。很脏?! 虽然这些日子她已经充分了解他是一个傲娇的小屁孩,性子特别扭,可是她累极了的后遗症就是忍耐力下降,于是她的反射动作就是i直接拉过他的袖子擦汗。 「臭丫头!你找死……啊!」李楷先是错愕,旋即反应过来,对着她大吼,可下一瞬间,腿上的剧痛让他质问的最后一个字变成惨叫。 对他来说,这是一段惨无人道的生活,他见识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会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残忍」手段,她「折磨」他毫不手软,甚至在初时未见效果而他再也受不了的时候,对他出言不逊、恶言相激。 他这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可她像跟天借了胆似的,甚至嘲笑他是个儒夫,以后不要说他是男人。 所以他咬牙赌这口气,硬是撑了下来,三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折腾过去了。 其实,她所谓的「复健」并不是天天做,通常是隔二到三日做一次,每次大约一个时辰而已,而不做复健的日子,只会做简单的热敷和按摩。 其余时间,日子依然如常……不,还是有改变的,像现在。 「少爷,今天天气很好,早晨太阳也不太热,奴婢推您出去晒晒太阳吧!」 大早,太阳才刚升起,秦乐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浆洗房刚送回来的衣裳,一边将衣裳收进柜子里,一边对着不远处坐在桌案后的李楷说。 「本少爷没你那么闲。」李楷没好气的说。 这臭丫头真的很闲,除了帮他做复健之外,她总是到处晃荡,让他很是嫉妒,要知道,他目前虽然不良于行,可依然是飞鹰阁少主,自从伤好了之后,一些不需要奔波的事情大半都落到他身上,让他反而比以前更忙。 虽然知道那几个家伙是想让他忙到没时间去想自己的腿,但是他相信,其中还是有躲懒的嫌疑。 「少爷,您那些帐本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先放着吧!晒太阳能帮助您吸收钙质,对骨头发育有好处,而且外面景色那么美,荷花开得那么漂亮,再不去赏荷,就要变成赏莲蓬采莲子了。」都八月底了,荷花大多凋谢了,确实该采莲子了。 对她偶尔冒出的一些不明词语,李楷向来选择当作没听见,也不曾反问过她,大多时候她自己也没察觉,但是偶尔发觉时,她脸上那种懊恼和偷觑他看他有没有发现的模样,以及见他表现平常没有异样时的庆幸,还是很能娱乐他的。 放好衣裳,秦乐乐见李楷依然八风吹不动的样子,有些气恼的撇撇嘴。 「铁柱,来推你家少爷出去。」既然他非暴力不合作,她就直接对傻大个儿下命令。 「秦乐乐,你敢!」李楷恼怒的瞪她。这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少爷,您可别忘了,这三年的时间,只要有关你身体健康的事,都要听我的,这是约定。」秦乐乐双手叉腰,立于他面前,据理力争。 「你没见我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吗?光是这些帐本好几天都算不完,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闲着没事到处晃荡吗?」 「这些要算好几天?」秦乐乐看着桌上那一叠叠堆得老高的帐本,是不少,可是要算好几天?夸张了吧。 「臭丫头!你竟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要不你来做啊!」李楷双手抱胸,靠向椅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全部?」秦乐乐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可是少爷您的工作,奴婢……咳,只是一个奴婢,少爷您没忘吧?」 「本少爷看忘的人是你吧!」李楷没好气的瞪她。「既然你不行,就不要打扰我,滚出去晒你自己的太阳。」 第七章 秦乐乐挣扎的瞪着李楷。这少爷太不乖了,可如果他真倔着,她也拿他没办法。 「好吧!奴婢可以帮少爷算帐,不过顶多一半。」秦乐乐退了一步,看她这个复健师做得多委屈,还要帮伤患算帐本。 幸好这儿的算帐没有现代那么复杂,不需要做什么资产负偾损益表等等,这儿就只是结算金额,查看收支、帐目有无错漏而已,厉害的再看看有没有贪污做假帐,简单,她小学学的心算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速度一流的。 「你?」李楷一脸怀疑,他只是说说而已,就像平常斗嘴一般,并没有真的要她代劳,也不认为她会,毕竟他从底下的人口中知道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算帐可不是认得字就行,却没想到她竟然要分担他一半的帐本,到底是这丫头不自量力,还是他小瞧了她? 如果她真的会,他就不得不怀疑她的来历了,她真的只是被玉品轩肖掌柜从街上救回来的小乞丐吗? 「不用怀疑,奴婢良然是做得到才会说出口,信口开河的事奴婢可不会做。」她是诚实的好孩子。 见他仍然不信的模样,秦乐乐心里哼了哼,看不起人呀! 「少爷该不会想耍赖不遵守约定吧?」她斜睨着李楷,没等他反驳,便又迳自继续道:「也是啦!奴婢想少爷八成是熬不下去,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懦弱,就想趁机找个藉口,然后……」 「你给我闭嘴!」李楷忿忿的打断她。 「是,少爷。」秦乐乐笑了笑,然后转头朝外面喊,「铁柱,还不快进来推你家少爷。」 「呵呵,秦姑娘,你早啊!」铁柱憨憨的笑着走进来,先向秦乐乐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李楷,单膝跪在他面前。「少爷,奴才可以推少爷出去吗?」 「走吧。」李楷妥协了,懊恼的任由铁柱推着轮椅走出屋子。 出了门槛,秦乐乐就接手推轮椅的工作,然后指了指放在门旁的一个超大食盒,示意铁柱拿着。 铁柱提起大食盒,保持五步的距离,随时待命。 推着李楷走上往西岸的曲桥,其实整个香荷水榭在前一段时间就被她请工匠改建成无障碍环境,只有正屋的门槛被李楷强硬制止了。 「住在这么美丽的环境,还每天窝在屋子里就太暴殄天物了,少爷您说是不是?」秦乐乐深吸了口清香的空气,心情愉快的和李楷闲聊。 「哼!」李楷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秦乐乐也不介意,迳自轻声说着话,就算是唱独脚戏也无所谓,主要是让他放松心情而已。 李楷不说话,耳朵可没法闲着,听着她轻声的说着没什么内容的废话,不知不觉间,身体不再紧绷,放松的靠着椅背,就连抿直的嘴角也放柔了,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们来到西岸一处草坪,一株高大的垂柳下,早已经铺好一块毛毯,摆了两个柔软的靠枕,早晨的阳光透过垂柳稀稀疏疏的洒落,感觉就是一处很舒适的休憩地方。 李楷偏头横她一眼。这丫头早就预谋好了,看来他是对她太放纵了,所以她才这么笃定一定能把他拐来。 「少爷,咱们到那里休息一会儿,吃些点心。」秦乐乐很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少爷是不是觉得奴婢想得特别周到?其实奴婢也这么觉得呢。」 李楷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和你的脸皮一比,城墙都会羞愧自己太单薄了。」 秦乐乐笑容一僵,嘴角微微抽搐着。她一直以为这位少爷只会吼吼人骂几句,词汇跑不掉臭丫头、死丫头、滚……这些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有毒舌的潜能。 「不用太感激,本少爷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乐乐心里的小人儿泪奔了,她宁愿面对时不时炸毛的小老虎,也不要面对一个毒舌君啊!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装木头啊?你那小身板本来就像根竹竿儿,要装木头还要再吃圆一点。」 她现在连根木头都不如了。拜托!她才十二岁,不像根竹竿儿,难道要像圆桶啊?虽说她确实比同龄人都要干疡一些,可……她未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哼!不和他一边见识! 「铁柱,过来扶少爷到树下去坐着。」 铁柱赶紧将食盒放在树下,然后回过头来,徵求李楷同意后打算将他抱起来。 「等等,我是说‘扶’少爷到树下坐。」秦乐乐制止,也上前打算亲自示范。 「铁柱,你搀扶那边。少爷,咱们来试试,就算您使不上力也没关系,我和铁柱一人搀一边,不会让您跌倒的。」 李楷脸色变了变。她搀一边?如果他真往她的方向倒,她撑得住吗? 虽然怀疑她在报复,可最后他还是点头。不过是六、七步的距离而已,没什么好犹豫的。 然而就是这六、七步,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抵达,比过去连练三天三夜的武还累人,让他这段时间被压抑下来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被这丫头折磨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好转也没有,真的能行吗?还是她只是被派来整治他,趁机凌虐他? 他身后垫着软垫,靠着树干坐在铺着毛毯的草皮上,目光落在她脸上,此刻她正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擦拭额上的汗水,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还有她眼底那认真且清澈无伪的神采。 「少爷,您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收了帕子,秦乐乐关心地问,一双大眼漾着期待的眸光直勾勾的瞅着他。 「我那算得上‘站起来’吗?」李楷自嘲的说。 秦乐乐偏着头,不解的望着他。「少爷,难道您没发现吗?」 「什么?」李楷皱眉,有什么可以发现?不就是靠着两人的搀扶,他才能「挪动」到这里吗?他连抬步都做不到。 「少爷,您还真是……」她一脸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 「有话就快说,装模作样的干什么?」李楷被转移了注意力,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抬手往她头上一敲,送了她一个栗爆。 「啊,君子动口不动手!」秦乐乐撝着被敲疼的头,控诉的瞪他一眼,无奈人家是主子,被他虎目一瞪,她也只能乖乖回话。 「就是刚刚,虽然您这不能自己抬步移动,但站着时,我和铁柱是没怎么用力搀扶您的,您没发觉吗?」 末了,还很失望的瞥他一眼。「亏奴婢心里高兴得很,想着少爷您一定会夸赞奴婢呢,结果您竟然不知不觉,这神经粗得……比大腿还粗了吧,唉!」 李楷浑身一震,回想方才的情况,却只记得自己无力的被「挪」着向前,猛地瞠眼看着她,似是在向她求证。 秦乐乐浅笑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见到他眼底乍现惊喜,以及瞬间发红的眼眶。 「铁柱,你回去……嗯,让厨房烧壷水来。」秦乐乐赶紧找了个藉口遣退铁柱,她想,李楷肯定不想让仆人见到他失态的样子,至于她,呵呵,她现在扮演的身分可不是仆人,而是他的复健师喔!复健师理应和伤患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想想只是烧壶水太简单,又追加吩咐,「顺便准备好茶具,等水开了一起送过来。」 铁柱也没多想,点点头,离开了。 李楷低垂着头,双手掩脸,肩膀微微颤抖着,初时没有任何声音,一会儿之后,才传出一声极力压抑却又无法控制的呜咽。 秦乐乐为他开心之余,心里也狠狠的松了口气,直到此时她才敢承认,她其实只有五成的把握,毕竟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就算在现代,也不是所有的瘫痪病人都可以靠复健康复的。 如今有了进展,就表示他痊癒的机率又提高了,她是五月初来的,现下只过了三个月,有这样的进展让她更有信心,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应该足够。而且…… 她柔和的望着眼前这个喜极而泣的男子,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在二十一世纪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却已经担负起沉重的责任了!这是从那些帐本猜测的。 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她心里真的……真的很开心。 这男子很坚强,很强大,她能感觉得出来,现在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无疑会加倍甚至数倍的努力,心境上也会跟着改变,也许……不需要三年,这场赌局就会有结果了。 第八章 到时这个男子又会蜕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非常期待。 冷静下来的李楷,依然保持着掩脸的动作,心里却万分懊恼。 该死的,他竟然在这个臭丫头面前失控! 道下好了,以过去道丫头的胆大妄为,平时没事就会不时的讽刺鄙视、顺便嘲笑他一番,这会儿肯定等着看他笑话了。 算了,笑就笑吧,这些日子还少了吗? 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抹掉脸上那丢脸的证据,终于抬起头来,不期然撞进一双温柔的眸子里,那眼底的柔和笑意是那么明显和真诚。 这一刻他才醒悟,一切的折磨、嘲笑,都是为了他好!这个丫头知道好言相劝、温言鼓励根本打动不了他,只得恶言相激唤起他的血性和不甘。 这个丫头……这个……臭丫头,让人又爱又恨! 「少爷,今天天气那么好,眼前有美景,怎么可以没有美食呢?」秦乐乐见他情绪已经控制住,身为合格的医护人员,除了照顾病患的身体之外,也要考虑到病患的心情,所以她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解除这位傲娇小屁孩的尴尬。 她将放在一旁的大食盒「拖」了过来,一边说道:「奴婢听说新菜要上菜单,得让少爷满意的才成,所以就做了三道,请少爷嚐嚐看。」这里的文化水准虽然和中国明清时期差不多,可是在吃食方面却差太多了,她早就想念很多美食,如今总算有机会做出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了。 李楷挑眉望着这个大得不像话的食盒。「这就是你上次特地请木匠做的东西?」 「是啊!」秦乐乐得意的点头,它的体积之所以那么大,容量是其一,其二就是它的保温设计了,虽然保温效能和科技产品不能比,但是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做的菜?你确定能吃吗?」李楷看看她,又看看食盒,虽然已经嗅到了香味,不过对于未知的食物,心里的警惕还是本能的升起。 「当然,奴婢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秦乐乐自信的点头。「这些都是奴婢就地取材做的荷料理,让少爷嚐嚐,喜欢的话,奴婢趁早让人把食材采收起来。」 「荷?」李楷讶异的瞟了一眼前面满池迎风摇曳的荷花。 「是啊!就是前面池里的那种植物。」秦乐乐语气略带调侃的说:「奴婢先试做了三种,一道主食、一道汤品、一道点心。」 李楷颇为怀疑的看着她打开食盒的盖子,从最上层拿出一个小蒸笼,打开笼盖,里面是用荷叶包裹着的东西。 「这是荷叶八宝饭。」秦乐乐将荷叶打开的瞬间,糯米香、配料香,以及荷叶的清香瞬间飘散开来,只见上头满满的配料。 她一边用汤匙舀到小碗里递给李楷,一边说:「这八宝饭做起来也挺讲究的,糯米要蒸得恰到好处,米粒软硬、咸淡都要刚刚好;鱿鱼要脆,香菇要软,白果要嫩,猪肉要香,让人每嚼一下,都有不同的口感。」 她笑咪咪的看着李楷一口接一口吃光小碗里的饭,接着又吃光了蒸笼里的,等到吃完了,才有些尴尬的放下碗,轻咳一声。 「嗯,还算可以入口。」李楷一副勉为其难的赞道。 秦乐乐无言的看了一眼别扭的小屁孩,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 「这道是荷花藕骨汤。」秦乐乐捧出一个有盖的碗公,其实就是莲藕排骨汤啦!「这道汤目前特别适合少爷您用,它营养丰富,开胃益血,有补气强身的功效。」 「你说这‘藕’,莫非是从池底烂泥里挖出来的东西?」李楷脸色微变。「你确定那个东西是能食用的?」 秦乐乐一愣,原来这里没人吃莲藕吗?难怪那蔚子一脸古怪的神色,几度欲言又止,她还纳闷蔚子是怎了,原来是这回事。 啧啧,这莲藕是多么好的东西,真是暴殄天物,不识货! 「奴婢很确定,莲藉可是上好的食材。」秦乐乐保证。「少爷不用担心,这些奴婢都先试吃过了,瞧奴婢不是好好的吗?」 刚刚那道八宝饭还挺好吃的,看她手艺似乎不错的分上,就相信她吧! 他接过小碗,用小汤勺目了一口送入嘴里,眼睛一亮,鲜香味美,果然不错。见他又是一口一口将整碗汤全喝光、料嗑光,秦乐乐心里很满意的点头,也不等傲娇小孩为了面子又说违心话,直接把最后一道点心端出来。 「最后这是一种小点心,荷叶麻糟,是用荷叶磨成粉加糯米粉调匀,然后打成泥状做成麻糈,有咸的和甜的,咸的馅料用萝卜干、虾米、香菇等材料做成,甜的就是沾花生粉。」点心只有两个,甜咸各一,个头也不大,大概两口就能吃下。 拆开包裹的荷叶,送到李楷面前,两个麻糟很快就下肚了。 「咸的比较好吃。」李楷说。 「好的,少爷,以后就做咸的,奴婢还会变几种口味,以后会二做给少爷吃。」秦乐乐说。 李楷不得不承认他是捡到宝了,这丫头厨艺很不一般,菜色新颖、口味独特,最主要的是用料大胆,没人知道能食用的东西她都敢用,而且还真的挺好吃的。 虽然分量不多,但是一个人想全部吃完还是颇有难度,所以李楷吃撑了。 当铁柱提着一壶开水和一套茶具走来,就看见少爷撑着肚子靠着树干,一脸既满足又痛苦的样子,以及跪在少爷旁边正掩嘴偷笑的秦姑娘。 「啊!铁柱来得正好,刚好让少爷喝杯茶消消食。」秦乐乐看见铁柱,笑着招手。 李楷连动都不想动,只能瞪她一眼,不过她胆大妄为调侃主子的行为他记下了,他不兴秋后算帐,所以…… 「等会儿那些帐本全交给你了。」他懒洋洋的说。 「什么?」秦乐乐一呆,待反应过来,忍不住控诉,「为什么?说好一半的。」 「因为你家少爷我,要、消、食。」 「嗄?」秦乐乐这下真的傻了。消食?消食和帐本有什么关系?他分明是报复吧!不过是调侃他一句,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吗? 「明天就要把帐本送出去了,所以,努力吧,丫头。」 什么?明天?明明之前他自己说那些帐本要好几天才能处理完的。 亏她做好吃的喂食他,哼!以后她自己吃,没他的分了。 当复健有了效果,接下来就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复健进行得越来越顺利,效果也益发明显。 六月,又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秦乐乐十三岁,来到荷园一年余,在香荷水榭里,除了复健过程,以及偶尔被主子剥削去做些职责外的事i譬如算帐,秦乐乐的日子过得是轻松惬意。 当第一次她算帐的速度以及记帐的方式令李楷惊艳后,他便直接在书房里给她安置了一个位置,之后帐本一送来,大部分就堆在那张属于她的书桌上。而这「大部分」还是她严正抗议之后才缩减的。 好吧!反正她除了复建工作外,就是研究研究吃食、想办法把少爷拐出门晒太阳,空闲时间挺多的,就顺手帮他。 这里的人惬意快活,日子过得美滋滋,外头可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些人不满意,于是,平静了一年的荷园,终于迎来了不速之客。 薛忠呐呐的哈腰等在一旁,额上冒着汗也不敢擦,偏偏上面那位主子悠哉的喝着茶,像是没听见他刚刚禀告的话,可他也不敢开口催促,三少爷虽然废了,但是经过这一年多的事实证明,三少爷依然深受王爷的宠爱,而且脾气忒暴躁,所以就算心里对这位废少爷再怎么轻视,当面也绝对不敢有丝毫不敬,除非不要命了。 秦乐乐瞄了一眼李楷的后脑勺,然后低着头站在李楷的轮椅后面,极力的淡化自己的存在,立志当个最称职的背景。 「既然是母妃的意思,我也不好拂了母妃的心意,就让她们进荷园吧!」终于,三少爷放下茶杯。 「是,奴才这就……」薛忠松了口气。 「不过……」李楷没理他,迳自又开口。 薛忠一口气梗在喉,差点就这么背了过去。 「让她们进荷园可以,但是绝不允许她们靠近双月湖,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她们直的进来,会不会横着出去。」李楷语气平淡,却让人闻之背脊发凉。 「是,那……奴才这就出去领她们来拜见三少爷。」 第九章 「薛总管。」李楷冷冷打断他。「看来总管大人根本不将本少爷放在眼里。」 「奴才不敢。」薛忠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三少爷的语气,却让他不自觉的腿一软。 「不敢?呵呵,本少爷话才刚刚说完,总管大人就把话抛到脑后去了,这叫不敢啊?那本少爷还真不敢想像总管大人‘敢’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作为?难道信阳王府换总管大人当家了?」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奴才不敢、奴才该死……」薛忠拚命磕头,砰砰砰地一声又一声。这是要命啊! 直接打死还算好的,就怕全家老小一起跟着陪葬。 秦乐乐在后面越缩越小,心里惊骇不已。这……才是主子和奴才,一句话,一个欲加之罪,轻易便能定人生死。 看着地上已经染了血,薛总管还是用力的磕着头,她微微发抖。她以为口里自称奴婢,处处低人一等,没有言语自由,没有人权,就已经很委曲求全了……她还是太天真了,此时才发现,少爷对她真的很纵容「行了,把本少爷的地弄脏了。」李楷淡漠的开口。感觉到身后的人传来的不安,他眸子微微一黯。吓到丫头了?「记得告诉她们,安分一点,不该去的地方别乱走。」 「是,奴才省得。」薛忠知道自己刚刚错在哪里了。三少爷说不准她们靠近双月湖,他却马上说要带她们来拜见三少爷。看来王妃打的主意要落空了,连靠近双月湖都不准,又怎么可能诱惑住在湖心岛的三少爷呢? 「本少爷这边不养废物,所以她们往后就负责荷园所有仆人的衣物清洗。」 「是,奴才会交代下去。」薛忠低垂着头,脸颊微微抽搐着。那两位虽说是奴婢,却是被王妃专门训练用来诱惑男人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敢说精,却也样样通,就算男人突然想要谈谈吏治、谈谈抱负理想,或许也能跟得上几句,但洗衣? 他真不知道该可怜那两个人,还是要同情荷园的仆人。 「丫头,你跟着薛总管过去,把人带到宁心院安置。」 秦乐乐微讶。住宁心院?可荷园的仆人都住在双月湖后方的垦勤院。 「那两人毕竟是母妃派过来的人,给予一点体面,让她们有单独的院子住也是应该的。」李楷似看出傻丫头的疑问,缓缓的开口解释,眼底的嘲讽没有丝毫隐藏。 「是。」秦乐乐低应一声。给体面吗?可宁心院位于荷园最东,是离双月湖最远的一处小型院落,听院名就知道,那是一处非常清幽宁静的地方,说白一点就是偏远,没有人烟。 「对了,薛总管,丫头是本少爷的贴身丫鬟,是一等大丫鬟,新来的人……暂时先当粗使奴婢吧!让她们记住自己的身分,所有的事都听丫头的安排。进了荷园,就不能再随便出去,如果出去了,就不用再进来了,有意见也可以,给本少爷滚出去。本少爷的规矩记住了?」 「是,奴才记住了,会详详细细的告知两人。」粗使奴婢?连三等都没有!不能随意出入荷园,就代表无法和外界通信息,如此一来,王妃的第二个主意一回报荷园动静——也正式落空。 「好了,下去吧。」李楷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奴才告退。」薛忠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敢说,恭敬退下。 秦乐乐也没多话,毕竟她只是个奴婢,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着薛总管来到荷园大门处,秦乐乐便看见敞开的门外站着两位俏生生的姑娘,一位粉衣俏丽,一位白衣婉柔,这是来当奴婢,还是当小姐的啊? 「秦姑娘……」薛忠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小丫头片子,看三少爷似乎很看重她,台面上还是尊重一下。 「是,总管大人请吩咐。」秦乐乐很是乖觉,虽说主子是少爷,可总管大人是上司,理当尊重。 「吩咐不敢,只是一点小事而已。」薛总管嘴里谦虚的说,心里对秦乐乐的态度还算满意。「这两个人,穿粉色衣裳的叫芙蓉,白色衣裳的叫映雪,是王妃教好了规矩,送过来伺候三少爷的。不过既然三少爷有其他交代,当然是遵照三少爷的意愿,我就将两个人交给秦姑娘了。」 意思就是,就算三少爷不待见,这两人也是王妃的人,不容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轻贱。 「是,劳烦薛总管了。」秦乐乐点头,完全没有听出薛总管话里的含意,她不是蠢,只是心思不像这侯门大院里的人精这般九弯十八拐。 薛忠见她面不改色,神情一点波动也无,忍不住眉头微蹙。看来这小丫头在三少爷面前很得宠,否则不会底气这么足,完全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这件事要禀报给王妃知道才行。 「你们两个过来。」薛忠对两人招手,待她们走近,便开始交代,「三少爷答应让你们进荷园了,不过有些规矩要记住……」 他一一告知规矩,连同方才三少爷下的命令,也不看两人那青白交错的难看脸色,快速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刻他头晕得很,要回去擦药养伤。 「薛总管方才说的话,如果你们都听清楚了,就跟我进来吧!」秦乐乐淡漠的说,对于这两个小美人难看的脸色也不在意,转身就进园门。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可是奉王妃之命过来伺候三少爷的,不是你一个贱婢能指使的!」芙蓉傲慢的说。 「你是……芙蓉对吧,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秦乐乐转过身,冷淡的看着那个张牙舞爪的芙蓉,语气极为淡然。「这里是荷园,主子是三少爷,在这里,三少爷的命令是绝对的,就连王爷来到这儿,也会尊重三少爷的规矩,难道你认为你的身分比王爷高贵?」 「你胡说什么!」芙蓉脸色微微发白。「你这个小贱人,年纪小小心思这般恶毒,竟然诬蔑我!」 秦乐乐脸色一沉。哼!面对主子,她不敢端架子,可不代表她不会,她在职场也当过主管,管理几十个小护士,还对付不了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吗? 「我不管你原本的身分是什么,在荷园,你只是一个粗使奴婢,最下等的奴才,在荷园,每一个人都可以指使你,每一个人,你懂吗?」荷园最低层的仆人是拿三等月俸的,所以眼前这两个人,是荷园唯二的粗使奴婢。 「你……」 「三少爷说了,允许你们有意见,但是有意见的人,都滚出荷园,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大佛。」 「你这个……」 「芙蓉,别说了。」映雪扯了扯芙蓉的袖子,娇柔的细语规劝。「秦姑娘只是传达三少爷的意思,绝对不是故意给我们下马威,再说,咱们是王妃的人,怎么说也是有体面的,秦姑娘不会不知轻重,不给王妃面子的。」 秦乐乐微微挑眉,就算她再不懂得宅斗,听不懂九弯十八拐的话意,可这个映雪说话娇柔,眼神却带着挑衅,几句话下来,包含了挑拨、撺弄、威胁,她再不明白就真是蠢蛋了。 「你叫映雪是吧!」她淡然一笑。「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是什么身分让你觉得自己有体面,但是既然进了荷园,就要守荷园的规矩,少爷说你们是粗使奴婢,你们就只是粗使奴婢,听说王妃特别调教过你们规矩,那你们应该知道粗使奴婢是个什么身分,该有怎样的规矩吧?可别给王妃丢脸了,若让外人知道了王妃专门调教过的还这么不懂规矩,又会怎么看待王妃?」 两人都愤怒的瞪着秦乐乐,万万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伶牙俐齿,她凭什么? 「有意见?」秦乐乐冷淡的瞥了眼她们身后的大门,意思很清楚i有意见就滚吧!大门就在那儿。 「咱们走着瞧!等我们成了三少爷的人,到时候看我怎么教训你!」芙蓉恶狠狠的说。 秦乐乐微微一愣,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是侍妾候选啊! 按理说,男人属下半身思考的物种,自动送上门的美人,不享用实在不太可能,以前还在网路上看到有人说,柳下惠之所以能坐怀不乱,是因为他不举。 不过以少爷对王妃的排斥防备,不可能收下这两个人,这会不就直接把她们发配到最偏僻,离双月湖最远的宁心院去了吗?连双月湖都不让接近,更别提上他的床了。 第十章 等她们成为少爷的人?呵呵。 「别让我等太久。」秦乐乐耸耸肩,转身丢下一句话。「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到住的地方。」 背后利箭似的视线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懒得理会,迳自走到宁心院。 「这里是宁心院,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房间自己挑,清洁打扫自己做,等一下会有人把你们的分例送过来。荷园的管事嬷嬷姓张,她负责管理除了湖心岛以外所有荷园的奴仆,就住在垦勤院,基本上所有的奴仆都住在那里,你们两个毕竟是王妃分派过来的,身分特殊,少爷才特地让你们单独住一个院子……」 说到这里,秦乐乐身子突然一僵,她感觉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发生了,她现在只能尽快把这件差事做完然后赶紧回房。