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暖君心:皇上,请翻牌》 第1章 亲一口,定终身 灵云镇半山腰那棵硕大的五角枫,已有千年的树龄。 此刻繁茂的红叶下,一对年轻的璧人正迎面而立,情意款款地凝望对方。 年轻男子双手搭至女子的肩头,微微俯身凑近她粉红的脸颊,低声诱哄,“思思,你真美,让我亲一口,可好?” 女子吃吃地笑,俏皮道,“亲哪儿?” “嘴。” “姑娘家的嘴可不能随便亲,亲了就再不能亲别人了。” 男子郑重其事地承诺,“嗯,亲一口,定终身。” “那好。”女子爽快地闭上眼睛,笑着扬起光洁如玉的俏脸,微微噘起了润红的嘴。 男子激动地捧住女子的脸,闭上眼睛朝着她的嘴亲去。 当两人的嘴唇只差一豆之距时,一根粗长的鞭子突然朝着他们侧身杀气腾腾地袭来。 紧随而至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狂躁的怒吼声,“放肆!” 两人如受惊的小鹿慌忙分开,女子毫发无伤,男子则被中年妇人狠狠抽了好几鞭子。 男子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嬉皮笑脸地喊道,“师傅!师傅别打了!我错了!错了!” 女子连忙张开双臂挡在男子面前,噘着嘴道,“娘!” 中年妇人收回鞭子,冷冷喝道,“年纪轻轻没脸没皮,都给我滚回去闭关思过!” 被罚的女子名叫傅相思,年方二七,乃灵云镇数一数二的小美人。 这小美人广受青睐,不知看直了多少男人的眼睛,搅乱了多少男人的饮食与睡眠。 家中的门槛早就被前来提亲的人给踏破,可她的母亲孟烟雨一概不客气地拒绝,“时候未到,不谈婚嫁。” 孟烟雨功夫了得,又行侠仗义,人称孟女侠,名下收过四名男徒,被罚的慕容祁排行第四,非但相貌不凡,出身更是不凡,乃护国大将军慕容斌之子。 傅相思出生后,便被寄养在慕容府,与慕容祁青梅竹马,八岁时因恶疾才与慕容祁一道上了灵云山,而孟烟雨前三个徒弟,彼时都已学成下山。 孟烟雨有位邻居朋友尹不凡,是个擅长配药的世外高人,他有对颇有意思的子女,哥哥尹红雪擅配良药,妹妹尹小绿则喜制毒药。 情窦初开的年纪,傅相思气慕容祁总是跟尹小绿说悄悄话,慕容祁则气傅相思总是追着尹红雪喊邻居哥哥。 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两人突然互诉衷肠,从此心灵相通,情意滋长。 这次闭门思过后,慕容祁悄悄对傅相思道,“思思,等你十六岁了我们就成亲,想如何就如何。” 傅相思却嘀咕道,“可我娘好像不准备把我嫁出去。” “那是师傅舍不得你,也是在考验我。”慕容祁满脸自信道,“就凭她跟我爹娘的交情,怎么可能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师傅拒绝了那么多前来提亲的人,不就是为了我们?” “我们?”傅相思甜甜一笑,“那我们再等两年?” 慕容祁鬼鬼祟祟地执起她的手亲下一口,“愿两年转瞬即逝。” 灵云镇是个温泉胜地,山脚下的百姓,几乎家家皆有温泉。 而灵云镇的客栈,便以温泉闻名,吸引了数不胜数的他乡游客。 傅相思与慕容祁也是温泉的爱好者,天一凉,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下山一趟。 最近几次泡完温泉,傅相思总会在慕容祁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像是花香,却比花香馥郁,似乎还带了人气。 傅相思忍不住凑近慕容祁的衣服闻了又闻,“是不是你们男人泡的温泉里,放置了特别的香料?” 慕容祁一脸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走开几步道,“你呀,是不是偷吃了小绿的毒药,鼻子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两人走至山脚下时,傅相思见四下无人,便一把拉住慕容祁,羞涩道,“上次不是想亲我一口定终身吗?来吧。” 慕容祁像是被她吓到了,竟脸色骤变,“不行,我怕师傅又突然从哪儿冒出来抽我鞭子。” “胆小如鼠的男人,可不配娶我进门。”傅相思紧紧扯住慕容祁的衣袖,一边威胁他,一边踮起脚尖,主动朝着他的嘴亲去。 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亲嘴,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反抗一下母亲。 母亲总是说慕容祁不是她的良配,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思思,你听我说。”慕容祁将傅相思狠狠一把推开,满脸尴尬地解释道,“刚刚在客栈吃茶点的时候,跟尹红雪打赌打输了,被迫吃下了一碗生蒜头。我不想给你留个嘴臭的坏印象。所以,下次,好不好?” “我又不嫌弃你嘴臭……那好吧。”傅相思善解人意地笑了,却把这笔账划到了尹红雪的头上。 傍晚一碰见尹红雪,傅相思便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 尹红雪却一脸冤枉道,“我今天没去山下泡温泉呀,哪里来的生蒜头?” 傅相思丝毫不信他的话,非但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还扬言一个月不理他。 过了几天,傅相思又约慕容祁去山下泡温泉,慕容祁却别别扭扭地不愿意去。 等傅相思气呼呼地一个人跑到山下,慕容祁又追上了她,并提议道,“今天我们换一家客栈试试?” 傅相思还在生他的气,便故意道,“我就喜欢柳氏客栈,你想换随便你。” “好好好,不换就不换,都听你的。”慕容祁妥协。 傅相思泡了一会儿温泉,忽地十分后悔今天对慕容祁发脾气。 一直以来,慕容祁对她都是百般顺从,可她顺从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等不及再过一个多时辰才能见到慕容祁,傅相思迅速穿好衣服,赶到了慕容祁所在的客房。 客栈的温泉都是设置在客房的后院。 傅相思走进客房关好门,一边朝着后院的那扇木门走去,一边红着脸想道,“不如今天就在这儿,把‘亲一口,定终身’这件事给了结了?” 正抬起手准备敲门,傅相思却从木门的另一边听见了异样的声响。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声响,让听着的人莫名便会觉得脸红耳热。 傅相思心尖一颤,这儿怎么会有女人?是她走错房间了? 可放在椅背上的那条衣带,分明是慕容祁的。 后院交织的声音从低到高,竟愈来愈激昂,像是在打斗似的。 傅相思怀疑慕容祁遭遇了女刺客,情急之下连忙一把将木门推开。 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男女打斗的场面。 热气弥漫的温泉边,那对男女像两条莹白色的妖蛇,正亲密无间。 哪怕没有衣物的遮掩,傅相思还是一眼认出,男的就是慕容祁,而女的,居然是客栈的女主人——二十出头的柳寡妇。 第2章 一把毒丸,解情愁 傅相思惨白着脸蛋,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明明发出了不小的脚步声,可里头的两人居然浑然未觉。 袅袅的热气四处飘散,既朦胧了傅相思的视线,也朦胧了那两条仿佛幻化成丝锻的妖蛇。 饶是傅相思毫无阅历,也逐渐明白了两人大概在做什么。 她也突地明白,为什么慕容祁最近这些日子变得奇奇怪怪。 他身上的异香,来自于柳寡妇。 而他不肯亲她一口,还撒谎,是因为碰了别的女人。 在距离那对男女还有七八步时,碎裂在地的茶壶碎片扎进了傅相思的脚底,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脚底下正在汩汩冒出鲜血,疼得厉害,却远比不上她心尖泛起的疼痛。 傅相思忍不住轻哭出声,浑身无力地蹲在地上。 慕容祁终于发现了傅相思的到来,惊慌失措地把身上的女人一脚踢到了温泉水中。 “噗通”一声,傅相思觉得,那也是自己的心坠入深渊的声音。 “思思,”慕容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衣服裹住自己,满脸惶恐地半跪到傅相思面前,“你听我解释。” 泪水模糊了双眸,傅相思摇着头道,“慕容祁,你为什么要移情别恋爱上她?” “爱?”水中的柳寡妇发出了娇媚的笑声,“我只是帮这位小兄弟开开荤罢了,等将来你们成了亲,尝到了甜头,恐怕还要谢我教诲有功呢。” “你闭嘴!”慕容祁恼羞成怒,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指向了柳寡妇的咽喉。 “动什么气呢?能做我柳香香的男人一次,就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其实我更喜欢经验丰富的男人,像你这种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儿,若不是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我才懒得费劲伺候呢。” 谁也没有听出柳寡妇的话外之音,慕容祁只当她冤枉自己出钱买她伺候,剑尖毫不留情地朝着柳寡妇的喉咙飞去。 只一瞬间,柳寡妇便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温泉水中,鲜血染红一池。 “思思,我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有爱上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她三翻四次“勾”搭我不成,就在我的茶水里下药!我糊里糊涂的,就把她当成了你……”慕容祁试图握住傅相思的手,却被她冷漠避开。 “几次?”傅相思紧紧咬出唇。 慕容祁薄唇颤了颤,半饷才道,“三次。” “呵,”傅相思冷冷一笑,“你明知这里有陷阱,还能一次又一次地往里跳?” 若是他所说属实,且只有一次,她或许可以原谅他,可偏偏,他跟柳寡妇苟且了三次。 这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你脏了,太脏了,不许再碰我!”吼完这一句,傅相思便一脸悲怆地跑出了客栈。 慕容祁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敢距离她太近,因为他追得越紧,她脚下的血水便流得越是汹涌。 直到意外撞进尹红雪的怀中,傅相思才突然感觉到脚底那钻心的疼痛。 “邻居哥哥,我错怪你了,邻居哥哥,我好疼。”话落,傅相思便不省人事。 慕容祁急忙追上来,“我来抱她。” 尹红雪看向衣冠不整,且脖子上还留有女人胭脂的男人,抱起傅相思退后一步,冷冷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现在不配碰她一根汗毛。” 傅相思醒来时,脚底的伤已被清理干净,且上了药,只是不能下地走动。 柳氏客栈的柳寡妇赤条条地死于温泉池边,凶手未知,此事传遍了灵云镇的大街小巷。 幸好两日后,凶手便被抓获归案,据说是柳寡妇多年的姘头。 慕容祁行踪不明。 傅相思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整日躺在床上发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流下痛苦的泪水。 此生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嫁慕容祁为妻。 他是她的快乐,她的未来。 可他却突然背叛了她,把她的心愿打成了碎片。 无论柳寡妇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双脚可以下地那天,傅相思慢慢走进了尹小绿专属的药屋。 药屋里整齐地摆放着上百个瓷瓶,瓷瓶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毒丸。 等尹小绿蹦蹦跳跳地蹿进药屋时,面色已经发黑的傅相思对着她傻笑,“小绿,没想到你的毒丸又香又甜,太好吃了。” 尹小绿惊骇地张大了小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继而转身就跑。 “哥……哥哥,我……我尿裤子了。”尹小绿抓住尹红雪的衣袖,吓得浑身发抖。 “多大的人了,害不害臊?”尹红雪没看尹小绿,手里忙着捣药。 “哥哥,思思姐姐把我的毒丸一把抓,当糖吃了!你快去看她!” “瞎扯什么?”尹红雪狐疑地朝着妹妹瞟了一眼,眸光不经意地往下,刚刚还干燥的地上竟有一滩水迹。 手中的捣药锤仓促落地,尹红雪面色大变。 在尹不凡父子的竭力挽救下,傅相思的命侥幸捡回,可一张俏丽的脸蛋却是毁了。 尹小绿制毒的材料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可她却鲜少记录,也鲜少配置解药。 所以,尹红雪父子无从考证那些毒丸的出处。 慕容祁出现时,傅相思正蜷缩在棉被中浅眠。 “思思,你猜这几日我去哪儿了?我去边城找我爹了。”慕容祁的手探进被窝,寻住傅相思的手握紧,殷切道,“不等了,我们不等了,下月我便娶你为妻。” “思思,自从碰过她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很脏,配不上你的干净,这些日子我一日沐浴数次,身上的皮都已经洗破,不信你睁开眼瞧瞧?” “思思,我爱你,此生只爱你!我发誓,此生除了你,再不会碰其他女人,否则天打雷劈。” “思思,原谅我可好?” 傅相思缓缓睁开被泪水湿透的眼睛,看向慕容祁道,“我变成丑八怪了,你还要娶?” “非娶不可。有尹伯父他们在,总有一天可以让你的脸恢复如初。” “若是恢复不了呢?” “恢复不了也没关系,我不嫌弃。” “真的?” “千真万确。” 傅相思伸出一只手,缓缓将脸上戴着的丝巾扯掉,露出那张比恶鬼还要吓人的脸蛋。 “啊!”慕容祁吓得大喊一声,继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狂呕不止。 傅相思的泪水在慕容祁的呕吐声中渐渐止住。 当慕容祁握住她的手满嘴忏悔时,她很是后悔自己吃下那般多的毒丸,毁了自己那般好的容貌。 可此时此刻,她忽而很是庆幸,庆幸自己拿生命开了一次玩笑。 代价虽然巨大,却让她豁然明白,原来母亲说得对,慕容祁并非她的良配。 一月之后,慕容祁低调成亲。 听说,新娘是柳寡妇的亲妹妹。 第3章 看一眼,毁清白 两年辰光,一晃而过。 傅相思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变成一个不得不依靠软皮面具遮掩丑容的清冷女子。 虽然她能说会笑,功夫日渐长进,但心中的快乐却少得可怜。 慕容祁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坎上。 偶尔一个人坐在山头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却再不是喜欢与思念。 听说小美人的容颜被毁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很快便销声匿迹。 “以貌取人者,怎么配得上我的阿思?我的阿思只能匹配这天下最优等的男子。”孟烟雨总是这般安慰女儿,并对那些看见傅相思就绕道走的人嗤之以鼻,“等着瞧吧,一群瞎眼货!” 傅相思十六岁生辰时,孟烟雨为她做了一大碗长寿面,满脸激动道,“阿思,娘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你要嫁人了。” “还有人敢娶我?不会是个乞丐或者糟老头吧?”傅相思权当孟烟雨在开玩笑。 孟烟雨正襟危坐地看着她笑,“他是你大师兄,独孤焰,比你大了三岁。” 傅相思一脸茫然,这是她第一次听孟烟雨提及她的大徒弟。 “娘,你逼他娶我?” “如今他身份特殊,就算我是他师傅,也不敢逼他呀。”孟烟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指了指门口卧着的雪豹,又指了指傅相思的胸前,“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脱光衣服潜在寒冰潭里的事?” 傅相思仔细地想了想,逐渐有了模糊的记忆。 那年,她经常性地浸泡在寒冰潭的潭水中,驱除体内的恶疾。 而那日,孟烟雨反常地让她把衣服全部脱掉,她也乖乖照做。 因为需要浸泡的时间很长,傅相思便不时地潜入水下摸鱼嬉戏。 正摸得高兴,一只漂亮的雪豹突兀地砸到了身边,吓了她一大跳。 来不及抱起雪豹,前方竟又劈来一块石头,正巧砸中了她的额头。 顿时,她的额头血流如注。 傅相思摸着额头浮出水面,看到一个陌生的俊朗少年疾步冲到了潭边。 少年手执一根蛇形皮鞭,一条红色绢带缠头一圈,风姿张扬而轻狂。 傅相思被少年的绝世容姿震慑,一时竟没觉察到自己全身已经被他看全。 饶是少年的脸庞冷若冰霜,还是不可而至地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就在这时,树丛中响起了孟烟雨对少年的怒喝声…… 想到这儿,傅相思耳根通红。 时间过去太远,她已经不记得少年的长相,只记得他那双漆黑的冷眸,定定落在她胸前时的凝滞眸光。 “记起来了吧?”孟烟雨摸了摸傅相思的头,“那天是我的生辰,焰儿上山给我送礼,没想到却毁了我女儿的清白。” 傅相思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面,并不认可看一眼就毁清白的说法。 “本来我不会饶了他,但他对我承诺,等你满十六岁,便来娶你过门。” 傅相思吞下口里的面,缓缓看向母亲,“这就是你不让我跟四师兄亲近的原因?” 孟烟雨点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的终身,我早就许给他了,也只能许给他,不是吗?” “他知道我容貌毁了吗?” “知道。” 傅相思轻笑一声,“那他心里一定十分勉强。” “男儿自当一诺千金,哪有什么勉强?”孟烟雨一脸骄傲道,“我孟女侠教出来的徒儿,断不会以貌取人。” 傅相思自然相信,这世上的男人不会都以貌取人,但她并不相信,独孤焰恰好是她此生的良人。 若是可以选择,谁愿意选择一个面貌丑陋的女人做妻子呢? “娘,大师兄如今身在何处?” “京城。” 他居然跟慕容祁同住京城。 傅相思心中一怔,不禁有些排斥,“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孟烟雨轻飘飘道,“做皇帝。” 傅相思搁下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独孤焰并不排斥娶她这么一个丑女。 因为他是可以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多一个丑女又何妨? “他已经有皇后,只能委屈你做他的嫔妃。”孟烟雨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又满含希望道,“但若是你们能够心意相通,凡事皆有可能。” 傅相思拾起筷子继续吃面。 当着孟烟雨的面,她始终没有反对这场婚事。 因为她知道,孟烟雨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但她一点儿都不想嫁给独孤焰,她不愿意变成一只尊贵的笼中鸟儿。 距离婚期仅剩三日时,傅相思逃婚了。 连夜逃下山势险峻的灵云山,傅相思摔了好几跤,还遭遇了一场瓢泼大雨。 等她一鼓作气奔到品城时,随身携带的包袱已经不见踪影。 身无分文又饥寒交迫下,傅相思决心当一回小贼。 眼前是幢灯火通明的三层高楼,觥筹交错的喧哗声不绝于耳,仿佛还夹带着食物与酒水的芬芳。 估摸这是家酒楼,傅相思决定蹿进二楼尽头那间漆黑一团的屋子。 谁知,她的双脚刚刚从窗口沾地,便听见了从屋内深处传来的异响。 傅相思屏息一听,浑身顿时变得僵硬。 那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异响虽然陌生,却显然跟慕容祁与柳寡妇曾经交织的声响异曲同工。 傅相思脸色苍白地蹲在窗口,一时间只觉呼吸艰难,浑身瘫软。 没一会儿,那异响突地消失,代之以女子的尖叫与怒骂声。 “死男人,占了老娘的便宜还想弄死老娘?老娘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死东西!” 女子的声音明明显得年轻稚嫩,那腔调却像是久混于江湖的老妪。 “死‘贱’人,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老子占你便宜,那是让你死得其所,死得痛快!”男子的声音既冷漠又无情。 “你是哪里来的乌龟王八蛋?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老娘哪里得罪你了?” “你得罪的是我们爷!谁让你胆大包天,擅自给我们爷下药?” “下药?你放什么臭狗屁?” “当时端茶进去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茶是老娘端进去的,可老娘进去的时候,你们爷已经不对劲了。” “你还敢狡辩?我们爷是你这种货色可以觊觎的?” “你们爷长得那么丑,送给我都不要,谁会去觊觎?” “竟敢说我们爷丑,你的末日确实到了!” 一阵追赶以及东西倒地的声响之后,满室的杀气让傅相思瞬间清醒过来。 第4章 俏花魁,至情至性 没一会儿,里头的女子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响,像是被男子用什么堵住了嘴。 傅相思未多作犹豫便冲进了里间。 衣冠不整的男子正将衣冠更加不整的女子压制在地,并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准了她的咽喉。 傅相思随手抓起一个烛台,正好砸到了男子的手腕,匕首铿锵落地。 “你——”男子惊愕地朝着傅相思看来,还没把话说全,便见傅相思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对着他咧嘴一笑。 黑红交替的鲜色皮肉,被冻得紫红的唇片,再配上雪白的牙齿,让女子的脸在这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尤为狰狞。 “鬼——鬼呀——”男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顾不得取走地上女子的性命,直接朝着附近的东窗仓惶跳下。 躺在地上的女子年纪比傅相思约摸大些,长得明媚善睐、娇俏动人,正盯着傅相思的丑脸看得津津有味。 傅相思一边将面具重新戴上,一边朝着女子走去,把她嘴里塞着的手帕拔了出来,尴尬道,“你别害怕,我是人不是鬼,只是上来偷点吃食罢了。” 话落,傅相思便走到桌前,正准备打包食物,小腿却被爬过来的女子猛地抱住。 “恩人,主子,带老……带我走吧!否则我留这儿也是死路一条。” 傅相思看向女子凌乱的衣服,撇开眼道,“快把衣服穿好。” 女子喜不自禁,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就,带上所有值钱的物什,义无反顾地跟着傅相思从北窗离开。 两人一路无言地同骑一匹快马,直到出了品城,这才放心地开始交谈。 “你是那家酒楼的伙计?”傅相思好奇地问。 女子噗嗤一笑,“主子,那不是酒楼,而是品城赫赫有名的‘青’楼——鸾凤楼。” 傅相思惊讶道,“那你是……” “我叫安之素,今年十八岁,原是鸾凤楼第二十二代花魁红牡丹,后来落拓了,沦落到什么男人都得伺候的地步。”女子激越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进傅相思的耳畔,“我早就厌恶了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今日看到主子,就仿佛看到了莫大的希望。从今往后,之素愿做牛做马,报答主子大恩!” “我带你走,只是怕那男人回头又去杀你。你若不嫌弃,我们可以姐妹相称,从此行走江湖也有个伴。” “这可不行,主子虽然戴着面具,但一看就不是等闲之人,怎能跟我这种出身低贱之人做姐妹?你愿意让我喊你一声主子,我已感激涕零。” 傅相思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自嘲地笑道,“嗯,我确实非等闲之人,这世上有哪个女子的脸能丑过我?” 坐在后头的安之素愣了愣,继而柔声问道,“主子,你知道为何当之素看到你的脸时,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傅相思摇了摇头。 “我在鸾凤楼待了几年,什么样的嘴脸没有见过?在我看来,这世上最丑陋的不是那层裹在外面的人皮,而是潜藏在里头的那层人心。”安之素缓缓抱紧傅相思纤细的腰肢,似乎在给予她温暖的力量,“主子有一双这世间最清澈最勾魂的眼睛,瞬间迷惑了之素的七魂八魄呢。” 闻言,傅相思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那颗惶恐又自卑的心,却微微亮堂起来。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染过一次瘟疫,那时我的脸又烂又肿,还散发出恶臭,人人避而远之,可偏偏有一个人对我不离不弃……” 在安之素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马儿又快跑起来,傅相思耐心地听着,嘴角微微地勾起。 她知道安之素这是在以亲身经历安慰她、鼓励她。 老天眷顾,在她这孤单的逃婚路上,竟还能赐给她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忽地,茫茫前方有刺眼的灯火愈来愈近,不等傅相思警觉,她们骑着的马儿已经被暗器击中。 在马儿的凄叫声中,傅相思揽着安之素安然落地,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取你俩性命之人。”领头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愤懑,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同时认出他就是那个险些杀掉安之素的男子。 “乌龟王八蛋,老娘已经不在鸾凤楼营生了,你还追着老娘来做甚?”对着男人时,安之素气势汹汹,可对着傅相思时,她的手抖唇也抖,“主子,打得过吗,打不过你先逃。” 傅相思朝着男子身后望去,这一行人总共不到十个,她是不是该练练手? “打得过,你先逃。”傅相思把安之素拉到身后,“放心,我一定能全身而退。” 尹小绿知道她要逃婚,还送了她一些随身携带的毒粉,哪怕她的包袱丢了,毒粉却没有丢,关键时刻应该能派上用场。 “好,之素先逃了,主子保重!”安之素紧紧地握了一下傅相思的手腕,拔腿就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领头男子主要想取的便是安之素的性命,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 傅相思一把抽出缠在腰间的七节鞭,朝着男子主动出击。 男子没想到傅相思这娇小的身板里还藏着这么一件厉害的武器,哪怕他手里提着刀,一时间也不是傅相思的对手。 但很快,傅相思便被四个男人包围起来。 傅相思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安之素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她不禁安心地笑了笑,危急时刻,就需要安之素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抉择。 傅相思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交过手,但她手执七节鞭,一点儿也不惧怕。 她的耳边,响起了孟烟雨的声音,“只要你能把这七节鞭练到炉火纯青,死物就能变成活物充满护主的灵性,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几个回合下来,两拨男子都被傅相思的七节鞭打得趴下,爬都爬不起来。 领头的男子不知何时把躲在草垛后的安之素挟持到了傅相思面前,“把鞭子扔了!” “主子你别扔,直接抽过来抽死他,我脸皮厚不怕疼!”安之素怒不可遏地吼完,又轻蔑地睨向身后的男子,不怕死地鄙夷道,“都是些废物,连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还不如去做太监得了!” “你给我闭嘴!”男子把手中的刀进一步凑近了安之素的咽喉。 傅相思毫不犹豫地把七节鞭扔到了脚下,一步一步地朝着两人靠近。 “你给我停步!”男子拖着安之素往后退,哪怕傅相思赤手空拳,他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傅相思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紧追几步之后,朝着安之素眨了眨眼,便朝着他们撒出一把粉末。 青黑色浓烟起,一股恶臭散出。 男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时,安之素趁机挣脱。 眼看着两人就可以牵手,傅相思却蓦地被人从后面点住了穴位。 领头男子忍着恶臭,重新将安之素挟持住,而安之素像是被傅相思身后的人吓到,竟忘记了反抗,只满眸惊骇。 傅相思没法回头,却猛地想到,在这伙人马之后,似乎还停着一顶轿子。 所以此刻点她穴位的人,是刚才没有现过身的轿中人? 思忖间,傅相思的腰肢被男人往后猛地一揽,极为紧密地贴向了一具滚滚“烫”的身躯。 第5章 做解药,最亲密 一阵清幽的茶香自头顶飘入鼻息,傅相思心跳如擂鼓,忽而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领头男子见自家主子揽着傅相思入怀,不禁脸色骤变,慌忙提醒道,“爷,这女子不行,万万不行!” 一记凌厉的眸光投射过来,领头男子吓得浑身一颤,却咬牙解释道,“爷,此女之脸丑不堪言,跟恶鬼似的,实在配不上爷。请爷再忍耐一时半刻,属下定当为你寻一位干净又貌美的女子!” 又一记冷厉的眸光投射过来,领头男子紧紧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言。 下一瞬,傅相思直接被身后的男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那顶体格较大的轿子走去。 安之素的眼睛瞪得极大,满眸皆是惊恐与愤怒,开始激烈挣扎,“主——” 领头男子直接捂住安之素的嘴,朝着相反的方向将她拖拽而去。 眼看着自己距离傅相思越来越远,安之素探出舌尖使劲地舔,迫使领头男子受不得痒而松手。 “让你们爷赶紧放了她,我去做他的解药!” “就凭你?”男人轻呸一声,“哪怕你美若天仙,也比不上那丑女有资格!” “你们爷横竖不过需个女人罢了,挑三拣四做甚?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雏儿,哪有老娘懂门路擅伺候人?”安之素急得真想一口咬死擒住自己的男人,“赶紧放开老娘,老娘去替了她,保你们爷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你该庆幸她还是个雏儿,不然,那张鬼脸实在是玷污了我们爷。”男人一边嫌弃,一边痛恨自己办事不力,忿忿不平道,“我们爷还从未沾过女人呢,没想到今晚会被那么一个丑到不能再丑的女人给玷污。” “呸!分明是你们爷玷污人!说实话,你们爷的脸再俊,被九条疤给霸着,能好看到哪儿去?那才叫真正的丑不堪言!” “你这嘴臭的娘们!”男子反身一把掐住安之素的脖颈,气得咬牙切齿道,“我们爷脸上那九条疤,那是身份的象征,魅力的所在,识时务的女人哪个看了不爱?” 安之素呕得直翻白眼。 陌生男子将傅相思抱进轿中后,便解了她的穴位,随手把她扔到了座位上。 这是一顶外观普通、内里奢华的轿子,内壁顶角还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灯笼。 借着灯笼的光芒,傅相思倚头朝着陌生男子看去。 男子就坐在她的身侧,哪怕没有站起来,也看得出身形高大,有一种与生俱来似的尊贵气度。 只可惜,当傅相思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时,还是被那数条攀爬在他脸上的疤痕给狠狠吓了一跳。 但下一刻,她便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愫。 她丑,他也丑;她面部狰狞,他也面部狰狞。 但显然,他脸上的狰狞与她的狰狞完全不同。 她脸上的狰狞会令人作呕,而他脸上的狰狞则会令人恐惧丧胆。 那九条长短粗细不一的疤痕,虽然将他原先的容貌毁得模糊不堪,但其余肌肤却显得光滑细腻,而不像她那般,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轿子的空间并不小,但氛围却越来越怪异,像是有一股无形的火苗正在剧烈燃烧,让人坐立难安。 傅相思屏住呼吸,听见了身侧男人明显压抑又沉重的呼吸声,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 她的眸光缓缓往下,看到他因呼吸不匀而不断起伏的胸膛。 像是受不得傅相思这番颇为淡定的打量,男子猛地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与她拉开了一步之距。 傅相思再度看向男子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男子的黑眸依旧深邃,甚至好像还攀爬出异常鲜红的血丝。 这样的男子越来越可怕,但傅相思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气。 傅相思拽紧拳头,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男子紧抿的薄唇掀了掀,动作起来的弧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雅致,“被人下药,需个女人。” 男子的声音磁沉嘶哑,就像是在拨动古老的琴弦,极是好听。 傅相思不由地晃了神,半饷才开始琢磨他的回答。 念及那个领头男子所有说过的话,傅相思半知半解道,“你想让我做你的解药?” “嗯。” 傅相思咬了咬唇,“要怎么解?” 男子看向傅相思那双清澈到不能再清澈的美眸,心弦竟猛地一颤,“你说呢?” “我不懂,你说。”傅相思坦诚道,“若是我能够帮你,就竭尽所能地帮你。” 闻言,男子竟低低一笑,笑声宛如夜色中流淌的清泉,瞬间能醉人。 “你肯定有那个能耐。”男子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傅相思的眼睛,沉声道,“寻常夫妻做过的最亲密之事,你可懂?” 傅相思愣了愣,继而整张脸都宛如火烧。 拜慕容祁所赐,她怎么会不懂呢? “抱歉,我帮不了你。”傅相思咬住唇,美眸里的惊恐就像是月光一样倾泻出来,全部覆在了男子的心上。 男子挑眉,“刚刚是谁说竭尽所能?” 傅相思拽紧了拳头,低头避开男子仿佛变得愈加深邃的眸光,“你为何不去鸾凤楼找?” “不干净。” “依你的本事,肯定有干净又漂亮的女子愿意帮你,你何必将就我这么一个丑女?” 男子勾了勾唇,“谁让我也长得丑呢?就看不顺眼那些长得漂亮的。”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龙配龙,凤配凤,乌龟配王八?” 男人嘴角顿时抽了抽,“你骂我是乌龟?” 傅相思不敢点头,诚恳道,“你确实长得丑,但你的丑,跟我的丑,不是一个层级。你是丑中的小巫,而我是丑中的大巫。如果你能做乌龟,我连做王八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打消男子的念头,傅相思把手伸到了耳边,“你的属下看了我的脸,以为我是恶鬼,吓得拔腿就跑,你不妨也看看吧,只希望你待会把我扔下去的时候,动作轻点。” 像是被傅相思的这番话给逗乐,男子又发出了一阵低沉动听的笑声。 他一把扣住傅相思的手腕,亲自拽住了她的面具边沿,缓缓地将面具从她的脸上揭开,“我倒是想要看看,这恶鬼究竟长什么样?连做只王八都没信心?” 第6章 做王八,心湖颤 横竖都是让男子看一看自己的丑脸,但自己揭面具跟被别人揭面具,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傅相思的心跳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男子的手指有着不同寻常的热度,沾着自己耳后的肌肤,就像火焰一般灼人,傅相思强忍着才没有将他的手推开。 男子揭面具的动作由慢到快,而傅相思咬住自己的唇由松到紧。 她定定地注视着男子的面部表情,做好了他被恶心到的准备。 只是,男子像是眼神不好,竟将傅相思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这是他在跟她礼尚往来,还是有着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 无论哪个原因,傅相思的心都无端地热乎起来。 这世上,已经鲜少有人见了她这张脸会不惊讶、不嫌弃。 但只今日一个晚上,她便遇见了两个…… 许是内心深处的爱美之心作祟,傅相思无法继续承受男子那平静又肆无忌惮的眸光,便一把将他手里的面具抢了回来,匆匆戴回到了脸上。 而男子的嘴角微微地勾起,对着她一脸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自谦了,我准你做王八。” 傅相思不禁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这男人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居然与正常男人的口味截然不同,宁愿舍弃那些干净又漂亮的女人,而非要选择她这种顶级丑女。 但她并不觉得荣幸。 “承蒙你看得起我,但我百般不情愿。”傅相思哆嗦着唇道,“你能不能放我一马?要不你让属下再去帮你找个丑女,自愿当你解药的丑女?” 男子失笑,“像你这样的丑女,打着灯笼也难找。等找到了,想必我也已经完蛋。” 哪怕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但傅相思还是往后坐了坐,哭丧着脸道,“你要强迫我?” “非你不可。”男子肯定地点了点头,“若是放过了你,我虽不至于丢掉性命,但身体损伤极大。” 傅相思依稀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人会随便放弃一只到了嘴边的鸭子。 但她也不会傻到任人宰割,“我们下去过个招,若是你能打得过我,我就随你处置。”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她可以趁着下轿的机会,把自己给弄伤。 看这男人的气度与谈吐,应该不至于强迫一个身患重伤的女人吧! 看着傅相思狡黠的眼睛,男子突地朝着她倾过身,结实的双臂牢牢地撑在她身躯两侧,磁声道,“我现在满心都是那种亲密事,哪有精力跟你过招?不如我们一边做那种事,一边过招?” 傅相思只觉有无数团火焰从男人的眼里、嘴里甚至鼻息里喷到自己的脸上,让她浑身没有一处不火烫。 她连忙伸出双手推向男人的肩膀,想要将他推离。 可她的力气刚使出一半,就被男人狠狠一把纳入了怀里。 那野蛮的劲道,就像是狼把兔一口吞入了腹腔。 傅相思被他抱住的骨头渗透出窒息般的疼痛。 “不行!”傅相思的声音瞬间哽咽起来,“求你放了我,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你刚刚说若是打不过我,就随我处置。”男子鼻息间呼入的全是傅相思身上的味道,不知是药效所致,还是那味道确实好闻,他只觉得那道隐忍的城墙正在逐渐崩塌之中,“你打不过我的。” “我……我的清白,是要留给我未来夫婿的,怎么能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傅相思后悔了,她不该不顾后果地逃婚。 被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强迫,还不如嫁给独孤焰。 独孤焰拥美人无数,一定不屑碰她丝毫。 悔恨又绝望的情愫在心头蔓延滋长,傅相思闭了闭眼,忽而决绝道,“如果你不愿意放过我,那么请你事后把我杀了,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闻言,男子抱着傅相思的怀抱松了松,但并没有松弛到可以让她挣脱的地步。 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像是在犹豫不决,又像是在执迷不悟。 这无疑是一个烈性女子,只是这个烈性女子善良极了,居然愿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后再赴死路。 他忍不住不动容。 半饷,男子问,“你有未来夫婿了?” “没有。” “有意中人了?” “没有。” 男子嘴角愉悦地勾了勾,“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来当你的意中人,当你的未来夫婿?” 傅相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脑袋轰隆作响。 他这是在变相地对她做承诺、负责任? “我姓暗名九,人称暗家九爷。”男子开始举荐自己,“我从未碰过其他女人,你可愿意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傅相思的双眼不由瞪得更大,先是被男子后面那一句堪比情话的请求震慑,再是被“暗家九爷”那四个字所震慑。 因为暗家九爷这名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谣传暗家九爷乃品城人,既不与官府打交道,又不经商,可家境却能富足殷实。 没人知晓他如何发家致富,只知一旦得罪他,便铁定没有好下场。 先是有人妄断,暗九实乃一杀手组织统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真有人拿着黄金白银上门时,却被他的属下暴打一顿扫地出门。 再有人揣测,暗九确实是个杀手统领,不过绝非那些丧失良知的杀手,而是除暴安良的侠客,只杀恶贯满盈之人。 “你就是那个杀手暗九?”傅相思不敢置信地问。 “如假包换。”暗九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不是杀手。” “我很荣幸,”傅相思诚恳道,“但你不能因为被人下了药,就坏了自己那么好的名声。” 暗九轻哼一声,“瞧不上我?” 傅相思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与你用这种方式开始。” 暗九再一次抱紧傅相思,在她芳香四溢的颈项间深深地嗅了一口,“若是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这样。但若是我们将来要做夫妻,又何必计较早晚?” 与慕容祁彻底断了情分之后,傅相思的心湖再无起过波澜。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湖却为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颤动得厉害。 “不行……”除了这两个字,她已词穷。 她一边心念动荡,一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傅相思呀傅相思,你错信了男人第一次,还敢随随便便再信第二次? 第7章 一个吻,许余生 在傅相思失神间,暗九突地松开了她,却在下一瞬将她猛地提起,抱到了他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而坐,脸颊与脸颊只咫尺之距,姿态亲昵“暧”昧。 直到暗九的气息灼热地喷撒在自己的颈项深处,傅相思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正准备推开他低下的头颅,便听见他哑声慨叹道,“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香气四溢,能溺死人。”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浑身颤动得厉害,“你应该是被药效迷惑了嗅觉,我浑身淋了雨,湿了又干,实则臭得厉害。” “胡说。”暗九的声音又低又沉,似乎每一个字都能拨动人的心弦,不容反驳,“我若是连嗅觉都失灵,还能到现在连你的衣服都一件没剥?” 傅相思的双手落在暗九的肩头,用尽全力推搡,却反而越推越挫败——暗九像是被她的动作惹怒,竟直接改嗅为亲。 “你住手……”傅相思浑身紧绷,出口的声音却绵软无力。 暗九低低一笑,“你应该说,你住口。” “混账,不准碰我!”推不开,傅相思便把拳头砸在暗九的肩头,甚至是头顶。 回应她的,却是暗九更加笃定的声音,“碰定了。” 惊恐的泪水,从傅相思的眼眶里倾囊而出,很快便沾到了暗九的脸上。 暗九缓缓抬头,与傅相思含泪的美眸对视,呼吸又急又深,“我把暗家九爷的余生都许给你,你还不愿意?” 傅相思紧紧地咬住唇,拼命地摇头。 男人这些话说得真是动听,或许她这辈子都听不到比之更好听的,但她却清醒地明白,这些在药效控制下的话,信不得。 暗九一手捏住傅相思的下巴,隐忍地问道,“嫌我丑?” 傅相思哭着摇头。 他都不嫌弃她丑,她怎么会嫌弃他丑? 只是,连慕容祁都会背叛她,她不敢再轻易相信男人,尤其是他这个强掳了她的男人。 “我娘说,男人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骗子。”傅相思打掉他的手,低声嘟囔,“我才不会信你呢。” “这么听你娘的话?”暗九竟毫不嫌弃地捧住她的脸,与她更近距离地对视,“你娘说得对,而我,恰好是那十个里头最稀罕的一个。” 男子掌心的温热,透过软皮面具,渗透到傅相思那张斑驳的脸上。 这男人丑归丑,嘴皮子却厉害得很。 “巧舌如簧。”傅相思啐道。 “我有巧舌,你要不要尝?”不等傅相思反应过来,暗九突然将他那两片菲薄的唇,重重地覆住她的。 虽然傅相思的面部肌肤已经全毁,可那两片嫣红的唇却完好无损,在暗色面具的衬托下,显得尤为鲜艳润泽,就像是正熟的蜜桃。 傅相思的脑袋瞬间炸了。 他居然吻了她!且吻得野蛮又急促。 “亲一口,定终身。”慕容祁的声音突然浮现,傅相思眼眶里的湿润与热意瞬间变得愈加浓烈。 没想到,她辛辛苦苦留着定终身的初吻,竟被眼前这个蛮横的男人给轻易取走了。 趁着暗九那条“巧舌”闯入时,傅相思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 瞬间,血腥味在彼此的口中蔓延。 但暗九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吻得更加凶狠深重,同时还神速地掌握了自保的技巧。 傅相思几次没有再咬成,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但她的心却没办法平静,甚至震撼不已。 她既想不明白,他为何对她这么一个丑女吻得下来,又想不明白,她为何对他这么一个陌生男人抗拒得并不强烈? 她非但没有觉得生不如死,反而被那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所震慑。 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似的,她甚至情不自禁的想,或许暗九就是老天爷可怜她,而赐给她的良人? 若是她果真是他第一个触碰的女人,且他诚心愿意将余生许给她,那么,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在男人毫无章法的吻技下,傅相思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继而主动搂住了他的脖颈,甚至学着去回吻他。 而傅相思一主动,暗九便陷入了不敢置信的被动之中。 但他的被动并无持续多久,便将原先的风浪重新卷起,化成了势无可挡的惊涛骇浪。 轿外晴朗的夜色忽起干雷闪电,但轿中二人却浑然未觉,仿佛一对相爱已久的眷侣,正在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亲密辰光。 直到暗九的手探入傅相思的衣内,一把将她的里衣扯破,傅相思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她慌忙抱住暗九的脸,用尽全力推开,微踹着道,“暗九爷,方才可有感受到我的诚意?” 暗九凝视着她比之前更加艳红的唇,眸色幽深似海,“嗯。” “但我们的亲密暂时仅限于此。”傅相思从发髻中取出一个微小的药包,递到他的面前,“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帮你,不知你愿不愿意相信?” 暗九看向傅相思手里捏着的药包,哑声问道,“这是何物?” “一种吃了能沉睡五六个时辰的药。”孟烟雨就是吃下了这种药,才会给了她逃婚的机会,“没有毒的。” 暗九微微勾了勾唇,“若是我昏睡了,你会不会把我大卸八块?” 傅相思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都把余生许给我了,我如何舍得?” “人心难测,我从不轻信于人,尤其是年纪比我还小的女人。” 闻言,傅相思的心失望地咯噔一下,却又听他道,“但我可以舍命信你一次。” 傅相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确定这男人说的是真是假。 暗九第二次瞥向她手里的药包,挑了挑眉道,“你喂,用方才的方式喂,不然我不吃。” 傅相思的耳根,霎时变得火红。 暗九这话听着“下”流,实则也给了她一半的信赖。 与其被他在这儿强迫,不如跟他一起陷入沉睡。 傅相思明白自己应该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机会,生怕暗九反悔似的,飞快地点了点头,“好。” 第8章 喂药粉,便宜占 尹红雪兄妹制成的药,药效都很快。 傅相思唯恐暗九还没吃到药,自己就先昏睡过去,落得个被他任意欺凌的下场,便在拆开药包后对暗九道,“你闭上眼睛。” 暗九挑了挑眉,“怎么,害羞?” “怕你使诈。”傅相思直言不讳。 暗九微微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毫无知觉的女人下手,人生第一次,那多无趣?” 话落,暗九便闭上了眼睛,嘴上却又道,“但该占的便宜还是会占。” 傅相思立即瞪眼,“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傅相思更加不敢大意,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把纸包里的药粉全都倒进了嘴里。 还没尝到药粉的味道,她便一把搂住暗九的脖子,朝着他的薄唇凑了过去。 那气势汹汹的劲头,既“霸”道又急切,像是一个惦记了他许久的女“色”狼似的。 湿润的药粉很快就被传递到对方的口中,傅相思正准备退出唇舌,却被暗九单手扣住后脑勺,恶劣地将药粉又还给了她。 傅相思又气又急,不甘示弱地再度将药粉送还给他。 如此你来我往之后,谁也分不清那些苦涩已经蔓延的药粉,究竟停留在谁的口中多一些。 当晕阙感袭来时,傅相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男人实在是太坏,答应不夺她的清白,却把她的便宜占了又占。 而当晕阙感越来越沉重,沉重到傅相思的神志都在消散的那刻,暗九还在狠之又狠地吻她。 然后,傅相思从不省人事,转入一个绮丽的美梦。 她的脸恢复如初,暗九脸上的那九条疤痕也消失不见,整一对极为般配的璧人。 他们一前一后同骑一匹骏马,他在她的身后,她在他的怀中。 蓝天白云,苍山绿树,草嫩花红,她被眼前的风景所陶醉,而身后的他,却倚头寻她的脸,亲她的唇。 马儿在狂奔,她的心,也在雀跃地狂奔。 只奇怪的是,明明是春天的时节,她却觉得好热,浑身都在不停地冒汗。 梦很短,等傅相思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坐在暗九的腿上,她的脸,正靠在他的肩头,而两人的身躯隔着衣服紧密相贴。 耳边,是男人那均匀又绵长的呼吸。 身前,是男人那几乎随时都会跳出来的有力心跳。 傅相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准备从暗九的身上下去。 可她才稍稍一动,暗九便睁开了眼睛。 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深邃明亮,只是好像没了先前那些充满异常的红热。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退坐到原先的位置上,轻声问道,“你没事了?” 暗九微微点了点头,“托你的福。” 傅相思不好意思道,“谢谢。” 谢谢他委屈自己放过了她。 暗九眸光沉沉地看着傅相思的眼睛,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坐我身边来。” 傅相思一脸警惕地往后靠了靠,像是受惊的小鹿正看着饿狼。 暗九勾了勾唇,磁声道,“你可知我身体损伤极大?” 这话不是他第一次说,傅相思还没琢磨好如何回答,便又听他道,“幸好你会对我的余生负责,嗯?” 傅相思满脸泛热,低着头半饷,才羞涩道,“我们先相处几日,看合不合适。”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不合适?”暗九调笑道。 他的意思傅相思懂,若是彼此不合适,一定十分排斥这三件事,而他们两个,显然并没有很排斥。 傅相思直接朝着暗九踹去一脚,“那都是被你强迫的!” 暗九竟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笑道,“嗯。” 而他的腿,非但没有躲闪,受了一脚之后,竟抬起来直接架到了傅相思的腿上。 男人的腿沉甸甸的,像是一个重锤压了下来,傅相思想要将其甩开,竟难之有难。 “拿开!”傅相思气呼呼地低喝。 暗九脸上的笑意更甚,腿上故意使力地压了压,痒得傅相思隐忍地咬住了唇。 “给我按按,按舒服了就给你拿开。” 傅相思直接一拳头砸了下去,谁知却刚好砸到了他的骨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连忙把拳头收了回来。 暗九低低地笑着,忽地倾身过来,双手一把裹住她被砸疼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从未想过,将来的妻子会这么凶。” 这是在嫌弃她的性子不好了? 傅相思怒目而视。 “但偏偏对极了我的胃口。”话落,暗九竟低头将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你说怎么办?” 傅相思只觉得那只手像是化作了一团滚烫的火焰,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这男人不光眼神擅撩,就连话语、声音、动作都擅撩至极。 “我得下去了,不知道跟我一起的那位姑娘怎么样了?”傅相思羞窘不已,故意转移话题,这轿子里的氛围越来越热,她好想下去透透气。 “我下去看看,你乖乖在这儿坐着。”暗九把自己的腿拿了下去,同时也松开了手。 “我想跟你一起下去。” “不准。”暗九头也没回地拒绝道,“你敢跟下来,我就把那位姑娘赏给我的属下做小妾。” 傅相思只能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暗九下轿之后,便看到那几个被傅相思打败的属下守在轿子的四周,摇摇晃晃的,似乎还没有从被七节鞭甩过的阵痛中缓过劲来。 “乐峰呢?”暗九问其中一个属下。 那属下指了指百米之外的一个草垛,表情古怪,“在那儿快活呢。” 暗九嘴角抽了抽,“去知会他一声,走了。” 那属下趔趔趄趄地跑开,暗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返回到了轿上,刚坐稳,轿子便被抬了起来。 傅相思毫无防备,身躯晃了晃,轻易便跌进了暗九的怀中。 “投怀送抱?” 傅相思气呼呼地想要退开,却被他揽得更紧,“不是说要相处看看,距离不近,怎么看?” “那姑娘呢?” “好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 “暗家。” 这是要再回品城了,傅相思低下头,没有吭声,直到轿子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时,她才猛地推开暗九,朝着轿外道,“欢欢,是你吗?” 回应她的,是“嗷呜嗷呜”的熟悉声音。 傅相思正露出惊喜之色,心头却又猛地一沉,“糟糕,我娘是不是追来了?” 第9章 少动手,多动嘴 暗九疑惑地看着傅相思,“你娘?” 傅相思来不及点头,便从他的身上跳下,对着外头大喊,“停轿!” 抬轿的几个男人充耳不闻,直到暗九开口,这才稳稳地将轿子停下。 傅相思下了轿,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唤道,“欢欢!” 只喊了这么一声,一只成年雪豹便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该雪豹头小个猛,通体灰白,布满黑斑,丰厚的尾巴仿佛比身子还长,吓得那几个抬轿的男人惊呼一声,全都退到了一旁。 傅相思却俯身抱住了雪豹,任由雪豹那厚实的软毛在她身上亲昵地蹭着。 当看到暗九从轿子上下来,雪豹那双黄绿色的眼睛顿时恶狠狠地看向了他,瞬间充满了杀气。 跟那几个不争气的属下不同,暗九脸上非但毫无畏惧之色,还极不友善地与雪豹对视,嘴角噙出一抹轻狂的冷笑。 “欢欢,”傅相思不知这一人一兽之间的暗涌流动,紧张地问道,“你是自己找来的,还是被我娘逼来的?” 雪豹像是理亏似的脱离了傅相思的怀抱,发出了一种只有她才能听得懂的呜咽声。 “糟糕,她真追来了?”傅相思转身,一把抓住暗九的衣袖,“马上带我走,不能坐轿子,得骑马。” 可是,暗九并没有带马出来,而安之素买来的那匹马,已经受伤,不能再跑。 傅相思急得直跺脚。 暗九从容不迫地笑了笑,一边揽住傅相思的肩膀,一边朝着乐峰使了一个眼色。 乐峰吹了一记口哨,眨眼间,一批蒙面黑衣人训练有素地齐聚在轿前,黑压压的一大片。 傅相思顿时看傻了眼。 “让他们挡着,我们上轿。” 傅相思抓紧了他的衣袖,“不要伤到她。” 暗九便朝着乐峰看去,道,“只防不攻。” 乐峰点头,见傅相思跟着暗九上轿,忍不住摇头叹息,“我们爷样样都行,就是择女人的眼光不行,那么丑的一个女人居然下得去口,还宠成了这样?我这是在做噩梦吧?” 站在他身边的安之素狠狠踩了他一脚,“狗眼看人低!” 上轿后的傅相思刚坐下,暗九便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傅相思瞪他一眼,故意往旁边坐了坐,免得又一次掉进了他的怀抱。 暗九无所谓地笑道,“迟早还是得投怀送抱。” 傅相思轻哼一声,才不信他的邪。 抬轿的已经换了人手,刚把轿子抬起,便小跑了起来。 抬轿的人脚下不稳,轿子的台面自然会颠簸,傅相思晃悠了几下,又一次跌入了暗九的怀抱。 暗九一边将她牢牢地搂住,一边问道,“那是你亲娘?” 傅相思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点头道,“是。” “为何要避开她?”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她要把我嫁给一个富可敌国却妻妾成群的糟老头。” “所以,你是逃婚出来的?”暗九嘴角微微地勾起,一脸愉悦道,“逃得好。” 傅相思噘嘴道,“幸亏你没有欺负我,不然,我还不如嫁给那个糟老头呢。” 暗九顿时冷哼一声,“我居然比不过那个糟老头?” 傅相思嘀咕,“那糟老头可看不上我这么丑的,肯定不稀罕碰我。” 原来如此。 暗九忍俊不禁,不由地把傅相思搂得更紧,“嗯,但愿这世上就我稀罕碰你。” 男人的话就像是这世上最热烈的情话,听得傅相思耳根通红,“你嘴真贫。” “你可稀罕?”暗九话落,便像是傅相思那个绮丽的梦中似的,探头过来寻她的唇亲。 两人的唇刚刚碰上,轿外不远处便传来了一个嘹亮的中年女声,“阿思,外面豺狼多,跟娘回家!” 傅相思立即低下头,眉头蹙成一团。 “娘不想为你大开杀戒,就给你半炷香的时间!无论你现在出来,还是待会出来,结果都是跟娘回家!” 暗九的薄唇缓缓地抿起,“这声音……” 傅相思没有觉察到他异常的神色,低声道,“我娘可不好打发。” 暗九勾唇,“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傅相思骄傲道,“我娘是女侠,你打不过她也正常。” 暗九提起傅相思,一边将她放到位置上,一边对着外面道,“停轿。” 等轿子停了,暗九转头对傅相思道,“我去会会她。” 傅相思顿时紧张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担忧地摇了摇头。 “就算我打不过她,但还有一张赤诚的嘴,你信不信我能说服她,让她改了把你嫁给糟老头的主意?” 傅相思的手缓缓松开,满眼期盼地叮嘱道,“少动手,多动嘴。” 暗九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遵命。” 下轿后,暗九朝着一里之外的位置看去,眼眸突然剧烈地缩了缩。 虽然他的人足有百人,团团包围之下,却丝毫压不住那红衣女人狂妄的气焰。 暗九足尖轻点,很快便立于孟烟雨的面前,双手作揖道,“在下暗九,见过孟女侠。” “你认得我?”孟烟雨沉着脸道。 “猜的。”同是江湖人士,自然知道孟女侠的一些显着特征,比如喜穿红衣,嗓门脆亮,为人直爽又凶悍。 “你是暗家九爷?”见暗九点头,孟烟雨不客气道,“我女儿在你手上?” “不,”暗九纠正道,“她心甘情愿在我轿中。” “心甘情愿?哼,”孟烟雨嗤笑一声,“我女儿没见过世面,纯良得很。没想到暗家九爷还有坑蒙拐骗良家小姑娘的癖好。传出去,可很不好听。” “若是世人知道暗某此生就拐骗过那么一个小姑娘,传出去,或许会变成佳话。”暗九再一次对着孟烟雨作揖,恳切道,“不知孟女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当你女婿的机会?” 孟烟雨眯了眯眼,又勾了勾唇,“不以貌取人的男人,世间少有。我看你态度诚恳,像是确实对我女儿动了心思。这样,我们切磋一下,若是你能接我三招,我便考虑给你机会。” 暗九点头,朝着那些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全部退后。 继而,两人赤手空拳,飞天穿树,很快便打得难舍难分。 傅相思撩开轿帘,唇色苍白地看向不远处打斗的两人,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好了少动手多动嘴的吗?大骗子!” 第10章 哭声粘,无奈弃 几个回合后,孟烟雨突然收了手,不愿意再打。 彼时,暗九早就过了她三招。 但孟烟雨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挫败之色,反而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诧异之色。 “暗九?哈哈哈……”孟烟雨看着立于自己面前的暗九,先狂笑一通,继而讥讽道,“你闲得慌?” 暗九勾了勾唇,“怪癖。” “你早就知道她是谁?” “不知。” “现在知道了?” 暗九点了点头,“把她给我。” 孟烟雨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坚定地摇了头,“不行。” 暗九抿唇,盯着孟烟雨半饷,沉声道,“我怀疑你不是她亲娘。” 孟烟雨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嘴上却丝毫不让,“你太丑,身份又不够尊贵,配不上我女儿。” 暗九嘴角抽了抽,“配不配得上,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不许你拐带她。” 暗九默了默,低下头后又抬眸,“孟女侠执意如此?” “执意。” 大风突起,吹起了暗九的长发,也吹起了他的衣袍,他岿然不动地迎风而立,眸光幽幽地看着孟烟雨朝着那顶轿子飞奔而去。 那些蒙面黑衣人自觉地给孟烟雨让出一条道,谁也不敢再阻拦。 孟烟雨忽地停下脚步,倚头看向暗九,似笑非笑道,“不过去跟她告个别?” 暗九微笑着摇了摇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就不去自找没趣了。” “指桑骂槐?” “不敢。” 等不及的傅相思下了轿,却发现那几个抬轿的男人突然不见踪影,只有雪豹安静地守在外头。 “欢欢。”傅相思摸了摸雪豹的头,玩笑道,“是你把他们给吞吃入腹了吗?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吃人肉?” 雪豹“嗷嗷”一叫,显示它的冤屈。 傅相思朝着某处望去,那批黑衣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远去,甚至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傅相思往前走了几步,四处搜寻暗九的身影,却只看到了跟安之素站在一起的乐峰。 安之素看到傅相思,兴奋地跑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主子,我们这是有救了?” 傅相思没有回答,看向乐峰道,“暗九呢?” 暗九看着傅相思戴着面具的脸,浑身不由地颤了颤,嘴上却不客气道,“我们爷岂是你这种丑女可以惦记的?走了,后会无期。”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安之素对着乐峰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很快,乐峰的身影也愈来愈远。 傅相思想要追上去,却看到孟烟雨迎面而来。 她的心顿时一颤,莫非暗九已经被孟烟雨给打趴下,让他那些属下给抬走了? 虽然孟女侠闻名遐迩,可暗九的名号也当仁不让呀。 孟烟雨看到女儿,丝毫不计较她给自己下药的事,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腕,朗声道,“阿思,闹够了吧,跟娘回家。” “不!我不回!”傅相思猛地甩开孟烟雨的手,情绪激动道,“暗九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娘我还想在这江湖上行走,怎么敢动赫赫有名的暗九爷?他毫发无损。”孟烟雨嘲讽道,“但他技不如我,又说不过我,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可能!”想到暗九那双赤诚又灼热的眼眸,想到他说过的那一句句撩心话,傅相思眼眶湿润地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人,他答应要带我走,他不可能食言……” “他贵有自知之明,就是走了。”孟烟雨揽住傅相思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道,“阿思,你太傻了,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身上?幸亏娘来得及时,若不然,你要被他欺到何等田地?” 傅相思咬住唇,再次甩开了孟烟雨的手,朝着乐峰离开的方向追了几步,边追边喊,“暗九!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前方的人影毫无异常地继续远去,根本不受她的话影响。 “暗九!你是缩头乌龟吗?敢说不敢当?敢做不敢当?”吼完这一句,傅相思便大声哭了起来,“大混蛋!大骗子!” 追上暗九的乐峰听见傅相思的声音,鄙夷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丑女,难道都不拿镜子给自己照一照的?” 走在前头的暗九猛地停下脚步,眸光阴沉地看向乐峰,冷飕飕道,“先拿镜子过来给我照照?” “爷……”乐峰惶恐地瞪大眼睛,“我……” “再敢说她一句不是,我就拿你的脸开刀,开大刀。” 乐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们爷抛弃了那个丑女,但是看他们爷这臭熏熏的脸色、寂寥的背影,倒像是他被抛弃了似的? 暗九的脚步愈行愈远,可傅相思的哭声却像是粘在了他的耳畔,跟了他一路又一路。 孟烟雨与安之素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哭得快要站不住的傅相思身边,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阿思,江湖侠客虽然侠骨义肠、快意恩仇,却往往在刀光剑影下啃骨舔血。没准你今日嫁给他,明日他就变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孟烟雨好言好语地劝慰道,“娘怎么忍心把你的余生交给那般危险的一个男人?” “意外无时无处不在,娘,我不在乎!”傅相思抹了抹眼泪,轻声道,“他亲了我,抱了我,摸了我,我的清白尽毁,不嫁给他,嫁给谁?” 孟烟雨怔了怔,继而忍不住畅快大笑。 傅相思泪眼未干地瞪向她,“你笑什么?” “阿思,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孟烟雨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解释道,“你的清白早在六年前就给了你大师兄。” 傅相思咬唇,“他没碰到我,不算。” “入眼即入心,你只能嫁给第一个毁你清白之人。” 傅相思气得跺脚,“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娘?我怎么你觉得你像我后娘?” 孟烟雨噗嗤一笑,“你跟暗九倒是心有灵犀,竟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只可惜,我说你们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傅相思心尖一颤,看来,暗九确实为了她而争取过。 “娘,你可否告诉我,他为何说话不算话?” “这还用问?”孟烟雨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笑容叵测道,“谁敢跟皇帝抢女人?除非他不想活了。” 一旁的安之素惊愕地捂住了嘴,傅相思却沉下脸道,“大师兄未必稀罕我。” 孟烟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一万个心,他会稀罕你的,就像暗九稀罕你一样,甚至只会多不会少。” 傅相思轻嗤一声,眸光黯淡至极,回去的一路再也没有吭过声。 第11章 新娘妆,匿美貌 夜已经极深,傅相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安之素却在她的身边睡得深沉。 “傅相思,你是真的傻吧?”傅相思不禁扪心自问。 被慕容祁狠狠伤过一次,她该吃一堑长一智,可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轻信了男人。 她恨慕容祁,也恨暗九,可奇怪的是,她对慕容祁断了希望,却对暗九断不了那股潜藏于心底深处的念想。 若是可以,她想当面问一问暗九,究竟为什么要放弃她? 她才信不过母亲给出的理由。 屋外月色郎朗,傅相思索性披上衣服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外边,与那一轮圆月相对无言。 “吱呀”一声,孟烟雨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就知道是你这丫头吵得人无法安睡。” 傅相思没有回头,眸光定定地看着月色,淡淡道,“放心睡你的安稳觉吧,我没有心情再逃。” “呵,这话说得着实玄乎,你的意思是,等你恢复了心情,还会再逃?”孟烟雨嘴里奚落着,手里却将一件披风搭在女儿的肩头。 傅相思本无此意,但又确实没法死心塌地地嫁给一个不想嫁的人。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若是能逃得出母亲的手掌心,她为何不逃? “你呀,跟你爹一样,固执得要命。”孟烟雨叹息一声,揽着女儿的肩头,也陷入了沉默。 “娘,若是爹能回来,是否会跟你一样勉强我?”傅相思幽幽道。 孟烟雨放在女儿肩头上的手颤了颤,半饷都没有吭声。 傅相思瞥一眼眼角藏满心事的孟烟雨,心中的困惑更甚。 她毫不怀疑母亲对自己的宠爱,只唯独嫁人这件事,她感受不到母亲对自己的疼惜。 “娘,我想跟慕容夫人一样,嫁给一个不需要三妻四妾的男人。至于那个男人有没有钱财,是什么身份,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慕容将军与夫人,那是特例。”孟烟雨突地有点后悔从小把女儿寄养在慕容府,让她耳濡目染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你四师兄,已经纳了两房小妾。” 慕容祁的事,已经激不起心中的涟漪,傅相思眯眼看向那光线柔和的月儿,喃喃道,“我向往变成特例。” 孟烟雨像是听不进她的话,揽紧她的肩膀道,“娘相信自己的眼光,但娘又生怕你过得不好。所以,娘跟你的大师兄,还有一个一年之期的额外约定。” “一年之期?” “你进宫满一年之后,若是你与阿焰有一方对对方不满,你便可以离开。”孟烟雨眸光放远,幽幽道,“要知道,自古入了宫的女人,到死都不可能恢复自由身。” 傅相思眨了眨眼,心里清楚,母亲这既是在给她希望,更是在打消自己逃婚的念头。 若是她注定逃不了婚,这个一年之期的约定,倒是能给她一份莫大的希望。 独孤焰乃逑国先皇独孤雄第三子,十七岁登记为皇,同年娶莲国长公主花沫然为后,大婚程序皆按逑国皇族婚典举行。 独孤焰十八岁至今,又陆续纳了近十名女子为妃,纳妃之礼就如平常人家纳妾一般,简之又简。 傅相思虽是嫁独孤焰为妃,孟烟雨却要求独孤焰必须以平民娶妻的礼仪亲自来灵云山迎娶傅相思进宫。 换句话说,进宫后的事孟烟雨可以一律不管,可进宫前的各种繁文缛节,凡是她所要求的,一样都不能怠慢。 独孤焰性情孤冷、傲慢寡情,就是对先皇与太后都常有忤逆言行,但唯独对孟烟雨这个师傅言听计从。 所以,哪怕他的小师妹从一个小美人变成了一个大丑女,他也没有违背当初的承诺,该娶则娶。 这是独孤焰第一次纳平民为妃,直到他动身前往灵云镇,这件事才传遍了整个皇宫。 哪怕对于太后,他也拿出了先斩后奏的姿态。 一代天子以平民百姓的身份爬上灵云山,亲自将傅相思娶入皇宫,这是连皇后都没有享受过的特殊礼遇。 当年的封后大典虽然隆重,却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今年的娶妻之礼虽然平民,却更贴近于人心。 三日时间,眨眼即过,傅相思出嫁的日子到了。 除了慕容夫人,前来贺喜的宾客基本上都来自于灵云镇。 鉴于孟烟雨火爆的脾气,没人敢问她那可怜闺女嫁的可怜公子究竟是谁,只知新郎官家住京城。 闲着无聊的宾客在私底下纷纷猜测,若是这新郎官有钱,不是年纪极大,就是身体有病,若是这新郎官长得不赖,家中肯定穷得叮当响。 若不是看傅相思年纪轻、身段好,正常人谁愿意娶一个丑女为妻? 屋子外头热闹极了,可屋里头却安安静静。 安之素伺候傅相思沐浴、更衣,孟烟雨双手抱臂,笑得满脸喜气。 当安之素取下傅相思脸上的软皮面具,准备给她的脸涂上一些脂粉时,傅相思抬手拒绝道,“免了吧,再怎么擦也是恶鬼一只。” “怎么会?”安之素一边心疼她,一边求助地看向孟烟雨。 “阿思,娘等着你风光大嫁的这一天等了很久,该有的环节一个都不能少。爱你的人看你这张脸,只会越看越喜欢,而不会被吓到。”孟烟雨朝着安之素挑了挑眉,道,“不是说你打扮人的手艺无人能及,赶紧使出来瞧瞧。若是让我发现你在吹牛,就不准你跟着阿思进宫。” “孟女侠放心,看我的吧!”安之素信心满满地从后面搂住傅相思,在她坑坑洼洼的脸上亲下一口,“今日最美的新娘,非主子莫属。” 傅相思的心里淌过一股暖流,那次逃婚,她最大的收获,便是安之素。 她坚持做她的丫鬟,她却将她当成了姐妹,只愿此生感情只浓不淡。 安之素给傅相思的脸涂上了厚厚的脂粉,既让她的脸变得平滑一些,又让她的脸显现出几许曾经的轮廓。 当傅相思的唇被涂上正红色的唇脂时,配上她的新娘装、新娘髻,整个人便散发出身为新娘的流光溢彩。 哪怕这个新娘的脸很是古怪,但那先天的美貌仿佛藏匿在骨子里,只等着某一天破茧而出。 虽然耳边传来了孟烟雨与安之素的啧啧称赞,但傅相思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向对面的镜子。 曾经有多美,如今她就有多丑。 哪怕她已经接受自己的丑貌,却仍不愿意多看。 第12章 冷极致,孤极端 孟烟雨出去张罗后,尹小绿从门缝里探头探脑地挤进来。 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裳,道不尽的精灵可爱。 傅相思看向她,笑了笑,“小绿来了。” 尹小绿咧了咧嘴,奔过来趴到她的膝盖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鬼鬼祟祟道,“相思姐姐,哥哥托我带礼物给你。” “你哥怎么不亲自拿给我?”傅相思不解。 “唉,”尹小绿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吐了吐舌道,“我哥呀,两天前就被孟姨给赶下山了,没法送你出嫁呢。” 傅相思一怔,随即也轻叹了一口气。 母亲这是担心尹红雪再助她逃婚。 幸好这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大婚,所以并不在乎尹红雪在不在。 傅相思从尹小绿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梅红色荷包,解开一看,里头躺着十几种既可以整人也可以防身的稀奇药粉,真真千金难买。 “相思姐姐,这里头也有我的份呢。”尹小绿把其中几样挑拣出来,献宝似的,神秘兮兮地拿给傅相思看,“我教你怎么玩。” 两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那些药粉的作用与用法,听得一旁的安之素一愣一愣的,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那么神奇的药粉。 没过多久,本就热闹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奔走相告的声音,“新郎官来啦!新郎官来啦!” 尹小绿起身抱了抱傅相思,瘪着小嘴道,“相思姐姐,哥哥说等我们下次见面,可能都已经变成七老八十的老人了。哥哥讨厌,我不想跟相思姐姐分别这么久。” 傅相思捏了捏尹小绿的脸颊,忍不住眼眶含泪道,“不会的,等小绿将来嫁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真的吗?” “当然。”想到那个一年之期,傅相思觉得,或许还可以更早。 “本来我不想嫁人的,但为了早点见到相思姐姐,我恨不能明年就嫁人算了!” 傅相思感动地摸了摸尹小绿的头,“傻丫头,嫁人可一点儿也不好玩。” 就在这时,站在窗口透过窗缝偷瞧新郎官的安之素发出了吃惊的尖叫,就连手里拿着的梳子落在地上也没发觉。 “怎么了,之素?”傅相思问。 安之素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一边指着窗外,一边哆嗦着唇,结结巴巴道,“主子,你快自己来看!” 傅相思跟尹小绿对视一眼,调侃道,“难道新郎官的脸长得比我还丑?” 虽然她早已记不清独孤焰的相貌,却还记得那年的他相貌不凡,而他身为一国之君,出于安全起见,或许会易容成一个丑男。 尹小绿一听,立即气鼓鼓道,“孟姨若是敢把你嫁给一个丑男,我尹小绿第一个不答应!等我冲出去把他给毒死算了!” 傅相思忍俊不禁,忙拉着她的手往窗边走,“别冲动,先看看再说。” 安之素一边让开位置,一边看向尹小绿问道,“小绿姑娘那些药粉真的有奇效?” 尹小绿骄傲地点了点头,“当然!” 安之素握住傅相思的手,“主子,你还是别看了,一旦看了,或许你又想逃婚了。有小绿姑娘的药粉在,逃婚应该不是难事。” 尹小绿好奇地挤到傅相思的身前,朝着窗缝外看去,不过眨几眼的时间,便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且捂住了嘴,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 傅相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拉开尹小绿,亲自朝着窗缝外看去。 院子中央,一名剑眉凤目的冷峻男子,正恭敬地与孟烟雨寒暄。 男子有着鬼斧刀削般精致的面部轮廓,身段颀长挺拔,虽只穿着寻常新郎的大红喜袍,却也是那鹤立鸡群的一位。 忽而,男子斜飞的凤眸只朝周遭随意短短一扫,正巧掠过窗口这边,明明只有一瞬,傅相思的心却猛地一震,脑袋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发出轰隆巨响。 那是一个冷中带冰、冰中带寒、寒中带刀的孤邪男子,冷至极致,孤至极端,邪之无垠,通体往外散着生人勿进的寒气,院中人除却孟烟雨,其他人皆不敢置信地退后三尺,脸上皆是敬畏与惊叹,谁也不敢斗胆上前搭讪。 谁能想到前来迎娶丑女的男人会长得这般俊逸绝伦?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子,即便是个穷鬼,抑或是个通缉杀人犯,谁嫁谁有福。 而这丑女难道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嫁给这种一看就是人中龙的男人? 傅相思的心情却与那些看客截然不同,她没想到他会长得这般俊逸,更没想到他胆敢以真面目来娶她。 “之素为什么觉得我会再次逃婚?”傅相思问道。 安之素已经回过神,她抱住傅相思的胳膊一起看向窗外的男人,异常冷静道,“这个男人虽然尊贵非凡,俊美无双,但同时又显得城府极深、深不可测,我怕主子跟了他,会受尽欺负、受尽委屈。” 尹小绿赞同道,“我不懂什么叫城府极深,我只知道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凶好无情,他跟相思姐姐一定玩不到一块儿去。” 傅相思伸出手,缓缓将窗缝合拢,将窗外的景象隔绝。 见到独孤焰之前,她已觉得自己跟他格格不入,见到之后,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若真的跟他进了宫,就会变成一个莫大的笑话。 仅凭他们在容貌上的巨大差距,就够整个皇宫的人笑掉全部大牙。 安之素说得对,她又想逃婚了…… 灵云山山势险峻、路途崎岖,所以花轿以及迎亲队伍都在山脚下候着,只有新郎官只身一人上来。 按照规矩,新郎官必须一路背着新娘下山,不让新娘的脚沾地,否则就会不吉利。 傅相思的嫁妆不多,由孟烟雨雇来的两个小厮担着,这两个小厮还要负责一路监督新郎新娘是否按照规矩下山。 孟烟雨说了,若是新娘的脚沾了地,新郎官就得折回,从头再背一次。 屋内的安之素刚替傅相思盖上红盖头,独孤焰便缓缓推门而入,仿佛没有瞧见正端坐着的新娘,而是一记冷眼犀利地扫向安之素,吓得安之素连忙退后一步,这男人杀气实在太重,她此刻想逃跑的心比新娘还要重上加重。 第13章 蹭他脸,验他心 傅相思视线受限,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 这回进来的人,显然并非常人。 见独孤焰眨眼间便背对着傅相思干脆利落地半屈下了身,安之素惊骇地捂住了嘴。 虽然今日他非背不可,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万人之上的尊贵帝王,居然能在一个容毁的女人跟前毫不犹豫地屈身下蹲? “上来。”一道沉冷的声音突地响起,傅相思吓了一跳,一颗心顿时狂颤起来。 安之素连忙走到傅相思身边,扶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傅相思顶着红盖头缓缓起身,只跨出一步,便已站在了独孤焰的身后。 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脊背,傅相思木木地站着,半天都没有俯趴上去。 若是可以,她连这个男人的一根汗毛都不想碰,仿佛一碰,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似的。 而独孤焰大概是看在孟烟雨的面子上,竟颇有耐心地保持着那个屈尊降贵的姿势,一动不动。 “主子?快呀。”安之素偷偷地在傅相思的手心挠了挠,示意她别再让新郎久等。 若是独孤焰耳聋,她就直接告诉傅相思:皇上背女人下山、上花轿,这是他那三宫六院的女人都享受不到的殊荣,即便主子铁了心要逃婚,也不妨白白享受一次。 傅相思哪里知道安之素这心思,若是知道,恨不能把这机会拱手相让。 在安之素的催促下,傅相思终于冷静下来。 若要在进宫前逃婚,这男人的背,她非上不可。 于是,傅相思咬了咬唇,缓缓地俯趴上了独孤焰的脊背。 除了暗九,傅相思从未与其他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哪怕傅相思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但在两人身躯相触的那刻,她的身躯还是瞬间僵硬起来。 而她的心,像是看到了久违的小伙伴似的,突地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能跳出她的胸膛,与另一颗心嬉戏狂欢。 一直静默着的男人居然猛地起身,傅相思毫无防备。 眼看着自己的身躯自然而然地快速往下滑落,被气到的傅相思反应敏捷地往上一跃,双臂搂住男人脖颈的同时,两条腿则紧紧圈住男人的腰。 两人的身躯不像方才那般轻轻触上,而是重重触上,坚硬的脊背与软和的胸膛发生激烈碰撞,激起火花无数。 站在后头的安之素将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继而又偷笑不已。 她居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错觉——像独孤焰这种患“冷病”的男人,偏偏有人能治? 孟烟雨一番叮嘱后,独孤焰背着傅相思下山,他俩身后,跟着安之素以及两个挑担的小厮,外加被允许带进皇宫的雪豹欢欢。 起初,五人一豹还保持着颇近的距离,但时间一长,安之素与两个小厮便被抛到了后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独孤焰背着傅相思的背影。 听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傅相思一把将红头盖摘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近距离地看到了独孤焰鬼斧神工的俊逸侧脸。 这般完美的一张脸,若是能背当年那个没有毁容的她,想必也是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 意识到自己跳出来的这个念头极为荒唐,傅相思连忙晃了晃头,让自己快些回神。 在母亲眼皮子底下逃婚,已非易事,若想要在一个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逃婚,更非易事。 傅相思决定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独孤焰主动放弃她。 “大师兄?”傅相思鼓足勇气,轻轻地唤道。 谁知,独孤焰像是听不见似的,非但嘴上毫无反应,就连眼尾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傅相思想了想,只好试探着改了称呼,“皇上?” 可独孤焰还是毫无反应,就像是在行走的过程中睡着了似的。 “独孤焰?”傅相思继续试探,可结果还是一样。 她正怀疑独孤焰的耳朵出现了问题时,前方的树上突然传来“簌簌簌”的声响。 独孤焰的头,就在这个时候,微微向前抬起。 看到是只活泼可爱的小松鼠,他的眸光停留了好一会儿。 傅相思心里顿时气极。 显然,这男人的耳朵并无半点问题,他只是不想搭理她罢了。 他宁愿搭理一只小松鼠,也不想搭理她这个被强行塞过来的丑师妹。 傅相思心里的气越赌越多,可堵着堵着,她紧蹙着的眉头却缓缓松了。 他懒得搭理自己,是不是说明,他厌恶她呢? 是呀,他是皇上,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能跟暗九一样,偏偏对丑女情有独钟呢? 他越是厌恶她,他能放过她的可能性岂不是越大? 如此一想,傅相思便心平气和起来。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她故意将自己的脸朝着独孤焰的俊脸缓缓靠去。 虽然她的脸上戴着一张全新的软皮面具,但独孤焰心里肯定清楚,面具后面所遮掩着的容貌究竟有多丑陋。 姑娘家温热的鼻息近距离地喷撒在男人的脸颊上,独孤焰的脸像是受惊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撇到一边。 傅相思心中涌起一阵黯然,但很快便被更多的喜悦所替代。 嗯,他讨厌她、嫌弃她是好事呢。 但为了发泄潜藏于内心深处的那股不快,傅相思故意将头一会儿凑到他的左肩,一会儿凑到他的右肩,仿佛真的要拿自己的脸去蹭他的脸。 她幸灾乐祸地想,若是他敢把她摔下来,那就跑回去重新背一趟,反正累的人又不是她。 傅相思万万没想到,独孤焰比她想象得还要沉得住气。 她不厌其烦地挑衅他,他便不厌其烦地避开她。 他仿佛早就将她的心思琢磨透彻,把她当成了小猫来对付,又仿佛嫌下山的路无聊,跟她不玩白不玩。 傅相思并不想真的蹭到独孤焰的脸,玩够了之后,便安静下来,不自觉地趴在独孤焰的肩头微微喘气。 “大师兄,我有话跟你说,”为了让独孤焰打开金口,傅相思厚着脸皮道,“如果你再不出声,信不信我马上亲你一口?嗯,你的脸能躲开,脖子总躲不开吧?” 第14章 痒痒痒,咬咬咬 似是没想到会被背上的女人威胁,独孤焰的步伐明显顿了顿,像是极为排斥她的嘴。 傅相思觉察到他的反应,立即火上浇油道,“我的脸皮很厚,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独孤焰恢复了步伐,也终于开了尊口,冷声道,“有话直说。” 傅相思心口一跳,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话要跟他说?那他是否已经猜到,她要跟他说什么话? 但不管他有多精明,这婚她一定要逃! “大师兄阅美人无数,一定对我这种丑女避之唯恐不及,可碍于师恩,才勉强答应带我进宫。大师兄胸襟如此广阔,小师妹我万分佩服。”拍完马屁后,傅相思又话锋一转,“但小师妹我心眼小、善妒忌,无论在容毁前还是在容毁后,都无法容忍自己的男人同时拥有其他女人,所以我们两个极不合适。” “对大师兄说出这种话,是小师妹的自私。可我也有善良的一面。我娘可能没敢告诉你,我这脸自从毁了之后,一直处于腐烂的状态,烂了好,好了又烂,严重的时候还会散发出恶臭,甚至传染给其他人。” “后宫里头,想必都是大师兄珍视的人,若是某天因为我的脸,把毒素传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或许直接污染了水源,引起了瘟疫,大师兄一定会后悔今日之行。” “所以,我建议大师兄下山之后就找个机会放我离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能让我娘蒙在鼓里,也能保皇宫的和乐安宁。” 说完这番话,傅相思口干舌燥,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她相信独孤焰是个聪明人,一定巴不得把她给放走。 想了想,傅相思又补充道,“若是大师兄愧对于我娘,那我住在京城也行,万一哪天我娘去宫里看我,我便临时进宫一趟,绝不让她看出破绽。” 独孤焰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冷声问道,“师傅这些年是否常年吃素?” 傅相思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她喜欢大鱼大肉,怎么可能吃素?” “你说得对,师傅可不是吃素的。”独孤焰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说这一路,就是皇宫里头,都有她的眼线。” 傅相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眼线?娘一个江湖女侠,为何要在皇宫布下眼线? “你对朕而言,无关紧要,可若是半路将你放了,朕的皇位可能就会保不住。你说,朕是看中一个岌岌可危的皇位,还是看中一场尚未发生的瘟疫?” 独孤焰的口吻既冷漠又疏离,还充满了鄙夷,真是嚣张极了。 傅相思明白,敢情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就是在浪费口水、对牛弹琴! 一时间,傅相思气得牙痒,恨不能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泄愤! 她对独孤焰的印象,一开始便恶劣到了极致! 许是从来都没有生过这般大的气,等傅相思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已坐在了山下的花轿之中。 而独孤焰在前方骑着马,那超尘拔俗的容貌、挺拔昂扬的姿态,吸引众多路人围观。 为了继续逃婚,傅相思找了很多借口,却都没有用武之地。 譬如肚子饿想要进酒楼吃饭,很快食物就被送上花轿。 譬如需要解决三急,马上有盂盆塞进花轿。 譬如腿胀需要安之素进来捏腿,上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离开灵云镇后,花轿被抬上了一片渺无人烟的山野之地。 偷偷地看了看花轿外的景色,傅相思灵机一动,从身上取出了一小包药粉,捏了一撮送进了嘴里。 没有多久,她身上便不对劲起来,像是有虫子在缓缓地爬动。 “停轿!停轿!”傅相思对着花轿外大喊,“方才的干粮有问题,我身上起红疹了!” 安之素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后头,所以听不见傅相思的大喊。 其余听见声音的人都朝着坐在马上的独孤焰看去,见独孤焰连回头的意思都没,便见怪不怪地装聋作哑。 傅相思又叫了几次,等了又等,却仍没人理会她。 而她身上的虫子仿佛越变越多,每一处肌肤都不放过,让她的痒意越来越甚。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再次拽下红盖头,一把撩开轿帘便飞身而出。 她现在满心想的已经不是逃婚,而是赶紧把身上的奇痒给缓解缓解。 傅相思闹出的动静太大,四个抬轿的男人直接看傻了眼。 直到一路紧跟的雪豹飞快地追上了傅相思,抬轿的四个男人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花轿,与其他随从一起,紧张地看向独孤焰。 独孤焰看向傅相思那道拼命飞奔的身影,眯了眯眸,却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继而只身一人策马追去。 这是一片陌生的荒郊野地,傅相思越跑越热,越热身上便越是奇痒难耐。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池塘,却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死塘。 “欢欢,帮我找一处干净的水,不然,我要死了。”傅相思欲哭无泪,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雪豹的身上,开始跟着它跑。 在雪豹的指引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终于出现在了傅相思的眼前。 “太好了,欢欢!”傅相思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小溪,正欲往深处走去,却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一条手臂。 被奇痒折磨糊涂的傅相思惊愕道,“欢欢,你修炼成精了吗?怎么会长出手来?” 下一刻,男人冷厉的声音像是冰刃一般劈头盖脸地砸来,“傅相思,胡闹够了没?” 傅相思的双脚被沁凉的水浸泡,只能缓解局部的痒意,她奋力挣扎着,想要甩开男人有力的大手,却根本甩不开。 “独孤焰,你放手!”傅相思凶巴巴道,“放手啊!” “嗷呜”一声,欢欢凶狠地朝着独孤焰嘶吼。 若是换成其他男人这么对待傅相思,欢欢早就扑过去了,可孟烟雨跟它交待过了,除非傅相思死,否则它绝不能伤害独孤焰,一根汗毛都不行。 谁让欢欢通人性呢,孟烟雨的话它可不敢不听。 独孤焰既不放手,也不再吭声,冷着脸将傅相思从溪水里一把拉起,朝着她来时的路大步走去。 傅相思手脚并用地反抗,却俨然无济于事。 眼看着自己距离那沁凉的溪水越来越远,傅相思非但心急如焚,更是身痒如焚。 气不可耐时,傅相思毫不犹豫地朝着男人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 第15章 好身段,不知羞 傅相思这一口下去,嘴下毫无留情,痛得独孤焰身躯僵直、脸色黑沉。 可他却一动不动地任由傅相思咬着,偏偏就是不肯放开她的手。 直到有血腥味缓缓地渗透到了舌尖,傅相思牙齿上的力道才从狠到弱,从重到轻。 即便她没有抬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的肃杀之气。 傅相思猛地把贝齿松开,抬眸朝着独孤焰看去。 对上那双冰冷到极致的深邃凤眸,傅相思不知是被他吓到了,还是觉得委屈不已,抑或是被奇痒折磨傻了,竟眼眶一热,流下两串热泪。 当热泪顺着软皮面具溅到男人的手腕上,独孤焰的手竟鬼使神差地松了。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收回手,转身就欲朝着小溪跑去,可还没迈步,便颇有自知之明地转回了身。 “大师兄,你误会了,我没跟你胡闹,只是身上突然起了红疹,奇痒难耐,才跑过来寻找水源。”傅相思一边佯装好脾气地解释一番,一边将两条袖子往上撸至肩头,毫不顾忌地坦呈给对方瞧见,“不信你瞧!” 两条雪白的藕臂就这么胆大妄为地呈现在独孤焰的眼前,上面布满的密密麻麻的鲜红色疹子,给人一种既美好又残忍的刺目感。 独孤焰始终面无表情,可紧绷的身躯却隐忍得厉害。 眼前的藕臂哪怕被红疹覆盖,却仍白得刺眼、美得晃神,他不自觉地撇开眼,不忍再看。 “我真的受不了了!”傅相思趁着这个时机,朝着那条小溪飞奔而去,“大师兄就成全我吧!” 因为迫不及待,傅相思俨然变成了一只性急的猴子,很快便“噗通”一声跃进了溪水之中,生怕中途会被独孤焰又拽回去。 “哇,好舒服!”成功入水的傅相思顿时惬意地欢呼一声,转眼便将独孤焰抛到了脑后。 溪水并不深,为了让浑身的肌肤都能被溪水浸泡到,傅相思不顾形象地直接仰躺在了水中。 正红色的嫁衣被沁凉的溪水全部打湿,再无干燥时的风采,而是全都跟着傅相思失去了形象,懒懒散散地贴紧住她的身躯。 哪怕隔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傅相思姣好的身段也在明丽的日光下一览无余。 若是可以忽略那张被毁掉的脸,傅相思的身段早就长成了足以令男人垂涎三尺的姿态。 此刻她的身段在湿透的正红色嫁衣,以及流动着的溪水的映衬下,无疑显得更为招人。 “主子——” “皇上——” 安之素与两个侍卫忽地从不远处疾步奔来。 一直站在溪边冷眼旁观的独孤焰回眸一看,浑身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若是师傅此刻在场,他定然会斗胆地问一问她,为何她教出来的女儿这么不知检点、不知羞耻、不成体统? 无论如何,她都将变成他的丑妃,他的女人,若是她这副不矜持的模样被他那些侍卫看了去,他这个一国之君的脸要往哪儿搁? 傅相思虽然浑身几乎都浸泡在溪水中,但那痒意仍在一波又一波地泛滥,所以岸上的动静,她全然不知,也全然不想理会。 忽地,独孤焰一把将傅相思从溪水中拽起。 哗啦啦的水声中,傅相思双脚还没有站稳,撸至肩头的衣袖被男人动作野蛮地一把扯下。 “大师兄……”傅相思正欲控诉,独孤焰已经将她打横抱起,继而双足轻点,直接越过刚刚赶到的安之素与侍卫,飞身上马。 无论是安之素还是那两个侍卫,都只看到了独孤焰风风火火的身影,却连傅相思的正面都没瞧到。 马儿匀速跑动时,独孤焰脱下自己的新郎服,一把遮住了前方傅相思是那湿漉漉的身躯。 傅相思被独孤焰这一系列举动吓得够呛,暂时忘记了身上此起彼伏的痒意,只回头愣愣地瞪着他。 此刻她的双唇冻得泛白,看在独孤焰的眼里,却别有一番惑人的风情。 独孤焰一把将她的脸推了回去,顺便点了她的睡穴。 眼不见为净! 等傅相思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之中,而她的头,正靠在安之素的肩头。 思绪回笼,傅相思低头看着身上干燥的衣服,问道,“你给我换的衣服?” 安之素噗嗤一笑,“主子希望是皇上给你换的?” 傅相思白她一眼,正欲说话,那些痒意忽而又卷土重来。 见傅相思开始抓挠自己的手臂,安之素小声地问道,“主子,你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药?想要找机会逃婚?” 傅相思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药效这么强劲,我连逃婚的念头都顾不上了。” “该如何解?” “面粉和盐巴。” 安之素轻叹一口气,“这一带荒无人烟,主子恐怕还得坚持一两个时辰。” 傅相思微微点了点头,“我会忍的。” 在安之素的陪伴与安抚下,傅相思故作坚强地忍了又忍,忍到后来,她双唇惨白,神志都仿佛飘飞起来。 安之素借出自己的两只手帮忙抓挠,可却远远不够。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某家客栈前,除了安之素,其余侍卫都被独孤焰打发走了。 独孤焰掀开帘子,钻进车厢中,正欲抱傅相思下去,却被傅相思一把拽住了手,且牵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前重重一放,闭着眼囔囔道,“之素,再帮我挠挠,痒死人了。” 一瞬间,有两个人石化,一个是独孤焰,一个是安之素。 像是生怕安之素不情愿似的,傅相思抓手的力气用的很大,除非独孤焰强行挣脱,否则轻易挣脱不了。 见安之素半天都没有主动帮她抓挠,傅相思恼了,索性抓着“她”的手抓挠,丝毫没有意识到,安之素那只光滑细腻的手,此刻已经变得粗糙,且布满了练功而成的厚茧。 “快点帮我抓呀。”傅相思不耐烦地催促着,且气呼呼地嘟起了嘴,眉宇间皆是求而不得的恼意。 安之素就坐在她的对面,却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 若非清楚傅相思那颗想要逃婚的心,此刻她一定会识趣地跳下马车,否则,在这“暧”昧丛生的车厢里,自己就是最多余的那个。 第16章 老郎中,神魂颠倒 傅相思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置身于客栈的温水浴桶中。 想是安之素已经给她服下了面粉与盐巴,此刻她身上那些被抓挠出来的红疹全都不见了踪影。 听见水声,安之素端着一盒点心从屏风外绕了过来,笑盈盈道,“主子,你醒了,饿不饿?” 傅相思刚点了点头,安之素便将一块又一块的桂花糕塞进她的嘴里,不时还偷笑几下。 “你在笑什么?” 安之素暧色的眸光朝着水中看去,戏谑道,“主子真要我说?我看,还是不说为好。” “快说!” 安之素放下餐盒,拍了拍手,“主子可还记得下马车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傅相思迷茫地摇了摇头。 “皇上正准备你抱你下马车,却被你一把抓住了手,”安之素忍俊不禁道,“你以为那是我的手,直接抓到了胸口的位置,呵呵呵……” 傅相思脸颊一热,不敢置信道,“然后呢?” “然后,皇上的手一直在你胸口这边来这边去,可使出力气的,却不是他,而是主子你呢。” 傅相思羞恼地咬唇,“你为何不阻止?” 安之素瘪了瘪嘴,“他是皇上,是你所嫁的男人,他没有抽手,我怎么敢阻止?” 傅相思一拳头砸在水面上,气得咬牙切齿道,“这个独孤焰,怎么那么无耻?” “主子,皇上是被动的,怎么无耻了?”安之素忍不住为独孤焰打抱不平,不是她偏袒他,而是她看得很清楚,当时的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占主子半点便宜的意思。 傅相思捂住脸,不敢去想象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这可真是自作自受,尹小绿那些整死人不偿命的药,她以后轻易不敢再用。 安之素伺候傅相思换上了洗净烘干的新娘服后,有个侍卫在外头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安姑娘,郎中来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顿时面面相觑。 她这浑身起红疹的毛病已经痊愈,还找什么郎中? 但若是不看郎中便自愈,独孤焰岂不是会怀疑她? 安之素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想出了主意,“主子,别担心,我们把那个郎中收买了便是,只要多给他点钱,我们想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 傅相思蹙眉道,“我们有钱,独孤焰更有钱。万一他拿更多钱的收买郎中呢?” 安之素玩笑道,“放心吧,我会把那郎中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一般的郎中年纪都很大,往往胡子一大把,可以做你爷爷甚至太爷爷了。” “没关系呀,只要他是个男人,我有的是办法收服。”安之素一脸自信道。 “那拜托你马上去把独孤焰给收服了,然后你直接替我进宫。” 闻言,安之素一脸惶恐地吐了吐舌,“那还是直接让我死了算了。” “安姑娘?”门外的侍卫再一次催促道。 傅相思咬了咬唇,对安之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请郎中进来再说。” 安之素点了点头,姿态婀娜地走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看到侍卫身旁站着一个非但头发花白,就连眉毛与胡子都长成花白的老郎中时,安之素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一语成谶,这位鹤发童颜的郎中,确实可以做她太爷爷了。 对这样的男人使出她的杀手锏,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但安之素很快便调整了战略,忽而满脸动容地看向郎中,且亲昵地握住了他的手,眸中瞬间含泪道,“哇,这位大夫长得好像我的太爷爷呀!可惜我太爷爷他老人家已经……我好想好想他呢。” 一般的老人见到这副情景,尤其是这般漂亮的姑娘凑上来,定然会生出怜恤之心。 但这个年迈的郎中却一把甩开了安之素的手,极为不悦地重咳一声,继而边摸自己的胡须边道,“老夫看诊有个规矩,请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吃到闭门羹的安之素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可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我家主子的心腹丫鬟。” 老郎中冷冷地看着安之素,轻蔑道,“就是长在她身上的蛔虫,在面对老夫的时候,也必须给老夫爬开。” 里头的傅相思已经重新吞下了极微量的致痒药粉,听见门口的动静,便颇有底气道,“之素,你出去吧,不碍事。” 安之素答应一声,颇为幽怨地看向老郎中,实在不明白这个老郎中长得慈眉善目的,脾气怎么一点儿都不好呢? 老郎中像是没看到安之素那憋闷的小表情,目不斜视地踏进门槛,反手一把甩上了门。 屋内的傅相思已经坐在了桌前喝茶,此次许是服入的药粉数量太少,几杯茶下去,身上竟迟迟没有泛起痒意。 看见老郎中走来,傅相思起身迎了迎,有礼道,“大夫请坐。” 老郎中坐下后,便示意傅相思将手臂放在桌面上,凝神静气地给她诊起脉来。 傅相思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她准备拿这只玉镯来收买这个老郎中,让他对独孤焰说些谎话,拖延她进宫的时间。 半饷,老郎中眯缝着眼睛道,“姑娘身上有两处恶疾,一处在面,一处在肤。而这两处恶疾的源头,都是姑娘作茧自缚,老夫说得可对?” 傅相思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个老郎中这么神乎其神,既能通过诊脉诊到她的恶疾所在,还能猜出她这恶疾的源头? “对。”傅相思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那我这两处恶疾可有治疗的办法?” “有哇。”老郎中颇为肯定地回答,“面上的恶疾,还需要假以时日,而肤上的恶疾,只能问那绿衣小姑娘了。” 绿衣小姑娘? 傅相思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向老郎中,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目有几分眼熟,“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认识尹家兄妹?” 老郎中颇为淡定地看着傅相思,眯缝起眼睛道,“老夫是什么人?老夫不就是那条被姑娘骂过又踩过的可怜虫吗?” 傅相思恨不能将郎中那张老脸瞪出一个窟窿,颤抖着手指指向他道,“你……你是邻居哥哥?” 除了尹红雪,她不记得自己还踩过谁。 老郎中把手探向耳后,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温润的年轻脸蛋,是尹红雪无疑。 “你真是邻居哥哥?”傅相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对方的脸上捏了捏,忍不住哽咽道,“邻居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第17章 排水洞,希望光 尹红雪无可奈何似的笑了笑,“相思妹妹,你这是在嫁人,不是在受难。” 傅相思噘起嘴道,“等我进了宫,变成了一只笼中鸟儿,可不是在受难吗?” 尹红雪抿起唇,半饷才轻叹了一口气,“孟姨决定的事,谁又能阻止得了呢?我冒着被孟姨打断腿的风险来见你一面,已是胆战心惊。” 傅相思红了眼圈,“你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对不对?” “怎么可能见不到?”尹红雪似是在安慰她,又似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怕见到的次数不多,所以以这个方式来送一送你。” “我才不稀罕你送,”傅相思扯住尹红雪的袖子,故意一拉一拽着撒娇,“我只稀罕你帮我再逃一次婚,就最后一次了。” 尹红雪拨开傅相思的手,撇开眼道,“帮了你之后,不说会不会又百忙一场,孟姨一定会挖了我尹家的祖坟,还把小绿嫁给一个糟老头。” 这话虽是玩笑之词,但生起气来的孟烟雨,确实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傅相思迫切渴望尹红雪的帮忙,却也万万不想连累到他。 “谢谢你来见我这一面。”傅相思落寞地低下头,眼眶湿热,“你走吧,后会有期。” 此时此刻,身上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傅相思随便往手背上一挠,便挠出一片红疹。 尹红雪看了眼她的手背,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到脸上,起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傅相思,以老郎中的苍老声音道,“这家客栈有处温泉,温泉的水质十分特殊,只须姑娘在温泉水中浸泡七八个时辰,红疹便能消退,且永不复发。” 傅相思猛地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尹红雪。 他不可能不清楚消退红疹的简单法子,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尹红雪又刻意压低了正常的声音道,“那处温泉四方,共有八处进水、排水的洞穴,其中那四处排水的洞穴,每一个时辰停排水一刻钟,而最大的那处洞穴,大可通人。” 傅相思眨了眨眼,继而惊喜地跳了起来,“邻居哥哥!” 不等她冲到自己身边,尹红雪已经大步离开了客房,一把带上了门。 他没有告诉她,他会在那洞穴的尽头等她一天一夜,若是能等到她,他便带着她远走高飞。 安之素推门进来,看到眼眶湿润的傅相思,连忙安慰道,“主子,我就知道那老郎中不好糊弄,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傅相思回过神,微微一笑,“谁说那老郎中不好糊弄?我已经收买他了。” “啊?主子你这么厉害!”安之素激动道,“难道老郎中那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吗?” 就在这时,之前来过的那个侍卫又来敲门,“安姑娘,主子让我带你们去温泉池。” 傅相思按捺住雀跃的心情,一把拉住安之素的手道,“走,机会来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被领到温泉池外时,早有侍卫把守着门口。 这些侍卫既能保证她们的安全,也能防止她们逃跑。 此处温泉池背靠大山、上盖草亭,虽是白日,光线却极为黯淡,水雾缭绕下,像是夜深一般。 傅相思俯身将裤脚高高挽起,便迫不及待地踏进了温泉水中。 安之素不明所以地也将裤脚挽起,跟在她的身后,不解地问道,“主子,门口有侍卫守着,我们怎么逃?” 傅相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温泉周围找了又找,终于找到了那处最大的排水口。 等了好一会儿,那汩汩往外排泄的水突然停了。 傅相思低头朝着黑漆漆的洞口看去,忍不住轻笑出声。 “主子,这洞穴可有什么名堂?”安之素忍不住把那洞穴想象成了墓穴,只觉得瘆人极了,怎么笑都笑不出来。 “你没发现有光从洞穴深处射过来吗?”傅相思满口胡诌道,“而且越看越刺眼呢。” 安之素咬住唇,鼓起勇气朝着洞穴看去,不解地嘀咕道,“哪有光?黑咕隆咚,怪吓人的。” “那是希望之光,得用心去看才行。” 安之素眨了眨眼,猛地抬起头来,瞬间开了窍,“主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这洞穴爬出去?” 傅相思点了点头,握了握安之素的肩膀,低声道,“只有一刻钟的停排水时辰,你先爬。” 安之素连忙摆了摆手,“主子你先。” 傅相思摇头,“你没有练过功夫,体力不如我,你爬在前面,我才放心。” “主子你真好。”安之素一脸动容地抱了抱傅相思,便义无反顾地爬进了洞穴之中。 傅相思紧随其后。 可没过多久,前头的安之素便突然焦急地喊道,“主子,对不住,麻烦你退回去!” 傅相思十分不解,却只能照做。 等两人退出洞口,安之素一脸惭愧道,“主子,我有件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信物落在了客房,必须去拿回来。主子你先走,我等下次停排水的时候再走。” “要走一起走,你赶紧去把东西拿来,我等你。” 反正她们得在这儿浸泡七八个时辰,傅相思觉得她们可以不急于这一时,若是一个先走了,容易打草惊蛇。 安之素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主子,我快去快回,顺便把值钱的东西都拿来,以后用得着。” “别拿太多,免得让他们看出破绽。” “主子放心。” 安之素离开之后,傅相思想了想,将身上的嫁衣脱去,只剩下贴身的里衣。 然后,她找了一处温泉最深的位置,将自己的脖子以下全都浸泡进去。 独孤焰应该不会进来这儿,但她生怕他派其他女人进来查看,所以她得摆足治病的架势。 不知怎么回事,她身上的痒意被温泉水一泡,非但没有严重,反而有减弱的趋势。 安之素办事利落,傅相思以为她没一会儿便能折回,可直到洞穴恢复排水时,安之素竟都没有回来。 傅相思犹豫了一会儿,闭上眼睛静待安之素的到来。 等身上的痒意全部消失的时候,傅相思终于听到了入口处的脚步声。 若是安之素来了,必然步履匆匆,可来人的脚步声却显得淡定稳重。 傅相思倚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眼前并无姗姗来迟的安之素,而只有孑然挺立在池边的独孤焰。 第18章 舍色相,脊背僵 傅相思的心加速跳动起来,忽而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安之素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跟他有关? 此处温泉池虽然占地极大,对傅相思而言,却堪比一个隐秘的“沐浴间”。 可独孤焰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踏进了她的“沐浴间”。 “你怎么能进来?”傅相思冷下脸,极为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出去!” 这男人的脸皮居然这么厚,她真是低估他了。 独孤焰负手而立,一双冷眸的眸子看向草屋的顶端,像是不屑理会她。 傅相思后悔死了,若是知道他会进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脱掉那么多衣服“摆样子”。 此时此刻,虽然她脖子以下全都浸泡在温泉水中,可温泉水并不浑浊,身上紧贴着的衣服就像是没穿似的,甚至比没穿还要令她觉得羞耻万分。 傅相思双臂交叠着置于身前,气得每一颗牙齿都在打架,“大师兄,虽然今日是我嫁你为妃的日子,但我尚未入宫,这便意味着我们还不能有任何亲密的关系。若是你在我入宫之前冒犯我,便是为人不正,有失体统。” “冒犯?”独孤焰冷哼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恰好将眸光落在傅相思颈下的那处水面上,“师傅说,四年前,朕便冒犯了你,毁掉了你的清白与名声。” 傅相思气得浑身颤抖,就是这个该死的破理由,她才会被迫嫁他为妃。 “请你回避!”傅相思咬牙切齿地吼道。 “不回。”独孤焰像是多看她一眼也嫌,自顾自地解起了自己的衣物,“朕来沐浴,与你何干?” 傅相思又羞又气,一时间犹豫不决。 她想穿上衣服离开,却不想被独孤焰看到那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可若是不离开,又如何能容忍跟他同泡一池? “你先出去,我马上起来。” 独孤焰讽刺道,“不是需要浸泡八个时辰?怎么,一个时辰未到,就痊愈了?” “那位老郎中没有告诉你,浸泡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更不能动气吗?” “没有。” 傅相思觉得独孤焰就是故意跟她唱反调,就是看她不顺眼而进来欺负她、羞辱她。 不经意地,她的手触到了池子底部的一块鹅卵石。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捡起鹅卵石狠狠朝着池边的男人砸去。 杀风袭来,独孤焰反应敏捷地单手接住了鹅卵石,又在傅相思惊愕的眸光下,一把将鹅卵石扔回到了她的身前,溅起的水花瞬间打湿了她脸上的面具与眼睛。 “独孤焰,你混蛋!”傅相思气得破口大骂。 “是你谋杀亲夫在先。”独孤焰冷幽幽地回应。 傅相思再朝着他瞪去时,男人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也被脱去。 此时的独孤焰,浑身上下竟脱得比她还少了一件。 傅相思从未见过穿得这么少的男人,羞窘不已地连忙转过身。 没过多久,她又听见了男人下水的声音。 傅相思紧紧地咬出唇,想着若是他敢走到她这边来沐浴,她就跟他大打出手。 就算打不过他,也要狠狠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之情。 结果,独孤焰却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走去,像是确实来这儿沐浴似的。 傅相思微微转过身,偷眼朝着男人瞟去,虽然只看到了他远远的一个背影,却吓得她猛地从水里站起了身。 此时此刻,独孤焰并没有在温泉水中端坐浸泡,而是沿着温泉的边缘缓缓走动,像是在察看什么。 傅相思紧张地盯着他的脊背,实在不愿意相信他能那么聪明,就刚好猜到这儿有供她出逃的路径? “这个排水口颇大,没有排水的时候,会不会有蛇鼠虫蚁从外头跑进来?”独孤焰冷漠的声音响起时,已经站在了那个最大的洞穴前。 傅相思捂住纷乱跳动的心口,整个身躯都变得紧绷。 他这是随口一说,还是在暗射什么? 不管是哪个原因,傅相思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逃婚的最后一线生机,她绝对不能被独孤焰这厮给有意无意地搅合了。 傅相思把手伸向自己的头顶,从团团发丝中取出一个装着药粉的纸包,紧紧捏于掌心。 纸包碰到她掌心的水,很快便糊烂掉。 傅相思捏紧拳头,一步一步地朝着独孤焰的身影走去。 听到身后的水声,独孤焰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傅相思那既水淋淋又水灵灵的身段。 单论这身段,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又有谁能与之媲美? 独孤焰眯了眯凤眸,眸底的那些寒意里,明显蹿出了独属于男人的火焰。 若是可以,傅相思真想直接戳瞎了独孤焰的眼睛。 可她明白,为了逃,她必须牺牲自己这点“色”相。 她勉强安慰自己道:看就看了吧,反正四年前,他已经看过毫无遮掩的她,也不在乎他多看一次。 男人又冷又灼的眸光像是定住了似的,黏着在傅相思的身段上,半天都没有收回的意思。 傅相思低下头,一步步地距离他更近。 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两三步的距离时,傅相思才缓缓停下脚步,抬头朝着他看去。 因为他的个子比她高,傅相思很容易便看到了他一览无余的上半身。 哪怕这是第一次看见,无从比较,傅相思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身段,完美无缺。 若不然,她怎么非但没有生出厌恶之心,反而觉得浑身都在不正常地泛红呢? 尤其是她的鼻子里头,像是有液体在悄悄地流动,没一会儿,那液体缓缓流出。 幸亏有面具遮着,否则,独孤焰看到的就是一抹鲜红。 “大师兄,你坐下,我替你搓背。”傅相思违心地笑了笑。 独孤焰鄙夷地挑了挑眉,“那样不失体统?” 傅相思低眉顺眼道,“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胡说八道了。” 独孤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继而走到池子最深的地方,迤迤然坐了下去。 傅相思亦步亦趋地走到他的身后,单手触上了他的脊背,惹得独孤焰脊背猛地一僵。 第19章 粗糙的手,春天的光 不等傅相思的手动作,独孤焰便嫌弃地往前坐了坐,避开了她的触碰,冷声道,“手太粗糙,宛如麻布。” 傅相思的手僵僵地停在半空,她的手粗糙? 虽然她也勤奋练功,平日却十分注重手部的保养,几乎每日都会涂抹尹不凡配置的护手膏。 慕容祁曾说她的手嫩得像豆腐,可到了独孤焰这里,怎么就变成麻布了? 难道他后宫那些女人的手,养得比豆腐还嫩? 傅相思捏着药粉的手越来越紧,纵然心里再生气,却不敢贸然撒过去。 万一他觉察出异常屏住了呼吸,药粉就会失去作用。 傅相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顾越跳越快的心跳,突地整个人趴上了独孤焰的脊背。 生怕独孤焰把她甩下,傅相思的双臂迅速绕过他的脖子,在前方打了个牢牢的叉。 独孤焰稳如泰山的身躯猛烈地颤了颤,差点背着傅相思一起栽倒在温泉水中。 虽然白日他已经背过她长长一段崎岖的山路,但此时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白日他们虽然身躯相贴,却隔着彼此颇为厚重的衣裳,但此刻,他们紧密相贴的身躯之间,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并且湿透了的布料。 独孤焰想要将背后那具异常柔软的身躯无情地甩到水中,可架势摆出来的刹那,却又鬼使神差地收了回去。 身为一国之君,他从未如此优柔寡断过。 而唯一一次优柔寡断的后果,是他的后侧颈部,居然被傅相思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虽然他有着极强的忍耐力,但受痛的时刻,薄唇还是情不自禁微微张开。 紧紧斜睨着他的傅相思见状,捏着药粉的手便朝着他的嘴部迅速拍去。 她的速度着实飞快,可独孤焰的反应更是飞快。 结果,傅相思满含药粉的手,“啪”一下拍到了独孤焰的右侧脸颊上。 傅相思愕然地收回手,看了眼手心,继而气急败坏地再次将手心朝着独孤焰的嘴部拍去。 她明知哪怕此时手心里还有大量的药粉,都没有可能再让独孤焰服入,却还是自欺欺人地再次出手。 “哗啦啦”的水声中,独孤焰的身躯来了一个灵活又漂亮的旋转,一把将傅相思伸过来的手腕捏住。 傅相思手心里那些残存的药粉,在独孤焰的眼皮子底下,无声地落进了温泉水中。 “奸计”落败,傅相思浑身都瘫软下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但她却一脸不服输地瞪着独孤焰,仿佛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 独孤焰抬起空闲着的那只手,在他仍沾着药粉的右脸颊上摸了摸,再把沾着药粉的手伸向傅相思,“这是什么?” 傅相思气鼓鼓道,“面粉。” 独孤焰嘴角讽刺地勾了勾,“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拿面粉攻击人。” 傅相思嘴硬道,“就是面粉,不信你尝尝看。” 这是把他当昏君看了?独孤焰将那些药粉捏在指尖把玩,“不然你给朕尝尝看?” 傅相思面色大变,立即奋力挣扎着想要挣开独孤焰的手,可独孤焰非但不肯松,另一只手还朝着她的嘴部探去,明显是在以牙还牙。 眨眼的功夫,平静的温泉水“哗哗哗”地动荡起来。 独孤焰像是逗小鸡似的,锲而不舍地把沾着药粉的手指朝着傅相思的嘴部凑去,而被拽住翅膀的傅相思,东躲西藏,却始终摆脱不了眼前那只可恶的老鹰。 她无暇意识到,其实凭独孤焰的能耐,只消一次,便能将那药粉强行塞进她的口中。 对他而言,尝一尝只是借口,逗耍她才是目的。 又一番追逐与闪避后,两人暂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独孤焰气息平稳,傅相思却已经弄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被男人扣住的手腕越来越痛,傅相思咬了咬牙,俯身便朝着他的手腕咬去。 “你是狗吗?咬了朕第一次、第二次,还敢有第三次?”独孤焰冷飕飕的话劈头砸了过来,“若是换了别人,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想到自己一天之中竟然咬了他两次,一次在手腕,一次在脖颈,傅相思尴尬的同时,却丝毫不后悔道,“我若是狗,你就是牵住狗的那条狗绳,若是我牙齿够锋利,你这狗绳已经断了。” 就像傅相思第一次被人骂成狗,这也是独孤焰被人骂成狗绳。 他黑沉的俊脸阴云密布,原本不屑做的事却猛地冲到了头顶,控都控不住。 “狗绳断了又如何?断了还可以再接,不像有些小狗,哪怕把屎扔给它,它也照吃不误。”独孤焰猛地松开傅相思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右手轻轻松松便把指尖那抹残存的“屎”塞进了她的口中。 当药粉的苦涩蔓延在舌尖时,傅相思脑袋轰然炸裂。 她是不是该庆幸,那药粉只是致人昏睡的药粉,而不是什么恶整的药粉? 在药粉还没有发生作用前,傅相思俨然变成了一个疯子,不顾一切地朝着独孤焰攻去,一脸的歇斯底里,“混蛋独孤焰,我恨死你了!” 他的脸上还沾着一些药粉,她异想天开地想将那些药粉送进他的嘴里,像是要跟他同归于尽似的。 两人都置身于半人深的温泉池中,对打时不如在地面灵便,独孤焰又始终顾忌傅相思的身份,对她只守不攻。 在极短极短的时间里,独孤焰防御的手不知怎敌拽住了傅相思那极为单薄的里衣。 傅相思恼羞成怒地挣了挣,继而,“撕拉”一声,纤薄的里衣竟脆弱大破。 她春天的光,大泄。 而独孤焰,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咫尺之距的风光,与四年前的记忆,无声地重合在了一起。 “啊!”傅相思羞愤地尖叫一声,使出全部的力气朝着独孤焰的脸颊扇去耳光。 傻掉的独孤焰没有闪避,可她的手却在即将触到他的脸时,无力地耷拉下去。 药效发作,傅相思陷入昏睡。 在昏睡当头,她心里只有一个悲哀的念头:果然是天子骄子,连老天爷都喜欢眷顾他。 第20章 恶毒的恶,饥饿的饿 傅相思醒来时,发现自己仍浸泡在温泉水中,而且,她的头竟然直接枕在别人的臂弯上。 许是枕着的时间有点长,后脑勺与后脖颈都在隐隐发疼。 当傅相思斜眼一看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的人,居然是独孤焰! 昏睡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傅相思低头一看,那股沸腾着的血液便直接冲到了头顶。 她身上那件被扯破的里衣,竟还保持着被扯破时的模样,没有任何遮掩! 也就是说,她昏睡了多久,她这春天的光便泄了多久。 可想而知,身边这个男人…… 傅相思猛地坐直身躯,同时双手交叠地置于身前,气得头顶直冒金星。 “独孤焰!”傅相思咬牙切齿地吼道,“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色中恶鬼!” 只有色中恶鬼,才会不满足于后宫那么多漂亮的女人,连她这么一个丑女的便宜也要占。 “色中恶鬼?”独孤焰睁开眼,看向她交叠的双臂,眸光沉沉,“恶毒的恶,还是饥饿的饿?” 傅相思不屑回答他这个越发无耻的问题,只觉得交叠着的双臂被他看得越来越发麻,忍不住又痛骂道,“臭不要脸!” “朕只是让一切保持原状,何错之有?”独孤焰挑了挑眉,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莫非你希望朕把你从水中抱起来,再帮你穿上衣裳?好让你与朕之间有更多的亲密无间?” 傅相思被他这番强词夺理的话噎住,半饷才恼怒道,“你还可以走,让之素过来!” 独孤焰不禁冷哼一声,“然后,你俩一起,欢欢喜喜地钻进排水洞?让朕独自一人面临师傅的责罚?” 傅相思眉心一跳,原来,他早就猜到了她的目的,所以才会不请自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位老郎中回去之后再请,便再也请不到,你说,朕是如何知道的?” 傅相思不由地暗吁了一口气,尹红雪能够及时抽身,太好了。 只是,她的逃婚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不然呢?面对这个比孟烟雨还要精明一百倍的男人,她还能怎么逃? 见傅相思一脸失神的样子,独孤焰突地沉下脸,冷冷地问道,“那个老郎中,听说是个年轻男人假扮,他是何人?”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酸,傅相思受不了独孤焰这副兴师问罪的腔调,故意道,“他是我的老相好,怎么了?” 独孤焰似是压根儿不信,讥讽道,“你还有老相好?” 傅相思冷笑一声,脑袋里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于是,她刻意露出了骄傲的笑容,道,“虽然我现在变成了丑八怪,可曾经我也美丽动人过。有几个老相好,岂不是很正常?” “还有好几个?” “对呀。”傅相思故意贬低自己道,“你都有过那么多女人,我怎么就不能有过那么多男人?” 独孤焰眯了眯眼,“师傅说你冰清玉洁。” 傅相思噗嗤一笑,“她是我亲娘,难道跟你说我水性杨花?你去灵云山娶我之前,不打听打听,我跟其他男人发生过多少风流往事?” “水性杨花、到处风流的女人,还这么介意身前的风光被朕看见?” 傅相思又一次语噎。 她故意贬低自己,就是为了让他相信她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然后在嫌弃之下把她给扔了。 哪怕他不得已还是要带她进宫,能因极度嫌弃她而冷落她也是好的。 此时此刻,傅相思明白,她应该松开身前的双臂,甚至扑过去与他亲近,就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那交叠着的双臂松开。 即便在她昏睡的时候,独孤焰已经将她看光了无数遍,她也还是无法将自己豁出去。 咬了咬唇,傅相思朝着独孤焰投去嫌恶的眼神,“我确实水性杨花,可我不会饥不择食。” 言外之意,她还看不上独孤焰。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你放心,朕也不会饥不择食。” 虽然巴不得他看不上她,但傅相思听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其实你没必要遮着,都没有客栈的肉包子大。”说完这句话,独孤焰便突然从水中起身,很快便穿上衣服离去。 傅相思回头看了看那个突然又停止排水的洞穴,缓缓松开了放在身前的手臂。 她低头看了又看,脸红到了耳根,却极为不服气地嘀咕道,“臭不要脸,臭瞎子,臭昏君!” 她再也不要吃什么肉包子了!她跟肉包子从此有仇了! 傅相思一个人在温泉池待了很久,没有任何人再进来打扰她。 她心里明白,独孤焰这么放心她,不是不怕她逃走,而是笃定她不会丢下安之素。 确实,她既然答应了安之素要一起走,就不会自私自利地只管自己。 傅相思回到客房,却迟迟不见安之素的身影。 她问守门的侍卫,侍卫却全都一问三不知。 傅相思便冲向了独孤焰休息的客房,然后被两个侍卫拦住。 “皇上不见人。”其中一个侍卫道。 傅相思便扯着嗓子大喊,“独孤焰!安之素呢?你把安之素还给我!” 里头突地响起了独孤焰的声音,“让她进来。” 侍卫遵命,立即把房门打开。 傅相思刚走进房间,身后的门就被关上。 独孤焰所住的客房,明显是这家客栈最好的那间。 傅相思拐了几个弯儿,才看到了独孤焰静坐在桌前的身影。 此刻,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壶酒,还有一碗饭…… 当傅相思看到独孤焰手里正捏着一个雪白的肉包子端详时,一张脸顿时羞臊到泛起了大热。 她为何莫名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陪朕一起吃,吃完如你的愿。”独孤焰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却丢出了一句威胁她的话。 傅相思咬了咬唇,不甘不愿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不看她,她便也不看他。 可吃饭的整个过程,她余光还是看见了他左手捏着那个肉包子把玩,却始终一口未动。 “不要脸!”傅相思在心里这么骂了无数遍。 这个肉包之仇,不知何时她才能一报还一报? 第21章 帝王心,奸巨猾 等独孤焰搁下筷子,同时也搁下包子的时候,傅相思明白这顿饭,她算是陪完了。 这顿饭的时间不长,可她却觉得这是她所吃过的最漫长、最无趣、最厌恶的一顿饭!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傅相思猛地站起身,不客气地朝他摊开手道,“说话算话!安之素!” “临下山前,师傅曾交待朕一句话。”独孤焰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姿态,像极了一只老狐狸,老奸巨猾极了,怎么看怎么坏。 傅相思不耐烦地撇开脸,此刻,她不仅烦他,也烦那个狠心的娘。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跟亲生女儿一条心,却要跟一个外人一条心? 独孤焰幽幽道,“师傅说,如果某人想逃婚的念头不死,尽管拿安之素做文章。” 这真是知女莫若母,傅相思顿时气得牙痒,强调道,“我的念头已死!” 独孤焰轻嗤,“若是已死,这句话你会说得平心静气。” 傅相思明白,在她进宫之前,恐怕是见不到安之素了。 “君无戏言,你怎么能说话出尔反尔?”傅相思怒道。 “君无戏言,指的是君王在皇宫里说的话,现在在外头,君王可以和平民百姓一样。” 这男人就是在强词夺理! 傅相思真想跟他打一架,可为了安之素的安危,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虽然与安之素相处没有几日,可她们却极为投缘,傅相思舍不得不管她。 傅相思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快走到门口时,她又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独孤焰,咬牙切齿道,“大师兄,今日一见,我有两句话要送给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丑的男人!” 傅相思的声音很大,距离房门又近,故而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都清楚地听见了她的话,不禁惶恐地面面相觑。 这个还没进宫的女人居然敢骂皇上是个草包,甚至还说他长得最丑,这是不想活了吧? 结果,等傅相思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好一会儿,里头都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可怜他们已经做好了去惩罚傅相思的准备。 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傅相思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便重新坐上了花轿。 原本昨晚就能到达皇宫,可因为她给自己下了药,这一嫁人的路硬生生横跨了两天。 宫门前,傅相思不管不顾地跳下了轿子,走到骑在马上的独孤焰眼前,仰起头道,“我要先见到安之素,不然我死也不会踏进宫。” 昨晚他明明答应陪他吃完饭,就把安之素还给她,结果却大大地食了言,她对他已经完全不信任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安之素能不能进宫,而是安之素是否已经遭遇不测。 独孤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而朝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侍卫无声地领命,立即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奔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停稳之后,跳下来一个满面通红的年轻侍卫,侍卫微微俯身,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漂亮女子。 傅相思定睛一看,正是安之素。 “之素。”傅相思激动地大喊。 安之素看到傅相思,也很激动,立即对侍卫道,“把我抱过去。” 侍卫的脸似乎变得更红,却十分顺从地把安之素抱到了傅相思跟前,这才将她放下。 傅相思不解地看着那个侍卫离开,拉着安之素上了花轿,这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安之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着急地问道,“主子,昨晚你等我不到,怎么没有先走?” 傅相思无奈地笑了笑,“答应过跟你一起走的,怎么能丢下你?” 安之素的眼眶不由变得湿润,“主子,你真傻。我何等身份,你管自己走便是,何须顾我?” “我没那么好,只是怕孤单罢了。”傅相思细细打量着安之素,发现一夜未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像是一夜未睡。 她忍不住摸了摸安之素的脸,“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安之素顿时气呼呼地翻了一个白眼,“昨晚我拿好东西,用衣服裹着,刚走出房门,便撞见了刚才那个侍卫,我只是朝着他抛了一个媚眼,他竟猛地将我掳到了他的房间。” “我一心惦记着主子,怎奈根本不是那个侍卫的对手。本以为让他开心了便可去找主子,可他竟缠了我一宿。临到天亮时我才恍然明白,不是我运气差,撞上了一个没有吃过荤腥的侍卫,而是有人刻意安排。” 哪怕安之素将昨晚的事说得隐晦,但傅相思还是听懂了,一时间耳根通红。 很显然,那个刻意安排的人,除了独孤焰那个混账,还有谁? “送荷妃娘娘入荷甜宫!”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时,傅相思与安之素顿时面面相觑。 “荷妃娘娘?荷甜宫?”安之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挺好听的。” 对皇宫尤其是独孤焰万分排斥的傅相思却不以为然,“难听死了。” 安之素眨了眨眼,“要不跟皇上提个建议,改成相思娘娘,思相宫?” 傅相思拍了下安之素的手背,不赞同道,“瞎主意。” 半个时辰后,整个皇宫炸开了锅。 起先,大家只听说皇上亲自去深山里接一个女子回来做妃子,可现在大家却又听说,那个女子竟是被八抬大轿抬进了宫。 那女子明明是个平民,却被封为正四品的荷妃,还赐了条件不亚于慈宁宫与坤宁宫的荷甜宫。 稀奇的还不止于此,这个荷妃娘娘身后竟还跟着一只被皇上默许的雪豹,足有半人多高,那眼神凶恶得很,像是随时都能把人给生吞活剥。 皇上宠幸一个宫外的女子,那女子身边跟着一只野兽,这其实也没什么令人难以接受,最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据说那个荷妃娘娘容貌极为丑陋,必须戴着面具才能见人! 一个毫无出身可言、容貌可憎的女子,怎配得到皇上这般荣宠?这是后宫众女子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的事,想不明白之后,涌出的便是浓浓的嫉恨之情。 第22章 合卺酒,苦与甜 到达荷甜宫后,傅相思在安之素的搀扶下,顶着那块被掀开过多次的红盖头,一步一步地踏进新房。 待独孤焰入内,太监总管莫公公便示意其余闲杂人等全部退散,只剩下他与安之素留着伺候。 傅相思低下眸,看到独孤焰的双脚突然出现在近前。 他要干什么? 毋庸置疑,他要跟平民百姓成亲一样,掀她的红盖头。 不等独孤焰伸出手,傅相思便主动一把将红盖头扯了下来,一脸挑衅地瞪向他。 这不是她想要的亲事,更不是她想要的男人,所以,那些孟烟雨要求的成亲礼,她现在不想配合了! 安之素震惊地捂住了嘴,莫公公则一脸惊骇地看向了独孤焰。 哪怕皇宫里从来不兴民间这一套,但既然奉行了,傅相思这么做,肯定是不吉利的。 况且,这种不给皇上面子的事,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做。 独孤焰眸光无波地看向安之素,“给荷妃重新盖上。盖不上,便是你失职。” 这是又拿安之素来治她了。 傅相思气得牙痒,却只能任由安之素小心翼翼地把红盖头重新盖到她的头上。 独孤焰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傅相思再没有自掀盖头的举动,这才伸出手去,把那红盖头缓缓地揭了。 两人再度对视,一个冷,一个冰,全无新婚夫妻的情意绵绵,看得莫公公浑身阵阵发冷。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还有不情愿嫁给皇上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个容毁的丑女? 许是仗着她母亲的身份,在跟皇上使性子吧? 莫公公强迫自己迅速回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独孤焰与傅相思都走到了桌边,莫公公已经动作麻利地倒了两杯酒,一杯奉给独孤焰,一杯奉给傅相思,笑眯眯道,“请两位喝合卺酒,天长地久到白首。” 傅相思这才明白莫公公端酒给她的意思,一想到刚刚揭红盖头的事,她便强忍着没有把酒杯扔掉。 只是,当独孤焰端着酒杯的手朝着她伸过来时,她的手却极为抵触地往后收了收,明显避开了他的触碰。 莫公公再度瞪大了眼睛,却不敢轻易言语。 因为不光这个荷妃反常,皇上更是反常。 安之素抱了抱傅相思的胳膊,用眼神无声地安抚她,“不过一杯酒而已,喝了吧。” 傅相思捏紧酒杯,却始终不肯主动地与独孤焰触碰。 在她跟慕容祁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偷偷地扒开新房的窗户,看到了一对新人喝合卺酒的情景。 那对新人满面皆是红光,看向对方的浓烈眸光里,浓情蜜意,好不幸福。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新人喝合卺酒,那般庄重,又那般喜气洋洋。 所以在傅相思的心目中,合卺酒是神圣的,甚至比女人的初吻还要重要,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去喝。 可她跟独孤焰算什么? 他们既不相爱,也互相看不上对方,甚至,他还拥有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人…… “我……臣妾每日服药,不能喝酒。”找到了借口,傅相思便打算把酒杯放下,“还望皇上体谅。” “师傅早就交待过,所以杯子里的酒,实则是茶。”话落,独孤焰的手已经猛地探过来,极为霸道地勾住了傅相思的手腕,且将她拿酒杯的手强势地勾了过来,脸色阴沉道,“荷妃若是想喝上十次八次,朕也可以奉陪。” 言外之意,这杯酒不得不喝,否则,这件事就过不去。 傅相思万般不情愿跟他喝这杯合卺酒,却也着实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 横竖都是孟烟雨的要求,既然他都能勉强,她为何不能? 罢了。 如此一想,傅相思僵硬的手臂开始缓缓放松,就当她心中那个美好的梦破碎了吧。 不过,想通归想通,傅相思还是气不过独孤焰那霸道的劲头,把她的手腕都勾疼了。 于是,傅相思故意突然使了蛮力,把本就应该凑近自己的酒杯猛地一带。 独孤焰并无防备,但应变能力极强,两人酒杯里的茶水剧烈地晃了晃,却没有洒出多少。 莫公公的心肝七上八下,安之素则越来越淡定,甚至还偷笑了一下,暗道有趣。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皆是又冷又嫌,喝酒的时候,彼此的脸还刻意往后仰,以免触到对方,可他们没有发现,他们的脸是拉开了,可交缠的手腕却紧实有力,仿佛浑然一体。 茶水入口,傅相思便蹙了蹙眉,这是什么茶水?怎么比普通的茶水要苦涩许多? 但她还是强忍着把剩下的茶水全部喝完,免得独孤焰不依不饶。 酒杯一空,两人几乎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将空掉的酒杯放到安之素端着的托盘上。 傅相思暗暗吁了一口气,想着独孤焰应该可以离开了。 茶水过后,嘴里竟渗出了奇怪的甘甜。 傅相思的心情也不由地转好。 谁知,莫公公却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两人笑眯眯道,“请皇上与荷妃娘娘拜天地。” 傅相思愕然地看向安之素,怎么还有? 而且,哪有先喝交杯酒再拜天地的? 是这宫里的人根本不懂,还是故意这么乱来? 傅相思觉得,八成是独孤焰故意让莫公公这么安排,以显示他的不情愿。 既然一切都颠倒了,那么一切都是假的了。 如此一想,傅相思心头更加释然,没有再排斥拜天地这件事。 “请皇上与荷妃娘娘对拜。” “恭贺皇上与荷妃娘娘礼成。” 傅相思撇了撇嘴,这算哪门子的礼成?她就当是小孩子玩游戏呢。 现在是白日,还不到中午的时辰,若是晚上,两人岂不是就要准备洞房? 想到这一层,傅相思心尖一抖,暗忖着,不知道孟烟雨管不管洞房这件事? 在她失神间,安之素已经被莫公公使眼色叫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傅相思与独孤焰二人。 独孤焰在傅相思偌大的寝宫里走了一圈,回到她的身旁,突地沉声道,“师傅让朕今晚必须与你洞房。她明日就要见到你的落红。” 前面这句话,傅相思见怪不怪,可后面那句话,却让她耳根瞬间通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23章 黑暗中,都一样 傅相思咬了咬唇,低声问道,“是不是我娘的话,你都会听?” “嗯。”独孤焰回答。 傅相思又问,“是不是她让你吃一碗狗屎,你也照做?” 独孤焰的脸,霎时变得黑沉。 “就算我愿意跟你洞房,也没有办法变出落红。”傅相思庆幸自己昨晚有过那通老相好的说辞,不然若是现在再说,就显得太假了。 独孤焰心知肚明地冷哼一声,“你让朕去造假?” “不然能怎么?”傅相思厚着脸皮贬低自己,“我有过好几个男人,早就不干净了。” “朕不知如何造假,要不你教教朕?” 明知独孤焰故意这么问,傅相思还是“好心肠”地帮他想了想,“这还不简单,你可以找个看得上眼的宫女。” “朕看不上宫女。” 傅相思咬了咬唇,一把将右手伸到他的面前,“在我手上割一刀最稳妥。” 独孤焰像是满意了,嘴角勾了勾,看着她白皙的手道,“这个办法不错,师傅嗅觉厉害,一定能分辨出那究竟是不是你的血。”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一想到要把自己的手割破,浑身就隐隐发冷发颤。 但为了避免与独孤焰洞房,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朕走了,你适应适应这儿,有其他需要,都可以找莫公公。”独孤焰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傅相思颇为不放心地追问道,“那今晚,你不过来了?” 独孤焰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你想让朕过来?” 傅相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皇宫里究竟有没有我娘的眼线?” “有,也许莫公公就是其中之一。”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明知他在胡说八道,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你……你什么时候来取我的血?” “什么时候洞房,就什么时候取。” 傅相思眉心一跳,“今晚你会过来?” 独孤焰转过身,重新走到她面前,“不过来,如何跟师傅交待?要不朕挑个你看得上眼的侍卫过来陪你?” 傅相思脸色一变,果断摇头道,“不要!” 她又不是真的有过那么多老相好,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的侍卫共处一室? 更何况,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妃子,他有那么大方? “那你过来装装样子吧。”傅相思低着头,一脸不情愿地看向地面。 “装?”独孤焰又冷哼一声,“朕可不喜欢装样子。”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要碰我?” 独孤焰道,“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傅相思百思不得其解道,“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冰清玉洁的女人?我不是。而且,我很丑,丑到令人想吐的地步。不信,你看看先?” 话落,傅相思便欲揭开自己的面具,让独孤焰好好地恶心一把,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踏进她的房门。 可她的手刚刚触到耳后,就被独孤焰一把拽住,缓缓拉了下来,“朕喜欢在黑暗中办事。漆黑一团中,你跟其他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闻言,傅相思既惊讶又羞恼,惊讶的是,他的喜好那么奇怪,羞恼的是,他居然可以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竟能做到忽略她的脸。 而他昨晚不是还在嫌弃她的身材吗?怎么又说她的身材跟其他女人一样? 傅相思吓得面如土色,她算是看明白了,独孤焰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但若是一定要让他吃,他肯定选择软的吃。 “皇上,”傅相思瞬间软和了声音,还把自己弄得泪眼朦胧,“臣妾还没有做好准备,能否……能否宽限臣妾几日?” “你有过那么多老相好,应该经验富足,怎么那种事还需要做准备?” 傅相思被独孤焰这话气得头顶冒烟,却半饷都吭不出一个字来。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这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整个皇宫的人都盯着,朕晚上肯定会来。” 傅相思一把拍掉他的手,扭过头不想再搭理他。 “但具体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都由你来决定。”独孤焰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朕还不至于可悲到要强迫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傅相思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置信地笑出了声。 这个混账男人,方才明显就是吓唬她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他嫌弃她都来不及,怎么会乐意碰她呢? 半个时辰后,傅相思端坐在正殿主位,脸上戴着一张雪豹花纹的软皮面具。 雪豹慵懒地在她的脚边沉睡,而安之素则站在她的身边。 所有荷甜宫的太监、奴婢一走进来,便全都吓得腿软,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 傅相思抿嘴,与安之素窃笑了一下。 其实这些人来荷甜宫服侍她也算可怜,不但要面对一只传说中会吃人的雪豹,还要面对一个整天戴着面具的丑主子。 不知她们会不会怀疑,这荷甜宫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凡人,而是雪豹变成的妖怪吧? “都起来吧,从今以后要劳烦各位。”傅相思探出一只手抚了抚雪豹,柔声道,“她叫欢欢,喜欢吃肉,但从不吃人肉,她很聪明,极通人性,敬我者它也敬,但谁若是对我有丝毫歹心,很抱歉,欢欢的牙齿会发痒。” “奴才(奴婢)不敢。”正惶恐起身的众奴听见傅相思最后那句话又吓得跪了回去。 安之素凝眉道,“你们究竟在怕什么?莫非你们都对荷妃娘娘存了歹心?” 众奴连忙齐齐摇头,安之素“噗嗤”笑道,“只要信任娘娘,欢欢便不可怕,你们大可将它当作猫儿狗儿对待。再不起来荷妃娘娘可要胡思乱想咯?” 众奴赶紧惶恐地起来,却是头也不敢轻易抬起,他们不但怕雪豹,也怕傅相思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傅相思扯了扯安之素,示意她别再吓唬他们,再道,“这位是我的贴身丫鬟,姓安名之素,大家可唤她安姑娘或者安姐姐。” 这是肯定她的地位无人可及了,安之素笑眯眯道,“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众奴点头,极有秩序地开始自我介绍。 “启禀娘娘,奴婢黄叶。” “启禀娘娘,奴婢青叶。” “启禀娘娘,奴婢紫叶。” “娘娘,奴才小影子。” “娘娘,奴才小蓝子。” 晚餐后,傅相思在安之素的陪同下回到寝宫,正准备关门,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陌生的宫女与嬷嬷。 “荷妃娘娘,奴婢们来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傅相思朝着安之素看去,安之素便道,“娘娘不习惯你们伺候,由我伺候就行。” 其中一个嬷嬷却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今日特殊,必须由奴婢们伺候娘娘。” 第24章 黑漆漆,不吭声 今日特殊? 傅相思正蹙眉,便听那个嬷嬷又道,“今日乃荷妃娘娘大喜之日,皇上还翻了娘娘的牌,真可谓双喜临门。” 安之素不解道,“难道其他娘娘进宫的第一晚,皇上不翻她们的牌?” 嬷嬷摇着头道,“除了皇后娘娘,荷妃娘娘您可是第一个呢。”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非但不觉得自己荣幸,反而觉得自己很倒霉。 谁让她有那么一个厉害又神秘的娘呢? 一想到沐浴的时候要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傅相思便抗拒道,“有什么要求,嬷嬷可以跟之素说,本宫不接受其他人伺候沐浴。” 嬷嬷为难道,“要不等娘娘入水之后,奴婢蒙着眼睛进去,跟娘娘说几句话就走?” 没想到这个嬷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硬,傅相思微微一笑,“蒙眼睛倒是不必,那就这么定了,谢谢嬷嬷体谅。” 傅相思下水后不久,安之素便带着嬷嬷走了进来。 嬷嬷虽然没有蒙着眼睛,眼睛却一直低垂着,没有朝傅相思看去一眼。 “有话就说吧。”傅相思其实已经猜到了,嬷嬷想要跟她说的悄悄话,无非是跟侍寝规矩有关。 “是,奴婢马上就说。”嬷嬷毕恭毕敬地站着,表情趋于严肃,“给皇上侍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皇上到达前的一个时辰,娘娘寝宫内必须灭掉所有的灯火,一丝光亮都不能发出。” 安之素一脸好笑地眨了眨眼,傅相思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耳边甚至响起了独孤焰说过的那句话,“朕喜欢在黑暗中办事。漆黑一团中,你跟其他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不全是在开她玩笑。 嬷嬷接着说道,“寝宫内必须保持安静,至始至终,娘娘都不能说话,更不能做出任何挽留皇上的举动。皇上二更之前必会离开,从不在任何娘娘那儿过夜。” “这些便是侍寝规矩,娘娘千万记清楚了。” 安之素早就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不能说话,那其他声音能发出来吗?” 傅相思还没理解安之素的意思,便又听到她不解地嘀咕道,“男女之事怎么可能没有声音呢?” 李嬷嬷顿时老脸一红,但还是应对如流道,“正常的声音自然是能发出来的,不能说话就是不能跟皇上说话,哪怕是喊一句‘皇上’也是不被允许的。” 安之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有没有哪个娘娘不小心坏了规矩的?” 嬷嬷肯定地点了点头,“坏了规矩的,轻者再无侍寝的机会,重者则去了冷宫。” “这么严重?”安之素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傅相思却听得眸光一亮,那她今晚多喊几声皇上,是不是就能永远摆脱侍寝的机会呢? “皇上国事繁忙,对每个娘娘都是宠幸有度,一旦哪个娘娘越过了线,皇上只会翻脸无情。” 嬷嬷离开后,傅相思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趴在浴桶边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安之素掬水洒在傅相思露在外头的肩膀与脊背上,轻声问道,“娘娘是否不想侍寝?” “当然了。”傅相思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跟他毫无感情,还特别特别讨厌他,恨不能插翅而逃呢。” 安之素看一眼紧闭的门扉,刻意压低声音道,“之素可以如娘娘的愿。” 傅相思以为安之素在逗着她玩,一动不动道,“你?你能帮我插翅?” “之素虽然没有本事给娘娘安上两个翅膀,却能李代桃僵,帮娘娘侍寝呀!”安之素兴致勃勃道,“娘娘别忘了奴婢的出身,之素可曾是品城鸾凤楼红极一时的红牡丹、大花魁。伺候男人这种事,之素擅长得很。” 傅相思猛地睁开眼睛,果断摇头道,“不行,我不能那么委屈你。” “委屈?哈哈哈……”安之素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坐到了地上,“娘娘,之素是替你去享受,去快活!要论委屈,也只能是皇上委屈,不是吗?” 傅相思只当安之素一片忠心才会这么说,沉下脸道,“你既已经从良,便不要再跟男人牵扯不清。我希望不久的将来,你能有一个好归宿。” “娘娘真是太看得起之素了。”安之素眸光瞬间变得黯然,“之素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好归宿的。” “我说有就有,”傅相思握住她的手道,“我相信,在这世上,一定有一个好男人,不会计较你的过去,只会珍惜与你的将来。” “读过书的女子,说起话来就是跟平常女子不一样,好听得让人想哭。”安之素眼眶湿润地握紧傅相思的手,“之素愿意跟娘娘进宫,不是光来享受荣华富贵的,而是想帮娘娘排忧解难。” “我知道。”傅相思笑道,“我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排忧解难。但唯独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安之素瘪起嘴,佯装不高兴道,“娘娘怎么这么小气?” “若是可以,我愿意将侍寝的机会拱手相让给任何人。只是,之素,独孤焰就是一只聪明绝顶的老狐狸,他连我们从排水洞逃跑的计谋都能猜到,怎么会分辨不出我和你?” 其实,在那漆黑一团中,傅相思并不觉得独孤焰能分得清楚谁跟谁,但在安之素面前,她必须这么说,以打消她代替她侍寝的危险念头。 “之素脸上也戴上面具,漆黑之中又不能吭声,皇上怎么可能认得出人?”安之素噘起嘴,突地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一脸懊恼道,“糟糕,之素确实不能代替娘娘,因为娘娘还是清白之身,而之素早就不是了。” 傅相思噗嗤一笑,坦诚道,“我已经跟独孤焰说,我曾经有过很多男人,早就不干净了。我不让你代替我,只是不想让你我陷入不必要的险境。而且,独孤焰说了,只要我不愿意,他便不会碰我。今晚我们会待在一个寝宫,只是糊弄我娘罢了。” 安之素将信将疑道,“真的吗?男人的话可信吗?”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男人的话,当然不可信。但是之素你想,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见识过无数美女的男人,如何乐意碰一个丑到极限的女人呢?” 安之素点了点头,“但愿皇上也是个没眼光的人,别跟暗九以及之素一样,慧眼识人。” 无意中听到暗九的名字,傅相思的心便猛地一沉,半饷都没有再吭声。 “娘娘还在惦记暗九?” 傅相思闭上眼睛,半饷才喃喃道,“我好想再见他一面,跟他做一个了断。” 安之素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喃喃道,“我也好想再见他一面,跟他做一个了断。” 傅相思明白,安之素嘴里的这个“他”,并不是暗九,而是其他一个藏在心里头的男人。 第25章 睡外边,睡里边 夜已经深了,已经有嬷嬷来催着安之素关灯。 安之素把寝宫里所有的灯火都熄了,对坐在床畔的傅相思道,“娘娘,我就守在南窗外,若是皇上出尔反尔,你就动用小绿姑娘给你的药粉,若还是无效,你就大喊一声,我马上冲进来救你。” 有那么一张丑容在,傅相思并不觉得独孤焰会出尔反尔,但还是玩笑道,“你就别进来犯杀头之罪了,万一我喊人,你就把欢欢放进来,独孤焰应该不会跟一只动物计较。” “好,一言为定。”安之素握了握手,很快便离开了寝宫,留傅相思独自一人待着。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傅相思吓得猛地站起身。 守在南窗的安之素,嘴巴忽地被人一把捂住,继而被强行带走,什么声音都没有传进寝宫内。 一片漆黑之中,男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傅相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可以点着一盏幽暗的灯,她就不会恐惧到这个地步。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瞎子,稍不留神就会步入险境。 待男人的步伐在距离她七八步远的位置停下时,傅相思冷声开口道,“你是谁?” 如她意料之中,男人并没有吭声。 傅相思便接着道,“我可不是那些百依百顺的女人,万一你不是独孤焰,我为何要尊重那些狗屁规矩?” 男人还是没有吭声,步伐也没有再朝着她靠近,像是在跟她做着无声的较量。 傅相思从身上取下七节鞭,在空气中狠狠地甩了一下,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你最好别靠近我,否则,赏你点鞭子吃吃。” 像是被她的话说得忍俊不禁,男人喉咙里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牛鞭,羊鞭,还是驴鞭?” 这声音,属独孤焰无疑。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立即把七节鞭收了起来,一张脸却霎时红到了脖颈。 这个臭流氓!此鞭非彼鞭啊! “不赏了?”独孤焰戏谑地问。 傅相思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到了床畔,道,“我破了你的侍寝规矩,你准备把我怎么着?” “你想怎么着?” “看在我娘的份上,你应该不会把我关进冷宫,就罚我永远失去侍寝的资格好了。” “这怎么行?若是师傅知道了,肯定骂朕狗眼看人低。”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包庇我?” “朕从不包庇人。”独孤焰像是有一双黑暗中仍能见物的脸,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傅相思的脚前,“罚你什么,还要容朕想想。” 这个小气鬼!傅相思撇了撇嘴,故意往旁边坐了坐。 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在她面前一站,她便觉得像是有一座大山压过来,压抑得很。 独孤焰立即坐到了她坐过的位置,吓得傅相思立即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朕连你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你在害怕什么?”独孤焰慢条斯理道,“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朕要对你用强,你觉得你能躲得过?” 这人居然有脸夸自己是君子! 傅相思站着不动,“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希望朕什么时候走?” “马上。” 独孤焰冷笑一声,“朕若是马上走,皇后与其他嫔妃可能就要频繁给朕送牛鞭汤、羊鞭汤、驴鞭汤了。” 傅相思听得脸红耳热,咬了咬唇,不想再跟他说话。 “过来。”独孤焰突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朕累了,要睡了。” 傅相思瞪大了眼睛,警觉地退后一步,“你什么意思?” 独孤焰起身,“你要睡里边,还是外边?” 傅相思被他吓得浑身发抖,“谁要跟你睡一张床?你不是说过一切我说了算,你不会强迫我的吗?” “朕只是良心难安。”独孤焰脱掉外跑,扔到一旁的椅背上,俯身亲自将叠好的被子铺开,“没有师傅,就没有今天的朕,所以朕从不愿做忤逆她的事,哪怕是小小的欺骗,也不愿意。” 傅相思咬住唇,没有吭声,可心情却被独孤焰这番话牵累,变得极不好受。 谁愿意欺骗自己的亲娘呢?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 “师傅想要的,是朕与你一个真正的洞房之夜。朕除了不能跟你有肌肤之亲,其他方面,并不想违背。” 哪怕视线里一片漆黑,傅相思还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独孤焰的诚恳与真心。 无论他有多坏,他对孟烟雨的心,却是一片赤诚。 无论他是因为不想碰她而欺骗孟烟雨,还是因为不想勉强她而欺骗孟烟雨,她傅相思在这件事上都应该感激他。 “我……”傅相思咬了咬唇,妥协道,“我睡外边。” 独孤焰正准备往里躺下,却被傅相思一把拽住了手臂,“还是你睡外边。” 她想到待会他会离开,若是她睡在外边,他起身的时候,她势必还要让他一下,那样既麻烦,也尴尬。 独孤焰便站直身躯,给傅相思让开位置。 傅相思一件衣服也没脱,便爬到了床的最里头蜷缩起来。 独孤焰缓缓地坐到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再把另一端盖到了傅相思身上。 傅相思想要一脚将被子踹掉,但一想到独孤焰刚刚说过的那番话,便强忍了下来。 反正被子够大,只要不随便乱动,他们之间根本触碰不到。 “睡吧。时辰一到,朕自会走。”独孤焰冷冷的声音近距离地传递到了福相的耳边,令她的耳朵莫名发痒。 傅相思没有吭声,闭上眼睛假寐。 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睡在身边,她能睡着才怪,就是眼皮子打架,她也要熬到他走才能睡。 忽地,傅相思想到了落红,便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 “你让一让,我要拿个东西。”傅相思对躺着的独孤焰道。 独孤焰一动未动,嘴上却道,“朕容许你从身上跨过去。” 这人怎么懒成这样,连作为君王的体面也不要了? 傅相思撇了撇嘴,便跨过他的身躯,直接跳到了地上。 寝宫里黑漆漆的,傅相思又尚未熟悉,走了没几步,便一会儿撞到桌子,一会儿撞到椅子。 独孤焰起身,从脱下的外袍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再把布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霎时,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躺在了他的手心。 虽然夜明珠的光芒并不算大,却足以让他与傅相思看见彼此。 借着这微弱的光,傅相思终于找到了一把银簪。 她拿着银簪走到床畔,然后撸起自己的左臂衣袖,将银簪尖锐的一端对准了她那截白皙的肌肤。 第26章 落过的红,砍她的头 肌肤即将被刺破的那刻,独孤焰一把扣住了傅相思隐隐颤抖的手腕,“做什么?” 傅相思白了他一眼,耳根却不争气地红了,“做落红。” 独孤焰手上的力丝毫未松,声音却充满了揶揄,“很痛的,你刺得下去?” 傅相思狠狠白了他一眼,声音难掩委屈,“刺不下去也得刺,不是吗?” “听你这口吻,像是很想刺朕?” “臣妾不敢。”