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饭店》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小萝莉 江南十月，寒风料峭。 乔嫣感觉今天一定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因为这一整天老板都没有骂她，而且还出人意料地赶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天色蔼蔼，路上没有什么人，她拎着包路过一条深巷，突然天降白色光柱，落入深巷中。 乔嫣陡然一惊，下意识钻进小巷里，只见巷道中间躺着一朵粉色花团。 她踌躇片刻，将花团捡了起来，一脸狐疑：“从天上掉下来的菊花？！” “这是莲花！”稚嫩不减轩昂的声音刺入乔嫣耳膜，把她吓了个激灵。 “谁啊，谁在说话？！”乔嫣连连后退，向巷道两边张望。 两侧是高矮不一的灰砖墙，墙皮上的石灰掉落了一些，有些斑驳，贴满了小广告。 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像是预知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沿着墙角匆匆爬过。 乔嫣望着老鼠，背上的汗毛顿时竖如豪刺，冷汗顺着毛孔蒸腾而出。 然而那怪诞诡奇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良久后她才松了口气：“是幻觉……” 不料，那声音再次传来：“你究竟在往哪儿看？！” 这次，乔嫣准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位置，正前方，地下！ 她猛地低头，发现身前坐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萝莉。 她的造型极为古怪，这么冷的天，小萝莉居然还穿着露骨的莲花裙，身上也就搭了个刚好遮羞的深红肚兜。 而且，她的眸子中还有着同龄小孩儿无法企及的寒芒！ “啊！刚才这里没人的！”小萝莉来得突兀，使她倒吸了口凉气：“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萝莉闷闷不语，小鹿般的圆眼直勾勾瞪着乔嫣，射出锥子般的寒光。 她见这萝莉一脸稚气的样子，心中的恐惧松懈许多，于是，她咽了口唾沫，问道：“乖小孩儿，你不冷吗？” “用不着你管！”那萝莉咬牙道：“给我滚！” 声音清脆有力，把乔嫣吓了个哆嗦，一时语塞，良久后才组织好一段措辞：“好，好你个小丫头！我才不管你呢，你就搁这儿待着吧！” 说完便提了提肩膀上的包挎包带，愤愤走出巷道，头也不回…… 当她出了巷道还没走几步呢，迎面便走来两个酒气冲天的大汉，两步一踉跄，醉话满天飞。 乔嫣蹙着眉，双手紧紧攥住挎包带，与两个醉汉擦肩而过。 当她不经意间回眸一瞥时，竟发现那两个大汉钻进了那条深巷！ 乔嫣当即愣在了原地，手头一紧，不禁为那小萝莉捏了把冷汗。 心中的担忧刚刚萌芽，瞬间又被自己打消：“没事儿的，他们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乔嫣你多虑了，赶紧回家吧！” 当她呼了口气，准备离去时，身后传来一阵逗笑声…… “哈，这有个小……小姑娘……你瞧瞧！” “哟……小妹妹，大晚上不回家，坐在这儿干嘛呢？” “嗝~不如跟叔叔回家吧，叔叔家里……嗝~有糖！” …… 乔嫣略一迟疑，毕竟那萝莉还只是个孩子，要是自己置之不理，让那两个醉汉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自己不就是间接性作恶吗。 她这样想着，随即捏紧拳头往回赶。 人生就是这样，到处都充满了戏剧化，原本以为只有电影中会发生的事，没想到在生活中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当她走到巷道口时，只见那小萝莉盘坐于地，面对两大汉的骚扰不惊不扰，冷漠视之。 而萝莉的不为所动，让那两个醉汉更加兴奋，几欲上手。 乔嫣沉不住气了，把小包横在腰间，上前一把将两个醉汉推开，蹲在小萝莉身前，佯装歉意：“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别生气了，咱们回家吧！” 说着，狠狠瞪了那两个醉汉一眼，横手将萝莉抱入怀里。 那萝莉扫了她一眼，把头扭向一边，居然没有反抗。 这般配合让乔嫣颇感意外，然而让她更为意外的是，这个九岁大小的孩童竟抵得上半个成年人的体重！ 离小区还隔着一条街，乔嫣就感觉手臂有些发酸了。 穿过一条泊油路后，入眼便是乔嫣的小区了。 这是一个大城市里难得一见的花卉小区，区里的住房大都是二楼式单人小房，楼底各带一个花草院子。 乔嫣双手环抱小萝莉，一路上喋喋不休…… “你这呆头呆脑的小嘎嘣豆儿，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也不知道你老娘怎么想的，诶，你是你妈亲生的不？” “等你回去，就等着屁股被开花吧你！” …… 就这么一路抱怨着来到了住处。 乔嫣的家是一个典型的二楼式小房，一楼屋子空着堆杂物，二楼四室一厅。 二楼的屋檐外爬了一圈水管，因为漏水的原因，水管上布满了铁锈。 乔嫣不管，物业局的人更不管。 别人家的院子都种花种树，只有她家的院子里种灌木和草，而且东一撮西一撮，有的长得比肩还高。 走进二楼客厅，乔嫣扭腰把门侧的开关撞开，随即将萝莉放在门前的褐色地毯上。 “我平时都一个人住的，所以你就委屈委屈住我房间吧，明天我一定安全、可靠、有责任地把你送到警察局，把你这个乖孩子给送回去！” 说着，乔嫣瞥到了萝莉眉间的三点诡异的朱砂印。 那朱砂印相当诡异，似乎是镶在肉里一样，其间隐约飘动着粒状白雾，像寒流，更像银河…… 正当乔嫣望得出神时，那小萝莉忽然扭头，冲她射出刀子般的目光。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随即指着卧室门，支支吾吾道：“呃……待会儿……待会儿你就去那屋睡觉，我先去洗个澡！” 放好热水，泡入浴缸，眯着眼睛，嗅着芬香。 她感受着暖意在五脏六腑流动，慢慢地，一整天的疲惫就顺着蒸腾的白气排了出去。 忽然，一只飞鸟毫无征兆地撞向浴室窗户，“碰”的一声，把乔嫣吓得心脏扑通狂跳，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惊悸之余，她开始回忆在路上遇到萝莉的种种细节，她隐约记得当时第一眼并没有看到这个萝莉！ 也就是说，小萝莉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遇到萝莉的那个街头，有一段流传已久的恶鬼传说…… 传说中，那里有个小孩儿被人挖了心肝，死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此，那一带经常发生车祸……而且据目击者称，车祸时看到过一个小孩儿的身影，穿着小裙，莫非…… 越想心里越瘆的慌，乔嫣感到自己整个身子都一阵酥麻。 匆匆洗完澡后，她便裹着浴巾出了浴室，临到卧室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她蹑手蹑脚上前，透过门缝向内窥视，发现那萝莉正趴在白色软床上。 乔嫣长长地舒了口气，喃喃道：“乔嫣，你就会自己吓自己！” 夜色渐深，而乔嫣家客厅的大灯还亮着，她躺在客厅沙发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平时听惯了的滴水声，在这一夜像幽灵的清脆咆哮，窗外若有若无的黑影更是令她毛骨悚然！ 这时，一团冰凉的东西落在了乔嫣的肩上…… 恐惧霎时像闪电一样传遍她的每一根神经，错愕扭头，发现那冰冷的东西竟是一双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 第二章 哪......哪吒? 乔嫣的瞳孔骤然放大：“鬼啊！” “你的眼睛……”床头传来小萝莉的声音，让她的惊呼声戛然而止。 乔嫣侧着头望去，只见萝莉一脸无辜地杵在床头，愣愣地盯着她…… “你干嘛呢！想吓死我？！”乔嫣没好气道，随即支起身子，把被子猛地摊开。 “你的眼睛……”小萝莉重复着这句话，眉目无波。 乔嫣被问得一头雾水，干笑道：“宝贝儿，咱们有什么事儿明天说，天色不早啦，回去睡觉吧，乖！” 最后一个字，乔嫣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乔嫣在第二天起了个早，推开卧室门时，发现床上空荡荡的，而且客厅、杂物室和阳台上也不见萝莉的影子。 确认小萝莉失踪后，乔嫣倚靠在阳台栏杆上，心悬了起来：“完了完了！昨天晚上忘记锁门，她难道一个人跑出去了？！” 想象着一会儿的新闻可能出现像什么小女孩夜间离家出走，然后冻死街头，似生前遭到一个怪阿姨的非法禁锢…… 或者一起拐卖儿童案发生，一个平胸钢牙少女疑似案犯…… 正当乔嫣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焦虑不安时，头顶的屋檐上传来熟悉的叹息声。 抬头望去，乔嫣发现那萝莉竟坐在自己头顶，双手捧着花团，神色黯然。 “喂，你怎么爬上去的？” 话音刚落，那萝莉“嗖”的一声跳了下来，两米多高的距离，完美落地…… 见小萝莉安然无恙，乔嫣心中的石块总算落地了，但脸色仍略显憔悴：“算啦，进去收拾收拾，然后下去吃饭，吃完饭就带你回家。” 乔嫣在卧室里翻出了一件白色连衣裙，以及一套带帽的杏黄色小公主羽绒服。 “这本来是给我小侄女儿买的，一不小心买小了，你换上穿着吧，你衣服太薄啦，很容易着凉的！” 她把衣服盘在沙发上，叠成了一堆，随后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大红色围巾，“喏，这里还有条围巾，也送给你。” 乔嫣把她的双丫髻放了下来，直直地搭在脑后，再给她换上一套小公主羽绒服，把她粉嫩的巴掌脸裹进了鲜红的围巾里…… 整个过程，小萝莉都极尽配合，说来也怪，这萝莉自从来到她家后，就变得出奇的恬静，不吵也不闹，脾气也小了不少。 “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还把你一个人给扔街上……”乔嫣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抱怨。 把小萝莉打扮成了个城市小女孩儿后，二人便出门了，当她们跨出小区大门时，浑浊的云层中出现一丝异象…… 一道七彩祥云赫然出现，其间似有什么东西盘旋穿过，使得彩云不停变换形状。 这一奇观被当地许多居民瞧见，纷纷站在自家阳台上叹为观止。 “老公快出来，你看天上！彩色的云！哇，好壮观啊！” “诶，那云上好像有个啥东西，还在动，白色的，像口袋一样……你看见没？” “是啥大鸟吧，飞过去了。” “怎么可能是鸟，这么远都能看见……那鸟得多大？！” “飞机吗，该不会是飞碟吧……” 人们如此议论…… 一家女仆餐厅里，乔嫣和萝莉靠着玻璃幕墙的位置入座。 一个女仆抱着菜单款款而来，躬身微笑：“请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两份蛋包饭，两杯热牛奶，再加一份玉米三角烧。”乔嫣笑道。 “好的，请稍等！” 萝莉趴在桌上，望着女仆身后那只蝴蝶结有些出神。 “这叫做女仆餐厅，很漂亮对吧？”乔嫣托着腮帮，一脸惬意：“等我以后赚够了钱，也要开一家这样的餐厅！” 一会儿，那女仆端着盘子走来，“请慢用。” 渐渐的，女仆餐厅的客流量稍有些多了，时不时会有客人冲这个小萝莉打招呼。 而萝莉却对此表现得波澜不惊，甚至相当漠然。 萝莉那双小鹿眼就像能摄魂夺魄一样，哪怕路人匆匆一瞥，都能泛起惊喜的涟漪。 她越引人注意，乔嫣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烈，这要是被误会，可就不好解释了…… 早餐吃得匆忙，随后便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窗口正坐着一个身穿天蓝色衬衣的值班民警。 乔嫣凑到窗口，一声“警察同志”刚溢到喉咙，又瞬间咽了下去，随即怔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因为她发现……萝莉的身子……居然变得半透明了！ 恐惧像一万条虫子一样爬上了乔嫣的脸，身子不禁微微抽搐起来。 她短促而痉挛地呼了口气，垂于身侧的手猛掐大腿，疼，钻心的疼…… 而她的另一只手，分明还能感受到小萝莉手心的温度！！ 她闭目片刻，一连几次深呼吸，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随后再次睁眼。 当她的视线透过萝莉的身体，聚焦到一张汽修广告的招牌上时，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事实…… 哪吒的身体真的变半透明了！ 那警察见状，忙起身问道：“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我想问问，洛元小区……怎么走？”声音苍白无力，像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 “嘶——洛元小区？！”警察把身子探出窗口，指着左侧的街道，“沿着这条街直走，右拐坐九路汽车，过两站就到了。” “谢谢……” “诶同志，你真的没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那警察忙走了出来，一把扶住乔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萝莉，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见萝莉…… “不……不用！”乔嫣勉强地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将警察推开，沿着街道离去。 街道两旁都是萧萧的梧桐枯木，落满长长一街的枯枝大叶。 乔嫣把头低得很深，步履蹒跚，像一个被铐上脚镣的死刑犯，正被人赶向刑场一样…… 警察眉头紧锁，望着她落寞的背影，良久后叹了口气，在备注本上写道：2017年10月31日7点时分，一个奇怪的戴眼镜女子…… 还没等警察写完，乔嫣便沿着原路狂奔，边跑边嘶声尖叫，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路过派出所窗口时，那尖锐的惊叫声把警察都给吓了一跳，警察把备注本扔在地上，摘下帽子便追了上去。 乔嫣身后像安了火箭推动器一般，一溜烟儿便窜没了影子…… 那警察愣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向四下张望。 乔嫣感觉路上遇到的每个人变成了萝莉，刚对上他们的脸，似乎就能看到小萝莉狞笑的样子，于是她逢人就躲，一路奔回家。 回到家后，她把门反锁上，窗户扣得死死的，做完这些还不够，她又把冰箱从厨房搬了出来，堵在客厅门口。 这时，她才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喘了口粗气，如逢大赦。 她从怀里摸出手机，指头快速翻飞，找到一个联系人，刚要拨通时，冰冷彻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凡人，想抛下我？！” 手机顿时从手上滑落，乔嫣感觉脑子一阵钝痛，就像是一根搅棍插入了太阳穴，一时满脑子都是沉重的呼吸声。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摊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你错在哪儿了？” “我……我不该横过马路，不该不爱护花草，不该看坏坏的漫画，不该在超市捏方便面，不该在吃沙拉的时候不沾番茄酱，不该……” “够了，你错在这些？”萝莉蓄势良久，喝道：“你错在亵渎神明！！” 一字一顿，字字分明，像一连串的闷雷在乔嫣耳畔轰鸣。 “神明？！” 乔嫣一怔，蓦地抬头，刚好对上萝莉如炬般的眸子。 这样一幅矮小的身姿，此刻让她觉得更像一位孤傲的帝王！ “吾名哪吒，三坛海会大神，莲花仙是也！” 声音从虚空中磅礴而出，空灵回响，经久不衰。 “风火青莲修好之前，我哪儿都不去，你也用不着怕我！” 哪吒瞟了乔嫣一眼，便转身向沙发走去，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这一米二三的个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孩儿的模样嘛…… 乔嫣心里开始有些发憷：真是神仙？！ 第三章 传说中的龙 乔嫣蹑手蹑脚钻进卧室，房门反锁，窗帘拉下，关掉吸顶灯，四下瞬间变得昏暗寂然。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浏览器，输入两个大字：哪吒。 屏幕出现这样一行简历： “哪吒——中国古代神话人物，道教护法神，哪吒信仰兴盛于道教与民间信仰，头衔为中坛元帅，活跃于明代古典小说《西游记》《封神榜》等多部文学作品中……” 乔嫣蹙着眉头暗暗思索…… “神话人物，活跃于文学作品之中？如果这个哪吒不是真的，那他又是什么人呢？超能力者，还是隐身人呢？” 她未作迟疑，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搜索超能力、超人，甚至变形金刚…… 但网上说的太过搪塞，无法让这个固执的无神论者信服。 折腾到中午时，乔嫣才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当她推开门时，哪吒正倚在沙发上，捏着手柄在ps3上玩热血街机，与之前孤傲的神明风范大相径庭。 “那……那个……我可不可以出去一会儿？” “你要出去就出去，用不着跟我说。” 哪吒头也不回，漠然道。 “哦。” 乔嫣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却被一个臃肿的冰箱挡住了去路。 她把手搭在冰箱两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冰箱却毫米未动。 而自己已经完全忘记当时是怎么把这铁疙瘩抱到门口的了…… 乔嫣鼓了口气，把力气全部发在冰箱侧身，奋力一推！ 只听一声哐当巨响，冰箱横倒在门侧，顺势砸碎了一盆龟背竹盆栽，溅得泥土四溢。 哪吒侧身冷眸一顾，乔嫣不由得惊出了一声高音母猴儿叫，许久后才黯然一笑。 “马上……马上就好！呵呵呵……” 此刻，冰箱就像是个生气至极的死肥猪，滚在地上泼皮耍赖，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提了个袋子出门。 小区的小街道上，乔嫣一路低头沉思着……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会不会是自己脑洞大开产生的幻觉？比如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哪吒就不见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驻足在原地，抬头望了眼天空，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甚至有些刺眼。 这样的天怎么可能会有神仙呢？ “不可能的，一定是障眼法，对，障眼法！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相信那个怪小孩！”乔嫣低声嘀咕道。 随即又冲着云端大喊：”如果真的有神，那再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啊！” 突然，一团白雾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召唤，隔着几米远，从她眼前凭空出现！ 伴随着翻江倒海的呼啸声，还没等乔嫣反应过来，那团白雾又凭空消失…… 乔嫣顿时惊恐万状，瞳孔骤然变大，捂住嘴巴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抵靠道旁的墙壁。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天灵盖在那一瞬遭受了十万吨重击，几乎快要灵魂出窍！ 片刻后，乔嫣才迷迷楞楞地揉眼，再环顾四周，又是一切如常的样子…… 她一时泪眼汪汪，背过身子，一头扎进了墙壁上的万年青丛中，感觉自己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乔嫣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菜市场的了，自己就像梦游一样愣愣瞌瞌的。 临近中午的菜市场依旧人声鼎沸，不少大爷大娘还提个篮子在菜市场里兜兜转转。 “许大娘，你今早看到了吗？天空有条龙啊！” “诶哟，到处都在传，现在满城风云了，听说是个神仙，那家伙，腾云驾雾！可不得了！！” “我觉得不太现实，哪有什么龙啊神啊的，要不是飞机火箭，要不就是在搞什么研究，你们这些人啊，太迷信了！” “应该就是自然奇观而已吧，像海市蜃楼什么的，龙这个说法太胡扯了，外星人都比这个靠谱！” …… 乔嫣听见这几个人的议论，心头不禁一怔，借着挑菜的步子慢慢靠近。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乔嫣咽了口唾沫，怯怯道。 “就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儿，七点半左右的样子。” 一位大娘挎着篮子，款款而谈。 那大娘随即又从腰间掏出一个手机，把那照片递给乔嫣看。 “这是我儿子拍到的，你看看！” 手机上有两张照片，第一张是盘卷的彩云，第二张是螺旋状的白云。 颜色和形状都发生了变化，显然是刚有什么东西穿云而过。 乔嫣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刚才看到的那团白雾似乎并不是幻觉…… 她不敢再多逗留，匆匆买了几根胡萝卜和白萝卜，便一溜儿小跑回家。 而客厅里，哪吒依旧还玩着游戏，乔嫣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象，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乔嫣愣愣地走进厨房，双手握着刀柄，把萝卜放进篮子里，剁剁砍砍。 