「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张嬷嬷。」交代完最后一句,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完蛋了,来不及了!她浑身开始冒冷汗,脸色因为疼痛而逐渐发白,四肢开始虚软无力,扶着小径旁的树干,她微弯着腰喘气,下腹坠痛感越来越强烈,感觉一股热流从私处缓缓溢出。 她太粗心了,忘了这具身子只有十三岁,还没来初潮,结果就这么不凑巧,大姨妈竟然选这个时候来拜访,还有……该死!好痛啊! 她瘫软在地上,全身痛得直打颤,两辈子第一次嚐到了痛经的滋味。 「秦姑娘?」一名侍卫发现秦乐乐不对劲,立即出现。 见到她这么痛苦的样子,鼻间似乎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心下一凛,以为她受了。 「糟了!秦姑娘受伤了!」上前一把将人抱起,吩咐另一个侍卫通知三少爷。 秦乐乐无力的任由摆布,她很想拜托这位侍卫大哥不要嚷嚷,也很想告诉他她没有受伤,她甚至都想到了当真相披露之后自己会有多丢脸,但是此刻她已经痛得连开口都没力,什么也做不了。 唉,她肯定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了。 秦乐乐很想哭,她也真的哭了。 这具身体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会痛经完全不意外,只是来得太突然,她也完全忘了这回事,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她痛得在床上打滚,脸色惨白,冷汗直冒,而最主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时代的草莓面包是用什么做的?她没有研究过啊! 又想到自己竟然惊动了大家,少爷以为她是被那两个女人给伤了,二话不说就命人把两人丢出荷园,甚至还请了裴神医来「救」她,然后见到当大家得知她的「伤势」后那种表情,她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她哭得唏哩哗啦委屈极了,穿越以来一直压抑下来的负面情绪全数爆发。她哭着喊奶奶,哭得李楷在外头发脾气,让人快去请肖奶奶过来,「乐乐,乖,奶奶在呢!」肖奶奶匆匆赶来,看到她这模样,也心疼极了。 「肖奶奶……好疼啊!乐乐是不是快要死了……」虽然她喊的奶奶是在现代的亲奶奶,但看见宛如亲人的肖奶奶后,她哭得更是委屈,很无耻的说着幼稚的话,寻求安慰。这种痛法加上下体出血,若换成没有女性长辈教导的原主夏小婉,怕是吓都吓死了,怀疑自己要死了一点也不为过。 「没事儿,乐乐这是长大了。」肖奶奶慈祥的安慰。「以后奶奶会帮你好好的调养,慢慢的就不会这么痛了。乖!乐乐忍耐一下,咱先起来,奶奶教你怎么处理。」 秦乐乐满头黑线的看着被肖奶奶称做「月布」的古代草莓面包,就是几层布料缝在一起,两端制成长绳,是用来绑在腰间固定的。 她忍着剧痛,在肖奶奶的协助下打理好自己,又很不好意思的看肖奶奶帮她清理弄脏了的衣裳和被子后,喝下肖奶奶熬的姜枣红糖水,痛苦的躺在床上,咬牙忍耐着。 肖奶奶拍拍她,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才抱着弄脏的衣裳被子出房,赶紧准备清洗。 「肖夫人,她怎样了?」李楷一直在廊下等着,看见肖奶奶出来,让铁柱推他上前。 「三少爷,乐乐没事儿,就是身子以前亏损得太厉害,伤了根本,这种状况大夫以前就提过了,得好好调养才行。」肖奶奶恭敬的回话,心里对这位王府的三少爷很感激。看起来乐乐的这个主子待她不错,很关心乐乐的样子。 「肖夫人,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陪乐乐吧!」李楷主动说。 肖奶奶闻言笑了笑,她正愁怎么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没想到三少爷倒是主动开口。 「多谢三少爷,那老婆子就叨扰了。」肖奶奶感激的道谢,才抱着衣物被子离开。 李楷在秦乐乐的门外,听着里头的呻吟声,以及偶尔一声抽泣哽咽,眉头一直没舒展过。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哭,而且还哭得那般凄惨,哭得他暴躁不已,有杀人的冲动,所以那两个该死的女人就成了犠牲品。 「去问问药煎好了没有。」听着房里痛苦的呻吟声,李楷吩咐铁柱。希望裴林开的药有用。 香荷水榭里,除了还在痛苦呻吟的秦乐乐之外,可以算是已经平静下来了。 而荷园外,信阳王府正房王妃居处,却不平静了。 「没用的东西!」王妃一改人前慈眉善目、温柔大度的模样,一张依然美丽的脸蛋阴沉沉的,瞪着跪在下面的芙蓉和映雪。「拖下去,别再让我见到这两个废物!」一句话,判了两人死刑。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 「给我堵了她们的嘴!」王妃喝斥。 芙蓉和映雪被堵了嘴,无法求饶,只能呜呜呜的挣扎着,绝望的瞠着双目看着王妃,最后还是被拖了下去,下场不言而喻。 「嬷嬷,你说,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调教她们,结果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丢出来,那个贱种,存心在和我作对。」王妃恨声说道。 「王妃息怒,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林嬷嬷轻声规劝,她是王妃的奶娘,是王妃唯一全心信任的心腹。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存心打我的脸,而且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撕破脸,否则他不会拿那种可笑的理由把我送进去的人赶出来。」原以为芙蓉和映雪伤害一个贱丫头,才被人赶出来,结果那个贱丫头只是来初潮!这世上有哪个姑娘家来初潮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根本就是李楷那个贱种随便找的藉口。 所以她才说他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撕破脸了,否则就会和以前一样找个像样一点的理由,让人明知道是藉口却也挑不出毛病来。 「薛总管之前不是说,三少爷很看重那叫秦乐乐的小丫头?」 「虽然我不觉得那个贱种会看重一个小丫头,不过平时还是让人盯着吧!」王妃沉吟。「嬷嬷,我总觉得不对劲,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那个贱种一定有什么阴谋,否则不会把荷园防得这么严密。」王妃烦躁的蹙着眉,心里的不安益发强烈。 「王妃不用太担心,就算三少爷有什么打算,凭他一个废人也翻不出大浪的。」林嬷嬷轻声劝说。 「不行,我就是觉得不安。嬷嬷,让以前安插在荷园的钉子动起来,务必查清楚那个贱种到底在谋划什么!」 「王妃,那钉子藏得深,如果不小心暴露了,咱们在荷园就完全没人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就是动用的时候,让那个人小心一点。」 「是,王妃。」 秦乐乐将这次痛经称为史上最冏事件。 事件过后,那些侍卫大哥!尤其是那位抱她回湖心岛的侍卫i一看见她就尴尬得红了脸或耳根,眼神总是飘啊飘的不敢看她,她发现,最不尴尬的人竟然是自己。 好吧,她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表现自然,要不然日子可怎么过! 随着时间往前推移,时节进入了初冬十月,那些大男孩们总算渐渐恢复正常。 「你要回家?」李楷从桌案上抬起头来,讶异的看着站在他桌前的人。 「是啊!奴婢前几天才知道,在王府当差每个月都有一天休假,反正今天少爷您不用做复健,所以奴婢今天想出府,回去探望两位老人家。」秦乐乐控诉的瞥了一眼李楷。无良的雇主,剥削她的休假! 李楷尴尬的轻咳一声。他是真的忘了这件事,基本上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去记,奴才的工作安排通常都有总管或各个管事负责,只不过秦乐乐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湖心岛可以说除了他之外没人能指使她,所以荷园的管事也没有人想到要为她做安排。 第十一章 「好吧,今天你可以休假,不过以后每个月底先告诉我打算哪天休假。」 「知道了,少爷。」秦乐乐开心的点头,有休假是意外的收获,能回去探望两个老人家她很开心。 她回房收拾了一下准备带回去给肖爷爷、肖奶奶的东西,便离开了。 李楷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消失在桥那端的小身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 「少爷,秦姑娘交代过,您现在还不能站太久。」铁柱站在轮椅后面,看了看时间和秦姑娘交代的差不多了,赶紧提醒少爷。 李楷点头,重新坐回轮子椅上。现在他已经能靠自己站起来了,且站得很稳,但是走路还不行,顶多能走几步,不过有这样的成绩,他已经很高兴了。 不再多想,他看着桌上今天刚送来的帐簿,突然想到,那丫头今天突然休假,该不会是打算躲懒吧? 他忍不住摇头浅笑。算了,那丫头被他欺压得有点可怜,这次这些帐簿就他自己解决吧,反正他也学得差不多了。 处理了一早上的公事,其间在铁柱的提醒下,被推出门「散步」两刻钟,又练习站立和步行,然后回书房继续处理公事。一切的行程都和过去差不多,他却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觉得太安静,觉得…… 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甩了甩头,他安静的用了午膳后,躺在床上睡午觉,突然想,自己未免太听话了吧?为什么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想是这样想,可是他的身体却依然躺在床上,还闭上了眼睛,乖乖睡了。 大约半个时辰,他醒了过来,铁柱已经等在门外。梳洗过后,他回到书房继续把剩下的帐本处理完。时间终于近黄昏,那丫头应该要回来了吧? 听到外头传来极轻微的声响,他示意铁柱退下,待书房门关上后,果然从窗外飞掠进了一道身影。 「裴林,怎么突然来了?」李楷并不意外裴林的出现。 「听说你的腿有进展了?」裴林视线急切的望向他的腿。 「嗯,是有进展了。」李楷微笑的点头。「是慕容跟你说的?」 「是啊!我刚回来,慕容就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过来看看。」裴林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腿。 李楷失笑摇头,也不用他催促,便自己站了起来,向前慢慢移动了几步。 「天啊,是真的!」裴林万分激动。「我当初说过我最大的把握只能恢复二到三成,也就是差不多这样的程度了。」 「这只是开始而已。」李楷自信的说。「丫头说,她有把握能恢复至少九成,本来我也不相信,不过现在我庆幸自己当时为了赌一口气,答应了让她尝试。」 「九成?还是至少力:」裴林震惊了。「没想到她那些古怪残虐的行为,竟然有这么好的功效。」 「呵呵,确实很残虐,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忍不住头皮发麻呢。」李楷忍不住笑了。 是啊!现在能笑谈往事,可当初之凄惨。 「我要把那些记录下来,你还记得多少?」裴林立即说。 「放心,印象非常深刻。」李楷说得认真。「不过有些手法看起来有其固定的规则,最好还是让丫头亲自示范,免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嗯,我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丫头今天休假回家,看时辰应该差不多要回来,我跟她提一下,你是要留下来等等,还是我另外通知你?」李楷说。 「我留下。」裴林二话不说,目光又热切的落在他的腿上。「少主,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如今他们也不用再忌讳提起少主的腿了。 「可以,我们回房……」 「少爷,出事了!」门外突然传来铁柱焦急的声音,紧接着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铁柱冲了进来,看见裴林讶异了一下,却也顾不得,直接对沉了脸的李楷报告,「少爷,咱们在正房的眼线传来消息,王妃拿下秦姑娘,要将秦姑娘杖毙!」 「什么?」李楷一张俊脸瞬间变得冰冷。「裴林,你在这儿待命,铁柱,推我过去……不行,这样太慢,侍卫,来两个抬我用轻功飞过去!」 王妃,你最好不要伤了丫头,否则本少爷定会让你知道,死亡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秦乐乐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那一杖一杖打在身上的剧痛,让她连灵魂都痛得颤抖了。 来到这个朝代两年多,却是直到现在,她才刻骨铭心的领悟到,她真的已经不再是生活在自由社会的人了。 人命在权贵眼中,是多么的不值钱,就算有律法约束主人家不可随意打杀她们这种签活契的奴才,但是在强权之下,那些法令也只是摆设,他们能用的藉口多如牛毛,从来就没有什么「随意」打杀。 她不懂,真的不懂,这到底为什么? 半个时辰前她刚回王府,才踏进角门,就被一个嬷嬷带到王妃这里。 王妃先是一脸和善的和她说话,关心小儿子的生活,询问得很详细,就像一个疼爱儿女的慈爱母亲一样。 她也有间必答,除了关于李楷的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楷要隐瞒他的腿逐渐痊癒的事,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么这件事也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然后王妃突然转了话题,说她是李楷唯一愿意让她近身的姑娘,说她将李楷照顾得很好,所以打算抬举她,让她当李楷的通房丫头,若是生下一儿半女的,就会提她当侍妾,问她愿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不过她没有这么直接的吼出来。 她看着王妃和善的表情,温和的声调,她以为她是有选择的,所以她很婉转的对王妃说明自己的意愿…… 然后情势突然大变。 一直站在王妃身后的林嬷嬷,听到她的回话后,便厉声指责她不识好歹、不知感激,她错愕,却没有机会辩解,那林嬷嬷几句话下来,就把一堆罪名扣在她头上,紧接着便叫人将她绑起来,堵上嘴,下令杖毙。 她不敢置信,望向一直任由林嬷嬷动作的王妃,只见王妃痛心疾首看着她的模样,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这会儿她再看不清王妃眼里的冰冷和恶毒的快意,就真的蠢毙了。 这是一个圈套,是吧!可就算知道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啊? 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意识也逐渐涣散,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穿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个傲娇的小屁孩,会很生气吧?还有,他的腿还没完全好,可是她已经帮不了他了…… 「住手!通通给本少爷住手!」突然一声大吼传入了她的耳里,已经闭上的眼费力的睁开,她趴在长椅上,脸侧的方向正好对着入口,于是她看见了他坐在轮椅上,从天而降。 肯定是眼花了吧,他怎么可能从天而降呢? 「该死的奴才,本少爷命令你住手!」李楷愤怒的大吼,面上是张狂的怒气,眼底却一片冰寒。「来人,把那个行刑的奴才给本少爷杀了!」 「是!」侍卫二话不说领命,在他们飞鹰阁中人眼里,主子本来就只有少主一个,王妃什么的,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 「楷儿,你在做什么?」王妃听见声音走出来,就看见行刑的奴才被一掌当场击毙,而绑在椅上的秦乐乐被解下,由另一位侍卫抱起,退回李楷的身后。 李楷没一直接回话,也没有施舍给王妃一眼,他的视线死死的盯在秦乐乐身上,看着她脸色青白,背后染满鲜血,心狠狠的绞痛了,尤其一对上那勉力微睁的双眼掉着眼泪,他的眼眶也跟着发热。明明早上出门还是那么欢快,谁知再见,竟是这般惨状。 他想杀人,他想杀了那个罪魁祸首!很想,很想…… 「母妃,这话是孩儿要问的,我的人什么时候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动?」李楷毫不客气的说。表面上说的是那个行刑的奴才,可他和王妃都知道,他这阿猫阿狗指的人是谁。 王妃气得胸口一窒,竭力的忍下心中那波涛般的恨意。 「三少爷,王妃见三少爷身边都没个贴心人伺候,又只愿意让这个奴婢近身,所以好意要抬举她当三少爷的通房丫头,可这个贱婢却不识好歹,不仅不满足只当个通房丫头,还对王妃出言不逊,这样的习奴断不能留下,所以是奴婢做主,惩罚这个贱婢的。」林嬷嬷见状,弯身一福,张口道。 第十二章 「主子说话,你一个老匹妇插什么嘴?这就是母妃的规矩?给我掌嘴!」李楷下令。 「李楷,你敢……」 王妃话还没说完,只见人影一闪,依然是刚刚那个侍卫,啪啪啪啪一串响,眨眼间便掌了林嬷嬷十来个巴掌,待侍卫飞身回到主子身边,林嬷嬷一张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瘫倒在地上呻吟。 「李楷!」王妃怒极。「来人!来人啊!」 几名王府的侍卫出现,见到庭院里的场景,一时愣住。 「把……那个侍卫抓起来!」她知道侍卫不敢动李楷,所以下令抓捕杀人的侍卫。 「谁敢动,那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李楷怒道,手指向已死的奴才。 王府侍卫望向那具屍体,心下一怵,再加上下令的是王爷最宠爱的三少爷,于是识相的没有人敢行动。 王府的侍卫属于信阳王,王妃有使用权,却没有处置权,当然,三少爷也一样,可是三少爷敢处置他们,而且事后王爷也不会追究,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因此该怎么抉择,侍卫们心里都很明白。 「你们!」王妃恨极。 「王妃,好自为之。」李楷留下话,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楷,你欺人太甚!」王妃美丽的脸孔变得扭曲狰狞。「我们走着瞧,看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李楷没去理会王妃,丫头需要立即治疗,她的身体已经够不好了,如今又发生这种事…… 「裴林,快点!救救丫头!」一回到湖心岛,李楷便焦急的大吼。 他直接把人送到自己床上,距离比较近,吼着裴林快一点,却没想到衣摆被一只小手揪住。 「丫头,别怕,裴神医刚好在,你会没事的。」李楷低头看见秦乐乐无力的抓着他的衣摆,赶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 「我……不当……妾……」秦乐乐咬牙,强撑着即将涣散的意识,她必须得到他的承诺,如果不行,那么她宁愿就这样死去。她什么都可以妥协,做奴婢、卑躬屈膝、低声下气、逢迎拍马,什么都行,但这是她唯一的底线,是她唯一的坚持,她绝对不和人共事一夫。 李楷的心像被一只手给抓住,还狠狠一扭,她就这么不愿和他扯上关系吗?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丫头,你伤得很重,先疗伤,其他的等你伤好了再说。」李楷压下心里的酸疼,温声说道。 「不……」秦乐乐闭了闭眼,又费力的睁开,倔强得让一旁的裴林都不忍了。 「秦姑娘,难道你想当三少爷的正室?」裴林皱眉问。 「不……共事……一夫,宁……死……不……」秦乐乐已经吸气少,出气多。 宁死也不愿和他人共事一夫吗?! 两个男人都震惊的看着她,是这样吗?他们本以为她心更大,不甘做妾,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臭丫头,你以为本少爷看得上你?未免太侮辱本少爷的眼光了,本少爷没那么好的胃口。」李楷回过神来,立即佯装不屑的说。 秦乐乐闻言,终于放下心来,缓缓的闭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 「裴林,快!」李楷心一痛,立即低吼催促。 裴林也没耽搁,赶紧上前接手。 李楷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身上被打得皮开肉锭,那狰狞的伤口就像一把钝刃,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心,恨不得能以己身代之。 「裴林,你说,丫头这么瘦弱,她能撑过来吗?」待裴林处理好秦乐乐的伤后,李楷突然低声问,可视线不曾离开秦乐乐身上。 裴林看着少主,似乎看出了什么,却只在心里微微一叹,没打算多嘴。 「有我在,就算阎王也不敢跟我抢命。」裴林傲然的说。 「那就好,我相信你,裴林,我信你……」李楷轻声低喃。 裴林看着他的模样,隐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少主,您对秦姑娘的事,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李楷一愣,视线终于离开秦乐乐脸上,转而望向裴林。「什么意思?」 「我是说,您对秦姑娘,是不是太上心了?」 李楷闻言,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回头望向秦乐乐。那惨白的小脸、那紧闭的眼、那毫无血色的唇……是啊,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丫头这么上心了? 打从初见,自己似乎就被她那双眼给吸引,她身上有着超龄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尤其是她的眼睛。 两人的开始是针锋相对的,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激励方式,一次又一次将他拉出绝望,她一直用讽刺、嘲笑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想放弃的念头因赌气而打消。 她会强逼着他出门晒太阳,说对他的骨头好,虽然他根本不相信晒太阳会跟骨头有关系。 她会用一些没人敢用的食材,做出一道道美味的料理,一旦他露出不屑后,便佯装不给他吃,激得他强硬夺走、狼吞虎咽,当下她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其实他早就看穿她那浅薄的伎俩,只是好心的配合她。 她会在他把工作丢给她时生气的抗议,那气鼓鼓的两颊让她的小脸蛋看起来像包子,可爱极了。 还有那天,他为双腿初见效果喜极而泣,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窘态,等着她的嘲笑时,却发现她只是很温柔的望着他,那柔和的眸光,让他心颤。 一次次,一件件,一桩桩,这一年多发生的事,竟历历在目! 方才听到她被下令杖毙的消息,那瞬间袭来的惊慌恐惧几乎让他无法承受!乍见到她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趴在长椅上,他恨得几乎想杀了那罪魁祸首!看着她没有得到承诺,宁死也不被医治,他怕失去她,不想失去她,所以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说出违心之话。 是啊,违心的话,她只是一个小丫头,竟然不知不觉、蚕食掉他的心! 可是她呢? 不甘哪!真真不甘哪! 「少主。」裴林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再次出声。 「裴林,你说,这丫头有哪点好?说脸蛋,长大以后或许勉强是个小美人,但是现在差远了;说身材,干瘪得像孩童,我真怀疑她有成长的可能;说性情,表面上或许算乖顺,可是实际上倔强得要命。」他嘴里数落着,可手指却极轻极柔的抚着她的脸颊。「可是怎么办呢?我真的对她很上心啊……」 「少主,秦姑娘的坚持,您也看到了,如果您只是飞鹰阁的少主,未来的阁主,那么您的决定绝对不会有人有意见,可您还是信阳王府的三少爷,且依照目前情势继续发展下去,那位世子爷被废是迟早的,信阳王的王位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落在您头上,这个身分就注定你们两人是不可能的。」 是啊,他又何尝不知道?两人身分的差距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而她宁死不愿为妾,甚至不愿与人共事一夫,两人的关系注定陷入死局。 可是不甘心啊! 「裴林,我是个残废呢。」李楷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狡猾的浅笑。 裴林一愣,讶异的望着他。 「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脾气暴躁、自暴自弃,不让任何女人近身的残废。」李楷继续说。 裴林瞬间了解了他的意思。「这也只能拖时间罢了,您总不能装一辈子的残废吧!」 「只要能得到她,就算装一辈子的残废也无妨,不过,我不会这样委屈她的。」 李楷轻笑,手指头勾起了她摊在枕上的发,放在唇下印上一吻。「就是拖一下时间,我会想出办法解决的。」 她死了吧! 秦乐乐意识模糊间,觉得整个人像被火烧,又像被热油烹煎,她一定是死了,然后在地狱里受刑。 可是为什么?她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她尽心尽力照顾病人,在职责内给予他们最好的对待,让他们在伤病中感觉到真诚的关怀和温暖,十几年来,多少病患感激她,为什么她还要下地狱? 好痛,好痛啊!谁来……谁来救救她…… 「丫头,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乖……」 是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是谁? 「换药的时候手轻点,别弄痛了丫头。」 「少爷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少爷……谁?丫头是……我吗? 痛似乎减轻了,火似乎也熄灭了,她轻轻的吁了口气,陷入深深的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她有些茫然,眼神空洞的瞪着前方。 第十三章 「丫头!」一声低喝,旋即视线里闯进一张脸。 「少……爷?」她眨眨眼,茫然的眼神慢慢的清醒。 李楷松了口气,方才发现丫头醒了,可那双眼却空洞无神,好像失了魂一样,让他下意识的喊了她。 「醒了?正好要喝药,不过喝药前先吃点粥,我让人送过来。」李楷低声对她说着。 「喝药?我……怎么了……」秦乐乐有些迷糊,动了一下身子,剧痛瞬间袭来。 「嘶!」她倒抽了口冷气,同时记忆一下全回笼,那杖责、那剧痛、那绝望……本已经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恐惧滑过她的眼眸。 「丫头,别怕,没事了。」李楷清晰的看见她那双一直很坚强无畏的眼底浮现了恐惧,心下一痛。都是因为他,才让这双清澈的眸子里留下了抹灰暗色彩。 「少爷……」秦乐乐哑声低喃,他话里的安抚、毫无掩饰的关心、眸底的心疼,还有眼下的暗影,让她的心微微被触动了。 「还忍受得了吗?!」李楷心疼的替她抹去额上的冷汗,愧疚的轻声问。 「嗯……」秦乐乐连开口都累,所以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裴林那里有药可以止痛,不过他说会伤身,忍得住最好不要吃。」李楷轻叹,既不忍她痛,又不愿让她吃那会伤身的药。 「……没事,我……忍得住……」秦乐乐无力的说。 扣扣两声轻敲,门外传来荷园管事张嬷嬷的声音。 「少爷,奴婢送粥和药过来了。」 「进来。」李楷起身,从床沿移回轮子椅上,把位置让给张嬷嬷。 秦乐乐勉强吃了几口粥,又把药喝了后,已经累得动弹不得,趴在床上又昏睡了过去。 李楷蹙眉忧心的看着床上的人,本来她的身子就已经很差了,这一次遭劫,更是大伤元气,裴林说,得精心的养个几年,否则怕是有损寿元,且难有子嗣。 「少爷,您别担心,奴婢以前在家长期照顾行动不便的婆婆,对照顾病人很有经验,一定会照顾好乐乐姑娘的。」张嬷嬷低声保证。 她的丈夫是飞鹰阁鹰商的一员,这次她被挑中进信阳王府时,原本还纳闷着飞鹰阁何时也揽这种差事,不过当她听到鹰医少鹰主称少爷为「少主」的时候,也就理解了。 乐乐姑娘算是少主的恩人,毕竟连裴神医都办不到的事,乐乐姑娘做到了,所以她会尽心照顾她,以后他们也都会与她真诚相待。 「多谢了,就劳烦你多费心。」李楷叹道。 「这是奴婢该做的,但少爷,奴婢多嘴一句,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如果乐乐姑娘知道您陪着她两天没阖眼,肯定会担忧的,这些日子乐乐姑娘有多仔细照顾少爷的身体状况,少爷您也是清楚的,不是吗?」 「我不放心她。」李楷摇头。 「奴婢让铁柱在这儿安置一张软榻,少爷就在软榻上眯下眼稍事休息,睁眼就能看见乐乐姑娘,这样可好?」不得已,张嬷嬷只能这样变通。她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对姑娘家的名声有碍,可这湖心岛上都是飞鹰阁的人,没有人会乱嚼舌根,而少爷再不休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好,去办吧!」李楷点头。他倒是没想太多,因为在他心里,秦乐乐已经是他的人了。 