傅相思阴阳怪气道。 但她心里,确实很想刺独孤焰一下,从他身上取点血。 “朕看你心里敢得很。”独孤焰另一只手伸过来,强行扒开她的掌心,取出那把银簪,放到眼前看了看。 傅相思的手腕被他松开,便跳起来欲夺回自己的银簪,“还给我!” 独孤焰把银簪往上抛起,让银簪在空气中漂亮地转了个圈,再稳稳地接在了手里,“朕去外面找个宫女或者侍卫,从他们身上取点血。” 眼看着独孤焰转身就要往外走,傅相思脸色一变,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沉着脸阻止道,“不行。” “为何不行?” 傅相思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在心疼那些无辜的下人,“你不是说我娘嗅觉厉害,一定能分辨出那是不是我的血?” “朕那是跟你开玩笑。”独孤焰看向傅相思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朕去去就回。” 傅相思摇头,手上不禁抓得更紧,“还是取我的血最稳妥,取了其他人的血,容易走漏风声。” 独孤焰却不以为然道,“及时把那个出血的人,灭口即可。” 傅相思忍不住斥责道,“暴君!” “那朕岂不是成了史上最善良的暴君?”独孤焰嘴角扬了扬,“朕是看你手抖得厉害,才帮你转移疼痛。” “免了。除了你的血,其他人的血我都看不上。”傅相思故意道。 她一点儿也不指望独孤焰会好心到刺自己一刀,解了她的围,可她内心深处又觉得,一个男人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就不配称之为一个血性男人。 哪怕她讨厌独孤焰,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不然,他怎么配当她的大师兄,当她名义上的男人? 独孤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竟伸出手摸了下傅相思的头,感慨道,“你这头,从今以后就是朕的了。朕想砍几刀,就砍几刀。” 傅相思来不及拍到他的手,便只能嫌弃地在自己的头顶摸了几下,怒视着他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头与你何干?” 独孤焰没有吭声,而是忽地越过她走到了床边,背对着她站立。 傅相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砍她的头? 思忖间,傅相思看到独孤焰突然俯身,将前方的被子掀到一旁。 她眉心一跳,后知后觉地终于开了窍。 “独孤焰!”傅相思低喝一声,三步跨作两步地朝着床畔奔去,脑袋里像是火星炸开似的,乱成一团。 独孤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对身后的呼唤充耳未闻。 傅相思扑到他身边时,看到的便是独孤焰默默地将指尖对着床褥上的那块白布轻轻擦拭着的情景。 “你……”傅相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没想到,他居然舍得拿自己开刀。 身为男人,刺破自己的手指并不可怕,但他是何等身份?难怪他刚刚说她的头就是他的了。 竟敢拿皇上的血做假落红,她的头可不是该被他砍吗? 待白布上留下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印,独孤焰才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把银簪还给傅相思,连一句邀功的话都没有。 因为类似邀功的话,他已经提前说了,那便是她的项上人头。 傅相思接过银簪,整个人还没能从震撼中缓过劲,“为什么?” “你想要,朕便给。”独孤焰漫不经心道,“免得你说朕小气,没有男子气概。” 傅相思语噎,没想到她心里想的他居然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让她免于切肤之痛,傅相思心里肯定是感激的,便大大方方道,“谢谢。” “用不着谢,朕也是为了交差。”独孤焰末了又补充一句,“但你的头,从此存在的意义,便是等着被朕砍,想怎么砍就怎么砍。” 闻言,傅相思心里那抹复杂的感激之情便瞬间荡然无存。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傅相思瞥一眼白布上那抹指甲盖大小的血印,故意道,“再放点血吧,这么点怎么够?” 独孤焰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像是忍受不了她的肤浅与愚昧,“你确定不够?” 傅相思莫名涨红了脸,咬着唇不吭声,只瞪着他。 “当年你落红的时候,比这个多?”独孤焰的话一出口,傅相思就羞愤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气归气,干嘛多那句嘴呢?真是自寻死路。 “是朕见过的落红多,还是你落过的红多?嗯?”独孤焰竟一把夺了傅相思手里的银簪,将它往窗口一扔。 傅相思气得吭不出半个声来。 这种问题,她要怎么回答?若不闭紧嘴巴,只能暴露自己曾经胡扯过的那些话。 “臭不要脸的东西!”傅相思在心里骂了几遍之后,便自觉地爬到了床的内侧,蜷缩在被窝的一侧边。 独孤焰回到床畔,将夜明珠收起后,再缓缓地躺下。 虽然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触碰,但傅相思很想很想朝着独孤焰踹过去一脚,把他直接踹到地上。 这个男人真的好恶心啊! “是朕见过的落红多,还是你落过的红多?”他的这句话就像是符咒一样,在她将来的日子里,时不时地会蹦出来,让她对他嫌弃不已,只想退避三舍。 寝宫里恢复了彻底的黑暗,但傅相思的眼睛却仍大大地睁着,不敢让自己睡着。 身边男人的呼吸很轻很轻,傅相思知道,恐怕他也睡不着。 想到那个硬把他们凑在一起的孟烟雨,傅相思心里便一阵难过,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跟独孤焰如今这样,根本就是在游戏人间,浪费光阴。 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时,傅相思还是顺其自然地沉睡过去。 因为她相信了独孤焰说过的那句话,他若是想动她,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开的。 而当傅相思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独孤焰睁开了眼睛,将搁置在枕头下的夜明珠取了出来。 然后,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他朝着傅相思侧过身,单手托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良久。 第27章 安稳觉,占便宜 傅相思猛地醒来时,时辰早就过了二更。 睁开眼睛时,视线里居然有光,她以为天亮了,转身一看,便被对着她侧卧的独孤焰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独孤焰虽然单手撑着头,却呼吸匀称,睡得极为深沉。 男人睡着时的模样,那俊朗程度并不比醒着的时候少,因为眼睛闭着,还少了些醒着时那股孤冷的劲头,瞧着顺眼许多。 傅相思忍不住想,若是她从小就住在灵云山,是不是也能跟他青梅竹马? 若是能跟他青梅竹马,那他对她这个小师妹,是不是会跟当年的慕容祁一样,对她疼爱有加呢? 有多一个师兄的疼爱,尤其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师兄的疼爱,那日子过得一定还能更快乐吧? 傅相思越想越多,嘴角居然还咧出了憨傻的笑容。 等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犯傻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独孤焰睡得沉,若是看见她这副犯花痴的模样,岂不是更加嫌弃她? 一个丑女幻想跟一个俊逸绝伦的天子青梅竹马,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傅相思立马侧过身,背对着独孤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但想了想,她又重新转回来,然后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独孤焰,“皇上。” 独孤焰猛地便醒了过来。 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看着傅相思戴着面具的脸半饷,才动了动薄唇,“怎么了?” 傅相思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很久,便随口胡扯道,“快二更了,皇上还不走?” 独孤焰讥诮道,“朕是不是史上第一个被妃子赶的君王?” 傅相思佯装没有听见,“回去睡个安稳觉吧。” 其实是她想要睡个安稳觉。 独孤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动作利落地起身,再将脱下的外袍穿上,系好衣带。 傅相思一动不动地侧躺着,耳朵却竖得尖,只等着关门声一响,她便能浑身放松。 谁知,被窝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吓得她立马跳了起来,凶巴巴地吼道,“独孤焰你干什么?” 手确实是独孤焰伸进来的,可他却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只是在抽那张白布的时候,发出了明显的动静而已。 当看到独孤焰手里拿着那块沾血的白布时,傅相思立即羞恼地低下了头,不满地嘟囔道,“你拿东西不能先打个招呼吗?” 独孤焰一边将白布有条不紊地折叠好,一边冷幽幽道,“朕若是要占你的便宜,早在你睡着的时候就占够了。” 傅相思轻嗤一声,“那也是你动作无礼。” “你要这么想,朕也不反对。”独孤焰的口吻极为轻慢,像是在嘲笑傅相思自不量力似的。 傅相思又一次侧过身背对着他,还赌气似的一把将被子拉到了头顶,像是想将他彻底隔离。 关门声响起后,傅相思才把被子从头上掀开,视线里,有一片光明,那是被独孤焰遗落的夜明珠发出的光。 傅相思将夜明珠捡到手里把玩,脑袋里总是浮现出独孤焰的那句话,“早在你睡着的时候就占够了。” 她不由地想到昨晚在那个客栈的温泉池,当她昏迷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占她的便宜? 她那么丑,他应该不屑占吧。 天亮之后,安之素一脸难过地踏进寝宫,步履艰难地走到了傅相思的床边。 昨晚她一声不响地守在南窗外,可独孤焰刚推门进去的那会儿,她就被一个侍卫给捂嘴拖走了。 等她醒来时,正睡在自己的寝房。 她一脸惨白地冲出寝房,却见荷甜宫的所有人都显得喜气洋洋,一问才知,昨晚皇上居然破了例,五更才走。 安之素气得差点嚎啕大哭,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真是后悔莫及,昨晚她应该坚决地替傅相思侍寝,结果才不会那般出人意料。 “娘娘,该起来了,待会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安之素低垂着头,美眸里一片通红,半天都不敢朝着床上的傅相思看去。 傅相思缓缓醒过来,看着安之素那副难过的样子,不解道,“你怎么了,之素?” “对不……”安之素边说边泪眼汪汪地朝着傅相思看去,却在看到傅相思的衣服一件未脱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娘娘,你……你没事?” 傅相思缓缓坐起,“我没事呀。你哭什么呢?” 安之素连忙擦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昨晚我被侍卫打晕,醒来时,以为娘娘已经被皇上……幸好,幸好!” 傅相思这才明白安之素难过哭泣的原因,不禁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他答应过不会碰我,就一定不会碰我。” “没想到皇上还能言而有信。”安之素一边伺候傅相思洗漱,一边道,“不过,皇上在荷甜宫破了大例的事,已经传开了。” “什么大例?” 安之素道,“皇上五更走的,破了二更之前走的大例。娘娘,皇上那是故意的吗?” “故意?” “故意在娘娘这里破了例,好让娘娘的地位无人能及,没人敢来荷甜宫欺负娘娘呀。” 傅相思一怔,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她确定昨晚独孤焰确实沉睡过去,但他究竟是不小心沉睡过去还是刻意沉睡过去,她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他有意提升她的地位保护她,也必然是看在孟烟雨的面子上,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刚刚说给谁请安?”傅相思岔开话题。 “太后娘娘。”安之素指了指门口,小声道,“皇上还把王嬷嬷派了过来,让我们去见太后娘娘之前,学一些基本的礼数。” 只花了半个多时辰,傅相思和安之素便将基本的礼数简单学会。 临走之前,安之素看了一眼傅相思的豹纹面具,蹙眉道,“娘娘,不知那太后好不好相处,胆小不胆小,要不还是换一张看起来亲和一些的面具吧?” 傅相思一怔,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不需要刻意讨好太后,但既然这一年都要居住在宫里,自然是少得罪人为好,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在她容毁之后,尹红雪为她做了各种各样的软皮面具,其中多跟灵云山的动物有关。 出嫁那日,她全都带了过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哪怕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丑女,也没有对生活自暴自弃,她喜欢每天都换一张面具戴着,就像每天穿不一样的衣裳,能让自己心情愉快一些。 傅相思拿出所有的面具,让安之素选,安之素便选了一张小白兔的面具,“娘娘,小白兔好,乖巧温顺又可爱,谁若是被这个面具吓到,之素就跪下来叫她祖宗奶奶。” 傅相思噗嗤一笑,“你说得对,听你的。” 第28章 畜生生人,拖下水 去慈宁宫的一路,傅相思与安之素一边打量着皇宫的景色,一边好心情地窃窃私语。 可渐渐地,傅相思与安之素都没有了交谈的心情。 因为她们发现,所有宫女、太监迎面看到她们时,原本平静的脸都会吓得大惊失色,甚至连连后退,懂规矩的还会远远地给傅相思行礼,胆小的则见鬼似的原路折回。 杯盘落地,惶恐摔倒,浑身发抖……就因为看见了戴着一张小白兔面具的傅相思,通往慈宁宫的那条路,一片混乱。 “这些人是不是有妄想病?”安之素恨恨地说完,对着前方带路的两个宫女问道,“黄叶,青叶,他们在怕什么?” 黄叶与青叶也是看得一脸费解,异口同声道,“奴婢不知。” 傅相思无所谓地笑道,“能被人怕成那样也挺好的,至少可以耳根清净。” 待傅相思踏进慈宁宫时,面临的景象亦是如此。 不过慈宁宫的奴才大惊失色之下却没有落荒而逃,而是统统跪下来给傅相思行礼,继而便胆战心惊地聚集在一个角落,每个人的眸子里皆充满了惊恐之色。 傅相思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这张面具可以透视?” 安之素气呼呼地冷哼一声,“都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踏进大殿的门槛之前,傅相思已经远远地瞧见里面坐满了女人,一眼望过去,个个容貌瑰丽、衣着鲜亮,跟她一比,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那个坐在主座上原本笑着的中年妇人,在瞥见她的身影之时,脸上的慈祥笑容就好像被烈风刮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相思的心猛地一沉,她与这个太后从未打过交道,怎么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却显得恶狠狠的,像是杀父之人似的? 看来,不是这个太后对她意见颇大,就是极不好相处。 对此,傅相思也能理解,能生出独孤焰那种孤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平易近人的女人呢? “荷妃娘娘驾到。”薛公公一声呐喊后,大殿内所有女人都齐刷刷地朝着傅相思看来,原先热热闹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傅相思无奈地感慨道,“大煞风景的人来了。” 谨记着王嬷嬷的教诲,傅相思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往前走了几步站定,正欲给太后行礼,殿内几乎所有人的身体忽地后仰,且口发尖叫之声。 就连太后也没有例外。 她们脸上的神情与方才路上那些受惊的下人几乎一样,只是那些下人强行克制,几乎都是捂着嘴没敢尖叫。 受惊的女人之中,属太后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她端着一张被吓得青白的脸,极其不悦地扫了那些仍在惊慌失措、大失仪态的女人们一眼,对着傅相思厉声呵斥道,“放肆!哀家的慈宁宫也是你那畜生可以想来就来的?滚出去!否则别怪哀家痛下杀手!” 傅相思懵了,这太后也太恶劣了吧!自己按照宫里的规矩过来请安,可太后一开口却骂她是畜生,还让她滚出去,甚至还扬言要对她痛下杀手? 她不由地寻思起来,太后这是在把对独孤焰的不满发泄到她的身上,还是纯粹对她这个人表达不满? “太后娘娘……”傅相思正欲开口问个明白,安之素却在她身后使劲地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并朝着她狂使眼色。 傅相思顺着安之素手指的地方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路走来,那些人惊恐的对象并不是戴着面具的她,而是紧紧跟随在后头的雪豹欢欢! 欢欢的脚步很轻,以至于她们一行人都没有发现,欢欢其实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家。 原来是误会一场,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但内心却无法平静。 她明白,太后虽然骂的是雪豹,但针对与厌恶的实则是她这个荷妃。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傅相思一定会立马把雪豹从这里赶出去,再跪下来道歉,求得太后的原谅。 谁知,傅相思却朝着雪豹招了招手,温柔地唤道,“欢欢,过来。” 在殿内女人们又一阵尖叫声与后仰倒地中,雪豹直接从门槛外蹿进了门槛内。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万福。”傅相思一边双膝跪下给太后行礼,一边充满爱怜地轻抚着雪豹的背脊,柔声细语道,“太后娘娘,它叫欢欢,跟有些人一样是畜生生的,可却已经不是单纯的畜生,她呀极通人性,既听话又可爱。” 傅相思这架势,像是在跟太后介绍一只可爱的小猫似的。 可偏偏,她手下轻抚着的是一只半人多高的巨型雪豹,听说可以轻松吞下一个人。 从傅相思出现后,太后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便已经被阴云笼盖,此刻阴云之间,已经毫无光亮,显得极为狰狞。 傅相思拐着弯子地回骂她,可她却不能再发一次怒,承认自己就是那些会生人的畜生。 “欢欢喜欢灵云山,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臣妾原先并不愿带欢欢进宫。可皇上说他喜欢欢欢,一定要让臣妾把欢欢带来。却没想到吓到了太后娘娘与各位娘娘,臣妾真是后悔莫及。”傅相思毫不犹豫地拖独孤焰下水,让他们都知道,欢欢由独孤焰罩着,谁也不许打它的主意伤害它。 除了太后与一个坐在她左侧的模样端正的年轻女子,其他女子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嫉恨的神情,恨不能用眼神杀死这个招皇上十分稀罕的丑女。 跪在傅相思后面的安之素低垂着头,因为忍笑,肩膀与胳膊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而跪在她后头的黄叶与青叶的肩膀与胳膊也在颤抖,却是纯粹被傅相思那些胆大妄为的话给吓的。 “来人,”太后召开薛公公,阴沉着脸吩咐道,“马上去问一问皇上,方才荷妃说的话是真是假。” “是。”薛公公还没来得及离开,太后突地又改了主意,“算了,不要问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都暗吁了一口气。 “之素,带欢欢回荷甜宫吧,”傅相思摸了摸雪豹的头,“皇上若是知道欢欢吓到了太后娘娘,一定会责罚它的。” 安之素答应一声,招呼着欢欢离开。 眼见着雪豹四脚已经踏出门槛,殿内众人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谁知,欢欢却猛地回首,仰起脖子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嗷呜——” 它仿佛在以自己的方式警告众人,别欺负它的主人。 毫无例外的,大殿内又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第29章 拿诚意,揭面具 傅相思艰难地忍着笑,望着姿态慵懒的雪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慈宁宫。 此时此刻,太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限,就像是一颗萎缩了的大白菜。 无论那只畜生是不是独孤焰要求带进宫来,她还不至于跟一只畜生过不去。 自然而然的,太后将所有的怨气都归咎于傅相思,所以故意让她继续跪着,且一脸嫌恶道,“荷妃这张脸真是……” 傅相思十分心疼脸上的小白兔面具,因为她的缘故,居然被嫌弃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步。 看来,人对人的两种极端印象,不是爱屋及乌,就是恨屋及乌。 “哀家本就睡眠欠佳,未免再做噩梦,荷妃以后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十天请一次吧。”太后摆出一副宽宏的姿态,将左手搭上左侧端庄女子的手背,柔声道,“皇后胆子小,干脆免了她的安吧。” 原来那个模样端庄的年轻女子便是皇后花沫然! 因她的容貌是所有在场女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且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她做出各种不善的神情,傅相思便格外注意她。 她有着精致小巧的五官,唇红齿白,像是淡然寡欲,与世无争,宛如一株悄静静绽放的睡莲,惹人怜爱。 “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美丽永驻。”傅相思对着皇后微微一笑,发自肺腑地生出友善之心。 花沫然看着太后隐含怒意的脸色,便将那“平身”二字暂时咽了下去,乖巧地微笑道,“多谢母后,本宫原也没有让荷妃前来请安的意思,皇上昨日还特意交待过本宫,荷妃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天真烂漫,善良聪慧,他稀罕得紧,让本宫莫用太多的宫规去约束她。” 傅相思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花沫然。 独孤焰不可能说得出那番“鬼话”。 很明显,花沫然在帮她说话。 可花沫然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呢? 而其他的嫔妃可不会有傅相思这颗玲珑心。 皇后本就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又鲜少说客套话,所以她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而这个从不与其他嫔妃亲近的皇后,之所以愿意为荷妃说话,不是实话实说,就是想借此拉拢荷妃。 也就是说,荷妃确实深受皇上宠爱,就是皇后都要小心翼翼地忌惮她。 太后则直接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花沫然明白,太后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皇上的气,气皇上那般优待荷妃。 “荷妃平身,过来坐。”这句太后故意不说的话,花沫然终究没忍住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花沫然被自己的冲动吓到。 谁都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谨小慎微、胆小如鼠的皇后。 可今日,她却为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不知道皇上知道她今日胡诌的那番话后,会高兴还是会生气? 若是生气,她“侍寝”的机会会不会像以前有一次一样,很久都没? 一想到“伺寝”,花沫然的脸便泛起了一层娇羞的粉红。 “多谢皇后娘娘!”傅相思动作利索地站了起来,见太后不悦地望向皇后,傅相思连忙又道,“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的确对这个看不懂自己脸色的皇后生出几分不满,但既然皇后的话已出,且荷妃已经谢了自己,她若是再让她继续跪着,便显得她不识大体、小鸡肚肠了。 暗暗瞪了皇后一眼,太后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怒气。 没人给自己引路,傅相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合适。 若是可以,傅相思很想转身离开,虽然跪了没一会儿,可她觉得膝盖很疼,好想马上揉一揉。 从小到大,她很少对人下跪。 哪怕是做错事,孟烟雨都没罚她下跪过。 所以,傅相思很排斥皇宫里动不动就要下跪的规矩,膝盖多疼呀! “赐座。”太后朝一个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像是对傅相思突然和善起来。 难道是因为皇后帮自己说了那些话? 傅相思没有办法做到受宠若惊,因为太后哪怕脸色趋于正常,看向她的眼神仍带着恶毒。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多想了。 很快,傅相思便明白自己绝对没有想多。 因为太后接下来的那句话让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寂静,继而所有人的眸光齐刷刷地投到她戴着的面具上,充满看好戏的嘲讽与期待。 “所谓丑媳妇都要见公婆,荷妃的地位虽不如皇后尊贵,可也得让哀家见见你真实的相貌,拿出你作为皇上的新妃该有的诚意。”太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是急于行使她作为长辈的权威。 傅相思脸上波澜未惊,袖管里的手却气得紧握成拳。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啊!她忍不住将独孤焰骂了无数遍!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傅相思觉得,独孤焰那厮辱人的水平,不及太后的一半厉害。 大殿内充满滔天愤怒的除了傅相思,便只剩下沉默不语的花沫然。 她的皇兄曾说逑国的太后阴冷卑鄙、狠辣无情,之前她不怎么相信,今日却是有点信了。 让一个本就容毁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下揭开自己的面具给大家欣赏,这无异于揭开她刚刚愈合的伤疤,再往她渗血的伤口上撒盐。 好生残忍! 花沫然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想要帮傅相思说几句好话,太后却及时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把握住她的手,对着她似笑非笑道,“皇后渴了吧?喝茶。” “谢谢母后。”花沫然只恨自己不够聪明伶俐,轻易便被太后拿捏。 她朝着傅相思投去了歉疚的神情,心里却在期待着,若是皇上可以突然出现,就好了! 傅相思之前还在怀疑皇后对自己示好的目的,但此时此刻,看清楚了皇后那满脸的担心与打抱不平,她只觉得心中温暖。 笑容可以作假,担心也可以作假,但同情与关心一个人要比对讨好一个人要困难得多。 傅相思就愿意赌一次自己的感觉,相信皇后是真的关心她。 在这偌大又冰冷的大殿内,傅相思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哪怕只有皇后一个人暗中支持她,她也觉得浑身突然充满了奋战的力量。 嗯,即便要出丑,她也要出得理直气壮、风风光光,甚至大快人心! 第30章 丑不丑,美不美 傅相思蓦地站起身,选了一个大家都能清晰看见她面部的位置站定,再对着太后道,“臣妾惭愧,确实是臣妾礼数不周,考虑欠妥,失了初次见太后以及各位娘娘的诚意。” 太后没想到傅相思能如此淡定,心中微微一惊,却还是佯装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臣妾的脸,不是长了几块黑斑、爬着几条疤痕或者斜眼睛歪鼻子那些普通的丑陋,而是那种极致的足以令人作呕的丑陋。在臣妾的脸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光滑平整的,没有一处颜色是正常的,很多见过的人,都被吓得不轻,说臣妾的脸比恶鬼还骇人。”傅相思一边不卑不亢地介绍着自己相貌的丑陋程度,一边观察着太后等人的表情,“若是可以,臣妾还是建议太后及各位娘娘不要看臣妾的脸,免得恶心到一天都吃不下东西,甚至晚上还要做噩梦。” 花沫然放下茶杯,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惊慌失措道,“母后,臣妾胆子小,臣妾不看了,坚决不看!” 看着如此“生动”的皇后,心中涩然的傅相思竟有一种想要喷笑的冲动。 这个皇后,就像她脸上戴着的那只小兔子,真真可爱极了。 皇后的胆怯,人尽皆知,所以太后并没有怀疑她,只是极为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与其他嫔妃一样,太后压根儿不相信傅相思这番充满善意的话。 瞧瞧,这荷妃露在面具外的大眼睛干净清澈、顾盼神飞,犹如星辰般耀眼,仿佛轻易就能吸走男人的魂魄,而她的嘴唇娇巧水润,一开一合间,便美出了一种鲜甜可口的弧度,简直能令男人移不开眼。 只凭一双眼睛或者一张嘴就能远胜其他女人,她的脸又能丑陋到哪里去? 她们都不是傻子,皇上就更不是傻子了,若是她的脸丑得令人作呕,皇上能为她破了那么多例,甚至还让她侍寝到五更? 谁都知道,皇上是个并不重欲的男人,除了皇后,其他嫔妃每个月侍寝一次的频率都没有。 所以众人皆认为,传言荷妃面部丑陋有两大可能:一是荷妃其实美若天仙,只是皇上吝啬她的美被其他人瞧见,所以故意让她戴面具遮掩;二是荷妃脸上确实长了些瑕疵,只等着治愈之后才好见人。 无论如何,荷妃的脸绝对不会丑到令人作呕,丑只是她的谦辞罢了。 当然,无论太后还是其他嫔妃,都更希望荷妃确实是丑陋的,那么,即便皇上如今确实宠幸她,但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那荣宠肯定持续不了多久。 傅相思真心希望大家不要看她的脸,可她这么一说,众人反而越发想要将她的脸看个究竟。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稀奇古怪的脸没有见过?你只管拿掉面具,让哀家看看。其他嫔妃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被你一张脸吓到的。”太后已经想好了,若是傅相思的脸一点儿也不丑陋,她今日就不管她身后有没有皇上撑腰,先狠狠地治一治她的欺君之罪再说。 “是是是,太后娘娘说得对。”其他嫔妃连忙异口同声地附和,“臣妾不怕。” 傅相思转头,朝着等候在门口的青叶与黄叶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背过身去。 青叶与黄叶只觉得天好像要塌下来似的,早就吓得满脸惶恐。 她们不是皇上的嫔妃,对荷妃的脸究竟丑不丑陋并无多大的兴趣,对她们而言,只要荷妃好,她们就好,荷妃不好,她们就惨烈。 可现在,荷妃明显站在了被太后刻意针对的风口浪尖,危险得很。 此刻荷妃让她们转过身去,她们真是求之不得。 傅相思并不指望太后她们能放过自己,在动手揭开面具前,再次跪下道,“请太后娘娘先恕臣妾无罪,否则臣妾宁死也不敢把面具拿掉。” 太后轻嗤一声,只当傅相思这是在心虚自保,果然是那个女人生的,真是狡猾得很。 但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对着傅相思微微一笑,笑里却明显藏着刀,“好,只要你描述属实,哀家便恕你无罪。” 安置好雪豹后折回的安之素就站在门边,虽然她看不到大殿内的情景,却将那些对话听得分明。 她已经吩咐紫叶去找莫公公了,让莫公公及时转告皇上,荷妃在坤宁宫有难。 本担心自己没事找事,但此时此刻,安之素只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皇上若是能现在赶到,那该多好? 慈宁宫的大门那儿,并无来人的迹象,安之素好想冲进去跟傅相思说一声,待会揭开面具的时候,最好贴着太后的脸揭,那样才够刺激。 若是能把这个坏太后给吓得魂飞魄散,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受她的欺负。 傅相思缓缓站起身,眸光冷然地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 除了仍紧捂着双眼的皇后,其他女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致勃勃、幸灾乐祸。 傅相思看到了从她们内心深处渗透出来的恶毒,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善念。 “皇后娘娘,请你把眼睛闭紧了,捂踏实了。”傅相思调侃的口吻一完,便将一只手放到了耳后,缓缓将面具的边缘轻轻揭开。 皇后听话地捂紧了自己的眼睛。 其实,她并没有传言中那么胆怯,她只是想无条件地尊重荷妃。 那是荷妃的脸,荷妃一个人的秘密之地,外人有什么资格去强闯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在这么多不怀好意的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丑容,若说傅相思内心毫无波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的心不是铁做的,哪怕待会她们的反应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傅相思的心还是会禁不住难受。 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长着那么一张丑陋的脸。 但往事不可追,她不会跟曾经那个犯错的自己过不去。 “呵呵。”傅相思轻笑一声,借此给自己壮胆,“大家都准备好了吧?臣妾这就献丑了!” 这可不是什么场面上的谦辞,而是真真正正的献丑! 面具的边缘随着她夹紧的两根手指缓缓地离开她的耳根,越到后面,揭开的速度越快! 当傅相思整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当安之素捂住耳朵以为尖叫声会起来的时候,所有看到脸的女人只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先所有的神情都凝固成了魂飞魄散状! 包括太后! 却不包括皇后。 第31章 反败为胜,兴师问罪 谁也不会想到,荷妃被面具遮挡的那些脸,真的如同她所描述的一般,没有一处是光滑平整的,没有一处颜色是正常的…… 荷妃的脸,就像是被剥了皮后又干涸的动物一般……真真比恶鬼还要骇人! “啊——啊啊——啊啊啊——” “呕——呕呕——呕呕呕——” 尖叫声与呕吐声终于姗姗来迟。 放眼望去,大殿内的嫔妃们,不是抱头抱脸地尖叫,就是掐着喉咙使劲呕吐,有些跪在地上,有些摔倒在地上…… 怎一个惨字了得。 太后惨白着一张老脸,捂着胸口,跌坐在主位上大口的喘着气,不敢再看傅相思一眼,却对着她的方向吼道,“赶紧把面具戴起来!” 傅相思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从四面八方无声无形袭来的冷意弥漫全身。 她很想痛哭一场,却倔强地咬住唇,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 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恐怕再没有谁,敢对她的脸生出想看一看的兴致。 “荷妃,本宫可以睁开眼了吗?”花沫然小心翼翼的轻柔声音像是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从那些哭喊声中直达傅相思的耳畔,瞬间温暖人心。 傅相思猛地回过神,一边将小白兔面具重新戴到了脸上,一边对花沫然道,“可以了。” 花沫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傅相思面前,清晰地看见了她眼眶中的湿意。 虽然她没有一副丑容,却能感同身受地理解此刻荷妃的难过心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谁愿意自己有着那么一张惊骇四座的脸? “你快走吧。”花沫然压低声音说了句,便朝着太后大步走去,继而倾身安慰她。 傅相思早就不愿意在此地久留,便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罪过,臣妾告退。” 明知傅相思已经戴好了面具,可太后却一眼都不想再看她,只充满厌恶与嫌恶地挥了挥手,强忍着才没有对她吼出一个“滚”字。 此刻大殿里最后悔的人,非太后莫属。 若非她轻视傅相思的话,坚持要看她出丑,此刻她怎么会自损到这个地步? 既没能羞辱到她,又没有达到治她罪的目的,自己却被她的脸给刺激得魂飞魄散、恶心连连,真真不值。 傅相思刚跨出大殿,安之素便蹿出来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心疼地唤道,“娘娘!” 面对真切关心自己的人,傅相思鼻尖酸了酸,却仍强忍着没有落泪,而是朝着安之素以及青叶、黄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走。” 随着傅相思的背影愈来愈远,嘈杂的大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众嫔妃都意识到荷妃已经离开,皆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 震惊与恶心过后,她们不关心荷妃的脸为什么会丑到那个田地,也不关心自己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狼狈姿态,而只关心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她们不明白,荷妃明明拥有那么一张谁见谁作呕的脸蛋,为什么她们英明神武、丰神俊朗、孤冷干净的皇上,能任由她伺候至五更? 不是寻常的二更,也不是破例的三更、四更,而是只等着天放亮的五更? 一出慈宁宫的大门,安之素便气得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太后?分明就是个蛇蝎心肠的老妖婆!怎们能那么欺负人呢?老娘真想一巴掌扇死她呀!” 青叶与黄叶争先恐后地去捂安之素的嘴,唯恐她这口没遮拦的话传到了太后那里去,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傅相思看着她们三人推搡在一起,忍不住笑道,“虽然让她们如愿以偿,可最后逍遥快活的,却是我们。” “结果确实大快人心。”安之素点了点头,又蹙眉道,“可过程,真的很血腥。哎,我为什么就没有从小学武?不然——” 傅相思揽住她的肩膀,故意打断她道,“幸亏你没有学武,否则你现在已经被关进了大牢。” 见傅相思心情这么好,安之素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前方不远处,紫叶领着欢欢飞奔而来。 虽然雪豹跟在紫叶的后头,没有任何攻击性,但紫叶却吓得小脸惨白。 安之素让她照看欢欢,真是苦死她了。 她宁愿去洗三天三夜的衣服,也不愿意跟欢欢待在一起。 虽然她相信欢欢不会吃人,可万一它觉得她的肉特别香呢? 看到欢欢越过自己,欢快地蹿到了傅相思的跟前,紫叶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欢欢。”傅相思摸了摸雪豹的头,朝着前方眉开眼笑,“我们很久没有比赛谁跑得快了,跑一个如何?” 话落,傅相思便大步跑了起来,雪豹反应极快,很快便追了上去。 看着前方一人一兽奔跑的身影,安之素问紫叶,“见到莫公公了?” 紫叶点了点头,“见到了,也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了。” 安之素不禁蹙了蹙眉,皇上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是莫公公转告不力,还是皇上根本不重视主子? 等安之素再次抬眸朝着傅相思看去时,便看到独孤焰正从远处走来的身影。 傅相思只顾着看旁边的欢欢,没有及时朝前看,以致于猛地撞到了一个男人硬邦邦的怀里。 “谁呀?”傅相思懊恼地摸着发疼的额头,抬头看见的却是独孤焰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 傅相思的脸顿时黑沉下来。 她怎么这么倒霉?刚摆脱那个恶毒太后,还没回荷甜宫,就又遇上了恶毒太后的亲生儿子? 昨晚独孤焰守信没有碰她,又刺破自己的手指帮她制造假落红,傅相思内心深处还是感激他的。 但此时此刻,一想到他就是那个恶毒太后生的,她便不想多看他一眼。 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安之素几人远远地跪下。 跟在独孤焰身后的莫公公咳嗽一声,引得安之素几人朝着他看去。 莫公公使了一个眼色,又做了一个手势,安之素几人便心领神会地跟着莫公公走开,留独孤焰与傅相思单独待在一起。 对上独孤焰的眼神,傅相思便明白,在慈宁宫发生的事,独孤焰已经听说。 此刻他朝着慈宁宫的方向匆匆而来,显然是为了他的母亲而去。 早就听闻独孤焰是个孝子,所以,无论太后怎么坏,他这个孝子必然会站在母亲那边。 傅相思不喜欢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不喜欢愚孝之人。 不等独孤焰开口,傅相思便口吻犀利道,“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朕怎么觉得,是你在找朕兴师问罪?” 第32章 抚抚头,挖眼睛 男人的口吻如此平静,不像是对自己存有不满之气,傅相思狐疑道,“那你来做什么?” 独孤焰挑了挑眉,“不是你让紫叶来搬救兵的?” 紫叶?救兵? 傅相思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肯定是安之素在送欢欢回去的时候,让紫叶去找莫公公通风报信。 想到独自一人在太后那儿遭受那么多女人的冷眼与欺辱,傅相思眼眶一热,冷笑一声道,“呵呵,皇上赶过来的动作还挺快。” 这是在嘲讽自己办事不力了,独孤焰解释道,“早朝时间,朕收不到外头的消息。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 “十万火急……”傅相思只觉得眼眶开始泛烫,“嗯,我这事小得很,是臣妾大惊小怪,打扰皇上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独孤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独独在傅相思面前,嘴拙的情况会时有发生,话明明已经说出去了,却很想收回来,但又明显为时已晚。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以后尽量让欢欢待在荷甜宫,别轻易带出来。” 在他看来,若非欢欢吓到了母后,惹恼了母后,母后还不至于故意找她的茬。 “皇上是要给欢欢禁足吗?”傅相思气呼呼地问道。 “既然把欢欢带进宫是朕的意思,朕怎么舍得禁它的足?”独孤焰冷着脸,却耐着性子解释,“朕只是希望你看管好它,免得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灾祸。” 傅相思听得耳根微微泛红,把欢欢带进宫明明是她的意思,可他却爽快地承认是他的意思。 可见,他非但听说了她在太后面前胡诌的那些话,还愿意当那个冤大头护着欢欢。 “臣妾知道了。”傅相思嘟囔一声,心里明明有点感激他,却怎么也道不出那个谢字,反而语气极冲道,“皇上还有什么地方要训斥臣妾吗?” “朕之前有训斥你吗?”独孤焰口吻无辜地反问。 傅相思十分坦荡地提醒他道,“臣妾把太后吓坏了,还把你那些嫔妃给吓坏了。” “那是她们自作自受。” 低着头的傅相思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独孤焰,说那些嫔妃自作自受也就罢了,他怎么敢说太后自作自受? 望着傅相思黑眸里隐含的湿意,独孤焰眸光凝了凝,一只手竟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抚了抚她的头顶,沉声道,“荷妃,你受委屈了。” 男人的话一句比一句出人意料,傅相思来不及计较他随便触碰她,便被他这句沉着有力的话给感动。 晶莹的泪水顷刻噙满了眼眶,傅相思连忙低下头,泪水全都滴落在了地面,被独孤焰看得完全。 她不应该在他面前落泪的,她早就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偷偷落泪。 但此时此刻,她根本控制不住那些滚烫的泪水。 既然已经哭了,傅相思也不会扭捏,抬起右手擦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瞪着独孤焰道,“你最好马上把我赶出宫,否则,保不准哪天我心血来潮,把那些人的眼珠子给挖了。”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竟一脸纵容道,“你今晚就可以去挖。” “真的?” “其他人你随便挖,但太后的你不能挖。” 傅相思刚轻嗤一声,便又听他道,“母债子偿,只要你有本事,尽管来挖朕的眼睛。” 这男人在这件事上倒是既孝顺又有担当,傅相思不客气地举起双手,做成爪子状,继而踮起脚尖,朝着独孤焰的脸抓去。 幸亏两人周围并无其他人,否则,若是听说荷妃想要挖掉皇上的眼睛,岂不要吓得晕死过去? 傅相思不断地攻,处于气急败坏、需要发泄的那方,独孤焰则不断地躲,属于心平气和、欲化干戈为玉帛的那方。 远处的人看到这番情景,还以为皇上正在与荷妃打情骂俏。 傅相思费尽了全力,结果却连独孤焰的脸都没有触到。 看着气喘吁吁的傅相思,独孤焰忽地提议道,“你欠我一个头,而朕欠你一双眼睛,不如朕吃亏一点,就此扯平?” 傅相思正欲拒绝,却又转念一想,如此自己确实吃不了亏,而且,好像还能抵消对他的感激,何乐而不为呢? “好,”傅相思豪迈地表态道,“扯平就扯平。” “关键时刻,倒是有几分聪明。”男人这话听着像是在赞扬她,可傅相思稍一琢磨,便觉得他是在嘲笑她。 他的意思是,非关键时刻,她笨得不行? “慈宁宫有很多万分聪明的女人,被臣妾的脸吓得屁滚尿流,正等着皇上您去好好安抚呢。”落下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傅相思便扬长而去,并且连基本的告辞礼都忘记。 独孤焰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么粗俗的女人,是怎么当上朕的宠妃的?” 原本,他确实想去慈宁宫一趟,去看一看母后,可一想到傅相思最后说的那番话,他竟连朝着慈宁宫张望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 莫公公回到自己身边后,独孤焰便一挥衣袖,朝着另一个方向的路走去,“去幽院。” 闻言,莫公公脸色一变,一边紧紧跟随者独孤焰的步伐,一边频频后望,生怕有人有意或者无意地跟随。 见独孤焰大步踏进了幽院,莫公公便只身躲到了幽院的墙角,没有再深入一步。 熟悉皇宫的人都知道,这幽院在前朝是安放死尸之所,即便后来被重新整顿翻新,弄得有屋有竹、鸟语花香,却也没有人敢住进去。 就连那些胆大的太监与侍卫,都不敢踏进这种冤魂载道的场所。 据说,幽院里头白日有妖精作祟,晚上有恶鬼噬魂,谁若是好奇进去,十之八九有去无回,偶尔有侥幸者逃出来,也必然变得疯疯癫癫,活不长久。 久而久之,这幽院便被彻底废弃,就是附近都鲜少有人走动,生怕妖魔鬼怪跨界索命。 这偌大的皇宫,如今不怕踏进这幽院的,横竖不会超过三人,其中一个,便是今日乘兴而来的独孤焰。 第33章 天仙湖,兔子精 幽院占地颇大,入门不久便是一条极为漂亮的碎石小径,小径通幽,两旁翠竹丛生,竹叶随风沙沙作响。 若无妖魔鬼怪之说,此处绝对是个雅静的修养之所。 这是独孤焰第一次踏进幽院,许是风景实在是怡人,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享受这儿的一石一竹、一风一叶。 走了一段路后,独孤焰停下脚步,探手摘了一片竹叶,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其上的灰尘便四散而逃。 继而,独孤焰将竹叶放于凉薄的唇间,轻轻一吹。 顷刻,悦耳的鸣叫从唇间溢出,像是藏于翠竹中的鸟儿在欢唱。 不过,那悦耳的鸣叫只响了短短一阵便戛然而止。 独孤焰薄唇微开,一口气缓缓吹出,竹叶便悄然脱离了他的薄唇,缓缓朝着前方的碎石小径落下。 竹叶刚沾上地面,一道黑影便火速蹿至独孤焰身前,黑影的右脚好巧不巧地将竹叶踩下,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响。 黑影与独孤焰有着类似的身高、身段与脸型,虽然容貌与他截然不同,可若是只看一个背影或者侧影,一般人很难将他们分清。 黑影也有一副刀削般的俊朗容颜,只是比独孤焰柔和百倍。 看到擅闯者是独孤焰,黑影那张阴鸷的脸便瞬间明媚起来,浑身的杀气也消失匿形。 黑影乃独孤焰的暗卫,名叫尘浅。 身为暗卫,却从没有暗卫该有的礼节,而是端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嬉皮笑脸地看着独孤焰,调侃道,“是什么妖风把皇上给吹来了?” 独孤焰兀自越过他往前走去,边走边道,“过来逛逛,不可以?” “可以啊,不过尘浅觉得,皇上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幽院主屋前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张竹榻。 独孤焰径直走过去,正欲坐下,尘浅却突地飞奔而来,伸出手臂挡了挡,表情颇为别扭道,“皇上,这竹榻别人坐过了。” 独孤焰稍稍一怔,便脸色微沉,“你把她带来过这儿?” 尘浅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她聪慧得很,当然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独孤焰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另一边,负手而立地看着那些高高耸动的竹稍。 “皇上放心。尘浅有数,她更有数。”尘浅神态认真地保证。 独孤焰沉默了一会儿,忽道,“荷甜宫的人,不准你去招惹。否则,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这下,轮到尘浅怔住,继而失笑道,“荷甜宫?那个你刚带来的丑女?皇上放心,尘浅只喜欢美人,对丑女不感兴趣。” “那是朕的小师妹,无论是不是丑女,你都给朕离得远远的。还有她下面那些人,你也不准觊觎。” 尘浅顿时笑倒在竹榻上,“听皇上的意思,那丑女带进来的人里头,竟有适合尘浅的美人?” 独孤焰冷冷瞪他一眼,“是有适合你的美人,一只漂亮非凡的母雪豹。” 尘浅顿时哑然。 虽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天气却还是显得异常闷热。 入夜,安之素伺候傅相思睡下后,随手拿走了她那张小白兔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她抱着一块纱巾,只身一人朝着白日打听过的天仙湖走去。 荷甜宫距离天仙湖虽有一刻钟的徒步距离,却因这一路不需要经过其他宫殿,所以安之素觉得挺安全。 安之素自小在水边长大,与水有着不解之缘。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变成一条鱼儿,终日与水为伴。 走到天仙湖边后,安之素找到一块大石坐下,在月色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解去。 “噗通”一声,浑身无任何“束”缚的安之素已经惬意地在水中游动,宛如一条回归家园的美人鱼。 湖边的一棵大树上,躺着一个闭眼纳凉的黑衣人,正是闲得无聊的尘浅。 听见落水声,尘浅猛地睁开眼睛,朝着天仙湖中看去。 当他看到有道年轻女子身影正在湖水中尽情地游动,尤其是女子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月光下的水中若隐若现时,鼻子里的血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是,天仙湖里出天仙?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尘浅还没有琢磨出个究竟,便见水中的女子突然以背对着他的姿态冒出了头,再将湿润的头发往后拨。 随着女子在水面上露出的身段越来越多,尘浅鼻子里的血便流得更多,甚至整个人一不小心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 下一刻,尘浅的双脚不受控制地朝着天仙湖轻轻走去。 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难得邂逅天仙,怎么也得去沾点仙气。 安之素在水里游了约摸一个时辰后,颇为满足地游到了湖边,可刚冒出水面,便对上了一双明显释放着狼光的眼睛。 哪怕对方用黑布蒙着脸,就凭那双色相毕露的眼睛,安之素也能立即判定他是个男人。 毕竟见识过太多的男人,安之素既没有跟其他女人一样惊慌失措,也没有吓得失声尖叫,而是淡定从容地从水里爬起,朝着那块放着自己衣服的大石走去。 男人的眸光一直紧紧追随,安之素背对着男人站定,捡起纱巾缓缓擦拭身上的水珠,像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安之素料定了男人会猴急地从后面扑过来,谁知,等她把衣服全部穿就,男人都无任何动静。 安之素疑惑地转过身,便对上了男人那双愈发灼热的眼眸。 有贼心没贼胆? 安之素估摸着,这男人不是个有心无力的太监,就是个十分守规矩的宫内侍卫? 管他是什么人,走为上策。 安之素正准备就此离开,才迈开一步,便听见了男人颇为轻轻佻的声音,“你是哪路妖精?鱼精,蟹精,虾精,还是乌龟精?” 安之素嘴角抽了抽,她没有回头,心里却觉得,这个男人八成是个傻子。 “兔子精。”丢下这三个字后,安之素便加快步伐离去。 直到那道婀娜的身影愈来愈远,快要看不见,尘浅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眸光,自言自语地笑道,“兔子精会游水?” 不经意地,尘浅看到那块被安之素遗忘的纱巾,便起走过去捡了起来,拿到鼻子下嗅了嗅,“余香缭绕,沁人心脾。这兔子精,是后宫之人?” 借着月光,尘浅将纱巾展开,继而在纱巾的边角,看到醒目的三个字——荷甜宫。 想到安之素脸上戴着的那个小白兔面具,尘浅脸色一变,不由地嘀咕道,“难道她就是那个新来的丑妃?” 蓦地,他的耳边响起了白日独孤焰告诫过自己的话。 尘浅不禁可惜地摇了摇头,“难怪皇上昨晚在她房里留恋到五更,那么好的身段,没有脸也值啊!” 第34章 乌鸦嘴,谁挖的 第二日一早,傅相思刚选了一张面具戴到了脸上,安之素就从外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嚷嚷道,“娘娘,昨晚出大事了!” 傅相思拿起梳子,随口问道,“什么事?” 安之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脸惊骇道,“长梅宫的梅妃,昨晚居然被人挖去了双眼!” “什么?”手里的梳子猛地砸到地上,傅相思吓得唇色瞬间苍白,“就她一个人吗?” “就她一个人!”安之素瞪大眼睛,困惑道,“听娘娘这口气,是觉得被挖掉眼睛的不该只有她一个人?” 傅相思连忙把寝宫的门关上,压低声音道,“昨天我跟皇上开玩笑,说要挖掉那些女人的眼睛。没想到……” 安之素震惊地接上话头,“没想到变成传说中的乌鸦嘴了?娘娘,你也真胆大,居然敢跟皇上开那种玩笑?” 傅相思瘪了瘪嘴,充满担忧地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安之素摇了摇头,“听说没有呢。” 傅相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出,“皇上会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安之素蹙眉,“若是皇上怀疑娘娘,荷甜宫就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的。” 想到昨天与独孤焰关于挖眼睛的那段对话,傅相思郁闷道,“也许他已经在怀疑我,甚至偷偷地在查我了,只是没有让其他人觉察而已。” 安之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昨天娘娘跟皇上说那番话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听见?” 见傅相思坚定地摇了摇头,安之素便肯定道,“既然没有其他人听见,就不会有栽赃嫁祸的可能。身正不怕影子歪,娘娘就放一万个心吧。” 傅相思点了点头,“只是这件事太巧合了,凶手又没有抓到,我心里总是莫名发慌。唉,这大概就是祸从口出了。” 安之素看着傅相思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皇上英明得很,断不可能疑心娘娘。若是他敢疑心娘娘,逑国明日就亡。” 傅相思被安之素这番话逗乐,终于露出了笑容。 用早膳的时候,傅相思不断地朝着门口张望,并竖起耳朵倾听。 她总觉得独孤焰会怀疑她,要过来找她兴师问罪。 与其独自一人在这儿心里不痛快,她倒是宁愿独孤焰过来一趟,把彼此的心结解开。 只是,等到夕阳升起时,独孤焰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荷甜宫,而凶手仍旧下落不明。 傅相思再也坐不住,不让任何人跟着,只身一人去了御书房。 守在门口的莫公公远远地看到傅相思走来的身影,便立即进门禀报,“皇上,荷妃来了。” 正在披阅奏章的独孤焰笔尖一顿,嘴角微微勾了勾,“让她进来。” 莫公公微微一怔,这御书房的门,从未有女人进来过,而荷妃居然成了轻而易举的第一人。 傅相思踏进门后,莫公公便自觉离开,且将门带上。 看到独孤焰这个时候了还在披阅奏章,傅相思颇有点不好意思道,“臣妾打扰皇上了。” 独孤焰看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傅相思看着他这副喜怒不显于色的样子,咬了咬唇,索性开门见山道,“皇上,梅妃的眼睛不是臣妾挖的。” 独孤焰搁下笔,问道,“朕有说是你挖的?” 傅相思直言,“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不知皇上可有怀疑臣妾?” 独孤焰回答地极为干脆利落,“不怀疑。” 傅相思那颗抑郁的心顿时舒畅不少,“为何不怀疑臣妾?” 独孤焰忽地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了过来,“你应该还没有笨到贼喊捉贼的地步。”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赞人,可更像是在损人,但有了独孤焰这几句话,傅相思心里彻底踏实了。 天上的夕阳正浓,傅相思不忍再继续打扰他,便道,“臣妾告辞。” 独孤焰却突地问道,“你来找朕,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傅相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或许她真的是傻,就为了这件跟自己无关的事,居然提心吊胆了一天。 独孤焰越过她走到前方,一把将门拉开的同时,背对着她道,“陪朕一块儿吃晚膳。” 站在门口的莫公公听见独孤焰这话,不禁愕然地看了一眼火红漫天的天空。 这太阳是不是要从东边落下呢?皇上居然主动让荷妃跟他一块吃晚膳? 一直以来,皇上都是喜欢一个人用膳的,就连太后与皇后,都鲜少有机会跟他一起用膳。 傅相思看到莫公公陡然发亮的眼睛,强忍着没有拒绝。 当着外人的面,她决定还是给独孤焰留点面子,谁让他在梅妃这件事上,这么地明察秋毫呢! 这其实并不是傅相思第一次跟独孤焰一起用膳,一想到他们第一次一起用膳的情景,傅相思的眉头便不自觉地轻蹙起来。 看到摆放好的餐桌上并没有肉包子,傅相思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这顿饭,她应该能比上一次吃得好一些吧? 一顿全程无人吭声的晚膳,不长不短,傅相思见独孤焰放下了筷子,便也飞快地放下了筷子,起身道,“臣妾回了。” 独孤焰竟也起身道,“朕送你回去。” 莫公公暂时不见踪影,傅相思便直接拒绝道,“皇上国事繁忙,臣妾独自回去就行。” 独孤焰看向夕阳快要消失的天空,“等你走到荷甜宫,天恐怕已经黑了。” 那又怎么样呢?傅相思正准备说自己不怕黑,便听独孤焰接着道,“你说那个挖梅妃眼珠的凶手,会不会还藏在宫里头?” 还藏在宫里头? 他的意思是说,凶手极有可能随时跳出来,挖一个人的眼睛? 傅相思吓得心头一颤,顿时觉得现在的天色也变得可怕起来。 虽然她练过功夫,可强中更有强中手,万一她根本不是那个凶手的对手呢? 独孤焰看到傅相思那副失神的姿态,嘴角勾了勾,大步越过她走到了前头,“朕送你。” 傅相思张了张嘴,再没有拒绝的底气。 没一会儿,两人便并肩而行,共同沐浴在稀稀落落的夕阳下。 天色虽然已经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但还有那一道夕阳的余光静悄悄地存在着,就像是正在给予人莫大的希望。 莫公公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两人那双渐行渐远的背影,半天没有眨眼。 他忍不住慨叹道,“皇上对这个荷妃,真是特殊极了。若是荷妃的脸不丑,这后宫的女人,还有存在的必要?” 第35章 随时随地,都愿意 回荷甜宫的一路,傅相思一直倚头看着天边的夕阳,独孤焰则一直目视前方。 谁也没有吭声,气氛怪异极了。 傅相思不知道独孤焰舒不舒服,反正,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可以轻松舒展的。 若不是生怕那个挖眼凶手突然冒出来,她早就开口与他分道扬镳了。 两人并肩而行的一幕,时不时地被其他人瞧见,然后迅速地传播开。 在那些看客的眼中,独孤焰与傅相思之间的氛围非但一点儿也不怪异,反而显得极为融洽、温馨。 过去的几年中,谁也没有看到过皇上与哪个女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哪怕是贵为莲国长公主的皇后。 很显然,那是皇上独宠荷妃的表现,谁也嫉妒不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独孤焰与傅相思走到了荷甜宫的门口。 此刻,天上已经没有了夕阳的踪影,只剩下入夜的暗沉。 想到那个尚未抓到的杀手,傅相思忍不住问道,“那个杀手,究竟是与皇上有仇,还是与梅妃有仇?” 独孤焰沉默了一会儿,沉声回答,“应该是跟朕有仇。” 傅相思咬了咬唇,“那他今晚会不会挖掉你第二个嫔妃的眼睛?” 独孤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一想到自己也是独孤焰那些嫔妃中的一个,傅相思便吓得瑟瑟发抖,“那皇上有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有。”独孤焰肯定地回答之后,却又道,“但就怕有些事防不胜防。” “什么意思?” “那个杀手很有可能就潜伏在侍卫、太监、宫女等人当中。” 傅相思哭丧着脸道,“那他会不会今晚选中了我?” “极有可能。” 明知独孤焰这么说是故意的,但傅相思还是气得不行,强忍着才没有一脚朝着他踹过去。 “你这个皇宫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想回娘家一趟,立刻马上!”这个鬼地方,才来不到三天,就出现了挖人眼珠的骇人事,傅相思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不行。”独孤焰拒绝得极为果断,却又话锋一转道,“你若害怕,今晚朕就留在荷甜宫,看看有谁敢来挖你的眼睛。” 傅相思想要拒绝的那个“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在想到那个杀手时,又不争气地咽了回去。 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独孤焰,谁还能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呢?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独孤焰又道,“若是你不害怕,朕这就走了。” 眼看着他已经转过身,傅相思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跟那晚一样吗?” 独孤焰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什么一样?” 傅相思羞赧地咬了咬唇,低喃道,“各睡各的。” “嗯,自然是各睡各的,若不然,你希望朕对你做点什么?” 傅相思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皇上一定不屑对臣妾做点什么。” 独孤焰点了下头,“你能这么想就好。” 傅相思顿时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她巴不得独孤焰嫌弃自己,但当亲耳听见他嫌弃自己的话,心里还是会感到失落不已。 她的大师兄终究跟大多数男人一样,介意她那张毁掉的脸。 独孤焰瞥见傅相思眸底的那抹失落,问道,“怎么了?” 傅相思看也不看他,径直往荷甜宫走去,“没怎么。” 独孤焰跟在她的身后,忽地解释道,“朕不是瞧不上你,而是不想勉强你。若是你愿意,朕随时随地都愿意碰你。” 闻言,傅相思的脸直接火烧到了耳根。 她想不到独孤焰能洞悉她的心思,也想不到她竟猜错了他的心思,更想不到他会说出最后那句肉麻不已的话。 傅相思羞恼地回头,极为不悦地瞪了独孤焰一眼,继而紧张地看了看左右前后的位置,生怕他刚才那番话被别人听见。 见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傅相思这才暗吁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独孤焰,我有自知之明,以后不准再说那种侮辱人的话!否则,我骂你没商量!” “朕很冤枉。” 傅相思冷哼一声,故意加快了脚步,将独孤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匆匆逃离的背影,不自觉地嘴角大扬。 她以为他在自欺欺人,其实,自欺欺人的人是她。 听闻今晚皇上翻了荷妃的牌,荷甜宫一片欢腾,独有傅相思与安之素十分平静。 听了今晚傅相思需要“侍寝”的真正缘由后,安之素不由地感慨道,“没想到皇上还挺有爱心的。” “那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傅相思不以为然地纠正。 若是她才进宫三天就被挖掉了眼珠,独孤焰肯定很难向孟烟雨交待。 安之素点了点头,玩笑道,“那今晚之素还需不需要守在南窗下?” “若是你喜欢被打晕的话,那就再试试?” “之素还是去天仙湖游水吧,乐得自在。”安之素一边摇头,一边从傅相思那一抽屉的软皮面具中,挑了一张老虎面具。 傅相思不放心道,“别一个人去了,让紫叶她们陪你去。” 安之素眸光一亮,“我决定让小影子、小蓝子陪着去,毕竟是两个男人,比女人陪着安全。” 傅相思并不知安之素游水的时候会把衣裳全部解掉,便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独孤焰回到御书房待了两个时辰,便只身一人去了荷甜宫。 彼时,傅相思的寝宫里已经一片漆黑。 独孤焰推门而入,一步一步地朝着里头走去,继而颇为意外地停下了步伐。 那张垂下床幔的床榻里,竟渗透出熟悉又柔和的光亮,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噩梦里,前方突然滋生出了温暖的希望。 看到独孤焰的身影,傅相思便跳下床,直奔寝宫的门,将其牢牢反锁。 独孤焰“好心”地提醒道,“要不要把窗也锁了?” 傅相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把所有的窗都在里头锁死。 独孤焰又“好心”地提醒道,“会不会被闷死?” 傅相思坚定地摇了摇头,“闷死总比被挖掉眼睛强。” 看到放在床头的夜明珠,独孤焰这才想起这是自己遗落的,便拿起来放在手心。 傅相思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带走。” 独孤焰却慷慨道,“就放在这里吧,万一哪天你又来求朕翻你的牌。” 第36章 下过水,上过树 求着他翻牌? 傅相思气愤地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求过你翻我的牌?” 独孤焰颇为自信道,“若是明天又有人的眼珠被挖,你会不会来求?” 傅相思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胸口砸过去一拳头,“暴君,那都是你的女人,你都不心疼的?” 独孤焰及时握住她的小拳头,凉凉道,“难道你不知道,暴君一般都没有心?” 傅相思的手偏凉,而独孤焰的手偏热,两人的手以这种方式亲密接触,像是在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彼此的温度。 “放心吧,我宁愿被挖掉眼珠,也不会去求你翻牌!”傅相思一边把像是瞬间烫伤的拳头给收了回来,一边忍不住为梅妃等人打抱不平,尤其是那个人美心善的皇后,若是她被挖掉眼珠,独孤焰也无所谓吗? “不出三日,朕便会将凶手缉拿归案。若不然,这皇宫,恐怕不止你一个人待不下去。” 傅相思瞪着他道,“可别吹牛。” 独孤焰傲慢道,“朕只吹过风,没吹过牛。” 傅相思不想跟他废话,冷着脸爬到床内侧,背对着他睡下。 独孤焰走到南窗边,将窗拉开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让风徐徐吹进来,这才回来睡下。 夜明珠的光芒已经被独孤焰用布遮住,视线里一团漆黑,想到那扇被打开的南窗,傅相思忍不住道,“今晚你不睡吗?” 独孤焰已经闭上眼睛,“顺其自然。” “你还敢睡?”傅相思瞪大眼睛,“你不怕凶手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若是朕的眼珠子那么好挖,师傅一定急于跟朕撇清关系,绝不承认朕是她教出来的第一高徒。” 听着男人这狂妄自大的话,傅相思直翻白眼。 想了想,傅相思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了起来,“皇上,祝你好运。”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朕好运,便是你好运。” 傅相思轻哼一声,竟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哪怕她对独孤焰各种嫌弃与鄙夷,却从没有怀疑过他的强大。 所以,她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安全,那种安全,既能抵御杀手的袭击,亦能护她周全。 听着傅相思均匀的呼吸声,独孤焰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夜愈来愈深,愈来愈静,独孤焰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止水的滋味。 安之素脸上戴着老虎面具,让小影子与小蓝子陪着她去了天仙湖。 昨晚游水的感觉实在太好,她舍不得因为那个蒙面男人而放弃。 一来,她不觉得自己还会遇见那个蒙面男人,二来,那个蒙面男人虽然好色又嘴贫,但对她并无攻击性。 但安全起见,她还是把两个小太监给叫了过来。 “我准备脱衣服了,把你们的眼睛蒙起来。”安之素拿出两根黑色的布条扔给小影子与小蓝子。 小影子与小蓝子红着脸接过布条,乖乖地把眼睛蒙了起来。 “安姑娘,是不是我们哪里对娘娘伺候不周呢?”小影子问。 小蓝子立马接话,“所以你才如此折磨我们?” 安之素一边脱,一边好笑道,“你们想多了,这天这么黑,我只是请你们过来保护我。” 小影子不赞同道,“我们现在跟瞎子一样,如何保护你?” 小蓝子点头,“恐怕还没出声,就被歹人给灭了。” 安之素噗嗤一笑,“听你们两个的意思,是想看我游水?” “不是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地使劲摆手,“我们觉得你应该穿着衣服游水,那我们也就不用蒙着眼睛了。” 安之素不以为然,“看过稻田里的稻草人吗?稻草人没有生命,却能把鸟儿吓跑。现在的你们,可比稻草人厉害多了。” 两个小太监顿时无言以对。 噗通一声,安之素下水了,脑袋入水前,她对着他们大声喊道,“我就游半个时辰,不会白让你们帮忙的,回去之后,送你们每人一个驱蚊的荷包。” 半个多时辰后,安之素从水里探出头,却蓦地发现,站在岸边的两个小太监不见了! “人呢?”傅相思趴在水里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是他们等不及,先行回去了? 安之素狐疑地爬上岸,还没动步,便发现了昨晚那个蒙面男人,坐在昨晚坐过的那个位置。 哪怕这个男人今晚戴了一张黑色的面具,但安之素还是能从他的眼睛瞬间认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兔子精!”尘浅笑盈盈地与安之素打招呼,黑眸里的光似乎比昨晚还要灼热几分。 安之素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理会他,直接朝着那块大石走去。 俯身在那堆衣服里找了找,安之素这才想起,今晚她忘记拿擦拭的纱巾了。 突然,她的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挂着昨晚她遗落在这儿的那条纱巾,“物归原主。” 安之素怔了怔,却没有去接,而是不顾身上的湿漉,直接取了衣服往身上穿。 尘浅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将她浑身上下、前前后后,又近距离地看了个遍。 皎洁的月光下,女子美好的身段似乎在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令人想触却不敢触,仿佛一触,她就会消失似的。 尘浅一只手把玩着纱巾,故意将纱巾边角的字念了出来,“荷甜宫。你是荷妃?” 安之素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出声,恐怕会毁了荷妃的名声。 于是,她冷哼一声道,“荷妃正在侍寝。” 女人的声音柔柔媚媚的,仿佛真是妖精变得,尘浅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酥。 “那你是荷甜宫的人?” 安之素将所有的衣服穿就,摇头否认,“那是我问荷甜宫的人讨来的纱巾。” “不是荷甜宫的人,”尘浅喜不自禁道,“那我还迟疑什么?” 安之素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尘浅从身后打横一把抱起。 男人黑眸里的意味十分分明,安之素安静异常地看着他,既无挣扎,也无异议,只是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揭开我的面具。” 尘浅大笑一声,爽快地点头,“咱们彼此彼此。” 言外之意,他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而她也不能看他长什么模样。 安之素心安地勾了勾唇角,“带我去哪儿?” “兔子精下过水,可有上过树?”不等安之素回答,尘浅便抱着她飞身上树。 这一夜,天仙湖畔的风异常得大,吹得那棵古老的大樟树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第37章 死蚊子,拍死你 五更一刻,荷甜宫的寝宫里已经有了黯淡的光线。 与往常一样,独孤焰颇为准时地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他看到了并不熟悉的床幔。 耳边,是另一个人轻盈的呼吸。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令他异常心安的香味,有体香,也有药香。 独孤焰轻轻地朝着里头侧过身,原以为会看到傅相思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差点与她不知何时转过来的脸碰到。 两人的脸只有一寸之距,女人甜腻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喷到独孤焰的脸上,令他的心难以遏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独孤焰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女人微微噘起的唇上,不自觉地将那漂亮的唇形描绘了一遍,继而,浑身便开始热燥。 生怕把傅相思吵醒,独孤焰整个人往后退了退,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但眸光却仍粘着在她的唇上。 他从未关注过女人的唇,甚至并不清楚女人的唇形应该如何,但此时此刻,他莫名觉得,眼前这张漂亮的唇,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看的。 师傅曾无数次写信告诉他,他的小师妹究竟长得有多么得国色天香,哪怕只跟其他女人比试一双眼睛,一只鼻子或一张嘴,都无人能胜。 师傅说,仅凭小师妹那张脸,将来他都必须把她宠到天上去。 他每每看到师傅夸赞女儿的信,总会忍俊不禁,认为师傅言过其实,这天下又有几个母亲看自己的女儿时不觉得是最好看的? 直到今日,他才信了师傅的话,哪怕他早就忘记了傅相思十一二岁时的模样。 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而吞食了大量的毒药,继而毁了容颜,这真是一个傻瓜透顶的女人。 睡梦中的傅相思,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就连噘着的唇也噘得更加厉害。 独孤焰收回眸光,正准备起身,傅相思放在被子外的手却突然朝着他的脸一把挥了过来。 “啪”一声,独孤焰左侧的脸颊毫无防备地被拍出了清脆的声响。 不等独孤焰的脸阴沉下来,闭着眼睛的傅相思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甚至开口说起了梦话,“死蚊子,拍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咬我?” 也不知道她梦里的蚊子有没有被拍死,独孤焰连忙坐起身,免得被她再拍一次。 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人打过自己的脸,就连对自己最为严格的孟烟雨,在惩罚他的时候,也不会打他的脸。 独孤焰心里十分不平衡,傅相思是他的小师妹,名义上还是他的女人,凭什么打他? 但若是他就这么打回去,甚至把她叫醒骂一顿,岂不是显得他心胸狭隘、小鸡肚肠? 思来想去,独孤焰决定忍了这口气,反正,这世上除了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但独孤焰离开的那一路,精神都显得比以前好得多。 他明白,他这好精神不是被傅相思打出来的,而是睡出来的。 除了在灵云山的那些日子,他在这个皇宫里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如今,不知怎么回事,他跟傅相思在这荷甜宫的两晚,竟然都能睡得异常安稳踏实。 这也是他今天傍晚主动提出要让她“侍寝”的真正目的,他想要验证一下,那第一晚究竟是巧合还是本来就会那样? 莫非,是傅相思每日必服的那些药,既安眠了她,也同时安眠了他? 独孤焰离开不到一刻钟,傅相思便被一阵磨刀的霍霍声吵醒。 睁开眼,那嘈杂的霍霍声还在继续,傅相思看着床顶,思忖着,莫非她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被窝里似乎还留有独孤焰身上那独有的清淡气息,傅相思彻底清醒过来时,便猛地跳了起来。 独孤焰在的时候杀手不出手,他一离开,那杀手便上门了?而且,那杀手选的不是独孤焰其他嫔妃,而是她这个新来的丑妃? 傅相思跳下床,一把将缠在腰上的七节鞭抽了出来。 微微亮堂的寝宫里,一个侧对着傅相思的黑衣人正坐在距离她十几步开外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低头磨着刀。 明明身上的衣服一件未脱,但傅相思却觉得身上一阵又一阵地发冷。 她觉得,这个杀手,估计不是个正常人。 若是正常人,为何要到她的房间里来磨刀?而不能磨好刀了再来? 难道昨晚在梅妃的寝宫,他也是先磨刀再下手的? 杀手没有出现时,傅相思只会越想越恐惧,可当凶手出现时,她心里的那些恐惧像是落在了实处,倒是没有昨晚那么强烈了。 傅相思站在床前,并没有上前一步,气势却十分高昂,对着那个磨刀的杀手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闻言,杀手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放慢了手中磨刀的动作。 傅相思以为,杀手会如此回答:来挖你的眼珠。 谁知,杀手竟开口道,“丑女,我们又见面了。” 这鄙夷的口吻,像是跟她曾经打过交道? 但傅相思已经认不得这身影与声音,只蹙着眉道,“你究竟是谁?” 杀手放下手中的东西,忽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朝着傅相思讥讽一笑,“连我都不认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贵人多忘事?” 男人的相貌赫然出现在眼前,傅相思霎时认了出来,“是你!乐峰!”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差点杀死安之素,又被她的脸吓到的乐峰,即暗九的属下。 一想到乐峰曾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傅相思心中的恐慌便荡然无存,不禁上前几步,怒道,“梅妃的眼睛是你挖的?” 乐峰爽快地点了点头,阴阳怪气道,“是啊,那么漂亮的美人,那么漂亮的眼睛,挖了真是可惜了。” 傅相思只觉得心口跳得异常紊乱,微微颤抖着唇,问道,“为何要挖她的眼睛?” “问你呀。”乐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问我?”不好的预感似乎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傅相思屏住呼吸道,“你把话说清楚。” “还不是我们爷听说你在宫里受了委屈,就让我进来帮你出口恶气?” 一时间,傅相思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作响,半天都回不过神。 她笃定地以为梅妃被挖掉的眼睛跟她无关,谁知,竟有着如此大的关联? 虽然她恨那些看她笑话的女人,也扬言要挖掉她们的眼睛,但那只是的气话,她还不至于残忍到那个地步。 第38章 我们爷,挺想你 这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傅相思的眼眶里瞬间噙满了晶莹的泪水,气得浑身都在激烈地颤抖。 她扬起七节鞭,狠狠一鞭子抽到了乐峰的脚前,低低地吼道,“我跟你们爷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着他来插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 看着傅相思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哪怕戴着面具,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也十分惹人心怜,乐峰后悔了,马上摆了摆手道,“你这丑女真是,我就跟你开了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 傅相思又一鞭子甩了过去,吓得乐峰连连跳脚避开,“我拿我的项上人头跟你保证,梅妃的眼睛,跟你无关,也跟我们爷无关。是我收了别人钱财,混进来替人消灾的。” 傅相思擦一把眼泪,半信半疑地瞪着他,“那你来我房里干什么?也是要替人消灾吗?” 乐峰摇了摇头,“你是我们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有人给一座金山,我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废话少说!” 乐峰颇为心虚地嘟囔道,“本来昨晚我就可以走人了,但想到我们爷,就帮他过来看你一眼。说实话,我们爷挺想你的。” 傅相思怒吼道,“赶紧给我滚!不然我马上把你交给皇上处置!” “别这样啊,好歹你也跟我们爷好过一场。我马上滚了,马上就滚。”乐峰迅速把自己的东西拿好,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个姓安的娘们呢?我怎么找不到她?” 傅相思再次扬起七节鞭朝着他挥去,“她也是你能惦记的吗?滚!” 乐峰离开了,傅相思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虽然她跟梅妃没有一点儿交情,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乐峰交给独孤焰处置。 可一想到那个可恶的暗九,她竟心软了,迟疑了。 不是怕梅妃失去的眼睛跟自己有关,而是还斩断不了对暗九的那份怦然心动的情愫。 无论是他那紧实有力的拥抱,还是他那深重缱绻的吻,亦或者是他那磁沉动听的嗓音,都在她的心底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所以,哪怕乐峰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她都情不自禁饶过了他。 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这一次,她竟然包庇了歹徒,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天亮时,傅相思仍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凶手是谁告诉给独孤焰知道。 若是告诉了独孤焰,她的良心不会不安,乐峰会受到应有的制裁,而同时,暗九或许也会被连累,甚至还会变成朝廷的通缉犯。 可听到消息的安之素却冲进来告诉她,“娘娘,挖梅妃眼睛的凶手抓住了,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便咬舌自尽。” 傅相思惊得脸色惨白,乐峰就这么死了? 想到乐峰临走前还在打听安之素,傅相思一时间五味陈杂,强忍着才没有告诉安之素,死的人就是乐峰。 她知道,安之素未必会稀罕乐峰的死活,她只是想让这件事的真相少一个人知道,仿佛少一个人知道,暗九的安全便能多增一分似的。 “之素,昨晚你几时回来的?”傅相思问。 安之素眼神飘了飘,“五更后才回来呢。” 傅相思诧异道,“你游了一晚上的水?” 安之素干咳一声,“之素又不是鱼儿,哪能游一晚上的水?只是坐在湖边赏月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挖眼凶手死了的消息确凿之后,盘旋在后宫上方的恐怖阴云终于四散开去,没有人再担心半夜会被人挖去眼珠。 傅相思也是。 哪怕她的心湖被暗九翻起了无法平静的涟漪,可天黑之后,终于不需要独孤焰在旁边壮胆,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傅相思的宫廷生活就以这些大大小小的风波为起点,正式开始了。 虽然她不能再像灵云山的时候那般山上山下地到处乱跑,但皇宫也不是真的跟鸟笼那般小,只要有心,也有许多乐趣可以挖掘。 按照以往养成的习惯,她每日会去人迹罕至的摘星楼练武,也会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看书。 总之,她每日都不会让自己闲着,哪怕是下雨,也要让安之素陪着,在皇宫的四面八方各处走动,熟悉每一个地方。 她总想着,万一等不了一年就想逃出宫,熟悉线路之后,到时候就不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独孤焰抓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虽然傅相思轮到侍寝的次数只有两次,可从来没有人敢看轻她。 一来,她的脸以及经常跟随着她的欢欢就像是最锋利的刀,轻易就能吓退人,二来,她是整个后宫,唯一让皇上五更才走的嫔妃。 没有人主动与傅相思走近,傅相思也无意与其他人走近,但那些或恐惧或嫉妒她的眸光,却一直都在,只要她不在意,便能活得自在。 不过是初冬的时节,却下了一场纷扬大雪。 安之素的脚一踏进去,雪已能淹没到膝盖,喜得她手舞足蹈。 雪一停,安之素便缠着正在看书的傅相思道,“娘娘,去天仙湖赏雪去吧?听说那里的雪景是整个皇宫最美的。” “好啊。”傅相思放下书,牵着安之素的手走了出去,欢欢紧跟其后。 一沾上雪,欢欢好似回到了被大雪覆盖的灵云山,欢快地跑在了最前头,时而还打几个滚,那一身黑色的斑纹掩映在皑皑白雪之中,尤为亮眼。 傅相思看着撒欢的欢欢,感慨道,“欢欢恐怕也在想念灵云山吧。” 安之素知道,傅相思这是又想家了,便握紧她的手道,“欢欢跟之素一样,娘娘在哪儿,快乐就在哪儿。” 傅相思的心情瞬间由雪转晴,“就你嘴甜。” 两人走到天仙湖边时,差点被天仙湖的雪景美呆。 丘陵作影,湖面如镜,大自然的万物都被白雪这件万能饰物进行了妆扮,形成了多姿多彩的景象,美不胜收。 傅相思看见停在湖畔那几条孤零零的小舟,提议道,“之素,我们去湖上泛舟吧?” 若是于雪景中泛舟,举目四望,树木丛林,白中生他色,乍一低头,又是波澜微起的水面,定然十分惬意。 但安之素却一脸排斥道,“大概是之前来这里游水游多了,现在我特别讨厌天仙湖的湖水,只能远观不能近看,否则会吐。” 第39章 如意郎君,形神入心 傅相思顿时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游水游到想吐的,“未免大煞风景,那就不泛舟了。” 安之素倚着脑袋想了想,提议道,“娘娘,要不我们堆雪人玩?” “堆雪人?”傅相思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灵云山。 每当大雪过后,慕容祁总会为她堆起一个形态可掬的大雪人,而她从未亲手堆过,因为慕容祁怕她的手长冻疮,从来都不许她的手从袖筒里伸出来。 不知从何时起,她心尖上那根被慕容祁扎下的刺,居然静静地消失了。 所以,哪怕回忆里时不时冒出那些与慕容祁的曾经,她也不会再觉得难过。 她已经学会将那些美好的过往放在记忆深处,时不时放亮心情,而将那些不好的过往尘封起来,不再给自己添堵。 “好,我们一个人堆一个雪人,比比谁堆得可爱,好不好?”傅相思把手从袖筒里探了出来,用力地搓了搓。 “比堆得可爱?那多没意思!”安之素眨了眨眼,笑道,“娘娘,不如我们各堆一个如意郎君,比一比谁的更俊,怎么样?” 傅相思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好呀。” 未免互相偷瞧,两人刻意让彼此的雪人处于背对背的姿态。 其实傅相思一点儿也不怕安之素偷瞧她堆的雪人,可安之素却神秘兮兮的,一点儿不许她过去偷瞧。 看着安之素那副警惕又专注的样子,傅相思不禁对她的如意郎君生出了极大的兴致。 安之素偶一抬头,发现正盯着她发呆的傅相思,便颇为害羞地跺脚道,“娘娘,你还不赶紧堆?输了的人可要吃下一碗雪。” 傅相思可一点儿也不想吃雪,连忙将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雪拍得紧实。 雪人的架子堆好后,傅相思并没有急着去塑造雪人的样子。 她寻思着,自己若要胜过安之素,必然要在如意郎君的风采上胜过她。 可是,与安之素相比,她所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忽地,傅相思有主意了。 或许她没法在雪人的相貌上胜过安之素,却可以在雪人的服饰上胜过安之素。 她的脑袋里浮现出一副曾在慕容府的书房里看见过的人物画,那画上的年轻男人是个异域人士,着装与他们完全不同——上衣只及膝,裤子贴身,皮靴长筒,显得人特别精神。 当塑造雪人的面部时,傅相思的眼前不禁闪过慕容祁、尹红雪、暗九、独孤焰几人的相貌。 除了暗九,他们的相貌都不会输给那幅画中的异域人士。 可傅相思却使劲地摇了摇头,刻意将雪人的面部塑造成异域人士。 曾经,她心中的如意郎君便是慕容祁,而现在,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压根儿没有如意郎君的位置。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努力,傅相思终于完成了她的“如意郎君”。 她拍了拍冻僵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安之素的身后。 傅相思稍稍探出头,便将安之素快要塑造完毕的如意郎君尽收眼底。 安之素所塑造的如意郎君,一眼看过去俊逸非凡、出尘脱俗,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她的如意郎君五官模糊。 雪人脸上的五官,譬如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凹陷或凸起,可却没有具体的形状,可谓神在而形不在。 而傅相思所塑造的男人模样英挺俊朗、服饰奇特精神。 傅相思不禁抿嘴偷笑起来,看来今天那碗雪,安之素是吃定了。 平日里安之素做事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像是不怎么上心,但今日堆这个雪人,她却像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专心致志。 傅相思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安之素,脸上异常严肃认真,竟一丝笑容都无,就连她站在她身后偷瞧了那么久都没有发觉。 对雪人做完脸部最后的勾勒后,安之素长吁了一口气,可她仍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傅相思,而是定定地凝视着雪人的脸,将一双美眸眨了又眨。 傅相思伸出手,正欲拍一下安之素的肩膀,安之素却突地往前倾了倾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冰冷的雪人。 她的脸轻轻地靠在雪人的胸口,缓缓合上了眼睛。 傅相思惊呆了,她从未见过一个活人与雪人这般深情地拥抱。 安之素的背影隐隐地颤抖着,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心酸与寂寥。 傅相思的眼眶,忍不住湿透。 怔了怔,傅相思悄悄地走回自己的雪人跟前,静待安之素变得正常。 望着自己塑造的如意郎君,傅相思也想学着安之素去抱一抱,可凑近了,却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她怕雪人的冰,也怕雪人的冷。 傅相思伸出一只手摸索着雪人的俊脸,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场堆如意郎君的比赛中输得心服口服。 或许在安之素的心灵深处,早就藏着一个无人可以取代的如意郎君,因为早就见过,甚至深爱着,所以即便是一个毫无生命的雪人,她也能睹物思人,迸发潜藏已久的痴情。 安之素的雪人是模糊的,可那个如意郎君却清晰入心,而她傅相思的雪人虽是清晰的,可那个如意郎君却完全无法入心。 一个是神在形不在,一个是形在神不在。 “娘娘,我来看你的如意郎君了!”不知何时恢复正常的安之素,欢喜雀跃地朝着傅相思奔来,仿佛刚才那个黯然神伤的情动女子跟她无关。 安之素看着傅相思的雪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娘娘,这就是你的如意郎君?怎么奇装异服,而且,这面貌怎么看起来像是跟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傅相思从旁边捏了一个雪球,试探性地往唇上碰了碰,“他是异域人士。” 安之素一脸吃惊,“娘娘,你的如意郎君是异域人?我的天呐!” 傅相思胡扯道,“是啊,我只从一幅画上看见过他,便深深地喜欢上他了。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便被关进了这深宫里。” 安之素噗嗤一笑,有些猜到傅相思这是在跟她开玩笑了,便接着玩笑道,“这还不简单,我们去找个长得不错的侍卫,让他穿上这种类型的服饰,娘娘再让他把脸蒙起来,便可以一解相思苦了。” 一解相思苦? 傅相思忍俊不禁,“别说那样的侍卫难找,哪怕找到了人家也不乐意装扮成那样呀。”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声,“两位姑娘,不知本……人可有这份被装扮的荣幸呢?” 第40章 贵公子,像疯子 傅相思与安之素双双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正抱着臂,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傅相思塑造出来的那个如意郎君! 那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仿佛傅相思堆起来的雪人是件稀世珍品。 年轻公子一身胜雪白衣,潇然洒脱,优越天成,仿佛挺拔参天的翠竹易于亲近,又仿佛高高在上的云彩难以亵渎。 安之素见过众多男子,却从未见过如此云淡风轻般的优等男子,不由面露惊叹之色,“这位是?” 想到男子刚刚说的那句话,傅相思问道,“你是宫里的侍卫?” 安之素噗嗤一笑,立即凑到傅相思耳边道,“绝对不可能。” 年轻公子的打扮看似简单,实则风华内敛,低调之中暗藏矜贵,起码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傅相思不好意思地对着男子抱歉一笑。 男子转对两人而立,毫不介意她们的胡乱揣度,微微笑道,“我不是侍卫,本是进宫探亲,路过此处时,被两位姑娘的雪人吸引,便走过来看了看。” 进宫探亲? 傅相思与安之素面面相觑,敢情他还是个皇亲国戚? 想到两人搭雪人的初衷,安之素眸光一亮道,“既然公子对我们的雪人感兴趣,不如来当我们的判官?评一评谁的如意……” 傅相思连忙撞了一下安之素的胳膊,接上话道,“嗯,帮我们评一评,谁搭的雪人更能称心如意?” 男子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呀。” 见男子已经朝着自己搭的那个雪人走去,安之素暗暗朝着傅相思竖起了大拇指,能把“如意郎君”瞬间改成“称心如意”,相当于化险为夷。 荷妃在天仙湖边搭了一个半点不像皇上的如意郎君,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间接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 男子在安之素堆好的雪人面前站了一会儿,很快回到两人跟前,颇为干净的眸光不断地在傅相思与安之素之间打量,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安之素没耐心道,“公子实话实说即可。” 男子点了点头,问道,“输的那位会如何?” 傅相思看了安之素一眼,“吃一碗雪。” 男子似忍俊不禁,却很快指了指安之素道,“你堆的那个雪人风采卓绝,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但——” “但是,”安之素直接接过他的话,气呼呼地指着傅相思堆的雪人道,“能称你心如你意的,还是她这个是吗?” 男子毫不扭捏地笑道,“正是。” 傅相思本已经在心里认输,也准备好吃掉一碗雪,没想到这个意外到来的男子,会将她已经认定的结果更改。 “之素,作数吗?”傅相思笑问。 “愿赌服输,不就一碗雪吗?”安之素撅了撅嘴,随手抓了一把雪,便往嘴里塞,像是在偷糖吃似的。 傅相思与男子被安之素那副气鼓鼓的模样逗乐,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待安之素把手里那把雪吞下了肚,男子走到距离两人三四步远的位置,稍显羞涩地问道,“两位姑娘觉得我可以冒充那画中人吗?” 那不过是傅相思与安之素之间的一个玩笑而已,可这个不小心听到她们对话的男人居然当了真。 傅相思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做画中人?” 男子看向那个奇装异服的雪人,微笑着回答,“我想穿得特别一点、精神一点,他的头发很短,只到耳端,我也希望能有一头跟他一样利落的短发。” 傅相思嘴角使劲地抽了抽,不是她故意给雪人安上了短发,而是给雪人安上的长发太重,不知什么时候断掉了。 见傅相思与安之素只顾面面相觑而不吭声,男子又问,“两位是不是觉得我没有那个资格?” 傅相思连忙摆了摆手,“当然不是。” 安之素则突兀地问道,“公子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如此……特别的决定?” 不然,她们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是个疯子或者傻子。 傅相思一把握住安之素的手,正准备道歉,却听男子道,“姑娘聪颖,我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 原以为他的话点到即止,谁知他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有位美丽的姑娘与我青梅竹马,从小便说非我不嫁,我也认定了她便是我的妻。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惦记着她。可前几日,当我游山玩水回来时,她却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她心里已经没有我,她要嫁给别人。我不相信,也不甘心,问她为什么心里不再有我。她说,虽然我有很多很多优点,却没有能令她心潮起伏的特点。她喜欢上了一个有缺点却很有特点的男人。” 安之素忍不住啐道,“见异思迁就见异思迁,还能有脸把借口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傅相思认可安之素的说法,附和道,“显然,那位姑娘眼神非常不好,公子又何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男子却摇了摇头,“我把自己跟她要嫁的那个男人比较了一番,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无论外在还是内在,我都是一个毫无特点之人。没有特点的人,容易让人过目即忘,而有特点的人,只让人见一次便记忆犹新。” 顿了顿声,男子朝着傅相思二人做了一个揖,“所以我打算从外在开始改变自己。烦请两位姑娘成全。” 傅相思看着一脸坦诚的男子,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这显然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实诚男子,明明对着的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愿意将自己的挫败事说出来。 与安之素对视一眼后,傅相思道,“承蒙公子不嫌弃,我们答应你便是。只是,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你一句,等公子改变了自己的外在与内在,是准备去挽回那位美丽的姑娘吗?” 男子被傅相思的这个问题怔住,竟半天没有言语,不知是觉得难以启齿,还是在犹豫不决。 傅相思安慰道,“每个人的眼光不同,感觉便会截然不同。你在那位姑娘眼里平平无奇,却能在无数位姑娘眼里一身清奇。不信,改天你不妨穿上侍卫的衣裳,混在他们当中,看看我们两个能不能在一群侍卫堆里,把你给迅速认出来?” 第41章 身有光,更强的光 男子依旧没有吭声,盯着傅相思的眼神却逐渐变得锃亮,就像夜空中一颗璀璨的星辰。 安之素轻轻抱住傅相思的胳膊,在她耳边悄声鼓励道,“说得好,再说几句,让他别犯蠢啦。” 傅相思抿唇一笑,继续安慰道,“你是个闪闪发光的男人,明眼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你身上的光,且不可替代。终有一天,你会拥有一个真正非君不嫁的姑娘,而你对那姑娘亦是非卿不娶。你与她对于彼此而言,就像是赖以生存的水与食,缺了谁都活不下去。” 这番话非但让男子陷入了沉思,亦让安之素的眼眶里氤氲起缭绕的雾气,经久不散。 片刻之后,男子像是茅塞顿开,俊脸上露出了狂喜,甚至激动地伸出双手,想要一把抱住傅相思。 幸而傅相思退后一步,浅浅地笑道,“想通了?” 男子尴尬地垂下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令我豁然开朗。此次进宫,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意外收获,真是多谢姑娘提点。” 自己的三言两语居然就能让男子解开心结,傅相思心情愉悦极了,像是做了一件大善事般内心舒坦,“既然公子已经想通,还想从外在开始改变自己吗?” 原以为男子会果断摇头,谁知,他却干脆地重重点了点头,“想!若我身上真有光,我希望能发出更强的光!” “然后呢?”安之素挑了挑眉,忍不住把傅相思之前问过的问题重新抛了过去,“等着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被你身上的强光刺花了眼,哭喊着求你重新照耀她?” 男子被安之素的这番假设逗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红着脸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的选择一定不会让两位姑娘失望。” 这是什么话? 他的选择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傅相思对着安之素无奈一笑,再朝着男子看去时,发现男子清澈如水的眸光正一眼不眨地端详着自己的脸。 确切地说,是她脸上戴着的小白兔面具。 傅相思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虽然他们之间说了不少的话,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而他呢,他是否知道她是谁?他真的把她当成皇宫里的一个普通姑娘吗? 见到戴着面具的她,男子既无惊讶也无好奇,就像是见到了素昧平生的正常人,碰巧地闲聊了几句。 若非此刻男子的眼神格外得亮,格外得深,傅相思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戴着小白兔面具的丑妃。 心中有了疑虑,傅相思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子口口声声唤我姑娘,可知我究竟是谁?” 男子毫无扭捏地点了点头,“知道,这宫里头唯一戴面具的人早就威名远播,除了你还有谁?” 至始至终,男子绝口不提“荷妃”二字,却分明知道她就是荷妃。 像是看出了傅相思眸中的困惑,男子解释道,“不知为何,看见你堆的这个雪人,便觉得不该拿那些束缚人的宫规隔阂彼此,所以执意喊你姑娘,你……不会介意吧?” 傅相思愉快地摇了摇头,其实,她跟他有类似的想法,所以才默认了姑娘的身份,还刻意没有以“本宫”自称。 “难得遇见一个看见我不会避而远之的男子,还是个会发光的俊俏公子。我很荣幸。” 男子立马憨憨一笑,谦虚道,“是我的荣幸才对。” 融雪的天气越来越冷,安之素提醒道,“娘娘,我们回去吧,别冻着了。” 傅相思刚点头,便听男子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可以跟去吗?我希望在探亲之前,先把自己的外在给改了。” 安之素与傅相思的嘴角都猛烈地抽了抽。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傅相思终是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那就请吧。” 无论是傅相思还是安之素,心里都明白带一个陌生男人去荷甜宫不合宫规,可既然男子都没有觉得不妥,她们似乎也没有避嫌的必要。 反正,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开心即可! 离开天仙湖的一路,傅相思与男子并肩而行。 男子不时地偷偷打量傅相思的侧脸,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致有加。 一个无名的丑女,却能成为后宫的宠妃,这种不简单的人物,谁能不好奇呢? 不像其他嫔妃那般唯恐头上的发饰不够多、不够精致奢华,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没有多余的发饰点缀,而她的着装也避免了艳丽与浮华,真真素淡如菊。 若非她戴着面具,谁能认出她就是那个深得皇宠的荷妃? 听说她面具后的那张脸十分可怖,可他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那张小白兔面具,却压根儿不会去好奇她的脸究竟长得有多可怖,而只觉得她的心性纯澈,与世无争。 跟在后头的安之素将男子的眼神尽收眼底,不禁没边没际地浮想联翩起来,会不会有一日,娘娘与这位公子变成了彼此心里的水与食?尔后从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一起私奔呢? 安之素晃了晃头,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那实在是太惊险、太复杂、太刺激了! 虽然傅相思一直目不斜视,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子越来越灼亮的眸光。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倚头道,“公子在看什么?想什么?” 似没想到傅相思的感觉如此敏锐,男子俊脸微红道,“我在看你的面具,在想那个做出这张面具的人一定很了解兔子,才能把这张面具做得栩栩如生。” “嗯,是的。”想到给她做了那么多面具的尹红雪,傅相思心里流淌过一阵思念的暖流。 “可否将这张面具送给我?” 傅相思不知道男子的用意,故意调侃道,“公子这是想被我的脸吓得上吐下泻?” 男子惭愧不已,连忙解释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这张面具而已。” “承蒙你不嫌。”傅相思十分慷慨道,“待我回去换一张面具,便把这张面具送给你,可好?” 第42章 量量身,断断发 积雪太厚,天气又寒,鲜少有人还有她们这份闲情逸致出门赏雪,所以傅相思三人这一路回去,竟没有碰到其他人。 这被大雪覆盖的皇宫,像是一下子只剩下她们三人。 在荷甜宫清理积雪的太监与宫女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不约而同地冲出去迎接,“娘娘回来了!” 只是,当他们看到站在傅相思身侧的男子时,脸上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正准备下跪,男子却朝着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立时,他们聪明又惶恐地低下了头。 傅相思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异常,对着几个宫女招了招手,“黄叶、紫叶、青叶,你们三个跟我来。” 三个宫女连忙将手上的工具放下,低着头疾步跟上。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三个姑娘,今日难得安静腼腆。 安之素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不由地噗嗤一笑,“公子,你瞧她们几个,都被你身上的光给亮傻了。” 傅相思回头一看,也跟着调侃道,“是亮羞了吧。” 男子却只意思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勾起唇角道,“多谢诸位肯定。” 几人来到正殿后,傅相思问道,“你们有谁会裁剪、缝制衣裳?” 黄叶指了指紫叶,赞赏道,“紫叶家是开裁缝铺的,她什么都会。” 青叶点头,“空闲的时候,我跟黄叶还跟她学了点皮毛。” 傅相思惊喜道,“太好了!” 接下来,安之素与黄叶、青叶去准备剪刀、布料、纽扣等必备物品,傅相思则让紫叶把她记忆中的衣裳画到纸上,再进行反复修改。 男子闲着无聊,便对傅相思道,“我出去跟你的雪豹玩一玩。” 傅相思诧异道,“你不怕它吃了你?” 男子朗声一笑,“吃了我就要麻烦你了。” “麻烦我?” “麻烦你养着我呀,若是它吃了我,从此以后我跟它就混为一体了。” 正殿里忙碌的人全都听见了男子的话,可除了傅相思与安之素大笑出声,其余几人非但一个都没有笑,还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安之素出门去请男子回来量身。 在男子还没有进来之前,紫叶三个竟为待会谁去给男子量身的事小声吵了起来。 紫叶小声对黄叶道,“你去。” 黄叶连连摆手,“不不,青叶去。” 青叶连退三步,摆手,“还是紫叶你去吧,我跟黄叶学艺不精。” 紫叶哭丧着脸道,“我……我还要改一下图,没时间量。” 正在看图纸的傅相思站起身,一脸好笑地走到几人面前,不解道,“为什么都不愿意给那位公子量身?” 三个宫女飞快地互视一眼,竟异口同声道,“害羞。” 害羞?傅相思懂了。 “这样吧,待会让公子自己选,他选谁量就谁量,嗯?” 不等三个宫女回应,男子已经从外头大步迈了进来,显然已经看到了三个宫女扭捏的神情,微笑着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 傅相思只好调侃道,“公子身上的光芒太耀眼,她们都不敢给你量身呢。” 闻言,三个宫女本就低垂着的头马上垂得更低了。 男子走到一幅山水画前,边欣赏着画边幽幽道,“想来是我平淡无奇,几位姑娘不屑替我量身吧?” “不……不是的……”三个宫女非但异口同声地否认,脸都一致涨得通红,甚至吓得浑身发抖。 傅相思看向紫叶,“赶紧去吧,再不给公子量身,公子就要不开心了。” 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可紫叶却听得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甚至连唇都吓得泛了白,“是,娘娘,奴婢马上去给……公子量身。” 黄叶与青叶逃过这一劫,不由都暗吁了一口气,但脸上还是为紫叶担心不已。 紫叶拿着皮尺,硬着头皮朝着男子的背影走去,可脚下像是粘了什么东西,挪步十分艰难。 男子转过身,主动走到紫叶跟前,淡淡道,“我闭上眼睛,你量。” 安之素忍不住窃笑,在傅相思耳边悄声道,“这位公子真是温柔体贴。” 傅相思点了点头,“谁嫁给他谁有福。”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放弃他的青梅竹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男人,而去选择一个明显有缺点的男人? 男子闭上眼睛之后,确实减轻了紫叶的心理负担,可她量身的全程,还是不可避免地双手直抖。 等量完身,紫叶三个便忙着裁衣缝衣,一眼都不敢偷瞧男子。 “之素,给公子上茶。” 傅相思的话刚落,男子便起身,将剪刀递给她道,“你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头,“你说呢?”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其实我堆的雪人有长发,只是不小心断了而已。” 男子眨了眨眸,一本正经道,“断了好看。” 正在不远处忙碌的三个宫女被男子的话吓得再次发颤,恨不能把耳朵给捂住。 傅相思轻叹了一口气,好心提醒道,“给你剪短头发并不难,只是,剪掉之后的几个月里,公子可能会遭受各种异样的眼光,甚至还要被人骂作不孝。” “如今我最想要的,便是他人异样的眼光,至于孝不孝,我母……亲心里自有判定。” 看着态度异常坚决的男子,傅相思问道,“你们谁来给公子剪发?” 三个宫女缩了缩脖子,埋头苦干,竟佯装没有听见她的话。 “我去给公子泡茶。”安之素有自知之明,生怕把男子的头给剪毁,一溜烟跑了。 男子便笑看着傅相思道,“未免我的耳朵被她们剪掉,那就麻烦你了。” “我?”傅相思看向那三个充当缩头乌龟的人,实话实说道,“我从来没有给人剪过发。” “我相信你。”男子笑嘻嘻地承诺,“你只管大胆地剪,无论剪成什么样子,事后我都不会责怪你。” 傅相思眯了眯眼,“若是有人问起,你那头发是谁剪的……” 男子迅速接上话头,“是我自己剪的。” 那三个宫女顿时面面相觑,早知如此,刚刚她们就不当缩头乌龟了,要连累荷妃给他剪头发,那绝对是她们的失职。 可哪怕她们现在站出来,却也已经晚了,因为听“公子”那口吻,显然是只准荷妃在他头上动刀。 第43章 傻对傻,真碰真 未免剪下的头发粘附在男子的衣服上,傅相思让人找了一大块布,从男子的脖颈开始往下一把罩住。 安之素已经端着茶水过来,傅相思喝了一杯水,拿起剪刀问道,“我准备剪了,你确定不后悔?” “这么多人作证,我肯定不会后悔。”男子端坐在椅子上,神情舒展,口吻轻松,似乎对自己那个全新的形象充满了信心与期待。 傅相思把剪刀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不无惆怅道,“万一剪砸了怎么办?万一把你的头发剪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办?” “不碍事,”男子笑呵呵道,“万一剪砸了,就让她们再给我做顶帽子,遮起来就行。” “那好。”既然无后顾之忧,傅相思便咬了咬牙,给自己打了打气。 但毕竟从未做过这种事,傅相思还是颇为心虚道,“你还是闭上眼睛吧。” “好。”男子极为配合地鼓励道,“放心大胆地剪。就是把我变成一个光头,我也觉得高兴。” 安之素在一旁抱着臂,暗暗慨叹道,这真是傻子对傻子,真心碰真心。 傅相思拿掉男子的发簪,将他的头发轻轻地疏通。 继而,在安之素鼓励的眼神下,傅相思大着胆子以男子的耳垂为限,将耳垂以下的头发“咔嚓咔嚓”全部剪掉。 掉在地上的先是长发,再是短发,接着便是长短不一的碎发,三个宫女不时地瞥眼去瞧地上的落发,每看一眼,眼皮便猛跳不止,手也抖个不停。 她们很想很想去阻止荷妃,可如何阻止得了? 这件事的结果与后果,她们真的想都不敢想! 总之,绝对不会是好的! 反正,她们就与荷妃荣辱与共吧。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过去,安之素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男子的跟前打量,忍不住捂嘴偷笑。 不忍打扰还在修剪中的傅相思,安之素便跑到了三个宫女旁边,想要跟她们一起分享这份忍俊不禁的“喜悦”。 “哎,你们三个,赶紧抬头看看荷妃的手艺!”安之素压低声音“诱”惑三个宫女。 谁知三个宫女拼命摇头,死也不肯抬头去看那位公子正修剪中的头。 “没出息!他闭着眼睛呢,你们只管看个够呀。”安之素把她们每个人的头都戳了一下,怎奈还是无人敢看。 把短发下沿修剪得差不多时,傅相思也走到男子身前看了看。 这一看,傅相思差点喷笑出声。 她这剪出来的头非但显得特别奇怪,怎么还让本就清秀俊逸的他变得像个女人似的? 男子似乎感觉得到傅相思的打量,含笑问道,“剪好了?” 傅相思连忙否认,“没好,还需要修剪一番。” 咬了咬唇,傅相思决定把男子的头发再大胆地修剪修剪,虽然惊世骇俗已经在所难免,但至少不能把他变得越看越像女人。 无数次手起刀落,傅相思累得腰酸背痛、手酸脚痛,而男子的头发越来越短,越来越少。 安之素再次走到男子面前打量时,男子刚好睁开了眼睛。 看着睁开眼睛的短发男子,安之素再次捂住了嘴,这次却不是想要偷笑,而是被男子这全新的形象给惊叹到了。 虽然此时此刻,男子的头与之前的头大相径庭,却着实不算难看,反而显得清爽利落,让安之素眼前大亮。 男子本就有一张清隽的脸,被及耳的短发一衬,更显清隽怡人,就像是密室里突然吹进去一股清新干净的风,打破了原先的沉寂。 “娘娘,好手艺啊!”安之素对着傅相思竖起了大拇指,“一点儿也没有剪砸呢。” 傅相思最懂安之素的眼神,明白安之素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不敢置信地走到男子跟前,继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当然,不是伤心地哭,而是高兴地哭。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替人剪发的本事。 男子似信不过安之素,只盯着傅相思的眼睛,含笑问道,“如何?” 傅相思没有回答,而是让黄叶去把镜子取来,亲自递到男子的手里,才道,“你自己看吧。” 男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把手伸到头上摸了摸,继而露出了由衷的欣喜之色,“很好,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傅相思顿时觉得腰酸背痛、手酸脚痛都值得。 “公子本就长得俊,可现在的俊,却比之前俊上了十万八千里。”安之素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并且回头喊那三个宫女道,“黄叶,紫叶,青叶,你们说公子是不是比之前更俊了?” 三个宫女头也没抬地齐声回答道,“是是是。” 她们不是信不过荷妃与安之素的话,而是没法接受那位“公子”的长发被剪掉的事实。 对她们而言,那位“公子”变得俊不俊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荷妃剪他头发的事被传出去…… 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傅相思拿掉围在男子脖颈下的白布,交到了安之素的手里,问三个宫女道,“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紫叶战战兢兢地回答,“还差一点点。” 傅相思点了点头,“赶紧。” 男子站起身,在正殿里走了几步,突地转向众人道,“烦请大家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这样子跟皇上比,此刻谁更俊一筹?” 霎时,天地仿佛静止了变幻,只剩下正殿内几人异常紊乱的呼吸。 这里是皇宫,独孤焰的后宫,可眼前这个男子却不怕死地问大家,他跟皇上谁更俊? 哪怕他比皇上俊,谁又敢承认呢? 而就算他没皇上俊,黄叶、紫叶、青叶这三个仍不敢抬头的宫女也不敢如实回答。 只有安之素与傅相思在震惊之余,认真地思考他这个问题。 嗯,他跟独孤焰,究竟谁俊? 两位男子一个冷冽如寒冰,一个温暖如春阳,显然是不同的类型,却也该有个上下的。 安之素显然是现场最冷静的,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俊虽然明显属于上乘,但还是比不过独孤焰那种遗世独立般的俊。 未免打击到刚受过情伤的男子,安之素狡黠道,“娘娘,你的意见便是我的意见。” 那三个宫女一听,忙齐声道,“对,娘娘的意见也是奴婢们的意见。” 第44章 公子俊,比皇上俊 傅相思见其他四人如此不捧场,如此让场面陷入尴尬,便只好“勇敢”地站出来道,“公子你俊。” 想了想,傅相思又诚恳地补充道,“其实公子头发未剪之前,也比皇上俊得多。” 她的话刚落下,那三个一直低着头的宫女竟齐刷刷地望向傅相思,显然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过分”的话来。 她可是荷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呀! 怎么可以趁着皇上不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其他男人比皇上俊呢? 若是皇上姿容平平,她们还能勉强理解她,可皇上那姿容,这天下根本就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呀。 三个宫女的脸变得煞白煞的,心里担心至极,这话一旦经由这位“公子”的口传到皇上的耳里,荷妃在这个后宫,岂能还有容身之地? 不过,只要这位“公子”守口如瓶,她们三个绝对也会守口如瓶。 只是,她们都很清楚,眼前这位“公子”,在皇上面前,向来是想什么说什么的…… 反正,皇上好像从来也不会跟他计较。 现场只剩下安之素可以完全理解傅相思的心情,明白她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中伤,而是发自肺腑。 只要对他心存了芥蒂,哪怕他乃天神下凡,她都感受不到从他身上散出的丝毫仙气。 而男子的震惊程度不会比那三个宫女少,他怔怔地凝视着傅相思,半饷都没有吭声。 虽然她的脸被面具遮住,可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眸子骗不了人。 他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那是她的真心话。 “你……”男子薄唇颤了颤,含笑问道,“不怕皇上听说了这番话,不再宠幸你了?” 傅相思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何时宠幸我了?看来,你听了不少谣传。” 因为与他并不相熟,所以她没办法直白地告诉他,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冰冷无情、寡言少语的男人,不喜欢将心事深藏不漏、城府深深的男人,更不喜欢时不时揶揄自己、勉强自己的男人。 她呀,喜欢那种温暖如春阳的男人,话不多不少,每一句都能中听,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每笑一下都真诚。 总之呀,她喜欢那种能让她无拘无束的人,能让她无论看了还是听了,都觉得心情愉悦的男人。 所以,对她傅相思而言,比较一个男人俊不俊,不能只看外在,而是既要看内外结合,也要看他给予她的感觉是不是足够愉悦。 男子忍俊不禁,不由地调侃道,“你这是在恃宠而骄,还是在自暴自弃?” 傅相思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有缺点却很有特点的男人,是不是就是皇上?” 这问题实在是敏感,严重涉及男人的自尊心,安之素佯装没有听到,识趣地走到了三个宫女那边。 男子没想到傅相思的心思如此通透,与她对视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猜想得到了证实,傅相思顿时唏嘘不已。 人各有志,她终于明白那个姑娘的选择了。 只是,若她是她,绝对不会放着眼前这个明媚的男人不要,而要那个缺点十足的男人。 在那个姑娘眼里,独孤焰身上的特点要大于缺点,可在她傅相思的眼里,则刚好相反。 “需要我再安慰你一次吗?”傅相思轻声问道。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你的开解,我已经不再难过。谢谢你冒着失宠的危险肯定我。” 就在这时,紫叶在不远处轻轻喊道,“娘娘,完工了。” 傅相思莞尔笑道,“一个人的魅力,不光需要其他人的肯定,更需要自己的肯定。公子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对着镜子照一照,让你自己告诉自己,是不是魅力无双?” 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马上去换。” 正殿一隅,屏风已经摆放到位,紫叶战战兢兢地将所有的衣服递给男子时,仍是低垂着头。 片刻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男子轻咳一声,提醒屏风外的人道,“我出来了。” 三个宫女谁也不敢吭声,只有傅相思与安之素异口同声道,“拭目以待。” 傅相思注意到那三个宫女长时间低垂的头,柔声道,“紫叶,黄叶,青叶,都把头抬起来吧。否则,公子会以为你们瞧不起他。” 这话严重了,三个宫女哪怕心里再抗拒再忐忑,这种时候也不敢不遵荷妃的命。 她们就是死一百次,也不敢瞧不起那位“公子”。 “是,娘娘。” 当三个宫女颤颤巍巍地把弯曲已久的脖子挺直的时候,屏风后的男子款款而出,将焕然一新的自己呈现在五个女人的眼前。 霎时,五个女人都呆若木鸡。 及膝的长衣,紧身的裤子,一双高筒棉靴,男子这一身奇装异服既新鲜养眼,又明快新奇,尤为夺人眼球。 而他那头奇怪的短发,在这奇装异服的衬托下,竟显得异常合拍,似乎只要看久一点,那怪异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少似的。 “好俊!”傅相思第一个竖起大拇指,紧接着便是安之素与那三个宫女。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崭新的衣裳,又摸了摸崭新的头发,愉快地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好俊。”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这么说,或许别人会觉得他自吹自擂不要脸,可男子的笑容里明显带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羞涩,没有人会觉得他在自恋。 就在这时,小影子从外头跑了进来,先是被全新的男子给吓得退后三步直接摔倒在地,尔后恐慌地爬起来,对着傅相思道,“娘娘,太后有请。” “太后?”傅相思诧异极了,太后让她十日请一次安,可距离她上次请安才过去了三日而已。 “我该去探亲了。”男子笑盈盈地启口,一副欲跟傅相思同时出门的架势。 安之素却忽道,“公子,你的脸上沾了很多碎头发,洗个脸再走吧。” 男子显然十分看重自己此刻的形象,便迟疑了一下。 傅相思笑道,“公子请自便,我去慈宁宫一趟。” 安之素朝着青叶与黄叶使了一个眼色,这两个宫女便跟着傅相思出了门。 傅相思见安之素没有跟上来,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安之素那充满狡黠的眼神。 这姑娘,是想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对那位公子做什么呢? 第45章 因为她,不翻牌 待紫叶将洗脸水端进来后,安之素十分殷勤地把沾湿的布巾拧干,递到了男子手里,笑眯眯道,“认识了这么久,好像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 一旁的紫叶一听,便使劲地朝安之素使眼色,摆明了让她不要问,赶紧把问题给收回来。 安之素只觉得紫叶的胆子比老鼠还要小,故意无视她的眼神,继续对男子道,“我们娘娘毕竟帮了公子大忙,公子不会连姓甚名谁都不愿意告知吧?”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将来有可能成为傅相思的如意郎君,怎么能不早点把他的身家调查清楚呢? 男子把布巾往脸上轻轻地擦了擦,再递还给安之素,薄唇吐出轻轻浅浅的三个字,“独孤羽。” 紫叶浑身一颤,时刻准备着往地上跪。 “独孤羽?挺耐听的名字。”安之素一边琢磨着男人的名字,一边傻乎乎道,“不过,这姓氏怎么听着有点特殊?好像跟皇上一个姓呢?” 紫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未免口无遮拦的安之素再语出惊人,冒犯到了对方,连忙“噗通”一声下跪道,“奴婢参见九王爷!” 安之素被紫叶这架势吓了一跳,喃喃道,“九王爷?” 独孤焰一脸温和地对着安之素点了点头,“正是本王。” 从“我”到“本王”的转变,似乎只有一瞬间,却有着天壤之别。 安之素看着男人与独孤焰有三四分相似的俊脸,再看看他的头发与衣着,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 下一刻,紫叶以为安之素会跟她一样给独孤羽下跪,谁知,安之素居然直接朝着门外跑去。 “安姑娘——”紫叶大喊。 独孤羽则淡定地朗声道,“安姑娘,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给本王说说,荷妃进宫后的趣事。” 安之素即将跨出门槛的脚只能无奈地收了回来。 哎,她不能给娘娘通风报信了。 不过,就算她能及时给娘娘通风报信,又能改变什么呢? 九王爷的头发不会眨眼变回原样,身上的衣着恐怕也而不愿意脱。 安之素认命地走到独孤焰跟前,缓缓跪下道,“是,九王爷。” 快要走到慈宁宫时,傅相思才发现欢欢一直跟在后头。 她俯身摸了摸欢欢的头,柔声道,“欢欢,跟青叶和黄叶回去,否则,明日就把你送回灵云山去。” 被傅相思这般威胁,欢欢不满地“嗷呜”一声,耷拉着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仿佛已经走在被主人抛弃的路上。 “娘娘,”黄叶不放心道,“让青叶带欢欢回去,奴婢陪你去慈宁宫。” 傅相思却摇了摇头,“你们都回去吧,让之素过来就行。” 黄叶这才点了点头,今日安姑娘没有跟娘娘寸步不离,别说娘娘不习惯,连她们也觉得很不习惯。 傅相思以为入殿便能见到太后,可她却并没有见到太后的身影。 薛公公奉上茶,笑眯眯道,“红娟正在给太后娘娘揉肩,请荷妃娘娘稍等片刻。” 傅相思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觉得奇怪,太后为什么不能在揉肩的时候见她呢? 一壶茶水下肚后,太后娘娘还是没有出来见人的意思,傅相思这才觉察出不对劲。 薛公公在一旁安静地候着,既无解释之意亦无催促之意,傅相思忍了又忍,好想问他一句:太后究竟有几个肩膀呢? 太后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就不好,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吧? 人的耐性可有可无,可多可少,也可长可短,傅相思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后,耐心差不多已经耗尽。 太后虽是长辈,却不是值得她等待的长辈,她为什么要在这儿傻等呢? 默数了十个数字后,傅相思忽地起身,一声不吭地朝着殿外大步走去。 “荷妃娘娘——”薛公公目瞪口呆地看着傅相思头也不回的身影,半饷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荷妃娘娘请留步——” 傅相思转过身时,一只手已经捂在了自己的腹部,且眉头紧蹙,“薛公公,本宫肚子疼,得回荷甜宫一趟。” 薛公公瞠目结舌,“这……” 人都有三急,他若是阻拦,岂不是毫无人性? 看着薛公公哑口无言的样子,傅相思的心情便有所好转,不禁继续厚着脸皮道,“本宫速去速回。” 哼,她才不会速去速回呢,必须慢去慢回才行。 薛公公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眼睁睁地看着傅相思离开。 这时,太后的声音从殿里头冷冷地传了出来,“荷妃这是怀疑慈宁宫的茶水不干净?” 这尊大佛终于肯现身了?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连忙转过身,朝着太后行礼,“臣妾不敢,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幸好她聪明,来了一出“礼尚往来”,否则,这奸诈的太后恐怕还要晾她更长的时间。 “平身。”太后高高在上地看着台阶下的傅相思,还佯装大度道,“荷妃去如厕吧,哀家等你。” “不必了,多谢太后。”傅相思摸了摸腹部,像是能把腹部的不适给压下,“臣妾忍得住。” 太后冷冷一笑,口是心非道,“你倒是乖巧。” 傅相思便顺着她的话,“乖巧”地问道,“太后让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这日子怪闷的,就是让你过来陪哀家说说话,进来坐吧。” 傅相思点了点头,表面顺从,心里面却打起了鼓。 太后曾被她的脸恶心过,横竖看她不顺眼,怎么可能放着后宫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不请,偏偏请她过来说话? 她若是信了太后这番场面话,就是傻子了。 傅相思入座后,薛公公重新给她奉了茶,但她却不敢再喝。 虽然她肚子一点儿也不痛,但茶水已经灌满了,再喝下去真的需要如厕了。 太后掀着杯盖,轻轻喝了一口茶后,慢条斯理道,“哀家听说,自荷妃进宫之后,皇上便没有再翻过其他嫔妃的牌。” 傅相思惊讶地眨了眨眼,她跟莫公公并不熟稔,并不知道这种“私”密事。 可听太后这口吻,皇上不翻其他嫔妃的牌,像是跟她有关,甚至,全是她的错? 若是皇上经常翻她的牌也就罢了,可她“侍寝”的次数一共才两次,怎么能将皇上的问题跟她联系起来? 傅相思轻咳一声,一脸无辜道,“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鲜少见到他的面。” “荷妃的‘鲜少’跟其他人相比,倒是多得很了。”太后阴阳怪气道,“皇上每隔几日便会去荷甜宫看一看,可皇后与其他嫔妃那儿,他白日从不过去。荷妃真是深得皇宠呢。” 第46章 天姿国色,流连忘返 傅相思顿时哑然,万万没想到独孤焰居然对她如此“特别”! 独孤焰每次去荷甜宫,就像一阵风似的,去得快走得也快,傅相思早就看出来,他就是看在孟烟雨的面子上,才去看一下她的死活罢了。 但他这种尊师重道的行为,看在其他女人的眼里,却变成了帝王对嫔妃的特殊宠幸。 傅相思觉得自己好冤,怎奈这种冤还无法诉说。 “其实皇上非常讨厌臣妾,皇上去臣妾那儿,不过是报答师恩。”类似这种大实话,一旦她说了,谁会信? “自古以来,但凡深受皇宠的女人,哪个不是拥有天姿国色?想是荷妃伺候人的本事独树一帜,才会使得皇上流连忘返。”太后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傅相思,嘴里明明是夸赞的话,可眼神里却全是鄙薄之意。 傅相思明白,太后这其实是在变相地讥讽自己。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会被太后打击到,却十分厌恶她这种说话的方式——说几句停一会儿,默默地盯着她半饷,又继续开始说。 傅相思让太后那些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后,居然觉得有点犯困。 无数个哈欠被傅相思强行压制下去后,太后又接着道,“荷妃毕竟年轻,出身又不比其他嫔妃,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既然你已经入宫为妃,即便以前什么也不懂,如今也该慢慢懂得,后宫安则皇上安,皇上安则天下安,身为后宫的一份子,若想在皇上心中长长久久,切莫得意忘形、恃宠生娇,而是该珍惜当下的皇宠,与其他姐妹有福同享,为皇上与天下的和乐多作瞻想。只有让皇上雨露均沾,皇家的子嗣才能遍地开花,我大逑国才能繁荣昌盛。” 太后最后那番长篇大论说完,却半天都没有听到来自于傅相思的表态。 望向眼神明显呆滞的傅相思,太后不禁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但她还是忍着气道,“荷妃,你听懂哀家的意思了么?” “啊?”打瞌睡中的傅相思猛地清醒过来,“喔,听懂了。” 其实太后后来究竟说了什么,傅相思一句也没听进去,太后的声音慢慢吞吞、绵绵软软的,像是有催眠的功效,她的上下眼皮子一直在激烈地交战。 此刻傅相思的黑眸里,明显噙着一团缥缈的雾气,太后沉下脸道,“你真听懂了?那你简单地说说,哀家方才说了什么?” 傅相思无奈极了,她什么都没听见,要怎么说呢? 对上太后那双隐含怒意的眼睛,傅相思忙道,“请太后娘娘赎罪,臣妾记性不好,口才也不好,但确实是懂了。” “呵,这倒是件稀奇事,记不住哀家说过什么,却能懂得哀家的教诲,你倒是说说,你懂了什么?” 傅相思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这种时候,她只能胡说八道一通了,若是说对了,那就能逃过一劫,但若是说错了,就等着接受太后的惩罚吧。 就在这时,薛公公满脸喜色地从外头奔了进来,“太后娘娘,九王爷来了!” “什么,哀家的羽儿回来了?太好了!”太后一听见自己的小儿子回来了,竟直接无视傅相思的存在,满脸激动地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傅相思起身,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躯,暗想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九王爷倒是自己的救星。 听黄叶她们说过,太后共育有两子,一个独孤焰,另一个便是九王爷独孤羽。 因为太后对两个儿子的教养方式截然不同,譬如对必然要继承皇位的大儿子极为严厉,而对小儿子则十分宠溺,几乎是百依百顺,结果便造就了两个儿子截然不同的性情。 一个冷如冰,一个暖如阳。 一个孤傲冷漠,一个逍遥洒脱。 傅相思正准备走出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九王爷长什么样时,安之素从外头鬼鬼祟祟地冲了进来,“娘娘!” “你怎么才来?”傅相思的话刚落下,安之素便哭丧着脸道,“娘娘,完了完了,我们今天做了一件大蠢事。” “什么蠢事?” 不等安之素回答,太后的尖叫声便从门外传来,“啊!羽儿?哀家的羽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安之素耷拉着脸道,“如果这里有个地洞就好了。” 傅相思正一头雾水地看着安之素,便听独孤羽的声音从外头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见过母后,今日儿臣路逢贵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母后,你仔细看看儿臣,儿臣是不是比以前俊了?” 这男人的声音清朗悦耳,实在是熟悉得很,傅相思一把握住安之素的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安之素瘪着嘴道,“没错,他就是九王爷独孤羽。” 傅相思浑身一颤,顿时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一件大蠢事。 外面那位被她剪了头发,又送了一身新衣的公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皇亲国戚,而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独孤羽。 荷甜宫那些宫女与太监显然认得他,所以表情怪异,像是有难言之隐。 原来,那三个宫女不是害羞,而是在惶恐。 “怎么会是他……”傅相思懊恼极了,若是知道他是独孤羽,就是他给她跪下,说尽好话,她也不敢剪掉他的头发,还让人给他做那么一身新衣。 但怪只能怪她,身为江湖儿女的后代,喜欢不拘小节,喜欢随心而欲,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有追究过他究竟是谁。 怪只能怪她,没有审人的眼光,独孤焰与独孤羽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在相貌上定有几分相似之处,只因他们俨然相反的性情,她便忽略了他们的共同之处。 “娘娘,九王爷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安之素担忧地问。 傅相思咬了咬唇,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他若是食言,就当我们瞎了眼了。” 对独孤羽,傅相思原本只有好感,但此时此刻,她心里难免生出一股怨气,怨他明明端着那么大的身份,却没有及时告知。 “可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万一将来太后自己查到了怎么办?”安之素问。 傅相思只好安慰道,“瞒不了一世,瞒得了一时也是好的。” 外头的太后像是经过了内心的激烈挣扎,半饷才艰难地含笑道,“哀家的羽儿自然是一日比一日俊的,只是,哪怕羽儿再喜欢这身装扮,也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把头发剪了,还穿这么少的衣裳,若是冻坏了怎么办?这是要让哀家心疼死吗?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第47章 心热,浑身都热 是谁? 傅相思松开安之素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 若是她可以飞,那么此时此刻,她一定会大大咧咧地对太后说一句,“是我。” 然后,她就展翅高飞,谁也抓不住她。 可她并不会飞。 所以,她只能安静地看着,看看这独孤羽是不是个言而守信的家伙了。 似乎感应到傅相思的眸光,独孤羽朝着她看了一眼,再对着太后微笑道,“母后,儿臣一点儿不冷。儿臣心热,所以浑身都热。” “真像个孩子,尽胡说八道!赶紧让红娟带你去换身衣裳!”太后一脸心疼地拉着独孤羽的手往台阶上走,脸上哪有之前对着傅相思的阴冷与虚伪,而只有对小儿子无穷无尽的宠溺。 傅相思忍不住感慨起来,看来再奸诈再虚伪的人,在面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时,也会变得真实与温暖。 “还是母后陪儿臣去吧。”趁着太后不注意,独孤羽竟朝着傅相思偷偷地眨了眨眼。 想到独孤羽有那么深不可测的一个亲哥哥,傅相思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他这是在替自己解围,还是在等着戏弄她呢? 反正,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傅相思心里都窝出了一团的火。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是谁,却始终不坦诚他是谁,不是这九王爷居心叵测,就是在拿她寻开心! 傅相思真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他那身衣裳剥下来,不给他穿! “好好好,快跟哀家进去,先暖暖身,瞧你的手冷成什么样了!究竟是谁出的馊主意,谁有那个雄心豹子胆,敢动羽儿的头发。”太后只顾心疼独孤羽,一路唠唠叨叨地,与傅相思擦身而过。 那个拥有熊心豹子胆的女人轻咳一声,“太后娘娘,臣妾告退了。” 太后这才想起了傅相思的存在,一张慈爱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此次她叫傅相思过来,是要让她变得懂事,这个目的没有达成,她如何甘心? 太后正准备让傅相思在这里等她一会儿,便听见宝贝儿子在一旁连打了三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一瞬间,太后的注意力被独孤羽吸引而去,脸上迅速被心疼与焦急取代,便懒得再理会傅相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去吧,下次再说。” 傅相思最担心的便是太后让她继续等待,但拜独孤羽那三个喷嚏所赐,她居然不用再装肚子痛,可以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再看那对母子一眼,傅相思便快步离开。 太后见独孤羽一直含笑看着傅相思离去的背影,便不悦道,“羽儿,你看她做什么?” “母后,那就是新来的荷妃吗?” “是啊,长得丑不堪言不说,还冥顽不灵。” “她的背影很美,声音很美,想必心灵也很美。” 独孤羽的话令太后脸色大变,对傅相思的厌恶之情不禁更上了一层,莫非,那个荷妃,是狐狸精变得,明明长那么丑,却能轻易把她两个儿子都迷得晕头转向? “不准胡说八道,”太后鲜少对着独孤羽露出这种肃穆的神色,“她不是什么好人,又是你皇兄的女人,你务必离她远一点。” 独孤羽笑了笑,一脸乖巧道,“噢,儿臣记下了。” “这才乖。”太后的脸色这才好转起来。 傅相思与安之素离开慈宁宫没多久,安之素便气得跺脚道,“黄叶她们几个死丫头,那嘴巴跟缝起来似的,居然憋得那么牢。虽然九王爷不能得罪,可她们是娘娘的人,首先得护着娘娘,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真是气死我了!” “责怪她们也无济于事,是我太冲动了,不该领个不明不白的人回去。”傅相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太后突然叫我过去的目的,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安之素关心道,“什么目的?太后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她只是跟我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我并没有听全。”傅相思不自觉地蹙眉道,“听说自我进宫后,皇上便再没有翻过其他女人的牌,太后她们大概都觉得,是我独霸了皇宠。” 安之素翻了一个大白眼,“娘娘后来都没有侍寝过,如何独霸皇宠?” 傅相思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但皇上每隔几日会去荷甜宫走一趟,但其他嫔妃那儿,听说他白日根本不去。” 安之素懂了,“太后的意思是,让你慷慨一点,把皇上的宠爱分一点给其他人?” “应该是这样。所以我得想个办法,让皇上暂时别去荷甜宫,或者多翻翻其他女人的牌。” 安之素噗嗤一笑,“娘娘倒是听太后的话,但娘娘又不是莫公公,如何能掌握皇上的行踪与兴致?” “只能我亲自出马,跟皇上谈一谈了。”傅相思无奈地摊了摊手,对安之素道,“事不宜迟,你马上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在哪儿?忙不忙?” 安之素心领神会地离开。 傅相思便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回荷甜宫的路上,思忖着该如何跟独孤焰启口。 “姑娘请留步。”独孤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傅相思停住脚步,转过身,此时的独孤羽,身上还穿着那奇装异服,只是在外面披上了一件裘皮大袄。 而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虎皮帽,整个人在皮毛的包裹下,显得毛茸茸的,有些可爱。 “九王爷还敢叫我姑娘?我可不敢当。”傅相思冷冷道。 独孤羽几步走到傅相思的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巴巴道,“你生气了?” “我可不敢,方才还要多谢九王爷替我解围。”傅相思不想与他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对视,故意看向一旁的积雪。 “我就知道你会变成这样,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一旦暴露了身份,我们相处起来便要如此扭捏?”独孤羽十分懊恼道。 傅相思看着这个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男人,心里积聚的那些不快逐渐烟消云散。 原来,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为了戏耍她,而只是想与她相处坦然。 在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又能找出几个如此心性单纯之人? 第48章 解扣子,吻脖子 独孤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傅相思的神色,“我知道,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见,可这里毕竟是皇宫,宫规与束缚实在太多,所以我……你……别生气了好吗?” 两人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的时间,独孤羽竟然将她视作了朋友,傅相思既讶异又感动,“我不生气了,只是,以后别再叫我姑娘,多可笑呀。” “好好好,再也不叫你姑娘。”独孤羽紧绷着的俊脸终于舒展开来,像是结冰的水恢复了流动,笑得满脸灿烂,“叫你荷妃。” 傅相思正点了点头,便又听他道,“但私下里,我能否对你直呼其名?你也可以对我直呼其名。” 两人年纪相仿,若是做朋友,确实直呼其名比较合适。 傅相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独孤羽便对着傅相思眨了眨眼,“傅相思!” 这九王爷虽然跟自己年纪相仿,但有时候真像个孩子,傅相思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喊道,“独孤羽。” 独孤羽脸上的笑容便显得更加灿烂。 傅相思看着从裘皮大袄里露出来的奇装异服,问道,“太后让你把衣裳换了,你为何只加不换?” “母后的话我不能不听,我也是准备换的。”独孤羽笑得像个调皮的孩子,“可一看到红娟拿过来的衣裳,我就觉得庸俗不堪,便没舍得换,母后也拿我没辙。” 傅相思忍笑道,“那你打算把这身新衣裳穿几天?” 独孤羽一脸认真地想了想,咧嘴,“穿到脏了为止。” “若是你穿十日,那你便要遭受十日他人的诟病,你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会难受?” “对于那些没眼光的人,我也没必要在乎他们的眼光,否则,岂不是活得太累?”独孤羽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脖颈下的那粒扣子,嘟囔道,“就是这里有些太紧,呼吸不太顺畅。” “把扣子解了。”傅相思提议。 “不解。”独孤羽果断摇头,宁可不舒服,也不要破坏他心目中的美感。 傅相思便故意道,“解了吧,解了会更俊呢。” 独孤羽半信半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傅相思,只是,他解了半天都没有把纽扣给解出来。 “我来帮你。”傅相思踮起脚,凑近独孤羽的领口,帮忙解纽扣。 紫叶她们缝制的扣眼着实太小,纽扣又颇为滑腻,傅相思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成功。 可爱的小白兔面具就在咫尺之距,似乎还携带着淡淡的香气,独孤羽的脸不由地潮红起来,而心跳也开始缓缓加速。 独孤羽看着傅相思的面具,气息颇乱道,“解不开就算了。” “稍等,一定可以。”傅相思压根儿没觉察到独孤羽的异常,只一心跟那颗难弄的纽扣杠上了。 两人一个高一个低,虽没有脸对着脸,但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的姿态都极其亲昵,像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独孤焰正好出现在傅相思的身后不远处,从他那个位置看过来,傅相思像是在细细地亲“吻”独孤羽的脖颈,一下又一下。 当独孤羽跟着荷妃进了荷甜宫的事传到耳中时,独孤焰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这个弟弟向来喜欢奇闻异事,听说他这个皇兄纳了丑女为妃,还尤为宠幸,若不去探个究竟、看个新鲜,那便不是独孤羽了。 只是,独孤焰只顾信任弟弟,却完全忽略了傅相思的能耐。 据说,走出荷甜宫的独孤羽长发变成了短发,还换了一身奇装异服,而他的脸上却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甚至无论遇见谁,便一脸认真地问,“本王是不是比以前更俊了?” 打听细节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跑回来禀告,“皇上,奴才打听清楚了,是荷妃娘娘亲自给九王爷剪的头发,也是荷妃娘娘亲自给九王爷设计的衣裳,天仙湖边由荷妃娘娘亲自堆的雪人都可以作证。” 独孤焰手里的奏章,再也披阅不下去。 他心里清楚,傅相思会做出那种匪夷所思的事,定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功劳”,独孤羽肯定踊跃参与其中。 因为自小到大,独孤羽对待挫折的态度都是去做一些惊世骇俗之事。 傅相思与独孤羽的脾性,确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们才能一拍即合地做出那种荒唐事。 只是,独孤焰想不明白,这两人在做那种事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 哪怕独孤羽被傅相思剪成了光头,打扮成乞丐,他都不会跟他们计较。 可太后呢? 太后最宝贝她的小儿子,怎么可能不计较? 独孤焰的心里开始窝起一片又一片的火光,“荷妃现在人呢?” 小太监回答,“在九王爷离开荷甜宫之前,荷妃娘娘就被太后叫去慈宁宫了。” 独孤焰再也坐不住,立即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这赶往慈宁宫的一路,独孤焰都在担心傅相思的安危,生怕太后已经在慈宁宫惩罚傅相思。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见傅相思与独孤羽举止亲昵地有说有笑。 他看不见傅相思的神情,却能清晰地看见独孤羽那呆呆凝视着傅相思的神情。 哪怕他并不怎么懂男女情事,也能看出独孤羽那神情很不对劲。 独孤焰不由地想到了慕容舞。 慕容舞乃慕容斌的小女儿,即慕容祁的妹妹,而慕容斌,又是太后的亲弟弟。 慕容舞喊太后一声姑姑,与独孤羽同龄,因为深得太后喜欢,一年几乎有三百日都待在皇宫,几乎是在皇宫长大。 肥水不流万人田,太后早就有意让独孤舞做九王妃,所以这些年来,没人敢来给独孤羽说亲。 但几个月前,太后却极为头疼地告诉他,慕容舞想要入宫为妃,怎么劝都不听。 这恐怕是独孤羽迄今为止遭受过的最大挫折,独孤焰思忖着,莫非他除了把自己的外在大改一番之后,还打算与荷妃……从而报复他? 想到这儿,独孤焰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下去,大步朝着两人走去。 直到他走到两人的身旁,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傅相思凑近独孤羽的脖颈,只是在给他解纽扣而已。 就在这时,傅相思终于把那颗又滑又紧的纽扣给解了下来,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好了。” 独孤羽低头看了看微微敞开的领口,“这样真的能更俊吗?” 傅相思正准备点头,忽地感觉到旁边有人。 等她倚头看去时,独孤焰的俊脸黑沉沉的,像是马上就要下疾风骤雨似的。 第49章 疼得厉害,羞得厉害 傅相思以为,独孤焰此刻脸色如此难看,定然是因为她“毁”了他的皇弟,还敢像个无事人似的满脸笑容。 “皇上。”傅相思退后几步,既拉开与独孤羽的距离,也拉开了与独孤焰的距离。 “皇兄!”独孤羽早就习惯了独孤焰这副冰寒交迫的面孔,迫不及待地将裘皮大袄一把扯开,露出里头的奇装异服,满脸期待地问道,“臣弟的新衣,好看吗?” 紧接着,独孤羽又兴奋地一把抓掉头上的虎皮帽,颇为炫耀地把那头短发甩了甩,“如何?是不是极有特色?”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臣弟知道,皇兄眼光独特,绝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觉得臣弟就是个十足的疯子。”话落,独孤羽还朝着傅相思眨了眨眼,仿佛在安慰她说:瞧,皇兄也肯定了你的手艺,别怕。 傅相思的嘴角微微扯了扯,好想告诉独孤羽,你皇兄那是在敷衍你呢。 “荷妃蕙质兰心,皇兄纳她为妃,真是明智之举。”独孤羽颇为好心地建议道,“若是哪日皇兄心情不好,可以请荷妃为皇兄打扮打扮,臣弟敢保证,皇兄的心情很快就能变得愉悦。” 独孤焰冷冷地睨了傅相思一眼,“算了,朕怕她刀下一滑,把朕的头给割下来。” 傅相思:“……” 她就知道,他对她今日做出的“丰功伟绩”十分不满,所以才会当着独孤羽的面,毫不客气地犀利嘲讽她! 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拿自己的头开玩笑?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就这么被独孤焰给破坏了,刚好一阵冷风吹来,傅相思与独孤羽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呵呵。”独孤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兄乃一国之君,头发可碰不得。” 傅相思心里有气,竟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九王爷说笑了,奇装异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独孤羽本是异想天开地想要找一个同盟,与他一起穿这种奇装异服,谁知傅相思却把他的这个念头给掐灭了,“荷妃这是何意?” 傅相思看也不看独孤焰一眼,只笑眯眯道,“打个比方吧,有些人穿红衣好看,有些人穿红衣则不好看,甚至显得极为难看。每个人的气场不同,能镇住的衣裳自然也不同。若是一味强求,不但会毁了衣裳,也同时毁了人。” 此言一出,独孤焰的脸便黑了个彻底。 独孤羽则后悔莫及,他千不该万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他原以为皇兄与荷妃像传闻中一样琴瑟和谐,就像他曾经跟慕容舞一样,谁知,现实好像并非如此? 皇兄与荷妃像是互相看不顺眼,还喜欢对彼此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真是大开了眼界。 “荷妃。”独孤羽忍不住轻轻地叫了傅相思一声,引得她的眸光朝着独孤焰看去。 看在独孤羽的面子上,傅相思冷眸朝着独孤焰看去,然后眼皮子猛烈地跳了跳。 老天爷呀,今日的独孤焰居然好巧不巧地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锦袍。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如何改得回来? 气氛极为尴尬的时刻,安之素领着欢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娘娘!” 意外看见独孤焰与独孤羽的身影,安之素连忙放慢了脚步。 瞥见傅相思难看的神色,安之素的脑袋飞快地转了转,猜测傅相思恐怕陷入了某种水深火热之中。 安之素捏了捏拳头,走到三人面前时,故意忘记了行礼,而是面露担忧地一把抓住傅相思的手道,“娘娘,你这身子,怎么还站在这儿吹冷风?不是肚子疼得厉害吗?” 傅相思一愣,见安之素悄悄对她眨了眨眼,便配合地抚了抚腹部道,“没事,我还忍得住。” 话落,她还故意咬了咬唇,像是她很有忍痛的能耐似的。 独孤羽焦急又关切地问道,“荷妃肚子疼得厉害?怎么回事?” 想到太后那副厌恶傅相思的眼神,独孤羽便怀疑,是不是傅相思在慈宁宫受到了什么委屈。 对此,傅相思自然回答不出来。 安之素大大咧咧地帮忙回答道,“荷妃突来葵水,所以肚子疼得厉害。” 葵水? 气氛顿时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非但傅相思的脸红了,独孤羽的脸也红了。 而独孤焰,明知安之素可能是在扯谎,但耳根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 “娘娘,还愣着干什么?衣服都弄脏了吧,赶紧回去换了吧。”安之素居然又添了这么一句。 虽然是莫须有的事,但傅相思的脸羞赧得如同火烧。 安之素这死丫头,替她解围点到为止即可,为何要说得这般详细,还要暗指她的葵水把裤子都弄脏了。 傅相思好想掐一掐安之素的脖子,让她别再乱说话了。 因为慕容舞的关系,独孤羽对女儿家的事也略懂一二。 他虽红着脸,却深信不疑地对着安之素道,“都是我不好,安姑娘,你赶紧陪着荷妃回去,给她喝点热汤,让她好好休息。” 傅相思拉着安之素的手,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那么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目送着傅相思离开,独孤羽压低声音对独孤焰道,“皇兄,荷妃害羞了。” 独孤焰冷哼一声,“她脸皮厚得很。” 独孤羽却一脸认真道,“荷妃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独孤焰看着独孤羽,冷冷道,“别人都暗嘲她丑,你却跟别人刚好相反。是在给朕面子?” 独孤羽摇了摇头,“皇兄觉得她丑吗?反正,臣弟不觉得她丑。总而言之,皇兄好福气。” “朕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朕?” “臣弟不敢。”独孤羽一本正经道,“皇兄那么多女人中,就数这个荷妃最有意思,之前听闻皇兄纳丑女为妃,还宠到了天,臣弟便想回来看个究竟。与臣弟猜想的一样,她果然有众多特别之处,着实吸人眼球。” “依皇弟的意思,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丑女,你也愿意娶她为妃?”独孤焰眸光幽深地问道。 “荷妃是独一无二的女子,这世上怎可能有二?人美不如心美,心丑胜于人丑,臣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面貌丑陋而对她鄙薄相看。”独孤羽间接地回答了独孤焰的问题,又问道,“皇兄明明很喜欢荷妃,方才为何对她恶言相向?” 第50章 生你气了,你没感觉 独孤焰不以为然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朕很喜欢她?哪只耳朵听见朕对她恶语相向?” 看着独孤焰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独孤羽觉得有趣极了,不禁忍笑道,“皇兄若是不喜欢荷妃,她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的时候,朝着你翻白眼的时候,皇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若是换成了其他女人,皇兄恐怕早就甩袖走人,或者惩治对方了。 当然,其他女人不可能有荷妃那胆子。 独孤焰薄唇紧抿,半饷才闷闷地讽刺他道,“你的头发短了,见识好像也变短了。” “是吗?臣弟可不觉得。臣弟继续回答皇兄的问题。”独孤羽乐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女人都是很敏感的,但凡男人说她一点不好,她都容易记在心上,甚至无限扩大,所以无论皇兄说她刀功不好,还是说她脸皮厚,甚至觉得她丑,都跟恶言没有什么区别。” “皇兄,方才荷妃明显生你气了,你没感觉出来吗?” 独孤焰看着一身怪异的独孤羽,嘴角抽了抽,她把他的皇弟整改成这副德性,还不许他说她一句坏话? “朕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下舞儿的事。”独孤焰故意把话题扯到慕容舞的身上,“舞儿怕是在跟你赌气,你大可把她去哄回来。朕对她,当真一点感情都无。她若是进宫,就会跟绝大多数宫里的女人一样,孤单凄凉。” 提及那个变了心的慕容舞,独孤羽的黑眸明显黯了黯,“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臣弟相信皇兄对她没有感情,但她对皇兄的爱慕,绝非一天两天的事。” 独孤焰却无情道,“哪怕她是朕的表妹,朕也不会优待她。” 毕竟是曾经放在心上的人,独孤羽忍不住为慕容舞打抱不平道,“舞儿跟我们可是血亲,而荷妃,只是皇兄的小师妹。一个表妹,一个师妹,皇兄为何要特别优待后者?” 见独孤焰只抿唇不回答,独孤羽便帮他回答道,“因为皇兄喜欢荷妃,对她有特殊的感情?” 独孤焰避开这个问题,冷声道,“皇弟,你离题了。朕只是希望你把舞儿的心挽回去。这件事跟荷妃无关。” 独孤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算了,臣弟不想再勉强她。” “你放弃了?”