客厅和厨房只有一墙之隔，墙上有个小窗口，乔嫣时不时透过那个窗口瞟向哪吒。 只见哪吒始终保持着一张冰块脸，心思只在游戏中，对乔嫣异样的举动毫不在意。 踌躇良久后，乔嫣怯怯问道：“哪吒大神，你……你下凡来玩，这都快一天了，还……还没有回家，那……那其他大神不会为你着急吗？” 哪吒微微摇了摇头，对乔嫣的问题心不在焉。 “那……那你说，你的朋友会不会突然来找你啊？” “不会！” “那万一你的朋友来找你，要来接你回家，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没可能！” “那假如你的朋友真的来了，你觉得会是谁呢？” 哪吒一听，回头冷怒地瞪着乔嫣。 乔嫣不停地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完全察觉不到愈发紧张的气氛…… “你觉得……会不会是一条龙啊……” 这时，乔嫣才发现哪吒玩的是冒险者游戏。 ps3屏幕上，一个勇者拿着剑欢呼雀跃，而身旁有一条倒下的巨龙尸体，屏幕上惊起一连串大写英文字体：victory！ 乔嫣猛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鼓鼓的，因为她刚刚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神话小说中，哪吒是抽筋扒皮的龙杀手，如果那条龙不是哪吒的朋友，那就多半是哪吒的仇家！ “也许吧……”哪吒冷冷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咦？！”一听此话，乔嫣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哦……没……没了！！” 这时，面向沙发的墙壁上，一台挂壁电视传来一条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本市重要简讯，在今早7点25分，本市兰阳小区上空出现奇观，两条长卷云交错，在空中形成难得一见的盘龙状！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电视画面转为手机视角的拍摄视频，观看者热情高涨，惊叫欢呼。 乔嫣忙走出厨房，手在围裙上胡乱地擦了擦，连声惊呼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东海十六皇子，敖缺。” 哪吒语气淡然，眉目间甚至透露出一丝不屑…… “东海？！真的是龙啊！！” 乔嫣的心瞬间激动起来，她隐约记得有句古话：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这样一来，自己不是有机会见到中国人的老祖先了么，从而进一步建立起龙与人之间的基本外交！ 这是自己的一小步，却是整个中国人的一大步！！ 一想到这儿，乔嫣心中居然泛起了一股傲娇感…… 但转念一想，神话中哪吒对龙伤害如此之深，这东海小皇子怕不是来恣意寻仇的？ 然后并上自己一块儿收拾了…… 成了无辜垫背的可怜虫…… 乔嫣一时又变得有些忐忑，见或是不见，这是个问题…… 然而，荒诞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哪吒口中的那个敖缺却始终没有现身，乔嫣心里有些失落，亦有些庆幸。 第四章 高富帅真龙敖缺 到了晚上，乔嫣的电话似乎就没停过…… “爸？！” “嫣儿啊，听新闻上说你们那儿出了条龙，这是不是真的？” “那是新闻炒作，没有的事儿！” “哎闺女，爸可跟你说，这龙是很有灵性的，你要是看到了就替老爸多拜拜，保佑咱们家来年……” “爸！都说了没这回事儿了，您别老是一惊一乍的！” …… “小乔啊。” “老板……” “你好像住兰阳小区，是吧？” “嗯……” “你们小区来了条龙……有这回事儿不？” “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没太注意呢。” “哦，本来我还想问你要两张照片呢……那没事儿！” …… “小嫣小嫣，你看新闻没！” “龙！对不！” “你看见了？” “瞎扯呢，龙没有，小龙女这儿倒是有一个！” “行了吧小龙人儿，哈哈哈……” “你还在外面呢？！” “嗯……我还搁外边儿拍戏呢，好想回来看看啊！” …… 乔嫣穿着睡衣，攥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云笼银月，万籁俱寂，她才抱着被子沉入梦乡。 而客厅里，ps3已经无法满足哪吒了。 他把乔嫣家杂物房里久置不用的台式电脑翻了出来，开始一轮新的折腾…… 第二天一早，乔嫣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一个漂亮的咸鱼翻身，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顺势捂住了耳朵。 但敲门声却没有半点衰减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急促。 哪吒一脸漠然地坐在电脑旁，敲敲打打，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乔嫣长叹了口气，便穿着拖鞋向门口拖沓走去，睡眼惺忪，一路小声抱怨嘀咕。 “谁啊，周末也不让人好好休息……到底谁啊？” 开门的瞬间，一阵耀眼白光蜂拥而入，几乎快要亮瞎她的钛合金冷淡玻璃眼。 她足足在这华光之中愣了五秒，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头顶英伦式白色高帽的男子。 桃花眼，美人尖，苹果下巴面玉冠。 刀裁鬓，柳眉弯，明眸皓齿一八三。 乔嫣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得天独厚的造化居然可以落到一个人身上！ 那男子见到乔嫣，乍一愣，片刻后才微笑着摘下帽子，微作鞠躬。 “你好！” 玉石之声叩击乔嫣灵魂，将她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乔嫣惊呼一声，忙把门给关上，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感到羞赧。 “他就是敖缺，让他进来吧。” 哪吒瞟了乔嫣一眼，漠然道。 “啊？！哦……”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木讷地应了一声。 她再次把门打开，掩门半遮着脸，轻声道：“请……请进……” “谢谢！” 敖缺顿了顿，把帽子摘下，微微鞠躬。 举止谈吐礼仪尽至，让乔嫣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是一条在天空中窜来窜去的龙？！ 敖缺进门后，在乔嫣跟前站定，她顿时感觉脸上似乎有一道热汗，脸都烫得有些泛红发燥。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绣着金龙的木制黑盒，盒盖刚被掀开一道小缝，一阵金光便沿着缝隙迸射而出。 乔嫣的表情都凝固了，错愕地凝望着那盒子，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眼眶。 “这是夜明珠！” 敖缺把夜明珠摊在手心，冲乔嫣笑道。 那珠子镶嵌于半月抱玉之中，龙凤相接，追云逐日，纹路细致入微，散着幽幽的绿光。 乔嫣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过夜明珠，这次，实打实的夜明珠竟然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她咽了口唾沫，怔道：这……这就是夜明珠？！ “把手伸出来，送给你！”敖缺挑眉笑道。 乔嫣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瞪了敖缺一眼，随即缩着身子，娇怯道：“这……” “没关系的，就当是见面礼，也当作这些日子帮忙照顾哪吒的谢礼了。” 乔嫣一听，感觉似乎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谢礼，尽管他可能不知道，哪吒只在自己家里住了不到一天…… 果然是壕龙，出手阔绰！ “那我就不好意思收下啦……” 说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摊开双手，等待夜明珠狠狠砸在手心。 然而，当手上接过一块带着棱角的方物时，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睁眼发现手上躺着一块黑盒子。 乔嫣蹙着眉头，一脸困惑。 “知道你们凡人喜欢收集盒子，这块盒子是我曾经在东海精挑细选的，我可一直拿它当宝贝呢！” “哦……” 乔嫣捧着盒子，心凉得像烂白菜一样发蔫，这感情是冲着买椟还珠来的。 她还没从这天上地下的落差中回过神来呢，敖缺便向哪吒缓缓走去，徒留她在原地发愣。 “哪吒，我找了你十几天，可终于找到你了！” 哪吒却全然不理，漠然地坐在沙发上，敖缺挤在他身旁，一时接不上话，场面突然变得异常尴尬。 乔嫣捧着盒子，忙道：“呃……我回去继续睡觉去了，你们……你们接着聊，我什么也听不见！！” 说完，便缩着身子钻回了自己房间。 良久后，哪吒才冷冷道：“你的尾巴。” 敖缺先是一愣，随后才发现身后多了条白细的龙尾，正拖在地板上。 他口中沉吟，一阵青烟弥漫，头部恍惚间化成了白龙模样。 六条长须蜿蜒舞动，眉目间沟壑交错，表情极为狰狞。 青烟消散后，他又化为人形，连同尾巴一同收了回去。 乔嫣透过门缝窥视了刚才发生的全过程，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龙头吓了一跳。 她忙抽回身子，一只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领，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如此反复良久，才终于得以控制。 “诶，天庭派了很多神仙找你，龙宫的几位老大也在到处找你呢！” “那又怎样？” 哪吒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 “哪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李天王是为了你好啊，跟我回去吧，认个错什么都好解决了，嗯？” “我再不会回天庭了！” “那你去哪儿？” 哪吒陷入了沉默之中，手上还在敲打着按钮。 “不管怎样，你都是天庭的神只，天庭不会任由你乱了人间秩序”敖缺顿了顿，低声道：“哪吒……你得回去！” 敖缺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而坚定起来，他的决意似乎在来之前就已经定了。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就连附着在盆栽叶片上细虫似乎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氛，开始扑打着翅膀向窗外飞去。 此刻的客厅十分安静，像海上暴风来临的前奏一样…… 敖缺拧着眉毛，一股灵气打着旋儿汇入手心，又骤然握成拳头。 哪吒的小鹿眼迸射出刀子般寒光，漠然道：“你想跟我分胜负？” “没办法，东海要我把带你回天庭！” “就凭你？！” “可以试试。” 这时，乔嫣胡乱地穿好衣服，轻轻把门拨开，钻出了卧室。 在这场迫在眉睫的神战中，她就像一条求生欲极高的青虫，贴在地上蠕动着身子，向客厅大门爬去…… “呃……我外面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啦，麻烦两位大神，请先等我出去后再彼此交流感情？拜托了，谢谢！” 忽然之间，原本紧张的气氛又夹杂了些诡诞的尴尬…… 乔嫣蠕动身子的频率愈发快了，刚爬到门口时，便猛地窜起身子，连鞋子也不换，呲溜一声跑了出去。 “你要是真能打败我，那我立马就回天庭！” 等乔嫣离开后，哪吒从一旁拿出一个手柄，递给敖缺。 敖缺凝望着眼前的手柄，其构造精妙，表面略泛黑光，一旋而过，堪称极品造物。 他冷哼一声，把手柄抓到面前，沉沉道：“一言为定！” 第五章 花痴少女顾小鱼 乔嫣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狂奔过好几条街，来到了另一个小区的朋友家避难。 她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手上捧着冒着热烟的杯子，脚上套着粉色的绣花拖鞋。 回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而茶几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叫顾小鱼的碎花裙少女，和乔嫣是高中同学。 她是一个典型的追星族，客厅四壁上挂满了明星贴纸，茶几上还胡乱地摆放着几本《花儿少年》…… 偶遇某个明星她可以跟人讲好几个星期…… 跟某个明星照张相，她就会刷爆朋友圈一天…… 微博上某个明星提到她一下，她就能兴奋到一夜难眠…… 而之所以能接触到这么多明星，是因为顾小鱼本身就是个演员，一个二线龙套演员。 “你说你家来神仙了，还是昨天新闻里那条龙？” 顾小鱼眯着眼，一脸狐疑地望着乔嫣，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而且是条帅得没天理的白龙！” 乔嫣把杯子放下，一本正经地道。 “白马王子吗？” “嘶..……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啦，不过……” “噗哈哈哈……我说小嫣啊小嫣，今天是万圣节不是愚人节，你又弄错节日了吧！” 没等她把话说完，顾小鱼便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乔嫣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白了顾小鱼一眼。 她知道顾小鱼不肯相信，而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呢，昨天那条新闻传得也快！新闻头条、微博热搜、百度热搜上全都是，还传到国外了呢，这下你们兰阳小区可就出名咯！” 顾小鱼仰躺在沙发上，道。 “哎……别提出不出名了，我都快愁死了，我那房子被两个大神折腾，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可能连消防车都到了！” 说着，乔嫣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又直起身子，低声道：“诶，要不要报警，警察会管吗？” “你可打住吧！” 顾小鱼一听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把身旁的杏黄色抱枕砸向乔嫣。 乔嫣接过抱枕，抵在胸前，下巴深深地压在上面，面露愁容。 顾小鱼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凑到她跟前，道：“诶哟，不就两个亲戚朋友闹腾嘛，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大不了待会儿我去你那儿帮你收拾收拾！实在不成，你住我这儿也行啊！” 说完便把她拉了起来，道：“别愁眉苦脸的啦，我们唱歌去！” 乔嫣把抱枕扔到一边，木愣地点了点头。 两人去歌厅唱完歌后，又去街道闲逛，坐船游湖。 最后去超市买了一堆可乐薯片，回到屋里看电影，舒适惬意。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乔嫣才带着顾小鱼优哉游哉地回自己家。 一路上，乔嫣都神神叨叨的。 “小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家这两尊佛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是未成年的木头桩，另一个面目狰狞，八爪鱼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顾小鱼做演员来，见过各种长相奇丑的人，但从来没听说过有长得像八爪鱼的。 她打心里认定乔嫣的话是无稽之谈，甚至有些想笑。 “跟他们相处呢，要学会以礼相待！”乔嫣见四下无人，又道：“这样，你跟着我学，看好啦，一定要跟着我学哦！” 说完便在小区的花卉小道上，双手合十，扭动笨拙的腰肢向前蹒跚。 “噗……你在演天竺少女吗？” “来嘛，跟我学！” “你这个傻子，我不认识你！” 顾小鱼赶忙捂住耳朵，连忙向前迈了几个小碎步，又回身佯作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 终于来到了双层小房下，乔嫣却突然僵在了院子外的小道上，垂立身侧的手骤然紧握起来。 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仿佛看到一条银龙盘踞在房顶，目露凶光。 乔嫣异常的举动，让顾小鱼有些错愕，忙推了推她的手肘，道：“走啊，干嘛呢！” “我……我先缓缓……” 顾小鱼见状，有些发愣，在她的印象中，乔嫣一直是个女汉子形象，天不怕地不怕的，去鬼屋能把鬼给吓一跳。 这会儿踌躇不安的样儿，倒让顾小鱼开始惶恐起来。 “诶……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八爪鱼？你可别吓我，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顾小鱼不自觉地挽着她的手腕，蜷缩着身子，低声道。 “别怕。”乔嫣眼睛死死盯着二楼，重重地咽了口唾沫，顿道：“咱们走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跨入门外的小院，刚进楼道口，一股湿气便迎面扑来。 楼道里光线昏暗，两侧暗处似有恶兽蛰伏一样，呼吸一深一浅，格外瘆人。 贴在墙壁上的水管也因为经久失修，传来阵阵清脆的滴水声，在地面汇成大大小小的水坑。 在顾小鱼听来，那滴水声就像毒鞭一样，抽打着自己的灵魂。 “小嫣，你家水管滴水呢……” 顾小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一想到八爪鱼模样的怪人，手抖不由得直打哆嗦。 楼道两旁堆砌的杂物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到点轮廓，在顾小鱼眼中就像修罗地狱的，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没事……” 乔嫣抚着她的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步一梯向上挪动。 十几步路，被两人走出了鬼屋的即视感。 到了二楼的客厅门外，踌躇良久，乔嫣终于咬紧牙关，把门打开了。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极品萝莉，和一个绝世美男！ 而且，两人正在玩街机…… 敖缺见这二人木木愣愣的样儿，不由得一怔，捏着手柄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诶……你说……哪个是八爪鱼啊？” 顾小鱼轻咳了一声，用胳膊蹭了蹭乔嫣，木讷道。 还没等乔嫣说话，顾小鱼便囔了起来：“小嫣，你居然也有金屋藏娇的一天！” “绝对不是你想到那样！” 乔嫣附在她耳边，没好气道。 说完，她便径直走向敖缺，蹙眉问道：“你们不是应该打起来了吗？！” 跟顾小鱼出去浪了一个上午，乔嫣的大条神经似乎又给玩回来了，面对两位神只，居然毫无惧色！ 敖缺被这么一问，才缓缓回过神来，道：“跟他打？！笑话，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嘛，他可是哪吒啊……” “可你今天早上还不是这样的”乔嫣越发困惑，忙道：“那你们这一上午都在干嘛呢？” 敖缺瞟了一眼ps3的屏幕，道：“这还不明显吗？” “啊？！” 乔嫣瞬间被石化，下巴更是落到胸口…… 这时，顾小鱼上前把她推开，冲着敖缺招了招手，道：“嗨，我叫顾小鱼，是乔嫣最好的好朋友！” “乔嫣？”敖缺半带迟疑，瞥了乔嫣一眼，挑眉道：“哦，你好！” 声音磁性温婉，顾小鱼听得耳膜都快陶醉了…… 敖缺把手柄放到身前的茶几上，向顾小鱼款款伸出手以示问好。 她望着敖缺修长白皙的手指，花痴情怀瞬间泛滥。 顾小鱼蓦地抓住敖缺的手，一股暖流渐渐传到手心。 那种微妙的感觉，让顾小鱼如同在大海深处徜徉，双颊泛红，一脸惬意。 这一幕，看得乔嫣直起鸡皮疙瘩，忙把顾小鱼给拽开。 第六章 大厨小鱼儿 一旁的哪吒自顾自地把ps3关掉，当屏幕黑掉那一刹那，敖缺愕然道：“干嘛？！” “你还要来？” 哪吒冷冷地瞟了敖缺一眼，不屑道。 “当然！我一定要打赢你的！” “你赢过吗？！” “下一把……下一把我一定赢！”敖缺忙抓起茶几上的手柄，道：“继续！” 乔嫣见这一幕，总算是搞明白了。 原来这两个家伙剑拔弩张的决斗方式，就是在自己家里玩了一个上午的热血街机格斗游戏…… 一想到这儿，她感觉自己像猴儿一样被戏弄了，智商受到了极大的蔑视。 亏自己早上还穿着个拖鞋，不顾路人异样的阳光，在街头抱头鼠窜…… “那你们继续玩，我跟乔嫣买菜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哦。” 乔嫣刚想说什么，就被顾小鱼拽着胳膊一个劲儿拖出客厅…… 去往菜市的路上，顾小鱼就像被惯了迷魂汤一样，脸颊两边始终染着两抹赤霞，也不说话。 在乔嫣看来，她的底子其实是非常不错的，典型的清纯可爱型小萌妹。 高中的时候有不少人追她，还谈过两个男友。 但进入社会后，乔嫣几乎就再没听到她交往的消息了。 乔嫣想着，怕是除了要求太高就没其他原因了吧。 毕竟在顾小鱼的眼中，相貌高于一切，先入眼再谈感情，这就是她的底线…… 横竖交错的花卉小道上，路过的几栋小房窗台外，还摆着几盆开得比较晚的单翅秋海棠，花香四溢。 顾小鱼不知不觉走在了乔嫣前面，到一个拐口时，她才恍然回头，背着手原地等候乔嫣。 在这片花海之中，举手投足如穿上婚纱的新娘。 乔嫣抿然一笑，快步上前挽着她的手腕。 “诶，你们什么关系啊？” “亲戚。他是我……”乔嫣先是一愣，顿道：“是我远房表亲！” 顾小鱼顿时喜上眉梢，笑涡隐现在脸颊两侧，愈显浓重。 乔嫣其实打心里就很佩服顾小鱼，她出入社会比自己早。 高考没有考上大学，家里通过关系，把顾小鱼送进了戏剧学院。 