秦乐乐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隔天深夜,屋里只留下一盏油灯,昏黄光芒带着些许朦胧,隐约间,她看见了床边不知何时放了一张软榻,而李楷正躺在上头,面对着她的方向侧躺着。 莫名的,脑子里突然闪现「灯下看美人」这句话,虽然眼前这个「美人」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可还是无损他俊逸的容颜。 他是多久没睡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等等,他……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这里是礼教严明的时代吧?虽说她不在意,但他呢?不是向来防女人防得紧,怎么自己送上门呢? 再等一下,这里……不是她的房间,是他的! 秦乐乐这时终于发现这点,有些无力的闭上眼。 不用问是谁的决定,除了他们家少爷之外,谁有胆子把「女人」送上少爷的床啊? 他让她占了他的床,自己搬张软榻守着她…… 眼眶微微发热,鼻子泛酸,她闭上眼,将脸埋进枕里,让柔软的枕头吸去那从眼里溢出的水分。 她不过是个丫头,没有必要对她这么好,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啊…… 「丫头?」李楷听闻细响,本就睡得浅的他,立即醒过来,看见她竟然把脸埋在枕头上,微微一惊,立即下榻上前,尚不太灵活的双腿差点绊倒,还好及时扶住床榻,便直接在床沿坐下。 秦乐乐不敢动,现在的她真不敢面对他,她怕自己的心不受控制,那就太……太悲哀了,她是绝对不能把心遗落在这个深宅大院里的。 「傻丫头,也不怕闷坏自己,连睡觉都让人操心。」李楷低喃轻叹,轻轻的帮她把头转个方向,免得闷坏了。 感觉到在颊上似有若无的轻抚,秦乐乐的心微微发疼着。 不要这样……她真的承受不起…… 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颊上的手微微一顿。 「丫头?」李楷轻唤。 无法装睡,只能睁开眼睛。 「醒了,很疼吗?」李楷为她拭去眼泪。 「嗯……好疼。」她的心好疼,他们身分差距太大,注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装傻,只能当作不知道。 「疼得很厉害吗?是不是伤口恶化了?」李楷忧心的蹙眉,她只在他救下她的当下流过泪,之后便不曾再哭过,若不是疼得很厉害,怎么会哭成这般? 「来人!」他连忙扬声喊。 「别……」秦乐乐一惊,想要阻止,可惜慢了一步。 「少爷?」外面张嬷嬷守夜,听到传唤立即起身。 「叫裴林过来……」 「不用了。」秦乐乐赶紧阻止。「已经没那么痛了,不用请裴神医了。」 「真的?」李楷依然不放心的看着她。 「真的,没那么疼了,刚刚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一时受不住而已,没事。」她立即保证。 「少爷,要奴婢请裴神医过来吗?」门外张嬷嬷询问。 「……不用了,你休息吧!」李楷又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似乎没事,才扬声对张嬷嬷说。 「是,奴婢就在外室,有什么事少爷传唤一声便可。」 秦乐乐松了口气,还好这次没惊动太多人。 「少爷,奴婢该回自己的寝房了。」秦乐乐低声说。 「这里方便些,等伤好了再回去。」李楷直接拒绝。 「少爷,奴婢不能住在这里,请少爷让奴婢回去吧!」秦乐乐坚持。 李楷紧皱着眉头瞪着她。看来这臭丫头真的好些了,瞧,又跟他强起来了。 「能睡本少爷的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珍惜吧!」咧开嘴不客气的哼道,替她拉被子的动作却依然轻柔。 「少爷」秦乐乐不死心。 「等天亮了再回去。」李楷瞪她。 「可……」 「臭丫头,你是能自己走啊?还是你以为本少爷能把你搬回去?或者你要三更半夜把其他人吵起来,让他们来抬你回去?」李楷抬手屈指想敲她的头,想到她正伤着,半途手指伸直改戳她的额头,低声骂一句,戳一下。 秦乐乐皱着脸可怜兮兮的承受这另类的一指神功。好吧,她是又慌又急,乱了思绪,所以才忘了现在的状况。 「少爷,奴婢知道错了,您别戳了,会疼。」没法躲,只能求饶。 「哼!这次就饶了你,以后本少爷决定的事,不许再有意见。」李楷霸道的说。看她额头真被他戳红了,微微一顿,收了手。「赶紧睡觉!」 「是。」秦乐乐赶紧闭上眼,不敢再挑战少爷的耐性。这样就好,至少少爷又恢复「正常」了,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这样……就好…… 「乐乐姑娘?乐乐姑娘在吗?」门外,传来铁柱轻声的呼唤。 站在窗前赏荷的秦乐乐闻声轻轻的叹了口气。 打从那次差点丧命后,大伙儿就都改叫她「乐乐姑娘」,她不清楚这种改变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含意,不过随着称呼上的改变,感觉上好像更融入了香荷水榭这个大环境。 第十四章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是每次一想起,她的心就忍不住颤抖,于是行事上益发的低调,而且谨守奴才的本分,只有在面对李楷的时候,才会在忍无可忍时偶尔小爆发一下,当然,这种时刻随着她忍耐的功力和奴性的加强,变得越来越少。 至于那一夜的情愫,她当作是朦胧灯光导致脆弱的心产生的幻觉,已经被她压在记忆的最深处,再不复见。 「乐乐姑娘?奴才是铁柱,你在吧?丁侍卫说你没有出门呢。」 秦乐乐轻声一叹,那个丁侍卫,就是她初潮来时「救」了她那个侍卫,也是那次在王妃那里一掌击毙行刑的人,以及掌掴林嬷嬷的侍卫,之后,李楷就将他调到她身边,充当她的护卫了。 你说,有哪个奴婢身边还配上护卫的?可是她的抗议无效。瞧,坏处这不就显现了,想装作不在都不可能。 无奈的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看见站在外头憨笑的大个儿,她很无力。 注意到没有?她没再叫铁柱「傻大个儿」了,因为这些年来,她早就发现铁柱一点也不傻,他那是大智若愚,一整个是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啊! 整个湖心岛,只有她才是最蠢的,被人耍着玩。 「乐乐姑娘,原来你在啊,真是太好了。」铁柱见秦乐乐终于开门,松了口气,若她硬是不理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铁柱,有事吗?」秦乐乐神情无奈的看着,他就算他表现得再如何憨直,她也不会上当了。 「乐乐姑娘,少爷找你呢。」铁柱腆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今天是我休息的日子吧!」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休假了好吗! 她当然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事实上她也已经习惯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提醒,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狠狠揍李楷一拳。谁教他剥削她的假日!这个无良的雇主! 可惜这里是古代,尊卑严明,皇权至上,奴才的性命是不值钱的,有一次经验已经够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再说,比起伺候那位同样是信阳王府一霸的静和郡主,她只是少了休假,不曾动不动就被鞭打、杖刑、针剌、掌掴等等凌虐,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才能继续过她家少爷常说的「没心没肺」的日子。 「那个……乐乐姑娘,少爷已经发了一整个早上的脾气了,早膳都没用,问了奴才好几次乐乐姑娘在哪里,奴才不得已才来打扰乐乐姑娘。」铁柱嘿嘿傻笑的挠着后脑勺。他也是很无奈,谁教没人劝得动闹脾气的少爷呢? 「又闹脾气了?这回又是怎么回事?」秦乐乐蹙眉,对外,李楷的脾气是不好,但是在荷园,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忌讳或底线,他向来不会太追究,而且对湖心岛的大伙儿都很不错,说起来,只有她常常被他那张毒嘴给气得七窍生烟、喷血三尺,但以她的阅历,还是能感觉其中并无恶意。 「这个……呵呵……」铁柱黑黑的脸有些暗红,不过还真没人看得出来。「就是……那个王妃分派到荷园伺候少爷的红桃,今儿早上……哦……」铁柱实在不好意思说——尤其是对乐乐姑娘说这种事。 秦乐乐瞧铁柱那尴尬的模样,不用费心思猜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就是身为丫鬟的试图爬上主子的床以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嘛! 其实她很不明白王妃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当年因为她的事,王妃明明和李楷撕破脸了,可是后来她又发现,一切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王妃照样扮演她的慈母形象,照样隔一段时间就送几个后备通房进荷园,平均三个月就会出现一次婢女爬床然后被丢出荷园的事件,她都已经很习惯了。 只是,明明都撕破脸了,却还装得跟没事一样,王妃都不会觉得尴尬吗?难道这是上位者的基本技能?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姑娘怎么就不懂得消停,当侍妾就真的那么美好吗?「乐乐姑娘?」铁柱担忧的低唤。他知道乐乐姑娘这些年都不曾休假过,今天还是她昨天「抗议」了好久,才终于让少爷点头放人,没想到才半天,他铁柱又不得已的跑来求救了。 「其实少爷是断袖吧?」秦乐乐忍不住嘀咕。 现下的社会风气,男子十二、三岁开始,长辈就会安排一些通房丫头,十四、五岁成亲很正常,就算没成亲也一定都订了亲,除了一些较特别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而李楷已经「高龄」二十二,身边却除了她秦乐乐之外,没有一个女人,还轰走了一个又一个长辈送来的奴婢,谁也不准近身,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啊! 「嗄?!」铁柱错愕。虽然乐乐姑娘声音不大,可他是练武之人,这种音量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啊啊,为什么让他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没什么。」秦乐乐摇头,没料到这音量铁柱还能听见,这种话她可不敢再重复一次,于是转移话题。 「和红桃同时进荷园的,不是还有一个叫绿袖的吗?她没动静?」 「没有,她这几天都待在宁心院,没有像红桃一样在荷园四处窥探,不过分派的工作没有一次完成的,张嬷嬷也睁只眼闭只眼。」铁柱似乎不太满意。 「无所谓,反正她们那些人来荷园本来就不是来干活儿的。」秦乐乐不在意的挥挥手,那些王妃送进来荷园的婢女,一律住在宁心院,安排的差事一律是洗荷园所有奴仆的衣裳,让那些人洗衣服,干脆直接丢了还省事些,反正结果都一样。 「乐乐姑娘,你看……」铁柱期待的看着她。 秦乐乐叹了口气。「你先回去,我换个衣裳就过去。」 「好的,啊!对了,少爷说,他午膳想吃乐乐姑娘做的……」他尴尬的憨笑。秦乐乐脸一黑,这是不是就叫做得寸进尺? 「行了,我知道了,你跟少爷说,我直接到蔚房去了。」 「好的,乐乐姑娘,多谢了。」铁柱松了口气,告退之后转身飞快的回正院去。 看铁柱匆忙的背影,她失笑的摇头,事实上她根本没在意,说被剥削习惯了也行,她甚至还觉得这个月不错,让她休了半天假。 忍不住又摇头笑了,神情淡漠的脸庞因为这抹浅笑而变得亮丽了起来。 依她对李楷的了解,会突然「指定用餐」,大概就是有想吃的菜。 回想一下最近他的言行,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试着推断这位傲娇少爷这次想吃什么。秦乐乐一边回想着,一边往正院慢慢走去,鼻尖闻到淡雅的荷香,脑中灵光一闪。 昨天少爷突然说到荷花又开了,问她还会做什么荷料理。 看来是想吃荷料理了,不管是不是,她就当作是,反正少爷又没有点餐,还不是她做什么吃什么。 有了主意,她加快脚步走进正院的小厨房,开始洗手作羹汤。 今天就来做荷花餐吧! 米饭用莲子入饭,主菜就做一道荷香排骨,海鲜做荷叶蒸虾,渍品有好几道呢,选哪一道呢?嗯,就桂花醋溃莲藕吧!再炒一道口感爽脆,饱含水分的荷叶茎,汤品就做菌菇香水莲花盅,点心嘛……简单点,炸莲藕好了,嚐嚐藕断丝连的感觉。 蔚房里的几位嬷嬷见她要下蔚,就知道是要为少爷做新菜,纷纷自告奋勇帮她打下手。 完成后,她分装了约两人份的量二装盘,放进那超大的特制保温多层食盒,剩下的全都留给厨房的嬷嬷们嚐鲜,便提着食盒走出小厨房,顺着穿廊慢慢的往正院走去。 才刚走到院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怒吼。 「滚!把她给我打出去!」 她眉头微微一挑,不会吧?早上不是才把红桃「打出去」,荷园里不是只剩下一个绿袖吗?她不是很安分吗?还是又来了其他人? 加快脚步踏进院门,就看见一位娇艳的姑娘被铁柱给丢出门,追随其后的是一只疾射而出的名贵古董花瓶,匡啷一声巨响,花瓶碎了一地。 秦乐乐暗啧一声,心疼的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花瓶残片。真是太浪费了,如果她记得没错,那花瓶价值七百多两银子啊! 「啊!」娇艳的姑娘尖叫一声,原来是花瓶碎片纷飞,其中数片不慎划过了姑娘白嫩的脸庞,在其上头添上了数道血痕。惊恐错乱之际,只见她脚下一个踉脍,狼狈的扑跌在地上,正好趴在秦乐乐的脚前。 第十五章 秦乐乐机警的退开三步,食盒里的午膳可是花了她很多心思,若是不慎浪费在这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绿袖?」她不确定的喊。这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绿袖,可她又不确定,毕竟绿袖和红桃进荷园后,她也只见过她们一次,而那时的她们千娇百媚,所以此刻她才不怎么确定。 绿袖猛地抬起头来,一看见是秦乐乐,表情狰狞恨恨的瞪着她。 果然是绿袖。秦乐乐这下确定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叹气,红桃早上才被赶出荷园,就算绿袖有什么想法,怎么也应该蛰伏一段时日,这样接着来,只会更凄惨,这么简单的道理绿袖怎么会不知道呢? 「秦乐乐,你别得意!」绿袖咬牙怒道,她一点也不想这样趴在「敌人」的面前,可是此刻的她因为痛,也因为惊吓,手脚软弱无力,根本爬不起来。 「我看起来很得意吗?」秦乐乐表情淡然,眼底有些许的无奈。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成为这些爬床丫头的假想敌,都懒得和她们费唇舌解释什么了。 绿袖见她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就更加恨。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得意是什么,不正是在看她们这些人的笑话吗? 红桃早上被撵出荷园,她当然知道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可是三少爷派人来告知她,让她收拾行李一并离开。她怎么甘心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离开,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搏,可结果…… 「你以为你一定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吗?告诉你,你并不比我们强多少!」绿袖不甘说。 「凤凰?」秦乐乐轻笑一声。「不过是畜生,谁爱当谁当。」 「你!」绿袖怒红了眼。 「你的脸受伤了,赶紧回去擦药吧!也就剩那张脸了,别留下疤痕才好。」秦乐乐依然平静的说,在李楷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下还是能说些勉强称得上毒舌的话。 「秦乐乐,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是同样的下场!」绿袖愤恨的低喊。秦乐乐微挑眉,淡淡一笑,绕过她提着食盒往卧房走去,对于绿袖的话全当没听见。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但是她有自己的坚持。 她不会一辈子当王府的奴才,她只签了五年契,如今过了四年,早已经存了一笔不小的积蓄,等时间一满,她就会离开王府,开始自己的生活,实行自己的计划。 而且,李楷还欠她三个条件呢! 「乐乐姑娘,你来啦!」铁柱瞧见她,立即开心的帮她推开门,一边恭敬的对房里喊,「少爷,乐乐姑娘来了。」 「还不滚进来!」房里传来不客气的叫唤,但是仔细一听,却能发现其中并没有火气。 秦乐乐浅笑,提着食盒走进房里,将食盒放在桌上后,才绕过屏风走到内室,便看见李楷穿着单衣端坐在床沿,脸色不善的瞪着她。 「你去哪里了?不是说要过来,怎么这么久?还让那个贱婢闯进来!」李楷质问。 「奴婢在小厨房,您不是说午膳想吃奴婢做的菜吗?奴婢想,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荷花季,所以奴婢照例又做了几道荷花餐,都是以前没做过的,让少爷嚐鲜。铁柱没跟您说吗?」 秦乐乐上前接过铁柱递过来的衣裳,疑惑的问:「怎么这个时间了还穿着单衣?」 「脏了!」李楷恼怒的说。那个恶心的贱婢,竟然敢碰他,虽然只碰到袖子,但他就是嫌脏!要不是以为进来的是丫头,他才没做防范,等发现时,已经被她碰到了袖子。 张开手让她替他穿上干净的衣裳,身上的单衣也是铁柱刚刚换上的。 脏了?她狐疑的望向铁柱。 铁柱憨憨一笑,挠挠后脑勺,轻声的道:「刚刚绿袖进来,少爷和奴才都以为是你,没想到不是,一不小心让绿袖给碰着了袖子……」 「哼!」李楷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 秦乐乐满头黑线,碰了袖子就嫌脏了?算了,她还是不要发表什么高见比较好,乖乖的帮少爷穿好衣裳就是了。 之后李楷坐到一旁的轮子椅上,让她推到外室。 李楷的腿已经好了,当初说三年,结果前后只花了两年就完全好了,据他自己说,是完全好了,和过去没什么差别,不过只要一出内室,他依然坐在轮椅上装残,所以这件事只有湖心岛的人知道,好像连信阳王都不知情。 「铁柱,把刚刚换下来的衣裳都烧了。」李楷火气依然很大,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本想沐浴的。他忍不住又瞪了秦乐乐一眼,「臭丫头,都是你的错!」 「少爷这般责怪奴婢,奴婢可不服,若没有少爷您的允许,她们又如何能上得了桥,进得了湖心岛?」 哼!明明是为了扫王妃的面子,每次都故意把人放进来,然后将人给打出去,送还给王妃,这会儿竟反过来怪她,就只会欺负她! 见她虽然气鼓鼓的,却还不忘将食盒里的午膳二摆出来,眼底那簇明亮的火花是那般耀眼,她五官已经长开,如他当初所料,已经长成一个小美人了,身高也抽高,这丫头长大了呢,就是太瘦了,这三年他已经很努力的想将她养出一些肉,可成效不彰,到底要怎样才能养胖些呢? 「少爷,不合您的胃口吗?」见他只是端着碗筷没有动,秦乐乐不解的询问。李楷眼神闪了闪,回过神来。「坐下来一起用。」 秦乐乐没有推辞,因为推辞没用,加上她的奴性还没渗进骨子里,不觉得同桌用餐有何不对,所以初时推辞几次没用之后,往后也不再做,反正主子下令,奴才听命行事就是了。 同桌吃饭,替主子布菜就是她的任务,待两人用完膳,稍做休息消食后,便转移阵地来到书房。 「丫头,你只签了五年契是吧。」不是询问的语气。 秦乐乐心脏猛地一跳,脸面上依然镇定的点头。「是的。」 「你进府多久了?」 「奴婢是五月初进府的,到现在正好四年又一个月。」秦乐乐微微挑眉。他问这个做什么? 「然后呢?」李楷声音沉沉的。 「什么?」秦乐乐不解。 「契约期满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李楷瞪着她。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装傻呢! 「还不知道,应该会先陪肖爷爷和肖奶奶一段时间,再想想其他。」秦乐乐淡淡的笑着,其实心里早有腹案,但是她没必要告诉他,不是吗? 「既然还不知道,那就继续留下来。」李楷专断的说。 秦乐乐眼角一抽,手有些发痒的握了握拳。这位少爷又要变身成霸王了? 「其实奴婢心里已经有打算,只是现在人不是还在王府里吗,啥都不方便处理,所以才说还要想想。」她连忙改口,免得这霸王真的就这么给她定下来,那她找谁哭去? 如果这霸王不打算放人,她可不觉得自己走得掉。啧!头大啊! 「说说看你的打算。」李楷重新问道。 秦乐乐闻言,心里很是无奈。算了,说就说吧!反正之后也是要让他知道的,毕竟她很需要他欠的那三个条件。 「奴婢这些年存了一些积蓄,打算买个小铺子,开一家饭馆,专做一些特色菜,毕竟民以食为天,卖吃食只要不是难以入口,生意应该都会不错。」抬眼望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另外奴婢打从几年前,心里就有一个计划,奴婢想开一间学馆,用来培养训练像奴婢这样专业的医护人员,然后开一家医院,让这些人能学以致用,造福病患。」 李楷心里很惊讶。「你是指‘复健’?你打算让人学那种残虐恐怖的手法?」残虐恐怖?秦乐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反驳他的用词。 「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专业的医护人员所学的远不只如此。」 李楷点头,他大概了解她的计划内容了。 「你应该想过,这个计划如果只有你自己去做,很难实现。」李楷不讳言的说。 「奴婢当然知道,所以……」她狡黠的一笑。「少爷不是还欠奴婢三个条件吗?」 李楷闻言挑眉笑了,问她,就是想知道她有什么打算,有什么他能帮她的,原本以为想帮她得费一番唇舌,没想到丫头这次自己跳进来了,呵呵! 「的确,本少爷还欠你三个条件,你已经想好了?」 第十六章 「是啊!第一个条件,少爷要投资,也就是出银子当合伙人。因为奴婢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需要找投资人,所以就请少爷当这个投资人。」 「这倒是没问题。」在她提到计划的时候,他就这么打算了,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样两人的牵绊更深,这辈子她就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第二个条件,就是用少爷的人脉拓展学馆和医院的业务,成立初时,因为大家不知道内情,所以招人一定不会顺利,这时候就要利用少爷的人脉。」 李楷点头,其实她不用浪费这个条件,既然他是合伙人,当然就会去做这件事。 「第三个条件,就是用少爷的权势为学馆和医院护航。不管是初成立时反对的声音,或者是稳定之后引来的利益纠葛,都需要有强大的靠山,才能挡住那些辖魅魍魉。」 李楷望着她,笑着摇摇头。 「少爷……」秦乐乐一愣,心里有些失落,摇头是……不同意吗? 「傻丫头,你浪费了两个条件。」李楷轻笑。 「哦?」秦乐乐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 「既然本少爷成了合伙人,那么后面两点本少爷自然会去做,不必浪费两个条件。」 秦乐乐闻言笑了,那是个很开心、很爽朗的笑容,让李楷看得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明媚灿烂,像是要把周遭的黑暗全照亮一般。 「其实奴婢当初提三个条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少爷答应三个条件,所以少爷能帮奴婢做到那三件事,就已经足够了。」 「把你的计划详细写出来,咱们们再来商量,这种利国利民、造福百姓的好事,当然是越早实行越好,所以不用等你期满,咱们现在就开始。」她的计划对她来说很困难,会有很多阻碍,但是对他而言却易如反掌。 「没问题,这几年奴婢一直都在完善自己的计划,这两天我把它写出来给少爷。」秦乐乐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她说得开心,没注意到李楷的脸色慢慢的黑了。 好个臭丫头,这几年一直都在计划着离开他是吧。 「臭丫头,本少爷磨待你了?」 「咦?少爷,您怎么突然这么说?」秦乐乐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本少爷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的,少爷,您对待奴婢已经够好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些,心里也有些惊慌,生怕他突然提了她不想提的话题。 「那你还心心念念的打算离开?」这臭丫头,心比石头还硬!他不相信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对她的特别,她在逃避,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吗?要不是他的计划尚未周全,他还没打算捅破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她以为能继续逃避下去?她能逃避,是因为他的默许! 「……少爷,奴婢想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是好是坏是苦是甜,都甘于承受,奴婢的性子……」秦乐乐微微自嘲一笑。「相信少爷这些年来也看得很清楚,奴婢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奴才,若是在其他主子跟前当差,奴婢这性子早就让奴婢不知道死几百次了,是少爷您不嫌弃,厚待奴婢。」 她低着头,没发现李楷表情复杂的看着她,眼底闪过好些情绪,最后收敛下来,掩藏到最深处,表面上看起来再无异样。 「知道本少爷不嫌弃你就好。」李楷平静的说,「你回去把计划写出来,今天这些帐本就不用你处理了。」 「是,奴婢告退。」她将餐具收拾好,恭敬的退下。 李楷有些失神的看着紧闭的门。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吗? 呵!这傻丫头,竟然有这么伟大的志向。这不是讽剌,而是真心话。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真正的自由自在做自己呢?就算位于权力巅峰的皇上,也有很多的不得已,甚至权力越高,责任越重,身不由已的地方也就更多了。 她想做到连皇上都做不到的事,不伟大吗? 「臭丫头!」低低骂了一声,她大概生来克他的,不过没办法,谁教他就是爱上了她呢! 正月,雪花翩飞,湖心岛上,其实不只荷花盛开时美丽,在这飘雪的日子也有着另一种让人心动的美。 秦乐乐站在廊下,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感觉才刚传递到大脑,掌心的雪花已经融化,化成一片湿痕。 雪花不见了,但在她手心留下了痕迹,那她呢?在这一场穿越,这一个时代,她能留下什么? 望着眼前晶莹闪烁的雪地,雪反射的光剌痛了她的眼睛,突然一只大掌从后面伸出,遮住了她的眼。 「不想要眼睛了!」李楷有些气急败坏。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雪,竟然敢这样直盯着雪地。 秦乐乐下意识的眨眨眼,长长的眼睫刷过他的手心,让他猛地放开手,握紧拳头。 「发什么呆,还不进来。」李楷说完,转身走进书房。 「喔!」秦乐乐跟在他后面走进书房,这时才发现他是走出去的。咦,不怕被王妃的眼线发现吗? 「磨墨。」李楷坐回轮子椅,指了指桌上的砚台。 「是。」她暗暗吐舌,专心磨墨。 李楷提笔开始作画,画了一会,突然说道:「最近这些日子你不要离开荷园,……学馆和医院的事情,就交给裴林和他的徒弟们,这大半年来他们从你这里学得差不多了,你之前也说过他们负责训练新人完全没问题。」 秦乐乐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他,谁知他头也不抬的依然画着他的画。 「怎么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说的话到底听见没有?」半晌没得到回应,李楷抬头一看她的表情,真想敲敲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什么。 这种重要时刻他在跟她说重要的事,她还能走神,是不要命了还是怎地? 「听到了,少爷,裴神医他们如果不介意,我当然没问题。」她本来就不是太过执着的人,该做的时候她会尽心尽力去做,务求做到最好,但是有人能代劳且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时,她也不会硬是要把所有的权利抓在手里。「不过……为什么呢?」她不解的问。 「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什么感觉?」 「府里的气氛啊,你这个蠢丫头!」李楷恨铁不成钢的低吼。 「这……是有种论异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没有这些古代高层人员勾心斗角的天分,毕竟她在和平年代、家庭人员单纯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三十年,那种环境实在培养不来勾心斗角的人才。 但这不代表她蠢,纵使听不出来那些简单的话底下的深远含意,但还是能感觉出那种「暗潮汹涌」的气氛。 少爷说,那是「动物的直觉」。切!她不和他计较。 