独孤焰十分意外,虽然独孤羽对很多事都能保持云淡风轻,但唯独慕容舞这件事,从未有过气馁。 听说他此次回来,每日都去慕容府报到,连皇宫都不曾踏进来一步,为的就是诚心诚意地把慕容舞的心给挽回来。 “不是放弃,是想通了。”想到那个让自己茅塞顿开的女子,独孤羽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其实,今日进宫前,臣弟对舞儿还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但此时此刻,臣弟不愿意再做舞儿的绊脚石。皇兄确实有许多地方比臣弟出色,但臣弟也有许多比皇兄出色的地方。无论男人的心还是女人的心,一旦变了,便也变了质,哪怕努力地去挽回,也会有难看的痕迹。” 独孤羽将眸光放远,充满憧憬道,“臣弟相信,这世上一定有那么一个女子,她的眼里只有臣弟,其他的男子再出色,她也不会放在眼里。而臣弟对那个女子,不是一般的欢喜,而是无可取代、生死与共的欢喜。” 听完这番话,独孤焰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挑眉问道,“这些想法,是谁影响你的?” 一直以来,独孤羽只对慕容舞动过心,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慕容舞便是他将来的妻,他对慕容舞执着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进了一趟宫,就改变了念头。 显然,是有人在宫里影响了他。 “呵呵,被皇兄发现了。”独孤羽笑得开怀,“今日路遇贵人,贵人慷慨解囊,臣弟便豁然开朗了。喔,那位贵人,皇兄也认识。” 独孤焰的薄唇再次紧紧地抿起,不用问,他也猜到那位厉害的贵人是谁。 没想到,她还有那般深刻的见解。 但是,当独孤焰想到傅相思的那些深刻见解恐怕与跟慕容祁的一段情有关,俊脸便猛地沉了下去,心情也开始发闷。 兄弟俩一边说,一边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孤独羽的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像是晴天降临在他身上,而独孤焰则正好跟他相反,像是阴雨天降临。 独孤羽突然想到一件事,一脸兴致勃勃道,“皇兄,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讲了怕你不高兴。” “讲吧,不讲的话,你晚上应该睡不着。” “那臣弟讲了。”独孤羽嘿嘿一笑,“那个贵人一脸真诚地告诉臣弟,无论臣弟有没有换装,都比皇兄你俊呢。” 独孤焰步伐一顿,一张俊脸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傅相思说那句话时那“真诚”的表情以及口吻,究竟有多可恶。 “皇兄,”独孤羽忍不住打趣道,“不是前世结下的冤孽,今世就不会聚在一起。荷妃那么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别总是说她的坏话。免得有一天她跟舞儿一样,因为对皇兄的不满多到数不清,就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独孤焰动了动嘴唇,想郑重地告诉独孤羽,他跟傅相思可不是什么冤家,可一想到慕容舞,他便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若是独孤羽能够将他对傅相思的特殊“宠幸”带到独孤舞的耳中,或许还能改变独孤舞的主意? 傅相思跟安之素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才放慢了脚步,懊恼道,“我的月事时间在莫公公那儿都有记录,你方才那么胡说八道,万一皇上看我不顺眼,判我一个欺君之罪,那可惨了。” “皇上又不是女人,如何知道女人的月事也会变得不正常?” 傅相思气呼呼地瞪着傅相思,“安姑娘,你忘了吗?我的月事刚走完不到十日。” 安之素嘻嘻一笑,“娘娘最近在宫里吃得好,养得好,所以血量充盈。” “你这坏嘴巴,真是该打!”傅相思羞赧地追上去,欲轻拍安之素的嘴。 安之素一边逃得飞快,一边喊道,“娘娘,你月事在身,还有力气奔跑打人?哎呀,皇上与九王爷从那边走过来了。” 傅相思吓得立即顿住脚步,可回头一看,哪儿有独孤焰兄弟的身影? 第51章 嗯,像他的雪人 午膳过后,傅相思让安之素再去打听独孤焰的下落,太后的话一直在她心里飘来荡去,而且,她对九王爷做出来的惊天之事迟早会传进太后的耳中,所以,她今日必须见独孤焰一面。 听说独孤焰在慈宁宫,安之素便安静地守在慈宁宫的门口,直到独孤焰用完午膳出来,“皇上,娘娘想见你一面。” 独孤焰看了安之素一眼,拒绝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竟临时变成了:“让她来御书房。” 安之素却道,“娘娘在天仙湖等你。” 独孤焰一怔,蹙眉道,“为何去那儿?” 安之素装傻道,“娘娘就是那般吩咐的,没有说原因。” 独孤焰一甩衣袖,撇下安之素便独自往前走。 安之素原地站了一会儿,见独孤焰的身影渐远,便马上朝着墙角奔去,鬼鬼祟祟地呼唤道,“欢欢!欢欢!” 她只唤了两声,欢欢便从一棵树后蹿了出来。 安之素摸了摸欢欢的头,叮嘱道,“快回荷甜宫找娘娘!快快快!” 欢欢领命,拔腿便跑。 正稳步前行的独孤焰,身旁突然飞速蹿过一团不明物。 等他定睛看去时,欢欢已经将他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头也不屑回他一个。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放眼整个皇宫,能对他大不敬的,除了傅相思,便是她养的这坏东西了。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宠兽。 趴在窗口张望的傅相思见到欢欢冲进来的身影,便立马起身,朝着门口跑去。 有欢欢来给她“通风报信”,无论独孤焰从哪儿出发,都没有她从荷甜宫直接出发近。 傅相思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最近的天仙湖边,发现她与安之素堆起来的两个雪人,还跟一早堆起来的一样,并无变化。 想到那个过来搭讪的公子最终变成了九王爷,傅相思便朝着雪人无奈地撇了撇嘴,并伸出右手拍了拍雪人的脸,“就是因为你,我才闯了大祸呀。” 从不远处走近的独孤焰,看到的便是傅相思出手“调戏”雪人的那一幕,怎么看怎么眼疼。 在她身边绕圈的欢欢突然发出了一声明显不悦的嗷叫,傅相似顺着欢欢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越走越近的独孤焰。 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傅相思从雪人的脸上把手收回,转向独孤焰道,“皇上。” 独孤焰没有应声,而是直接问道,“不是来了葵水吗?还来这里受冻?是嫌肚子疼得不够厉害?” 想到之前安之素给自己造下的“谣”,傅相思耳根一红,浑然不自然极了,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已经不疼了。” 独孤焰似乎没有跟她闲聊的耐心,又问,“为何要在这儿见面?” 傅相思回过神,立时举起两根手指道,“原因有二。一是臣妾想向皇上证明,不是臣妾擅作主张去改变九王爷的外在,而是九王爷看上了臣妾堆出来的这个雪人,非要臣妾帮他量身打造。” 独孤焰冷哼一声,“他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是不是他让你吃一碗狗屎,你也照做?” 傅相思脸色一沉,气得不行的同时,突然觉得独孤焰后面那句问话听着极为耳熟,好像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好像还是骂他的话? 而当时他听了她的话,虽没有吭声,但脸色明显臭得彻底。 傅相思不悦地瞪向独孤焰,“九王爷有意隐瞒身份,又说受了情伤,臣妾也是一时冲动,确实做了错事。” 独孤焰没想到傅相思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会承认自己冲动犯错,看了她一会儿,道,“二呢?” 傅相思忙道,“二是臣妾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后再次误会,皇上对臣妾极为宠溺。” 独孤焰抿唇,“什么意思?” “今日太后让臣妾过去,跟臣妾说了很多大道理,太后希望臣妾不要独霸皇宠,而是要让皇上雨露均沾。” 独孤焰轻嗤一声,“所以呢?” “所以,臣妾希望,皇上减少去荷甜宫的频次,譬如一月去一次,或者一次也不去。”傅相思狡黠地转着眼珠子道,“然后,多翻翻其他娘娘的牌。那样,太后就不会找臣妾的麻烦了。” 独孤焰的脸越沉越暗,“太后都不敢对朕说的话,你倒是敢说。” 傅相思尴尬地笑了笑,“臣妾只是明哲保身。” 独孤焰一甩衣袖,走到了傅相思堆的雪人跟前,“你以为朕喜欢去荷甜宫?” “臣妾知道,皇上去荷甜宫是出自对我娘的一片孝心。”傅相思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刚刚对他的建议并不妥当。 若是这个皇宫里真有孟烟雨的眼线,独孤焰怎么可以不去荷甜宫? “皇上,臣妾收回刚刚对皇上的建议,重新说一遍。”傅相思认真地想了想道,“希望皇上以后白日的时候,也往其他娘娘那儿走动走动,晚上呢,尽情地翻她们的牌。” 独孤焰像是没听见她这番话,盯着那个雪人道,“这雪人是谁?” 傅相思看了他的侧脸一眼,胡扯道,“一幅画中人,臣妾不认得他。”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告诉他,她堆的是“如意郎君”? 男人都是极爱面子的,哪怕满心嫌弃她,也不可能接受她心里有其他男人。 “你对朕提出的建议,朕很难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独孤焰指了指雪人旁边的一个位置,“若是你能在一个时辰内,堆起一个像朕的雪人。朕就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独孤焰的话一会儿让傅相思的心沉入谷底,一会儿却让她的心飞扬起来。 傅相思颇为诧异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幼稚! “皇上,你没开玩笑?” “你看朕的脸上,有写着玩笑二字?” 傅相思仔仔细细地看着男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逐渐信了他的话。 “好,臣妾马上堆。”傅相思动手之前,还不忘补充一句,“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独孤焰双手抱臂,喉咙里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嘴角则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邪笑。 而傅相思,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今日第二次伸出好不容易焐热的手,伸向了那些冰冷的雪堆。 第52章 经验不足,不要脸 傅相思把一个庞大的雪人身躯滚到了独孤焰指过的位置,正准备再去滚一个雪人头过来,一直抱臂观看的独孤焰突然出声道,“不够高。” “还不够高?”傅相思看了看旁边那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如意郎君”,两个雪人的肩膀明明已经齐平。 独孤焰朝前一步,靠近那个只有身躯的“雪人”,以眼见的事实提醒她道,“比朕矮多了。” 傅相思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道,“有必要一模一样高吗?” 独孤焰沉着脸,一本正经道,“朕觉得很有必要。” 傅相思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只会袖手旁观说风凉话的男人,转身再去垒雪,把这个雪人的身躯加高再加高。 在将雪人的身躯加实的时候,傅相思一下比一下拍得用力,仿佛拍打在独孤焰的身上似的。 独孤焰幽幽道,“朕不觉得痛,你呢?” 傅相思拍打的手猛地一顿,可怜她的手此刻已经被冻得火“辣辣”的疼了。 这真是一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明知她有“葵水”降临,却还让她在这里吹风受冻。 傅相思一边在心里将男人怒骂了无数遍,一边忍着冰冻,将一个与独孤焰齐高的雪人堆砌并修饰出来。 未免独孤焰挑刺,说她堆的雪人跟他不像,傅相思在做面部轮廓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朝着他的俊脸看去。 但奇怪的是,独孤焰脸上的表情明明丝毫未变,可她却发现自己很难将雪人的脸修饰得跟他相像。 “唉。”傅相思长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多看独孤焰一眼,反正看了也是白看。 独孤焰站到她的身后,看向那个面部轮廓越来越分明的雪人,冷声道,“在你心目中,朕就长得这般寒碜?” 傅相思抿唇不语,生怕他无耻地说这个雪人不作数。 “一看就是经验不足。”独孤焰鄙夷完了,竟将她轻轻地推到一边,亲自把两只手伸向雪人的脸,“就当你欠朕一个雪人吧。” 男人的话虽然句句不中听,但傅相思听懂了,即便这个雪人达不到他心中的要求,但他愿意考虑她的建议。 只是,她要欠他一个雪人。 “多谢皇上。”傅相思道谢完,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独孤焰修长的手,熟稔地在雪人的脸上动来动去。 没一会儿,雪人的轮廓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没有的神韵出来了,甚至独属于独孤焰的那股冷冽感也出来了。 虽然雪人的脸全是白的,可轮廓与气场却与独孤焰无异,真是栩栩如生。 傅相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上不吝夸赞,“皇上好手笔!” 独孤焰傲娇地看了她一眼,“学着点,别欠太久。” 傅相思吐了吐舌头,佯装没有听见,“皇上这手艺,像是练了多年?” 独孤焰轻哼一声,“只在灵云山练功那几年,玩过。” 这是吹嘘自己是高手了? 但他确实是个高手。 独孤焰看向傅相思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探手碰了碰,傅相思吓得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可独孤焰却满脸自然,还像是在关心她道,“手冻疼了吗?” 傅相思只觉得这男人假的不行,不禁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疼呀,疼到骨头缝里去了。” 独孤焰竟朝着她微微侧了侧身,慷慨大方道,“朕背你回去,顺便看下太医。” 傅相思连忙摇头,“不用。” 若是没人看见,她倒是愿意考虑以这种方式“欺压”一下他,可回去的一路,难免会有人看见,所以,她还是不要再制造被皇上宠幸的新话题了。 她的拒绝似在独孤焰的意料之中,“那回去吧。” 傅相思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并没有脚步声,便诧异地回头,竟发现独孤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步。 “皇上,你不走?” 独孤焰一本正经道,“被别人看到朕与你一道赏雪,岂不是又将你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傅相思没想到这男人还有如此自觉,真是孺子可教呀。 于是,她讪笑一声道,“皇上英明。” 独孤焰朝着她摆了摆手,“走吧,朕在这里赏会儿湖景。” 傅相思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天仙湖。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却发现放在袖筒里的一个荷包不见了。 她便毫不犹豫地返回。 远远地,她看到独孤焰只身一人站在天仙湖边,负手而立的身影。 天地间多被白色覆盖,唯有他穿着一身绛红色的锦袍,这色彩明明远少于雪白色,可却轻易地在茫茫白色中,脱颖而出。 只是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知为何充满了孤独与萧瑟。 傅相思放轻脚步,在她方才活动过的地方寻找荷包的踪影。 很快,她便找到了那个翠绿色的荷包。 只是,当傅相思把荷包收进袖筒,不经意地朝着那两个雪人看去时,却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原先她堆的那个“如意郎君”,居然整个都倾倒在地,甚至四分五裂。 而她堆的那个“独孤焰”,却站得稳如泰山。 傅相思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并没有一丝阳光,这雪人不可能融化得这么快,以致于倒掉呀? 等傅相思看向安之素堆的那个雪人时,那个雪人竟也已经整个倾倒、四分五裂了。 不对劲啊,不对劲! 这两个雪人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至于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撑不住了。 傅相思咬了咬唇,“噔噔噔”地跑到独孤焰的身后,“皇上,臣妾跟之素堆的那两个雪人,怎么倒了?” 独孤焰看了那两个雪人一眼,眸光里毫无讶异的波澜,“那些凡夫俗子看见朕,还不得跪下?”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那两个雪人一个趴面倒下,一个仰面倒下,哪里是跪下的姿态? “不是皇上推倒的吗?” 独孤焰利落地否认道,“朕又不是孩子,哪有那份童心?” 傅相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再次离开。 只是,当她经过安之素堆的那个雪人时,正巧看到倒下的雪人臀部,有一个明显的脚印。 那个脚印又大又长,显然是男人专属。 傅相思气呼呼地走了几步,蹲在地上捏了一个紧实的雪球,转身便朝着独孤焰狠狠砸去。 独孤焰明明背对着她,却能及时转过身,一把将雪球接在手里。 傅相思气呼呼地骂道,“独孤焰,你真不要脸!” 独孤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吭声,却抓着雪球作势朝着她砸去。 傅相思吓得拔腿就跑。 而雪球,稳稳地落在她的脚后跟,吓得她一阵尖叫。 第53章 从轻处罚,鲜血直淌 雪人事件过后,傅相思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几日,独孤焰没有再来荷甜宫,据说他一连几个晚上都翻了皇后的牌子。 虽然其他的嫔妃并没有被翻到牌子,但注意力明显能从傅相思的身上转移到皇后的身上。 这对傅相思而言,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只是,荷妃对九王爷大不敬的事,还是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反正安之素打听来的版本中,九王爷不需要承认一丝一毫的责任,而傅相思,却承担了毁人容貌、毁人形象的重大责任。 这件事势必已经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可奇怪的是,太后居然一直都没有召见她。 而太后越是不召见她,傅相思反而越是觉得坐立难安,仿佛有什么不好事即将要降临似的。 安之素见傅相思愁眉不展,便安慰道,“定是九王爷或者皇上在太后那里为娘娘说了好话,所以太后哪怕心有怨气,也放弃了找娘娘的麻烦。” 傅相思蹙着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还是觉得太后不是那种有怨不撒、有仇不报的人。” “娘娘肯定是多虑了。” 几日之后,傅相思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到了。 走在前往慈宁宫的路上,傅相思对安之素打趣道,“之素,我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今日太后若不找我算个账,应该对不起她那张阴险狡诈的老脸。” 许是被她的话所牵动,安之素不由地担心起来,“娘娘,要不让之素担下那些责任?之素肉糙皮厚,不怕任何惩罚。” 傅相思忙握住她的手,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至今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九王爷泄露,还是荷甜宫的人泄露。但无论太后如何知道了这件事,必然早就清楚,究竟是谁剪了九王爷的头发。难得太后没有跟你以及青叶她们计较,已是万幸。若是你再冒然掺上一脚,结果很有可能是两人一起受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千万不要去做。” 安之素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好,之素听娘娘的。” 傅相思握紧她的手,叮嘱道,“待会我进去之后,万一不对劲,你就偷偷去找皇上。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不管我的死活。” “之素明白。” 赶到慈宁宫后,傅相思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看向傅相思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嫌恶与冷漠,而这一次,似乎还雪上加了霜。 皇后与其他嫔妃齐聚一堂时,太后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幽幽道,“荷妃前些日子做了件大错事,胆大妄为地毁了九王的形象。皇上与九王心善,以荷妃天真单纯为由,让哀家不要跟她计较。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哀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公平公正,好好罚一罚她。当然,念荷妃初犯,又有皇上与九王为她求情,哀家会从轻处罚。其余的人都回去吧,切记守口如瓶,否则,与荷妃同罚。” 除了皇后担忧地多看了傅相思几眼,其余嫔妃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等其他人离开了大殿,太后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对着傅相思道,“跪下。” 纵然傅相思心里排斥下跪这件事,可一想到自己冲动犯下的“大错”,只能咬牙跪了下去。 她以为接下来太后会狠狠地训斥她几句,甚至拿出适合后宫女人的刑罚来处罚她。 谁知,太后竟然一脸漠然地离开了。 然后,由薛公公传达了太后的意思,即让她跪到外面的天色暗下,期间不会给她任何茶水与食物。 比起傅相思臆想的打二十大板、扇十个耳光之类,傅相思觉得太后这惩罚确实从了轻。 作为练武之人,她完全可以承受。 只是,她在练武时吃过的众多苦中,从未让膝盖吃过这种苦。 当然,她心里明白,若非独孤焰兄弟为她求过情,或许她该受的惩罚比打二十大板还要严重。 傅相思在慈宁宫跪得心平气和、心甘情愿,在荷甜宫破口大骂的安之素却急得想要跳墙。 得到下跪的惩罚,傅相思自认小菜一碟,所以在安之素离开慈宁宫之前,傅相思还用眼神告诉她,这种小惩罚不用去找皇上。 安之素起初也是这般认可的,傅相思练过功夫,身子骨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娇弱,跪一跪顶多伤点皮肉而已。 只是,当她听说太后要罚荷妃跪到天黑,且不给她食物与水的时候,她便觉得这惩罚实在是严重了。 儿时的安之素经历过那种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的日子,所以能够体会那种对食物与水求而不得的痛苦。 一天不吃东西不喝水死不了人,可人会像没有雨露浇灌的花草,伤身得很。 那天的事,九王爷明明也有责任,凭什么让荷妃一个人承担这惩罚? 等到午时后,安之素决定去找皇上,起码让皇上出面,给荷妃送点茶水进去。 可安之素显然低估了太后的老谋深算——太后早就派了人守在荷甜宫的门口,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 安之素回来的时候,用欢欢最喜欢的山羊肉干把欢欢哄回了荷甜宫,趁机把它引进睡觉的铁笼里,甚至趁着它吃得欢快的时候,把笼子给锁了。 此时此刻,吃饱喝足的欢欢从睡梦中醒来,正在嗷嗷大叫。 这铁笼只有在入夜的时候才会上锁,大白日上了锁,通人性的欢欢也觉得不对劲。 更何况,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半天,它既没有见到傅相思的身影,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安之素让荷甜宫所有人都把耳朵堵住,谁也别理会欢欢的抗议。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放欢欢出笼,欢欢一定会冲进慈宁宫。 万一太后以欢欢伤了她为由,对欢欢痛下杀手,哪怕事后有皇上为荷妃出头,也已经晚了。 所以,为了欢欢的安危,安之素绝对不敢放欢欢出笼。 只是,安之素低估了欢欢对傅相思的感情,当嗷叫无效后,欢欢竟然开始去啃咬铁笼那粗壮的铁杆。 铁杆一根都没有咬断,可鲜血却从欢欢的嘴里流淌出来。 青叶几个吓得抱作一团,既被欢欢这副护主的狠劲给吓到,又着实心疼它此刻满嘴的鲜血直淌。 第54章 豹到成功,吓得腿软 安之素明明被欢欢这副无样子吓得面色惨白,但还是佯装镇定地看向青叶几人,朝着她们挥了挥手,“你们都进去吧,别在这儿看着。” 等青叶几个不见踪影,安之素才对欢欢道,“欢欢,你别这样,娘娘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受点委屈罢了。” 欢欢不知是不愿意听她说话,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开始大力地撞击铁笼。 “砰砰砰”—— 生怕铁笼翻倒,安之素往后退了退,与铁笼保持一丈之距,继续劝道,“欢欢,你安静点吧,若是娘娘回来知道你不听话,还把自己的牙齿跟身体弄伤了,肯定会不高兴,甚至还会为你心疼。欢欢,你跟我一样喜欢娘娘,忍心让她为你伤心落泪吗?” “嗷——嗷——”欢欢的怒嚎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大概是见撞击无效,便重新去啃咬铁杆,甚至比之前啃咬得更加凶狠。 看着越来越多的血从欢欢的嘴里溢出,安之素忍不住流泪满面。 这真是一只极通人性的血性宠兽,难怪娘娘那般喜欢它,甚至还把它带进了皇宫。 许是看到了安之素不断涌出的泪水,欢欢居然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撞击,也不再啃咬,只是嘴里发出“呜呜”的长啸声,像是在悲泣似的。 安之素惊讶了一下,接着便一边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一边将欢欢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她先骂太后,再骂独孤羽,接着便感慨傅相思的可怜,又懊恼自己没有一身飞天遁地的绝世本领。 欢欢不吵不闹的时候,真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它睁着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看似冰冷无情,实则蕴满了护主的忠诚。 听见安之素讲到关键处,它的喉咙里还会发出不满的呜咽声,仿佛也在为傅相思打抱不平。 盯着如此乖巧的欢欢,安之素不由地灵机一动,两眼放光地瞪着欢欢道,“欢欢,若是我放你出来,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话?如果你愿意,就把你的爪子伸到铁笼外边来?” 欢欢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人话,但至于能听懂到何种程度,安之素并不清楚,所以便打算试探一番。 没想到,安之素的话刚落下,欢欢便往前走了几步,将一只前爪放到了铁笼外边。 见安之素只顾瞪大了眼睛不吭声,欢欢又把另一只前爪放到了外边,若非条件不允许,它似乎愿意将四只爪子一起放到铁笼外边,以证明它会听她的话。 “欢……欢欢,”因为过于激动,安之素的声音隐隐颤抖起来,“皇上你认识吗?就是独孤焰?若是你认得它,就闭一会儿眼睛。” 本以为方才那一幕纯属巧合,但欢欢却很快闭上了眼睛。 若是这种时候还不相信欢欢,安之素觉得自己就是大傻子了。 看来这只雪豹除了不会说话,理解能力根本不比人差。 “欢欢,你听好了。”安之素一步一步地走近铁笼,蹲在地上一字一顿道,“待会我放你出来,你千万别去慈宁宫,否则会连累娘娘。你去找皇上,去御书房、养心殿等处找他!找到他之后,务必把他引到慈宁宫,好吗?若是你听得懂,并且做得到,就把爪子收回去。” 欢欢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安之素,一边把两只爪子都从铁笼外边收了回去。 安之素毫不犹豫地拿出钥匙,把铁笼打开。 欢欢“嗖”一下从铁笼里蹿了出来。 安之素及时按住它,叮嘱道,“不能走正门,跟我来。” 欢欢一声不吭地跟着安之素,来到了后院。 “小影子,拿一架梯子过来。” 等小影子把梯子架到墙上,安之素便摸了摸欢欢,“快去吧,切莫伤害任何人。” 欢欢轻松地跳上了梯子,从高高的墙上勇猛地跳了下去,继而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拔腿飞速前进。 安之素踩着梯子,趴在墙头,一眼不眨地紧盯着欢欢的身影,激动地自言自语道,“欢欢没往慈宁宫的方向跑,真棒!” 接着,安之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道,“希望欢欢可以马到成功,喔不对,应该是豹到成功。” 欢欢的嗅觉比狗还要敏锐,对于特定的人,它能够轻松辨识他们的气味,譬如傅相思,譬如独孤焰。 其实早在四年前,欢欢便记住了独孤焰的气味,那时,既是它第一次与独孤焰见面,也是它第一次与傅相思见面。 平日傅相思与安之素在皇宫里散步的时候,欢欢一般都喜欢跟着,所以对于这个皇宫,它并不陌生。 虽然它并不知独孤焰究竟会在哪些地方,但它可以凭借自己的嗅觉以及飞快的奔跑速度,不断地探寻。 欢欢鲜少会以这种它天生擅长的速度奔跑,以致于吓到了皇宫里一大片一大片的人。 但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把惊叫声喊完,欢欢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那感觉,就跟人眼花了一样,只能沉浸在对欢欢来过的后怕之中。 当欢欢冲到了御书房门外,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守门的侍卫,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想要将他们一口吞时,两个新调来的侍卫竟被欢欢以及欢欢嘴边干涸的鲜血所震慑,俨然忘记应该拿出抵御的武器,更忘了身为侍卫的职责,竟屁滚尿流地跑进了御书房,朝着坐在案前的独孤焰惊恐地大喊道,“皇……皇上……” 独孤焰冷冷地看向这两个吓得腿软的侍卫,起身欲朝着门外走去。 两个侍卫突然清醒过来,一边一个地拽住独孤焰的手臂,哆哆嗦嗦道,“皇上,外头危险!不能出去!” 独孤焰嫌弃地看向两人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吓得那两个侍卫连忙松了手,继续异口同声道,“皇上,有豹!有吃人的豹!” 显然,侍卫总管在培养这两个新侍卫的时候,忘记交待了一件事,那便是荷甜宫的荷妃娘娘养着一头长相凶恶却不会吃人的雪豹。 隔壁的莫公公听见动静跑了进来,对着独孤焰道,“皇上,是欢欢独自来了,嘴上有血,不知是什么血。” 欢欢独自一人前来,嘴上还沾着血,显然是傅相思出了事。 独孤焰怔了怔,便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同时丢下冷飕飕的两个字,“降职。” 第55章 送进冷宫,天理不容 欢欢看到独孤焰从御书房走出的身影,立即发出了一阵“嗷嗷”嘶叫,并朝着他飞奔而去。 立时,四名暗卫从天而降,全部执剑挡在了独孤焰的身前。 以身犯险,临危不惧,这是身为侍卫最基本的职责。 那两个被降职的侍卫顿时惭愧地低下头,心里明白,皇上对他们已经格外开恩。 见四名暗卫的剑尖全都对准自己,欢欢又发出了凶狠的嘶叫声,“嗷——” 独孤焰清晰地看到,欢欢嘴里还有残留的血,应该是它的嘴里受了伤。 他挥了挥手,对那四个暗卫道,“退下。” 闻言,那四个暗卫毫不迟疑地收起了剑,退后了几步,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仍紧盯着欢欢,生怕它会突然袭击皇上。 跟它的主子一样,欢欢目中无人地跑到独孤焰的近前,仰头不满地对着他“呜嗷”叫了一声,继而转身就跑。 但它只跑了一小段,便停下来,回头朝着独孤焰又是“呜嗷”一声,那双黄绿色的眼睛里,全是狂热的期待。 独孤焰很想把事情立刻弄个明白,可欢欢不会讲话,他问了也是白问,只能紧跟它的步伐,去看看它的主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很快,皇宫里便出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一只凶猛的雪豹在前方一步三回头地奔跑,间或嚎叫,而万众景仰的皇上则在后头奔跑着追赶,皇上的后头,疾步跟随着一群面色凝重的侍卫与太监。 总之,见者目瞪口呆之余,避之唯恐不及,且纷纷猜测着,莫非宫里头发生了堪比梅妃眼睛被挖的骇人大事? 认出欢欢领着的那条路是通往慈宁宫的无疑,独孤焰脸色微沉的同时,也基本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想来因为上次傅相思在独孤羽头上动刀那件事,太后忍了几天终究没忍住,今日在跟傅相思算总账了。 到达慈宁宫门口时,欢欢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进去。 它记着傅相思曾经交待过它的话,没有她的允许,永远都不能踏入慈宁宫的大门。 欢欢回头,一眼不眨地紧盯着独孤焰越来越近的身影,似乎在嫌弃他动作太慢。 独孤焰调整了一下微微急促的呼吸,对着欢欢说了两个字,“放心。” “嗷——”这是欢欢所能给予的回应,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进去。 独孤焰迈开大步走进慈宁宫的大门,那些宫女或奴才看到他的身影,来不及出声与动作,便被他以眼神制止。 虽然独孤焰的脸在对着他们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但今日的独孤焰,显然比正常的时候还要显得冷冽,俊脸上像是又覆上了一层寒霜,谁见谁颤栗。 哪怕独孤焰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慈宁宫的人全都清楚,谁若是敢去给太后通风报信,下场一定极为惨烈。 很明显,皇上并不赞同太后的做法,亲自赶来拯救荷妃了。 可见,皇上对荷妃的宠溺,绝非虚传,而是实打实的。 傅相思早晨起床时,没有什么胃口,便没有吃早膳,打算从慈宁宫回去后再吃,哪知太后会赐给她这么一个“轻松”的处罚。 从早晨跪起,一直跪到此刻的未时,傅相思真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想到一早紫叶她们端进来的早膳,她真是后悔莫及,若是她可以跟平日一样吃一点,现在也不会“凄惨”到这个境地。 此时的她,唇瓣干涩毫无血色,肚皮仿佛已经饿得没了打鸣的力气,膝盖从一开始的微疼到刺痛,再到毫无知觉。 但毫无知觉的前提是,膝盖不能有半分动作,否则能滋生出刺骨般的疼痛。 总之,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腿离家出走了。 但她仍咬牙坚持着,没有向薛公公求饶。 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犯了错便会勇于承担。 但若是太后出尔反尔,天黑下来也不让她回去,那她就自己爬起来走回去,谁怕谁? 独孤焰拽住一个小太监,冷声问道,“荷妃在哪儿?” 哪怕是太后的人,面对浑身充满了怒寒之气的独孤焰,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小太监颤抖着身躯,指了指大殿的门,“在……在那儿。” 独孤焰猛地松开他,小太监便浑身无力地摔倒在地。 今日的皇上实在太可怕了!近距离的皇上更可怕! 大殿里静悄悄的,十分安静,也没有渗透出滥用私刑所传出的血腥味。 独孤焰走到大殿的门外,本该举止优雅地推门而入,可不知怎地,一股又闷又疼的怒气从脚底下突然蹿到了心头。 于是,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抬起,一条腿已经率先朝着门狠狠踹去。 傅相思已经把孟烟雨教过的武功心法背诵了无数遍,此时正在背诵尹小绿拿给她的那些药粉的用途与解法,一颗心可谓如止水般平静。 砰—— 门被踹开的声音既突兀又巨响,专心致志的傅相思着实被吓得够呛。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膝盖便顺带一扭一扯,顿时,她痛得失声尖叫起来,“啊——” 尚未看见人的独孤焰哪知傅相思这惨叫跟自己踢门有关,还误以为她正在受刑,忍不住厉声喊道,“荷妃!” 大殿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门被踹开之后,傅相思的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激,拿手遮了遮,半饷才睁开眼睛,勉强看清了来人是独孤焰。 独孤焰看到傅相思几乎跪趴在地上的情景,几步走到她的身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在薛公公的眼里,着实充满了霸气与宠溺,可对傅相思而言,却犹如酷刑般难以承受。 “啊——该死的——”跪着的膝盖突被蛮力拉扯,痛得傅相思差点哭爹喊娘。 疼到极致的时候,她根本体会不了独孤焰的好心,而是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痛死了——独孤焰你混账——你故意这么折磨我的是不是——我咬死你信不信——” 门内门外的下人全都听见了傅相思骂人的话,个个吓得恨不能马上退避三舍,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荷妃完了,彻底完了!皇上好心好意过来救她,她却竟敢辱骂皇上!这种恃宠生娇的丑女人,不送进冷宫,天理不容! 第56章 膝盖废了,赔膝盖 等独孤焰抱着傅相思走出大殿,那些下人更为惊愕地发现,荷妃非但在不断地辱骂皇上,甚至还举起了两个拳头,正往皇上的身上砸,哪里砸得到便砸哪儿…… 这丑女人,应该是不想活了吧? 众人眼巴巴地期盼着,下一瞬皇上就会把荷妃狠狠地扔到地上,然后下令将她扔进冷宫,甚至再赏她几十大板。 谁知,面对荷妃的无理取闹,皇上竟连眉头都没有不悦地蹙动一下,只是不解又关切地看着她,沉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瞥见几个太监那如同见了鬼的惶恐神情,傅相思猛地清醒过来。 虽说独孤焰该打,但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该给他身为皇上的面子。 况且,他方才冲进去抱起她,显然不是为了折磨她,而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如此一想,傅相思立马住了口也收了手,不好意思地低喃道,“跪久了膝盖疼。” 想到自己方才那野蛮的言行,傅相思又补充一句道,“钻心得疼。” 仿佛如此补充一句,就能化解她对他的无礼之举似的。 独孤焰终于明白了她瞬间“发疯”的原因,既没有跟她计较,也没有跟她道歉,只是沉声安慰道,“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傅相思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记得上次她在慈宁宫被迫揭开面具之后,独孤焰也是以这句话安慰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点儿也不华丽,可她却能轻易地听进心坎。 傅相思抿了抿唇,轻声道,“应该的。” 上次她确实是受到了太后等人的侮辱,但这一次,她受罚受得心甘情愿,谁让她做错了事呢? “应该?”独孤焰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会如此顺从,看了她半饷才道,“方才那个又打又骂的人更像是师傅的女儿。” 言外之意,她无须为那件事承担任何责任。 傅相思撇了撇嘴,“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我娘?” 独孤焰正准备回答,太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冷冷地传了过来,“皇上!” 原先,太后只是单纯地嫌弃荷妃,看她各种不顺眼,但自从独孤羽的头发被她亲手剪掉了之后,太后便开始对她恨之入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荷妃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她羽儿的头上动刀? 若非皇上与独孤羽先后都为荷妃求过情,就算让荷妃跪上三天三夜,太后都觉得远不足够! 那是她最宝贝的儿子,向来谁动了他,谁就得死,可这个荷妃,她偏偏不能直接弄死她! 所以这些日子她思来想去,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从轻的惩罚,既不至于让皇上和独孤羽动怒,也能让荷妃好好吃点苦头。 既然她对荷妃的惩罚已经开始实施,她便不允许任何人前来破坏,哪怕那个人是皇上! “荷妃犯了错,哀家只是让她跪到天黑罢了,这么一点后宫的小事,皇上也要插手?”太后的脸色异常阴沉,看向独孤焰的眸光里,毫无慈母的柔色,反而尽是不满与愤怒。 独孤焰抱着傅相思转身,生怕牵动傅相思的膝盖,手臂上的动作幅度尽量放到最小。 “母后,”独孤焰紧抿着薄唇,冷眸看着太后半饷,才道,“几日前,皇弟分明已经跟母后说清楚,剪发与换装之事,都是他一厢情愿,荷妃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才心软帮他。既然荷妃没错,便没有处罚的必要。母后明明答应此事不再追究任何人,为何又对荷妃滥用私刑?” 这是生平第一次,独孤焰当着其他人的面如此犀利地指责太后的不是,太后气得嘴唇颤抖,不禁咬牙道,“用刑?哀家只是让她跪一跪罢了,哪里对她用刑?” 独孤焰看向傅相思那明显僵硬的膝盖,冷声道,“若是她的膝盖废了,可不是用刑?” “呵,”太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哀家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有谁因为下跪而把膝盖给跪废的。” “万一呢?母后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的膝盖废了,最伤心最内疚的可能不是朕,而是皇弟。以皇弟的性子,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膝盖弄残了赔给荷妃?”独孤焰看向太后,深邃的黑眸里似在翻江倒海。 “你……你……”太后习惯性地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独孤焰假设得一点没错,若是今日之事传到了独孤羽耳中,一定会对她这个母后极为失望,若是荷妃果真跪废了膝盖…… 太后根本不敢想象,独孤羽接下去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而那之后,独孤羽对她这个母后的好感定然会急剧降低,甚至,好些月都不进宫来看她。 “母后,下不为例。”丢下这一句,独孤焰便转过身,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太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眉头紧蹙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被独孤羽“冷落”的恐慌之中。 慈宁宫大门外,因为欢欢的存在,早已无人把守。 除了荷甜宫的人,谁也不会相信欢欢不会吃人,尤其现在的它,嘴边还沾着干涸的鲜血。 看到独孤焰抱着傅相思出来,欢欢顿时兴奋地冲上前去,直接踮着后腿,趴到了傅相思身上。 “欢欢?”傅相思一眼便看见欢欢嘴边的鲜血,不禁心跳加速地瞪向它,问道,“你咬人了?” 欢欢“嗷”一声张开了嘴,让傅相思看到它口中破损的伤口。 与此同时,独孤焰也出声解释道,“应该是它自己的血。” 虽然不明白欢欢为何会让自己受伤,但傅相思还是可以大致猜出,它受伤应该跟自己有关。 见此刻的欢欢精神奕奕的,并无其他异常,傅相思便探出一只手,摸了摸欢欢的头,“前方带路,我们回去了。” 事情究竟怎样,她回去问一问安之素便知。 “嗷——”欢欢像是心情转好,立即把前爪从傅相思身上挪开,很快跑到了前方。 傅相思看了一会儿欢欢,继而将眸光转移到独孤焰的脸上,凝视良久。 而独孤焰明明觉察到她定定的眸光,却目视前方没有低头。 第57章 惨烈的唇,甘甜的雪 虽然嘴唇干涩得厉害,但傅相思还是抿唇微微笑了笑,冰冷了大半天的心因为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而生出温暖。 虽然他是看在孟烟雨的面子上才那般维护她、紧张她,但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感激他。 尤其是方才他与太后对峙的时候,因为与他的胸膛靠得极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隐忍的愤怒。 只是,傅相思想不明白,独孤焰跟太后的关系为何与独孤羽与太后的关系截然不同? 独孤羽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就像寻常的母子关系那般,亲昵自然又温暖。 可独孤焰与太后的关系,却像是各自端着水与火,根本无法靠近…… 难道,任何身在高位的人,跟母亲的关系都会变成那般残酷? 上次大雪过后,接连几日都是阴天,所以路旁的积雪大多没有消融,只是比下雪之日坚硬了许多,看上去还是白茫茫的十分漂亮。 冷风迎面呼呼地吹来,傅相思本就干涸的嘴唇变得又干又疼,无论是刚刚开口骂独孤焰,还是跟欢欢说话,非但嘴唇每一处都牵得疼,喉咙也像是冒烟般难受。 看到路边那大片大片“诱”人的积雪,傅相思对于水的渴望再也不想压抑起来,而是恨不能马上就把那像是随时就要枯竭的渴意给解决掉。 傅相思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独孤焰的肩膀,艰难地扯了扯唇,“放我下来。” 许是被风吹得太过厉害,她一开口,早已丧失血色的唇一蠕动,有几条刺目的血丝便从干涸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独孤焰看到那些血丝的刹那,喉咙紧了紧,心中竟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居然想用他的嘴唇去滋润那两片惨烈的唇,直至血丝消失,她的唇恢复往日的水润嫣红。 但这种可怕的念头就像是闪电一般一闪而过,独孤焰俊脸微僵,撇开眼道,“你能走吗?” 为了心中那个迫切的念头,傅相思逞强道,“能。” 对上傅相思渴求的眼神,独孤焰误以为她这是想要与他保持距离,心里闷闷的极不舒服。 但看在那些血丝似乎还在蔓延开来的份上,独孤焰还是选择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 傅相思的双脚刚沾了地,就像是被放出笼中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朝着那大片的积雪奔去。 只可惜,因为膝盖跪得太久,僵硬且疼痛得厉害,她没走几步,便因为那剧烈的疼痛而往前扑倒。 可怜那片积雪,只剩下大约一大步的距离。 独孤焰松开傅相思后,因为内心沉闷得厉害,便刻意背对着她而立,直到听见她扑倒的声音,才猛地转过身,朝着她看去。 谁知,当他俯身,双手落在她的腰肢,想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的时候,却遭到了傅相思的厉声拒绝,“别扶我。” 独孤焰的手,便尴尬地没有再使力,并且缓缓地收了回去。 而他的脸,瞬间沉得比夜色还黑。 傅相思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独孤焰的脸色,只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只一步之遥的积雪,那是她此刻最想要的甘泉呢。 哪怕她的膝盖疼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因为摔了这么一跤,前身没有一处不疼,傅相思还是像一条缺水多时的鱼儿,看向那片积雪的眼眸里晕满了亮晶晶的星辰。 所以,哪怕疼痛还在持续,甚至必将更加疼痛,她仍咬牙往前攀爬,像一只蜗牛似的,往前一点一点地攀爬。 独孤焰眼睁睁地看着她趴在地上的身影,俊眉蹙得极深。 这女人怕是疯了傻了? 独孤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傅相思成功地抓到一把雪,尔后毫不犹豫地将那硬邦邦的雪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嘴里,像是在吃着某种香脆的点心。 顿时,独孤焰明白了傅相思不让他扶的真正原因。 他的心情便因此从低到高,又从高到低。 侠女孟烟雨的女儿,大逑国最受“皇宠”的皇妃,居然一身狼狈地趴在泥土与积雪堆里,拿早已不新鲜的积雪解渴。 这绝对是他这个做皇上的失败之处。 “傅相思!马上给朕爬起来!”怒从中来的独孤焰忍不住对她直呼其名,俨然忘记了她根本没有那个能耐爬起来。 傅相思却充耳不闻他的话,只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在灵云山的那些年岁,每当下雪,她都会抓一把雪,尝一尝雪的滋味,虽然每次都会被孟烟雨骂,但她乐此不疲,还故意说雪比红糖都好吃。 其实她心里清楚,雪冰冰凉凉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她去吃,只是为了好玩罢了。 但此时此刻,她吃雪,且吃了一口冰冻了多日的雪,只是为了解渴。 而只有这一次的雪,她觉得甘甜异常,其他的东西都无可取代。 眼看着傅相思准备把第二把雪往嘴里塞的时候,独孤焰再也看不下去,立即俯身一把拍掉她手中的积雪,毫不犹豫地将头从地上拎了起来。 “傅相思,你疯了。” 面对独孤焰恼怒不已的指责,傅相思难得没有生气,而是朝着他咧嘴一笑,像是果真便成了疯子似的,“那雪很甜,比蜜枣还甜,不信你尝尝看?” 虽然傅相思的脸被面具蒙着,可对上她那双清澈又灵动的眼睛,独孤焰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那含笑的眼睛,充满了无邪与纯真,仿佛能融化所有的积雪与冰冻,更能融化他心底深处的阴霾与尘埃。 “朕不喜甜食。”独孤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经过傅相思同意,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但跟在慈宁宫抱她的姿态略有不同,独孤焰抱起她的时候,尽量没有在她的膝盖弯处使力,免得她又痛得惨叫。 傅相思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走,但一想到方才那举步艰难的样子,便将话咽了下去。 不经意地,她看到独孤焰今日白色的长袍上,已经蹭上了泥巴。 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嫌弃脏兮兮的她。 傅相思盯着他身上那几处脏污,好一阵失神。 而独孤焰只顾抱着她大步前行,像是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长袍已经弄脏。 第58章 上心,还是上火 荷甜宫门外,太后派去守门的几人远远地瞥见独孤焰抱着荷妃的身影,便赶紧朝着另一条路溜走了。 欢欢率先一步冲进了荷甜宫,径直跑到安之素的面前去邀功。 “欢欢真棒!”安之素把早就准备好的山羊肉干扔给欢欢,对紫叶她们几个道,“一定是娘娘回来了!或许还有皇上!” 安之素一行人激动地冲了出去,果然看到独孤焰抱着傅相思回来的身影。 除了安之素,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笑容。 虽然荷妃吃了苦,可皇上却亲自把她抱了回来,这是何等的荣宠呀! 要知道,皇上冷情惯了,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皇后或者其他嫔妃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别说这般打横抱着,就是拉拉手、揽揽肩都是绝对没有过的! 安之素一把握住傅相思的手,看见她干涸的嘴唇,瞬间湿润了眼眶,哽咽道,“娘娘,你受苦了。” 傅相思朝着她微微一笑,问道,“欢欢的嘴上怎么会有血?” 安之素忙解释道,“为了冲出去救你,咬铁笼咬的。” 傅相思便明白了,也放心了,“之素,我想喝水,想吃东西。” 安之素使劲地点了点头,“早就给娘娘准备好了。” 紫叶几个马上去厨房取食物,独孤焰则将傅相思抱进了她的寝宫。 见独孤焰大步走向自己的床榻,傅相思提醒道,“皇上,臣妾需要先吃东西。” 独孤焰却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揶揄道,“方才不是刚吃过雪糕?” 雪糕? 傅相思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那把硬邦邦的雪,吃起来真的很像糕点。 这雪糕两个字,好像也配得上她今日所吃的美味。 跟在后头的安之素诧异道,“血糕?什么血糕?血糯米做的糕吗?” 傅相思但笑不语。 独孤焰看了眼傅相思的膝盖,对安之素道,“让人把桌子搬过来。” 安之素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皇上的好心,咧了咧嘴道,“是。” 独孤焰的眸光又缓缓落到傅相思沾满了泥巴与水渍的衣服上,“最好先换身衣服再吃,否则影响胃口。” 傅相思顺着他的眸光低头,往身上一看,顿时欲站起来,却被独孤焰一把按住了肩膀,“别动。” “臣妾怕把床给弄脏了。”傅相思噘了噘嘴,还是想起来马上把衣服换掉。 独孤焰却道,“傻瓜,你摔的是前面,不是后面。” 傅相思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是往前扑倒的,而非往后仰躺。 “想吃什么,都可以让御膳房去做。” 御膳房向来是为皇帝服务,鲜少会服务其他人,傅相思惊讶地眨了眨眼,“皇上这是在给臣妾享受特权?” 独孤焰点了点头,“嗯。” 莫非这男人即便把自己救了回来,仍在对她愧疚不已?所以才把御膳房的特权都给她开辟了出来? 傅相思挑眉看着他,故意问道,“若是臣妾想吃的东西,御膳房做不出来呢?” “派人出宫去买。” 傅相思乐了,“臣妾亲自去买行不行?” 对上傅相思亮晶晶的眼睛,独孤焰没有吭声,那眼神却明显在告诉她,切莫得寸进尺。 安之素把小影子与小桌子叫了进来,让他们两个把桌子搬到床前。 “吃饱了好好休息。”留下这一句,独孤焰便打算离开。 想到他白色锦袍上沾着的那些泥巴与湿漉,傅相思忙喊住他道,“皇上,你衣服脏了。” 独孤焰低头,这才发现托了她的福,自己的衣服竟一塌糊涂。 看着男人的俊眉立即蹙了起来,傅相思不好意思极了,忙道,“抱歉。” 独孤焰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每天都需要换衣服,身上一旦沾上脏污,必须马上换掉。 可今日,他却任由那些脏污在自己身上停留了那么久,甚至还不自知。 傅相思小心翼翼道,“让人把你的衣服送过来,换了再走?” 不然他这一身邋遢地走出去,岂不是影响他身为皇帝的形象? 面子都要丢没了。 独孤焰正准备摇头,却忽地想到什么,眸光深邃地看着她问,“你能亲自给朕换衣服?” 傅相思一怔,这男人是在让她将功补过的意思? 可她从来没有给男人换过衣服,也不想给他换,多尴尬呀。 这么一想,傅相思马上指了指搬桌子的那两个小太监,“他们可以。” 独孤焰像是不高兴了,立即轻哼一声,甩了一下衣袖的同时,竟当着其他人的面,满面无情道,“等你的膝盖恢复了,通知朕一声,朕会派人把这身脏衣服送过来,由你亲自洗干净。” 傅相思:“……” 安之素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偷偷地看了眼独孤焰,虽然皇上这话说得无情无义,可她怎么琢磨着,像是皇上在对荷妃“调”情呢? 等独孤焰走出寝宫,安之素连忙笑呵呵地把吃食一样一样地推到傅相思的眼前,鬼鬼祟祟道,“娘娘,之素怎么觉得,皇上对你越来越上心了?连衣服都要赖着娘娘洗?” 傅相思拿起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胡说八道,他那是对我上火,所以找了个理由发泄罢了。” 安之素不解,“他为何对娘娘上火?” “因为我当着他的面吃雪。” 安之素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这就是雪糕的由来?哈哈哈哈哈……” 独孤焰离开没有多久,太医便匆匆赶了过来,给傅相思看了看膝盖,配了点涂抹的药膏。 紧接着,御膳房送来了诸多的美食,就连一些进贡的新奇水果也送到了傅相思的面前。 今日在太后那儿罚跪,傅相思本就没什么怨言。 被独孤焰提前救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此刻,因为托了孟女侠的福,她还能享受一下皇恩浩荡的感觉。 总之,现在她的心情真真美极了。 傅相思一边不停地吃着东西,一边乐呵呵地想,恐怕她是史上唯一一个不需要依靠美“色”,只需要依靠背后的亲娘就能得到皇宠的妃子了。 只是,当傅相思啃着一种最甜的水果时,莫公公却端着独孤焰那条白色的锦袍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那条锦袍上沾着的泥巴,傅相思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还以为他对她说出的那句话,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来真的? “怎么这么快就送过来了?”不是说等她膝盖好了再让人送过来? 莫公公笑眯眯道,“皇上说,娘娘记性不太好,可以先把衣服搁在娘娘的寝宫里,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傅相思看向在一旁偷笑的安之素,用眼神告诉她,皇上对她果然上心得很啊。 第59章 一边宠,一边欺 等莫公公离开后,傅相思一把筷子甩在了桌子上,胃口全无,“不吃了。” 安之素笑呵呵道,“娘娘这是被气饱了?别气呀,娘娘你换个角度想,放眼这皇宫,哪个娘娘有那个荣幸给皇上洗衣服?其他娘娘若是知道了皇上让娘娘给他洗衣服的事,八成嫉妒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傅相思朝着她翻了一个大白眼,“不愧是亲生的母子,换着花样地欺负我。” 安之素认可地点了点头,小声道,“等娘娘准备给皇上洗衣服的时候,让他们把水都端进来,再把门关上。” 傅相思不解,“为什么?” “之素帮你洗呀。”安之素把白眼还给她,“不然娘娘真的给皇上洗?傻不傻呀?”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眸光认真道,“真给他洗。” 谁让她感激他呢? 不过,独孤焰也真是荣幸呢,她可是从来都没有给人洗过衣服,就连自己的衣服,她都没洗过呢。 第二日,正好太阳出来了,傅相思便决定给独孤焰洗衣服。 她的膝盖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适应了。 所有的东西准备就绪后,傅相思让紫叶给她示范了一下,便蹲在地上,把手伸进了浸泡着那条白色锦袍的水中。 虽然阳光灿烂,但风很大,又有积雪在消融,所以空气显得格外得冷。 “娘娘——”安之素等人一脸心疼地看向傅相思,想帮却不能帮。 因为谁都没法保证,皇上没有派人暗中盯着荷妃的一举一动。 除了安之素,谁也不认为皇上对荷妃的这个要求,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而认为是实打实的惩罚。 皇上向来是特别的,一边宠着荷妃,一边又喜欢欺负她,这是谁也无法理解的事。 傅相思挥挥手,“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去,别挡着我的阳光。” 在洗衣服之前,傅相思觉得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除了这叠菜比较冷而已。 但洗了没一会儿,傅相思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洗衣服,真是累人得很。 在去除污渍的时候累人,在搓揉的时候累人,在挤干换水的时候累人。 等她终于洗完站起身的时候,从来没有发过酸的腰居然酸得随时会断掉似的。 “独孤焰——”傅相思默默地在心里骂道,“你这个大混蛋!” 就在傅相思精疲力竭地靠在门柱上晒太阳的时候,小影子拎着一个被包裹了好几层的食盒兴匆匆地跑了回来。 “娘娘,奴才终于买到酸梅鸭了!” 闻言,积累了多日的馋虫仿佛已经爬到了舌尖,傅相思顿时喜上眉梢,浑身的疲累与抑郁仿佛瞬间也一扫而光,“之素,走,我们去吃酸梅鸭!” 酸梅鸭是京城翠园酒楼新近推出的一个菜品,其酸甜可口、滑而不腻的口感得到了绝大多数品尝者的青睐,其名声也便很快传到了宫里,听说皇后与许多嫔妃都尝过了酸梅鸭的味道,也是对其赞不绝口。 恰恰傅相思生平最爱的肉食便是鸭子,甚至达到了“无鸭不欢”的境界。 为此,孟烟雨特意在灵云山上为她养了一群鸭子,年年如此,从不更断。 所以,此次听闻从未尝过的酸梅鸭,傅相思自然是馋得不行。 借着昨日独孤焰承诺过的话,她便让小影子出宫去给她买酸梅鸭。 只是想要吃到那酸梅鸭可着实不容易。 翠园酒楼专做酸梅鸭的厨子叫亚先知,独具无人可以研制出来的秘方,不管老板如何恳求,他坚持每日最多只做一百只鸭子,做完了便回家歇着,谁也拦不住。 物以稀为贵,尤其是那物还十分味美,酸梅鸭的价格越来越高,甚至需要排队购买,乐得老板再也不去求亚先知多做鸭子了。 今日小影子天蒙蒙亮便出了门,排了四五个时辰的队,终于不虚此行。 餐堂里,小影子一边献宝似的把酸梅鸭从包裹严实的食盒里取出,一边道,“奴才听那些排队的人说,酸梅鸭一定要趁热吃,否则影响口感。若是自行加热,那味道便大打折扣。奴才已经快马加鞭了,可还是无法保住它本来的滋味。” 傅相思赶紧尝了尝。 鸭肉已经不再热气腾腾,肉质也变得有些僵硬,但好在那酸咸的口感还是有一种特殊的美味。 傅相思啃着鸭肉,不禁动了出宫的念头。 天公作美,第二日也是个大晴天,傅相思等到太阳快要下山时,才亲自捧着晒干的衣服,去找衣服的主人。 莫公公看到傅相思,便殷勤地迎上前去,欲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娘娘给皇上送衣服来了,交给奴才就行。” 傅相思却将胳膊往后缩了缩,不让莫公公触碰衣服,“多谢莫公公,本宫想亲自把衣服交还给他。” 这是想见皇上的意思? 若是换了其他嫔妃,莫公公直接找个借口赶人,但眼前的女人是傅相思,是皇上唯一特殊对待过的女人,所以莫公公不敢擅做决定。 “荷妃娘娘稍等,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莫公公踏进御书房,放轻脚步走到案前,“皇上,荷妃娘娘求见。” 独孤焰手指一顿,却没有抬眸,“她来干什么?” “归还皇上的衣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独孤焰眉心跳了跳,在奏章上批了几个字,才出声道,“让她进来。” “是。奴才马上去请。”莫公公转过身时,暗吁了一口气,还好他聪明,没有把荷妃赶走。 看来,不光荷妃想见皇上,皇上也想见她呢。 傅相思踏进御书房,一步一步走到独孤焰的案前,轻轻放下手里捧着的衣服,“皇上,衣服干了。” 独孤焰看了眼衣服,深邃的眸光才落到她的脸上,“辛苦了。” “应该的。” 下一瞬,独孤焰便继续披阅他的奏折,仿佛无暇跟她多说。 看着独孤焰案前堆积着的奏折,傅相思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口,半天都没有吭出声来。 她不该在他如此忙碌的时候,为那点出宫的事来烦他,所以最好长话短说。 见傅相思盯着他的案前发呆,半天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独孤焰沉声道,“还有什么事?” 既然他开口问了,傅相思便没有退缩的理由。 “皇上,臣妾想要出宫一趟,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酸梅鸭。请皇上恩准。” 最后那个字刚落下,独孤焰无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准。” 第60章 馋欲熏心,借她翅膀 独孤焰的拒绝早在傅相思的预料之中。 自古以来,深宫中的绝大多数女人,至死都不曾离开皇宫,除非皇帝特许。 而皇帝特许的前提,又大多数与皇帝的意愿有关,与女人无关。 但今日的傅相思偏偏冒了这天下之大不韪。 只为吃一顿酸梅鸭而出一趟宫,这可笑的理由试问谁能接受? 若非独孤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刻他一定会笑掉大牙吧。 但馋虫的世界,普通人又如何能够理解呢? “唉。”傅相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故意不满地嘀咕道,“这世上还是我娘对我最好,知道我喜欢吃鸭子,便给我养了一群鸭子。我娘还说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我娘就是在吹牛,青就是青,还铁青。”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朕允许你在荷甜宫或者天仙湖去养一群鸭子。” 这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傅相思气得瞪眼,索性直截了当道,“我是希望你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让我出宫一次!” 独孤焰头也不抬地继续拒绝,“正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朕才拒绝了你。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过,绝对不能允许你以任何借口出宫,否则,朕就有可能成为一个被妃子抛弃的皇帝。”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忽地举起一只手道,“皇上,臣妾对天发誓,只为鸭子,绝不出逃。” 独孤焰却轻飘飘地扔给她五个字,“朕信不过你。” 傅相思微怒,“皇上可以派人跟着臣妾!无论多少人都可以!” 独孤焰朝着她挑了挑眉,“你那么狡猾,谁跟得住你?” 傅相思被他这话气得想要吐血,她什么时候狡猾了? “那皇上什么时候出宫,可否带着臣妾出去?” “不是要跟朕保持距离么?朕从未带嫔妃出过宫,一旦带了你,别人会怎么想?” 傅相思:“……” 虽然她的脸已经毁了,跟没了差不多,但她心里还是有一张脸在,且不打算亲自把它弄丢。 她并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可今日竟“馋”欲熏心,差点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要讨厌的人。 “是臣妾逾矩了。”话落,傅相思便红着耳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那羞赧至极的背影,看得独孤焰的眼皮直跳。 “再等等吧,等一年之期一到,别说酸梅鸭,就是天上的鸭子,我都可以尝试着去吃吃看!”傅相思一边不服气地乱想着,一边远远地便看到了独孤羽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他头上居然没有戴帽子,就任由那一头清爽的短发显露在外头,果真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 傅相思以为独孤羽是去找独孤焰,谁知,独孤羽却两眼放光地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傅相思,我可找到你了!” “你找我?” 独孤羽的俊脸上立时露出了惭愧的神色,竟对着她双手一拱,郑重其事道,“前日之事,我已知悉,我代母后向你致歉。你……的膝盖还疼吗?” 傅相思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 独孤羽暗吁了一口气,却难消心头的愧责,“都是我的错,没有把事情处置妥当。傅相思,你别因为我母后而生我的气。” 傅相思摇了摇头,“虽然你们是母子,但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因为她而生你的气。” 眼前的傅相思越是这般宽宏大量,独孤羽心里反而越是不好受,忍不住愤愤然道,“这件事确实是母后过分了,枉我那般信任她,她竟出尔反尔,甚至还刻意让人封锁消息,不让我知晓此事。傅相思,若是日后母后再找你的麻烦,我便再也不想原谅她。” 想到独孤焰已经因为她而触怒了太后,傅相思不想再生是非,增加太后对她的憎恨,便故意转移话题道,“咦,今日你怎么没穿那身新衣服?是不是被太多人取笑,不好意思再穿?” 提及那套奇装异服,独孤羽的俊脸上露出了既懊恼又无奈的神情,“不是我不好意思穿,而是那身衣服,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狗贼给偷走了!” “什么?被偷走了?”傅相思极为诧异道,“那奇装异服也有人偷?偷去做什么呢?” 独孤羽恨恨然道,“定然是有人嫉妒我穿得好看,偷回去自己穿了。” 傅相思被他这番话给逗乐,“但愿哪天能当面逮着他。” 独孤羽用力地点头,“若是逮着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明知那个偷盗者不可能是独孤焰,但傅相思还是忍不住想到了他,压低了声音开玩笑道,“若是皇上偷的,你要怎么收拾他?” 独孤羽也笃定那个狗贼不可能是独孤焰,便也玩笑道,“若是我皇兄偷的,那就逼着他穿上,给我们好好欣赏欣赏。” 傅相思忍俊不禁,独孤焰恐怕宁死都不肯穿上那种衣服的。 独孤羽朝着傅相思身后的路看了看,好奇地问道,“方才我见你愁眉不展,是不是去御书房找我皇兄,然后被他赶出来了?我皇兄那个人就是不解风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但御书房从来都没有女人踏进去过,也不能怪他不近人情。” 傅相思被独孤羽的话怔住,御书房从来都没有女人踏进去过?可她明明踏进去了,还不止一次了…… 不过,傅相思没好意思在此“炫耀”自己的独特,而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是我想出宫一趟,皇上不准。” “出宫?”独孤羽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想出宫做什么?” 傅相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我说想去吃酸梅鸭,你信不信?” “信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话落,独孤羽便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忙道,“抱歉,我没有把你比作鸟的意思。” 傅相思乐了,却又颇为无奈地看向天空,“若是我能做一只可以展翅飞翔的鸟儿就好了,谁能拦得住我出宫?” “你没翅膀没关系,我把翅膀借给你。”独孤羽朝着她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愿意与她“同流合污”的豪迈江湖气概。 傅相思心口“咚咚咚”地直跳,却兴奋地点了点头。 第61章 那鸭却在,劫匪阑珊 傅相思与独孤羽“密谋”了一段路,便心照不宣地分开了。 回到荷甜宫,傅相思悄悄跟安之素说了明日出宫的计划,届时还会把她一道带上,安之素顿时激动地笑靥如花,立即下去做准备了。 第二日一早,傅相思望着桌上的早膳,拿起筷子又缓缓放下,最后取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道,“今日乃本宫一位故人的忌日,本宫要在寝宫里足不出户地为他吃素念经一天一夜,除了苹果,其他东西一概不吃。就留之素在寝宫作陪,同以苹果果腹。明日天亮之前,谁也别来打扰,本宫不见人。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只管在门外说一声便可,本宫听得见,但不会应声。” 候在一旁的黄叶与青叶听得震惊不已,黄叶道,“娘娘吃素即可,怎么能只吃苹果?奴婢们可以为娘娘准备素食。” “不用了,本宫只吃苹果。”傅相思站起来,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近日本宫吃得太多,胖了不少,之素也有同感,所以正好借此机会减减肉。” 黄叶与青叶再次被震惊到,青叶道,“娘娘何胖之有?安姐姐就更……” 安之素直接打断她的话道,“胖不胖娘娘自己心里最清楚,就这么定了,你们赶紧去洗苹果吧,八个足矣。” 两个小宫女虽然仍然想不明白,但也知不能违抗荷妃的命令,便乖乖去洗苹果了。 傅相思出门将欢欢安抚好之后,便回到了寝宫。 安之素指了指独孤羽派人送来的两套崭新的太监服,对她做了一个万事俱备的手势。 没一会儿,黄叶与青叶将两盘洗好的苹果捧了进来,一一放好后,黄叶不安地问道,“娘娘,这些苹果够不够?不够奴婢再去洗。” 傅相思与安之素回头一看,差点捧腹大笑。 这两个宫女大概是怕她们饿死,居然准备了三十几个苹果,她们就是三天三夜都吃苹果,恐怕也吃不了那么多呀。 “够了够了,”傅相思忍笑挥了挥手,一本正经道,“你们下去吧,好好照顾欢欢。” 待两个宫女离开,安之素便将门反锁了。 两人一边偷偷地笑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身上的衣服,再换上太监服。 然后,安之素拿着钥匙打开寝宫里的暗道,两人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皇宫里每个宫殿都布有此类暗道,通往皇宫北郊的一块广阔草场,这是独孤焰的创举,防止各个宫殿因为意外灾祸(譬如火灾)而无处可逃。 这些暗道没有大事时不能随意开通,并且草场的出口处日夜有侍卫把守。 但独孤羽今日一早进宫后,便将草场处的侍卫调换,并在那儿备好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马车行驶至宫门口时,检查的侍卫看到独孤羽撩起车帘的一角,便直接放行,没敢再细查。 出宫之后,安之素兴奋地欢呼,“哇,没想到出宫这么容易!” 傅相思白了她一眼,“若是没有九王爷这张脸,出宫可比登天还难。” 独孤羽谦虚地笑了笑,“能送两位出宫一趟,是我的荣幸。” 马车逐渐驶上了喧闹的街头,独孤羽瞅了瞅她们穿着的太监服,笑道,“你们这般招摇过市可不行,幸好我给你们准备了男装,赶紧换上吧。” 话落,独孤羽戴上帽子,坐到了车厢外。 等傅相思与安之素换上男装,便偷偷地撩开窗帘看外头的景象。 京城的街肆显得比任何地方都要来得繁华与热闹,傅相思与安之素睁大眼睛看着看着,肚子便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独孤羽,我们直接去翠园楼吧。”傅相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酸梅鸭的渴求之情。 “饿了?”独孤羽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去。” 约摸一刻钟后,马车在翠园楼前停下。 三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下车,其中一个戴着虎相面具,极具神秘,另外两个一个俊逸雅致,一个俊俏风流,瞬间引人注目。 走进翠园酒楼不久,傅相思便发现,卖酸梅鸭的窗口并没有排队的人群,她也没有闻到酸梅鸭的香味,便问闲散的小二,“今日不卖酸梅鸭吗?” 此时早已过了早膳的时辰,除了一些住店的客人,翠园楼里坐着的客人不多,显得冷冷清清。 “唉!”小二顿时哭丧着脸,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亚师傅今日一早便被人掳了,掌柜的说,若是亚师傅有个三长两短,酸梅鸭便也只能销声匿迹。” 难怪此刻酒楼里生意如此清淡,若是平日,排队等酸梅鸭的人就能把大堂的地盘给占去一半。 傅相思沮丧极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溜出宫一趟,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那鸭却在劫匪阑珊处! 而今日被酸梅鸭伤到的人又岂是傅相思一人,恐怕要成百上千呢。 独孤羽见傅相思露出那般失望的神情,于心不忍,但也确实无可奈何,便安慰道,“京城名扬四海的美食数不胜数,不止酸梅鸭而已,别丧气,今日虽不能吃遍京城美食,但我至少能保证让你大饱口福。” “是呀,主子,别气馁嘛!事情或许并没有小二哥说的那般糟糕,也许过几日,亚师傅便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到时候,”安之素看了满脸真诚的独孤羽一眼,轻声道,“只要有九王爷在,还怕出不了宫?” 傅相思也不是扫兴之人,在两人的安慰下,很快便振奋了精神,“好,那我可要大吃一顿,以对得起这次冒险出宫。” 独孤羽立即让小二准备了一间雅间,将翠园楼最出名的菜色全部点上。 翠园楼的菜品以精致美观、风格迥异而着称,即便看上几眼,也能胃口大开。 傅相思与安之素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独孤羽着实不饿,便只喝些茶水润喉。 看着两个女人吃得那般开心,心事重重的独孤羽暂时将各种烦忧搁置,他希望能跟她们一样,即便有天大的烦忧,该开心的时候便尽情地去开心。 离开翠园楼,独孤羽又带着她们去了京城的各个游览胜地。 傅相思虽自小在京城的慕容府长大,却几乎没有出来游逛过,而安之素长年被困鸾凤楼……所以此次出宫,二人都极为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也对独孤羽充满了感激。 第62章 一声不吭,其中有坑 欢乐的时光总是显得极为短暂,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傅相思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应该尽早回宫。 独孤羽却道,“滂沱河纵贯京城,一到晚上,河道两旁便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既壮观又美丽,那夜景实在不容错过。难得出来一趟,不如明早再回去?不用担心,宫里我都已经打点好了,除非有人硬闯你的寝宫,否则没人会发现异常。” “是呀主子,滂沱河的夜景确实名不虚传,不看实在可惜,不如就听九王爷的,明早回?”安之素见这二人一个纯真无邪,一个清俊洒脱,实在是越看越般配,便忍不住想给他们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 而她,还是适时避开最好。 独孤羽的眸光真挚又恳切,傅相思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却迟迟不敢点头。 万一老天爷惩罚她太贪心,故意派独孤焰去荷甜宫找她怎么办? 难道她能连皇上都闭门不见? 安之素瞧出了傅相思的顾虑,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主子,我先回去顶着,万一有事,也能模仿你的声音说几句话,隔着门,外头的人绝对辨不清。” 傅相思却想让安之素陪在身边,噘着嘴道,“你不去的话,乐趣也少了许多。” “第一次出宫,我们还是谨慎些,下次有了经验,之素一定陪着你。”安之素想了想,又道,“万一明天亚师傅回来了,你还能把遗憾给解了,多好?” 这是让她明日午时才回去吗? “掳走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回来?”傅相思哭笑不得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至于酸梅鸭,看来我与它注定无缘。” 昨日傅相思离开后,独孤焰居然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他明知自己拒绝她是对的,可想到她当时说出的话以及露出来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就因为她是师傅的女儿,是他的小师妹,所以他对她一直很特殊。 而这特殊的程度,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到了没有限度的境地。 太阳西下时,独孤焰对莫公公道,“请荷妃去诗酒园用膳。” 莫公公手上有点急事,便派了一个小太监去荷甜宫传话。 荷甜宫的下人们听了之后全都欢天喜地,哪怕他们仍记着荷妃今日需要吃素念经,但皇上的事都是大事,其他的事都可以为之靠边站。 在荷甜宫的下人们看来,这是何等的荣耀呀,除了皇后,没有其他嫔妃有过跟皇上在诗酒园共进膳食的机会。 黄叶几个兴匆匆地跑到了傅相思的寝宫门前,大力地拍了拍门,喊道,“娘娘,好消息,皇上请你过去诗酒园共进晚膳呢。” 在她们看来,遇见这等天大的好事,荷妃大可以在坚持吃素的前提下,打开寝宫的门,尽快赶去诗酒园。 可是,寝宫里头安安静静的,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安姑娘居然也跟荷妃沆瀣一气,连出个声音都不肯。 “娘娘?” “安姑娘?” 黄叶几个将门拍着拍着,脸上那些喜悦与兴奋逐渐被困惑与恐慌所取代。 她们逐渐明白,荷妃说话算话,说不见人便不见人,说不应声便不应声,不知若是皇上亲自过来,她理不理人? 几个宫女不再拍门,也不再呐喊,却个个心急如焚。 皇上是这大逑国最不能得罪的男人,荷妃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摆架子呢? 原本是一桩好事,若是荷妃不去,转眼就能变成坏事。 所以几个宫女觉得,她们宁可被荷妃狠狠责罚,也要把荷妃从寝宫里请出来。 青叶推了推寝宫的门,可寝宫的门却被反锁了。 黄叶与紫叶走到南窗与北窗下,可两扇窗也已经被牢牢反锁。 几个宫女再一次体会到荷妃的心如磐石,哪怕她们破门而入,也未必劝得动她。 莫公公手下的小太监还在院子里等着,黄叶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惨白着脸蛋,压低声音道,“麻烦小公公回去禀告皇上,今日是娘娘一位故人的忌日,娘娘需要在寝宫里吃斋念佛,谁也不见。” 闻言,小太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我耳朵没听错吧?” 黄叶低下头,“公公没听错。” “行!你们行!”小太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那就好好等着大难临头吧。” 黄叶目送着小太监离开,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小太监气呼呼地离开后没多久,莫公公便沉着脸来到了荷甜宫。 他将一群下人集合在一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继而亲自走到寝宫的门前,苦口婆心地对里头那个并不存在的人讲道理。 若是换作其他嫔妃,莫公公才懒得多管闲事,不知趣的女人,被送进冷宫都是活该。 但莫公公比谁都清楚,独独这个荷妃,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只是,莫公公并不希望皇上不开心,所以才亲自过来跑一趟。 莫公公乃太监总管,位高权重,别说这宫里头的人,就是其他朝廷命官,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所以黄叶她们认为,有莫公公出马,哪怕荷妃仍不想出门,至少也会应他一声,免得得罪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结果,荷妃却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还是没有应声。 莫公公的一颗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还是紧捂着去见了独孤焰,战战兢兢道,“皇上,今日乃荷妃娘娘一位故人的忌日,荷妃娘娘一大早便把自己关进了寝宫,为故人吃斋念经一天一夜。” 生怕独孤焰火冒三丈,莫公公紧接着道,“荷妃娘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不等莫公公说完,独孤焰便将一本奏折“啪”一下扔到了前方,“嗯,她对别人有情有义,对朕无情无义。” 莫公公低下头,暗叹,完了,皇上生气了,生大气了。 独孤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没人趁着她吃斋的时候进去看看?” 莫公公解释道,“荷妃说自己这些日子胖了,只以苹果果腹即可,所以不需要送食进去。” 独孤焰黑眸眯了眯,“你的意思是,她的寝宫没人进得去?” 莫公公点头,“只有安姑娘在里头陪着,跟她一样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独孤焰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眉头突然激烈地跳了跳,忽地站起身道,“朕去瞧瞧,她是如何做到一声不吭的,许是啃了一天的苹果,已经立地成佛了?” 第63章 生她的气,纵她的容 晚膳的时刻差不多到了,荷甜宫的人却全都没有胃口,他们心如死灰地等待着哪个公公带来皇上惩戒荷妃的噩耗。 谁知,她们居然看到了皇上亲自过来的身影。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皇上的脸色明显比天色还要暗沉几分,仿佛还要来一场暴风骤雨。 “皇上——”所有的人诚惶诚恐地跪下,可独孤焰眼里像是看不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径直走到了傅相思寝宫的门前。 独孤焰推了推门,意料之中地发现门已反锁。 他微微退后一步,再侧首对跟过来的莫公公等人道,“都退下。” 很快,独孤焰的身后便没有人再跟随,也没有人敢偷瞧他的所作所为。 但每个人的耳朵都高高地竖着,唯恐错过了什么。 独孤焰盯着紧闭的门扉一眼,继而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砰—— 只踹了一脚,坚固的门便被独孤焰踹开。 那些一动不动候着的下人吓得浑身瑟缩不已,谁的心里都冒出了大同小异的一句话,那便是:“完了完了,荷妃完了。” 谁都以为,接下来传出来的声音,应该是荷妃的痛哭声,或者是求饶声。 只是,他们只听见皇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仿佛与静悄悄的寝宫浑然变成了一体。 谁也没有听见他们预料之中的交谈声、指责声、怒骂声,甚至是打斗声、痛哭声、求饶声,就连杯盘落地、桌椅推翻的声音也没有。 紫叶几个宫女不禁担忧地思忖,难道荷妃因为只以苹果果腹,所以饿得昏死过去了? 若是荷妃昏死过去就好了,那样的话,恐怕皇上还能原谅她。 毕竟昏死过去的人,是没办法听见声音做出回应的。 只要荷妃没有对皇上大不敬,皇上或许会认为她情有可原。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焰终于从寂静无声的缓步而出,且把门轻轻地关上,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走到众人面前时,独孤焰难看的脸色跟之前并无多大的区别,令人看不出他情绪的深浅起伏。 荷甜宫的人个个面如死灰,静待着皇上吐出这么一句:将荷甜宫设置成冷宫。 谁知,独孤焰却冷冷道,“荷妃潜心吃斋念佛,值得钦佩。就按照她说的,谁也别去打扰她,直到她自己出来。” 众人:“……” 除了莫公公,谁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好? 而且,皇上这话说得颇为正经,可琢磨一遍之后,却好像怎么也感觉不到皇上对荷妃的钦佩呢? “皇上,还去诗酒园吗?”莫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独孤焰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不去。” 荷甜宫的人目送着独孤焰离开的背影,倒吸了无数口凉气,许久许久都回不过神。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是,他们明明觉得皇上在生荷妃的气,可为他最后却说出了那么一番纵容她的话来? 寝宫里仍旧静悄悄的,面面相觑的下人们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该不会,荷妃已经被皇上给掐死在里面了吧? 看来,在荷妃自己走出来之前,他们都将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火树银花,歌舞升平。 滂沱河的夜景在彩灯的点缀下,美得不可思议。 傅相思与独孤羽静静地坐在河边的一条长椅上,望着那愈远愈朦胧的彩灯光芒,仿佛心就随着那抹抹朦胧沉醉于温柔乡,怎么也看不透怎么也看不够,不知不觉中夜已极深。 傅相思毕竟是独孤焰的嫔妃,此次出来虽极其隐秘,但也难保有一日走漏风声,所以为了避嫌,独孤羽不能请她住进九王府,只好将滂沱河边的霓虹客栈包了下来。 送傅相思进了霓虹客栈,独孤羽交待属下好生保护之后,便回了距离滂沱河并不遥远的九王府。 滂沱河边的光芒稀稀疏疏地从窗子投射进来,使得客房里不能全暗,傅相思有些不习惯,以致于怎么也睡不踏实。 好不容易睡思昏沉,感觉即将堕进一个沉睡的深渊时,傅相思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附近的刀剑声。 傅相思想要爬起来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手肘一撑,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她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无力!睡前还有的充沛体力不知何时竟被抽走得一干二净。 诧异间,傅相思吸了吸鼻子,顿时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诡异香气,想是有人放了迷烟之类。 外边几声惨叫之后,刀剑声终于停了。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临近门口,傅相思听见独孤羽的一个属下大声问道,“姑娘,刚有刺客,你有没有事?” 想是外边的刺客已经被独孤羽的属下拿下,傅相思原先的恐慌缓缓散去,正准备应声,眼前忽地出现一只肥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一个将她的声音模仿得有七八成像的声音对着门外的侍卫道,“没事。” 外边的侍卫不疑有异,恭敬道,“刺客已经全部擒获,请姑娘安心歇息。” 那个模仿她的声音又道,“辛苦了。” 傅相思:“……” 若非亲眼看见,谁能相信,刚刚那两个声音是一个男人捏着鼻子发出来的? 外头侍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借着滂沱河透过来的光芒,傅相思越来越清晰地看清楚,此刻捂着她嘴的男人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外形就像他的手一般肥胖。 肥胖也就罢了,他的脸上油汪汪的,像是擦了一层猪油,黑黄的牙则噙着一根竹签,对着她露出了“淫”“淫”的坏笑。 男人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傅相思只觉得胃里传来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虽然她的身上藏着尹小绿送给她的好几包毒粉,可此刻她除了剩下说话的力气,就连手指弯曲一下的力气都很勉强。 傅相思怒视着中年男人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一边重重地嚼着竹签,一边胆大地抽回手,摸了摸自己油汪汪的脸,“鄙人姓‘采’花,名‘淫’贼。别看长得十分粗鲁,对女人却能万分温柔。今天本是我休养生息的日子,没想到有人主动送钱给我采花,我自然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就让这世上第四百四十四个女人彻底爱上我的如水温柔吧。” 第64章 仙女花,采来劲 傅相思原以为自己只是倒霉透顶遇见了采花贼,此刻才霍然明白,原来是有人出钱找人来摧残她。 是谁呢? 傅相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后,但又隐隐觉得不太可能。 无论太后多么阴险狡诈,对她这个荷妃有多么恨之入骨,但在跟两个儿子关系刚刚恶化的节骨眼上,应该不至于再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 可若不是太后,她哪里还有什么仇家? 在灵云山,她没有跟任何人结仇,进宫之后,她也尽量不跟荷甜宫外的人接触。 不知道究竟是谁,居然恨她到了恨到了要直接毁了她的境地? 眼看着中年男人肥胖的双手伸过来欲剥她的衣裳,傅相思忙道,“且慢!动手之前,你不是应该给先把我的面具揭开,看看姿色如何,才决定要不要采花呢?” 可中年男人竟对她设下的圈套毫无兴趣,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姑娘,我是个采花无数的男人,这世上什么样的花没采过?这一年又一年的,虽没有乏却着实有点厌了。所以现在对我而言,一朵花儿长得漂不漂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比曾经我采过的所有花儿都显独特,那样采起来的时候才特别来劲。” “而你呢,”中年男人伸出手指触了触傅相思的软皮面具,又轻轻地弹了弹,啧啧称赞道,“光凭这一张面具,就能让我热血沸腾,来劲得很。” 傅相思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心思与正常人迥异,变“态”得很。 她咬紧牙关,想要把手抬起来,赶紧把自己的面具揭开。 她相信,这个男人再喜欢独特的女人,也不会喜欢她那么一张可怖的脸。 只是,她的左手才刚刚抬起,便被中年男人扣住了手腕。 中年男人似乎对傅相思的心思了如指掌,一边将色眯眯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前,一边吧唧着嘴道,“姑娘若是觉得我对长得丑的女人下不了手,那就太小看我这个采花人了。女人的脸虽然能令男人赏心悦目,但若是没有一副好身段,再好的花也只是空有其表,吃起来没啥滋味。姑娘你这身段还没有脱掉衣裳就已显得极好,待会若是脱了,那还不得要了我半条老命呀。” 眼看着自己的身躯被中年男人一寸一寸地打量,傅相思的身上生出了无数个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傅相思的胃里泛滥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可她还得强忍不适,竭力佯装平静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请你揭开我的面具,不是觉得自己相貌不好,而是想让你看到我的如花美貌后,吓得不敢碰我。” 中年男人不解道,“既然你貌美如花,我为何要吓得不敢碰你?” 傅相思哄骗道,“大叔,你虽见多识广,但肯定还有许多没有见过的世面。这世上不止丑颜能吓煞人,美颜也能吓煞人。不信你揭开我的面具试试看?” “看姑娘这诚挚的眼神,真不像是在骗人。”中年男人紧盯着傅相思的面具左看右看,明明被她那番话说得心痒痒,可却牢牢地把自己的双手给控制住,硬是没有伸过来,“可是姑娘,我收了金主的钱,就得按照金主的规矩办事,实在是金主有言在先,我怎么玩都行,就是绝对不能揭开姑娘的面具。若是破了规矩,非但拿不到钱,还会丢了性命。” 傅相思的心猛地沉了沉,看来那个金主对她的恨意很深很深,否则,怎会把规矩定得那般妥当?连一丝侥幸都不给她? 中年男人突地又感慨起来,“采了无数次花儿,我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诚心的姑娘,非但不骂人不反抗,不哭泣不求饶,还处处为我着想。” 傅相思只能在心里狂翻白眼,若是骂人哭泣有效,她早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姑娘,我相信你貌美如花,甚至倾国倾城,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今晚,就当我跟下凡的仙女共度良宵。姑娘,你若是仙女,我保证让你比仙女还要快活,甚至从此不想做天上的仙女,只想做男人的仙女。”许是傅相思的身段绝佳,声音又清灵动听,中年男人像是真的把她想象成了仙女,颤抖着双手来解她的中衣。 明知希望不大,但傅相思还是继续尝试道,“大叔,若是我能给你比那个金主更多的钱,譬如十倍百倍,也能保你性命无忧,你能不能不碰我?” “姑娘,我可不是见钱眼开、忘恩负义之人,做我这一行不但要讲规矩,还要讲义气讲情面,人家正是看得起我,才会下重金拜托我,我若是为了多赚点钱而倒打一耙,下次谁还敢来找我?姑娘,我可不能因为你一两句话,而自断生路呀。” 男人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女子纯净的香味一阵又一阵地袭入他的鼻息,挠得他心痒难耐。 此刻,就是让他拿命换与这个神秘女子一夜快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很快,傅相思的中衣被中年男人颤抖着的双手缓缓地解掉,露出她的白颈与香肩。 “我的姑娘,果然是仙女下凡。”中年男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狂涌,他激动地吸了一口气,猴急猴急地朝着傅相思的肩膀一口亲下。 一股浑浊又油腻的温热瞬间覆在自己肩膀上,傅相思感觉到一种天崩地裂的恶心与绝望。 泪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滚落的同时,傅相思用尽力气大喊一声,“大叔且慢!” 温柔如水的女声霎时变得凄厉,中年男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立即探起身子看她,“姑娘,你怎么了?” 傅相思咬了咬唇,一脸决绝道,“大叔,我求你先杀了我。” “仙女姑娘,何必这么想不开呢?我们将要做的不是什么痛苦事,而是快乐事,甚至欲仙欲死的事。”男人好脾气地劝道。 傅相思恨恨道,“你先杀了我,哪怕我死了,也是仙女花,乖巧的仙女花,你想怎么采都可以。” 中年男人还没有从傅相思这番话里反应过来,屋顶处突然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豪迈狂笑声,“哈哈哈哈……” 第65章 负心汉,食言鬼 屋顶突如其来的笑声由男人发出,其声浑厚有力,且明显蕴含了不容忽视的怒气与杀气、霸气与硬气,让闻着忍不住胆战心惊。 原本半跪于床的中年男人吓得浑身一颤,肥硕又笨重的身躯猛地从床边沿踉跄滑下,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可他却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屋顶怒骂道,“哪个不要命的龟孙,敢来打扰本大爷的美事?有种报上名来,或者现个身。” 屋顶传来的笑声辄止,继而四个字轻悠悠地如鬼魅般飘到下来,“暗家九爷。” 暗家九爷?中年男子瞬间石化。 他虽没有亲眼见过暗家九爷的真面目,但暗家九爷的名声却早就在江湖上如雷贯耳。 听很多人说,暗家九爷鲜少露面,他若是在你面前露了面,便是你的死期。 而且,暗家九爷最喜欢杀的,便是恶贯满盈之人。 像他这种采花无数的花贼,必然也在暗家九爷的诛杀范围之列。 “你……你真是暗家九爷?” “如假包换。” “你……你来这里干……干什么?” “杀你。” 看来,今天这花是采不到了,还赚不到那么大一笔钱,而且,这命保不保得住也很难说。 “别,别啊,不过是误会一场。”中年男人恋恋不舍地看了傅相思的肩头一眼,下一刻便朝着最近的窗子飞奔而去。 他逃窜的一路都在可惜那笔无法到手的钱财,却没有想到,他的命会短到走不到霓虹客栈的门外,就会有穿心的万箭等候着他。 远处似乎有中年男子的惨叫声传来,傅相思瞪大眼睛看向视线所能及处,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之前她还勉强有点抬起手的力气,可被中年男人那么一番惊吓,她现在好像连手指头弯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人或许辨认不出暗九的声音,但她傅相思偏偏可以轻易地辨认出暗九的声音。 傅相思明白,她安全了,可是,她却委屈地眼眶发热。 听见暗九双脚轻轻落地的声音,傅相思的身躯变得紧绷,她好想咬牙抬起手,把自己的肩膀给盖住。 虽然暗九来得也算及时,可她还是被他看了笑话,不是吗? 傅相思将自己的舌头卷起,再舒展,继而又用牙齿扣住,默默反复。 若是咬舌会令人昏迷,而不会令人死亡,那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就在傅相思心里万般难受时,暗九已经悄然站在了床前。 傅相思刚勉强看清了他脸上的那几条疤痕,暗九便将一粒黑色药丸塞进了她微微开着的唇间,“迷香的解药。” “呸”一声,傅相思舌尖灵活地一顶,双唇再一挤,整颗药丸便不幸地飞了出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许是仗着自己再也不会有危险,傅相思明知自己需要这颗解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赌气吐掉了。 谁给她解药她都乐意吃,但唯独暗九不行。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是怎么出尔反尔,一声不吭地放弃她的! “白给解药不要,傻瓜蛋!”暗九从近处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傅相思床边大喇喇地坐下,口吻中明显夹带着不满,“若是我想害你,直接对你上下其手即可,没必要多塞一颗毒药!还是,你想保持这副柔弱无力的感觉,让我代替那该死的东西对你为所欲为?” 暗九显然误会了傅相思把解药吐掉的原因,傅相思不想解释,却突然很想扑过去狠狠地将他揍打一顿。 而且,她在暗九面前一直这么衣衫不整地躺着,实在是不像话。 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傅相思瞪着暗九道,“再喂一颗!” 暗九睨了一眼地上那颗孤零零躺着的解药,挑眉问道,“捡起来喂给你?” 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傅相思咬牙切齿道,“换一颗!”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换一颗就一颗?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一颗。”暗九像是生气了,将脊背惬意地靠到椅背上,抬头望着那个被他掀开一个洞的房顶。 “你——大混蛋——”最后三个字傅相思并没有骂出声音,因为她哽咽了。 她恨自己出宫在外毫无防备被人下药,恨那花贼带给她的惊骇、后怕与恶心,恨自己此刻浑身绵软任人拿捏,更恨眼前这个食言的男人对自己态度倨傲,毫无惭愧之意!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迸出,傅相思哽咽着声音吼道,“请你滚!马上滚!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负心汉、食言鬼!” 郁积依旧的情绪恰到好处地发泄出来,傅相思的眼泪却像是断了闸的开关,源源不断。 微弱的光芒下,暗九瞧见傅相思的眼泪,便猛地站了起来。 傅相思咬住唇,泪眼模糊的眼睛里仿佛写着无数个“滚”字。 暗九定定地凝视着她半饷,忽地从身上掏出又一颗解药,塞进了傅相思紧闭的唇间。 傅相思下意识地想用舌尖把解药顶开,暗九见状,便道,“只有最后一颗了,若是再浪费,可就真的只能由我为所欲为了。” 这个混蛋! 傅相思的舌尖就这么乖乖地退了回去,药丸滑入后很快便沾到了口水,化成了苦涩的滋味,缓缓流淌到了喉咙间。 下一刻,暗九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俯身,动作轻柔地擦去她两颊的泪水。 手帕微微散发着清浅的茶香,袅袅婷婷地地钻进傅相思的鼻息之中,仿佛有着安神的效用。 傅相思的泪水缓缓地止住,烦乱的心也逐渐好转些许。 她偷偷地问自己,不是总想着再见他一面,把事情问清楚吗?怎么好不容易见了,却只会闹脾气浪费时间? 将傅相思脸上的泪水基本擦掉之后,暗九收走了手帕,塞到了身上。 一想到那块手帕已经沾满了自己的泪水,变得湿淋,傅相思的耳根便一阵通红。 这男人不嫌脏吗?为什么不直接扔掉? 下一瞬,暗九再次俯身,提起她身侧的被子,将她的身躯缓缓盖住,然后再次坐到了椅子上,沉声问道,“那天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 第66章 好风光,看直眼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又磁又醇,像是封存了多年的陈酿,只一个字就能醉人心田。 无论从男人的动作中、口吻中,还是眼神中,傅相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细致与温柔,一颗心不可控制地软到一塌糊涂。 但当她傻乎乎地对他寄予厚望时,他却无情地辜负了她,且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是不争的事实。 男人深邃的黑眸像是能窥探她的灵魂,傅相思撇开眼,冷声道,“甜言蜜语是你,信誓旦旦是你,出尔反尔是你,一走了之是你,我怎能不耿耿于怀?”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傅相思的眼眶又变得灼热。 若不是他说话不算数,没有把她带走,今晚她也不会在这里遭遇那种生不如死的困境。 暗九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她对自己各种不待见的原因,嘴角隐隐地勾了勾,“听你这口吻,像是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何止千刀万剐呢?”傅相思冷哼一声,不客气道,“还要剥皮拆骨,放血抽筋!” “这么仇恨我?” “当然!” “力气恢复了吗?若是恢复了,那就起来对付我。”暗九一脸慷慨地拍了拍自己那结实的胸膛,眼神充满了邀请,“我绝不反抗。” 刚才那颗解药已经起了效用,傅相思发觉自己非但能自如地弯曲手指,也能伸展两腿了。 傅相思咬着牙,用尽全力坐起了身,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又一次露出了她的雪颈与香肩。 暗九的眸光跟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肩头,毫不掩饰地变得深沉,像是簇起了一团火焰。 傅相思看到他肆无忌惮的眸光,正准备骂人,却猛地想起那个中年男人把嘴亲在自己肩头时的情景。 霎时,一阵呕意袭来,傅相思捂眼尖叫一声,“啊——” 暗九被她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 傅相思没有给他问询的时间,而是直接凶巴巴地对他发号施令道,“帮我拿一块湿布过来!快!快点!” 暗九被傅相思这副痛苦至极的神情给怔住,半饷才回过神,起身给她去取布润湿。 看着男人那副忙碌又殷勤的背影,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间心里极为难为情。 哪怕那日是他有负于她,她也没有理由对他那么颐指气使。 直到很多年后,偶然想起这一幕,傅相思才明白,那其实只是女人对在乎的男人撒娇的一种方式而已,别无其他。 待暗九端着一盆清水,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布巾回来时候,傅相思刚好双脚落地,站到了床畔,背后则靠着床杆支撑仍虚软的身躯。 她的上半身只穿着一件里衣,这副站立着的姿态,仿佛将那些露出来的颈部与肩部换了一番风景。 暗九步伐一顿,端着水盆的双手不由地颤了颤。 这女人以为室内够黑,他看不清她吗? 此刻傅相思的眼眶里尽是湿意,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显出了一副竭力隐忍的样子,真真楚楚可怜得要命。 在距离傅相思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暗九没有再前进。 不是他不想前进,而是他怕再走近她一点,整盆水就会不小心颤倒在她的身上。 这女人,哪怕戴着面具,但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两片被咬着的唇,甚至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段,都对男人充满了致命的杀伤力。 傅相思只一心渴望着那块湿布巾,见暗九像是定在了原地似的,不禁恼怒地催促道,“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若非她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就直接走上前自己拿了。 明知傅相思想要的只是他手里的布巾,暗九却将她的这句话想到了别的层面,一时间,竟耳根都泛得通红。 下一刻,暗九终于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的面前,单手将布巾递给她。 傅相思一拿到布巾,便不顾布巾的冰冷,毫不犹豫地一把擦到了自己的左肩。 擦一次还不够,她还用尽了全力,将布巾的每一面都与肩部重重接触。 没一会儿,她的肩部便被擦得通红,像是随时要破皮似的,但她仍觉得不够,把布巾扔进水里洗一洗,搅干后再擦。 而暗九在傅相思擦肩的动作开始后,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别处。 因为傅相思的动作幅度很大,以致于身前的风光都在激烈地晃动,哪怕裹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暗九仍不幸地看直了眼。 怎么会那么有趣,那么美? “把水倒了,换一盆。”傅相思对着自己再提要求时,暗九才猛地回过神,然后尴尬地转身,帮她去换水。 在倒水换水的过程中,暗九一遍遍地鄙夷自己:暗九呀暗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欲熏心了?人家姑娘根本就没有引“诱”你的意思,你倒好,一次又一次地想歪? 等把第二盆水端到傅相思面前时,暗九将眸光投到了屋顶,不敢再往下看。 若是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变成“禽”兽。 当傅相思又一次将布巾往左肩上狠命擦拭的时候,暗九的眸光忍不住缓缓下移,看清了那块快要被擦破的发红肌肤。 暗九一把扣住傅相思的手腕,不解地问道,“你在干什么?不知道痛么?” 傅相思这才觉得自己的肩膀正火“辣辣”得泛痛,她看着暗九的眼睛,又马上难过地撇开眼,低声道,“太脏了,我想擦擦干净。” 想到他为自己换了两次水,还一直端着水盆,傅相思又道,“多谢你。” “脏什么脏?”暗九的话刚落下,便猛然想起,方才他跪在屋顶往下看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采花贼的嘴凑到了她的肩部。 他以为没碰到,现在看来,是碰到了? “大叔,我求你先杀了我。” “你先杀了我,哪怕我死了,也是仙女花,乖巧的仙女花,你想怎么采都可以。” 想到傅相思对那个采花贼说出的最后两句话,尤其是说话时那决绝的口吻,暗九的心便难受至极。 之前他觉得傅相思那话显得可笑,所以才忍不住放声大笑,可现在想来,只觉得心疼不已。 若是他晚来一步…… 暗九根本不敢想那后果。 “别擦了,够干净了。”暗九一把拽过傅相思手里的布巾,转身就走。 傅相思看着男人的背影,浑身忽地抖了抖。 她这才意识到,这么冷的冬夜,她居然将肩膀与手臂露在外头那么久,而且,还当着暗九的面…… 傅相思连忙羞赧地转身,捡起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第67章 单相思,不自重 待暗九空着手走回来时,傅相思已经将衣服穿就。 客房中央的桌子上,暗九还点起了一盏灯,使得室内的光线不像之前那么幽暗。 傅相思走到暗九身边,不经意地看到他脸上泛红的肌肤,哪怕有九条疤痕放肆地覆盖,仍红得极为突兀。 想到自己方才上半身只穿着里衣的样子,傅相思以玩笑的口吻问道,“暗九,这么冷的天,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暗九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茶喝,看也不看她一眼,“衣服穿多了,热的。” 傅相思伸出手,以蜻蜓点水的速度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感知到他比自己还要冰冷的温度,毫不客气地戳穿他道,“骗人。” 暗九看向被她摸了一下的手背,嗤道,“女色‘郎’!” “呵,我能色到你吗?”不等暗九回答,傅相思很快便帮他做了回答,“哦,一定不能。” 暗九看着自问自答的女人,不服气道,“怎么不能?” 傅相思阴阳怪气道,“暗家九爷可能对其他女子动动春心,却唯独不会对我有什么真实的念想。” 不知前方有套的暗九更不服气道,“你怎知不会?” 傅相思眸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九爷若是对我哪怕有半点真实的念想,那天晚上就不会那般绝情地离我而去,连一声交待都没。九爷口口声声喜欢像我这么丑的女子,实则上,还是喜欢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 暗九:“……” 他突然想到有个男人对他感慨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女人,否则一定有好果子吃。” 没错,他现在吃到好果子了。 暗九拉开一把椅子,对傅相思做了一个邀她坐下的手势,“那晚,我跟你娘交过手后,发现她是先父的救命恩人。” 傅相思坐到椅子上,冷声问道,“所以恩人对你提出的要求,你都不会拒绝?” 暗九郑重地回答,“我不拒绝力所能及的要求,而你,是我力所不能及。” 傅相思眸光颤了颤,静等着他接下去的解释。 “恩人的面子我必须给足,但涉及到终身幸福,我却半点不想让步。”说到这儿,暗九轻咳了一声,才道,“我在这儿说你娘,即我爹救命恩人的坏话,会不会太不厚道?” 傅相思狠狠白了他一眼,“在你像个懦夫一样离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厚道了。” “既然已经不厚道了,就多不厚道一次?”暗九接收到傅相思肯定的眸光,便大着胆子道,“你娘说你原本生得极美,却因为与你那未婚的夫婿珠胎暗结,导致胎气太重,才会毁了脸蛋。” 傅相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气得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为什么那晚上她所不知道的事,孟烟雨告诉她的跟暗九告诉她的,会截然不同? 究竟是谁在撒谎? 暗九一脸坦诚地看着她道,“我是生你的气,觉得你是个女骗子,才会不告而别。” 傅相思的心跳动激烈,没想到,她在暗骂暗九是个骗子的同时,他也在骂她是个骗子。 看着暗九深邃的眼睛,傅相思最终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既然你对我失望透顶,为何还要在皇宫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暗九自嘲地笑了笑,“暗家九爷行走江湖多年,难道会听信你娘的一面之词?那晚与你分开,冷静下来后,我就对你娘的话产生了怀疑。” 傅相思心口闷闷的,“结果呢?” 暗九眸光沉沉地凝视着傅相思半饷,才轻声道,“那晚,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但是,就算我聪明如狐,也不敢当着你娘的面把你带走。你还是会嫁进皇宫,而我暗九,只有对你单相思的份。” 单相思的份? 傅相思心口的沉闷感不禁更甚,“你就那么没出息?” 暗九点了点头,“就是没出息,所以才会一听说你出宫,便厚着脸皮跑来这儿,做那种鸡鸣狗盗之辈。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出那种扒开瓦片偷窥人的事。” 这人还越说越委屈了? 傅相思只觉得氛围越说越尴尬,索性转移话题道,“乐峰死了吗?” 暗九扯了扯唇角,“没死。” 傅相思本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一个答案,“他不是咬舌自尽了吗?” “傻姑娘。”暗九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假死听说过没?” 傅相思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挖掉梅妃的眼睛?” 暗九一脸无辜道,“他最近不在京城,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 这分明就是推托之词,傅相思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却以客气又疏离的口吻道,“今晚多谢你救我一命,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与暗九,哪怕分开的那晚有误会,可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不可能重新再来一遍。 除非,她还没有嫁给独孤焰为妃。 除非,她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你说什么?”见傅相思欲走开,暗九一把拽出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傅相思背对着他道,“暗九,我已是有夫之妇,请你自重。” “现在记得你是有夫之妇了?方才露脖子露肩膀露胳膊的时候,怎么没叫我自重?” 傅相思没想到暗九会这般缠人,若是那晚他能这般缠人,或许今晚的事都不会发生。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手臂与手仍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没有分开。 片刻之后,暗九才开口道,“虽然我对你在皇宫的境况并不十分清楚,但我笃定,至今你还是清白之身。” 傅相思脸颊一热,想也没想便否认道,“别胡说八道,我已经侍过寝了。” 暗九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就像是清泉自山间流过,“我师傅曾经夸过我,说我的鼻子比狗还灵。”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还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便被从身后突然凑近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暗九的脸凑近她的颈项,隔着咫尺的距离,猛地嗅走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惹得她浑身轻颤不已。 第68章 她的味道,相思难停 傅相思猛地转过身,怒道,“暗九,你干什么?” 暗九嘴角噙着自信又张狂的笑容,与她的美眸定定地相对,半饷才沉声道,“你身上的味道一点儿没变。” 傅相思不明白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但还是羞赧不已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紧接着,暗九又笃定道,“若是你侍过寝,变成了他的女人,身上的味道绝对会变。” “胡说!”傅相思又羞又恼,忍不住吼道,“你不是从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吗?哪里来的经验?” 想到两人已经分别数月未见,傅相思又酸溜溜道,“还是,你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明明碰过女人无数,却故意诓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暗九忽地走到傅相思近前,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让两人的脸近距离相对,“要不要我发个史上最毒的毒誓,以证明我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男人灼热的气息就这么近距离地喷薄在自己的脸上,那九条狰狞的刀疤几乎随时都会贴到自己的脸上,但傅相思非但没有厌恶之感,反而觉得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仿佛随时会栽倒,不省人事。 她挣了挣,想要甩掉他的触碰,可男人的双手反而握得更紧。 “我发誓,迄今为止,除了眼前的这个傻女人,我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此事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假,就让——” 不等暗九把毒誓说出来,傅相思便焦急地吼道,“你住嘴!” 暗九唇角愉悦地勾了勾,“相信我了?” 傅相思想要摇头,却又生怕他说出一些诅咒自己的话来,便只能选择沉默。 半饷,傅相思才低低道,“暗九,松开我吧,无论我有没有侍过寝,也无论你有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我都是他的女人,与你无关的女人。” 暗九不屑道,“一个妻妾无数的糟老头罢了,你何必在乎他?” 一个妻妾无数的糟老头……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这是她的原话,曾经欺瞒过他的话,而他今晚居然搬出来讽刺她。 “他是不是糟老头你心里岂不是比我更清楚?”想到独孤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傅相思淡淡道,“我不在乎他,但名份上总是他的。” 暗九将她这番话琢磨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听你这口气,你对他的感情很是矛盾,一方面在嫌弃他,一方面却在坚持为他守贞。” 这是事实,傅相思没有否认。 “问你一个问题。”暗九又道,“你是否觉得女人生来就比男人卑微、低贱?” 这个世道的通病,便是女人比男人低贱,所以才有“女儿不需要读书”、“女儿需要缠足”“女人失贞就会被万人唾弃”、“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等诸多对女人极为不公正的言论。 傅相思抿起唇,摇了摇头,“我娘自小就跟我说,男人绝大多数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但有些女人能做的事,男人却肯定不能做。我觉得我娘说得很有道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经由父亲母亲来到这儿世上,凭什么女人就要比男人卑微、低贱?” 暗九笑眯眯地感慨道,“难怪你要逃婚,还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做我的女人。” 傅相思不由地狠狠瞪他,“不要脸!” 她确实曾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婚,可哪有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他的女人? 她只是对他有一些心动,想要跟他试一试罢了…… “既然他可以三妻四妾,你为何不能跟他一样,也来个三妻四妾?”暗九的话突然又转到了独孤焰的身上。 傅相思怔怔地看着暗九,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平等的,她为什么要跟绝大多数女人那样,承受男人对她的不平等? 傅相思看着暗九那亮堂的眸光,调侃道,“莫非,你想当我的小妾?” 暗九竟迫不及待似的点了点头,“想当你唯一的小妾,不能再多了。” “为什么不能再多?”独孤焰可不止一个小妾呢。 “因为,”暗九握住她双肩的力道不断地加重,且忽地俯在她的耳边,沉声说道,“我一个人,就能满足你所有的念想。” 傅相思只觉得整只耳朵都被他嘴里喷出的热气给薰得火烫,这个男人,真是既狂妄又不要脸。 “若是我能想得通,跟皇上一样做一个花心之人,你区区一个暗九怎么够?”傅相思故意道。 暗九像是被她这番话说得不悦了,蹙眉道,“我们大逑国举世无双的皇上很花心,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傅相思白他一眼,“你觉得他不花心?” “花心是指感情上不专注,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暗九一本正经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我听说,当今皇上不好女色,从未与哪个女人谈过情说过爱,皇后与那些嫔妃对他而言,好似其中一件必须履行的国事罢了。” 暗九这番话分析得不无道理,傅相思想了想道,“那他就是滥情。” 见暗九又不满地蹙起眉来,傅相思气呼呼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瞧瞧,居然还帮他说起话来了!你很崇拜他?所以,哪怕他花心滥情成那副德性,你也觉得他情有可原?” 暗九轻笑一声,“冤枉,我只是就事论事,在对待女人方面,我跟你一样,是极度看不起他的。” 傅相思冷哼一声,又耸了耸肩,却仍旧甩不开他的手。 “方才你说,区区一个暗九怎么够?”不等傅相思回答,暗九便再一次凑近傅相思的耳畔,以极为蛊惑的声音道,“不如,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究竟够不够?” 男人想要跟自己亲近的欲念那般强烈,傅相思吓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你别乱来,我才不会学你们男人三妻四妾。” “呵,”暗九低低一笑,“现在说这种话,无论真假,都已经晚了。” 此刻两人的身躯靠得极近,虽然只触碰到了衣服,但独属于傅相思的幽香袅袅娜娜地飘荡进暗九的鼻息,仿佛能净化他的身心。 自从那晚离别后,暗九无数次进行了遐想,若是那晚他执意把她带走,让她成为暗家的当家夫人,那么现在,她的肚子里是否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相思……”这是暗九第一次喊出傅相思的名字,乍一出口,非但震慑了傅相思的心,也同时震慑了他自己的心,“你这名字取得着实不好,以致于我一打听到你的名字,便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相思。” 第69章 他起的火,懂不懂灭 暗九跟寡言少语的独孤焰不一样,他是能说出一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甜言蜜语的。 对这一点,傅相思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甜言蜜语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到这个地步。 若非真实的他就站在眼前,她绝对不会相信,他能说出这种极度肉麻的话来。 看来,这厮为了荣升为她的小妾,真的不打算要脸了? 傅相思强忍着浑身起来的鸡皮疙瘩,故意不给情面道,“你说得我好想吐。” 暗九显然是被她打击到了,明显沉了沉脸色,顺着她的话道,“吐吧,我帮你接着。” 傅相思正准备装模作样地呕给他看,却在刚刚张开唇的时候,被他突地俯身吻住。 说吻其实是抬举他了,第一时间碰到她双唇的,好像不是他的唇,而是他那锋利的牙齿。 像是被她给气着了,暗九故意把她的唇啃了又啃,虽然明显只用了一成不到的力,却也疼得傅相思直接抡起拳头砸他的背。 男人的手便从傅相思的肩膀往下滑,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傅相思只觉得唇上的痛觉越来越甚,身躯便挣扎得极为厉害。 在她的眼泪都快要迸射出来的时候,暗九的牙齿突然收了起来,可他却并没有离开她的唇,而是以他的唇包裹住她的,变成了真正的吻。 一动不动,却像是饱含了思念与温柔的吻。 傅相思的头微微上仰,只觉得整个屋顶都在转动起来,而她好不容易恢复力气的身躯,在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强吻中,又不争气地绵软下去,情不自禁的倒入了他敞开已久的怀抱。 暗九退开唇,揣着凌乱的呼吸,凝望着她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的美眸,沉声问道,“那日在品城边郊的轿中,可是你的初吻?” 想到那个不经过她的同意就被掠夺走的初吻,傅相思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她故意道,“不是。” 暗九低低一笑,“喔,是你的初吻。” 这男人耳背了?傅相思强调道,“不是!” 暗九像是忍俊不禁,看着她变得嫣红的唇,道,“若你回答说是,或许我还会怀疑一番。但你迫不及待地否认,我便能万分确定,那是你的初吻。女人,果然是喜欢口是心非的。” 傅相思气得好想踩他一脚,但若是再否认,无疑又要被他取笑。 “那晚,也是我的初吻。”暗九伸出一根手指,欲触摸傅相思的唇,却被她往后躲开,“能跟你互相交换初吻,我觉得挺值。你呢?” 傅相思想也没想,便道,“不值!” 暗九一脸好笑地望着她,“终于肯承认那是你的初吻了?” 傅相思:“……” 她以为这个尴尬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可男人却追问道,“为何不值?你觉得把初吻献给当今皇上才值?” 这种不可能的事,傅相思不会承认,她眼珠子转了转,狡黠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暗九回答,“比你这个小丫头肯定要大上几岁。” 傅相思一本正经道,“你比我大,我比你小,说明我的初吻比你的初吻更年轻更珍贵,你明明多占了我几年的便宜还妄想跟我平起平坐,暗九,你的脸呢?” 对于傅相思的这套说辞,暗九极为意外,忍不住唇角大扬道,“理由找得不错,我认了。” 傅相思好不容易在口角上占到便宜,嘴角不自觉地也扬起了轻微的笑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因为刚刚被强吻的事而对他兴师问罪。 两人的身躯稍显紧密地紧挨着,傅相思羞赧地挣扎着,想要跟他保持距离,可暗九却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放开我!” “放不开了。”暗九无赖道,“等抱够了,自然会开。” 傅相思又想挣扎,却听暗九道,“你再乱动的话,我身上要起火了。男人身上起的火,你懂不懂灭?” “臭流‘氓’!不要脸!”骂完,傅相思便不敢再挣扎了。 暗九得寸进尺地将傅相思抱得更紧,深深地汲取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闭上眼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会那么香?我想把你做成香包,整日挂在身上。” 对此,傅相思翻了一个白眼,权当没有听见。 暗九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傅相思,没有其余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暗九忽地开口道,“相思。” 傅相思浑身轻轻地颤了颤。 在她的记忆中,有人叫她阿思,有人叫她傅相思,也有人叫她傅姑娘,却似乎没有人叫她过相思。 暗九是第一个,且是那个叫一声便会振动她心弦的男人。 “干什么?”傅相思故意没好气地回应。 “若有一天,皇上他坚持要你侍寝,真正的侍寝,你会如何?” 哪怕这只是个假设,傅相思也听得心头咯噔一下。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不可能,每次都没有深想。 没想到,这个她从来没有认真过的问题,暗九会对着她问出来。 “他喜欢美人,不会让我侍寝的。”傅相思以这个理由搪塞。 “你那么香,”一边说着,暗九一边又在她的颈项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既陶醉又担忧道,“万一哪天他被你身上的香味吸引,非得要你,怎么办?” “不会的。”傅相思哭笑不得道,“这世上,大概只有你的鼻子像狗,臭的能闻成香的。” “相思,”暗九沉了沉声音,口吻陡然变得严肃道,“可否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傅相思咬了咬唇,不吭声,但思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那个问题上。 万一独孤焰要她侍寝,她会如何抉择? “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管。”傅相思再次搪塞道。 “上次在轿中,我欲强迫你,你让我事后杀了你。今日那采花贼欲强迫你,你让他先杀了你再说。若是皇上欲强迫你,你是照搬前者还是后者?” 傅相思莫名觉得这个问题让自己的心愈来愈沉重,不由地胡乱说道,“他是我名正言顺的男人,若是想要我,我自然会顺从他。” 说出这样的答案,傅相思以为暗九会气得一把推开她,然后像上次一样扬长离去,再也不见她。 可他却没有推开她,而是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异常清澈的眼睛,紧抿着薄唇不吭声,仿佛在揣度她此言的真实性。 “可以松开我了吗?”傅相思明明心跳紊乱,却还是佯装镇定道。 暗九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眸光邪魅,“我还没有吻够,怎么松?” 话落,不等傅相思闪避,他便强势地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再无锋利的牙齿,也无和风细雨般的温柔,而像是惊涛骇浪似的,要将她一口吞噬方休。 第70章 偏对她,得寸进尺 面对男人那又深又重的强吻,傅相思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心绪复杂到一塌糊涂。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暗九对她的心思,绝非嘴上那些甜言蜜语,而是由内而外。 毕竟,她是一个丑到不能再丑的丑女,而他则是一个在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没必要耍着她玩。 他是的真的喜欢她,对她动了心,就像她也喜欢他,对他也动了心吧? 对此,傅相思心里溢出了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惊喜,却又同时溢出了难以名状的恐慌与惆怅。 如今的她,跟上次的她不一样,已非自由身。 就是念着这一点,傅相思只敢无奈地承受暗九的吻,而不敢对他有半点回应。 暗九的吻从狂风骤雨渐渐地变成了和风细雨,傅相思紧闭着眼,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丢失。 感觉到傅相思的身躯缓缓无力地下滑,暗九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坐到了桌子上。 有了桌面支撑,他便可以更稳妥地掌控她。 趁着这个时候,傅相思在暗九身前使劲地推了推,推搡无效,她便把手从他的领口钻进,直接拧他身前的肉。 煞风景的剧痛袭来,暗九只能万不得已地松开她的唇。 两人四目相对时,傅相思满眼不悦道,“暗九,你不能再过分了!” 暗九便挑衅地问道,“再过分你会如何?” 傅相思一时间语噎,半饷才低下头道,“不许再对我不规矩了,否则,我就告诉皇上,让他把你赶尽杀绝。” 暗九托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对于那个拿走你初吻的男人,这么狠心?” “当然要狠心,否则你岂不是要得寸进尺?” “你以为我怕皇上?”暗九一脸倨傲与狂妄道,“我不可能把他从皇帝的宝座上拽下来,他也不可能撼动我的江湖地位。” 傅相思鄙夷地轻哼一声,“吹牛。” 若是真打起来,光人力上暗九就不是独孤焰的对手。 “傻瓜,”暗九原先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却又不知怎地及时煞住了口,将额头抵住傅相思的额头,沉声道,“相思,我偏要对你得寸进尺,你能奈我何?” 傅相思被他这番话吓得心跳得更快,连忙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想要将他的头给推离。 暗九的头微微被她推离一拳之距时,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美眸,以极其魅惑的磁声道,“相思,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们归隐江湖,从此以后,我不叫暗九,就叫相思唯一的男人。如何?” 男人这话说得傅相思既心动又难过,既好笑又想哭。 若是他能在她嫁进皇宫之前说出这番话,她会答应得毫不犹豫。 而如今,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独孤焰,隔了那么大一幢皇宫。 “暗九,”傅相思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抱住暗九的脸,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附近那条刀疤,柔声问道,“若是我拒绝,你会从此忘了我吗?” 暗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像你这么稀罕的女人,怎么可能忘得了?” 傅相思被他那深邃的眸光所震慑,不好意思道,“我哪里稀罕了?你是指我长得丑,正好合乎你的胃口吗?” 暗九的双手,一前一后地在她的身前身后缓缓攀爬,“你的脸不过我巴掌大小,丑不丑问题不大,我稀罕的是你这个人的里里外外,所有。” 傅相思感动得双眸湿润,“我有那么好吗?” “嗯,好得很。”暗九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喑哑,“每一次接近你,都会发现你身上藏着我所不知道的宝藏。” 不知何时,他的另一只手也跑到了傅相思的身前,两只手一起寻到了宝藏…… “譬如这儿。” 面对耍流“氓”的男人,傅相思羞赧地扣住他的手臂,羞恼地怒骂,“松开!臭不要脸!” 大概也觉得自己确实不要脸,暗九很快便把双手移开,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相思,跟我走吧?” 傅相思看着男人恳切的眸光,却狠心地摇了摇头,“暗九,你能否给我一年的时间?” 这分明是拒绝之词,暗九面色一沉,问道,“你这话何意?” “一年之后,我去找你。若是你对我的心意未变,从此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傅相思一脸认真道。 其实细算起来,她与独孤焰的一年之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只剩下十个月不到的时间。 暗九盯了她一会儿,道,“一年之后,你能恢复自由身?” 傅相思嘴角溢出一抹灿烂的浅笑,“极有可能。” 暗九的黑眸眯了眯,没有追问原因,只道,“若是一年之后你没来找我呢?” 傅相思眸光一沉,到时候万一独孤焰与孟烟雨双双食言,那么她就走不出皇宫了。 想到这儿,傅相思把手从他的脸上收回,撇开眼道,“那你就不要再等我,找个其他女人娶了吧。” 暗九抱住她的脸,又一次将她的脸掰正,“我暗九爷要么不娶,要娶就娶你。” 傅相思笑得嘴角弯弯,“你的话总是那么动听,可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万一你遇见了一个比我好千百倍的女人,而我呢,也爱上了比你好千百倍的男人——” 不等她的话说完,暗九便笑道,“原来你心里还准备着爱上皇上?” 傅相思立即摇头道,“我只是假设,我爱上谁,也不可能爱上他的呀。” 暗九挑了挑眉,“因为他女人太多?极不专情?” 傅相思直接道,“他太脏了。” 暗九失笑,“虽然你这话我挺爱听,但怎么觉得你这四个字同时骂了全天下绝大多数男人?” 傅相思眸光晶亮地看着他,俏皮地对着他眨了眨眼,“没骂到你吧?” “当然,我也是你的稀罕物。”话落,暗九便又一次吻住了她微微撅起的嘴。 刚刚他那句话一点儿也不夸张,每一次接近她,他都会发现,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吸引他,逼着他愿意将这辈子都送给她。 她身上有无价之宝,而他,对那些无价之宝贪得无厌。 第71章 这次的吻,是赊账 毕竟之前已经强吻过两次,这一次的吻,暗九大有戏耍之意。 他的舌强势不可挡地闯入,将傅相思口中的每一处都搜刮一遍,继而勾住她的舌,毫无章法地嬉戏。 傅相思感觉到他明显使坏的意图,想要反抗,却反而像是挑起了他更大的兴致,玩得更加起劲。 起先,傅相思还能把拳头往他身上砸,可渐渐地,眼神变得迷离,手脚也变得绵软无力,浑浑噩噩地不知今夕何夕。 等暗九终于戏耍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给予她足够呼吸的空气。 昏黄的光芒下,傅相思的唇红得妖冶,看得暗九呼吸越来越沉,眸光越来越深,恨不能化身怪兽,直接把她这只小白兔给吞吃入腹,彻底占为己有。 “暗九,”傅相思气息不稳,却怒不可遏道,“方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若是他愿意等她一年,那么在她恢复自由身之前,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对她不规不矩了。 暗九嘴角勾出一抹邪笑,嗓音喑哑道,“相思,这次的吻,是赊账。” “赊账?”傅相思没听明白。 暗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吻的是一年之后的你,懂么?” 吻也能赊账?还能赊上一年?这男人显然是在强词夺理! 且他这口吻仿佛已经跟她立下了白纸黑字,谁也不能反悔似的。 傅相思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不痛快极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男人,每次强吻她都能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害臊之心? 就在这时,窗外的滂沱河边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但只响了没一会儿,便突然消了声。 但这显然不是傅相思的错觉,因为暗九朝着窗口定定地望去,黑眸里的灼热与浓情突地被清明与凌厉所取代。 傅相思不禁盯着他猜测,那笛声莫非与他有关? 果然,下一瞬,暗九一左一右地握住傅相思的手,与她紧紧地十指相扣,以颇为不舍的口吻道,“相思,我还有事,得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虽然男人的手还没有松开,傅相思的心里已经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与难过。 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郁气堵在了喉咙口,迫使她只能发出闷闷的一个字,“喔。” 暗九把傅相思从桌子上打横抱下来,径直走到了床边。 他正准备把她放下,傅相思却道,“今晚我不睡了。” “夜还很长,怎能不睡?”暗九不赞同道。 傅相思噘嘴道,“这床脏了,怎么睡?” 原来这女人也有那么重的洁癖,暗九唇角勾了勾,直接抱着她从窗口跳出,动作迅速地跳进了隔壁客房的窗。 虽然眨眼之间便换了一个房间,但傅相思还是被暗九给吓出一身冷汗,“你疯了,外面有侍卫守着!若是被他们看见……” 暗九鄙夷地冷哼一声,“那些侍卫若是有用,你还会被那个该死的东西给吓到?” 想到那个采花贼,傅相思浑身还是抖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让人把他杀了?” 暗九没有否认,“不杀了他,还傻等着他再来欺负你?” 傅相思马上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谢了。” 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样子,暗九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走了几步,暗九把傅相思放到床上,亲自替她脱了鞋子,给她盖好被子,“我让人在屋顶守着,你安心睡。” 这是不放心独孤羽的那些侍卫了,傅相思忍住笑,乖乖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即将离开,但她的心变得很安定。 暗九站直身躯,负手而立地看着她,叮嘱道,“下次想见我的时候,就来霓虹客栈找掌柜的。” 想到这一别,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见,傅相思的眼眶便微微湿润了,便故意道,“那恐怕得等一年之后了。” 暗九却笑了笑,突地神秘兮兮道,“没准你回去没多久,就会得一种病,到时候,恐怕要费尽心思地出宫,来见我一趟。” 见暗九说到后面时,脸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傅相思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病?” 难道那个采花贼下的迷烟,哪怕吃了解药还有余毒? 暗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相思病。” 傅相思的脸,就在暗九那似笑非笑的深邃眼神下,腾腾腾地燃烧起来。 “这病发作起来的时候,难受至极,但碰见解药的时候,却甜蜜至极。所以,这病值得得。” 傅相思躺在床上,手里抓不到任何小东西可供她朝着他砸过去,若不然,她一定以这种方式发泄一下。 这男人的嘴,真是讨厌到天下无敌了。 “走了。”暗九深深地看了傅相思一眼,转过身道,“后会有期。” 看着暗九迈着稳重的步伐朝着窗口走去,傅相思只觉得刚才那颗还满满当当的心,霎时间像是被他抽空了一般,虚空极了。 咬了咬唇,傅相思一把掀开被子,来不及穿上鞋,便朝着暗九飞奔而去,继而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等等。” “暗九,”虽然只吐出了两个字,但傅相思的唇却颤抖得厉害,可她还是顺从着自己的心,猛地踮起脚尖,双臂缠住他的脖颈,凶巴巴道,“我不喜欢别人赊我的账。所以,现在,我把一年后的赊账还给你。” 还给他? 暗九既惊喜又意外地看着傅相思,装傻道,“怎么还?” 对上男人仿佛洞悉一切又狡猾如狐的黑眸,傅相思的心颤了颤,继续凶巴巴地命令道,“闭上眼睛。” “嗯。”暗九爽快地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嘴角,却泛着戏谑的笑容。 傅相思看着男人既漂亮又可恶的嘴角,很想直接扑过去咬上一口。 但此刻她的心却在激烈地打着退堂鼓,不禁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要继续吗?要继续吗? 方才她像个疯子似的,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冲过来,为的不就是那心底涌起的那一个巨大的冲动? 虽然她恼他三番四次地强吻她,但是,她一点儿不讨厌他的吻,甚至情不自禁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自小到大,她贪恋的东西屈指可数,而眼前这个男人赐给她的吻,无疑是她最为贪恋的一件。 遇见他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唇齿相依的感觉会那般甘甜。 暗九对她的情意,那般直露热烈,可她回应的他的,却数之甚少。 所以她后悔了,没有在他强吻她的时候,大胆地回应他一次。 第72章 踩上脚背,还他吻 脚底下的冰冷愈来愈盛,像是正在渗进骨髓,傅相思咬了咬唇,忽而轻盈一跳,稳稳地跳上了暗九的脚背。 脚背上传来了突如其来的重压,疼痛在所难免,但暗九却强忍着没有推开她,反而闭着眼睛将她稳固在怀中,免得她因站立不稳而摔倒。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她这么主动地靠近,对方肯定会厌恶地将她推开,而不会有暗九这种全身心接纳的亲昵举动。 傅相思又一次感受到暗九对自己的真情,终于义无反顾地凑近他的脸,主动吻住他的唇。 暗九的薄唇在被傅相思重重覆上的那刻,他的黑眸便眯成了一条愉悦的长线。 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是他喜欢的味道,是他喜欢的与她亲密无间的方式。 哪怕女人的吻技实在是拙劣,但暗九还是被她的主动亲近给搅得浑身僵硬,迫切地想要回应她。 可一想到她那个“还”字,他便硬生生地忍耐下来,便学着她曾经木头人的样子,一动不动,任由她强吻他。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跟她撇清关系,但她既然想要以这种方式还账,那他就让她还个痛快。 但是,只要两人还能再见,他便不会让他们之间两清,等她还清了他的赊账,他再添上一笔即可。 反正,在体力上,她注定不是他的对手。 跟暗九的心情完全不同,傅相思很珍视这次主动的吻。 或许他们一年之后才能见面,又或许他们永远都见不了面,或者哪怕将来见面了,他已经有了更令他心动的女人…… 所以,她想以这种方式,把对于他的记忆,留得更强烈一些。 除了强吻暗九的那一下力道没有收住,傅相思接下去的力道都使得很轻很柔。 她小心翼翼地吻着他的唇,闭着眼睛感受到他唇的柔软与嫩滑。 渐渐地,她将舌慌慌张张地探进去,一会儿拜访他这儿,一会儿拜访他那儿。 那里对她而言仿佛都是陌生的,可她却乐此不疲地继续探索着,直到两人的舌自然而然地缠在一起,引得她心尖颤抖不已。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暗九一直没有回应,傅相思心里微微失落了一会儿,却很快想通了。 既然是还赊账,他自然是不能回应的,否则,他们之间的账,如何算得清楚? 暗九的身段实在是太高,哪怕他已经被迫低着头,傅相思踮踩在他脚背上的双脚还是觉得越来越酸,越来越费力。 时间一长,傅相思便撑不住了,整个人往下落的同时,只能被迫结束了这个吻。 傅相思紧紧抱住暗九的腰借以支撑,浑身仿佛都在因羞赧而发红发热。 她将头轻轻地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嘀咕道,“好了,还清了。” 暗九却冷哼地冷哼道,“就那么点时间,那么点力道,那么点吻技,能算还清?” 傅相思抬起头,对上他染满了火焰的黑眸,咬着唇,无声地询问他。 这个无赖,难不成还想让她继续吻他? 想到他还有急事要去办,傅相思微微松开他道,“我说还清就还清,我去睡了,你走吧。” 可她的双脚还来不及从他的脚背离开,暗九的双手突地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就以这竖着的姿态将她高高地抱了起来。 傅相思的双脚瞬间腾空,全部的重量都可以赖在暗九的身上。 她想尖叫,可内心却又觉得十分安全。 接着,暗九将傅相思轻轻地置于床榻上,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毫不客气地俯身压了下来。 两人的胸膛一上一下地叠加在一起,仿佛能够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暗九在傅相思的头边支起手肘,一声不吭地凝视着她。 男人带着茶香的气息一阵一阵地侵入鼻息,傅相思觉得自己仿佛随时都会晕阙过去。 此时此刻,男人的刀疤脸就在距离自己一个拳头都不到的位置,可傅相思看着看着,却丝毫不觉得可怖与丑陋,反而觉得他整张脸都散发出无人可敌的俊美光华,仿佛在他脸上也戴着一张遮掩容貌的面具,只要她探手一拉,他就会露出一张超尘脱俗的俊容。 在傅相思心跳加剧的胡思乱想间,暗九冷冷地开口道,“相思,夜虽然深了,可你怎么还没睡,就做起了美梦?” “美梦?” “我暗九的赊账,岂是你想还就能还得清的?”暗九一边说着,一边将嘴凑近傅相思的,声音沉厚坚定,“不如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想还我的赊账,门都没有。”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暗九便像一头发了狂的野狼,又一次吻住了傅相思,带着许许多多的愤怒与生气。 傅相思这才意识到他生气了,且生了很大很大的气,以致于刚刚急着走的人,这会儿竟然不走了,不知他是改变了主意,还是被她给气忘记了? 他以赊账的方式强吻她,不过是为他的情不自禁找了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而她呢,以还清赊账的借口强吻他,不过是舍不得他离开而已。 此刻,她已经理解了他的心意,可他却误会了她的心意,以为她是急着跟他撇清关系呢。 因为心怀亏欠,傅相思这一次不再当木头人,而是主动地圈住他的脖颈,力所能及地回应他。 这一晚,两个人吻了多次,但只有这一次,是彼此全新投入的一次。 哪怕对方一个细微的动作,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欢喜与眷恋。 吻时而狂热激越,时而温柔缱绻,但他们只限于吻,绝不会逾越到其他地方去。 间或,两人因为换气,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气喘吁吁地望着对方,双方的眸子里皆是化不开的欲念与愁绪。 于是,两人一次一次地分开,一次一次地凝望,一次一次轮番主动地去吻对方,不知餍足,不愿结束。 凡事都有厌烦的时候,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吻下去,反而越来越不舍得结束。 因为在他们的心底深处,并不想要分别。 窗外的天色逐渐有了放亮的迹象,暗九侧躺在傅相思的身边,将她搂入怀里不肯放松。 其实,两人都已经吻得口干舌燥,可谁都不愿意为了喝一口水而分开。 想到天亮之后,独孤羽便会来客栈敲门,傅相思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轻轻推了推暗九道,“你的急事呢?不去办了?” 暗九自嘲道,“红颜果然是祸水,再大的正事都能耽误了。” 傅相思在他胸口砸了一拳,“胡说,我长得丑,才不是红颜。” 暗九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耽误就耽误吧,我又不跟你计较。” 傅相思还想跟他斗嘴,暗九却吻了吻她的眼睛,柔声道,“睡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男人的声音像是有催人入眠的功效,傅相思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梦里,有个令她心颤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说,“相思,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第73章 风声漏,醉鬼拦 傅相思睡了几个时辰之后,便被隔壁门的敲门声吵醒,“傅相思,该起来了。” 是独孤羽来了。 睡下的时候并未脱衣,傅相思便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便一把拉开的客房的门。 站在隔壁门口的独孤羽看见她从另一间房间出来,连忙疾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暗吁了一口气道,“你怎么换房间了?吓我一跳。” 傅相思微微一笑,调侃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则推门进去一看,发现人没了,岂不是更为惊吓?” “抱歉,昨晚是我的人守护不力,让你受惊了。”独孤羽以为傅相思是为了安全才聪明地住到了隔壁,满脸愧疚与后怕道,“幸好那些刺客及时被拿下,否则,我要如何跟皇兄交待?” “没关系。”跟暗九不一样,傅相思并没有责怪独孤羽之心,那个幕后金主在暗处,显然是防不胜防的。 关于那个采花贼与暗九,傅相思自然不会透漏给独孤羽知道。 于是,她斟酌了一番才问道,“此次你带我出宫,可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不太可能,我很小心的。”独孤羽笃定不已地回答,却又拧起眉头道,“你的意思,昨晚那些刺客,是针对你而来?” 傅相思轻轻点了点头。 独孤羽便安慰道,“你多虑了,那些刺客不过是街头无赖,因为无意间听说有人出手阔绰包下了霓虹客栈,便合伙过来打劫。” 傅相思只好敷衍道,“原来如此。” 她现在有些怀疑,那些街头无赖,也跟那个幕后金主有关。 或许是那些街头无赖故意吸走了侍卫们的注意,才好让那个采花贼顺利潜入她的客房中。 不知底细的独孤羽兴致勃勃道,“走,我们去吃早膳,吃完早膳我们再去翠园楼看看,或许失踪的亚师傅回来了。” 傅相思却摇了摇头,“直接回宫吧。” 看着意兴阑珊的傅相思,独孤羽点了点头,心里却生出了疑惑。 待两人一起坐在了疾驰的马车上,独孤羽忽地问道,“昨晚,是不是还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 傅相思抬眸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独孤羽一脸认真道,“看你这副谨慎又颓丧的样子,我猜的。你有功夫,又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女人,怎么会忌惮几个街头无赖?必然是心里清楚,昨晚的人实则冲你而来。” 傅相思想了想道,“昨晚,他们有往我的房间里吹入迷烟。” “什么?”独孤羽吓得猛地站起,怎奈马车不够高,他的头“砰”一下撞到了马车顶,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不忘追问道,“后来呢?” 傅相思撒谎道,“后来没人进来,我就没有跟你的属下说,等迷烟的效果过去了,就换了一个房间。” 独孤羽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那些街头无赖被他的属下打得半死,能招的全都招了,可谁也没有提过迷烟一事。 甚至,那些无赖还说,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哪个房间住着人…… 独孤羽愧疚地保证道,“这件事我会去细查,给你一个交待。” 傅相思笑了笑,安慰他道,“或许就是虚惊一场。” 独孤羽掀开车帘,看到滂沱河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傅相思的“走漏风声”四个字,不断地在他的脑袋里盘旋。 他培养的那些属下,对他都是死忠死忠的,不可能背叛他。 而他决定带她出宫后,并没有跟其他人再接触过。 独孤羽猜测,或许是傅相思自己的仇家? 但若是她自己有仇家,她应该不会问他那句“走漏风声”的话。 独孤羽正准备把车帘放下,忽地想起昨晚特殊的一幕。 昨晚的滂沱河边,他正在为傅相思介绍各种彩灯的由来时,不经意地看向河对面,发现有道娇俏明媚的身影正含笑凝望着他。 独孤羽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她,便对着她颔了颔首,对方也对他颔了颔首,眼尾的眸光却明显瞥了他身边戴着面具的傅相思好几次。 然而,等他介绍完彩灯,朝着对面看去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凭着她的聪慧灵巧,应该很容易猜到他身边的小个子“男人”是谁,毕竟她时刻关注着与皇兄有关的一切。 独孤羽偷偷地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傅相思,几次想要开口,却终究开不了口。 在证据确凿之前,他还是先护着她吧。 哪怕她的心里不再有他,但他还是相信,她是善良温婉、柔弱胆小的,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知心人,他了解她,不可能还没进宫,就变成那些为了一个男人的荣宠,就不惜勾心斗角、不折手断的女人。 疾驰的马车突然减了速,以不正常的速度骤然停下。 车中的傅相思与独孤羽都晃荡得厉害,尤其是瞌睡中的傅相思,整个人差点从马车上飞出去,幸好被独孤羽紧紧扶住。 傅相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你坐着,待我下去看看。”话落,独孤羽便一把掀开车帘,对着外头驾车的侍卫喝道,“贺冰,你怎么驾车的?” 外头的侍卫贺冰已经惶恐地跳下了马车,满脸愧责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九王爷惩罚。” 贺冰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属下,不可能连驾个马车都驾不稳妥。 独孤羽沉下脸道,“怎么回事?” 贺冰指了指站在马车前方的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有个醉鬼拦路。” 独孤羽便顺着贺冰的手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考究却披头散发,且那些往前的散发还盖住了脸,遮住了他的容貌。 男人手里则拿着一个酒壶,像是沉醉于酒的味道,此刻正在低着头静静嗅闻。 而他虽然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整个人却站得弯弯扭扭的,显得既颓废又沧桑,像是醉得不轻。 “把他赶走。”独孤羽刚下了令,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变道,“慢着。” 很快,独孤羽便跳下了马车,留傅相思一个人独坐在马车里。 昨晚睡得极少,此刻傅相思困得不行,对外头发生的事也没了半点探看的兴致,只知道外头有个醉鬼拦路。 第74章 旧情复,戴绿帽 靠着马车内壁,傅相思重新闭上了眼睛,可还没有等她睡着,就被独孤羽轻轻地拍醒,“傅相思,你醒醒。” 是独孤羽的声音。 傅相思勉强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怎么了?” 独孤羽半蹲在她的面前,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外面有人要见你,你见不见?” 有人要见她? 傅相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谁要见我?” 她是偷偷跑出宫的,可怎么一下子那么多人知道她出宫了? 究竟是哪里漏出了风声?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暗九,但很快便否认了。 独孤羽小心翼翼地回答,“慕容祁。” 闻言,傅相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慕容祁这个名字,可她还是觉得这个名字久违了,像是从世上消失了很久似的。 想到之前独孤羽跟侍卫的对话,傅相思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个醉鬼?” 独孤羽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成亲后没有多久,便变成了酒鬼,整日整夜地酗酒,其他什么事情也不管。慕容将军与夫人,还有舞儿,都为他操碎了心,却谁也改变不了他的现状。” 还有一点独孤羽故意瞒着没说,除了酗酒外,独孤羽还迷上了女人,一个又一个地往将军府带,有一次独孤舞哭着说,“再这么下去,我哥纳的小妾都要比我家的佣人还要多了。” 傅相思自言自语道,“四师兄,他变成了酒鬼,怎么会?” 独孤羽看着傅相思失神的样子,忽地想到了自己的皇兄,便忍不住偏心道,“你不想见就不要勉强,我去把他拉走。” 眼看着独孤羽准备起身下车,傅相思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见。” 独孤羽怔了怔,心里顿时后悔极了。 若是被皇兄知道,估计连掐死他的心都有。 刚才确认对方是慕容祁的时候,他就该把他撵走,而不该听他那些醉言醉语。 傅相思早已不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而是他皇兄唯一宠着的女人!大逑国的皇妃,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傅相思微微起身,却见独孤羽曲着身躯挡着门,且露出了十分纠结的神情,明显不太乐意让她下去见人,稍稍一怔,便猜到了原因。 “独孤羽,”傅相思笑眯眯地调侃道,“你怕我跟他旧情复燃跑了,给你皇兄戴一顶高高的绿帽子?” 心思轻易便被猜中,独孤羽俊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哪……哪有?” 傅相思重新坐下,一脸淡然道,“待你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后宫的娘娘,有一日后悔了,欲跟你重修旧好,你可愿意?” 独孤羽被傅相思这个假设吓到,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他突然想明白了,慕容舞没有骗他,一直以来,她确实没有爱过他。 她只是拿他当掩护,默默地,偷偷地爱着他的皇兄。 所以,一旦慕容舞进宫,高兴都来不及,怎可能后悔? 傅相思看着颇为不自信的独孤羽,无奈地笑道,“你别当真,只是假设。” 独孤羽便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一本正经道,“哪怕她现在后悔,我也不会再跟她……” 他跟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哪有什么旧好呢? 慕容舞只是故意跟他保持暧昧的关系,却从未跟他表达过爱意。 傅相思笑了笑,“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分开了便不会后悔。” 独孤羽相信她对皇兄的忠诚,却还是不情愿的嘀咕道,“那你还去见他,不怕皇兄知道了吃醋?” “你皇兄是我的大师兄,慕容祁是我的四师兄,哪怕做不成夫妻,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当亲人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力所能及地帮一帮?” 眼前这个特别的女子,本就重情重义,若是她狠心不下马车,就不是他所欣赏的荷妃了。 独孤羽默默地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让开位置,且帮傅相思高高地撩着车帘。 他相信她,想必皇兄也会相信她,所以不用防备地跟随。 傅相思对着独孤羽粲然一笑,便跳下了马车。 隔着一匹马,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方挡着路的男人。 那身型确实是慕容祁的,哪怕不复曾经的挺拔与结实,她还是可以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他。 