在学院学了不到两年就离开学校，开始跟着剧组拍电视拍电影。 虽说演的都是些小角色，但也足够让她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立足了。 而想到当初自己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时候，还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若不是顾小鱼的接济，自己根本熬不到今天。 还有一点让乔嫣佩服的，就是顾小鱼做菜的本事了！ 像什么糖醋排骨啊，宫保鸡丁啊，东坡肉啊，剁椒鱼头啊等等，她都是手到擒来！ 而自己炒个土豆丝能炒得一锅焦，烧个西红柿蛋汤能捞出蛋壳。 她连先热锅还是先放油都分不清，拿手小菜永远只有方便面和大炖汤…… 不久，两人便提着大袋小袋从菜市场回来。 推开门的一刹那，敖缺和哪吒还在客厅里，进行着紧张激烈的热血街机角逐战。 “我们回来啦！” 顾小鱼嫣然一笑，便钻进了厨房。 她把食材整整齐齐地放在菜板上：虾、蛋、花菜、鱼、火腿…… 乔嫣一脸茫然地跟在她身后，毫无头绪。 而顾小鱼则是拍了拍手，眯着眼睛，下巴微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 “把虾仁洗一下，洗完放盆里，我来切。” “哦。” “把花菜用淡盐水泡一下，泡个两分钟的样子，洗干净掰成小块。” “哦。” “帮我切一下番茄，记住要切成块儿哦。” “哦。” “再帮我拍两个姜吧，顺便把菜板上的青椒切圈，大葱切段，青椒要切得细一点啊。” “哦。” “这个鸡……” “鸡我不会弄！” “呃……没关系我知道，我自己来……” …… 两人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随着厨房传来一阵有一阵“刷刷刷”的声音，顿时一股异香弥漫整个客厅。 就连哪吒和敖缺都不由得向厨房窥探几眼。 不久之后，菜一碟接着一碟出锅，那种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儿肆无忌惮地游荡，钻入哪吒和敖缺的鼻孔。 “吃饭咯！” 敖缺连忙扔下手柄，凑到桌子跟前。 只细闻片刻，那舌尖上沉睡千年的味蕾细胞突然被激活，顿时口齿生津，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哪吒把小手攀在桌沿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小鹿眼便开始变得黝黑清亮，褶褶生辉。 “大家别愣着了，快吃吧！” 顾小鱼想起之前乔嫣教自己的动作，双手合十，两颊的笑涡还荡漾着霞光。 这副样子和之前乔嫣的天竺傻女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敖缺颤颤地把勺子伸向一盘灿黄虾仁蒸蛋，勾起一块金黄剔透的虾仁。 触及舌尖的那一刹那，味蕾细胞就开始沸腾了。 亿万细胞在舌尖上遥相呼应，风行电掣般，把鲜香可口的美味传递到身上的每一个器官。 于是，敖缺开始一大勺一大勺地往盘里挖，毫不顾忌地送入口中，鼓在腮帮咯吱作响…… “这里还有糖醋排骨哦，还有清淡的素炒三丝，呐，这个肉丸子也很好吃呢……” 顾小鱼嫣然一笑，道。 敖缺趴在桌子上，像扑食的饿鬼一样，风卷残云。 一旁的乔嫣瞪得双目发直，连筷子都忘了拿，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滚？！” 哪吒侧头瞟了一眼敖缺，低声道。 敖缺一口饭菜差点喷了出来，鼓着腮帮愣了将近五秒多钟，才含糊道：“你走我就走，反正我要接你回天庭！” 哪吒的眸子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咬了咬牙，把筷子捏得吱吱作响…… 整个饭局乔嫣都觉得十分窘迫，一边是两个神明的暗中争斗，一边是一个不知情的花痴少女。 傍晚，乔嫣把久置不用的杂货房腾了出来，精心打扫一番后，将其作为敖缺临时的房间。 房间整理好后，乔嫣无意间瞥到敖缺屏幕上的游戏操作。 在敖缺手里，没有什么格挡起跳或是轻拳重拳！ 也没有什么基本连招或是轻腿重腿！ 只有一句话，靠近就是摔！ 乔嫣不禁捂住嘴哑然失笑，这货居然能把街机玩成相扑！！ 难怪哪吒连赢一个上午，她一想到这儿，倒有点心疼小哪吒了。 夜阑人静，乔嫣和顾小鱼挤在卧室床上，她望着窗外的霓虹，慢慢陷入了沉思。 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儿，无论跟谁说都不可能被取信，自己家里居然住着两个神仙。 乔嫣毫无睡意，又把床柜边的手机抓来，荧光映在眼镜上。 “乔，你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休息吧……” 顾小鱼翻了个身子，睡眼惺忪，道。 “嗯，但他们两个，这几天就交给你照顾咯！” “放心，交给我吧！” 顾小鱼眯着眼睛，嘴角梨涡隐现，笑道。 “你要小心点啊……” 乔嫣攥着手机，眉目间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 而顾小鱼的呼吸却极为轻柔沉稳，显然，这句话顾小鱼并没有听见。 第七章 上班族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乔嫣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醒来。 漱口洗脸，然后简单地梳了梳头，再披上一件褐色外套，登上一双皮鞋，提着公文包就出门上班了。 天色灰蒙，乔嫣边走边嗅着路边万年青的熏香，感觉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 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绿毛鹦鹉，落到了乔嫣的肩膀上。 她先是一阵窃喜，刚想伸手抚摸时，那鹦鹉便扑棱着翅膀飞走，在她肩上留下一团黑白交杂的鸟粪。 “啊！！” 乔嫣顿时怒火中烧，而那鹦鹉还意犹未尽，在乔嫣头顶盘旋，唤道：“笨蛋！” 随后又落到附近院子的桂树枝干上，偏着头瞟向乔嫣。 “可恶的绿毛坏鸟！！” 她涨得满脸通红，冲那鹦鹉喝道。 一天不到，她居然又被一只鸟给耍了…… 她拿出一张纸巾把肩膀擦拭干净后，捡起一颗石子朝那鹦鹉砸去。 那鹦鹉拍打着翅膀飞走，“笨蛋”叫声回荡在空中，越来越远，直到慢慢消失。 乔嫣喘了口气，冲着鹦鹉飞走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死鸟，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一定把你抓到炖了！！” 下了公交车后，乔嫣徒步到了地铁站。 在她眼中，这就像是人间地狱一样，一眼过去都是望不到头的人潮。 乔嫣不由得叹了口气，随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摇摆前进，挤上了地铁。 早上地铁的人没有感情和灵魂，这是乔嫣三年工作来总结出的事实。 地铁上的人都是一个样子——丧尸样。 他们要不低头看手机……要不木木地望着窗外……要不闭着眼打瞌睡…… 绝对没有第三种状态，在这里，每个人都只有一具空洞的躯壳…… 到站后，人潮就像一窝蜂一样，在楼道处凝聚成堆，慢慢向上移动，然后在楼道出口处飞散而出…… 乔嫣挤出了地铁站后，才恍然见到久违的蓝天。 那感觉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受难灵魂，终于见到了天堂一样！ 出了地铁站后就是一个大广场，高楼大厦将广场围成了一个圈，人们在这个大圈中像蚂蚁一样繁忙。 他们提着早餐，三五成群，闲庭信步，有说有笑…… 乔嫣提着小包来到公司大楼楼底，而在电梯口处，人们排成了三条长队，一直延伸到摆满一排大铁树盆栽的小道上。 她长长呼了口气，上前接在了队尾，而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乔嫣的肩上。 “小乔姐！” 声音从身后传来，宛如玉石叩响般清灵。 乔嫣侧身回眸，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群的大眼美女，正抿着唇冲着她浅笑。 “云爱娇？！快过来！” 乔嫣粲然一笑，把她拉到了身前，随即又狐疑地冲她身后张望，道：“诶？你男朋友今天没送你啊？” “他回湖南老家了，这几天我都一个人呢。” “哦……” 到了办公室门口，乔嫣总会看到满脸疙瘩肉的老板倚在那里，手里揣着块表，盯着来往的员工，一脸凶相…… 然而，每当云爱娇在他跟前路过时，他那冷漠的三角眼就开始大放异彩，咧嘴坏笑，感觉脸上的疙瘩都直往下掉。 直到清点完所有人，并且发现没有人迟到的时候，老板才会悻悻离开。 进入办公室，乔嫣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休息两天的电脑，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 这样小的一个房间里，充斥着密度极高的杂音。 印刷机的运转声，碎纸机的咔咔声，键盘的哒哒声，匆匆的翻书声，以及偶尔一连串的电话嘟嘟声。 听久了连耳膜都发疼，然而乔嫣早已经习惯了…… “诶诶诶……你们看这个新闻……我发群里了！” 坐在乔嫣面前的一个眼镜男努着嘴，把身子尽可能贴在桌子上，低声道。 乔嫣好奇地点开了工作群，那眼镜男发了一个有关于员工猝死的新闻。 这时，乔嫣耳边又传来一阵讥笑声：“喂，你脑子又被掉包了吗，你上个星期才发了这个，被老板点名批评，现在又发？” “上次发的不是这个！！” “上次发的是过劳死……跟这个有区别吗？” “有啊，过劳死又不是猝死！” 那眼镜男还一本正经地解释，其他人早已窃笑一片了。 直到那肥膘老板走到门前，“咚咚咚”地传来几声闷响，整个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午饭时间，员工们一般都是两三成群，去楼下饭馆简单应付。 而这一天，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要整个办公室同事一起去吃个便饭。 整个公司成员四男两女，六人在饭馆内围坐一起，有说有笑。 “真是怀念我的大学时光啊……” “哎，你们说……大学要是没带个女朋友回去，这大学是不是就白上了？” “白上，那铁定是白上嘛！我一中学同学，人比我小一岁，现在孩子都一岁大了，我呢，现在还单着呢！” “哈哈，这个原因可能跟你的长相有关……” “是我不够帅还是别人眼光高？” 这一席话，引得几人哄堂大笑。 “哎，说实话，你看这公司里，没有女朋友的始终没有女朋友，咱们女同胞根本不够分！” “对啊……” 顿时，四个男同事个个唉声叹气。 “诶，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争气！” 云爱娇不由得用筷子敲了敲碗，笑道。 “诶对了，好像小乔还单着呢吧！” 乔嫣一听，差点喷出血，连忙咳了几声，道：“别拿我开玩笑！” “对嘛，老夏你也真是的，小乔是咱们兄弟，别拿自己家兄弟开玩笑啊！” 乔嫣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假装嗔怒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信……信！哈哈哈……” 在男人眼中，大概只有两种女人最受欢迎，一种是温柔体贴的女人，一种是娇滴滴能撒娇的女人。 而乔嫣刚好绝缘于这两类，她既不会撒娇，也不温柔，遇到问题还总喜欢死犟。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其中更为直白的原因，谁会喜欢一个整天素颜朝天，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呢。 用她男同事背地的话来说：“像乔嫣这样的女汉子，最适合做兄弟！” 逗留到两点左右，六人又一脸疲态地走进办公室…… 直到将近6点的样子才下班，如果有意外情况需要加班的话，则下班时间很可能延长到凌晨。 下班回到家后，乔嫣必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才能做到真正的放松。 乔嫣三年如一日，每个工作日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 虽然辛苦，但工资挺高的，八千一个月，每天扣一百……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只有哪吒还坐在沙发上玩弄着电脑。 当她轻轻推开门的时候，哪吒便漠然道：“你回来了？” “嗯！” 这样一段简单的问候，让乔嫣倍感温馨，感觉疲惫卸下一大半。 尽管哪吒压根都没看她…… 第八章 花仙子驾到 周四下午，乔嫣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旁边认真工作。 突然响起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乔嫣一把抓过手机，是顾小鱼打来的。 她刚要接起时，那肥膘老板便背着手，钻进了办公室。 乔嫣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放在一边，不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老板轻咳一声，走到乔嫣身后，沉沉道：“上班时间不准接电话。” “哦！” 乔嫣木讷地应了一声，随即挂断手机。 等老板离开之后，乔嫣才偷偷给顾小鱼发了条短信： “我在上班，旁边老板！” 没多久，顾小鱼也发来一条短信： “出事了！你快回来吧！” 刺眼的几个字钻入乔嫣的眸子，按照顾小鱼的性子，没有特别紧急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央求别人的。 乔嫣一想到顾小鱼可能和家里那两尊神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慌了神，愣了片刻后，径直向老板办公室走去…… “请假？！” 老板办公室宽敞明亮，弥漫着辣鼻的烟味儿。 老板倚靠在真皮大班椅上，斜眼打量着乔嫣的衣着，手里还夹着半截雪茄。 而乔嫣低着眸子，神色不宁，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儿，让乔嫣感到害怕的人没多少，老板算其中一个。 “请多久？” “一天。” “扣四天工资和全勤，没意见吧？”老板低声冷气道。 说完又吐了口烟，顿时云雾缭绕，像恶蛇一样猛钻入乔嫣的鼻子，呛得乔嫣有些难受。 “没。” 乔嫣连连摇头道。 “行吧，出去吧！” “谢谢老板！” 说着，乔嫣便赶忙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老板眉目轻佻，望了一眼乔嫣的背影，嗤之以鼻，随后把烟头掐熄在黑玉烟灰缸中。 乔嫣冲出办公楼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顾小鱼打电话，但偏偏始终无人接听。 她隐约感觉出了大事，心脏扑通狂跳，一路上在心里不知祈祷了多少遍。 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到自己家院外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家的二楼阳台和房顶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荆棘藤，奇形怪状，像贪婪的巨兽一样，绞缠着房子张牙舞爪。 而二楼的走廊上，顾小鱼还在用铁锹奋力地铲着这些藤蔓。 小道上偶有两三个路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以为是某个艺术家创造的作品。 “怎么回事？！” 乔嫣皱着眉头，仰面冲顾小鱼喊了一声。 “小嫣，你快过来啊！” 顾小鱼靠在二楼的护栏上，望着乔嫣，满目焦灼。 乔嫣边走边向四周环视，这些不知从何处延生出的藤蔓，枝叶稀疏却粗如臂腕，缠绕在墙壁和围栏上，其间还有细小的略泛黑光的倒刺。 “今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了这是？” 乔嫣在顾小鱼面前站定，一脸错愕道。 “我也不知道，一顿饭的功夫突然就这样了……他们也都不见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小鱼满头大汗，长长地吐了口气，道。 “他们去哪儿了？”乔嫣问。 顾小鱼茫然地摇了摇头，望向四下的藤蔓。 乔嫣蓦地感到客厅里有着熟悉的压抑气场，跟敖缺来这里时同样的感觉。 这不禁让乔嫣暗忖：难道又是来找哪吒的？！ 想到这儿，乔嫣不禁屏住呼吸，眼神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好了，没事儿，你……你就先回去吧。” “啊？！”顾小鱼先是一怔，又忙把手伸向旁边的铁铲，道：“不用，我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乔嫣便沉喝道：“我让你先回去！” 顾小鱼那伸向铁锹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愣愣地收回。 “哦……” 她讷讷地应了一声，便缩着身子落寞地向楼道走去。 走到一半又窘迫地回头瞥了一眼乔嫣，而乔嫣始终板着脸不动声色。 直到顾小鱼走远后，乔嫣才缓缓进屋，凝望着墙上诡异的盘龙状藤蔓。 “您是来找哪吒的吧？” 这时，墙上的藤蔓隐约向一头缩了半点，然后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可以出来谈谈吗？”乔嫣察觉到了异样，忙问。 终于，藤蔓上的两片嫩叶开始震颤起来，慢慢化成金黄的光粒状，在空中凝成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精灵模样。 乔嫣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紧贴在胸口的双手猛然紧握。 当那小精灵缓缓睁开眼睛时，乔嫣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我是花仙子，不是坏妖怪，你不用害怕哒！”那小精灵奶声奶气道。 说着，摆了摆淡黄色的花裙，便一屁股坐在横行于客厅中间的一条硕大藤蔓上。 “花仙子？！” “嗯，我就是来找哪吒哥哥哒！”说着，花仙子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道：“我知道他在这里，我要等他回来！” 乔嫣见她呆萌的样子，心里的恐惧顿时减弱许多，不由得粲然一笑，撑着膝盖凑到花仙子跟前。 “小花仙，你既然是来找哪吒的，那干嘛放这么多荆棘啊？” “这是花仙藤，不是荆棘，如果没有这些花仙藤的话，哪吒哥哥就找不到我了！” 花仙子耷拉着头道，光着两个白嫩的小脚丫，悬在空中荡来荡去。 “可你这样也没找到啊。” 小花仙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嘟囔着嘴小声嘀咕道：“我昨天都看到他了！” “我可能知道他在哪，这样吧，你先把藤蔓收起来，我帮你一起找！你看怎么样？” “真哒，你真的知道哪吒哥哥在哪？！” 花仙子一听这话，两眼顿时放出金光，高兴得跳了起来。 “嗯！” “你可不许欺骗花仙子哟！！” 说着，花仙子偏了偏头，甩了甩淡黄色的梨花烫小卷发，伸出稚嫩的小手，一脸小傲娇。 “放心吧，一定不会！” 乔嫣笑道，轻轻把花仙子的手指头给推了回去。 “那好吧！” 说完，花仙子便张开双手闭上双眼，足下顿时生风，吹得衣裙摆摆，嘴唇微启。 刹那间，一道白光从她脚下作圆圈状向四周扩散，藤蔓瞬间化作华光粒子般，飘散消失…… 而小道上，还在驻足观赏的路人见状，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藤蔓便在华光中消散殆尽。 “这？！我滴个乖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说没就没啦！！” “咋回事儿啊，幻觉吗？” “诶哟，我看这像是高科技啊，你听没听过3d打印，那家伙能以假乱真，我之前在新闻上听说过，嗯！！高科技啊！啧啧啧……” …… 这时，乔嫣走出客厅，把手傍在护栏上，这才发现街道边几个路人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乔嫣先是一愣，然后冲着路人指了指房顶，一脸疑惑的样子。 那几个路人连连点头，乔嫣顿时释然一笑，连忙摇手否认。 智障哑语达成共识！ 什么也没有发生，路人灿然一笑，随后离去。 而乔嫣的肩膀上，却无意间多了一片叶子…… 此时某个暗处。 “花仙子走了，你看，仙藤都收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按她的个性，不待够十天半月，她怎么可能会走？！” “说不定她想通了，这仙藤都收了，肯定是离开了嘛！要不然你还要在这儿等多久，这里好黑呀，我有点想睡觉了，一起睡吗？” “......你？！哼！回去！” 这时，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几片稀疏的草叶之间传来一阵窸窣。 猛然间，蹦出两只浑身疙瘩的大嘴小眼黑蛤蟆，再“砰”的一声，化成哪吒和敖缺的模样…… 然而，走进客厅后，倒在沙发上连屁股都还没坐稳，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咳声。 哪吒瞳孔猛地放大，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心慌道：糟了…… 当哪吒回过头的那一刹那，一片叶子啪叽一声粘在他的脸上，又“砰”一声化成花精灵模样。 “哪吒哥哥！” 花仙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紧紧夹抱着哪吒的身子，一脸惬意。 而哪吒的双眸却黯然无波，像空洞的死海一样。 “你这可恶的凡人！！”哪吒瞪了乔嫣一眼，咬牙切齿道。 乔嫣不明所以，她以为哪吒见到花仙子会很高兴，没想到恰恰相反…… “别这样嘛……毕竟小花仙是你的朋友啊！” 花仙子紧紧粘着哪吒，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是哪吒哥哥的小娇妻，才不是朋友呢！” 哪吒顿时怒火中烧，一脸阴郁。 