最近王府里的气氛确实有些诡异,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吹得很大很大的气球,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外力就砰地一声爆炸一样,而这「外力」,可以是任何东西,任何形式。 其实少爷不说,她也已经是非不得已不出荷园的大门了,如今经他一提,那她自然会把「非不得已」的念头也扼杀在摇篮里,决定如果这紧张的气氛没改善,她出府前就不踏出荷园一步。 「皇上病了。」李楷淡淡的说。 秦乐乐呼吸一窒,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竟是「九龙夺嫡」,啧!这是清穿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不过,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所以既然少爷专程提了出来,就表示问题不单纯,可能会因此进入皇权更替的时代,虽然这里不是清朝,没有九龙夺嫡,但皇权更替中若接班人候补是复数的话,伴随着的向来是血的代价。 「很……严重吗?」她忍不住压低声音,担忧的问。 目前这个皇帝是个好皇帝,该怀柔的时候怀柔,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也绝不手软,虽然没有完全奉行民为重君为轻这种神话,但是非常重视民生,也一直努力改善民生,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就怕某些人‘希望’很严重。」李楷说了一声。 「什么意思?」她听得出来少爷这句话不只是表面的意思,可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深入」了解其中含意。 李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她一眼。「那不是病,是中毒。」 第十七章 「啊,中毒?」秦乐乐惊呼出声,下一瞬间便被捣住了嘴。「呜呜……」 「谁让你喊那么大声的?隔墙有耳你懂不懂啊你!」李楷紧紧的撝着她的嘴,狠狠的瞪她。这臭丫头这么禁不住吓,以后自己讨生活要怎么办?真是让人操心。 秦乐乐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隔墙有耳?哈,这儿是湖心岛啊,少爷,难道湖心岛已经有细作潜进来了吗? 她抬手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李楷则没有反应,有些怔愣的看着她,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连呼吸都相交错。 秦乐乐心脏猛烈一颤,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样。那自己的眼中,是不是也只有他…… 李楷看见她眼底的迷茫、无措,看见她无法掩藏的情感,还有……哀伤。他猛地放开她,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冰冷的风迎面拂来,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秦乐乐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便低下头来、别忘了自己的身分,秦乐乐,别忘了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底线,那是你仅剩的尊严!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失去尊严,放弃唯一的坚持、最后的底线,成为他后宅的女人之一,那还是原来那个让他爱上的自己吗? 不再是了,她会变得跟那些女人一样,而他,最厌恶那些女人,不是吗? 她专心一意的磨墨,藉此平静紊乱的心绪,过一会儿,他才重新回到桌案后。 一切又恢复如常,就像是方才两人短暂的失控不曾发生过一样。 「说了那么多,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要去,乖乖待在荷园就对了。」 「奴婢知道了,只是奴婢不过是个奴才,那种事和奴婢无关吧?」皇宫的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说你蠢你还不高兴,难道你没听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你不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吗?你不知道上面的人动干戈之前,下面的人就会先死一大片吗?」李楷气得劈哩啪啦的训了一顿。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蠢了! 「可……可是咱们这儿又不是皇宫……」 见她还是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李楷重重的叹了口气。 「咱们王府世子爷是太子派。」他点到为止。 秦乐乐眨了眨眼。 瞥了她一眼,李楷又道:「我那位身为承平大将军的二哥,则是四皇子派的。」 秦乐乐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终于放弃。「抱歉,奴婢不懂。」 李楷放下毛笔,抬起手重重的赏了她一个栗爆。 「啊!」秦乐乐捣住额头,痛得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不是哭,而是生理反应。 「李家几代下来,一直都是坚定的保皇派,只忠于皇上,也因为如此,才会成为王朝目前仅存的异姓王,爵位传了三代依然深得皇上信任,可如今王府除了信阳王是保皇派,又出了一个太子派的世子爷,一个四皇子派的大将军,你说,未来信阳王府会如何呢?」 这回李楷干脆直接挑明了说。他算是对她的脑子死心了,不说闻一知十,就算闻一知二好像也是强人所难,闻一能知一,就谢天谢地了。 「皇帝中的毒……」她赶紧撝住自己的嘴。 「这下你又能举一反三了。」李楷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那些皇子们的杰作,太子的可能性最高。」 「是不是真的啊?」秦乐乐不耻下问。 「八成。」李楷嘲讽一笑。「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大概已经做烦了,想要更进一步了。」 秦乐乐不屑的撇嘴,二十几年的太子算什么?人家清朝废太子胤祀可是当了将近四十年的太子爷呢! 「那是什么表情?」李楷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 「不屑的表情咩!」秦乐乐摇头晃脑,一副颇为感慨的说:「人啊。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像别人嘴里的东西都比较好吃似的。其实啊,酸甜苦辣,冷暖自知啊!」 「得了,别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你才十六岁,不是六十。」 「奴婢可是说真的,当皇帝……啧啧,除非想当昏君,否则当皇帝可是一件最累的苦差事,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干得比驴多,这得是多有觉悟的人才会去坐这个位置啊!」秦乐乐叹息。 「你这话真是……」李楷摇头,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一针见血,对吧!」秦乐乐得意道。 「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李楷瞪了她一眼。 「好吧!言归正传,少爷的意思是,现在除了那里面乱,信阳王府里也要跟着乱,是吗?」一家分三派,不乱才奇怪。嗯,还有押韵呢。 「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听懂了。」李楷摇头叹气的说。「不过本少爷要纠正,那里面还没乱起来之前,信阳王府就会先乱。不过台面下不管哪里都早就乱了,只是像你这样的蠢女人不知道而已。」 偷偷白了少爷一眼,说得好像她很蠢似的,她只是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好不好! 「那少爷您呢?」她疑惑的问。信阳王就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选好边了,身为老三的李楷是站在哪一边呢?皇帝?太子?四皇子?还是其他皇子? 「我?」李楷挑眉一笑。「我不过是个残废,没有人会拉拢我的。」 「啊!」秦乐乐低呼。「原来如此,奴婢终于懂了少爷您为何要装残废了。」 李楷狠瞪她一眼,这只是原因之一,而且还不是主要因素,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她真正原因的! 「不过……难道少爷能未卜先知?」要知道少爷装残废已经几年了。 才刚欣慰她不是那么蠢,没想到一下子便打回原形。 「你以为夺嫡是说夺就夺的,不需要时间谋划部署吗?」他咬牙切齿的瞪她。 「哦!」秦乐乐自知说了蠢话,讪讪的摸摸鼻子。好吧!九龙夺嫡的小说她看了不少,实在不应该问出这种蠢问题的。 「当初我那好大哥世子爷已经下最后通牒了,我不表态,他当然不会放过我,所以就顺势而为了。」李楷淡漠的说。 秦乐乐垂下眼。他连这种攸关身家性命、非绝对信任的人不会说的事都跟她说,就这么信任她吗? 「难道当初摔马,不是意外?」 「嗯,马被下了药,跑不到一刻钟就会发狂,药性会随着汗水蒸发,事后查不出来,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他没想到,除了他那好大哥之外,那太子爷还有后手,当年他的武功尚不及现今的五成,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的伤势超出他预期的严重,虽然没夺了他的命,却差点真的废了,要不是有这丫头…… 听着他用那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兄长夺他性命的计谋,秦乐乐心里觉得酸楚,在利益之前,亲情有时候是非常淡薄的,她是如此,他亦然。 「心疼了?」李楷掩住眼底的暖意,似笑非笑的调侃,谁知秦乐乐竟然点头承认。 「嗯。」是为他心疼,也是心有戚戚焉,夏小婉也是个被亲人残害的人。他一愣,眼底爆发出惊喜。算丫头识相!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李楷的心情都很好。 既然得知现在是非常时期,秦乐乐当然就不会往外跑自找麻烦,她可一点也不想和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穿越女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荷园这次彻底关紧了大门,主仆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这是什么?」李楷看着桌上他没见过的吃食,好奇的问,脸上的表情明白的写着「这能吃吗」。 「这叫蚂蚁上树。」秦乐乐得意的一笑。 「这是蚂蚁?」李楷微惊,那一点一点红色碎屑,竟是蚂蚁? 「噗。」秦乐乐见了他的表情,忍不住噗咧一声笑了。 「好啊!你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耍本少爷!」李楷瞬间知道自己被耍了。 「没,奴婢不敢,这道菜确实叫做蚂蚁上树,只不过是取其形象命名而已,并非真拿蚂蚁入菜。」秦乐乐赶紧夹了一筷子的冬粉。「您瞧,这冬粉一夹起来,上面一点一点的红,像不像一只只蚂蚁爬上树的模样?」 「嗯。」李楷点头。「算你有理,本少爷就不计较了。」 嗤!傲娇了呢。 「多谢少爷不罪之恩。」她装模作样的屈膝行礼。 「这红色的,该不会是火珠果吧?」李楷问。 第十八章 「不是火珠果,不过用途相似,是我在湖心岛后方的林子里发现的,奴婢移植了一株种在盆栽里呢。」 等离开的时候她准备带走。她也看过这个时空的火珠果,荷园里就有两盆,知道那是朝天椒,而她发现的这个是花椒。其实花椒在她所知历史轨道里记载得很清楚,在秦朝就有了。 拿过碗替李楷夹了两筷子蚂蚁上树,不多,先让他嚐嚐味儿。 李楷有些犹豫的看着碗里的东西,一直以来这丫头做的吃食都是好吃的,他很相信丫头的手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菜名的关系,对这道新菜,他就是有种入不了口的感觉。 「如果少爷不敢吃,那……」秦乐乐挑眉,耸耸肩,端起整盘蚂蚁上树往外走。「铁柱,这道菜少爷赏你了。」 「嗳,多谢少爷赏……」铁柱一愣,随即就欢喜的上前想要接下。 「慢着,谁说我要赏的?秦乐乐你好大的胆子!」李楷立即制止。「拿回来!」 「可是少爷您不是……」秦乐乐一脸犹豫。 「臭丫头叫你拿回来没听见力」竟然敢把为他做的菜赏给其他男人! 铁柱早已练就了趋吉避凶的绝招,见状立刻一溜烟退了下去,免得成了城门下一尾被殃及的无辜池鱼。 秦乐乐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显的将菜重新放回桌上,然后看着他一脸镇定实则战战兢兢的吃下第一口,接着便风卷残云的将一小盘蚂蚁上树吃光光。 「这道菜还合少爷的胃口吗?如果可以,以后就上菜单了。」秦乐乐笑问。 「行。」李楷点头,在秦乐乐的伺候下稍做漱洗。「对了,以后给我做的菜不准给其他人。」 秦乐乐眨眨眼。「少爷指的是奴婢亲手做的,还是所有奴婢‘想’出来的菜色?」 「当然是亲手做的!」李楷瞪了她一眼。 「是,奴婢知道了。」傲娇的霸王。「本来想做麻婆豆腐的,不过大蔚房那儿说今天没买到豆腐,真可惜。」大冷天的吃辣菜正好,如果食材齐全,她还想做麻辣火锅呢。 「咱们南方豆腐配量少,很难天天买到。」因为王府里还有老王妃,也就是李楷的祖母,牙口不好,所以豆腐这项食材一出来,便几乎是信阳王府必上的菜色之一,只可惜封家堡的豆腐工坊还没有普及到南方来,要买豆腐得老远从其他城运来,量少价格又贵。 「这么难买,那奴婢自己做好了。」秦乐乐很是疑惑,豆腐这种寻常东西怎么被他们说得像是很金贵似的。 李楷闻言讶异的挑眉。「你会做豆腐?」 「会啊!这么简单的东西,很多人都会啊!」秦乐乐奇怪的看他惊讶的表情。 「那是北方封家堡堡主夫人独家秘方,封家堡的人嘴巴紧得很,工坊的防护也很严谨,据我所知做法还没有泄露出来,你是怎么会的?」李楷疑惑的问。 秦乐乐不解的眨巴着眼,豆腐是独家秘方?没人知道怎么做?这是怎么回事?她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一开始是忙着养病,所以没有精力去了解这个时代,等到开始了解时,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她记得当时肖奶奶做给她的吃食里就出现过豆腐,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去想这寻常的食物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再说豆腐做法很简单,工具也不难做,在现代随便网上捜寻一下,就能查到手工豆腐的做法,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是秘方。 「怎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是奴婢不知道要怎么说。」有些懊恼的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这豆腐做法好简单的,奴婢完全不知道这还是什么秘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楷讶异的看着她,她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 「这个……就是知道啊,这要我怎么说呢?就像问您是怎么会呼吸一样,少爷您要怎么回答啊?」秦乐乐有些困扰的望着李楷。「真的是秘方吗?」 李楷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真的是,不过不要紧,咱们又不靠它赚银子,封家堡也不缺咱们王府这点豆腐钱。」 秦乐乐松了口气,其实她也是想太多,在这里可没什么智慧财产权,也没什么专利权的存在,就算真靠它赚钱,封家堡也没办法说什么,又不是去他们家偷的方子。 不过这封家堡的堡主夫人……该不会是同乡吧? 「少爷,除了豆腐之外,那位堡主夫人可还有‘发明’什么?」她好奇的问。 「说起来还真不少呢,据我所知,那个蜜饯也是那位夫人独家秘制的,味道倒是还不错,很多女人小孩都爱吃,听说在北方还建造了一些很新奇的东西,叫什么……牛桶还是猪桶,用来替代茅厕的。」 「马桶?」秦乐乐眼睛一亮。肯定是马桶,现代化卫浴设备啊!她万分怀念的东西之一啊!「嗯……好像就是马桶,听说里面还设置了机关,封家堡上下都已经建造了那东西,不过还没传到南方来,我也不清楚用起来是如何的方便干净。」李楷耸肩。 李楷又说了一些那位堡主夫人的「丰功伟业」,让秦乐乐更加确定那位堡主夫人八成是同乡。 原来连火珠果都是因为这位同乡大家才知道是能食用的,其中还有多种调味料,也都是同乡发现并推广开的。 她算是享受前辈余荫,如今很多东西都有现成的,省下了寻找的麻烦。 她挺佩服这位同乡,哪像她,光是要活下去都很困难,来了几年毫无建树,连学馆和医院也都是靠少爷才发展起来,才能短短半年多就建立起良好的口碑,若是她自己做,现在肯定连一块瓦都没影。 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这位同乡,只可惜她们一南一北,相距遥远,短时间怕是不可能了。不过知道有老乡的存在,她突然觉得好像不那么孤单了,就算没打算相认,但感觉上就是不一样。 话说回来,如果她会做豆腐的事情传出去,会不会被那位同乡发现她的存在?不知道那位同乡品性好不好?会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或其他因素干脆杀人灭口?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楷发现秦乐乐突然脸色发白,忧心的蹙眉。 「少爷,那位堡主夫人……品性如何您知道吗?是个好人吗?」秦乐乐硬是压住自己不安的心,尽量平静且佯装好奇的问。 「对他们封家堡的堡民而言,他们的堡主夫人可是活菩萨,你说这样品性是好还是不好?」 这几年封家堡的消息几乎是传遍全国了,很少有人不知道堡主夫人的丰功伟业,不过看来这丫头就是那少数人之一。 秦乐乐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同乡是个好人,应该不会因为发现同乡就杀人灭口什么的。再说两人相距遥远,她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老百姓,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似乎对那位封家堡堡主夫人很好奇?」 「嗯,就是觉得她很厉害,有机会的话真想去封家堡见见她。」秦乐乐微微一笑,担忧放下,心情也放松了。 「哪天你也腌制一些蜜饯让我嚐嚐。」李楷突然说。 「好啊!只要有材料就成,不过少爷您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吃蜜饯啊!」秦乐乐轻声一笑,忍不住调侃的说。因为李楷问得突如其来,她也是反射性的回答,完全忘了蜜饯一样是「秘方」,她是不应该知道的。 李楷微笑,没有反驳,眼底的深思一闪而过。 豆腐她会做,连用独家秘方腌制的蜜饯她也会做,这丫头是什么来历?难道她曾经是欧阳府的人?算算时间,欧阳初茵嫁到封家堡之前,这臭丫头确实尚未进王府,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她一副不知道那些制作方法都是秘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欧阳初茵不曾嘱咐过需要保密吗?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秦乐乐被李楷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 「你认识欧阳初茵?」李楷问。 「谁?」秦乐乐疑惑,欧阳初茵是谁?为什么少爷突然提起这个人? 「南邢、北封、东欧阳、西慕容,这是咱们王朝有名的四大家族,南方邢家,北方封家堡,东是欧阳,西是慕容,欧阳初茵就是欧阳府的嫡女,也是封家堡的堡主夫人。」 第十九章 「啊,原来她就是堡主夫人啊!」秦乐乐恍然大悟,瞧瞧人家穿越得多好,先是大家族的嫡女,后又成为堡主夫人,这就是人品啊,哪像她这么凄惨。 「我不认识她啊。」 南邢?邢家? 秦乐乐眼神微闪,据说邢氏的娘家是迹州首富,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南邢」? 不能怪她还有疑惑,毕竟在她的想法里,首富和大世家是不同层次的。首富是有钱便成,而世家是需要底蕴的,还有……她不知道迹州是不是在南方。 「是吗?」李楷也没探究,对于她的来历,只知道有一天她倒在玉品轩外,被肖掌柜所救,虽然查过「秦乐乐」,却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好像这个「秦乐乐」是平空出现的一般。 当然,若是他吩咐下去尽全力查探,一定能查出来,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不管她过去是谁都无所谓,他只要知道她现在是谁就行了。 她就是秦乐乐,也只是秦乐乐。 而秦乐乐,是他的丫头! 虽然这丫头至今为止还只顾着逃避,不想面对两人的感情,但至少丫头就在他身边。 他不会放手的。丫头,给本少爷等着,等本少爷的计划周全之后,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唷,难得咱们阁主身边不见小乐乐,难怪,一脸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似的。」戏谵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一道俐落的身影翻窗而入,一名俊朗的青年带着戏谵的笑意站在那儿,态度潇洒随意。 「慕容旭,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楷一见来人,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我不是吩咐近期不要找我吗?」 去年,他从师父手中接下延迟了三年的阁主之位,成为飞鹰阁阁主,而属于他的四位鹰主也正式上任。 「这不是有事吗?」慕容旭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承认他是闷坏了,想要来看看他们阁主的笑话,抒解烦闷的日子。 「什么事?」李楷压下眉宇间的冷意。这慕容旭是什么性情他怎会不知道,无非就是知道那丫头即将五年契满,要离开王府,来看他笑话罢了。 他们四个鹰主早在当年丫头用近乎虐待的古怪手法,医好他那连裴林都摇头的腿伤后,便已经认同了丫头的存在,以及她对他的意义,甚至在学馆和医院建起后,丫头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更高一层,尤其是鹰医的成员,丫头在他们心中几乎和他们鹰主同等分量。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戏的乐趣,因此,慕容旭说有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只是个藉口而已。 「阁主不是交代要照顾玉品轩,别让不长眼的上门找麻烦吗?」慕容旭自个儿勾了一张凳子坐下。 虽说玉品轩是飞鹰阁旗下的铺子,可是飞鹰阁的铺子千千万,且并不限于凤阳王朝,而是遍布许多国家,如果不是特别交代,他们这几人又怎么会去关注一间铺子?再说,挂上飞鹰阁的名号,就已经少有不长眼的敢找碴,谁知道玉品轩偏偏就遇上这么一个万中选一的「极品」。 「昨日知府千金上门买饰品,瞧上了您家静和郡主订的一副头面,强买不成,又不敢找静和郡主的麻烦,就把气出在肖掌柜身上,先是砸了铺子,被暗中保护的鹰影暗卫制止,今儿个我从某位小姐那儿听说知府千金扬言要带官兵上门把玉品轩给封了,这就赶来通知您,我可是丢下了美人儿专程跑一趟。」 听闻是玉品轩的事,李楷蹙眉。确实是小事,但绝非不重要,那丫头极重视肖掌柜夫妻,他们夫妻是丫头的救命恩人,丫头说过会奉养他们终老,可以说他们是丫头心里最重要的人,连他都比不上。 「派几个着飞鹰阁服饰的护卫守在铺子大门,任何人捣乱,一律打出去,再拿我的令牌到知府府邸,我倒要问问一个小小的知府千金哪来的胆子敢封了飞鹰阁的铺子,是不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飞鹰阁存在已有数百年历史,涉足各行各业的营生,除了赚银子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收集情报。 江湖上对飞鹰阁的评语是——只有飞鹰阁不想知道的,没有飞鹰阁不知道的。 其实慕容旭是西方慕容世家的人,是有名的纨裤子弟、花花大少,虽然本人说那只是假象,但他却很怀疑,他觉得那所谓的假象才是这家伙的真面目。 「要不要顺便把这位知府大人收拾了?」慕容旭笑问。这知府大人可是太子的门人,替太子敛了不少财,可以说为太子夺位之路贡献不少。 「嗯……」李楷沉吟。「是时候断几条太子的财路。」 知府大人只是小角色,还没资格成为太子的左右手,充其量也只是太子敛财的工具罢了,虽说拉知府大人下马动不了太子的根本,但至少能牵制他。 「请阁主示下。」慕容旭正色的说。之前太子敢谋害阁主,没有直接暗杀掉已经很给皇家面子了,太子想坐上那把龙椅怕是不可能了,他们阁主心眼可是小得很。 「首先,让裴林把皇帝的毒解了,不过记得请皇帝配合继续称病,让皇帝看看他那些好儿子是多么的‘孝顺」。」李楷唇角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其次,把江南道、淮南道、山南道,凡是属于太子势力的全数铲除,不管是官、是商、还是匪,并留下暗指为四皇子所为的蛛丝马迹。」王朝国土共分十道,此三道涵盖了整个南方与东南方,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暂时先这样就好了,一巴掌拍死会少了许多乐趣。」 还「暂时先这样就好了」,这样已经足以让太子爷元气大伤了好不?要恢复没个十几二十年办不到,更何况皇子们都大了,就算飞鹰阁事后不再插手,那些皇子们也不会给太子时间。 等太子循线查到四皇子,以太子狠戾暴虐的手段,反击应该很惊人,如果四皇子能事先得到消息,有所防范,或许还能承受,甚至藉机一举铲除或接收太子的剩余势力,只是阁主会让消息传到四皇子那儿,让他能事先防范吗? 显然是不可能,所以四皇子的下场也是早就决定了。 慕容旭抖了抖,为被阁主「惦记」的太子和四皇子默哀。 外头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李楷蹙眉,须臾,门外传来铁柱焦急的声音。 「少爷,奴才铁柱,有事禀告。」 「进来。」李楷沉声道,同样的场景在几年前也上演过,他心下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铁柱推门而入,看见慕容旭,「见过讯鹰主。」 「说吧,什么事?」李楷问。 「少爷,乐乐姑娘不见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李楷猛地站了起来,冷厉质问。 「原本乐乐姑娘是在后山寻找有用的植物准备移植到盆里,不过后来花盆不够,让丁侍卫回来取,结果丁侍卫拿了花盆回到后山时,就不见乐乐姑娘,原地只留下了乐乐姑娘的小铲子和几个散落的盆栽,丁侍卫已经循线追踪。」 「该死!」李楷低咒一声。后山亦是荷园的墙内,只是接近围墙,可是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乐乐会去那里?「慕容,你留下来把荷园的人给我审一遍,把别人安插的钉子给我拔出来!」 「知道了。」慕容旭紧皱着眉头,慎重的应下。 「铁柱,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守着荷园,谁都不许进来,不管多久,记住了吗?」 「若是王府其他主子找上门呢?」铁柱问,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就告诉他们,如果我连想在自己院里过着不被打扰的日子都不行,那就干脆把我这个废物三少爷撵出王府算了。」 「少爷……」他主要是想知道他能不能动手啊! 「就照我说的一字不漏转述,如果那些人还不识相想要强行闯入,那就把人打出去,打不过的话让飞鹰阁的侍卫一起上!打残了本少爷负责医,打死了本少爷负责埋!」 「是,少爷,奴才遵命!」铁柱乐了,欢快的退下。 门一关上,李楷也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王府里。 秦乐乐昏昏沉沉间,似乎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头这么晕?她明明在后山挖植物,突然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正想回头,不料颈后一疼,然后……没有然后了。 第二十章 她困难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小小的屋内正中央摆放一张四只桌脚长短不一的桌子,两张缺了一脚的凳子,她则侧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浑身疼痛僵硬。 她被人绑架了? 但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奴才,要钱没钱,要权也没权,绑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外头似乎有人在说话,她侧耳倾听。 「不过是个奴婢而已,长得是不错,可也没有特别好,那个残废怎么可能这么重视她,你确定你没搞错?」 