这个给过她此生最多温暖与快乐的男人,给过她最长时间陪伴的男人,也给过她最大伤痛的男人,其实已经融进了她记忆的骨血中。 凌乱的长发盖住了慕容祁那大半张脸,可傅相思偏偏感受得到,此刻他正在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看她。 傅相思朝着他所站的位置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去,可只走了一半,便走不下去了。 独孤羽说慕容祁变成酒鬼的时候她并不愿意相信,她如何能相信那个开朗阳光、健康温暖的男子,会变成眼前这副颓废到不能再颓废的样子? 独属于慕容祁的那些精神气,像是都死去了? 傅相思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噙满了眼眶。 她那么好的四师兄,只犯了一次大错的四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尚早,大街上行人极少,显得极为空旷与寂寥。 想着还要早点赶回宫,傅相思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了慕容祁的面前。 而慕容祁却在她距离她只剩一步之距时,猛地退后一步。 傅相思一步一步地逼近,直到慕容祁的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伸出手,傅相思把慕容祁脸上的那些头发拨开,露出那张仿佛老了十岁的脸。 那张清俊的脸庞仿佛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傅相思眼里噙着的泪花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四师兄!” 刚喊一声,傅相思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阿思。”慕容祁也出了声,只是他的嗓子被酒浸泡太久,已经显得沙哑沧桑,“别哭,我……我不值得你哭!” 傅相思望着这个明显瘦了好几圈的男人,举起拳头就想像以前那般想砸就砸,却在即将触到他时猛地收了回来。 她怕他已经没有了那副强健的身躯,会被她轻易给砸倒下。 “慕容祁,放弃了我这么一个丑八怪,你该活得越来越好,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傅相思质问道。 第75章 配不配,伤不伤 慕容祁摇头,黑眸里也闪出了泪光,“阿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你,我宁愿放弃自己也不愿意放弃你。” 傅相思抹一把眼泪,只当听了一个笑话。 在他忍不住跟柳寡妇发生关系的时候,便算放弃了。 在他看见她被毁的脸呕吐不止的时候,更算放弃她了。 “我成亲,是被我爹娘逼的,若是我不娶了柳寡妇的妹妹赎罪,他们就要把我送进监牢。我不怕进监牢,可我怕一旦进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说完这句话,慕容祁仰头灌了一口酒,显然酒瘾已经很大。 “四师兄,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我们都各自好好过日子,像以前那样开心一点,不好吗?” “没有你,我怎么开心得起来?”慕容祁问道,“皇上……他对你如何?”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无论他对我好还是不好,我都会让自己活得开心。四师兄,我相信你也做得到。” 慕容祁痛苦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四师兄,振作起来,不要再酗酒,也不要再浑浑噩噩过日子了。若是还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再也不会认你这个四师兄。” 慕容祁扯了扯唇角,没有像曾经那般对她信誓旦旦,而是忽地沉下脸道,“我早就不是你的四师兄了,也不是你娘的徒弟了。” 傅相思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别胡说。” “我已经求你娘把我逐出师门了。”话落,慕容祁居然仰头大笑,像个疯子似的,可他的笑声里却饱含绝望,“哈哈哈……” “你胡闹!”傅相思气极。 “我没有胡闹,我不配当她的徒弟,她也不配当我的师傅。” 傅相思愕然,没想到慕容祁与孟烟雨之间会变成这样。 “你拦下马车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傅相思问。 慕容祁点头又摇头,“阿思,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要回宫了。”傅相思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慕容祁,不要变成一个我看不起的男人。” 看着傅相思大步离开,慕容祁悲怆地吼道,“阿思,你可知道,我们是被强行拆散的?” 傅相思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往事不可追,追了心成灰,倒不如放眼往前看。 马车很快启动,傅相思眸光平静地看着独孤羽,“我突然有点后悔下去见他。” 马车外,传来酒壶的破碎声,以及慕容祁的嘶吼声,“阿思……阿思……” 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独孤羽可以理解傅相思的心情。 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有想不开的时候,但有些人有药可救,譬如他,有些人却无药可救,譬如慕容祁。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独孤羽故意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皇兄,你为慕容祁大哭特哭的。” 傅相思失笑,故意威胁他道,“你敢在你皇兄那儿乱说话,我也去他那儿乱说话,说你想要抢那个心仪他的女人。” 独孤羽佯装害怕地摆了摆手,“别呀,我都准备出家了。” 马车越跑越快,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其实,谁的心情都没那么愉快,只是他们都懂,人活着,能不要得过且过就不要得过且过。 傅相思从草场的密道回到荷甜宫时,安之素正在紧闭的寝宫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安之素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竟没发现傅相思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之素?”傅相思轻轻地叫了一声,差点把安之素的魂魄给叫没了。 “娘娘,”安之素抚着心口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道,“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傅相思急着赶回宫,就是预感到会出事,没想到她的感觉这么灵验。 安之素以极快的语速道,“昨日皇上突发奇想,居然让你去诗酒园跟他共用晚膳。结果你屡请不至,皇上便亲自过来将门踢开。” “然后呢?”傅相思揣测道,“皇上龙颜大怒,马上下达了惩罚我的措施?” 安之素却摇了摇头,“皇上是一个人进来寝宫的,寝宫里头明明空无一人,皇上却没有揭破,而是把门关上了,还夸赞了你一通,说什么你值得钦佩,让大家都别来打扰。娘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傅相思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 “千真万确,”安之素重重地点头,“那时我还没有回宫呢。”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只能说,多亏了我娘的面子大。” 恐怕独孤焰在闯进她的寝宫前,便已经猜到她溜出了宫,所以才没有带人一起闯进去。 毕竟,昨天她才请求过出宫……他稍稍一想就能猜到。 原本这种出格之事,谁遇上了都会大发雷霆,可偏偏独孤焰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不是孟烟雨的面子大吗? 安之素赞同地点了点头,“皇上恐怕被你气出内伤了。” 傅相思摊了摊手,心里不由地慨叹道:他若只是我的大师兄就好了,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把我这个小师妹给宠到天上去…… 遗憾的是,他们偏偏建立了一种错误的关系。 安之素见傅相思眼圈很黑,便问道,“娘娘,昨晚没睡好吗?” 想到那个耽误自己睡眠的暗九,傅相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道,“有点认床。” “那你要不要补一觉?” 傅相思看了一眼差点被擦破皮的左肩,嫌弃道,“我先沐浴。” 趁着紫叶她们烧热水的时候,傅相思吃了点东西,还边吃边打哈欠。 黄叶见了,悄悄跟青叶嘀咕道,“娘娘昨晚果然没睡,念了一晚上的经呢。” 青叶敬佩地点了点头,“难怪皇上会被她感动,舍不得责罚她呢。” 恰好听到的安之素忍不住噗嗤一笑。 沐浴完后,傅相思便爬上了床,闭着眼睛对安之素道,“我要睡到自然醒,天塌下来了也别叫我。” 安之素笑着点头,可六个多时辰后,她却“狠心”地把傅相思推醒,哭丧着脸道,“娘娘,天没塌,但天让你去御书房。” 第76章 一气之下,把她吃了 傅相思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呆滞了半天才清醒过来,“他这是打算找我算账了?” 安之素点了点头,“极有可能,皇上替娘娘保守了秘密,可心里的不快,总要寻点方式发泄出去。” 傅相思坐起身,动作利落地下了床,口吻轻快道,“应该的。”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无论独孤焰怎么惩罚她,她都愿意承受,甚至还要感激他替她保守秘密,没有将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安之素叹了一口气,“娘娘,君心难测,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傅相思轻松地笑道,“他是我娘的高徒,就这么简单,难道还能想复杂?” 安之素不吭声了,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对劲,可究竟哪里怪,哪里不对劲,却又怎么也寻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日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傅相思却只吃了一顿早膳,等她穿戴齐整时,紫叶几个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些热腾腾的糕点。 傅相思低头吃着糕点的时候,紫叶等三个宫女就站在附近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忽地,黄叶忍不住开口道,“一日一夜未见,娘娘好像真的瘦了。” 青叶点头附和,“还精神了许多。” 紫叶则歪着脑袋道,“好像还平添了许多女人味,看来拿苹果果腹有奇效。” 傅相思听得忍俊不禁,“说我瘦了也就罢了,我脸上戴着面具呢,你们是怎么看出我多了一些女人味的?” 紫叶认真道,“就看娘娘的眼睛与嘴巴就够了,娘娘的眼睛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妩媚了,而嘴巴,比以前更加红润有光泽了。” 傅相思刚塞到嘴里的半块糕点差点噎住了喉咙。 她不由地想到了暗九,难道,就因为昨晚上的吻,她的精神气全都变了? 安之素则充满遗憾地想,若是娘娘如愿吃到了酸梅鸭,恐怕现在的眼睛与嘴巴会更好看呢。 填饱肚子后,安之素与欢欢一起,陪着傅相思前往御书房。 见安之素脸上写满了担心,傅相思便安慰她道,“他顶多对我说几句难听话,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吧。” 安之素突发奇想,眨了眨眼道,“皇上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娘娘给吃了?” 傅相思好笑道,“他又不是‘野’兽,怎么吃我?” “我说的吃,是指皇上要把娘娘变成他真正的女人。”安之素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饿狼扑羊的凶猛动作。 傅相思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不禁羞赧道,“你真是想多了,就凭我这面具后的脸,他也吃不下去呀。” 安之素嘀咕,“若我是个男人,就吃得下去——” 不等安之素说完,傅相思就将她推了推,“跟欢欢回去,待会我自己回去。” “娘娘保重。”安之素叫着欢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安之素并不是不想守在御书房外等她,而是想到昨天皇上有意跟荷妃共进晚膳,恐怕今天还是会补上的。 也许,皇上会意思意思地惩罚荷妃一顿,然后再让她吃顿好的哄哄她?免得她记仇? 守在门口的侍卫让傅相思进门后,便把门给关上了。 傅相思回头看了一眼,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缕轻微的恐慌。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独孤焰一定会惩罚她。 至于是何种惩罚方式,那就只能等她拭目以待了。 傅相思低着头,一步步地往前走,直到走到独孤焰的书桌前才抬头,朝着桌对面的独孤焰看去。 男人的脸一如既往的冷沉,像是一块冰坐在那儿,傅相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她不由地想,来时应该多穿点衣服的,免得被他给冻坏了。 等傅相思从胡思乱想中猛地回过神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了。 可独孤焰非但没有抬头看她,竟连一个声都没有发出。 傅相思瞪大眼睛,看了独孤焰一眼又一眼,甚至还故意做了几个鬼脸。 敏锐如他,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她面部的动静? 可他呢,偏偏就是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儿,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的,只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这男人,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傅相思咬了咬唇,想着这或许是他对她惩罚的一道前菜吧? 可这道前菜持续的时间过久之后,傅相思便忍不住了。 她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只等着独孤焰赶紧把惩罚措施放马过来,别这么像个聋哑人似的浪费时间。 傅相思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问道,“皇上请臣妾过来,有何要事?” 待独孤焰把手上的那一页书看完,这才缓缓合上书本,看向她反问道,“翠园楼的酸梅鸭好吃吗?” 这男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这么直接? 傅相思觉得,他这开场白虽然放出来的速度磨叽了一点,但总体还算不错! 这个问题原本不难回答,只是,一想到自己难得出宫一趟却没有吃上最想吃的酸梅鸭,傅相思就懊恼极了。 当着独孤焰的面,傅相思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不知道哪个混账王八蛋,居然把亚先知那个大厨给劫持了,真是该死!” “啪”一声! 独孤焰手中的笔被重重地搁下,笔端隐含的怒气还未散尽,冰寒的厉声便紧接而来,“傅相思,你给朕跪下!” 傅相思被他这极其夸张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呆愣了半饷才听明白了他的命令。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跟太后一个德性,都喜欢强迫人下跪。 难道,他对她的惩罚措施也是下跪? 傅相思不由地想到那日独孤焰从慈宁宫把她救出去后说的那句话,“你受委屈了。” 难道在他眼里,太后让她跪就是受委屈,他让她跪就是应该的? “能蹲着吗?”傅相思狡辩道,“膝盖还疼着呢。” 望着傅相思那双狡黠的眼睛,独孤焰冷声道,“在师傅面前,哪怕朕是你的大师兄,也没资格叫你下跪。但今日今时,朕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让你下跪。你私自出宫,本该严惩,让你跪一下还敢不服气?” 第77章 他痛她,她也痛他 虽然独孤焰这番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但傅相思听了,偏偏觉得委屈,鼻子都变得酸溜溜的了。 她宁可他抽出一条鞭子抽她几下,把她抽得皮开肉绽都行,就是别拿她不喜欢的下跪方式惩罚她。 她的膝盖早就好了,可大概是那天跪久了,这些日子走起路来,总觉得怪怪的。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膝盖了。 “皇上——”傅相思开口,还想跟独孤焰讨价还价,以一种他不吃亏她却更吃亏的方式,只要不让她下跪。 可独孤焰没有给她把话说出来的机会,直接阴沉着脸道,“还不跪,莫非想让朕过来帮你跪?” 傅相思的鼻尖,顿时变得更酸。 他这帮忙的话说得好听,仿佛充满仁爱似的,其实,不过是走过来,狠狠一脚踹向她的膝盖,让她被迫跪下吧? 好女不吃眼前亏,傅相思狠狠瞪了独孤焰一眼,就地缓缓跪了下来。 可当膝盖双双跪下的时候,傅相思发现自己的膝盖下并没有碰到硬实的地板,而是绵软之物。 低头一看,傅相思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竟铺着一张厚厚的绒毯。 这绒毯,她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并未出现过。 难道是独孤焰特意提前为她而铺,好让她跪着舒服一些? 但很快,傅相思便否定了这个猜测,他才不会有那么好心,一定是她运气好,才跪到了这张绒毯上。 就因为这张软绵绵的绒毯,傅相思鼻尖的那些委屈,突然就消散开了。 不过,她忽地又担心起来,生怕独孤焰待会走过来发现她膝盖下的这块“猫腻”,继而让她换个地方再跪。 幸好,独孤焰见她“乖乖”跪下了,便没有再走过来,而是继续低下头看书。 “皇上替娘娘保守了秘密,可心里的不快,总要寻点方式发泄出去。”想到安之素这句话,傅相思对于下跪的那些不情愿,也渐渐地消失了。 私自出宫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独孤焰以让她下跪的方式惩罚她,着实是轻到不能再轻了。 只是,傅相思不知道,独孤焰打算让她跪多久?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后让她从早上跪到天黑,他会不会让她跪到明天天亮?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眼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渐变得黯淡,傅相思撑不住了。 于是,傅相思开始把毕恭毕敬的跪变成了偷懒的跪。 她一眼不眨地紧盯着独孤焰,可身躯却不断地变幻着姿势。 一会儿,她臀部瞧瞧后移,坐到了脚跟上休息。 一会儿,她身躯前倾双手前撑。 一会儿,她往左右两边晃荡几下…… 反正,独孤焰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没有其他人跟上次的薛公公一样紧盯着她,她能让自己舒适一点,就一定会让自己舒适一点。 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傅相思不知道,她这些偷懒的小动作全都跑进了独孤焰的余光中。 偶尔,他会不经意似的抬眸朝着她看来,每当那时,傅相思总会随机应变地马上坐正,同时朝着他露出一个自以为“乖巧”的傻笑。 独孤焰虽然恼怒傅相思背着他溜出宫,却不得不在某一点上认可她。 她不是那种有胆子犯错却没有胆子承认与承担的人,而是那种既有胆子犯错,又有胆子承认与承担的人。 这样的她,让他对她的不满与恼怒,持续不了多久的时间。 独孤焰并不知道,此刻傅相思脑袋里想的,跟他截然不同。 她的思绪早就跑到了灵云山,且一不小心想到了灵云山山脚下的那些坟墓。 一想到那些坟墓,傅相思便想到了一个坏主意,且等着拿这个坏主意整一整独孤焰。 谁让他罚她跪这么久? 虽然她的膝盖拜那条绒毯所赐,一点儿也不疼,可这么长时间地跪着,她浑身都僵硬酸疼。 独孤焰像是有看不完的书,办不完的工,傅相思满心期盼他能跟自己说句话,可他却似乎一句话都懒得理会她。 于是,傅相思只能自行想象恶整他的内容与过程。 “呵呵。”想得太过投入,傅相思竟一不小心竟笑出声来,还一次性笑了两声,“呵呵。” 声音一出,独孤焰便冷冷朝着她看了过来,傅相思顿时后悔都来不及。 一个犯错之人,怎么能笑,还是因为想入非非而笑?傅相思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 “既然下跪可以这般让你开怀,将来你可以尝试多犯错。”独孤焰突地讽刺道。 傅相思没想到独孤焰会突然出声,不禁暗自偷笑不已。 就像苦练了多年的功夫,有一天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傅相思笑眯眯道,“对臣妾而言,下跪就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若是臣妾不开心,别人怎么开心?”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独孤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人?” 若他也是她口中的别人,看到她跪到发笑,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开心? 傅相思继续笑眯眯道,“以前在灵云山上,每逢特殊的日子,娘就会带我去几个坟头,给我们家的祖先下跪拜一拜,娘说让我对着祖先们笑一笑,祖先也会开心地笑一笑。” 这当然是傅相思胡扯的,但听在独孤焰的耳朵里,就不是胡扯这么一回事了。 此刻她跪着的方向,正对着的人就是他,就像在给他下跪似的。 独孤焰手里的笔瞬间处于紧绷状态,仿佛随时会被他折断。 而他的脸,已经黑得彻底,尤其那眼神,阴沉得仿佛随时都会啃了傅相思。 奸计得逞,傅相思暗自偷笑之余,一脸无辜道,“皇上,你忙完了吗?” “闭嘴!”独孤焰像是被她气到了极限,连她说话都不想听了。 看着独孤焰那副明明怒火冲天却“不好意思”朝着她喷发的样子,傅相思心里乐开了花。 哼,活该,谁让你罚我跪那么久! 她突然发现,激怒独孤焰似乎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他脸色越臭,她心里越美! 傅相思已经想好了,若是待会天黑了他还要她继续跪着,她就对他客客气气地拜一拜,甚至磕几个响头都没问题。 哼,他让她膝盖痛,她就让他头痛! 第78章 翻她牌,真侍寝 约摸一个时辰后,书桌上的所有奏章都从左边变到了右边。 独孤焰抬眸,看向正后坐着发呆的傅相思,冷声道,“起来吧。” 傅相思只叹这男人把时间拿捏得真好,她的膝盖还没开始痛,且她也没有不耐烦到准备朝他磕头跪拜。 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缓缓从绒毯上爬起来,“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傅相思便迈开大步往外走,那速度快得仿佛在避洪水猛兽。 独孤焰冷漠的声音及时截住她的步伐,“荷妃,朕让你走了吗?” 傅相思觉得自己肚子好饿,饿得都有点头晕了,便没好气道,“皇上也没说不让臣妾走呀。” 独孤焰紧抿薄唇,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眸光森森地看着她。 傅相思强忍着冲过去把他那张冷脸拍打一下的强烈冲动,假惺惺道,“皇上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给臣妾?” 独孤焰动了动薄唇,冷冷淡淡地抛出一句话,“荷妃,今晚朕翻你的牌。” 傅相思站在原地没有动,却吓得双腿一抖,整个人差点直接软倒在地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她的惩罚还没有完,所以要升级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吗? 她的耳边,适时响起了安之素那句话,“皇上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娘娘给吃了?” 傅相思今日才发现,安之素如果不是神算子,就准是一只乌鸦嘴呢。 不然,怎么能说什么就来什么? 看着傅相思的唇瞬间变得惨白,独孤焰视若无睹道,“是真正的侍寝。” 傅相思的耳朵轰隆隆作响了一会儿,半天才恢复正常。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唇道,“皇上不是说过,不会勉强臣妾?” 独孤焰竟理直气壮道,“你不听朕的话,朕便可以随时将以前说过的话收回。” 这人真是无赖,她不听他的话,跟他曾经的承诺有什么关系? “臣妾……”傅相思咬了咬唇,沉着脸道,“我不要侍寝!”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恐怕由不得你。”独孤焰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傅相思凶巴巴、恶狠狠的眼神下,托起她的下巴,冷声道,“回去做好准备,看在师傅的份上,今晚可以不熄灯,你也可以说话。” 这独一无二的特赦与仁慈听在傅相思的耳中,却异常刺耳,犹如晴天霹雳,来了一阵又一阵。 傅相思一把拍掉他的手,猛地转过身,气得双手成拳,看来,今晚尹小绿给她的那些宝贝,应该可以好好派上用场了。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傅相思还是被独孤焰那些话严重影响到魂不守舍,以致于跨出门槛时,不知怎地竟狠狠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外摔了一个大跟头。 “荷妃娘娘!” “荷妃娘娘!” 外头的两个侍卫惊呼,朝着她伸出手去,却被她凶巴巴的眼神给吓到,碰都不敢碰。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藏身在附近的欢欢猛地蹿出,对着两个侍卫凶狠地嗷嗷大叫,吓得两个侍卫连忙退后几步。 傅相思坐在地上,也没有爬起来的劲,只抱住欢欢的头,喃喃道,“欢欢,我好想哭。” 欢欢像是听懂了,竟安慰她似的呜咽了一声。 独孤焰的身影正从御书房里缓缓而出,欢欢见了,顿时挣脱傅相思的怀抱,朝着他恶狠狠地嗷叫。 两个侍卫见状,勇敢地拦在了独孤焰的身前,生怕欢欢会伤到他。 独孤焰却拨开两个侍卫,直接走到了傅相思的面前,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似的,沉声道,“荷妃受惊了,朕带你去吃点好东西,压压惊。” 傅相思:“……” 她好想现在就把他给打晕过去,那样,她的惊才会被压下。 什么吃点好东西,现在就是刚出炉的酸梅鸭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好胃口的了。 前往诗酒园的一路,独孤焰目不斜视地打横抱着傅相思,像是看不到其他人所流露出来的震惊眸光。 莫公公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后头,心情不错,可脸却故意板着,且不断地挥手,让那些过路的各色人等赶紧滚蛋,不许看。 皇上宠嫔妃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以前那个对女人毫无兴致的皇上,才是不正常,该大惊小怪呢。 诗酒园乃宫中举办大小宴会所用,场地够大,配置也极为完善,分为东园西园,东园小西园大,西园为大型宴会所用,而东园则专为独孤焰所用,独孤焰平日只有跟一些极为亲近的大臣或者贵宾谈事时才会用到,鲜少来诗酒园单独用膳。 无论东园西园,都设有即兴表演厨艺的场地,因为皇宫有时举办大型宴会时,也会请来一些宫外的名厨进来为众人烹饪美食。 当被独孤焰抱进东园时,傅相思颇为敏感的鼻子便嗅了又嗅。 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因为被独孤焰打横抱着,傅相思所看到的景象实在有限,但在她还没有找到香味的来源时,就靠鼻子辨认出来了香味的由头。 是酸梅鸭! 怎么可能? 难道这皇宫里也有厨子学会了做酸梅鸭? 等被独孤焰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时,傅相思看来看去,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源头。 在距离餐桌二十步开外的案板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有一张精致妖冶、白皙如画的脸蛋,飘逸的长发披散着,上头只系着一条浅绿色的丝带,风儿轻轻吹来,在缥缈的热气中,就像仙人下凡似的。 此刻,年轻人正微微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切着砧板上的食材。 那刀功,与年轻人的外表一样,也是显得美轮美奂。 傅相思突地想到了外人对亚先知的评价,“那个做酸梅鸭的师傅,人美如画,真不像是个做鸭子的,或许是鸭仙下凡呢。” 那时傅相思听到了便觉得好笑,那厨子若是鸭仙下凡,怎么可能去残忍地熬煮自己的同类? 虽然谁也没有告诉傅相思这个人是谁,他正在做什么东西,但傅相思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传说中被掳走下落不明的亚先知。 第79章 人美如画,迷魂魄 关于亚先知失踪之事,昨日离开翠园楼的时候,傅相思还不经意地听见了另一个版本。 “亚师傅长得那么仙那么美,八成是被哪个该死的色中恶狼给掳走了。完了完了,亚师傅哪怕不被那个色中恶狼给整死,也会被终日囚禁起来,不弄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是不可能的……” 当时傅相思听了还觉得可笑,不是说亚先知是个男人吗,怎么可能因为长得美而被男人掳走,还香消玉殒呢! 当绝大多数人认为亚先知极有可能命丧黄泉的时候,他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皇宫里。 傅相思把眸光从亚先知身上收回,不敢置信地看向独孤焰,犹豫了半饷,才开口问道,“昨日劫持亚先知的人,是……是皇上?” 独孤焰黑着脸凝视着她,冷飕飕地回答,“你错了,劫持他的人,是该死的乌龟王八蛋。” 傅相思:“……” 她若是知道亚先知是被他劫持的,怎么也不可能把他骂成那样的呀。 傅相思后知后觉地想,是不是就因为她骂了那句话,独孤焰才会气急攻心地让她跪下,且跪到了天黑? “皇上既然也想吃酸梅鸭,且有心把亚先知给掳来,为何不跟臣妾打个招呼?”傅相思颇为不满地嘀咕道,“那样的话,臣妾就不会贸然出宫了。” 若是她不贸然出宫,就不用被他罚跪那么久了。 “犯了不该犯的错,你还有理了?”独孤焰看向亚先知,半饷才道,“朕讨厌吃甜食。” 傅相思怔了怔,这句话不是独孤焰第一次说,上回她说雪很甜的时候,他也说不喜欢甜食。 既然他不喜欢甜食,为何要把亚先知给掳来做酸梅鸭?难道是为了她? 除了这个原因,傅相思暂时想不到其他。 于是,傅相思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小声问道,“皇上是为了臣妾,才去把亚先知掳来的吗?” 独孤焰冷哼道,“朕若说你在自作多情,你信不信?”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傅相思笑得眉眼弯弯,“臣妾当然不信了,多谢皇上对臣妾的一片好心。” 在心里,傅相思再一次感慨孟烟雨的厉害,她又托了她一次福呢。 独孤焰睨了她一眼,之前还被“侍寝”二字吓得摔跤的女人,此刻像是已经忘记了那件糟心事,含笑的美眸里竟毫无杂念。 只能说,这是一个能够轻易被美食给臣服的小女人,可笑又可爱。 独孤焰并不知道,傅相思并不是心大,暂时忘了晚上需要侍寝的事,而是在闻到酸梅鸭的香味时,逐渐想通了。 美食当前,她若是以一颗充满愁绪的心对待,那么美食再美,吃到嘴里也会变了味,倒不如快乐以待,既不辜负美食,也不辜负自己。 只有吃开心了,吃饱了,她才有足够的力量与智慧对付晚上那个可恶的他,用尹小绿的药粉,把他往极限处整,哼哼。 想通的傅相思便朝着那冒着热气的炖锅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笑容。 她一手托着腮,一首捂着越来越饿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好呢?再不好的话,待会我能一口气吃下四只酸梅鸭。” 独孤焰不客气地朝着她泼过来一盆“冷水”,“你想多了,他只做了一只。” 因为在供他挑选的鸭子中,他只看中了一只,其他的鸭子他说都没资格。 独孤焰知晓他是故意,但想着傅相思一个人吃一只已经足够,便没有跟他计较。 他把亚先知掳来,本来就不是为整个皇宫的人谋口福。 “那么大的锅他只做一只?不可能吧?”傅相思愕然,有点不相信独孤焰的话,以为他是在诓她。 “不信你过去掀开锅盖看看。” 傅相思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亚先知的附近,一把掀开了锅盖。 热气腾腾中,偌大的锅子里确实只躺着一只色泽漂亮的鸭子,像是正在汤汁里游水,惬意极了。 “哇,”傅相思忍不住感慨道,“这也太浪费锅了吧。” 她的话刚落下,便接受到附近一道极为不悦的眸光。 傅相思便微微侧身,朝着那道不悦的眸光看去。 因为彼此只有六七步的距离,亚先知此刻又抬起了脸,傅相思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虽然亚先知穿着的是一身男装,但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嘛!难怪那个传言会把她说得跟女人似的…… 她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笔挺别致的鼻梁,嫣红小巧的嘴唇,斜飞的刘海飘逸灵动,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宛若祸世的妖孽。 这么柔这么妖这么媚的一个女人,正因为穿着男装,似乎还有些男子的英气,更显得气质脱俗,世间难寻。 “亚师傅,你……好。”傅相思支支吾吾地开口唤道。 哪怕明知对方是个女人,傅相思也被亚先知的美给震慑,魂魄都好像要被她给吸走了似的,不安分得厉害。 亚先知非但没有理会她,反而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美人当前,做什么事都是合理的,傅相思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慨叹着,若是揭开面具,亚先知跟她的容貌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一个美到了极致,一个丑到了深渊。 不知道像亚先知这样的美人,这世上谁能配得上她? 傅相思将各种身份的男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继而停留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独孤焰。 而当她偷眼朝着独孤焰看去时,竟发现他正怔怔地看着亚先知,像是跟她一样,被亚先知的美给迷住了魂魄。 傅相思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一张脸如同着了火了。 她好像误会大了,既误会了独孤焰把亚先知掳来的真正目的,也误会了他说她自作多情的回答。 她好像明白了,独孤焰把亚先知掳来,表面上是让她给他的女人做酸梅鸭,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了亚先知的美貌呢! 傅相思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在心里慨叹,还是她的暗九最好最特别,其他的男人,都是只爱美人不爱丑女的。 第80章 生大气,发大火 入座后,傅相思看了身旁的独孤焰一眼又一眼,看得独孤焰忍不住回望她,“怎么了?” 傅相思露齿一笑,“皇上,原来真的是臣妾自作多情,你把亚先知掳来,真的不是为了臣妾。” 独孤焰不知道她脑袋里究竟又长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沉着脸道,“你在说什么?” 这男人还在装傻呢,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傅相思偷笑了一下,鬼鬼祟祟道,“皇上,你可别告诉臣妾,你没看出来亚先知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朝着亚先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回答,“朕还真没看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这男人居然还敢装呢?把她当傻子? 傅相思忍不住噗嗤一笑,直接揭穿他的心思道,“皇上,臣妾八卦地打听一下,什么时候封亚先知为妃呀?” 独孤焰的嘴角又是一抽,沉默半饷才道:“朕也很想知道,不如待会你帮朕问问?” 面对惊为天人的美人,是不是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敢夸下海口? 傅相思没想到独孤焰还有自谦或者自卑的时候,眼珠子转了转,笑得一脸热心道,“皇上放心,此事就包在臣妾身上。” 她在暗暗地盘算,若是能真心诚意地为独孤焰做点事,或许他一高兴一感激,晚上就不翻她的牌了? 面对不远处那个赏心悦目的亚先知,独孤焰怎么可能对她这个丑女还下得了口? 傅相思愈来愈笃定,独孤焰让她侍寝不是为了吓唬她,就是为了惩罚她。 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恶得很,幸亏她聪明,找到了解救自己的办法。 独孤焰看了眼正陷入沉思的傅相思,嘴角不由地勾了勾,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既然她已经误会了,不妨把误会扩得更大,就当给今天的晚膳助兴。 等傅相思的肚子开始“咕咕咕”唱个不停的时候,亚先知终于端着两盘香气四溢的酸梅鸭缓缓走了过来。 傅相思看了一会儿酸梅鸭后,便情不自禁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亚先知的身上。 望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傅相思忍不住再次感慨,这个亚先知可真是不简单,非但个子长得跟男子差不多高,就连走起路来的姿态也与男子无异,甚至,比寻常男子更耐看。 若非她的脸美成了妖孽,谁会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女儿身呢? 走到傅相思入座的桌前,亚先知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姿态优雅地将两盘切得极为漂亮的酸梅鸭放到了桌上,无声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傅相思强忍着没有把筷子伸过去,而是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亚先知的脸。 她得先为独孤焰帮点忙,才能安下心来品尝美食。 傅相思由衷地觉得,单论外表而言,能配得上亚先知的,非独孤焰莫属。 只是,一想到独孤焰有那么多女人,傅相思又觉得实在委屈了亚先知。 不过,人各有志,或许亚先知,偏偏对独孤焰情有独钟呢。 所以,她不妨先试探试探,至少让独孤焰对她满意了再说。 于是,傅相思对着亚先知十分友善地笑了笑,十分坦诚地夸赞她道,“亚姐姐长得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若是有你万分之一的美貌,就是少活十年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这是最为普通的开场白,傅相思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问题,可亚先知一张平静的脸却蓦地阴沉下来。 而不喜欢甜食的独孤焰,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竟将筷子伸向了酸梅鸭,并将一块鸭肉塞进了嘴里,只是咀嚼的动作十分不自然。 傅相思却俨然没有发觉两人的异常,开始为独孤焰当起了说客道,“亚姐姐,我们皇上虽有三宫六院,但他对每个女人都尽心尽力,十分温柔体贴。亚姐姐长得这么美,手艺又这么好,要不要考虑一下,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听到这儿,亚先知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五官都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傅相思终于觉察到了她的异常,关切道,“亚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自认没有说错话,所以压根儿没有想到,亚先知是其实被她给刺激到了。 下一瞬,傅相思看向正在吃酸梅鸭的独孤焰,暗暗地拽了拽他,再对他狂使眼色。 笨蛋,亚姐姐身体不舒服了,你赶紧英雄救美,出面关心一下呀? 亚先知那双妩媚的美眸死死地盯着傅相思脸上的那张小白兔面具,牙齿与牙齿“咯咯咯”地打起了群架。 傅相思看到了他嘴部的异常,只好帮独孤焰关心她道,“亚姐姐,要不要帮你传御医看看?” 这声亲切至极的“亚姐姐”彻底绷断了亚先知最后的容忍线。 亚先知张了张嘴,想出个声提醒这个无知的女人,可最终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而是突地端起傅相思面前那盘酸梅鸭,将它连着盘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带着酱汁的酸梅鸭撒了一地,而盘子也可惜地四分五裂。 显然,亚先知像是倾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砸这盘酸梅鸭。 傅相思瞠目结舌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酸梅鸭,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无辜地望向亚先知,愕然不知所措。 亚先知似乎不屑再多看她一眼,也不管独孤焰在场,甩了甩衣袖,便黑着脸大步离开了西园。 傅相思呆呆地看着亚先知离去的背影,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亚先知显然是生气了,且是生了她的气,为什么呢? 她刚刚的话,对亚先知处处夸赞、处处恭维,并无任何轻视她的地方,亚先知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发那么大的火? 难道,亚先知跟她一样,也嫌独孤焰太脏,所以最排斥变成他的女人? 若真是如此,傅相思觉得,自己倒是可以跟亚先知做一对知心的好朋友呢。 不经意地,傅相思瞥见身旁的独孤焰,正在将面前那盘仅存的酸梅鸭吃得津津有味。 这男人不是说不喜欢甜食吗? 傅相思心头突然蹿起一团火,很快便烧得很旺。 她极其用心地在为他帮忙,可他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在这里吃得开心? 若非对美食始终有一颗虔诚之心,否则,傅相思此刻也想学一学亚先知,把独孤焰眼前这盘酸梅鸭,也狠狠地砸到地上去。 第81章 抱住她,一起抖 亚先知已经不知所踪,独孤焰却仿佛浑然未觉。 傅相思忍了又忍,直至忍无可忍,才道,“皇上,你能否告诉臣妾,亚先知为何要对臣妾发火?” 话虽如此,但她仍觉得,亚先知发火的根源,应该跟她无关,而是跟独孤焰有关。 独孤焰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所谓指桑骂槐,打鸡骂狗。 独孤焰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莫公公,幽幽道,“他没将盘子直接扣到你的头上,甚至直接出手杀你,很有可能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 话落,嘴角抽搐了无数次的莫公公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相思看看独孤焰,又看看莫公公,听得一头雾水,“皇上,你这开的是什么玩笑?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怎么会爱上女人?” 她越想越不明白,亚先知为何气到还有杀她之心? 难道亚先知其实是喜欢皇上的,却也听信了那些传言,以为皇上很宠她这个丑女,所以嫉妒成恨? 独孤焰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看向莫公公道,“把亚先知找回来。” 莫公公离开后,东园内,便只剩下独孤焰与傅相思二人。 此刻,傅相思的嘴巴微微地噘着,一双纯澈的美眸不悦地瞪着独孤焰,正在傻等着他的解释。 独孤焰搁下筷子,忽地侧身,一把将傅相思抱入了怀中。 傅相思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独孤焰会突然抱住自己,“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也没有来得及挣扎,傅相思便被独孤焰身上所发出来的特殊动静给震惊傻了。 此时此刻,独孤焰他居然正在剧烈地浑身颤抖! 若非鼻息里全是独孤焰身上特有的沉香香味,傅相思难以置信,这个平日表现出来镇定自若、不苟言笑、冷若冰山、一本正经的皇帝,竟然还有笑不自禁的时候? 一时间,傅相思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说话,只寻思着明天的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出来才行? 独孤焰明显是在笑不自禁,可他这笑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身躯在剧烈地抖动,连带傅相思的身躯也被他带动起来,跟着他的身躯一起抖动。 傅相思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他突然愉悦成这样? 她突然很想看一看,独孤焰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虽然她并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像他这种具备绝色姿容的人,一旦笑起来,一定是能让天地变色的那种类型。 为了看一看独孤焰的笑容,傅相思尝试着将他推开。 可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越来越多的重量压到她的身上。 无奈之际,傅相思只能抗议性地大喊,“皇上,臣妾要被你压死了!” 闻言,独孤焰终于从那股忍俊不禁中清醒过来,收走了身躯力量的同时,也将傅相思缓缓推开。 被松开的刹那,傅相思便瞪大眼睛朝着独孤焰的俊脸望去,企图能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哪怕是笑过之后的残韵也行。 谁知,独孤焰还是原来的那个独孤焰,一张俊脸依旧是冷冰冰的,神情更是淡漠疏离,仿佛刚才抱着傅相思一直抖动的男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附体的灵魂。 独孤焰重新拿起筷子,傅相思望着那盘香味馥郁的酸梅鸭,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有自知之明,属于她的那盘酸梅鸭已经被亚先知给砸在地上了,所以她实在开不了口跟他共享一盘。 当筷子即将碰到鸭肉的那刻,独孤焰斜睨了傅相思一眼,恰好捕捉到她那隐忍的垂涎样。 紧接着,傅相思身上又发出了动听的“咕咕”声。 若是有人站在东园的门口,恐怕也能清晰地听见。 傅相思的脸红到了脖颈,她猛地站起身,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就在这时,独孤焰搁下筷子,将整盘酸梅鸭推到了她的面前,淡淡道,“酸甜的口味果然不适合朕,闹得牙疼。” 这是把他的酸梅鸭让给她了?傅相思正喜不自禁,耳边却响起了他在御书房说过的那句话,“是真正的侍寝。” 傅相思的心顿时往下狂坠。 原本想帮他办点正事好让他改变主意的,可眼下,她明显把正事办给砸了。 所以,那场真正的侍寝,还是得来?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没有了吃他酸梅鸭的心情。 “皇上,臣妾不——” 拒绝的说辞还没有完整说完,独孤焰便打断她的话道,“荷妃若是不喜欢,朕看躺在地上的那些酸梅鸭有些孤单,不如拿朕这些去陪一陪?” 这男人居然想要将他那盘酸梅鸭砸到地上去?就因为吃得牙疼了,就要那般无情地对待那么无辜的鸭子? 傅相思当即觉得,独孤焰与亚先知真是绝配! 否则,他们怎么忍心那么糟蹋美食? 未作多想,傅相思连忙一把抱住了眼前的盘子,对着独孤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皇上,臣妾喜欢!” 独孤焰嘴角微微勾了勾,忽地拍了拍手。 听见暗示的厨子们,端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其他菜肴一一奉上。 可傅相思仿佛看不见那些精致的菜肴,拿起筷子后,便十分专一地对付眼前的那盘酸梅鸭,一口一口吃得既快又急。 独孤焰看了眼她的脸,提醒道,“今日你不该戴这张面具。” 傅相思匆匆看了他一眼,随口应付道,“戴哪张?” “老虎,或者狼。” 傅相思怔了怔,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把一盘酸梅鸭全部吃完,她脑袋里才陡然跳出来一个词——狼吞虎咽。 敢情这厮是在嘲笑她吃相难看呢。 傅相思正寻思着怎么跟他来个礼尚往来,东园的门突然开了,莫公公领着亚先知回来了。 待亚先知走到餐桌前时,那张臭熏熏的脸居然还没有丝毫改变。 感觉到傅相思一直盯着自己瞧,亚先知便抬眸朝着她看去一眼,投以鄙薄又厌恶的神情。 傅相思宽宏大量地朝着亚先知咧嘴一笑,“亚姐姐,酸梅鸭很好吃,辛苦你了,谢谢。” 霎时,亚先知的脸色陡然变得阴鸷,一只握成拳头的手竟被他捏得咯咯直响。 “亚先知。”独孤焰突然冷声道。 亚先知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做了一个还算恭敬的手势道,“草民在。” 霎时,傅相思的脑袋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这……这这这…… 这低沉磁性、阳刚十足的声音怎么会出自亚先知的口中? 第82章 最侮辱,最讨厌 其余的厨子早就离开,这里除了亚先知,便只剩下独孤焰与莫公公两个男人,他们的声音傅相思早就认得,所以,这毫无矫揉造作甚至装腔作势的真实声音、男人声音,确实是属于亚先知的? “你……亚……你你你——”傅相思惊得差点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整个人懵了又懵。 原来,亚先知不是女人,而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傅相思死死地盯着那张妖孽又惑人的脸庞,还是不敢置信,却也不得不尝试着去相信! 若是认定亚先知是女人,那她所有的疑惑还是解不开,只有认定他是男人,所有的疑惑才能游刃而解。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有礼貌,可亚先知却要生她的气,甚至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因为她居然叫他一个大男人为姐姐。 因为她侮辱了他。 为什么独孤焰会反常地抱住她,笑得浑身颤抖那么久? 因为他觉得她傻得很可笑。 傅相思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居然撮合两个男人在一起!居然游说一个男人去做独孤焰的妃子! 也是她倒霉透顶,若是亚先知端着盘子过来的时候能吭个声,她也不至于会把他误认为是女人了。 但最可恶的,不是不吭声的亚先知,而是独孤焰! 他明明知道亚先知是个男人,可却故意不提醒她,甚至还优哉游哉地看了她一场大笑话。 甚至,在她问他是不是想要把亚先知收入后宫的时候,他居然还鼓励她去问一问亚先知,这明显是挑起战火嘛。 傅相思突然觉得,独孤焰最后能那般慷慨地把酸梅鸭让给自己品尝,恐怕是做了坏事心虚呢。 “亚先知,荷妃很喜欢你做的酸梅鸭,你可愿意留在皇宫,成为诗酒园的专厨?”独孤焰的话迫使傅相思猛地回过神。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好听? 但一想到之前独孤焰的可恶之处,傅相思便很快清醒过来。 哼,他分明是故意借着她的名头,想留下亚先知,给后宫的其他女人谋口福罢了。 他才没有那么好心,为了她留下一个好厨子呢。 亚先知不卑不亢道,“皇上的好意草民心灵了,还请皇上恕罪。草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为任何形式所束缚。” 傅相思颇为惊讶地看向亚先知,他居然敢拒绝皇上的请求?是傻了疯了还是想死? 这天下的厨子,谁不想自己的厨艺被认可,然后能进宫成为皇上的御厨? 正所谓不想当御厨的厨子不是好厨子。 但很快,傅相思便想明白了,这亚先知应该是因为她,才做到了“富贵不能淫”,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傅相思不好意思极了,她吃不到酸梅鸭其实也没关系,但若是因为她,让其他宫里的女人没有口福,那她岂不是要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为了少受点听不到的诅咒,傅相思不等独孤焰表态,便一脸真诚地出声道,“亚师傅,今日之事真的非常抱歉。我的脸毁了之后,脸部的眼睛也受到了牵连,导致眼神很差。其实,我早已不是第一次将女人当成男人,将男人当成女人。我是真的眼神不好,而无半点戏弄你之意。请你务必原谅我的无礼。” 话落,傅相思还极为不客气地狠狠白了独孤焰一眼,若不是他知情不说,她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还把人气到那个样子? 独孤焰坦然接受了傅相思的白眼,对着亚先知道,“荷妃的眼神确实不好,朕方才没有及时出声,是以为你不会跟她计较。” 傅相思没想到独孤焰还会帮自己讲话,不禁偷偷看了他一眼,只是,他那句“荷妃眼神确实不好”像是发自他的肺腑,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可恶。 “荷妃对你的酸梅鸭确实情有独钟,”独孤焰接着道,“你看她也已经跟你道了歉,能否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对朕的提议再做考量?” 既然连独孤焰都在帮傅相思说话,而且刚才傅相思道歉的时候态度也十分诚恳,亚先知的臭脸色逐渐缓和了一些。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女人,只是别人都是在背后议论他,可唯有傅相思却是当着他的面,直接把他喊成了女人,还要游说他去做妃子。 他一心以为她在侮辱自己,所以才会失了原本强大的忍耐力,甚至差点将她掐死。 若是傅相思确实是眼神不好,无心之失,他愿意原谅她,只是她给他带来的阴影,恐怕短时间内难以解除。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务必已经成为他最讨厌的女人,没有之一。 蹙眉想了想,亚先知开口道,“皇上,草民愿意每月进宫一至三次,随叫随到。不过,草民有个必须的前提,每次进宫,草民只做一只酸梅鸭,且只做给皇上与荷妃娘娘享用。” 傅相思看了亚先知好几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小气,人都进来了,多做一只鸭子有什么稀奇?而且,谁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指定人? “好,就这么定了,朕会付你丰厚的报酬。”独孤焰话落,又看向傅相思道,“荷妃可还有什么要求?” 他都说定了才来假惺惺地问她要求? 傅相思与亚先知那双妖冶惑人的美眸四目相对,心跳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若是她的感觉没错,这亚先知,是将她给暗暗仇恨上了吧?所以才会指定给她做鸭? 这么一想,傅相思低声道,“臣妾能不能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言外之意,酸梅鸭她再也不要吃了。 独孤焰不悦地看着她,“君无戏言,怎么收?” 傅相思撇了撇嘴,不勉强她侍寝的事,他不是说收就说? “皇上真的不收?” “嗯。” 傅相思好想问一问他,就不怕哪天吃酸梅鸭的时候,被亚先知给毒死? 不过,傅相思马上又想到,独孤焰不喜欢酸梅鸭了,闹得牙疼。 所以,今后吃酸梅鸭的人,恐怕还是她? 傅相思不禁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再馋酸梅鸭,都坚决不能再吃了,绝对绝对不能再吃。 否则,她恐怕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第83章 辱她者,痛着走 傅相思在欢欢的陪伴下,快要走到荷甜宫时,亚先知突然从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闪身而出,一脸不善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欢欢见状,立即蹿到了前头,对着亚先知凶狠地呲牙,“嗷——” 傅相思立即出声,“欢欢,过来。” 欢欢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傅相思的身边,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却仍警觉地盯着亚先知。 哪怕此时天已经黑尽,亚先知的妖孽脸蛋在夜色中仍显得过分耀眼。 傅相思微微笑道,“亚师傅有何贵干?” 亚先知负手而立,明明已经比傅相思高出许多,却以一种傲视者的姿态看人,也就是说,他的头是微微上仰着的,可看人的眼睛却是微微往下觑的。 这般倨傲又张狂的男人,谁能相信他是一个做酸梅鸭的厨子? 很快,亚先知便冷声开口道,“亚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荷妃娘娘。” “亚师傅请说。” 亚先知不悦地蹙了蹙眉,“荷妃娘娘能否别叫亚某亚师傅?虽然绝大多数人叫亚某亚师傅,但亚某偏偏不喜欢听荷妃娘娘叫,一听便来气得很。娘娘可知为何?” 傅相思明明猜到了他心中的郁结,却还是装傻道,“不知呢。” 亚先知慢条斯理道,“因为荷妃娘娘先叫了亚某亚姐姐,无论如何,也该换个与之照应的称呼。” 这人果然是来报仇雪恨了,傅相思暗忖着,莫非,他希望她叫他亚哥哥? 可是,除了她那三个师兄,以及尹红雪,她并不愿意随便称呼其他人为哥哥。 那是一种极为亲近的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 傅相思暗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谁都可以得罪,可千万别得罪那些心眼极小,尤其还是这种长得像美人的男人。 “荷妃娘娘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叫。”亚先知自诩能洞悉傅相思的内心。 傅相思鼻尖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想叫他亚小气,他能不能接受? 既不想违心地称呼他为亚哥哥,又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弄得更为恶劣,傅相思只能端正脸色,严肃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亚先知魅惑一笑,“就是请荷妃娘娘给亚某改个称呼。” 这男人,就是来找她茬,以怨抱怨呢。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道,“亚先知,我知道,我不小心将你认成女人你很生气,且一时半会儿难以消气。都说一报还一报,要不这样,你把我当成男人,甚至把我当成男人中的太监,然后说点难听的话?” 像是被傅相思的这个建议给逗乐,亚先知阴沉的脸色突然绽开一抹细微的笑容,“荷妃娘娘的一报还一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多谢夸奖。”傅相思眯着眼睛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成啊,就按荷妃娘娘说的办,”亚先知阴阳怪气道,“在正式开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一旦开始,可由不得你拒绝了。” 傅相思一本正经道,“我不反悔,开始吧。”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他对她说出多么难听的话,她都让那些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谁让她理亏在先呢? 浓郁的夜色中,亚先知扫了扫四周,见暂时没有其他人出现的可能,便突地朝着傅相思逼近一步。 傅相思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亚先知继续逼近,傅相思便继续后退,直至她背靠一棵树干,再无可退。 不是说好了只是说点难听的话吗?他这么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是什么意思? 傅相思咬紧牙关,想着若是亚先知敢对她动手动脚的话,她便对他不客气。 在距离傅相思半步之距的位置,亚先知没有再前进,而是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像是真的把傅相思当成了一种男人。 眼看着亚先知盯着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妖艳,傅相思的身上忍不住生出了无数个鸡皮疙瘩。 “你看着我的眼睛。”亚先知命令的声音又低又沉,仿佛每一个字上都缠着一条麻麻的线。 傅相思“听话”地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异常妖冶的美眸里,像是蓄着一汪正在急速旋转的深泉之水,很快便能让人感到恍惚与晕阙,像是随时会被吸走魂魄似的。 好在,傅相思的心底深处,仍没有完全接受亚先知是个男人的事实,所以没有被他的眼睛迷惑太久,便蓦地清醒过来。 渐渐地,亚先知的眸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像是有无数破碎的光在期间闪烁。 他看着傅相思,像是看着一个既心动又厌恶的猎物。 在他开腔的时候,已经将眸光落在了傅相思的身前,“你这个太监虽然身段矮小,但好在‘胸’前饱满,可供人尽情捏揉。” 紧接着,他又将眸光转落到傅相思的唇上,“你这个太监虽然面貌丑陋,但好在唇片足够鲜嫩,可供人舔舐啃咬。” “你这个太监虽然体格不够强壮,但好在脱干净了之后玲珑有致,可供人放肆‘亵’玩。”亚先知一边说,一边把眸光从她的脖颈流连到她踩在地上的双脚上。 哪怕傅相思心里早有准备,也万万想不到,亚先知竟会说出这般露骨又骇人的恶心话,而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丝毫不亚于那些恶心话。 傅相思后悔了,后悔提出那个建议,被他如此用言语与眼神侮辱。 可对亚先知而言,这场戏他还没有演完。 “我是男人,不喜欢女人,我喜欢货真价实的男人。”亚先知以极度鄙夷的眼神看着傅相思,仿佛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太监,“像你这种太监,缺了男人最重要的物什,再怎么努力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不如死了算了。” 傅相思庆幸自己并没有入戏,否则,听了他这番话,她是不是得去撞墙? “亚先知,现在我很生气,气得恨不能把你给剥皮拆骨,你心里可痛快了?” 亚先知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邪笑,像是从戏里突然跳了出来,“痛快。” 傅相思的背脊暗暗地与树干分离,笑眯眯道,“因为一只酸梅鸭,我们相识在此,也算是格外有缘。为此,我想送你一份见面礼。”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傅相思便上前半步,双臂猛地抱住亚先知的手臂。 下一瞬,她抬起了自己的右腿膝盖,朝着他那重要的物什处,费尽全力狠狠一顶。 “啊——”亚先知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往后趔趄了好几下,差点摔到了地上。 傅相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扬长离去。 哼,敢欺负她,她就让他痛着走! 第84章 夜深了,该睡了 傅相思回到荷甜宫没有多久,一声惊恐的尖叫陡然震破了荷甜宫的宁静,“啊——” 因为傅相思佯装平静地对安之素道,“之素,今晚皇上让我侍寝,真的侍寝。” 尖叫过后,安之素自告奋勇道,“娘娘,之素替你侍寝,这一次,你千万别再拒绝了!这辈子我没有做娘娘的命,至少可以——” 不等安之素说完,傅相思便捂住了她的嘴,“皇上说,今晚可以点灯,也可以说话。你确定,你能替我?” 安之素傻眼了,哭丧着脸道,“娘娘,你没骗我吧?” 傅相思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安之素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娘娘,我们逃吧,我们赶紧知会九王爷,再通过密道逃出宫去!” “现在距离侍寝的时间,只剩下两三个时辰。九王爷又在宫外,我们哪有那个能力与时间去知会九王爷?” 傅相思并不知道,因为独孤羽私自带她出宫,独孤焰罚他短期内不准进宫。 “娘娘你功夫不错,要不你去翻翻宫墙?”安之素开始出起了馊主意。 “要不之素躲在床地上,等皇上毫无防备的时候,我跳起来把他打晕?” “或者,娘娘再拿葵水做文章?” 傅相思将尹小绿送给她的药粉全部拿出来,聚集在了一块儿,从中挑挑拣拣了一会儿,取出一种道,“这叫糊涂散,一旦服下,就会陷入昏睡,醒来之后糊里糊涂的,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若说有,他便觉得有。” “这药还能这么神奇?”安之素将信将疑地接过药粉,左看右看,忽地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道,“娘娘,那个小绿姑娘,是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能配置出来?” “没错。”傅相思点了点头,“别看她年纪小,在配置奇药上,就是个旷世奇才。” 安之素双手合十道,“我好想再见小绿姑娘一面。” 傅相思不解,“你见她做什么?” 安之素笑眯眯道,“我想拜托小绿姑娘为我配置一款奇药,但凡男人吃了,都会对我俯首称臣,我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 就在这时,莫公公来了,正式宣布今晚由荷妃侍寝,还强调了不必熄灯,也可以说话的特权。 荷甜宫除了傅相思与安之素,其他人全都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谁也没有想到,昨日荷妃拒绝与皇上用膳,非但没有遭来灾祸,反而得到了更大的皇宠。 为保万无一失,安之素在傅相思的头发里、指甲里,甚至是耳朵里都塞了足量的糊涂散,叮嘱道,“我相信娘娘一定会成功,万一不成功,娘娘就把糊涂散喂到自己口中,我觉得,皇上还不至于欺负一个昏睡的女人。” 这话倒是说得中听,傅相思佯装镇定实则忐忑的心缓和不少。 安之素说得没错,万一她没能把独孤焰给喂晕,大可以把自己给喂晕。 独孤焰有过那么多婀娜多姿的女人,不可能对一个死鱼般的丑女人产生兴趣。 他让她侍寝的出发点,不过是惩罚她罢了,一旦她睡着,他惩罚给谁看? 夜愈来愈深,傅相思望着满室的灯火,只觉得刺眼极了。 莫公公说不必熄灯,紫叶她们就把她的寝宫装点得灯火通明,唯恐其他人不知道,她是这后宫唯一特殊的女人似的。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走到那些燃得正烈的蜡烛前,将它们一一吹熄,只剩下最细最短的一根燃着。 她不是傻子,不至于将全部的蜡烛都吹熄,让独孤焰觉得她心里有鬼。 她只盼望着待会独孤焰来了没多久,这支仅剩的蜡烛可以刚刚燃完,那么,她对他下药的时候,就可以容易得多。 傅相思呆呆地坐在床边,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手心里也渐渐出了汗。 她心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吵架,一个说:独孤焰很有可能只是纯粹地吓唬她,只要她反抗激烈,他不会真的勉强她。 另一个声音则说:独孤焰乃九五至尊,一言九鼎,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吓唬她,恐怕也是奉了孟烟雨的命令,必须跟她把生米煮成熟饭。 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昏暗的灯光渐渐地亮堂起来,傅相思却浑然未觉,直至独孤焰在她身旁悄然坐下,让床褥微微地下陷,她才如受惊的小鹿跳起,“皇上!” 原先只剩下一支蜡烛燃着的寝宫里,多出了两三支燃着的蜡烛。 显然,那是独孤焰点燃,且选了最长的两支。 灯光足够,傅相思可以清晰地看见独孤焰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想到藏在身上的那些糊涂散,傅相思猛地起身,欲把多出来的几支蜡烛去吹熄。 可她还没有动步,独孤焰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夜深了,该睡了。” 傅相思的脑袋顿时轰隆隆作响,心里明白,他说的睡绝对不再是曾经那单纯的睡。 “皇上,寝宫太亮,臣妾不习惯,臣妾想——” 傅相思企图挣脱独孤焰的大手,却被独孤焰打断道,“朕也不喜欢灯火亮着,但今晚特殊,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地让蜡烛熄灭吗?傅相思好想对他吼一句:我一点儿也不想顺其自然,我浑身不自然,抗拒你抗拒得厉害! 鬼使神差地,傅相思重新坐到了床边,独孤焰也松开了她的手,开始顾自宽衣。 傅相思余光瞥见他那自然而然的动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可以,她好想拔腿就跑呢! 独孤焰将自己的衣服解得差不多时,瞥眼看向坐着一动不动的傅相思,“怎么不脱衣?” 若是之前傅相思对他还有不少侥幸之心的话,此时此刻,她终于相信,独孤焰今晚绝对是要跟她来真的! 曾经那两次各睡各的假侍寝,他可是不管她脱不脱衣的! 安之素在她最后那件里衣里,还塞了不少的糊涂散,所以这衣服,她确实还是应该脱的,否则,独孤焰怎么对她放松警惕?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鼓足勇气,低眉顺眼地把能脱的衣服都脱了。 独孤焰率先坐到床上,吩咐她道,“上来。” 傅相思微微颤抖着身躯,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 很快,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独孤焰眸光深邃地看着对方,可傅相思却低垂着头,排斥与他对视。 独孤焰突然耐心地提醒道,“这种事对你而言不是驾轻就熟的吗?怎么还不伺候朕?” 驾轻就熟?伺候? 傅相思猛地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夸下的海口,说她有过很多老相好,早就不是清白的女人了。 没想到,因为孟烟雨,独孤焰连她这种“不干净”的女人都愿意碰。 第101章 玉佩主人,已逝太子 翌日一早,傅相思让安之素准备一份厚礼,两人一起前往坤宁宫。 两人到达坤宁宫的时辰不早也不晚,侍女却一脸抱歉道,“荷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没有起来。”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微微笑道,“没关系,本宫反正闲着无事,就在这里等一等她。” 侍女见傅相思这般好脾气,不好意思极了,不断地在花沫然的寝宫门口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侍女忍不住了,轻轻地推门而入。 傅相思等了快要一个时辰后,花沫然终于在侍女的搀扶下一脸羞赧地踏进了主殿。 她的脸上明明粉黛未施,可每一寸白皙的肌肤仿佛都在泛着粉红的色泽,而她的一双美眸仿佛含了秋水,眨一眨便像是有流光溢出。 这样的花沫然,与昨日路上遇见的花沫然,简直判若两人。 傅相思不由地想到昨晚听到的那些声音,耳根不由地开始泛红。 她忽地想起安之素曾经感慨过的一句话:女人如水,需要男人与感情的滋养,水才会释放出勃勃生机。 花沫然对独孤焰,定然是充满了浓郁的感情,就像这后宫的其他嫔妃一样。 当然,除了她傅相思。 “荷妃,真是抱歉,本宫睡过头了。”花沫然不好意思地道歉。 傅相思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不必多礼。” 两人客客气气地闲聊了一会儿,吃了一些点心,便相约一起去坤宁宫的荷池欣赏残荷之美。 看到荷池边正好有许多颇为干净的小石子,傅相思便俯身捡起,一个又一个地投掷进池水里,溅起各式各样的漂亮水花。 此举不禁激起了花沫然的童稚之心,哪怕身子有些无力,还是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投掷小石子的队伍中。 安之素与花沫然的侍女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脸上带笑地看着各自的主子像个孩子似的玩得兴高采烈。 “皇后娘娘,我们来比一比谁投得远好不好?”傅相思忽地提议。 花沫然不知自己正走入某个小小的圈套之中,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呀。” 两人你来我往地比试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分出胜负,傅相思对着安之素眨了眨眼,“之素,本宫口渴了,去取些水来。” 安之素看懂了傅相思的眼神,答应道,“娘娘稍等。” 她正准备离开,像是突地想到了什么,对花沫然的贴身侍女道,“我们一起去吧,皇后娘娘应该也要口渴了。” 花沫然的侍女见花沫然玩得不亦说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便点了点头,跟安之素一道离开。 铺了一半残荷的荷池边,很快便只剩下傅相思与花沫然两人。 “皇后娘娘,看好了,这次臣妾一定能胜过你。”傅相思话落,便卯足了力气,一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的架势。 “是吗?”花沫然根本不知傅相思练过功夫,其实早就隐藏了实力,还以为她跟自己实力相当,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那你加把劲呢。” 傅相思眯了眯眼,拿出最大的动作幅度,把手里的小石子给扔了出去。 许是她使力过大,脚下竟猛地一滑,“哎呀——” 然后,傅相思狼狈地摔倒在地,而她刻意藏在袖筒里的玉佩,正好滑了出来,掉落在靠近花沫然的那块泥地上。 “荷妃,你没事吧?”花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傅相思的跟前,打算把她扶起来。 傅相思却指着不远处的那块玉佩,一脸焦急道,“皇后娘娘,麻烦你帮我捡一下东西。” “好。”花沫然答应一声,连忙先去帮傅相思捡东西。 只是,当花沫然把玉佩捡到手里时,一双美眸瞬间瞪得极大,一张刚被吓得苍白的脸不禁变得更为苍白,“这……这……” 看花沫然这神情,显然知道那块玉佩的渊源。 傅相思心里定了定,看来,安之素找人有望了。 这里距离主殿大概有一刻钟的距离,傅相思回头看了看,知道安之素暂时回不来。 趁着皇后失神的时候,傅相思轻松地从地上爬起,走到花沫然的身边,自然而然地准备把玉佩从她手里拿回来,“谢谢皇后娘娘。” 傅相思的手扯住了连着玉佩的那根线,而皇后全是一只手紧握着玉佩,所以傅相思哪怕使了力,也没能把玉佩抽回来。 “皇后娘娘,怎么了?这玉佩,有问题吗?”傅相思装傻充愣地问道。 花沫然猛地回过神来,手上的动作跟着一松,看向傅相思的双眸里却已经水光莹莹,“荷妃,你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傅相思扶着花沫然起身,将玉佩拿在手里把玩,不答反问道,“皇后娘娘认得这块玉佩?” 花沫然没想到傅相思的眼神如此犀利,下意识地回头四顾,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才重复刚才的问题道,“荷妃可否先回答本宫的问题。” 傅相思见花沫然的眼神不时地飘到她拿着玉佩的手上,便慷慨地将玉佩主动递给了她,让她看个仔细,“四年前,欢欢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我看着喜欢,便一直带在身上。就这么简单。” 花沫然没有怀疑傅相思的话,指腹不断地摩挲着玉佩的表面,愈来愈湿润的眼眸里饱含了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花沫然终于哽咽道,“不瞒你说,这块玉佩是本宫已逝的太子哥哥的。” 已逝的太子哥哥? 闻言,傅相思如遭雷击,突然很是庆幸刚才把安之素支开,否则,安之素的打击该有多大? 花沫然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块玉佩,将两块玉佩合并在了一块儿,情不自禁的打开了记忆的话匣。 “本宫的父皇是莲国的皇帝,共有七个子女,每个子女手中皆有这么一块玉佩,每块玉佩除却里面的图案不尽相同,其余的地方十分相似,且可以合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父皇将玉佩传授给我们的时候说,当年他无意间从一位神仙般的大人物手里得到这七块玉佩,那位大人物说,这七块玉佩隐含了宝藏的秘密,若是能够破解,便能获得一个富可敌十国的巨大宝藏。” “父皇对这七块玉佩研究了二十几年,但终无所获,认定那位大人物是在跟他开玩笑,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真的,拥有每块玉佩的人可凭此延年益寿、一生平安,所以父皇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保管玉佩,切勿送人或遗失。” “我们兄妹几个牢记父皇的嘱咐,不仅将玉佩视为传家之宝,也视为父皇对子女的浩荡隆恩,四年前,太子哥哥惭愧地禀告父皇,说他不小心丢失了玉佩,父皇大惊,生怕玉佩遗失是不祥的征兆,便派人四处找寻,只有太子哥哥不以为然,可就在两年前,太子哥哥被刺客用毒箭射死,再也没有醒来。” 第102章 椒兰宫,兰妃 花沫然说着说着,美眸里已经泪花闪熠,“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宫还能见到太子哥哥的玉佩,真乃老天眷顾。荷妃,本宫冒昧地问一句,能否将你手中的这块玉佩送给本宫?当然,本宫不会让你吃亏,可以送你其他价值连城的宝贝。” 傅相思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安之素离去的方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令安之素魂牵梦萦的男人非但身份矜贵,而且已经死了。 这块玉佩既然是属于莲国太子的,理应物归原主,可是,若是将玉佩归还,安之素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令她坚强活下去的男人已经死了。 若是那个男人活着,哪怕安之素一辈子都不知道他是谁,她的念想不会灭,依旧能坚强地活下去。 可一旦她的念想熄灭,后果傅相思不敢想象。 因为傅相思体味过那种万念俱灰的滋味,否则,也不会故意吞下了那么多尹小绿的毒丸。 慕容且尚且活着,她都差点走到了鬼门关,而一旦知晓那个男人死了,安之素可还愿意继续存活于世? 如此一想,傅相思面露难色道,“皇后娘娘,臣妾懂得物归原主的道理。只是,这块玉佩已经跟随了臣妾多年,臣妾对它已经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所以,能否恳请皇后,暂时不要将玉佩收回去。但臣妾可以承诺,一旦皇后娘娘需要它做大事的时候,臣妾一定及时举双手奉上。” 花沫然似乎没有想到傅相思会拒绝自己,但她并没有不高兴,而是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道,“其实本宫问你要回玉佩,不只是因为太子哥哥,而是考虑到你的安危。虽然父皇与本宫的兄弟姐妹都不相信那个大人物的说辞,但是,江湖上还时有很多人在寻找这七块玉佩,而且,据说太子哥哥的这块玉佩有着领衔的地位,所以他们最想得到的玉佩,正是这块。甚至,当年太子哥哥的死,恐怕也与这块玉佩有关。” “既然荷妃与这块玉佩如此投缘,本宫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就当这是太子哥哥送给你的健康长寿之礼吧。但荷妃千万记得,一定要收好玉佩,再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这块玉佩,以免身犯险境而不自知。” 傅相思没想到这么一块玉佩还能危及性命,连忙从花沫然手里接过玉佩收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花沫然没有坚持把玉佩要回,本是件好事,可一想到回去之后如何跟安之素交待,傅相思的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看来,她不得不对安之素撒谎了。 返回荷甜宫的路上,安之素见四下无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玉佩的主人问出来了吗?” 傅相思轻叹了一口气,“若是问出来了,我早就主动告诉你了。你看看我的脸,平静不平静?” 安之素顿时沮丧地撅起了嘴,但很快又不死心地问道,“皇后娘娘她是怎么说的?” 若是可以,傅相思一点儿也不想隐瞒安之素,可是,为了她能够充满希望地活下去,她不得不编造谎言。 傅相思想了想,决定编造与事实接近的美丽谎言。 “皇后娘娘说,那块玉佩是属于莲国皇子的,至于是哪位皇子,她并不清楚,因为每位莲国皇子手里,都有那么一块玉佩。”顿了顿声,傅相思又补充道,“而她那些兄弟中,有些活着,有些已经死了。所以谁也不知道,你要找的那位,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闻听此言,安之素猛地停下脚步,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 那个男人,可能死了。 这个可能性,她其实一直知道,只是故意回避去假设。 傅相思揽住安之素的肩膀,轻声问道,“别气馁,知道他是莲国人,且是莲国皇室,其实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安之素擦了一把眼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没错,这是个好消息,我相信,他绝对绝对不会死的。” “嗯。”傅相思牵强地附和道,“他一定活得好好的,等着你去找他呢。” 安之素笑了笑,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之素,你想不想去莲国?若是你想去,我可以请皇上放你离开。” 闻言,安之素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急于这一时。娘娘对我有大恩,我要等到娘娘找到了好归宿,才考虑要不要去莲国。” “傻姑娘,若是我这辈子都没有一个好归宿,你就不去找他了?” “不会的,我有预感,娘娘很快就会有好归宿。”安之素睁着一双水润晶亮的眼睛,握住傅相思的手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委身其他男人了。既然知道了他的大致身份,我便要开始为他重新做人。” 傅相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偏心得很,我早就叫你重新做人,原来你一直都没往心里去?哼!” 眼看着傅相思气呼呼地往前走,安之素连忙讪笑着追上去,“娘娘,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三日之后,慕容舞正式入驻后宫,成为椒兰宫的兰妃。 独孤焰并没有对傅相思提任何要求,所以傅相思没有跟其他嫔妃一样,忙着去那儿观瞻。 安之素与紫叶她们几个八卦极了,一番打听归来后,各个脸上得意洋洋。 “太后的侄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安之素对傅相思笑呵呵道,“听说兰妃进宫的程序跟其他嫔妃并无不同,而且,皇上忙于国事,直到天黑都没去椒兰宫走一趟。还是我们娘娘厉害,谁也比不上我们娘娘。” 傅相思不禁瞪了她一眼,“紫叶她们不明事理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她们一样起哄?好笑不好笑?” “好笑呀,她们自以为是的超级宠妃也不过如此。” 安之素正哼着曲儿时,黄叶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原先的喜色竟被愁绪所取代。 “发生什么事了,紫叶?”傅相思与安之素异口同声地问道。 黄叶哭丧着脸道,“娘娘,你听了可别伤心。” 傅相思一怔,“本宫不伤心。”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黄叶脸上露出了又气又急的神情,“听说在太后的干涉下,皇上被迫翻了兰妃的牌,今晚兰妃要侍寝呢。” 第103章 那么冷,那么痛 没想到天都快要黑尽,椒兰宫还会出这种“幺蛾子”,安之素气得直跺脚,“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傅相思挥了挥手,让黄叶退下,这才对安之素道,“兰妃身后有太后撑腰,跟我身后有我娘撑腰,其实是差不多的,你在气什么呢?” 安之素坐到她身旁,轻叹一口气道,“也许是被黄叶她们给影响了,总巴望着皇上只宠着我们娘娘一个。” “那是假宠。”傅相思望向窗外,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释然,“我突然觉得皇上其实也挺可怜的,有时候,或许不是他无所谓,而是他无可奈何。” 安之素噗嗤一笑,“这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吗?我们娘娘居然心疼起皇上来了。” 傅相思白她一眼,否认道,“我没有心疼他,只是纯粹地同情他。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安之素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娘娘肯定比兰妃让皇上省心,因为我们娘娘只要假侍寝,而兰妃要的,肯定是真侍寝。” 傅相思扯唇笑了笑,确实,钟情独孤焰的女人,怎么可能跟她一样,巴不得与他保持距离,甚至不惜把他给毒晕呢? 第二日,天上下着雨,傅相思正安静地坐在寝宫里看书,安之素突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脸兴奋道,“娘娘,听说昨晚皇上二更之前就走了!哈哈哈哈哈!” 傅相思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正常吗?” 安之素笑眯眯道,“是挺正常,不过,在其他人的眼里,哪怕昨晚兰妃侍寝了,我们娘娘还是皇上最宠的那个呢。” 傅相思尴尬地干咳一声,“好了好了,别说了,让别人听了去,要说我脸皮厚了。” “我知道,娘娘的脸皮薄着呢。”安之素得意洋洋地说道,“谁能相信,娘娘不用真的侍寝,就能把皇上留到二更之后?而真侍寝的兰妃,却留不住皇上呢?” “只能说,在皇上的心目中,我娘的地位还高于太后一筹?” “不一定。”安之素认真地想了想道,“也许是皇上觉得,兰妃自小在宫里长大,不用担心她受欺负,而娘娘你不同,需要他以特殊的方式护着,才能保你周全。” 傅相思笑了笑,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若是独孤焰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定然会对她很上心,并且宠到极限吧? 就在傅相思与安之素调侃独孤焰的时候,此刻身居椒兰宫的慕容舞,却一个人默默地躺在床上落泪。 拜太后所赐,她进宫第一日,便有了侍寝的机会。 昨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喜极而泣,一直以来,她对这个后宫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除了荷妃,其他女人包括皇后,在进宫的第一天,都没有得到过侍寝的机会。 慕容舞暗暗地想,无论皇上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她倾慕他多年的份上,今晚的皇上,应该也会为她破点例吧?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与她所有的期许几乎全都背道而驰,除了她真的侍寝了。 寝宫里一片漆黑,而她一句话都没敢说出。 因为她知道,哪怕皇上愿意给她破例,也是他先开口,或允许点灯,或允许说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她清楚皇上那冷漠异常的性情,不会永远都遵照太后说的去做。 她想象中的洞房之夜,皇上会变得很温柔,既懂得怜香惜玉,也能因她的魅力而流连忘返。 可结果,他比平日表现出来的冷血无情还要冷血无情,他明知她是第一次,娇弱得如同一块刚出炉的豆腐,可至始至终,他毫无怜惜她的举动,反倒是像完成太后的任务般敷衍了事。 都说男女之事是美好到不能再美好的,可她只尝到了无尽的痛,无尽的冷。 他是一更左右来的,留给她的时辰,居然不到半个时辰。 她于他而言,仿佛就是一块用完就可以扔掉的破布,无论这块破布原先有多华丽。 天气那么冷,可他离去时候,居然任由她不着寸缕地坦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连替她把锦被盖一盖都不愿意。 她终于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他的女人,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可她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心里却生不出半点的欢喜。 那么冷,那么痛,那么酸,那么涩…… 慕容舞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别处,若是她嫁给独孤羽,她的第一次是否能够被温柔以待,甚至如传言中那般缠、绵悱恻、销、魂刻骨? 不! 慕容舞泪流满面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去想那种不可能的事,她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来日方长,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这个皇宫独一无二的宠妃! 为此,她将扫清一切不利于她的障碍! 接连几日,荷甜宫的几个宫女与太监时不时就去打听椒兰宫的动静,而每次打听回来的消息都令他们喜笑颜开。 譬如,皇上既没有再去椒兰宫,也没有再让兰妃侍寝。 譬如,皇上并没有给兰妃任何特殊的优待。 在这个后宫,皇上最特殊以待的女人,除了荷妃还是荷妃。 傅相思丝毫不知道,椒兰宫虽然静悄悄的,里头的那个兰妃却已经对她嫉妒成恨、恨之入骨,且此恨没有人能消解,除非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到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傅相思与安之素都会无奈地叹一口气,感慨这日子怎么过得飞快? 可对太后而言,自从独孤焰惩罚了独孤羽之后,她便开始度日如年,三个月的时光仿佛爬得比蜗牛还慢。 因为独孤羽始终进不了宫,太后每每见了傅相思,便是一通埋怨与数落,傅相思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她说出茧子了,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听。 这一次给太后请安后,傅相思已经做好了被她继续埋怨与数落的准备,谁知,太后却收了之前那些怨气,而是先装起了可怜。 “再过七日便是羽儿的生辰,十八年前,哀家忍着剧痛生下他,却在见到他那张可爱的脸蛋时,满心欢喜。这些年来,哀家从未缺席羽儿的生辰,谁想到这第十八年,哀家要重新为他痛一次?” 第104章 威胁,顺从 太后这话,听得傅相思嘴角猛抽。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太后一把年纪了,又要准备生孩子了呢。 “哀家老了,再回不到曾经的容光焕发。”太后脸上露出的悲痛神情半真半假,看得傅相思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呢?皇上铁面无私没错,哀家思子心切又有何错?哀家不怕见不到羽儿,只怕一病不起,见不到羽儿的最后一面。” 傅相嘴角不由抽搐得更为厉害,这太后演得实在是太过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太后这种老奸巨猾之人怎么可能因为三个月见不到儿子就一命呜呼呢?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 太后等了半天,见傅相思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毫无反应,暗骂她蠢笨的同时,把方才那番可怜话换了个方式又重新说了一遍。 傅相思知道,自己若是再装傻充愣,太后只会没完没了地浪费彼此的时间,便试探着问道,“太后娘娘是想让臣妾去找皇上,再为九王爷说一次情?” 太后露出朽木不可雕的神情,没好气道,“你终于听懂哀家的意思了。” 傅相思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臣妾对自己没有信心,毕竟前几次,皇上都言辞拒绝了臣妾,还生了臣妾的气。倒不如太后娘娘亲自出面多提几次,皇上可能就心软了。” “啪”一声! 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方才还充满哀戚的脸瞬间变得既阴沉又凌厉,“荷妃,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你懂不懂?” 傅相思垂下眼眸,强忍着才没有跟太后据理力争。 若是她说独孤羽也有错,也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太后会不会直接扑过来掐死她? 沉默了半饷,傅相思轻声却坚定道,“太后娘娘,请恕臣妾无能为力。” 别说她不认为应该为独孤羽求情,就是厚着脸皮去求,独孤焰也未必会答应。 她不怕去找了独孤焰后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就是觉得何必浪费精力。 太后没想到傅相思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阴沉沉地盯了她半天,忽地冷笑一声道,“哀家听说,荷妃最宝贝的那只畜生经常守在慈宁宫门口?” 傅相思心尖一颤,立马坐直了身躯,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想说什么?” 太后要的就是傅相思重视欢欢的眼神,笑里藏刀道,“荷妃恐怕不知,哀家每每被人逼至绝境时,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傅相思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袖筒下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太后的愤怒与厌恶,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太后。 太后说得虽然委婉,但她听得明白,她让太后见不到心爱的小儿子,太后便可以让她见不到心爱的欢欢。 若是身处灵云山,傅相思可以完全无视太后的威胁,随便找个地方把欢欢藏起来就行。 可是,这里是皇宫,是她无法掌控的一个地方,哪怕她时时刻刻守候在欢欢身边,也无法保证它不会受到太后的戕害。 太后一点也不介意傅相思露出这番对自己大不敬的眼神,冷笑道,“荷妃若是个聪明人,定要好自为之,哀家耐心有限。” 傅相思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咬了咬唇才道,“太后娘娘,臣妾答应去见皇上,竭尽全力地再帮九王爷说一次情。但臣妾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力肯定有限。若是皇上还是拒绝了臣妾,请太后娘娘不要再打欢欢的主意。那是臣妾的欢欢,也是皇上的欢欢。” 太后慢条斯理道,“哀家相信,只要你竭尽全力,皇上定然会点头答应。” 傅相思再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冷声道,“臣妾告辞。” 通过太后的眼神,她敢肯定,若是这次她说服不了独孤焰,太后一定会拿欢欢开刀。 走出慈宁宫时,欢欢立即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傅相思蹲下了身躯,眼眶通红地将欢欢抱住,自言自语道,“欢欢,她怎么那么坏?” 她可以忍受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也可以忍受别人的嫌弃与刁难,却唯独不能忍受别人伤害她在乎的人。 欢欢虽然不是人,但早就变成了她亲人一般的存在。 欢欢像是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与愤懑,发出了“呜呜呜”的叫声,听得傅相思眼眶更红。 安之素见了这般反常的傅相思,忙俯身问道,“娘娘,太后又怎么欺负你了?” 傅相思沉默了半饷,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之素,你马上去打听一下皇上的行踪。” 安之素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马上离开了。 傅相思起身,对着欢欢道,“走。” 看着欢欢跑到了前头,傅相思轻声道,“或许还是把你送回灵云山好。等我自由了,再去找你团聚。” 待安之素回到荷甜宫时,傅相思一个人出了门,直接站在一个独孤焰下朝之后必经的一条路上等着。 若是她请求马上把欢欢送回灵云山,独孤焰应该会答应,只是,她所在乎的人,并非只有欢欢一个。 安之素自不用说,就是紫叶她们,相处久了都有一定的感情,她无法承受太后拿她身边的任何人开刀。 所以,傅相思觉得,最好的办法除了先顺从太后,还要让自己逐渐变得强大。 只有让太后等人看到了她的强大,她的不可欺,以后才能少些麻烦与威胁。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她若是总依靠独孤焰的庇护,必然生存不了多久。 下朝后,独孤焰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潜心思考几个问题,跟在他身后的莫公公眼睛很亮,适时提醒道,“皇上,前面那个好像是荷妃。” 独孤焰顿住脚步,远远地看着正在陷入沉思的傅相思。 他看了莫公公一眼,独自朝前走去。 可直到他走到了傅相思的近前,她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只浓眉深锁,像是碰到了难题。 “找朕?” 独孤焰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时,傅相思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颤。 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抚住心口道,“皇上。” 独孤焰看着她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心头微微不悦,“找朕何事?” 傅相思很想翻一个白眼给他,这男人真是无趣,难道她吹着冷风站在这儿,一定是有事找他?他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可事实上,她确实有事找他。 凝了凝神,傅相思对着独孤焰挤出一个笑容道,“皇上,我们玩个游戏如何?你对臣妾提个要求,臣妾保证做到,然后,臣妾也对皇上提个要求,皇上也保证做到。如何?” 第105章 来吻,吻到高兴 “朕不玩游戏,”独孤焰拒绝得干脆利落,却在瞥见傅相思那双纯澈的黑眸里有一圈可疑的红色时,又添了一句,“有话不妨直说。” 他的拒绝虽在预料之中,傅相思还是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呆板无趣。 哎,跟这样的男人谈条件、提要求,真是心累呢。 傅相思咬了咬唇,忐忑不安地轻声开口道,“听说再过七日便是九王爷的生辰,皇上能否开个隆恩,让九王爷在生辰那天进宫一趟?” 独孤焰眸光沉了沉,不答反问,“九王的生辰,与你何干?” “干系大了。”傅相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谁让臣妾是那个害他三个月不能进宫的罪魁祸首呢?若是不帮他求点情,实在是良心难安。”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独孤焰冷哼一声,“朕还以为在你心目中,朕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呵呵,”傅相思讪笑一声,“皇上英明,臣妾哪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既然你都说了朕英明,朕如何能收回成命?” 傅相思:“……” 若是可以,她好想变成一只猫,马上伸出爪子去挠他一下。 憋了半饷,傅相思才厚着脸皮道,“皇上,其实这两件事可以并不冲突。因为臣妾知道,皇上既英明,又善良,如何能忍心看着老母亲思儿成疾呢?” 独孤焰抿起薄唇,没有吭声,这是第一次,他在听见了拍马奉承的话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听过那么多拍马奉承的话,却没有一句是夸他善良的。 对傅相思而言,独孤焰不吭声,比他直接吭声拒绝要好得多。 至少,她还有机会不是吗? 想到太后威胁过自己的那番话,傅相思定了定神,一脸严肃与认真道,“若是皇上能允许九王爷在生辰那日进宫,臣妾可以保证,三个月内绝不出宫,打死都不出宫!” 独孤焰轻蔑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若是朕不答应你的请求,那么,在三个月内,你还要出宫几次?” 傅相思知道,自己这“牺牲”的条件实在是有些牵强,但话既然已经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皇上,将来的事,哪怕是明天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傅相思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起来,“若是某一日,臣妾身上突然长了一对翅膀,可就既不需要经过皇上的同意,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帮忙,便可以想飞去哪儿就去哪儿。” “听你这口吻,那对翅膀好像很快就会长出来?” 傅相思知道独孤焰这是在嘲讽她,讪笑一声道,“极有可能,因为最近这些日子,臣妾觉得自己的肩膀又痒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似的。”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很想直接把手伸过去,亲自查看一下她的肩膀究竟有多痒、有多痛。 见独孤焰仍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傅相思趁热打铁道,“只要皇上给九王爷一个进宫的机会,臣妾长出的翅膀哪怕可以遨游到天际,也绝对不离开皇宫半步。” “没想到,荷妃如此能说会道。不去当教书育人的先生实在是可惜了。” 傅相思撇了撇嘴,知道独孤焰这是在讽刺她胡说八道的本事了得。 就在傅相思斟酌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独孤焰又开口道,“你说的这点可以当作附属条件,朕决定先玩游戏。” “先玩游戏?”傅相思懵了懵,刚才是谁斩钉截铁地说不玩游戏的? “嗯。”独孤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仿佛瞬间从一个无趣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狡猾”的男人。 节骨眼上,傅相思自然不会害怕自己将有可能损兵折将、白忙一场。 毕竟,若是不去冒险,一点希望都不会有。 她要提的要求,独孤焰已经知道,她不必再浪费唇舌,可独孤焰准备对她提什么要求呢? 首先在傅相思脑袋里冒出的,不过是“侍寝”二字。 确实,她最抗拒的就是这件事,别无其他。 若是他提出让她侍寝的要求,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可欢欢怎么办?安之素等人怎么办? 傅相思的唇颤了颤,佯装镇定道,“皇上想对臣妾提什么要求?” 她只能碰一碰运气,看看独孤焰能恶劣到什么地步了。 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与侍寝无关,她想,她都会欣然接受。 独孤焰云淡风轻地看着她,掀开薄唇道,“你来吻朕,吻到朕高兴为止。” 傅相思:“……” 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虽然他提出的要求并没有过分到需要侍寝的地步,可她居然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最抗拒与他有亲密接触了,可他提出的要求,偏偏与此有关。 “皇……皇上,你没开玩笑吧?” “光天化日之下,朕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 傅相思的唇不禁颤抖得更为厉害,“皇上,你要臣妾就在这儿……吻你吗?” 独孤焰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没错。” 傅相思觉得,此刻的独孤焰一定被色鬼给附体了,不然怎么会变得如此反常? 若是可以,她好想跳起来摸一摸他那光洁的额头,看看他额头的温度正不正常。 看着傅相思那副满身心抗拒的样子,独孤焰眸光沉了沉,冷声道,“你提的要求很过分,朕提的要求也很过分,但若是不势均力敌,朕岂不是很亏?”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傅相思的心情突然平和起来。 确实,若是他对她提一个她轻易就能做到的要求,他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凡事都是应该讲究公平的。 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主动去吻他。 除了暗九,她谁也不愿意主动去吻。 想到那个承诺会等她一年的暗九,傅相思眼眶不由变得湿润。 侍寝那晚,独孤焰在她身上留下吻痕,那是她昏睡之后迫不得已,可今日,她如何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他发生肌肤相亲? 若是被暗九知道,还会喜欢她吗?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决定不玩这个游戏。 可她还没有开口,独孤焰像是看穿了她打退堂鼓的心思,出声鄙薄道,“原来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朕还以为你有多讲义气,枉费当初皇弟独自揽下所有罪责。” 第106章 被人一碰,就会发烫 闻听此言,傅相思准备跨出的脚步猛地顿住,不敢置信地瞪向独孤焰。 原来,不是独孤焰看在孟烟雨的面子上没有责罚她,而是独孤羽一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对独孤羽,她本就有愧疚之心,此刻经独孤焰这么一说,那颗愧疚之心不禁更甚。 作为孟女侠的后代,傅相思绝不愿意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她瞬间铁了心,要帮独孤羽争取到一次进宫的机会。 于是,她大义凛然道,“皇上,臣妾愿意吻你,吻到你高兴为止。可是,皇上喜怒不行于色,臣妾要如何知道皇上什么时候高兴了呢?” 独孤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淡淡道,“有胆自己感受。” 自己感受? 话已经抛出,傅相思此刻无异于骑虎难下,不吻也得吻了。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身经百战的吻人高手,眨眼之间就能把独孤焰给拿下。 可事实上,她的经验匮乏得可怜。 想到暗九,傅相思心里痛苦极了,一方面,她不想愧对他,可另一方面,她更不想愧对独孤羽。 暗九是她心里更亲近的人,所以她只能委屈他。 行动之前,傅相思朝着周遭看了一眼,确认并没有其他人驻足之后,顿时暗吁了一口气。 独孤焰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俊脸黑了黑,恐怕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排斥吻他的女人了。 独孤焰与暗九的身高差不多,可傅相思却不愿意踩上他的脚背,而是对他提出要求道,“皇上,你太高了,能低下头吗?” 独孤焰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并不愿意迁就似的。 傅相思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搬一块踮脚的石头时,独孤焰忽地微微俯下了身躯,吓得傅相思心尖一缩。 下一瞬,独孤焰主动把自己的俊脸凑了过来,傅相思强忍着才没有退开一步。 看着男人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傅相思既觉得冰寒慑人,又觉得冷骇窒息。 她想要一把将他推开,可男人的黑眸像是有着摄魂的力量,她竟觉得浑身定定的,瞬间无法动弹。 两双不一样的黑眸不知对视了多久,一双充满了慌乱与抗拒,一双充满了耐心与深邃。 傅相思回过神时,双手猛地勾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吻住了他的薄唇。 她希望他马上就能被自己吻得高兴,便很快探出舌尖,在他的薄唇上顽皮地戏耍。 独孤焰那两片被冷风吹得干涸的薄唇,再坦露在空气中时,就像是被刷上了一层粘腻的蜂蜜,晶亮魅人。 傅相思猛地睁开眼睛,却没有从独孤焰的脸上看出任何喜悦之色,她只看到了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多出了许多汹涌的火光。 咬了咬牙,傅相思再一次闭上眼睛,将他的唇重新戏耍了一遍。 紧接着,她开始吮,甚至故意发出“啧啧啧”的声响。 光天化日之下,没人会听见这尴尬的声响,可听在当事者的耳里,却“暧”昧到了极致。 只不过,傅相思始终没有把舌头探进独孤焰的嘴里,一来,她并没有什么拿手的经验,二来,她并不愿意与他亲密到那个地步。 毕竟,他吻过其他女人的嘴,她是嫌弃的。 轻轻依偎着的两人,一个始终睁着眼睛,看着女人紧闭的眼、强烈颤动的睫毛,另一个始终闭着眼睛,用心去感受男人有没有变得愉悦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那是慕容舞。 她的双手紧拽着手绢,力大到仿佛随时都能把手绢给撕碎。 而她的一双美眸里,释放出强烈的嫉妒火焰。 慕容舞万万想不到,那个从不在白日与女人有任何亲昵举动的孤冷男人,竟然愿意让那个丑女肆意地勾搭自己。 她想不明白,傅相思怎么能够那么厚颜无耻?一个要脸蛋没有脸蛋,要出身没有出身,要才情没有才情的女人,怎么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勾搭皇上? 想到那个因为她而变得堕落的哥哥,慕容舞恨得差点咬破了自己的唇。 她在想,傅相思或许是丑狐狸变成的妖精,若不然,骄傲睿智的皇上怎么可能被她蛊惑? 当傅相思的手指不经意地触到独孤焰的耳朵时,发现他的耳朵烫人得厉害。 有了收获,傅相思便不想再勉强自己,毫无留恋地松开了独孤焰的唇,笑盈盈地望着他道,“皇上,我感觉到你已经高兴了,瞧,你的耳朵都火烫火烫了。” 若是可以,独孤焰真想把自己的耳朵给藏起来,不给她看,不给她摸。 面对傅相思得意洋洋的神情,独孤焰竟不惜睁着眼说瞎话,“朕的耳朵向来敏感,被人一碰,就会发烫,与朕的心情无关。” 傅相思:“……” 他的意思是,她还要继续吻他到高兴为止吗? 傅相思再不想多吻他一次,连忙道,“皇上,你的脸敏不敏感?” 看着女人那双狡黠的眼睛,独孤焰没有吭声。 “皇上,你可能自己感觉不到,你的脸也红了,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信,臣妾陪你去照照镜子?” 这话当然是傅相思胡说的,若是独孤焰愿意跟她去找镜子,她大可以说,他脸上的红润已经退去了。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半饷,忽地问道,“你的耳朵敏感吗?” 傅相思一怔,没有多想便如实回答,“不敏感。” 独孤焰忽地抱住她的头,凑过去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吮了一口。 傅相思只觉得整个头都化成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这个无耻的男人,怎么能这样对她? 傅相思既来不及挣扎,也来不及愤怒,独孤焰便松开了她,好整以暇地问道,“荷妃,你的耳垂红了,是高兴的?” 傅相思:“……” 若是她摇头,不高兴也不敏感,那无异于说谎话,但若是她点头,岂不是承认自己对他有感觉? 为了心中的那个目的,以及在乎的那些人,傅相思只能违心道,“嗯,臣妾高兴,皇上吻技高超。” 虽是夸赞人的话,独孤焰听了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抑郁起来。 傅相思夸他吻技高超,仿佛就跟夸他花心滥情一个道理。 “皇上,臣妾虽然吻技匮乏,可十分努力。皇上若不是感受到了臣妾的真诚与努力,怎么会高兴到脸与耳朵都发红了?”傅相思厚着脸皮笑呵呵道,“臣妾完成了皇上提出的要求,皇上是否也能完成臣妾提出的请求呢?” 第107章 朕的唇很疼,像疯狗 独孤焰眸光莫名地看着傅相思的唇,就是那两片小巧红润的唇,轻易便能将他的身心搅得天翻地覆。 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唇色,应该是格外奇怪的,否则,他的唇不会呈现不规则的疼意。 “荷妃得出这种结论前,是否应该先看一看你的杰作?”独孤焰鄙夷道。 她的杰作? 傅相思怔了怔,继而将眸光落在独孤焰的唇上。 顿时,她的心颤了颤,嘴角则抽了抽。 拜她方才的所作所为所赐,此刻男人的唇呈现出两种红晕,一段深红,一段浅粉,处处映射出被她“欺负”过的痕迹,实在是引人遐想。 明明是极为不匀称的唇色,却该死地撩人心痒,仿佛是一种新奇又艳丽的食物,惹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啃上一口!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美不胜收的男人,哪怕是五官的一部分单独拿出来,都远胜于其他人。 独孤焰的唇被傅相思近乎呆滞的眸光看得有些发麻,便不自觉地抿了抿,甚至想要往里藏起来。 傅相思猛地回过神,羞赧地想要打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男人可是个人尽可妻的男人,她怎么会一不小心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呢?真是该打。 想到独孤焰方才问的那句话,傅相思装傻道,“皇上的唇很漂亮。” 独孤焰朝着她挑了挑眉,“荷妃在说反话?” 傅相思连忙摇头,“臣妾说的实话,大实话。” 独孤焰冷哼一声,“荷妃的意思是,朕这像是被疯狗咬过的唇,很漂亮?” 像是被疯狗咬过? 这厮居然骂自己是疯狗? 傅相思气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的唇很疼,你说朕高不高兴?”独孤焰冷冷地看着傅相思,一脸漠然道,“这个游戏,没玩成功。” 傅相思怒不可遏,一时间只顾恶狠狠地瞪着独孤焰,没有其他反应。 这男人摆明了是在耍赖! 耍赖也就耍赖了,可她的损失,却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收回来! 独孤焰无视傅相思的愤怒,越过她扬长而去。 傅相思并没有看到,他的耳根,此刻变得比之前更红。 想到他那句“像疯狗”,傅相思便放任自己瞬间化身为一只疯狗,对着他背影怒骂道,“独孤焰!你真是猪狗不如!不,你还狼心狗肺!” 独孤焰明明听见了她的话,却没有任何反应,谁也没有看到,他的嘴角大大地扬起,久久都没有变幻。 傅相思回到荷甜宫后,便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好几个时辰,连午膳都没有吃。 安之素担心她的安危,最后破门而入,看到她直挺挺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娘娘,你怎么了?皇上他欺负你了?”安之素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相思抬起头,睁着一双明显被气红的眼睛,喃喃道,“之素,若是你的嘴巴不小心咬到了脏东西,该怎么办?” 安之素回答,“马上吐掉呀。” “然后呢?” “漱口呀。” 傅相思早就已经漱过口了,可还是觉得自己的嘴唇很脏,且气愤难消。 “若是漱口后还是觉得脏呢?是不是得把嘴巴给割下来?” 安之素无语道,“娘娘,你是咬到狗屎之类的东西了吗?” “差不多吧。” 安之素不敢多问,只能轻叹了一口气,“那只能寄托时间来遗忘了。” 傅相思跟着叹气,时间确实能让人遗忘一些事,可若是那个人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她要如何才能遗忘? 直到第二日,傅相思对独孤焰的愤懑之情还是没有任何舒缓,直到安之素突然冲进来道,“娘娘,九王爷进宫了。” “怎么可能?”傅相思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昨日独孤焰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怎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今日还不是独孤羽的生辰,难道独孤焰已经取消了对独孤羽的惩罚? 安之素喘着气道,“千真万确,之素亲眼看见了九王爷的背影,正往慈宁宫走去呢。”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暗吁了一口气,独孤羽可以进宫这件事,无论是谁的功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得偿所愿,不会再拿她的欢欢开刀了。 心情一畅快,傅相思便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许多,“之素,我饿了。” “这就去给你准备。”安之素笑嘻嘻地打趣道,“娘娘再这么绝食下去,之素真怕娘娘真的要把嘴巴给割下来呢。” 安之素不提也罢,一提,傅相思感觉自己又没有胃口了,“还是再绝食一顿吧。” 安之素:“……” 最后,安之素哄了半天,傅相思终于吃了些清淡的食物,结束了她因为吃到“狗屎”而绝食的日子。 傅相思的心情难得由雨转阴,慕容舞那边却变了天。 虹贵人说了一番羡慕皇上对荷妃各种独宠的“真心话”后,便扭着水蛇般的腰娇笑着离开了。 见侍女奉上燕窝,慕容舞抬手一挥在地,气得浑身发抖。 底下奴婢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谁也不敢抬头。 虹贵人刚刚说,皇上取消了对九王爷的责罚,是因为荷妃为九王爷求了情。 对于这点,慕容舞并不怀疑,她想到昨日看到傅相思主动扑向独孤焰的那一幕,没准,傅相思就是在替独孤羽求情。 可虹贵人居然还说,荷妃的魅力不是一般的独特,恐怕九王爷也对她有特殊的感觉。 前一句话,慕容舞嫉妒之余还能容忍,可后一句话,实在是忍无可忍。 独孤羽,那是喜欢了她多年的男人,是她不要他,而不是他移情别恋不要她。 傅相思那个丑女,凭什么在坑害了她哥之后,还能捕获其他男人的心? 因为几顿没吃,傅相思一不小心便吃多了,安之素便陪着她外出散步。 两人在天仙湖边有说有笑时,后头响起了一道清朗的男声,“荷妃娘娘。” 傅相思回头,看到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独孤羽,正风度翩翩地笑望着她,宛如初春的轻风。 “娘娘,之素去那边走一走。”安之素识趣地朝着傅相思挤了挤眼,便快步走远了。 第108章 越亲近,越陌生 等安之素的身影一远,独孤羽便马上改了称呼,“傅相思,好久不见了。” 傅相思笑了笑,“嗯,是好久不见了。” 上次回宫一别之后,傅相思便没有再见过独孤羽,更没有正式地跟他道过歉。 她正酝酿着该如何道歉时,独孤羽率先出声道,“听母后说是你替我求了情,虽然我对进宫的意愿并不强烈,但还是多谢你。” 闻听此言,傅相思愣住,太后不可能莫名其妙帮她说好话,只能说,是皇上告诉太后,他是因为傅相思才会收回成命。 想到昨日独孤焰的各种可恶言行,傅相思便忍不住蹙起了眉。 不知道他昨日是故意气她所以说了反话,还是回去之后意识到自己太不要脸,所以良心上过不去? “不必跟我客气,我本就是害你受罚的罪魁祸首。” 独孤羽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天你并没有求我,是我自告奋勇带你出去,是我一个人的错。” 傅相思看着独孤羽与太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心里暗暗感慨,母子俩的心性怎么就相差那么大呢? “不用猜,我也知道,此次母后定然又为难你了,我代母后向你致歉。”独孤羽孝敬太后,可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的母后。 母后一直都讨厌荷妃,这次她大可以不提那个替他求情之人,可她偏偏主动提了,还反常地将荷妃赞赏了一番,一来,说明她在乎他这个儿子,二来,生怕他知道她威胁荷妃。 母后想让他觉得,她跟荷妃关系融洽。 傅相思扯了扯嘴角,没有否认,“不必。” 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后对她恶劣,她不会将积怨转移到她的儿子身上,更何况,她的儿子那么好。 “你放心,母后已经答应我,从今以后会善待你,不会再为难你欺负你。”独孤羽一脸赤诚地说道。 傅相思却听得嘴角直抽。 若是可以,她一定恳请独孤羽不要替她去太后面前说任何好话,对于太后那种女人,儿子越是护着哪个女人,恐怕她越是会把那个女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去厌恶。 “独孤羽。” 傅相思正准备让他以后尽量别在太后面前提及她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温婉的声音,而这道温婉的声音,又暗暗地隐藏了不满。 “太后娘娘思儿成疾,九王爷不耐心地陪着她,倒有闲情逸致来天仙湖畔与荷妃聊天?这孤男寡女的场景,若是被不安好心的人散布出去,该如何收场?” 这女人,傅相思不认得,却显而易见,跟独孤羽很熟,并且一点儿也不忌惮他,所以才敢说出这番无礼的话来。 傅相思猛地转身,看到了一张陌生的漂亮脸蛋,黑眸里盈盈有水波在流转,眉目如山水画般清新。 后宫的其他女人,谁也及不上她的容姿。 而且,在她身上,还能看到慕容祁的痕迹,傅相思很快便猜到,此人非慕容舞莫属。 虽然曾在慕容府生活过多年,但却是傅相思第一次见到慕容舞,与传闻中的并无二致,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傅相思只当慕容舞方才那番话只是表达了对独孤羽的不满,谁知,当她与慕容舞四目相对时,慕容舞的美眸里,竟迸射出极不友善的眸光,有不满,有嫉妒,甚至还有愤恨。 她刚撇开眼看向独孤羽,便听独孤羽出声道,“这不是还有兰妃在场见证吗?谁敢乱嚼舌根?” 记忆之中,独孤羽从未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跟自己说话,像是对自己有着颇多不满似的,慕容舞瞪着他问,“独孤羽,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哦,我倒是忘了,你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慕容舞了,你是尊贵非凡的兰妃。”独孤羽冷着脸,装腔作势地朝着慕容舞行了个礼,“小王见过兰妃娘娘。” 慕容舞气得跺脚,“独孤羽,你再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我……” 眼看着慕容舞被他气得瞬间泪光盈盈的样子,独孤羽的心还是不可遏止地软了软,“舞儿变成了娘娘没几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越看越陌生了?” 慕容舞红着眼睛道,“我哪里变了?分明是你变了。” 虽然傅相思一声不吭,可她就是感觉得到,独孤羽生气,是在护着傅相思。 独孤羽扶了扶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我也说不清楚,明明从小一块儿长大,如今却瞧着陌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瞧着陌生?”慕容舞越听越气,突地瞪向傅相思,且指向傅相思道,“是不是因为她?你看她越来越亲切,看我却越来越陌生?”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独孤羽是皇上,现在两个妃子正在因为他在争分吃醋呢。 独孤羽本就觉得愧对傅相思,此刻见慕容舞将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便上前一步挡住傅相思,冷着脸道,“跟荷妃有什么关系?” 慕容舞见不得独孤羽护着其他女人的那一幕,眼里含着委屈的泪道,“独孤羽,你故意接近她,是在报复我!” 独孤羽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颇为难过地看着慕容舞,“舞儿,在我不再踏足慕容府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对你放手了。从今以后,无论我接近哪个女人,都与你无关。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对旧情不忘的男人。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藕断丝连,也不会拖泥带水。” 在慕容舞眼里,独孤羽一直是温文儒雅的,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可今日,他对她说出来的重话,已经不止一句。 她以为她了解独孤羽,谁知,她好像并不了解他,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无情无义? “就因为我不愿意嫁给你,你就要对我这般冷酷无情吗?”慕容舞颤抖着身躯问道。 独孤羽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每个人都会变,谁都不能奢望,对方一定是自己预想中的模样。若是……” 接下来的话,独孤羽让它静静地飘散在心中。 若是……那个人,一定值得他一生追随,哪怕孤独终老也值。 第109章 青梅竹马,朝思暮想 独孤羽似乎不想再跟慕容舞多费唇舌,对傅相思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傅相思默默地跟上独孤羽,没有多看慕容舞一眼。 “独孤羽!”慕容舞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可独孤羽却头也不回,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盈盈地打转,唇瓣也不自觉地咬出了血。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有一天他会跟她这个青梅竹马变得如此生分,却跟一个丑女走得那般亲近。 为什么? 曾经她对他发各种脾气的时候,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的时候,他都是端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从来没有对她丧失过耐心与温柔,可今日,他像是抓到了她什么不堪的把柄,无论是看着她的眼神,还是说话的腔调,都像是对她失望至极。 而且,除了失望,甚至好像还滋生出了厌恶。 把柄? 慕容舞忽地想到了那一晚的滂沱河边,难道他查到了什么? 霎时,她的脸变得煞白。 当傅相思朝着原先的位置看去时,慕容舞已经不见踪影。 独孤羽顺着她的眸光看去,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眼角与嘴角似乎都噙着难言的失望。 傅相思以调侃的口吻道,“方才,你对你曾经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马,是不是太凶了?” “太凶了吗?我怎么没觉察出来?” “她都眼泪汪汪了,你还不凶?”傅相思不由地想到了慕容祁——她的青梅竹马,反正在她的记忆中,慕容祁从未对她凶过。 独孤羽欲言又止地看着傅相思,临出口的话突地变成了纠正的话,“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却不是我的朝思暮想。” 虽然这些年,他心里只放过她一个女人,可却没有对她达到朝思暮想的想念程度,否则,他也不会在傅相思的开导下,颇显轻松地抽身而出。 傅相思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即便她嫁皇上为妃,你的心里也没有一丝痛苦?” 独孤羽点了点头,“没有痛苦。就像你曾经说的,她不是那个我非娶不可的女人。” “你对她也没有怨气?” “没有。” 傅相思越想越不解,“既然你对她没有怨气,方才何必对他那么凶呢?” 这话题居然又被她转了回来,独孤羽失笑,“因为她做了一件我没法认可的大错事,而她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你已经知道?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她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猜到。只是,有些人,面对有些错事,却喜欢执迷不悟。” 傅相思似懂非懂地笑了笑。 虽然慕容舞是慕容祁的妹妹,是她所敬仰的慕容将军与慕容夫人的女儿,可她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独孤羽对青梅竹马的决绝态度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不能只靠美貌长久地吸引一个男人的眸光,还应该有其他可以与之共鸣的东西。 “祝你早日遇见那个令你朝思暮想、非卿不可的她。” 独孤羽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弧,自信道,“那是一定。” 两人把对方看作知心的朋友,旁若无人地悉心交谈,每个人的心都坦荡无畏,可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截然相反。 走着走着,独孤羽在天仙湖边的一个拐角口停住,指着一处水面道,“我七岁那年的夏日,不小心从岸边滑到了那边,因我识些水性,并无惧怕,便随心所欲地潜到水底下玩,谁知,竟意外发现许多五彩斑斓的宝贝,我正想一把抓起,水底突然冒起了许许多多的水泡,水泡汹涌还泛着烫,迫使我从水下冒出了头,等我再潜下去时,便再也看不见那些宝贝与水泡。” 没想到这天仙湖还有这么神奇的故事,傅相思对独孤羽的话深信不疑,听得津津有味。 独孤羽接着道,“我马上把这件奇事告诉皇兄,可他压根儿不信,非说我在白日做梦,我们甚至还吵了一架。为了证实真假,他跟我一块儿潜入水下,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上次的宝贝,也没看到那些奇怪的水泡。因为此事,我被皇兄嘲笑了很多年,但我始终相信当日所见千真万确,只是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我相信你。”虽然当年的独孤羽只有七岁,可傅相思偏偏觉得他不是在胡说八道,“我也会潜水,待来年夏日,我也潜下水去看看,不知是否跟你一样有幸,能发现那些宝贝。” 关于天仙湖下的奇遇,独孤羽曾经只告诉过独孤焰知道,傅相思是第二个,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相信当年才七岁的他。 “谢谢。”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独孤羽感动不已,正准备与傅相思筹划一下来年夏日的潜水之事,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侍卫的身影,疾步跑到他的面前。 “九王爷,太后请你去慈宁宫陪她午膳。” 独孤羽告辞之后,傅相思便在天仙湖边蹲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光滑如镜的水面,在那片独孤羽发现过奇迹的水面,暗幽幽的,像是平淡无奇。 傅相思伸出一只手指,在水面上划了划,无论她想划出什么形状,最后都不能成功。 她不由地想到自己这一辈子,会不会就像在水面上划行一样,最后也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身后突地响起了稳重的脚步声,傅相思望向水中的倒影,以为独孤羽回来了,便头也不回地调侃道,“你怎么又折回了,怕我把那些宝贝全部抢走吗?” 来者若是独孤羽,她这话刚落下,他便会回应,可奇怪的是,身后的人一声不吭,毫无回应的意思。 看向那个依旧存在的倒影,傅相思猜到了什么,猛地起身,然后转过身。 来者根本不是独孤羽,而是独孤焰。 虽然他对独孤羽已经格外开恩,还把功劳放在她的头上,可傅相思一点儿也不感激他,反而一想到昨日他对自己的可恶言行,平和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与此同时,她排斥地退后一步,俨然忘记了身后就是天仙湖。 第110章 救命,不救 虽然她后退的步伐不大,并没有一下子踩到水里,却在落脚的时候猛地一滑,整个身躯毫无防备地往后仰去。 黑沉着脸的独孤焰一条手臂强势地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揽住了她的腰。 傅相思的脸冷冷的,可被他触到的腰肢却觉得灼烫不适,便毫不客气道,“不劳皇上出手,臣妾能自救。” 确实,若是独孤焰没有及时伸出手臂,她也能在危急时刻飞身跃起,迅速脱离险境。 独孤焰手臂未收,冷声道,“朕差点忘了,你有极好的水性。” 当年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她能在寒潭水下,潜伏良久的时间。 傅相思继续不客气道,“既然皇上明白,那就放开臣妾吧。” 不是她不想亲自推开他,而是不想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免得一不小心真的掉进了水里。 独孤焰双眸危险地眯起,“你确定朕松手之后,你不会掉进湖里?” “当然不会,哪怕掉进去了,臣妾也淹不死。”傅相思只顾排斥独孤焰的触碰,压根儿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濒临灾难的边缘。 “既然你如此自信,如此坚持,朕便恭敬不如从命。”话落,独孤焰薄唇抿了抿,双眸一直定定地凝视着傅相思,仿佛在给她最后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 可傅相思铁了心要摆脱他的触碰,怎么可能改变主意? 男人那条有力的臂膀突地离开自己的腰肢时,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的力不知何时都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依赖得很。 感觉自己整个人自然而然地倒向水面,傅相思双脚朝着湖边的泥面猛地一撑,正准备借力跃起,腰肢不知怎地突地绵软无力,竟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一瞬间,傅相思意识到独孤焰方才已经在自己的腰上动过了手脚。 来不及懊恼,她整个人已经猝不及防地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噗通”的声音响起时,独孤焰充满了恶劣的声音响起道,“原来荷妃还有冬日游水的兴致,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傅相思气得浑身哆嗦、牙齿打架,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坏了,明知道现在是冬日,还要把自己害入这般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哪怕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裳,可那些衣服并不防水,待湖水缓缓地将衣服全部浸透之后,傅相思觉得身上像是被一个水鬼给包裹住似的,既冰寒又沉重。 虽然身处天仙湖的水边,可水深不见底,傅相思想要把熟悉的水性给使出来,可不知是水太过冰寒的缘故,还是被身上厚重的衣服拖累,傅相思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旱鸭子,非但一点水性都使不出来,好像还在濒临被淹死的境地中。 生命有时候便是这般脆弱到不堪一击,傅相思顾不得再与独孤焰赌气,竭尽全力地在水面扑腾道,“皇上快救我,我不行了!” 哪怕傅相思的言行充满了真实的焦急与恐慌,独孤焰却觉得她在演戏,甚至慨叹她演戏的出神入化。 哪怕他两个拳头都紧紧地拽着,在极力隐忍着对她在水里受冻的心疼。 因为此刻盘旋在他心中的愤懑,要远远多于心疼。 听说她在天仙湖边赏景,他的双脚便不受控制地走了过来。 谁知,见到的却是她与独孤羽有说有笑、笑靥如花的刺眼景象。 她顾盼神飞的黑眸笑得璀璨明亮,如水的唇娇艳红润,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自在、风采照人,可她身上的这些景象却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 他是她的大师兄,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可她却排斥他的触碰,痛恨他的靠近,而宁可去跟那些外人走得近,展露笑容。 所以当他气急攻心之时,便恶劣地想要吓唬她一番,因为确信她会游水,且水性高超,便笃定她留在水里的时刻应该短暂到只能被湖水沾湿外边衣裳的程度。 谁知,她落水了却不起来,甚至宁可冒着被冻僵的风险,也想要把他骗下水报复他,与他一起在水里受冻。 哼,他才不会上她的当。 “皇上——皇上——大师兄——”傅相思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弱,身躯也似乎在越沉越下,可却始终打动不了独孤焰的心。 渐渐地,傅相思那两条露出水面的手臂垂了下去,落入水面不见。 这个女人真是可恶,独孤焰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忍不住想要跳下水,把她给捞出来,免得她在水里泡得太久,冻僵了身体。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独孤羽的声音突地在身后出现,“皇兄,你怎么在这儿,傅……荷妃娘娘去哪儿了?” 独孤羽在回去的路上,突发奇想地打算邀请傅相思与他一起陪太后吃午膳,借此亲眼看看,两人的关系是否真的变得融洽。 若是母后之前答应他的话是假话,那么在面对傅相思时,脸色一定不会好看。 这么一想,独孤羽便快步折了回来,谁料却没有看到傅相思的身影,而是看到了独孤焰的身影。 看着独孤羽毫不掩饰自己对傅相思的亲近与喜欢时,独孤焰竭力压下的怒火便再次燃烧起来,没好气地指着水下道,“她在下面。” 闻言,独孤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道,“怎么可能?皇兄,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独孤焰冷着脸道,“她水性好得很。” “她为何要下水?是皇兄……推她下去的吗?”独孤羽揣测的话越说越轻。 “是她自己失足。”独孤焰的话虽然说得冷漠,可心里却莫名慌乱起来。 因为傅相思潜入水下已经有好一会儿,却没有生出一丝涟漪。 就算她在装,是不是装得太逼真了? 独孤羽将信将疑,对着水面喊道,“荷妃娘娘你快出来?别玩了!傅相思,你快点出来!” 独孤焰冷哼道,“耐力可真强。” 独孤羽不可思议地看向独孤焰,瞬间相信了他的话,“皇兄,你怎么能……” 来不及指责,独孤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皇兄,就算她识水性,也会有抽筋等意外发生,而且,她穿着那么厚的衣裳……” 不等独孤羽说完,“噗通”一声,身边的独孤焰已经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第111章 按压,渡气 独孤羽呆呆地望着荡起涟漪的水面,皇兄先于他跳下水最为正常不过,因为掉下水的那个是他的皇妃,可为何他心里却滋生出一股淡淡的遗憾? 许是浸透水的衣裳极为沉重之故,傅相思就淹没在原先消失的那个位置,独孤焰很快就将她从水底捞了起来。 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找不到她,那就意味着,她故意在制造意外,以此骗他下水,而既然他已经被骗下水,很快就会从某处水面钻出来,看着他狡黠大笑…… 只可惜,他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她,而在他臂弯里的她,既沉重又冰冷,仿佛已经死去,没有了一丝热气与活气。 此时此刻,独孤焰才意识到,如独孤羽所言,她确实发生了意外,而不是在对他耍什么阴谋诡计。 “荷妃——”独孤焰启口,呼唤的声音明显已经在打颤,“相思——” 只可惜,傅相思毫无回应,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与嘴巴,连微微动一动的痕迹都无。 “荷妃娘娘——傅相思——”独孤羽一脸焦急地站在岸边,对着毫无生气的傅相思大喊特喊,一颗心越揪越紧,“皇兄,快救她上来,把她平放,臣弟懂得如何救她。” 独孤羽走南闯北,游览过许多地方,自然比一般人见多识广,独孤焰并不怀疑他的话,立即将傅相思救出水,将她平放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 若是可以,他想在地面铺上一层干燥的衣服,可他浑身已经湿透,只能暂时委屈她,毕竟,此时此刻,挽回她的性命才最重要。 “如何救?”独孤焰颤着声音问道。 冷风缓缓吹来,身上的凉意很重,可他咬牙忍了下来。 甚至,若是可以让她安然无恙,他愿意坠入冰窖,代她受苦。 “皇兄,你看臣弟的。”独孤羽蹲在傅相思的身侧,双手以某种姿态叠合一起,毫不犹豫地放在傅相思的胸口按压。 每按一下,傅相思的身躯便猛地动弹一下,像是随时都会苏醒过来似的。 看着独孤羽双手置放在傅相思身躯的敏感位置,独孤焰凤眸泠冽,却强忍着没有将独孤羽一脚踹开。 因为他知道:救人要紧。 几番按压之后,独孤羽调整了一下傅相思的头,一手捏住她的鼻子,继而将薄唇朝着她的唇凑去。 两唇即将触到之时,独孤焰伸出一只手盖住傅相思的嘴唇,脸色骇人道,“你做什么?” “救她。”独孤羽救人心切,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此举欠妥。 曾经他去过一个水多容易溺水的地方,那边的人便都是用这种方法救人,只要救得及时,比其他方法都要来得奏效。 第一次看见有个男人把嘴唇触上一个陌生女人的嘴唇时,他脸都红了,觉得难以接受。 但见得多了,也亲眼见证了此法的有效之后,他便逐渐想通了,理解了,认可了。 在生命危急的紧要关头,救人为首要之事,哪里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若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放弃救人,那逝去的那条生命着实不值。 但此时此刻,独孤羽明白,不是皇兄不让他放弃救人,而是跟他曾经一样,无法接受他与傅相思有亲密的接触。 想了想,独孤羽立即道,“抱歉,皇兄,是臣弟心急之下逾矩了,来,你听臣弟的,赶紧吸气、再渡给她,不要停,直到她有反应为止。” 虽然独孤羽没法亲自示范,但这话很容易理解,独孤焰毫不迟疑地蹲地俯身,猛吸一口气,继而含住傅相思的唇渡气给她,一次一次均匀无间断。 做这种救人一命的事,就是换成了独孤羽也不会有丝毫非分的情念,而真正是救人心切。 独孤焰的心跳得极为激烈,不是因为他与傅相思如此亲密地唇唇相触,而是担心她永远醒不过来。 他从来没有做过后悔之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不能把自己揍打一顿。 他不该因为生气,不该因为对她不满而用那种方式惩罚她。 宁可痛骂,宁可把她关起来,也不该让她置身于那般冰寒的湖水中。 别说她是女人,就是男人,都受不了那冰寒的湖水。 独孤羽安静地蹲在傅相思的另一侧,手仍旧捏着傅相思的鼻子。 望着皇兄与荷妃紧紧合在一起的唇,一方是凉薄的男人之唇,一方是娇艳的女人之唇,触在一起是那般刚柔相济,浑然天成,独孤羽的心不可遏制地窒息起来。 他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若是那个正在为荷妃渡气的人是他…… 是的,他情不自禁的希望那个能够为荷妃渡气的人是他。 而事实并不是他,也断不可能是他。 于是,独孤羽的心就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异常抑郁与难受。 突地,一口水从傅相思的嘴里吐了出来,甚至大半流入了独孤焰的口中,“咳咳……” 独孤焰应该及时吐掉这口湖水的,可一想到自己对她做出的混账事,便抱着惩罚自己的心态,刻意将将那口湖水咕噜吞下。 其实这个时候傅相思已经基本脱离了险境,不会再有性命之忧,独孤羽捏着她鼻子的手已经收回。 可没有经验的独孤焰浑然不觉,便继续含住她的唇给她渡气。 而傅相思在咳出水后便已经缓缓转醒,只是冻得浑身仿佛已经失去知觉,便暂时没有睁开眼睛。 当她发现有人锲而不舍地含住自己的唇并且不断地往里渡气时,隐约明白这人恐怕是在救助溺水的她。 是谁在救她? 在她落水的时候,除了独孤焰便没有别人。 但傅相思多么希望,此刻与她亲密接触的人,是安之素。 只是,当她缓缓睁开眼睛后,望见的却是独孤焰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她最不愿意接受的脸。 独孤焰一直睁着眼睛,此刻发现傅相思突地睁开眼睛,渡气的动作便猛地停了下来。 大概是欣喜过望,他的唇并没有从她的唇上离开,而是定定地凝视着她充满水雾的眼眸。 一时间,他的黑眸里没有曾经的冰寒与冷漠,而只有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开怀。 第112章 朕的地盘,朕的女人 傅相思既没有想到,也无法接受独孤焰居然用这种新奇的办法救她,虽然她已经被他救活,可她却不想感激他。 若是他没有在她的腰上动过手脚,或者在她落水的时候,及时救她一把,她方才就既不用忍受湖水的冰寒,更不会不省人事,差点丢了性命。 如此一想,傅相思那些对独孤焰的不满便一起涌上心头,哪怕此刻独孤焰的凤眸里尽是一些柔软与温暖的独特情愫。 可她被痛恨蒙蔽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分明。 可恶的男人! 在心里痛骂了他一声后,傅相思便探出自己锋利的牙齿,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薄唇上狠狠咬下一口。 独孤焰意外吃痛,松开了她的唇的同时,薄唇上立即渗出深红色的血珠。 可是,出乎傅相思意料之外的是,独孤焰的俊脸并没有出现该有的恼怒或者不满,反而像很是极为受用似的,居然舔了舔唇,一脸柔色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被抱起的那刻,傅相思才猛地发现独孤羽蹲在地上呆滞的身影。 “九王爷?”傅相思张了张口,喊出来的声音却犹如蚊蝇,几不可闻。 独孤羽却像是能听见她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双眸晶亮地凝视着她,“你没事就好。” 独孤焰没有多看独孤羽一眼,便疾步抱着傅相思离开了天仙湖。 安之素正巧看到三人的身影,来不及惊愕这三人为何会同时出现,便急急忙忙地去追逐独孤焰的身影。 她以为独孤焰会抱着傅相思回荷甜宫,可他疾步前往的方向却是九龙殿——独孤焰的寝宫。 意料之中的,安之素在九龙殿的门口被拦阻下来。 “荷妃娘娘怎么了?”安之素忧心忡忡地问。 守门的侍卫只摇头,不吭声。 安之素正准备回头去找独孤羽问个究竟,猛一回头,便见独孤羽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眸光正定定地落在门口。 “九王爷,”安之素跑到他的身前,焦急地问道,“娘娘她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羽半饷才回过神,看着安之素道,“她落水了,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你回去吧。” “娘娘怎么会……”安之素想要问个究竟,可看着独孤羽古怪的脸色,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荷妃已经无碍,她就等荷妃回荷甜宫后再问。 安之素离开后,独孤羽只身一人在九龙殿的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发现自己被抱进独孤焰的寝宫后,傅相思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禁变得更加苍白,低声道,“我要回荷甜宫。” 独孤焰直接把她抱入了自己寝宫可直接通入的温泉池中,“先驱寒,再送你回去。” 傅相思浑身都在不停地发抖,当独孤焰将她置身于温泉水中时,那些温热的水迅速将身上的寒意一点一点地吞噬,她不争气地没有坚持。 可温泉再舒服,若是不能脱掉身上那些厚重湿冷的衣裳,泡起来还没有一个浴桶舒畅。 独孤焰兀自脱掉湿漉的衣裳,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里裤,瞥见傅相思从身前无力垂下的手,他便迅速下了水,把双手朝着她探了过来。 “你做什么?”傅相思立即低低地冷喝一声,明知他是单纯地想要帮她把衣裳揭开,也抗拒得很。 “你说呢?”独孤焰沉声反问。 傅相思伸出手,无力地握住他冰冷的双手,“不敢劳烦皇上,麻烦皇上请之素或者叫个宫女进来。” 独孤焰冷哼一声,“这个地方除了你,从未有女人进来过。怎么叫?” 言外之意,其他的女人都没有踏足这里的资格。 傅相思冷着脸道,“请皇上回避。” “朕的地盘,朕的女人,还有谁能比朕有资格做主?”独孤焰话落,便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推开,轻轻松松就把她的外衣给解下。 傅相思手腕无力,手掌无力,只能被他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独孤焰并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把她的衣裳脱得跟他一样只剩下最后两件,便停下了手来。 “皇上,热水来了。”门外响起了莫公公的声音。 这里不能进女人,可显然可以进男人。 傅相思以为莫公公等人马上就会进来,满脸紧张地把脖子以下全都埋入了水中。 独孤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以为他敢进来?” 傅相思只顾瞪着他,不吭声。 “他还想长命百岁,所以不会进来。” 温泉水的水温其实已经刚刚好,但独孤焰觉得傅相思已经受了寒,便亲自将门外的热水一桶又一桶地拎进来,小心翼翼地倒入了温泉水中,试图让水温升高一些。 傅相思不解地看着独孤焰举动,不明白他为何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而外头的莫公公等人虽然看不到里头的情景,却亲眼看到皇上亲自将大桶大桶的水拎了进去,像个……为荷妃献殷勤的奴才似的。 莫公公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相信,皇上竟然能那般殷勤地对待一个女人。 只可惜他们需要避嫌,不能进去,否则,他们怎么舍得让皇上做那种理应他们这些奴才才合适干的粗活? 大概独孤焰不断地往温泉水中添加滚水,傅相思没有多久,浑身便泡得热乎乎了。 只可恨的是,她的身躯虽然恢复了温热,可浑身还是使不出任何力气。 独孤焰与她保持十来步的距离,一起浸泡在温水池中。 感觉到自己浑身已经发热之后,独孤焰走到傅相思面前,隔着面具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生怕她仍觉得不够,他沉声问道,“还冷吗?” 傅相思嫌弃地看着他从自己额头上拿开的手,嘴上没好气道,“不冷了。” 确实不冷了,但身上就算还冷,她也会回答不冷,因为只有这么回答,才能赶紧回去荷甜宫,远离他。 下一刻,独孤焰在傅相思满身心的抗拒下,动作强势地将她抱了起来,走到了岸边。 将傅相思放下后,独孤焰拿来一块布巾,递给傅相思道,“自己擦,还是朕帮你?” 傅相思连忙把布巾接到手里,“自己擦。” 独孤焰眸光炯炯地看着她,“确定?” 傅相思不禁瞪了他一眼,“确定。” 只是,哪怕她暗暗咬了牙,努力想要使力擦干身上的水分,却明显力气不足。 而且,没擦几下,布巾便落了下去,被独孤焰动作敏捷地接住。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眸仿佛在说,“自不量力,还是朕帮你吧。” 第113章 喂饭,围观 独孤焰拿着布巾擦拭傅相思的身躯,可没擦几下,他便停下了动作。 下一瞬,他将布巾扔到自己的肩头,探出双手去解傅相思的里衣。 傅相思后退无力,便往后仰了仰,避开他的双手,怒道,“你干什么?” 独孤焰理所当然地回答,“脱干净了再擦。” 他的意思很明确,若是不脱就擦,擦了也白擦。 “不行!”傅相思的双眸里迸出火来。 独孤焰似乎轻哼了一声,一把拉住她的左臂,轻轻一拽,就将她后仰的身躯拉到了面前,在她耳边沉声道,“朕的女人,朕看不得?”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傅相思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不等她出声,独孤焰便颇为轻松地将她的里衣从下往上地拉出。 “独孤焰!”傅相思羞恼至极地双手交叉抱臂,勉强遮住身前的风景,可独孤焰的手已经往下…… “独孤焰你混蛋!”傅相思气得大吼,眼睛里甚至沁出屈辱的泪光,却阻挡不了独孤焰的我行我素。 “你会后悔你的判断。”独孤焰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毫无狠厉的口吻。 出乎傅相思意料之外的是,接下来独孤焰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而是像个纯粹服侍她的宫女似的,很快便将硕大的布巾遮住了她的肩部以下,以此擦去沾在她身上的那些水珠。 然后,他拿来另一块小一点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等头发不再滴水后,独孤焰将傅相思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抱出了温泉池,到达了他的寝宫。 寝宫的门窗都紧闭着,没有其他人。 当傅相思被独孤焰塞进敞开的被窝中时,发现被窝里居然并不冰冷,而是有好几个暖水壶从头到脚地热着。 她紧紧地咬住唇,一脸防备地瞪着独孤焰。 不是她不能说话,而是她明白,在这个男人一意孤行的时候,她说什么话都是白说。 虽然刚刚被他强行脱去里衣里裤的时候,她羞愤地想要咬死他,但接下来他居然没有进一步欺负她的举动,令她的羞愤明明已经升腾到了最高点,却没有了落点。 这男人……端的究竟是什么心? 看到独孤焰转身走开时,傅相思这才缓缓松开了唇。 没一会儿,独孤焰便将紫叶刚送来的一叠换洗衣服拿了过来。 “能自己穿么?”独孤焰话落,不等傅相思出声,便自言自语似的帮她回答道,“应该是不能,朕帮你。” 傅相思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能!” 独孤焰直接鄙夷地看着她,直接拿了里衣从她的头上套了下去,“还在自不量力?” 傅相思正准备怒吼,里衣已经完整地穿就。 而独孤焰做这番动作时,并没有掀开被子,而是把手伸进了被窝里,似乎一点儿冒犯她的意思都没有。 “我不要你穿!”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身,傅相思便羞恼不已地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朕不是球状,滚不出去。”独孤焰好脾气地拿了里裤,从被子的末端伸了进去。 “独孤焰你这个——” 傅相思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吼完,独孤焰便打断了她,“要让其他人都冲进来看一看,朕对你的专宠吗?” 霎时,傅相思咬住唇,刹住了口。 这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才不要被其他男人围观,哪怕那些男人是太监。 待帮傅相思的全部衣裳全部穿好后,独孤焰放下了床帐,遮住了外头的视线。 “进来吧。”独孤焰一出声,便有几个太监低着头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将午膳一一摆放在桌上。 等所有的太监离开,并带上门后,独孤焰这才将床帐挽起,抱着傅相思下床,把她轻轻地放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饭菜的香味很快便飘入了傅相思的鼻息之中,虽然她的肚子已经饿透,可对着独孤焰那张冷冽的脸,她宁可自己饿着。 “不饿?还是不想跟朕一块儿吃?”独孤焰竟明知故问。 傅相思张了张嘴,好想实话实话,让他心里不爽,但为了自己能够早点离开,她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自己吃完了回荷甜宫,一个,朕喂你,再抱你回荷甜宫。”话落,独孤焰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选择后者,朕还要打开门,让其他人看看朕对你的专宠。” 傅相思浑身颤了颤,他这是逼迫自己在这儿吃饭呢。 这两个选择,她肯定会选择前者,怎么可能选择后者?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若是她什么也不选,他就会对她施行后者的极大可能性。 傅相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此刻这么柔弱过,不过在冷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居然这么久了都没有恢复体力,以致于她试图拿起筷子的手,竟在不断地发抖。 她真是太没用了! 傅相思愤愤地想,她肯定不是被冷水给泡没用的,一定是被独孤焰给气没用的。 就是在气急攻心后,她才会体力尽失。 傅相思俯下头,把嘴凑向饭碗,准备勉强把米饭给吃完,但可悲的是,那双拨饭粒的筷子,居然连搅动饭粒的能力都没有。 独孤焰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把筷子从她的手心里抽了出来,“朕喂你。” 傅相思顿时抗拒地闭上嘴,眼神中满是嫌弃与排斥。 独孤焰见怪不怪,视而不见,兀自夹了一点菜,伸到了她的嘴边,“张嘴。” 傅相思紧闭牙关,恶狠狠地瞪着他,就是不张嘴。 儿时有没有被喂过饭她早就没有印象,可知事之后,她就没有被谁喂过饭。 哼,她又不是小婴孩,凭什么要他喂饭?哪怕她现在的双手,根本没有自食其力的能耐。 “要朕叫人进来围观吗?”独孤焰朝着紧闭的门扉看了一眼,一双黑眸仿佛充满了凌厉的威胁。 若是换了其他女人,恐怕巴不得被独孤焰喂饭,更巴不得被所有人围观,让他们知道她有多受专宠。 可傅相思偏偏与其他女人背道而驰,她将被独孤焰喂饭这件事,视为耻辱。 而若是有人围观,便会让这种耻辱更上一层楼。 所以,为了控制耻辱,傅相思终于微微张开了嘴,将那口菜吃到了嘴里。 第114章 拿错筷子,吻对人 “你若觉得丢脸,下次喂朕一次扯平。”独孤焰以安慰的口吻道。 傅相思狠狠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人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就是病入膏肓了,她也不要给他喂饭! 不知是独孤焰这句话的缘故,还是饭菜的味道实在是可口的缘故,被喂着喂着,傅相思的心情突然没有了先前那么糟糕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冥顽不灵了。 堂堂一国之君给她喂饭,她确实该觉得荣幸的不是吗?哪怕她嫌弃他,也该学会享受这种荣幸。 毕竟,他并不会与她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于是,接下来,想通了的傅相思突然丢掉了浑身的扭捏,只拿眼神跟独孤焰交流。 譬如,她若是想吃哪个菜,便朝着哪个菜瞟上一眼,独孤焰便会心领神会地夹过来送到她的口中。 而一旦她不喜欢吃哪个菜了,便会白他一眼,他便又心领神会地不再触碰那道菜。 吃着吃着,虚弱的傅相思会觉得,此刻正在给自己喂饭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或者太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独孤焰。 可她每每回过神,看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便会额头冒出惊愕的汗来。 毕竟不是自给自足,这顿饭吃得有些漫长,而在这漫长的吃饭过程中,傅相思当然想过,独孤焰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殷勤。 其实很简单,他怕孟烟雨知道他差点让她淹死在天仙湖中,所以揣着一颗自责又赎罪的心,才会对她大献殷勤。 一碗饭吃完之后,傅相思立即道,“饱了。” 力气,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之中。 她暗暗欣喜不已,待会她可以自己走回去了。 独孤焰放下空碗,拿起另一碗饭,直接拿着喂过她的筷子,动作优雅地吃了起来。 傅相思看着那双放在他手边的干净筷子,脸红耳燥地提醒道,“你拿错筷子了。” 独孤焰看了她一眼,眸光落在手边那双被冷落的筷子上。 可他却并没有交换一下筷子的意思,而是继续拿着那双喂过她的筷子夹菜吃饭。 傅相思不知道他的心思,究竟是将错就错的意思呢,还是故意跟她对着干的意思? 反正,她看着他用她用过的筷子吃饭,浑身都别扭极了,不舒服极了。 他难道不觉得恶心吗?那双筷子上,可能还沾着她的口水呢?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他比她脏,该她恶心他才对。 傅相思放在地面的双脚偷偷地使了使力,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有所回归,应该可以慢吞吞地走路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斗胆道,“皇上,臣妾回荷甜宫了。” 独孤焰似乎沉浸在饭菜的鲜美中,竟头也不抬地答应了一声,“嗯。” 傅相思讶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想通了。 大概是刚刚她乖乖让他喂饭的缘故,他不打算再为难她了? 傅相思双手撑在桌面上,用尽全力站了起来。 双脚完全站稳的那一瞬,傅相思便觉得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像片树叶似的飘然入地。 她连忙安慰自己:傅相思,你是练武之人,别丢脸。 看了一眼仍在专注吃饭的独孤焰,傅相思庆幸,此刻他看不到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否则,他恐怕又要拿什么言辞来取笑她了。 殊不知,某人的余光早就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 傅相思双手仍旧扶着桌面,小心翼翼地将双脚一步一步地跨出椅子外。 离开桌面的支撑后,她的步伐明显放得更慢,拖动得也更加艰难,整个人摇摇欲坠。 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或许安之素或者欢欢就在九龙殿外等她,只要她坚持到看到她们,一切就没问题了。 可是,希冀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傅相思的双脚才拖动了十几步,便一不下心打了一个大趔趄。 幸好,附近有一根柱子,她几步趔趄过去,紧紧抱住了柱子支撑自己,免得摔得狼狈。 她回头看了一眼独孤焰,他背对着她还在用膳,根本看不到她此刻的窘态。 傅相思不由地暗吁了一口气,看着距离自己还很远的那道门,心中真是欲哭无泪。 独孤焰的寝宫比她的还大,她要怎么才能走到门外? 恐怕就是爬也爬不过去了,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好像已经衰竭。 早知道如此,她方才就多吃一碗饭,或许体力还能恢复得更多一些。 往前走,没有体力,往后退,没有那么脸面。 傅相思正琢磨着待会要怎么面对走过来的独孤焰时,身躯忽地腾空起来。 不用猜,她也知道是独孤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所以,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恐慌,只是不明白,他明明背对着她在用膳,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了? 被独孤焰如此打横抱着,虽然她无须在耗费力气,可脑袋却似乎晕阙地更加厉害。 