第九章 英雄救美小白龙 折腾到傍晚时，乔嫣才猛然想起自己无意间中伤了顾小鱼。 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好多事情她都还不知道。 乔嫣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决定把这几天来遇到的一切，统统告诉顾小鱼。 出门的时候，街道的灯已经挂起了惨淡的光环，空气又湿又冷，人影稀疏。 乔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道歉和解释，在路上就像失了魂一样。 终于，她浑浑噩噩地来到了顾小鱼的公寓楼底，仰脸望去，每层楼的窗口都亮着白光，只有她家一片漆黑…… 乔嫣的心情顿时沉到谷底，她知道顾小鱼没有夜出的爱好，也没有早睡的习惯，顾小鱼这次可能真的伤心了。 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楼，踌躇许久后，终于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小鱼儿，小鱼儿你在吗？” 门铃刚响没多久，乔嫣就隐约感觉里面有人穿着拖鞋拖踏着跑来。 门突然被打开，两人就这么猝然地面对着面，那一瞬，乔嫣发现她的眼圈有些泛红。 还没等乔嫣说话，她便嫣然一笑，伸出双手把乔嫣揽进了门。 “小嫣，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顺便……顺便来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下午态度不好……” “嗨哟..……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顾小鱼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你别多想，我没事儿！” “你真没事？！” “真没事儿！” “那你干嘛关灯？” “当然睡觉咯！” “我不信，你会这么早睡觉，除非……” 乔嫣凑到顾小鱼耳边，两颊泛起浅浅的梨涡，低声道。 “除非什么？” “有男人！” 乔嫣佯装嗔怒，撇了撇嘴，扬起下巴，怒气冲冲地直奔卧室。 顾小鱼的卧室就像一个温馨的小兔窝一样，桃粉色的被子还杂乱地铺在床上，竖着尖尖的一角。 “嚯！！肯定还藏在被窝里呢！哼，背着我找男人！” 乔嫣钻入了被子中，露出一双扑腾的脚丫子。 “啊哈哈！讨厌啦小嫣，快出来！” 一瞬间，寂然的房间充满了嬉闹声。 这两个有着十多年友谊龄的女孩，不愉快总是来的突然，去得莫名其妙……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这才消停了下来，瘫倒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 良久后，乔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本正经道：“小鱼，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知道……” “咦？！你都知道啦？！” 乔嫣一脸惊愕，蓦地用双手撑在沙发上，望着顾小鱼。 “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别闹……我说真的！” “什么秘密嘛，你讲嘛！” 顾小鱼嗤笑一声，道。 “你记得我说过……我家里来了条龙吗？” “哦……所以那个哪吒是真哪吒，然后他俩打起来了，哦对了，那白龙死了没有？” 顾小鱼一脸不可置信，调侃道。 “他是真哪吒！而且敖缺就是那条白龙！还有我家疯长的藤蔓，其实是花仙子……” 见乔嫣如此郑重其事，她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但脸上仍然挂着不屑，撇嘴道：“我不信，除非你发誓！” “我发誓，绝对是真的！” 乔嫣直起身子，信誓旦旦道。 “小嫣，这个玩笑不好笑，你别骗我了，这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傻到去相信世界上有神明！！” 顾小鱼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开始也不相信，也跟你一样感到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谁能解释清楚？！那天我下班回家，就在兰阳小区外头，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乔嫣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面红耳赤地讲述着之前的种种遭遇，挥舞着双手，有些语无伦次。 顾小鱼的眸子开始有些低迷，默然片刻，便站起身来按住乔嫣躁动挥舞的手，眼圈像被蒸汽烫伤一样泛红。 “这个世界没有神！” 一字一顿，像针芒一样刺痛乔嫣的心脏，她顿时安静下来，像个泥塑雕像一样…… 她望着顾小鱼泛着泪光的眸子，嘴里再吐不出一个字。 “小嫣，你的文化程度比我高，你怎么能受到他们的蛊惑呢，赶快清醒过来吧！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你还是以前的小嫣吗？” 乔嫣这才有些释然，原来她以为自己受到了邪教蛊惑…… “把衣服穿好，跟我走！”乔嫣淡然道。 而顾小鱼却愣在了沙发上，意外而又迷茫地瞪着乔嫣。 乔嫣见状，不由得笑道：“哎哟，去我家啦，给你看样东西！” “哦！” 此时，天已经完全是漆黑一片了，街道上空无人影，只有散着暗黄色光晕的路灯在人行道上遥相呼应。 路上，顾小鱼的余光似乎瞥到了路灯下的一个黑影，恍惚间晃动了一下。 当她正眼望去的时候，那黑影又消失不见，以为眼花，便没再多想。 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暗巷旁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轻浅的脚步声。 顾小鱼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泛着油光的大手便嵌上她的口鼻，强拽向深巷里。 “小鱼！！” 乔嫣见状，赶忙冲进小巷，一脚踹在那男子腰间，那男子闷哼一声，这才把顾小鱼松开。 顾小鱼赶忙蹲在墙角惊魂未定，大声呼救着，但毫无回音。 那男子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用力抡了一圈，往乔嫣脸上挥砍而去。 乔嫣缩着身子往前一挺，使得那男子的手肘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上。 那男子一声痛呼后，刀便“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乔嫣顺势反手扣住其手臂，背身过肩一摔，那人沉喝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小鱼，快帮我按住他！” 乔嫣用膝盖抵在他背上，锁住了他的双手，回身冲顾小鱼喊道。 顾小鱼一脸煞白，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当她听到乔嫣的呼唤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摁住了那男人的后腿。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汽车的远光灯晃到小巷，灰白的墙壁上立马映出四道诡异的黑影，不寒而栗…… 乔嫣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而身下的男子依旧死命挣扎着。 她微微别过头，先是看到顾小鱼惨白的脸，然后是四个站成一排的男子，提着钢棍砍刀，一脸凶相…… 顾小鱼被踹开，翻到在地，差点因为过于惊悸而昏厥。 而乔嫣也控制不住身下的男子，头发被揪住甩到墙角。 那男子挣扎着站起身，扶墙喘着粗气，狠狠道：“先搞再杀，都给我杀了！” 这时的乔嫣和顾小鱼，就像是两只受惊的松鼠一样，怯怯地窝在墙角紧紧依偎。 恐惧可以让人失去一切顽抗的勇气…… 一双双暴露青筋的大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摸进二人衣领口，两人不敢抵抗。 当他们强横撕开一道小口时，微微露出粉白的内衣时，巷口那边传来一阵轻咳声…… 一个带着高帽的西装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这几个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望向那西装男。 其中一个秃头脸色凝重，抽了一把长刀，藏在身后，缓缓向那西装男走去。 隔着几米远，不由分说便抽刀一抡，寒光汇在刀尖一点，直劈西装男的脖颈大动脉。 而那西装男面对寒锋，毫无躲闪之意，嘴角更是泛起一丝诡异的笑。 “砰”的一声，只听一声脆响，那秃子的手竟然被震得骨头酥麻，顿时惊恐万状，身子僵在了原地。 西装男的桃花眼变得腥红，诡异的笑容附上凌厉的杀气…… 而那几个人远远地就看见光头有些不对劲儿，他的身子晃晃悠悠的，随后像散沙一样瘫在地上。 “秃子？！” 其中低声喊道，却没有得到回应，几个人开始警惕起来，相互点头示意，从怀里摸出一把54式7.62mm手枪。 面对漆黑的枪口，西装男没有丝毫惧意，仍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走来。 如同勾魂的地狱鬼吏，一步寂然无声，一步杀气肆意…… 恶徒的扳机就像被凝固了一样，怎么也扣不动。 插在腰间的刀子似乎受到了强磁吸引，开始震颤起来，随着那西装男越来越近，震颤幅度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开枪啊！” “我开不了！！” “妈的，混蛋东西！！” 随着那西装男步步紧逼，所有人的心扑都开始通狂跳起来，包括乔嫣和顾小鱼…… 他们的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重得迈不开，直到刀刃齐刷刷地飞栽入墙壁时，西装男才停下了步子。 忽的电光一闪，西装男凭空消失，猛地又出现在恶徒之众眼前！ 如游离的黑雾，在恶徒身上来回穿梭。 几声沉闷的敲击声过后，那几人瞬间倒在地上，痉挛抽搐，痛呼不已。 顾小鱼全程生畏地瞪着西装男，屏住呼吸，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而乔嫣却早就看出了端倪，当她正要起身时，那西装男蓦地回头，两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之后乔嫣只感觉被什么东西抓起腾空，满脸都是刀割般流动的空气。 第十章 百变花仙子 当二人再睁眼时，已经身处宽阔敞亮的二楼客厅了。 乔嫣第一次感觉这个小屋是如此的温馨，就连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似乎都比往日明朗。 “你们要是再敢这么晚出去，就等着被别人收尸吧！” 敖缺背对二人，冷哼一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乔嫣咽了口唾沫，随即撑起身子，错愕地望着敖缺。 她从听到那声轻咳起，就知道是敖缺来了。 敖缺的强大让她始料未及，于是，畏惧感和崇拜感开始在胸中弥漫开来。 而顾小鱼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一脸惊恐。 “小鱼……” 乔嫣轻声唤道，随即将顾小鱼扶了起来。 顾小鱼痉挛地呼了口气，踉跄地凑到敖缺跟前，怯怯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可以……” 敖缺略有些意外，愣了将近三秒才回道。 顾小鱼轻轻贴在敖缺的胸口，下一秒，她的眸中便噙满泪水，像止不住的雨线一样滴在地板上。 敖缺有些不知所措，手僵在了半空中，不知该放在哪儿。 而一旁的看热闹的小花仙再也沉不住气了，忙跳到沙发上，抱住旁边漠然玩游戏的哪吒。 “哪吒哥哥，我也要抱抱你！” “走开！” 然而小花仙根本没有在乎，自顾自地紧贴在哪吒身上，不停地蹭来蹭去。 “你能不能滚开点？！” “不嘛！” …… 顾小鱼从刚才惊魂一刻起，到敖缺出现的那一刻结束，她的心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直到最后这条龙肯被自己紧紧拥揽，并且展露温柔一面的时候，她相信神明了。 一个无神论者要经历过什么才能相信神的存在，答案是：当她在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 而那种大肆搜刮人间俸禄，还要让世间凡人臣服的神明，人们宁愿相信他是魔鬼！ 窗外，路灯阑珊，银月皎洁，寂夜温馨…… 良久后，顾小鱼才把注意力落到花仙子身上。 “这……这真的就是花仙子吗？” 顾小鱼蹲在沙发旁，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小花仙的梨花烫发卷。 而小花仙正眯着眼睛紧抱哪吒的小臂，一脸惬意，丝毫不理会她。 “这小家伙是天庭后花园的一个花精灵，叫做桃夭，只是个小精灵而已，可不是什么花仙子。” 敖缺端了一杯咖啡缓步走来，道。 “我就是花仙子，我就是嘛！” 小花仙嘟囔着嘴，娇声反驳道。 “天庭的……小精灵啊……” 顾小鱼眼里放出惊喜的眸光，欢喜像水一样溢满眼眶，炽热的目光锁在小花仙身上久久不移。 晚上，顾小鱼躺在乔嫣床上，一直傍着乔嫣的臂膀，辗转难眠，难以入眠。 那晚顾小鱼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跟乔嫣说了很多话。 第二天一早，乔嫣怯怯地向老板打了个电话，又请了一天的假。 而代价就是……再扣四天工资，并自愿放弃下个月的全勤奖。 乔嫣想着，今天是周五，这样一来，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在家休息三天。 而顾小鱼夹在神明之间，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拘束，反而和这群天外来客空前合得来…… 傍晚时分，电视那边传来一条紧急新闻： “插播一条本市重要新闻简讯，今天凌晨，在兰阳小区附近的一个监控死角处发生了这样一件怪事……五名携带大量管制刀具和枪支弹药的男子受了怪伤，被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救治，而奇怪的是，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这五个人都是健康体质，没有任何损伤或是疾病。医院始终没能给出剧烈疼痛的任何原因，并怀疑其有精神上的疾病，后经证实，这五个携带枪支的男子系2017年6月4日晚10点左右江明区发生的一起珠宝抢夺案的在逃犯。如果医院还不能给出证明，五人将会立刻被起诉！在此呼吁广大市民群众，千万不要独自在夜晚出入危险地带，以免造成人身伤害，下面请看跟踪报道……” 画面一转，五名男子躺在病床上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捶胸顿足，痛苦万分，病床四周全是焦头烂额的医生。 而医院门口还有好几名警察，手持着法院的传票。 记者更是将医院门口围成了圈，一有风吹草动就咔咔拍照…… 乔嫣还有些后怕，咽了口唾沫后，便上前把电视关掉。 随后回身冲众人笑道：“咱们出去吃饭吧！” “嗯！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超赞！大家一块儿去，怎么样？” 顾小鱼赶忙接过话题，又瞟了一眼靠在桌旁的敖缺。 这时，乔嫣望了一眼窝在抱枕上的花仙子，蹙眉道：“但是花仙子……她可不能去吧。” “不行，我也要去！我我我！！” 花仙子突然激动地从抱枕上跳下来，撅着小嘴道。 乔嫣单手环抱着身子，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嘴唇，眯着眼在花仙子身上细细打量，略加思索，还是摇了摇头。 “你这个样子，不会把人给吓跑吗？” 花仙子低眉望了望自己纤瘦的身子，鼓着腮帮子。 顿时，淡黄色花裙散发耀眼华光，让乔嫣和顾小鱼不由得以手遮面。 再睁眼时，花仙子已化成勾魂的魅惑少妇！ 魔鬼般的身材，穿着惹火的低胸裙，半遮凝脂白玉，修长的绝对领域让人血脉膨胀，莲花般的玉足登着略泛黑光的设计凉鞋…… “唔……”花仙子妩媚地娇喝一声，道：“我想这样，他们就会喜欢我了……” 敖缺身子一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随后重重咳了一声，涨得满脸通红，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哇哇！好棒诶，就像变戏法一样！” 整个房间只有顾小鱼围着花仙子不停打转儿，惊呼连连。 “我觉得换一个比较好吧……” 乔嫣咽了口唾沫，讷讷道。 “这样呢？” 说着，花仙子化作一位汉服美女。 眸子盖上了一层清雾，含情脉脉，声音更是温婉如玉。 “感觉像是cosy，有点不太正经……” “这样呢？” 花仙子又化作民国时期的旗袍女子，轻声道。 她慢慢把一缕青丝别在耳后，手腕上还套着绿环，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妇的端庄优雅。 “换个现代的吧，现代的好！” 话音刚落，花仙子又变成一个清纯的校服女高中生。 她灿然一笑，拨弄着齐肩短发，活泼而富有朝气。 每次花仙子变身，顾小鱼都会在一旁拍手叫好，仿佛在看一场世界着名的服装展览会。 然而，乔嫣的要求似乎有些苛刻，不论怎么样的造型，她都不太满意…… “呃……” “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花仙子又变成一个齐肩短发的城市少女。 她耷拉着头，把双手背在身后，藏在袖口里，身体微微前倾，还俏皮地撅着小嘴。 “行！没问题了！” 乔嫣这才粲然一笑，点头道。 花仙子一听，笑得明眸生辉，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第十一章 酒后少女乔嫣 乔嫣要去的自助火锅店位于市中区的广场附近，这家店往往在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就开始预热了。 傍晚时分，客流开始达到巅峰，几乎座无虚席，桌桌都冒着热滚滚的白气。 五人点了份鸳鸯锅，哪吒和敖缺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而另外三个则手忙脚乱地挑选食材，花仙子也紧紧跟在乔嫣身后，不时地往她盘里添东西。 “离开天庭差不多快有一个月了吧，按照上面的历法，也算一天了。”敖缺抓起一罐汽水，低声道：“我真搞不懂，你们父子俩真会有那么大矛盾？” “他是天宫卫戍，我是中坛元帅，凭什么要我听他的？” “可他毕竟是你爹啊。” “那他想管我多久？！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哪吒眼神变得深沉起来，愤愤道：“天庭一层不变，永远都是一个样！” 敖缺没再说什么，只作微微一叹。 慢慢地，毛肚、鸭肠、牛肉、金针菇等陆续上桌，还有各种各样的生肉生菜，摆了满满一桌。 这时，乔嫣怯生生地站在敖缺和哪吒的对面，撑着椅背，道：“想要点什么？我去帮你们拿！” 敖缺猛地坐正身子，道：“饮料，呃……还有酒！” “酒？！” “嗯！” 说着，乔嫣又瞥向哪吒，问：“哪吒呢？” “我要烈酒，最烈的酒！” 乔嫣微怔，抿了抿唇，许久后才讷讷道：“好吧……” 她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其他人看到一个萝莉模样的小孩儿，抱着烈酒咕咚大喝的场面时，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久后，花仙子叼着一片生菜叶蹦跶到哪吒跟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冲他咧嘴一笑，慢悠悠地将生菜嚼进肚子。 人齐之后，顾小鱼惊呼一声：“下锅啦！” 桌上的肉啊菜啊什么的，都被一股脑儿倒进锅里，瞬间激起层层热浪，把乔嫣的脸都熏红了。 乔嫣捧着筷子，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汤，陷入了回忆中。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一起吃火锅了，大概快两年了吧，上一次是和家人还是同事她都忘了…… 也许是职场生活过得多了，身心都有些麻痹了。 火锅店里，很多人围在一桌有说有笑，她突然觉得，每个能露出灿烂笑容的人都好亲切。 而自己的一边，顾小鱼还在跟小花仙抢盘子。 “不行啊，这个是生肉丸子，要煮一下才能吃，否则会吃坏肚子的！！” “那……那你要煮得多一点哟，我就想吃这个哒！！” 小花仙满不在乎，鼓着腮帮子，边嚼便道。 “嗯嗯！！” 另一边，哪吒和敖缺还在对着酒…… “这跟瑶池的玉露琼浆比怎么样？” 敖缺冲哪吒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清白的液体在杯中来回荡漾。 “玉露琼浆不醉，这个醉！” “没错！天庭有一种东西远不及人间，那就是酒！！” 吃得正尽兴时，乔嫣突然决定，要和大家一块儿喝酒。 顾小鱼大为失色，忙用胳膊肘推了推乔嫣，眉目间透露着担忧之色，道：“小嫣，你不能喝酒的！！” “没事儿的，我会控制好我自己，就当是庆祝我俩劫后逢生。” 乔嫣则大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真的没问题吗？！” “嗯，放心吧！！” “好吧，那你要少喝点，一定点到为止哦！” 顾小鱼自知拦不住乔嫣，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乔嫣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去，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好几瓶啤酒…… “嫣……” 顾小鱼不由得苦叹一声，无奈地望了她一眼。 “干！” 敖缺笑着举起一大杯高纯度白酒，倒入胃里。 他的喉咙就像一口枯井，再烈的酒都像倒水一样，没有一点回声。 