「别忘了这些年来他只让这个奴婢近身服侍,难道这还无法说明吗?」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让她近身可能有很多原因,并不能以此断定那残废会为了一个奴婢投靠到主子的阵营,再说,我在意的是你有必要这么重视李楷吗?若是以前,还有拉拢的价值,可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价值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拉拢,不惜用上威胁的手段?」 「你以为他就只是一个残废而已?」另一人冷笑一声。「他虽然是侧妃所出,但其母妃毕竟是信阳王最宠爱的女人,而且是在最美丽、信阳王最上心的时候香消玉瑁,许是爱屋及乌他可是最受宠的儿子。」声音充满了嘲讽和怨恨。 「李楷竟然不是王妃所出?这真是惊人的大消息。」 「没错,由此可见信阳王对李楷有多上心,庶出变嫡出,光是这嫡庶一变,李楷的未来前途无量,王妃对这个儿子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恨?可是王妃看起来很疼爱这个小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 「知道什么叫捧杀不?」那人不屑的嗤笑。 「原来如此,既能得到美名,又能把一个眼中钉给养废,王妃这招高啊!」 「可惜有信阳王在,十岁那年就让他拜了个师父,没能如愿把他养废。」 「就算如此,李楷现下也是废物了,难不成你是打算拉拢李楷之后,利用他让信阳王靠向主子?」 「这只是其一。你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吗?」 「谁?」 「不知道。」 「嗄?你耍我呢!」 「不是耍你,我是说真的,查不出他的师父是谁,你了解这个含意吗?」 「你是说……」 「没错,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简单啊,这李楷,藏得够深。不过,我还是不觉得一个奴婢能起什么作用,说不定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反正对咱们也没啥损失,如果真的有作用,不是更好。」 「好吧!就听你的。那人都绑来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得去试探李楷的态度了。」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家老小全都控制起来,那御医会乖乖的听命行事的。」 「行,你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肚子饿了,走,用膳去。」 「我请你到一品楼吃一顿,这儿就让下面的人守着。」 「哈哈,好。」 秦乐乐紧闭着眼,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表面看似依然昏迷,可心里宛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已。 原来少爷不是王妃亲生的?她一直以为王妃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儿子,却没想到竟然不是她亲生的少爷知道吗?心里叹了口气,她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否则怎会这么防着王妃,又怎会装残废,他应该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是不是又扯少爷后腿了?明明她没出荷园,结果人家还特地跑进荷园绑架她,难道少爷对她的感情已经人尽皆知,所以对方才特地绑架她来威胁少爷? 这些人如果以为能拿她威胁少爷,那就太高估她,也太低估少爷了,少爷不是会因儿女情长而不顾大局的人。 耳朵好痒啊,肯定是少爷在骂她了,唉—— 同一时间,飞鹰阁的秘密总部。 临湖而建、四面围栏开敞的飘渺亭里,三名各有千秋的男子隔着石桌而坐,周遭风景如画,可此时却无人有心欣赏。 李楷听了慕容旭的报告,才知道王妃安插在荷园的钉子,竟然是荷园大蔚房里的一个烧火婆子,在荷园已经二十多年的老奴才。 他之所以生那蠢丫头的气,是因为她自己送上门,那烧火婆子可没敢接近她,可那该死的愚蠢丫头,竟然因为一棵没用的草,和那婆子来往得亲热,以至于她的行踪那婆子都知道。 想要绑架丫头,后山确实占了地利之便,加上丫头自己造成的天时人和,就这样让人把她从荷园给绑走了! 「那个该死的蠢丫头!等把她救出来,看我怎么整治她!」李楷愤怒的一掌拍在石桌上。 慕容旭挑了挑眉,看看他家阁主,又狐疑的看看那张石桌,那一掌明明感觉到用了内力,以前整个石桌肯定会龟裂崩塌,难道阁主的功力退步了? 突然一片树叶缓缓随着微风飘落在石桌上,下一瞬间,石桌碎成粉末。 「哎!」慕容旭看着石桌粉末,心里忍不住抖了三抖。阁主的功力不仅没退,好像又更高了,他他他…… 根本不是人,是妖孽啊! 「影卫的人呢?」李楷冷声询问。 「影卫」与鹰影旗下的暗卫不同,是直属阁主,只听命于阁主,共有一百名,后备五十人,每月一日接受挑战,胜者进位,败者退位,败者三个月不得主动挑战他人,但依然要接受他人挑战。 「应该快回来了……」 「报!影一禀阁主。」一道黑影瞬间闪现,单膝跪在李楷身前五步处。 「说。」李楷冰冷的命令。 「距景山东边约十里的密林深处有间小屋,乐乐姑娘就在里面。目前昏迷不醒,手脚被缚,但无大碍,门外有两名守卫。根据线索至少有两名主事的人,不是信阳王妃的人,目前不在那里。」 不是王妃的人?李楷蹙眉,就算不是王妃,也是和王妃关系亲密的人,否则万不可能动用隐藏了二十几年的钌子,那是在娘亲还在的时候就安插的钌子! 所以不是李仁,就是李义了! 「影七准备好了吗?」李楷浮躁的心微微安稳下来,虽然心里急于知道她是不是受伤了,可是现下不行,他得部署好才能将她救出来。 「已经准备好了,丁侍卫和影二都留在小屋外,随时待命。」 「很好,走。」李楷起身,急掠而出,头也没回的丢下一句,「慕容留守。」 「啊?」正准备跟上去看戏的慕容旭脚步一乱,差点栽倒。「什么嘛!太不够意思了,人家不过是想看戏,真是小气。」 「你就少说两句吧!真是记吃不记打。」一旁,柳纪之忍不住摇头。 「放心啦!反正阁主又听不到。」慕容旭挥挥手不在意的说。 「你确定?!」柳纪之轻笑。 「哦,我说小么,你可不要吓我啊!」慕容旭四下张望,确认他们家阁主确实已经离开了。也对,急着救小乐乐,怎么可能还在。 「不要叫我小么。」柳纪之翻了一个白眼。 「你是咱们四个之中年纪最小的,不叫小么叫什么?」慕容旭嘿嘿一笑,此刻不见了潇洒形象,活生生是个痞子。 柳纪之懒得理他。 「嗳,你说阁主对小乐乐是认真的吧?」 「都这些年了,你还怀疑。阁主身边除了乐乐姑娘之外,可是一个女人也没有。不是真心的,又怎么会派出影七去当替身呢?要知道影七的才能可是万中选一,就连阁主也比不上。」 影七的易容术和缩骨功,让他假扮任何人都堪称完美,高矮胖痩信手拈来,用影七去把乐乐姑娘替换出来,阁主就不用担心乐乐姑娘受到伤害,对方见她威胁不了阁主,就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当然这期间可能用刑、可能虐待残害乐乐姑娘,送块身体上的肉给阁主等等,等到没有利用价值后肯定会被灭口。不过没关系,如果影七连这种「小问题」都应付不了,他就不配成为排名第七的影卫。 「也对,啧!我早就跟阁主说过了,他身边只有小乐乐一个女人对小乐乐很不利,你瞧,这不就应验了吗?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竟然跟我一样聪明,有机会我可要讨教讨教。」 第二十一章 「你以为阁主像你一样,身边至少都要留十个以上的女人吗?」柳纪之鄙夷的说。 「呵呵!小么是羡慕还是嫉妒?」 「是啊!我嫉妒你会早衰,精尽人亡。」柳纪之撇嘴。 慕容旭被他一噎。「你就嘴硬吧!明明对我羡慕嫉妒得很。」 柳纪之懒得理会他,起身离开了。 「喂,等等我。」慕容旭连忙跟上。 「阁主说,‘慕容留守’。」柳纪之懒洋洋的丢下一句话,也消失了。 「嗳?」慕容旭傻眼。真是的,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唉呀!」他突然右拳击了一下左掌。「差点忘了,那天不小心查到了小乐乐的身世,忘了禀报阁主了。」 「你调查乐乐姑娘?」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慕容旭一跳。 「鬼夜!」慕容旭恼怒的大喊。鬼夜,统领暗卫的影鹰主,这家伙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最爱冷不防的冒出来吓人。 「我说,你查了乐乐姑娘的身世?」鬼夜没理他,再问。 「顺手不小心查到了。」慕容旭耸耸肩。「阁主又没说不许查。」 「我当你最近这段时间不务正业是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卯足了劲去查乐乐姑娘的身世啊!」鬼夜才不信他那些鬼话。 「喂!鬼夜,就说是顺手听不懂啊!」 「行了,你说顺手就顺手,那么说说你一不小心都查到了什么?」 「唉,小乐乐可怜啊!她的身世竟然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可怜千百倍,你知道吗?当我查到的时候,心酸啊!差点掏一把同情的眼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发生呢?老天不睁眼啊……」 「你给我闭嘴!」鬼夜受不了的大吼。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慕容旭耸耸肩,闭嘴了。 「喂!慕容,你还没说乐乐姑娘的身世呢!」 慕容旭还是耸耸肩、没开口。 于是鬼夜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气得掉头离开了。 慕容旭不甚在意。笑话,都还没跟阁主报告,怎么能让其他人先知道,又不是皮痒了。 阁主知道后肯定心疼死了,会不会大开杀戒啊…… 转身一跳飞上栏杆,他就这么稳稳的躺在只有手臂粗的栏杆上,跷着的二郎腿还不时的抖啊抖。 天空好蓝,白云好白,风景真好啊! 秦乐乐是被饿醒的。 鼻翼间闻到了阵阵的饭菜香,让她饥饿的胃发出一阵抗议声,将昏睡中的她给唤醒。 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闭眼感受周遭环境,发现自己的手脚自由了,鼻尖闻到的除了饭菜香之外,空气中还隐隐飘散着花香,新鲜的空气不再有那潮湿发霉的味儿,身下的床也变得柔软,身上还盖着被子,感觉布面柔细,是上好的缎面,此外,还有阳光的味道。 疑惑的睁开眼,接着便傻了。她在作梦吧?于是她又闭上眼睛。 「醒了?」李楷就坐在床沿,视线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从她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她醒了,默默的看着她用身体感觉环境,似乎是察觉环境改变了,才睁开眼睛,一看见他,却露出一脸蠢样,更蠢得认为是在作梦,重新闭上眼睛。 好吧!他承认她那蠢样子很可爱,如果不是他正气着,一定会笑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秦乐乐猛地睁开眼,发现李楷还在。 「咦,真的是少爷?」她惊讶的喊。 「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李楷冷哼一声。「除了本少爷之外,这世上还有谁会冒险深入虎穴救你这个蠢丫头?」 秦乐乐鼻子一酸,张了张嘴,喉咙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你干么救我?」心情一激动,这你啊我的就冒出来了。 「哼,我救你还不对了!」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她知不知道乍听到她不见了的时候,那骤然而起的恐惧差点让他疯了? 「就是不对。」 「臭丫头,你不要太过分喔!」 「可是……那些人是要用我来试探你啊!你这样,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你有大计划吧?我什么都不懂,可我不想扯你的后腿,不想因为我害你暴露了掩藏多年的秘密……」她一边哽咽一边说着。 「那你就乖一点,别乱跑,别让他们抓到。」他心里叹息。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对方不是要拿她来试探他,而是二话不说一刀了结了她呢?那就算他再有能耐,也救不了她。又或者虽然没杀她,可是却伤害她,折磨她呢? 光是看见她的手腕和脚踩处那青紫的勒痕,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伤害她的人碎屍万段,如果她死了,或是被伤得更重呢? 他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理智。 早知道自己对这丫头很上心,却是在这一刻才发现栽得这般彻底,无药可救。 「以后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了。」李楷难得的放柔语气,伸手轻轻的挑开她脸上的几缕发丝。 「少爷……」秦乐乐哽咽,别对她这么好,她不敢,也不能接受。 「听话,好吗?这段时间真的很危险,你乖乖的待在这里,我保证,最多只要再半年,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好。」她知道现在不是表现独立自主的时候,就算她帮不上他的忙,但至少能做到不让他一边在外面战斗,一边还要担心她的安危。 李楷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坚持要离开、要自由。 「对了,这里是哪里?」秦乐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是荷园,看样子也不在王府里。 李楷无奈一笑,也只有她才会在最后想到这个问题。 「这里是无名山庄,我的一处秘密产业,离城西不远,不过入口很隐密,很难发现。这里占地很大,包含了几座山,景色还不错,分为山区和湖区,你住的这里叫逍遥楼,到时候你可以在山庄里随意逛,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无聊的。」 「嗯。」就当作是度假吧,顶级的山庄度假村呢!「那个……少爷,你把我救出来,被那些人发现了吗?」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蠢啊?」 秦乐乐一噎,果然要少爷不毒舌是不可能的。 「那我人不见了,那些人肯定会怀疑吧?」 「其实‘秦乐乐’还在他们手里,没有不见。」李楷狡猾一笑。 「嗄?」秦乐乐傻了。他在说什么?秦乐乐还在他们手里? 「而且那些人已经送勒索信到王府给三少爷了,要求一万两赎金,不过三少爷完全不理会,依然过着他深居简出、万事不理、生人勿近的日子,完全不顾‘秦乐乐’的死活。」好像没看见她突然傻了的表情,李楷自顾自的说。 她人就在这里,怎么还会有另一个秦乐乐在对方手里呢? 咦?等等,另一个秦乐乐,难道……她猛地抬眼望向他,那眼神晶亮得令人无法逼视,连李楷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开些距离。 「干么这样看人。」他没好气的敲了她一下额头。 「嘿嘿,少爷,奴婢就是问问,您这么宽厚仁慈,一定会满足奴婢的好奇心对吧?」秦乐乐谄媚的说。 「得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这种恶心的话,以后再这么说话倒我胃口,就扣你月俸。」 秦乐乐一噎。怎么回事?这不是无往不利的经典台词,怎么到他这里就不灵了? 「奴婢知道了。」候候的垂头道。 「你要问什么?」他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笑问。 秦乐乐闻言立刻来了精神。 「少爷,您之前的意思是不是在那边还有另一个秦乐乐?」 李楷挑眉,点点头。「没错。」 「那、那、是不是易容?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是不是?」易容啊!原来她穿到的是武侠世界吗?易容、轻功,各种武功秘复……苏!口水流下来了。 「你知道易容?」李楷讶异,一般不涉足武林的普通百姓是不会知道这些江湖事或手段的。 「听过,很好奇。」秦乐乐猛点头。 「所以呢?」李楷有趣的望着她,她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就像饿狗看见了骨头似的,眼睛都发亮了。 「奴婢可不可以观摩观摩?」秦乐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希冀的望着她家少爷。 李楷差点承受不住她的眼光直接点头答应了。如果他是现代人的话,肯定会对秦乐乐吼:卖萌是可耻的。 第二十二章 「这个嘛……」沉吟,他一副很认真考虑的样子,不时的瞥她一眼,忍着笑,缓缓的开口,「我觉得……」 「怎样?」她忍不住出声催促。 「我觉得……你应该饿了,我去吩咐一下传膳。」 嗄?秦乐乐呆愣的目送他离开房间,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传来他的狂笑声。 「少爷!」如果到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少爷耍了,那她就要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再说,如果她的鼻子没出错,饭菜应该已经摆在外厅,她可是被饭菜香给薰醒的,借问他还要去哪里传膳啊? 下床来到外厅,果然看见桌上摆放了丰盛菜肴,已经快饿扁的她直接坐下,欢快的横扫桌上饭菜。 算了,本姑娘先填饱肚子,暂时放过你。秦乐乐不自觉在心里也傲娇了起来。 李楷陪秦乐乐在无名山庄住了一夜,隔天一早准备回去,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没办法久留。 「我留了几个人在这里暗中保护你,平常你不会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本来是不想告诉她的,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也为了让她安心,还是跟她说一下。 「就是所谓的暗卫吧?」果然是武侠世界呢!在这里无聊的话可以让他们出来演示一下绝顶武功吗,呵呵。 李楷眼神闪了闪,连暗卫都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嗯,是暗卫。」其实他留下来的是直属于他的影卫,二十名,由影十领队,影十一和影十二负责护卫秦「如果我叫他们出来,他们会出现吗?」 「他们是暗卫。」意思就是隐身在暗处,就算要解决麻烦也是暗中解决,如果不是特殊状况,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秦乐乐暗道可惜,眼珠子转了转,她凑近他,示意他低下头。 李楷疑惑的弯下腰,就听见她凑到他耳边低声的问:「那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偷看我沐浴?」 李楷周身的气息瞬间一沉,而隐身在暗处的影卫们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放心,他们的眼光挺高的。」李楷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很没看头似的。」秦乐乐自讨没趣的嘀咕。 难道她真的很没看头吗?忍不住低下头往自己的胸部看了看,她现在十七岁,只有小笼包大小,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馒头呢? 唉!看来真的没看头呢。 「怎么,连自己都嫌弃了?」耳边突然传来李楷坏坏的声音。 她讶异的偏头,被近在咫尺的俊脸给吓了一跳,因为距离太近,她的唇好像扫过了他的脸颊。 两人同时一愣,下一瞬间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却顺势跟着她往前,直至她背抵在墙上,而他几乎贴在她身上。 「少、少爷……」秦乐乐呼吸困难,紧张得都结巴了,却还是极力想要维持自然。「您不是……走了吗?」 「谁说我走了,你听见我道别了吗?」李楷哼了一声,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感,他差点就不想再等了。 「那……少爷,可不可以……退后一点?」这个姿势实在太亲密了,容易擦枪走火,尤其是对两个压抑很久的人。 「我走了,你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李楷没退后,反而往前一靠,额头抵着她的,睁着眼认真的看着她。 「知、知道。」想闭眼避开他那彷佛要将她融化的灼热目光,但是在这种状况闭眼睛,像是在期待他的吻。 「有什么事就吩咐暗卫去做,他们虽然不会出现,但是会完成交代的事情。」他想吻她,很想很想。 「直接……对空气说话吗?」她喃喃道,有点神不守舍,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直接下命令就行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们做,知道吗?!」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知道了。」她的心颤抖着,为他温柔的眼神,为他充满怜意的轻抚,她是不是心太硬了,是不是…… 「我该离开了。」是该走了,可是舍不得。 「少爷……保重。」秦乐乐低应。 李楷心里叹口气,终于顺从自己的渴望,侧头轻轻的、温柔的印上了她的唇,没有热烈的吮吻,没有炙热的唇舌交缠,就只是虔诚的贴在她的唇上,像是亲吻心中最美好的信仰。 秦乐乐没有挣扎,没有推开他,她闭上眼睛,眼睫轻颤,这个吻,让她想哭心,彻底的陷落,无处可逃。 他离开她的唇,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用力的抱紧她。 「少爷……」她眼眶发热,喉胧像堵着什么似的。 「放心,我不嫌弃你。」他说完这句话,便放开她转身离去。 秦乐乐愣了一下,回过神之后,所有美好温馨感人的氛围完全消散一空。 她握拳朝空中用力的挥了一下。「去你的不嫌弃!」 「阁主。」慕容旭一见到李楷回来飞鹰阁秘密总部,差点欢呼。 从那天奉命留守到现在已经三天,谁知道阁主救了人之后竟然没有回来,直接躲到山庄逍遥,让他这个可怜的属下独守空阁,寂寥无人诉啊! 「慕容?」李楷一脸讶异。「真难得,你没事也会出现在这儿。」 「阁主,是你命令我留守的。」 「喔,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李楷笑道。 慕容旭一口血差点喷出。 「呵呵!好了,把其他人叫过来,咱们该办正事了。」 「是,不过在这之前请阁主先过目。」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大大的信封交给李楷。看阁主心情似乎特别好,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这是?」李楷疑惑的接过。 「哦,是关于秦姑娘的身世……」这种时候他可不敢叫小乐乐。 李楷眼一眯,冷光直射慕容旭。「你去调查她?」 「是,阁主并未下令禁止调查,所以慕容在无意间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后,便循线追查下去。阁主还是先看看吧!」慕容旭坦言。一开始的线索的确是无意间得到的。 李楷却没有直接看,反而将东西收起来。「先处理正事。」 于是不到一刻,除了医鹰主外,飞鹰阁阁主暨三位鹰主齐聚在议事楼里。 「知道绑架乐乐的人是谁了吧?」李楷望向鬼夜问。 「是。一人是四皇子的护卫统领葛江,另外一人则是承平大将军李义。这次绑架乐乐姑娘是李义提议的。」鬼夜道。 「呵呵,真是我的好二哥。」李楷轻笑,果然被他猜中了。「影七目前情况如何?他们用刑了吗?」 「是的,因为勒索赎金的信件三少爷没有理会,所以昨日李义切下小指,直接送进荷园了。」鬼夜说得轻松,彷佛被切下的只是指甲而不是指头。 李楷脸色冷沉,甩掉那突然在脑子里闪现的景象,那是影七,不是他的丫头,他的丫头好好的在无名山庄,安全无恙。 「另外影七还受到鞭刑,已经昏迷了。」鬼夜又报告。 「鞭刑?嗤!那是在给影七搔痒吧?还昏迷呢,我看是无聊到睡着了才对。」慕容旭忍不住嗤笑。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让人没成就感呢。」柳纪之责备的说。 「我说那大将军不是沙场杀人无数,怎么没发现影七的那截小指头是假的啊?」慕容旭不耻下问。 「你也甭笑话他了,当初你还砍下了影七的手臂呢,还不是一样没发现,把自己给吓得差点也断臂谢罪。」柳纪之继续吐槽。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影七的缩骨功那么厉害,而且他早就接了假臂,就是存心讹我的,再说影七制造假肢体的技巧足以以假乱真,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发现不对?」 「那李义就知道了?」 「所以我不是说,他在战场杀人无数,看多了总会发现不对吧?尤其他还将小指头打包,这么近距离接触怎么会没发现呢?」 「他这个大将军向来只在后方指手画脚,凭他,怎么可能冲锋陷阵?」李楷冷淡的说:「再说,大将军不过是皇上为牵制太子,给四皇子增加的筹码罢了。」「对了,影七不是练了一身铜皮铁骨吗?他基本上是刀枪不入,受鞭刑怎没露馅?」 「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易了容,多一层白嫩柔软的皮肉对他来说很简单,反正不必你操心,这个任务影七做足了准备,足以应付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第二十三章 「好了,言归正传。」李楷冷声道。「现在四皇子那边应该已经充分了解秦乐乐对三少爷没有任何重要性,以李义的个性,他不会放秦乐乐离开,肯定是要灭口的,所以……纪之,你帮乐乐安排一个新的身分,最好身分高一些。」 「身分高一些是要多高?」柳纪之问。 「够资格当信阳王府三少爷正妻的身分。」 「我了解了。」柳纪之微微一笑。 李楷点头,望向慕容旭。「裴林那边处理得如何?」 「皇帝的毒已经解了,身体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好好调养一个月左右就能将之前被毒性伤害的身体补回来,再活十几二十年也没问题。」慕容旭笑道。「可笑的是,皇帝现在谁都不信任,要求裴林留在皇宫。」 「嗯,裴林留在皇宫也好,免得节外生枝,不过也不能无所事事,就让他把皇帝身边清扫一下,先拔了太子和四皇子安插的钉子,若有其他人的先按兵不动,看看没了太子和四皇子,谁会跳出来。」 「知道了,我会传达。」慕容旭点头。 「对了,这些事务必让皇帝亲自参与。」李楷嘲弄的笑道。 「阁主好狠的心啊!」慕容旭假意的抱不平,如果他不要笑得那么开心快意,会更真实些。 「哼!我已经被帝王的平衡之术搞得很烦了,不发泄一下会失去平衡,相信皇帝一定能理解的。」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其他安排,李楷把计划安排得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那么,就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慕容旭举手。「阁主,关于帮小乐乐安排一个新身分的事……」 「那是我的任务。」柳纪之打断他。 「不是,我不是要抢你的任务,我是想,那个身分,要不等阁主您看了小乐乐的身世后再决定,也许不用费心安排新身分也能勉强凑合。」 李楷挑眉,心里有些猜测。 「也好,纪之,等我决定后再告诉你。散了吧!」 众人离开后,李楷又坐了一会儿,摸了摸怀里的信封,才起身回信阳王府去。 无名山庄 秦乐乐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肩上扛着钓竿,悠闲的漫步到厨房。 「秦姑娘回来啦,今天钓了多少鱼啊?」大厨房的许大娘从厨房走出来,刚好看见秦乐乐的身影。 山庄里大伙儿都很喜欢这个善良开朗的小姑娘,虽然知道她的身分只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但是头一天他们都看得很清楚,主子对秦姑娘早已情根深种,未来这小姑娘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主母呢! 「许大娘,我今天钓了五条鱼,而且都挺大的,你瞧。」献宝似的将水桶放在许大娘面前。 「唷!还真是不小,看来今天晚膳咱们有新鲜的鱼吃了。」许大娘笑咪咪的说。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李楷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不用像秦乐乐一样到处找人,一踏进山庄就有影卫告知秦乐乐的位置。 「少爷!」秦乐乐讶异的转身,看见那道彷佛踩着夕阳而来的人影,一时间有些痴了。 有几天没见面了? 自从成了他的贴身丫鬟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而且分开前,还发生了那种事……这些天,他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中怎么也甩不掉。 「丫头过得很快活呢。」李楷叹息似的说。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忙得天昏地暗,就为了能抽出时间来见她,可这丫头却过得这么逍遥自在。 秦乐乐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眼神。 「我把鱼拿进去蔚房……」她低着头说。 