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嘴硬道,“皇上,臣妾可以自己走回去。” 独孤焰冷哼一声道,“像蜗牛一样走回去?” 傅相思没有吭声,心里却暗道,她宁可像蜗牛一样挪回去,也不屑他抱回去。 独孤焰像是能猜出她的心思,竟抱着她往空中抛了抛。 傅相思并不担心被他扔在地上,因为她不怕痛,巴不得被他扔在地上,所以仍旧没有尖叫。 只是,她的头晕阙地更加厉害了。 而独孤焰似乎并不知道她头部的不适,竟然又将她往上抛了抛。 结果,傅相思彻彻底底地晕阙过去,不省人事。 独孤焰镇定的黑眸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对着门外大吼道,“传太医。” 等傅相思从晕阙中醒来时,独孤焰正抱着她踏进她在荷甜宫的寝宫。 因为皇上的脸色并不好看,所以安之素等人没有人敢跟进去,只能在门口探头探脑。 傅相思以为独孤焰并不知道她已经醒来,便闭上眼睛装睡。 待独孤焰把她放到床榻上时,她心里安了安,想着这个讨厌的男人终于可以离开了。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离去时,傅相思立即睁开了眼睛。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侧过头去,便听见男人折而复返的脚步声。 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谁知,装睡的后果,竟是被独孤焰突地俯身狠狠地吻住。 第115章 吓煞他,吓煞她 傅相思的脑袋顿时轰隆隆作响,不明白这男人走都走了,为何还要折回来强吻她? 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啄吻,而是在将她的唇狠狠地一通吮吻之后,强舌探进,再寻到她的舌霸道地缠吻。 她好想举起拳头砸他,或者伸出五指挠他,可浑身却软得像是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似的,哪有握拳或抬手的力气? 若是可以,她很想狠狠地咬他一口,让他痛得没法继续,可不知是他吻技高超的缘故,还是能料事如神的缘故,每次都能险险避开她锋利的牙齿。 尝试了多次之后,她还是没有如愿让他吃痛,而自己的唇舌大概是被反复吻了多次的缘故,竟生出快要破损似的疼痛。 这个男人,真是恶劣透了! 傅相思瞪大眼睛,恨不能眼睛里能蹿出火光,直接把他给烧毁了才好! 忽地,独孤焰的一只手竟从她的领口探了进去,吓得傅相思浑身的筋脉像是连成了一股直线…… 更可怕的是,两人亲密相触的身躯间,似乎出现了其他可怕的东西。 傅相思万万想不到,也不敢相信,之前在九龙殿,他明明更有机会欺负她,可他偏偏像个正人君子似的。 而此刻她衣着齐整时,他却反而突然来欺负她了。 这男人究竟怎么想的? 寝宫的门还大大地敞开着,虽然没有人敢溜进来偷瞧,可傅相思还是觉得,自己这耻辱的一面已经显露在别人的眼皮之下,难堪极了。 这光天白日的,独孤焰究竟想要将她怎么样? 男人的吻还在不减力道地持续,男人的手也在不安分地四处游移,傅相思说不了话,也没有力气反抗,便只能让惊恐的泪水夺眶而出。 充盈的泪水带着咸涩的滋味,不知怎地就流入了独孤焰的嘴里。 他猛地抽出唇舌,瞬间被傅相思那满脸的泪水耀花了眼。 “不喜欢朕这么对你?”此时此刻,独孤焰的声音竟变得异常沙哑,黑眸里还闪烁着浓烈的欲光,看得人胆战心惊。 傅相思流着泪点了点头,她当然不喜欢,从来就没喜欢过。 “若是朕偏要这么对你呢?” 傅相思惊骇地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心里清楚,哪怕她再嫌弃他,他都是她的男人,碰她天经地义。 独孤焰似乎并不指望她会回答,又问,“以死抗拒?” 傅相思的心跳动得厉害,可奇怪的是,她再排斥他,再讨厌他,也没有生出以死抗拒的念头。 只有那晚在霓虹客栈,在面对那个采花贼时,她才有宁死不从的决心。 想了想,为了自己的清白,傅相思点头道,“是,我宁愿死。” 独孤焰幽幽地问,“你死了,谁会开心,谁会伤心?” 独孤焰的话让傅相思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若是死了,开心的自然是他的那些嫔妃,伤心的,则是她的亲人与朋友。 她不在乎他那些嫔妃,却在乎她的亲人与朋友,不希望他们为自己伤心落泪。 被慕容祁背叛后,她曾经大大地亏待过自己的生命,从今以后,若非万不得已,她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成为朕的女人,是你的本分,若是你觉得为此赴死值得,那朕着实不该把你从天仙湖里捞出来。” 傅相思的心咯噔一下,差点忘了,今日她还差点死在天仙湖中。 在那冰冷的湖水中失去意识的那刻,她没有想其他人,也没有想其他事,只一心一意地想要活着而已。 活着,是极为不容易的事。 幸好,她活过来了。 虽然是他害得她掉进水中,可若不是她排斥他的触碰,还对自己的水性过分自信,他也不会松开手。 而且,就算全是他的错,最后他也跳进了那么冰冷的湖水中,既把她救活,还让她泡在他专有的温泉水中,甚至为她穿衣喂饭…… 若是他所为她做的事都是在赎罪,他作为皇上,已足够她原谅他。 只是,她原谅他,并不意味着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他,是暗九。 “大师兄,”傅相思故意对独孤焰改了称谓,企图让他心软,“能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言外之意,她会珍惜生命,不会拿命威胁他,但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 独孤焰的手还在她的衣裳内,却没有再乱动。 他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半饷才问道,“是否除了真侍寝,其他的事,你都愿意为朕做到?” 傅相思哪里知道其中还会有诈,稍作迟疑便点头道,“是。” 她所能想到的最过分的事,便是主动吻他,哪还有其他呢? “一言为定。”独孤焰话落,便扬声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关门。” 砰—— 躲在门口的几人不知是谁的手脚最快,慌慌张张便把寝宫的门给关严实了。 与三个正在的偷着乐的宫女不同,安之素惊恐地捂住嘴,好想变成战无不胜的女侠,冲进去把皇上给拎出来。 别欺负我们娘娘,我们娘娘不愿意呢! 不过,一想到傅相思之前落了水,安之素便双手合十地安慰自己,皇上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欺负刚受过惊、受过凉的柔弱女人。 傅相思看不到门,便看向了窗。 外头的天色很亮,这大好的辰光,这一国之君却跟她挤在寝宫里,做着少儿不宜的事,他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独孤焰的手忽地从她的衣裳里抽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有力气吗?” 傅相思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明摆着的问题,她若是有力气,刚才在被他强吻的时候,肯定使劲地打他了。 “朕做事的时候喜欢尽心尽力,希望你做事的时候也能尽心尽力。” 话落,独孤焰便把她的手牵引向了自己…… 傅相思骇然低叫,“啊——” 独孤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封住了她的口,吞咽了她其余的声音。 不知帮忙了多久,傅相思觉得自己会翻着白眼再一次晕阙过去时,独孤焰松开她的唇,将她紧紧地按入怀中。 “荷妃,今日你吓煞朕了。” 独孤焰的话令傅相思难以理解,今日明明是他三翻四次地吓煞了她,怎么是她吓煞了他?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被她吓到? 第116章 皇上跳窗,染病 想到刚刚为他做的事,傅相思便羞愤地想要撞墙。 没想到,除了主动吻他,他还能想出那种欺负她的办法,真是可恶透顶。 但谁让她答应了呢?哪怕更恶心的事,恐怕她都得照着他的意思做。 就在傅相思一边想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边又竭力安慰自己的时候,独孤焰接着道,“今日朕不该听信你自不量力的话,让你掉进天仙湖中,险些丢掉了性命。” 这番话令傅相思猛地回神,原来,他说的吓煞他,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他这个看似冷傲无情的帝王,也会有吓死自己的时候。 傅相思动了动微微泛疼的唇,很想问他一句,“是怕没法向我娘交待,所以才吓煞了吗?” 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你若是恨朕,对这件事无法释怀,可以随时来找朕,朕愿意被你推进湖水中一次,你什么时候解气了,朕什么时候起来。” 傅相思听懵了,想来他是真的被她差点淹死的事给吓到,居然愿意跟她如此“礼尚往来”? “真的?” “嗯。” 傅相思一点儿也不气怀疑他的话,却故意道,“若是把你推下去后,你不小心淹死了,我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独孤焰嘴角微微勾了勾,“朕会提前下好遗诏,赦免你无罪。”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这男人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真是好讨厌呢。 不过,这大概就是独孤焰向她道歉的方式,既能变成一个奴才服侍她,也能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负起责任。 只是,一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强吻,以及对她提出的那个令人脸红耳燥的要求,傅相思的心便平衡不了,平和不了。 不过,今日她对他所积聚的一肚子的怨气与愤恨,此刻已经不受控制地烟消云散了。 他很坏,很讨人厌,可矛盾的是,他也会很好,有让她突然感觉到暖心的地方。 “我要睡一会儿。”傅相思故意闭上眼睛,逃避他那双深邃蛊惑人心的黑眸,也逃避自己那颗莫名纷乱的心。 独孤焰替她盖好被子,定定地凝视了她一会儿,这才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 接着,他并没有走寝宫的正门,而是打开北窗,跳窗离开了。 傅相思听见北窗被关上的声音,嘴角不禁抽了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 蓦地,她想到自己帮忙到最后的那一幕,立即脸红到了耳根。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一边害羞,一边又觉得好笑。 没想到独孤焰还有怕丢人的时候。 “呵呵……”傅相思忍俊不禁在被窝里轻笑出声,独孤焰的羞窘做派,这整个皇宫,恐怕只有她亲眼见过。 许是落水后及时泡了过热的温泉驱寒,或者体质本就不错,傅相思在寝宫里睡了一个下午,浑身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睁开眼睛时,安之素正托着腮蹲在她的床前若有所思。 “之素?” 安之素猛地回神,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娘娘,皇上为什么跳窗离开?” 傅相思庆幸自己脸上戴着面具,安之素没法看到她瞬间发烫的脸颊,佯装淡定道,“可能他不想让你们进来打扰我睡觉,所以故意让你们以为,他还在里面吧。” “可是,”安之素将信将疑道,“他不想让我们打扰娘娘的话,直说即可,何必像个贼似的跳窗?”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或许是他的怪癖。” “怪癖,”安之素摊了摊手,“嗯,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第二天,傅相思正在用早膳时,小蓝子带来一个有关于独孤焰的消息,“娘娘,听说皇上昨晚腹痛如绞,还感染了风寒。” 青叶一惊一乍道,“是不是有人给皇上下毒?” 小蓝子摇头,“听说皇上只让太医开了点药,既没有让人彻查他的饮食,也没有追究任何人。” 安之素嘀咕道,“难道皇上知道自己为何腹痛如绞,为何感染风寒?” 傅相思低头喝粥,像是对她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可她的心里,却掀起了轻微的风浪。 她有一种预感,独孤焰昨晚的病,八成与她有关。 瞥见傅相思那副反常的样子,安之素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等两人独处时,安之素立即压低声音问道,“娘娘,皇上那病,与你有关?” 看着安之素挤眉弄眼的样子,傅相思哭笑不得,“你怀疑我拿了小绿的药对付他?” 安之素点头。 傅相思摇头否认,“我没对他下药,应该是他昨天跳下天仙湖救我的时候,感染了病症。” 安之素觉得挺有道理,可还是感慨道,“皇上的身子居然这么弱?都不如娘娘一个女人?” “皇上养尊处优,受不得一点怠慢,偶尔脆弱一下也实数正常。” 傅相思不好意思告诉她,昨天独孤焰把一颗心全都放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顾惜自己的身体,会感染病症并非体质比她弱,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若是昨日她一个人走回荷甜宫,随便洗个澡,恐怕也会感染病症。 想到独孤焰昨日穿着湿漉漉的衣裳,一桶一桶往温泉池里加热水的情景,傅相思的眼眶有些泛热,忍不住问道,“之素,我应不应该去看看他?” 安之素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地打趣道,“娘娘这是心疼皇上了,还是心里对他过意不去?” 傅相思瞪了她一眼,“当然是过意不去。” 她忽地有点庆幸,没有告诉安之素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水,否则,此刻安之素肯定信不过她这话。 前去探望病人,最好能带点探望礼物,可独孤焰并非普通人,若不是稀罕之物,他根本看不上眼。 傅相思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然后冲出寝宫问人,“谁会熬姜汤?” 青叶举手。 傅相思便让她一起进了厨房。 听说傅相思想要亲手给皇上熬一碗姜汤,青叶笑道,“娘娘,做姜汤虽然简单,但要碰刀烧热水,容易割伤烫伤,你就在旁边看着,奴婢帮你做吧?” 傅相思摇头,“那就没有探病的诚意了,你说,我做。” 第117章 送姜汤,情意重 姜汤熬煮完毕后,傅相思闻了闻,很香! 青叶说得没错,做姜汤很简单,切好姜丝之后,再添加水与红糖,熬煮一会儿,就能大功告成。 虽然这是毫无难度的一件事,比做菜要简单得多,可傅相思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譬如,当她快要切完姜丝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譬如,当她把姜丝往沸水里扔的时候,手被溅起的沸水烫到。 又譬如,当她把姜汤盛进瓦罐的时候,手被滚烫的姜汤烫到。 青叶一脸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该让娘娘亲自动手的。” “对,确实是你不好,”傅相思以玩笑的口吻调侃道,“不过,不是你没有帮我做不好,而是你是一只乌鸦嘴不好。” 青叶:“……” 早知道,她就不说那些丧气话了。 “娘娘,为了惩罚奴婢的过错,从今以后,你别喊奴婢青叶,喊奴婢乌鸦嘴吧。” 傅相思用厚厚的棉布把瓦罐包好,抱在了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好呀,就叫你青乌鸦吧,好吗?” 青叶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半天才道,“好。” 独孤焰昨夜腹痛了一宿,又因风寒导致的鼻塞头痛困扰,等于一夜没睡。 天快要放亮时,他才喝到了太医熬煮好的汤药,然后惨白着一张脸、装着一肚子的汤药去上了早朝。 那些上朝的臣子们,看到独孤焰那副百年难遇的病弱体虚的样子,自觉把那些不是十万火急的事给咽了回去,所以早朝没有持续多久便散了。 傅相思赶到九龙殿的时候,独孤焰正陷入睡梦中。 莫公公一脸为难道,“皇上刚睡着没有多久,奴才不忍心叫醒他,抱歉不能给荷妃娘娘通禀一声。” 傅相思把抱在怀里的瓦罐递给莫公公,“这是本宫亲自熬煮的姜汤,麻烦莫公公交给皇上。” 莫公公惊讶地瞪着傅相思递过来的瓦罐,双手却迟迟没有伸出去接。 荷妃亲自熬煮的姜汤,这简直就是礼轻情意重呢。 他虽然没有碰到瓦罐,可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瓦罐的温热,以及里头盛放着的姜汤的浓浓甜香了。 “呵呵,”莫公公干笑一声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奴才怎么敢收?一不小心给摔破了,罪过可就大了。必须皇上亲自收下才行。”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一碗最廉价的姜汤罢了,哪里贵重了?这莫公公说话怎么越来越夸张了? “可皇上不是睡着了吗?就算本宫亲自送进去,他暂时也喝不了。” 若是他醒着,她这一瓦罐姜汤或许不至于浪费,哪怕他是做做样子,也能喝上一口。 可他偏偏睡着了。 恐怕等他醒来,这一瓦罐的姜汤已经凉了,哪怕再加热,也没有此刻的新鲜与甜香。 “荷妃娘娘只管把姜汤送进去,再把瓦罐的盖子掀开,然后耐心地等一会儿,没准皇上闻到姜汤的香味,很快就会醒来,那便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傅相思看了看自己被割伤又烫伤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熬煮出来的姜汤,确实不想浪费了,否则,她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双白嫩的手? 莫公公把傅相思引进独孤焰的寝宫,便退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他理应放轻动作的,可却故意放重了动作,吓得傅相思抱着瓦罐的手都颤了颤。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紧闭的门扉,暗忖着,这莫公公是不是老了,怎么做事这么没轻没重呢? 往前走了一段路,傅相思看到了独孤焰躺在床上的身影。 站在距离他七八步的距离,她便能清晰地看到他明显憔悴的脸色,以及惨白的薄唇。 这呀,可都是拜她所赐。 不过,想到昨日他要她帮的忙,她不禁又羞赧地撇了撇嘴,哼,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耍流“氓”的报应呢。 虽然瓦罐的保温功能不错,但傅相思还是一直坚持抱着,一刻也没有放下。 她张了张嘴,想要把独孤焰喊醒,但看着他那副憔悴的样子,终究没有忍心。 于是,她就抱着瓦罐站在他的床畔,耐心地等待着。 自然,她不会傻等,最多等上半个多时辰,到时他若是还不醒,她就走了。 想到莫公公把瓦罐的盖子掀开的话,傅相思失笑地摇了摇头。 独孤焰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能用姜汤的香气去催醒他呢? 不知不觉中,傅相思已经站了半个多小时,瓦罐一直在她的怀抱里,温度不减。 而她的双眸一直定定地落在独孤焰的身上,没有离开。 估摸着独孤焰不太可能会突然醒来,傅相思便放下瓦罐,打算离开。 手上割伤与烫伤的部位还在隐隐泛疼,傅相思看了看,觉得自己必须给这些伤口一个交待。 于是,她打开瓦罐的盖子,拿出勺子舀出小半勺姜汤,放在空气中凉了凉,小心翼翼地塞到独孤焰的嘴边。 她不会把他叫醒,却希望他尝一尝她第一次熬煮出来的姜汤,哪怕只是拿他的唇碰一碰也好。 勺子碰到独孤焰的薄唇后,傅相思微微倾了倾勺子,让里头的姜汤沾上了他闭着的薄唇上,继而缓缓收回。 看到独孤焰干涸的嘴唇上有了那一抹鲜亮的湿意,傅相思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好了,人看过了,姜汤也送到他的嘴上,不遗憾了。” 她手上的那些伤口,值得了。 当她转身放好勺子,把瓦罐的盖子轻轻地盖上时,身后的独孤焰睁开了眼睛。 唇上有异样的湿润,他便自然而然地探出舌尖,很快便尝到了姜汤的辛辣与甘甜。 看到傅相思准备离去的背影,独孤焰怔了怔,哑着声音喊道,“荷妃。” 尽管他的声音虚弱得很,微不可听,但在安静已久的偌大寝宫里,傅相思还是被他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他已经睁开的双眸,继而注意到刚才沾在他唇上的那点姜汤水居然不见了。 傅相思红着脸,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到床畔,“皇上。” 独孤焰缓缓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听着男人异常沙哑的嗓音,傅相思的心不自觉地微微泛疼,“喔,听说皇上病了,臣妾来看看。” 瞥见放在近旁的那个瓦罐,独孤焰嘴角微微地勾了勾,“还给朕带了礼物?” 第118章 受宠,若惊 虽然傅相思确实是给他带了礼物,而那礼物也并非见不得人,但此刻被独孤焰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傅相思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只好讪讪一笑,“嗯,是姜汤。” 独孤焰挑了挑眉,“你做的?” 傅相思想也没想便竭力否认道,“当然不是!”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真可爱…… 独孤焰唇角的笑弧扩大,“为何敢做不敢当?” 傅相思尴尬地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都怪她否认的时候过于激动,他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眼就看穿了她。 “怕朕嫌弃?” 这话傅相思便不爱听了,想到他薄唇消失的那点姜汤水,傅相思颇为得意道,“臣妾熬姜汤的水平一流。”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贤惠的一面。”独孤焰这话听着像是在褒奖,又像是在讥讽。 不过傅相思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贤不贤惠,关他什么事? 独孤焰睡着的时候,她乐意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反正他看不见她,可他一旦醒了,她巴不得马上就能就地消失,离他远远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无奈。 所以,她只能顺从自己的心了。 “皇上好好休息,臣妾走了。” 可她还未转身,独孤焰便不满道,“这就是你给朕探病的姿态?” 傅相思小小地瞪了瞪他,踟蹰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皇上辛苦了。”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瞥一眼姜汤,“是你辛苦了。” 傅相思低头瞥了瞥自己的手,她确实是辛苦了,不过,与他所遭受的病痛比起来,她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她一本正经道,“不辛苦。” 独孤焰忍住笑,吩咐道,“过来,把姜汤喂给朕喝。”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又不是伤了手,这姜汤还要她喂? “刚刚趁着朕睡着的时候,不是鬼鬼祟祟地喂过?现在朕醒了,就不乐意喂了?” 什么鬼鬼祟祟?她只是想要心里舒坦一点才给他喂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傅相思撇撇嘴,把瓦罐抱到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碗姜汤,端到了独孤焰的床榻前。 生病的独孤焰无论是脸色还是脾气,似乎都收起了最为锋利与冷漠的一部分,变得容易亲近。 傅相思刚把勺子喂到他的嘴边,他便会乖乖地张开嘴。 喝下第一口时,他眯着眼睛,像是在品味姜汤的味道,半饷才评价道,“不错。” 傅相思心里正涌起一股得意,独孤焰又说了一句,“不过距离一流还差一大截距离。” 傅相思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喝了?” 独孤焰毫不犹豫道,“喝。” 傅相思便开始喂他第二口、第三口…… 独孤焰的眸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她的脸部,而她故意视而不见,反正,她的脸大部分都被面具遮着,他看不到什么。 片刻之后,独孤焰突地问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既知道来看望朕,还给朕熬了姜汤?” 傅相思自然不会回答实话,而是未经思考便把心里的调侃话脱口而出,“皇上是不是受宠若惊?” 话落,她便觉得自己用词不当了。 他是男人,是皇上,怎么能被宠呢?受宠的只能是女人。 没想到,独孤焰稍稍怔了怔,竟点头道,“嗯,受宠若惊。” 傅相思:“……” 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了,傅相思不愿意回答,独孤焰也没有再勉强。 但他心里清楚,她恐怕是知道他为何会患病,所以出于内疚才过来看他,而不是纯粹地关心他,在意他。 虽然他的心有些失落,但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从小到大,他鲜少会生病,可偶尔生病的时候,在这个皇宫里,只有奴才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他亲生的母亲,从来没有给他熬过一次姜汤,也没有亲自喂过他汤药。 若那是独属于皇后或者太后的高姿态也就罢了,可每当独孤羽生病的时候,他的母后却会变成那个最慈爱儿子的母亲。 傅相思的脸逐渐红到了脖颈,明知独孤焰这是玩笑话,还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敏感地竖了起来。 “在朕痊愈之前,每日都能喝到你的姜汤么?” 独孤焰这突如其来的升级受宠程度的要求,吓得傅相思捧着碗的手颤了颤,差点把碗翻了底朝天。 这一颤,独孤焰便将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手上,继而不经意地看到了她手上的刀伤与烫伤。 他的眸光顿时颤了颤,心窒了窒。 傅相思没有觉察到他异样的眸光,认真地想了想,小声道,“若是皇上喜欢,可以。” 反正做一次跟做多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相信,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几次,她就不会让自己的手那么倒霉了。 谁知,独孤焰却忽地拒绝道,“不用了。朕不喜欢喝那么多天的姜汤。” 傅相思不解,他这话的意思,刚刚对她提出的要求,是在逗着她玩呢? 独孤焰伸出手,接过傅相思手里的碗,送到嘴边喝完,交还给了她。 傅相思刚刚把碗放到桌上,独孤焰便有些焦躁道,“过来。” 等她缓缓走到了床边,独孤焰倾身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 而他的右手,不小心触到了她被刀子切到的左手伤口,傅相思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独孤焰立即腾了腾位置,细细地看了看那些品类不同的伤口,沉声道,“是不是恨死朕了?” 傅相思抽不回自己的手,抬眸诧异地看着他。 “为了朕这一碗姜汤,不值得吧?” 傅相思不假思索道,“值得。” 下一瞬,独孤焰看着她的眸光便变得又深又沉,吓得傅相思顿时后悔不迭。 “皇上,臣妾的意思是……”她想要跟他解释一下,她说值得,是觉得那点伤不算什么,而不是她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念头。 可独孤焰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竟将吻轻之又轻地一个个落在了她那些伤口上。 傅相思只觉得被他牵住又吻着的手着了火,好烫好烫好烫。 第119章 把心打开,让他进去 呆傻了半饷,傅相思才猛地回过神,用力把自己的双手抽了回来。 这男人该不会是病糊涂了,把她当成其他的女人了吧? “皇上,”傅相思战战兢兢地退后一步,“你赶紧歇着吧。” 独孤焰充满温暖的眸光里顿时迸射出一抹厉色,声音也跟着沉冷了几分,“过来。” 想到他刚刚吻自己手时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傅相思只想继续往后退,哪敢再向前? 独孤焰不满地朝着他挑了挑眉,“以为朕病弱到下不了床了?” 言外之意,她若是再不走过去,他就下床把她给抓过去。 傅相思咬了咬唇,恨不能拔腿就跑。 但看着他苍白又憔悴的脸色,她还是心软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重新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独孤焰又一次握住了傅相思的双手,这一次,明显用了更大的力气,哪怕她挣扎,也挣扎不掉。 但傅相思还是揣着一颗胆颤的心,竭力挣扎着,不想再被他吻了,那感觉好可怕。 “若不是朕染了疾病,不会只吻你的手。” 傅相思浑身抖了抖,便见他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紧咬着的唇上。 若是可以,她好想把自己的唇给卷起来,连看也不让他看。 因为他的眸光实在是太恐怖了,被看着看着,她的唇好像会起火似的。 “荷妃,”独孤焰握紧了她的手,把眸光转到她的眼睛上,“你进宫已有数月,可否试着接受朕?” 傅相思被他这话吓了一跳,瞬间转移了把手抽回的注意力,“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孤焰抿了抿唇,“把你的心打开,让朕走进去。” 傅相思听得浑身发颤,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她听懂了。 他希望她能够跟后宫其他女人一样,钦慕他,爱恋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跟他那些女人不一样,说好听点,她憧憬的是一对一的纯澈感情,说难听点,她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非得去眼红少数那些一夫一妻的人? 明知自己的想法对他人而言很是可笑,傅相思却不准备改变。 对于独孤焰的这个问题,她既不能撒谎答应,也不能因拒绝而惹恼生病中的他,便故意转移话题道,“皇上,臣妾想把欢欢送回灵云山。” 独孤焰眸光沉了沉,她的回避,对他而言就是拒绝。 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是否能说明她在面对他时,那颗冷硬的心正在变软? 于是,他便顺着她的问题道,“为何要把它送回去?”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妾怕它待在这儿不开心。” 独孤焰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它若是走了,你岂不是会更不开心?” 傅相思的心激烈地跳了跳。 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待在这个皇宫里是不开心的。 可是,她刚刚明明没有说自己不开心,而是说欢欢不开心。 “她开心就好。” “随你。”独孤焰缓缓松开她的手,靠到床背上,闭上眼道,“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朕说一声,朕派人把它安全地送回去。” “多谢皇上。”傅相思看着地面,犹豫了半饷,刻意压低声音道,“臣妾可否……可否亲自把欢欢送回去?” 独孤焰掀开沉重的眼皮,像是在戏谑她,“前几日是谁说过,三个月内打死都不出宫的?” 傅相思:“……” 她就知道他记性好,绝对绝对不会给她出宫的机会的,无论她能想出什么理由。 “想反悔了?”独孤焰问。 傅相思并不是反悔,而是不小心忘了上次的承诺,“跟皇上开玩笑的,臣妾不想出宫。”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天大的假话,但独孤焰还是倦倦地“嗯”了一声,继而没有再出声,像是累极睡了过去。 傅相思怔怔地看着他的睡颜,见半天都没有动静,便轻轻道,“臣妾告辞了。” 待她转身,独孤焰却蓦地睁开了眼眸,深邃的眼眸里哪有一丝困倦?而只有无穷无尽的煎熬与惆怅。 傅相思一口气跑到九龙殿外,虽然寒风凛冽,她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僵硬的身躯终于可以舒展放松了。 她抱住自己戴着面具的脸,发了很久的呆。 独孤焰那句“把你的心打开,让朕走进去”在她的耳边回荡了好久好久。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他这句话本身,还是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与口吻,都深深地打动了她。 若是他不是拥有三宫六院的皇上,若是她心里并没有装进暗九,她恐怕难以抵挡他的这种“诱”惑。 幸好,她是清醒的。 她会一直一直清醒下去。 傅相思如此安慰自己,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不知是不是欢欢太通人性的缘故,自从傅相思在独孤焰提过要把它送回灵云山的事之后,她便发现欢欢一日比一日反常起来。 难道欢欢有读心术? 以往,欢欢喜欢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可她若是不让它跟,它也会听话,而在她睡觉的时候,欢欢也不会跟到寝宫里去。 可这几日,欢欢真正做到了对她的寸步不离。 傅相思不让它跟的时候,它竟一点儿也不听话,就连她睡觉,欢欢都非得要趴在她的床底下,不然就闹腾个不停。 荷甜宫那些下人们也觉得欢欢很不正常,这几日都尽量离欢欢远远的。 偶尔,傅相思会蹲下来,一把抱住闹腾的欢欢,柔声问道,“欢欢,你是不是想家了?” “嗷呜——”欢欢睁着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不知道是真的想家了,还是不舍得离开她。 “若是你想家,过些日子,让小绿来接你回家,好不好?”傅相思继续试探道。 若是欢欢答应,一般会晃荡着身子做欢喜状,可欢欢却发出了不悦的嗷呜声。 这是根本不想回灵云山的意思?还是有其他原因? 可惜欢欢它再通人性,都不可能开口说话。 傅相思陷入了惆怅,“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也没人欺负你呀。” 欢欢“嗷呜嗷呜”地蹭着傅相思,仿佛有难以名状的愁绪。 第120章 闯禁地,遇恶鬼 随着欢欢反常的举动还在持续,傅相思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欢欢送回去,不管它乐不乐意。 毕竟,对她而言,安全是第一位的。 若是没有了安全,开心不开心都没有了意义。 趁着欢欢在脚边睡着的时候,傅相思立即修书一封,让安之素通过信鸽把信寄了出去。 在孟烟雨派人来接欢欢前,她决定多花时间陪欢欢玩玩,因为这一别,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这日天气不错,傅相思带着欢欢出了荷甜宫。 经过一片低矮的荆棘时,欢欢像是从前那般,充满欢乐地与傅相思捉起了迷藏。 忽地,藏在荆棘深处的一只灰兔蹿了出来,瞬间吸引了欢欢的目光。 曾经在灵云山,欢欢总喜欢捉些活着的野味来讨傅相思的欢心,这次也不例外。 眨眼的功夫,欢欢便撇下傅相思朝着灰兔追去。 傅相思则远远地跟着雪豹矫健的身影,感动得眼眶濡湿。 欢欢虽然不会说话,却能比人更贴心。 说起来,她与欢欢的相识,还是拜独孤焰所赐。 若不是独孤焰追逐欢欢,它也不会跳进寒潭水中,成为她的宠兽。 不由自主地,傅相思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独孤焰躺在床上的虚弱姿态,浮想出他与她发生的一幕幕。 等她红着脸回过神时,欢欢已经不见了踪影。 “欢欢——欢欢——你在哪儿——快出来——”傅相思边找边喊,可欢欢一直都没有出现。 忽地,傅相思眼前出现了“幽院”二字。 这幽院里头便是禁地,谁都不能进去,就连附近,都忌讳逗留。 但傅相思的双脚却像是钉子似的钉在了原地,因为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欢欢极有可能是跑进了幽院。 否则,它不会听不见她的呐喊。 听说这幽院里住满了前朝的鬼怪,但傅相思丝毫不信。 她猜测,这里头之所以传说闹鬼,甚至进去者丢命,恐怕只是因为里头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好奇之心,她也有,只是,她懂得适可而止,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事,免得后患无穷。 附近的荆棘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傅相思还没有走近,便看那只灰兔子突然蹿了出来,然后飞快地跳进了幽院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欢欢从荆棘旁蹿了出来,直追灰兔子而去。 傅相思惊地大喊,“欢欢——危险——别去——快回来——” 可她忘记了,这几日的欢欢,像个叛逆的孩子,她说什么话,它都不喜欢听,甚至喜欢跟她对着干。 在身影消失之前,欢欢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傅相思看来。 傅相思心跳加剧,连忙朝着它招了招手,“欢欢,快回来,乖——” 可欢欢却收回目光,义无反顾地朝着开头冲了进去,似乎不把灰兔子抓回来,就没脸见她似的。 傅相思走到幽院敞开的入门处,吓得浑身颤抖。 这些日子盘旋在心口的那些不安与恐惧,此刻升腾到了最强烈的地步。 欢欢那么反常,难道与今日有关? 为了欢欢,傅相思明白,这禁地她恐怕不闯也得闯了。 当然,她也可以去找独孤焰,让他帮忙找欢欢。 可她怕找不到独孤焰,更怕就算找到了他,欢欢已经被里头的“恶鬼”给残害。 所以,她一刻也不敢多等。 傅相思很是后悔,为了跟欢欢单独相处,她故意没有把安之素带出来,若是安之素一起过来,至少可以让她去找独孤焰…… “有没有人?有人吗?”傅相思特意在幽院外面的小路上跑了跑,喊了喊,可根本没人回应。 她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闯进了幽院之中。 等待她的,不知是什么困境与灾难。 但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放弃了欢欢的安危。 踏入幽院的地盘后,傅相思便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 她以为这禁地里面一定布满了暗器与陷阱,可她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当走入竹林,踏上那条碎石小径深处时,傅相思不敢出声呐喊,只模仿鸟叫吹了一声口哨。 欢欢认得她的口哨,不知道会不会听话地出现? 她的口哨只吹了一声,附近地上枯败的竹叶便沙沙作响。 欢欢从竹林深处跑了出来,嘴里衔着那只灰兔子,一脸兴奋与得意的邀功神情。 傅相思长吁了一口气,连忙蹲下,从欢欢嘴里抱过灰兔子,轻声道,“欢欢,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离开。” 欢欢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是也意识到了这里的危险,变得十分听话乖巧。 傅相思抱着灰兔子起身,还没动步,竹林却陷入突变。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狂风,漫天的竹叶开始窸窣作响。 傅相思抬头望去,竹稍的那些竹叶疯狂舞动,根本不是顺风而颤,显然是人为。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 “欢欢,走。”傅相思一声令下,头顶的竹叶开始纷纷扬扬地往下洒落,满眼的绿仿佛瞬间变成把把夺命的利刃。 “尊贵的客人,既然进来了,不妨把命留下做个礼物!”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充满磁性的魔音,直逼得人耳膜打震。 大白天的,鬼怎么可能出没? 傅相思明白,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出现了。 她再次蹲下了身子,抱住欢欢吩咐道,“欢欢,快去找人!” 若是以前,她坚信欢欢会听她的话,可今日,她根本不敢确定。 好在,欢欢看了她一眼,竟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许是欢欢的速度太过,那些追着它而去的匕首正好落在他的身后,每次都差一点点。 傅相思眼看着欢欢安全地离开,这才放心。 那个出声的男人还未出现,傅相思从腰间抽出七节鞭,警觉地看着那些舞动的竹稍,以更为狂妄的口吻道,“想拿我的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这是给自己壮胆,也是尽早地逼迫男人现身,免得他一直处于暗处陷于被动。 头顶的竹叶一直在变幻舞蹈,傅相思看了半天,便寻思出了一些规律,拿着七节鞭朝着自以为安全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儿,她便站到了竹林之外,一个偌大的院子之中。 第121章 留下来,春风度 傅相思看了看院子四周,还没有将周围的景致看仔细,耳边便传来了脚踩竹叶的沙沙声。 待她猛地转身,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俊朗男子。 男子明明有着一副刀削般的刚毅面孔,却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柔和浅笑,冷中带暖,暖中带艳,艳中带柔。 这人正是尘浅。 尘浅最近的心情极为不好,确切地说,是他心情不好已经快持续了两个月了。 听到有人闯进的声音,他便起了杀心,希望能以此泄愤。 可是,当看到来人脸上戴着的那张熟悉的动物面具时,他整个人呆若木鸡,心中顿时涌起了狂喜的潮水。 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呢! 天还热着时的那些夜晚,他与她在天仙湖边,有了几次令彼此都极为愉悦的亲密接触。 他们很少说话,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可偏偏在亲密之事上既默契又和谐。 可天冷后的那些夜晚,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天仙湖边。 有时候他从日落等到日出,都看不到她的半个人影。 碍于自己的身份,他没法去各个宫殿寻人,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去天仙湖等。 结果却怎么等都等不到。 所以,他开始焦躁,开始躁狂,甚至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自己闯进来。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具,盘旋在尘浅心口已久的阴霾便缓缓散去。 勾了勾唇,尘浅朝着傅相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痞痞道,“不送命,你打算送什么给我?” 看到傅相思左手抱着的灰兔子,尘浅调侃道,“莫非想把这只兔子送给我?太小了,只够塞牙缝。” 傅相思俯身,将灰兔子放到了地上,任由它逃走。 都是练过武之人,虽然还没有交过手,但傅相思感觉的出来,这个男人的武功肯定在自己之上。 只是奇怪的是,他还没有出现时,她明明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可他出现后,那些杀气却奇怪地不见踪影。 难道是他把那些杀气故意隐藏起来了? 傅相思明白,今日若是想安全地离开这儿,恐怕难免会有一场打斗,但若是彼此间能够用言语谈妥,那就再好不过。 “阁下打算让我送什么?不妨说说看。” 傅相思的声音与安之素并不相同,只是,那些夜晚的安之素,鲜少与他交流,而且,难得跟他说话时,也是刻意细声细气的,所以他没法确认那个女人的声音究竟是怎么样的。 “呵呵,听姑娘这口吻,倒是个慷慨大方的。”尘浅认不得她的声音,可并不认为她不认得自己的声音,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她能及时把他给认出来。 只是,女人的黑眸里干干净净,陌陌生生的,像是根本就没有把他认出来。 尘浅颇为不满地撇了撇嘴,“稍等,我得好好斟酌一下,否则对不起姑娘的一番盛情。” 话落,尘浅便一步步地走近傅相思。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会闯进来,今日他都不会放她离开。 这个女人,许久未碰,他想碰得紧。 傅相思防备地看着这个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男人,不禁防备地后退了几步,“斟酌好了吗?” 两人都距离这么近了,她居然还是没有把他给认出来。 尘浅强压着怒气,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逼近她的脸道,“我要你,留下来,与我春风一度。” 春风一度? 饶是傅相思再缺乏经验,也看得懂男人眼中毫无掩饰的欲念。 没想到,藏在这里的恶鬼是只衣冠“禽”兽。 “这位年轻的公子,如今是最为寒冷的冬日,哪里来的春风?”傅相思故意装傻道,“我已经四十多岁,你确定要留下我,一起等春天的到来?” 傅相思说出这番话来,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可听在尘浅的耳朵里,却误以为她是认出了他,所以在跟他开玩笑。 “确定。”尘浅进一步握紧了傅相思的手腕,疼得她直蹙眉,“你终于认出我了?” “认出你?”傅相思茫然地摇了摇头,“你是谁?我并不认得你!” 尘浅笑了笑,“再给我装装看?信不信我在这里就扒光你的衣服?” 傅相思吓得脸色一白。 下一瞬,尘浅忽地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朝着她的腰肢揽去,欲把她往怀里带。 傅相思连忙趁机退后几步,把七节鞭甩了出来,“登徒子!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隔了点日子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像只刺猬似的?”尘浅轻佻地看着傅相思,继续调侃,“姑娘是不是喜欢跟我先打情后骂俏,再‘宽’衣‘解’带后投怀送抱?” 傅相思一鞭子朝着他狠狠甩去,尘浅飞身后退,再往前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竹棍。 两人打了一会儿,尘浅手里的竹棍便被傅相思的七节鞭缠住,竹棍不能动,七节鞭也不能动。 傅相思凶巴巴道,“登徒子,今日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若是你本事不够,我就拿下你这条狗命,再放一把火把你跟这个幽院烧成灰烬!” “姑娘的口气颇大,脾气也颇大。既然姑娘喜欢以这种方式与我‘调’情,我岂能不好好奉陪呢?”尘浅一直以为傅相思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想到她非但能武,还武得不错。 所以,他不得不拿出十足的精神与她嬉戏般地继续打闹。 两人又过了几招后,七节鞭从傅相思的手里脱落,被尘浅直接甩到了丛林深处。 傅相思没有时间生气,更没有时间去把七节鞭捡回来,便集中精力应对尘浅的攻击。 而尘浅对她接下来的攻击,更像是耍流氓。 一会儿,他将竹竿抵到她的胸前,一会儿,他将竹竿戳她的腿,一会儿,他将竹竿拍她的臀。 如此一来,傅相思原先的冷静与镇定很快丧失,满心都是火冒三丈。 攻人先攻心,傅相思显然已经输了,输在心性大乱。 在傅相思退无可退时,尘浅探出一只手,轻轻松松便点了她的穴位,让她瞬间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女人,闹够了么?闹够了我们去快活。”尘浅将一动不能动的傅相思打横抱起,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她脖颈里深深地嗅了一口,“咦。今日你擦了不同的香粉?”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认错了人,只想跟她极尽亲密之事,以此缓解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躁狂之症。 第122章 想放肆,女儿香 虽然尘浅的嘴并没有碰到自己的脖子,可傅相思还是觉得像是快要被蛇咬到了似的,恶心不已。 “还没认出我么?”尘浅想了想,把唇朝着傅相思的唇凑去,“我们来吻一吻,你若是还记不起我是谁,我就把你给生吞了,信不信?” 傅相思感觉浑身的温度骤然降得冰冷,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禁对着他怒吼道,“你敢吻下来我马上就咬舌自尽!” 她陡然发现,在这个世上,她只能容忍两个男人亲近自己。 一个是暗九,另一个是独孤焰。 她能容忍暗九亲近自己,是因为对他动了情,而能容忍独孤焰,恐怕是因为在名分上,他终究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 而其他男人,无论是丑陋如那个中年采花贼,俊朗如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她都难以忍受他们的亲近,既觉得恶心,也会生出宁死不屈的心境。 “你敢咬舌自尽,今晚,我就把刚刚跑出去的那只雪豹舌头割了,毛拔了,骨头斩了,眼戳瞎了,你可别不信。”尘浅这话也就是随口胡说,唬唬她的,可傅相思却露出了惊恐之色,显然是很在意那只雪豹。 尘浅怔了怔,暂时便没有坚持去吻她的唇。 竹屋的屋檐下,摊放着一张竹塌,竹塌上铺着厚厚的动物皮毛。 尘浅抱着傅相思走到屋檐下,轻轻地将她置放于竹塌上,虚虚地将她压下道,“今日,你我就在这蓝天白云下,好好地畅快一番!黑夜有黑夜的乐趣,白日也有白日的乐趣!只要你变得跟以前那样乖,我便马上解了你的穴,毕竟做这种事情,你不动,我也没劲。” 傅相思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这幽院里?住在幽院,你就可以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吗?” 尘浅眼角含笑地点了点头,“我就是传说中住在幽院里的那只恶鬼,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若是其他人进来,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而你呢,我允许你活着,跟我一起在这里想怎么放肆便怎么放肆。” 傅相思怀疑这男人不光是个色中恶鬼,还认错了人,便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这皇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属于皇上?无论你是他的嫔妃,还是他的宫女,都是他的女人。”尘浅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她是谁,挑了挑眉道,“我呢,我归根结底是皇上的奴才。奴才怕主子,可是,奴才不怕主子的女人。” 傅相思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我是荷妃,皇上最宠却长得最丑的那个嫔妃。” 闻言,尘浅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哈哈哈……” “我就是荷妃,你不信?” 尘浅笑着摇头,“若你真是荷妃,我立马把你放了。毕竟是皇上最宠的女人,又长得那么丑,我可消受不起,也不敢拿命消受。” 傅相思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千真万确。” 尘浅却根本不信她的话,讥讽道,“以前我便猜你是荷妃,可你打死不认,怎么,今天为了摆脱我,就不惜来冒充荷妃了?” 不等傅相思出声,尘浅便阴沉着眉头,极为不悦道,“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所以连我碰你一碰都嫌弃?” “我真是荷妃。”傅相思强调道,“你认识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但这种话,怒火中烧中的人一般是听不进去的。 “不信,你扯开我的面具看看?这皇宫里,就我荷妃的脸是丑不堪言的,需要拿面具遮掩。” 尘浅轻嗤道,“我偏不扯。你休想糊弄我。” 傅相思:“……” 对牛弹琴的悲哀感,莫过于此。 “那你解了我的穴,我自己扯。” “巧舌如簧,我已经信不过你了。”尘浅冷哼一声,双手探向傅相思身上的衣带,缓缓地拉开,“除了你的面具,其他的束缚,我都会给你扯开。” 扎紧的腰带一下子便松了,而欢欢还是没有搬来救兵。 绝望与惊恐的眼泪从傅相思的眼眶里滚滚而出,这个男人油盐不进,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未免被他侮辱,看来她只能咬舌自尽。 就在她的眸光里闪过一丝赴死的决绝时,尘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竟立时取出一块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让她失去了自尽的唯一手段。 傅相思愤懑地瞪着尘浅,恨不能将这个无耻透顶的男人千刀万剐。 之前她总觉得独孤焰讨厌,不是强行让她侍寝,就是强吻她…… 但此时此刻,她宁可眼前的人是独孤焰。 因为独孤焰比起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有太多的君子风度。 女人或许都是水做的,竟然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眼泪。 尘浅不是没有被傅相思的眼泪给触动,而是故意撇开眼不看。 而她的眼泪流得越是汹涌,他心中积聚的愤怒便越是凶残。 这个曾经喜欢在夜晚出现在天仙湖边的女人,明明很顺从他,可才过了这么些日子,却将他当成了陌生人。 她越是翻脸不认人,他越是生出了要在这蓝天白云下狠狠惩罚她的心思。 尘浅隔着衣裳捏了捏傅相思的身前,忽地蹙眉,在心中暗道,“这感觉怎么好像有点变了?虽然还是很柔软很柔软,但手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唔唔唔……”傅相思生不如死地瞪着他,感觉身前被恶狗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比中了剧毒还难以承受。 尘浅对上傅相思抗拒又倔强的眼睛,故意把她的外裳一把敞开。 甚至,嫌一件一件敞开的速度太慢,他直接往里一撕。 傅相思的里衣便露了出来,被微风一吹,冻得立即起了很多的鸡皮疙瘩。 “唔唔唔……”傅相思舌尖用力地抵着,想要把嘴里的手帕给吐出去,然后咬舌自尽。 眼前的女子,像是还没有经过人事,或者说,抗拒与男人行亲密事。 尘浅怔了怔,不禁想到原先的她,明显是个富有经验的女子。 难道…… 尘浅暗忖着,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她……真是荷妃? 这么想着,尘浅便将鼻子凑向了傅相思的身前,使劲地嗅了嗅。 确实,味道跟以前的截然不同。 不一样的女儿香。 第123章 棋子重,远重不过你 尘浅抬起头,眸光定定地落在傅相思的唇上。 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会因用了不同的脂粉而变化,可嘴里的感觉与味道,应该不会变。 但此刻,傅相思嘴里塞着手帕,他若是拔了,她可能会马上咬舌自尽。 除非,他在拔掉手帕的刹那,便把他的舌头伸进去…… 不过,结果很有可能是他的舌头被咬断。 想了想,尘浅决定不把手帕全部拔出来。 于是,他稍稍把手帕拔出一半,吻住了傅相思的唇。 他正准备把舌头探进去,身后竹林突然狂风大作,显然是有人来了,飞速奔走的脚步声急促又迫切。 明知来者很有可能是谁,尘浅却顾不得了,执拗地想要凭借这种方式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他在天仙湖边邂逅的那个。 只是,哪怕手帕已经拔出来一半,他的舌也很难探进。 竹林里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尘浅顾不得傅相思的生死,一把将手帕全部拔掉,可还没来得及探舌,他的后背便被来人狠狠击上一掌。 在傅相思羞愤欲死的神情下,尘浅晕倒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虽然身躯被压得死死的,傅相思却没有再咬舌,因为她的救星到了,到得还算及时。 独孤焰冷寒着俊脸,一把将尘浅拎起来,嫌恶地扔到一旁。 傅相思一动不能动地看着独孤焰,眼泪不禁流得更加汹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出现的那刻,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委屈死了。 但她的委屈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恼恨所取代! 若不是他允许了幽院的存在,纵容了尘浅的杀人害命、胡作非为,她怎么会受到那样的惊吓与侮辱? 恶劣的情绪涌上心头时,傅相思不管唇上沾染的恶心味道,不管被扯开的衣裳,更不管泪水肆流的眼睛,只恶狠狠地瞪着独孤焰,恨不能用眼神将他痛打一顿! 欢欢冲到她的身侧,一直“呜呜呜”地叫着,在贴心地安抚着她。 独孤焰解开傅相思的穴位,整了整她那些敞开的衣裳,可那些已经被扯碎,根本无法遮掩。 他只能脱下自己的衣裳,把她的上半身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 傅相思气呼呼地瞪着他,指了指晕倒在地的尘浅,冷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独孤焰沉声回答,“朕的暗卫。” 傅相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种无耻透顶的暗卫养在幽院装鬼? 不过,她无心去了解其中的原因,只恶狠狠道,“这种人,不配当你的暗卫。我想杀了他,你准不准?” “准。”独孤焰回答得极为干脆,却仍有一些后顾之忧,所以补充道,“不过,他会对你不敬,恐怕是认错了人,若是你愿意放他一马,朕既会让他得到该有的严厉惩罚,还会让他从此距离你三丈之远。” 傅相思恨不能杀了尘浅,却并不是真的想要尘浅的命。 若是独孤焰干脆地答应她,没有后面那些废话,她对他的不满就会削弱一些,可他偏偏袒护了尘浅,想要保住他的狗命。 当然,傅相思明白,恐怕是因为尘浅对独孤焰而言,还有无人可以取代的大用场,所以独孤焰才会舍不得要他的命。 但刚刚受过惊吓的傅相思并不会考虑他的心情,只知道他偏袒一个无耻下流的属下,而置他的女人、他的小师妹的尊严不顾。 “什么认错了人?”傅相思明知道独孤焰不是在胡说,却权当他在胡说,“这皇宫里戴面具的人只有我一个,他怎么会认错人?而且,我已经跟他强调了好几遍,我是荷妃!” 独孤焰握住她的双肩,好脾气地问道,“若是有人戴着你的面具,跟他见了面,还有了亲密关系呢?” 傅相思的心猛地一颤,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想了开去。 她的面具有那么多,被人偷走一个两个并不稀奇。 而且,在独孤焰出现前,她其实也已经怀疑尘浅是认错了人。 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戴着她的面具认识了尘浅,且否认自己是荷妃,所以今日她说自己是荷妃时,他才会不肯相信。 但此时此刻,尘浅是否认错了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跟独孤焰好好地计较一番。 谁让他那么偏袒尘浅? 于是,她冷冷地问道,“你打算怎么惩罚他?” 她倒是想要看看,他要怎么重重地惩罚他。 独孤焰自然看得出来,方才他的话让傅相思失望了。 “他是朕养在深宫的一颗棋子。”独孤焰压低声音道,“对朕而言极为重要,但与你相比,远重不过你。你想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若是不小心取了他的命,朕也不怪你。” 独孤焰这话令傅相思眼皮跳了跳,这人刚刚还在偏袒尘浅,怎么这么快就改弦易辙地偏袒她了? 傅相思双脚落了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敞开的屋门中。 没一会儿,她便从屋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对着独孤焰冷笑道,“这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 独孤焰眼皮跳了跳,却还是一脸纵容道,“不后悔。” 傅相思轻哼一声,把剪刀放在竹榻上,走到了附近的水缸边。 缸里的水已经结了冰,傅相思捡到一块石头砸向冰面,很快,冰面便破损开来。 独孤焰不明所以地看着傅相思的一举一动,嘴角抽了抽。 傅相思从缸里装了一盆水,端到了尘浅的跟前,毫不迟疑地泼到了他的头上与身上。 然后,傅相思蹲在尘浅的跟前,手机旋转着那把锋利的大剪刀,静待他醒来。 被刺骨的冰水淋身,尘浅很快便颤抖着身躯醒了过来。 而他刚睁开眼睛,便被傅相思点了穴。 傅相思把剪刀明晃晃的刀锋凑近了他的脸,冷飕飕道,“登徒子,今天我就让你变成太监。” 尘浅脸色大变,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认错了人,也意识到自己犯了皇上的大忌。 但横竖不过女人罢了,尘浅觉得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纵容荷妃把他变成太监。 若是他变成了太监,后宫那些女人,统统都要守活寡。 于是,尘浅满眸希望地看向独孤焰求救,可独孤焰的眸光刚刚与他对上,便极为冷漠地看向了别处,摆出一副不管不顾的姿态。 尘浅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地。 他拥有了那么多美人,难道,今日便是他的报应? 第124章 变太监,谁擅长 意识到自己的死期恐怕已经到了,尘浅却既没有痛哭哀嚎,也没有颤抖求饶,而是露出一抹璀璨的坏笑。 “美人手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你是个丑女,但在皇上心目中,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待会解了我的裤子,美人千万记得闭上眼睛割,随你怎么割。否则,若是看了不该看的,以后在面对皇上的时候,恐怕会有些失望呢。” 听了最后那句无中生有的话,独孤焰阴森森地看向尘浅,道,“尘浅,你若是找死,朕一定会好好送你。” 尘浅阴阳怪气道,“尘浅为皇上付出了那么多,皇上真的舍得把尘浅变成太监?” 闻言,傅相思眸光狐疑地看向独孤焰与尘浅,她怎么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不可告人的“奸”情似的? 独孤焰听得懂他最后那句话,她听不懂,但她清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不然,独孤焰的脸不会气得那么黑,身上的杀气瞬间比她还重。 “只有太监,才不会对女人胡作非为。”傅相思把剪刀头贴着尘浅的衣服缓缓地往下移,一直移到他下半身的裤子上。 明明可以用脱的,可傅相思故意在他裤子上剪开了一个口子。 尘浅的脸白了白,心里暗忖着,是不是戴着面具的女人,脸皮会特别厚?居然敢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割其他男人的裤子? 死到临头,尘浅却还是忍不住一脸同情地看向独孤焰,眸光充满了戏谑。 “荷妃娘娘,你错了,太监也是会欺负女人的,有些太监欺负起女人的时候,只会比尘浅更过分,甚至令人发指。” 傅相思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冷哼一声道,“那就再把你的手筋脚筋统统挑断,看你怎么去欺负女人。” “你——”尘浅正准备还嘴,傅相思已经剪下他衣服下摆的一块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刻,傅相思把他裤子上那个洞缓缓剪开,越剪越大。 虽然尘浅里头还穿着裤子,但傅相思面具后的脸已经涨得火红。 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把尘浅吓惨,她怎么也不甘心。 想了想,傅相思故意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妨告诉你,这种事,我可不是第一次做。在我进宫前,行侠仗义,不知割了多少登徒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经验。” 尘浅:“……” 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起来,傅相思这副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让他忽地明白,皇上被这个丑女迷住是应该的。 这个女人好可怕。 他想说点求饶的话,可是,嘴里被布条紧紧地塞住了,“唔唔唔……” 尘浅裤子上的口子越来越大,被独孤焰在一旁观望着,傅相思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故作姿态地继续割下去。 按照常理,她应该割里头那条裤子。 可是,她怎么有脸下手? “皇上,”傅相思举起剪刀,看向独孤焰,一字一顿道,“待会儿会很血腥,请皇上背过身去,别染了脏污。” 尘浅:“……” 傅相思其实已经想好了,待会直接一剪刀下去,在他腹部轻轻划上一刀。 若是尘浅露出惊恐之色,她便让惩罚到此为止。 但若是他还是不知死活,她便再吓吓他。 独孤焰却并没有听傅相思的话,而是走过来几步,蹲在了她的身边,准备从她手里把剪刀抽走,一脸严肃道,“这种事,朕只会比你更擅长。” 尘浅:“……” 他好想视死如归,可是看着这对琴瑟和谐的男女,他只会死不瞑目! 傅相思握紧剪刀,故意不肯松手,“难不成,这宫里的太监,都是皇上动的手?” 独孤焰与尘浅:“……” 半饷,独孤焰沉声道,“朕虽然没有对人开过刀,但对狗动过刀。” 傅相思与尘浅:“……” 这皇上是打算把尘浅当成狗练刀吧? “既然皇上这么有经验,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不容易找到台阶下,傅相思当然不会拒绝。 可是,她在松手钱,一脸认真地看着独孤焰,强调道,“皇上一定要把他变成真太监。” 独孤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朕从未失过手。” 尘浅好想好想把嘴里的布条给吐掉,然后咬舌自尽。 这对男女真是太可恶了! “朕要动手了,荷妃,”独孤焰眸光温柔地看向傅相思,叮嘱道,“待会会很血腥,看了会做噩梦,背过身去。” 傅相思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缓缓地背过身去。 尘浅脸色苍白地瞪大眼睛,黑眸里写满了恐惧与挣扎。 皇上,我对你而言还有很大的用处,别把我废了呀,你会后悔的。 独孤焰像是能看懂他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朕早就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这话傅相思听不懂,可尘浅却听得不能更懂了。 他的死期,真的到了。 可是,皇上,我宁愿死,也不要变成太监! 你能否看在我为你尽心尽力的份上,直接赐我一死? 独孤焰像是又看懂了他的眼神,又一次压低声音道,“做太监挺好的,还可以为朕所用。” 话落,独孤焰握紧剪刀,一刀便把他最后那层裤子剪开。 还没继续,尘浅便吓得昏死过去。 而背过身的傅相思,此刻心里正翻江倒海。 她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尘浅,并不是真的要把他变成太监。 可是,独孤焰像是当真了,居然愿意帮她把他变成太监。 “荷妃,走远一点,最好捂住耳朵。”独孤焰头也不回地又一次叮嘱道。 此时此刻,傅相思对独孤焰的那些不满与痛恨都消失了,徒留对尘浅待会变成太监的恐慌。 傅相思没有转过身,却生怕时间来不及,忽地大喊一声道,“皇上!” “嗯?”独孤焰嘴角含笑地倚头看她。 她却没有胆魄与他对视,而是颤抖着身躯道,“算了。” “什么算了?” “皇上换种方式惩罚他吧,万一他疼死了,以后会变成恶鬼来折磨臣妾的。” 独孤焰把尘浅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盖住那破损的那块,起身走到傅相思身边道,“好,听你的。” 鼻息间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皇上,我们走吧。” 独孤焰揽住她的肩膀,脸色柔和道,“好,我们走。” 迎面有风吹来,像是阴风阵阵,傅相思缩了缩脖子,竟忘了甩开独孤焰的手。 第125章 朕不急,你急什么 独孤焰把傅相思送到荷甜宫时,安之素等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荷妃的眼睛显然是哭过,红彤彤的,惹人垂怜。 而皇上居然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他身上的外袍全都裹在了荷妃的身上。 “参见皇上!” “荷妃娘娘!” 谁都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当着皇上的面,谁都不敢出声询问。 独孤焰揽着傅相思踏进她的寝宫,关上门后,才沉声道,“朕一定会严惩尘浅,但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以免其他人惹来杀身之祸。” 言外之意,无论是幽院还是尘浅,都还有其存在的意义。 傅相思懵懂地点了点头,“皇上放心。” “阿嚏。”独孤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裹着他的外袍,既安全又暖和,可他身上却穿着单薄的中衣,已经受了很久的冻。 “皇上稍等,臣妾马上把衣服还给你。”傅相思匆匆地走到寝宫深处,以极快的速度把独孤焰的外袍脱下。 想着独孤焰单薄的衣着,傅相思低头看了看身前那些被扯破的衣裳,不管不顾地直接把外袍送到了他的面前。 女为悦己者容,他们都不是彼此的心悦之人,所以,她没必要在乎自己身前那狼狈的一面被他看见。 独孤焰没想到傅相思会这么快把外袍还给他,还以为她会顾及自己的形象,把自己身上的衣裳换好了再出来。 “朕不急。”独孤焰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眸光深邃地看着傅相思,“你急什么?” 傅相思顿时耳根通红,哑口无言。 其实她就是纯粹地担心他,怕他感染风寒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担心朕?”独孤焰逼问。 傅相思的耳根不禁变得更红,直接把外袍朝着他身前扔了过去,“臣妾怕皇上因此感染风寒,然后被千夫所指。”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转身离开的背影,唇角大大地勾起。 他只信她前半句,不信她后半句。 把已经明显皱了的外袍穿在身上后,独孤焰低下头看了看,只眉头蹙了蹙。 他从未穿过带有褶皱的衣裳,也不能容忍衣裳有褶皱,可今日,大概是衣裳上带着她的体温与味道,所以他非但不嫌弃,还觉得格外温暖与特别。 “荷妃,朕去幽院了。” 在寝宫里头挑选衣服的傅相思一怔,不习惯独孤焰这种“出必告”的行为。 他是皇上,要走直接走便是,没必要知会她一声。 但她还是十分别扭地应了一声,“喔。” “尘浅暂时不能做太监,但朕,会让他三天三夜起不了床。” 傅相思心口一颤,心里忽地暖融融的。 虽然前半句话独孤焰还是在维护尘浅似的,但后半句话,明显是向着她的。 这一次,傅相思没有一声,嘴角却溢出了浅笑。 独孤焰说得没错,纵然尘浅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但跟她比,还是她更重要。 换好衣裳后,傅相思洗了脸,把被尘浅碰过的嘴唇擦了又擦。 推门进来的安之素看到这副场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光天白日的,娘娘是被皇上强吻了?” 闯进幽院与尘浅的事,傅相思既然答应了独孤焰,便会说话算话。 她把布巾放下,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之素,你去数一数我的面具,看看有没有少的?” 安之素立即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把所有的面具拿出来清点。 傅相思看着安之素的动作,思绪地飘远了。 她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何独孤焰强吻了她之后,她没有一次想过要用布巾去擦拭自己的嘴唇呢? 她明明嫌他脏的,可为什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善后措施? “娘娘,面具齐全,一个都没少。”安之素的声音猛地打断了傅相思的沉思。 傅相思走到梳妆台前,拿着那叠面具看了看,心里疑惑不已。 既然她的面具一个都没有丢失,那那个戴着面具跟尘浅认识的女人是谁? 是做了跟她一样的面具,还是把她的面具偷了之后,又及时地还了回来? “娘娘为何要数面具?”安之素不解地问。 傅相思故意道,“就是给你点事做做,免得你胡思乱想。” 安之素捏了捏傅相思仍在发烫的耳垂,嬉笑道,“胡思乱想的可不是之素,而是娘娘你呢,瞧,这耳朵红的,这是谁在想娘娘,还是娘娘在想谁呢?” 看到不知何时趴在寝宫里的欢欢,傅相思吩咐安之素道,“准备笔墨,我要给娘写信。” 虽然今日她有惊无险,但将来的危险,谁也料不准。 所以她决定,为了欢欢的安危,让娘派人来接它回去,再也不要让它留在这个充满危险又没有自由的皇宫里。 待墨迹干了之后,傅相思便把信塞到了信鸽的身上,让信鸽飞走了。 看着阴云遍布的天空,傅相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距离一年之期还很长,但比起刚进宫时,已经算是短了。 她就再坚持坚持,总有一天会跟欢欢一样,重获自由。 几日之后,荷甜宫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傅相思进宫这几月来,除了独孤焰与独孤羽,从来没有其他人主动前来探访她。 来访者是独孤焰的一个婕妤,人称王婕妤,傅相思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安之素建议道,“娘娘若不想见,就说身体不适,拒了吧。” “来者是客。”傅相思无所谓道,“请她进来吧。” 很快,王婕妤迈着聘婷的步伐踏进了荷甜宫。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妩媚的笑容。 可是,当看到趴在傅相思脚边的欢欢时,王婕妤吓得退后几步,甚至一不小心还崴了脚,直接摔倒在地,一张布满红晕的脸顷刻变得惨白。 对此,傅相思等人已经见怪不怪。 待黄叶把王婕妤扶起来后,傅相思看向安之素道,“之素,去给欢欢喂点他牛肉干。” 安之素点了点头,很快便取来了一包牛肉干,抽出一根引诱欢欢。 看着自己的最爱,欢欢便跟着安之素出去了。 这些日子它再粘傅相思,胃口还是跟以前一样棒。 王婕妤前来拜访,像是来无事献殷勤的,傅相思虽然反感,却还是暂且无奈地敷衍着。 片刻之后,安之素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了进来,“欢欢——欢欢——不好了——来人啊——” 傅相思脸色一变,连忙跑了出去,看到的竟是欢欢中箭的骇人场景。 第126章 闯慈宁宫,鸡飞狗跳 安之素手里的牛肉干乱糟糟地撒了一地,可中箭的欢欢已经无力再去品尝。 鲜血不断地从中箭的位置汩汩流出,将欢欢的皮毛与地面都染得鲜红。 平日那个矫健的身躯此刻正激烈地颤抖着,可见身上痛得不轻。 傅相思疾步跑到欢欢跟前,吓得直接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抱住欢欢的头,对着其他人大喊道,“快去请太医!” 小蓝子与青叶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跑出了荷甜宫。 小影子与黄叶赶紧奔去找皇上。 紫叶则去找附近的侍卫庇护荷甜宫。 虽然他们都很怕欢欢,总觉得欢欢有一天会发狂咬伤或者咬死他们,但看着平日活蹦乱跳的欢欢安静地倒在血泊中,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他们宁愿自己被欢欢咬上一口,也不愿意欢欢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安之素跪在欢欢的另一侧,瞪大眼睛指着某个墙头道,“娘娘别只顾伤心,小心还有暗箭。欢欢身上这支暗箭,方才就是从那里射出。” 傅相思顺着安之素手指的方向看去,问道,“暗箭对准的是欢欢吗?” 安之素肯定地点头,“是。” 因为当时,她正蹲在地上,拿牛肉干逗欢欢,故意跟它保持了一丈之远,把手里撕断的牛肉干远远地抛过去。 若是来人要伤的是她,暗箭不会偏到欢欢的位置,毕竟她与欢欢之间,隔得有些距离。 傅相思起身,去寝宫找来了一些可以止血的药粉,撒在了欢欢的伤口上。 药粉起效后,欢欢身上的血流得少了,不过,那支箭还在它的身上,必须依靠有经验的太医才能把它弄出来。 傅相思的心越跳越快,这些日子以来,欢欢的反常行为难道就是意识到了今天这个劫难? 一刻钟左右,小影子与青叶、小蓝子与紫叶都回来了。 可是,他们却既没有带来太医,也没有带来皇上,而是带来了满面愁容与愤怒。 “娘娘,今日太后病种,所有的太医都去了慈宁宫给太后会诊。” “听说皇上担心太后,也在慈宁宫里。” “九王爷也在。” “奴婢求见九王爷或者皇上甚至是莫公公,可是谁也不肯通报,说一只畜生的死活哪里能跟太后相提并论,他们非但不讲道理,还把我们给骂了回来。” 傅相思脸色惨白地起身,“你们照顾好欢欢,我去一趟慈宁宫。” 安之素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娘娘,我陪你去。” 傅相思有一种预感,今日她可能会跟慈宁宫的人起冲突,甚至大动干戈,所以,不宜带没有功夫的人过去,以免损兵折将。 于是,傅相思摇了摇头,抱住安之素,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你看着欢欢,我不放心。我去去就回。” 其他人也想陪傅相思过去,但都被她拒绝了。 走到荷甜宫的门口时,傅相思看到了王婕妤鬼鬼祟祟的身影。 “荷妃娘娘,”王婕妤没料到傅相思会突然出现,吓得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那只畜生没事吧?” 傅相思看着王婕妤飘忽不定的虚伪眸光,沉着脸道,“王婕妤,无论欢欢今日会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事后若是被我查出,这件事跟你有关,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我……我……荷妃娘娘,我只是倒霉罢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的,绝对绝对没有关系的。”王婕妤惨白着脸,不断地摆手。 “好自为之。”傅相思没有闲暇与她废话,冷哼一声便撇下她离开。 跑到慈宁宫门口时,傅相思已经气喘吁吁。 若是平日,她可以直接踏进慈宁宫的大门,可今日,早有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以太后病重为由,将她拒之门外。 “麻烦你向皇上通报一声,说本宫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他。” 守门的侍卫道,“抱歉,荷妃娘娘,此刻除了太后娘娘的事,皇上其他事都无暇理会。还请荷妃娘娘谅解。” 果然如小蓝子他们所说,慈宁宫的人铁面无情,诡异得很。 傅相思便再次要求道,“那麻烦把莫公公叫出来。” 意料之中的,侍卫依旧拒绝道,“莫公公紧随皇上左右,无暇出来。” 傅相思面色沉了沉,方才她还怀疑这件事跟那个王婕妤有关,但此时此刻,她却怀疑这件事跟太后更加有关。 是不是太后今日故意装病,把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这儿,然后再派人去箭伤欢欢?让欢欢因为延误了救助的时间而死亡? 毕竟,只有太后曾经用欢欢的安危威胁过她。 虽然近些日子,太后因为可以随时见到小儿子,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但这并不代表,太后对她的不满,会因此而消解。 “既然你们如此不给本宫面子,就别怪本宫把慈宁宫搅得没法安宁。”傅相思退后一步,从腰间抽出七节鞭,往地上狠狠一甩。 立时,尘土飞扬。 守门的侍卫面色微微一变,劝道,“荷妃娘娘千万不要冲动,否则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若是本宫今日不闯这慈宁宫,那后果才是本宫所承担不起的。” 一想到危在旦夕的欢欢,傅相思的心便一刻都不能平静。 “既然你们不愿意帮本宫去叫人,本宫便自己进去叫,若是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难逃其咎。” 话落,傅相思无视侍卫突变的脸色,便将七节鞭朝着他狠狠甩去。 慈宁宫的守卫本就比其他宫殿守卫要森严,傅相思将守门的两个侍卫打倒在地后,从里头又冲出了更多的侍卫。 但傅相思一点儿也不畏惧,眼眶里含着泪,身上却带着浓重的杀气。 今日哪怕是被这些人打伤打残,她也要把独孤焰给叫出来,给欢欢一条生路。 她不要那么多的太医,她只要一个能帮欢欢处理伤口的太医。 虽然围上来的侍卫很多,但傅相思的功夫并不比他们弱,而且,这七节鞭她练了多年,很快便杀出了一条闯入慈宁宫的路。 傅相思踏进了慈宁宫,可更多的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院子里的花盆破碎,盆栽倒地,各种瓶瓶罐罐都变成了傅相思发泄怒火的对象。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慈宁宫变得吵吵闹闹,谁让他们不肯给她通报? 太后的寝宫里头,太医们正在闷头商量对策,独孤焰与独孤羽负手而立,兄弟俩的眉头都担忧地蹙成一团。 忽地,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跟鸡飞狗跳的声音差不了多少,着实不像慈宁宫会发出来的声音。 独孤焰看了眼身后的莫公公,正准备让他出去看看,外头便传进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独孤焰——你给我出来——独孤焰——” 第127章 亲昵,宠溺 兄弟俩几乎同时认出了傅相思的声音,独孤羽惊讶地看向独孤焰,“皇兄,是荷妃!” 独孤焰“嗯”一声,撇下那些面面相觑的太医们,抬步便往外走。 独孤羽毫不犹豫地紧随他的脚步。 两人打开门,看到的便是众侍卫围攻傅相思的场景。 傅相思眼眶已经涨得通红,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执着七节鞭的架势,却充满了豁出去的杀气。 “住手!”独孤焰与独孤羽异口同声。 众侍卫没想到独孤焰会这么快就会被傅相思给叫出来,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此刻独孤焰的脸色极黑,显然是生了滔天的怒气。 众侍卫一致认为,皇上定然是生荷妃的气,定然是怪罪她扰了太后治病的清静,所以才会生气。 总而言之,荷妃惨了,荷妃完了。 听到独孤焰的声音,傅相思紧绷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她明白,她不用再以一对多,她安全了。 而欢欢,救助有望了。 救星出现时,她明明该喜不自禁的,可看到独孤焰那副冷静又漠然的神情,傅相思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当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她,她才会被迫进宫为妃。 都是因为他管不好这个后宫,才让欢欢惨遭伤害。 都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了慈宁宫,欢欢才找不到太医救治。 都是因为他管不好这些侍卫,才让她见他一面都那么困难。 这么一想,傅相思愤懑又委屈的眼泪,便情不自禁的滚滚落了下来。 “荷妃娘娘,”独孤羽见不得女子流泪,尤其是他颇为欣赏的女子流泪,脚步不听使唤地朝着她奔去,想要握住她肩膀的双手伸出又猛地收回,目露关切道,“别哭,快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帮你解决。” 此时此刻,傅相思眼里却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只眸光越来越狠地瞪向独孤焰,甚至一把推开独孤羽朝着他大步奔去。 继而,在众目睽睽下,傅相思直接举起一双拳头,砸向了独孤焰的胸口,边哭边骂,“独孤焰,你这个混蛋混蛋大混蛋!我恨死恨死痛恨死你了!都是你不好!都是你害的欢欢!” 围观的众人无不大惊,这荷妃是知道自己必然要被打进冷宫,所以歇斯底里变成了疯子吗? 还是,她不愿意被打入冷宫,宁可赴死,所以不惜跟个泼妇一般来冒犯皇上? 众人都以为下一刻,皇上一定会嫌恶地将她给推开,甚至打她一个耳光泄愤,抑或在她身上揣上几脚。 谁知,他们心目中应该暴怒的皇上非但没有还手,还及时伸出双手,将哭得瘫软的傅相思毫无抗拒地一把扶住,亲昵的姿态十分自然。 继而,他用并不冷寒的声音问道,“欢欢出什么事了?” 傅相思虽然并没有发泄够,但也不敢再耽误救助欢欢的时间,哽咽着喃喃道,“她们都是算计好了去害欢欢,正好太后重病,召集了所有的太医后,欢欢便中了箭。她们若是看我不顺眼,直接把箭射向我就行,为什么要去连累无辜的欢欢?” 独孤焰闻言,脸色立即变得阴鸷,“莫公公,请程太医与丁太医,火速赶往荷甜宫。” 莫公公知道,程太医与丁太医,擅长治疗箭伤,尤其对动物也有救治的经验。 他连忙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请人。” 独孤焰握住傅相思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确实是朕的错,但你要继续打骂朕之前,是不是要先顾及一下欢欢的安危?” 傅相思含着泪,怔怔地看着他,纵然还是想砸他几下,骂他一顿,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于是,她点了点头,暂且不与他计较。 哪怕独孤焰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因为没有其他人敢发出声音,许多人还是听见了他安抚傅相思的话,顿时纷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在一个嫔妃的面前轻易认错,甚至还允许她继续打骂他? 他们的一国之君,该不会是被懦弱鬼给附体了吧? 众人不敢抬头去看,却偷偷地面面相觑起来。 很快,程太医与丁太医急急忙忙地奔了出来。 独孤焰揽住傅相思的肩膀,对独孤羽道,“母后这儿你照看着,朕去去就回。” 独孤羽关切的眸光半天才从傅相思哭红的美眸上收回,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皇兄放心去吧,这儿由臣弟看着就行。” 独孤焰点了点头,揽着傅相思道,“我们走吧。” 傅相思嗯了一声,便跟着他一起走下了台阶。 不过,她刚走下了台阶,脚下便起了趔趄。 许是方才与那些侍卫过招的时候用尽了力气,又许是担心过度、气急攻心,傅相思发现自己竟变得虚弱不已。 “怎么了?”独孤焰停下步伐,看着她的双脚,关切地问道,“哪儿受伤了?” “没受伤。”傅相思难为情地摇了摇头,“不知怎地虚脱了似的。” 独孤焰看向一派狼藉的院落,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虚脱。 一个人孤注一掷的时候,往往会拼尽全力,何况她是个女子? “你们先跑去荷甜宫,欢欢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们也不用在宫里当差了。”独孤焰话落,程太医与丁太医便风也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他们最怕的不是不能在皇宫里当差,而是怕皇上一怒之下冲冠为红颜,把他们给斩了。 下一刻,独孤焰直接把傅相思打横抱起,大步朝着慈宁宫的门口走去。 众人又一次惊呆了双眼。 看来是他们眼瞎,方才就不该怀疑皇上对荷妃的宠溺程度,而把她拦在门外。 若是能如她的愿通禀一声,结果可能会皆大欢喜。 现在好了,他们都战战兢兢起来,不知道这件事后,皇上会不会来跟他们秋后算账? 完了。 惨了。 独孤焰抱了傅相思一段路后,周围便没有了其他人。 傅相思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她不想被独孤焰这么亲昵地抱着,可另一方面,她若是不让他抱,岂不是要晚一点见到欢欢?晚一点知道欢欢救治的情况? 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后,傅相思只能厚着脸皮赖在独孤焰的怀里,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只盼望着他的脚步能快些更快些到达荷甜宫。 第128章 因为安抚,所以侍寝 独孤焰看了眼在他怀里垂眸不语的傅相思,问道,“把欢欢中箭的来龙去脉讲给朕听。” 傅相思不知独孤焰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她交谈,点了点头,从王婕妤来访开始讲述。 如此一来,她心里的那些不自在与抗拒逐渐消失,代之以对欢欢事件的全神贯注。 独孤焰健步如飞,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异常温柔。 只是傅相思心心念念着欢欢,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看着她的神色究竟有多异常。 待傅相思把事情讲完,独孤焰问道,“你怀疑此事是母后所谋?” 傅相思毫不掩饰地点头,闷闷道,“不是她还有谁?上次就是她拿欢欢威胁我,让我跟你求情。” “母后宫斗的手段了得,但不会傻到那个地步。”独孤焰解释道,“朕不是偏袒她,而是笃定她不会为了对付你,故意损伤自己的身体。” “应该是恰好有人听说母后病重,所有太医都召集的事,所以才生出毒计。” 傅相思吓得心口一跳,“除了太后,我并没有与其他人交恶,会是谁呢?王婕妤?” “王婕妤没什么胆识,一般是被人当棋子用的角色。”独孤焰并不否认王婕妤参与了这件事,“等欢欢无碍后,朕便让莫公公去审王婕妤,给你一个交待。” “在这个后宫里,并不是你与人为善,别人就会跟你礼尚往来。”独孤焰的话令傅相思心头莫名窒息了一下,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怒的。 “都是你们当皇帝的朝三暮四,才会让这个后宫如此不太平。”傅相思极为不满地嘀咕道。 她以为独孤焰听不见,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且不赞同道,“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朝三暮四,可也有一些男人,全是因为无可奈何。” 傅相思撇了撇嘴道,“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独孤焰不回答,看着她湿润的眼眸,沉声问道,“你说呢?” 傅相思心口莫名跳了跳,故意撇开眼道,“哼。肯定是前者。” “朕若是前者,不会只宠你一人。” 男人这话说得,好像这偌大的后宫,他只心悦她一个人似的。 傅相思不屑地撇撇嘴。 这男人真不要脸,居然把他故意做出来的假象搬出来夸赞自己。 若是她是他,她就把这后宫给解散了,只留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唯一喜欢的,白头到老。 独宠一人有什么好?越是独宠,越是危险重重,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知道。 两人赶到荷甜宫时,太医已经蹲在地上救治欢欢。 欢欢身上的箭被拔出,又流了很多血,不过,因为没有伤及要害,所以傅相思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医离开后不久,独孤焰也离开了,毕竟天后仍在救治中,他作为儿子,理应在病床前守着。 几个时辰后,紫叶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娘娘,王婕妤上吊自杀了!” 傅相思吓得从床上坐起来,“真的?” 紫叶点头,“听说莫公公带人进去前,她便已经上吊,且还留下了遗书,把欢欢中箭的罪责全部揽下。” “原因呢?” “她嫉妒娘娘独得皇宠,想要娘娘伤心难过。” 傅相思蹙了蹙眉,这个理由姑且说得通,可是,那个王婕妤虽然一脸的虚情假意,可既不像是个狠厉之人,也不像是个擅长算计之人。 “她可有供出射箭之人?” “没有。” 想到独孤焰分析过王婕妤的那番话,傅相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来她真的变成了棋子,成了替罪羔羊。” 安之素眨了眨眼,“娘娘的意思是,王婕妤并非主谋,主谋还在这后宫里头?” 傅相思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欢欢这些日子为何这般粘人了,敢情是它能够预感到,有人要加害它。只怪我没有及时把它送回灵云山,才让他吃了那么大的苦头。” 安之素安抚道,“娘娘无须自责,而是要小心再小心,那个幕后主使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派人箭伤欢欢,目的是想让娘娘痛心。可娘娘虽然伤了心流了泪,却再一次让所有人看到了皇上对娘娘的宠溺与纵容。如此一来,她的目的非但没有达成,反而很有可能对娘娘更加恨之入骨。” “你的意思是,”傅相思双手紧张地握成拳头,“她若是嫉妒我,从此以后会雪上加霜地嫉妒我?” 安之素点了点头,“只要她好好地活在这个后宫,肯定还会对娘娘不利。而娘娘在明处,她在暗处,实在是防不胜防。”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希望皇上能尽快查出她是谁。” 她这话刚落下,寝宫的门便被人拍响。 “谁呀?” “荷妃娘娘,奴才打扰了。”门口传来了莫公公响亮的声音,“恭喜荷妃娘娘,皇上翻了你的牌子,今晚请荷妃娘娘侍寝。”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皇上没开玩笑?” 莫公公在门口讪笑一声,“没开玩笑,皇上那是体恤娘娘受到了惊吓,特意翻牌来安抚娘娘呢。” 傅相思好想告诉莫公公,除了安之素,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抚。 让紫叶出去后,傅相思与安之素愁眉苦脸地四目相对。 半饷,安之素道,“或许,皇上确实是为了安抚娘娘才……” 傅相思翻了一个白眼,“若是我能代替欢欢中箭就好了。” 她宁可受那些皮肉之苦、流血之痛,也不想侍寝呢。 “娘娘今晚打算怎么办?”自从上次对独孤焰用药失败之后,安之素不再相信尹小绿的药有奇效。 确切地说,她是不相信尹小绿的药在独孤焰的面前有奇效。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不必担心。他必然是心里有愧,才会找个借口过来。既然他觉得对不起我,就不敢勉强我。” “所以,今晚的侍寝,又不会发生?” 傅相思坚定地点了点头,“嗯,你安心休息,我不会有事。” 这后宫的侍寝规矩,在荷甜宫早就不起作用,所以夜深之后,傅相思没有把灯火熄灭,就躺在床上静待独孤焰的到来。 当然,因为知道他会到来,所以她身上穿着齐整,一件衣服都没有脱掉。 万籁俱寂时,独孤焰推开了门,一步步地走到了傅相思的床前。 傅相思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睁着的眼睛连忙闭上,一颗心却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独孤焰掀了掀被子的一角,看到傅相思穿着的厚重衣裳,嘴角勾了勾,“你以为不脱衣服,就不用真侍寝了?” 第129章 床很大,人很小 傅相思浑身抖了抖,却假装已经熟睡,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独孤焰宽了自己的衣,便躺在了傅相思的身侧。 两人的身躯不多不少地轻触到,作为一个熟睡之人,傅相思只能咬牙忍着,没有往里躲闪。 “今日之事朕已经查出一些眉目,”独孤焰笃定傅相思醒着,兀自在她身边说道,“母后不是主谋,却也成了对方一枚最重要的棋子。她的旧疾本不易发作,是有人在她的腊八粥里偷偷添加了会令她犯忌口的东西。” 傅相思心口剧烈地颤了颤,没想到太后也会成为一颗可怜的棋子。 那个幕后主谋可真是狂妄得很,是料定了别人肯定查不到她,还是有一颗毫不畏死的心? 傅相思好想赶紧问一句,他可有查出跟主谋有关的事? 可是,一想到自己此刻是睡着的状态,傅相思只能牢牢地把嘴巴闭住。 “虽然暂时查不出主谋是谁,但朕明日会找出一个替罪羔羊,一个姓朱的贵人。”独孤焰看了眼傅相思一动不动的后脑勺,故意道,“然后将她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闻听此言,傅相思再也无法安静地装睡下去,忍不住转过身,一脸鄙夷道,“皇上,你没本事抓到人,怎么能如此滥杀无辜?还要把她的家人全都杀掉,你……你简直就是一个残忍无情的暴君!” 她敢如此直言不讳,是心里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种喜欢草菅人命的暴君。 可他那番话说出来了,她不能装作没听见。 独孤焰低低一笑,“被朕气醒了?” 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这男人前几句与太后有关的事说的应该是真的,而后几句,恐怕说的全是假的。 他若是需要依靠处置替罪羔羊去掩盖自己的无能,那他就不可能把自己的无能说出来给她鄙视与笑话。 毕竟,男人的面子,向来是比天大的。 傅相思被他给气死了,正欲转回身去背对着他,却被独孤焰一把按住了肩膀,“既然醒了,跟暴君说说话,嗯?” 气呼呼地瞪了独孤焰一会儿,傅相思怒道,“谁要跟你说话?你能否离我远一点?” “怎么这么大火气?”独孤焰竟一点儿没有被她惹怒,还好脾气地问道,“做噩梦了?” “你就是我的噩梦!”想到瑟瑟发抖了那么久的欢欢,傅相思便眼眶濡湿,“既然那个幕后主谋还没有找到,你怎么能翻我的牌子?她若是你的女人之一,岂不是要对我恨上加恨?” 独孤焰身躯微微地往前倾了倾,将哽咽的傅相思轻轻揽入了怀中,“有朕在你身旁,她还敢伤你?” 傅相思愣住,没想到他翻她的牌,不是心虚来讨好她,也不是故意为难她,而是出于这点考量? “明日起,朕会派人把守在荷甜宫里里外外,不让你以及你在乎的人再出一点意外。”女人身上的味道像是有着安眠的功效,独孤焰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至于最容易出鬼的晚上,朕亲自来护你周全。” 言外之意,在找出那个幕后主谋前,他都会让她“侍寝”? 一时间,傅相思心绪复杂极了,一方面,她忍不住感激独孤焰对她的维护与保护,另一方面,她又别扭地不想夜夜与他同床共枕。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若是明日就能把那个幕后主使找出来就好了。” 独孤焰像是能猜出她的心思,沉声道,“就算找出来,你也不一定能高枕无忧。” “什么意思?” “朕这后宫里的女人,几乎都是有深厚背景的,无论是牵扯的人,还是牵扯的利益,都不简单。否则,当初朕也不会同意她们进宫。”独孤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除非拿到确凿的证据,否则,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而朕明知是她,也暂时不能将她怎么样。” 傅相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突然觉得,做皇帝很无趣。” 对此,独孤焰点头认可,“确实无趣,朕从一出生开始便是太子,注定了要继承皇位。若是没有这番使命的束缚,朕也可以跟九皇弟那样,活得有趣与恣意。” 傅相思心里不由地生出了对他的同情,也明白了他跟独孤羽性情迥异的根源。 使命不同,所背负的责任便不同。 背负的责任不同,瞻望的远方便不同。 瞻望的远方不同,性情便各不相同。 “朕自从知事之后,便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独孤焰在傅相思的耳边喃喃说着,仿佛一字一句都渗透进了她的心里,荡起无数涟漪,“你可知道是什么?” 傅相思的耳朵仿佛随时都会碰上他的唇,下意识想要距离他远一些,却根本躲不开,只好糊里糊涂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又不是他的青梅竹马,怎么知道他儿时的梦想? “若是朕不是太子,可以不当皇帝,朕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江湖侠客,神龙见首不见尾。” 傅相思忍不住想到了暗九,想必,独孤焰羡慕的,就是暗九那样恣意的人生吧? “你在想谁?”独孤焰的话吓得傅相思浑身一颤,他怎么知道她在想其他人? “没谁。”傅相思心虚道。 “你应该回答,你在想朕。” 傅相思撇了撇嘴,她怎么可能想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与脸皮? 独孤焰这句话后,被窝里的手脚都开始不规矩起来。 眼看着他的唇朝着自己凑过来,傅相思顿时把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连忙道,“皇上,在欢欢痊愈且平安回到灵云山之前,我是宁死不会侍寝的!娘也很喜欢欢,若是知道欢欢受了伤,还查不出凶手是谁,定然也会生你气。” “朕有说让你侍寝了?朕方才不是跟你说,翻你的牌只是过来护你周全?” “那你方才为何对我动手动脚?” “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被窝里动手动脚岂不是很正常?” 这男人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傅相思气呼呼道,“那请你动的时候,尽量不要碰到我。” “被窝这么小,不碰到实在很难。”独孤焰的手脚没有再动,但已经跟傅相思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这张床明明很大,但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只占据了半张床不到的位置。 第130章 偷香,咬脸 无论是挣扎,还是推搡,傅相思都无法把人推开。 气恼之余,傅相思只能忍气吞声道,“皇上能二更前离开吗?” 独孤焰一本正经道,“天黑鬼多,朕不敢离开。” “只要派人在四周把守,就不会有鬼。”傅相思蹙眉强调。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似乎尝到了逗弄她的乐趣,“朕在你这儿,从未二更前离开,若是提前离开了,别人都会说你失宠了,都来欺负你。” “失宠了好,失宠了别人就不会嫉妒我。”傅相思忽地灵机一动道,“为了我的安全,要不,皇上你把荷甜宫设为冷宫吧?” 独孤焰挑了挑眉,“让你整日足不出户,你受得了?” 傅相思想了想,距离一年之期也没有多久,便点了点头,“受得了。” “不是朕不愿意如你的愿,而是觉得,哪怕如你所愿,你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为什么?不可能吧。” 独孤焰在傅相思的额头偷了一个香,“除了你之外,朕不会再独宠第二个人。” 不知道是他偷了香的缘故,还是这句话着实“暧”昧的缘故,傅相思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半天都没有平静。 她明知道独孤焰口中对她的独宠是假的,可听在耳朵里,还是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是千真万确似的。 “除非有第二人能取代你,否则,她们最嫉妒的人还是你。” 傅相思蹙了蹙眉,建议道,“那你去独宠第二个人呀,为什么不愿意去?” 独孤焰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耳边道,“那种事,朕从来都是顺心而为,不屑作假。” 傅相思心口一堵,难道他对她的那些特殊对待,不是作假?明明也是作假呀! 想了想,傅相思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了,因为她们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所以你不敢拿她们作假,让她们成为众矢之的。而我呢,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就可以任由你利用,当成所有人的靶子。” “胡说八道。”独孤焰一只手在傅相思的脊背上轻轻地拍抚着,不以为然道,“你忘了你也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你的背景与靠山,虽然并不强大,却是唯一让朕愿意心甘情愿给予面子给予通融的,难道你没感觉到?” “感觉不到。”傅相思又冷哼了一声,“你若是真为我好,当初就不该翻我的牌,还在我这儿破了侍寝的规矩。” “朕对你的态度无论好坏,都难两全。对你坏,别人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却会找上门来欺压你,对你好,别人不敢得罪你,却会暗地里对你使坏。”独孤焰顿了顿声,问道,“你来教教朕,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傅相思噎住了。 被他这么一说,在这深宫里,确实没有明哲保身的完美法子。 当然,她心里清楚,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不要进宫。 不过,这是她母亲坚持的决定,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抗拒不了。 看来,她若是想要平安无事地存活到那个一年之期,着实是有些艰难的。 “皇上,臣妾困了,可否松开臣妾?”被独孤焰这么抱着,傅相思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忍不住抗议起来。 “朕怕冷。”这三个字落下后,独孤焰便没有了其他声音,呼吸声都仿佛瞬间变得均匀,像是陷入了沉睡。 傅相思气极,却没有力量将他推开,在气了又气,无奈了又无奈之后,只能沉沉地睡过去。 因为她知道,独孤焰是这个皇宫里,相对最强大最安全的男人。 哪怕并不情愿,她也可以在他的怀抱里安心地睡。 天亮之后,莫公公来敲门。 独孤焰起身,动作轻柔地放下帷帐后,走到外间,直接在傅相思的寝宫里更衣、洗漱,然后去上早朝。 傅相思醒来后不久,安之素不由地打趣道,“娘娘,皇上这是把你这里当他的小家了呀。” 想到独孤焰还要在她这儿过夜,傅相思便一脸沮丧。 把热布巾递给傅相思的时候,安之素看着傅相思的嘴唇,压低声音道,“娘娘,昨晚皇上是不是又强吻你了?” 傅相思愕然,“没有,绝对没有。” 昨晚可是独孤焰先睡着,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他没有强吻她,只在她额头上偷了一个香而已。 安之素嘻嘻一笑,“敢情是趁着娘娘睡着后,皇上做的坏事?” 傅相思瞠目结舌:“……” 待傅相思戴上面具后,安之素把她拉到镜子前,道,“你看看你的嘴唇,肿得这么厉害,莫非是自己咬的?” 傅相思抿了抿唇,这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唇抿起来的时候居然有明显的痛感。 当着安之素的面,傅相思觉得羞赧极了。 若是夏日,她还可以拿蚊虫当借口,可现在是寒冬,哪里有蚊虫来咬她? 这日晚上,无论独孤焰说什么,傅相思都背对着他躺着,怎么也不肯转过身。 她几次想要张口质问,但每次都还是忍住了。 那种事不提也罢,越提越尴尬,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吧,除非他被他抓个正着。 等身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后,傅相思仍不敢入睡。 亏她昨晚还觉得他可靠安全,原来趁着她睡着之后,他就是个无耻之徒。 傅相思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等到独孤焰对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困意越来越重时,她便忍不住沉睡过去。 第二天,傅相思的唇又被安之素给调侃了,因为又肿得很厉害。 甚至,眼尖的安之素还在傅相思的颈部找到了一块吻痕。 傅相思为这件事气了一整天。 第三个“侍寝”的夜晚,傅相思仍旧背对着独孤焰躺着。 等他呼吸均匀时,她闭上了眼睛,然后等了一会儿,她便故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傅相思身后那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没了,两只大手朝着她霸道地伸了过来,直接把她抱住,翻到他的面对面。 当独孤焰抱住她的脸,灼热的呼吸距离她的唇越来越近时,傅相思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道,“独孤焰,你再敢偷亲我,信不信我把你的脸咬得比我还丑?” 第131章 男人心,防之又防 独孤焰没想到她方才居然是在装睡,怔愣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能与你有夫妻相,也是好的。” 下一瞬,不等傅相思反应过来,独孤焰便吻住了她的唇,在她醒着的状态。 结果,傅相思一口也没有咬到他的脸,倒是因为被他吻了太久太久,以致于昏昏入睡。 该算的账没有算,该欺的份儿一份儿没少。 等她醒来时,如往常一样,独孤焰已经不见踪影。 寝宫外,传来了安之素与几个宫女的交谈声,“这雪下了大半夜了,怎么还在下?” “瑞雪兆丰年,这雪下得好呀。” “嗯,这么大的雪花,好漂亮呢。” 等傅相思起床推开窗子,窗外的积雪已经能湮没人的脚背。 午后,大片大片的雪花终于停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相互搀扶着,朝着天仙湖走去。 上次大雪后,她与安之素在天仙湖堆了各自的如意郎君,因而认识了独孤羽,惹出了后来许多事。 安之素也想到了这件事,不由地调侃道,“娘娘,今天还要堆雪人吗?” 傅相思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要不我们打雪仗?” 安之素噘嘴,“那之素肯定打不过娘娘,娘娘可是练过功夫的。” “我们不比谁厉害,就图个乐子。” “那娘娘可不许往之素的头部砸。”安之素强调。 傅相思一口答应。 但两人正式“开战”后,兴奋的劲头起来了,谁也顾不得先前定好的规则。 几十个回合后,两人打得气喘吁吁,脸上却洋溢着畅快的笑容。 就在这时,独孤羽带着侍卫贺冰出现在她们面前,笑盈盈道,“很久没有打过雪仗了,我们能加入一起吗?” 傅相思与安之素刚缓过劲,便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独孤羽接着问,“是我们两个男人一组,你们两个女人一组,还是男女互相搭配?” 安之素的眸光在傅相思与独孤羽身上飞快地扫了扫,飞快道,“当然是男女搭配啦,不然我们两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你们两个男人的对手?” 傅相思想了想,表示赞同。 曾经她与慕容祁打雪仗,可是从来都赢不过他。 安之素主动跟侍卫贺冰一组,傅相思自然跟独孤羽一组。 起先,贺冰顾忌到傅相思与独孤羽的身份,始终不敢发挥出自己真正的水平,只敢把雪球往他们两人的脚边砸,气得安之素跳脚,忍不住指责他道,“喂,你怎么连打雪仗都不会,是不是个冒牌侍卫?” 贺冰微红着脸道,“我……我会打,可是……可是……” 安之素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因。 “原来你是顾忌他们,若是需要顾忌他们是谁,这雪仗打起来还有什么乐趣?” 话落,安之素便朝着对面的独孤羽与傅相思,大声喊道,“九王爷,娘娘,我们可以对你们手下不留情吗?” 独孤羽与傅相思对视一眼,笑了,异口同声道,“可以。” “把你们打伤了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安之素拍了拍贺冰的肩膀,眨了眨眼道,“好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贺冰憨厚地笑了笑,“多谢安姑娘。” 安之素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若是输给他们,可是要吃三碗雪的。” 贺冰像是被三碗雪给吓到,立马点了点头,决定豁出去了。 于是,原先一边强的战况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 安之素嗓门响,会吆喝,气势很快便强于傅相思那方。 贺冰在安之素的鼓励下,卯足了力气,把雪球往对面一个又一个地砸去。 当然,对面两个毕竟是贵重之躯,他尽量不往他们的头上砸雪球。 打雪仗,拼的不单是技巧,还有体力。 时间一长,傅相思与安之素的体力便明显不行,只有两个男人还在那儿斗志昂扬。 作为同组成员,她们自然也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于是,她们抓紧时间为同伴捏起了雪球。 傅相思埋头捏雪球的时候,对面的安之素瞅准时机,把一个颇为松软的雪球对准她的头偷偷地扔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独孤羽想要将傅相思拉开,可因为她蹲着,拉拽之下,虽然避开了那个雪球,两个人竟一起滚落在地,独孤羽半个身躯压住了傅相思。 安之素见状,捂嘴窃笑了一下,朝着贺冰使了一个眼色,“走。” 贺冰不解,“走?” 雪仗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蠢不蠢?”安之素直接扣住他的手腕,“跟我来,待会再跟你说。” 贺冰从来没有被女人这般主动地触碰过,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女人,一时间傻了,竟鬼使神差地便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任由自己被安之素拉走。 独孤羽将傅相思压住后,便愣了很久。 他从未跟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没想到,女人的身躯竟然是如此软和。 他的神志开始不受控制地飘飞。 傅相思尴尬地干咳道,“咳咳,九王爷,你没事吧?” 独孤羽猛地回过神来,忙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没事,你呢?有没有摔伤?” 傅相思摇了摇头,“没有。” 等她拽着独孤羽的衣袖起来,才发现对面的两个人不见了,“之素与你的侍卫呢?” 独孤羽愣了愣,不禁失笑道,“是不是他们两个看对眼了,嫌弃我们两个碍眼了?所以偷偷跑去玩了?” 傅相思噗嗤一笑,不以为然道,“不会吧?” 自从安之素知道了玉佩的大致下落后,便算是“改邪归正”了,怎么可能再跟其他男人有什么牵扯? 她相信她。 “我们去找找他们吧?”虽然那个贺冰看起来不像是坏侍卫,可傅相思还是担心安之素被他给欺负了。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独孤羽像是能看透傅相思的心思,不禁为自己的侍卫打抱不平道,“我们贺冰很单纯,不会欺负安姑娘的。” “那可不见得。”不知怎地,傅相思不由地想到独孤焰,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也曾以为独孤焰不屑对她干什么,可这些夜晚,他每晚都要强吻她。 所以说,男人的心思,她若是捉摸不透,只能防之又防。 第132章 不轨事,乱糟糟 天仙湖很大,两人顺着安之素与贺冰的脚印往前寻找。 起先,他们还能跟着脚印前进,可后来,眼前出现的脚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很快便辨认不出安之素与贺冰的脚印。 显然今日这儿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其他人也来赏过雪景。 独孤羽看着眉头紧蹙的傅相思,笑着安慰道,“我有感觉,他们定然是约着一起去玩耍了,不会有意外发生。” 傅相思勉强扯了扯唇,“但愿如此。” “我们就随便往前走走,或许待会他们就会突然出现,吓我们一跳。” 傅相思点了点头,或许是她想多了,安之素只是跟贺冰聊得来,所以到别处玩去了,甚至是特意把空间留给她跟独孤羽。 如此一想,她的心放宽了些,逐渐把心思放到了欣赏雪景上。 地上的积雪很厚,许多地方都快要到达女人的膝盖,而那些干枯的树枝被积雪覆盖,近看黑白,像是精致的水墨画,远看白茫茫,十分梦幻。 忽地,傅相思注意到不远处有棵树的树梢很是奇怪,上头居然一点积雪都没有,甚至,此刻明明没有风,可那棵树的树身与树梢都在微微地颤动着。 “之素她们会不会在那儿?”傅相思指了指那棵树,对着独孤羽道。 独孤羽也发现了那棵树的异常,笑道,“没准就是他们,我们偷偷过去,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前方是一个小土坡,两人踩着雪往上走,步伐颇为费力。 那棵树应该是长在山坡的另一边脚下,所以他们暂时看不到树干旁边是不是有人。 只是,那棵树边明显是有人的,因为傅相思与独孤羽不约而同地听见了男人与女人的轻哼声。 两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各自的猜测,不禁停下脚步,微微往上爬了爬,小心翼翼地往上探出头去。 树底下的男女,女人背靠着树干,而男人则把女人紧紧地压向树干。 冰天雪地中,女人与男人的衣衫基本完整,但显然还是在行不轨事。 傅相思羞赧不已的同时,又十分庆幸,这对男女并不是安之素与贺冰,而像是一个陌生的宫女与侍卫。 当傅相思不经意地看向独孤羽时,发现他已经满面通红,像是被眼前那一幕给震惊地丢掉了魂魄。 “九王爷,”傅相思压低了一声,轻轻拍了拍独孤羽的衣袖,“走吧。” 独孤羽面红耳赤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答应,而是朝着前方某个位置指了指。 傅相思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发现在另一个土坡的顶头,趴着安之素与贺冰。 安之素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正咧着嘴朝着她招了招手。 而在这两个土坡脚下的最低处,那对正在尽情享受的男女俨然不知道,他们的不轨之行,已经被四个人瞪大了眼睛围观。 傅相思并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种事,只是这是第一次,与其他三个人一起撞见。 这真是一件越想越难堪的事。 傅相思一心想要远离这番羞人的场景,便慌慌忙忙地往下退。 可才退了一步,她脚下便生出一个猛烈的打滑。 独孤羽连忙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与她一起往下滑。 等两人滑到山坡脚下时,独孤羽刻意垫在了下方,傅相思则摔在了他的身上。 幸亏有厚厚的积雪,两人除了滚了满身的雪,并没有磕伤。 两人愣愣地四目相对,傅相思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从独孤羽身上爬起来,却不经意地发现在他的下半身长出了一把颇大的“伞”。 傅相思怔了怔,随即心中了然,一张脸不禁红到了脖颈。 独孤羽窘迫极了,连忙侧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她。 傅相思拍了拍身上的雪,轻声道,“我先去那边了。” 不等独孤羽回应,她便飞快地往前跑,既怕跟独孤羽待在一起尴尬,又怕被那两个行不轨事的男女发现。 跑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安之素的呐喊,“娘娘,等等我。” 傅相思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有安之素大步跑过来的身影,而独孤羽与贺冰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只能依稀看到他们快步行走的背影。 显然,独孤羽窘迫的那一面被她发现,一时间是没法面对她了。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扶住跑到自己跟前的安之素,“你跟那个侍卫去哪儿了?” 安之素端着一张红扑扑的俏脸,笑道,“随便走走,随便聊聊。” “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就走?害我担心。” “若是打了招呼再走,你与九王爷怎么好意思一块儿走走?” 傅相思蹙眉不解道,“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娘娘,没看出来我在撮合你与九王爷吗?”安之素自信有加道,“傻子都看得出来,娘娘喜欢九王爷,而九王爷也喜欢娘娘。” “胡言乱语,”傅相思打了一下安之素的手背,“我跟九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的,哪有什么互相喜欢?” “娘娘这是喜欢人家而不自知呢?不过九王爷就不一样了,看你的眼神,就跟其他娘娘看皇上的眼神,都是那种炽烈炽烈的眼神。” 傅相思生气了,一把拨开安之素的手,快步往前走,“之素,我跟九王爷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若彼此间有情愫,那也是朋友之间的情愫。” “好吧,我相信娘娘。”安之素几步追上傅相思,看着她这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地轻叹一口气道,“看起来,这是落花无意,流水有情呢。” “你再胡说,我就把雪塞你脖子里去。” 安之素知道自己在打架上,绝对不是傅相思的对手,连忙捂着嘴闭嘴了。 傅相思加快步伐往前走,明知安之素那是在胡说八道,可心里还是被她影响到乱遭遭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独孤羽是不是不应该做朋友? 她的身份特殊,他的身份也特殊,若是对别人说他们是朋友的关系,别说谁都不会相信,恐怕还会笑话她们欲盖弥彰吧? 第133章 十日之后,洞房 入夜,傅相思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忽地“嘎吱”一声,门开了,又关了。 独孤焰来了。 这是第一次,傅相思没有在他进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装睡。 此时她心里闷得慌,若是装睡,恐怕会闷疯了。 独孤焰宽了衣后,便掀开被子,坐在了傅相思的身旁,“怎么还没睡?” 傅相思看着被面上的刺绣,“不困。” 独孤焰看了眼她明显藏着心事的眼尾,又问,“今日可有出门赏景?” “有。” “还有呢?” 还有跟安之素、独孤羽、贺冰一起打雪仗,还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宫女与一个侍卫在树下行不轨之事。 但这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傅相思便道,“没了。” 她根本不知道,今日在天仙湖边大致发生的事,早有人禀告给了他。 所以她今日在天仙湖边与谁见了面,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他其实一清二楚。 “听说你跟九皇弟一起打雪仗。” 傅相思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补充道,“还有安之素和他的侍卫。” “没有见到其他人?” 傅相思心口一跳,难道今日她在天仙湖边遭遇的一切,他全都知道了? 不可能的,除非有人避开他们偷偷摸摸地藏着。 “没有。” 独孤焰抿了抿薄唇,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以后尽量不要跟九皇弟单独相处,朕的女人跟朕的弟弟过分融洽,于理不合。” 这个道理,其实以前黄叶曾经隐晦地提醒过自己,只是傅相思从没有上过心。 但今时今日,她突然上心了,愿意听了。 “好,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独孤焰斜睨了她一眼,若是平日,她肯定会不屑地反驳道,“我与九王爷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合理的?” 很明显,她心里有鬼。 独孤焰的心可不遏制地开始抑郁,故意问道,“你觉得九皇弟如何?” 傅相思未作多想,便实事求是道,“很好,温暖,亲切又阳光。跟他待在一起,像是被冬日的太阳照耀着,十分舒服。” “那朕呢?”独孤焰沉下脸。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无非是:很差,冰寒,冷漠,阴沉,就像是冬天的冰,好似永远都不会融化。 傅相思诧异地看了看独孤焰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回答,“你……你也很好。” 这话说得颤颤巍巍,犹犹豫豫的,显然是假的,但她不敢实话实说,免得他又做出类似强吻她的事,甚至更甚…… 独孤焰轻哼一声,“还有呢?” 傅相思顿时后悔了,她好像不该在他面前那般夸奖独孤羽,还用了那么多好听的字眼。 “还有……”傅相思连忙集中精力,努力地把能夸赞他的话挤出来并聚集在一块儿,“相貌俊秀,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只说了四个词,傅相思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全是夸赞他外表的,而方才夸赞独孤羽,却全是他的内在,不知道独孤焰有没有觉察到? “你觉得一个人的外表重要还是内在重要?”独孤焰的脸已经变得阴沉黑暗。 傅相思觉得床的右边像是被冰给冻住了,此刻像是有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都……都重要。”这是她的真心话。 “若是一定要取其一呢?” 傅相思继续实话实说,“内在。” 不是她毁容的缘故,而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若是一个人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漂亮脸蛋,可心肠却极为阴毒,那么这个人,只会越看越丑。 反之,若是一个人长得很丑,可心地善良,那么这个人,可以从他身上看到越来越多闪光的地方。 独孤焰嗤笑一声,“朕怎么闻出一股红杏将要出墙的味道?” 红杏将要出墙? 谁是红杏? 傅相思怔怔地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敢情是她夸了独孤羽的内在,所以就被他误以为,她对独孤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 “我……”傅相思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几句,就被独孤焰一把推倒,强势地封住了唇。 傅相思在心里哀嚎一声。 早知道,她今日就算被自己闷死,也要跟往常一样,背对着他装睡了。 反正横竖都是被他强吻,醒着被吻与睡着被吻,她宁愿选择后者。 而他这次突如其来的强吻跟前几晚的强吻明显不同,再无那时的温柔细致,而是如狂风暴雨般猛烈。 他应该是被她给激怒了、刺激了,对她吻得又重又狠,又快又深。 傅相思觉得自己的唇,恐怕不止是肿起来那么简单,而是要往破损的方向走了。 “唔唔唔……”明知反抗无效,但傅相思还是四肢并用地反抗起来。 最近这些侍寝的日子,独孤焰只是喜欢夜夜强吻她,并没有其他可恶的举动。 可今晚,大概是真的被她给刺激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竟一边吻着她,一边开始手脚并用地欺负她。 等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傅相思羞愤道,“独孤焰,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若是敢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 独孤焰所有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甚至连粗重的喘气都和缓了不少。 此时此刻,他盯着她的黑眸里既有刺骨的冷寒,也有难以遏制的灼热,既矛盾又真实。 傅相思吓得浑身僵硬,仿佛下一瞬,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变成一只野兽撕碎了她。 “你要准备?好,朕就给你准备。”独孤焰忽地从她身上收回手脚,远远地躺在了床的外侧,冰冷的声音充满了骇人的阴冷,“朕给你十天的时间准备,十天之后,我们洞房,风雨无阻。到时候,你不许逃,也不许死,只能从。” “否则,无论是欢欢,还是安之素,都别活了。” 若非亲耳听见,傅相思真是难以相信,这番威胁恐怖的话是从独孤焰的嘴里道出。 他怎么可以这么蛮不讲理…… 他曾经承诺过的话都变成了狗屁了吗? 傅相思听得又惊又气,很想跟他理论一番,可是,他偏偏抓住了她的软肋,拿欢欢与安之素威胁她。 果然是太后的亲儿子,威胁起人的手段,居然一模一样。 傅相思气呼呼地躺入被窝中,再也没有理会他。 可是她心里清楚,无论她吭声不吭声,这件事就这么变成了定局,没有她反驳与反抗的余地。 比起今晚就被他霸王硬上弓,她或许应该觉得庆幸,至少,她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苟延残喘。 第134章 给她把脉,有喜脉吗 在傅相思等人的精心看护下,欢欢的伤口痊愈了,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她送给孟烟雨的信,孟烟雨回了,就简单的一句话,“想家的话,自己把欢欢送回。” 看到这封简短却不失温情的信,傅相思泪湿眼眶。 是不是娘能够感觉到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所以给了她一个可以出宫喘息的机会? 孟烟雨的信,对傅相思而言,犹如出宫的通行信物,既珍贵又难得。 傅相思擦干眼泪,马上拿着这封信找到了独孤焰,开门见山道,“皇上,臣妾要出宫一趟,亲自送欢欢回灵云山。” 独孤焰拆开那封信看了一眼,讥讽道,“说好了三个月内打死都不出宫,这是要食言?” 傅相思厚着脸皮道,“我娘想我了,我也想我娘,食言不食言的,就不重要了。” 独孤焰把信还给她,“朕可以把师傅接进宫。” 傅相思强忍着没有一脚朝着他踹过去,“我不但想我娘,还想灵云山的一草一木。皇上是不是也能把灵云山给搬过来?” “只要你等得起,有什么不可能?”独孤焰这狂妄的话说完后,便没有再吭声,像是仍在犹豫。 这次出宫的要求若是再被拒绝,傅相思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出得了宫。 而十日之期一到,他便要跟她洞房。 一想到这茬,傅相思心里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烦躁得很。 不行,她一定要马上出宫一趟。 想了想,傅相思故意问道,“皇上,伤害欢欢的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 “呵,”傅相思鄙夷地笑了笑,“臣妾可以嘲笑你一下吗?” 独孤焰默了默,才道,“你想说什么?” “既然皇上还没有找到真凶,那么臣妾在这皇宫里多待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倒不如放臣妾出宫一趟,享受一下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或许臣妾不在宫里,那个凶手便会抓紧机会接近皇上,皇上就不愁找出真凶了。” 独孤焰抿了抿唇,“朕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骂朕是暴君了?” 傅相思指了指信上的字,“师命,不得不从。” 独孤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你去。” 傅相思喜不自禁,“多谢皇上。” 她正转过身,独孤焰又道,“你想在外面待几天就几天。”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怔住,这厮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 她能在外面待上半年,直接避开他所要求的洞房之日吗? 谁知,下一刻,独孤焰接着道,“但必须在我们的十日之约前回来。” 余下的话,他用不着说,傅相思也懂。 安之素就在宫里,他可以随便掌控她的生死,而欢欢就算回到了灵云山,要取它的命,也并不困难。 傅相思雀跃的心情就被独孤焰最后这句话彻底破坏。 她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轻声骂道,“暴君!”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独孤焰转过身,走到窗前,看着傅相思快速奔跑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朕若是暴君,你早就是朕的女人了。” 傅相思回到荷甜宫,跟众人知会了一声,便叫上欢欢走向了等候在门口的轿子。 可等她坐到轿子里,招呼欢欢进来的时候,欢欢却迟迟不肯进去。 方才与众人道别的时候,傅相思并没有避开欢欢,所以此刻,欢欢明显是在闹情绪。 傅相思只好走出轿子,蹲在欢欢面前,柔声道,“欢欢,我们一起回灵云山,到时候,若是你还想跟着我回来,我也可以考虑把你再带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欢欢说谎话,为了它的安危着想,她只能欺骗它。 欢欢听了她这番保证,终于肯上轿了。 跟随傅相思一道出宫的,还有两个独孤焰培养起来的可靠暗卫,负责她这一路的安全。 傅相思并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寸步不离跟着她的暗卫,在暗处,还有六个普通人打扮的侍卫,也在保护着她。 除了京城后,傅相思对两个暗卫道,“你们回吧,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不会遇到危险的。” 两个暗卫却道,“请娘娘不要为难我们,若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全家人都会没命。” 这话确实是独孤焰说的,但傅相思不知道的是,身为独孤焰的暗卫,其实都是没有家人的。 所以这话,就是独孤焰教两个暗卫糊弄她的。 傅相思听了这话,只能任由两个暗卫继续跟着,心里骂了好几遍“暴君”。 甚至,她还当着两个暗卫的面说,“皇上真是小题大做,看我一路畅行无阻之后,回去怎么取笑他。” 两个暗卫抽了抽嘴角,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没想到,在距离京城不远的荒郊野外,突然冲出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武艺高强。 藏在暗处的六个侍卫便现了身,与两个暗卫一起,跟那些黑衣蒙面人打斗起来。 独孤焰派来的这些人,每个人的功夫都是强者中的强者,所以很快,那些黑衣蒙面人死的死,逃的逃。 “难道他们都是冲我而来?”傅相思自言自语,突然意识到独孤焰的安排是对的。 或许他早就料到了她会受到突袭,所以在明处暗处都安排了人保护她。 许是这次突袭黑衣人损失惨重,之后傅相思才真正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灵云山上的家。 因为知道她要回来,孟烟雨以及尹不凡一家三口,都在门口张望着迎接她。 看到这一幕,傅相思忍不住嚎啕大哭,扑进了孟烟雨的怀里。 除了尹小绿跟着她一起哭,其他几人只是难过地红了眼睛。 “别哭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死了娘呢。”孟烟雨这话一出,傅相思便强忍着不敢再哭。 果然是她亲娘,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她的喜怒哀乐。 孟烟雨拉着傅相思,回头招呼尹不凡道,“不凡兄,麻烦跟我进来。” 回屋之后,傅相思刚坐下,孟烟雨便对着尹不凡吩咐道,“给她把脉。” 傅相思莫名其妙,“娘,我身体挺好。” 孟烟雨像是听不见她的话,直接问尹不凡,“有喜脉吗?” 傅相思:“……” 第135章 只要有,就给你 尹不凡的手刚搭在傅相思的手腕上,明显还没有把出名堂,可见孟烟雨对喜脉一事有多么迫不及待。 “安静。”尹不凡颇为不满地瞪了孟烟雨一眼,一脸嫌弃。 孟烟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抱臂地站在傅相思身后。 听见“喜脉”二字,傅相思的心跳便如同擂鼓般强烈。 她瞪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尹不凡,希望他能抬起头看自己一眼,然后看懂她求助的眼神,别什么话都跟孟烟雨说得清清楚楚。 尹不凡在医术上神通广大,傅相思很怕,他甚至能看得出,她至今还留有清白之身。 片刻之后,尹不凡终于抬起头。 看着小丫头那写满了“帮帮我”的美眸,尹不凡嘴角抽了抽,看向孟烟雨摇了摇头,“没有。” 孟烟雨顿时蹙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 尹不凡一脸严肃道,“应该是我给阿思配置的药剂,对受‘孕’有颇大的影响。”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对着尹不凡偷偷地咧嘴一笑,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感激。 孟烟雨信了尹不凡的话,沉默了半饷,问道,“可否把药剂调整一下?” 尹不凡继续严肃道,“可以。” 趁着孟烟雨做饭的时候,傅相思跑进了尹不凡的药屋,笑盈盈道,“尹伯伯,谢谢你。” 尹不凡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不喜欢你大师兄?” 傅相思诚实地点了点头。 尹不凡便轻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跟你娘说过,强扭的瓜不会甜,可你娘偏偏一意孤行。” “这次尹伯伯帮你唬弄了你娘,可下次呢?”尹不凡颇为担忧道,“若是被你娘知道我在骗她,能把我的药屋给烧了。” 想到独孤焰强迫给她的十日之约,傅相思一脸沮丧道,“不会有下次了。” 等到下次,或许她已经怀上了独孤焰的孩子。 尹不凡还想说点什么,尹小绿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相思姐姐,快出来!” 傅相思便跑了出去,被尹小绿拉去了她的药屋,炫耀她最新制造的各色毒丸。 想到安之素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傅相思问道,“小绿,还记得跟我一起进宫的安之素吗?” 尹小绿一边摆弄着药丸,一边点头,“记得呀。” “她托我问你,能否配置一款奇药,但凡男人吃了,都会对她俯首称臣,她问什么,男人就答什么。” 尹小绿嘴角抽了抽,摇头道,“若是我能配置出这种药,这大逑国的皇帝,可以由我去做了。” 傅相思本就是与她开玩笑,别说这世上不可能有这种药,就算有,如今的安之素恐怕也不需要了。 “若是真有那种药就好了。”傅相思调侃道,“若是小绿当了皇帝,给你做妃子,我还不开心死了?” “若是我当了皇帝,怎么可能委屈你当妃子?必须独一无二的皇后呀。”尹小绿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道,“其实,类似安姐姐说的那种药,也是有的。” 顿了顿声,尹小绿逐渐红了脸蛋,“我哥就有研制。” 傅相思难以置信道,“真的?那是什么药?邻居哥哥那么厉害?” 尹小绿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道,“那是如今市面上卖得罪紧俏的一种奇药,就是……就是俗话说的催‘情’药。” “催‘情’药?”傅相思忽地明白,尹小绿为什么会脸红了。 “哥哥配置的催‘情’药共分三种,第一种,也是效果最可怕的一种,无药可解,只能由女人解,否则必死无疑。第二种,若是没有女人,需要忍受三天痛苦。第三种程度最轻,只需忍受一天痛苦。” 听着听着,傅相思的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大胆的声音——把这个药拿过来! 于是,她厚着脸皮问道,“你这儿有吗?” “没有,”尹小绿惶恐地摆了摆手,“我若是敢碰那种药,哪怕闻一闻,都会被我哥打死,说我不正经。其实,我就是好奇他是用哪些东西配置的嘛。” 傅相思失望地低下头,若是跟尹小绿开口索药,她有那个脸,毕竟大家都是女子,小绿年纪又小,找起借口来也相对容易,可若是跟尹红雪那种聪明的男人开口索药,她实在是臊得慌。 可是,为了心中那个坚定的目的,她决定还是要跟尹红雪开那个口。 第二天,傅相思很早便起来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她便跑到了尹红雪的药屋里看来看去,多么希望能马上找到她需要的那种药。 可是,尹红雪写在每个药瓶上的字,跟尹小绿完全不同。 尹小绿喜欢给每种毒丸取一个漂亮的名字,比如糊涂散、痒痒乐,让人看了大致能猜出药丸的功效。 可尹红雪写下的字,草得很,傅相思一个都看不懂。 所以,哪怕她想要的药就放在眼前,她也认不出来。 就在她埋头研究那些草书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尹红雪突然出现在门前。 傅相思心口一跳,却还是佯装镇静地对着他微微一笑,“早呀,邻居哥哥。” 尹红雪没想到傅相思会一个人坐在这儿,便紧张地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昨日她在尹小绿那儿的时候,尹小绿虽然满脸高兴,却睁大眼睛,偷偷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跟以前一样,偷了她的毒丸再偷偷地吃下去。 这兄妹俩这点关心她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放心,我不会再乱吃药丸了,不管是毒丸还是补丸。”傅相思咬了咬唇,干脆道,“邻居哥哥,我来你这儿,是来偷一种药的。” 尹红雪挑了挑眉,玩笑道,“可是,因为不认得我写的字,所以没偷成?” 傅相思点头,佯装气呼呼道,“你故意的?” 尹红雪一边走进来,一边把门关上,“只要我看得懂就行了,免得被别人偷去胡作非为。” 傅相思撇了撇嘴,“狡猾。” 尹红雪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了一个瓶子在手里把玩,“说吧,要什么药。只要我有,都会给你,用不着你偷。” 傅相思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你说的哦,只要你有,都会给我!” “当然。” “若是没有,你能不能给我马上配出来?” “没什么不可以,”尹红雪逐渐从傅相思的眉宇看出了丝丝缕缕的别扭,不禁问道,“阿思,你究竟想要什么药?” “这个……这个……”傅相思支支吾吾了半饷,索性豁出去道,“催‘情’药。” 尹红雪:“……” 第136章 那么俊,那么惹人心颤 偌大的药屋里,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傅相思窘迫地看着桌面,尹红雪则看着手里的药瓶,眉头越蹙越紧。 片刻之后,尹红雪才出声问道,“阿思,你要那种药干什么?” 傅相思早就想好了说辞,飞快地回答道,“整人。” 尹红雪抬眸看着她明亮清澈的黑眸,“整人的药,小绿那儿多得是,为何偏偏要这种?” 傅相思咬了咬唇,她就知道尹红雪这男人不好糊弄,稍稍一想便能找到她回答的漏洞。 “我偏偏需要你这种,”傅相思觉得自己的面具都要被自己的话给羞掉了,却还是忍不住软了声音央求,“邻居哥哥,你就送我一些吧。若是你不送我,我还是会去市面上买,那多麻烦。” “这种药,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得到的。”尹红雪起身,走向了最远处的那排柜子,从最上面的位置取下并排的三个药瓶,放到了傅相思的面前,“要哪一种?最严重的致死,其他两种程度较轻,都不致死。” 虽然傅相思很想要最厉害的那种,快刀斩乱麻,可是,安全起见,她还是咬了咬唇,低声道,“程度最轻的那种吧。” 尹红雪便把其他两个药瓶收了回去,只留下程度最轻的那个。 傅相思看了眼瓶身上的字,虽然仍旧看不懂,却相信尹红雪不会在这种事上糊弄自己。 “谢谢邻居哥哥。” 尹红雪背对着她,抬手摆放着一个个的药瓶,“阿思是有其他心上人了?” 傅相思一怔,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尹红雪怎么会猜得到? 或许,他只是瞎猜的? “没有。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傅相思赶紧否认,想让尹红雪误以为,她的心上人,只有曾经的慕容祁,如今她的心里头,是空的。 尹红雪转过身,几步走到她的面前,竟突地俯身牵起她的手臂,拧眉把起脉来。 傅相思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把手腕抽回,可他牵住她手臂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抽不开。 她不想被他看出些什么,便故意摆动着手臂,让他没法专心把脉。 尹红雪眸光颇深地看着她,“心虚什么?” 傅相思便不好意思再动了。 没一会儿,尹红雪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抿着唇没有吭声。 “阿思,你娘一心想着你怀上皇帝的子嗣,可你,干干净净……” 接下去的话,尹红雪忽地刹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哪怕他猜到了又如何,傅相思的情情、爱爱,与他尹红雪无关。 傅相思惊愕地看着尹红雪,抱着药瓶拔腿就跑。 跑到门口时,傅相思停下脚步,背对着尹红雪道,“邻居哥哥,相信我,我一定会幸福的。” 哪怕她没有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她仍相信,自己会获得幸福。 只可惜,这是她以前的想法,如今,她不觉得自己会幸福。 尹红雪看着她跑走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是的,哪怕你胡闹,也是会幸福的。” 在灵云山上待了两天,傅相思便跟大家告辞,说要回宫了。 下山时,孟烟雨交给了她一封信,叮嘱道,“给焰儿。不准偷瞧。” 傅相思佯装乖巧地点了点头。 若是孟烟雨没说后面四个字,她绝对不会去偷瞧信的内容,可孟烟雨既然防贼般地说了,她心里便痒了,刚下了灵云山,坐上了马车,便把信给拆开看了。 “焰儿:见字如面。师傅再给你三个月的期限,若是阿思再怀不上你的子嗣,师傅就让你那些嫔妃都怀上其他男人的种。” 傅相思看得心惊肉跳,十分庆幸自己拆开了信偷瞧。 虽然她看了之后并不会改变孟烟雨的决定,可是,她若是把这封信毁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管独孤焰的那些女人会不会怀上其他男人的种呢。 只是,当傅相思洋洋得意地瞥见最后那列字时,差点被孟烟雨给气歪了眼睛。 因为孟烟雨居然在末尾嚣张无比地写道,“阿思,娘知道你一定会偷瞧,甚至会把这封信给毁掉,所以已经把信的原件提前送去给阿焰了。” 信的最后,孟烟雨竟还用毛笔画了一个邪恶的笑脸,气得傅相思一把将信给揉了,然后咬牙切齿地撕得粉碎。 她怎么会有那么可恶的娘?既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又能让她对她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马车驶入京城后,傅相思对驾车的侍卫道,“去霓虹客栈,我要在那儿住几晚。我喜欢滂沱河,喜欢滂沱河边的美食。” 后面两句话,其实她根本就不用说,只是因为她心虚,所以忍不住多说了。 外头的侍卫哪敢有异议,虽然他们更希望荷妃能马上回宫,减少危险,可皇上并没有规定她回去的期限,所以他们只能继续提高警惕,保护她的安全。 到达霓虹客栈后,傅相思跟掌柜悄悄地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客房休息。 掌柜应该很快会联系暗九的人,而傅相思最担心的,是暗九正巧不在京城。 这一次出宫,她不是单纯地想见他一面,是想要跟他来一场告别,一场极其特殊的告别。 她喜欢暗九,想要跟他天长地久,可老天爷却不愿意给他们这个天长地久的机会。 她无法抗拒这种命运的安排,可是,却可以倾尽所有弥补他,尽量减少对他的亏欠。 傅相思从身上掏出尹红雪给她的那个药瓶,看着看着,脸便红到了脖颈,又红到了耳根。 “暗九……”傅相思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喃喃道,“你会来吗?” “姑娘,酒来了。”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敲门声。 傅相思连忙起身,打开房门,把放着酒的托盘拿了进来。 店小二拿了三壶酒,正好是一壶大的,两壶小的。 傅相思便打开大壶酒瓶的瓶塞,把尹红雪送给她的药粉倒了一些进去。 不知道暗九究竟什么时候来,傅相思早早便睡下了,直到有蜻蜓点水般不间断的啄吻发生在她的唇上,她才从梦境中缓缓醒了过来。 看到她睁眼的瞬间,熟悉的声音便磁沉地响了起来,像是裹着历久弥香的陈酿,“相思。” 看到暗九那张布满刀疤的俊脸,傅相思的眼眶泛热泛得厉害。 大概是爱屋及乌了,她怎么觉得他长得那么俊?那么惹人心颤? 她情不自禁的勾住暗九的脖颈,主动地吻住了他。 第137章 耍赖,欺负 思念的情愫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久别的两人将这个吻进行得如火如荼。 原先站在床边俯着身的暗九,不知何时已经半个身躯轻覆在傅相思的身上。 而两人毫无察觉,似恨不能更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暗九松开傅相思的唇,声音喑哑道,“想我了?” 傅相思紧搂着他的脖子,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想,想极了。” 暗九似没想到傅相思会如此坦陈心意,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禁定定地看着她半饷,“要不要跟我走?带你浪迹天涯、四海回家。” 傅相思的眼眶又一次变得湿润、潮热,她多想用力又果断地点点头。 可如今,她哪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安之素与欢欢? 傅相思把双手从暗九的脖子上收回,落在了自己的衣扣上,边解边道,“暗九,今晚,我把一年后的自己,赊给你,如何?” 暗九眸光幽幽地看着她的动作,“要做我名副其实的女人?” 傅相思鼻尖发酸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你要不要?” “要。”暗九毫不犹豫地回答,却又微微蹙了蹙眉,“不过,若是今晚就要,待会出门会不会就被当成奸夫给斩杀了?” “你若是连那点成功遁逃的本事都没有,就枉费了暗家九爷的大名号。”傅相思半调侃半抬举道。 暗九像是在犹豫,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快马加鞭地赶来看你,现在又饿又渴,能否让我先吃点喝点?” 这话说得甚是可怜,一下子把“暧”昧丛生的气氛给稳稳地破坏了。 傅相思纵然内心懊恼,却不舍得怪他,连忙推搡着他起身道,“桌上有点心,还有……酒。” 暗九走到桌边,看到有酒有点心,“特意为我准备的?” 傅相思走到他身边,微笑道,“为我们准备的。” 暗九坐下后,随手拿起那个大的酒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调侃道,“跟我喝交杯酒?” 傅相思眸光湿热地看着他,“一年后再喝吧。” 眼看着那个小酒杯就要被倒满,傅相思拿开那个酒杯放到一旁,顺手拿了一个小酒壶,道,“别倒杯子里了,豪迈点,如何?” 暗九挑了挑眉,“你会喝酒?” “不会。”傅相思摇了摇头,又一脸向往道,“但每个会喝酒的人,不都是从不会喝酒开始的?你可以,我也可以。” 暗九看了看她手里的酒壶,又看了看自己的酒壶,正准备把手里的酒壶换成跟她一样大的,傅相思立即拧眉道,“不许换酒!” 生怕暗九起疑,傅相思忙接着道,“你是会喝酒的男人,我是初学喝酒的女人,你若是不喝大的酒壶,就是欺负我。” “这是什么歪理?我喝小的酒壶,也可以比你喝得多。”暗九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并没有让她多喝的意思,只是想拿着跟她一样大小的酒壶,碰杯的时候更像样一些。 “不行,必须你喝大的酒壶,我喝小的酒壶。”傅相思“任性”地坚持,然后拿着自己的酒壶跟暗九的大酒壶碰了碰,“我喝一口,你至少喝三口。不然就是耍赖,欺负我。” “好。”暗九慷慨地应允,“你说了算。” 拔开瓶塞后,傅相思小小地唆了一口,立即被呛得眉头紧皱。 暗九看得忍俊不禁,“不喜欢就不要勉强,陪着我喝就行。” 话落,暗九便拔开大酒壶的塞子,毫不犹豫地把嘴对准了瓶口。 看着暗九那滚动着的喉结,傅相思只觉得嘴里酒的辣味更重了,甚至烈得她脑袋发昏。 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她鼓起勇气又嗦了一口酒。 只是这口酒久久地盘旋在她的口腔里,不敢轻易吞下去。 “好酒。”暗九一手拿着点心往嘴里塞,一首拿着酒壶往嘴里送,一脸的惬意。 傅相思抱着酒壶的手心里满是汗水,不知不觉中又嗦了几口。 面具后的肌肤此刻像是被酒给烫热了,像是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一壶酒快要喝完时,暗九放下酒壶,眯缝着眼睛,朝着傅相思招了招手,“相思,过来。” 他的药效应该很快就要发作了,傅相思微微颤抖着身躯,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身边,然后颇为惊吓地被他一把拉拽到腿上坐下。 “相思,这酒好像太烈了,我怎么感觉浑身变得软绵绵的,像是比你身上还软似的?”暗九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傅相思,闭着眼睛感受着她身上的温软与馨香,“真香,怎么闻都闻不够。看来得闻一辈子才行。” 傅相思心念波动,一眼不眨地看着暗九,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正在不断地升高。 “今晚你酒量不行,你醉了,我都没醉。”傅相思一边说,一边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捏按着,“舒不舒服?” 暗九惬意地轻哼了几声,继而猛地捉住傅相思的一双手腕,盯着她的黑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猩红,显然是药效发作了。 “暗九。”傅相思颤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暗九加重力道,将傅相思的手腕握得生疼生疼,似乎还带着声响,“相思,你在酒里给我下了药?” “没……没有。”傅相思撇开眼,竭力否认。 “在你不准让我换酒壶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这里头有鬼。”暗九自嘲地笑了笑,“可我太信任你了,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怀疑你。我什么时候这么轻敌了?喔,不对,你不是我的敌人,是我心心念念喜欢想要的女人。” 男人这番话说得傅相思惭愧不已,他那么信任她,可她却背着他算计他。 “对不起,暗九,我只是怕……” “怕什么?”暗九打断她的话,咄咄逼人地问道,“是对自己没信心?相思,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这个女人能迷惑我的心?” “我……”傅相思咬了咬唇,眼眶里含着泪道,“我怕你变心,怕你一年之后不要我,所以铁了心想变成你名副其实的女人,让你赖不掉我。只是,我怕你忌惮独孤焰,忌惮我如今的身份而不要我。” 第138章 对他不狠,对自己狠 药效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递增着,暗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黑眸越来越猩红,而声音越来越喑哑。 他一边竭力忍耐着痛苦的煎熬,一边强迫自己变得清醒,以自己的额头抵着傅相思的,哑声道,“我从不忌惮他,也不忌惮你的身份,只是,我希望能在你是自由身的时候,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拥有你。不然,跟那些欺凌掳掠良家妇人的无耻之徒有什么区别?” 傅相思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 上次跟他在霓虹客栈见面时,她也是端着这么一份心情。 因为希望能在自由身的时候跟他谈情说爱,所以抗拒与他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而当他们之前发生那些情不自禁的亲昵举动时,她的心一边震颤着,一边愧疚着。 虽然她跟独孤焰有名无实,但她还是觉得对不住他,不该在身为他的皇妃时,与其他男人牵扯不清。 可今晚不比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她满心憧憬。 而今晚,她却带着一颗绝望之心。 正是因为绝望,她才会不顾一切地,不要脸面地在他的酒里下了药,势必要做成他的女人。 傅相思主动吻了吻暗九红得灼人的眼眸,继而轻轻地往下,“可我已经下了药了,你不要我也得要我,否则,你会死的。” “你给我下了什么催‘情’药?世面上最要人命的那种,尹红雪所制?” 傅相思没想到暗九对尹红雪以及催“情”药了解得那么清楚,咬牙撒谎道,“对。” 暗九笑了笑,一手捏着她的耳垂把玩,“相思,我不信,不信你对我会那么狠。我猜,你买了第二种或者第三种?” 傅相思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狠怎么得到你?我就是那么狠,不用怀疑我的狠。” 暗九忽地抱着傅相思起身,步履趔趄地朝着床铺走去。 傅相思的心不禁加剧跳动起来。 他愿意了?被药效征服了? 暗九将傅相思放到床褥上,对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一通,却仅限于此。 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浑身的温度变得更烫,眼睛也像是快要变成了豺狼的眼睛。 可他还是硬撑着,猛地站直了身躯,拨开了傅相思强行拽住他的手。 “相思,不如我们赌一赌,看你究竟对我狠不狠?” 男人喑哑的声音就像是冰霜砸了下来,傅相思心头蹿起的那簇充满期待的火焰,瞬间被浇熄了不少。 她万万没想到,他在被她下了药后,会抗拒得这么厉害。 她不禁开始怀疑,他对她的喜欢,真的有她所误以为的那么多吗? 傅相思从床上坐起身,故意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暗九,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甚至心底是嫌弃我的丑容的,是吧?” 暗九嗤笑了一声,似乎被她这番充满质疑的话给伤到了,冷着声音道,“我若是嫌弃你,用得着吻你吻得那么深那么久,傅相思,男人吻你是装装样子还是用了真心,你感觉不出?” 傅相思又一次被暗九说得哑口无言、满心愧疚。 可是,她今晚见他,是想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既然催“情”药都打动不了他,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傅相思不由地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顺利了。 暗九不敢坐到傅相思的床畔,而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盯着她的眼眸,看了又看。 傅相思避开他直视的眸光,低着头,无声地流着泪。 不知过了多久,暗九开腔问道,“今晚你很是反常,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妨跟我直说。” 傅相思没想到他还能洞悉她心中的那些为难与痛苦,眼泪不禁流得更加汹涌。 对暗九而言,无论是什么困难,只要她说得出来,他都可以帮她解决。 没有他办不了的困难事。 只是,她未必肯说。 傅相思咬着唇,犹豫了片刻之后,用自己都快要听不清的声音道,“我如今还是清白之身,我怕有个万一,所以,想把清白之身给你。” 暗九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给出的理由如此荒唐。 他像是被她给气到了,竟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暗九爷有朝一日还有那个荣幸,变成别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工具。”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我没有!” 她哪里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利用他?她只是想把最干净的自己,送给他而已。 可这些话她若是说出来,恐怕他更加不屑触碰自己。 此时此刻,傅相思后悔极了,不是后悔给暗九下了药,而是后悔没有多问尹红雪要一瓶药。 她应该把那瓶致命的药也要过来,然后自己服下。 如此,暗九若是不碰她,她就以死威胁他。 傅相思忽地跳下了床,对着暗九赌气道,“既然你不愿意,你走吧。我傅相思要找个男人破了清白之身,还不容易?” 下一刻,她大步走到了桌前,从身上掏出尹红雪给她的药瓶,往自己的酒壶里撒了点药粉,然后仰头喝了大大一口酒。 “咳咳咳咳咳咳……”一半的酒水被她咳了出来,暗九没想到她会如此胡闹,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夺走她的酒壶,往地上砸得粉碎,“你疯了?” 傅相思抹一把湿润的嘴唇,对着暗九咬牙切齿地仰着头道,“对,你猜得对,我不敢对你太狠,所以给你下了轻度的药,可我对自己敢狠,下了没有男人就必死无疑的药。” “你——”暗九显然是被她给气到了,扬起手想要打她,可终究是把手放在了半空中,舍不得打下去。 傅相思继续挑衅地看着他道,“我不想死,也舍不得死,所以,等你走后,我会随便找个男人——” 不等她的话说完,暗九便一把擒住了她的肩膀,气势汹汹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一边发狠地吻着她,一边一把将她身上的衣裳胡乱地拉扯,直接扯到破损。 傅相思的头渐渐地晕阙起来,看来是她不胜酒力的缘故,那药效,像是飞快地在她身上起了效果。 她觉得自己好热,好难受,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温热的水中,起不来,又下不去。 但好在,暗九紧紧地抱着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与她保持距离,而是与她愈来愈亲密。 第139章 想要,却对不住 每个人对于药效的承受力都不同,暗九不是第一次中,且自制力强,所以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傅相思是第一次中,且没有一颗想要控制药效发作的心,所以轻易就被药效给击倒。 模模糊糊、迷迷蒙蒙中,她时而知道暗九在对她做什么,时而脑袋空空,什么都不记得。 在前所未有的迷雾中,在难以遏制的沉沉浮浮中,她逐渐在精疲力竭中陷入昏睡,再也不用承受药效的折磨。 像是深陷在一个潮热的美梦里,恐慌与难受的感觉过后,她似乎在害羞中享受快乐。 当傅相思醒来时,天色已经放亮,被窝中只有她一人。 “暗九?暗九?”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独特又好闻的气息,可傅相思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暗九,他就这么抛下她走了吗?她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他。 傅相思掀开被子坐起身,猛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了跟昨日完全不同的衣裳。 不是她自带的衣裳,而是崭新的衣裳。 床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身崭新的外裳,显然也是给她的。 在对昨晚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中,傅相思并不记得暗九为她穿衣的情景。 可见,他是在她沉睡时,为她所穿就。 傅相思扒开身上的衣服,低头看了看,暗九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情不自禁的痕迹,就像跟她有了难以磨灭的关联。 可是,傅相思的眼神黯然,心中失落不已。 哪怕她没有经验,也明白,暗九并没有将她变成他的女人。 她的清白之身,明显还在。 傅相思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一个在初次见面时便强吻她甚至差点强要了她的男人,一本正经起来的时候居然会执拗到那个地步。 哎!真是匪夷所思! 傅相思长叹了一口气,便捂住眼睛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 反正没人会看见,她只想以这种方式发泄一下心中的憋闷与委屈、痛苦与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宽厚的手忽地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傻瓜,哭什么?” 是暗九又回来了。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气鼓鼓地撅起嘴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暗九将她揽入怀里,“本不打算回来了,可似乎能听见你的哭声,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又回来了。” 傅相思狠狠地往他身上砸了几拳,赌气道,“你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暗九直接将傅相思整个提起,面对面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与她额抵额道,“我很想要你,想得浑身都疼,可是,我暗九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如若不是你,我不能对不起我未来的妻。” 傅相思怔了怔,随即眼泪决堤。 她终于明白,暗九那般执拗地不肯要她的真正原因。 他在为他未来的妻子守身如玉。 