而乔嫣仅仅半瓶啤酒的量，脸上便飞起一片红晕，已经神志不清了，拿着啤酒瓶满口胡言乱语。 敖缺见状，忙抢过一瓶啤酒，咕噜灌了一大口，咂咂嘴，一脸诧异。 随后又愣愣地指着啤酒冲顾小鱼问道：“不是……就这个她也能喝醉了？” “其实……其实小嫣是特殊体质，沾酒就醉……” 顾小鱼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 “还有这种体质？我可真是头一回听说……” “朕若不死，尔等都是太子！！嗝～愚蠢的地球人！嗝~” 乔嫣这句话让正低头吃东西的小花仙听见，她顿时撅着小嘴反驳道：“我不是愚蠢的仙人球，我是可爱的花仙子！” 说完，又蒙着头抱碗呼哧呼哧。 “叫爷，快叫爷！！” 乔嫣抱着半瓶啤酒，借着酒劲儿为所欲为，几乎快要跳到桌子上了。 幸好哪吒和敖缺胸怀坦荡，不愿跟这个凡人计较。 “爷！爷！求求你别再喝啦！” 顾小鱼赶忙拉着她的手腕，祈求道。 随手将她手里的啤酒瓶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给我！不要抢我的东西，那是我的，还给我！嗝~” 说着，乔嫣伸出手向顾小鱼胸口抓去。 而顾小鱼把身子侧过去，道：“不行不行！小嫣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出事儿了！！” “你快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呀！” 花仙子头也不抬，不明就里地接茬。 哪吒冷冷地瞟了一眼乔嫣，他不能任由场面继续混乱下去了，于是冲敖缺道：“缺，你送她回去！” “好，可是……怎么送啊？这儿到处都是人！” 敖缺环顾四周，人头攒动，时不时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妙龄女子冲他暗送秋波。 他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幻化龙型或者作法送她回去。 “背回去！” “背？！”敖缺眸子瞬间附上一层寒霜，低声道：“一个凡人的血肉之躯，能骑在我东海皇子身上？！” “你还是以前那位十六皇子吗？！” 哪吒睥睨敖缺，这句问话像针一样深深扎入了敖缺的脑子，让他怔了良久。 “从前那个嗜杀的龙皇子，现在似乎把凡人的生死……看得太重了吧！” “喂，是你让我救的！”敖缺几乎瞬间面红耳赤，道：“否则你认为我会关心她们两个？” 然而，当他对上哪吒的漆黑空洞的眸子时，感觉自己就像被吸入那无底的深渊一样，所思所想，被他洞察到底。 “算了，我背，我背总行了吧！” 说着，敖缺便气冲冲地来到乔嫣跟前。 “我真想把你狠狠地揍成大胖猪头！” 望着她那副醉意微醺的样子，敖缺不由得嗔怒道。 说完，便一把将乔嫣提了起来。 可乔嫣老是不安分，刚趴在敖缺背上，便又像瘫软的泥鳅一样滑了下来，手还胡乱摸索着。 敖缺的脸都已经变得铁青了，低声喝道：“我保证，这绝对是唯一且最后一次！” “要不……要不我扶她回去吧，其实打个车就好了，不麻烦的！！” 顾小鱼木愣地望了一眼敖缺，怯怯道。 “不用！” 敖缺冷冷道，一把搂住乔嫣的细腰，往胸口一横，她终于安分了。 那一瞬，周围暗盯这条白龙已久的女孩不禁大为失色，各自僵在了座位上，埋怨和嫉妒在脸上愈显浓重。 大街上，时不时有路人投来钦羡的目光。 而乔嫣的手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又开始不安分了，在敖缺身上摸来摸去，而敖缺一路上更是抱怨不断。 “乔嫣，你上辈子到底是修了什么福，嗯？！” “你听得到吗，混蛋？！” “我现在把你扔进这臭水沟子都不能解气！！” “喝水也能喝醉……” …… 这时，敖缺突然发现乔嫣有点不对劲，她正仰面冲着敖缺露出迷之一笑…… “你干嘛，要死啊？！” 乔嫣腮帮猛地一鼓，哇的吐了一大口…… “乔嫣！！” 第十二章 花仙粉美白 乔嫣记不得她是怎么离开火锅店的…… 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了。 她翻开香软的大被窝，坐在床上一脸呆滞，良久才伸了个大懒腰，拖着步子把卧室里抹着一片水雾的窗户打开。 刚打开窗，一股凉风便迎面扑来，顿时冷气贯通全身，她这才稍微来了点精神。 客厅里，哪吒没有打游戏，他似乎找到了新的爱好——看电视。 而且看的都是各种神话剧情，像比如西游记、封神榜什么的。 “诶？！”乔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冲哪吒问道：“他们人呢？” “出去了，桌上有你的纸条。” 乔嫣凑近一看，纸条是顾小鱼写的，大意就是饭菜在锅里，凉了就再热，她跟敖缺和花仙子出去了。 她随手把纸条揣进裤兜里，又拖着拖鞋钻回屋里，栽倒在软被窝里呼呼大睡……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天呐，你睡了一天？！” 顾小鱼把乔嫣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她坐在床头，双手托着腮帮，两眼发愣。 “嗯……” 乔嫣打了个哈欠，木讷地应了一声。 “你没吃东西？！” “吃了……” 说完，她眼皮子一沉，又犯起一阵迷糊。 “快醒醒啦！”乔嫣被顾小鱼一把拉了起来，故作神秘道：“诶，猜猜看！我们给你买了什么东西？” “给我？！” 乔嫣撑起身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狐疑地瞪着顾小鱼。 “都在外面呢，去看看？” 说着，顾小鱼便推着乔嫣往屋外走去。 当她看到一张堆满大袋小袋的桌子时，瞬间诧异万状，连嘴都合不拢，快步上前道：“这……这都什么啊？！” 乔嫣在这些大袋中胡乱翻腾着，大都是些衣服鞋子，还有口红，睫毛膏什么的。 “我衣服还有那么多，再说，这些东西我又用不上，哪儿有时间嘛！” 乔嫣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你那些衣服都一个样式，总该换点花样吧，身为一个女孩子，一定要学会打扮打扮！” “我不会，也不想，太麻烦了！” 乔嫣耸了耸肩，不屑道。 “学啊，诺，她可是很在行的哦！” 顾小鱼说着，冲花仙子使了个眼色。 花仙子把两只小手攀在桌沿上，踮着脚尖极力向乔嫣望去，一本正经地点头。 “但……但我对这样的自己已经很满意了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乔嫣蹙着眉，道。 这时，花仙子一溜烟跑到乔嫣身前，抱着乔嫣的裤腿，仰脸道：“还可以更满意一点哟~” “就是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又会嫌自己太漂亮呢？！” 乔嫣思索片刻后，终于鼓了口气，把心一横，沉沉道：“好吧，那……那我就试试吧！” 花仙子一听，“砰”的一声化作少女模样，和顾小鱼一同把乔嫣推进了卧室……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后，花仙子用手蒙住乔嫣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从房里走出来。 顾小鱼则在一旁提醒道：“不可以睁开眼睛！马上就可以见证奇迹了！” “行……” 此时的乔嫣，用仙姿形容都不过分。 原来泛黄的脸，变得白净许多，而且不是粉底遮盖的那种，似乎就是纯天然的那种素净。 她夹在花仙子和顾小鱼中间，仿佛衬托起来的白莲一般。 敖缺倚靠在沙发上，他若不定睛细看还真看不出，这居然就是之前那个带眼镜的钢牙少女。 他一口气急速鼓到嗓子眼儿，刚要说什么，却见顾小鱼急忙冲着他摇了摇手。 敖缺才示意地伸了个大拇指，又把气给憋了回去，转身推了推身旁的哪吒。 哪吒漫不经心地回眸一瞥，乔嫣的容貌居然让他也微有一怔。 神识扫去，她并没有易容或是别的什么障眼法，难以想象，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乔嫣缓缓坐在客厅的大镜子前，花仙子这才缓缓把手挪开，笑道：“可以睁开眼睛啦！” 她缓缓睁眼，当看到镜子中那个白净的人脸时，她足足愣了半分钟！ 泛黄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了，摘下眼镜的眸子变得更加清澈灵动，万年低马尾换成了披肩长发，再穿上一件粉色衬衫群…… 这居然是自己！！ 顿时，她的脸上泛起一股燥热感，连脖子都有些泛红…… “不会吧……这……” “怎么样，小嫣？！” 顾小鱼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嫣然笑道。 乔嫣有些扭捏地别过身子，羞赧道：“这真的是我吗，怎么会突然这么白？” “嘻嘻，是花仙粉哦，花仙粉可以让人一直白白的哟！” 小花仙卷起袖口，灿然笑道。 “花仙粉……”乔嫣喃喃道，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儿……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曾经分居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玩得很开，父亲不管。 于是自己慢慢变得骄纵起来，而这样的结果，常常使她很多时候意识不到自己是个女孩儿。 她天生傲慢，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傲慢，也许是把这种与别人的格格不入当成了傲慢的资本。 乔嫣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后，两颊才泛起浅浅的梨涡…… 夜深，乔嫣躺在床上向窗外望去，远处霓虹一片，华光流转，高楼上的导航灯也交杂在漫天星辰之中。 这样的夜景像年幼时母亲的睡前小故事一样，每天伴着她入睡。 可今晚她却难以入眠，思绪翻飞，回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她突然发现该笑的部分很少…… 也许是因为以前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自己常常表现得不喜欢任何事物。 她记得曾经好像在某段时间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示弱而不是逞强，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展示柔情而不是冷漠。 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渴望爱情，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初中时第一次被人假装求婚的时候？ 是高中时候有了第一个追求自己的男孩子？ 是大学情人节时候突然收到某个陌生人的玫瑰花？ 亦或是那封自己一直珍藏着始终没能送出去的情书？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乔嫣翻了个身子，正好对上顾小鱼睡得正酣的脸。 “谢谢你啦，亲爱的小鱼儿……” 第十三章 假小乔变真小乔 第二天一早，乔嫣起了个早。 洗漱完后，抹上一点西柚色的口红，长发搭在肩上，穿着褐色衬衫裙，登着黑色长靴，拎上包就出门了。 她像往常一样到公交站附近的快餐店买早餐，乔嫣本是店里的常客，然而那老板却没认出来。 当乔嫣伸手接过袋子的时候，那老板的手才木然一抖，惊疑道：“呀！这不是乔嫣吗？！” 乔嫣摸了摸耳朵，羞赧地应了一声。 她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粉霞，配着西柚色的口红，宛如仙子容貌，忙提着袋子快步离去。 上了公交车后，乔嫣虽然没能抢到位置，但好在人都排得有序，并不会感到太挤。 忽然，不知什么原因，后面的人潮向前推了一下。 乔嫣不由得身体一晃，一个踉跄踩到了一旁在座打盹的黄发小青年。 “……对不起……” “没长眼睛啊！你……” 那青年瞪着眼珠子，怒火中烧，刚要破口大骂。 可当他一看到乔嫣后，怒骂之声便戛然而止，随即咽了口唾沫，咧嘴笑道：“哟…是个美女啊！” 那小青年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仰脸笑道：“没事没事，你别介意，我很随和的，哈哈哈……” 说完，又帅气地摸了摸头上蓬乱的暗黄色短发。 而在乔嫣看来，那头发就像隔了三天没洗过一样，隐约能闻到一股油腻味儿。 那青年一路上不断试图跟乔嫣搭话，她却始终笑而不语。 久而久之，那青年才就此作罢，心里却恼羞成怒，窝着一团火气。 随后，他把手机摸了出来，把乔嫣从头到脚拍了下来，而且是一遍又一遍…… 其间乔嫣狠狠地瞪了他好几次，只不过碍于人多，她不好意思当面指出来。 而那青年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冲乔嫣撕牙一笑，那泛黄的大板牙让乔嫣胃都有些犯怵。 终于，乔嫣怒不可遏，满脸通红，喝道：“你拍什么呢？！” 边说边把那青年的手机拍打下来，顺势掉落在那青年的裤裆上…… “嘿哟怎么了？！我玩我的手机碍着你什么事儿啦，你要觉得不服气你拍我也行啊！” “你这个无赖！！” 乔嫣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周围的乘客被这两人给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乔嫣见状，沉沉地呼了口气，把心中的怒火逼了回去，极力向窗外望去，再不想跟这个流氓有任何瓜葛。 那青年却不肯作罢，低声冷嘲热讽道：“美女起这么早出来挤公交，这年头的服务还真他娘的贴心……”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乔嫣微微扬起下巴瞪着那青年，把脸绷得紧紧的。 “怎么的？还要动手是不是，来来来，动个试试？一个美女起那么早来挤公交，你说你不是干那一行的，还能干什么？！” 那青年咄咄逼人，旁边还有几个女人不时传来一阵轻蔑的讥笑声，像针一样扎入乔嫣的耳膜。 乔嫣胸中窜起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将他抵在座椅上。 “要打我是吗，来打！让我也感受感受你们这行的服务！！” 青年的气焰更加嚣张，把头伸到乔嫣跟前，大声囔囔道。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出来劝架，大家似乎都对乔嫣那种身份深信不疑。 甚至周围的乘客往四下分散站开，为两人的吵闹腾出一席之地。 那青年暗黄色的头发像扫帚须一样扎在脸上，瞬间又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劣质香水味儿，闻久了连鼻梁都感觉隐隐有些刺痛。 乔嫣不由得冷笑一声，把那青年推到座位上，“嘶”地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需求分析报告，贴在他胸口。 “看好了，我是需求分析师，我是一个上班族！” “哟…不好意思，怪我怪我…我嘴巴快，见什么说什么，我道歉，我道歉！” 那青年见状，戏谑的表情这才收敛起来，坐正身子，双手合十，苦笑道。 “把视频删了！” “那不行，除非……除非留个电话！或者加个微信也行，怎么样？” 乔嫣沉沉呼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对他的一举一动或一言一语都不再理会…… 到达地铁站后，依旧是人头攒动的人潮，依旧是那片没有灵魂的躯壳。 乔嫣在人潮中摇摇摆摆，不知过了多久才挤进了地铁。 地铁中，就像是年代很久的黑白电影默剧，所有人都是灰色的…… 在这一天，散发着彩色气息的乔嫣闯入了这个灰色默剧，像可以寄托灵魂的圣地一样，于是好多失去灵魂的躯壳争先恐后地想往乔嫣身边靠。 然而，这种寻找灵魂寄托的方式，很快带给了乔嫣不可描述的烦恼。 一只只犯浑的大猪蹄子，总是喜欢在乔嫣的敏感部位游来游去。 但碍于人潮拥挤，乔嫣根本看不到谁是谁，索性一忍再忍。 然而，这样的沉默似乎给了更多人许可的权利，于是变得无所顾忌。 更有甚者，已经把指头伸向了乔嫣腰间的皮带上，一点一点地往里钻去…… 乔嫣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情况居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股子倔劲儿在她胸中泛滥，她绝不能向这种龌蹉的社会风气屈服！ 当一只手再次摸在乔嫣腰上，试图一探芳泽时，她快速地将其揪住。 那只手想要收回时，却为时已晚，被乔嫣死死扣牢。 那干瘦的手腕上青筋暴起，如凿刻的绿色游龙，任凭他如何使力，也无法挣开。 随着乔嫣力度加大，那只手得腕部开始泛红，青筋也愈加凸起。 终于，身后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突然发出一声哀号 “哎哟哟哟…疼疼疼！不敢了不敢了！快松开……断了！” 这时，四周还想继续骚动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挤出地铁后，乔嫣又扎入了摩肩接踵的人潮中。 几乎所有靠近过乔嫣的人，都是瞟了一眼忍不住瞟第二眼，瞟了第二眼后就忍不住想跟着她走的…… 如同邂逅了某位天使一样，往往一眨眼的功夫，又埋没在人群之中…… 有些意犹未尽的人，还在极力远眺，那慌张的样子就像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一样。 等她来到广场上时，才发现公文包已经被拉开了一条小缝，她慌张地往里翻了翻，什么也没少，倒是多了几张名片…… 还没走几步路呢，一辆白色帕沙特便在乔嫣旁边停下，云爱娇把头探出窗外，试探性地喊了声：“乔嫣？” 乔嫣见状，赶忙奔走上前，笑道：“小云！” 那一抹蜜汁微笑，惊煞路人。 “天呐，你变白了，衣服也很不错哦，你该不会是……谈恋爱啦？！” 乔嫣刚想说什么搪塞过去，话刚到嘴边。 只见车里云艾娇的男友向乔嫣望了望，道：“诶？这个是你同事？！” “这是乔嫣啊，我们经常在这儿碰面的！” “乔嫣？喔，还真是，我差点没认出来，抱歉抱歉！” 说着，云艾娇便下了车，回身笑着冲他挥了辉手，道：“亲爱的，就送到这儿吧！” “好，拜拜！” 第十四章 劫后的暧昧 当乔嫣挽着云艾娇的手刚出电梯，倚靠在办公室门口的老板便远远地望到了乔嫣。 他满脸愕然，随着两人缓步走近，他才终于确信，那就是乔嫣！ 当乔嫣路过老板身旁的时候，她本能地低了低头。 而那老板顿时虎躯一震，神色错乱，细嗅着空气中隐隐的兰香。 办公室的人个个耷拉着头，被乔嫣这副新打扮惊得瞠目结舌。 良久后，几个男同事才木木愣愣地把身子凑在桌上，一阵嘀咕。 “那不是乔嫣吗？！真看不出来……她底子原来这么好的！！” “我滴乖乖，这是假小乔变真小乔啦？！” …… 上午过半，办公室里的男同事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个带着围巾的男子闲庭信步，潇洒地走到乔嫣身旁，道：“今晚有空不？” “哎，你抽风了？” 乔嫣抬眉瞟了他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乔，你变化怎么这么大啊？” 那男子把头凑近了些，快要贴到乔嫣的发丝，隐隐嗅到了淡淡的兰香。 “你到底想干嘛？！” “诶，晚上有没有空？吃个饭去！” “没空不去，快走开，别耽误我工作！” 乔嫣把文件袋抵在那围巾男的脸上，一把推开。 “去嘛！！” 那围巾男撑着桌沿边，央求道。 “我真不去，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那……那这个周末有空不？” “工作时间不让闲聊，你再搁我耳边嗡嗡嗡的，小心我扁你啊！” 乔嫣有些不厌其烦，假作嗔怒道。 随手又把文件夹“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 “好吧……” 那围巾男见状，殷切的脸上顿时平添几分失望，落寞离开。 后来，不断有人来乔嫣身边献殷勤。 比如递上一杯咖啡，嘘寒问暖，随便帮忙找些活儿来干干…… 他们都想要试试运气，希望能得到一点青睐。 乔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殷勤永远都带着强烈的排斥，但嘴上却不敢说破，只暗暗叹气。 快中午的时候，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走来，脸上还挂着口罩和墨镜，一股英伦风气顿时席卷整个办公室。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手里还拎着一个盒子，倚靠着门沿上，缓缓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对桃花眼，灿若星辰。 霎时，整个办公室一片哗然…… “这个海归是谁啊，没见过呢，你认识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来找谁的！” “多半是来找云爱娇的！” “云爱娇有男朋友的！我看是来找乔嫣的，你看她今天这身打扮就知道了……” …… “乔嫣！”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心脏一阵扑通狂跳，匆匆向那西装男奔走过去。 办公室的所有人眼睛都快瞪直了，一脸惊诧…… 他把盒子递给乔嫣，道：“小鱼做的，让我给你送来！” “天呐，你怎么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乔嫣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过，诧异道。 “顾小鱼告诉我的，我顺便来看看，你待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都在干些什么。” 说着，他又淡然地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道：“你就和他们待在一起？” 办公室里的人与那眸子对视仅0.1s后，所有男同事的心都彻底凉了…… “看够了？”乔嫣轻轻推了推敖缺，笑道：“看够了那就回去吧！” “诶诶诶……喂喂！！” 敖缺话还没说完，乔嫣便慌乱地把门关上…… 等敖缺走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躁动的小心脏在乔嫣身边怦怦直跳了…… 良久，云爱娇才用肩膀蹭了蹭乔嫣，冲她缓缓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乔嫣见状，差点被自己一腔口水给呛到，当她再环顾周围的同事时，发现个个都是一副错愕呆滞的样子。 