「秦姑娘不用忙,奴婢拿进去就行了。」许大娘赶紧把水桶接了过来,向主子行了礼便赶紧回厨房去了。 「跟我来。」李楷伸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东走。 被牵着的手持续发热,想挣开又挣不开,害得那热度透过手臂,烧上了她的脸颊。心里忍不住鄙视自己一番,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不过是牵个手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 「少爷,您要带奴婢去哪里?」秦乐乐跟着他的步伐走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 「以后你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李楷突然说。 「可奴婢的契约还没到期。」秦乐乐撇唇。 李楷没有回答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将她拉进怀里。 「少爷!」秦乐乐惊呼,微微挣扎。 「别动,我带你上去那儿。」李楷指了指前方山顶上的凉亭i绮霞亭。 「那……那也没必要……」抱那么紧吧?秦乐乐在心里补充。 「当然有必要,你也要抱紧。」李楷掩下眼底的笑意,出声叮咛。 「好吧!」无奈,只好张臂环抱住他的腰,没有发现他眼底浓浓的宠溺和满意,还有嘴角那阴谋得逞的坏笑。 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李楷纵身一跃,飞掠上凉亭,才不舍的将她放开。 「哇!这里的景色好美!」秦乐乐一落地,就被眼前的美景给征服了。 「这里是山庄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山谷,清晨的时候景色会更美,尤其是有云雾缭绕的时候,明日清晨我再带你过来,我想你会喜欢的。」 「好啊!」秦乐乐欢喜的点头。 「其实夜里也很美,有时星空会反射在山谷,那时候整片山谷都是闪亮的星光,很震撼人心,可惜那奇景大约只维持两刻就消失了,至今为止我也只看过一次,无法推测造成的因素。」 「大自然真是神奇,不是吗?」秦乐乐想像着那种景象,忍不住叹息。「真希望我能有幸能看见那种奇景。」 「会有机会的。」李楷轻声的说。 「少爷……」 「叫我若竹。」 秦乐乐一顿,微蹙眉,没有回应。 凭栏伫立,凝望西方即将落下山谷的血红色太阳,秦乐乐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这才有了心情打量绮霞亭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绮霞亭东侧有一步道,根本不需要用轻功飞身登顶。沿步道拾级而下便连接着一条林荫小径,刚好与他们来的方向相反,难怪她方才没有看见。 见她不愿意,他也只能顺着她。 「丫头,现在学馆和医院的名声几乎传遍了全国,我正计划在几个主要大城设立分馆分院,馆主秦乐乐的名声如今可以说家喻户晓,连皇上都知道了。」李楷背靠着围栏,双手抱胸,望着秦乐乐那迎着夕阳宁静秀丽的侧脸。 「嗄?」秦乐乐有些傻眼。这发展未免太迅速了吧?少爷除了信阳王府三少爷之外,到底还有什么身分? 能力怎么那么强大啊!她这个馆主还真是捡便宜了,只有第一批学员十人是由她亲自培养训练的,之后她便功成身退了。 「哪,丫头,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李楷突然说。 秦乐乐错愕的望向他,对上他慎重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两人的感情基本上已经明朗,只差在宣之于口。既然他想知道,那么告诉他又何妨,虽然她无法否认自己的感情,但是她的坚持和底线是不会改变的。 「其实奴婢对男人实在没什么信心,基本上是不打算成亲的,不过如果幸运能找到合心意的,还是会成亲的。」 「怎样的男人才合你心意?」这丫头竟然有不成亲的打算? 「品性好,肯上进,最重要的是,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不是只有不准纳妾喔!是只能有她一个女人,禁止出轨。「奴婢知道这种想法很天真,基本上,要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活就不可能实现,除非家里穷得连肚皮都顾不了,否则只要口袋里多揣两个钱,男人的裤头就松了。但是那样的穷日子不是我想过的,所以很难。可不管怎么说,要奴婢和人共用一根烂黄瓜,奴婢嫌脏。」 「秦乐乐,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李楷低喝,万万没料到平时清清冷冷、温温吞吞的丫头竟然有这一面。他是不介意,反而还挺欣赏的,但是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力他都听到有人摔下树的声音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秦乐乐低声的说着。「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很好,有志气,本少爷支持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夫君。」那就是本少爷,等着吧,丫头! 秦乐乐轻笑,垂下眼没敢接触李楷的眼神。 「对了,少爷,您今日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秦乐乐转移话题。 第二十四章 李楷转过身,变成背对着她,站在凉亭栏杆边,眼神凝望着满山谷的艳丽彩霞,却又似乎没将这片美景看进眼里。 他是打算跟她提她的身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光是看着那些文字的叙述,他就很想活剐了那些虐待她的人! 「以后就叫我若竹吧,这是师父为我取的字。」李楷平静的说。 「这并不合规矩,少爷。」秦乐乐低眉顺眼的说。 「你不意外我有师父?」他走回她身边坐下,像是刚刚发现这一点,不经心的问出来。 「之前被绑架,有两个人在门外说了一些话,其中就有提到你拜了一个神秘又强大的师父,他们查不到你师父的身分,于是断定你隐藏得很深,所以奴婢并不意外。」秦乐乐据实以告。 「呵,还有说什么吗?」李楷轻笑,没想到丫头会给他这样的惊喜,他正疑惑李义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个废物感兴趣,原来是因为他的主子查不到师父啊! 嗤!简直是不自量力,跟飞鹰阁比情报,就像是三岁奶娃挑战武林高手一样。秦乐乐沉默了下,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犹豫,她其实不确定少爷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不是王妃,之前认为少爷知情也只是她的猜测,如果她猜错了呢?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李楷扬眉笑问。 「是说了一些有关少爷的事……」秦乐乐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告诉他。于是她一五一十将她听到的且还记得的转述,并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李楷见她满是担忧的偷偷观察着他,心里很是受用,不过表面上不显露,反而抬手又敲了她一记。 「这样看着本少爷做什么?本少爷知道自己长得玉树临风,怎么,你也开始垂涎本少爷了?」 秦乐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是是是,三少爷您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英俊潇洒,天上有地上无,惊天地泣鬼神……」 「闭嘴!」李楷受不了的打断她。还惊天地泣鬼神,胡说八道! 「少爷……」现在是怎样,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毫不在意,所以是早就知道了? 「叫若竹。」李楷强调。 「不行的,少爷。」秦乐乐还是拒绝,称呼对方的字太过亲密了。 李楷心里微微一叹。这脾气倔强死硬的臭丫头,不就是一个称呼吗,真是的!「关于我的生母,早在十岁那年拜师前父王就告诉我了,你不用一脸担心怕我承受不住的样子。」他轻笑,当然父王还说了很多,主要是让他提防王妃,很多事情父王其实也知道真相,但就像他曾说的,权力越大,责任越重,不得已的情况也就会越多。「对了,说起来你也曾被我连累过。」 「啊,什么时候?」 「就是你拒绝当我的通房丫头,王妃要将你杖毙那件事。」他抬手轻抚她的头,回想起那时候她的模样,他心里依旧忍不住害怕,他很清楚当时只要他再慢一步,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他的丫头存在了。 「咦,真的吗?我还以为这样处置是正常的。」秦乐乐不解。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样处置一个下人很正常,可王妃一向很认真经营她仁慈和善的名声,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杖毙一个丫头。」 「所以因为我是你的贴身奴婢,王妃不能把你怎样,于是拿我出气喽?」肯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对,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对,也不对。」李楷摇头,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似乎忘了你是唯二个我愿意留在身旁的丫头,而且还照顾得很好,你觉得一个真正疼爱儿子的母亲会将儿子身边唯一特别的存在杀了吗?」 秦乐乐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 「没错,不要说你只是婉拒了当通房这种小事,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只要你不是仗势拿捏住主子危害到王府的话,通常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她真如表面上的那般疼爱我,对你好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要将你杖毙。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王妃大概也察觉到我的双腿是因为你那些‘虐待’而有所改善,所以才打算利用这藉口将你铲除,毕竟她的大儿子好不容易才把我整残了,她可不想让她大儿子功龄一宝。」 「果然是被少爷连累了。」她斜睨他一眼。 「呵呵,是啊!王妃就是防备我、针对我,听说我长得比较像我娘,所以王妃看到我的脸就恨,谁教我娘是父王最爱的女人呢。」 秦乐乐心里撇嘴,没有回应。 大概是她不认同的表情太明显,李楷瞪她。「怎么?」 秦乐乐摇头。「没什么。」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奴婢能说的,尤其是编排主子的话。 「有话就说,难不成你还怕我会把你怎样吗?」 「我不想说。」说一套做一套,现在说不会怎样,等她说完他一不高兴还不是任凭他怎样。 「叫你说就说!」 「好吧好吧,是你逼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要说的,还有我要强调,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有针对任何人。」 「行了,快说。」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话,每一个男子都有‘红玫瑰和白玫瑰’这样两个女人,一个活着,一个死去。活着的若是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活着的若是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经典语句,稍做修改,在这里也适用。 「简而言之,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失去的最让人想念,拥有的最不值得珍惜。」一句话总结:男人就是贱骨头! 当然,最后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 李楷沉默了,脸上闪过好些复杂的表情,太过复杂,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解读。「是啊!你说得对,父王他或许就是如此吧。」 他突然讽剌的一笑。娘死了,所以成了无法磨灭的明月光,成了父王心口永不褪色的朱砂痣,而在父王身边陪他度过风风雨雨的王妃,就成了那抹蚊子血,那粒饭黏子了。 这样真的很悲哀,不管是娘亲,还是王妃,甚至是父王。 「我不会这样。」他突然说,眼神深邃的看着她。她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记住了,也会做到。他会努力给她想要的生活,就算不会太平凡,也一定会给她安稳。在她身边的男人,只能是他! 秦乐乐回视着他,犹豫了一下后,才缓缓的道:「奴婢……拭目以待。」 李楷的心瞬间飞扬了起来,她这是不打算逃避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承诺。 秦乐乐但笑不语,时间会证明一切。 「少爷,还是来谈谈您今天过来要和奴婢谈的事吧。」一再的被转移话题,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要说的事情让他很难启口吗? 李楷偏头望着她,一会儿才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慕容旭给他的那个信封递到她面前。 「这是?」秦乐乐疑惑的接过来,没有立即打开,只是询问的看着他。 「你自己看。」李楷面无表情的说,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既已改名换姓,就是打算重新开始吧?而现在却让人把过去挖出来摊在太阳下,她会有什么反应,生气?责怪?怨恨? 秦乐乐狐疑的打开信封,一看见上面的内容,她脸色一变。「少爷调查奴婢?」 客气、疏离的语调,让他的心一沉。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奴婢不就行了,少爷是做大事的人,根本没必要浪费人力调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秦乐乐却满不在乎的将资料丢在石桌上。 「你不生气?」李楷一愣,讶异的问。 「没什么好生气的,虽然奴婢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调查奴婢,不过奴婢的过去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因为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才改名换姓。」秦乐乐耸耸肩,无所谓的说着。 没有生气,还用那种口气说话,这臭丫头是故意的吧? 不过算了,她没有生气就好,他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 「不是我要调查,是有人好奇,才会在无意间得到一丝线索之后,继续深入调查。」 「奴婢有什么令人好奇的?」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怎么会不令人好奇?」李楷瞪了她一眼。从她把他的腿治好后,那四个人就已经对她好奇得不得了,尤其是裴林,将她那残忍无道、极尽虐待之能事的方法按步骤二记录下来,狠狠的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还在一些人身上试过,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康复,但已经证明这方式是有效的。 第二十五章 「是吗?」秦乐乐蹙眉。「谁这么无聊,连一个小奴婢的身世都会好奇,是太闲了吧。」 「很有可能。」李楷赞同。「丫头,你知道你外祖家就是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南邢吗?」 「不知道,不过有这么猜想过。」秦乐乐很老实的说。 「现在知道了,不打算认亲吗?」 「少爷需要邢家?」秦乐乐猜测。 李楷脸色一沉,狠狠的送了她一个栗爆,一点也没留手。 秦乐乐被他这么一敲,痛得抱头哀号。「啊!痛死我了,呜呜……我的头破了啦!」 李楷脸色一变,紧张的拉开她的手查看,哦,肿了一个包,不过没事。 放下心,火气又重新上来。 「活该!臭丫头,在你心里本少爷就是这种人吗?谁给你胆子这么诬蔑本少爷的?!不想活了啊!」 「呜呜……奴婢只是脱口而出,又没有多想,少爷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心虚了吧?」她抱着头泪眼汪汪的控诉。 「我心虚。」李楷更火,拗着手指一脸阴狠的凑近她。「臭丫头,就算你脖子上那颗东西是装饰用的,也不要暴露出来让人笑话。」 秦乐乐脸色微变。少爷的毒舌功还是那么厉害啊! 「摆出这副蠹样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伪装成大智若愚吗?」 啧!这是新句子呢。 「敢说我心虚,你向天借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的话本少爷乐意效劳。」 「没没没,奴婢胡说八道,少爷别生气,奴婢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呜呜……很痛的!」抱着头拚命闪躲他威胁的拳头。 「哼!算你识相。」李楷哼了一声,收回虚张声势的拳头。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她挥拳相向,这次敲得重些自己就心疼了。「说吧,想不想认亲?」 「不想。」秦乐乐撇嘴。 「为什么不?」一般人为了攀权附贵想尽办法,这丫头倒好,现成的关系都不想要。 「为什么要?」秦乐乐反问。 「邢家是四大家族之一……」 「那跟奴婢有什么关系?」 「至少能让你过上富裕的生活。」 「嗤!说笑的吧,少爷,如果这样,夏小婉又怎么会饥寒交迫死在街头。」秦乐乐讽剌。 李楷一窒。 秦乐乐冷然的直视他。 「少爷,过去的夏小婉已经被那两家人联手逼死了,就死在当年那冰天雪地的寒冷街头,奴婢觉得已经够了。」她站起身,淡漠的俯视李楷。「奴婢是秦乐乐,就算是以前的夏小婉,她也是姓夏,与邢家无关,希望少爷不要忘了。」 目送她头也不回沿着步道拾级而下、循着小径离去的背影,李楷没有出声唤她。 他脑海里闪过信上说夏小婉被肖掌柜救下时的状况,以及在来这里之前,他和肖掌柜见面了解当初状况时,肖掌柜说的话。 他说,丫头当时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一呼一吸间都需要很努力才能延续下去而且她当时瘦得只剩皮包骨,十一岁的身子却比五、六岁幼童还痩小。 他说,丫头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前三个月,都是命悬一线。 他说,丫头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闭眼睡觉,因为怕一睡不醒。 他说,丫头能活下来,是神迹…… 李楷抬手蒙住脸,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滴落。 他太理所当然了,是吧? 他觉得她的遭遇是夏家人造成的,与邢家无关,却忘了其中的连带关系。 对丫头来说,夏家人残酷无道,邢家人又何尝不是冷血无情,丫头说得没错,是他们两家人联手逼死夏小婉的。 既然丫头不待见邢家,也无意认这门亲,那邢家也没必要存在了! 反正他只是做两手准备,关于丫头的身分他自然还有其他安排。 「传令下去,开始收集邢家的情报,我要在这次皇权动乱中顺便把邢家从四大家族中除名。」暂时先这样就可以了,之后他多的是时间好好收拾他们。也许等他和丫头成了亲,可以带丫头去参观邢家土崩瓦解的光景。 「是,阁主。」夜空中传来回应。 秦乐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望着不远处敞开的窗,从这儿还可以看见一块巴掌大的天空星光闪耀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说夏小婉当年已经死在寒冷的街头,这是事实,但她知道听的人不会去想这句话完全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什么隐喻。 她确定李楷要她认亲是有目的的,只是猜不出是什么,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无非就是利之一字而已。 虽然很不愿把李楷和那些人相提并论,但……其实他和他们的观念、想法,是比较接近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在得知夏小婉的过去后还会要她认邢家这门亲,这表示他认为邢家的作为很正常。 可是……她抬手覆在胸口,就算理解,可她还是会难过,那胸口充塞的情绪,是悲伤,是失望。 算了,不管是皇家,还是信阳王府,或者是邢家、夏家,都与她秦乐乐无关。 「不管李楷有什么目的,都让他见鬼去吧!」她对着那巴掌大的天空发誓。 隐身暗处的影十一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栽下来。拜托!他今天已经摔一次了,这位能不能不要再语出惊人了?他不禁吓啊! 他们的阁主,英明伟大的主子,一声号令万人拥戴,环肥燕痩任君挑选,要什么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就看上这位呢? 阁主明明凌厉狂傲,冷酷霸道,为什么在这位面前却老是表现得像只炸毛的小老虎呢? 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房门咿呀一声,影十一凝目望去。这个时间这位不睡觉,还打算到哪里去? 秦乐乐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想到李楷说的山谷反映星空的美景,决定去碰运气。 她提着灯笼慢慢的走着,从她住的寝院到绮霞亭距离可不近,黄昏时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逍遥楼,到的时候天都黑了。 若不是怎么都睡不着,心情又有些烦躁,她也不会出来走走,顺便去碰碰运气。 从逍遥楼前往绮霞亭,一路上会经过几个院落,第一个就是李楷所住的怀松楼。此时她正好信步经过,似是鬼使神差的往怀松楼开放的庭园望去。 这一望,让她脚步停了下来。 只见一道苍松般挺拔的背影立在院中,他正仰首远望,顺着他凝目的方向望去,藉着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看见了逍遥楼的卷棚歇山顶。 但这不是她停下的因素,而是那背影散发出来的孤寂是那么浓烈,硬生生的让她的心狠狠一缩。 李楷在她面前向来是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是张扬狂妄的,何时见过这般的他? 可是……她早该知道的啊!像他们这些人,一定带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心思是九弯十八拐,最是擅长掩饰真心,不会露出真实情绪的。 他为何会看着逍遥楼?逍遥楼有什么吗? 有她。 这样的领悟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她猛地退了三步,下一瞬间便转身仓促离去,奔回逍遥楼,一头钻进被窝里,已然忘了什么绮霞亭,什么神迹美景。 就算他们两情相悦又能如何?就算他愿意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处在他的位置,会有很多的不得已,这些不得已会让他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他们的身分以及她的坚持,便注定了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紧闭上双眼,眉眼间尽是哀恸,早知道一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而在秦乐乐离去后,那个有着孤寂背影、远目眺望逍遥楼的男子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脸上有些挣扎。 以他的功力,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秦乐乐的存在,更别说有影卫通报,打从她一开门他就知道了,所以在这里等她呢! 可那丫头怎么跑了?慕容旭的计策……到底有没有用啊?! 想到依计策,接下来不能和丫头见面,他心里很是不愿,有些怀疑慕容旭其实是在耍他,可是又存着一丝希望,如果有效呢? 心里和自己斗争了好一会儿,又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丫头从龟壳里拖出来」的念头略胜一筹。 罢!反正慕容旭这个「追妻连环计」的第一步已经做了,那就继续下去,有用,自会好好的赏,若是没用的话…… 哼哼,走着瞧! 第二十六章 装潢大气的书房里,太子凤曜日阴沉着脸看着桌案上那一份份的密函,以往每一份密函代表着门下人的一次进贡,而近日,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份密函,代表他一处甚至多处敛财门路的覆灭,不管是官、商、人,或是产业,无一例外。 「饭桶!一群废物!」凤曜日怒斥,手臂一扫,将桌案上的物品全数扫落。 「太子请息怒,眼下形势严峻,绝对不能再传出任何不利太子的言论。」一旁一名身着灰衣的幕僚立即出言劝说。 「本太子的墙都要被人撬塌了,你们只会要本太子息怒、息怒、息怒,就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有用的主意,解决这次的危机,查出到底是谁在搞鬼?」凤曜日觉得自己已处在发狂边缘,要他怎么息怒! 「太子,属下这里倒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刚刚才收到消息,所以尚未深入调查。」黑衣幕僚递上一封密信。 凤曜日立即打开,看完内容之后,怒红了双眼。 「该死的老四,本太子就知道一定是他!」凤曜日晈牙恨极。 「太子,事情尚未明朗,千万不能仓促下定论,四皇子确实是对手,但并不是唯一的对手,可能有人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灰衣幕僚立即劝说。 「南方和东南那三道向来是本太子的钱袋子,是整个王朝最富庶的地方,老四垂涎已久,本太子如今的钱袋子破了,等在后面捡便宜的就只有他!」 凤曜日和四皇子凤曜辰两人积怨已久,双方若有损伤,不管真相是什么,第一时间就是怀疑对方。而这点,一直是双方幕僚共同担心的一点,鸥蚌相争,渔翁得利,等着做渔翁的人可不少。 凤曜日俊脸冷沉。「宫里呢?父皇的病情如何?咱们的探子可有消息送来?」 「太子放心,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而且‘那个机会’很可能会提前。」另一名年纪颇大的幕僚低声说。 「怎么说?」凤曜日眼睛一亮。 「因为除了咱们,还有另一波人也在皇上的药里动手脚,虽然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不过相信效果不坏。」 「好,天助我也!」凤曜日总算听见一个好消息。「这太子之位坐太久了,也该换把椅子坐坐了。好了,现在都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次危机?」 再拖下去,整个南方的据点都要覆灭了,这巨大的损失足以让他的夺位之路功磨一箦,再无翻身机会。 他一定要坐上那把椅子,他是太子,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失去皇位,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一个新皇会留着前太子的命! 众位幕僚沉默,对方手段太过凌厉,通常等他们发现不对,拚命挽救,也已无法改变覆灭的结局,更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是,大部分的地方连挽救的机会也没有,一切就成定局了。 「回太子,不知道对手是谁,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也让人摸不清套路,实在无从下手啊!」灰衣幕僚摇头。 「本太子说的话没听见吗?说是老四就是老四!」凤曜日恨声道。 灰衣幕僚暗叹,他不认为是四皇子,这次的敌人太过强大,四皇子没有这种能力。至于查到的线索中证明有四皇子的手笔,让他无法不去想,敌人是打算让太子和四皇子两虎相争。 可惜太子完全听不进去,和四皇子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管是不是四皇子,太子都已经认定是他了。 如此刚愎自用,不看大局的太子,真的是合适的皇位人选吗? 「以前埋在老四府上的那枚钉子呢?」 「太子打算动用吗?那钉子埋得深,本是打算最后一刻动用的,现下时机尚未成熟……」 「算了,当本太子没提。」凤曜日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提出一个法子来啊! 本太子养你们吃白食的啊?」 