哪怕他未来的妻不会知道他曾经的过往,他还是要坚守自己的那块领地。 曾经她也曾跟他想的一样,此生只想有一个男人,只让一个男人触碰,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已经违背了自己当初的坚持,变成了一个令自己鄙夷的女人。 她想要跟暗九一起,可名分上却属于独孤焰。 她想要与独孤焰清清白白,却早已与他有了亲密之举。 那么好那么好的暗九,别说将来她配不配得上他,现在她已经配不上他。 “暗九爷,你的决定是对的。”傅相思忍受着内心的憋闷与刺痛,闭上眼睛贪恋这属于暗九最后的气息与温暖,“我们的一年之约,就此作废吧。” 第140章 多亲密,多疏离 暗九愣住,半饷才捧住傅相思的脸,强迫她睁开眼与他对视,“是在说气话?” 傅相思含泪摇了摇头,“才不是气话。” 暗九凝视着她半饷,“昨晚我若是顺利你的意,你是否还会说这种话?” 傅相思哽咽道,“会。” 这次出宫,她主要的目的不是送欢欢回灵云山,也不是去看望母亲,而主要就是为了他。 一来,她想把初次送给他,二来,就是跟他说诀别的话。 因为她说话不算数,也因为她十分中意他,所以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跟他道歉。 暗九忽地嗤笑一声,“你对我如此慷慨,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慌,那皇上会不会把我大卸八块?” 傅相思低下头,避开他犀利的眸光,“对不起。”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暗九的双手缓缓地落在傅相思的颈部,“我稀罕的,从来都是与你在一起,白头到老。” 暗九的双手在自己的颈部按得愈来愈重,声音也带着愤怒的颤意,傅相思知道自己伤透了他的心,否则他不会如此失态。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说不出其他。 就算他愿意接受一年后的她,接受被独孤焰碰过的她,她却难以接受自己的不干净、不完整、不忠贞。 所以,她不想解释,只能狠心地把他推离。 “暗九,”傅相思捧住暗九的脸,忍不住把吻落在他的薄唇上,“我们不合适,就到此为止吧。将来,你一定会遇见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女子,我……祝你们幸福欢乐、白头到老。” “呵,”暗九冷笑一声,忽地抱着傅相思起身,下一瞬却将她毫无怜惜地扔到了床上,以阴鸷的声音道,“你是我的谁,我的将来,与你何干?” 暗九用了很大的力,傅相思身躯落到床褥上的时候,虽然并不痛,可腰肢却狠狠地扭了一下。 但她只是蹙了蹙眉,没有发出痛呼,因为腰肢上再大的痛也比不过此刻心里的痛。 昨晚的他们有多亲密,此刻的他们就变得有多疏离。 “暗九……”傅相思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仿佛正在凝固,她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后会无期。”暗九话落,便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大步朝着窗口走去。 眨眼间,他的身影便从窗前消失。 傅相思从床上翻到地上,又十分艰难地爬到窗前,可等到她趴到窗台上时,哪里还有暗九的身影? “暗九……暗九……”傅相思呼唤着暗九的名字,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终于失去他了,终于。 傅相思就坐在地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然后哭到睡着。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荷甜宫的床上。 与暗九的那场告别,就如同梦一场,可身上那些还没有消退的痕迹正在残忍地告诉她,那不是梦。 她与暗九,已经结束了。 安之素捧着药碗进来,“娘娘,你醒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得了这么重要的风寒,你的身体不是向来很好的吗?” 傅相思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我也不知道。” 看着满脸憔悴的傅相思,安之素只当她是被病情所累,哪里知道她的心受到了重创,“下次再要出宫,一定要带着我,有我照顾你,一定不会有事。” 傅相思点了点头,想着下次若是出宫,一定是她重获自由的日子。 从此,欢欢与安之素,都不会被她连累。 第141章 千般宠,万般好 傅相思这一次的风寒,持续了一天又一天,汤药一碗又一碗地喝下去,虽然病情并没有加重,却也没有丝毫减轻。 鼻塞、咳嗽、头疼……各种痛苦的症状一样又一样地纠缠着她。 安之素等人为此操碎了心,可傅相思却恨不能这风寒能如此持续下去,最好越来越严重才好。 至少,她能躲过跟独孤焰的那十日之约,能躲一天是一天。 在距离那十日之约越来越近的日子里,安之素对傅相思鬼鬼祟祟道,“娘娘,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 傅相思精神恹恹地躺着,“什么奇怪的事?” “从你回宫那晚开始,皇上翻牌翻得可勤了。今天这个娘娘,明天那个娘娘,已经连着翻了五天的牌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安之素见寝宫里暂时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道,“皇上不是向来不好女铯的吗?怎么突然重起欲来?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突然重欲也属正常,可是,一连五天……这也太夸张了,他会不会那个……****?” 若是以前,听到安之素这番调侃的话,傅相思恐怕忍不住会笑出声。 可如今,她心里一片悲凉,哪里还笑得出来,只是不抱希望地感慨道,“他若是能****就好了。” 虽然她心里并不愿意他死,可一想到自己与暗九就这么散了,她就忍不住阴暗地想,独孤焰死了也好,死了,她就能去把暗九的心给追回来。 谁让他要勉强她呢?若是他跟当初说好的那样不勉强她,不碰她,她只会感激他,一点儿也不会想要他死。 “不皇上最近肯定在喝什么稀罕的补药,或许是考虑给皇家绵延子嗣,所以特别勤劳?”安之素托着腮,一本正经地琢磨起来。 傅相思没有再搭腔,只是心里愈发排斥独孤焰。 他那么脏,越变越脏,她要如何才能接受他最终的亲近? 若是那晚一定会到来,在他动她之前,她先吃点小绿给她的药粉,把自己给弄晕过去吧。 否则,她怕自己活不下去。 距离十日之约还有两日时,独孤焰这才突然听说傅相思得了风寒且久治不愈的事。 沉着脸,他的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了荷甜宫,径直走进了傅相思的寝宫,看到了容颜憔悴的她。 傅相思没想到独孤焰会突然出现,放在嘴里咀嚼的蜜饯差点直接吞了下去。 独孤焰站在距离她床畔五六步的位置,却没有再前进,像是怕被她传染似的。 傅相思想要出声喊他一声,可一想到自己与暗九的结局,便恨恨地咬了咬唇,忍不住以幽怨的眼神瞪着他,美眸里泪光闪熠。 独孤焰一声不吭地凝视着她,像是对她也有千万般的痛恨与不满。 “皇上?”安之素见这气氛如此可怕,连忙出声调和,“娘娘?” 可谁也没有理会她,两人像是见到了命中的仇人似的,分外眼红。 在安之素提心吊胆的观摩下,独孤焰忽地转身离去。 安之素指着独孤焰离开的背影,瞠目结舌道,“皇上他来干什么?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傅相思心里也觉得独孤焰的表现十分奇怪,却故意没有放在心上。 安之素又道,“娘娘,你是不是在宫外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的事?” 傅相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他知道了她见暗九的事? 所以,方才才以那般痛恨的眼神看她? 可若是知道她与其他男人私会,他大可惩罚她,甚至直接出声质问她,责骂她。 看着安之素好奇的眼,傅相思心虚地摇了摇头。 安之素便猜测道,“皇上或许是气娘娘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出宫一趟,却带来了一身的风寒,心疼着呢。” 傅相思闭上眼睛道,“随便他吧,我不在乎。” 她刚喝完了药,此刻又有些昏昏欲睡。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睡着,安之素便摇了摇她道,“娘娘,先别睡,所有的太医都来了荷甜宫,要给娘娘会诊呢。” 傅相思一怔,便听安之素接着道,“看来,之素方才的猜测是对的,皇上是太过在意娘娘,所以才会生娘娘的气,可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想要娘娘早日康复。” 傅相思没有吭声,心里却顺着安之素的话寻思,他应该是不知道暗九与她见面的事,否则,断不可能让所有的太医来给她看诊。 等太医们会诊结束,重新开了药方之后,午膳的时刻到了。 安之素兴致勃勃地冲了进来,叫醒傅相思道,“娘娘,御膳房送来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呢,快起来,去吃吃看有没有胃口。” 得了风寒的这些日子,傅相思的胃口也变得很差,导致整个人瘦了一圈,紫叶她们明日都在尝试给她做新鲜的菜,可收效甚微。 当傅相思看到那些菜肴时,眸光不由地亮了亮。 桌上摆放着的每一个菜,都是她爱吃的,且是她最爱吃的做法。 傅相思问安之素,“御膳房有问过你,我在饭菜方面的喜好?” 安之素眨了眨眼,摇头道,“没有呀。” “我娘可有告诉过你我的喜好?” 安之素摇头,“没有。” 怔了怔,安之素了然地笑了,“肯定是皇上了解你全部的喜好,吩咐御膳房做的呀。” 虽然早就想到过这个原因,但傅相思就是不愿意接受,“或许是我娘强迫他知道的。” “娘娘,你怎么能如此轻视皇上对你的诚心诚意呢?”安之素生平第一次,为独孤焰打抱不平起来,“娘娘,皇上对你死心塌地的好,你感觉不到吗?” 傅相思不赞同道,“什么死心塌地的好,他对我,都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 安之素瞪大眼睛道,“娘娘,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就算孟女侠的面子大于天,皇上也没必要对你那么好,好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安之素一脸严肃地说道,“皇上虽然是个善于隐藏内心情绪的人,可是,他看你的眼神,还是与看其他人的眼神截然不同。之素虽然不是情场高手,却也看得出来,皇上很喜欢你,是对你动了情才会对你千般宠万般好。” 第142章 日久生情,不远反近 傅相思听得目瞪口呆,不明白每次都向着她的安之素,怎么会突然站到了独孤焰那边? 撅了撅嘴,傅相思忍不住调侃道,“之素,你是不是收了皇上的好处,所以开始是非不分了?” 安之素立即翻了个白眼,“娘娘,别说皇上没有给我任何好处,就算给了,我也不可能吃里扒外背叛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呀,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傅相思开始低头吃菜,半饷才看向安之素道,“我们不合适。” “除却皇上女人无数这个问题,你们倒是挺合适的。” 傅相思忙着吃菜,故意没有吭声。 其实安之素说得对,独孤焰若是没有女人无数这个问题,她对他,绝对不会拒之千里。 若是没有暗九在前,她对他也有可能会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 傅相思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连忙微微晃了晃头。 她一定是疯了,居然会觉得自己会对独孤焰日久生情。 这怎么可能呢? 看着傅相思猛地摇了摇头,安之素忙问道,“娘娘,这菜做得不好吃吗?” “不是。”傅相思尴尬了,只好扯谎道,“头有点晕,所以晃晃。” 安之素:“……” 这一次,娘娘真的病得不轻,好像有点变傻了似的。 许是因为这些菜肴合胃口,傅相思吃了不少,很久都没有体会到吃到撑的感觉了。 她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打算随便走走消食的时候,莫公公竟然兴匆匆地迎面走来。 “荷妃娘娘,恭喜,今晚请你侍寝。” 傅相思傻了,她还在罹患风寒中呢,而且距离那十日之约还有一天,独孤焰那厮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皇上没翻错牌子吗?”她不高兴地蹙眉问道。 莫公公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愣了半饷才道,“没有犯错,皇上精神奕奕,既没有瞌睡,也没有喝酒,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翻的牌。” 末了,莫公公还喜滋滋地补充一句,“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在大白天的时候翻牌。以前,皇上都是天色暗了才翻牌的。”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难道在莫公公看来,皇上在大白天的时候就惦记着晚上的侍寝之事,是好事? 这暴君简直就是在白日宣“淫”呢! 哪怕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傅相思还是淡淡道,“本宫知道了,多谢莫公公。” 莫公公高高兴兴地走了,傅相思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这些日子独孤焰天天晚上都需要女人侍寝,难道真是为了绵延子嗣? 一想到独孤焰昨晚还在其他女人的床上,傅相思喉咙口就泛起一阵恶心。 那些下肚不久的美味佳肴,差点一股脑儿地被她吐出来。 由于傅相思恰巧碰见了莫公公,亲自接收到了需要侍寝的消息,所以荷甜宫的其他人,并不知独孤焰翻了她的牌。 对傅相思而言,其他人不知这件事是好事,至少,她不用看到她们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给独孤焰侍寝,是她进宫之后最讨厌最排斥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哼! 因为心情变得糟糕,傅相思让安之素不用准备她的晚膳。 安之素便玩笑道,“看来只有御书房的手艺,才能开启我们娘娘的胃口呢。” “是中午吃太多了,还没消化。” 没想到,晚膳时分,御膳房又送来了一桌美食,相较于午膳的美食,显得颇为清淡,看得安之素直流口水。 “娘娘,御膳房又送来了晚膳,保证容易消化。” 傅相思待在寝宫里,头也不抬道,“你们吃掉吧,我说不吃就是不吃。” “娘娘,我怎么感觉你在赌气呢?你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在跟之素今天说过的话赌气?”安之素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相思翻了翻手中的书,“我在跟皇上赌气。” 安之素不解,“皇上哪里招你烦了?” “免得你又要帮他说好话,这话我不敢回答。” 安之素:“……” 她感觉到了,娘娘确实在跟皇上赌气,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在赌气呢? 夜深时,傅相思坐在被窝中,没有躺下。 她在等独孤焰的到来,然后把他给赶走。 因为喝了药,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傅相思便时不时地拧一拧自己的胳膊,以疼痛强迫自己不要睡着。 原先,独孤焰去其他嫔妃那儿的频率并不高,可这几日,他几乎夜夜都去其他嫔妃那儿,这让傅相思心里堵得慌。 以前的他,她还能勉强接受跟他同睡一个被窝,但如今,她无论如何安慰自己,竟都难以接受跟他同睡一个被窝。 是的,哪怕他不碰她,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也接受不了他。 这大概就是有点脏的男人跟十分十分脏的男人,在她心目中的显着区别。 独孤焰推门进来时,傅相思刚好从一个瞌睡中猛地清醒过来。 眼尾的余光看到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傅相思连忙强迫自己咳嗽起来。 因为咳了很多天,她的咳嗽声变得越来越粗重,像是年迈的老人发出来似的,连她自己听了都嫌弃不已,更何况独孤焰呢? 傅相思想当然地以为,听见她这可怕的咳嗽声,独孤焰一定会马上望而却步,犹豫不决。 若是他能吓得拔腿就跑,就像当初慕容祁看到她被毁的面容一般……那就好了。 谁知,独孤焰并非慕容祁。 听见她一阵又一阵宛如怪兽在呼啸的咳嗽声,他非但没有止步,反而加快步伐走到了她的床边,伸出一只手,动作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脊背。 傅相思的心顿时怪异地咯噔一下,就连咳嗽声都变得颤栗起来。 这男人,应该嫌弃她、远离她的呀,可怎么不远反近了呢? 傅相思不信邪地继续猛烈地咳嗽,没过一会儿,男人放在她脊背上的手突然收了回去。 下一刻,他居然转身走了。 傅相思的心莫名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她便高兴起来。 他被自己的咳嗽吓到了,走了,真好! 只是,当她倚头朝着独孤焰的背影望去时,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走到桌边倒水。 很显然,他是在为她倒水。 第143章 嫌弃得头痛,骨疼 等独孤焰端着一杯温热的水递在自己眼前时,傅相思不自觉地咬住唇,犹豫了半饷才伸出手接了过来。 她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递还给独孤焰,好声好气道,“皇上,臣妾的风寒会传染,皇上龙体贵重,还是尽量避开为是,臣妾不想事有万一,被其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独孤焰端着她喝过的杯子,看了眼里头,竟当着她的面将杯子转了转,然后故意把她唇碰过的杯沿对准了自己的唇,微微仰头将剩下的水给缓缓喝下。 傅相思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皇上……” “朕问过太医,你的风寒不会传染。”独孤焰及时解除了她的疑惑。 可傅相思却不肯相信,认定他是在胡说八道。 “皇上,这些日子,臣妾一旦躺下,便时不时会狂咳一阵,皇上若是睡在臣妾身边,定然会被吵得无法安睡,影响龙体健康。” 独孤焰听得蹙了蹙眉,“一晚上大概要咳几阵?” 傅相思想了想,故意夸大事实道,“数不清。” 独孤焰将杯子随手搁到一旁,解起了自己的外裳,“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朕该早点过来照顾你。” 傅相思:“……” 她越来越怀疑,独孤焰是被其他的魂魄给附体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反常。 “皇上,”傅相思把最后一个提前想好的理由搬出来道,“臣妾鼻塞严重,常常觉得空气不够,皇上若是睡在臣妾身边,臣妾恐怕会更觉窒息。” “既然你的鼻塞如此严重,身边更加应该有人照看,万一真的窒息,也能及时得到救治。” 傅相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独孤焰,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一个人待着!不想给你侍寝!” 明明说出了如此胆大包天的话,可傅相思非但没有觉得恐慌,反而越说越觉得委屈。 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含了泪,她气呼呼地接着道,“我现在是病人,病入膏肓的病人,你就不能顺着我一点吗?” 独孤焰掀开被子躺进了有她的被窝,揽住她的肩膀道,“朕若是没有顺着你,现在你已经人头落地。谁给你的胆子,跟朕这么说话?又是谁给你的荣幸,可以跟朕无理取闹?” 傅相思愤懑地咬住了唇。 他这话里头的“谁”,不就是他本人吗? 这人可真是恶心,都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了还不忘抬高一下自己。 傅相思想要把他的手从肩膀上甩开,可甩了又甩,那揽住自己肩膀的手反而揽得更紧。 “你放开我!不许碰我!”傅相思怒吼之下,扯得喉咙难受,这次真真正正地咳嗽起来。 独孤焰便又给她轻抚脊背。 咳着咳着,傅相思故意把嘴对着他的脸咳,以为至少会吓退他,让他距离自己稍稍远一些。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他的承受能力、忍耐能力,面对她的猛烈咳嗽,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侧身将她揽入了怀里,距离她更近地拍抚她的脊背。 这男人,真是让她好恨,恨得牙痒。 可是,感受着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似乎不厌其烦地拍抚在自己的脊背上,傅相思却不忍心在他的肩膀上咬下去。 只是,一想到昨日、前日、前前日……他每晚抱着的都不是同一个女人,傅相思便嫌恶得牙痛,嫌弃得头痛,嫌弃得骨头痛,总之嫌弃得厉害。 可这种嫌弃,她又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免得被他误会自己是在争风吃醋。 若是独孤焰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就不用这么难受了,可偏偏他不是,骄傲如他,自信如他,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很脏很脏呢? 不知是被他拍抚着的缘故,还是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的缘故,傅相思这次的狂咳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心知已经不可能赶走独孤焰,傅相思只好认命地躺下,背对着他的同时,还故意往里头挪了挪身躯,恨不能把自己缩成微不可见的一个小点。 “荷妃。”独孤焰跟着躺下,却在她身后轻轻地唤,唤得傅相思的心更加烦乱,好想一拳头把他给打晕。 只可惜她没有那个能耐,所以只能作罢。 面对他的呼喊,她故意当作没听见。 哼! 吵人!烦人!恶心人! “荷妃,”独孤焰又喊了一声,自顾自似的道,“你再往里藏,小心掉进缝隙里去。” 鬼才信你的话呢?傅相思翻了一个白眼,这床铺上垫了好几层床褥,怎么可能有缝? 独孤焰却一本正经道,“你可知,你这张床不止一道通往地下通道的机关?” 傅相思听得浑身僵硬,这男人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你突然掉下去摔个头破血流,朕就是罪魁祸首了。”因为谁都知道,这修暗道的主意,是他出的。 傅相思不敢大意,连忙把身躯往后退了退。 只是,哪怕她退的幅度很小,可原先属于她的地盘早就被某人悄然霸占。 所以她这小小一退,便轻易撞进了某个坚硬的怀中。 傅相思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可当她再想滚进里侧时,腰肢已经被男人一把箍住,分毫动弹不得。 “独孤焰!”傅相思气得咬牙切齿,“放开我!” 独孤焰自然不放。 一番十分悬殊的力量抗衡后,傅相思哭丧着脸,软了声音道,“皇上,求求你,放开我吧,我的风寒真会传染,你别害死我!” “会不会传染,谁说了都不算,”独孤焰缓缓将傅相思背对着他的身子强行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面,“试了之后,才算。” 傅相思还没明白他要怎么试,嘴唇就被他猛地吻住,从里到外狠狠地一番吮吻。 然后,他眸光深邃地看着她惊惧又愤恨的眼,似笑非笑道,“明日再见分晓?” 傅相思瞪大眼睛,一副要把他咬死的痛恨表情。 独孤焰便道,“是不是觉得试得不够彻底?无妨,朕有的是耐心奉陪。” 不等傅相思反应,他便又一次吻住了她,似乎坚决不信会传染似的。 傅相思心里一阵哀戚,她根本不计较会不会传染这个问题,她计较的,是又被这个脏到不能再脏的男人给强吻了。 第144章 伺候,折腾 这个夜晚,与前些天的夜晚一样,傅相思并没有睡好。 时不时地,她会从睡梦中咳醒,为了咳个痛快,她还必须坐起身使劲咳,咳到痛快了才能重新躺下睡。 黑暗中,当独孤焰的手突地落在她的脊背上轻拍时,傅相思见鬼似的,着实吓了一跳,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边居然还有个他。 “要不要喝水?” 面对独孤焰这个重复了几遍的问题,傅相思总是见外地摇头。 后来,许是感受到她对这个问题的敷衍,独孤焰便不问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起身给她倒水。 傅相思不喝,他便一直端着,直到她接过水喝为止。 起先,傅相思对他心生怨气,觉得他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可当他不厌其烦地“伺候”了她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她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他终归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怎么可以给她做端茶倒水、顺背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可是,不是她不懂拒绝,而是拒绝了也没用。 漫漫长夜,傅相思时而睡着,时而醒着,可独孤焰呢,被她“折腾”得基本上没怎么合眼。 天蒙蒙亮时,傅相思不想再制造噪音,便索性坐起身,准备下床。 她轻手轻脚地刚下了床,独孤焰便睁开了眼睛,以为她有什么需要,便自然而然地问道,“怎么了?” 傅相思看着他一夜之间明显憔悴的俊脸,以及眼周围那一圈夸张的黑眼圈,按捺住内心滋生的酸涩与感动,看着地面道,“你再睡一会儿,我起来了。” 独孤焰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被窝里坐起身道,“朕也起来。” 傅相思的一只手却不听使唤地朝着他伸了过去,直接按在了他的肩头,重重推了一把。 毫无防备的独孤焰,轻易就被她推倒在床。 傅相思连忙收回手,为自己的霸道行径解释道,“昨晚辛苦你了,你……你再睡一会儿。” 独孤焰心中愉悦不已,不由地嘴角大扬,可傅相思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忙转过身便走了。 独孤焰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嘴角含笑地望着床顶,身体明明疲乏得需要补眠,可精神上却像是喝了浓茶似的,兴奋得很。 直到莫公公来了,傅相思才推开寝宫的门,缓缓走到床畔。 看着闭着眼的男人,傅相思迟疑了半天,才轻声唤道,“皇上,该起了。” 独孤焰像是睡得很深,半点反应都没。 傅相思又唤了几声,独孤焰依旧睡颜平静。 傅相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独孤焰作为一个练武之人,警惕性极高,身边稍稍有什么动静,他便会马上醒来,就譬如昨晚,她一咳嗽,或者一起身,他立即就能感知到,有几次甚至达到了跟她同步醒来的地步。 但此时此刻,他睡得这么沉,仿佛拿刀砍他都不会醒似的,傅相思明白,他不是在贪睡,而显然是因为心里知道暂时不需要再照顾她,所以才愿意放心地陷入沉睡。 哪怕对独孤焰并无感情,也绝对不愿意接受他,傅相思还是被他昨晚的付出给深深地感动了,甚至为此刻的他感到了丝丝缕缕的心疼。 但无论她有多心疼他,都不能因此耽搁上早朝的事。 傅相思咬了咬唇,只好伸出手去推独孤焰的肩膀,“皇上?” 她以为独孤焰肯定会被她给推醒,可她一连推了三次,他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接下来怎么办? 拍脸? 男人的脸不能随便碰,尤其是皇帝的脸,傅相思想了想,索性改了主意,恶作剧似的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她相信,这种方式,他不醒也得醒。 果然,她捏住他的鼻子没一会儿,独孤焰便蓦地睁开了眼睛。 做贼心虚似的,傅相思马上把手收了回来,甚至微微往后挪了挪步,“皇上,该起了,莫公公在外面等急了。” 独孤焰睁开的双眸里虽有疲惫,却无困顿,他凝视着她,忽地沉声道,“朕身上没什么力气,可否伺候朕穿衣?” 若是平日,傅相思肯定跑出去叫莫公公,但此时此刻,明知莫公公就在外面候着,她也没有考虑他,而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昨晚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伺候他穿衣,实属应当。 因为缺乏经验,又因为独孤焰像个木头人似的不怎么配合,傅相思费了好长的时间,出了一额头的汗,才帮忙把他的衣服全部穿就。 待傅相思把鞋子套上独孤焰的脚,然后站起身来时,顿时暗吁了一口气。 这伺候人穿衣的活儿,可真累,好在,她完工了。 独孤焰双脚沾地,突地手放在嘴前,发出了一声干咳,“咳咳。” 傅相思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禁一脸惊恐地看着独孤焰。 难道,他被她传染了风寒? “咳咳。”独孤焰将傅相思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干咳了几声,“咳咳。” 傅相思脸上便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怎么了?”独孤焰装傻。 傅相思欲言又止地瞪了他几眼,还是没忍住道,“皇上,你是不是喉咙不舒服?” “没有。” “鼻子塞了吗?” “没有。” “头晕或者头疼吗?” “没有。” 傅相思脸上的神色正庆幸地舒展开来,独孤焰却又干咳起来,“咳咳。” 尹不凡说过,一样的风寒,落在不一样的人身上,症状是会有差异的,有些人会表现得很严重,有些人会表现得很轻。 也就是说,独孤焰已经被她感染了风寒,只是症状颇轻,或者还没有全部发作而已。 “皇上,你感染了我的风寒。”想到昨晚的强吻,傅相思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这真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独孤焰走到傅相思跟前,握住了她的双肩,“朕只是口渴而已,并没有感染你的风寒。” 傅相思丝毫不信,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等着瞧吧。” “要不要跟朕打个赌?” 傅相思诧异,“赌?”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打赌? “若是朕能感染你的风寒,我们的洞房,就推后一个月。但若是感染不了,等你风寒好了,再来洞房。” 原来,这厮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正是他们约好的洞房之日。 傅相思恨得咬牙切齿,却忍不住被他的赌约所牵引了思绪,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第145章 反败为胜,强吻朕 虽然他们的洞房之夜无法取消,可若是能延后一个月,对傅相思而言也远胜于马上进行。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充满了变数。 或许一个月之后,他对其他女人上了心,再也不惦记她的洞房之夜了。 不过,傅相思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孟烟雨那封“逼人太甚”的信明晃晃地摆在那儿,纵然独孤焰也不敢当作没看见。 也就是说,哪怕他对其他女人上了心,也不会放过跟她的“洞房之夜”。 傅相思看着眸光深邃的男人,问道,“你现在分明已经咳嗽,却不承认自己已经感染了风寒。我们该如何判定,你是否感染了风寒了呢?” “找个太医诊一诊就行。” 傅相思不屑地冷哼一声,“太医肯定向着你,你让他说什么他必然说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为这么一个小赌约而耍赖。”独孤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相思,“你若是信得过朕,就让太医来诊。” 傅相思郁闷地想,若是尹家父子就在附近就好了,她可以让他们来诊脉,让他一点儿耍赖的机会都没有。 可这里是京城,是皇宫,真真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除了相信独孤焰,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过,说实话,她其实相信独孤焰不会在太医身上动手脚,毕竟这个赌约,是他提出来的,也是对她有利的。 他既然敢提,就应该也输得起。 现在距离早朝时间已经没剩多久,所以不可能现在叫太医过来诊脉,傅相思便问道,“什么时候请太医给你诊脉?” 独孤焰想了想,道,“为了给你多一些机会,天黑之前,你自己去太医院找个太医,去御书房找朕。” 傅相思眸光亮了亮,就算他现在确实没有感染风寒的迹象,却并不表示,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被感染。 “好。”傅相思满心期待地点了点头。 原先她心善,哪怕被强吻,也并不希望他感染风寒,但此时此刻,她已经被可以延后的洞房之夜“利欲熏心”,迫切地希望他感染风寒。 大不了,她再为他熬一碗姜汤好了。 独孤焰像是确实口渴得厉害,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继而走到傅相思跟前,沉声道,“朕知道你巴不得朕马上就被你感染了风寒,不过,有些时候,偏偏天不遂人愿。朕就是感染不了。” 这话虽然说得并无过错,但傅相思偏偏听得很是生气,“皇上可别高兴得太早,等天黑再见面的时候,可别鼻塞咳嗽头晕嗓子疼。” “朕马上就走了。”独孤焰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在朕之前,你还有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傅相思蹙眉,瞪着他不吭声,便听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譬如强吻朕。” 霎时,傅相思脑袋里轰隆隆地响了一阵,眼前这个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男人真是大逑国的皇上独孤焰吗? 但不得不承认,他出的这个馊主意,确实……可行。 为了可以把洞房之夜延后一个月,傅相思咬了咬唇,决定豁出去。 于是,她一步跨到独孤焰的跟前,义无反顾地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吻住了他的薄唇。 既然是强吻,她便不能对他客气,也不能对他客气。 一时间,傅相思忘记了自己应该嫌弃他,应该远离他,而是一心一意地探出舌尖强吻他,只为了达到把风寒感染给他的目的。 独孤焰好整以暇地站着,被动地承受着她毫无章法的强吻,无论是嘴角还是眼角,都溢出难以抑制的笑意,只是傅相思看不到。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从门口响了起来,接着传来了莫公公焦急万分的声音,“皇上,该早朝了。” 傅相思听见莫公公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独孤焰。 她这是疯了吗?居然为了一件并不一定成真的事,主动亲近独孤焰? 独孤焰看着她明显懊悔的神情,唇角勾了勾,步履轻松地转身就走。 傍晚时分,傅相思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主动走进了太医院,选了一个看着相对顺眼的太医,道,“你,跟本宫去一趟御书房。” 那太医姓周,听见御书房三个字,吓得腿脚一软,“荷妃娘娘,皇上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只是请你过去问点事情而已。”傅相思可不敢让太多人知道,独孤焰很有可能被她感染了风寒,因而招来其他嫔妃的痛恨呢。 当傅相思与周太医踏进御书房时,独孤焰居然没有坐在书桌前办公,而是躺在了书桌旁的一张软塌上。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闭着眼的独孤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像是无力理会。 傅相思心口跳得厉害,不知该先内疚还是该先激动? 看独孤焰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得了风寒了? 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周太医疾步走到独孤焰面前,担忧地问道,“您怎么了?” 独孤焰掀开眼皮,正好把傅相思颇为欣喜若狂的神情收纳眼底。 “没怎么,只是补了一会儿眠而已,”独孤焰朝着周太医伸出手腕,“你若不信,给朕把把脉。” 看周太医这紧张又担忧的神情,傅相思推测,他应该没有被独孤焰事先“买通”,而独孤焰这话说得也很是严谨,没有故意暗示周太医他可能患病。 “是。”周太医连忙接过独孤焰的手腕,拧眉把起了脉。 因为是给皇上看诊,周太医不敢三心二意,而是凝神静气地仔细感受,丝毫不敢仓促与马虎。 在这不长不短的把脉时间里,傅相思的心忐忐忑忑,不安分极了。 独孤焰究竟有没有、有没有感染风寒呢? 终于,周太医松开了独孤焰手腕,一脸轻松道,“皇上龙体安康。” 傅相思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没想到,他们彼此强吻了两回,可他居然还能不被感染。 真是气死她了! 若是早知如此,今天一早,她就不用主动强吻他了。 “周太医,”独孤焰忽地从软塌上起身,问道,“荷妃总担心她的风寒会传染给朕,你跟她说说,会不会传染。” 周太医一脸恭敬地对着傅相思,微微笑道,“荷妃娘娘,你这风寒虽然症状严重了些,却不会传染。” 傅相思:“……” 该死,她真是该死,谁让她信不过独孤焰的话呢? 原来他说不会传染的话,是真的。 独孤焰朝着周太医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周太医懵了,原来皇上叫他来这儿,就是问这件他昨日已经问过的事?既然是荷妃要问,方才在太医院直接问了便是,何必让他再跑一趟? 第146章 频繁翻牌,开枝散叶 不知是太医们重新配置的药剂起了作用,还是独孤焰夜夜“伺候”的功劳,五日之后,傅相思的风寒基本痊愈。 缠绕自己多日的疾病终于滚开,一般人都会如释重负,浑身轻松,可傅相思却根本轻松不了。 那日,她跟独孤焰打赌输了,便没能将洞房之夜延后一个月。 也就是说,从今晚开始的每一个晚上,都会成为她与独孤焰的洞房之夜。 至于究竟是哪个晚上,那就全凭独孤焰高兴了。 一想到某一个晚上,自己就要跟其他女人一样,真真正正地成为独孤焰的女人,傅相思便怕得浑身瑟瑟发抖。 若是能再发生点什么事,把洞房之夜的时间一直推后推后,直到他们的一年之期到了,那就好了。 傅相思正低着头“想入非非”,陪在她身边的安之素突然扯了下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道,“娘娘!瞧呀,兰妃!” 顺着安之素的眸光看去,傅相思便看到了在前方不远处驻足的慕容舞。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们单独在路上碰见,有一种冤家路窄的无奈感。 “娘娘,兰妃看你的眼神不善,我们要不要拔腿就跑?”安之素轻声玩笑道。 确实,慕容舞看着自己的眼神,跟其他嫔妃看着自己的眼神差不多,不外乎嫉恨之类。 “跑。”傅相思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回头路,低声道,“往哪条路跑?” 安之素噗嗤一笑,“娘娘你还真打算跑?” 傅相思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真跑。” “我知道,娘娘不是怕她,而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安之素摆出一副高瞻远瞩的神情,托着下巴道,“娘娘若是不让她面对面地发泄一下嫉恨之情,万一她暗地里对娘娘做出些什么,岂不是防不胜防?” 闻言,傅相思不由地想到欢欢中箭之事,那件事发生之后,独孤焰至今没有找出真凶…… 所以此刻安之素所忧虑的不无道理。 “那就……迎面而上。”话落,傅相思便尽量坦然地朝着慕容舞走去。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慕容舞不吭声,她也不吭声,就当作路人般与她擦肩而过。 虽然慕容舞是慕容祁的亲妹妹,但自从上次在天仙湖遇见后,傅相思对她的印象便很是不好,所以能不打交道便不打交道。 两人刚刚擦肩而过,傅相思身后便响起了慕容舞的声音,“傅相思。” 同为嫔妃,却直呼其名,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两人关系亲密,另一种是,两人关系恶劣,一方歧视另一方。 傅相思所承受的,自然是后者。 转过身,傅相思并没有跟慕容舞礼尚往来,而是以疏离的口吻道,“兰妃。” 这称呼听在慕容舞的耳里,俨然就是不满了。 慕容舞嗤笑一声,颇为傲慢地微微仰起头,道,“怎么,你在我家寄养了那么多年,我还不能喊你的名字?” 虽然傅相思出生不久便寄养在慕容府,可在她的记忆中,并无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与拘束感,因为慕容府上到将军夫妇,下到下人们,对她都是好到不能再好。 看着慕容舞这副嫌弃自己的姿态,傅相思忽地十分庆幸,庆幸自己在慕容府的日子里,并无与她打过任何交道。 既然她不客气,傅相思也不客气道,“我寄养在慕容府,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你的赞同。” “你——”慕容舞没想到傅相思会对自己这般不客气,气得立即变了脸色,“我是慕容府的一份子,你居然一点感激之心都无?” “抱歉,因为那时与你并不认识,所以我把所有的感激之情,都给了慕容府的其他人,没法剩给你。” 陪在一侧的安之素嘴角偷偷地勾了勾,没想到刚刚还准备临阵退缩的娘娘战斗力这么强,真是太棒了! 看着慕容舞气得胸前起伏,傅相思心中却无开心,而是兴致缺缺道,“兰妃还有事吗?” 若是没事,她就不奉陪了。 没想到慕容祁的妹妹,养在宫里,却变成了这么讨厌的性子,不知道独孤羽喜欢了她多年,究竟喜欢她什么? 是美貌与身段? 可独孤羽看起来并非那种肤浅之人。 傅相思不禁思忖着,下次若是遇见独孤羽,定然要问一问他这个问题。 方才那番话,对慕容舞而言,只是开场白,关键的话,还没有说。 慕容舞继续仰着头,眸光轻慢地看着傅相思,“皇上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住在九龙殿。” 对此,傅相思没有搭腔,只是斜睨了安之素一眼。 安之素猜得没错,慕容舞跟她交谈的真正目的,恐怕是为了发泄一下对她的嫉恨之情。 慕容舞似乎并不介意傅相思吭不吭声,继续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傅相思挑了挑眉,不明白慕容舞究竟想暗示她什么。 对于独孤焰的心思,她向来猜不准,也不屑去猜。 “皇上登基已多年,龙体康健,却一直没有允许后宫的女人绵延他的血脉。”慕容舞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自得地笑了笑,“你可知为何?” 傅相思淡淡道,“不知。” 慕容舞傲然笑道,“那是因为我姑姑,也就是太后不许。” 傅相思怔了怔,有些不解。 她可以理解独孤焰愿意听从太后的话,却难以理解太后为什么不让后宫的女人怀上身孕? 这大逑国既强大又稳定,难道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看着傅相思脸上终于露出了费解的笑容,慕容舞嘴角勾了勾,“姑姑说,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她看得上眼的,都没有资格为皇上生儿育女。” 慕容舞这话绕来绕去,甚是婉转,可傅相思还是缓缓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傅相思忍住笑,佯装镇定道,“皇上最近频繁翻牌,其实是想要开枝散叶了?” 慕容舞原以为还需要她继续点拨一番,没想到傅相思这么快就听懂了,不禁嗤笑道,“算你还有几分小聪明。” 傅相思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敢情在慕容舞眼里,她愚笨得很呢。 第147章 碰过,没碰过 按照慕容舞的意思,最近独孤焰频繁翻牌,是太后授意,专门让她给皇家绵延子嗣。 可是,独孤焰并不是只翻了她的牌呀。 难道,独孤焰去其他嫔妃那儿,只是去做做样子?并不会让她们怀上身孕? 可骄傲如独孤焰,并不像是那种喜欢做做样子的男人。 为此,傅相思故意问道,“皇上几乎翻遍了每个人的牌子,难道,是想让皇家的子嗣,一年之内从零到众?” “呵呵。”慕容舞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我姑姑瞧不上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怀上身孕?哪怕皇上频繁翻她的牌,夜夜翻她的牌,她也是在痴心妄想罢了。” 傅相思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看了安之素一眼,难道,慕容舞此刻在指桑骂槐她? 安之素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对的,娘娘,她就是在指桑骂槐你。赶紧骂回去!” 傅相思忍住笑,怔愣了一会儿,故意喃喃自语道,“难怪这些日子,皇上都不碰我呢。” 慕容舞似乎没想到傅相思会把如此隐秘的内情随口说出来,心里慨叹她笨得像猪的同时,不禁狂喜起来。 原来,皇上或许是嫌她丑,或许是嫌她感染了风寒,根本就没有兴致碰她呢。 呵呵,皇上在她那儿睡到天亮又如何,还不是做样子给他那个师傅看的? 她早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猜测,皇上喜欢翻傅相思的牌子,不过是为了树立她在后宫的地位,让别人不敢欺负她罢了。 皇上对她,哪有什么真正的宠溺,哪有什么真情?不过是对恩师的一个交待罢了。 若是皇上对这么一个丑女产生真情,她哥哥当初就不会放弃她。 毕竟,听说她现在那张脸,谁见了都会作呕不已。 在慕容舞心里盘旋了多日的浓重阴霾,就在傅相思这“傻乎乎”的一句话真相里,愉快地消散了。 每次侍寝的时候,皇上对她一点儿也不温柔,跟其他嫔妃一样,不准她点灯,不准她吭声,也绝对不会逗留到二更之后,往往是一完事便无情地走人,像是在完成太后派给他的任务。 总之,与其他女人一样,慕容舞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傅相思所能享受的特殊待遇。 但现在,独孤舞豁然开朗,彻底解了困扰自己已久的心结。 所谓有得必有失,皇上应该是实在嫌弃傅相思嫌弃得厉害,属实都不愿意碰她,所以才以其他方式补偿她。 譬如,留在她那儿过夜,可以点灯,可以说话,甚至还可以一直到天亮…… 如此一想,慕容舞的脸上便迸射出明媚的光亮,她何必去嫉恨一个被皇上怜悯的丑女人?显得她小鸡肚肠? 嗯,她应该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真正想要跟她争宠的其他嫔妃身上。 “其实,皇上不碰你是好事。”慕容舞同情又鄙薄地看着傅相思,像是在看着一个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弱者。 这句话,傅相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便没有应声。 慕容舞在傅相思茫然的眼神中,又得出了一个猜测,恐怕至始至终,皇上都没有真正地碰过她,或者,只象征性地碰过一次两次? 呵,若是她是皇上,对着这么丑的一个女人,要如何强忍着恶心去触碰她? 慕容舞不禁深深地心疼起了独孤焰。 作为孟烟雨的徒弟,皇上可真真不容易,这也说明,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她绝对不会选错。 慕容舞接着道,“皇上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平时外表有多强势,在床笫之事上便有多强势,他呀,每次只顾他自己快活,哪里管我疼不疼,受不受得了。” 这话若是被其他没有侍寝过的嫔妃听见,必然会对慕容舞生出嫉妒之心。 这男人在床笫之事上越是强势,越是让女人无法招架,这不是说明这男人对这女人喜欢得紧、在乎得紧吗! 可傅相思听了,面具后的脸色马上被吓得白了白,就连手心也吓出了汗,对独孤焰的印象不由地又往下降低了些。 没想到,这男人在床笫之事上居然那么自私,那么不解风情!这么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真是太恶劣了! 一想到独孤焰或许很快就会把这种恶劣“赐”到她的身上,傅相思就很想插翅逃跑。 但无论傅相思再忌惮、鄙视、痛恨独孤焰,也不会对慕容舞生出丝毫同情。 原本,慕容舞可以嫁给温柔儒雅的独孤羽,是她自己选了一夫多妻妾的独孤焰,所以无论她遭遇任何不幸,都是她自找的。 若是她抱怨,不满,都是她活该。 安之素听不下去了,暗地里捏了捏傅相思的手臂,用隐含愤懑的眼神示意她离开。 未免待会安之素鄙视自己,傅相思想了想道,“要不要我帮你跟皇上说一声,让他对你温柔一些?” 慕容舞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傅相思的眼神十分清澈,显然是对男女之间的床笫之事不怎么懂。 难道,皇上其实都没有碰过她?她还是清白之身? “谢谢,不用了。”慕容舞强忍着内心的雀跃,佯装害羞地低下头道,“我就喜欢那样的皇上。” 傅相思:“……” 她费解地看了眼安之素,不明白在床笫之事上,慕容舞明明对独孤焰十分不满,怎么又说喜欢呢? “娘娘,我们该走了。”安之素听不下去了,只好找了个借口道,“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傅相思勉强回过神,对慕容舞道,“兰妃,告辞。” 慕容舞看着傅相思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虽然傅相思最后那句话问得着实令人讨厌,可能因此发现另一个秘密,她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走了很长一段路,才一起停下脚步。 安之素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傅相思,道,“娘娘,一开始你的战斗力不错,可后来,怎么就那么弱了呢?” 傅相思无所谓道,“我弱了,惨了,才能免除她人的害我之心。” “理是这个理,可是,”安之素跺了跺脚,一脸无可奈何道,“哎,也怪不了你,谁让你什么都不懂呢?” 第148章 有喜,折煞 傅相思并不知道,自己所不懂的地方与安之素所指的不懂的地方,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一脸困惑地看向安之素,“我确实不懂呢,你说,既然皇上听太后的话,只允许兰妃怀上他的子嗣,那皇上何必去翻其他嫔妃的牌,夜夜翻她的牌不就行了?” 安之素倚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皇上并不是那种惟母命是从的皇帝,恐怕是兰妃自恋过了头。” “你的意思是,皇上一边答应太后,一边又在反抗太后?” “很有可能。” “可万一皇后娘娘或者其他嫔妃怀上了身孕,会……如何?”其实傅相思已经能大致猜到结果,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那就要看皇上的态度了。若是皇上不想留,那便不留。若是皇上想留,那就还要看太后与兰妃的能耐,来决定究竟留不留得了了。” 傅相思唏嘘不已。 幸亏她不喜欢独孤焰,没有为他生儿育女的心思,否则,一旦有孕,那可怜的孩子岂不是要被太后与兰妃活生生害死? 哪怕这只是一个假设,她都难以接受那个残忍的可能性。 这日夜晚,独孤焰没有来荷甜宫,傅相思总怕他突然出现,提心吊胆地没有睡好。 直到第二日,她才得知,独孤焰出宫了,而究竟何时回来,并没有人知晓。 她不禁暗吁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怜悯她,所以又帮她把洞房之夜给延期了? 没想到,独孤焰这一趟出宫,竟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傅相思的心空落落的,矛盾极了,一方面,她希望独孤焰越晚回来约好,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独孤焰平安无事,安安全全地回来。 就在独孤焰不在的日子里,后宫传出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兰妃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傅相思与安之素面面相觑,没想到太后与慕容舞的“愿望”这么快就达成了。 “真是神奇呀,皇上翻了那么多女人的牌子,偏偏兰妃能怀上。”安之素一边感慨,一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低估了皇上对太后的孝心了。” 傅相思微微蹙起眉头,与其让她接受独孤焰是个惟母命是从的男人,她宁愿接受他是个有主见、有坚持的男人。 “也许只是巧合。” 安之素点了点头,“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属实不错。若是有其他女人怀孕,等待她们的不是欢喜,而更有可能是不幸。” “娘娘,”黄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听说皇后和其他嫔妃都去了椒兰宫,给兰妃送去贺礼。” “送去贺礼?”安之素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娘娘也要给兰妃送礼?” 黄叶点了点头,“兰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虽然并无得到皇上的专宠,可一旦怀孕,便母凭子贵,奴婢觉得,娘娘最好随大流,免得得罪了她。” 傅相思看向安之素道,“之素,你去选件礼物,给兰妃送去吧,我就不去了。”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安之素站起身。 黄叶却忧心忡忡道,“娘娘不亲自去一趟,会不会不太好?” 因为就连皇后娘娘,都亲自去送礼了。 “不好就不好吧,”傅相思笑了笑,对着安之素玩笑道,“若是兰妃问我为何不去,你就说我被打击过度,气倒了。” 安之素噗嗤一笑,“这个理由不错,兰妃听了,肯定能马上原谅你对她的大不敬,暗地里偷着乐呢。” “嗯,”傅相思微笑着点了点头,“能让她得意,是我平静之福。” 黄叶:“……” 别人家的娘娘都卯足了劲争宠,可她们家的娘娘,似乎在千方百计地摆脱皇上的宠爱。 兰妃若是跟她们荷妃置气,简直就像是把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虽然独孤焰不在,但整个后宫,却因为兰妃有喜这件事,变得热热闹闹。 皇家有后,谁敢不高兴?谁敢不捧场? 哪怕除了太后与椒兰宫的人,绝大多数的人心里其实都不开心,或嫉妒,或愤恨,但表面上,还是必须装出开心来。 安之素挑选好礼物后,捧着礼物单独去了椒兰宫。 因为她故意拖延时间,便成功避开了与皇后等人碰面的尴尬。 虽然她只是一个下人,却也讨厌其他嫔妃问她荷妃的情况,甚至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恐怕很多人都要以为,荷妃马上就要失宠了吧? 看到安之素一个人前来送礼,慕容舞颇为不满道,“傅相思怎么不来?” 连皇后都给了她那么大的面子,亲自过来恭喜她,傅相思她一个丑妃凭什么跟她摆架子? “听闻兰妃喜讯,荷妃高兴得泪流满面。”安之素自然不会真的说傅相思气倒了那种蠢话,把谎话信口拈来道,“只是,荷妃担心兰妃腹中的龙胎,会被她的脸给折煞到,所以只能派奴婢过来恭贺。” 安之素这番话有理有据,慕容舞一下子也挑不出刺来,不禁皮笑肉不笑道,“她倒是有心。” 可她还是觉得生气。 哼,她嫌弃她的脸丑是一回事,可她故意不来却是另一回事。 她都没有说她的脸会折煞龙胎,她凭什么自作聪明? 傅相思那个丑女,分明就是狂妄自大,不乐意来见证她的大喜大乐。 因为对傅相思极为不满,慕容舞看着安之素也连带不顺眼起来。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安之素觉得慕容舞的眼神越看越阴狠,便毛骨悚然地缩了缩脖子,“兰妃娘娘,奴婢告辞了。” “慢着。”兰妃指了指案几上的那个空碗,对安之素似笑非笑道,“本宫方才喝了一碗燕窝,还想再吃一碗,能否麻烦你再去帮我盛一碗过来?” 安之素看了看候在她寝宫里的两个婢女,强忍着没有出声质问,你的两个婢女都是摆设? 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去伺候这个女人,但安之素知道,自己应该为大局着想,这兰妃,八成是心里不爽荷妃没有亲自过来,所以拿她当发泄对象呢。 罢了,为了荷妃,她就忍辱负重一下吧。 她哪里想得到,兰妃随时就能想出一条阴谋来算计她,算计荷妃。 第149章 带喜燕窝,动胎气 送完燕窝后,安之素便离开了椒兰宫。 回到荷甜宫,安之素便对着傅相思一通抱怨,“兰妃真是太可恶了,她见你没给她面子,竟差使我给她盛燕窝、端燕窝。我以为我死期到了,她应该会以燕窝太烫为借口,直接拿燕窝泼我一脸,可结果她竟然没有找我茬?奇怪,兰妃有那么善良吗?” 傅相思听得忍俊不禁,“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 “切。”安之素不屑道,“她若是善良,就不会放着自己的婢女不用,来差使别人的婢女了。” “算了,没事就好。”傅相思调侃道,“不过还是委屈你了,下次我给你端一次燕窝。” “呵呵,”安之素乐了,“在这个皇宫里,恐怕我是没机会喝那种燕窝了。” 傅相思不解道,“为什么?你想喝燕窝,跟我说一声,我让她们炖起来就是。” 安之素笑呵呵道,“兰妃喝的可是带着喜字的燕窝,娘娘这儿,可能喝到带着喜字的燕窝?” 原来这丫头是这个意思,傅相思白了她一眼,“那你是没口福了。” “娘娘,”安之素凑近傅相思,压低声音道,“皇上这么久都没有回宫,你可想他?” 傅相思脸颊微微一红,想也未想便道,“不想。他若是回来,就是我的灾难。” 安之素将傅相思的话当了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怜的皇上,若是在外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娘娘是不是只会笑不会哭呀?” 哪怕安之素是开玩笑的话,但傅相思听了,还是心里狠狠一紧,忍不住打了一下安之素的手,“别胡说八道。” “咦,”安之素瞪大眼睛看着傅相思,“原来娘娘还是在乎皇上的?” 傅相思瞪了她一眼,一脸认真道,“他是大逑国的国君,是我的大师兄,哪怕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可能不关心他的生死安危。” “原来是这样啊,”安之素笑嘻嘻道,“娘娘,我能不能问一个很过分的问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傅相思便道,“你问吧。” “若是要你在两种情况下必须选择一个,你选择哪个?第一个是,皇上在外面遭遇了危险,身负重伤,但并没有危及性命,第二个是,皇上平安归来,要你真侍寝。” 傅相思听了,顿时后悔了,安之素这问题确实很过分,她不该让她问出来的。 “我能不回答吗?”话虽如此,傅相思心里却在为这两个选择权衡起来。 安之素狡黠地笑道,“可以撒谎,但不能不回答。” 傅相思认真又认真地想了又想,正准备开口,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安之素呢?把安之素叫出来!”陌生的男人声音十分无情地在外头叫嚷起来,像是宫里的侍卫。 外头,黄叶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两位侍卫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找安姐姐做什么?” “哼。”其中一个侍卫冷哼一声,愤懑道,“兰妃娘娘喝了她端过去的燕窝后便闹肚子疼,明显动了胎气。太后娘娘让我们来拿人。” 傅相思与安之素惊骇地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怎么会这样?” 安之素握住傅相思的手,哭丧着脸道,“兰妃那个贱人,真是阴险狡诈之徒,我就知道,她让我给她端燕窝那件事不会单纯,没想到她当时没有发作,是有后招呢。” 傅相思不怕自己面临危险,最怕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遭遇危险。 更何况,现在独孤焰不在,她根本就没有可以求救的人。 若是安之素被侍卫抓去,不知道会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子? “娘娘——安姑娘——”寝宫的门已经被黄叶拍响。 傅相思一点儿也不想把安之素交出去,在心乱如麻的情况下,道,“要不你躲进地道里去?而我就躺在床上装病,看他们敢不敢查地道。” 因为地道的入口就在床底,她若是躺在床上,谁刚往下面钻? 安之素咬了咬唇,摇了摇头,“太后与兰妃明着要对付的人是我,其实,是娘娘你。我若是躲起来,她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娘娘?现在,可没有皇上给你撑腰了。娘娘,你方才说错了,皇上回来,可不是灾难呢。” 傅相思佯装没听见最后那句话,佯装镇定道,“那燕窝不是我端的,她们能奈我何?只要我把你藏起来,他们只会去四处找你,而不会唯我是问。” “娘娘,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是娘娘的人,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是娘娘的责任,或许他们还会一口咬定,是娘娘你教唆我,在兰妃的燕窝里动了手脚。”安之素并不担心自己有何不测,她担心的是,等她被抓走后,傅相思会不会被太后她们进一步欺凌,“可惜这个地道通不到宫外,否则,我们两个一起逃,远离这乌烟瘴气的后宫。” 傅相思的心沉了又沉,不禁握紧安之素的手,哽咽道,“之素,你别出去,我们再想想办法。” 寝宫的门上,多了两双男人的手,正拍得越来越响,“荷妃娘娘,请开门。” 傅相思把手放在腰肢上,欲把七节鞭抽出来,“我先跟他们拼了。” “娘娘,你别冲动,这种时候,冲动只会害了你我,你听我一句,就让我先跟他们走,你呢,马上去找莫公公,让莫公公想办法通知皇上回来护你。”哪怕心里已经慌乱不已,但安之素还是竭力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傅相思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才深深地意识到了独孤焰的重要性。 是的,他回来不是灾难,而是她的救星。 方才安之素那个过分的问题,她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她会选择真侍寝。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是从什么方面考虑,她都不希望独孤焰身负重伤,哪怕并不危及性命。 她要他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强强大大的。 因为只有他在皇宫里头,哪怕现在要抓走的人是她,她才不会有半点害怕。 安之素松开傅相思的手,大步走过去打开了门,朝着两个年轻的侍卫粲然一笑,“两位侍卫哥哥,我跟你们走,我皮薄肉嫩,能不绑我吗?我会很乖很乖的。” 那两个绷着脸的侍卫差点没把脸给绷住。 傅相思偷偷跟在侍卫后面,朝着另一方向奔跑着离开。 第150章 幽院的鬼,嫌弃的心 椒兰宫刚释放出兰妃有喜的特大喜讯,没过几个时辰,便又炸出兰妃胎像不稳的惊悚消息。 只有内行的人才会懂得,这个兰妃真会搞事情。 在见到傅相思前,莫公公已经听到了大致风声,正准备给皇上修书一封,尽快把情况禀明。 待傅相思把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莫公公面露忧色道,“按照太后娘娘的办事习惯,应该会让安姑娘屈打成招,说是荷妃娘娘你授意她在兰妃娘娘的燕窝里下药。” 傅相思咬了咬唇,沉下脸道,“之素不会屈打成招。” “重刑之下,焉有完卵?”莫公公轻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道,“若是安姑娘招了,荷妃娘娘就会被关进大牢,受尽各种刑罚。” 傅相思不怕自己受尽刑罚,最怕她还没有受刑,安之素便被折磨致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傅相思面色凝重道,“拜托莫公公立即派人出宫通知皇上一声,请他马上回来。” 她相信,独孤焰知道她出了这种大事,一定不会不管她。 莫公公点了点头,“奴才正准备修书给皇上,皇上收到奴才的书信,必然会为荷妃娘娘快马加鞭地回来。” “多谢莫公公。” “只是,”莫公公面露难色,刻意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皇上如今不在京城,无论是送信还是赶回,至少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天一夜?” 这漫长的一天一夜,足够让整个荷甜宫从这个后宫消失了吧? 毕竟,她与安之素“开罪”的可是皇家第一个未出世的龙子。 难怪,独孤焰这么久了都没有回宫,不是他不想回,而是人在京城外。 莫公公看了一下桌上的笔墨,权衡了两件事的孰轻孰重后,当即下了决定道,“娘娘,奴才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你安全了,奴才再回来给皇上写信。” 傅相思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来了你这儿,你先写信,先把信送出去最重要。” “皇上鞭长莫及,不过是耽搁一刻钟的时间而已,但若是奴才没有把娘娘藏好,皇上事后一定会砍了奴才的脑袋的。” 既然莫公公都拿自己的脑袋出来说事,傅相思不好意思再要求他,点了点头道,“那麻烦莫公公了。” “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莫公公立即走在前方带路,边走边道,“也只有那个地方,没有人敢进去搜查。” 傅相思疾步紧跟莫公公,不由地猜测道,“莫公公所说的安全地方,可是幽院?” “正是,娘娘聪慧。” 傅相思扯了扯唇角,她哪里是聪慧,而是她进去过那个景美人不美的地方,还差点被羞辱。 “除了那儿,没有其他安全的地方吗?”一想到尘浅那个无耻的色鬼,傅相思就一点儿也不想踏进幽院,那个给她带来过惊恐与阴影的地方。 “没有了,”莫公公摇了摇头,“连太后都要忌惮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奴才可以把你藏在其他地方,却冒不起万一被搜出来的风险。” 傅相思咬了咬唇,只好妥协。 比起太后与慕容舞的阴险狠辣,尘浅那个色鬼,算得了什么? 上次独孤焰已经狠狠教训过他,想必这次,尘浅不敢再对她不敬。 莫公公误以为傅相思被幽院的传闻吓到,不禁安慰道,“娘娘,比起太后的手段,幽院里的鬼其实一点儿也不可怕。” 傅相思挑了挑眉,道,“莫公公的意思是,幽院里的鬼谁都不怕,偏偏怕皇上,只要莫公公跟那只鬼打个招呼,那只鬼就不敢欺负我?” 莫公公被傅相思这番话愣住,半饷才道,“娘娘去过幽院?还是皇上跟你说过幽院的秘密?” 否则,她如何知道里头只有一只鬼? 传闻中,里头可是有无数只鬼的。 傅相思加快步伐,淡淡道,“去过一次。” 莫公公顿时了然,既然荷妃并不一定知晓那只鬼的真正秘密,那他就不能多嘴。 “听娘娘的口吻,是……不喜欢那只鬼?”莫公公依照自己的感觉,试探着问道。 傅相思并不掩饰自己对尘浅的排斥,点头道,“嗯,很讨厌。” 莫公公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才会让那只鬼离娘娘远一点的。” “谢谢。” 两人走到幽院门口时,傅相思突地问道,“莫公公可知,九王爷是否身在京城?” 莫公公回答,“在。娘娘问九王爷做什么?” 傅相思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忙道,“莫公公派人给皇上送书信的同时,可否再派人给九王爷也送一封书信,请求他出面保一保之素?我不想之素因为我,有什么三长两短。” “荷妃娘娘这个主意不错,”莫公公重重地点了点头,“远水救不了近火,九王爷深得太后欢心,倒是可以求救一番,保安姑娘无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幽院。 莫公公经常进来幽院,所以尘浅认得他的脚步声,哪怕此次听着多了一个脚步声,他也闭着眼睛打盹,丝毫没有在意。 直到莫公公带着傅相思出现在院落中,尘浅睁开一只眼睛瞧清楚了,这才大受惊吓地猛地从竹塌上跳了起来。 明明他才是潜伏在幽院里的名正言顺的一只鬼,但此时此刻,尘浅看着傅相思的眼神,仿佛她才是一只鬼。 尘浅的手气急败坏地指着傅相思,不满地看着莫公公道,“莫老头,你带这个扫把星进来干什么?” 莫公公不悦地看着尘浅,严肃地纠正道,“尘浅,她是荷妃娘娘,是皇上唯一在乎的后宫娘娘,请你对她尊重点,免得惹祸上身。” 生怕皇上回来之后,莫公公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尘浅撇撇嘴,轻哼一声道,“知道了,尘浅见过荷妃娘娘。” 看着尘浅那副假惺惺的姿态,傅相思撇了撇嘴,看他也十万个不顺眼。 但谁让她没办法呢,只能沦落到这儿来避难,真真难受死她了。 第151章 放鬼咬,盗面具 紧接着,莫公公便对着尘浅长话短说地交待道,“尘浅,荷妃娘娘跟太后发生了一点误会,皇上不在,没人护她,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把她带来幽院,请你好生照料,在皇上回来前,切莫让她踏出幽院一步。” 尘浅大致听懂了莫公公的意思,眯着眼睛道,“你这个莫老头倒是狡猾,就不能把她藏到其他地方去,偏偏藏到我这儿,把责任推给我?” “那岂不是你的荣幸?若是这皇宫只有你能保荷妃娘娘周全,皇上回来之后,只会大大地赏赐你感激你。” “哼,谁稀罕皇上的赏赐与感激?我只喜欢清静,尤其不喜欢与讨厌的人相处。” 莫公公干咳一声,以眼神警告尘浅注意言辞,“荷妃娘娘不需要你去相处,你只要远距离地照看好她,即可。” 尘浅心中十分不爽十分不服,但嘴上还是应承下来,“放心吧,若是有人敢闯进来,我就放鬼咬死他们。” 哎,既然是皇上在乎的女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任务推卸出去。 否则,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烈。 莫公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要确保荷妃不能出去,否则也是你失职。” “知道了,”尘浅睨了傅相思一眼,阴阳怪气道,“她若是敢跑出去,我也放鬼咬她。” “尘浅,切莫对荷妃娘娘不敬,好自为之。”莫公公说完,便惦记着书信的事,朝着傅相思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幽院。 偌大的院落里,便只剩下傅相思与尘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尘浅重新躺在了竹塌上,傅相思则走到了石桌旁,木然地坐在了一张石凳上。 想到安之素,傅相思的眉头便耷拉下来,想哭却不允许自己哭,想发火也只能强忍着。 若是她是武林绝世高手就好了,管他们把安之素抓去哪儿,她现在就去把安之素救出来,然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要回来了。 尘浅躺在竹塌上假寐,却时不时地偷偷睁开眼睛,朝着傅相思看去。 虽然上次来的跟这次来的,是同一个人,但显然端着不同的心情。 这次来的荷妃,明显心事重重。 “你做了什么蠢事得罪太后了?”尘浅问道。 傅相思头也没抬,只当没听见他的问话。 “对待舍命窝藏你的恩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 傅相思仍旧不搭理他。 尘浅自讨没趣,便起身走进屋子里,片刻之后,拎着一壶热水出来,放到了石桌上,“要喝水自己倒,可别冤枉我对你照顾不周。” 看到微微冒出热气的水壶,傅相思抿了抿唇,“谢谢。” 若是独孤焰需要一天一夜后才能回来,那她至少要跟尘浅相处一天一夜。 那么充满煎熬的一天一夜,与其跟他剑拔弩张,不如跟他和平共处,或许还能从聊天中找到其他法子。 “肯理我了?”尘浅嗤笑一声,坐到了石桌边的另一张石凳上,“荷妃娘娘,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傅相思看着地上的土壤,百无聊赖道,“问吧。” 尘浅看着她今日脸上戴着的面具,沉默了半饷,才问道,“你有很多面具?” “嗯。” “那些面具可有丢失过,或者借人送人过?” 傅相思抬眸看了他一眼,忽地想到上次他把她认错的事,心里便大致有了猜测。 “没有丢失,也没有借人送人。” “确定。” “万分确定。” 尘浅讶异地看着她的侧脸,自言自语道,“那就奇怪了,我认识的那个宫内女子,戴过跟你上次以及这次一模一样的面具。” “许是长得差不多的面具。”话虽如此,傅相思心里却清楚得很,尹红雪给她制作的面具,独一无二,别人轻易模仿不出来。 而那个与尘浅认识的女子,除非有害她之心,否则似乎没必要做几张跟她一模一样的面具。 “不可能,就是你脸上这张。”尘浅盯着安之素脸上的面具,斩钉截铁的同时,又改变主意道,“可否让我摸一摸?” 傅相思狠狠瞪了他一眼,尘浅这才知道自己此言轻佻,忙讪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道,“就轻轻地碰一下面具,感受一下它的触感即可。” “尊贵的荷妃娘娘,尘浅无意冒犯你,只是单纯地想要确认一下。” “荷妃娘娘,看在我窝藏你的份上,给个机会吧?” 比起寡言少语的独孤焰,尘浅真是一个话多的男人,傅相思突然觉得与其跟这种聒噪的男人相处,倒不如跟独孤焰那种沉闷的男人相处,至少耳根可以保持清静。 尘浅还在那儿叽叽喳喳地求个不停,傅相思烦不胜烦地捂住了耳朵,可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决定成全他,希望还能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转过身去。”傅相思不可能允许尘浅直接触摸她戴在脸上的面具,凶巴巴道,“我拿下来给你摸。” 尘浅惊喜不已,连忙乖乖地背过身去,“谢荷妃娘娘成全。” 傅相思缓缓将面具从脸上揭下来,“把手伸过来。” 尘浅便往背后伸出一只手。 然后,尘浅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探出两根手指,将面具的表面摸了摸,继而兴奋道,“荷妃娘娘,尘浅百分之百确定,那女子定然是盗了你的面具,就是这张。” “还给我。” 尘浅知道傅相思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脸,便马上背过手把面具递还给她。 傅相思把面具重新戴好后,才道,“可以了。” 尘浅转过来的脸满含激动,“荷妃娘娘,你仔细想想,这面具真的没有外借,没有被盗过?或许,是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傅相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在荷甜宫,能够随便翻动她抽屉的人,只有安之素。 难道,尘浅邂逅的那个女子,就是安之素? 傅相思面色凝重地看着尘浅,“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在哪儿认识的她?她还有其他什么特点?” “夏日晚的天仙湖边,她应该是喜欢游水,尘浅每次邂逅她时,她都是从水里出来。她的身段跟荷妃娘娘差不多,还有其他的特点,”尘浅颇为尴尬地干咳一声,“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不说了。” 第152章 喜欢她,赴汤蹈火 夏日晚的天仙湖边游水? 傅相思几乎可以断定,那个“盗”走她面具的人,应该就是安之素。 那时的安之素,还没有看见皇后身上戴着的那块玉佩,不知道她要找的那个男人的下落,所以以一种错误的方式,去接近各种各样的男人寻人…… 见傅相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发愣,尘浅忙追问道,“荷妃娘娘,你知道是谁了?” 傅相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是你身边的人?” “荷甜宫的宫女?一定是吧?” “这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一开始我就怀疑她是荷甜宫的宫女,可她马上否认。” 傅相思盯着喋喋不休的尘浅,忽地灵机一动,有了一个胆大妄为的主意。 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慕容舞的阴谋诡计,有意在帮她呢! 傅相思看向尘浅,不露声色开腔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尘浅颇为不好意思地嘀咕道,“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然后呢?” “然后……就互相认识了呗。” “尘浅,”傅相思眸光严肃地看着他,“若是你再不讲真心话,我不会告诉你她是否是荷甜宫的人,也不会告诉你她姓甚名谁。” 尘浅愣了愣,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红着脸道,“我喜欢她,行了吧?” “喜欢她?”这个答案自然是傅相思最想要的,她挑了挑眉,追问道,“喜欢到何种程度?” 尘浅避开傅相思直视的眸光,“自然是很喜欢很喜欢。” “很喜欢?这个答案我有些掂量不出来,不如打个比方,若是她陷入险境,你愿不愿意舍身去救她?” 尘浅一怔,“她陷入险境了?” 傅相思不吭声,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分明看到了一种叫做深深担心的东西。 尘浅焦急地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道,“荷妃娘娘,请你把话说清楚,为了她,尘浅赴汤蹈火都愿意。” 这真是太好了! 傅相思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强作镇定道,“她是我的婢女,名叫安之素。” 继而,傅相思把安之素为何会被侍卫抓走的事,简单地告诉了尘浅。 听完之后,尘浅立马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 傅相思跟着站起来,却疾步挡在他的面前,“你以为你真是无所不能的恶鬼吗?想救出她就能救出她?我请求你去救她,是为了马到成功,而不是你或者她有任何闪失。” 闻言,尘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荷妃娘娘说得对,我不能冲动行事,得妥善计议。” 傅相思建议道,“你可以先出去打听打听她的情况,再联合莫公公筹划一番,待天黑之后再行动。” 尘浅点了点头,“我马上出去打听,再去找莫公公商议。” “谢谢。” 尘浅回眸,傲娇道,“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 对傅相思而言,只要是能救出安之素,尘浅是为了谁并不重要。 “那我代之素先谢谢你。” “先别谢我,事后我会跟你要报酬。” 傅相思谨慎道,“什么报酬?” 尘浅眯了眯眼,认真道,“若是我能把她救出来,你能否把她赐给我?” 傅相思不悦地瞪着他,“别说之素跟我情同姐妹,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我也不会在违背她意愿的前提下,把她送人。” 尘浅自信有加道,“你只要答应我,到时候别出来阻挠就行,可做得到?若是做不到,这人……我不去救了。” 这厮明显在威胁自己。 傅相思知道,若是她拒绝,尘浅可能还是会去救。 但看在他愿意为之素赴汤蹈火的份上,她觉得还是该给他一些希望,哪怕那个希望很渺茫很渺茫。 “好,我不阻挠,全凭她自己做主。” 有了傅相思这个主子的郑重承诺,尘浅兴奋地笑了笑,信心满满道,“荷妃娘娘,请你安心在这里等着,等着天黑之后,尘浅把你的好姐妹给带回来。” 傅相思点了点头,“好,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万一尘浅没回来,”尘浅看向天空,负责任地叮嘱道,“荷妃娘娘也千万不要出去,务必耐心等皇上来找你。”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跑出去给大家添乱。”傅相思保证。 “我会把这里的机关都打开,万一有人闯入,院子里就能听见很大的声响,到时你去屋子里避一避。”叮嘱完毕,尘浅便忧心似焚地离开了幽院。 傅相思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走去,虽然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但比之之前,已经抱起了莫大的希望。 最可靠的独孤焰不在京城,无法及时赶到。 独孤羽虽得太后欢心,可说起情来的时候,未必奏效。 只有尘浅,一个被独孤焰藏在暗处的暗卫,可以最快最及时、尽心竭力地把最是无辜的安之素给救出来。 当尘浅打扮成普通侍卫的样子,混进慈宁宫时,太后正在审问跪在地上的安之素。 尘浅不敢就这么进去,只在门口的位置探了探头,乍一看到安之素的背影时,他的眼圈儿便忍不住红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她的正面,尤其是她的脸、她的眼睛,他便可以断定,她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那次将荷妃当成她,甚至明明怀疑荷妃有可能不是她时,竟还一意孤行,不是他傻,而是他在自欺欺人。 因为他怕,放过那天的荷妃,便再也找不到她。 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到了她。 就跟在荷妃面前承诺的那般,哪怕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愿意为她跳一跳。 太后对安之素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而安之素的答案实事求是,全部不是太后所想要的。 “没有。” “不知。” “不是。” “不可能。” 躲在外头偷听的尘浅急得跳脚,这个笨女人,这种时候了还护什么主,把罪责使劲地往荷妃身上推呀,现在荷妃就是犯了滔天大罪,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呢。 太后审不出名堂,等于浪费了一番口舌,脸色便阴沉下来,“来人,用点刑让她说实话。” “该死的,我就知道会这样。”尘浅正准备就这么冲进去,被莫公公派来的一个小公公紧紧拉住。 尘浅正准备把小公公一脚踹开,小公公一脸惊喜地提醒他道,“救星来了。” 第153章 九爷出马,必有力量 顺着小公公手指的方向望去,尘浅看见了独孤羽匆匆而来的身影。 他与独孤羽并无打过交道,所以不明白他为何会成为安之素的救星。 小公公在尘浅耳边轻声提醒道,“九王爷跟荷妃娘娘私交不错,显然是来说情的。” 尘浅点了点头,连忙退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他的身份虽是暗卫,可与其他暗卫的职责完全不同,不需要护主,也不需要跑出宫外办事。 对皇上而言,他只要尽心尽力地做好某一件事,让那件事万无一失就行。 正因为如此,他不懂得人情世故,若是无人提醒,无人拉扯,他便很容易行事鲁莽,酿成祸患。 正殿里头,传来了独孤羽嬉皮笑脸的声音,“安姑娘,你怎么站在这儿?快起来快起来。” 安之素跪在原地,不哭也不笑,只以楚楚可怜的眼神感激地看向独孤羽。 “羽儿,可别胡闹了,她做了错事,哀家正在审问她。”太后招了招手,示意独孤羽坐在自己身边。 独孤羽微笑着坐到了太后的身边,问道,“安姑娘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聪慧又可爱,勤劳又善良,母后,她做了什么错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羽儿呀,哀家早就告诉过你,女人心海底针,可不能被她们那漂亮的外表给蒙蔽。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可能变成一个满腹心计之人。”太后虽然一心袒护慕容舞,却并不知道今日之事,是慕容舞在耍阴谋诡计,只当傅相思是在嫉妒慕容舞,所以才生出了谋害之心。 “呵呵。”独孤羽像是听得忍俊不禁,“照母后这么说,那安姑娘的主子,一定是个简单又善良的女人咯。” 太后冷哼一声道,“等你听哀家把事情告诉你,你就不会认为,她那主子是个简单又善良的女人了。” 独孤羽将信将疑地笑道,“哦?” “这个奴婢啊,”太后气愤地指着安之素道,“她竟然在舞儿的燕窝里下了滑胎药,致使舞儿动了胎气。” 独孤羽像是没想到这件事跟独孤舞有关,关心地问道,“舞儿有没有事?” “暂时无碍,若是她腹中的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奴婢还能跪在这儿?哀家直接让人把她给打死了事。” 独孤羽点了点头,看着安之素道,“安姑娘,你可有在兰妃的燕窝里下药?” 方才在太后面前寡言少语、能不说就不说的安之素,面对同一个问题,竟立即变得话多起来,“回禀九王爷,之素送完礼后,正准备离开,兰妃娘娘却忽地叫住之素,让之素给她去盛一碗燕窝。之素便按照兰妃娘娘的吩咐,去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端到了她的面前。” 独孤羽看了眼太后,目露疑惑道,“你不是兰妃的婢女,为何做她婢女的事?她的婢女都有事出去了?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傅相思不卑不亢道,“之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兰妃娘娘的婢女全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候着,并不曾外出。” 独孤羽语重心长地说道,“安姑娘,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你便不能去做,否则,极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听到这儿,在场的其他人都大致听懂了独孤羽隐含的意思。 若是安之素此言属实,没有半点虚假,那么,给兰妃燕窝下药的人,恐怕另有其人。 太后沉下脸,阻止独孤羽继续说下去,“羽儿,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很有可能是为了脱罪,信不得。” 独孤羽对着薛公公道,“薛公公,马上去把当时在兰妃身边伺候的婢女全部叫过来。” “是。”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薛公公领着四个婢女赶来。 独孤羽便问她们,“当时安姑娘在椒兰宫的时候,兰妃可有要求她去帮忙盛燕窝?” 领头的宫女点头道,“有。” “你可知道兰妃为何放着你们不使唤,却要使唤别人的婢女?” 宫女干脆利落地回答,“因为荷妃娘娘没有亲自去椒兰宫恭贺娘娘,所以娘娘心里不痛快,就故意使唤安姑娘。” 独孤羽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待四个婢女离开,独孤羽才道,“母后,当时舞儿确实故意让安姑娘给她盛燕窝了。” 太后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荷妃不懂事,不知礼数,舞儿还不能生气,使点女儿家的小性子?” “母后,我们不提荷妃究竟是不是不懂礼数才不去椒兰宫,也不提舞儿可不可以使性子,母后,我们就事说事。”独孤羽始终端着温和的笑容说话,让太后也对他毫无办法,“安姑娘可是个聪明的姑娘,就算有谋害兰妃腹中胎儿的心思,怎么可能傻到在燕窝里头下药?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若说她趁机在别的食物里下药,儿臣还愿意信服。” 理是这个理,可太后那颗心早就偏袒到了侄女那边,怎么可能去怀疑自己的侄女? 在她眼里,慕容舞是个善良乖巧的女子,对独孤焰又一心一意,怎么可能拿那么重要的胎儿开玩笑? “羽儿,越是聪明的女人,越容易把男人甩得团团转。瞧瞧,连你也觉得她不可能下药,那便是她的绝顶聪明之处。” 独孤羽无语,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母后,可否把给舞儿看诊的太医请过来?” 这是要审问那个太医,究竟有没有被慕容舞收买了。 太后沉下脸道,“羽儿,哀家知道你对荷妃印象甚好,却对舞儿一直难以释怀,所以自然而然地偏袒荷妃那方。只是,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否认与狡辩,都改变不了结果。” “母后……你听儿臣说……” “哀家不听,”太后疲倦地摆了摆手,“羽儿,不用去请什么太医,你若是有本事,把这奴婢的主子给请过来跟哀家对质,那哀家就愿意尝试相信你的话。” 独孤羽怔了怔,“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鄙夷地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吧,这奴婢的主子,已经在这宫里头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她,或许已经出宫了也说不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主仆俩心里都有鬼。” 第154章 招桃花,晚上见 “儿臣并不这么认为。”独孤羽笑容可掬道,“荷妃跟舞儿不一样,舞儿有母后这座大靠山,可荷妃的大靠山,如今远在天边,她若是不躲起来保命,不小心被冤枉致死怎么办?” “你……羽儿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在你眼里,母后会草菅人命?”太后气呼呼地瞪着独孤羽,但看着他那副正直又无辜的模样,便不忍心继续指责他,“罢了,你别在这儿待着了,哀家看着你眼疼,你去椒兰宫看望看望舞儿。她可是受罪了,可怜着呢。” “舞儿现在可不是原来的舞儿,她是兰妃,”独孤羽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儿臣可不敢贸然前去,惹人闲话。” 太后:“……” 安之素听了嘴角直抽,这九王爷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嘛! 想当初他跟着荷妃去荷甜宫的时候,怎么就没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会招人闲话? 呵呵,他呀,分明是不想去看望兰妃。 太后没法把独孤羽支开,却还是想以原来的方式对付安之素,“来人,用刑。” 独孤羽惊诧地站起身,“母后,且慢。” 太后瞪着独孤羽道,“羽儿,哀家不勉强你去看望舞儿,可哀家在审人的时候,你最好能保持沉默。” “儿臣的名字并不叫沉默,如何能保持沉默?”独孤羽嬉皮笑脸道,“儿臣干涉母后审人,其实是为母后着想。” 这话说得倒是中听,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却半信半疑道,“为哀家着想?” 独孤羽认真地点了点头,“儿臣知道,母后是在怀疑荷妃,怀疑是荷妃指使婢女在舞儿的燕窝里下药。假设母后的怀疑正确,那么,如今母后真正要审问的人,应该是荷妃才对。” 太后恨恨道,“可她已经跑了。除了从她婢女的嘴里把她逼问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事发仓促,安姑娘未必知晓荷妃的行踪,若是她当真不知,就算把她打死,也还是找不到荷妃的下落,那岂不是白白断送了一条人命?” 独孤羽语重心长道,“母后,儿臣认为,这后宫之事,还是该交由皇兄回来处置,才最是妥当。想必等皇兄一回来,许多事都会水落石出。儿臣知道母后心疼舞儿,想为舞儿出头,可万一其中是一场误会,伤了不该伤的人,别人在背后说母后越俎代庖、包庇娘家人是轻,因此而失去了太后威严才最是严重。” 太后眯了眯眼,毕竟是小儿子的话,她一句句地都认真地听了进去。 若是确实有人想要算计舞儿腹中的胎儿,她伤了谁都值得,可若是有另外那个万一,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落人口舌。 “依羽儿的意思?”太后问道。 独孤羽微笑道,“把安姑娘送还荷甜宫,但派人把手,不准她出荷甜宫的门半步。然后,静待皇兄归来。” “不行。”太后皱起眉头道,“若是把她送还荷甜宫,哀家无法对舞儿交待。舞儿现在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安胎,若是听闻哀家把给她下药的婢女给放了,心里肯定会不好受,甚至会影响胎儿的状况。” 顿了顿声,太后看向安之素道,“哀家还是觉得该对她用刑,把荷妃的下落给逼问出来。甚至,故意把哀家给她用刑的风声给放出去,荷妃若是有点善心,那就自己出来面对。” 独孤羽凑近太后的耳畔,轻声道,“母后,荷妃能在这个皇宫里消失不见,凭的显然不是她个人的本事,而是有高人在帮她。既然有高人在有意帮她,又如何会让她知道,她的婢女出了事?必然是报喜不报忧的。” “母后,听儿臣一句吧,千万不要对安姑娘用刑。荷妃很在乎安姑娘,若是知晓安姑娘为她吃了苦头,等皇兄回来,必然会不依不挠。皇兄自然不敢跟母后计较,可若是因此而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沉思片刻后道,“为了舞儿,绝不能把她送去荷甜宫,还是关进大牢,等皇上回来后亲自审她。” 独孤羽与安之素对视一眼,见她偷偷地朝着自己点头,便也点了点头,“谢母后,母后英明。” 太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朝着安之素嫌弃地挥了挥手,“赶紧把她带下去,若是再多看几眼,哀家忍不住又要对她用刑了。” 她是给自己小儿子面子,才会暂且放过她,若是等皇上回来后,查出的结果果真是她们主仆,她定然不会让她们主仆有好果子吃。 安之素被侍卫押出正殿时,因为跪得时间太久,脚步有些趔趄。 她微微低着头往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迎面站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以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晚上见。” 安之素猛地抬起头,看到一身侍卫打扮的尘浅,一时间,竟没有认出他。 看着安之素陌生的眼神,尘浅的脸色沉了沉,却没有时间与她计较,便松开手往旁边退开。 安之素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朝着尘浅看去,不明白刚才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晚上见? 纵然对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心生失落,但尘浅暂时并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朝着她深深地笑了笑,用嘴型说了“荷妃”两个字。 安之素瞬间看懂了,眸光便亮了亮,明白是荷妃派他来见她的。 她朝着尘浅微微一笑,满脸的激动与感激。 尘浅怔怔地看着安之素那张异常陌生的脸,没想到那个蒙着脸的她,竟长得如此明艳动人,惹人心怜。 安之素回过头,没走几步,便听见另一道男人响亮的声音,“安姑娘。” 喊她的男人是独孤羽的属下贺冰,安之素微微笑道,“贺大哥。” 贺冰满脸关切地看着她,安慰道,“别怕,我会请大牢里的兄弟关照你的。” 没想到自己进了大牢之后还能得人关照,安之素觉得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似乎今日遭遇的这件倒霉事变成了幸事。 “谢谢贺大哥,我没做坏事,一定会平安无事出来的。” “我相信你。” 尘浅看着安之素与贺冰那“情意绵绵”的对视,脸上的柔色全都结成了寒霜。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招桃花。 尘浅忿忿地看了看亮堂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这天怎么还不黑,瞎了吗?” 第155章 天仙,凡人 夜色浓重。 关在大牢里的安之素,正安静地坐在牢房一角,闭着眼睛假寐。 但她的耳朵却一直高高地竖起,小心听着大牢里的动静。 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牢房附近响起了。 安之素的心便越跳越快起来。 无论是关在她左右两边的犯人,还是她眸光所能看到的那些犯人,不知何时都已经沉沉地睡着。 大牢里安安静静的,像是全都陷入了沉睡。 除了精神奕奕的她。 安之素明白,天黑前送进来的食物,除了她那份儿,其他那些份儿,恐怕都有问题。 半柱香的时间后,异样的脚步声急急匆匆地响了起来,且距离自己待的牢房愈来愈近。 安之素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日她撞见的那个侍卫,领着一个小太监出现在铁门外。 尘浅拿出从昏睡不醒的牢头那儿偷来的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然后对着安之素吩咐道,“跟他交换衣服。” 安之素明了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把外裳给脱开,便听尘浅冷飕飕地对着那个小太监道,“她也是你能随便看的?背过身去脱。” 小太监乖乖地背过身去,一边脱自己的太监服,一边满脸哀怨道,“尘浅,为什么是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谁让你个子跟她差不多,且长得那么漂亮呢?”尘浅一边说,一边把小太监头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露出了特意梳好的一个简单的女人头。 安之素看到小太监的发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小太监的脸便委屈得更厉害了,“尘浅,你不能欺负我长得矮,长得比你好看!你真是坏透了!” 安之素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侍卫与这个太监,彼此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尘浅把安之素的外裳接过来,递到了小太监的手中,把他脱下的太监服转递给安之素,出口的声音一变,温柔得能挤出水来,“要不要我帮你穿?” 安之素对上尘浅那明显从冷变热的眸光,不禁浑身颤了颤。 难道,这个叫作尘浅的侍卫,是个男女通吃的厉害人物? “不……不用了。”安之素动作笨拙地把太监服往身上套,朝着一眼不眨看着她的尘浅看了好几眼,心里不由地心生不满。 这个男人方才不让小太监看她脱外赏,怎么自己却大咧咧地看? 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吗? 虽然遭到了安之素的拒绝,但最后的那顶太监帽子,尘浅还是强行给安之素戴了上去,“跟我走。” 安之素点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穿上女装的小太监,语速极快道,“小公公,多谢你,等你出来时,我送你十件礼物。” 小太监哭丧着脸的顿时由阴转晴,“真的?” 自从他知事起,就没有女子,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子,主动送给他礼物,还是十件呢。 “真的。”安之素笑眯眯道。 尘浅沉下脸,听不下去了,一把握住安之素的手腕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对着小太监黑着脸道,“这么早就开始做梦了?给我安分守己地待着,别露了馅,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太监重新哭丧着脸,“尘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在帮你!” “错了,你是在为皇上的女人尽心尽力,与我何干?” “你就不能去找个宫女,非得找我?” 尘浅充耳不闻,把牢房的门重新锁好后,便领着安之素离开了大牢。 虽然很快便走出了大牢,但安之素还是不能放下心来,跟着尘浅的那漫长一路,便一直提着心吊着胆。 她没有问尘浅会带她去哪儿,只一味地信任他,一定会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尘浅回头,看了好几眼一声不吭的安之素,心瓣紧了紧。 不知道为何,无论是看到她下跪的样子,还是看到她目露担忧的样子,他心里都会泛起微微的疼痛,难受极了。 快要到达幽院时,尘浅忍不住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安之素诧异地看着他,“我们见过?” 尘浅自嘲地笑了笑,“何止见过?还记得天仙湖边的那棵大树吗?” 安之素猛地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尘浅灼热又阴郁的黑眸,猛地想了起来。 他不就是她在夏夜的天仙湖边,邂逅了多次,且亲密了几次的那个蒙面年轻男人吗? 大概是不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大致下落,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缘故,她下意识地忘记了很多曾经的男人。 包括眼前这个,与她最后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 “想起来了?”尘浅问道。 安之素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荷妃告诉我的。” 安之素霎时明白了,这其中虽然有一定的巧合,但绝对是荷妃在利用他,所以她此刻才能从大牢里出来。 “谢谢你救了我。”知道这个男人与自己曾经有过亲密关系后,安之素面对他时,便既尴尬又扭捏起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自嘲道,“安之素呀安之素,没想到,在你从良之后,还有如此心性纯洁的时候,但这种感觉,真真是既新奇又讨厌。” “虽然是荷妃开的口让我救你,却是我自愿。”尘浅心口发闷地强调道,安之素对他越是客气,他越是觉得距离她越来越远。 她确实是那个她,可如今的她,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他再也走不近了。 安之素不知道该怎么说,重复道,“谢谢。” “自愿的事,就是心甘情愿的事,你不要谢我,否则我把你送回去。” 安之素:“……” 她心里明白,这个男人愿意慷慨地救她,与她之前与他的那几次亲密关系分不开。 “你叫尘浅?” “对,我是尘浅。你叫安之素,对吗?” 两人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却直到今晚,才看清彼此的模样,才知道彼此的姓名。 “对,”安之素咬了咬唇,“以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今日,就当我们初次相识,可好?” 尘浅眸光危险地眯了眯眼,明白她这是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 难道他说了些温言软语,就让她误会,他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了? 看来,不露出点他的爪子让她看看,她就真当自己是天上的天仙,而他是下界的凡人了。 第156章 找一棵树,重温旧梦 尘浅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邪笑,对着安之素道,“好啊。” 安之素顿时高兴地暗吁了一口气。 她生怕尘浅是个难缠的家伙,幸好,他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下一刻,“通情达理”的尘浅走近安之素一步,在她来不及惊愕的眸光中,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安之素大惊,“尘浅,放我下来!” “嘘——”尘浅做了一个噤声的嘴型,鬼鬼祟祟道,“还没到安全的地方,小点动静。” 这厮显然是故意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安之素在他的臂弯里微微挣扎着,压低声音道,“尘浅,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尘浅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一脸严肃道,“前方机关重重,我若是不抱着你,会很危险。” 安之素觉得,这男人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吓唬她。 可是,当她依稀瞥见月光下大门口那两个“幽院”大字时,顿时像只小绵羊似的安静下来。 难道尘浅要带自己去的安全的地方,就是被其他人公认为全皇宫最可怖的地方? 听说这幽院里,住着的可不是人,而是许许多多前朝的恶鬼呢。 “尘浅,”安之素颤抖声音道,“荷妃娘娘她……她现在在幽院吗?” 尘浅点了点头,“没错。” “幽院里头……”安之素欲言又止地看着尘浅,不再纠结自己被他强行抱着这个问题,“能待人?”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尘浅看着安之素被吓得苍白的脸色,想要跟她解释,可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冷漠与疏离,便及时收住了口。 安之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哦。” 虽然她与他有过几次亲密关系,可她对他并不了解,怎么可能将他当成可以抵挡灾祸的依靠? 她越想越恐慌。 幽院里头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无。 虽然天上挂着月亮,但光线微弱,根本照不清脚下的路。 可尘浅却能在极其昏暗的视线中,熟门熟路地往前走去。 可见,他对这儿很熟,绝对不是第一次踏进来。 如此一想,安之素心中对于幽院生出的恐惧便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既然尘浅这个大活人对这个幽院熟悉得很,多次出入也没有丢命,这就说明,这幽院里头的鬼,恐怕是人为的鬼,而非真正的鬼。 本来,她也是不怎么相信这世上有鬼的,毕竟从未遇见过,只是相信的人多了,她也便胆怯起来。 从碎石小径到竹屋前的那个院落,也就百来步的距离,可尘浅的步伐却迈得前所未有得慢。 真真慢如蜗牛。 安之素只当他在小心避开那些伤人的机关,哪里知道,他是故意在享受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刻。 毕竟待会若是见了荷妃,他要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就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待会自己就变成一个多余的甚至是碍眼的人,尘浅的脸色便沉了沉,心里也变得极为不痛快起来。 “待会见了荷妃,让她放心之后,可否跟我去个地方?”尘浅情不自禁的出声问道。 安之素谨慎地反问,“去哪儿?” “天仙湖边,”尘浅眸光灼热地看着安之素媚人的美眸,柔声道,“重温旧梦。” 重温旧梦? 安之素的心震了震,俏丽的脸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焰,腾腾腾地熊熊燃烧起来。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她怎么可能跟他去天仙湖边? 就是在其他地方,都是不可能的。 意识到自己决绝的心态之后,安之素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真的变了,变化很大,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不已。 若是以前,听到男人这种意味分明的话,她要么慷慨接受,要么就找一个不让对方生气的理由拒绝。 可今天,她蹙了蹙眉,很快便拒绝道,“不去。” 明明曾是一个不干不净、有过男人无数的女人,可今日,像是变成了一个贞洁烈妇。 可笑吗?可笑!但她偏偏变成了这副可笑的模样,根本就控制不了。 对于安之素的拒绝,尘浅并不意外,只是脸色黑了黑,沉声道,“不去也行,那我们就在这幽院里头,找一棵树,就怕到时候动静太大,惊扰了荷妃娘娘。” 安之素的脸霎时红白交织,没想到这个看似通情达理好说话的男人,竟是个极其难惹的主。 完了。 安之素的心沉了又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对尘浅道,“尘浅,如今我与荷妃娘娘有难,那种事,能否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再说?” “你在敷衍我?”尘浅不满地朝着他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安之素忙否认道,“这幽院陌生又恐怖,今晚我必须陪在娘娘身边,否则就是失职。” 尘浅沉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像是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兀自道,“我等不及了,今晚或者明晚,你自己选。” 安之素咬了咬唇,倔强道,“我不选。” 尘浅眸光阴郁地瞪着她,“那就我帮你选,就今晚。” “不行,我得陪着荷妃娘娘。” “荷妃娘娘不是神仙,总有睡着的时候。” 安之素好想一口咬死这个强行抱着自己又威胁自己的男人,可她不是荷妃,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无奈之余,她只能试着把眼泪挤出来唬人。 “若早知你是这种无理取闹之人,当初我就不该从了你。”安之素哽咽着道,“当初我定然是瞎了眼了,居然觉得你是个还不错的男人。” 对许多男人而言,女人的眼泪就是让他们心软的利器,可以百试不爽。 更何况,她还说以前的他不错。 尘浅看着眨眼间变得眼泪汪汪的女人,之前的满心硬气瞬间都换成了碎裂的渣滓。 算了算了,看在曾经的他也在她心里高大过,他就勉为其难给她点缓和的时间。 “哭什么哭?我救了你,你还委屈了?”尘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下一句却变成了妥协的话,“好了好了,等皇上回来,把荷妃娘娘接走之后,我在这儿陪我三天三夜,如何?” 第157章 这么漂亮,真见鬼 安之素咬了咬唇,这男人虽然做出了让步,却显然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主。 不过,比起今晚或者明晚,他这个让步她应该知足了。 希望等皇上回来,很多事都能有转机。 咬唇抽噎了几下,安之素可怜兮兮道,“好。” 前方有微弱的光亮渗透过来,尘浅把安之素缓缓放下,“那就一言为定,你若敢失信,或者敢搬救兵,欠我的便不是三天三夜那么简单。” 在见到她的脸之后,他想要的,便是她的一辈子。 安之素抿了抿唇,佯装乖顺道,“放心吧。” 尘浅看着她垂眸沉思的模样,心思百转千回,却不像曾经那般空洞。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她是谁,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跑掉。 “若你想要反悔,改成今晚或者明晚,我也会成全你。” 安之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故意转移话题道,“荷妃娘娘呢?” 尘浅指了指前方的光源,“往前直走,就能看见她了。” 安之素兴奋地往前迈开大步,可只走了三四步,便恐惧地停了下来,“前方有机关吗?” “没了。”尘浅回答完毕后,还故意补充道,“在我离开这儿之前,便把所有的机关都关了。” 也就是说,无论方才她怎么在这幽院里头横冲直撞,都不会触碰到机关? 安之素气呼呼地咬了咬唇,敢情这男人刚才是故意强抱她,吃她豆腐呢? “无耻之徒。”傅相思痛骂一声后,再也不想理会他,便小跑着往前冲。 没冲几步,她又转过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朝着尘浅扔了过来,又骂一边道,“无耻之徒。” 石头只落在了自己的脚前,尘浅一动未动。 就算是砸到自己,他也不想躲。 尘浅笑眯眯地看着安之素夺路而逃似的好看背影,自言自语道,“连生气的时候都这么漂亮,真是见鬼了。” 安之素跑了约摸三四十步后,便看到了一个宽敞的院落。 此时此刻,傅相思正站在屋檐下,对着竹林的方向翘首以盼。 显然,荷妃是在等她呢。 “娘娘!” “之素!” 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便激动地朝着对方疾奔而去,然后劫后余生般地紧紧抱在一起,彼此的眼眶湿了又湿。 “之素,你有没有受苦?”傅相思推开安之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生怕她这身太监服的里头,已经是伤痕累累。 “没有,”安之素微笑着摇了摇头,“托九王爷的福,之素没有受刑,一点儿苦头都没有吃呢。” 这话刚落下,不远处便响起了尘浅明显不满的声音,“就托了九王爷的福是吗?” 当着傅相思的面,安之素不敢给尘浅脸色看,便讪笑道,“哦,还有尘浅大哥的福。” 尘浅似笑非笑道,“这还差不多。” 哪怕知道安之素并不情愿说这番话,他听了还是觉得心里舒坦。 傅相思看向尘浅,真心感激道,“尘浅,多谢你把之素完好无损地带到我的身边。” 尘浅不客气地朝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假惺惺道,“荷妃娘娘,这是尘浅应该做的。” 安之素摸了摸傅相思的手,发现她的手此刻冰冷不已,显然是在外面观望了很久很久。 她一脸心疼道,“娘娘,赶紧进屋吧,外面太冷了,瞧你这手冷的,可别冻坏了。” 傅相思不介意地笑道,“我身体底子好着呢,不碍事的。” 见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尘浅撇了撇嘴,慢悠悠地跟了进去。 这不进去不知道,一进去,尘浅差点气得吐血。 这屋子外面看着还是他的屋子没错,可里头,俨然已经大变了样。 今日傍晚时分,莫公公非但派人送来了食物,还送来了其他东西,且让人把竹屋里头好好地整顿了一番。 所以此刻,里头已经不是尘浅住着时那冷冷清清的简陋模样,而是充满了富足的温馨。 更确切点说,里头增添了许许多多的女人气。 变化最大的,当属尘浅那张大床,床上所有的床品都被堆放在附近那两张并排放着的椅子上,那高高叠起的姿态,仿佛是被嫌弃的姿态。 那张尘浅睡了好几年的木床上,被铺上了全新的床品,柔软温暖的色泽,一看就是给女人睡的。 尘浅的眼睛危险地眯了又眯,嘴角抽了又抽,满心满眼的不爽。 那个莫老头实在是太可恶了,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的床整顿成这副样子? 莫老头若是想拍荷妃的马屁,可以让人扛一张新床进来,凭什么霸占他的床? 他的床就这么被霸占了,晚上他睡哪儿? 难不成让他蜷缩成一团,睡在那张叠着他床品的顶上?像只栖息在柴火顶端的鸡一样? 傅相思回头,瞥见尘浅那明显阴郁的脸色,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一直在外面待着,晚膳也是在外头吃的,并不知里头被他们折腾成这样。反正床品都是新的,你晚上还是睡那儿,我跟之素,打个地铺就行。” 安之素一听,便不乐意了,不禁暗暗地瞪了尘浅一眼,“怎么能委屈娘娘打地铺?” 尘浅朝着她挑了挑眉,“要不你跟我一起打地铺?” 安之素的脸瞬间又涨红了,这个死男人,竟敢当着荷妃的面调戏她。 “别人的床我睡不习惯,还不如打地铺。”傅相思坚持道,“之素,你陪着我睡,不然我害怕。” 这话显然是傅相思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让尘浅离安之素远一点。 安之素连忙入戏道,“娘娘别怕,之素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的。” 尘浅冷哼一声,挥了挥袖子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睡床,我到门外去打地铺,给你们两个守门。”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有识相的时候,安之素毫不吝啬地朝着他绽开笑容,“多谢尘浅大哥。” 尘浅浑身颤了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去一旁吃东西了。 下午他出去后,便什么也没有吃,现在饿得不行。 但其实,他最想吃的并不是食物,而是她。 只可惜,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仿佛恨不能将他推得越远越好似的。 第158章 颤了颤,暖了暖 虽然幽院在传闻中是个恐怖到不能再恐怖的地方,但这一晚,许是知道了这幽院里头根本没鬼的秘密,傅相思与安之素在同一张床、同一个被窝里,竟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两人不约而同地被门外传来的阵阵咳嗽声吵醒。 原来,尘浅在门口打了一夜的地铺,虽然垫得很厚,盖得很厚,但还是严重着凉了。 等傅相思与安之素打开门走出来时,尘浅便极有自知之明地距离她们三丈之远,像是怕把风寒传染给她们似的。 傅相思与安之素吃着莫公公派人送来的早膳时,坐在石桌旁的尘浅一边喝水一边咳嗽,其他的食物一点没动。 这油盐不进的颓丧样,真真可怜极了。 “尘浅,你去一趟太医院看下太医,”傅相思颇为愧疚道,“让太医给你配点药。” 尘浅发出明显变了音的声音,吸了吸堵塞了一个鼻孔的鼻子,满脸不屑道,“一点小毛病而已,用不着看太医。” 男人这固执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逞强,而好像是在跟谁在置气似的。 莫公公派来的人已经离开,根本没法通知人去马上炖点姜汤过来。 于是,一整个上午,傅相思与安之素就在尘浅发出的各种不适的噪音中度过。 哪怕她们故意走进竹林中,也还是能远远地听见他那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傅相思与安之素四目相对,不时地轻叹一口气。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呢。 午膳是莫公公亲自送过来的,傅相思趁着他离开前道,“莫公公,尘浅受凉了,能否派人炖一壶姜汤送过来?” 莫公公刚点了点头,尘浅便一脸嫌弃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喝那死东西的。” 此时此刻,他发出的嗓音已经几近嘶哑,就像公鸭在叫嚷似的,难听极了。 安之素忍不住道,“若是我亲自熬那死东西给你吃,你吃不吃?” 尘浅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猛地点头道,“吃,只要你愿意熬,里头投毒了我也吃。” 傅相思与莫公公:“……” 安之素朝着尘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对莫公公道,“麻烦莫公公派人送点生姜、红糖,还有炖煮的锅具。” 莫公公点头,笑盈盈地离开了。 见莫公公的背影愈来愈远,趁着安之素与尘浅大眼瞪小眼地没注意自己,傅相思疾步朝着莫公公追去,一直追到了竹林里头。 “莫公公,”傅相思喊住莫公公,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莫公公回答道,“娘娘放心,九王爷在慈宁宫住下来了,在皇上回来之前应该不会出宫,想必太后暂时不会再审安姑娘。”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发现,真正的安之素其实已经被掉包。 “兰妃呢?”傅相思并不关心慕容舞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只想知道,她有没有下一步对付她的动作。 莫公公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回答道,“兰妃仍在床上安胎。昨晚我偷偷找过那个给她诊脉的太医,她确实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胎像不稳。” 傅相思蹙了蹙眉,暗忖着,难道慕容舞那么狠,为了对付她,不惜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子? 莫公公看着傅相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荷妃娘娘,兰妃这件事与你无关,哪怕兰妃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无须放在心上。” 傅相思听不出莫公公口中的话外之音,只当他在安慰自己。 “皇上可有回音?” 傅相思不是担心自己待在这儿有何不测,只是不想自己与安之素终日困在这个幽院里,太久承受不该承受的罪过。 “信应该已经送到了皇上的手里,但皇上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并无音讯。娘娘只管在这儿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奴说。哪怕皇上十天半个月仍不回来,这里也是安全到不能再安全的。” 傅相思点了点头,却万万没有想到,莫公公这纯粹以防万一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半个多时辰后,暗卫送来了安之素需要的炖煮锅具与熬姜汤的食材。 不用安之素动手,尘浅便兴致勃勃地把所有的东西拿到了竹屋的厨间。 安之素对傅相思打招呼道,“娘娘,我去煮姜汤了,你要不要喝一碗预防一下?” “也好。”傅相思点了点头,朝着安之素眨了眨眼,“要不要我帮你?” 安之素没有来得及回答,刚走出来的尘浅便冷冷地回道,“不用了。娘娘身份尊贵,歇着就好。” 这是嫌弃自己碍眼了?傅相思无奈地笑了笑,故意道,“那你千万离我们之素远一点,可别把风寒传染给她。” 尘浅闷闷道,“知道了,我只负责烧火。” 安之素佯装没听见两人的对谈,缓步走进了厨间。 生姜送来的时候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傅相思直接把生姜放在了砧板上,切成了薄片。 尘浅静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远远的身后。 看着安之素熟稔的切工,尘浅的眸光颤了颤,心扉暖了暖。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从孩子长成成人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厨间,专心致志地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后来的后来,他却变成了令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样。 在他快要忘记曾经的自己时,安之素的陡然出现,让他死亡的记忆又焕发了生机。 安之素回头,看到尘浅呆愣的眸光,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去生火?” 尘浅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殷勤地去生火。 烟火出来时,呛得尘浅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你出去吧,我会添柴。”安之素忍不住道。 “心疼我?”尘浅笑眯眯地看着她,像个正在问大人讨糖吃的孩子,幼稚得很。 安之素便不客气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太吵了,想要清静一点。” 尘浅便去找来一块长长的布条,从嘴部开始在头上绕了一圈。 他再咳嗽的时候,声音便轻了很多。 第159章 回来了,心安了 尘浅这姜汤一喝便是五日之久,闲着无聊的安之素,一日熬煮三次,让姜汤变成了幽院那只老鬼与两只新鬼的必喝茶水,一锅又一锅,一杯又一杯,都快要喝吐了。 除了尘浅,傅相思与安之素都在盼着独孤焰回来。 可日子一天一天地数过去,独孤焰却依旧遥无音讯。 趁着让尘浅去刷洗生姜的时候,安之素小声道,“娘娘,莫公公每次都说皇上没有差人传信回来,你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傅相思怔了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皇上不可能不管娘娘的死活,”安之素一脸笃定地分析道,“他若是能回来,必然早就赶回来了,依我看,皇上怕是出事了。” 傅相思脸色一白,这其实是她可以想到却故意不去想的事,“出事?” “两种轻重不同的出事,较轻的那种是,皇上被要事缠身,暂时回不来。”安之素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看着安之素,“较重的那种是,皇上他……他……” 傅相思眸光立即沉了沉,安之素的意思她听得明白,最严重的情况是,独孤焰受了伤,甚至已经遭遇不测。 若是独孤焰连命都没有了,这大逑国,必然会暂时落在独孤羽的手上。 独孤羽心性善良,为人正派,虽然绝对没有昏君、暴君那种做派,可自由散漫惯了,恐怕还不具备治国之才。 不经意间,她居然给想多了。 傅相思晃了晃头,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希望他没事,平安无事。” 她希望他没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单纯地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这大逑国需要他,而她傅相思,也希望他这个大师兄,可以长命百岁。 安之素也难过地咬了咬唇,“希望皇上平安无事。” 虽然娘娘不喜欢娘娘,可是,平心而论,皇上是个不错的男人,甚至是个无可取代的男人,死了,真的怪可惜的。 傅相思与安之素都能猜测的事,莫公公与尘浅不会猜测不到。 哪怕是错的,在独孤焰出现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尘浅的风寒彻底痊愈了,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忧心忡忡,鲜少再有笑容。 幽院的风景很美,既安全又安静,可没有人再有心思去赏景散心。 竹屋里头,不知何时被隔成了三间,每间里头都摆着一张床,每个人都有了独自休息的空间。 明明已经熟悉了这儿,傅相思却再也没有前几晚睡得踏实,经常是大半个夜晚都要失眠。 看到她黑眼圈很重,安之素便为她熬煮了安神的补品,可效果甚微。 在经历了三四个难眠的夜晚后,傅相思好不容易死死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温暖的被窝中突然灌进了一阵冷风。 下一刻,一具男人的身躯钻了进来,动作熟稔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男人带着满身的沉香香味,傅相思想要睁开眼,看一看这是梦境中的男人,还是现实中的男人。 可她努力了半天,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而是在沉香香味的熏陶中,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的被窝,突然变得很暖很暖,而鼻息间的味道,既熟悉又好闻,像是阔别了千年万年,踏实极了。 第二日天亮时,傅相思感觉到有人正在用唇描绘她的唇,痒痒的,轻轻的。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一把拍了过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耳光声。 傅相思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那个有可能死掉的男人近在眼前。 这是梦吗?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伸出刚才那只扇出耳光的手,在他的俊脸上重重地捏了捏。 这是一张有弹性又有温度的俊脸。 傅相思眼眶瞬间湿润,惊喜道,“皇上,你回来了?” 独孤焰在她唇上啄了啄,一点儿也不计较她无心打出的耳光,“抱歉,朕回来晚了。” 只要他能如此好端端地活着回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傅相思摇了摇头,面对他时,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似水,“一点儿都不晚。” 独孤焰摸了摸她戴着面具的脸,蹙眉道,“在这儿待着,活动的范围局限,怎么还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好?” 傅相思怎么可能承认这是担心他才担心成这样的,随便扯了一个理由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怎么过得好?” “是莫公公还是尘浅,哪里做得不妥当?” “不是,”傅相思连忙摇头,“他们很好,就是不习惯住在这个闹鬼的地方。” 独孤焰像是相信了她的话,“那朕带你出去,住回荷甜宫去?” 傅相思嘴角洋溢出灿笑,“好啊。” 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人了。 天大亮时,独孤焰牵着傅相思的手走出了屋子。 正在屋外打扫的安之素与尘浅,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皇上?” 独孤焰点了点头,“辛苦大家。” 然后,独孤焰对傅相思道,“走了。” 傅相思看向安之素,示意安之素跟上。 尘浅一把扣住安之素的手腕,“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了?” 安之素试图挣脱他的手,耍赖道,“忘了。” 她原本以为在这儿待上一两天就会离开,谁知,竟然待了十几天。 在她看来,尘浅要求的陪他三天三夜,她已经做到了。 尘浅眯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当着独孤焰与傅相思的面,安之素难为情极了,跺了跺脚道,“在这里待了十几日,我已经加倍做到了。” 尘浅被她给气笑了,难道她是良家妇人吗,听不懂他所要的三天三夜是什么样子的三天三夜? 傅相思忙出声道,“尘浅,来日方长,等皇上把这次的风波解决了,你再来荷甜宫找之素,可好?” 她并不知尘浅与安之素之间的“约定”,只知道安之素急着离开,作为主子,她必须帮她。 “荷妃娘娘,”尘浅瞬间冷了声音道,“在尘浅答应帮你去救人的时候,你答应过尘浅什么?” 傅相思:“……” 她倒是忘了,不过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她曾经答应过,不阻挠…… 就在这时,独孤焰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尘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尘浅郁闷地低下了头。 傅相思与安之素高兴地对视一眼,以为独孤焰会向着她们。 谁知,下一刻,独孤焰却道,“安之素先留在幽院,只你跟我出去。” 第160章 好女人,好男人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听错了。 尘浅明显对安之素别有企图,而她在这儿的时候,尘浅还不敢乱来,一旦她离开了,安之素岂不是要掉进豺狼的血盆大口中? “皇上,”傅相思不解道,“之素为何要留在幽院?” 独孤焰抿了抿薄唇,“真相尚未查明,她不宜见人。” 理是这个理,毕竟,其他人都以为,安之素此刻正在大牢里蹲着。 傅相思怔了怔,随即道,“可是,之素她不喜欢幽院,可否把她安排到其他地方?” “咳咳。”尘浅顿时干咳一声,以此提醒傅相思,她又在食言而肥了。 傅相思撇开眼,佯装没有听见尘浅的咳嗽声。 哼,他休想欺负之素! 独孤焰回答,“除非再入大牢,否则,没有更好的地方藏她。”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尘浅还是受宠若惊,“皇上放心,尘浅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她。” 独孤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傅相思与安之素则齐齐给了他一个白眼。 安之素安慰傅相思道,“娘娘,你先跟皇上出去,之素在这儿会照顾好自己,静待好消息。” “可是……”傅相思咬了咬唇,瞪向独孤焰的眼神十分不满,可他像是看不见似的,目不斜视。 安之素便推了推傅相思,“娘娘放心去吧。” 于是,傅相思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独孤焰离开了。 快要走出幽院时,傅相思猛地挣脱独孤焰的手,忍不住质问道,“莫非皇上瞧不出来,之素待在幽院里头很危险?” “看出来了。”独孤焰轻飘飘道,“但她擅长与男人周旋,定然会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傅相思觉得,独孤焰这是在歧视安之素,不禁气呼呼道,“之素虽然曾是青楼女子,但如今已经从良,我希望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而不是被你的暗卫欺负或糟蹋。” “既然你对朕的暗卫如此不放心,朕待会派个喜欢尘浅的女子进去幽院,如何?” “喜欢尘浅的女子?”傅相思嗤笑一声,“还有女子会喜欢他?” “每个人都有吸引别人的长处。” “好,那请皇上马上派那个女子过去。” 独孤焰点了点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估摸着傅相思与独孤焰已经远离幽院,尘浅便对着安之素露出了虎视眈眈的邪笑。 忽地,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安之素走去。 安之素后退了几步,知道自己肯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便灵机一动道,“我想吃家乡的馅饼了,你要不要吃?” 两人还没有吃早膳,此刻肚子里都是空空如也。 尘浅明知安之素在拖延时间,但还是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好啊。” 反正皇上特意把她留在了这里,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插翅而飞。 因为在幽院住了不短的时间,厨间里的食材已经积累了不少。 安之素一边往面粉里加水,一边懊恼地想,怎么没有问荷妃娘娘要一些致人昏睡的药粉呢? 若是有了那些药粉,直接往这些面粉里一加,尘浅还能把她怎么着? 借着做馅饼的理由,她可以拖延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一两个时辰后呢,她该怎么办? 尽管安之素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可还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做好了馅饼。 尘浅一直在厨间陪着她,她不可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蜗牛。 馅饼很香,似乎也很对尘浅的胃口。 他一边啃着馅饼,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安之素道,“我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馅饼,今日一日三餐,我能都吃你做的馅饼吗?” 安之素咬了一口馅饼,慢吞吞地咀嚼了一会儿,才道,“好。” 若是他可以不强迫她,她可以做任何好吃的给他吃。 肚子吃饱后,安之素放下还剩下半个的馅饼,轻声问道,“尘浅,你可知我过去?” 尘浅摇了摇头,虽然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只要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有兴致知道。 “我曾是品城鸾凤楼红极一时的花魁。” 尘浅正拿起安之素剩下的那半张馅饼,听闻此言,馅饼又掉回了原位。 他依旧看着安之素的脸,瞪大的眼睛里却写满了不敢相信的震惊。 “怎么,”安之素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像吗?” 尘浅没有吭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从她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风尘味。 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 “去年夏日的天仙湖边,我会那么容易地从了你,不是忌惮你,也不是寻求刺激,而是觉得自己就该是那种来者不拒的女人。” “可有一天,荷妃娘娘却严肃地告诉我,只要我改邪归正,她就可以帮我找个好人家,过上普通女子都向往过上的好日子。”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学着改变自己。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变成了每个女人应该变成的那副样子,怜惜自己,保护自己,绝不糟践自己。” “所以尘浅,你或许因为我前后的判若两人而觉得我是在假正经,其实,不是我在假正经,也不是我翻脸不认人,而是我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女人,不知,你可否成全我?” 尘浅怔怔地看着安之素,半天都没有言语。 安之素不知道,他是在嫌弃她,还是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他能嫌弃她,那是最好,甚至后面那些九成真的话,她都没有说的必要。 可是,尘浅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所以她只能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全。 不知凝视了安之素多久,尘浅终于出声道,“其实,我跟你的经历有许多相似之处,曾经的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安之素不解,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两人的经历怎么可能一样? 难道,他也是青楼出身? 不过她并没有出声质疑。 尘浅便接着道,“如今,我也想做个好男人。” “可是,你有荷妃娘娘庇护,想做一个好女人相对容易,而我,若是想做一个好男人,恐怕需要付出自由甚至是性命的代价。你说,我要不要跟你一样从良?” 第161章 食髓知味,要她全部 安之素不自觉地蹙眉。 从尘浅神态与口吻中,她觉得他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他做一个好男人,会性命攸关呢? 难道,他身为暗卫,为皇上做的,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坏勾当?譬如杀人放火? 皇上作为大逑国的统领者,无疑是一个明君,可是,哪个明君为了江山社稷、地位稳固,不做一些暗地里的坏勾当呢? 对此,安之素可以理解。 所以,她回答道,“人来这世上一遭不易,你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吧。” 尘浅眸光灼灼地望着她,“为何这么说?” 安之素道,“我能坚持开开心心地活到现在,不是在得过且过,而是坚信,只要坚强地活下去,人生才有意外的惊喜。若是你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丧失了性命,那就算你变成了好男人,谁又看得到呢?” “倒不如按部就班地继续以前的日子,在日复一日的明日中寻求可以全身而退的出路。” 尘浅起身,冲了一壶茶水,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 将自己那杯缓缓喝尽之后,尘浅看着空空的茶杯底部道,“可是,我怕不抓紧现在的机会改变,将来再无机会。” 安之素安慰道,“只要人活着,怎样都有机会。” “呵呵。”尘浅凉凉一笑,“若是你爱上了别的男人,嫁给了别的男人,之后我再从良,变成了好男人,难道还有机会把你变成我的?” 闻听此言,安之素的心猛地一颤。 虽然她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人真心爱过,可是,她感觉的出来,尘浅会说出这番话来,八成是爱上了她。 若不是爱,或者是那种强烈的喜欢,他如何会想要把她变成他的专属? 安之素的脸如同着火般燃烧起来,她想不明白,她与尘浅只是在去年夏日的天仙湖边有过几次亲密的行为,若是他因此爱上她,那这爱,未免也太可笑了。 “尘浅,你……喜欢我?”安之素颤着声音问道。 尘浅颇为不满地挑了挑眉,“我们已经在幽院相处了十几日,你才发现我喜欢你?” “为何喜欢我?你喜欢的可是我的身体?”安之素直言不讳地问道。 尘浅笑了笑,“你有过许多男人,我也有过许多女人,但有没有唯一一个男人,让你记忆犹新?怎么忘都忘不了?仿佛对他食髓知味似的,其他的都不屑再碰?” 安之素的思绪被尘浅这番话牵引,不由地想到那个拿走她初次的神秘男子。 是的,许是初次的关系,她对他记忆犹新,怎么忘都忘不了。 只是,第一次的记忆实在是惨痛,所以,她绝对没有对他生出什么食髓知味的感觉。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想要找到他,恐怕不仅仅是想要知道他是谁,而是让他变成一个令她可以坚强活下去的强大理由。 面对尘浅的问题,安之素久久地没有吭声,只是兀自陷入沉思。 尘浅以为,她不吭声,只是因为心里并没有那样一个男人。 没有别人,也没有他。 虽然他的心很是失落,但这样的结果,好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男人。 于是,尘浅继续道,“你的身体确实让我食髓知味,难以忘怀,但我想要的,却并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全部。” 全部? 安之素猛地回过神,惊愕异常地看着尘浅。 若说此时此刻,她没有被尘浅感动,那她就是在自欺欺人。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真心诚意地喜欢过她,眷恋过她,尘浅是第一个。 安之素眸光里迸射出泪光,忽地觉得,自己曾经的日子,虽然充满了脏污,但此时此刻,哪怕她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尘浅,你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对一个曾经的青楼女子……”安之素猛地站起身,朝着厨间外大步走去。 确切地说,她是在落荒而逃。 尘浅却疾步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将她从身后一把拥抱住,“安之素,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已经打定主意,为了你,变成一个告别过去的好男人。哪怕只能做一天的好男人,我也觉得心甘情愿。起码,配得上现在的你,是不是?” 安之素的心震了震,这男人果真是疯了,居然愿意为了她,拿性命去开玩笑。 “尘浅,我不值得你这样。”安之素控制不知地红了眼眶,不断地摇着头,哽咽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没关系,我会努力的。”话落,尘浅将炽热的吻落在安之素的耳根、脖颈。 安之素缩了缩脖子,想避却根本避不开。 她的心一直一直都在颤抖,除了初次失去的那次,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一个男人,而颤抖成此刻这番方寸大乱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她从了良,便会在面对男人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没出息吗? “我知道你变成了良家女子,如今我也已经决定做回良家男子,能否给我一次机会?”尘浅的话既充满了真诚,又充满了恳切。 安之素心里明明已经软到一塌糊涂,可还是嘴硬道,“不能……你放开我……” “放不了,”尘浅将安之素翻转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脸亲,“素素,我叫你素素,可好?” 安之素的心既软又颤,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推搡他,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亲得更多。 就在这时,竹林的入口传来一个惊骇的女人声音,“尘浅——” 两人几乎同时推开对方,一起朝着来人望去。 这下,轮到安之素惊骇了,“皇后娘娘?” 尘浅的脸尴尬地白了白,撇开安之素,朝着皇后花沫然大步走去,冷下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花沫然眸光含泪,楚楚可怜地瞪着他,回答道,“皇上让我过来的。” 皇上? “该死。”尘浅这才明白,自己太掉以轻心了,在荷妃与他之间,皇上怎么会站在他这边呢? 安之素看着不远处的尘浅与花沫然,想着他们刚才的那句对话,脑袋里突然炸出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想。 若她的猜想是真的,那荷妃…… 安之素的心砰砰砰地激烈跳动起来,恨不能马上回到荷妃的身边,把她发现的秘密告诉她。 第162章 情义无价,心中只他 消失多日的荷妃出现了! 荷甜宫的人欢天喜地,谁也没有问她这些天去了哪儿,只要她平安无事,还有皇上护着回来就好。 但有关于荷妃近日去向的消息还是从荷甜宫“悄悄”地传了出去。 原来,是皇上临时派人把荷妃接出宫去,至于皇上为何会在那个紧要的关头派人把荷妃接出宫去,谁也不清楚。 有些人猜测,或许是凑巧,也有些人猜测,或许是皇上有意庇护荷妃。 而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把傅相思送到荷甜宫后,独孤焰便离开了。 谁都以为皇上肯定会去椒兰宫看望兰妃,毕竟,兰妃为皇上怀上了他第一个龙子,且还饱受了惊吓,急需皇上的安抚。 可是,皇上却径直去了御书房,根本就没有去椒兰宫的意思。 听闻皇上动向的慕容舞气得差点从床榻上栽下来。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在宫女的搀扶下,抽抽噎噎地去了慈宁宫,婉婉转转地告了皇上的状,更告了荷妃的状——定是荷妃蛊惑了皇上,才让皇上对自己亲生的骨肉都不屑关心。 太后大发雷霆,马上差人去通知皇上,让皇上有空的时候速来慈宁宫一趟。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告道,“太后娘娘,九王爷有急事出宫了,来不及跟您告别,让奴才进来说一声。” “哀家知道了。”太后蹙着眉头挥了挥手,让小太监离开。 她的儿子独孤羽,从来没有这么不知礼数过。 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容舞,一脸忧伤道,“唉——” 独孤舞见状,连忙安慰道,“姑姑不要生气,都是舞儿不好,若不是舞儿伤透了他的心,他不会……” “哀家明白,他心里那道坎还没有过去,等过去了,就不会如此失礼了,舞儿莫要放在心上。” 慕容舞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太后以为独孤羽对她还没有忘情,可她心里清楚,独孤羽就是因为对她忘了情,才会对她越来越疏离。 她和独孤羽青梅竹马,那么好那么好的感情,怎么会因为她选择了皇上,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一定是那个傅相思的缘故! 若是不是那个丑女有着蛊惑人心的妖术,独孤羽怎么会把对女人的专注与兴致转移? 他们兄弟俩本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喜欢的女人理应不同,可就因为傅相思那个丑女,这兄弟俩竟同了心性。 实在是可恨! 不过,一想到待会能见到皇上,慕容舞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她坚信,这是皇上的骨血,他不会不在意的。 受到太后的召唤后,独孤焰纹丝不动地继续坐在御书房内。 若是平日,他一得空,就会赶去慈宁宫。 就因为听闻慕容舞也在,他便刻意拖延了时间。 对于不喜欢的女人,他向来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 直到听闻慕容舞已经离去,他这才缓缓走出了御书房,直奔慈宁宫而去。 傅相思正准备午休时,独孤焰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开门见山道,“今夜,安之素还需要回到大牢,母后随时会再审她。” 闻言,傅相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要把她关回大牢?若是关进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等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 “等真相水落石出?”傅相思冷哼了一声,不由地想到了上次欢欢受伤的事,不放心道,“若是真相无法水落石出,之素岂不是要受尽冤屈?” “不会的,你相信朕。” 傅相思抿了抿唇,问道,“皇上相不相信之素是清白的?” 独孤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朕不会让她在牢里待太久的时间。” “太久是多久?”傅相思敏感极了,眼眶湿了湿。 她最怕的,便是安之素在牢房里待着的时候,被太后或者兰妃的人派去伤害,甚至灭口。 是她把安之素带进了皇宫,她必须对她的生命负责,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皇上,看来你并不相信她,更不相信我。”傅相思不想跟独孤焰吵架,便决定还是以理说服,“兰妃有孕,或许其他女人会因为嫉妒而生出谋害之心,可我不会,绝对绝对不会。” 傅相思并不知道,自己这信誓旦旦的话,竟轻易激出了潜藏在独孤焰心中的怒意,“为什么你不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所以才不在意他的女人,更不会跟他的女人们争分吃醋了。 可这种话,在这种节骨眼上,傅相思当然不敢直说。 她只能低下头,喃喃道,“没什么好嫉妒的,反正,怎么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独孤焰隐忍着怒气道,“你的意思是说,任何女人怀上朕的孩子,你都不会嫉妒?” “当然了。”傅相思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过她的理只敢摆在心中,而不敢释放出来。 独孤焰陡然冷彻了脸色,也冷彻了声音,“既然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那便不用怕查,没有人有那个能耐,将莫须有的罪责强扣到你们头上。” 傅相思知道,独孤焰生气了,且是非常非常生气,只是她并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生她的气? 难道她说她会嫉妒别的怀上了身孕的女人,他就不会生气,且变得开心? 可若是那般胡说,安之素恐怕更难以脱身了。 一想到安之素一旦再入大牢,便会再次无依无靠,甚至还有大大的性命之忧,傅相思激动地朝着独孤焰跪了下去。 独孤焰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想要伸出去阻止,可还是临时狠了心,把还没有伸出去的双手给收回原位。 “皇上,之素可以去大牢,但请求你务必派人护她周全,为此,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此时此刻,傅相思为了安之素豁出去了,哪怕奉上自己的初次,她也觉得在所不惜。 情义无价,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独孤焰像是被她后面那句话所吸引,挑眉问道,“任何要求?” 傅相思果断地点了点头,“对,任何。” 独孤焰扶着她的肩,示意她起来,“让你心中没有其他男人,只有朕,可以么?” 第163章 一颗心,全乱套 独孤焰的话令傅相思震惊不已。 让她的心中只有他,岂不是要她爱上他? 这……怎么可能呢? 她心中放过的男人,曾是慕容祁,后是暗九。 但这两人都渐渐地走出了她的心扉,如今,她的心里该是空的吧? 只是,哪怕她的心是空的,她也从未考虑允许独孤焰这个男人住进来。 因为,她无法不嫌弃他,所以无法接纳他。 但是,为了安之素,她不敢也不能直接拒绝他,而断了保护安之素的后路。 所以,她忍不住反问道,“你的心里可以先没有其他女人吗?” 若是他做得到心中没有其他女人,那么难的事他也能做到,她有什么不敢试,什么不敢做的? 傅相思本以为,面对她这个十分为难的问题,独孤焰肯定会拒绝,至少会迟疑,可他却干脆果决道,“可以。” 傅相思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唯恐耳朵听错了。 他有三宫六院的女人,只要他时不时地翻一翻她们的牌子,碰一碰她们,心中就不可能没有她们的位置。 独孤焰像是看出了傅相思的心思,“只要你先点头,从今日起,朕可以与她们再无亲密。” 不是再无瓜葛,而是再无亲密。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你做得到?” 独孤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驷马难追。” 傅相思被他眸光里的坦荡与真诚所震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道,“只要……只要你做得到,我……我愿意尝试。” 嗯,她愿意尝试把他往自己的心里放。 但前提是,从今往后,他变成一个干净的男人。 哪怕傅相思给出的承诺并不痛快,而只是坦诚的“愿意尝试”,独孤焰也喜不自禁。 下一刻,独孤焰猛地将傅相思打横抱了起来,在她的尖叫声中,轻轻地将她平放于床榻上。 男人的脸朝着自己凑近,傅相思心跳如擂鼓地发现,那张原本终日紧绷着的俊脸上,竟渗透出灿若星辰的狂喜。 傅相思一时间看呆了,原来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也会有高兴得无法抑制的时刻,且高兴起来的时候,既像个孩子般天真,又犹如阳光般耀眼,再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 趁着傅相思呆滞的时候,独孤焰吻住了她的唇,带着一半的急切与狂乱,又带着一半的温柔与缱绻。 傅相思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一颗心,全乱套了。 晚膳后,傅相思心事沉沉地去了幽院。 安之素看见傅相思很是激动,正准备把白日自己的大猜测分享给她知道,却猛地瞥见走在她身后的独孤焰。 顿时,她心里的雀跃全都偃旗息鼓。 傅相思握住安之素,满脸愧疚与担忧道,“之素,要委屈你再进大牢,但你别怕,皇上会派人护你周全。” 安之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一旦皇上回来,太后便不会让她与荷妃好过,总会给彼此一个痛快的。 “谢谢娘娘,之素一点儿不怕。说实话,这大牢里住着挺舒适的,之素可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 尘浅听不下去了,适时插嘴道,“皇上,尘浅想去大牢里当几日差。” 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独孤焰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尘浅便厚着脸皮道,“这些年尘浅任劳任怨为皇上效力,很少对皇上提出什么请求,皇上能否看在尘浅办事还算周到的份上,给尘浅一次当狱卒的机会?” 趁着尘浅滔滔不绝时,傅相思以眼神询问安之素,要不要尘浅进去当狱卒。 虽然傅相思并不知道尘浅对安之素的心思究竟是什么缘故,但她至少看得出来,尘浅对安之素,不是一般的上心,而是很上心很上心,否则,那日他便不会奋不顾身地进大牢里去救出来。 面对傅相思的询问,安之素竟脸颊红了红,偷偷地点了点头。 傅相思便扯了扯独孤焰的衣袖,“皇上,尘浅的主意不错。” 独孤焰把眸光落在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上,眸光深了深,终于对着尘浅出声道,“依你。” 尘浅难得朝着傅相思投去了感激至极的眼神。 与此同时,他眸光也沉了沉,明白这后宫,恐怕是要经过一次大整顿了。 而会发生那次大整顿,不只是因为他想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而主要是因为,从未动情的皇上,明显对荷妃动了情。 不得不说,这是荷妃之幸,也是他之幸。 一般人或许不知道皇上究竟有多好,而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大逑国的皇帝,跟曾经的那些皇帝都不一样,为了自身的清白,可是愿意无所不用其极。 譬如他,就是皇上无所不用其极时最喜欢用的那颗棋子。 独孤焰像是有话想要跟尘浅单独说,对傅相思道,“要不要进去收拾东西?” 安之素与傅相思都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一起走进了竹屋。 待竹屋的门被关上,独孤焰的脸色在夜色中变得更加深沉。 尘浅以为他是要跟自己交待去当狱卒的事,便笑呵呵地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独孤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沉默了半饷才道,“兰妃有孕,你可有听说?” 尘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嘀咕道,“与我何干?” 独孤焰嘴角扯了扯,“这句话是否应该由朕来说比较合适?” 尘浅气呼呼地鼓着脸,“定是她耍了什么阴谋诡计,不然,绝不会发生这种意外。尘浅的办事能力,这些年来屡试不爽,难道皇上还不放心?” “朕没有对你不放心,只是问你要不要。” 尘浅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被戴了绿帽的皇帝居然还有如此仁慈的一面。 “不要。没准真的与尘浅无关呢。”尘浅扶额想了想,做出决定道,“等安之素这件事尘埃落定,尘浅会亲自出马,把事情解决,不劳皇上费心。” 独孤焰抿了抿唇,“你别后悔就好。” “尘浅不后悔。只希望这件事后,皇上给尘浅……换个职位。” 独孤焰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尘浅,尘浅战战兢兢地等着他龙颜大怒,谁知,他却淡淡道,“好。” 不等尘浅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独孤焰又叮嘱道,“皇后最是无辜,你别伤她太深。” 尘浅喜滋滋的脸,顿时变得万分沮丧。 第164章 惊天地,泣鬼神 傅相思留在幽院的东西,安之素早就给她收拾好了。 两人在安之素的床榻边坐下,傅相思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今日我走了之后,尘浅有没有为难你,欺负你?” 安之素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聪明如我,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傅相思暗吁了一口气。 安之素看向地面,轻声道,“他是对我动了些心思,可我总惦记着那个人,没办法接受其他人。” 比起那个在花沫然口中已经死掉的男人,傅相思觉得,那还不如尘浅来得实在。 “你惦记着那个人无可厚非,可是,你能把你的下半辈子都寄托在那个人的身上吗?”生怕伤了安之素的心,傅相思小心翼翼道,“之素,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由衷地觉得,你不能因为惦记着那个人,而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 安之素眸光颤了颤,喃喃道,“终身大事?” 若非遇见了荷妃,她这辈子哪能跟终身大事这四个字沾上边呢? “那个男人若是还活着,恐怕早就已经有了家室,虽然多你一个不多,到时候你可甘愿做他的女人?” “不,”安之素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他的女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别说如今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是莲国的一位皇子,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他身份的尊贵,所以,她从未妄想过他。 “那不就对了?既然你对他并没有那种非他不嫁的念头,为何不能考虑尘浅之类的男人,跟我一样,去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娘娘说的好是诱人,看来我确实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人生。”不由自主地,安之素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与尘浅有关的一些片段。 忽地,安之素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压低声音对傅相思道,“娘娘,今天上午在幽院,你猜我还看到谁了?” “谁?” “皇后娘娘!” “皇后?”傅相思惊讶不已,“她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还是早就知道这里的秘密?” “后者。”安之素继续压低声音,“那时,尘浅正强行抱住我,欲行不轨,皇后突然出现并且出声了。我跟尘浅都被她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尘浅,那张脸瞬间就惨白了。” 傅相思不解,“他那么怕皇后干什么?” “皇后说,是皇上派她过来的,可她看向尘浅的眼神却充满了幽怨,像是看着一个背叛自己的爱人。啧啧,当时的我虽然是被他强行抱住的,可在皇后泪眼汪汪的注视下,窘迫得恨不能地上能钻进地缝里去呢。” 傅相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看错了,皇后钟情的人肯定是皇上,怎么会是尘浅呢?或许她是在皇上那儿受到了委屈,所以来找尘浅倾述呢?” “皇后娘娘找自家男人的暗卫倾述愁绪,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呵呵……”安之素边笑边道,“娘娘,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皇后娘娘与尘浅之间,肯定有私情。” “若是他们之间有私情,尘浅怎会对你动了心思,难道他是个滥情之人?我看着不像。而就算他们之间确实有私情,皇上会不知道,会被蒙在鼓里?” 傅相思清楚,独孤焰虽然不解风情,没有情致,可对着皇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动静,尤其是身边人的动静,不可能不了如指掌。 不过,她猛地想起了今日离开幽院时独孤焰对她说的一句话,他说要派一个喜欢尘浅的女人进去,以保安之素安然无恙。 难道,独孤焰口中的那个女人,是皇后吗? 独孤焰为何要允许皇后喜欢其他的男人而没有半点不高兴? 这这这……岂不是乱套了? “娘娘,其实之素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所以后来,之素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猜测,”安之素打断了傅相思的沉思,鬼鬼祟祟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你说,皇上在这皇宫里,会不会从来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拍出了“啪啪”的声音。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了一眼,最刺激的、呼之欲出的话注定今晚没法进行分享了。 待傅相思打开了门,独孤焰与尘浅站在门外,显然已经谈完了事。 独孤焰带走了傅相思,而尘浅,陪着傅相思进了大牢。 安之素发现,自从皇后突然出现后,尘浅便对她规矩了许多,明明看向她的眼神仍旧炽热,可像是在他身上长出了什么心结,只能看着她望而却步。 所以,她才愿意接受尘浅来大牢里当差,因为她感觉得到,皇后成了尘浅心里的一根刺,若是不处置好,尘浅便不好意思朝着她更近一步。 这或许是件好事? 安之素突然觉得,皇后就是她的福星,既为她带来了那个男人的下落,也阻挠了尘浅强迫她的步伐。 两日之后,迫害兰妃的真凶找到了,居然是椒兰宫负责饮食的一个宫女,至于行凶的原因,并没有公布出去,成了一个谜。 安之素终于可以从大牢里放出来,彻底洗清了冤屈,且还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同情,毕竟他们都以为,她在大牢里待上了快半个月呢。 最是生气的非慕容舞莫属,甚至气得差点第二次动了胎气,别人不知道燕窝究竟哪儿出了问题,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哪怕她知道皇上纯粹是为了傅相思下面的人而找了一只替罪羊,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一旦细查,遭殃的就是她自己了。 万物复苏的季节悄悄地到来了。 莫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到荷甜宫,“荷妃娘娘,皇上在御花园里等你一起赏花。”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独孤焰这个男人,自从她答应尝试把他放进心里后,便会在闲暇时,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与她见面。 有时候,他主动来荷甜宫找她,有时便像这会儿似的,让人来请她。 傅相思赶到御花园时,午时的太阳正是最灿烂最明媚的时候,仿佛抬头看一看,就能温暖人心。 天气转暖,来御花园的人很多,可傅相思走了一会儿却发现,此刻御花园里居然空荡荡的,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她便忍不住问道,“这御花园今日怎么这么冷清?” 小太监笑呵呵地回答,“皇上让清场了,不让其他人进来。” 傅相思:“……” 第165章 小小的心,不糟心 傅相思不由地思忖起来,难道独孤焰这是为了她才清的场? 看到独孤焰那个遗世独立的颀长身影时,傅相思加快步伐跑了过去,忍不住调侃道,“皇上约我一块儿赏花这件事,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独孤焰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理所当然道,“你想错了,朕只是觉得碍眼而已。” 