她不禁啼笑皆非，原来他们把敖缺当成了自己男友…… 此后几天，乔嫣还是换上了褐色的工作制服，虽然不及第一天那么漂亮，但耐看度却依旧不减。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老板阴沉着脸走到乔嫣身旁，低声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乔嫣缩着身子，愣愣瞌瞌地跟着老板，到了老板办公室后，满脸横肉的老板才咧着嘴笑了起来。 “别紧张，没啥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今晚有空没……” “啊？！我……我可能……” 见乔嫣有意推辞，老板连忙把手上的雪茄掐灭在烟灰缸中，抢道：“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吃个饭，见几个生意上的大客户，你陪陪酒就行。” “可我不能喝酒，我沾酒就醉……” “诶没事没事，陪酒而已，又不喝，这个项目要是谈成了，我给你记你大功一件！” 老板一听，似乎更兴奋了，忙道。 “哦……那好吧……” 乔嫣索性也就答应了，随后给顾小鱼打了个电话，告知今晚可能回去得晚一点。 傍晚时分，在一个酒店大楼里。 几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围坐在一张大型圆桌旁有说有笑，桌上满是山珍海味。 乔嫣站在一旁，捧着酒杯给这几个所谓的客户倒酒。 酒至半酣，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突然要乔嫣陪他喝酒。 乔嫣有些怯怯的，老板便让她尽量喝上一点。 乔嫣捏起一小杯，凑到鼻子前微微嗅了嗅，有一股莫名的香味。 没多想，便闭着眼睛吞入肚里，这酒没有想象中那么呛人，反而带着淡淡的甜味。 然而，不一会儿，乔嫣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三小杯过后，一股燥热感油然而生，乔嫣感觉浑身爬满了虫子一样，瘙痒难耐。 终于，第四杯还没喝完，杯子便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乔嫣瘫在桌上，慢慢往地上滑去，老板连忙将其揽在怀里，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我喝不下了……” “喝不下那就别喝了，走，我带你休息去！” 说着，脸上显露出一丝坏笑…… 随后她被扛到一间包房里，床都是事先铺好了的，老板轻轻把她放平在床上。 望着乔嫣娇红的脸，老板那一张疙瘩老脸都笑开了花，趴在床边，细细抚摸着乔嫣的桃粉嘴唇。 “以前都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有潜力……” 说着，一只泛黄油腻的手像蠕动的肥虫，慢慢地爬进了乔嫣的衣领…… 此刻，乔嫣的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了，嘴唇微启，呵气如兰。 他把扣子解开后，一团凝脂白玉便猝然出现眼前。 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猛然扑在乔嫣身上，口鼻深入发丝，芬香被他像吸烟一样吸进肺里。 不久，门被“轰”的一声巨响破开。 敖缺伫立在门口，目光如炬，一身戾气。 而那几个守门的假客户都横七竖八倒在走廊里，一动不动…… 那老板瞬间被吓得失魂落魄，连忙抱着衣服从床上滚了下来。 敖缺怒目瞪着那老板，慢慢靠近，一只手捏成爪状，背在身后，燃起幽蓝色焰火。 “别……别……” 那老板缩着身子，拱出双手求饶，一面望着敖缺，一面又缓缓向墙角处挪动。 敖缺晃了一眼，这才瞟到床上的乔嫣，只见她的内衣已经被掀开，还有些意乱情迷。 敖缺紧抿嘴唇，将这股火焰熄灭，随之又捏成拳头，猛冲上前将那老板一顿胖揍，当场不省人事…… 他站在乔嫣床前，木楞片刻后，才抱着她从五楼破窗而下，脚下生青烟，徐徐落地。 刚走到一盏路灯下时，乔嫣忽的把敖缺的领带拉下，他一低头，刚好对上乔嫣的热吻…… “喜欢你……莫伊……” 乔嫣无意识的一句话，让敖缺微作一怔，但随后又抛之脑后。 他把乔嫣放在路灯下，让她背靠着灯杆，双臂夹着她的腰肢落力亲吻…… 这时，一个警察看到这惊人的一幕：一个道貌岸然的西装男正在强吻一个衣不蔽体的酒后少女…… “喂，干嘛的？” 那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强光手电，喝道。 敖缺被打扰了兴致，微微抬眸，冷怒地瞪向那警察。 无形之中有巨爪隔着街道横向而去，伴随着一声龙啸，扼住那警察的喉咙，重重地抵在一旁的灯柱上。 那警察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侵入大脑，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第十五章 暴怒的敖缺 敖缺抱着昏迷不醒的乔嫣回去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在门口焦急等待的顾小鱼望见，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被人下了迷药，还喝了点酒……” 敖缺一脸阴沉，漠然道。 随即轻轻将乔嫣放下，搂着她的腰，抹了抹嘴角的唇脂。 “什么？！” 顾小鱼一脸惊愕，道。 “放心，她没事！”敖缺说着，便把乔嫣推向她，道：“你来照顾一下她。” “嗯！好！！” 第二天，乔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身衣裳，身上还隐约散着一股沐浴的清香。 她拍了拍隐隐作痛的头，随后懵懵地走出房间。 和上次醒来一样，客厅里只有哪吒…… “嗯……那个……他们都去哪儿了？” “在下面。” “下面？！”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才往阳台缓步走去，倚着护栏向下张望。 只见顾小鱼和敖缺拿着铁锹蹲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嘛。 “你们干嘛呢？” 顾小鱼闻声，蓦地抬头，当望到乔嫣的时候，郁郁不欢的脸顿时笑逐颜开，冲她喊道：“乔嫣！你终于醒啦！” 等乔嫣下楼走近一看，两人正折腾着几捆树苗。 “你们在种树？！” “嗯！小花仙说这些都是她在天上偷来的……诺，那边还有呢！” “偷！？偷这么多……都成精了？！” 乔嫣望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苗子，短小苍劲的枝丫上还挂着寥落的嫩叶。 “这些都是天庭的普通植株，没长够几百年是不会化灵的……”敖缺蹲在一旁，淡然道：“还有啊，你已经被辞退了，以后可以不用去上班了！” “为什么？！” 乔嫣一听这话，瞬间感觉像跌入深谷一般，灵魂都有些失重，原本有些隐痛的脑仁顿时嗡嗡作响。 要知道，当初她为了这份工作不知花了多大的精力，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城市，托了无数的关系，走烂了无数条街，面试了一次又一次…… “你还想问为什么？！那个混蛋身上的坏心眼儿比他脸上的疙瘩都多，你还像只蛾子一样往他身上扑？！” 敖缺把手中的铁锹往旁边重重一扔，猛地窜起身子，脸上几乎勃然变色，冲着乔嫣怒吼。 声如雷鸣般贯穿乔嫣的耳膜，她被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幸而被顾小鱼搀扶住，这才愣愣地望着敖缺。 从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敖缺就变得有点怪怪的，一直阴沉着脸，到现在顾小鱼都没敢正眼看他。 “小嫣，你都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是敖缺救了你啊。”顾小鱼附在乔嫣耳边，呢喃道。 乔嫣一听，神色恍惚，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她实在记不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这时，敖缺凑到她跟前，比出一根小指，低声道：“你昨天离死亡，只差这么一点儿！” 她迷茫良久，才讷讷道：“谢谢你……” 敖缺微微一怔，随后把戾气收起，漠然不语…… 而这以后，乔嫣便没有了工作，整天都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然而，经济的压力却全压在自己身上。 虽然顾小鱼演戏有些收入，不过那也只够她一人像样生活而已…… 过了几天，乔嫣突然想起敖缺送给自己的一个盒子，心里暗忖道：神仙的东西总应该值点钱吧，哪怕就只是个盒子呢？ 于是，当天乔嫣便兴致满满地捧着盒子，走进一家古物铺。 古物铺里客人寥落，陈年老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花瓶和玉石瓷器。 侧在门口的柜台前只站着一个微驼背的老者，戴着拳头般大小的眼镜，正伸着脖子打量手中的一块玉镯。 “老先生，这是我家的祖传宝贝儿，麻烦您给看看，估摸估摸，大概能值多少钱？” 乔嫣把盒子小心翼翼地递上柜台，毕恭毕敬道。 随即把双手攀在柜台边缘，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 那老者眯着眼睛，颤巍巍地举起放大镜，在盒子上扫来扫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民国货。” 乔嫣一听，笑顿时僵在脸上，心凉了半截，不由得暗骂道：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那能值多少钱呢？” 乔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别急……” 突然，那老者似乎从盒子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一点毫光从龙尾沿着纹路传到龙头，作微微一闪后，又从龙头传到龙尾……如是循环。 端详片刻后，老者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低声惊呼：“天呐，这是？！” “怎么样，这个到底值多少钱啊？” 乔嫣察觉到老者的异样，忙把双手撑在柜台上，问道。 老者喘了几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激动，许久后才把身子附在柜台上，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道：“三十万！” “三十万？！” 乔嫣乍一听，倒有些出乎意料，她把盒子捧在手里细细琢磨。 这样一个民国的黑木盒子，除了四面绣着龙头的纹路有些精致外，她实在找不出任何其它的亮点。 “对，少一分都不要卖！” 那老者斩钉截铁道，眼睛始终瞄在盒子上。 乔嫣隐约感到这老者有些奇怪，撅了噘嘴，便抱着盒子往外走去。 等她后脚跟刚跨过门栏，那老者突兀地把她叫住。 “哎，小姑娘！这个盒子我私人收，四十万怎么样？” 乔嫣这才明白原委，感情这老头儿是在故意压价，她没好气道：“不是……你把我当傻子呢？！” “不是……小姑娘你听我说，我呢是个古玩收藏家，平时就喜欢这种东西……” “可你刚才还说这是个民国货！” “你看这样，我出五十万收这个盒子！怎么样？！” 那老者边说，边走出柜台，炽热的目光凝聚在黑木龙盒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强取强夺。 乔嫣下意识地抱紧盒子，瞪了那老头一眼，转身离去。 “一百万，哎小姑娘，一百五十万！！” 那老头不依不饶，在乔嫣身后追喊道，呼声也越来越高。 路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乔嫣怀中的盒子，投来异样的眼光，她的心开始扑通狂跳，越发觉得这个盒子不一般。 当乔嫣抱着盒子在街道上闲逛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一带着方框眼镜的年轻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这个盒子……三百万！” 这人还是那古物铺的，乔嫣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但转念一想，三百万对于一个民国货而言已经是天价了…… 而且这个盒子一看就不值钱！！ 她沉思片刻后，便向那人伸出一只手，笑道：“成交！” 然而，当敖缺得知盒子被乔嫣给卖了之后，顿时暴跳如雷。 连哪吒都忍不住站出来看这场好戏！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东西，我的！！我让你帮我保管，我说过送你了吗？！” 敖缺低沉的怒声如雷鸣滚滚，在客厅里咆哮着。 顾小鱼躲在客厅门口，不敢上前半步，不由得为乔嫣捏了一把冷汗。 “你说过了呀！” 而此刻的乔嫣可偏偏还振振有理，委屈地敛着下巴，眸子里还噙着泪花，还微微哆嗦着身子。 明明就是一副畏惧的样子，却还要拼命反驳，这不禁使敖缺脑子一热，胸中窜起翻腾的怒火，一时肝胆俱焚。 “那你就可以二话不说转手卖给别人？！” 暴怒下的敖缺，脸色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深邃的眼眸似有怒浪翻滚。 让人无法想象，平时温文尔雅的敖缺，生起气来是多么可怕。 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花仙子都瑟瑟地躲在桌脚下，紧紧抱着桌腿，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段时间来，乔嫣已经让他两次处于这种近乎癫狂的状态，而她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对你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乔嫣低声哽咽道，呼出的气都开始因为恐惧而痉挛起来。 敖缺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捏住乔嫣的下巴，另一只手上霎起蓝色火焰，举在乔嫣头顶，噼啪炸响。 “乔嫣，你不该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短短几字，隐藏着万般杀意！ 狂怒的神明，轻轻挥手弹指，便是可怜凡人的末日。 “乔嫣！！” 顾小鱼不由得惊呼一声，身子却僵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 乔嫣短促地吸了口气，眼眶中酝酿多时的泪花，终于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清脆地滴打在地，溅起一阵水雾。 敖缺见状，只觉胸口一阵钝痛，手骤然紧握后又低垂在身侧，良久才颓废地松了下来。 “算了，卖就卖了吧，反正在你眼里，也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 抛下这句话，敖缺的眸子瞬间黯然失色，缓缓朝着外面的夜色走去…… 乔嫣这才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瘫倒在地上，掩着面抽泣不已。 哪吒站在一旁，虽然至始至终什么也没做，但把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良久，哪吒的嘴角才微微上挑，冲着敖缺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清浅的苦笑。 第二天，乔嫣又来到那个古物铺，她想要换回盒子，却被告知不可赎回，顿时便心灰意冷了，那毕竟不是当铺… 第十六章 天庭饭店开张 从那以后，乔嫣和敖缺陷连话都凑不到一块儿，陷入冷战之中…… 然而，乔嫣捏着这三百万，其实心里是早有打算的。 她想开饭店，但又深知这个行业的竞争极其激烈，很多饭店都是在夹缝中求生。 而且，一个餐厅要是没有特色的话，早晚会被淘汰掉。 自己始终拿不定主意…… 直到乔嫣在街上闲逛时，无意路过那家女仆餐厅。 她伫立路边凝视良久，眼中突放异彩，嘴角粲然一笑，暗下决心。 当晚，乔嫣把顾小鱼叫到客厅，对她郑重其事地宣布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开饭店！ “饭店？！你要跟那家女仆餐厅竞争吗？”顾小鱼一脸茫然，喃喃道：“小嫣，我看你是疯了！！” “创业是需要勇气的，畏这儿畏那儿的能成什么事儿？！” 乔嫣一本正经道。 然而顾小鱼眉目间依旧透着浓重的担忧之色，乔嫣见状，又把身子向她挪近了些。 “诶，其实我认真想了想，我们要是开饭店的话，是有很大优势的！第一，我们可以研究新的风格，比如音乐主题，菜品主题什么的。”乔嫣挑了挑眉，笑道：”第二呢，咱们不还有更优秀的女仆吗？！” “女仆？！哪儿呢？” 顾小鱼一脸错愕，茫然道。 乔嫣冲正在阳台发呆的哪吒使了个眼色，附在顾小鱼耳边，呢喃道：“一个萝莉。” “一个御姐。” 随后又指着客厅门口抱着龟背竹叶的花仙子，道。 “你呢就勉强充当少女，这样一来女仆们不就齐了么？！” “别闹了小嫣，你这么弄肯定是赔本的”顾小鱼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再说，我可要演戏呢……” “对哦……” 顾小鱼的话无疑给她头顶浇了一盆冷水，她低着眸子陷入沉思…… “诶，那我们可以把那家餐厅买下来啊！”乔嫣蓦地抬头，顿时眼笑眉飞，凑到顾小鱼跟前，忙问：“怎么样？！” 顾小鱼愣愣地望着乔嫣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她能看出，乔嫣显然下定了决心。 顾小鱼深知她的脾气，只要认定了什么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 “好吧，你高兴就好……”顾小鱼微作叹气，喃喃道：“反正我是劝不动你了，只好祝你成功啦……”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姐妹！！” “那你想好饭店的名字了吗？！” “我早就想好啦，就叫‘天庭饭店’！” 谈妥那家女仆餐厅，老板答应高价转让给乔嫣，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然而，得到的仅仅只是店面，各种繁琐复杂的工商注册依旧让乔嫣焦头烂额。 工商局大楼的窗口每天都是长长一队，大厅被堵得水泄不通，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忙活了一个星期，那家餐厅终于换了个新名字：天庭饭店！ 尽管过程很辛苦，但乔嫣心里却乐开了花。 饭店内老员工基本没变，桌椅板凳换成古风主题风格，原来的菜单基础上增添了粤菜川菜等。 布局格式也焕然一新，在大厅中间摆了钢琴小提琴等乐器，桌椅向四下展开。 筹备两天后，天庭饭店正式开张！！ 然而剪彩仪式上，人稀冷落，似乎没有人看好这家新开的饭店…… 即使偶有兴趣的路人，也就驻足片刻，略略摇头便转身离去。 这样萧条的开场，让站在大厅门外服务生大失所望，但仍抱着一丝希望，不断向来往的路人塞传单…… 冷清气氛持续到中午，依旧鲜有人至。 乔嫣站在一旁，胸口顿时一阵绞痛，心疼得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没想到，这一切都还没起个头呢，就先倒在了起点…… 这时，一个光头带着一个雍容妇人，大摇大摆地进门。 当他刚要跨过门槛时，却被两个服务生给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 没等说完，光头便抢道：“干嘛，有生意不做啊？” “不好意思先生，要等剪完彩后才正式开张……” “神经病，有生意不做？！走走走，咱们去别家去！” 光头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囔囔道。 刚走几步，他又回身朝着众人啐了一口唾沫，叫嚣道：“早点关门吧，连生意都不会做，干脆开鸟店算了！” 那几句话深入乔嫣心窝，扎得刺痛连连。 终于，她不由得低着眸子，紧紧攥着袖口，眼圈变得泛红…… 而这一幕，让站在远侧的敖缺看见。 敖缺眼神变得深沉凝重，思索良久，他不禁叹了口气，拿着一沓传单钻入街道的人潮中……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三成群的人聚在了饭店门口，饶有兴趣地望着饭店，有说有笑。 一开始大多都是些女孩，不久，一些好奇的人也凑来看热闹，人越来越多，甚至达到人声鼎沸的地步！ 所有服务生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乔嫣也是一脸懵懵的，揉了揉眼圈，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身穿褐色汉服的主持人跳了出来，拿着话筒复述开业陈词，隆重介绍饭店的新添菜品和设施改进。 没多久，人群中传来一声质问：“那我们的女仆呢？” 顿时，围观者们开始骚动不已…… “对啊，不能没有女仆啊！” “你们买了女仆餐厅，但不能毁了女仆餐厅！” …… “女仆服务生不变，并且，我们饭店还新增了两位特色女仆！”那主持人侧过身子，伸手喝道：“有请天庭女仆！！” 只见从大厅到门外的红毯上，缓缓走出两个天仙女仆。 一个穿着白色罗仙裙，脚上登着泛着白光的丝带凉鞋，含情脉脉，柔意似水…… 另一个则穿着黑白相间的黑丝短裙，背后还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娇艳含羞，脸泛桃红…… 围观者们愕然万分，片刻后一片哗然，纷纷投来垂涎的目光。 “天呐，这都是谁啊……什么来历，怎么都没见过呢？！” “左边儿那个是个演员，我见过，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这要能带一个回家当媳妇儿，我宁愿少活十年！” “十年？