「太子,眼下想收复那三道的据点短时间不能做到,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吃肉,咱们却连汤都喝不到,此消彼长,差距将会数倍拉大,为今之计,只能让对方也无肉可啖才行。」黑衣幕僚沉吟了一会儿,才提出一个大方向。 「怎么做?有什么办法?」 「首先要查出四皇子的各处据点还有门人名单,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夜,东宫里书房灯火彻夜未灭,直至清晨,城门方开启,几骑快马便直奔出城,往南方急驰而去。 同一时间,一份密摺送到皇上的手中。 苍昊帝打开密摺,脸色瞬间冷沉下来。 「好!好!真是朕的好太子!」苍昊帝心里悲怆。看来他真是太宽容了,本想着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虎子反过来要吃了虎父! 「裴神医。」苍昊帝心情虽然低落,不过依然不减浑身气势。 「草民在。」裴林低应,只微微弯身行了礼。 「可发现药里都加了什么?」 「都是寻常的药材,单独使用或配好药方使用都没有问题,不过如果和皇上这副药方里其中一味药材相合,便会产生一种慢性的毒,这种毒会致使身体日渐虚弱,单一份的量,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才会虚弱到无法起身,而目前有三份的量,只需要两个月,皇上就要卧床不起了。」 「三份?竟然有三个人吗?哈哈……」苍昊帝心里悲凉。「裴神医,传话给你的主子,就说……朕答应他的条件。」 「草民遵旨。」裴林低着头,没人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得意笑容。早答应不就没事了,也不用白受这心痛了。 他上前,将两个木盒放置在皇帝面前御案上。 苍昊帝眼神微闪,知道盒子里装的就是自己要的东西,关于太子以及几位年长皇子谋朝篡位、结党营私,以及……弑君的罪证。 「你的主子可有交代什么话?」苍昊帝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主子说,大的废了,还有小的,主子保皇上有足够的时间再培养一名接班人。」 苍昊帝猛地望向裴林。「朕的身体……」 「若无意外,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裴林微笑,语气虽淡然却满是自信。 「至少。」 苍昊帝闻言瞬间闭上眼,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今年已届耳顺之年,从十岁登基开始,至今将近五十年,一生兢兢业业,从无一日忘记自己的责任,最怕的,就是无法把江山、百姓,托付给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让江山再起烽烟,让百姓面临苦难。 如今,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可……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真难啊! 太子何尝不是他费尽心思教育的,几个年长的儿子哪一个他没有费心,可最后呢?竟然教导出了一个个弑君篡位、道德沦丧的储君和皇子!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不能再错。如果他的继承人中,能有一个像那位一样,他又何须烦恼? 「裴神医,你觉得朕将八皇子和九皇子送到你主子那里如何?」 裴林闻言,忍不住笑了。阁主啊阁主,您真是让裴林无话可说了,竟将皇帝的每一个反应推测得如此准确。 「主子说,江湖只管打杀,以血偿血,以恩报恩,并不适合做为培养储君的地方,皇上身边人才济济,何必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吗?他的身边还有可以信任之人吗?哪一个官员没有和那些成年的儿子扯上关系呢? 「主子说,若皇上信得过他,倒是可以提个人选让皇上参考。」 「你说。」 「护国公盛驸马。」 苍昊帝听见人选,吐出了一口浊气。是啊,他的护国公盛爱卿可不就是一位最好的帝师吗?他真是被那几个成年皇子给折腾得魔障了。眼底瞬间精光湛亮,炯炯的望着裴林,一扫近日渐显的老态。 「你们主子……料事如神啊!」这样的人才,没有一个帝王不想掌控在手里,但偏偏这样的人最是让人无法掌控,让身为帝王的他又爱又忌。 「主子说,‘普天之下,莫非皇民,率土之滨,莫非皇土’。」 「好!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皇民,率土之滨,莫非皇土!」苍昊帝龙心大悦,他相信那样的人是不屑虚与委蛇的。「总算信阳王还是有一个好儿子啊!」裴林猛地抬起头来,眼神诧异的看着皇帝。 该死的,皇帝害他输了!他珍贵的无忧草啊! 主子该不会为了臝走他的无忧草,故意泄露身分给皇帝,好赢得赌注吧? 第二十七章 「哈哈!难得裴神医也会有这样的表情。」苍昊帝心里爽快了。哼哼!就许他们一副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样子,他就连查一个人的身分都办不到吗?那他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再说,信阳王的三子李楷就是飞鹰阁阁主这件事,让他能更加放心,信阳王有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也不用担心会投靠到太子或其他皇子的阵营去。 「转告你们主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朕便会下旨。」 「草民遵旨。」 无名山庄秦乐乐坐在溪旁的一颗巨石上,手里握着钓竿,状似随意的享受着垂钓之乐,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内心的烦闷。 她已经有十天没看见李楷了。那夜那道凝望逍遥楼如孤松般的背影,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她忍不住有些愧疚的想,是不是那天她的态度太伤人了? 不管他建议她认亲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该把心底那股隐藏得很深、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是恃宠而骄吧?仗着他对她的感情任性了! 他该不会是在躲她吧? 她知道他还在山庄,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怀疑他在躲她。毕竟这几年来,除了腿伤痊癒之后偶尔会搞个神秘失踪之外,一个连她的休假日都要把她拘在身边,让她除了睡觉之外根本没有私人时间的人,突然身处在同一个地方却一直不见人影,让她不多想都难。 原来如果他不主动找她,她就见不到他,是吗? 这种严重失衡的状况,让她心里像是堵了口气一样,郁闷得让她想抓狂。 「喂,你们主子现在在哪里?」一时冲动,她对着空气喊,全然忘了她口中所谓的「你们主子」目前也还是她的主子。 周围依然安静,就在她以为身边不是没有暗卫,就是他们被下令不能告知她主子的行踪,尤其她知道前者是不可能的,以至于她整个心情更加苦闷的时候,一道似远又似近的沙哑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 「致远书屋。」 影十一心里那个激动啊。终于,主子给的任务他终于完成了。 那天主子交代下来,如果这位问了他的行踪就直接告知,原本以为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却没想到几日下来,这位硬是提也没提。 反而是阁主,明明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连几位鹰主都开始抗议阁主的无良剥削,却还是每天都要问那么几次「她有没有问过本少爷在哪」、「臭丫头问过了没」、「那该死的臭丫头都没有找本少爷吗」、「十一、十二,你们是不是怠忽职守」。 他欲哭无泪,差点以死表清白。 所以,当这位终于问主子行踪的时候,他因为太过激动才回话慢了一些。 秦乐乐当然不可能知道影十一心里有多委屈、多纠结,知道李楷现在在哪里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找到他,见了面,然后呢?他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那……又何必再见? 或许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躲着她。 算了,就这样吧!她这边在心里迳自做了决定,全然忘了这种事情不是她单方面说算了就能算了的,尤其是遇到特别执着的李楷。 「十二,不是说她问我在哪里了吗?为什么都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人影?是不是你和十一胡说八道的?」 李楷很郁闷,得到消息之后,他就在书屋的庭院里来回的走着,不时的望向院门,或是功力运至极致,以倾听有无他已经熟悉且万分期待的脚步声往这儿走来,可是到现在什么都没有。 「阁主,秦姑娘确实问了,十一也告知她阁主在致远书屋,这是千真万确的。」影十二也很郁闷,他也只是来回报「秦姑娘询问了阁主行踪」这个消息,想让阁主高兴点,本意是好的,可阁主却直接把这消息当成「秦姑娘要来书屋了」,这……能怪得了他吗? 「算了,我只是说说,你下去吧。」李楷当然知道他不会「谎报军情」,是他太急切了。 「慕容,你的主意一点用也没有,这些天她照样过她悠哉的円子,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失踪」 好几天了!」这几天他是很忙,可是也不是忙到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慕容旭出的鬼主意,他怎么会连着几天故意躲着不见她。 「这……不是才几天而已吗?」慕容旭也很郁闷,说他出的是鬼主意,这是对他这位名动王朝的花花大少的侮辱!女人不就都那样吗?他花花大少对女人的了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如果有出入,那一定是小乐乐的问题。 「什么才几天,是已经足足一旬了!」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一旬不见,等于三十年啊!「好吧,那么就来最后一招。」慕容旭豁出去。「苦肉计!」 「苦肉计?」李楷皱眉。 「阁主,您回想一下,当初听到小乐乐要被杖毙时,您是什么心情?看见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您又是什么心情?听到她被绑架,您又是什么心情?这样您应该就能理解了吧?」 李楷沉默了。是啊,他确实理解了。「那你说说看,要用什么苦肉计?」 「简单,刚好你们已经几天没见,就让她‘不小心’听见这几天阁主您是因为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所以才不见人影的。」 「慕容,你忘了十一已经告诉乐乐姑娘,阁主在书屋吗?」柳纪之提醒他。 「这还不简单,因为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骗她的嘛!」 李楷犹豫了,他不想欺骗她。 「阁主,小乐乐性子外柔内刚,如果没有外力剌激,她是不可能放弃坚持接受您的。」 「好吧!安排下去,马上执行。」 秦乐乐心不在焉的从绮霞亭走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阵低语传进她的耳里,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发现声音是从围墙的另一边传来的。 原本她也没在意,正打算离开这里,却在乍听到谈话的内容时停下脚步。 「少爷的伤势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嗯,裴神医又不在,普通大夫束手无策,慕容公子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少爷会不会就这样……」 「少胡说了,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秦乐乐脸色发白,觉得眼前发黑。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他们说的少爷,不是李楷吧?不是吧?一定不是的! 她想问清楚,可是绕了一圈终于来到墙的另一边,已经不见人影了。 对了,暗卫! 「你们主子现在在哪里?」她对着空气问。 空气中一片沉寂,没有回话。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 她想到昨天才问过暗卫,暗卫回答说在致远书屋不是吗?所以刚刚那两人口中的少爷并不是李楷!可是那个暗卫回答之前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是不是故意隐瞒她? 如果……如果他真的受伤了,那应该会在房里。 她立即飞快的往怀松楼奔去,才跑没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她没有停,直到跑到怀松楼,才扶着墙弯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乐乐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钓鱼吗?今天收获怎样?」慕容旭从怀松楼走出来,看见秦乐乐,微笑的打招呼。看见她白中带青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忧,如果秦乐乐因此有什么差错,他八成会被阁主剥皮抽筋吧! 「少……少爷……在吗?」秦乐乐喘着气问。 「哦?阁主他……他不在,有事离开山庄几天。」慕容旭一副心虚的样子。 秦乐乐看他的模样,二话不说就走进怀松楼。 「乐乐姑娘,他真的不在,你就不要进去了。」慕容旭拦住她。 「让开!」秦乐乐低低的说。 「乐乐姑娘……」 「让开!」秦乐乐蓦地抬头怒喊,眼神冷得像冰一样。 慕容旭心下微微一凛。老天爷!他看见了什么?小乐乐竟然……竟然有这样冷冽的眼神! 他忘了要演戏,下意识的让开。 秦乐乐走到房门前,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将门推开。 浓浓的药味充斥着屋内,原来……是真的。她身子微微一晃,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子。 绕过屏风,来到内室,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李楷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其他的地方被覆在棉被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 「乐乐姑娘,你怎么会……」守在床边的柳纪之看见她,很讶异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是啊,怎么不惊讶,她天天开心的钓鱼赏景吃美食,完令不知道主子在和死神搏斗,自顾自的过着他给予的安逸生活。她真是可恨不是? 她踉跄的奔到床边,又及时的停下脚步,没敢扑上去,怔怔的站在床边,双眼眨也不敢眨的看着床上的人。「他……少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详细情况我也不好说,只是之前出去办事时,阁主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疏忽了,结果被暗算。」柳纪之微微一叹。 秦乐乐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是因为她吗?所以……是她害的! 「大夫……怎么说?」 柳纪之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秦乐乐晃了一下,跌坐在床沿。「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我不相信!他伤在哪?我看看,我可以……」 「阁主受的是内伤,内力散乱,造成内腑受损。」 秦乐乐手一顿。内伤?所以她的专长……没用? 她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不会的,我不相信,少爷他……」 「乐乐姑娘,有什么话,就赶紧对阁主说吧!我……先出去了。」柳纪之暗暗抹了把汗,赶紧离开房间。 「少爷……别死……」她哽咽的低声道,伸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掌心。「别死,求你醒过来,我不要你死……」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逃避? 「都是我的错,呜呜……是我不好,该死的是我。」 「丫头……」李楷被她哭得心疼得要命,再也装不了昏迷,只好醒来。 「少爷,你醒了!」秦乐乐惊喜的抬起头来。 「丫头,别哭了……」他轻声的说,闭了闭眼。 「别、别闭眼!」秦乐乐一急。 「如果我死了,丫头……别伤心……」 「不会的!少爷不会死的!」 「人总要一死,迟早而已,丫头,来生,我们都做平民百姓,到时候,就咱们俩,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不好、不好,奴婢不要来生,少爷,今生好不好,你坚持下去,裴神医马上就回来了,奴婢不再逃避了,少爷,你别死……」秦乐乐抓紧李楷的手,心慌得语无伦次。 「丫头也喜欢我吗?」 「喜欢,奴婢喜欢少爷,所以……别死,来生……来生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记了,少爷,咱们不要来生,好不好?你坚持一下,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她紧握着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掌心,祈求似的不住的道。 李楷再也装不下去了,抬手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拥进怀里。 「嘘,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丫头,别哭,我没事。」他拍抚着她的背,温柔的轻声安抚。 秦乐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边还抽泣哽咽着。 「你骗我?你们……」她不知道此刻她该气他的欺骗,还是该高兴他没事。 「对不起,丫头,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你会一直逃避下去,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放手的,一辈子都不会。」 「等契约到期,我就是自由的人,你又凭什么把我留下一辈子?」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要娶你,这样说够清楚了吧!」这臭丫头,非得要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我不做妾。」她抬手抹掉眼泪。也罢,他没事就好,幸好是假的,她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可怕的感觉了。 「娶,当然是娶妻,你听过人说娶妾吗?」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放心好了,你说的话我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正妻之外,我的后院也没打算让其他女人加入。」 秦乐乐沉默的埋头在他胸怀,没有说话。 「怎么?还有问题?」李楷轻抚她的后脑勺。 「我们的身分太过悬殊,王爷和王妃不会答应的。」这点绝对无庸置疑。「这点我已经解决了,放心吧!」 「你怎么解决……难道是邢家?这才是你让我认亲的目的?」她突然灵光一闪,猜到这个可能。 「呵呵!本来是这么打算没错,不过既然你对邢家不满,我也不会勉强你,放心,我的解决办法不是这个。」 原来不是为了利益,是为了她。秦乐乐心里瞬间升起一股甜蜜。 「那是什么办法?」 「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楷轻笑,先卖个关子。 秦乐乐撇唇。算了,不追问,他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还有问题吗?」 「还有一个。他们为什么都称你阁主?!」那时没心神理回,现在可以有了。 李楷一愣。「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和这个称呼有关?」 「嗯,听过飞鹰阁吗?」李楷微笑的望着她。 秦乐乐错愕的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别告诉我你就是飞鹰阁的阁主子!」 「好吧,我不告诉你我就是飞鹰阁的阁主。」李楷顺从的笑。「还想知道什么?」 「暂时没有了。」光是这个消息就要让她消化很久。原来是飞鹰阁,难怪能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就把学馆和医院创立起来,并上轨道,稳定发展。 「关于飞鹰阁的事,以后我会慢慢的说给你听,现在谈谈我们的事。」 「好。」秦乐乐瞥了他一眼,最后点头道:「我会好好的考虑。」 李楷一愣,没料到还有后面一句,抓着她的肩,低下头灼灼的瞪着她。 「考虑?臭丫头,什么意思?」 「哼!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事关终身幸福,我当然要考虑清楚啊!」秦乐乐轻哼一声,红着脸撇开头,也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 「晚了。」李楷霸道的说:「臭丫头,你只能乖乖的认命,当本少爷的夫人了。」 两人感情明朗化,秦乐乐最想告诉的人,便是肖爷爷和肖奶奶了。 由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所以趁这个机会,她打算回城探亲,并把这个消息告知两位老人家。 清晨,一辆外观朴实无华,内里宽敞舒适的马车停在无名山庄门口。 逍遥楼里,秦乐乐手里拿着刚从李楷手上接过的帷帽,一脸纠结。 「为什么我必须戴这个东西?」秦乐乐不解蹙眉。这个时空对女子的约束没那么严格,所以以前她出门都不曾遮掩容貌。 「你忘了,‘秦乐乐’仍被绑架,虽然一切都在掌握中,但是为免横生枝节,还是小心为上。」 「那……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啊!」她看着李楷此刻顶着一张很平凡的脸,丢到人群里大概就找不到了,心里真的很兴奋。「既然你都易容了,我也可以易容。」 「下次吧,这次时间来不及,你昨天不是让我派人去通知肖掌柜,说今天罕匕会去探望他们吗?让两位老人家久等可不好。」李楷承诺。「戴释,奸吗?」 如果李楷强硬命令,她也是会乖乖戴着,只是心里难免会嘀咕几句,可现在他却对她说「好吗」,于是,她没有一丝怨言的点头,脸上还挂着傻笑。 李楷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和宠溺,接回她手里的帷帽。 「等进了城,要下马车的时候再戴上。」 「嗯。」她点头。 之后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往怀安城驶去,等进了城,便直接来到玉品轩的门口。 秦乐乐一下车,就看见在门口处张望的肖奶奶。看见秦乐乐,她立即开心的招手。 她立即上前,搀扶着肖奶奶走进玉品轩里,李楷吩咐驾车的侍卫几句,在马车驶离后,也随后踏进玉品轩。 「这位公子,随意看看,咱们玉品轩的饰品做工用料都是一等一的……」 「在下是和掌柜夫人一起来的,她们人呢?」李楷打断伙计的介绍。 「喔,夫人他们到东后院去了,公子这边请。」伙计赶紧引路。 李楷点头,顺着伙计指的路往后面走去。 玉品轩后院分为东西两院,两院是分隔开来的。西后院是玉品轩制作饰品的工坊和库房,出入控管极为严谨,闲人勿入。而东后院是一处景观小花园,屋子只有一间厅、一间房,是肖掌柜平时短暂休憩的地方。 此时,小花园的葡萄架下,肖掌柜和其夫人以及秦乐乐对面而坐,秦乐乐已经脱下帷帽,表情略显凝重,肖掌柜倒似在安慰她。 「发生什么事了?」李楷觉得有异,上前询问。 「你来啦!」秦乐乐瞧见他,勉强露出一抹笑。 「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很难看。」李楷皱眉,他不需要她强颜欢笑。 第二十九章 「这位是?」肖掌柜立即起身。怎么这个陌生人会突然跑到后院来? 「老爷子,坐下坐下,没事儿,这位是信阳王府的三少爷。」肖奶奶低声的说,刚刚秦乐乐已经告诉她了。 「原来是李三少爷,这真是……」肖掌柜眼带惊奇的看着李楷那张脸,下意识的一低头,这三少爷的腿不「打扰了,肖掌柜。」李楷客气的说。 「哪里哪里,三少爷能来,小店蓬荜生辉,万分荣幸。」肖掌柜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三少爷会对自己这么礼遇。 李楷在秦乐乐身边坐下,在石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他低声询问,见她眉间有一抹难掩的愁绪,心有些疼。 「肖爷爷说,我的大哥前两天找上门,要爷爷把我交出去。」秦乐乐眉头紧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那些人有任何瓜葛,可是为什么他们又出现?「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肖爷爷?他们怎么会知道肖爷爷和我有关?」 「别担心,我派人去调查,很快就会有消息。」李楷打了个手势,一直追随于暗处的影卫便领命前往调查了。 「乐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肖奶奶安慰道。 「我不是替自己担心,我只是怕他们找你们麻烦,你们不知道那家人有多无耻多可恶,他们根本……不是人!」想起夏小婉的记忆中那凄惨的童年生活,真不是人干得出来的。 「他们那家人,就像恶心的吸血虫子,一让牠吸附上,除非吸干了血,或把那块肉给割掉,否则怎么也除不掉。」秦乐乐咬牙恨恨的说,一双小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埋头在他怀里轻颤。「那家人……那家人……只要一想到身上流着一半和他们一样的血,就觉得恶心,恨不得割开血管把那肮脏的血流光……」 「嘘、嘘!没事了,放心,有我在呢。」李楷轻揽着她,温和的拍着她的背安抚。「不会有事的,丫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不会让那家人有靠近你的机会,不要害怕,你是秦乐乐啊!那个敢怒骂本少爷的小丫头,敢虐待本少爷的大胆丫头,这天下,本少爷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你连这样的我都敢狠狠的踢一脚了,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 「呵……」秦乐乐低低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但心里确实舒服了些。她疲累的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肖掌柜,借个地方。」李楷指了指那间房。 「好,三少爷跟我来。」肖掌柜心疼的看了眼秦乐乐,和肖奶奶开了房门,稍作整理,便退了出去。 李楷抱着她坐在床沿,秦乐乐仍窝在他怀里。 「丫头,你害怕什么?」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低声的问。「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任凭打骂的小女孩了,你长大了,而且你身边有我,就算他们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会让他们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我这么厉害,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不想见他们,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夏小婉已经死了,我是秦乐乐……」她圏紧手臂,紧紧的抱着他。 「丫头不想见就不必见,放心,没事,我在呢。」 「嗯,谢谢你,若竹。」秦乐乐眼泪再次漫出眼眶,是感动,是欣慰。幸好有他,她为此感谢上天,也许她的穿越,就是为了要遇见他。 「影二回来了,你要一起听吗?」李楷望向窗外,低声的说。 「好。」秦乐乐点头。 黑色的身影一闪,出现在离床前五步的距离。 「影二参见阁主、阁主夫人。」影二单膝跪地。 对影二的称呼,李楷很满意的点头,秦乐乐则微红了脸,想纠正,却又觉得会不会小题大作,最后什么也没说。 「查到什么了?」李楷问。 「属下查到,五天前邢家长房派人到夏家,说要接回他们邢家的外孙女夏小婉,给夏家五天的时间找到夏小婉,否则就上衙门控告夏家一门谋财害命。」 「邢家?」厌恶邢家的人是她秦乐乐,夏小婉对邢家似乎没什么感觉,她年纪太小,邢家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的家族,最多,就是母亲的娘家,如此而已。 「这次对付邢家的行动,负责的是哪个鹰主?」李楷沉吟一会儿才问,这次他只是把任务传达下去,并没有过问交给谁负责。 「讯鹰主。」影二回答。 果然,被他猜中了。 