碍眼?其他的人碍他的眼?这倒是符合他这个冷情之人的心性。 但傅相思还是忍不住揣测起来,或许,独孤焰此举不是为了他自己,而其实是为了她? 因为来御花园玩的,几乎都是女人,独孤焰不让那些女人进来,难道不是为了让她与他在一起赏花的时候,毫无后顾之忧? 但这份疑惑,傅相思没有问出口,万一他说她是在自作多情,那可就尴尬了。 因为是初春,御花园里还没有达到百花齐放、花团簇锦的地步,但入目之处,总有青青的嫩叶、娇艳的小花儿,处处充满了初春来临时那勃勃的生机。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独孤焰忽道,“朕这后宫里究竟有多少女人,你可知道?” 傅相思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她对没兴趣的事不会去打听,哪怕听说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记住。 独孤焰抿了抿唇,像是有许多话想要跟她倾述,可一时间却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才好。 沉默了片刻,独孤焰才道,“朕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这后宫并无专属于朕的女人,可后来,先是皇后,再是一个又一个跟大逑国利益相干的女人被塞了进来。” “许是那时朕年纪还小,对女人竟一点兴致都无,可那些女人,明明很多年纪比朕还小,却一个又一个地对朕暗送秋波、一见钟情。朕不动情,可通过那些女人看朕的眼神,便知她们喜欢朕,甚至爱朕。” 傅相思安静地听着,不时偷偷地撇撇嘴,思忖着,这男人是在显摆他的魅力超群吗? 可是,独孤焰似乎并不是这种爱显摆的人。 于是,傅相思选择继续耐心地倾听。 难得独孤焰竟有如此多话甚至滔滔不绝的时候,她是不是该格外珍惜一些? 别人可是很难听得到的呢。 “渐渐地,朕便自以为,让女人喜欢上朕,甚至爱上朕,是一件理所当然、极为容易的事。”独孤焰忽地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向傅相思道,“可你一出现,便成了一个唯一的例外。” 傅相思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唇,暗道,谁让你盲目自信、骄傲自大呢,我的存在就是让你吃瘪的,哼哼,偏不喜欢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起初,朕以为你是心中还放着其他男人,可慕容舞之类的女人,只是跟朕见过几次面,就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便能说移情便移情,朕以为假以时日,你也可以。”说到这里,独孤焰像是有些挫败似的,顿了顿声才接着道,“结果却是不可以,或者说很困难。朕很想知道为什么,是朕的魅力没有其他男人的魅力大?” 这男人在内心深处果然还是以己为傲的,傅相思淡淡地笑了笑,“皇上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真不明白。”独孤焰回答得一脸坦诚。 “可我不想说呢,因为你我的观点若是各自根深蒂固,说了也是白说。”傅相思不客气地拒绝道。 “你说,朕想听。” 傅相思朝着他挑了挑眉,“骂你你也要听吗?” 独孤焰毫不犹豫地点头,“要听,朕恕你无罪。” 既然他这么说了,傅相思也不会扭捏下去。 她考虑了一会儿,顺便俯身凑近一朵小花儿闻了闻,直起身子才道,“很简单,我喜欢干净的男人,而皇上你呀,太不干净了。” 傅相思这话已经说得好听多了,在心里,她可是直接说他脏的。 独孤焰却不以为然道,“朕的衣物全是一日一换,平日也勤洗漱,哪有什么地方不干净?请指点一二。” 傅相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她觉得,肯定是后者,这男人可不笨。 “皇上,这样开玩笑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傅相思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你若真不明白,我给你举个典型的例子好了。譬如你深爱皇后,可皇后除了你,还有三千个男宠,今天跟你同寝,明日她可能就跟其他男人同寝,一个月,甚至是一年,都能让同寝的男人不重样。这样的皇后,皇上还能不能爱?” 哪怕是个假设,独孤焰都嫌弃地蹙了蹙眉,干脆道,“不能。” 傅相思微笑着点了点头,“男女都一样,你接受不了拥男人无数的女人,我也接受不了拥女人无数的你。” 独孤焰像是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朕懂你之意,原来你眼里对朕的嫌弃是那个意思。” “呵呵。”傅相思干笑一声。 “可是,”独孤焰意味深长道,“在这个世道,就是一夫多妻妾是惯例,那些一夫只一妻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穷困潦倒,没有钱没有能耐纳妾,你为何偏偏要去崇尚那些鲜少数的人?” 傅相思眸光坚定地看向天空,“我不管这个世道原先的惯例如何,我只遵从自己的那颗小小的心,就因为我的心特别特别小,所以才只能容纳下一个男人,而不能再容纳那个男人有其他女人那些乱七八糟糟心的事。” 独孤焰点了点头,忽道,“所以,你早就下定了决心,待在这宫里待满一年,便让朕放你自由?” 傅相思觉得,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一年之期到了就要走的事,会显得自己无情无义,毕竟,拜他所赐,安之素才能这么快从大牢里出来。 “呵呵。”傅相思讪笑一声,“那么遥远的事,以后再说吧。” 独孤焰忽地握住傅相思的一只手,“对朕而言,那一天一点儿也不遥远,反而很近很近,朕有强烈的危机感与紧迫感,所以,朕要加倍努力,才能让你在那一天改变主意,留下来。” 傅相思的心激烈地颤了颤,他有信心她会爱上他,可她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呢,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唉,真是愁煞人了。 第166章 羞煞,冷箭 独孤焰忽地对傅相思直呼其名,“傅相思。” 与此同时,他将她一把抱入了怀中,沉声道,“朕这些日子,已经不曾翻牌了,那些牌子,让莫公公拿去当柴烧了。” 傅相思:“……” 这男人为了她的心里只放下他,是在动真格的吗? 傅相思心中颇有负担,挣脱开他的怀抱,大着胆子问道,“皇上,你是喜欢我,才要求我喜欢你吗?” 似乎没想到傅相思会问得如此直接,独孤焰像是难为情了,抿了抿薄唇,半饷才吭声道,“嗯。” 虽然他只委婉地要求她在心里只放下他,可谁能听不明白,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前提定然是他喜欢她,且是很多很多的喜欢呢? 独孤焰的迟疑看在傅相思的眼里,却更像是在犹豫不决。 于是,傅相思拧了拧眉,一脸严肃地看着独孤焰道,“皇上,我怀疑你根本不喜欢我。” 不等独孤焰吭声,傅相思随即又解释道,“你是因为从来都没有碰到一个居然对你不会动情的女人,觉得新奇,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脸面无存,才会赌气让我喜欢你,把你放在心里吧?” 独孤焰张了张嘴,欲否认,傅相思却故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先别妄下结论,人有时候会一时冲动而蒙蔽了自己的心,需要时间才能去看清。”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究竟是谁在妄下结论?是谁需要时间去看清? “或许换另一个女人不喜欢你,对你没有感觉,甚至也嫌弃你,恐怕你也会在赌气的心境下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误以为那是对她的情有独钟。” 独孤焰脸色黑了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表态道,“朕不是赌气,也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哪怕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真挚与严谨,但傅相思还是不以为然地嘀咕道,“我若是个美人也就罢了,我这么丑,你还……岂不是眼睛坏掉了?” 这话傅相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但独孤焰耳力极好,非但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还纠正道,“朕不浅薄,请你也别浅薄,别只拿外表来揣度人,可好?” 这话说得傅相思惭愧不已,她可是一直坚持不以貌取人的,可刚刚,竟跟对自己食言了似的。 看来,在面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时,她也会变得浅薄。 独孤焰再次将傅相思轻轻地揽入怀里,“虽然朕自认为自己很干净,但既然你觉得朕仍不干净,朕便做出真正的姿态给你看,让你义无反顾地爱上朕。” 爱? 傅相思被独孤焰这个“爱”字给震慑住了,哎呀,她对他连至少的喜欢都没有,何谈爱? 难道他对她的不是喜欢,已是爱? 傅相思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颤抖着唇问道,“你……你真的打算为我洁身自好,不管其他女人了?” 独孤焰斩钉截铁道,“不管。” 傅相思不禁同情起那些后宫的女人了,“可是,你当初收了她们,就该对她们负责到底的,不是吗?” 她不是菩萨心肠,只是觉得,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男人,该对女人有始有终。 若换成她是他,至少会给那些女人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独孤焰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鄙夷道,“你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何来闲暇去操心别人的事?” “我哪有管不好自己的事?”傅相思竭力想要反驳,可对上独孤焰深邃的眸光,脑袋里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面对独孤焰的时候,越来越不对劲了。 看着呆愣住的傅相思,独孤焰抱着她的双手缓缓往下,揽住了她的腰肢,在灿烂又温暖的阳光下,在芬芳的鲜花与浅绿色的嫩芽中,深深地吻她。 傅相思觉得自己应该被独孤焰那花言巧语给蛊惑了,居然不知不觉对独孤焰放松了警惕。 譬如,当他强吻她时,曾经那股强烈的抗拒之心居然越来越微弱了。 她的心里,有个叛变的声音仿佛在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傅相思,你完蛋了。” 风和日丽的御花园中,两颗年轻的心在愈来愈“缠”绵的吻中,不自觉地愈靠愈近。 虫儿见了,羞煞地越飞越高。 鸟儿见了,羞煞地喳喳乱叫。 风儿见了,羞煞地停止了涌动。 藏在近处的几个暗卫,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免得鼻子里喷出血来。 在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傅相思与独孤焰这场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光环中时,一道冷箭突然朝着傅相思的脊背飞射而去。 杀气临近时,独孤焰觉察出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那冷箭已经近在眼前。 来不及犹豫,独孤焰便抱着傅相思猛烈转身,且往旁边避开。 虽然他的反应已经很是敏捷,但冷箭还是扎到了他手臂上的皮肉,穿刺而过,悬在了他的皮肉之中。 皮肉眨眼迸开,独孤焰的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皇上!”傅相思惊愕地大喊,“来人!” 几个害羞的暗卫立即从隐蔽处现身,见到受伤的独孤焰,连忙顺着他眼观的方向直奔而去。 很快,放冷箭的刺客便被暗卫擒拿住。 只是,一溜烟的功夫错,刺客已经咬舌自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像是发了一场噩梦。 傅相思呆呆地看着那个已经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刺客,惊魂未定。 其中一个暗卫将刺客脸上的面罩摘掉,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独孤焰冷声问道,“可见过此人?” “不曾。” 听到他们的对话,傅相思猛地回过神,再看向独孤焰的右手臂时,插着冷箭的皮肉破损处,还在汩汩地往下滴着血。 那些血一点一滴地流淌入泥土中,有些不见了,有些浮于泥土表面,像是种下了血,开出了会轻溅的血花。 傅相思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疼而不自知,一双美眸里,不知何时已经泪水充盈。 “皇上,是不是很疼?”她哽咽着问。 独孤焰抿了抿薄唇,口吻轻松道,“不疼。” “胡说,逞强。”傅相思虽然心慌至极,但还知道帮独孤焰拿主意,“这里离太医院很近,直接去太医院吧。” “好。” 第167章 负他责,唯她可 独孤焰将傅相思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手臂上持续的疼痛仿佛化成了可以滋润心田的甘泉。 他安慰她道,“怕什么?朕是男人,流这么点血没事。” 确实,比起冷箭直接射在身上的其他重要部位,这种没有伤筋动骨的擦伤算不了什么。 傅相思却十分不满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废血,怎么能白白流掉?” 独孤焰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瞪被人指责被人骂的时候,心情居然也能变得愉悦。 他勾了勾唇,强词夺理道,“可以用食补补回来。” 对他而言,只要她能避开这冷箭,他受到任何创伤都值得。 “闭嘴吧!”话落,傅相思被自己的粗俗与坏脾气吓了一跳。 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这越变越恶劣的脾气,仿佛他多说几句狡辩的话,就会流出更多新鲜的好血似的。 独孤焰“乖乖”地把嘴巴闭上,不敢再吭声。 “奇了怪了。”他在心里暗暗感慨,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且受用不已,甚至甘之如饴。 独孤焰,你是不是病了,且病得不轻? 等太医把冷箭小心翼翼地从独孤焰的皮肉里剪断、拔出后,傅相思的眼皮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她估摸着,独孤焰这次为了她免予损伤,恐怕白白流失了三大碗的血,她真是对不起他呢。 因为对独孤焰充满了内疚与愧责,当独孤焰从太医院离开回九龙殿时,傅相思默默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独孤焰睨向身边身边这只受了惊的小鹿,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傅相思没有抗拒,谁让她欠了他呢? 等踏进九龙殿的寝宫内,没有了其他闲杂人等,独孤焰开口道,“荷妃,从今晚起,住在这儿。” 傅相思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独孤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朕为你挡了灾,你不用对朕负责的?”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傅相思咬了咬唇,嘟囔道,“负责什么呀?” “所有朕需要用右手做的事,你都得替朕负责。” 傅相思倒不是不愿意对他负这种责,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尴尬到要住下来的地步。 她指了指窗外那些忙忙碌碌的太监与宫女,努了努嘴,“他们可以随叫随到,肯定比我做得好。” 独孤焰不满地挑了挑眉,“不想对朕负责?” 傅相思连忙摇头,可一时间却拿不出合理又好听的理由,只好低下头不吭声。 “朕自从知事后,便喜欢自己给自己穿衣、洗漱、沐浴,不喜欢其他人近身伺候,”独孤焰眸光和煦地看着傅相思,“别人都不能近朕的身,但唯独你可以。” 唯独你可以? 这句话不知怎地,就像是重锤似的,狠狠又深深地振动了傅相思的心弦。 他将她当成了唯一的特例,难道是真的对她动了并不浅薄的情意?男女之间的那种百转千回的情意? “你……”傅相思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喂饭吧?” 独孤焰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不喂,朕就不吃。” 傅相思:“……” 这男人“一把”年纪了,怎么一受伤,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似的? 懊恼了一会儿,傅相思又战战兢兢地问,“那你沐浴呢,难不成也要我帮忙?” 独孤焰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帮朕宽衣、擦身、穿衣。” 虽然这种尴尬至极的事情尚未发生,但傅相思光凭想象,便能脸红到了耳根。 哎,早知道,那皮肉之苦就她自己受了算了。 不过,这种忘恩负义的话,傅相思没有说出来。 毕竟那种危急之事,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没办法做出另一个选择。 傅相思最后还是决定忍辱负重地住在九龙殿,谁让她欠了他一个那么大的恩情呢?只能逆来顺受了呢。 傍晚时分,安之素她们拿来了她许许多多的衣物等日常用品,仿佛她要在九龙殿住上一年半载似的。 除了安之素笑容浅浅,紫叶几个脸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意,仿佛她们荷妃已经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傅相思暗暗地叹气,没有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入夜,傅相思睡在了独孤焰那张独特的龙床上。 虽然龙床比她在荷甜宫那张要舒服得多,可她就是不习惯。 昏暗的光线下,她满眼看见的都是与独孤焰有关的物件,鼻息里,全是沉香的旷古幽香。 没有一丝熟悉的地方,她如何能睡得着? 独孤焰感受到她翻来覆去的动静,便侧过身,看着她比星辰还要闪亮的美眸,问道,“睡不着?” 这不是废话吗?还不是拜他所赐? 傅相思点了点头,哭丧着脸道,“皇上,明日能不能让我睡荷甜宫呢?其他事,我都可以对你负责到底。” 独孤焰定定地凝视了半饷,竟喃喃道,“你不在,朕怎么办?” 这男人,身为最是强大的皇帝,居然跟她装起了可怜。 傅相思又好气又好笑,“皇上,我睡你这儿不习惯,若是睡不好,明日也没有精力把你照顾好,对你负好责任呢。” 独孤焰右手不能抬,便伸出左手握住傅相思的一只手,沉声道,“朕帮你习惯,帮你入睡,乖,闭上眼。” 男人的声音不知何时竟变得像深藏在地底多年的女儿红一般,醇厚又甘冽。 傅相思明知道他这是在唬人,但还是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睡不着是难受的,所以每个失眠之人,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种能让自己入睡的方法。 下一刻,独孤焰的脸凑近傅相思的,温温柔柔地吻住她的唇。 从外到内,从浅到深,从轻到重,他将缱绻的情意投入其中,仿佛在哼唱一首缠人的歌儿。 而这首歌儿,好似不会断绝,能一直持续下去。 傅相思便在这不会断绝的吻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恬静的睡颜,竟然还洋溢出甜蜜的微笑,看得独孤焰忍不住又一次吻住了她。 只是这一次,她只能在梦里,感受到他对她没完没了的情意。 第168章 没有最气,只有更气 独孤焰手臂上的创伤,三五天便结了痂,可以小心动作了。 可在傅相思的面前,他却任由他的右手“废”了,让她洗脸擦手、端茶倒水、喂饭擦嘴,甚至其他令傅相思脸红心跳的尴尬事,忙得她一刻不停。 一日晚膳时,傅相思正在给独孤焰喂饭,喂到一半,莫公公走了进来,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对着独孤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傅相思看了看独孤焰,又看了看莫公公,识趣地问道,“要不我回避一下?” 独孤焰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柔声道,“不必。” 然后,他对着莫公公冷声道,“有话直说。” 莫公公看了眼傅相思,支支吾吾道,“皇上,兰妃……兰妃她说皇上轻视她,不喜欢她腹中的胎儿,已经绝食一天了。” 傅相思眸光颤了颤,顿时明白方才莫公公为何对她欲言又止,要么是怕她听了不高兴,要么是怕她听了之后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妖言惑君,才会让独孤焰对慕容舞不闻不问。 独孤焰极为不悦地沉下脸,“她还敢威胁朕?” 莫公公连忙道,“太后娘娘让老奴给皇上传话,请皇上务必去一趟椒兰宫,安抚一下兰妃娘娘,毕竟,那是皇上第一个龙子,皇家的血脉不能轻不能断。太后娘娘还说,皇上今晚最好留宿在椒兰宫。” 越是说到后面,莫公公的声音便越轻,仿佛这样,傅相思就听不见似的。 独孤焰轻嗤一声,彻底黑下俊脸,“你明知朕不会去,还来跟朕说这么多废话?莫公公,你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准备跟朕告老还乡了?” 莫公公浑身抖了抖,讷讷道,“是老奴糊涂了,老奴立即出去反省。” 独孤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莫公公退下。 很快,莫公公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傅相思再把饭喂到独孤焰的嘴边时,他兴致寥寥地避开道,“不吃了。” 显然,他是被气饱了。 傅相思放下碗筷,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起饭菜。 虽然这件事实则与她无关,可听见这种糟心事,她的心情也没法变得愉悦。 哪怕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只要还有一颗是非分明的心,她就不可能对这件事当睁眼瞎。 对于独孤焰这种可恶的姿态,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纵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兰妃,可站在兰妃的角度,兰妃确实任性了一些,居然为了争宠而拿腹中孩子的安危开玩笑,可是,兰妃并不算无理取闹。 毕竟,始作俑者是独孤焰。 若不是他,兰妃怎么可能会怀上身孕? 他可以冷落慕容舞,怎么能冷落自己的骨血? 在治国上,无可厚非,独孤焰是个治国之才,顶顶厉害的大人物,可是,在对待感情上,在处理与女人的关系上,他真算不上一个好男人。 若非他尊贵的身份、至高的地位、绝佳的姿容,谁又会傻乎乎地为他这种男人生儿育女? “皇上,你在生兰妃的气?”傅相思放下筷子,突然开口问道。 独孤焰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时间未到,他还不能告诉她,他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独孤焰的沉默看在傅相思的眼里,就是心虚,就是心冷,就是回避问题。 她便忍不住一口气道,“皇上,我觉得,你作为孩子的父皇,应该过去看看。” 独孤焰抿了抿薄唇,有句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也没有说出口。 “若是你不喜欢孩子,就该做好防范措施,既然是你没有做好防范措施,那就该对那个意外到来的孩子负起当父皇的责任来。若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岂不是变成了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坏男人、坏父亲?” 独孤焰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傅相思这番咄咄逼人的谴责话下,变得异常阴沉,“你跟兰妃,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傅相思气极,这男人真是冷血又冷情,不知道反省自己,反而对她冷嘲热讽,敢情兰妃闹出这动静,全是她傅相思的错了? “无论我跟她的关系是好是坏,我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吧?”傅相思隐忍着怒气,恶狠狠地想,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怎么能够把他往心里放呢? 哪怕是一个边角的位置,都没有地方放他。 哼,不把他一脚踹到天边去,已经是抬举他了。 “朕不觉得自己有错,若一定要判朕有错,朕错在不该出生在这帝王之家。”独孤焰意味深长道。 傅相思立即反唇相讥,“这跟你出生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哪怕你是平民百姓,一旦妾室怀了你的骨肉,你就可以当一个袖手旁观的冷血之人?” “若是那个孩子……”独孤焰冲动的话刚开了一个头,便又强行咽了回去,耐着性子道,“傅相思,朕既然已经对你做出了承诺,就会言而有信。至于其他女人,朕对她们从未有过承诺,所以她们的死活与朕无关。” 这话若是其他女人听了,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可傅相思偏偏不是个“识趣”之人,听了之后非但没有半点感动,反而更加生气。 “你允许她们成为你的女人时候,就是一种该对她们负责到底的承诺,怎么能不顾她们的死活?”傅相思气得猛地站起身,深深地吸气呼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浑身气顺一些,“你是兰妃肚子里孩子的父皇,你不管兰妃的死活,就是不管你亲生骨肉的死活,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很无情?”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冷飕飕地问道,“你不喜欢如此残忍如此无情的朕,是么?” 傅相思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当然不喜欢。” “是不是朕去兰妃那儿一趟,你对朕的印象就会改观?” 傅相思听得胸腔都仿佛要随时气炸开,敢情她说了这么多,就是在对牛弹琴呢。 这男人始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非要去别人身上找原因,一会儿说可以不顾兰妃的死活,一会儿说是为了她对他的印象改观。 真真是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 第169章 有爱,折腾 怒火充盈了胸腔时,傅相思冲动极了,指了指门口,赌气道,“对呀对呀,只有你去兰妃那儿一趟,负你该负的责任,我才会不把你看轻!快去快去,若是我数到十你还没走,我就把你讨厌、厌恶到天边去!” 独孤焰曾经稳重冷静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如此冲动与赌气。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 就像是有一团奇异的火焰,怎么泼水都熄灭不了它。 偏偏,那个点火的人还在不断地加柴进去,“一,二,三……” 不等傅相思数到五,独孤焰便抬起脚转身,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道,“好,朕成全你的大度与善良。” “砰”一声,门被重重甩上,吓得傅相思浑身一颤。 但意识到自己居然有本事把人给轰到椒兰宫去,傅相思还是觉得应该骄傲自得一番。 兰妃肯定想不到,是她把皇上轰过去的,若是知道,岂不是要对她感激涕零? 莫公公自从关上门后,便一直站在台阶上犯愁,不知该如何向太后回话。 就在他一筹莫展,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再敲门一次的时候,就听见了身后反常的剧烈甩门声。 莫公公被吓得心肝一颤,转身便看到独孤焰面色漆黑地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 “皇上……”莫公公连忙出声。 独孤焰走到莫公公身侧,目视前方地顿住步伐道,“不准荷妃离开九龙殿半步,朕……去去就回。” 莫公公心上一惊,暗忖着皇上是不是要去慈宁宫一趟,至少给太后一个交待呢? 毕竟,皇上对太后,向来是很敬重的。 于是,莫公公立即追上几步,斗胆问道,“皇上去哪儿?” 独孤焰脚步未停地回答,“椒兰宫。” 莫公公讶异道,“啊?” 独孤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们所希望的?” 莫公公缩了缩脖子,哪怕皇上已经扬长而去,他还是久久地陷在皇上那记阴鸷到不能阴鸷的眼神中不能自拔。 他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让皇上记恨成这般? 对了,皇上说的是你们,难道……皇上瞪的那一眼,不止他一个人的份儿? 莫公公看了看天空,月亮还没有出现,可他觉得,今晚的月亮若是出来,一定是变了形的,不然,皇上怎么可能食言而肥呢? “吱”一声,食厅的门开了。 莫公公看见傅相思眼神不悦地走了出来,忙迎上去道,“荷妃娘娘,皇上说他去去就回,请你在九龙殿安心等着他。” 此时此刻,凭借两人恶劣到不相上下的脸色,莫公公已经意识到,怕是荷妃为了兰妃的事生了大气,吃了大醋,因而惹恼了皇上,以至于皇上违心地去了椒兰宫。 哪怕他心里惦记着的还是荷妃,可两人还是闹腾大了。 莫公公曾经听说过,年轻的男女一旦爱得死去活来,便会在一些无法认同的事情上,弄得特别特别闹腾。 这下,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这种闹腾呢。 哪怕傅相思已经看不到独孤焰的身影,心中的怒气也没有半点削减,“莫公公,本宫今晚不住这儿了,回荷甜宫。” 莫公公急忙道,“荷妃娘娘,这可不行,皇上回来若是见不到你,会砍了老奴的脑袋的。” 哪怕莫公公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这一次却丝毫打动不了傅相思。 同一种说辞用得多了,便渐渐令人难以信服。 莫公公是独孤焰的心腹,别说他没有办什么大错特错的事,就算办了,独孤焰也不会要他的脑袋。 毕竟,他算不上什么暴君。 “莫公公,你会功夫吗?”傅相思问。 “回荷妃娘娘,老奴不会。” “那最好了,免得本宫还要跟你过几招才能离开这儿。”傅相思知道莫公公是聪明人,扯了扯嘴角道,“莫公公,请你让个路吧,你拦不住我的。” “荷妃娘娘,老奴确实没本事拦住你,可这儿侍卫众多,虽然一个两个不是你的对手,可每一个都能削弱荷妃娘娘的体力,老奴怕荷妃娘娘最后会招架不住,倒不如省点力气,耐心地等待皇上回来。”莫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附近的侍卫使眼色,“也许你跟侍卫还没有过完招,皇上就回来了。” 傅相思咬了咬唇,便见几个侍卫已经默默地拦住了不远处她的去路。 这些侍卫个个严阵以待,若是他们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就算皇上不要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不好意思留着自己的脑袋。 傅相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觉得听莫公公的劝,虽然莫公公跟独孤焰绝对是一伙的,但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她还是别吃眼前亏了,免得丢了力气,还惹独孤焰更加生气,吃力不讨好。 “老奴估摸着,皇上一个时辰之内便会回来,荷妃娘娘不会等上太久。” 傅相思瞪了莫公公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莫公公终于能暗长吁一口气。 虽然他能笃定荷妃走不出这九龙殿,可若是真打起来,万一伤到她,遭罪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了。 傅相思找到一个没有人能碍她眼的地方坐了下来,安慰自己道,“还是别回荷甜宫了,回去独孤焰也不会饶了我。” 忽地,傅相思想到太后托莫公公转达的话,忍不住侥幸地想,若是独孤焰对楚楚可怜的慕容舞动了恻隐之心,或者终于领悟到了被她提点过的话,最终打算留宿在椒兰宫,那就太好了。 如此一想,傅相思的心情便好转了许多。 今晚,独孤焰的寝宫,恐怕要被她一人独揽了! 尤其是那张大大的龙床,可以被她一人独享了! 没有独孤焰在身边碍眼,她一定不会失眠了! 夜深了,独孤焰果然还没有回来,傅相思洗漱之后,便在大大的龙床上滚来滚去,好不自在快活! 正如莫公公说的,按照独孤焰的脾气,若是要回来,一个时辰之内必然能赶回来,可这都过去四个多时辰了,他竟一点回来的动静都无。 傅相思哪里知道,独孤焰离开九龙殿后,独自在宫里徒步走了三个多时辰,这才慢悠悠地踏进了椒兰宫。 所以,他才会耽搁回来的时辰。 第170章 受刺激,狼狈逃 傅相思明知道自己的心愿已经达成,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可是,她在龙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很久,竟都没有丝毫睡意。 她这是对这儿还不习惯吗? 傅相思的心,突地越跳越快,因为她心里居然越来越清楚,自己不是因为不习惯这儿而睡不着,而是不习惯独孤焰不在身边而睡不着。 这样显着的改变,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实在是太可怖了!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傅相思脑袋里想的,竟都是独孤焰。 他对她说过的话,对她露出的神情,以及对她做出的亲密动作……有些,让她脸红如潮,有些,让她陷入沉思,有些,让他火冒三丈。 此时此刻,傅相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独孤焰的情愫,与初时比,已经变了。 哪怕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独孤焰对兰妃肚子里的孩子不闻不问,绝对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可她还是情不自禁的帮他找一些开脱的理由,譬如,他其实是有苦衷? “唉……唉……唉……”傅相思叹着气,可叹着叹着,却变成了“啊……啊……啊……”的抓狂声。 偌大的寝宫里空荡荡的,可傅相思却觉得愈来愈呼吸不畅。 这个九龙殿,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此刻夜已经极深,那些侍卫没准已经放松了警惕,她或许可以趁着这个夜黑风高的时刻,回荷甜宫呢。 打定主意后,傅相思便下了床,穿上了外裳,准备从南窗跳出去。 寝宫的门外,守着好几个侍卫呢。 她可不会自投罗网。 就在傅相思轻轻地拉开南窗的窗户时,寝宫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撞开,闯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身影。 傅相思吓了一大跳,难道她这么倒霉,难得一个人睡在九龙殿,竟遇上了刺客? 这刺客究竟是来刺杀她,还是刺杀独孤焰? 若是刺杀独孤焰,她可真是太太太倒霉,而独孤焰则是太太太幸运了。 这刺客也着实是嚣张极了,居然敢直接从正门进来,难道门口的那几个侍卫已经被打趴下了? 傅相思轻手轻脚地跳上窗台,打算悄无声息地去外面搬救兵,把这个刺客拿下再说。 幸亏她心里有事没有睡着,否则,很有可能在睡梦中被人砍成了肉酱。 就在傅相思准备跳窗的那刻,背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这声音,虽然听起来显得沙哑,却显然属于独孤焰。 傅相思猛地转过头,便看见了独孤焰站在距离她十几步远的位置,正眸色发红地望着她,像是在望着一个准备红杏出墙的妻子。 这男人是哭过了还是喝过酒了,怎么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傅相思浑身放松了警惕,立即转身跳下了窗台,疾步走到独孤焰的面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以为朕不回来了?”独孤焰的声音越说越沙哑,像是随时会失声似的。 傅相思觉得,哪怕此刻的独孤焰显得十分不对劲,也好过遭遇刺客。 她点了点头,回答,“是呀。” 独孤焰像是想拥抱她,可抬起了手臂,却又在半空中垂了下去,“朕不回来这儿,该去哪儿?” 傅相思嘀咕道,“太后不是让你留宿在椒兰宫吗?” 独孤焰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悦地沉下脸道,“朕对你的承诺,一言九鼎,宁死都不会变。” 好吓人呢。 傅相思缩了缩脖子,继续嘀咕,“谁让你去那么久,恐怕连莫公公都以为,你会留宿在椒兰宫呢。” 今晚的独孤焰无论是眼睛还是眼神,都显得诡异得很,傅相思以为他会继续跟自己斗嘴,他却突然转身,一声不吭地去了温泉间。 傅相思走到南窗边,把窗重新关好。 既然他已经回来,她哪里还能溜得掉? 算了算了,再在这儿将就几晚吧。 独孤焰手臂受伤的前三日,每当他沐浴的时候,非得傅相思帮他把衣服脱到最后一层,等他沐浴完毕,倒是没有让她帮忙擦身,只是让她帮穿贴身里衣外面的那些衣物。 每每那时,傅相思能闭上眼睛则闭上眼睛。 而这几日,独孤焰在沐浴时,已经不用她帮忙,傅相思便觉得负担轻了很多,只等着他手臂上的伤痊愈,她便可以脱离这苦海了。 傅相思以为,独孤焰会在温泉间耽搁很久,可她刚刚躺进被窝没有多久,他便出来了。 与平日一样,独孤焰穿着贴身的衣服走到床畔。 可下一步,他却没有跟往常一样掀开被窝躺进去,而是俯身将一半未盖的被子往里卷了起来。 然后,独孤焰躺在了没有被窝覆盖的位置,一声不吭,只是他的呼吸,明显比平日要沉重与凌乱。 傅相思虽然背对着独孤焰躺着,却能感受到他并没有躺进被窝里。 这男人不是最喜欢躺进被窝里,然后对她动手动脚使坏的吗? 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是做了亏心事了? 傅相思很想问一问,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强忍着没有问。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跟她共用一个被窝,她还自在得很呢。 若是他得了风寒,可跟她无关,而全是他自作自受。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过去,身边的男人却仍旧没有躺进被窝里的意思,而他的身上,始终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没有任何其他的遮盖。 在这个料峭的春寒里,正常人都是受不了的吧? 不知是男人的鼻子被冻得堵住了的缘故,还是他身体有其他不适的缘故,傅相思感觉到独孤焰的呼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越来越乱。 忍啊忍,忍啊忍,傅相思最终忍无可忍地猛地转过身,看着果然一身单薄的独孤焰,气呼呼地问道,“皇上,你究竟怎么回事?是在兰妃那儿说了什么刺激?所以回来故意凌虐自己,给自己不痛快吗?” “你猜得没错。”独孤焰侧过身,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握住傅相思的一只手,“朕确实在她那儿受到了刺激,才满身狼狈地逃了回来。” 第171章 疯了,不要命 逃? 他这么厉害这么强大,离开一个女人的住所,需要用上“逃”字? 这些日子的夜晚,傅相思已经不再抗拒独孤焰握住她的手了,可今晚他的手,却显得异常灼热,傅相思下意识就想要挣脱开。 独孤焰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挣脱的机会,甚至牵着她的手至唇边,有轻有重地吻了又吻。 傅相思顿时浑身轻颤起来,这男人唇上的温度,怎么也这么烫? 当与独孤焰四目相对时,傅相思近距离地看清,独孤焰的眼睛仿佛已经变得猩红,像是里头住着一只困兽似的。 “你——”傅相思惊骇道,“你是中毒了吗?” “差不多,虽然不会死人,却折磨人。”独孤焰回答。 “什么毒?” “尹红雪的特制的催‘情’药。” 傅相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兰妃明明怀着身孕,为何还这么不安分? 难道男人是靠这种药留得住的吗? “哪……哪一种?” “第二种。” 闻言,傅相思顿时暗吁了一口气。 虽然第二种比第三种要药效重,但总好过致命的第一种。 也就是说,独孤焰若是不拿女人解,就需要忍受三天时间的药效折磨。 不过,独孤焰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所以应该不用承受这三日之苦吧? 生怕独孤焰会打自己的主意,傅相思连忙义正言辞地强调道,“皇上,在我还没有喜欢上你,把你放在心上之前,绝对绝对不会做你的解药!且不开特例!” 独孤焰差点被傅相思这番着急撇清自己的话给气笑,“朕有说让你解?” 傅相思一脸怀疑地瞪着他,“既然用不着我解,那你回来干什么?若是你生兰妃的气,不屑让她帮你解,你可以找其他女人解呀。” “朕可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说过了不再碰其他女人,便绝对不碰其他女人。” 傅相思轻哼一声,“可也别打我的主意,别找我!” 独孤焰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傅相思,一字一顿道,“让朕忍受三天,并非什么难事。” 看着男人浑身不对劲的那副样子,傅相思便觉得他这是在逞强,不禁嘟囔道,“何必呢?” “若是你心里有朕,就不会说出这种风凉话。”独孤焰一本正经道,“朕这么做,值得。” 傅相思的心激烈地抖了抖。 其实,她说了好几句自欺欺人的话,当她看到他回来时,其实心情就已经变得雀跃。 等知道他宁愿忍受药效的痛苦折磨,也没有去找其他女人帮忙时,她心里其实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是感动的,为他感动的。 人的嘴巴可以说出许多天花乱坠的话,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得到,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确认一个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才能确认一个人的心是否真诚。 独孤焰便是以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所言非虚,这一点,值得钦佩,值得感动。 “傅相思。”独孤焰忽地以喑哑的声音唤她,仿佛这一声呼喊饱含了对她的思念。 傅相思的心明明抖得厉害,却故意冷着脸冷着声道,“干什么?” “若是你可以拿其他方式帮朕,朕也不会拒绝。” 其他方式?傅相思愣了愣,随即脸红到了脖颈与耳根。 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我困了,没空帮你!”傅相思一怒之下,竟然猛地挣脱开了独孤焰的手,再次背对着他。 独孤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恨声道,“没良心的女人,居然对朕见死不救。” 傅相思偷偷地咬了咬唇,心中暗自大怒。 她哪里没良心了?她若是没良心,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还会转过身来问他怎么回事? 傅相思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对自己的疑问,若是独孤焰今日吃下的是第一种催“情”药,她会当他的解药吗? 只是假设性地想一想,傅相思就发现自己的心加速乱跳起来,像是疯了似的。 “皇上,若是你吃了第一种催‘情’药,性命攸关的时候,一定会去找其他女人的吧?”这疑问傅相思竟不受自控地脱口而出,想收回已经晚了。 独孤焰忽地隔着厚厚的被子抱住傅相思,哑声道,“不找,朕就拿命来赌你的心,究竟能有多狠。若是赌输了,朕不后悔,也不怪罪。” 傅相思气死了,幸好兰妃没给他下第一种药,否则,她该怎么办? 既然是假设性的问题,她还是能避则避,不要再费神了。 独孤焰虽然做出了一个拥抱她的姿态,可滚烫的身躯却并没有贴着傅相思,只有他的手臂直接接触到了她的身躯。 但饶是如此,傅相思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苦与煎熬,光那手臂上的烫人温度,就吓煞人。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焰压在傅相思身上的手臂突然收了回去。 下一刻,独孤焰下了床,再次走进了温泉间。 傅相思仰天躺了一会儿,终于躺不住了。 她也下了床,轻轻地打开温泉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傅相思以为会看到独孤焰浸泡在温泉池里的身影。可是,她看来看去,却并没有找到他。 昏暗的光线下,傅相思往里走去,最后,在边角的一个冷水池里,发现了独孤焰孤孤单单浸泡在里头的可怜身影。 此刻,独孤焰一动不动地坐在冷水池中,像是已经化成了一个石像。 傅相思呼吸一窒,双脚不听使唤地夺路而去,对着独孤焰怒吼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独孤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摸摸这水。” 傅相思便把一只手伸进了水里。 这本该冰冷的水,此刻居然是温热的状态。 显而易见,是独孤焰身上的热度,把这冷水变成了温水。 “回去睡觉。”独孤焰的眼眸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加猩红,贪婪却克制地看着傅相思,“不然,朕会忍不住吃掉你。” 听到这种威胁的话,傅相思知道自己应该拔腿就跑,可她却像是着了魔似的,瞪着独孤焰半饷,竟脱口而出道,“你起来,我帮你。” 第172章 吃得起苦,忍得了痛 似乎没想到傅相思能对自己如此慷慨,独孤焰不敢置信地深深凝视着她,而本就着了火的身躯变得更加灼烫。 傅相思的脸明明也在急速升温之中,却故意不耐烦地冷下脸道,“再不起来,方才当我白说。” 独孤焰便听话地马上从水中站了起来。 傅相思哪里知道他早就解了里衣,毫无防备地将他看个了完全。 “啊——”傅相思捂眼惊呼。 独孤焰好整以暇地跨出水池,“捂什么眼,你应该跟朕当年一样,睁大眼睛,好生看个仔细。” 傅相思依旧紧捂着眼睛,却忍不住揣测起他这话的意思,什么跟他当年一样? 独孤焰便提醒道,“你我初见时,是朕在水边看了你的全身,如今你也在水边看了朕的全身,既可以说是礼尚往来,也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 傅相思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向地面,找到他的小腿,便毫不犹豫地踹去一脚。 真是臭不要脸的男人,这男人看了女人,跟女人看了男人,怎能相提并论? 回到寝宫的床榻上,傅相思不愿意吱声理会独孤焰,独孤焰也识相地不吭声。 但该帮的忙,既然话已经出口,傅相思不会不帮。 对独孤焰而言,他需要的是傅相思的拯救,可傅相思不愿意全身心地拯救他,只愿意借出一双手帮他缓解痛苦。 天蒙蒙亮时,傅相思帮了三次难以启齿的大忙,可结果,独孤焰还是一副没有真正得到缓解的模样。 傅相思有些不忍心了,便建议道,“要不让太医们过来瞧瞧,他们虽然不太可能配得出解药,但缓解类的药物应该还是能配置出来的。” 独孤焰听了,立即拒绝道,“这是朕与你之间的秘密,无论是朕忍受痛苦的事,还是宁死不屈的事,都不想被第二个人知道。” 傅相思撇了撇嘴,“兰妃不是也知道?” “她不算,她跟你刚刚认为的一样,以为朕最不缺女人来解。” 傅相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真愿意放着那么多女人不碰?” 独孤焰点头,“你可以寸步不离地守着朕,看看朕的恒心与毅力。” 但很快,独孤焰像是忌讳什么,竟改了说辞道,“你还是回荷甜宫吧,你待在这儿,只会刺激朕的气血。越是看着你,朕所承受的痛苦便会更甚,若是看不见你,朕倒容易隐忍克制。” 傅相思咬了咬唇,没想到自己盼了这么多天的自由,居然就这么突然地到来了。 可奇怪的是,面对这个好消息,她心里没有欢天喜地,眼睛里也没有兴奋的光芒,嘴上更没有开心的言辞。 她能听明白独孤焰的意思,知道自己留着,对他而言不是好事而是坏事。 只是…… 就连独孤焰也觉察到傅相思的反常,便出口问道,“怎么,怕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朕会偷偷地去找其他女人?” 傅相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才不是不信任他,而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变得这么扭捏奇怪,昨晚之前明明盼着早日离开这儿的,可现在…… 独孤焰不知傅相思矛盾的心思,接着道,“朕不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狡诈之人,你随时可以过来突袭朕,只要你触手摸一摸朕,就知道朕有没有使诈了。” 男人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傅相思郁闷地咬了咬唇,转身背对着他道,“皇上,能否借我一个能跑远路的侍卫?” “可以。”独孤焰没有问原因,爽快地答应了。 傅相思心中不禁更加郁闷,抬起脚便走了。 她明明不应该生气的,可还是忍不住越想越气。 其实她根本不想要离开九龙殿,她想要继续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他的痛苦消失。 可是,这种原先她十分不屑的心愿,如今居然都难以达成了。 除非她厚着脸皮说要留下来,但这显然是她做不到的。 傅相思回荷甜宫没有多久,独孤焰借给她的侍卫便赶到了。 “麻烦你把这封信交到灵云山半山腰尹红雪的手中,速去速回。” “是,荷妃娘娘。” 望着侍卫匆匆离去的身影,傅相思不禁双手合十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尹红雪有没有解药,或者能不能临时配置解药,且就算侍卫能带着解药回来,也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但若是能让独孤焰减少一天的痛苦,也是她能为他所做的力所能及的事了。 若是将来,独孤焰知道了这件事,应该能够明白,她是相信他的,相信他的承诺一旦出口,便是一诺千金。 不是所谓的君无戏言,而是她凭自己的感觉相信他。 否则,她也不会情不自禁的心疼他对她的付出。 哪怕她还没有爱上他,他却愿意为了她而做出该有的牺牲,吃得起苦,忍得了痛,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怎么能不动容? 正如他曾经所言,若是他不是生在这帝王家,或许,他就不会跟那些不喜欢的女人有任何牵扯,那样,他就不会变成了一个寡心寡情的男人了。 时间按照自己的喜好,或快或慢地流逝着。 虽然独孤焰说过,傅相思可以随时去九龙殿突袭他,可等白日变成了黑夜,她也没有离开半步。 除了补眠,傅相思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缩头乌龟,明明很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都狠心不下去。 但还是有独孤焰的情况时不时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譬如,皇上今日没有早朝。 譬如,皇上胃口不好。 譬如,皇上脾气不好,谁也不见。 不知情的人,以为皇上遇上了什么棘手的国家大事,鲜少有人会以为,是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且是一种难以启齿却不畏艰险的问题。 第二日傍晚,送信的侍卫赶回来了。 可是,他既没有带来回信,也没有带来解药,而是道,“荷妃娘娘,孟女侠说,尹红雪一家出门游历,她也不知道他们所踪。” 傅相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地。 看到这个侍卫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激动不已,以为能以送药的借口去看一看独孤焰,谁知,她盼来的却是一场空。 侍卫离开荷甜宫后,出现在独孤焰面前,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把解药交给了他。 第173章 为爱,拿命去搏 独孤焰看了眼解药,问道,“让你买的药呢?” 侍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他出城前就买好的药拿了出来。 等侍卫离开后,独孤焰服下了解药,再把那一瓶没有启封的药瓶打开,放在鼻尖嗅了嗅,眸光狡黠地眯起了俊眸。 这是尹红雪特制的药效最强的催“情”药,除了女人,无药可解。 为了她的爱,他愿意拿命去搏。 时间流逝得很快,距离独孤焰中药的那个晚上,已经足足过去了三天三夜。 傅相思估摸着独孤焰已经脱离苦海,便独自去九龙殿看望他。 看见莫公公的身影,傅相思便走过去,轻声问道,“莫公公,皇上这几日,饮食如何?” 没有亲耳听见,她不会轻易相信那些传言。 莫公公一听,顿时露出了忧伤的神色,且长叹了一口气道,“仍是茶饭不思,已经瘦了一大圈了,幸好这几日没有上朝,若不然,别人还以为皇上得了什么恶疾了呢。可把老奴给担心惨了。” 可怜莫公公根本不知独孤焰这几日反常的真正原因,只当他是跟荷妃闹了严重的矛盾,以至于自暴自弃地在折腾自己呢。 傅相思微微一笑,安慰道,“莫公公不用担心,皇上明日就会好了。” 看着荷妃这副笃定的样子,莫公公喜笑颜开地猛点头。 看来,荷妃这是来跟皇上服软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他们两个之中有一个人愿意服软,九龙殿上空的阴霾就可以消散了! 傅相思敲了敲寝宫的门,可里头却没有给出一点回音。 莫公公连忙咳嗽一声,用尖细的公子大声喊道,“皇上,是荷妃娘娘来了。” 谁知,里头还是没有回音。 傅相思看了眼莫公公,“皇上是不是睡着了?” 莫公公心里觉得不可能,可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皇上准是睡着了,荷妃娘娘你进去看看他吧,等他醒了,千万劝他吃点东西,哪怕是喝点水也好。” 这话说得,好像独孤焰在绝食似的,居然连水也懒得喝了? 见傅相思似乎在犹豫不决,莫公公便自作主张地帮忙把寝宫的门推开,压低声音道,“荷妃娘娘,请。” 一方面是盛情难却,一方面是心有挂牵,傅相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跨进了门槛。 她才走了两三步,身后的门就被莫公公鬼鬼祟祟地关上,仿佛生怕她逃出来似的。 傅相思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独孤焰此刻的药效应该已经没了,可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折磨,他的体力与精力恐怕都已经透支,所以此刻,独孤焰需要补眠也是情理之中。 傅相思满心以为独孤焰此刻正在床榻上睡觉,可等她走到床边撩开床帘,却看到齐齐整整的床铺上,根本就没有独孤焰的身影。 既然莫公公在外头守着,独孤焰肯定在寝宫里头。 “皇上?”傅相思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便猜到独孤焰应该在哪儿了。 他应该是在温泉间沐浴。 这一次,傅相思没有冲动地闯去温泉间,而是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静等。 既然她已经来了,就必然要看他一眼再走,否则,她心里没办法安稳。 莫公公说他茶饭不思,她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坐在这个熟悉的寝宫里,目光所及处是那张睡了好多个晚上的龙床,傅相思的思绪便变得有些混乱。 一不小心,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可独孤焰竟还没有从温泉间进来。 傅相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男人究竟是不在呢,还是在温泉间虚弱得晕过去了? 因为按照他的习惯,一般半个多时辰就会回来。 生怕独孤焰晕倒在温泉间,傅相思便朝着那扇通往温泉间的门飞奔过去。 一把拉开门,傅相思往里走了走,昏暗的光线中,她没有在温泉池找到独孤焰的身影。 她正准备离开,脑袋里却忽地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 于是,她的眼睛朝着那个蓄着冷水的池子看去。 霎时,就像是情景再现似的,她果真看到了独孤焰浸泡在冷水池里的身影。 傅相思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立即传来。 这不是把经历过的事再在梦里重复经历一遍,而是真真正正的另一件事。 傅相思快步走到冷水池边,看到闭着眼的独孤焰,整张仿若刀削过的面庞,果真瘦了一大圈。 虽然还是很俊逸,但整张脸都小了,真真可怜得紧。 “皇上……”傅相思出口的声音居然都打着颤,控都控制不住。 独孤焰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更像是被冻成了冰块。 傅相思颤抖着手伸进了水中,发现这水温跟她上次触到过的差不多,明显带着体温的温热。 生怕独孤焰就这么死去了,傅相思连忙把手伸到了他的鼻息下。 当感受到他微微急促的灼热呼吸时,她终于暗吁了一口气。 不管事情如何诡异,他还活着就好。 “皇上……”傅相思又喊了他一声,希望他能睁开眼睛。 她不相信他这么稳稳地坐着,后背什么都没有靠着,就能如此睡着? 傅相思怎么也想不明白,时间明明过去了整整三日,他怎么还需要浸泡在这冷水中缓解? “独孤焰。”傅相思换了一个称呼的同时,把手伸到了独孤焰的鼻子上,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没一会儿,独孤焰便抬起手拨开了她的手,且睁开了眼睛。 “不是让你别出现在朕面前?”独孤焰冷冷地看着傅相思,但一双俊眸里,仍旧带着猩红的热度。 傅相思颤抖着唇,问道,“三日已过,你不是该好了吗?” 独孤焰没有吭声,只是抿紧了薄唇,像是有难言之隐。 “难道你我都弄错了,上次你服下的,是第一种催‘情’药?”除了这个原因,傅相思想不到其他原因。 独孤焰沉默了半饷才道,“朕还没有死,应该不是第一种。” “可你……还是不舒服对吗?”傅相思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着恐慌的哭腔。 独孤焰眯着眼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沉声地回答,“嗯,越来越不舒服,你赶紧走,朕对你的自制力……很弱。” 第174章 他赢了,她输了 原是来看他脱离苦海的,谁知却发现他在苦海中越陷越深。 傅相思怔怔地看了独孤焰一会儿,眸光落在了微微荡漾的水面上。 她低声道,“独孤焰,我相信你对我说过的话,但这次是特殊情况,你去找皇后解,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介意,也可以完全忘记这件事。” 独孤焰闭上眼眸,冷声道,“朕相信你的话,但朕若是听了你的话,会看不起自己。你回去,等朕的好消息。” 上回尹小绿向傅相思介绍那三种催“情”药的时候,并没有说一旦中了第一种催“情”药后,还能苟活几天。 看着独孤焰这张越来越消瘦的俊脸,傅相思估摸着,若是他再不找女人化解,或许随时都会有殒命的可能。 “独孤焰,你是大逑国的皇帝,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拿命去开玩笑。”傅相思怒吼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迸射出泪光。 “就是因为朕是大逑国的皇帝,才更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男人。”独孤焰依旧闭着眼,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坚定。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傅相思一拳头砸在了独孤焰面前的水面上,砸湿了他的脸,也同时砸湿了她的眼睛与面具。 可独孤焰似乎一眼都不敢再多看她,双眸越闭越紧,就连眉峰都蹙成一团,不知是难受的,还是隐忍的。 傅相思咬了咬唇,一转身,快步离开了温泉间,离开了独孤焰的寝宫,离开了九龙殿。 一回到荷甜宫,傅相思拒绝了紫叶端出来的夜宵,闷闷不乐地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寝宫里。 寝宫里静悄悄的,本该是她最惬意的时刻,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寝宫里头空荡寂寥得可怕,仿佛呼吸一口,都带着窒息的疼痛。 没想到,那晚她问出的那个假设性的问题成了真,她竭力回避答案的问题偏偏要逼着她做出选择。 “皇上,若是你吃了第一种催‘情’药,性命攸关的时候,一定会去找其他女人的吧?” “不找,朕就拿命来赌你的心,究竟能有多狠。若是赌输了,朕不后悔,也不怪罪。” 当初的对话就这么回荡在耳边,久久地挥之不去。 傅相思猛地抱住头,不轻不重地磕着墙,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分明是他狠,才会拿这种难题来逼迫她。 夜渐渐地深了,傅相思却一刻也没有沾过自己的床,把额头磕肿了之后,便在寝宫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独孤焰让她在这儿静待好消息,可若是她不去“冲锋陷阵”,他能有好消息给她吗? 等荷甜宫的人基本都睡下后,傅相思偷偷地溜了出去。 虽然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她是去九龙殿找皇上,可心里偏偏别扭得很,仿佛这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事在她的心里,确实见不得人。 不是正常的侍寝,而是被逼无奈的侍寝。 一想到自己要去九龙殿做什么,傅相思便惊慌得浑身发抖,就连脚底板都抖得很厉害,好像是去赴死似的。 可哪怕是赴死,她都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必然要救他一命。 在这场赌局中,很显然,是他赢了,她输了,注定输得一败涂地。 踏在漆黑的路上,傅相思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独孤焰忍无可忍的时候,已经背着她去找了其他女人。 虽然那样她会对他失望,可总比她去当他的解药好。 快要走到九龙殿时,傅相思发现,前方居然没有侍卫守门。 然后,这走进去的一路,都反常得畅通无阻,看不到任何侍卫或者太监。 傅相思疑惑地抿了抿唇,心里突地咯噔一下,难道,独孤焰已经出了事? 这么一想,她连忙疾步奔到了他的寝宫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里头虽然点着几支蜡烛,但光线昏暗,也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傅相思微微吁了一口气。 她使劲地安慰自己,九龙殿没有人守卫,应该是凑巧走开了,而不是独孤焰出了事。 直到快步走到独孤焰的床前,看到他安安静静躺着的身影,傅相思紊乱的心才稍稍变得安定。 虽是春日,深夜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很冷,室内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可独孤焰却只穿着薄薄的里衣,毫无遮盖地躺着,就像那个晚上一样。 只不过那个晚上,他身边还有她。 一想到这几个她住在荷甜宫的晚上,他都是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地躺着,度过漫长的夜晚,傅相思的心便难受极了。 男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傅相思在他床边站了半天,他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吭声。 独孤焰的呼吸沉重又急促,但傅相思还是故意把一只手伸了过去,放到了他的鼻息下。 似乎被她这种举动给打击到了,独孤焰突地睁开眼睛,眸光灼热地看着她道,“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摆出这副不欢迎自己的态度,听得傅相思心中憋闷。 哪怕她知道他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真正原因,还是越想越生气。 她是来救他的,他凭什么赶她走? “放心,朕不会死于区区催‘情’药,成为史上死因最可笑的皇帝。”独孤焰似乎在安慰她,“回去吧。” 傅相思咬了咬唇,故意胡说道,“我是来给你送女人的。” 不等独孤焰的脸色变幻,傅相思便从身上抽出一条丝巾,遮住了他的双眸,再绕头一圈。 “皇上,现在你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可以把她当成我。” 独孤焰像是被她给气到了,一把抓住眼睛上的丝巾拽了下来,“傅相思,你敢!” 傅相思从他手里抢回丝巾,重新蒙住了他的眼睛。 未免他再次拽掉丝巾,傅相思同时啄了啄他的唇,软声道,“皇上,你乖一点,否则,后悔莫及。” 独孤焰像是被她这番柔软的声音给震慑,竟真的变得很乖,没有再拽掉眼睛上的丝巾。 傅相思便在陡然安静的男人面前,开始解自己的衣。 一颗有一颗扣子,一件又一件衣。 只剩下最后那层时,傅相思面具后的脸已经红得烫人。 她走到灯前,将灯一盏一盏吹灭,只剩下最后一盏亮着。 第175章 救人一命,看你的了 寝宫里的光亮,变得很是微弱。 傅相思重新走到床畔,看着眼睛上仍围着丝巾的独孤焰,紧咬着唇不吭声。 然后,她厚着脸皮、大着胆子、咬着红唇趴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以为她是她找来的女人,一把将她给扔到地上去? 可她一动不动地趴了很久,他竟都没有抬手将她推开的意思。 傅相思不禁闷闷地想,是不是她果真带一个女人过来,对他投怀送抱,濒临崩溃的他是不是已经无力亦无心拒绝?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生出了后悔之心。 她应该带一个女人过来,把他先试探了再说。 那现在,她再去找一个女人过来,是不是也不算太晚? 念头一起,傅相思便准备从独孤焰的身上下去,去他那些嫔妃中就近找一个过来。 可她的双脚还没有落地,被她压在下方的男人却猛地动了。 男人两腿高高地勾起,轻轻松松就把她轻盈的身子勾送到了龙床的内侧。 轻轻的“砰”一下,傅相思摔得意外又狼狈,幸好床褥够软,一点儿也不痛。 她还来不及开口懊恼,独孤焰竟道,“既然你是荷妃送来的女人,进门之前,她难道没有叮嘱你,应该怎么把朕伺候好?”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眼睛,随即心里涌起了剧烈的失望与委屈。 他居然认不出她是谁! 他居然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 他居然食言而肥,允许其他的女人做他的解药! 若是换成是她,哪怕蒙着眼睛,也能通过触感或嗅觉辨别出,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 若是换成是她,绝对是说话算话,不会将对他的承诺半途而废。 傅相思本来打算开口说话的,可他此言一出,她却不想说话了。 要不,就让他把她当成别的女人算了?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傅相思还是做出了顺应他的举动,重新爬到了他的身上。 毕竟,救他一命最要紧。 至于她心里的不爽,还是等事后再跟他算账吧。 下一刻,傅相思抱住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 像是身躯中的药效被彻底激发,独孤焰很快便扣住她的后脑勺,热烈地回应起来。 傅相思心里藏着气,见他主动,便立即变为被动,让自己变成一根一动不动的木头。 哼,与他这个老手相比,她可是个生手,什么都不懂呢,怎么伺候他? 做梦去吧!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木然,独孤焰忽地离开她的唇舌,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 当他摸到她脸上的面具,像是诧异极了,又不满极了,不由地问道,“你又不是荷妃,学她戴什么面具?摘掉。” 傅相思心中的憋屈与郁闷不禁越涌越多,这个混账男人,真是太可恶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一不小心,眼泪从眼眶里滑出,直接溅落在独孤焰的脸颊上。 她连忙抬手去擦,却被独孤焰一把扣住了手腕,“怎么,你不情愿?既然不情愿,为何要过来做朕的解药?” 傅相思紧紧地抿着唇,咬紧牙关就是不吭声。 是她痴傻愚笨呢,心里明明不情愿,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跑过来做他的解药! 泪水继续不受控制地溅落在独孤焰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像是准备汇聚成汪洋大海。 独孤焰知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若是再开下去,到嘴的肉又要跑了。 “耍人的滋味好不好受?”独孤焰探出双手,去描绘她的眼眶,“谁让你先耍朕的?” 她先耍他? 傅相思一愣,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独孤焰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纱巾,毫不意外地看着泪眼迷糊的傅相思,“以为朕是傻子吗,听不出你的脚步声,也闻不到你身上的清香,更感受不到你独特的身段?” 闻言,傅相思心里的那些憋闷逐渐消失,可愤懑与委屈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积聚得更多了。 她终于可以出声了,却是哽咽出声地大骂起来,“独孤焰你这个混蛋!” “哪怕朕确实是混蛋,今晚,你也要来给混蛋做解药,是不是?”独孤焰的声音越说越沉,仿佛自带震慑人心的魔力。 傅相思故意道,“我反悔了!你放开我!我走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朕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你的了。”独孤焰竟耍起了无赖,“你让朕生朕就生,你让朕死就死。” 男人口中的“死”字令傅相思从气恼中猛地清醒过来。 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跟他赌气生气的。 如此提醒自己之后,傅相思便逐渐冷静下来,却避开独孤焰始终灼热的眸光,低着头道,“是,我来,就是来做你解药的,独孤焰,我对你,就……就只有一个要求。” 独孤焰将她脸上最后的泪痕用手指抹掉,深深地凝视着她道,“你提,朕先答应了。” 傅相思红着耳根道,“我不喜欢粗鲁的男人,希望你待会……待会能够温柔一点。” 独孤焰嘴角愉悦地勾了勾,“听你这口吻,以前经历的老相好,都是温柔型的?” 老相好? 傅相思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曾几何时,她可是在他面前吹嘘过,说她有过很多老相好的…… 所以他误认为她阅男无数,并不奇怪。 既然谎话早就已经说过了,傅相思也懒得在这种时候为自己辩驳,便点了点头道,“是啊。” 独孤焰嘴角又勾了勾,戏谑地看着低着头的她,“朕会尽力的。” 明知不会有人偷“窥”,独孤焰还是将床帘垂了下来,让龙床上的光线更为昏暗。 独属于他与她的洞房花烛夜,终于来临了。 让他如何不心醉? 九龙殿守卫的侍卫不知何时重新出现了,只是,都远远地站在距离独孤焰寝宫十丈远的地方。 这是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 只是,他们谁都想不明白,皇上招荷妃侍寝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弄得如此神秘兮兮?像是他们都不知道今晚皇上招了荷妃过来侍寝似的? 第176章 醋劲很大,多多益善 独孤焰说话算话,一直付诸温柔。 因此,傅相思纵然满心恐慌,却再也没有生出退缩之意。 无论是给他一个爱的机会,还是给他一个生的机会,她都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并且,不后悔。 只是,傅相思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会那么疼。 不只是疼,而是贯通了四肢百骸的痛。 而这种痛,她还不能以喊叫或者哭泣的方式宣泄出来。 谁让她曾经夸下海口,说自己有过许多老相好? 人活一口气,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憋屈的状态。 明明痛得想要大喊大叫、哭爹叫娘,甚至把这个给她带来疼痛的男人狠揍一顿,可她除了选择忍耐,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可怎么能不被看出破绽呢? 傅相思觉得自己就是在自欺欺人,这个男人阅女无数,怎么可能被她这种初出茅庐者所蒙蔽? 果然,独孤焰抬起头,看着紧蹙眉头的她,喑哑着声音问道,“你嘴上所说的那些老相好,是不是只存在于你的梦里?” 傅相思狠狠地瞪着他,矢口否认,“胡说。” “对,是你在胡说。”独孤焰灼热又急重的气息喷薄在她戴着面具的脸上,“幸好朕,一直没有信你。” 傅相思:“……” 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她应该气急败坏的,可不知怎地,心里却生出了丝丝喜悦之情。 若是此生只能与他共度,那么,她更希望能将干净又完整的自己给予他,而非带着其他男人的痕迹与记忆。 接下来,独孤焰像是忘记了之前的承诺,再也没法将温柔保持,而朝着温柔的反方向愈行愈远。 傅相思忍不住,喊了,哭了,骂了,也打了,可统统无济于事。 独孤焰像是入了魔,开始对她没轻没重,可他付诸她的亲密动作却在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他是因为渴求她、喜欢她、贪恋她、沉醉她,才会失去理智,难以自拔。 除了承受,傅相思没有其他选择,也无力退缩。 男人的需要那么炽烈,她若是不给予,仿佛他会随时死去。 牢固的龙床在一个多时辰的动荡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傅相思被独孤焰紧紧地裹在怀里,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她还是轻声问道,“药效散了吗?” 独孤焰正准备回答“散了”两字,却情不自禁的改了口道,“还没。” 傅相思嘴巴一噘,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着,难道因为耽搁了多日,一个女人已经不足以当他的解药了?而是需要更多的女人? “你说怎么办?”独孤焰并不知道她这跑偏的心思,故意逗她道,“你给朕再想想办法?” 傅相思强迫自己睁开眼皮,眸光含湿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伸出双手勾紧他的脖颈,噘着嘴道,“既然我已经尽力,只能让你自生自灭了。” 哼,若是只能依靠其他女人可以救他一命,现在她也已经不能允许了。 从今晚起,他便独属于她一个人。 若是他会死,她就豁出去陪着他吧! “你哪有尽力?”独孤焰低低一笑,那笑声轻易便能振动她的心弦,“方才尽力的可都是朕。” 傅相思这才琢磨出不对劲,难道他说药效还没有散是假的? 她不敢再乱说话,以免惹他笑话甚至打趣。 独孤焰轻抚着她的脊背,稍稍一侧便将她再次压至身躯下,“再来。” 傅相思一愣,随即羞赧地怒视着他,“你在骗我!” 她觉得,他身上的药效一定是散了,却故意哄骗她想要再来一次。 独孤焰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一只手把玩着她落在耳边的青丝,“朕没骗你。” “哼。”傅相思使劲地推搡着他的胸膛,“你走开,我不救了!” “想要半途而废?”独孤焰问。 傅相思大怒,“明明已经成了,你还敢得寸进尺?” 独孤焰理直气壮道,“从今以后,朕的生命里,只会跟你这个女人有肌肤之亲,如何不能得寸进尺?” “我才不信你。”傅相思咬了咬唇道,“就像是准备戒甜食的人,屋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甜食,他如何能静下心去戒?或许一不留神,就把一块甜食随手塞进了嘴里。”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醋劲很大。” 傅相思的脸顿时燃烧起来。 方才她那番话确实醋劲很大,居然连那些后宫的女人都容不下了。 没想到只一个晚上不到的时间,她对他的占有欲就变得如此强烈、可怕。 但下一句,独孤焰却道,“朕很喜欢你的醋劲,越大越好,多多益善。” 傅相思:“……” 就在她失神间,某人已经强势地攻城略池,势不可挡。 这一晚,两人的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可熟睡的时候,却统统睡得深沉,毫无负担。 翌日,独孤焰醒了很久,可傅相思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独孤焰一手撑着头,一眼不眨地看着睡熟的她,不明白,为何出力最多的是他,最后精疲力竭的却成了她? 对慕容舞,独孤焰从无特别的感觉,而自从她执意把他设为目标后,他便开始厌恶她。 但此时此刻,他却难得对她生出了一丝感激之心。 若不是她在给他的茶水里下了药,他与傅相思的洞房之夜,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到来。 当然,做错事就是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 傅相思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独孤焰支起脑袋的失神模样。 她的心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背对着他,可一想到昨晚他们之间发生的亲密事,难得没有退缩,而是一眼不眨地瞪着他,喊道,“独孤焰!” 私下里,她故意不叫他皇上,好让他明白,她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才愿意给他机会,且救他一命。 而他,也不能仗着自己是皇上,就对她食言,享受三宫六院的待遇。 傅相思这一唤,迫使独孤焰猛地回过神,看向她的眸光柔和又宠溺。 独孤焰伸出手,摸了摸傅相思的头,沉声道,“昨晚辛苦你了。” 傅相思的耳朵顿时涨得通红。 她心里清楚,昨晚最是辛苦的是他,可偏偏,受累的却变成了她。 第177章 从今后,睡一起 傅相思咬了咬唇,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故意一本正经道,“我有话对你说。” 独孤焰一边继续摸着她的头,一边道,“洗耳恭听。” “虽然我们已经变成了……”傅相思羞赧地咬了咬唇,“变成了真正的夫妻,但一年之期,依旧有效。” 独孤焰眉头微微蹙起,“你想对朕说什么?” “你要说话算话,如有食言,一年之期到了之后的任何一天,我都可以离开这儿,把你抛得远远的。” 闻言,独孤焰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满脸自信道,“那你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离开这儿,把朕抛下了。” 虽然男人的话说得十分动听,傅相思还是故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咱们都拭目以待。” “嗯,拭目以待,甚至,”独孤焰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还有惊喜。” 傅相思可不稀罕他的惊喜,只稀罕他能有始有终、说到做到,就足够了。 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要做个知足的人。 “好几日没有上早朝了,今天若是再不去,他们恐怕以为朕已病入膏肓。”独孤焰并不情愿地下了床,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就。 若是可以,他想继续跟她一起赖在床上,直到太阳日上三竿也可以不管不顾。 他从来不想当一个昏君,但如今,他却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想好好地尝一尝当昏君的滋味。 傅相思感受着被窝里突然的空荡,一颗心不由地失落不已。 但她没有矫情地顺应自己的心,去一把拉他的手,或者央求他不要走。 她可不要当祸国殃民的妖女。 她只要当他背后的女人,唯一的女人,就够了。 “从今晚起,”独孤焰一边给自己束上腰带,一边道,“我们都睡一起,再也不分开。” 傅相思的心意外地跳了跳。 男人这话无疑是在变相地对她承诺,他不会再跟其他女人有什么牵扯。 夜夜睡在她身边的男人,能如何背叛她? “睡……哪儿?”傅相思羞赧道,“你这儿还是我那儿?” 独孤焰回答,“只要我们一起,睡哪儿都可以,你说呢?” 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流光溢彩,像是装进了漫天的繁星。 傅相思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小声建议道,“若是我们睡荷甜宫,你能半夜悄悄地来,清晨悄悄地走吗?” 独孤焰听懂了她的意思,挑了挑眉道,“若是我们睡九龙殿,便换你半夜悄悄地来,清晨悄悄地走?” 这男人的悟性不错,傅相思赞许地点了点头,且为这个提议解释道,“你再也不翻其他女人的牌子,我们这么做,可以保我不受他人的嫉妒,也能保我平安宁静。” “你这馊主意虽然可行,但你有没有想过,会让彼此很累?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关系,却弄得跟做贼似的?”独孤焰俯身把被子给她掖好,“朕不知道你想不想,反正,朕很想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有你在。” 傅相思纠结地拧起眉头,每个人都有贪睡的时候,谁不想早晨可以多睡一会儿? 可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幽幽之眼,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与安宁,先按你说的办。”刚刚还颇有微词的男人,竟突然一口答应下来。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同意那么做?” “比起以前的日子,这种日子朕应该觉得知足。”独孤焰感慨道。 傅相思的心砰砰直跳,没想到,他身为皇帝,竟也有一颗知足的心。 这很难得,也很可贵。 傅相思抿了抿唇,不禁微微一笑,“谢谢。” “别谢朕,应该是朕谢你,愿意救朕一命,还跟朕一个机会。”一个爱上他的机会。 傅相思感觉脸庞热乎乎的,不禁避开他满含笑意的黑眸。 众人眼中的独孤焰,是不会笑的,而只有她傅相思能看得见,他笑起来的样子,轻易就能迷惑人的心神。 她突然觉得,独孤焰这种人前不露笑的性情,其实挺好的。 如此,她就能独霸他的笑容了! “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朕不会让它持续太久。”独孤焰的话让傅相思猛地回过神,他俯身凑近她的眼睛,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傅相思自然不会把心中所想告诉他,佯装不耐烦道,“上朝去吧。” 眼看着傅相思准备背对着自己,独孤焰连忙抱住她的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了又重又响的吻。 “今晚住哪儿?你说了算。” 傅相思虽然浑身疲乏无力,但被他这么一吻,仿佛浑身都燃起了火焰。 她认真地想了想,低声道,“荷甜宫。若是你忙的话,可以不用过去。” “睡觉这件事,从此我们变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谁也不能单独进行。” 傅相思咬了咬唇,“若是你跟上次一样出宫了呢?” 独孤焰干脆道,“那就把你一起带出宫。” 傅相思拨开他的手,连忙侧身背对着他,这男人的话她不想听了,再听下去,她这颗心,要乱一整天了。 莫公公看到独孤焰精神奕奕地走出寝宫,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皇上。” 他在心里暗暗感慨荷妃的厉害,就一个晚上的功夫,皇上的问题就游刃而解了。 前往朝堂的路上,独孤焰屏退其他人,对莫公公低声道,“找蒋太医替朕传个谣言出去。” 莫公公问道,“什么谣言?” “说朕上次出宫时受了点伤,导致不举。” “不举?”莫公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瞠目结舌。 若不是知道昨晚荷妃去了九龙殿侍寝,他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真的不举了。 此时此刻,他坚信皇上的身体没有问题,可身为一个令他羡慕不来的男人,为何要如此毁坏自己的名誉呢? “朕以后都不会碰其他女人。”独孤焰这一句话,令莫公公恍然大悟。 “老奴懂了,一定会拜托蒋太医办得妥当。” 其实,皇上从来都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只是这一次,他下了狠心,就连替身都不需要了。 第178章 是替身,是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会那般飞快。 一天不到的时间,独孤焰不举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听闻消息的人,生出了各种心情,有震惊的,难过的,也有难以置信的,心如止水的,但唯有一个人,是狂喜的。 那人便是尘浅。 他溜进了荷甜宫,跳进了安之素的寝房,想要与她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午膳后,安之素推开寝房的门,准备小憩一会儿,可她刚关上门,便被突然蹿出来尘浅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啊——”傅相思的尖叫声才发出一半,就被尘浅伸手紧紧捂住。 “别叫,是我。”见安之素冷静下来,尘浅便微微松开她,将她转了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似乎比外头的阳光还要明媚。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安之素知道力不如他,便没有动手去推他。 自从那次皇后突然出现在幽院后,尘浅虽然时不时地会在她路过的地方出现,与她碰面聊几句,却对她规规矩矩的,再也没有触碰过她。 所以今日的他,显得十分反常。 “来与你分享好消息。”尘浅笑盈盈地看着她,问道,“皇上的事听说了吗?” 安之素嘴角抽了抽,“你该不会是来跟我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尘浅点头,“没错,这个好消息值得与你分享。” “皇上不举,与你何干?”安之素眼神困惑地看着他,“难道你与皇上有什么过节,巴不得他各种不好?” “当然不是,我是皇上的暗卫,忠诚不二的暗卫。”哪怕独孤焰听不见这番话,但尘浅还是表述了对他的忠心。 安之素瞪着他,“皇上不举,与你有关?” 尘浅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笑道,“皇上不举这件事,可不是我害的,但牵连的一些事,确实与我有关。所以我才高兴。但绝不是什么幸灾乐祸。” 安之素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尘浅满脸堆笑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出皇后的脸,以及皇上的脸。 她还想到了那个奇怪的侍寝规矩,譬如不能点灯,不能吭声,二更之前离开…… 若是尘浅对皇上确实忠心,那么,听闻皇上不举,他绝对不应该高兴。 可他却分明高兴得无法自控,且这种高兴,似乎与皇上不举这件事的本身无关,而是与其他事有关。 她曾在幽院生出过的那个大胆猜测,突然又聚集在了心头,且急需得到验证。 “尘浅,我有问题想问你。”安之素一本正经道。 尘浅看着安之素这副严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下,“你问。” 安之素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是皇上的替身?” 尘浅没想到她会如此聪慧,一下子怔住了,不敢轻易作答。 安之素便接着问道,“我猜,除了荷妃娘娘,后宫其他女人侍寝的对象,从来都不是皇上本尊,而是……你?” “而皇后娘娘,某一天识破了你,成为唯一一个知道秘密的后宫女人?” 似乎被安之素如此清晰的揣测所吓到,尘浅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松了松,且沁出了阵阵冷汗。 “你一直不说话,不点头也不否认,是因为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对不对?”既然话已经出口,安之素便毫无畏惧,且还以调侃的口问道,“是不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会大祸临头?若真是如此,你就当没听见吧。” 尘浅在安之素娇艳的唇上重重地吮了一口,沉声道,“小狐狸精,你猜对了。” 安之素心里提着的那块石头便轰然落地。 虽然她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秘密,但被证实是真的之后,她反而更加难以平静。 这皇宫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若是被传出去,这大逑国肯定不会太平。 后宫那些女人,出身都不普通,她们背后倚靠的国家或家族,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谁也料不准。 “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如若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让安之素知道,尘浅并不觉得是件不好的事情。 她向他坦荡了她的过去,他也应该向她坦荡他的过去。 安之素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荷妃娘娘能告诉吗?” 尘浅立即脸上一变,“当然不能告诉,绝对不能告诉。” “为什么?”安之素微微噘起了嘴,荷妃一直嫌弃皇上不干净,有那么多女人,若是知道皇上那么干净,对皇上的印象必然会改观,甚至能爱上他也不一定。 “我明白你心中所想,觉得这件事告诉荷妃娘娘,对皇上与荷妃娘娘都好。但是,皇上恐怕更希望,由他亲口对荷妃娘娘述说这个秘密。皇上或许并不介意你知道这个秘密,但恐怕会介意你越俎代庖。” 尘浅的意思,安之素彻底领会了,“我明白了,放心吧。” 尘浅的指腹在安之素的腰肢上轻轻地摩挲着,有些不自信道,“我的过去十分不堪,有过那么多女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此时此刻,刚刚那个雀跃非常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一个患得患失的男人。 安之素微微笑了笑,“我现在才明白,当初你为何说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尘浅,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接不接受你的判定依据,都不会是你的过去。” 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虽然安之素并没有接受他的意思,但总好过直接拒绝,或者拿他的过去拒绝他。 尘浅欣喜若狂地握住安之素的手,黑眸微湿,道,“素素,你怎么这么好?我果然没有爱错人。” 爱? 安之素的脸颊不由地红润起来。 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就轻易谈爱? 能当真吗? 想到那个与众不同的皇后,安之素忍不住道,“皇后娘娘不好吗?若是你们两情相悦,相信皇上也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提及皇后,尘浅的脸立即沉了下来,连忙为自己辩驳道,“我们并没有两情相悦。” “哦。”安之素朝着他挑了挑眉,“是她心悦你,而你并不心悦她?” 第179章 你最好,谁也取代不了 尘浅重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安之素不禁噗嗤一笑,“尘浅,你的眼光是不是大有问题?皇后那样的姿容与气度,你居然都看不上,偏偏看上我这种出身风尘的女子?” 尘浅笑了笑,“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岂是那些浅薄的东西可以制约的?就譬如皇上,他对那些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女子毫无兴趣,却偏偏对山野出身的荷妃情有独钟。你说奇怪不奇怪?” 安之素觉得,尘浅这是在歧视荷妃,不满地噘嘴道,“不许你看不起我们荷妃娘娘!” 尘浅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也不许你看不起你自己!在皇上眼里,荷妃最好,在我尘浅的眼里,素素你就是最好,谁也取代不了。” 这番话充满了浓情蜜意,安之素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听得晕过去了,她有些招架不住,便故意把话题转了转。 “皇上不举的消息传出之后,其他女人都不会再指望侍寝,可皇后呢?她会不会再去幽院找你?” 话落,安之素便红着脸后悔莫及。 她都没有接受尘浅,有什么资格管他跟皇后的事? 且她这话极容易引起歧义,仿佛是她很介意尘浅与皇后再牵扯不清似的。 “我……我只是纯粹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安之素连忙替自己解释。 尘浅却乐于听见她任何计较的话,信誓旦旦道,“你从大牢里出来的那日,我便跟她说清楚了,无论皇上答不答应,我都不会再当皇上的替身。” 像是想到了当时的场面,尘浅顿了顿声,半饷才道,“她哭了,哭得很厉害,我便没有再说出一些更狠心的话。只能等她慢慢接受。” 安之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下逐客令道,“你快走吧,免得被人看见,坏我名声。” 如今,她可不再是风尘女子,而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不配当良家女子,可后来发现,一个女人,只有首先瞧得起自己,才能被其他人瞧得起。 你连自己都不珍惜,谁来珍惜你呢? 尘浅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笑嘻嘻道,“遵命。” 他与她,都是重新做人的人,所以,他很容易便能懂得她的心情,更会成全她的心情。 尘浅离开后,安之素便愣愣地坐在桌前发呆,就连傅相思推门进来了也没发现。 “之素?”傅相思在她面前摆了摆手无效,只好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迫使她猛地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傅相思打趣道,“尘浅吗?” 安之素盯着傅相思瞧了又瞧,“娘娘,你从皇上那儿住了几日回来之后,怎么感觉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傅相思低头看了看自己,佯装若无其事道,“哪里不一样了?” 其实,问出这种话的时候,傅相思是心虚的,因为昨晚独孤焰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多,哪怕看不见,稍稍一动也能感觉得出。 她思忖着,是不是她走路的样子有些缓慢,所以引起了安之素的怀疑? “之前的娘娘,像是未出阁的深闺女子,但现在的娘娘,像是已出阁的俏媳妇。” 傅相思不禁白了安之素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胡说八道,哪儿俏了?” “娘娘真变得不一样了,就连面具都遮不住你的不一样。”安之素看向微微敞开的房门,低声问道,“娘娘,是不是真侍寝了?” 傅相思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承认,忽地想到了今日传遍了皇宫的那个传言,不禁反问道,“蒋太医说皇上得了不举的疑难杂症,我就是想侍寝,也侍不了呀。” 安之素噗嗤一笑,“娘娘你信了?” 想到昨晚那个忙个不停的男人,傅相思面具后的皮肤变得热乎乎的。 她嘟囔道,“不干我事。” 想到那个从尘浅那儿确认过的秘密,安之素心痒难耐道,“娘娘,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皇上。” “嗯?”傅相思诧异地看向安之素。 心里明明有个滔天的秘密,却不能说,安之素越想越难受,只好道,“我觉得,皇上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娘娘是不是可以考虑抓住他的心?” 傅相思愈发诧异地看着安之素,“皇上拿什么收买你了?” 安之素吐了吐舌头,“才没有呢,就是纯粹地觉得,娘娘其实跟皇上很配。这天底下,暂时也找不到比皇上还要好的男人,娘娘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傅相思很想跟安之素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毕竟还没有喜欢上独孤焰,所以,有关于昨晚的事情,她动了动嘴皮子,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若是被安之素知道,她考虑独孤焰的第一步,就是献身当他的解药,安之素或许会笑掉大牙呢。 入夜,独孤焰从傅相思故意敞开着的北窗跳了进去。 等他将北窗关严实,不禁自言自语地调侃道,“没想到朕也有当采花贼的潜质。” 正躺在床上假寐的傅相思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等独孤焰走到床前,傅相思这才发现他身上竟穿了一身方便飞檐走壁的黑色夜行衣。 “你干嘛穿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宁。”独孤焰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包袱扔到床边的凳子上,“你的夜行衣。” 言外之意,下次换她去他那儿的话,她也得穿上夜行衣,以免在路上被人发现。 独孤焰一边脱起了夜行衣,一边随口似的问道,“今日有没有听到有人说朕的坏话?” 傅相思暗自偷笑了一番,才道,“你自己让人放出去的消息,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为了你,朕不惜伤了自己的脸面,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独孤焰十分不满地控诉道。 傅相思撇了撇嘴,嘀咕道,“我可没让你发出这种消息。” “你的意思是,朕没必要放出那种消息?”独孤焰俯身,眸光危险地看着她,“要不明日朕再让人收回来?”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还收得回吗?” 独孤焰脱了鞋子,直接压在了她的上方,“应该是收不回了,朕心里极不痛快,需要你的安抚。” 傅相思撇嘴,“我安抚不来。” 他可以找其他理由不翻牌,何必做得那么绝,直接把他身为男人的尊严给毁了呢? 但现在跟他计较这种事,显然已经晚了。 传出去的谣言,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第180章 心灵崩溃,修补心灵 独孤焰钻进傅相思暖着的被窝中,一边将她往怀里带,一边道,“怎么安抚,朕教你。” 很快,傅相思便领会了安抚他的办法,羞恼之余,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抵抗,“独孤焰,你不能再这样,昨晚是特殊情况!” “嗯,昨晚是特殊情况,难道今晚不特殊?”独孤焰理所当然地反问。 “哪里特殊了?”傅相思把拳头如同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胸膛上。 “昨晚是朕的身体濒临崩溃,今晚是朕的心灵濒临崩溃。”独孤焰一本正经道。 傅相思冷哼一声,“我觉得你的心灵正常得很。” “那是伪装的坚强。那些风言风语,已经让朕的心千疮百孔。”独孤焰一边说,一边将傅相思缠得更加亲密,“除了你,没有人能修补朕的心。” 哪怕男人的身躯贴在自己身上,像是有着烫人的温度,可傅相思还是起了一身冷飕飕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我不修!”傅相思抗议。 “必须修。”独孤焰的动作霸道,言辞则充满强势,“今晚修几次比较好?” 傅相思一愣,随即羞窘地继续把拳头狠狠砸到他的身上,“大混账!大流氓!” 独孤焰低低地笑,“你逃不掉。” 于是,在荷甜宫,一连四个晚上,傅相思都在“哀嚎”中度过。 在其他日常琐事上,独孤焰很好说话,但唯独在这件“修补心灵”的事情上,怎么也开明不了。 因为皇上不举,谁也不知道傅相思的寝宫里,一连四个晚上都有皇上的亲自造访。 当安之素等人看到傅相思憔悴的样子时,谁都没有怀疑到独孤焰的身上,只当她最近心情不好,且身体也不好。 傅相思只好拿自己身上还未解清的毒发作了做借口,才能挡住众人困惑的眼神。 第五个晚上即将到来时,傅相思突然发现自己来了葵水。 若是平日,傅相思最讨厌葵水的造访,使她整个人都有气无力、打不起精神,但唯独这一次,她觉得葵水就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似的,来得实在是及时,简直可爱极了。 原本,这个晚上,独孤焰因为忙于政事,是让傅相思去九龙殿的。 可仗着葵水在身,傅相思就托人给莫公公带了一张纸条,便堂而皇之地睡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哼,这几日,她只要一想到他,就恨得牙痒。 哪怕明知今晚他即便在身边也不会再“欺负”她,但她也希望他不在身边! 哼哼,今晚若是能够看不见他,她就能睡个扬眉吐气的安稳觉了。 临近一更时,独孤焰才在御书房忙完。 前几个晚上,他睡得都很少,但白日一整天的精神都很是不错。 看着被自己批阅完的奏折,独孤焰心里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厌恶感。 若是可以,他再也不想触碰这些越看越烦躁的东西。 幸好,一想到那个女人此刻一定在寝宫里等着自己,独孤焰的心情便很快恢复正常。 回九龙殿的路上,莫公公跟在独孤焰的身后。 忽地,莫公公想到了一件事,“皇上,晚膳时分,荷妃娘娘派人递给老奴一张纸条,老奴没看懂那张纸条的意思,转眼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老奴该死,现在才想起来。” 独孤焰顿住脚步,冷冷道,“纸条呢?” 莫公公哆嗦着手,从身上摸出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后,才递给独孤焰。 纸条上,既有画也有字,画的是两张床,左边一张,右边一张,两张床之间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而右边那张床上,画了一朵葵花,写了一个水字。 乍一看到这张纸条时,莫公公嘴角抽了抽,以为这是荷妃闲着无聊,用这种送纸条的方式跟皇上打情骂俏。 一想到皇上正在御书房里忙得焦头烂额,他便没有拿着纸条进去打扰他。 看着独孤焰那副认真端详纸条的样子,莫公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皇上,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独孤焰把纸条折了起来,捏在掌心,“下次她送任何东西过来,都要及时交给朕。” 难得皇上没有怪罪自己,只是告诫自己下不为例,莫公公暗吁了一口气,“是,老奴记下了。” 独孤焰回到九龙殿的寝宫,拿着换洗的衣裳以及夜行衣,走进了温泉间。 因为前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傅相思很早就睡着了,此刻寝宫里漆黑一片,就如她的睡眠一样深沉。 傅相思本想把所有的窗户都锁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了一扇窗户微微开着。 独孤焰便是从这扇唯一开着的窗户外跳了进来。 轻手轻脚地躺进被窝时,被窝里并不十分暖和。 他连忙触手去拥抱傅相思,这才发现她蜷缩成了一团,像是冷得不行。 来葵水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可怜? 独孤焰虽然并无太多的常识,也生出了如此感慨,暗暗下决心,下次她来葵水的时候,要多多地关心她,尤其不能跟今晚一样,这么晚才来到她的身边。 男人的身上总是带着女人所不具备的热度,独孤焰躺下没有多久,被窝里便变得很是暖和。 傅相思微微蹙着的眉头开始舒展开来,整个人还自然而然地靠向男人的怀中,汲取更大的温暖。 独孤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也很快陷入了美好的梦乡。 天亮之前,独孤焰醒了。 他动了动,正准备钻出被窝,傅相思蓦地睁开了眼睛。 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自己身边,傅相思不解道,“皇上,你怎么……” “看在你来葵水的份上,朕昨晚没有吵醒你,否则,肯定会好好惩罚你。”独孤焰故意冷下声音道。 傅相思被他这副严肃的口吻与神情吓到,不高兴道,“我做错什么了?” “昨天你给莫公公送纸条了?” 傅相思点了点头,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了?他没转告给你吗?” “他看不懂,所以没有及时转告朕。” “既然你看得懂,为何还要过来?” “这才几天,你就忘了朕跟你说过的话?从那晚起,我们都要睡一起。”独孤焰颇为计较道。 第181章 男人,暖炉 傅相思颇为心虚地嘟囔道,“特殊情况。” “你与朕睡在一起,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除非一件,”独孤焰侧身,抚了抚她漂亮的眉黛,“朕死了。” 闻言,傅相思的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一只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紧紧地捂住了独孤焰的嘴,一脸凶悍道,“你胡说什么?” 独孤焰眸光晶亮地凝视着她,严肃道,“朕没有胡说。” 傅相思气死了,怒道,“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咒自己死呢?太不像话了。” “你才不像话。”想到那张纸条的含义,独孤焰心里也憋着不少的气,“下次你若是再送那种纸条,朕便知道,你是让朕去——” 那个“死”字,被傅相思又紧紧一把捂住,没有发出。 她气得怒目圆睁、嘴唇颤抖,一把松开手后,生怕独孤焰嘴里再发出那个没有发出的字,便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狠狠的。 哪怕唇上传来的痛意明显,但独孤焰的脸上却洋溢出璀璨的笑容。 就算她还没有爱上自己,能紧张他的生死,在乎他的生死,他也觉得欣慰开心。 待傅相思的唇齿松开时,独孤焰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啃咬式的吻变成了深入浅出的热烈的吻。 直到傅相思快要喘不过气,独孤焰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看在你来葵水的份上,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朕来你这儿。免得你受冻。” 傅相思噘着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可心里却变得暖暖和和的。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对自己付出真心真意,而她,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哪怕做不到跟他一样热情,至少,不要做一些伤他心的事。 譬如,他那么想与她夜夜同床共枕,她何不成全他? “以后,”傅相思咬了咬唇,承诺道,“我不给你送那种纸条了。昨日是我不对。” 若不是开始在乎他,在乎彼此之间的感情,傅相思的脾性不会变得如此软和。 独孤焰怔了怔,嘴角忽地溢出笑容,“朕也有不对,若不是前几晚把你欺负得太狠了,你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想要撇开朕,是不是?” 这男人居然还有自知之明,知道是他对她太狠,她才会忌惮他呢。 傅相思点了点头,噘嘴道,“以后……以后,那种事,要我说了算。” 独孤焰迟疑了一会儿,一脸好笑道,“若是你说了算,朕会不会一个月两个月的都饿着身子?” 哪怕男人的话说得有些隐晦,傅相思还是听懂了,脸庞被他说得一阵发热,“你别胡说——” “这样,那种事,以后我们有商有量如何?朕不要求过多,你也不要要求过少,凡事有商有量,折中一下?” 若是独孤焰直接顺着自己,傅相思反而信不过他,此刻他这么一说,虽然含糊,也好过他说假话糊弄她。 傅相思便点了点头,诚恳道,“好。” 眼看着天就要放亮,独孤焰连忙起身,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迅速穿就。 傅相思感受着空荡荡的被窝,看着他站在床畔的身影,心里突然滋生出强烈的不舍与心疼。 她忽然好想好想问问清楚,他们这样鬼鬼祟祟的见面方式,要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是不是其他女人在后宫存在一天,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睡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生出这个贪婪的想法时,傅相思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伸出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傅相思,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独孤焰看到她的举动,好笑地问道,“你怎么了?” 傅相思庆幸自己脸上戴着面具,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异样,所以才能糊弄道,“没怎么。” 独孤焰猛地俯身凑近她的眼睛,“是不是舍不得朕走?” 傅相思连忙否认,“才没有。” “来葵水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怕冷?”想到昨晚那个猫儿一般温顺的女人,独孤焰愉悦地勾了勾唇,“昨晚,你把朕当成了暖炉。” 昨晚一直睡得深沉,傅相思并不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有怀疑独孤焰的话。 来葵水的时候,她确实特别怕冷,所以,若是身边有热源,她很有可能会扑过去抱住。 一想到昨晚自己很有可能主动抱住独孤焰,傅相思的脸便红到了耳根。 “快走吧,别被人看见了。”傅相思害羞了,故意下起了逐客令。 独孤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晚上见。” 傅相思避开他灼热又深邃的眸光,“嗯。” 她忽然有些期待,他变成晚上的那个暖炉了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几天后,宫里传遍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兰妃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后,她肚子里的孩子,流失了。 当安之素把这个消息告诉傅相思的时候,一张俏脸紧绷着,像是也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 “孩子真可怜。”傅相思忍不住慨叹那个无辜的孩子。 安之素点了点头,“是可怜。” 傅相思又问,“皇上去看望兰妃了吗?” 这话只是她随口一问,一问出口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话若是被独孤焰听到,会不会认为她太小气了? 安之素摇了摇头,“太后去了,皇后和其他嫔妃去了。” 只有皇上与荷妃,没有去。 见傅相思陷入沉思,安之素试探着问道,“娘娘,若是皇上一直不去看望兰妃娘娘,你会不会觉得皇上冷血?” 傅相思回过神,半饷才道,“他应该会去的。” 安之素撇了撇嘴,把想说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天黑之后,傅相思躺在床上,一直等着独孤焰的到来。 等他一到,她便迫不及待地问,“皇上,你去看过兰妃了吗?” 独孤焰看着她水润的眼眸,抿了抿薄唇,“你希望朕去?” 傅相思便明白,独孤焰根本就没有去。 “若是没有你对我的那个承诺,你会不会去?” 独孤焰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 傅相思的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 若论私心,她确实不希望他去,可若论良心,她觉得他应该去。 可偏偏,独孤焰选择不去。 这样的男人,还值得她把他渐渐放进心中吗? 傅相思黛眉紧锁,一遍遍地询问自己。 第182章 难言之隐,同命相怜 独孤焰把最后一盏灯灭了,摸黑上了床,将傅相思揽入怀中。 此刻的女人,明显跟前几晚不一样,浑身显得颇为僵硬,显然是在排斥他。 独孤焰颇为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黑暗中,虽然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眉眼,但独孤焰还是抱着傅相思的脸,与她面对面道,“朕知道,你心里在鄙夷朕,就因为朕对那个孩子不管不顾,嗯?” 傅相思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虽然她嘴上没说,可心里,确实没办法肯定他。 她想要给他找个合适的理由,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像样的。 哪怕她现在已经爱上了他,恐怕在这件事上,也做不到包庇他,向着他。 “其实,朕……”独孤焰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在朕很小很小的时候,每天的吃食里都掺和了微量的毒药。” 傅相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的小时候,会过得如此凶险。 她不由地想到自己的小时候,身上也汇聚了难以解除的毒素,但她身含毒素,却不是被人下药,而是从娘胎里带来。 幸而有卓不凡,在十五岁那年,她身上的毒素便解清了。 “那你身上还留有毒素吗?”傅相思关切地问道。 “有。”独孤焰沉声道,“待朕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就连卓前辈,也对朕身上的毒素无可奈何。” 傅相思不敢置信地嘀咕道,“可你,一点儿看不出来呢。会跟我小时候一样,经常腹痛吗?” “腹痛等外现的毛病,卓前辈已经帮朕解决了。”独孤焰顿了顿声,“你可知道,朕身上的毒素未清,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傅相思摇了摇头,“是什么?” “不会有子嗣。” 傅相思的脑袋顿时发出轰隆一声响。 继而,她终于明白,独孤焰为何要跟她提这件事,更明白,独孤焰为何会对慕容舞的孩子那么“无情无义”。 因为,他跟那个孩子并无血缘关系。 “你……你的意思是说,”傅相思被自己心中的猜测给震惊道了,颤抖着唇,问道,“兰妃怀上的孩子,不是你的?” “朕若是能有子嗣,几年前就有了。”独孤焰淡淡道。 傅相思唏嘘不已,她还以为,兰妃能率先其他女人怀上孩子,是因为背后有太后撑腰的缘故呢。 “那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早说……”若是早说,她上次就不会把他往椒兰宫推,以致于他中了兰妃的药,差点要了命。 “一般情况下,没有男人愿意把自己戴绿帽的事情说出来给别人知道,尤其是自己极为在意的人。” 独孤焰的话令傅相思哭笑不得,这么严重的事,难道还比不上面子重要? 傅相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慕容舞不惜放弃了独孤羽都要嫁进宫来,难道不是对独孤焰情有独钟? 就算她是为了家族权势,怎么能红杏出墙,做出这种明显会牵累家族的事情来呢? “既然兰妃行为不检点,你为何不揭穿她,甚至把她打入冷宫?”傅相思不解地问道。 “她毕竟喊母后一声姑姑,若是治了她的罪,母后会难过,慕容将军也会受牵连。”提及慕容舞,独孤焰的眸光不自觉地放冷,“反正,她跟朕再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关联。” 傅相思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不是独孤焰不敢动慕容舞,而是为了太后与慕容将军,不屑动她。 沉默了一会儿,傅相思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她今日落胎,跟你有关?” 独孤焰回答,“若是朕说跟朕无关,你可相信朕?” 傅相思没有迟疑,便回答道,“相信。” 在他道出这个秘密之前,她就不愿意把他当作那种冷血无情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管不顾的男人。 如今看来,也是她对他的一种信任。 幸好,他确实有难言之隐。 幸好,他愿意将难言之隐告诉她。 听到傅相思的话,独孤焰嘴角大扬,颇为激动道,“无论她的孩子是不小心落的,还是有人故意而为,都与朕无关。朕既然能放过她,也能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今日她的孩子没有发生意外,且将来顺利生了下来,你也能接受?” “呵呵。”独孤焰像是被傅相思的担忧给逗乐,低笑一声道,“朕会把他送得远远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原来,他对兰妃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有了打算。 原来,哪怕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也有一颗良善之心。 傅相思觉得,自己对独孤焰的印象,又往上增添了好几分。 她心中的男人,就该是这样的,敢作敢当,心中既有满腔的热血,又有基本的善意。 许是感受到傅相思身上的僵硬逐渐退散,独孤焰暗暗吁了一口气,“朕这个难言之隐,除了尹前辈,就没有人知道了,就连师傅都不知道。” 傅相思嘴角溢出一抹微笑,“我很荣幸吗?” “朕没那个意思,朕只是希望,你别嘲笑朕。” “嘲笑你什么?” “譬如,魅力不够,连后宫的女人都看不住。” 傅相思忍不住噗嗤一笑,“其实,你我彼此彼此。” “嗯?彼此彼此?” 为了表达自己跟他是同命相怜的苦命人、可怜人,傅相思极为实诚道,“我也曾被男人背叛过呢。” 那个男人,毋庸置疑,是慕容祁。 独孤焰听了,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起来,心里顿时涌出了许许多多的的醋意。 他知道慕容祁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而她当时受到的伤害极大,甚至还一时没有想开,吞了无数瓶的毒丸。 若不是她在意慕容祁,不会那么傻。 而慕容舞“背叛”他,却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 “你……”独孤焰声音不由地变得闷沉,犹如他此刻的心,“你心里可还有慕容祁?” 黑暗中,傅相思狠狠瞪了独孤焰一眼,“若是有,我会甘心做你的解药?答应夜夜与你同睡一个被窝?” 这番话,令独孤焰的心茅塞顿开。 他一把搂紧了傅相思,忍不住又深又重地吻她。 第183章 既心急,又贪心 吻着吻着,独孤焰便动了别的心思。 只可惜,在傅相思的特殊时期,他只能有那个心,没有那个命了。 听着男人在身边不断喘气的声音,傅相思暗自偷笑,可恶的男人,你也有今天? 以往,她总是讨厌葵水缠绕自己多日,但如今,她多么希望,葵水可以造访自己一个月。 若是一个月,独孤焰岂不是一天都不能碰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 傅相思被自己这个夸张的想法给逗乐了,忍不住在被窝里轻笑出声。 独孤焰听见了,便不客气地对她动手动脚起来,“你这么高兴,看来是愿意给朕帮忙?” “不愿意。”傅相思连忙挣扎着拒绝,“我肚子不舒服,没力气。” 听着女人在自己耳边毫无顾忌撒娇的样子,独孤焰便心软了,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从被窝中钻了出去,“朕去下温泉间。” 傅相思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傻傻地问道,“干什么?” “洗冷水浴。” 傅相思怔了怔,想到那一连几个晚上,男人对自己需索无度的样子,忍不住疑惑道,“你身上的催‘情’药是不是还没有解清?” 这下,轮到独孤焰失笑了。 “嗯,是没解清。” 傅相思脸色一白,“真的?” 她最担心的,不是他难不难受,而是他会不会致死。 “不过,朕这次中的催‘情’药,不姓尹,而是姓傅。” 独孤焰话落,便消失在了那道通往温泉间的门后。 傅相思愣住,半饷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混蛋!”傅相思骂了一声,心里的石头却彻底落了下去。 她忍不住想,独孤焰对女人的需索是不是一直都很强烈,所以,才有那个能力养上三宫六院? 曾经,他在跟其他女人亲密无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对她们说这种甜言蜜语? 这么一想,傅相思的心就开始发闷起来,越来越不舒服。 他曾经习惯了那么多的女人,如今能习惯只她一个女人吗? 就在傅相思越想越难过的时候,独孤焰回来了。 他轻轻地躺进被窝中,却没有触碰傅相思。 傅相思明白,此刻洗完冷水浴的他,浑身定然是冰冷的,他不忍冻到她。 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傅相思的腹部微微泛起了疼痛,一阵又一阵。 她多么希望,有一个暖炉,可以温暖她越来越寒凉的腹部。 可是,她等了又等,独孤焰都没有触碰他。 她明明已经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可他似乎并不想触碰她了。 身上的疼意越来越难以忍耐时,傅相思开始不安分地翻来覆去。 没一会儿,独孤焰便觉察到了,一只手触到了她的身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瞬间,傅相思的眼眶便湿了,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连她都鄙视自己。 “嗯,冷,肚子疼。”傅相思哽咽道。 独孤焰一听,便内疚不已,若不是他对她想入非非个不停,怎么会强忍着故意不去触碰她,免得自己又要去洗冷水浴? “抱歉,是朕不好。”独孤焰连忙将傅相思团团抱紧,“这样暖和点了吗?” 傅相思点了点头,鼻尖酸涩。 其实,哪里是他不好,分明是她越来越不正常,变得越来越在乎他了。 片刻之后,傅相思整个人都被抱着自己的暖炉给温暖,腹部的疼痛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身子舒适了,心里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多愁善感了。 “皇上,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好。” 傅相思便问,“当初,为何要立下不准点灯、不准吭声、二更前离开的侍寝规矩?” 独孤焰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棘手的问题,尴尬道,“可否不答?” “不可。”傅相思撅嘴。 独孤焰很想把心中的那个秘密告诉她,可是,一想到还没有拿下她的心,便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 将来,在她为那些女人吃醋,甚至对他无理取闹的时候,他或许可以把那个秘密当作礼物送给她。 “朕不喜欢她们,立下那种侍寝规矩,只是为了可以不看那些讨厌的脸,不跟那些讨厌的人说话,且少接触。”独孤焰如此解释。 没想到这番狂傲的话竟钻进了傅相思的心里,令她受用不已。 这下她可以自己回答自己,独孤焰对那些女人,虽有亲密关系,却从来没有对她们有过甜言蜜语。 只有她傅相思,是最特殊的唯一。 “还有问题?”独孤焰这么问只是想赶紧转移话题,免得露了马脚。 傅相思便把早就酝酿好的第二个问题问出来道,“既然你不可能有子嗣,该如何跟我娘交待?不如实话实说?” 面对那个催生的孟烟雨,头疼的从来都不只有傅相思一人。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朕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独孤焰像是在冷着脸道,“你可有什么办法搪塞师傅?” 傅相思认真地想了想,“简单呀,我可以假怀孕,到时候去抱养一个孩子回来即可。” 独孤焰失笑,“你以为师傅好糊弄,去哪儿找一个长得像你又像朕的孩子?” 傅相思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困难?孩子不一定长得既像爹又像娘?譬如,我跟你,长得都不像自己的亲娘,应该是像爹。所以,只要去找一个单方面像我们的孩子即可。” 对傅相思的这个提议,独孤焰始终没有表态,而是道,“你会不会嫌弃朕,有一日抛弃朕?” 傅相思轻哼一声,“你谈这个问题是不是为时太早?我都还没有接受你呢,谈什么抛弃?” 独孤焰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鞭打了一下。 见独孤焰不吭声了,傅相思以为自己打击到他了,忙安慰道,“你别心灰意冷,我相信,你身上的毒素一定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独孤焰俯在傅相思肩头,声音沉闷却充满了坚定的憧憬,“朕从没有对女人动过心,希望这一次动心,老天爷能让你我之间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奇迹? 傅相思听得心潮起伏,这男人是在憧憬她将来能给他生孩子吗? 这男人真是既心急又贪心呢! 第184章 是失职,是算计 兰妃落胎的这个夜晚,安之素严重失眠了。 这些日子,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尘浅就会悄无声息地闯进她的寝房,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床畔,与她纯粹地聊一会儿天。 可今晚,他却没有来。 安之素便隐约明白,今日兰妃落胎的事,恐怕与尘浅脱不了关系。 那个孩子,是尘浅的,可尘浅却狠心舍弃了。 若是那个孩子是皇上的,而皇上选择舍弃孩子,那么,估计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皇上残忍。 可换成了尘浅,换成了替身尘浅,安之素明白,她没法用“残忍”两个字去评价他。 让皇上的女人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弄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尘浅,无论是为了皇上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着想,都不能让那个孩子留下来。 安之素可以理解他的选择,可一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心里还是难过不已。 若是她不认识尘浅,不知道尘浅与皇上之间的秘密,她就不会关注那个孩子。 可偏偏,她认识尘浅,且与他越来越熟,所以与他有关的事,也变成了她所关注的事。 安之素越想心里越烦躁,便穿好衣服走出寝房,打算去找荷妃聊聊天。 当然,前提是,荷妃还没有睡。 她没有直接敲门,而是打算走到北窗外去看一看,里头还有没有光。 而她刚走到转角,有一道黑影在远处飞快地一晃而过。 安之素惊骇地捂住了嘴巴,连忙躲了起来,暗忖着,难道是有刺客? 她偷偷地探出头去,那个黑影竟在试推荷妃寝宫的窗户。 只是,北窗显然在里头锁住了,黑影没能把窗户推开。 安之素的心提起来的同时,发现这个黑影的身影看着极为眼熟,怎么越看越像是皇上? 正因为怀疑此人是皇上,安之素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偷偷地跟上了黑影的步伐。 没一会儿,黑影便走到了荷妃寝宫的南窗外。 这一次,他轻松就把南窗推开,驾轻就熟地跳了进去,顺带把南窗关上,只留下了一拳头宽的缝隙。 安之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窗下,屏住了呼吸。 这男人究竟是皇上呢,还是刺客? 她究竟要不要喊一喊呢? 若是里头的人是皇上,她这一喊,皇上岂能饶过她? 但若是里头的人是刺客,荷妃就有性命之危。 幸好,很快,安之素便从里头听见了荷妃与男人的谈话声。 两人谈话的声音很轻,她听不分明,却可以以此判定,来人是皇上,而不是刺客。 否则,荷妃不会那般平静地与他聊天。 安之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她忽地明白,皇上让人散布他不举的谣言,并不是为了给尘浅一条重新做人的活路,而是为了他与荷妃。 皇上是为了专心致志地对待荷妃这么一个女人,才断了其他女人对他的念想。 安之素心里很激动,很开心,皇上找尘浅当他的替身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但对荷妃而言,却是一件好到不能再好的好事。 皇上是干净的男人,荷妃是干净的女人。 若是荷妃愿意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皇上,一定会幸福得不得了吧? 安之素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刚关上门,便发现了坐在她床边,正在低头沉思的尘浅。 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是来了。 安之素心情复杂地走到床边坐下,没有吭声,只是眸光复杂地凝视着他。 尘浅缓缓抬起头,与她妖艳的美眸对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安之素不回答,尘浅便又问道,“可是为了兰妃的事?” 忍了又忍,安之素还是没忍住,“兰妃的事,是你所为?” 尘浅坦诚地点了点头,“那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世上。” 安之素咬了咬唇,“可他毕竟是条无辜的小生命。若不是你不小心,他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这些年来,后宫从来都没有哪个女人怀上过身孕,哪怕是皇后。”尘浅压低声音道,“当初皇上会选中我,并不单单是因为我跟他身段差不多,而是因为我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接了什么职责,便不会容许自己出一点差错。皇上信任我,而我一直也没有辜负他。” 安之素眨了眨眼,缓缓理解了他这番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不是你不小心,而是兰妃她,自己动了手脚?” 尘浅点了点头,“被人算计,其实也是我失职。” “这不能怪你,而是兰妃她居心叵测。”安之素忍不住安慰。 知晓了这件事,她对尘浅的怪责之心,不禁又减少了许多。 “可是,我从没杀过人,没想到第一次杀人,竟是……”接下来的话,尘浅没有说出来,他把头低垂到底。 安之素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安慰。 但她能理解他的心情。 “既然你舍不得,可以求皇上留下,将来,把孩子送给别人家养。” “皇上也有这个意思,可是,那毕竟关乎皇上的脸面,我不能得寸进尺地打他的脸。”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尘浅没有对安之素说,因为他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他不希望他与安之素之间,还有一个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若是容许那个孩子出生且送到远方,他不可能对那个孩子从此不闻不问,他必然要力所能及地尽到责任。 安之素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去买些孩子的衣物来,然后,在幽院里给孩子立个衣冠冢?如何?”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尘浅眸光一亮,点了点头,“听你的。” 安之素微微一笑,能够让他的心好受些,是她力所能及的事。 “可是,我的心还是好难过好难过,素素,”尘浅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今晚,我能不能跟你睡?放心,我会很老实很老实,绝不碰你丝毫。” 安之素:“……” 她怎么觉得,尘浅之前摆出那副痛苦难过的样子,其实是为了这一刻? 是她太聪明了,还是把人想得太坏了? 反正,结果,她竟然心软地点头了。 第185章 说秘密,被窃听 天快要放亮时,独孤焰醒了。 荷甜宫的某个寝房里,尘浅也醒了。 无论是傅相思还是安之素,都睡得很沉,像是陷入了各自的美梦中,嘴角皆噙着微微的浅笑。 两个男人跳出窗,然后,不期然地在某幢墙底下,邂逅。 两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颇为尴尬地面面相觑,下一刻,当作不认识似的,各走各路。 若只看背影,真是难以分清,这两人究竟谁是谁呢。 第二日,傅相思睁开眼睛时,便被正俯在床头,托着腮,一眼不眨凝望着她的安之素给吓了一大跳。 “之素,你这么盯着我瞧做什么?” “没什么呀,就是等娘娘醒。” 虽然安之素这么说,但傅相思还是莫名觉得,安之素心里眼里都藏着事,似乎还在嘲笑她。 但安之素一直不提,她便也没有问。 直到两人在御花园的一隅散步时,安之素才鬼鬼祟祟道,“娘娘,昨晚我起夜,发现有刺客翻身进了你的南窗呢。” 刺客翻进南窗? 傅相思稍稍一怔,便明白了。 她故意装傻地问道,“那你怎么没有及时呼救?” “我若是及时呼救,哪怕不掉脑袋,也会被视作眼中钉吧?所以,为求自保,我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的寝房。” 傅相思:“……” “娘娘,”安之素一脸八卦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发展得如此神速,之素怎么什么风声都没听见?” 傅相思脸热了热,没有回答。 既然这件事已经被发现,她就不会再刻意隐瞒。 并且,她也需要一个倾听者,安之素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个。 “娘娘,在之素面前,你也需要害羞?”安之素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快告诉之素吧,否则,之素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的,可痒死了呢。” 傅相思害羞地笑了笑,握住安之素的手道,“之素,我想试一试,所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会不会嘲笑我?” 毕竟,曾经的她,可是十分坚定地告诉过安之素,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上独孤焰的。 因为她无法容忍一个男人同时拥有那么多女人。 她要的,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安之素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他值得娘娘托付终身。” 这类似的话,傅相思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安之素嘴里听到。 她蹙着眉,调侃道,“之素,你以前从不说这种话,我还是觉得,最近你可能背着我,拿了他的好处。” 安之素失笑,“之素怎么可能吃里扒外呢?我呀,只是觉得以前没有看清楚他,所以对他有诸多偏见与误会,现在呢,看清楚了一些,便觉得他其实比任何人都适合娘娘。娘娘若是错过了,只会遗憾到不能再遗憾。” “哼,“傅相思轻哼一声,“我都没有看清楚他,你是哪儿看清楚的?” 安之素觉得,傅相思这话酸溜溜的,酸得她牙齿都像是要松动了似的。 她佯装害怕地笑道,“娘娘是不是吃醋了?之素拿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跟他绝无娘娘所不知道的交集。” 傅相思作势要打她的头,恼道,“胡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从何渠道看清了他?” 安之素俏皮地眨了眨眼,“尘浅呗。” 傅相思不屑道,“尘浅的话你也能信?他可是暗卫,自然会为他说尽好话。” “可他说的不是假话,而是真话呢。” 傅相思无语了,心中慨叹道,这安之素恐怕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沦陷在尘浅的甜言蜜语中了吧? 两人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安之素突然仰天长吁了一口气,颇为感慨道,“幸亏娘娘当初拒绝之素当你的替身,代替你侍寝呢,否则,现在的我,有何颜面面对娘娘?” 傅相思白了她一眼,“无论我跟皇上如今如何,当初我都不会答应你那荒唐的决定,那会害了你我不说,将来也会成为你我人生记忆中的污点,怎么擦都擦不掉。” 安之素认可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虽然这世上不乏荒唐的事,但我们该以身作则,绝不荒唐,对不对?” “对。”傅相思笑着点头,“无论别人如何荒唐,我们一身正气即可。”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有发现,在假山后的草丛里,一个宫女竖着耳朵,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之素,”傅相思忽地想起跟幽院有关的事,“上次在幽院,你说发现了的秘密是什么?” “咳咳,”安之素只能暗自慨叹,傅相思这反应实在是太过缓慢,若是她能早点问出这句话,恐怕,她早就把那个猜测的秘密告诉她了。 但现在,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尘浅,便不能再把那个秘密分享给荷妃了。 “忘了。”安之素傻笑道。 “你这记性。”傅相思不在意地笑了笑。 原本仍竖着耳朵的宫女失望地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能为主子听到更多的秘密呢,谁知,没有更多的了。 傅相思与安之素并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那个宫女后脚便离开了御花园。 然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薛公公便跑过来道,“荷妃娘娘,安姑娘,太后娘娘请两位去慈宁宫一趟。” 两位?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不明白太后怎么会同时有请她们两个。 不约而同地,两人心里都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薛公公你先回吧,本宫回荷甜宫换身干净的衣裳,马上就去慈宁宫。”找了个借口,傅相思先支走了薛公公。 等薛公公一走,安之素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兰妃娘娘落胎那件事,会不会嫁祸到我们身上了?” 有了上次的燕窝下毒事件,安之素对兰妃的所作所为十分敏感。 “不可能吧。”傅相思蹙了蹙眉,“昨日我们都不在御花园,如何去迫害她?” “那可说不一定了,只要我们在昨日之前去过御花园,兰妃就可以诬赖我们,说我们在她必经的路上布下了令她脚滑的陷阱之类。” 傅相思握住安之素的手,“上次皇上不在宫里,我们求助无门,如今皇上就在宫里,我们什么也不用怕。” 安之素笑道,“娘娘早该意识到,皇上就是你最好的依靠。瞧娘娘这依赖皇上的口吻,之素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傅相思打了下安之素的手背,郑重其事道,“待会我们到了荷甜宫,你让小蓝子去找莫公公,若是太后为难我们,皇上也好及时出手。” 安之素点了点头,“之素知道。” 第186章 白的,黑的 傅相思与安之素赶到慈宁宫的大殿时,现场除了正襟危坐着的太后与一旁侍立着的薛公公,便没有其他人。 此时此刻,太后那张老脸布满了阴云,像是在竭力隐忍怒气。 傅相思与安之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认为,定是有人到太后这里告了污状。 至于是谁,她们很快就会知晓,无非是后宫那些闲着无聊的女人。 不等两人给太后行礼,太后便冷喝一声道,“跪下!” 傅相思与安之素便乖乖跪下。 “哀家先给你们两个半柱香的时辰,若是你们能从实招来,哀家可以对你们的罪行从轻发落。” 太后没头没尾的话令傅相思与安之素双双诧异不已。 傅相思抬起头看向太后,不卑不亢道,“不知太后娘娘所言何事?” “哼。”太后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你心里没数?”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她心里还真一点数都没有。 无中生有的事,她如何说得出来? “请太后娘娘明言。” “你们两个给哀家好好地想一想,自从进宫之后,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傅相思与安之素用眼尾的余光交流了一番。 这见不得人的事,有大有小,一般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做出几件来。 就譬如她傅相思,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大凡都与暗九有关。 而安之素呢,大凡与尘浅有关。 而这种事,她们都不可能说出口。 “没有。”傅相思与安之素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啪”一声,太后一巴掌拍到了案几上,怒道,“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哀家对你们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下一瞬,太后转对薛公公道,“传宫女小莉。” “是。”薛公公离开一会儿,便领进来一个宫女。 宫女小绿一见傅相思主仆二人跪在地上,忙自觉地在她们身边跪下,哆哆嗦嗦道,“小莉参见太后娘娘!” “小莉,你不用怕,只管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在御花园听到的事说出来。” 太后话落,傅相思与安之素便不约而同地看向小莉,这宫女,她们都眼生得很,似乎没怎么见过。 “是,太后娘娘,”小莉似乎很怕傅相思,明知荷妃在盯着她看,却不敢与她对视,只胆怯地低着头,低声道,“今日小莉在御花园贪玩,不小心坐在假山底下睡着了,醒来时,正巧听到荷妃娘娘与安姑娘的对话。” 傅相思与安之素的心都咯噔了一下,立即回忆了下她们在御花园交谈过的话。 虽然她们的对话有极大的私密性,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吧? 顶多是皇上昨晚去荷甜宫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而已。 太后显然已经听过小莉说过,此刻却装模作样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小莉战战兢兢地回答,“小莉听到了两件骇人听闻的事,第一件事是,安姑娘曾……曾经代替荷妃娘娘侍寝;第二件事是,昨晚,安姑娘亲眼看见荷妃与其他男人私会。” 轰隆隆—— 无论是傅相思还是安之素,都觉得天花板上下起了雷阵雨。 小莉确实听到了她们两个的谈话没错,可是,怎么能随便更改她们谈话的内容,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看来,这小莉背后,有高手指点呢。 “你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安之素黑着脸道,“你究竟受了何人唆使,竟然说出这种血口喷人的话来?” 傅相思也黑着脸看向小莉,“你是哪个宫的?如此污蔑人,你居心何在?” “奴……奴婢……”小莉像是被傅相思主仆二人给吓得不轻,一脸求救地看向太后。 太后以眼神安抚她道,“她们两个即将变成阶下囚,你有什么好畏惧的?” 似乎这话有壮胆的功效,小莉竟信誓旦旦道,“小莉敢以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今日小莉在御花园听见的内容,全都属实,绝非捏造。” “哼。”太后冷哼一声,看向傅相思道,“哀家给过你坦白的机会的,可你偏偏不懂珍惜。现在你只须交待,那个野男人是谁。哀家把他一块儿治。” 傅相思冷着脸,举起一只手道,“不知小莉有没有家人,跟家人亲不亲近,反正,我有家人,也很亲近。所以此刻,我也以我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今日我与安之素在御花园,绝无说出过小莉听到的那些话。” 安之素忙接着道,“之素也敢以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之素从未做过娘娘的侍寝替身,昨晚也未曾见过娘娘与其他男人私会。” 傅相思看着浑身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小莉,继续冷声道,“不知太后娘娘有没有听说过,若是没有听说过,去问一问便知。臣妾每次侍寝的时候,都没有按照原先的侍寝规矩来,既没有灭灯,也没有噤声,皇上也都是二更之后才离开。若是当时侍寝的人是安之素,皇上不可能看不清,听不明。” “侍寝这件事,哀家事后单独问一问皇上便知。”太后阴沉着脸道,“但你昨晚私会野男人的事,如何解释?” “哪有什么野男人?那是——”安之素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傅相思一个眼神阻止。 “太后娘娘,我是皇上的女人,不可能跟其他男人私会。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去细查便是。” “哀家当然要细查。但在细查之前,哀家喜欢让你们乖乖开口说出来。”太后朝着门口喊道,“来人,给安之素用刑。先打二十大板。” 傅相思一把扣住安之素的手站了起来。 她就知道,就算刚刚安之素说昨晚与她私会的男人是皇上,太后也不会相信。 所以,倒不如不说,把她与皇上的秘密保护起来。 “太后娘娘,证据还没有确凿之前,如何能擅自用刑?”傅相思怒不可遏地拉着安之素站了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可刚冲下了台阶,迎面就有侍卫挡了过来。 若是只傅相思一人,要从慈宁宫脱身,并不是太难,可她手里拽着安之素,一边要护着她,一边要与那些侍卫周旋,实在是太难。 安之素不想变成傅相思的拖累,但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跟荷妃一起离开,荷妃肯定不会弃她不顾。 于是,她灵机一动,抽回自己的手,将自己胸前的衣裳一把扯开了些许,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脖颈,那漂亮的锁骨以及嫩白的肌肤,在明光下泛滥着耀眼的光芒。 第187章 中剑,毒血 那些挡住傅相思主仆的侍卫,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安之素此番跌破人眼球的举动,只觉得身上有一股热血直冲鼻腔,哪里还能记得自身的职责? 傅相思重新握住安之素的手,不解地低声问道,“之素,你做什么呀?” 安之素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只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卫愤懑地大声控诉道,“你们这些穿着大逑国侍卫服的衣冠‘禽’兽!太后让你们给我用刑,没让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侍卫来撕我的衣服呀!” 众侍卫与傅相思:“……” 傅相思忽然明白,安之素此举何意了。 虽然此举过分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些侍卫听见安之素纯属污蔑的话,不知该先与她理论,还是该先把她领口的那块肌肤给遮掩起来,以掩藏这显而易见的“罪证”。 安之素继续愤怒地控诉道,“我还是没有出阁的黄花闺女呢,你们却把我的衣服撕成了这副样子,毁了我的清白,呜呜呜……我家娘娘还说要帮我找个好人家的,现在被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一侮辱,我还怎么嫁得出去?你们这些混账、丧尽天良……” 那些侍卫听得继续瞠目结舌。 趁着这个机会,安之素俯在傅相思耳边,快速地低声道,“娘娘,你管自己走,我会管好自己跟上你的,量他们谁也不敢再接近我。” 果然,当安之素朝着任何一个侍卫走过去时,那个侍卫便被她领口处露出的那一片明晃晃的肌肤给震慑,吓得连连后退呢。 傅相思忍住笑,朝着她点了点头。 “别听这死贱婢胡说,抓住她后先给哀家掌她的嘴。”不知何时,太后走到了正殿的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对峙中的众人,“哼,真是有什么样不要脸的奴婢,就有什么样不要脸的主子,都给哀家拿下。” 很快,安之素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抓住。 她的费尽心机就这么付诸流水,着实可惜。 生怕傅相思会因为顾忌她而同样被抓,安之素连忙大声喊道,“娘娘,一个人被抓总比两个人被抓来得好,你管自己——”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安之素的嘴就被某个侍卫一把捂住。 傅相思抽出七节鞭,全心全意地,很快便杀出一条可以逃生的路。 安之素说得对,与其两个人被抓住,不如她先逃,去搬救兵过来。 “先掌安之素的嘴。”太后狠厉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傅相思便听到了响亮的耳光声。 她猛地转身,看到安之素被掌嘴的那刻,气得眼泪迸出,“你们住手——之素——” 就在傅相思完全分心时,有个侍卫的剑朝着她的身前狠狠刺来。 眼尖的安之素见状,忙大喊提醒道,“娘娘小心啊——” 傅相思避了避,可那剑还死避开要害插到了她的身躯之中。 “娘娘——”安之素痛惜地嘶吼。 其他人似乎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侍卫会对荷妃动这种真格的手。 那个侍卫像是被自己吓到了,先忙一把将剑尖抽回,带出了许许多多的鲜血从傅相思的身上涌出。 侍卫颤颤巍巍地跪下道,“荷妃娘娘,属下失手了……属下该死……” 就在这时,有四个暗卫从屋顶上飞速奔下,其中一个暗卫露出尘浅那张阴柔的脸庞。 尘浅朝着太后行了行礼,拿出一张金牌,沉声道,“太后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能对荷妃娘娘动粗,哪怕一根汗毛都不行,否则,格杀勿论。” 众人都把惊骇又同情的眸光看向那个跪着的侍卫,可却惊讶地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那个刺杀荷妃的侍卫居然就这么不见踪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可荷妃身上的伤却那么清清楚楚,也就是说,那个侍卫逃了。 太后冷笑一声,“不对荷妃动粗,那就对她的奴婢动粗,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来人,给安之素二十大板伺候。” 尘浅与眼眶含泪的安之素对视一眼,不惜假传圣旨道,“皇上还说,娘娘身边的人,也不能动。” 其余三个暗卫看了尘浅一眼,嘴角抽了抽,却谁也没有阻拦与拆穿。 自己喜欢的女人若是在这个时候不护着,也就不是个男人了。 他们理解尘浅。 安之素美眸里的泪光不禁越聚越多,明知尘浅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她还是被他这副不怕死的姿态给感动。 此时此刻,她既想哭又想笑。 自从遇上娘娘后,她的人生才得以进入了新的篇章,才有今日这番惊喜与感动。 “你们都反了是不是?”太后显然气得不行,朝着薛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属于她的六个暗卫也从天而降地出现了。 皇上的四个暗卫,对阵太后的六个暗卫,这场面,属实可笑。 可无论是安之素还是傅相思,都笑不出来。 伤口的疼痛持续着,没完没了,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傅相思低头朝着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看去,竟发现原来流出来的鲜红色的血液,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中毒了? 难道那侍卫执着的剑有毒? 安之素看着傅相思低下头,便顺着她的眸光也往下。 当她远远地看到傅相思伤口处的异常时,激动地大喊道,“天啊,娘娘中毒了!” 等安之素挣脱掉两位侍卫,奔到傅相思面前时,傅相思的头已经晕得不行,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安之素的臂弯上。 “娘娘——你怎么样了——”安之素惊恐地大喊,“尘浅——快送娘娘去太医院——” 起先傅相思中剑,太后也以为是误伤,此时此刻,当她也亲眼瞥见傅相思伤口处流出的黑血,这才脸色变了变,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暗卫对阵暗卫的场面就这么散了。 尘浅跑到安之素这边,扶住已经晕阙的傅相思另一边。 安之素命令道,“娘娘已经不省人事,走不过去,你抱着她去。” 尘浅看了眼安之素的领口,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傅相思打横抱了起来,却低声对着她道,“把衣服穿好。” 安之素这才意识到自己领口处的一团糟。 她的脸颊红了红,连忙把衣服穿好。 第188章 束手无策,若是她死 尘浅打横抱着傅相思,步履匆匆地赶往太医院。 然而傅相思体重再轻,他也没有那个体力抱着她飞奔,只能用尽全力地小跑。 半路,跟在尘浅身后的安之素惊呼道,“皇上来了——” 尘浅朝着安之素所致的方向看去,一直未变的步伐便猛地趔趄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皇上看向他的眼神阴森森的,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难道皇上是在责怪他赶到不及时,害得荷妃身受剑伤吗? “还愣着干什么呀?”安之素在尘浅身后低声催促道,“快把荷妃送给皇上抱呀。” 尘浅蹙了蹙眉,皇上走过来的方向并非通往太医院的方向,他若是把荷妃给皇上送过去,岂不是瞎折腾浪费时间? 这么一想,尘浅便不以为然地拒绝了安之素的提议,“这种小事,何须劳烦皇上?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安之素恨铁不成钢地朝着尘浅的背后重重地砸了一拳头,“傻子,你看不出来皇上吃醋了吗?” 吃醋? 尘浅吓得浑身一颤,虽然他觉得在这种危急时刻,皇上没必要吃醋,可他还说忍不住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若是看到其他男人如此亲近地抱着安之素,他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十万个不好受。 于是,后知后觉的尘浅终于理解了皇上的眼神与脸色,连忙抱着荷妃,咬牙飞奔到皇上的面前,“皇……皇上……” 独孤焰一把接过傅相思时,一眼便看到了她伤口处的异样——那黑色的血液能瞬间刺痛人的眼球。 独孤焰的俊脸顿时变得更加阴沉骇人,“怎么回事?她中毒了?怎么中的毒?” “与太后无关。”尘浅一边紧跟独孤焰的步伐,一边加快语速道,“一个眼生的侍卫刺的,现在已经失踪,大刘已经让人去追查。” “你怎知与太后无关?细查太后、兰妃以及后宫的嫔妃。” “是。” 独孤焰抱着傅相思赶到太医院时,所有的太医已经听闻了风声,早就毕恭毕敬地齐聚一堂。 半个时辰过后,每个太医的脸色都极不好看,有的凝重,有的沮丧,有的恐慌…… 总之,他们的脸色释放出同一个意思,即对荷妃身中的毒,他们全都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大刘,速去灵云山请尹家父子,哪怕来一个也好。”独孤焰说出这番话时,袖筒里的手都在隐隐发抖,“若是他们两个都不在,尹小绿也行。” “是,皇上,属下速去速回。” 望着大刘飞快离开的背影,独孤焰薄唇紧抿,心里却一点儿底都没有。 他相信,只要尹家父子有一个人在家并且及时赶来,便极有可能帮傅相思渡过难关。 可是,他最怕的不是尹家父子治不治得了傅相思身上的毒,而是怕尹家父子不在家,或者来不及赶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谁都懂,而他却不能说出来与任何人分享,只能一个人承受如冰刃般的恐慌。 有太医在傅相思的伤口上撒下了止血止痛的药粉,也有太医给傅相思服下了解普通毒的药丸。 可是,无论是药粉还是药丸,都治标不治本。 独孤焰问道,“她能捱多久?” 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答,“顶多三天。” 太医怕死,所以尽量往多处说,独孤焰明白,若是傅相思捱不过去,可能随时都会殒命。 “都出去。” 太医等人退出诊治室后,独孤焰坐在了傅相思躺着的木榻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道,“相思。” 傅相思虽然一直紧闭着眼,却在太医们给她把脉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眼罢了。 听见男人的这声呼唤,傅相思觉得自己的耳朵恐怕被毒出了幻觉。 她怎么听见了暗九的声音? “相思。” 又是一声饱含情意的呐喊,是暗九没错。 可是,等傅相思竭力把眼睛睁开,却并没有看到暗九,而是看到了独孤焰,看到了独孤焰那双阴鸷的黑眸、那张担忧又恐慌的俊脸。 傅相思扯了扯唇,心里想不明白,怎么在这个时候,她会想起暗九? 她对暗九,不是已经放下了吗? 晃了晃神,傅相思马上把注意力投诸独孤焰身上。 此时此刻,她又一次相信,独孤焰对她的心是真的。 不是师兄对师妹的担心与关切,也不是受人之托的担心与关切,而是与男女之情有关的担心与关切。 方才她真不该把他的声误听成暗九的。 他就是他,谁也无法取代的他。 “朕已经派人去请尹家父子了,你别担心自己的伤势。“独孤焰不自觉地将傅相思的手牵至自己的唇边,吻了又吻。 方才太医们的叹气声以及窃窃私语声,傅相思其实已经听得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命这次恐怕难保了。 “尹伯伯他们一家,不是出游了?现在未必在家吧?”傅相思有气无力地感慨道,“其实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在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孟烟雨身上便中了剧毒,而她能活着出生,已是奇迹。 在她出生后的前十余年,每年都要经历疼痛的折磨。 好不容易解毒了之后,她却因为慕容祁的背叛,吞下了小绿那么多的毒丸。 若是没有尹家父子,她在吞下那么多毒丸时,就一定会一命归西了。 “朕昨日刚收到了师傅的信,得知尹家父子已经回灵云山了。”独孤焰鲜少扯谎,但为了安慰傅相思,增加她活下去的勇气,他一本正经地扯谎了。 因为他实在没脸告诉她,上次求催“情”药的解药时,尹家父子其实都在家,且也给了解药。 只是,为了得到她,他不惜扯谎,且将那解药扔了。 “可灵云山距离这儿这么远,我未必能等到他们赶来。”傅相思的唇已经变得紫黑,可一双眼睛依旧释放着独属于她的光彩,“皇上,若是我死了——” 独孤焰一把捂住她的嘴,眼圈瞬间通红通红,“你不会死,朕不准你死!你还没有爱上朕,没有给朕生儿育女,你怎么敢……” 第189章 毒会传染,生死与共 望着独孤焰那副紧张自己、在乎自己的样子,傅相思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虽然慕容祁背叛了她,暗九舍弃了她,可是,她竟然获得了一国之君的心。 她很厉害是不是? 嗯,如此厉害的她,纵然是死了,也能无憾了吧? 傅相思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抬起手握住独孤焰的手,以眼神示意他拿开。 她的眼神温柔如水,独孤焰鬼使神差地把手拿开。 傅相思看着独孤焰,以玩笑的口吻道,“皇上,若有万一,你一定要对后宫那些女人好一些,别不管不顾了,你瞧,我今日之灾,或许就是你专宠的后果。” “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没有把事情处置妥当。”独孤焰一脸愧责地低下了头,语无伦次道,“全都是朕的不是。” 独孤焰的头正埋在自己肩头,傅相思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若非他竭力隐忍着,恐怕已经失声痛哭。 傅相思很想伸出手,学着独孤焰刚才的样子,也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些愧疚的话,可她的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没关系,也许跟你无关,是我自己在外面惹来的仇家呢。”傅相思反过来安慰独孤焰,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副自责又痛心的模样。 就在这时,门被“啪啪啪”地拍响,外头传来了太后心急如焚的声音,“皇上,你赶紧出来一下,哀家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独孤焰回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蹙眉问傅相思道,“今日在慈宁宫,可有吃下任何东西?” 傅相思抿了抿唇,明白独孤焰这是在怀疑太后可能会在她的茶水等处下毒。 “什么也没吃,就跪下了。”傅相思想了想,把小莉冤枉她和安之素的事大致说了下,问道,“小莉是哪个宫的?” 独孤焰摇头,“朕连后宫那些嫔妃究竟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怎么能记得一个普通的宫女?” 这时,“啪啪”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太后焦急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皇上——” 傅相思不好意思再与独孤焰闲聊,忙道,“你出去吧。” “朕马上回来陪你。”独孤焰摸了摸她的脸,起身走到了门口,轻轻地拉开门,回头恋恋不舍似的看了她一眼,再走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 看到太后时,独孤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声道,“母后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换个地方说话。”太后走到了台阶下的院子当中,才停下了脚步。 独孤焰走到她的面前,故意看向天空,没有与她对视。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太后说出一些大为不敬的话来。 “皇上,那些太医胆小如鼠,怕惹你生气,居然没有告诉你,荷妃今日所中的毒,有极强的传染性。一旦传染,也会跟她一样,命悬一线。” 独孤焰从未听说过,毒还有传染性,不禁冷哼一声,十分不屑道,“难道那些接近过荷妃的太医,都已经被传染了?” “太医说,若是你身上有伤口,正好接触了荷妃的伤口,那便十有八九会传染。”太后看了看独孤焰的衣着,严肃道,“虽然皇上身体健康,身上也无伤口,还是要尽量远离荷妃,免得伤到龙体。” 独孤焰并没有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怕那毒传到自己的身上。 若是可以将傅相思身上的毒彻底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十万个愿意,一点都不会犹豫。 只是,太医说的只是传染,而不是转移。 “多谢母后提醒,朕会小心,但朕,不会远离荷妃,必然要贴身照顾她,直到她脱离危险。”自从她变成了他真正的女人后,他便下定决心,再也不会离开她。 “你——”太后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冥顽不灵,为了一个丑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独孤焰立即黑下脸道,“母后,她不丑,她若是丑女,这大逑国,就没有美人。” 这人真是昏了头了,为了一个女人疯了,瞎了眼了,跟当年他的父皇一模一样,着实两人可恨!