我宁愿少活二十年！” “我宁愿死在这家饭店……” …… 乔嫣此刻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就像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喂！别啰嗦啦，什么时候进去啊？” 四下再次一片沸腾…… 那主持人显然有些控不住场，眉头紧皱，冲乔嫣投去焦急地目光。 乔嫣冲主持人粲然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庭饭店，正式营业！” 主持人鼓了口气，喝道。 说完，人群蜂拥而入，店内瞬间座无虚席…… “大家不要挤，请保持秩序，都不要急……” 后厨们忙得满头大汗，他们做厨子几十年了，这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客流，连备用的甜点都被一扫而光。 店内的几个端菜女仆和服务生也快忙不过来…… 敖缺站在饭店外，透过玻璃墙望向乔嫣，明明手忙脚乱的样子，却满脸洋溢着幸福…… 踌躇良久后，他终于向乔嫣缓步走去，接过了她手里的盘子。 “我帮你。” 这是一龙一人长达一星期的冷战之后，诞生的第一句话。 瞬间，一粉一白僵在了来往穿梭的灰色人群中。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笑逐颜开，点头道：“嗯！！” 开张第一天，顾小鱼骨头都快累散架了，下午一直瘫在饭店休息室里。 而乔嫣依旧意犹未尽，满脸堆笑，直到打烊，她才和敖缺一同离开…… “诶，你不生气啦？” “我干嘛生一个凡人的气，自降神格？” 乔嫣背着双手，像个小姑娘一样，走一步蹦两步，眨了眨眼，笑得那么真。 “那就好啦”乔嫣眨了眨眼，笑道：“还有啊，以后请你别动不动就生气，你知不知道你发脾气的样子有多吓人？” “有多吓人？” “你照照镜子就知道啦，鼻孔张得跟杏仁一样大！” “是这样吗？” 敖缺露出一脸坏笑，随即微微仰头，把鼻孔冲着乔嫣，向她扑去。 “啊！怪物！！” 两人从饭店走到公园，再从公园走到小区，一路嬉闹不止，时不时有路人冲这对神仙眷侣投来钦羡的目光。 这一刻，乔嫣忘记了他是神明…… 刚回到家，她就马不停蹄地给家里打电话，把自己成功开饭店的消息带给父母。 对她而言，这绝对是充满人生意义的一天，就连泡澡的时候，闻到的玫瑰花香都比往日的浓郁。 当她裹起浴巾在浴室里照镜子时，门口突然传来清微的把手转动声。 一阵窸窸窣窣后，敖缺推门而入，蓦地与乔嫣四目相对，随后各自站成木雕…… 恍惚间，乔嫣的手突然一松，浴巾便在身上滑落，软软地叠在了地上，整个玉体瞬间暴露无遗。 敖缺错愕地咽了口唾沫，眸子瞪得像葡萄一样泛着黑光，下巴也倏然爬到了胸口。 “你是狗吧！！” 乔嫣下意识地环保胸口，缩着身子气得面红耳赤，她冲敖缺喝了一声，刚说完又一脸生畏地把嘴捂上。 然而敖缺依旧木在原地，一手扶着门把手，直直地瞪着她的身体。 “出去！！” 乔嫣闭着眼，再次娇喝一声。 “哦哦！！” 他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把帽子都颤在了地上。 门被咚然一声关上，乔嫣这才弯腰去捡浴巾。 然而，浴巾才拉起一半，门又被“呜”的一声推开。 乔嫣手一惊，浴巾又顺着身子滑落了下去…… “帽子，我拿帽子！！” 敖缺把头探进门，冲乔嫣笑道，随手把帽子捡了起来。 说完，才缓缓把门关上…… 乔嫣愣愣瞌瞌地靠着洗漱台，茫然良久。 第十七章 莫染莫伊 饭店刚开业的第二天，依旧客流量满满，人手不够，老板也凑。 午后小憩，乔嫣慵懒地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望着远处的人行道，脸色木然。 敖缺带着口罩在街上闲庭信步，转转悠悠地晃到饭店门口。 这时的饭店空荡荡的，店员大多都在休息。 他随手拿起一张抹布，蹑手蹑脚地钻进休息室，在一张干净的茶几上擦擦整整。 “别想跟我道歉，昨晚那件事情，我已经记仇了！” 乔嫣扭头瞟了敖缺一眼，把头枕在手臂上，道。 “我不是来跟你道歉的，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敖缺直起身子，道。 “不知道，没听过，别烦我！” 乔嫣把头扭向一边，撇嘴道。 “喂，你记不记得你一个月前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你对我说……”敖缺凑到乔嫣跟前，把抹布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一脸坏笑，道：“喜欢你！” 乔嫣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忙窜起身子，把抹布扔在沙发上，愤愤道：“瞎说，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诶，莫伊是谁啊？” 敖缺眯着眼睛，低声道。 乔嫣突然错愕地愣在原地，茫然地瞪了一眼敖缺。 良久后她才咽了口唾沫，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极力避开敖缺锐利的眸子，木讷道：“不认识！谁啊？” “不认识？！我看是你情人吧！” “你？！”乔嫣顿时眉头紧蹙，娇声喝道：“喂，没有的事儿，你瞎说什么？！” “急了？！” 敖缺微微扬起下巴，轻佻笑道。 深邃的眼眸开始打量乔嫣娇怯羞红的小脸，似乎捕捉到了所有一旋而过的表情。 “我懒得理你！” 乔嫣冷哼一声，便气冲冲地推开敖缺，奔出休息室。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哎！” 直到乔嫣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自己眼中时，他的眼神开始变得低迷起来。 当天，他约见了顾小鱼，想要打听有关于莫伊的事。 两人坐在咖啡厅门口的一侧，右边摆了一排叶片硕大的植物，左边还有一座小型喷泉，传着流水潺潺声。 顾小鱼始终低着头掰弄自己的手指，偶尔瞟一眼对坐的敖缺，脸上都能瞬间飞起一抹粉霞。 “你认识莫伊吗？” 敖缺端起白瓷马克杯，在嘴边啜了一小口，期间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 “啊？！” “莫伊。” “呃……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记不太清了……好像……” 顾小鱼蹙着眉，偏头谛视着门口的一盆罗汉松，陷入沉思。 “哦！我想起来了，是高中时候我们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叫莫伊！” 敖缺一听，眼眸中掠过一丝阴郁，转瞬即逝。 他两指隐隐用力，把杯耳捏得吱吱作响，掉了一层瓷渣。 下一秒，敖缺便把滚烫的咖啡倒进了喉咙，旁边一个服务生都看愣了，差点被桌子给绊倒…… 顾小鱼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缩着肩膀不敢再对上敖缺的眸子。 “他们什么关系？” 敖缺把杯子推到一边，冷冷道。 “乔嫣……乔嫣好像喜欢他，我不是很清楚。” “这个我知道。”敖缺直直地瞪着她，低声道：“我是问你，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啊？！他们现在还联系呢？” 顾小鱼一个哆嗦，把咖啡都溅到了桌面上，开始惶惶不安起来，连声音都有些惊颤。 “怎么？！” 敖缺见状，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忙问。 “可是……可是莫伊都死了快十年了！”顾小鱼蹙眉道。 “他死了..……”敖缺眉头紧皱，忙慌道：“十年？！” “对啊！” 敖缺这才有所释然，身子微微后倾，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傍晚，乔嫣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暗自神伤。 长椅旁是一盏经久失修的路灯，带着隐隐的电流声，忽明忽暗。 敖缺找到了她，凑到她跟前，递上一杯奶茶。 乔嫣眼神空洞，视若无睹。 敖缺叹了口气，又把手收了回来，悻悻地坐在她旁边，静默不语。 片刻后，敖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把乔嫣吓了个激灵，差点坠下长椅。 正当乔嫣怔怔地瞪着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措辞时，敖缺倒先嚷道：“喂！你是不是在骂我？！” “对，我就是在骂你！毒瘤，宰种！！” 敖缺却不解其意，茫然地望着乔嫣。 这副样子彻底把乔嫣给逗乐了，哑然失笑，瞬间转怒为喜。 “极品……” “诺！” 敖缺见状，舒了口气，把奶茶再次递到她面前。 “谢谢！” 月亮像是碎了一角的白色瓷盘，散落了漫天的星辰…… “你去过月亮吗？” 乔嫣仰望寂然的天空，问。 “月宫我倒是去过几次，月亮的话……”敖缺眯了眯眼，道：“我们的世界没有月亮，天上只有星星，最大的那颗叫白帝星。” “我最喜欢的就是月亮了，星星有时会爽约，但月亮从来不会，晚上抬头就能看见它，除了家人和朋友外，就属月亮最亲了……” 说完，乔嫣粲然一笑，望了一眼敖缺，道：“诶，月宫什么样啊，上面有嫦娥吗？” “月宫的话……它是一座飘在空中的宫殿，折射人间百态，它很高很远，在地上看不见，上面有鹿仙人，有鹤仙人，有狗有猫，有兔还蛇，就是没有你说的嫦娥……嫦蛾？！是一种会飞的蛾子吗？” “……蛾子……” 乔嫣强忍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良久后，敖缺把手枕在脑后，黯然道：“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喜欢的人……” 乔嫣把奶茶捧着怀里，瞟了一眼敖缺，只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其实，龙跟人最大的差别，是感情！龙一出生就惊天动地，但天生没有感情，以后也不会有，我活了那么久，也仅仅是刚遇到她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活着……” 说着，眼神愈发凝重，又道：“才明白人间一天，其实远胜神界十年……”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她死了。” 乔嫣一听，微作一怔，再说不出话来。 “和所有的凡人一样。”敖缺吐了口气，笑道：“但她一辈子都是开开心心的！” 乔嫣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又仰面望着满天星辰，道：“很多时候，我觉得活着这件事吧，可能本身就很荒唐，或者说，人生下来就是个悲剧，因为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了既定的结果。”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活在过去……”敖缺淡然一笑，缓缓道：“十年百年，或长或短都是一生，所以为什么不开心点呢？” 那一瞬，一股暖意涌上乔嫣的眼眶，眸子被微微浸湿。 乔嫣在这个大城市奔波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顾小鱼，她再没感受到其他人给她的惊喜。 有时候生病住院，也只有顾小鱼会含着泪来跑来，职场上的朋友大都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开。 她想可能是自己太过矫情才会在乎的吧。 以至于有时候感冒，对谁都不敢说，蒙着头睡上一觉，等第二天自然好…… 大概有天自己死在屋里，死在床上，都不会有人发觉。 孤独到死，也不过如此吧。 乔嫣强忍内心的酸楚，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冲敖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第十八章 不良少女乔嫣 记不得是八年前还是九年前，乔嫣那时还在读高二，但已然是校里的大姐大了。 她手里捏着一大把人脉，到处管闲事，逞义气。 横行校内校外，甚至名声远扬于蹲过号子的社会人耳中…… 学校主任对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领导想管但难管，甚至不敢管。 顾小鱼从初中起，就和全校公敌乔嫣打成一片了。 然而顾小鱼一直都保持着乖乖女的形象，只是成绩不太好，属于那种很认真但就是学不好的一类。 家长老师很容易把这个原因归结到乔嫣身上。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准备午自习。 这时，楼下一群高年级男生堵在乔嫣隔壁班门口，吵吵囔囔地把一个男生给拽了出来。 教室里的人神色惊恐，时不时撑着桌子向外张望。 偶有路过的学生连片刻都不敢驻留，匆匆跑开…… 乔嫣坐在靠窗户的小桌上，穿着男生校服，还把领带潇洒地扬在肩上。 她叼着糖棍，一脸不屑地瞟向窗外，漠然道：“他谁啊？” “楼下高三的‘小老虎’，平时专门向低年级同学放高利贷，收保护费……”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道。 “老娘问那个！那男的！！” 乔嫣大声喝道，一边奋力指向那个瘦的跟芦苇荡一样的男生。 “哦……哦哦……他啊……他叫莫伊，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他……” 话没说完，走廊外传来一声沉喝：“打他！” 说着，轰轰隆隆的踩踏声铺天盖而来，整个教室里的人一片哗然，惊呼不止。 走廊围观的人也慌着四下奔窜，扬起一阵沙尘。 “走！！”乔嫣拍桌喝道。 说着，纵身一跃跳出了窗，身后还跟着两三个气势汹汹的男生。 那几个男打手冲入混乱的人堆，又推又踹，从中一把揪住小老虎拔尖的子弹头。 还没等他回过神，眼前便砸来几个泛着青筋的拳头，顿时头晕目眩，一个踉跄栽倒在墙角。 这时，乔嫣才站定在小老虎面前，一脸傲睨。 所有人霎时都怔在原地，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教室里的人向窗外投来惊愕的目光，像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 “那是隔壁班的乔嫣！” “真是乔嫣啊，她……她跟莫伊很熟吗？” “乔嫣来了，哈哈哈……早就想看她教训小老虎了，这下有好戏咯！” …… “你他么谁啊？！”小老虎捂着鼻子，叫嚣道：“给老子打他！！” 然而，四下却变得出奇的安静，只剩下自己的狂吠声在走廊回荡。 前一秒还正处在暴躁中的人，这时竟突然变成丧家犬模样，惊恐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人将小老虎搀扶起，凑到他耳畔，木呐道：“她是不良乔……” “不良乔？！” 听到这三个字，小老虎手不禁一抖，骄纵之态瞬间蒸发，靠着走廊的窗台发懵。 乔嫣把糖嚼烂在嘴里，随即把糖棍啐在他的衣服上。 “怎么？！不认识我？！” 乔嫣扬眉轻佻一笑，道。 小老虎这才把她给认出来，脸色瞬间煞白，眼神茫然。 她上前拽着小老虎的领带，半眯着眼，低声道：“在我地盘撒野呢……还打吗，小老鼠？” “不打不打！不打了！！” 小老虎把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田鼠一样，连连摇头。 “看好了！这小子是我乔嫣罩的人，你们要再敢找他麻烦……”乔嫣眼射寒芒，环视一周后，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沉沉道：“老娘就来找你麻烦！！” 说着，指尖抵在他胸口，就像一把削尖的匕首一样，戳得皮肉发疼。 小老虎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讷讷地应声点头。 乔嫣不以为然地瞟了莫伊一眼，只见他喘着粗气，扶着墙壁，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的头发沾着灰尘，嘴角还泛着些淤青和血迹，衣服裤腿上全是脚印…… “行了，你回去吧！” 乔嫣淡然道。 莫伊微微低着头，冲乔嫣小声支支吾吾，便回了教室。 那声音在乔嫣听来简直和蚂蚁吱声一样，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第二天，乔嫣的桌子下多了一封信…… 她狂笑两声，一阵摩拳擦掌后，便嗖的一声把信扯了出来。 “快来看看，又有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来下挑战书了！” 霎时，几个人便满脸兴致地围了上来。 信封被乔嫣撕开一道小口，她先往里瞄了一眼，眸中倏然闪过一丝惊疑，愣了两三秒，又把信封给塞了回去。 “老大，写的啥啊，给我们看看啊！” “看个屁看，智障！滚，都滚！！” 说着，像驱蝇一样挥舞双手，把围观的人给赶走。 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才蜷在被窝里打开信封。 那是莫伊写给她的感谢信，字迹工整，写了满满一篇。 乔嫣一字一行细看，满满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欣慰的笑。 她开始对这个文绉绉的男生有了些兴趣，后来打听到，莫伊是个很特别男生。 他成绩优异，而且从不说脏话，就是性格太孤僻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会笑。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特别闷，从来不笑。 家庭背景也神秘兮兮的，只隐约感觉他家里挺有钱的。 从那以后，乔嫣几乎每次骑车到学校的时候，都能刚好邂逅莫伊，但两人的对话从来不超过两句。 一个天生冷漠，一个天生懦弱…… 一个骄阳热情似火的下午。 学校要举办阳光体育活动，要求点到名的班级全体学生操场集合，进行体育活动。 顿时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响彻整栋教学楼…… 操场的体育活动进行得火热，乔嫣也拿着羽毛球拍挥汗如雨。 她恍惚间一瞥，发现莫伊正坐在远处的一颗银杏树下。 乔嫣愣然片刻，便把球拍塞到顾小鱼手里。 “你先玩，失陪了！” “你干嘛去啊？” “小事，不要跟过来！” 说着，乔嫣便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顾小鱼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我们继续。” 当乔嫣走到莫伊身后时，他还坐地上翻阅着小本子，丝毫没有发觉到自己。 乔嫣顺着莫伊头顶望去，那小本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 “你这么爱学习吗，嗯？！” “啊！” 莫伊茫然回头，当望到乔嫣时，慌忙起身，小本子便“哗”地掉在了地上。 “诺！” 乔嫣将其捡了起来，递到他跟前。 莫伊怯怯地把本子收回，错愕地望了一眼乔嫣，便把头扭向一边，一言不发。 “诶，我之前可是帮你解围了，一句话都没有，合适吗？” 莫伊一听，良久才低声顿道：“谢谢你……” “我想跟你聊聊天，行吗？” 乔嫣靠着树干坐下，问。 莫伊此时就像个无助的小鹿一样，面对饥饿花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那么怕我干嘛，我能吃了你啊？” 他这才裹着衣领，低头怔怔地坐在乔嫣身侧。 “你的信我看了，写得不错嘛，除了恐吓信和挑战书以外，这算得上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信呢！” 说着，乔嫣便一只手便搭在莫伊肩上。 莫伊的脸登时通红，意外而又迷茫地瞪着乔嫣。 而乔嫣则粲然一笑，道：“诶，要不做我小弟吧，不会亏待你的！” 莫伊蹙着眉，把乔嫣的手轻轻拨开，道：“不好意思……”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不愿意你就说嘛，像你这么软弱的男孩我真是头一次见，你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吗，就不能阳刚一点大气一点呐？” 乔嫣语气有些偏激，以至于面红耳赤。 “我跟你们不太一样…” 莫伊顿足，一脸疲态，道。 “什么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了？！” 莫伊没再说什么，还是自顾自地离开了。 而他坐过的地方，掉了两张纸片。 等他走远后，乔嫣才缓缓捡起，当看到那纸片内容时候，她表情凝固了…… 一张是自己微笑时的照片，一张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乔嫣一时满脸疑虑，直到身后传来顾小鱼的呼声时，她才慌乱地将纸片揣进包里。 第十九章 不良少女终篇 放学后，网吧和歌厅便是乔嫣的天堂，她能混迹几天几夜都不回家。 街道若发生斗殴事件，十有八九就是她寻衅滋事。 乔嫣父母经常到警察局去接人，这一来二往，倒和派出所的几位民警熟识了…… 一天傍晚，乔嫣伙同几个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跟街边混混厮打起来。 从网吧打到街边，连道路都被堵塞住了。 直到民警赶来，才制止住这场暴乱…… 派出所里，乔嫣的手臂上满是伤痕，脸上还泛着淤青。 她把胳膊肘靠在红木小桌上，托着腮帮，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整个小房间都是闷闷的，待久了浑身发燥，而她的面前，一个警察正踱步来回。 乔嫣瞟了他一眼，随即傻呵一笑。 “还有脸笑？！说说吧，这个月第几次进来了？” 那民警蓦然站定在她面前，瞪着乔嫣，喝道。 “林叔叔……” “别来这套，跟你很熟吗？！” “哎哟！又不是我想进来的，是他们先动的手，觉着我是个小姑娘好欺负呗。” 乔嫣皱着眉头，一脸委屈道。 “你好欺负？！”那警察不由得呵笑一声，道：“周围这几个小区里，就你这骨头最硬！人家见到你都绕道走啦，你还好欺负？！我看以后你怎么嫁得出去？” “警察叔叔不怕我，大不了我以后就嫁给警察嘛……” 乔嫣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 “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那警察被乔嫣这一本正经的样儿给逗乐了，随手把手机扔给乔嫣，道：“给你爸打电话，接人！” “哦……” 夜色渐浓，乔嫣父母才姗姗来到警察局，一脸赔笑着将乔嫣拽了出来。 