「邢家这次的行为,是不是因为慕容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慕容那个家伙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美其名说这样比较有趣,实际上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慕容鹰主在以飞鹰阁名义接收邢家三分之二产业的那天,邢老家主询问邢家何时得罪飞鹰阁,让飞鹰阁如此赶尽杀绝。」 「这就叫赶尽杀绝?看来邢老家主见识浅薄了,改天得让他嚐嚐什么才叫赶尽杀绝。」李楷冷笑,看见秦乐乐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他对她微微一笑。「晚点告诉你。」 秦乐乐点头,没有追问。 「继续说。」李楷示意影二继续。 「慕容鹰主回答邢老家主,是邢家无视某人的存在,不顾某人的生死,那么某人也就无视邪家的存在。既然某人无视邢家,就代表邢家是不存在的,那就不该再存在了。」影二说完,暗暗的松了口气。 「那个……你听懂了吗?」秦乐乐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一直听到什么某人存在不存在的。 「嗯,听懂了。」李楷笑了笑。 「为什么我听不懂?」 「你的脑子不是用来思考的,听不懂无所谓。」他拍拍她的头,安慰的说。 影二低垂着头硬憋着笑,阁主又损夫人了。 「所以邢家听了慕容鹰主的话,推测出这个某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唯一的外孙女,也推测出飞鹰阁打算彻底灭了邢家,所以立即派人上夏家讨人,希望藉此能保住剩下的产业。」影二续道。 「夏家的人又为什么会找上肖爷爷?」秦乐乐疑问。 「据他们说,是偶然间看见肖掌柜带夫人进信阳王府,后来只见肖掌柜出来,不见你,就以为肖掌柜将您卖了,原本他们想分一杯羹,不过碍于肖掌柜他们得罪不起,所以没有行动,这次因为是邢家来要人,夏家的人觉得有底气了,马上上门,不仅要讨人,还打算讹诈一笔银子,不然就要控告肖掌柜拐卖幼童。」 「什么。」秦乐乐闻言又惊又怒。「肖爷爷竟然只说他们上门找我,这事情也简化得太过了,那一家人简直是无耻至极,没有无耻,只有最无耻丨」 李楷示意影二退下。 「丫头想怎么做?」他微笑问。 秦乐乐白他一眼。「不好意思,我的脑子不是用来思考的。」 「哈哈!」李楷忍不住大笑。「丫头总算承认了,嗯,也算有自知之明。」 「你!」秦乐乐气结,突然眼珠儿一转,慧黯的一笑。「我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生活挺自在的,既然自己一个人能过得好,也就没必要……」 「臭丫头,威胁我,慢了。」李楷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一辈子注定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可恶,为什么他都不怕她的威胁! 「禀阁主,影一有要事回报。」虚空中,低沉的嗓音响起。 「现身吧!」李楷拍了拍被吓一跳秦乐乐。 影一现身,距离、姿势完全和方才的影二无异。 「禀阁主,今日早朝皇上下旨,废太子,圈禁于府中,无旨不得随意出入;将四皇子、五皇子逐出皇室,贬为庶民,搋夺凤姓,并有数十位文武官员一并落马,两位亲王被降了爵位,取消世袭罔替。」 听着这个震惊天下,引发不小动乱的消息,李楷却只是微微的笑着。 「影五报。」另一个人影又突然出现。 秦乐乐发现自己被这样接二连三的震撼后,已经不会再受到惊吓了。 「禀阁主,信阳王府世子与承平大将军被禁卫军拘捕,贬为庶民,打入天牢,择日候审。影七已回归,一切安好。」 「影九报。」又来一道,秦乐乐有些麻木了。「禀阁主,王府上空燃起一道信号烟火。」 终于啊!李楷终于有较为强烈的反应了。 「丫头,走,咱们回王府,接圣旨。」 「圣旨?」秦乐乐疑惑,「那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第三十章 「呵呵,你错了,当然关你的事。」李楷愉悦的笑着。「走吧!回去就知道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封信阳王三子为世子,赐婚和乐郡主,择日完婚,钦此。」 一道圣旨,打乱了整个信阳王府。 信阳王对于失去两个儿子早有心理准备,所幸最宠爱的小儿子深得皇帝宠信,没有在这次的皇权动乱中受到牵累,还赐婚和乐郡主,对信阳王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本朝何时多了一个和乐郡主? 信阳王妃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两个儿子同时被废,眼中钉的庶子不仅双腿完好,还意气风发的上位,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 对于这些消息,李楷算是三个主子里最平静的一位,彷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然,事实也是如此。 唯一脱出他控制的,就是他的丫头秦乐乐了。 「该死!还没有她的消息吗?」李楷愤怒的来回踱步。 瞪着桌上另一道还没有宣读的圣旨,那是皇上收秦乐乐为义女,封为和乐郡主的圣旨,没有当众宣读,是因为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 他悔恨死了,干么没事卖关子,结果呢? 那道赐婚的圣旨一宣读完,这臭丫头就玩留书出走,给他搞失踪! 什么祝福他和和乐郡主百年好合,她就这么不信任他吗3已经三天了,竟然还没有查到她的行踪,这让他忍不住怀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有人搞鬼?李楷微微一顿,该死,他早该想到! 「慕容呢?」他厉声问。 「慕容鹰主正全力追查乐乐姑娘的行踪。」 「把他给我叫回来!」一定是他,肯定是他,非得是他不可! 没多久,慕容旭懒洋洋的走进来。 「阁主不是急着追查小乐乐的行踪吗?怎么突然叫我回来?」 「她在哪里?」李楷不说废话,直截了当的问。 「还没查到呢。」慕容旭很遗憾的说。 「慕容,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或者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慕容表情一僵,随即痞痞的一笑。「呵呵,阁主果然英明,没想到只三天就被您给猜到了。」 「说!」李楷握紧拳头,极力忍着想要一拳揍断慕容鼻梁的冲动。 「阁主,既然您都已经接受了赐婚,那就放开小乐乐吧!她并不愿意……」 李楷将桌上的圣旨丢给慕容旭,打断了他的劝说。 「把这道圣旨给我看清楚,然后告诉我,你有多愚蠢!」 慕容旭一凛,打开圣旨,看清楚内容之后,脸色一沉,旋即变得无比尴尬。 「这……阁主,这怎能怪我呢?您只提过您跟皇帝交换条件,又没告诉我们是什么条件,我怎么会知道……」完全没想到所谓和乐郡主,竟然就是小乐乐。 「现在可以说她在哪里了吧?」 「哦,我把她送上往北方的虎啸商队里……」 砰地一声,李楷一拳挥向慕容旭,直接打飞了他,并且打断了他的鼻梁。 「自己去暗塔领罚。」一拳挥出后,人影一闪,眨眼间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的那道圣旨也消失,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啊!我的鼻子断了!」慕容旭倒地,捣着鼻子哀号,血从他的指缝流下。 「活该!」柳纪之在一旁,一点也不同情他。 「白痴!」鬼夜端着茶慢慢的品着,落井下石。 「这能怪我吗?小乐乐那么伤心,我怎么忍心拒绝她的要求。」慕容旭喊冤。 「再说,我如果不帮忙,让小乐乐胡乱闯,到时候真遇到坏人怎么办?」 「你就继续辩吧!」柳纪之哼了哼。「我累了,三天没阖眼,睡觉去。」 「我也是。」鬼夜也跟着离开。 「我的鼻子怎么办?裴林那家伙还没回来啊!」慕容旭哀号。「啊!我好像听见阁主说去暗塔领罚……」 暗塔啊!那是对飞鹰阁成员而言最恐怖的存在,阁主竟然让他去暗塔?!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秦乐乐站在封家堡那宏伟的巨大城门前,心里升起一股敬畏。 听说这封家堡的一切建设,都有那位同乡参与。 「小姑娘,你站在门口已经半个时辰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一名守卫终于上前,关心的询问。 这都是因为秦乐乐长相太具欺骗性,太惹人怜爱了。 「守卫大哥,请问你们堡主夫人在吗?我是来找她的。」秦乐乐鼓起勇气豁出去了。既然都到门口了,不见见同乡不是太遗憾了吗?虽然她不知道同乡会不会认她。 「找夫人?」守卫讶异,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请问姑娘贵姓,找我们夫人有什么事?我们好通知夫人。」 「我姓秦,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和你们夫人是同乡,所以经过这里就顺路来拜访。」秦乐乐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高门大户的,应该有许多规矩吧。 「原来姑娘也是梭城人?」守卫热切的道:「我这就向内堡通报。」 「麻烦守卫大哥跟你们夫人说,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 「哦,二十一世纪?」守卫脑袋懵了一下,不是说是夫人的同乡,怎么又变成这个什么二十一世纪,有这个地方吗? 「是的。」秦乐乐点头。「如果你们夫人听不懂,那就是我找错人了,如果听懂了,请转告她我只是来见见同乡,没有任何意图。」 守卫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转身让人进去通报。 秦乐乐走到一旁静静的等待,等待时,思绪不由得转到李楷身上。 离开王府已经半个多月,她想他了,可是她是不会回头的。 当初听到赐婚的圣旨时,她虽然有些懵,可是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她下意识的相信李楷能把这件事情解决,只要他不愿意,他甚至会直接不接圣旨。 可是没有,他接了,不仅如此,他谢恩的声音充满愉悦,喊得特别响亮。她知道,他对于皇帝的赐婚很高兴。 心很痛,她不懂为什么眨眼间就变了,前一刻不是还对她信誓旦旦,为何下一刻便风云变色? 但是她绝对不会摇尾乞怜,君既无情我便休! 所以她离开了,在他被许多人和事缠得无法分身的时候。 「谁找我?」突然一道清亮悦耳的嗓音传来。 「参见堡主,堡主夫人。」守卫立即恭敬的见礼。 秦乐乐回过神来,抬眼望去,立即被惊艳了,好一对璧人,这个极美,气质又很好的女人,就是堡主夫人欧阳初茵? 就在秦乐乐还在思考时,那名女子已经走过来。 「你好,我是欧阳初茵,是你要找我吗?」欧阳初茵微笑的看着这位同乡,低声开玩笑的说:「我们要不要来一句天龙盖地虎什么的暗号?」 秦乐乐闻言噗哧一笑,眉眼间的愁绪消散了不少。 「你好,我是秦乐乐,来自二〇一三的台湾。」 欧阳初茵闻言眼睛一亮,当真是同乡呢。 「我们先进去,慢慢的聊,好吗?」她提议,这里人多口杂,说话不方便。 「不会打扰吗?」秦乐乐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同乡,她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很迷人,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这是一种个人魅力吧。 「当然不会,我很欢迎,如果你没有要急着离开的话。」 「没有,我现在是自由身,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那就先在我这儿住下。」欧阳初音挽着秦乐乐的手,领着她走进封家堡,把她家堡主夫君撇在一旁。 「我想你一定很怀念现代化的卫浴设备吧?」 「是啊!超级想念的,还有现代的美食。」秦乐乐兴奋的点头。「你知道吗?我在南方听了好多你的事迹,还有那个豆腐,差点害我穿帮,我的前主子还问我怎么会知道封家堡堡主夫人的独家秘方呢!我就是那次才知道你的存在,那时就猜想,你是不是同乡,你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 「说到名声,永康医护专业人才培训学馆的馆主,好像就叫做秦乐乐。」欧阳初茵笑望着她。「虽然永康医院的院长不叫秦乐乐,不过我想应该也和你有关吧?」 「呵呵,连这么远的地方都知道了啊!」秦乐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只负责培训第一批学员,总共就十个学生,还是我前主子手下的家眷。」 「这是抛砖引玉,没有你,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所以又何必太过执着呢?」欧阳初茵笑得非常美丽。 第三十一章 「我知道,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就只是希望我的专业能有发挥的空间,能对人类做点贡献,我那前主子……」秦乐乐突然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乐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秦乐乐点头。 「乐乐,我们可以算是一见如故吧!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不快乐。」欧阳初茵伸出一只纤纤玉指,轻轻画过她的眉间。「这里总是微微的皱着,眉间总是染着一缕轻愁,你有心事,而且还是伤心事,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就算帮不上,吐吐苦水也好。」 秦乐乐一直挂着的笑容慢慢的垮了下来,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溃堤。 「我爱上我的前主子,本来我以为他也爱我,可是前几天皇上下旨赐婚,他很高兴的接受了……」 「圣旨无法违抗,这点你应该知道,当然,我不是在替你前主子说话,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我知道,不过他不一样,他狂妄霸道,他有底牌,就算抗旨皇上也不会对他怎样,我难过的是,前一刻他才在跟我说两人的未来,可是一转身,就开心的接受了赐婚……」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跑到这里来?」欧阳初茵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接旨后你们没有谈一谈吗?」 「没有,我直接跑了。」秦乐乐摇头。「没什么好谈的,我老就跟他説过我的原则,一生一世一双人,床上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既然他另谋发展,和我就没有关系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如果你没有其他计划,就先住下来,就当度假散心。」 「谢谢你,哦,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初茵就好了,别叫什么堡主夫人的。」 「好,初茵,那我就暂时打扰了。」 李楷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阖眼了,现在情绪坏得很。想到当初追到虎啸商队时,竟然没有丫头的人影,一开始他以为慕容旭骗他,在发现商队里有人脸色古怪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一度以为她的丫头被害了。 他厉声质问,发现商队的隐瞒似乎在保护某人,他没有耐性跟他们周旋,几次凶狠的手段便问出了真相一他的丫头被商队一个疯女人给赶走,就在第一天,而他们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也就是说他彻底失去丫头的踪迹了。 丫头会去哪里?有没有被欺负?会不会被抓了? 等等,她曾说过,有机会想去封家堡拜访堡主夫人…… 这是一线希望! 他二话不说立即赶往封家堡,连日不眠不休,累垮了好几匹马,总算抵达了封家堡山下的祁连镇。 他想马上上山去封家堡,不过后来决定先在客栈稍做修整后再上山拜访。 没想到他刚上了山,远远的就看见秦乐乐跟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往堡里走,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专门生来克他的臭丫头!李楷唯一的反应就是运起轻功往她飞掠过去。 「警戒!有人闯堡!」封家堡大门的守卫发现,蓦地大喊。 「秦乐乐!」他没有理会那些守卫,也没有去看一眼秦乐乐身边的女人,瞬间已经来到秦乐乐身边。 不是秦乐乐反应慢,而是李楷速度太快,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圈锁在怀里了。 「李楷?」秦乐乐大惊。「你在这里做什么?放开我!」 「应该是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楷黑着脸质问。 「没做什么,只是到处走走。」秦乐乐挣扎着。 守卫们形成包围阵式,慢慢的靠近,却被他们堡主夫人挥手示意退下。 「乐乐,不介绍一下?」欧阳初茵打量了一阵之后,发现这个男人眼里只有秦乐乐,对她这个大美人连瞥都没瞥上一眼,光是这一点她就能肯定,这男人爱惨了秦乐乐。 显然秦乐乐神经粗得跟大腿一样,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出来,竟然还搞到离家出走。 「初茵姊,这位是李楷,是我的前主子;少爷,这位就是封家堡堡主夫人。」秦乐乐被他紧紧的圈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为两人介绍了。「少爷,先放开我。」 「李公子如果不嫌弃,就一起进堡,然后和乐乐好好的谈一谈,我想你们很需要。」 李楷点头,谢过了欧阳初茵,虽然放开了秦乐乐,却仍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身边半步。 两人来到秦乐乐暂居的院子,一进房,秦乐乐便面对李楷,严肃的看着他。 「若竹,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既然你已经接受了赐婚,就不应该再来找我。」 「秦乐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李楷心里其实有些受伤。 「你错了,我很相信你。」秦乐乐自嘲的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在听到那位公公宣读圣旨内容时,我虽然错愕,但是我是相信你的,我信你不会负我,以你的个性,就算是抗旨我都不会意外。可是……我听见的是你愉快谢恩的声音,看见的是你欢愉的笑脸,那一瞬间……」 秦乐乐红了眼,垂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丫头……」 「就这样吧!若竹,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就不要再多做纠缠。」眼泪一滴滴落在腿上,被布料吸收,只留下少许的湿痕。 「听我说,丫头,我高兴是有原因的。」李楷叹了口气,想将她抱进怀里,却也知道没解释清楚之前,她不会顺从。 这丫头是一身倔骨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教他就是喜欢她。 「看看这个。」他将那道圣旨递到她手中。 「圣旨?我不看。」将圣旨塞还给他,赐婚给他的这么婚事,「心呕她是吧! 「好吧,你不看,我念给你听。」李楷不和她纠缠,直接宣读手上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秦氏女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性情温良,慈心向善,设学馆,建医院,功在社稷,造福百姓,救其身苦病痛,朕心甚慰,今收为义女,封和乐郡主,别疏锡壤之封,用示展亲之意。 「另信阳王世子李楷,适逢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和乐郡主待字闺中,与信阳王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和乐郡主许配与信阳王世子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秦乐乐傻了,听得有些迷糊,干脆将圣旨抢来自己看。 「怎么会……我……这……怎么回事?皇帝怎么会收我做义女?就因为学馆和医院?等等,和乐郡主就是我?」她终于看到重点。 「所以对这个赐婚,我很开心。」李楷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怎么会这样?这太不可思议了……」秦乐乐呆呆的被他抱在怀里。「是你?」 「嗯,我帮皇帝解了毒,救皇帝一命,保住他的帝位,还帮他找齐皇子们的罪证,我的条件就是让皇帝收你做义女,赐婚与我。只是要让皇帝收你为义女没那么简单,我做的事情又不能拿在台面上表扬,皇帝又不能无缘无故收一个民间女子为义女,幸好有学馆和医院,正如皇上说的功在社稷,造福百姓,所以才会有这道圣旨的出现,丫头,你为自己赢来了不输于我的身分地位。」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若不是他,就算学馆和医院贡献再多,皇帝也不可能收她当义女,还封她当郡主。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早告诉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心里有点酸、有点甜,很感动、很甜蜜、很开心。 「谁知道你平时傻乎乎的,反应迟钝,结果逃起来速度特别快。」李楷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下次敢再找别人帮忙离家出走,看我怎么教训你。」 哼!纸老虎,她才不怕咧! 「是慕容旭主动找我说要帮我离开的,可不是我找他的。」她澄清。「肯定是你这个做阁主的让人家心里不满。」 李楷一挑眉。好个慕容旭,竟然敢唆使丫头离开,还骗他说是丫头求他帮忙的!走着瞧,等他回去,一定要让他脱一层皮! 而远在南方怀安城的慕容旭,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珠子转了转,摸摸还肿胀的鼻子。看来他还是找个地方避难去吧! 至于暗塔领罚……那是什么?他根本没听到阁主说什么。 尾声 【尾声】 无名山庄绮霞亭 夜半子时,秦乐乐偎在李楷的怀中,已经昏昏欲睡。 他们成亲已经五年,这五年来,秦乐乐就像掉进蜂蜜罐里的熊一样,日子过得幸福甜蜜。 这期间,因为她一直未孕,信阳王数次要李楷娶侧妃,都被李楷断然拒绝,就算信阳王以无后大不孝逼他,他依然没有应允,甚至要信阳王自己再生几个,反正信阳王不到五十,真要生也还行。 几次过后,他们干脆搬到无名山庄,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生活,偶尔回王府探望信阳王,李楷都会积极的促成「弟弟」、「妹妹」的到来。 终于,在他们成亲后第三年,信阳王一名侍妾传出怀孕的消息,并在隔年生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李玄。 「丫头,快醒醒。」李楷叫醒怀里的秦乐乐。 「嗯,我想睡……」秦乐乐困得睁不开眼睛。 「丫头,快醒来,不然会后悔喔!你不是一直想看山谷里的星空吗?好不容易等到了。」李楷视线望着眼前星光灿烂的山谷,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种景象。 秦乐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瞌睡虫瞬间跑光光,猛地睁开眼从李楷的怀中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璀灿闪耀的星光,布满了整个山谷,就像天空突然倒了过来一样,就在他们脚下。 这景象,十足的震撼。 「好美……好美啊!若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自然界的奇迹真是太令人赞叹了!」秦乐乐欢喜的说着,就算很激动,却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样的奇迹。 直到整整两刻钟后,就像突然停电了一样,满谷的星光瞬间消失无踪。 「啊……」秦乐乐惋惜的叹了一声。「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机会。」 「会有的。」李楷笑着亲吻她微噘的唇,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避免她被夜风吹袭。「哪,丫头……」 「嗯?怎么了?」秦乐乐好奇的问。 「夏家没了。」李楷简单的说。 她闻言一怔。「没了是……什么意思?」 「夏家的庶长子沉迷赌博,欠下了一大笔赌偾,去年冬天夏家的那间破房子被卖掉抵了小部分赌偾,另大半部分,用夏家庶女抵了,一家人现在流落城外,白日进城靠乞讨维生。」 秦乐乐沉默了好久,听见他们的凄凉下场,她感觉到心里那积压的怨恨慢慢消散,没多久,她浑身一轻,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她知道,夏小婉最后一缕执念终于消散了。 「谢谢你。」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低哑的说,抬起头来,脸上虽带着泪,却笑得分外灿烂。 月光下这明媚的笑容,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在往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这个笑容在他的记忆中依然鲜明。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你流泪。」李楷爱怜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吻了她一下。 「喜极而泣呢?」她轻笑一声,问道。 「勉强允许吧!」李楷点了点她的鼻子。「夜里风凉,咱们回房吧,明日还要回城替肖奶奶过六十大寿呢。」 「嗯。」秦乐乐慵懒的窝在他怀里不想动。「你抱我回去。」 「乐意效劳,我的丫头。」李楷低笑,打横将她抱起,明明几个飞纵便能抵达,却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 秦乐乐双手圈着他的颈项,舒服的靠在他的胸膛,夜里的园子有点点闪烁的萤火虫,看起来既神秘又美丽。 「对了,一直忘了说,邢家已经从四大家族除名,这件事你知道吧?」 「嗯,不是好多年前就除名了吗?」她懒懒的说。 「是啊,当初只接收了邢家三分之二的产业,不过上个月又接收了剩下的一半,现在的邢家,只是普通的小商贾,养活一大家子能够温饱而已。」 秦乐乐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了。 「丫头,如果你想让他们更惨,我会吩咐下去……」 「不用了,这样就好,失去了富贵,每日汲汲营营只够温饱,他们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毕竟富贵惯了,这种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够残忍了。」 她轻声的说:「我已经不在意了,若竹,因为你给了我很多很多幸福,把我的心装得满满的,再也没有空隙装那些仇恨,我们别管他们了。」 「好。」李楷深吸了口气,自己的努力,成效很好,不是吗? 「还有事吗?」秦乐乐偏头笑望着他。 「皇上说,夏天荷花季,他要吃他义女做的荷花餐。」李楷有些无奈的说。 「皇帝义父是不是又找你抬杠了?」秦乐乐想到那个「可爱」的皇帝,就忍不住想笑。 「他就是心眼比针尖小,当初我可是帮了他大忙,不过就是顺手玩了一下,他就计较到现在,真是小心眼,亏他还是皇帝。」 「呵呵,为什么我觉得你跟皇帝义父越来越像了?」不是外表,而是性子。 李楷全当没听见。「反正离荷花季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再说。」 「嗯,还有吗?」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秀气的打了个呵欠。真困。 「没了。」李楷将她揽紧。「睡吧,我抱着你。」 「嗯,我有事儿要说……」哈啊!又打了个呵欠,眼皮打架,意识开始涣散。 「什么事?」脚步放得更稳,不让她感觉到震动。 「……唔,我…怀孕……」没能说完,已经沉沉睡去。 李楷脚步停了下来,头一次,他的脸上浮现了他常常对她说的伪装大智若愚的傻乎乎表情。 「丫头?」他声音微微颤抖。 没有回应,她已经睡得很沉了。 「怀孕了?」李楷低喃,脚步轻之又轻的继续前进。 调养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怀孕了。 他太高兴了,不是因为有孩子,而是因为这代表她的身体好了! 「呵呵!丫头,这种事你都这么玩我,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他低低的抱怨,嘴角却扬着极其柔软的弧度,久久不散。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主子妻奴之一《一品丫鬟》; 02、主子妻奴之二《御赐贵妾》; 03、主子妻奴之三《道姑王妃》。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