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却不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道,“皇上,大逑国的子民需要你,你绝对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母后,”独孤焰冷冷地看着太后,忍无可忍道,“今日荷妃的遭遇,有母后你一半的功劳。” 太后怒不可遏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荷妃无论做错了什么事,这后宫,最合适处置她的只有皇后,关母后什么事?”独孤焰毫不客气道,“那个刺客与母后无关,可若是没有其他侍卫间接帮衬,他岂能那么容易伤到有武功底子的荷妃?” “你……皇上你在怪哀家?”太后气得眼泪直流,“哀家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跑来劝你远离荷妃,你倒好,把罪过推到了哀家的身上。” “其实,”独孤焰没有安慰太后,而是突然压低声音,以颓丧的声音道,“朕若是被传染,死了也挺好。” 太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你是皇帝,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 “朕若死了,不是还有皇弟?母后不是一直遗憾,父皇没有把皇位留给他吗?”丢下这句话,独孤焰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上了台阶,重新回到了傅相思的身边。 太后惨白着脸,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院子当中。 他……他是如何知道,她曾经想要独孤羽继承皇位? 独孤焰回到傅相思身边时,傅相思已经不胜药力,昏昏睡去。 蹲在地上看了她一会儿,独孤焰起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九龙殿的寝宫。 寝宫里,只剩下躺着的傅相思,与站着的他。 独孤焰走到温泉间,端了一盆温泉水出来,给傅相思洗了脸,擦了手。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若是平日,傅相思早就警觉地醒来了,甚至还要羞恼地瞪他,骂他占她便宜。 可今日,她因为中了毒,竟然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了。 他宁可她睁开眼骂他,也不要她睡得那么沉。 想到太后说过的话,独孤焰从傅相思的头上拔下簪子,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下。 顿时,手心被他划出了一道刺目的伤口,鲜血渗出。 他没有止血,而是将手轻轻地盖到了傅相思的伤口上。 若是那毒真能传染,他愿意与她生死与共。 第190章 骨肉,严苛 第二日一早,独孤羽行色匆匆地进了宫。 他本不知道后宫发生的事,是太后昨晚派人给他捎了口信,他才知傅相思出了大事。 原本,独孤羽欲连夜入宫,可是,一想到他即便进了宫,也不适宜去九龙殿探望傅相思,便只能强忍焦急与担忧。 独孤羽的脚步不听使唤,率先便走到了九龙殿,想要见一见傅相思。 可是,莫公公却婉拒了他,“九王爷,皇上与荷妃娘娘还在睡,没起呢。” 言外之意,他若是要探望人,只能晚点再来。 独孤羽点了点头,盯着寝宫的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走进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在正殿里坐着等他。 看到太后的脸色十分憔悴,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独孤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母后叫儿臣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母后并不知他对傅相思暗生的情愫,所以不至于就因为傅相思出了事,而把他叫进宫来。 他猜,必然是傅相思中毒这件事还牵扯了其他事,而母后解决不了,才会召他进宫来帮衬。 太后看见小儿子出现在面前,眼眶顿时变得又热又湿,满脸委屈道,“羽儿,你皇兄把荷妃中毒这件事,全怪罪到了哀家的头上,哀家心里难过。” 独孤羽蹙了蹙眉,难道母后召自己进宫,只是为了跟他倾述难过的心情? “母后怎会与此事扯上关联?”独孤羽困惑道。 “唉!”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舞儿宫里的一个婢女小莉,无意间听说了荷妃与安之素的谈话,说荷妃曾经让安之素代替她侍寝,且昨晚,荷妃还与野男人在寝宫里私通幽会。” 独孤羽的俊眉蹙得更紧,“一面之词,母后就信了?” 太后点了点头,“舞儿的人,哀家怎么会信不过呢?” 独孤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母后糊涂。舞儿已经不是当初的舞儿了,一旦进了宫,便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各种勾心斗角,母后是个身经百战的过来人,怎么看不出来事情的真假?” 太后拧眉道,“羽儿你的意思是,小莉说的全是假话?这不可能吧?” 独孤羽一脸笃定道,“必然是假话,舞儿失去了孩子,伤心过度,极容易做出一些极端的耸人听闻的事。这且不论,单凭儿臣对荷妃的了解,她为人真诚坦率,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来。”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此刻听你这么一说,哀家也觉得自己昨日过于冲动了,自以为抓住了荷妃犯错的把柄,可以趁机狠狠惩治她一番,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过,她是否是被冤枉的……哀家,确实有点老糊涂了。” 独孤羽紧紧地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荷妃是在哀家的慈宁宫里受了伤,皇上或许怀疑那个刺客还是哀家安排的。”太后一脸惆怅道,“哀家虽然讨厌荷妃,却并没有想过要直接置她于死地。” 独孤羽忍不住问道,“母后为何那般讨厌荷妃?在儿臣看来,无论她的谈吐还是性情,都比舞儿要讨喜得多。”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牵扯到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说来……话长。” 独孤羽便听懂了,没有再指责,只是安慰道,“皇兄还在气头上,又在乎荷妃的安危,难免会对母后说了重话。还望母后理解与海涵。等事情水落石出,荷妃的毒解了,皇兄冷静下来,放松下来,定然会来跟母后致歉。” 太后面露苦恼道,“太医们都会荷妃所中的毒束手无策,荷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剩下的话,太后没有说出口。 荷妃一旦死了,她并不担心皇上会找自己算账,她没有做过的事,不怕任何人来查。 太后怕的是那个孟烟雨会找自己算账。 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人,她可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初若不是孟烟雨主动舍弃了先皇,那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上她来坐? 闻言,独孤羽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可能?母后,荷妃身上的毒果真那么难解?” 太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毒非但难解,且还有极大的传染性,哀家急着召你进宫,就是想让你去劝劝皇上,关心荷妃可以,但千万要小心,与她保持安全的距离。” “听说,昨晚皇上根本就没有与荷妃分开睡,而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哀家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后哽咽道。 独孤羽的脸越听越惨白,他一点儿也不担心皇兄的身体,他担心的是傅相思能不能扛过去。 若换成是他,也会跟皇兄一样,不听任何人的劝,不可能去远离自己心爱的女人。 在生离死别面前,那毒算得了什么? “母后,皇兄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且有些事,上天早就已经注定,你担心也是多余的,不如安下心来。”独孤羽安慰道。 太后却不以为然,且痛心疾首道,“皇上早就被荷妃迷昏了头,哪还有什么分寸?这大逑国,是你父皇九死一生创下的基业,可不能毁在他这一代的手里。若是你对治国之事有半分兴趣,母后何须担心他的安危?” 太后这情不自禁的心里话,却令独孤羽心中憋闷不已。 他盯着太后的眼睛,困惑地问道,“母后,皇兄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不担心他的安危?难道他若不是一国之君,对江山社稷没有影响,母后便可以任由他自身自灭?” 太后一时间语噎,“哀家……”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已经难以收回。 且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圆场的话。 “儿臣知道,母后从小就偏心儿臣,对皇兄的教养能怎么严苛便怎么严苛,可儿臣希望,母后能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这是儿臣憋了多年的心里话,希望母后能听一听。皇兄已经是一国之君,且治国有方,母后实在没有必要再拿曾经的态度对待他。” 听着小儿子源源不断的话,太后的身躯晃了晃,嘴唇紧抿,半饷都没有吭声,看向地面的眉眼里,尽是难以名状的阴郁墨色。 见太后始终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独孤羽失望又难过地看着她,“母后,儿臣的话哪里说得不对吗?” 太后抱住独孤羽,颤抖着身躯,却久久地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 第191章 有他影子,甚得他心 这一日,独孤焰取消了上朝,一心一意地在九龙殿陪伴着傅相思,真真做到了寸步不离。 临近午时,派去灵云山的大刘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可是,他的身后却没有带着任何人,且脸上,一片灰败。 他跪在独孤焰面前,十分难过道,“皇上,尹家一家,全都去了风国。属下还去品城等地寻访名医,可几个名医也正好云游四方了。” 独孤焰沉声问道,“碰见孟女侠了?” 大刘点头,“碰见了,属下借口太后有难言之隐,需要尹家父子的诊治,她没有怀疑。” 独孤焰挥了挥手,让大刘离开。 他一点儿也不怪大刘办事不力,他怪的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招来了报应。 那次中了慕容舞的药,他让人骗傅相思尹家一家出游,这一次,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 独孤焰魂不守舍地推开寝宫的门,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一时间竟忘记了关门。 远处的独孤羽见状,便步步走近。 傅相思正好醒着,嘴唇似乎比昨日更加显得青紫,而眼睛里的光亮则比昨日削弱了许多,整个人宛如一张平放着的宣纸,没有外力,一动不会动。 看到独孤焰冷着脸走了进来,傅相思嘴角竭力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大刘的声音,他回来了?尹伯伯和邻居哥哥来了吗?” 尹家父子就像是她的亲人,若是能见到他们,她哪怕死了,也会觉得欣慰。 独孤焰蹲在她的床畔,握住她的一只手,低着头不吭声。 带不回救她命的人,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借口来安抚她。 傅相思看着垂头丧气的男人,心里便明白了,“尹伯父他们出游了吧?” 比起他,她更了解尹家父子的习惯,知道他们每年都会到别处云游。 这一次,她运气不够好,正好凑上了他们出门的日子。 独孤焰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不可闻地嗯声。 傅相思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摸了摸他近距离的头,安慰他道,“人各有命,没关系的。” 独孤焰抬眸时,黑眸里已经一片湿润,“怎么能没关系呢?关系大了。朕……” 他已经到了不能没有她的地步。 她若是死了,他也不想苟活于世。 只是这话太可怕了,他怕吓到她,所以不敢说出口,毕竟,她心里面,还没有放下他。 傅相思继续轻抚着独孤焰的头,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最遗憾的,是我还没有把你放进心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最近表现实在是太好了,我这心里面,已经有你的影子了。” 她是个诚实的人,不可能为了哄他开心,就说一些假话。 她心里有他的影子,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能安慰他的真挚话了。 “真的?”独孤焰不敢置信地盯着傅相思,这话对他而言,犹如天籁般动听。 曾经她的心里只有其他男人,但如今,已经放进了他的影子。 若是她能活着,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放下他这个影子的主人。 “千真万确,我可不会讲那些甜言蜜语,只会实话实说。” 傅相思一本正经的话逗乐了独孤焰,可他眼眶里却变得更加湿润,嘴角想勾出笑,可却只能悲哀地往下垂。 他太在乎她的生死,所以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哪怕她这番安慰,甚得他心。 独孤焰起身,坐到了床沿,将傅相思的头挪到自己的胸前靠着,“相思。” 傅相思心尖颤了颤,独孤焰的声音与暗九的声音并不相同,可每每听见独孤焰喊自己相思时,她总会觉得是暗九在喊。 难道是因为,暗九是第一个喊她相思且把相思二字喊得十分动听的人? “怎么这么喊我了?不喊我荷妃,或者傅相思了?”傅相思嘴角噙笑地问道。 “在外人眼里,你还是荷妃,可在朕眼里,你是朕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妻子,跟妃有何关系?”独孤焰的意思十分明显,从今以后,后宫那些女人,与他再也没有名份上的关联。 男人这话说得真是动听,傅相思抿了抿唇,“你可以喊我阿思。” “不喜欢朕喊你相思?” “不是不喜欢,”傅相思不能说出实话,只能找了个借口道,“只是不习惯。” “那就慢慢习惯?这辈子还很长,朕打算喊你一辈子的相思。且除了朕,其他人都不许喊你相思,否则,朕听见一个斩杀一个。” 这话说得如此残暴,却把傅相思再次逗笑,“若是我娘叫我相思,你也斩杀?” “不可能,师傅叫你阿思,不会变。” 谁也想不到,不久的将来,并没有谁因为这称呼的问题而被独孤焰斩杀,因为几乎没有人会喊傅相思为相思。 可后来的后来,却有一个小男人,执拗地故意喊她为相思,与独孤焰竭力争宠不休…… 这是后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独孤焰忽地喃喃道,“小时候不懂事时,朕只知道为了争取母后的疼爱而活,稍微懂事后,就为了继承皇位而活,再大点,便为了守护、壮大江山而活。如今有了你,竟只想为你而活。” 傅相思的双眼,不禁激烈地跳动起来。 独孤焰这番话,起先正常得很,可后来,却渗透出一种令傅相思心惊肉跳的恐慌出来。 果然,下一句,独孤焰道,“相思,你若不在,朕活着便没有了寄托与意义。你去哪儿,朕就追随你哪儿。” 傅相思猛地睁大眼睛,“皇上,你怎么没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值得你……” 独孤焰打断她的话,坚定道,“值得。” “我不答应。”傅相思激动异常,想要捶打独孤焰,让他清醒一点,怎奈她浑身无力,根本对付不了他,只能气恼地瞪他,“你别胡说,也别胡来。” “若是你好好活着,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独孤焰找不到其他安抚傅相思的办法,只能拿自己开刀,增强她活下去的意志,“太医说,你这毒有极大的传染性,一旦朕身上有伤,十有八九会传染。” 话落,独孤焰便朝着傅相思伸出左手,将受伤的掌心展示给她看,“也不知道太医是不是在胡说,朕怎么还没有中毒?” 第192章 整颗心,整条命 听着独孤焰这明显在自暴自弃的话,傅相思的脑袋里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她这是在做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吧?可她心里又分外清楚,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独孤焰掌心上那道长长的、新鲜的伤痕,瞬间刺伤了她的眼睛,也同时刺痛了她的心。 这个男人,定然是疯了。 明明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可不知名的力气忽然汇集到了傅相思的手上,迫使她一把握住了独孤焰的手,哽咽道,“皇上——你——” 独孤焰竟朝着她绽开了微笑,“朕很好。” 好什么呀? 他现在看起来平安无事,可万一,那毒只是还没有发作而已…… 一想到独孤焰可能已经被她传染,傅相思的泪水便瞬间噙满了眼眶。 “你走——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傅相思破口大骂,嘴上说得无情,可握住独孤焰的手却越来越紧。 “朕今日什么也没吃,跟你一样,浑身也没有力气,所以走不动,也滚不动,你若是不想看见朕,就闭上眼睛休息。”独孤焰声音柔和,既像个无赖,又像个脾气极好的雅士。 傅相思知道,这里是九龙殿,她没有资格赶他走。 于是,她改口道,“我要回荷甜宫!” 独孤焰下床,轻轻地将傅相思的头放回了枕头上,继而蹲在地上,微微掀开被子,将嘴唇落在了她的伤口上。 “你——”傅相思眼睛里的泪水立即汹涌起来,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力气坐起身把他推开,只能带着哭腔,一边轻轻地挣扎着身躯,一边骂道,“混蛋——你走开——不许碰我——” 感觉到傅相思浑身颤抖得厉害,也哭得厉害,独孤焰怕她的伤口裂开,便不再吻住她的伤口。 “朕心意已决,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朕的决定。”独孤焰一眼不眨地看着傅相思,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满是坚定不移的深情。 傅相思盯着独孤焰的薄唇,哭着服软道,“你快去洗脸洗嘴,我不会死的,可你若是被我连累,到时候谁来照顾我,谁来保护我?” “嗯,你当然不会死,你不死,朕也不会死。”独孤焰握住傅相思的手,情不自禁的吻住她被泪水淌过的嘴唇。 傅相思很想推开他、拒绝他的任何触碰,可她稍稍在他身上推搡了几下,反而让他吻她吻得更加深入。 此时此刻,她彻彻底底地相信了他对她的真情。 她一遍遍地询问自己,傅相思,你何德何能呀,竟然让这个男人甘愿与你同生共死? 进宫以来,都是他在对她默默地付出,而她,都没有打从心底地对他好过。 她好想告诉他,她的心因为他而陡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她觉得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她根本不怕死,可现在,她既怕死,也舍不得自己就这么死去。 她还没有爱上他,还没有对他付出过,没有享受过爱的美好滋味,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舍之情涌满心头的时候,傅相思再也顾不得他会不会被自己传染,情不自禁的搂紧了他的脖颈,闭上眼睛回应他的吻。 她突然发现,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里头,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影子了,不知何时,她已经主动把他装了进去。 一整个他,就足以把她的心装满了,再也塞不下其他人。 否则,看到他手上的伤痕,听着他不顾一切的表白,她的心为什么会疼得那么不正常? 她已经对他动了情,不是因为感动,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 站在寝宫门槛内的九王爷面色苍白,袖筒里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他远远地看着那对拥吻着的男女,羡慕与伤痛全都毫不掩饰地写在了俊脸上。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傅相思后,他曾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对傅相思的感情,无人能及。 因为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为她冒险,为她牵肠挂肚,为她茶饭不思。 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的自以为是实在是太过肤浅。 他以为皇兄的心再大,因为要分享给那么多女人,所以给予到傅相思的,只能是很小一块。 但如今看来,皇兄非但给了傅相思整颗心,还愿意给她整条命。 无疑,皇兄对傅相思的爱,比他更深更浓。 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独孤羽转身踏出了门槛,轻轻地带上了门。 母后让他进宫一趟,就是想让他劝一劝皇兄,请他不要感情用事,为一个女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他根本开不了口,也觉得没必要开口。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也爱上了傅相思的男人,独孤羽完全能理解皇兄的心情。 曾经,皇兄对后宫那些女人总是很冷淡很不屑一顾,不是因为他不近女色,而是一直没有遇见那个令他心动的女人罢了。 如今,乱他心扉的女人出现了,他便不再是那个不解风情的沉闷皇帝,而是一个开了情窍的绝世好男人。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难,其实,得一倾心的爱人更难。 为了倾心的爱人付出生命算得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可怜可悲的旁观者,他除了真切的祝福,便是静悄悄的离开。 夜深时分,独孤焰躺在了傅相思的身侧。 因为怕傅相思病情恶化,他便没有灭灯,而是让寝宫里留着黯淡的幽光。 傅相思醒着,却自欺欺人地故意闭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少为独孤焰操心一些似的。 这个男人的心肠硬起来的时候,比铁还要刚硬,仅凭她的言辞,根本说服不了他远离她。 所以,她一边时时刻刻地担心着,他会不会被自己传染,一边又时时刻刻地祈祷着,他能平安无事。 也许,太医那话根本就信不得,哪怕他身上有伤,也不会被她传染。 身旁男人的呼吸从轻浅逐渐变得均匀,傅相思知道,独孤焰睡着了。 于是,她睁开眼睛,侧首朝着他看去。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眸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看到他不知何时变得青紫的嘴唇,傅相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好像还是发生了? 第193章 被传染,很欣慰 傅相思记得很清楚,白日跟独孤焰说话的时候,他嘴唇的颜色还很是正常。 就连晚膳时他喂她喝粥,整个人也毫无异常。 怎么入夜之后的几个时辰时间,他就不对劲了? 傅相思的右手被独孤焰紧紧地拽着,她稍稍挣了挣,独孤焰便醒了。 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傅相思泪流满面的模样,不禁紧张地坐起身,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身子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朕去请太医?”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她着想,可怜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现了问题。 傅相思一眼不眨地含泪凝视着他,问道,“皇上,你……有没有不舒服?” 独孤焰怔了怔,摇头道,“朕很好。” “骗人。”傅相思指了指镜子所在的位置,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嘴。” 独孤焰没有去照镜子的兴致,只调侃道,“怎么,朕变成丑八怪了?” 傅相思咬了咬唇,点头,“是,像个妖怪,难看死了。” 独孤焰却对自己的样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心安理得地重新躺了下来,侧躺着看向傅相思,一只手则去帮她擦拭眼泪,“别哭了,朕天下第一美男子,再丑能丑到哪儿去?” 这自恋的话应该能够惹人笑的,可傅相思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重复着方才那句问话道,“你哪儿不舒服?” 独孤焰闭上眼睛,像是认真感觉了一下,“没有不舒服。” 这当然是谎话,但确实也没有特别大的不舒服,除了嘴唇一阵又一阵地发干、身躯各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地疼痛。 “皇上,马上宣太医给你瞧瞧吧?”傅相思哭着提议。 从昨晚开始,几名太医已经搬到了九龙殿住下,可以在傅相思病情恶化的时候,随传随到,且处置及时。 “太医们现在睡得正香,让他们睡个安稳觉,明日才好给你配更妥当的药。” 独孤焰这话显然就是托词,可惜傅相思根本爬不起来,若不然,她便亲自去叫太医。 “相思,”独孤焰握住傅相思的双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朕被你传染,这是最好的结果。” 傅相思咬唇,气呼呼地瞪着他。 独孤焰接着道,“真正的夫妻,就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对不对?” 傅相思心知他说得很有道理,可嘴上还是故意道,“谁跟你是夫妻?在宫外,我充其量,只能算你的一个小妾。” “起初确实是小妾,可朕把其他女人都休了,你便扶正了。” 傅相思没好气道,“我怎么没看到你把她们都休了?” “朕现在从心里把她们休了,将来再从行动上把她们休了。” 傅相思沉默了一会儿,第三次问道,“你究竟有没有不舒服?” 独孤焰失笑,“朕虽然好像已经被你传染,但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承受能力与表现出来的状态也便不同,况且,你身上受了重伤,元气才会大损,而朕,是在身体健康的状态下被传染,所以,表现出来的状态与正常时候的状态,并无区别。” 见傅相思的眉头越拧越紧,独孤焰安慰道,“或许朕只是得了风寒之类的小病,根本就没有被你传染。” “哪有风寒嘴唇会变青紫的……”傅相思心里既难过又伤痛。 “其实是朕偷抹了女人的唇脂,为的是跟你的唇色一样。”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会信口雌黄了,傅相思凑近他的脸,在他的薄唇狠狠啃咬了一通,再看向他的唇,如她所料,他的唇还是青紫色的,一点儿也没有褪色。 “我把你的唇脂都吃完了,怎么你的唇色还是青紫的?”傅相思红着眼睛,气鼓鼓地问道。 在太医没有诊断前,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已经被她传染了。 “朕擦的那种唇脂,只能用特殊的液体才能洗掉。” 傅相思想笑,可努力了半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独孤焰,你怎么这么傻?你不会后悔的吗?” “朕聪明绝顶,所以做不出后悔的事。”独孤焰耐心地安抚道,“相思,朕能被你传染,确实是最好的结果。虽然不能帮你分担痛苦,却能跟你一起承受痛苦,朕甘之如饴。” 傅相思伸手捂住独孤焰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若是我们能活下去,”傅相思长长地哽咽了一声,才道,“独孤焰,我一定跟你好好当夫妻。” 独孤焰的黑眸了迸射出璀璨的光亮,拨开她的手,激动道,“你答应当朕的妻子了?你……心里有朕了?” 傅相思抿了抿唇,羞恼道,“你这么无赖,这么无耻,我心里不放你,放谁?” 而且,她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了,不认他,认谁呢? 若不是要顾忌她身上的伤口,独孤焰此刻最想做的,便是狠狠将她压至身躯下,彻彻底底与她亲密一番。 可他不能,且还要承受着身躯的隐隐病痛。 他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直到两人的力量都衰竭了似的,沉沉地昏睡过去。 第二日,傅相思一醒来,便把独孤焰推醒,“皇上,我身上好痛,不舒服,快去请太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独孤焰还是面露担忧地下了床,匆匆把衣服穿就,便打开门去喊人。 很快,几个住在九龙殿的太医便走了进来。 “荷妃娘娘,哪里有不适?”其中一个太医问道。 傅相思微微摇了摇头,指向独孤焰道,“帮皇上看看,他是不是已经被我传染。” 闻言,几个太医这才惊愕地看向独孤焰,且猛然发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 “皇上——”太医们大惊失色地奔向了独孤焰,手忙脚乱地给他把脉。 独孤焰却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傅相思屏住呼吸,注意着几个太医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几个太医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一脸沉痛道,“皇上——” 不用他们说,在场的人都清楚,独孤焰被傅相思传染了。 这本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噩耗,可众人都发现,皇上嘴角却噙着欣慰的笑意,经久不散。 莫公公一脸沉痛地在心里哀叹,以前谁能相信,这皇上,其实是个至死不渝的情种呢。 真是天可怜见呐。 第194章 一起痛,一起杀 太医们离开前,一直没有吭声的独孤焰突然出声道,“这件事切记守口如瓶,否则,万一朕要赴黄泉,你们可以跟着。” “是,皇上请放心。”太医们战战兢兢地离开。 此时此刻,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在意这大逑国要变天了。 一旦变天,这国强民安的和顺的日子恐怕是到头了。 莫公公跟着几个太医出去,关上门,又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他们一番。 这日,天还没有黑,傅相思身上的毒性便开始剧烈地发作,浑身泛起了刺骨的疼痛,一阵一阵,此起彼伏。 忍无可忍时,她还会干呕、抽搐。 傅相思并不知道,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独孤焰,身上其实也痛得厉害,只是因为他是男人,所以忍耐的能力比她要强得多,而且,她自顾不暇,便很难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像是变成了一个幼小的孩童,时而跟独孤焰撒娇,时而跟独孤焰发脾气,时而吵嚷着让独孤焰打晕她。 从天明通到天黑,其实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可傅相思却觉得像是熬过了十年八年。 从小到大,对于病痛的折磨,其实她并没有少受,可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了病痛带来的生不如死。 “独孤焰,我好痛,痛得连呼吸都难,”傅相思眼眶里含着痛苦的泪,握住独孤焰的手,恳求道,“你杀了我好不好?杀了我,我就解脱了。” 独孤焰握紧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我也很痛,痛得想要躺到地上去打滚。” 傅相思猛地怔住,这才意识到,他跟她一样,都在被那可怕的毒性所折磨。 她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你什么时候开始痛的?怎么不早说?” “昨晚就开始痛了。”独孤焰压低声音,故意装可怜,“我们一起痛,或者一起把对方杀死,如何?” 一起把对方杀死? 傅相思的神志开始清醒过来,不再允许自己意气用事。 “不要,”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我们一起痛。” 哪怕等待他们两个的还是死亡,她也要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最后时刻。 独孤焰嘴角勾了勾,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嗯,我们的日子还长着,一起坚持下去。” 两人喝了一些止痛的药水,可止痛的效果甚微,独孤焰便又让太医送来了一些助安眠的药水。 傅相思喝下之后,问道,“你怎么不喝?” 独孤焰摸了摸她的头,“朕得守着你,不敢睡得太沉。” 傅相思嘴唇抿了抿,强忍着没有落泪。 这真是患难见真情,不是吗? 夜半,傅相思还在睡梦中,可身上的疼痛却静悄悄地转移到了脸上。 而脸上传来的疼痛,竟还泛着刺人的痒意。 傅相思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抓挠自己的脸。 抓着抓着,她抓掉了脸上的软皮面具,开始抓起了脸上坑坑洼洼的肌肤。 独孤焰猛地醒来时,傅相思的脸已经快要被抓破。 “相思,相思……”独孤焰一边抓住傅相思的两只手,一边竭力把她叫醒。 傅相思醒来时,等不及明白独孤焰为什么要扣住她的双手,脸上便传来了痛与痒结合在一起的难受之感。 “皇上,你松开我,我脸上又痛又痒。”傅相思楚楚可怜地央求,并不知自己已经在睡梦中抓过自己的脸。 独孤焰摇了摇头,拒绝道,“朕知道你又痛又痒,可怎么忍心看着你把自己的脸抓破?” 傅相思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面具不见了,她想要迅速遮住自己那张可怖的脸,可双手却无法从独孤焰手里抽了回来。 一个将死之人,竟还在意自己的容貌好不好看、能不能看,傅相思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得很。 可她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矫情。 自卑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傅相思心中难过地问道,“我这张脸反正已经丑到不能再丑,抓破了有什么关系?你……你还盯着我的脸看,别看了,我的面具呢?” “朕没觉得丑,朕就喜欢看,你能奈何?”独孤焰的嗓音又低又哑,就像是陈酿的酒恰好洒在人的舌尖,让傅相思瞬间沉醉。 傅相思好想捂住他深邃又摄人心魄的眼睛,可自己的双手还被他牢牢地控制住,根本抽不回来。 “要么松手让我抓脸,要么给我戴上面具,否则……”傅相思赌气地说道,“否则我咬舌自尽算了。” 独孤焰便把她的面具捡回来给她戴上,安抚道,“朕的脸也很痒,要不我们互相帮忙?” 其实他的脸一点儿也不痒。 比起不能抓,那肯定是有人抓来得好,傅相思点了点头,“好。” “朕先帮你抓。”独孤焰侧着身躯,抬起双手,隔着面具轻轻地抓挠她的脸。 这方式与力度,就仿佛在隔靴搔痒,真真难以尽兴,越抓越难熬,倒不如不抓呢。 片刻之后,傅相思突地一把推开独孤焰的手,噘着嘴道,“轮到我帮你了。” 独孤焰便把脸凑近她,方便她抬起手抓。 傅相思原来准备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加大力度抓他的脸,可是,当她的手触到他光洁的俊脸上,却根本不忍心下那个重手。 他的脸长得那么好看,每一处都近乎完美,她怎么舍得在上头抓出印子? 终于,她理解了他的心情,也明白了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真正用意。 他根本就不稀罕她帮忙抓他的脸,而是稀罕她的脸不被抓伤。 抓了一会儿,傅相思问道,“力度够吗?” 独孤焰闭着眼睛,装出一副颇为惬意的样子,“恰到好处。” 傅相思刻意放轻了力道,过了一会儿再问,“力度怎样?” “刚好。” 傅相思咬了咬唇,索性用指腹去挠,挠了一会儿问道,“如何?” “很好。” 傅相思的双手猛地转移到独孤焰的耳朵上,一手抓住他一只耳朵,恶狠狠道,“独孤焰,你的脸根本不痒是不是?你在唬弄我是不是?” 她气愤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期望,他被她传染这件事,也是他联合太医一起唬弄她的。 第195章 没关系,找你传 傅相思再次被哄睡后,独孤焰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免得他不小心睡着后,她又在睡梦中抓挠自己的脸。 第二日,傅相思醒来时,便看到了安之素守在床边的身影。 不过此刻的安之素,装束十分奇怪——她的脸上蒙着纱巾,双手也戴着手套,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她。 “之素,你怎么来了?”傅相思诧异地看着安之素,“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起初,安之素听说傅相思受伤且中毒,便想要过来伺候她,却被独孤焰拒绝了。 安之素无奈地摆了摆手,一脸委屈道,“娘娘,之素可不怕被你传染,是皇上要求我这么打扮的,否则就不让之素踏进九龙殿一步。” 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次中毒的特殊性,忙道,“皇上让你过来做什么?我并不缺人照顾。” “皇上跟几个太医在一起,让之素过来陪着娘娘,尤其是要看着娘娘,别抓伤自己的脸。”安之素纵然心里难过得不行,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清浅的微笑,像是不知道傅相思随时都会死掉似的,“之素很荣幸,能过来陪着你。” “你回荷甜宫去,我不会抓伤自己的脸,我已经够丑了,可不能把自己抓得更丑。”生怕安之素被自己传染,傅相思便想要赶走她。 安之素却看穿了她的心思,“之素现在听皇上的了,不听娘娘的。” 傅相思恼道,“为什么?” “因为……”安之素挠了挠头,“因为皇上比之素对娘娘还要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之素便愿意听皇上的。”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皇上对荷妃一朝一夕的照顾,但也可以从传言中感觉到,皇上对荷妃的极度在意与重视。 都说荷妃所中的毒有传染性,可皇上却愿意近距离地守护着她,这种视死如归、视人如命的态度,谁听了不动容? 一个多时辰后,独孤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瓷瓶。 看见男人愈走愈近的身影,傅相思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本就在发痒的脸也泛起了热。 幸好她脸上戴着面具,谁也看不到她此刻的异常。 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傅相思没话找话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独孤焰回答,“可以缓解你脸上痒意的药水。” 话落,独孤焰便拔掉了瓶塞,将里头的药水倒了一些到棉纱上。 安之素欲把棉纱接到自己手里,“皇上,之素来吧。” 独孤焰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你不能离她那么近,还是朕来吧。” 安之素咬了咬唇,气恼道,“皇上,之素戴着手套呢,这种小事,让之素来做吧。” 独孤焰依旧拒绝,“不行。” 于是,安之素只能站在一旁,干干地看着。 看着看着,她心里的不甘与哀怨便消失了。 瞧瞧,皇上对荷妃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只可惜…… 安之素走到窗边,看向湛蓝的天空,双手合十地祈祷起来。 老天爷,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够,让他们白头到老吧。 太医配置的药水还算管用,第一次擦了之后,傅相思躁动的心便安定了许多。 午后时分,傅相思睡着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独孤焰也睡着了。 安之素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在外头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尘浅不知从哪个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塞给她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安之素啃了一口,甜甜一笑,“谢谢。” 尘浅问道,“累不累?” 安之素摇头,“一点儿都不累,伺候人的活儿,皇上都亲力亲为,根本用不着我。” “那你待在里头干什么?” “皇上偶尔走开的时候,我才派得上用场。” 尘浅看着安之素咀嚼着苹果的嘴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娘娘那毒,真的会传染?” 安之素噘着嘴道,“若是会传染,皇上不是应该早就传染了?可皇上好端端的。我猜,那是太医瞎说的。” 因为被莫公公叮嘱过,所以安之素没有告诉尘浅,皇上的气色其实很差,嘴唇的颜色跟荷妃的差不了多少,很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了。 “那也要……” “也要什么?” 尘浅不敢说,让安之素小心一点,只能改口道,“你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 安之素看着尘浅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中便有了猜测,“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娘娘传染?” 尘浅抿着薄唇,不吭声,算是默认。 他担心荷妃,担心皇上,更担心她,这是事实。 安之素能够理解这份心情,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尘浅,即便我不小心被传染,也是心甘情愿的,娘娘救过我的命,我的命随时都可以交给她。” 尘浅脸色凝重地看着她,半饷才道,“没关系。”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安之素问道,“什么没关系?” 尘浅转过身,背对着她,一口气说道,“你被传染也没关系。你若是被传染了,我就来找你传染。” 安之素被他这负气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可眼眶里却涌起了潮热。 这个男人若非对她确实上了心,怎么可能说出这番话来? 哪怕是负气话,也不是随便什么男人说得出口的,必然先要有那番真诚的心思,才能酝酿出口。 “哼,你别白日做梦了,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安之素说完,便轻轻地推开了寝宫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远远地,安之素便看到傅相思与独孤焰都保持着原先的睡姿,一动没有动过。 她的一颗心便揪了起来,生怕他们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人世。 安之素快步走到床畔,想要探一探他们各自的呼吸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啊——” 独孤焰睡得浅,瞬间便被安之素的尖叫声吵醒。 他顺着安之素所指的位置看去,黑眸顿时颤了颤。 傅相思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此刻正在渗出血水,血水从面具的边缘缓缓流出,也从面具的缝隙里渗出。 无论是傅相思的眼睛还是嘴巴,都被血水流淌而过,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被血水覆盖的血人。 第196章 无数血水,回光返照 安之素惊恐万分地开口喊道,“娘娘……” 独孤焰却立马转过头,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独孤焰定定地看了傅相思的脸一会儿,把手探向了傅相思的鼻息。 安之素眼眶里热泪滚滚,一派模糊,所以看不清独孤焰的手指其实都在微微颤抖。 触探到傅相思的鼻息既正常又平稳,独孤焰终于暗吁了一口气。 他起身拿来一块棉布,蹲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傅相思脸上的血水。 安之素呆愣地看着独孤焰的动作,直到独孤焰手里的棉布快要被血水全部浸湿,这才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取来了崭新的棉布,准备替换独孤焰手里的棉布。 独孤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拿盆。” 等安之素把盆取来,独孤焰将手里沾满血水的棉布扔进了盆里,还对她叮嘱道,“别碰。” 安之素盯着独孤焰一丝不苟的侧脸,心中更加确定,皇上定然已经被荷妃传染,否则,不会这也不让她碰,那也不让她碰。 她的眼眶湿了湿,强忍着没有痛哭出声,只能力所能及地准备好更多的棉布。 傅相思脸上流出的血水,并非只流了一次,而是在源源不断地缓缓流出。 独孤焰擦完这边,手刚挪到另一边,这边又开始有血水渗出,没完没了似的。 安之素好想去帮忙擦拭,那样的话,荷妃的脸与嘴不至于总是被血水覆盖,像是随时都会被血水吞噬掉似的。 可独孤焰一人包揽了这些活儿,她没有丝毫插手的机会。 安之素只能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将哭声彻底淹没在掌心。 血水从傅相思脸上流出的速度很慢,血色时而偏鲜红,时而偏暗红,又时而偏黑红。 独孤焰手里拿着的棉布,每一块染成的色泽都没有一模一样的。 安之素咬着唇想,一个女人生孩子时流失的血,恐怕都比不上荷妃此刻流出的血多。 寝宫里一片寂静,安之素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很小,独孤焰的动作轻柔至极,傅相思一点儿也没有受到他们两个的影响,竟仍能睡得恬静与深沉。 甚至,她像是在做什么不错的美梦,嘴角还微微地勾着。 半个多时辰后,傅相思的脸上终于没有血水渗出。 独孤焰与安之素身上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松弛的那刻,两个人兀自虚脱了似的,一个直接跪在床畔,一个则瘫坐在地上,眸光都显呆滞。 但没过多久,两人都回过神来,安之素去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独孤焰则小心翼翼地把傅相思的脸彻底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面具。 等傅相思醒来时,独孤焰正躺在她身边沉睡。 男人俊眉紧紧地蹙着,薄唇也狠狠地抿着,双手则牢牢地箍着她的腰肢,像是怕她逃走了似的。 傅相思在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他竟没能醒来。 这两日,傅相思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没有力气动。 但此刻醒来时,她觉得身上似乎有了一些力气,而且,肚子里还传来了饥饿的感觉,嘴里更是干渴得厉害。 见独孤焰睡得如此深沉,傅相思便没忍心叫醒他。 于是,她轻轻地拨开他的双臂,从他怀里挣脱开。 若是平日,她这么一动,警惕性极强的他必然会马上醒过来,哪怕是在深夜。 但此刻,他竟然毫无察觉,不知是他对她毫无防备的缘故,还是因为太累的缘故。 傅相思的腹部有剑伤,但那剑伤只是伤了皮肉,并没有影响她缓缓下床。 走到桌前,傅相思一不小心,居然将满满一壶水全都喝完了。 桌子上并没有任何吃食,傅相思便决定出去,找人拿点吃的给她。 走出寝宫不久,傅相思便迎面碰到了一个小太监。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太监便被她吓了一大跳,“荷妃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傅相思微笑着道,“我饿了,能否拿些吃食给我?” “好,好,奴才这就去拿,荷妃娘娘稍等。”小太监跑了几步,回过头来,见傅相思傻傻地站在院落中,便提醒道,“荷妃娘娘,今日风大,你去殿内坐着吧。” 傅相思点了点头,小太监这才放心地离开。 可傅相思却并没有听小太监的话,而是在刮着大风的院落里走来走去。 天上没有太阳,这春日的风便显得凉飕飕的,可傅相思却觉得,这凉飕飕的风无论是吹在自己的脸上还是身上,都很舒服。 于是,她不想去殿内坐着,只想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大自然的亲切。 小太监端着吃食过来时,发现傅相思竟坐在院落中的石桌旁,忙脸色大变地跑了过去,“荷妃娘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太冷了,去殿里吧。” 傅相思指了指石桌,“我不冷,你把东西放这里就行。” 看着荷妃这副执拗的样子,小太监没有办法,只能照做,然后在一旁静静地侍立着。 九龙殿的太监都在暗暗地议论,荷妃的命可能活不过三天。 可他此刻偷偷打量着的荷妃,却显得精神奕奕,哪里像是毒入了膏肓? 小太监不禁胡乱地想着,也许,荷妃是个五毒不侵的人,身上的毒已经奇迹般地消失了,但也许,荷妃此刻这精神奕奕的样子,是回光返照? 傅相思将小太监端来的吃食解决掉了一大半时,独孤羽突然步履匆匆地走进了九龙殿。 看到傅相思坐在石桌边吃东西的身影,独孤羽的眼神跟之前小太监的眼神差不多,惊诧得厉害。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冷吗?”独孤羽快步走到傅相思的面前,情不自禁的想要把她从冰冷的石凳上拉起,可一想到自己与她的身份,还是临时把手收了回去。 “不冷,一点儿也不冷。”肚子里有了充盈的感觉,傅相思愈发不觉得冷,笑眯眯地对着独孤羽道,“九王爷,你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找皇上的?” 独孤羽看着晶亮的黑眸,抿了抿薄唇,“当然是来看望你的。” 得知她出事后,他多么想飞奔到她面前,看一看她,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第197章 一颗药丸,救谁 傅相思朝着独孤羽嫣然一笑,“我没事。” 春日的大风吹过,掀起了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一半眉眼,竟也显得极美。 独孤羽其实也一直想不明白,明明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可傅相思这种戴着面具的女人,竟让他觉得,曾经那些见过的美人,一个都不如她美? 或许,有些女人,她身上的美,不只是来源于皮囊,而是从内而外的一种气韵。 傅相思便拥有这种美好的气韵,哪怕戴着动物面具,还是有美好的气韵从她的眼睛里,从她的嘴巴里,从她的谈吐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真正美的女人,一定是美在一个魂字。 “我皇兄,他还好吗?”独孤羽问道。 傅相思侧了侧头,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小太监,笑道,“你这是担心皇上被我传染了吗?放心,太医的话在他身上并不灵验。” 独孤羽注意到傅相思防备的眼神,便朝着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小太监识相地离开了。 等院落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孤羽坐在傅相思对面,重新问道,“皇兄真的没事?” 傅相思笑了笑,“他若是有事,刚才那位小公公,还能那么淡定地站在那儿?”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独孤焰究竟有没有被她传染。 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独孤焰好像已经被传染了。 一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整个皇宫甚至是大逑国变得人心惶惶乱了套。 二来,她想当然地觉得,只要心里怎么想,结果便能心想事成。 嗯,只要她觉得独孤焰在唬弄她,他便是真的在唬弄她。 “皇兄人呢?”独孤羽似乎仍不相信。 傅相思指了指寝宫的方向,“他睡着了。昨晚我的脸又痒又痛,他为了照顾我,一夜未睡,所以现在在补眠。” 独孤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到了石桌上,“这是解百毒的药,是尹红雪所制,市面上一共也没有几颗,我昨天跑了很多地方,才买到了这么一颗。” 傅相思拿起瓷瓶看了看,心中唏嘘不已。 没想到,出外游历的尹红雪还是能助她一臂之力。 当然,功劳最大的,还有眼前的独孤羽。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傅相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谢谢。” 独孤羽摆了摆手,“这是我力所能及又心甘情愿的事,不需要感谢,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我的心就不会为你难过。” 这话说得十分赤诚,傅相思并没有听出独孤羽这话中隐含的对她的情意,只感动不已。 想到独孤羽方才的问话,傅相思问道,“你这颗药,原先是打算给皇上吃的,是不是?” 独孤羽一怔,没有吭声。 傅相思很聪明,一猜就猜中了他方才问她问题的心思。 “不是。”独孤羽在心里这么回答。 不是他不打算给皇上吃,而是他不知道该给谁吃。 一个是他敬爱的兄长,一个是他偷偷爱恋着的女人,他都想要救,可偏偏,老天爷很是残忍,只让他买到了一颗药丸。 幸好,皇兄并没有被传染,他不用再做艰难的选择。 傅相思笑了笑,“你别多想,我只是随口一问,若是皇上被我传染,这颗药,当然要给他吃。” 独孤羽苦笑了一下,“皇兄未必愿意吃。” 傅相思的心便咯噔了一下。 独孤羽说得没错,若是独孤焰知道解百毒的药丸只有这么一颗,必然会留给她吃。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独孤焰知道,她从独孤羽这里得到了一颗解百毒的药。 “幸亏,皇上安然无恙,不用跟我争抢。”傅相思玩笑道。 独孤羽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九王爷,能否拜托你一件事?你给我这颗药丸的事,能否瞒着其他人,尤其是皇上?”傅相思笑了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着傅相思这憧憬的眼神,独孤羽明白,傅相思的心已经牢牢地落在了皇兄的身上,再也不会落在其他男人的身上。 他落寞地笑道,“好。” 独孤羽离开了,傅相思把药丸藏到了身上,回到了寝宫。 独孤焰还在沉睡中。 傅相思盯着他青紫色的薄唇看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 从独孤焰的嘴里,她一定问不出真正的答案。 她愿意相信他,且把唯一生的机会留给他。 若是她死了,伤心的只有她的亲人与朋友。 可若是他死了,伤心的何止亲人朋友,还有整个国家的子民。 而且,她身上汇聚的毒性太多,娘胎里的毒,尹小绿的毒,还有那不知名的毒。 而独孤焰被传染的,只有那种不知名的毒。 尹红雪的解毒丸并非万能,用在独孤焰的身上,肯定比用在她身上来得有效。 傅相思从怀里掏出瓷瓶,把药丸倒了出来,打算就趁着独孤焰熟睡的时候,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那么,他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下,解清身上的毒性了。 傅相思右手捏着药丸,正准备把药丸塞进独孤焰的双唇间。 可就在这时,独孤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相思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指尖的药丸收进了掌心里。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精神奕奕站在床边的样子,连忙起身,把她打横抱着放到床上,再盖上被子,“你身上有伤,怎么能起来,还这么站着?” 傅相思把右手的药丸塞进了左手捏着的小小瓷瓶里,重新藏到了身上,笑着道,“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或许,是回光返照?” 太医口中的三日马上就要到来,她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去。 话落,独孤焰便捂住了她的嘴,看向她的眼神时变得又狠又凶。 傅相思傻乎乎地对着独孤焰笑,她知道,他再生气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而她心里也在飞快地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那颗药丸成功无误地送进他的嘴里。 若是她骗他说,独孤羽弄到了两颗解百毒的药丸,独孤焰那么聪明,未必会信。 而她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喂他吃药丸,他肯定会怀疑她的居心。 跟聪明人耍花腔,肯定是极为艰难的。 第198章 不老实,不要动 没过多久,傅相思心里便有了主意,只是这个主意,让她面具后的脸腾腾腾地燃烧起来。 “皇上,”傅相思对着仍黑着脸的独孤焰撒娇道,“你躺到我身边来,我冷。” 独孤焰的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一颗心还是控制不住地软了。 很快,他一声不吭地躺到了傅相思的身边。 傅相思一边轻轻地滚进了他的怀里,一边搂住了他的脖颈,极为主动地轻啄他的薄唇,一下又一下。 独孤焰俊脸上冰封般的紧绷,便在她这极为难得的主动亲昵中,分崩瓦解。 渐渐地,独孤焰开始回应她的吻,将轻轻浅浅的吻变得热火朝天。 现在是白日,独孤焰并不敢有太多的心思。 可傅相思却对他意味分明地动起手来——扯他的衣服扯不掉,索性直接从他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若非独孤焰确信傅相思有过的男人只有他,此刻就要怀疑她是个情场能手了。 一把扣住傅相思作乱的手腕,独孤焰沉声问道,“生病中毒的人,怎么如此不老实?” 傅相思羞怯至极地咬了咬唇,豁出去道,“皇上,我想与你温存,就现在。” 骨子里,独孤焰是个循规蹈矩、因循守旧的男人,所以此刻,他忍不住红了俊脸,不好意思地拒绝道,“乖,等天黑。” 不是他不愿意满足她的要求,而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相思却故意露出了幽怨又失望的神情,嘟囔道,“我怕我活不到天黑……” 独孤焰想要捂住她这只口没遮拦的嘴,可哪里还来得及? “不许胡言。” 傅相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憨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等独孤焰回答,她又咄咄逼人道,“听说男人一旦取走了女人的初次,便极容易厌倦她,看来是真的?” 独孤焰:“……” 他若是再拿心中的礼义廉耻来拒绝她,这好不容易在她心里落下的珍贵影子,岂不是要消失了? 为此,独孤焰想要立刻点头答应,免得她胡思乱想,却在即将点头时,又迟疑道,“可你身上有伤……” 傅相思噘嘴道,“又不是那种伤筋动骨的伤,不碍事的,之前你睡着的时候,我都出去走过了,一点儿事都没有。” 独孤焰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败下阵来似的,彻底妥协,“那你不要动,让朕来。” 傅相思羞怯地点了点头,“好呀。” 外头的天色很亮,却也在从最亮的时刻慢慢地转暗。 寝宫里的两人则与天色截然相反,耳鬓厮磨间,两颗恐惧的心从冷捂到热,再从热烧到烫。 临死前的温存,谁都觉得弥足珍贵,所以两人都投入了十万分的专心与专情。 待这一场淋漓尽致的温存结束时,天色已是黄昏。 独孤焰拍了拍傅相思的脸,哑声问道,“累不累?要睡一会儿,还是起来吃晚膳?” 傅相思明明已经累极,上下眼皮一碰就恨不能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大睡一觉。 可她心里清楚,她必须保持清醒,把该做的事做完,否则,她承受不住下一刻的万一。 万一老天爷先要取走独孤焰的命,那她只会追悔莫及。 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了。 傅相思又一次搂住独孤焰的脖子,口是心非地胡说道,“皇上,我还没有尽兴,还要来一次,甚至更多。” 仗着有面具遮掩脸色,傅相思才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 否则,即便闭着眼睛,她也绝对说不出口。 独孤焰不敢置信地盯着傅相思,嘴角强烈地抽了抽。 但他很快便想明白了傅相思的心意,她是不是担心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随时就要死了,所以想以这种亲密无间的方式与他道别? 如此一想,独孤焰内心便涌起了不知足的酸涩。 他不愿意她死,也不愿意他自己死,他们还没有像寻常夫妻那般好好地生活过,怎么能就这么草草率率地死了呢? 只是,若是她必死无疑,他也绝对不会苟活。 从小到大,他的心便处于冰冰冷冷的状态,不是他想这样,而是周围的人赋予他这样。 能持之以恒将他的心捂热的人,总是没有。 直到傅相思的出现,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能被捂暖,还能喜欢暖,期待暖,依赖暖。 所以,一旦致使他心暖的源头消失了,他根本无法再适应原先的冷。 “相思,”独孤焰拥指腹摸索着傅相思的嘴唇,颇为不好意思道,“朕知你的心意,心领了行不行?” 傅相思撇了撇嘴,不屑地想,他如何能知道她的心意?她可是一心想对他下药呢! “不许拒绝我!”傅相思故意任性道。 独孤焰便实话实说道,“最近朕睡眠不足,吃得也不太好,若再来一次,恐怕力不从心,会令你失望。朕,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闻言,傅相思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之后,差点没喷笑出来。 原本,她只是想让独孤焰在累极之后重新陷入沉睡,她便可以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坦诚自己的“不足”。 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可傅相思还是忍笑艰难。 而独孤焰的这番话令她突然生出了更好的一个主意。 比起等他昏睡后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肯定是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把药丸吃掉更显稳妥。 于是,傅相思咬牙从床上坐起,对独孤焰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皇上,我有一种药,能让你吃了之后,心想事成。” 这话令独孤焰嘴角又猛烈地抽了抽,“你哪儿来的药?” 傅相思胡诌道,“尹小绿送给我的,她怕我在宫里无聊,什么千奇百怪的药,都有送给我。” 独孤焰一脸好笑地问,“要去荷甜宫取?” 傅相思摇头,“就在这儿,我早就带过来了。” 独孤焰费解地问道,“为何要带过来?” “未免你欺负我呀,所以随时准备好反抗你。”傅相思发现,自己说谎话的本事居然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能信口拈来。 第199章 来日,方长 独孤焰失笑,“放哪儿,朕去帮你取。” 眼看着独孤焰就要下床,傅相思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一脸防备道,“我去拿,不准你偷瞧。反正,绝对不能让你知道我把药丸藏哪儿了,否则,下次若是你偷偷把我的药丸给扔了,我找谁哭去?” 这话虽然像是在胡说八道,但独孤焰却被里头“下次”两个字所愉悦,决定成全她的小心思。 嗯,他也相信,他们之间还有下次,下下次,甚至,最好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下一刻,独孤焰帮傅相思穿好鞋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下了床,尽量不牵扯到她腹部的伤口。 傅相思站在床边,找到一块丝绢,亲自把独孤焰的眼睛给蒙上。 待眼前一片漆黑时,独孤焰还以调侃的口吻叮嘱道,“挑药丸的时候,可要看仔细了,别给朕喂错了药。朕不想身上奇痒无比,或者直接昏睡过去。” 这话令傅相思瞬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几次算计独孤焰的情景,可惜每一次,最后遭殃倒霉的都是她自己,他似乎一次都没有中过招呢。 “放心吧,看在你被我传染的份上,我不会再找你报仇雪恨了。”傅相思佯装大度地说道。 若不是面临死亡,以前的那些账,她倒是很想跟他一件一件地算算清楚。 独孤焰像是能感觉出傅相思的心思,嘴角微扬道,“来日方长,你一定有机会报仇雪恨。” 傅相思的眼眶热了热,好一句来日方长,多么希望,他们的来日,可以很长很长,长到他们都厌倦了彼此为止。 回过神后,傅相思假惺惺在寝宫里走来走去,最后把本就藏在身上的瓷瓶拿在了手上,再缓步走到了床边。 “皇上,”傅相思一边从瓷瓶里取出药丸捏在自己的指尖,一边一本正经道,“我在送你惊喜,你期待不期待?” 独孤焰微微笑道,“嗯,朕很期待。” 同时,独孤焰暗暗地想,若是他与傅相思还有将来,他绝对不会再允许自己像今日这么挫败,绝对不会给自己力不从心的机会。 傅相思捏紧药丸,对独孤焰温柔地说道,“皇上,张嘴。” 独孤焰乖乖地张嘴,傅相思便毫不犹豫地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祝愿。 “要不要水?”傅相思既想要给独孤焰拿点水送服,又生怕她走开的时候,药丸会从独孤焰嘴里飞出来,心里便有些犹豫,但关切的话还是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独孤焰怕累着她,便把药丸直接嚼碎,“不用了。” 傅相思紧紧盯着独孤焰嘴唇蠕动的样子,直到他的嘴唇不再动作,她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吃完了?” “嗯。” “张开嘴给我看看。” 独孤焰便张开嘴,傅相思朝里头看了看,确实看不到药丸的影子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 傅相思在独孤焰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惊喜送到,请笑纳。” 独孤焰抬手,自行把眼睛上蒙着丝绢解开,看着笑得灿烂的傅相思,脸上也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不是还想要温存?”独孤焰往里坐了坐,对傅相思道,“上来。” 傅相思面具后的脸颊烧了烧,其实她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既然已经“夸”出了海口,她不能临时反悔。 于是,她乖乖地重新躺到了床上。 独孤焰搂住她,轻轻地吻住她的唇,吻了很久很久,直到傅相思困倦到闭上了眼睛,随时可以陷入梦乡。 结果,独孤焰却竭力把她弄醒,眸光清亮地盯着她,问道,“相思,你给我吃的什么药?怎么毫无效果?” 毫无效果? 傅相思怔了怔,半天才从困倦中回过神,傻乎乎地反问道,“没效果吗?怎么可能呢?” 独孤焰没好气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拿错药了?” 怎么可能拿错药? 傅相思忽地精神一振,不禁担心起来,独孤羽拿给她的药,会不会是假药,或者对独孤焰无效的药? 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不是没有。 傅相思便暗暗地拧了拧自己的手臂,迫使自己变得更加清醒。 她看着独孤焰的俊脸,问道,“皇上,你身上还痛不痛?” 独孤焰闭上眼,仔细地感受了一番,“好像不怎么痛了。” 傅相思的心狠狠一颤,再看向独孤焰的嘴唇时,发现他的嘴唇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青紫了。 看来,那颗解百毒的药是真的,且效果显着。 傅相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又哭又笑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独孤焰被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吓到,连忙捧住她的脸,问道,“相思,你怎么了?” “皇上,”傅相思红着眼圈,一脸激动道,“我送给你的惊喜,你还没有感觉到吗?” 像是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独孤焰严肃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相思,把话说清楚。” 傅相思笑盈盈道,“之前你睡觉的时候,我一个人出去吃东西,正巧碰到了九王爷。他带来了两颗尹红雪特制的解百毒的药丸。” 独孤焰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身上的疼痛在减轻,精神不济的状态似乎也在好转。 “你也吃了?”独孤焰关切地问。 傅相思笑着点头,“当着九王爷的面,我就把药丸吃了,不然,我怎么能这般神采奕奕?原本我走出寝宫的时候,是需要扶着墙走的,可进来时,完全不用扶墙。” 独孤焰相信了傅相思的话,因为当他睡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她确实跟之前大不一样,像是变成了一个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人似的。 他还真的以为,她那是回光返照。 而她会说出那种吓惨他的话,恐怕也是笃定了她自己绝对不会死了吧? 傅相思再次下了床,拉着独孤焰的手道,“皇上,你快去照照镜子,我感觉,你的气色正在急速地好转之中,应该没事了。” 独孤焰便任由她拉到了镜子前。 确实,镜子前的他,像是回到了以前,再也没有青紫的唇,疲倦又暗沉的脸色。 只是,当独孤焰把眸光落在镜子里的傅相思脸上时,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神采奕奕,而嘴唇,也仍是青紫色,不见一丝原先的红润。 第200章 笑含泪,悄离别 独孤焰忽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傅相思的唇,狐疑道,“怎么你吃了药丸之后的效果,跟朕的好像不一样?像是并没有减轻?” 傅相思拨开他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皇上怎能跟我这种拥毒无数的人比呢?你身上只有一种毒,而我身上,还有之前积累下的多种毒,同一种解毒的药丸吃下去,肯定是你的效果快并且显着。而我的,慢一些浅一些很正常。不过,与吃药前相比,我感觉已经好多了,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脸上也不痒了。” 其实这话也不全是假话,虽然她并没有吃下解百毒的药丸,可不知怎么回事,她身上的疼痛确实在减轻,脸上基本不痒了。 独孤焰颇为惆怅地感慨道,“那两颗药丸应该都给你吃,只吃了一颗,不知道分量够不够。” 傅相思被他这番舍己为人的话感动,娇嗔地在他胸口轻轻地打了一拳,“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若是你让我一个人活着,哪怕我躲进石头缝里去,恐怕都要被你的子民给挖出来捏死。” 许是对自己的生命再不抱任何希望,且终于可以放下对独孤焰的担忧,傅相思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所以,连带她的心情、她的话语都变得轻松、活泼。 而独孤焰却误以为,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再痛苦,且有了活着的希望,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活泼可爱。 独孤焰的情绪也被傅相思快乐的情绪感染,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提议道,“朕马上叫太医过来,给我们把脉,看看——” “不行。”傅相思眼神颤了颤,想也不想地拒绝道,“我不想让太医把脉。” 独孤焰不解,“为何?” 傅相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激动,忙装出一副不信任他们的样子,噘嘴嘀咕道,“至始至终,他们对我身上的毒都毫无办法,看了又能怎样?” “他们虽然无能,至少能看出我们的身体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哼。”傅相思故意不屑道,“我可不稀罕,你要看,自己去让他们看,可别拉着我。” 独孤焰被她这副娇憨的样子给逗笑,丝毫没有怀疑,且觉得她这火儿发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为了与她步调一致,便也决定不去找太医看了。 毕竟,身体究竟好不好,他心里最清楚。 所以他相信,他都已经好起来了,傅相思一定也会好起来。 哪怕一颗解毒药丸对她而言分量太少,她应该也能撑到尹家人回来。 第二日,便是太医口中的三日之期。 一早醒来时,傅相思便觉得自己的末日应该就是今日。 昨日她回光返照般的好精力,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她定定地看着身旁仍在沉睡的独孤焰,心里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他不用死了,难过的是,她从此便无法判定,他对她的心意究竟能不能有始有终。 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昨日的选择,相信绝大多数人也会认为,他活着绝对比她活着更有意义。 既然是正确的选择,她就别遗憾了吧? 如此安慰自己后,傅相思眼眶泛泪的同时,嘴角却洋溢出璀璨的笑容。 独孤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她这副笑着含泪的动人模样。 他摸了摸她的眼眶,问道,“怎么哭了?” 傅相思索性故意把眼眶里泪水都流到了他的手上,依旧笑着回答,“开心呀,我们都能活着,我开心到不敢相信呢。” “傻丫头。”见傅相思的唇色非但没有跟他一样减轻异色,反而好像变得更加青紫,独孤焰郑重其事道,“身上还痛吗?相思,千万不要骗朕,那颗解毒丸,果真对你有效?” “当然了。”傅相思一脸笃定。 “可你的嘴唇,怎么还——” 傅相思故意打断独孤焰的话,“皇上,你不知道我现在为何这么虚弱吗?不是那颗药丸没有效果,而是你昨晚……把我累到了。” 说到后面,傅相思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羞怯不已。 昨晚,他们又有了一次长时间的温存,虽然她此刻拿出来做托词,但她确实是累到了。 一日两次,她这副病躯,能不累到才怪。 独孤焰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是朕不好。” “对,就是你不好,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呢。”傅相思推了推他,“你不是要上朝吗?还不起床?” 独孤焰亲了亲她的嘴,一脸愉悦道,“好,听你的。” 趁着独孤焰出门前,傅相思又突地出声道,“皇上,今日九王爷会来上朝吗?” 独孤焰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 “不管他今天会不会进宫,皇上都应该谢谢他。” 独孤焰认可道,“你放心,若是他在宫外,下朝后,朕便出宫一趟,亲自上门去谢他。” 其实,傅相思早就知道,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则,独孤羽基本不参与朝堂之事。 她这么一说,就是想把独孤焰支出宫去,让她与他分开的时间能尽量长一些,再长一些。 那样,他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眼睛,怎么叫也叫不醒…… 独孤焰离开后,傅相思便马上爬了起来。 简单地梳洗后,她准备好笔墨,开始写信。 她一共写了四封信,一封给孟烟雨,一封给尹家兄妹,一封给安之素,一封给独孤焰。 这些,都是她生命中颇为重要的人,在突然离开这个人世前,她想要跟他们说几句话,免得他们留下太多的遗憾。 其实,她也想给慕容祁、暗九写一封信。 可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都是她情感上的前尘往事,不宜再掀起他们内心的波澜。 就让他们以为她还活着,活得幸幸福福的,或许更好。 写完信,傅相思走进温泉间沐浴,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戴上了一张没有图案的面具。 在容貌毁掉前,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裙,因为许多人都说,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就像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好看得不行。 自从容貌毁掉后,她再也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裙,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自己的容貌再也配不上那又纯又仙的颜色。 在即将离开人世的这一天,她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裙,去往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与这个世间静悄悄地告别。 第201章 两颗,一颗 独孤焰上朝前,便让人去获知独孤羽的动向。 下朝后,他出了宫,直奔独孤羽的住所——九王府。 听闻独孤焰的到来,正在喝茶看书的独孤羽吓了一跳,顿时脸色大变。 他猛地站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步伐趔趄。 难道,那颗药丸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办事向来谨慎,那颗药丸花了大价钱,渠道又查得分明,应该不会是假冒的。 莫非,荷妃身上的毒性太重,那颗药丸力量太小? 当独孤羽看到迎面而立的独孤焰时,心里的这些猜疑全都化成了泡影。 因为此时此刻的独孤焰,俊脸上既没有惯常的冷冽,又没有遇到难题的黑沉,而是整张脸都舒展开来,甚至,他的嘴角难得地微微浅勾着,显然心情不错。 独孤羽顿时明白,独孤焰过来,十有八九是来跟他道谢的。 “皇兄!”独孤羽终于可以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了独孤焰的面前,“你怎么有空来臣弟这儿?” 在他看来,荷妃虽然已经解除了危机,但还需要他的陪伴与照顾,没必要为了一句感谢之辞,亲自赶来他这边。 “应相思的要求,特意过来感谢你。”独孤焰道。 因为上次有“偷”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所以独孤羽此刻完全可以理解,皇兄为何不称傅相思为荷妃,而是称她为相思。 虽然他仍拥有三宫六院,可他应该已经决定,要么再也不会问津其他女人,要么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他的三宫六院彻底废除。 独孤羽笑了笑,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没想到,皇兄有一天,还能成为传说中的妻管严。” 妻管严? 独孤焰怔了怔,随即,薄唇便抿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作为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亲人,独孤羽真是将他了解得透彻,他嘴里一个相思,对方便能猜到他唯傅相思不可的心思。 入座后,独孤羽为独孤焰倒了茶,兄弟俩面对面地坐着,默默地喝茶。 半饷,独孤焰启口道,“不超过半年的时间,朕便会废除后宫。你可有想法?” 独孤羽失笑,“皇兄,那是你的后宫,与臣弟何干?你怎么能问臣弟意见?难道,皇兄打算把那些女人都塞给臣弟消遣?”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你是朕的亲弟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朕怎么可能拿那些女人侮辱你?朕的意思是……” 见独孤焰有些欲言又止,独孤羽便毫不介怀地帮他说道,“皇兄是不是想要问臣弟,会不会为舞儿打抱不平?或者,对舞儿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独孤焰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独孤羽喝了半杯茶,才缓缓道,“去年之前,臣弟一直以为,此生的妻非舞儿莫属。若是舞儿没有改变心意,臣弟哪怕有一天移情别恋,也绝对不会弃了她。” “谁知,她的心至始至终都不在臣弟身上。” “臣弟曾难过地以为,这世上若是连舞儿都信不过,还有什么女人可以信得过?臣弟甚至颓丧地想,男人何必要娶妻生子呢,一个人浪迹天涯,自由自在地无拘无束,岂不是也很好?” “可某一天,臣弟却突然醒悟了。”独孤羽刻意没有提及那个令他突然醒悟的女人,“不是臣弟失去了舞儿,而是舞儿并不适合臣弟。” “所以,在舞儿进宫前,臣弟便对她不再有期许。哪怕当时她反悔,放弃了进宫,臣弟也不会跟她回到从前。”他并不是介意慕容舞的心说变就变,而是介意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在乎她。 “听闻皇兄想要解散后宫的决定,臣弟除了拍案叫绝,便是给予皇兄与荷——不对,应该是皇兄与皇嫂莫大的祝福。” 独孤焰听了,颇为放心地点了点头。 虽然独孤羽只字未提傅相思对他的开解作用,可他仍记得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傅相思后那副茅塞顿开、兴致勃勃的模样。 既然他愿意给予祝福,他便装傻,当作不知道他对傅相思的特殊情愫吧。 兄弟俩聊了些朝堂上的事后,独孤焰问道,“那解百毒的药丸,可否再弄到一颗两颗?” 独孤羽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何还要一颗两颗?是荷妃吃了那颗药后,并没有好转吗?” “有所好转,但她好转的幅度,并没有朕显着。”独孤焰以为,独孤羽早已从傅相思那儿得知了自己被传染的事,便如实相告道,“朕吃了同样的药丸后,到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再也没有中毒的症状。” 独孤羽愣了愣,随即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与震惊,腿脚便撞到了茶几,使得茶几上的茶具倾倒了好几个。 “皇兄,你被荷妃传染了?” 独孤焰蹙眉,缓缓地站起身,“你不知道朕被传染?” 独孤羽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皇兄,你的意思是,我给荷妃的药丸,她吃了一颗,你也吃了一颗?” 独孤焰点头,“没错。” 独孤羽用力地抿了抿唇,哭丧着脸道,“可是,皇兄,我只弄到了一颗药丸。” “一颗?”独孤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忽然明白,昨日的傅相思,为何会变得那么奇怪。 甚至,大白天的,她还会主动要求跟他温存。 原来,她想要跟他温存是假,想要哄他吃下药丸才真。 “朕真傻,居然被她一个小丫头给耍得团团转。”话落,独孤焰便再也呆不下,抬步便往外大步走去。 独孤羽紧步跟着兄长,想要跟他一起进宫,去看一看傅相思的状况。 走到九王府的门口,独孤焰猛地转身,握住独孤羽的双肩,颤抖着薄唇道,“虽然希望已经万分渺茫,但朕还是想拜托你,再找一找那种药丸,哪怕是半颗,也好。” 独孤羽强忍悲伤地用力点头,哽咽道,“臣弟马上去找。皇兄快回宫陪着她。” 他多么希望,此刻可以奔回去陪伴傅相思的人是他。 可他,从一开始,便没有了资格。 如今,他已经不奢望自己跟傅相思还有什么可能,他只奢望,她能大难不死,后福无边。 第202章 独自消失,给他希望 独孤焰回到九龙殿时,似乎一切如常。 无论是莫公公,还是其他太监、侍卫等,都在各司其职,没有人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之类的异样。 可独孤焰的心里却一片悲恸,一片荒芜。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有多恼、多苦。 是他昨晚大意了,对傅相思毫无防备之心,而只有纵容之心,以致于居然没有看出她那显而易见的“阴谋诡计”。 远远地看到那扇寝宫的门,独孤焰的步伐顿住,继而变得沉重、僵硬。 但他还是拖着艰难的步伐,走到了门前,为推门而抬起的手发颤发得厉害。 虽然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譬如她正在痛苦中濒临死亡,譬如她已经死亡,但他这个稳重惯了的人,此刻的心居然乱成一团。 “砰砰砰”—— 明知让傅相思过来开门的可能性极小,可独孤焰还是心存奢望地敲了敲。 哪怕能听见她回应的一点声音,对他而言也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结果,如他所料,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回应都无。 独孤焰抿紧薄唇,在莫公公等人的偷偷打量下,终于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还没有走到床榻边,独孤焰便一眼看到了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的一摞信。 他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更为糟糕的预感。 果然,当他疾步奔到床边时,发现床上的被褥被叠放得整整齐齐,那个曾在这张床上陪了他多个夜晚的女人,竟不见踪影。 “相思……傅相思……”独孤焰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一边喃喃自语地呼唤着傅相思的名字,一边缓缓地走到了桌案边。 在那一摞信的最上方,写着的便是他的名字——独孤焰亲启。 独孤焰探出右手,将一摞信往右抹开。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孟烟雨、安之素、尹红雪的名字。 不用看里头的内容,他也知道,这些信不是普通的告别信,而是遗书。 遗书…… 独孤焰的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起来,在拆信的时候,他一双大而纤长的手,居然差点拿不住信。 看完信上的寥寥数语,独孤焰的眼睛变得又湿又红。 “傅相思,你太狠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没错,傅相思确实太狠了,既对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她说她会找到一个好地方,继续生存下去,让他千万不要去找她,否则,若是找到了尸骨,希望就没了。 独孤焰从来都不喜欢自欺欺人,不喜欢抱着可笑的希望过日子。 这皇宫虽大,却全是他的地盘,既然她离不开这皇宫,他就是把整个皇宫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就在独孤焰发动大量的人力在皇宫找人时,傅相思正躺在一叶扁舟上安静地沉睡。 她在九龙殿换上白色的衣裙后,并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跳了窗,爬了墙。 所以,九龙殿的人谁也不知道她已经离开。 这个皇宫虽大,哪里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别人发觉呢? 傅相思首先想到的地方便是幽院,可是,幽院里有尘浅,而且,她能轻易想到的隐蔽地方,独孤焰一定也能想到。 她思来想去,最后来到了天仙湖边,跳上了一叶扁舟,自己划桨,朝着天仙湖中央的那个小岛前进。 那个小岛,没有人住,更没有人打理,荒芜得很,她一定能在那边找到“栖身之所”。 怎奈因为划桨太久而体力耗费太多,还没有到达那个小岛,傅相思便又累又乏。 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傅相思只能收起了船桨,就势躺下来,然后竟一闭眼就睡着了。 在睡着前的那一刻,她不禁幽幽地想,会不会她这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与其被病痛折磨死,倒不如这般自然而然地死去呢。 可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还有一次醒来的机会,那样,她就可以踏上那个小岛,把自己藏进小岛上一个隐秘的地方,让独孤焰等人永远找不到。 傅相思并不是矫情才故意离开,而是想给独孤焰留下生的希望。 因为她担心,独孤焰会为她殉情。 虽然,她仍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可是,独孤焰的心,她从来都捉摸不透。 就凭他故意被她传染的行动上,她便觉得自己这么做绝对没错。 只有把自己藏起来,让他找不到,他才不会生出与她殉情的念头。 反正若换成是她,至少要找到对方的尸体,才能真正绝望地去殉情。 独孤焰,你是个好皇帝,这些日子对我,也不失为一个好男人,我希望你活下去,长命百岁。 傅相思睡着了,却睡得很浅。 湖面上刮起了轻轻的风,撩起她的发丝,挠在她的脸上,哪怕是隔着一层面具,仍痒得不行。 渐渐的,睡梦中的她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脸在痒还是头发丝挠到脸才痒。 于是,越睡越沉的傅相思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面具,从脸上扯了下来,继而随手一扔。 可怜的面具恰好掉进了水中,很快,便此起彼伏地飘荡到了别处,不见影踪。 睡着睡着,傅相思还把头上所有的饰物都摘下来,不自觉地全都扔到了水中,让它们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 她满头的青丝再也不受饰物的束缚,自然而然地披散开来,铺散在她枕着的船面上,衬着她一身洁白的衣裙,黑白分明,像是一幅引人入胜的水墨画。 荷甜宫的所有人也加入了寻找傅相思的队伍中。 独孤焰最先去了幽院,与尘浅一起,将幽院的角角落落都寻觅起来。 安之素则跑到曾与傅相思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一遍遍地仔细查找。 寻找无果后,她想到了天仙湖,便叫上了几个侍卫道,“走,我们去天仙湖找。” 路上碰到其他侍卫,安之素扬言自己知道傅相思在哪儿,便马上壮大了自己的队伍。 来到天仙湖边,安之素先让几个侍卫在湖边植被中寻找,就连树上也不许放过。 然后,她眸光定定地看向天仙湖中的那个小岛。 若换成她是娘娘,应该会去岛上把自己藏起来吧? 于是,她对剩下的侍卫道,“去多找点船来,一半的人去水面上找,一半的人去岛上找。” 有个侍卫多嘴道,“安姑娘,水下……要不要找?” 第203章 仙女本尊,奇迹 安之素的心猛地一颤,脸色骤变,却还是眸光坚定道,“先不找水下。” 她相信,娘娘一定还活着。 按照娘娘的性情,她若是想要皇上找不到她,断然不会以跳湖的方式让自己死去,以致于让自己的尸体很快就被人找到。 她理解娘娘的心情,娘娘是想让皇上怀揣希望地活下去。 可理解归理解,这一次,她仍旧不能站在娘娘那边,因为她心疼娘娘,希望她的离开人世的时候,至少身边有人看着,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安之素越想越觉得傅相思此刻就在那个荒岛上,于是,她也坐上了一叶扁舟,一眼不眨地看向那个荒岛。 快要到达小岛的时候,在水上巡视的侍卫划着小船过来,对着安之素喊道,“安姑娘,我们发现了一艘小船,船上躺着一个女人。” 安之素眼睛跳了跳,立马问道,“是荷妃娘娘吗?” 侍卫斟酌了一下,“没看清楚,应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脸上并没有面具,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着,看装束也不是娘娘。” 安之素的心没来由地砰砰直跳,想了想便对划桨的侍卫道,“跟他过去看看。”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哪怕心里清楚,那个女人是荷妃的可能性极小,但她若是不亲自看上一眼,就不能安心。 安之素所坐的小船,很快就改了方向,朝着那艘躺着一个白衣女人的小船靠近。 远远地,安之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因为船在动,且有些许遮掩,她基本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是,女人的身长与身段,却与傅相思差不多。 见状,安之素激动地捂住了嘴巴,眼含泪花,喃喃自语道,“娘娘,是你吗?” 随着两艘小船的越靠越近,无论是安之素还是两个侍卫,全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个躺在小船上沉睡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美了,宛如住在天仙湖里的仙女,突然浮出了水面,被他们这些肉眼凡胎给侥幸看见了。 明明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与视物,且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可这些普通的服饰搭配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天仙气韵。 大概是怕惊扰了仙女,两艘小船并排靠近的时候,谁都没有吭声,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几个人全都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去,想要看清仙女的脸蛋。 当他们看到仙女的脸蛋时,安之素再次捂住了嘴,而几个侍卫则瞪大了眼睛,嘴里差点流出了口水。 这应该就是仙女本尊吧! 这位仙女此刻应该正陷入甜美的睡梦之中,嘴角洋溢着清浅的笑意,而她宛如婴儿般娇嫩的脸,像是被湖上的风吹红了,绽放出诱人的光泽。 有几缕发丝飘散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神秘莫测,美得更加不像人间凡物。 安之素把自己的声音压低再压低,问几个侍卫道,“她是哪个宫的娘娘,还是宫女,你们谁见过?”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傅相思纳闷了,这些个侍卫比她在这皇宫里待的时间久,怎么会不认识这个美人是谁?就算没见过,应该也听说过这种绝世美人吧?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妖魔与鬼神? 生怕现实确实如此,安之素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在不惊扰仙女的前提下,把他们的小舟开走,留小女一个人继续休息。 两艘小船逐渐开远,美人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小舟上沉睡。 安之素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去的小舟,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若她就是娘娘,该有多好呀。” 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道,“怎么可能?荷妃娘娘她戴着面具呢。” 安之素生气了,狠狠地瞪向那个侍卫道,“你这个臭侍卫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荷妃娘娘戴着面具,人就丑不堪言是吗?” 传言中,荷妃不就是丑不堪言吗? 但当着傅相思的面,侍卫没敢承认,只嘟囔道,“皇后与兰妃的姿色已经算是上乘,可方才那个女人,容貌远在皇后与兰妃之上。荷妃娘娘的姿容就算能比得上皇后与兰妃,肯定比不上刚才那个女人。” 另外一个侍卫搭腔道,“我怀疑那个女人是守卫天仙湖的仙女,绝对不是凡人。没有凡人能美到那个地步的。” 安之素轻嗤了一声,懒得告诉他们,在荷妃毁容之前,据说就是美得跟小仙女似的。 虽然她从未见过荷妃以前的模样,但她相信别人的传言。 等安之素一行人找遍了整个荒岛以及天仙湖的水上与岸边,天色已经近黄昏。 独孤羽听闻了傅相思不见的消息,也赶进了宫内寻找。 整个皇宫里的角角落落,全都被弄得一团糟,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宫女、太监,全都人心惶惶,仿佛灾难即将来临。 御膳房准备好了饭菜,可独孤焰一动不动。 他一个人站在院落当中,望着夕阳西下的天色,内心充满了焦灼与痛苦。 “相思,你出来。” “只要你出来,朕便答应你,不死。” “只要你回到朕的身边,朕对你百依百顺。” 这些话在独孤焰的心里一遍遍地趟过,可无论是天地,还是花草树木,都不会回应他。 他想要她最后的光阴,可她竟那般狠心那般吝啬,却又无可厚非分地让他更加心悦她。 “相思,你过来,朕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朕有多么多么在乎你,爱你。”这些心里话在独孤焰的喉咙间静悄悄地滚过,他的眼眶里泛滥出一阵又一阵的潮热。 若不是顾忌其他人,此刻他想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痛哭一场。 或许他哭得响了,厉害了,那个女人就会心软地回到他的身边。 此刻的荷甜宫里,也是一派死寂。 安之素与紫叶、黄叶、青叶四个抱成一团地痛哭着,谁也无心饮食。 独孤羽站在荷甜宫的门口,像尊石像似的眺望远方,仿佛只要这么一直看着,傅相思就会突然出现了似的。 所有关心傅相思的人,心里都觉得,她应该已经凶多吉少,可每个人都坚定地心存奢望,希望老天爷给一个奇迹。 第204章 丑女,仙女 夕阳远去,夜幕逐渐降临。 夜幕下的天仙湖,被层层峦峦的缥缈雾气所笼罩,无论是近看还是远看,都极像是一个仙境中的湖泊。 傅相思却在这仙境般的氛围中,被活生生地冻醒了。 不知何时,小舟已经飘荡在了湖边,距离湖中央的那个小岛,拉开了远远的距离。 傅相思从小舟上坐了起来,然后缩成一团,抱臂看向那个笼罩在雾气中的荒岛。 此刻她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也不再犯困,还要去那个荒岛上吗? 傅相思抬头,望着这越来越暗沉的天色,内心不禁涌出了越来越多的恐惧。 她怕黑。 哪怕是死到临头,她也怕黑。 怕那个荒岛上有蛇鼠虫蚁,甚至有野兽,在她还没有死之前,就把她视作食物,全部冲过来攻击她,把她咬碎…… 临时打退堂鼓,不是她傅相思的做派。 最重要的原因是,傅相思感觉到,自己距离快要死的感觉,突然又模糊了,遥远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很近很近,仿佛下一刻就会殒命,但此时此刻,明明身上被冻得瑟瑟发抖,还饥肠辘辘,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死亡的贴近或盘踞。 独孤焰吃了那颗解百毒的药丸后,痊愈了。 可她没吃,怎么却浑身一副痊愈的感觉呢? 傅相思闭上眼,再次细细地感受了一番。 确实,她像是痊愈了似的,身上没有了疼痛,脸上也不没有了痒意。 就连她腹部的伤口,都安安分分地结痂了。 难道太医的预言失策,她的活期还能再长一些? 难道那种毒药不需要解药,持续几天就能自然消失? 一早还鄙夷太医的傅相思,此时此刻,多么想随手抓一个太医过来,赶紧给她瞧瞧,她究竟怎么回事。 可这里是渺无人烟的天仙湖上,别说太医了,就是其他随便什么人,都不会在这里出现。 带着满心的困惑,傅相思拾起了船桨,奋力将小船划到岸边。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跳下小船,踏上干硬的地面。 夜风迎面吹来,傅相思冷得打了好几个寒颤。 朝着皇宫建筑的方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傅相思打算回去。 无论是老天爷在开她的玩笑,还是在厚待她,她都不应该浪费这尚能存活的时光。 若是自己的感觉没错,她绝对能活过今晚,甚至,明晚也可以。 此刻傅相思站着的地方,是她曾经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天仙湖的另一头。 所以她走了好久好久,才终于踩上了一条熟悉的路。 想到独孤焰,傅相思的心便加速跳动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开始迈得飞快。 不知道他从宫外回来后,看到她留下的信,会怎么样? 他一定会派大量的人力在皇宫里寻找她,可结果却没有找到。 离开天仙湖后,傅相思便发现,这个皇宫跟平日大不一样。 夜色下的皇宫,一般是静悄悄的,哪怕守卫森严,也是安谧的。 可此刻的皇宫里,却似乎处处充满了骚动与嘈杂。 很快,傅相思便亲眼看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支又一支举着篝火的侍卫队伍,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躲在隐蔽的地方,傅相思没让他们发现自己。 但她的心里很快便生出了一个猜测,他们是不是在夜以继日地寻找她? 找了一个白天了,还没有放弃吗? 这些侍卫没有放弃,就说明独孤焰没有放弃。 傅相思的眼眶热了热,嘴角扬起了由衷的微笑。 她自言自语道,“独孤焰,你对我这么好,我再给你一个惊喜要不要?” 于是,她继续避开侍卫,小心翼翼地前行。 虽然她恨不能马上赶到九龙殿,可要前往九龙殿,必然会经过荷甜宫。 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傅相思便决定,还是把肚子填饱了。 只有把肚子填饱了,她才有力气把惊喜送到独孤焰的面前。 因为独孤焰动用了大量的兵力在寻人,所以哪怕傅相思小心再小心,还是在快要到达荷甜宫之前,与一个举着篝火的侍卫面对面地撞上了。 傅相思以为侍卫看到自己,一定会露出惊喜的神情。 可侍卫却像是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模样。 傅相思俨然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消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一身沾着些许脏污的白裙,并不吓人呀? 她不由地揣测,难道她误会了,这些侍卫并不是在寻她,而是有其他的事? 既然如此,她就不用泄露自己的行踪,还是能给独孤焰送惊喜了。 这么一想,傅相思便朝着侍卫微微一笑,准备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可侍卫却忽地颤着声音问道,“姑娘是哪儿来的?” 这侍卫居然叫自己姑娘?还问她打哪儿来? 傅相思十分不解,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敢情这个侍卫是从宫外临时调派过来的,所以不认得自己? 可是,她脸上戴着标志性的面具呀。 想到面具,傅相思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面具居然不见了。 “哎呀我的面具……”傅相思嘀咕一声,便从身上翻找。 可是,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连一块可以用来遮脸的帕子都没有。 她顿时明白,这个侍卫刚刚为什么会露出见鬼的神情了,敢情是被她的丑容给吓到了。 “抱歉,吓到你了。”傅相思刻意低下头,回答侍卫的问题,“我是荷甜宫的……” 荷妃两个字,她鬼使神差地突然收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既然侍卫没有认出她,她便还是可以给独孤焰送惊喜。 “没……没关系……”侍卫继续以目瞪口呆的眼神端详着她,说话还打着颤。 傅相思想不明白了,既然他被自己的容貌给吓到,就不要瞪大眼睛继续看她呀,可是,他偏偏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连脸都涨得通红。 她不由地感慨,这侍卫,倒是个异类,害怕归害怕,却没有露出嫌弃之色,这让她心里舒坦多了。 终于,傅相思走过了侍卫的身边,继续前行,她没有看见,刚刚的那个侍卫,盯着她窈窕的背影,鼻子里缓缓流淌出了血水。 第205章 声音是,脸不是 没一会儿,傅相思前方走过来一队排列齐整的侍卫。 傅相思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脸,那些侍卫便朝着她露出了惊悚的神情。 可似乎,跟方才那个侍卫一样,他们居然谁也没有认出她是谁。 可是,她明明看见了一两个眼熟的侍卫。 傅相思抬手捂住自以为恐怖的脸,走到那两个侍卫的面前,轻声问道,“我不戴面具,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那两个侍卫的鼻子里一边缓缓流出血水,一边露出了惊骇的眼神。 “这声音……”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看向傅相思,“你……你是谁?” 他们认出了她的声音,却不敢相信,原来的那个丑女会变成这副天仙般的模样。 傅相思没好气道,“我是鬼,行了吧?” 然后,她气呼呼地撇开眼,却发现,其他那些侍卫,绝大多数鼻子里都涌出了血水。 她嘴角抽了抽,虽然她的脸很丑,也没必要吓到流鼻血吧。 这些男人,真是太经不起惊吓了,想当初,那些女人看到她的丑脸,虽然发出了惊骇的尖叫,却没有人吓到流鼻血的程度。 傅相思看不起这些流鼻血的男人们,便故意把双手从脸上拿开,朝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撇开他们,大步朝着荷甜宫走去。 带头的侍卫头领压低声音,问方才跟傅相思对话的两个侍卫,“这……这姑娘是谁?” 其中一个侍卫回答,“好像是荷妃娘娘……” 侍卫头领嗤笑一声,“你眼瞎了吗?荷妃娘娘长这副天仙样?” 另一个侍卫迟疑道,“可那声音,确实是荷妃娘娘的,其他人,应该模仿不来吧?” 眼看着傅相思快要走进荷甜宫,侍卫头领道,“你们几个去守在荷甜宫门口,千万不要让那个姑娘离开。我马上去禀告皇上,让皇上自己来辨,她究竟是不是荷妃娘娘。” 对他们这些夜不能寐的侍卫而言,放过一丝希望,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呢。 傅相思走到荷甜宫门口的时候,突地顿住了步伐,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独孤羽正站在前方的墙根底下,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正定定地望着夜空。 傅相思张了张嘴,想叫他一声,可一想到自己脸上并没有面具遮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独孤羽独自一人站在荷甜宫的门外,是在为她的离去而伤感吗? 一想到自己辜负了他的心意,并没有吃下那颗解百毒的药丸,傅相思便对独孤羽心生愧疚。 作为朋友,她应该对他坦诚,想必当时独孤羽也会理解她,赞同她。 傅相思轻叹了一口气,打算回去戴好面具,再出来“吓”他一跳,顺便跟他好好道个歉,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天黑之前,安之素被尘浅强行拉走了,所以此刻,安之素并不在荷甜宫。 青叶、紫叶、黄叶以及小影子、小蓝子无人,正坐在傅相思寝宫前的台阶上,垂泪的垂泪,叹息的叹息。 傅相思被他们那种悲痛的氛围给感染,捂着脸的双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她不确定那些侍卫是不是在寻找她,却可以确定,这些宫女与太监,是在为她的失踪或者死去而伤心落泪。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们面前,绽开笑脸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闻声,众人被吓了一跳的同时,齐刷刷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朝着傅相思看来。 他们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傅相思的声音,可看到的却是一张天仙般的美丽脸庞。 “啊——” “啊——” “啊——” 所有人的都发出了惊骇的尖叫声,宫女的尖叫声尖锐,太监的尖叫声尖细。 紫叶与青叶吓得站起来又摔在地上,其余三个直接吓得傻眼,呆若木鸡。 难道,荷妃娘娘死后,变成了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妖精? 面对众人的惊骇之色,傅相思连忙伸手把脸捂住,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胆子最大的黄叶站起身,哆嗦着唇问道,“你……你……你是娘娘……变的吗?” 傅相思摊了摊手,表示听不懂她的话,“我就是我,变什么变?” 黄叶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走到傅相思的面前,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 当黄叶发现,傅相思的手上有着正常人的温度时,不禁喜极而泣道,“你真是娘娘?娘娘,你还活着?” 傅相思摸了摸黄叶的脸,“嗯,我暂时还活着,让你们担心了。” 其余几个,还在傻傻地看着自己,傅相思便故意吩咐他们道,“黄叶、小蓝子、小影子,你们去拿些吃的给我,紫叶,去帮我取一张面具过来。” 几人愣愣地点了点头,继而撒腿就跑。 傅相思捂着脸看向黄叶,问道,“之素呢?” 黄叶把傅相思的双手从脸上取下,回答,“被尘浅叫走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傅相思见黄叶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瞧,强忍着没有再次捂住自己的脸,而是疑惑地问道,“黄叶,你这么看着我的脸做什么?我的脸,你看久了不会做噩梦吗?” “为什么会做噩梦?娘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黄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看着傅相思那张百看不厌的美丽脸庞,黄叶既心生喜欢,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我……”傅相思以为,黄叶只是不习惯她这副不戴面具的样子,便解释道,“我躺在小船上睡了一觉,不知怎地面具就不见了。” 黄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娘娘是遇到神仙了吧?” “神仙?”傅相思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话从何说起?你从我身上哪里感觉到,我遇到过神仙了?” 就在这时,小影子端出来一盘红薯,飞奔到了傅相思的面前,“娘娘,其他的菜肴还需要再热一下,你先吃点红薯垫垫饥。” 傅相思正好饿得不行,连忙端过盘子,接过勺子,把已经切成一块的红薯往嘴里塞,“好吃,这红薯太好吃了。” 小影子与黄叶看着傅相思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纷纷感慨,这果真就是他们娘娘,他们娘娘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东西的模样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揭开面具后的娘娘,会变得这么美。 大概是人美的缘故,就连狼吞虎咽的姿态,都美得不像话。 第206章 心伤,伤心 等傅相思把一盘红薯吃完,小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你以前戴着面具,不是为了遮丑,而是为了遮美的吧?” 遮美? 这话惹得傅相思莫名其妙,“什么遮美?小影子,你是我荷甜宫的人,别人笑话我长得丑没关系,你可不行。你再这么嘲笑我的长相,我要考虑把你赶出荷甜宫了。” “娘娘,”小影子哭丧着脸,连忙道,“奴才没有嘲笑你的长相,奴才是夸奖你的长相。” 傅相思白了他一眼,“小影子,夸奖人可以,但不能乱夸,胡夸。” 小影子一脸冤枉,“奴才没有乱夸胡夸呀。” 若是平日,黄叶肯定向着傅相思,可今日,她极为理解小影子的心情,也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她出声道,“娘娘,小影子的意思是,一直以来,娘娘是不是故意扮丑?而事实上,娘娘一点儿也不丑。” 傅相思真是越听越糊涂,一脸费解地看着这两人,“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呢,怎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这时,偷偷跑出去的紫叶领着安之素冲了过来。 安之素还没有见到傅相思的背影,便大喊道,“娘娘你回来了吗?” 傅相思猛地回过头去,便看到了眼眶含泪的安之素,她笑盈盈道,“是呀,我回来了,之素。” 听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安之素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美人脸,顿时发出了尖叫声,“啊——” 然后,瞪着瞪着,安之素又猛地想起来,这美人脸,今天似乎在天仙湖上见过? “啊啊啊啊啊——”安之素一边继续发出尖叫声,一边冲到了傅相思的面前,握住她的双肩,目不转睛地看着傅相思,喃喃道,“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比起其他人,她对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傅相思深信不疑。 傅相思的声音很特别,整个皇宫都找不出一个声线跟她类似的人。 而且,就是因为她是傅相思,所以今日才会躺在那一叶扁舟上沉睡不醒。 否则,那个连侍卫都不认识的仙女是谁? 当时的娘娘,应该是准备去那个荒岛,却因为病痛而昏睡过去了。 傅相思不明所以地看着安之素又哭又笑的脸,整个人陷入了石化状态。 老天爷似乎嫌她心里的疑团还不够密集,外头突然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闻言,傅相思真想立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想要给独孤焰送惊喜的,可是,消息传得飞快,他居然已经听闻了她回来的动静。 天色幽暗,虽然傅相思所站的地方挂着灯笼,却远比不过白日明亮。 当独孤焰与独孤羽步履匆匆地奔到傅相思面前时,兄弟俩竟然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齐齐后退了一大步,像是极其排斥她似的。 兄弟俩虽然既没有发出尖叫,也没有流鼻血,可那惊愕的反应,还是深深地刺伤了傅相思的心。 陌生人排斥她可以,但她接受不了他们两人齐齐排斥她,且排斥到了要后退一大步的地步。 一个是她准备交付真心、共度一生的男人,一个是她引以为豪的朋友,他们怎么能如此嫌弃她? 哀伤爬满了傅相思的脸,可她还是有个地方想不明白,独孤羽与其他人被她的丑脸惊吓到也就罢了,可独孤焰与安之素,明明见过她的丑脸,且已经到了能平静面对的地步,今日怎么会吓成这副模样? 难道,她的脸越长越丑了? 除了这个可能,傅相思再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端着一颗自卑又受伤的心,傅相思主动退后一步,走出众人的包围圈,头也不回道,“抱歉,我去把面具戴上。” 傅相思低着头,走动的时候,裙摆边悠悠地晃荡起来。 她忽地有些理解他们的心情了。 此刻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头上黑色的青丝乱糟糟地披散着,再配上一张可怖的脸,这样的她,看起来应该极为像鬼,所以他们才会受到惊吓吧? “唉——”傅相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戴着面具的时候,她刻意回避自己脸毁脸丑的事实,可一旦不戴面具,被别人以异样的态度面对,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挤压着似的,难受极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何况她这个曾经美过的人呢? 她突然颓废又沮丧地想,她这么丑的一个人,有什么能耐拿自己还活着的这件事,去给独孤焰送惊喜呢? 别说独孤焰有着那么一张鬼斧神工般造就的俊脸,就是他没有那般上等的姿容,也不该喜欢她这种没有姿容可言的女人。 万千的悲凉与愁绪涌上心头,傅相思紧紧地咬住唇,强忍着才没有失声痛哭。 这些日子,距离死亡越来越近,她都没有这么想哭,可今日为了一张脸,她竟然濒临崩溃的边缘。 寝宫的门关着,傅相思抬起手,想要把门推开。 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伤透了心,大概也会顺带伤透了力吧。 傅相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哪怕要痛哭流涕,也要把自己关起来,不要给别人看到。 但下一刻,她还没有来得及再使力把门推开,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被身后疾步过来的男人一把扣住。 傅相思侧首,看到独孤焰那张仍在惊愕中的俊脸。 这个男人,明明是个极擅长掩藏情绪的男人,可是,今日因为她这张变丑了的脸,居然轻易便变了脸色。 可想而知,她如今的脸,在丑的程度上想必已经登峰造极。 “相思,”独孤焰的呼唤似乎充满了深情,还带着不容置信的颤音,“相思,是你吗?” 傅相思与他深邃的眸光对视,不明所以地冷冷道,“不是我,是谁?” 就因为她的脸变丑了,他就不敢认她了吗? 哼,她还以为他跟暗九一样,是个不会以貌取人的人,没想到,当她丑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他还是会介意。 虽然,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甚至能认可他的反应,可是,一想到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动听的话,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哀怨与不满,控都控制不住。 第207章 是嫌弃,还是情深 独孤焰定定地凝视着傅相思,此时此刻,他仍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他忽地想起来曾经那一封封来自于师傅的信笺,一旦提及傅相思,便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溢美之词。 如今看来,当时师傅根本就不是在吹牛,而是实话实说罢了。 看着眸光复杂的男人,傅相思懵了。 她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此刻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究竟是嫌弃还是情深。 她实在想不明白,刚刚还被她的丑容给吓到的男人,现在对着她这张丑容,怎么能又露出那种深情不移的眼神? 甚至,此刻他的黑眸里,像是蹿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火焰,仿佛她再接近他一些,就会被他黑眸里的火焰给轻易点燃。 傅相思咬了咬唇,背靠着门扉,撇开眼,冷冷道,“独孤焰,你什么意思?” 哼,他一会儿怕她怕到后退,一会儿又对她露出这种浓情的眸光,甚至还问她是不是傅相思? 是他傻了,还是她耳背眼拙了? 独孤焰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忽地倾身过来,抱住她的脸,情不自禁的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虽然光线昏暗,可傅相思知道,他们现在就站在门外,荷甜宫所有人,以及独孤羽、莫公公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独孤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她? 男人的吻又深又重,明显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与心情。 从中,傅相思感受到了他的恐惧、慌乱、在乎、情重,甚至还有对她不告而别愤怒、不满、控诉。 渐渐地,傅相思忘记了那些围观者,只忍不住猜测起来,方才他后退一步,是不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报复她的不告而别? 似乎只有这般解释,她才能理解独孤焰这前后不一的态度与行径。 许是仗着天色暗淡,安之素等人没有一个生出了“偷”窥人的羞耻心,个个看得目不转睛。 独孤羽走到安之素身边,轻声问道,“安姑娘,她……真是荷妃?” 安之素猛地回过神,一边把眸光转到独孤羽的身上,一边绽开笑脸道,“如假包换。” “怎么会这样?”独孤羽并没有见过傅相思面具后的丑脸,不禁生出了与黄叶她们一样的猜忌,“还是,她的脸本来就是这样,根本就没有毁过?” 安之素摇了摇头,“之素第一次遇见娘娘,看到的便是娘娘那张被毁的脸蛋,后来随着她进宫,几乎每日都会看见,怎么会没有毁过?” 独孤焰好奇地问,“她的脸是如何被毁的?” “听说是吃了很多很多的毒药。” 独孤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安之素眸光亮了亮,兴奋地跳了起来,“应该就是以毒攻毒,否则,娘娘的脸不至于说变就变。” 黄叶几个听到安之素与独孤羽的对话,这才彻底相信了那个容颜发生巨大蜕变的人真是傅相思。 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狂喜的笑容,甚至拍起了手,“太好了!” “嗯,没想到我们娘娘原来这么美!” “皇上那么宠娘娘是有道理的!” 在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声中,独孤羽嘴角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默默地离开了荷甜宫。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她能有幸活着,并且变成她原来的模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耳边不时传来黄叶她们的拍手声、议论声,沉醉吻中的傅相思猛地清醒过来,不禁使出全力去推搡独孤焰,“独孤焰,我饿了。” 独孤焰眸光带笑地看着她,放在她脸上的双手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腰上,“朕也饿了。” 傅相思不禁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放开我,我要进去戴面具。” 独孤焰自然不会松开她,倚头朝着安之素等人道,“准备晚膳。” 然后,他与傅相思额头抵着额头,沉声道,“朕陪你进去戴。” 戴面具也要陪? 傅相思一脸嫌弃道,“不用。” 独孤焰看了看她的衣摆,“换身衣服,朕帮你选。” 傅相思看着眸光浓浓的男人如此殷勤又好脾气,便没好意思拒绝。 两人一踏进寝宫,独孤焰便把房门轻轻地关上。 紫叶几个急急忙忙地去准备晚膳,非要拉着安之素,让她出主意做什么菜,可安之素却笑眯眯道,“随便做点什么吧,也不用急,慢慢来。” 小影子不赞同道,“怎么能慢慢来?你没听见娘娘说她饿了吗?” “娘娘是饿了,皇上也饿了。”安之素意味深长道。 “那就更要赶紧准备晚膳呀。” 安之素瞪了小影子一眼,“笨蛋,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反正,这一两个时辰内,皇上与娘娘都不会出来。大家慢慢准备就对了。”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听明白了,不约而同地尴尬点头。 荷妃娘娘失踪,又差点死去,如今脱胎换骨般地回来,皇上肯定需要跟她你侬我侬好久好久呢。 傅相思原本想先把面具戴上,可一想到这张丑脸独孤焰已经看得波澜不惊了,便鬼使神差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他当真不嫌弃她的丑容,就应该习惯她的丑容,而不能老让她戴着面具面对他。 其实,若是可以,谁喜欢每天戴着面具见人呢? 傅相思正准备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穿,独孤焰居然已经拿着干净的衣服捧到了他的面前,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穿这身,可否?”独孤焰挑选的那身衣裙,白底蓝花,是崭新的一套衣裙,她从来都没有穿过。 傅相思迟疑了一下,正准备拒绝,独孤焰又道,“朕想看你穿这身,如何?” 男人的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傅相思便没有拒绝,反正她纯白色的衣裙都穿过了,不会再介意穿这种同色系的衣裙。 万一不好看,她在出门之前再换了便是。 傅相思脱掉外面的衣裙,缓缓将干净的衣裙换上,这换衣裙的整个过程中,独孤焰便站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痴痴地看着她笑。 哪怕傅相思佯装不看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炽热含笑的眸光。 第208章 心疼她,十分千分万分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直接走到独孤焰面前,伸出双手狠狠地推搡了他一把,“独孤焰,你出去!” 独孤焰却上前一步,帮着她把还没有系好的腰带系上,且口吻哀怨道,“弃了朕一次不够,还想再弃一次?” 傅相思的心猛地一颤,居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是可怜。 虽然她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却趁着他出宫的时候不告而别,这若是换成她,定然也会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傅相思以为,独孤焰这是打算跟自己算旧账了,便放低姿态道,“对不起。” 独孤焰却没有跟她算旧账的意思,只轻声道,“朕原谅你。” 傅相思愣住,没想到这男人会突然变得如此慷慨,“你不怪我了?” 独孤焰唇角微微地勾起,“不敢怪,怕你突然变得心高气傲,瞧不上朕了。” 这是什么话?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只要他不食言,不变心,她怎么可能瞧不上他? 傅相思白了他一眼,拨开他的双手,走到梳妆台前。 别人的梳妆台上,都是放着镜子的,而她的梳妆台上也有镜子,只是,镜子是扑倒的状态。 若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寝宫,恐怕这镜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了。 容毁前的她,可是很喜欢照镜子的,有时候对着镜子,还能自说自话很久。 往事如烟,熏疼人的心。 虽然傅相思相信独孤焰并不介意她如今的丑容,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张正常的容颜,哪怕是姿容平平,也好过丑不堪言。 强迫自己撇开愁绪,傅相思一把拉开抽屉,对独孤焰道,“帮我挑张面具吧。” 此刻她穿着白底蓝花的衣裙,不是每张面具都合适戴在脸上的。 独孤焰探出手,却没有伸进抽屉,而是一把将抽屉给关上。 傅相思一脸疑惑,独孤焰便解释道,“不用戴,朕与你之间,不要隔着任何屏障。” 这其实也是傅相思的期许,他们若是相爱,就不会嫌弃对方的任何。 可是,一旦拿掉面具,他抬眼看到的,便总是她最丑的地方。 或许他可以习惯,可以承受,可她,身为一个仍有爱美之心的女人,真是难以习惯与承受。 “那我以后出门,也可以不戴着面具吗?”傅相思自嘲地调侃道。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了男人,独孤焰顿时蹙起了眉沉思。 傅相思便心中酸涩地继续调侃,“若是不戴面具,这皇宫里的人,每天都有被吓死的,我大逑国的人丁数,岂不是堪忧?” 独孤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低一笑,“夸张。” 傅相思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哪有夸张?今日我没有戴面具,你们一个个的不都是被我吓到了?” “大家确实被你给惊吓到了,可却不是你所以为的惊吓。”独孤焰抱住傅相思的耳侧,拇指的指腹微微轻颤着,触在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嫩白的面部肌肤上,“大家都以为你的脸很丑,可今日的你,已经脱胎换骨,好似下凡的仙女,美得闭月羞花。” 虽然独孤焰说这番甜言蜜语的时候满脸情动,就像是发自肺腑似的,可傅相思却没有半点感动与开心。 因为有自知之明,她没法相信他。 在她眼里,此刻的独孤焰跟刚刚的小影子有什么区别? 丑就是丑,怎么能自欺欺人地把丑说成美呢? 他这话说得才是夸张,夸张到无边无际了。 傅相思气呼呼地推开独孤焰的手,直言道,“独孤焰,我不喜欢你说假话,违心话。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我的脸毁了就是毁了,没有成为西施的资格。” 独孤焰摇了摇头,“你摸摸自己的脸,再照照镜子看,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变了?” 傅相思听了心里更气,“变怎样了?” “美若天仙,”独孤焰毫不迟疑地夸赞道,“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朕目不转睛地看着,仍觉得不够。” “你够了。”傅相思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不想再听你的假话,你若是再说这种话,我就真的要把你赶出去了。” 独孤焰便把手探向那面躺了数月的镜子,“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朕有没有说假话。” 傅相思见状,立即吓得尖叫一声,“啊——不许碰镜子——独孤焰——” 看着她这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独孤焰立即心软了,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他握住她的双肩,满心满眼地心疼她。 曾经的绝色美人,突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丑女,这种事能有几个人承受得了? 那些承受下来的女人,极有可能会性情大变,甚至变得极为敏感、自卑。 可在傅相思身上,他看不到她潜藏于心的阴暗面,只看到她像个寻常的可爱女子,敢笑敢怒会乐会哭,既真实又坚韧地过好每一天。 难得在此时此刻,他看到了她潜藏于心的脆弱、敏感与自卑。 所以,他心疼她,十分千分万分地心疼她。 或许,老天爷也在心疼她,否则,不会给她这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而更令他心疼的,是到现在这个时候,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丑女…… 情不自禁的,独孤焰一手托住傅相思的后脑勺,充满深情地闭上眼睛,吻住她微微颤抖着的唇,以此来安抚她那颗脆弱的心。 男人的吻深入又缱绻,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傅相思可以怀疑他的话,却不会怀疑他用吻她的这种方式,所渗透出来的那颗真切的心。 于是,她情不自禁的回应起他,让死而复生的他们,一起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生的意念,也充满了生的力量。 相信自己,总是没错的。 这一个离别又团聚的吻,竟持续了很久很久,慢慢吞吞的,温温热热的,里里外外的,疾风骤雨的,像是汇聚了一年四季的风景般迤逦。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安之素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且试探性地敲了敲门,“皇上,娘娘,晚膳准备好了。” 第209章 眉来,眼去 沉醉在迷雾中不能自拔的两人,因为安之素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 四目相对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傅相思的笑满含羞怯,而独孤焰的笑,则满含宠溺。 “肚子饿吗?”独孤焰问。 傅相思却关心他的肚子,“你呢?饿不饿?” “饿。”独孤焰凑向傅相思的耳畔,低声道,“不过,比起吃她们准备的晚膳,朕更想把你吃了。” 此吃非彼吃,傅相思在他胸口轻轻地打了一拳,“‘下’流。” “现在是晚上,朕跟自己的女人求温存,有何不妥?” 傅相思听得出来,男人故意提及温存二字。 因为昨日白日,就是她主动要求跟他温存。 所以,相比较起来,她才是真正的“下”流呢。 “等我戴上面具,我们一起出去。”傅相思故意岔开话题。 独孤焰却道,“我让她们把东西送进来,就在这里吃。从今以后在自己的寝宫里,跟朕独处的时候,不许戴面具。” 话落,独孤焰便独自走到了门口,拉开门,吩咐安之素她们把晚膳送进来。 傅相思呆呆地看着独孤焰的身影,不明白他这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的真正用心是什么? 他真的是为了让彼此坦诚相见,才不计较看着她这张丑脸吗? 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都要看着? 人们都说秀色可餐,可她并没有拥有秀色,他那么看着,能有好胃口吗? 很快,安之素等人就把所有的菜肴都放在了桌子上,一切就绪后,其他人都退出了寝宫,只有安之素留下来伺候。 独孤焰原本并不想让安之素也出去,别留在这里碍眼,可是,一想到安之素在傅相思心中的重要性,便没有将她赶走。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需要拥有多方面的感情,才能人生完美,亲情、友情、爱情,这三样齐全,人心才能安定。 就譬如他,虽然有亲生的母亲,可心里还是在亲情上缺了一个大口,从小到大,都没有修补过。 对傅相思而言,安之素便是她的友情。 此刻他在享受他的爱情,也不能阻止他们享受她们的友情。 当然,他并没有慷慨到把整个夜晚都让给她们,只是一顿晚膳的功夫罢了。 晚膳后,傅相思便都是他的,谁都不能过问。 吃晚膳的时候,傅相思尽量低着头,不让独孤焰完整地看着她的脸。 可独孤焰似乎偏偏要跟她对着干,无论是吃菜还是吃饭,都看着她目不转睛,似乎真的对她那张丑脸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忍无可忍时,傅相思怒道,“独孤焰,你能别盯着我看吗?我谢谢你看着我这张鬼脸还能咽得下饭,可是,你得给我自在的空间呀。” 安之素不是外人,所以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无顾忌。 “娘娘……”安之素稍稍琢磨了一下傅相思的话,愕然地看向独孤焰,“皇上……娘娘她……还没有……” 独孤焰虽然没有吭声,却还是用摇头的方式,回答了安之素的问题。 “我的老天呐。”安之素不敢指责独孤焰只顾与傅相思亲热却不告诉她真相,只能摊了摊手,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傅相思看看独孤焰,看看安之素,见两人眼神不时地交汇一下,心里便越来越难受,酸溜溜的,好像是吃醋了。 她不由地想到了曾经,就算独孤焰还没有要求她把他放在心里,他对安之素等其他女人,都从来没有这种眸光交流的时候。 当然,她相信安之素,相信安之素不会背叛她。 所以,她继续口没遮拦道,“你们两个当我透明的吗,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是都打算红杏出墙?” “没有。”这是安之素的反应。 “胡说。”这是独孤焰的反应。 可傅相思却故意摆出一副怀疑他们的眼神,“若是没有,你们眉来眼去干什么?” 安之素干咳一声,正准备为自己辩驳,便听独孤焰吩咐道,“去请太医过来。” “是。”安之素暗吁了一口气,连忙扭头就走。 她知道自己此刻遭受了冤屈,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怕,等娘娘看到自己的脸,就应该能理解她刚刚为何会跟皇上“眉来眼去”了。 一刻钟的时间,几个太医便匆匆赶到了荷甜宫。 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 在允许太医们进来前,独孤焰走到梳妆台前,选了一个面具,亲自给傅相思戴上。 傅相思嘴角抽了抽,暗忖着,这男人应该是怕她的丑脸吓到太医们,影响他们的诊脉吧。 陪在一旁的安之素看着独孤焰给傅相思戴面具的举动,忍不住嘀咕一声道,“皇上好小气哦。” 傅相思听不懂安之素的这声感慨,还没出口询问,便看到独孤焰冷飕飕地瞪了安之素一眼。 安之素立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傅相思忽地意识到,独孤焰与安之素之间,并没有什么“奸”情,他们好像是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在瞒着她? 几个太医一一给傅相思把脉,然后脸上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荷妃娘娘身上的毒,已经彻底消失,这可真是奇怪呀。” “是啊,虽然荷妃娘娘已经痊愈,可跟皇上的脉象并不相同。” “更何况,荷妃娘娘并没有服用解百毒的药丸。” 傅相思便主动说道,“我以前中过剧毒,余毒一直没有解清,我的脸……便是中毒的后遗症。” 太医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以毒攻毒。” 就在这时,独孤焰出声问道,“既然她已经痊愈,她的脸可否也能痊愈?回到如初?” 这……几个太医们面面相觑。 他们谁也没有看过荷妃的脸,如何能判定她的脸会不会痊愈? 他们想要看一看荷妃的脸,可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只能装无能道,“这恐怕,还要看天意了。” 独孤焰心里骂了他们一声庸医,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退下。” 安之素知道独孤焰存的什么心思,忍不住噗嗤一笑,独孤焰便看了她一眼。 这一幕看在傅相思的眼里,便又不舒坦了,“你们两个又眉来眼去?” 安之素无奈一笑,一溜烟地跑了。 而傅相思的心,却沉了又沉。 独孤焰嘴上说不在乎她的丑容,可是心里,还是期待她有一张正常的脸蛋。 第210章 养心,养眼 晚膳结束后,独孤焰牵着傅相思的手,离开荷甜宫,前往九龙殿。 中毒的阴霾似乎已经静悄悄地从他们的心里消散。 若是没有这次事故……他们应该不可能跟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手牵着手、招摇过市。 哪怕现在这黑乎乎的一路上,并没有多少大庭广众。 傅相思忍不住感慨道,“这真是事与愿违啊。” “什么事与愿违?”独孤焰敏感地看向她,“你后悔回到朕的身边?”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傅相思笑眯眯道,“为了切合你那不举的传言,我应该跟你偷偷摸摸的,现在好了,大家一定以为,皇上不举的毛病治好了。” 独孤焰嘴角抽了抽,却微笑着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嗯,是你给治好的。” 傅相思脸颊一红,直接红到了耳根。 她咬了咬唇,斟酌了一会儿,“要不,我还是不去九龙殿了?等夜半三更了,我再去?” 独孤焰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你我大病初愈,都不可劳累。” 傅相思只好作罢,却忍不住开始忧心忡忡。 这往后的日子,她会不会再次陷入被嫉妒被谋害的水深火热之中? 独孤焰像是能看穿傅相思的心思,安慰道,“你担心的事,朕会抓紧时间解决。但朕,再也不要跟你偷偷摸摸的。从今以后,你都住九龙殿。荷甜宫那些奴才,你喜欢哪个,都可以让他们过来伺候。” 傅相思撇了撇嘴,“你这是想腾空荷甜宫呢?” “腾空便腾空吧。”独孤焰很想告诉她,将来那些三宫六院,他非但要腾空,还要让人铲平了,然后种上花草树木,养心又养眼。 但是,在还没有正式行动前,他不能大言不惭地告诉她,必然要先将计划落到了实处,才有底气开口。 “不许腾空。”傅相思噘着嘴道,“万一哪天跟你吵架,我还有个去所。” 独孤焰听得忍俊不禁,这感觉,像是他们已经变成了相濡以沫的寻常夫妻,一旦吵架了,生气了,她便要回“娘家”。 “好,不腾空,荷甜宫永远是你的。”独孤焰不禁改了他之前的设想,除了荷甜宫,其他的后宫都铲平吧。 看着如此纵容自己的男人,傅相思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也就是跟他开玩笑的,他居然一副当真的样子。 若是她当真要久居九龙殿,一旦跟他吵架生气,她也不会回荷甜宫。 依她的脾气,必然会跑到一个他难以找到的地方,就跟今天一样。 哼! 到达九龙殿后,独孤焰牵着傅相思的手,直接踏进了温泉间,要跟她一起泡温泉。 傅相思还没有开始脱掉衣裳,独孤焰便伸过手来,试图帮她拿掉脸上的面具。 “皇上,不要拿。”傅相思觉得,为了让两人泡温泉的氛围更好一些,还是不要让她丑脸示人来得好。 虽然,她也希望,能跟他坦诚相对,毫无阻隔。 “不是说好了,要与朕坦诚相见的?”独孤焰的嗓音像是有着劝服人的魔力,傅相思稍稍一怔,面具便脱离了她的脸蛋。 因为自卑,傅相思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且准备转过身背对着他。 可独孤焰却眼疾手快地抱住她的脸,迫使她的脸抬起来,与他细目相对。 傅相思顿时涨红了脸,眼神敏感地飘忽起来。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说的是真的,不管你的脸是什么样子,朕只会觉得无人能敌。”独孤焰深情的话惹得傅相思心颤不已。 可是,傅相思还是清醒得很,“嗯,我的脸是丑到无人能敌。” 独孤焰忍不住低低一笑,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道,“错了,是美到无人能敌。” 傅相思瘪着嘴,不满地嘀咕道,“别把我当傻子。” “相思,”独孤焰忍着愉悦的笑容,问道,“你想不想有一张美丽绝伦的脸蛋?” “想呀。”傅相思情绪低落道,“我没那么贪心,只要能让我的脸正常一些,能看着顺眼,就足够了。” “听师傅说,你以前是灵云镇上的小仙女。” 提及以往,尤其提及了母亲,傅相思嘴角洋溢出淡淡的微笑,“小仙女算不上吧,别人都叫我小美人。” “朕相信,你一定是个无人能及的小美人。” 傅相思抿了抿唇,遗憾道,“可惜,那个小美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不会?”独孤焰一本正经道,“太医都认为你无药可医,可你却已经以毒攻毒痊愈,你的脸,自然也会回到如初。” “那些太医水平太差,跟我的邻居哥哥比,可是差太远了。”傅相思噘着嘴道,“邻居哥哥说了,我身上的毒,主要都积聚在了脸部,除非找到了灵丹妙药,否则,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变好的。” “朕的太医水平确实差,但如今看来,尹红雪那厮的诊治水平,也不怎么样。”独孤焰轻蔑道。 在傅相思眼里,尹红雪就跟亲哥哥无异,所以,她无法忍受其他人说他一句不好。 那可是她的娘家人,谁敢说他不是? 于是,傅相思气呼呼地瞪着独孤焰道,“我的命就是邻居哥哥跟尹伯伯救的,他是一个是神医,一个是小神医,你不能说小神医的坏话。”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灿若桃花的美丽脸庞,酸溜溜道,“朕能要求你,不许叫他邻居哥哥么?朕听着耳疼。” 傅相思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地噗嗤一笑。 原来,她误会他了,他应该不是真的看不起尹红雪,而是跟当年的慕容祁一样,在乱吃飞醋呢。 想当年,慕容祁也很介意她喊尹红雪为邻居哥哥,觉得那称呼,比他的四师兄亲近,碍耳的很。 “皇上,你是在吃邻居哥哥的醋吗?” 独孤焰挑了挑眉,“你还叫?” 傅相思吐了吐舌,连忙改口,“皇上,尹红雪就是我亲哥哥一样的存在,我一直就是那么称呼他。” “改了,必须改。”在这件事上,独孤焰表现得十分霸道、强势,“以后,所有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你都不能对他们有亲昵的称呼。” 傅相思噘嘴,“那我以后碰见尹红雪,叫他什么呢?” “尹兄。” 傅相思翻了个白眼,她突然改了称呼,尹红雪一定会伤心的。 第211章 心想事成,惊叹的美 但是,为了独孤焰,傅相思觉得,自己还是该有所改变。 毕竟,不是只有独孤焰介意她那么称呼尹红雪,而是还有一个前车之鉴——慕容祁。 看来,确实是她有不当之处呢。 傅相思认真地想了想,“那我以后喊他尹哥哥,怎么样?” 独孤焰却仍不满意,稍一思索,才道,“既然他是你亲哥哥一般的存在,你直接喊他哥哥就行,朕不介意,相信师傅也不会介意。” 傅相思:“……” 将来她若是叫尹红雪为哥哥,尹红雪可能会吓得拔腿就跑,比她叫他尹兄,更令他难以接受呢。 毕竟,多年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独孤焰看着傅相思那张抗拒的脸,便玩笑道,“要不,叫他尹庸医也行?” 傅相思立即瞪眼,“不行!” “什么叫庸医?只要他有一个病人诊治失败,便可叫作庸医。” 傅相思不以为然,“他诊治谁失败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你呀。”独孤焰捏了捏傅相思如今光滑细腻的脸,简直爱不释手,便忍不住多捏了几下,“他说你的脸短时间内治不了。” 傅相思觉得,此刻的独孤焰,跟他沟通起来着实困难,“神医都有救不活的人,我的脸治不好很正常呀。若是没有他们父子俩,我的命都没有了。” “他们救了命,是一回事,没能及时治好你的脸,却是另一回事。” 傅相思蹙眉道,“皇上,你以前在灵云山学武的那些年,是不是跟尹家,产生了什么难以释怀的过节呀?” “没有,”独孤焰勾了勾唇,“朕,只是就事论事。” 傅相思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言归正传,”独孤焰看着傅相思的眼睛,认真地问道,“若是你的脸恢复如初,你会不会开心一点,跟朕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更自信一些?” 傅相思眨了眨眼,笑道,“那是当然了。若是我有一张漂亮的脸,自然会自信一点。不然,顶着如今这张丑脸,总觉得你对我的好长久不了,毕竟你我的脸,处于一个不一样的层面。你太俊,而我太丑。” 独孤焰扣住她的双肩,沉声问道,“你不信朕对你的情意是真?” “我相信,”傅相思解释,“可是,对女人而言,漂亮的外表也是一种自信的资本。我也渴求自己拥有那样的资本。” “那么,朕祝你心想事成。” 傅相思眨了眨湿润的眸子,她这张丑不堪言的脸,还能心想事成吗? 反正,她是不信的。 在傅相思怔愣间,独孤焰忽地将吻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傅相思反应过来时,立即伸出手去推搡他,“皇上,别——” 独孤焰却一边将她抱紧,一边执拗地继续去亲她的脸,亲的每一下,都似乎充满了欢喜与眷恋。 傅相思却难以承受他对她的脸的这种膜拜,忍不住带着哭腔道,“皇上,你要看随便你看,要摸随便你摸,可你不能亲,那样,我会为你感到恶心。” “不恶心,”独孤焰继续在她嫩白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朕喜欢得不得了。” 傅相思的眼眶里,流出了感动又难过的泪水。 她感动的是,独孤焰对她的心是真的,难过的是,她不能拥有一张令自己自信的脸。 “相思,”独孤焰磁沉的声音响在傅相思的耳边,“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的脸,回到了从前。” 傅相思凄凄一笑,却还是忍不住听从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的脸回到了从前,那么纯真,那么漂亮,那么惹人惊叹…… 独孤焰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只要你相信,愿意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也许等你明日醒来,就变成了一个绝世大美人。到时候,可别嫌弃朕的姿容配不上你了。” 男人这话逗得傅相思想笑,可她正准备笑的时候,男人却恰好吻住了她的唇。 一番情意绵绵的热烈之吻后,独孤焰将傅相思压倒在了温泉池边…… 这一晚,傅相思一会儿置身于温泉池边,一会儿置身于温泉池中,一会儿置身于寝宫的软塌上…… 她昏昏沉沉地,却仍记得自己去了哪些地方,而无论她去了哪些地方,独孤焰都跟她亲密无间。 他是真的对她上了心,而她,也在对他越来越上心。 总之,她的那颗心里头,已经只有一个他。 翌日,傅相思醒来时,独孤焰已经不见踪影。 昨晚,他们两个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折腾了很久,才相拥着睡下。 傅相思看向窗外,估计此时已经很晚了,独孤焰应该已经去上朝了。 她稍稍动了动,便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拆掉了一样,根本动弹不了。 当然,不是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昨晚“劳累”过度所致。 傅相思的脸红扑扑的,就这么愣愣地发着呆,脸上则露出了幸福的傻笑。 安之素轻手轻脚地进来时,恰好看到了傅相思这一脸的傻笑。 跟独孤焰一样,安之素也不知傅相思曾经的长相,如今看到了,只觉得越看越想看。 傅相思的美,长得很讨喜,无论是男人看了,还是女人看了,都会生出惊叹。 这种美,是无以伦比的美,哪怕是嫉妒,也超越不了她的美。 “娘娘……”安之素忍住笑,在傅相思面前摆了摆手,“娘娘思‘春’呢?” 傅相思猛地回过神,便见安之素一脸“暧”昧地盯着自己笑。 她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皇上去上朝了,让我过来陪你,免得你呀,又消失了。” 傅相思瞪了安之素一眼,“你呀,以后还是给皇上当宫女吧,跟他的心越来越近了。” “娘娘,你这是在吃醋吗?”安之素举着手发誓道,“之素愿发毒誓,对皇上,绝无非分之想。否则,天打——” 傅相思直接把一个枕头扔到了安之素的脸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怎么会不相信安之素呢,她只是有些小气,觉得安之素的心就应该向着自己才行,不能偏袒独孤焰一点点。 第212章 从死到活,从丑到美 嘻嘻哈哈中,安之素给傅相思端来了洗脸水。 傅相思不经意地朝着盆里看了一眼,发现原先因为掺着药粉而暗沉的水,今日居然变成了清水。 尹红雪曾经交待过,她必须每日两次用他配置的药粉掺在水里洗脸,对她脸部的毒性有一定的好处。 一般情况下,都是安之素亲自把药粉掺和进洗脸水中,从未假手以人。 按理,这么日常的事,安之素不至于换了个地方就忘记。 于是,傅相思便提醒道,“之素,你水里是不是忘记放药粉了?” 安之素无奈地摊了摊手,“药粉不见了。待会我再回去找找。” 那药粉对傅相思而言,只是按照尹红雪的要求按部就班,在她心里其实早就可有可无。 于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在安之素把布巾递给她时,默契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下。 容毁之后,虽然她从不照镜子,但安之素无疑变成了她的一面镜子。 她信得过安之素,也只有在面对安之素时,不会介意自己的丑脸被她看见。 真正的朋友之间,不会计较对方的容貌是好是坏。 其实真正的爱侣之间,也不应该计较对方的容貌是好是坏,只是,一旦一方的容貌出于劣势,往往会跟自己过不去,就跟如今的她一样。 待傅相思把面具摘掉的那刻,安之素突然捂嘴,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娘娘……娘娘你的脸……” 安之素这神情,虽然看着夸张了些,可与昨日看到她时的反应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安之素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既然昨晚已经被她吓过一次,不至于今日见到同一张脸,还会被吓一次。 傅相思拧了拧眉,不解地问道,“之素,我的脸变得更可怖了吗?” 难道她的丑脸,已经到了变幻莫测,一日比一日更丑的地步? 这么一想,傅相思的心拔凉拔凉。 “不是。”安之素把手里的毛巾扔回水盆里,一脸激动地走近傅相思,直接抱着她的脸左瞧右瞧,“娘娘,你没感觉到吗?你的脸变得光光滑滑的,还白白嫩嫩的了?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嫩得出水呢。” 傅相思耳边,突然响起了昨晚独孤焰说过的那句话,“只要你相信,愿意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也许等你明日醒来,就变成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她不由地觉得好笑,一夜之间,她就能从一个丑女变成一个大美人? 除非是做梦,否则,她是不可能相信的。 傅相思拨开安之素的手,佯装生气道,“之素,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赶出宫去。” 安之素一脸冤枉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娘娘若是不信,自己摸摸看呀。” 傅相思虽然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但还是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脸摸去。 曾几何时,因为知道自己的脸丑不堪言、坑坑洼洼,她便能不碰就不碰。 此刻她愿意碰,只是想尽快地堵住安之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只是,当她的双手触到自己的脸,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脸居然真的如安之素所说,变得光光滑滑、细细腻腻的…… 一时间,傅相思吓得连忙把双手从脸上拿了下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之素,“怎么会这样?我……我该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嗯,应该是在做梦。在娘娘的梦里,娘娘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大美人。”安之素眸光含泪地重重点头,且建议道,“要不要我给娘娘拿面镜子照照?” 傅相思心里其实清楚,这肯定不是梦,而是她的生命出现了不止一个奇迹。 从死到活,又从丑到美? 老天爷,为什么这般眷顾她? 想到她曾经十分抗拒的镜子,傅相思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自己的丑容,多见一次又如何? 反正,最差的结果,便是安之素在骗她,她还是原来那个丑女。 对此,她又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安之素兴匆匆地把镜子抱了过来,直接让镜子的正面对准了傅相思。 傅相思想要逃避根本来不及。 外面投射进来的日光正好,她清清楚楚地从镜子里,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她认得出,那是独属于她的脸,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本质并没有变。 傅相思伸出双手,捂住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喜极而泣,“之素,这是真的吗?” “真的,”安之素撸起自己的一截袖子,送到傅相思的面前,“不信你拧我?” 傅相思怎么可能拧她,便直接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嗯,有痛觉。 也就是说,她绝对绝对不是在做梦。 对着那面久违的铜镜,傅相思越哭越厉害。 安之素难得没有心疼她,也没有劝慰她,而是陪着她一起流泪。 这些泪,都是喜悦的泪。 安之素觉得,娘娘值得老天爷的这份恩宠。 哭了好一会儿,傅相思终于停歇下来,人也开始变得冷静。 洗了一把脸后,她的身躯像是变成了一根木头似的,任由安之素为她穿衣。 不过,她的脑袋却没有变成木头,而是飞快地转动着。 忽地,傅相思抓住安之素的手,问道,“之素,是不是昨晚,我的脸就变成这样了?” 安之素噗嗤一笑,“娘娘真聪明。” 傅相思却撇了撇嘴,嘟囔道,“我真是笨极了。” 昨日那些侍卫看到她,若真是被她的丑容惊吓,应该早就拔腿跑走了,怎么还会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继续看? 原来,他们流鼻血,不是因为她太丑,而是因为她……太美? 而早就见过她丑脸的安之素、独孤焰,看到她的脸时也震惊不已,不是她的脸变得更丑,而是她的脸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变美了。 而独孤焰私下里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不是虚话假话,而是与实际贴合的真话。 只是,那个男人,怎么能那么可恶,就不能跟今日的安之素一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吗? 正当傅相思心里冒出对独孤焰的怨气时,下朝归来的男人正好推门而入。 第213章 开花,结果【大结局】 安之素见状,便朝着独孤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着水盆离开了。 傅相思终于知道,为何昨晚独孤焰会与安之素“眉来眼去”,他们一起把她当傻子,双双觉得好笑呢。 恐怕,今日安之素来她面前演了这么一出,也是独孤焰的主意。 眼看着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傅相思却沉下脸,气呼呼地瞪着他道,“大坏蛋!” 独孤焰将她逼至床沿,退无可退,揽住她的腰肢,沉声道,“嗯,朕是大坏蛋,你便是大坏蛋的女人。” “谁要当大坏蛋的女人?”一想到昨晚他那些暗示性极强的话,傅相思就气得想跺脚。 可是,相较于她心中的气恼,此刻涌上心头更多的还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她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自己的脸还可以有恢复如初的一天。 “看来,朕的担忧没错,你的绝世美貌一回来,便要嫌弃朕了?” 听着男人这哀怨的口吻,以及看着男人那患得患失的眼神,傅相思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胡说什么呢?” 她可是有良心的人,会永远记得,他曾经宁可要她,也不要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人。 女人的姿容很重要,却不是唯一重要。 男人喜欢女人貌美如花,可爱上的往往并不是她单一的容貌。 当一个男人连你的丑容都不介意,还要非你不可地宠你爱你,作为女人,除了狠狠地珍惜他,她还能做什么呢? “独孤焰,只要你对我始终如一,我绝不弃你。”傅相思软了心肠,毫不扭捏地向男人表态。 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意居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独孤焰既激动又唏嘘,他明白,这与他对她的付出有关。 若非她感受到了他对她满腔的情意,不会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把心逐渐交到了他的手里。 “朕对你,至死不渝。”独孤焰也郑重其事地表态。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他会用行动让她感受到他矢志不渝的心。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再也不会怀疑他的真心,也不会提出那种假设性的话题。 傅相思嘴角含笑地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没有吭声,却愿意给予足够的信赖。 “我们出去走走吧?”傅相思建议。 今日的阳光很是不错,像是轻易便能照进人心,独孤焰点了点头,却主动从身上掏出一个面具递给她,一本正经道,“戴上。” 傅相思不解,“我的脸已经可以见人了,你忘了?” “朕很小气。”独孤焰颇为别扭道。 傅相思听不懂,“小气?” 小气跟面具有什么关系吗? 独孤焰一边主动帮她戴上面具,一边低声道,“太美了,不准其他的男人看到。” 傅相思一愣,随即心里溢出了浓郁的甜蜜。 她忽地想起了昨日安之素那句嘀咕话,不禁哭笑不得道,“原来之素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小气。” 独孤焰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小气的男人,“你不是担心我大逑国的人丁兴不兴旺?男人鼻血流多了,也会导致早亡。而且,宫里整日晃荡着流鼻血的男人,大煞风景,很不吉利。” 傅相思:“……” 虽然她很想把面具给扯下来,让自己好不容易回到如初的脸,可以毫无阻隔地与大自然接触,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如此在乎,忍不住想顺从他。 不过,她嘴上却还是调侃道,“皇上,我怎么觉得你还没有那些流鼻血的侍卫欣赏我的脸?他们都能流鼻血,你怎么不流?看来,你只是震惊我的脸不再丑陋,而不是震惊我的脸究竟美不美了。” “此言差矣。”独孤焰解释道,“见到一个绝世美人,每个人的表现都可能不一样,流鼻血那种方式,太过低俗。” 傅相思嗤笑一声,“哦,皇上你高级的表现方式,便是后退一步?像个谦谦君子?” “当然不是。”独孤焰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便直接凑近她的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傅相思一听,立马脸红到了耳根,羞赧地骂道,“臭流氓!” “实事求是。”独孤焰大言不惭道,“朕若是不实事求是,你岂不是要怀疑朕对你的脸在乎程度不够?” 傅相思红着脸噘嘴,“反正,我不想再戴面具了,我想把所有的面具都烧了。” “可以烧,但在烧之前,可否给朕一个缓冲的接受过程?”独孤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脸美成那样,那些嫉妒之心岂不是又要更上一层?” 傅相思只好不情不愿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 两人手牵着手出门,走进御花园时,独孤焰突然下令,其余闲杂人等,全部离开。 然后,他慷慨地把傅相思脸上的面具给摘了,“透透气。” 傅相思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被他如此贴心的行径所温暖。 “相思,”独孤焰揽住傅相思的腰,诚恳道,“等你我一年之期满了,朕告诉你一个秘密,对你而言,或许还是个好消息。” 傅相思噘嘴,“就不能现在告诉我?” “不能。”独孤焰想着,希望一年之期到来之前,他已经把后宫铲平。 那样,傅相思一定会更加相信他告诉她的那个秘密,那便是,此生,他只碰过她这么一个女人。 他很干净,比她想象得还要干净。 生怕傅相思不高兴,独孤焰又补充道,“就像一棵果树发芽、开花、结果一样,凡事都需要时间,只有时候到了,结出来的果子才最好吃。” 傅相思偷偷地算了算,距离他们一年之期,好像只剩下五个月左右的时间。 曾经对她而言,五个月的时间很漫长,因为她总想着逃离这皇宫,远离这皇宫。 但如今,因为她爱上的男人就在这皇宫,她便生出了长居此处的心。 所以这五个月,一点儿也不长。 傅相思踮起脚,主动搂住独孤焰的脖子,撒娇道,“若是果子不好吃,我也不给你好果子吃。” 对此,独孤焰信心满满,忍不住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子,“朕将共度一生的,似乎不是女人,而是一只母老虎。” 傅相思气极,懒得跟他辩驳,直接化身为一只母老虎,朝着他微微勾起的薄唇咬去,“说我是老虎?老虎吃人了!” 独孤焰躲开她锋利的牙齿,在偌大的御花园里朗声大笑。 这笑声令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可他明白,从今以后,因为身边有她,他这样的朗声大笑将常在。 妃暖君心,从此,君心只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