面对警察的批评教育，乔嫣父母早就见怪不怪了。 回家的路上，乔嫣一直跟在后面，闲庭信步。 而她父母只一个劲儿地叹气，静默不语。 他们知道，任何道理对这个叛逆的女儿来说，都已经毫无作用了…… 第二天，学校行政楼办公室里。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反应到上面，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学校不是庇护所，当然更不是培养混混的摇篮，你作为孩子的父亲，要好好劝导劝导才对！她现在的思想很恶劣，以后很有可能误入歧途啊！” 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主任苦口婆心道，边说边给乔爸递了根烟。 “这件事情，我这个父亲确实有很大过错，没好好管教，以后一定重视！但我还是希望学校能给她一个机会，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乔爸一脸惆怅，道。 “学校已经给足了她机会了，可你问问她，她珍惜吗？破坏公物，不遵守课堂纪律这些都姑且不谈！翻墙通宵，抽烟喝酒，目无师长，校内私斗！学校红五条里除了早恋，她样样都犯，而且三番五次！她的心思没在读书上，我们真管不了……” 主任语气之重，似乎没有了任何商量的余地。 乔爸的眼神变得黯然起来，一团云雾顺着鼻息淡出消散，良久后，他才默然地点了点头。 乔嫣把书本整理好，放进一个大木盒中，旁边的顾小鱼扯了扯乔嫣的衣袖，眼圈泛红。 “你真的被开除了？” “嗯……”乔嫣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以后有空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 “好！” 乔嫣抱着木盒走出教室时，有人一脸振奋，伏在桌子上哑笑；有人目无表情，淡然一瞥；也有人噙着泪水目送乔嫣离去…… 当她把东西盘进车里时，忽的想到了什么，忙回身冲教学楼跑去。 父亲见状，连忙叫住她：“小嫣，你还干嘛去？” “还要拿个东西！” 她径直来到莫伊班，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把坐在讲台上守自习的班委都吓了个激灵。 乔嫣把半张身子都伸了进去，淡然道：“莫伊，出来！” 莫伊先是一愣，随后把面前打满草稿的本子推到一边，缓缓起身。 所有人都不禁为莫伊捏了把冷汗……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教学楼的最高层。 这层楼堆的全是些久置不用的桌椅板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你喜欢我吗？” 乔嫣站定在莫伊面前，突兀问道。 莫伊怔怔地望着乔嫣，许久后才木讷道：“你……你还有别的事吗？” “快说，我认真的，你喜欢我吗？”乔嫣蹙着眉头，道：“你说啊，你再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莫伊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根本不敢对上乔嫣的眸子。 “说你喜欢我，你说啊！” 乔嫣的眉目间满是焦急和期盼，眸中甚至泛出一丝泪花。 莫伊见状，愣在了原地，一声不吭。 “你这个木头，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走了……” “对不起，我还要上自习呢。” 说完，莫伊便低眉转身离去，徒留乔嫣一人。 “说一声喜欢，就这么难吗？”望着莫伊离去的背影，低声哽咽道：“又不是叫你真的喜欢我……” 鼻子一酸，那酝酿已久的泪滴终于掉了下来。 她随着父亲离开学校不久之后，学校广播便公布了昨天街头恶性斗殴的处罚结果。 其他人都是记大过处分，只有乔嫣被开除了学籍。 霎时，整栋教学楼一片哗然。 莫伊这才愣愣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 以后的日子，乔嫣依旧在各个街道网吧歌厅混迹，身边少不了几个狐朋狗友。 终于，一次落单，惨遭报复…… 小巷里，一根钢棍砸在乔嫣头顶，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血泊之中…… 当她缓缓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了，头上还紧紧地包着一层绷带。 她身旁坐着眼圈泛红的母亲，父亲正在门外和一护士交谈。 “妈……” 乔嫣脸色苍白，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快，嫣儿醒了！” 乔妈忙慌起身，唤了一声身后的乔爸。 “别动别动……先躺着！”乔爸奔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医生说了，你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要在医院多住些日子，别乱动，好好休息！” 从那以后，乔嫣便住在这间狭小寂白的病房里。 没有人能说话，也不能玩手机，每天只能趴在窗口看看风景。 过了几个星期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乔嫣隐约听到楼下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蓦地从床上跳起来，趴着窗户向下俯瞰。 居然是莫伊！ 他戴着口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乔嫣没有多想，忙笑着挥手喊道：“莫伊，我在这儿！” 当看到乔嫣的一刹那，莫伊便把口罩摘了下来，脸色煞白。 从来不笑的他这次居然破天荒的笑了，露出一排灿白的贝齿。 “乔嫣，我有话要对你说！” “上来说！” “就在下面，因为我要让所有人都听到！”莫伊摇了摇头，笑道。 “好，那你说吧。” 莫伊低着眸子朝四下扫了一眼，周围只有缀满花点的桂树，少有行人来往…… 他深深吸了口气，仰脸喝道：“乔嫣，我喜欢你！我喜欢乔嫣！我喜欢乔嫣！我喜欢乔嫣！” 声音久久回荡，几只鸽子受到了惊吓，拍打着翅膀飞走，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 有人皱着眉向窗外探头张望，一脸不满。 但乔嫣心头却乐开了花，良久不能自已……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才行，但我说了四遍哦！” 莫伊喘了口粗气，又重重地咳了几声，灿然笑道： “快跑吧，保安要来抓你了！” 乔嫣把泪憋在眼眶里，调侃道。 等莫伊走后，她便倚着墙角滑坐在地，温热顿时涌上双眸。 后来，乔嫣决定重返学校，她要改过自新认真读书。 然而，对于乔嫣的入学申请，学校感到非常为难，再三开会都没能通过…… 最后连派出所几位警察也来帮忙求情，学校这才勉强同意了乔嫣的入学申请。 但有约法在先，只要违反学校红五条任何一条，立即开除！ 后来，乔嫣才发现莫伊的座位一直是空的，经询问后才得知，莫伊得了白血病，早就离开学校了…… 直到两个月后，莫伊的父母哭丧着脸来到学校，隔壁班随即传来一片哗然声。 直到莫伊的班主任红着眼圈从乔嫣窗口经过时，她才明白，莫伊终究没能挺过去…… 晚上，学校为莫伊举行了追悼会…… 这个从来不肯低头哭泣的女孩儿，趴在顾小鱼肩膀上，哽咽了许久。 第二十章 饭店克星 天狗 这天，天庭饭店门口站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他戴着黑色高帽，身穿褐色皮夹克，凝望着饭店的招牌，伫立良久。 当他透过玻璃幕墙看到小花仙时，眼角便眯成了一条线，不禁冷笑一声。 “花精灵？哼，有意思。” 那八字胡男走入饭店，身上带着凌厉杀气，邻近他的人都不自觉地避开。 服务生就是看到他的样子都一阵胆寒，更别说上前问餐了。 只有花仙子毫不顾忌，蹦跶到八字胡男面前，俏皮笑道：“你要点什么？” “所有的菜，全都给我上一遍！” “好哒！！” 这种奇葩的点餐方式，小花仙没有感到丝毫诧异，倒让周围的客人震惊万分。 八字胡男摸了摸胡茬，便就近入座，一手搭在椅背上，打量四下。 柜台正上方，一块覆着金漆的“天庭”牌匾格外亮眼，沟壑之间隐有浩瀚灵力流动。 八字胡男一时竟看得入迷了，良久才对其嗤之以鼻。 还没等菜上齐，八字胡男便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几乎是囫囵大吞。 客人和服务生见状，不由得瞠目结舌，一时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愣愣的。 不久后，八字胡男身后多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拿着手机拍照录像。 空盘子叠在一起，不一会儿便堆到了一尺多高。 后厨这时还忙得满头大汗，几乎快跟不上送餐的进度…… “上菜，上菜！” 那八字胡一边大吞，一边叫嚣道。 而他的身后，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终于，场面慢慢无法控制，其中一个女仆便给乔嫣打了个电话。 乔嫣来到饭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样子了。 她望着桌子上堆成小丘的空盘，下巴都快跌落到了胸口！不由得暗忖道：“这家伙的胃是无底洞吗？” 直到下午六点多钟，八字胡男才稍稍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倚靠在椅背上，惬意一笑。 “大叔，你可真能吃……” “这么点儿，只能算饭前甜点！”八字胡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花仙子，道：“好了，这甜点吃完了……该上正餐了吧！” 话音刚落，他的眸中射出凛冽寒气。 乔嫣见状，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抱着小花仙连忙后退，道：“下班了，大家回去吧！” 那几个后厨和服务生这才长舒了口气，脱下厨衣厨帽陆续离开。 终于，饭店大厅内只剩下乔嫣和小花仙两个了。 “你到底是谁？！” 乔嫣屏住呼吸，敛眉道。 “呵，你这凡人还真不简单啊！”八字胡男瞟了一眼乔嫣，狞笑道：“居然能收服这种品质的花精灵！” 花仙子开始变得怯怯的，缩着身子藏在乔嫣身后。 片刻后，八字胡男把帽子一扔，顿时紫光肆意，乔嫣不由得一手遮面。 当她再睁眼时，只见面前站着个怪物！ 他头顶两条细长的黑魔角，脸色青黑，妖纹交错，身着黑袍，赤足而立，脚下紫色弥漫，如恶鬼模样。 乔嫣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瞳孔更是急骤放大，连惊呼声都哑在了喉咙里。 小花仙也因为一时惊愕，蓦地化作精灵样，躲在乔嫣身后瑟瑟发抖。 那怪物冷哼一声，身体四周燃起冥火，缓步逼近小花仙。 蓦地，一道怪风忽起，将冥火吹灭。 “谁？！” 那恶鬼开始有些神色不宁，驻足原地，向四周张望。 “饕餮，山海界大天狗……” 那声音凌厉而来，汇入恶鬼耳中，稚嫩却不减轩昂。 乔嫣听到“饕餮”二字时，不由得一愣。 饕餮？！眼前这个青面怪物，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贪吃巨怪饕餮？！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人们都说饕餮长相奇丑，贪吃成性。 但乔嫣想，这也不全对嘛，虽说长得挺凶的，但也并非极丑无比啊。 这时，在饕餮身前，一团华光粒子飘散汇聚，凝成了哪吒的模样。 哪吒站定在饕餮身前，漆黑的小鹿眼沉静无波，让饕餮顿生沉溺之感，就连挺拔骄纵的魔角都开始缩软下来。 “哪……哪吒？！” 饕餮一阵惊悸，踌躇片刻，便化成一滩黑烟，呼啸着卷到门口。 他刚想破门而出时，敖缺凭空出现，托举着一个盘子，挡住他的去路。 “您单还没买呢，这是慌着去哪儿啊？”敖缺冷笑道。 “泪珊海龙主……敖缺？！”饕餮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柜台，才痉挛地呼了口气，道：“你们……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 “你不识字吗？这里是天庭饭店啊！”乔嫣道。 花仙子这时偏了偏头，当望到饕餮深邃的眸子时，又不禁慌乱地把头抽回来。 饕餮茫然地望着乔嫣，道：“天庭……这里真的是天庭……” 哪吒和敖缺是不容置疑的神！而且这花仙子，也绝对是天庭之灵！ 没敢多想，饕餮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各位大神，求饶，我求饶！！” “起来吧，顾客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照顾了我们这么大一笔生意，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干嘛求饶啊？”敖缺凑到饕餮跟前，又冲乔嫣喊道：“乔嫣，结账了！” 说着，敖缺便把他给提了起来。 “一共是三万五千七百八十六元，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乔嫣怯怯地站在敖缺身后，拿着计算器，道。 饕餮缩着身子，搓了搓手，咧嘴笑道：“可以稍微打个折吗？” “可以，那就给你去个零头吧，三万五千七百八十！” 敖缺把手搭在饕餮肩膀上，笑道。 “可我身上只有一块三毛钱……” 敖缺眯了眯眼睛，顿时把手又抽了回来，把头扭向一边，道：“咳咳……在饭店吃霸王餐的家伙，该怎么处置啊，哪吒？” “抽筋扒皮。” 哪吒淡淡扫了饕餮一眼，冷声道。 饕餮一听，顿时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惊呼道：“别别别！！我能干活，一定把钱还上！” “你先起来，堂堂大天狗，怎么动不动就跪呢？” “不，我不起来！” 敖缺想把他拖起来，但他死活不肯起身，紧紧伏在地上。 “干活可以，但若这期间你跑了怎么办？” 哪吒走到饕餮身前，道。 “我……” 没等饕餮说完，哪吒便把手伸在饕餮的前额上，顿时符印翻飞，饕餮只感觉灵气被不断抽走一样。 良久后，哪吒手里多了一块紫色晶石。 “你的魂晶就先由我替你保管，等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你来我这里拿走就是！” 取走魂晶的饕餮，化成了一只白色奶狗模样。 “哪吒，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敖缺靠近哪吒，低声道。 “这饕餮在人间横行不知多少年，这次是闻着花仙子的味道才落到我手里，如若不然，这畜生还得继续祸害人间，这就当是给他个教训！” 第二十一章 中坛元帅 哪吒 顾小鱼听说收服了饕餮，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乔嫣家里。 然而，突兀出现在自己眼中的，竟然是这样可爱的小奶狗…… 顾小鱼一时狂喜，将饕餮揽在怀里。 饕餮虽想极力挣脱，可奈何灵力被抽走，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之力。 许久后，顾小鱼才将其放在客厅的榆木小桌上，轻轻抚摸着它头上拔尖的一根呆毛。 “这真的是饕餮吗？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诶。” 饕餮趴在桌子上，眸子泛着凶光，阴郁地瞪着顾小鱼。 “这是他的灵状体天狗，喜吸取草木之灵，以化魂形。”哪吒背着小手，漠然道。 他冷眸一顾，瞬间向饕餮射去几道寒芒，把饕餮的满身戾气瞬间蒸干。 饕餮只得嗷嗷叫了两声，便趴在桌上耷拉着脑袋，俨然一副乖乖狗的模样。 而此刻的花仙子还心有余悸，躲在门口的大竹盆栽下，透过叶缝怯怯地望着饕餮。 乔嫣见状，心想：原来这家伙是吃草木之灵的？难怪花仙子那么害怕他…… 饕餮没有了魂晶，力量便被抑制住了，不能再幻化修罗，终日满地打滚。 虽说偶尔也能说话，再加上饭量比正常成年猪大一点以外，基本与宠物狗没什么差别。 而拿到魂晶的哪吒，似乎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每到深夜，他都会出现在房顶上，凝望夜空良久。 而这一切，都被敖缺看在了眼里..…… 繁星似锦，夜阑人静。 哪吒在房顶上微作指法，顿时，指尖翻飞刻印，如同宇宙尘埃围着星体打转一样，一圈接着一圈。 倏然，眉间朱砂印灿亮，忽如惊昼。 指尖般大小的白莲花团从朱砂印中横飞而出，愈变愈大，直到有掌心般大小，才悬停于空中。 片刻后，那白莲开始急速旋转，摩擦出微弱的七彩流光。 哪吒一手托着天狗魂晶，在星夜之下褶褶生辉，慢慢散发出雾气粒状的灵气。 然而，当哪吒试图将魂晶灵气灌注于白莲中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排斥在外，使得灵气只能萦绕在白莲四周，进退不得，直到消散殆尽。 不久后，白莲传来几声清脆细微的崩裂声，其上原有的几道裂缝再次加深，还伴随着暗涛呼啸之声。 魂晶的辉光也渐渐暗淡，倏地化为棱角一点，遽然熄灭。 “还是不行……” 哪吒喃喃道，随后将白莲收回眉间。 他的脸开始变得有些阴沉，把魂晶摊在手中，谛视良久，漆黑的眸子愈发黯然。 “饕餮虽食草木之灵繁多，其魂晶灵质盎然，但对于风火青莲而言，却多是些腌臜之灵，难以吸收。” 敖缺眯着眼，信步走来，道。 哪吒瞥了敖缺一眼，随后才缓缓将魂晶收起，完全没有理会敖缺。 “诶，东海有一件神器，叫做‘灵仪’，你听说过吗？” “灵仪？！” 哪吒略有一怔，眉目间掠过一丝诧异。 “灵仪乃东海的绝世之物，化灵运之造为两极，各分清浊，如此，便可作用于魂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敖缺下巴微扬，轻声道。 哪吒一听，眼神愈发凝重起来，道：“但那毕竟是东海圣物，想借此物，谈何容易？！” “诶哪吒，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吗？” 敖缺眉目安然，淡淡地瞟了一眼他额上的朱砂印，问。 “没有它，我就永远是这幅模样！” 哪吒的眸中带着凛冽锐气，愤恨道。 “好，我帮你取灵仪！” 敖缺吁了口气，假作轻松道。 “不用勉强……” “不勉强，小事一桩！” 第二天，敖缺便消失不见了。 乔嫣向哪吒询问下落，他却漠然不答，乔嫣隐约感觉哪吒在故意隐瞒，自己便不敢多问了。 直到傍晚，敖缺都还没回来。 敖缺不在的时候，乔嫣居然感觉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又过了一天，大概凌晨三点多的样子，星空发生惊骤之变。 几道光点连成一条直线，划过夜空，在城市上空斑驳错乱的红色导航灯中遁失。 一点隐光汇聚在天桥之上，慢慢凝成敖缺的样子。 他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攥住栏杆，不停地喘着粗气。 敖缺身上有数道伤口，那被割裂的皮肉之间溢出白亮液体，在空气中化为白细的鳞片，掉在地上叮铃作响。 天桥下车流灯光的五彩色带，在他眼中慢慢褪去了颜色，四下的霓虹也变成灰白一片..…… 当他快要倒下时，一团彩云在敖缺脚底升起，慢慢笼罩全身，将其携入虚空。 顿时，四下尽是浩瀚星辰，在黑色暗潮下徜徉。 敖缺倒在了哪吒身前，奄奄一息。 他的瞳孔急骤紧缩，化成了上下分楞的椭圆，眼白部分也变成了深褐色，布满残叶纹路般的血丝。 耀眼的华光在他身上弥漫开来，顿时化为庞大的白龙。 盘卷着身子，吐息极浅，眼皮半遮，双眸黯然。 忽然，一颗铅灰色的珠子从敖缺口中飞出，裹着旋风，落到哪吒手上。 “哪吒……我带回来了……” “我知道，你不要说话！” 哪吒面无表情，神色庄重，将一只手抚在敖缺额上。 慢慢地，掌心开始向扩散彩光，一圈赶着一圈，蔓延到敖缺全身。 “那你的……救命之恩……现在……两清了？” 敖缺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种东西我向来不屑！” “我记着呢……从来没忘过……” 敖缺话还没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哪吒脸色变得深沉下来，良久，才微作叹气。 第二日一早，敖缺便恢复如初了，倚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咖啡。 乔嫣洗漱完之后，这才发现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敖缺。 她不由得上前，愣愣道：“敖缺？你之前去哪儿了？” “回家啊。”敖缺瞟了乔嫣一眼，不以为然道：“不然能干嘛？” “回家？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乔嫣有些抱怨道：“害的我为你担心那么久！” 敖缺忙翻过身子，冲乔嫣眯着眼，道：“你担心我？！” “喂！就是普通朋友的那种担心！”乔嫣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忙抓起皮包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饭店啦！” 乔嫣表面虽然一副郁郁不欢的样子，但心里却感觉一顿愉悦，不由得长吁了口气。 又过了几天。 傍晚，乔嫣挽着顾小鱼回家，推开客厅大门的一刹那，两人瞬间瞠目结舌。 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身穿红衣铠甲，披肩散发的少年。 眉宇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二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对视三秒后，乔嫣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两人抵在门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神色不宁。 “小嫣，我好像眼花了……刚才那个……是哪吒吗？” 顾小鱼揪着乔嫣的衣袖，讷讷道。 “要不……再看看？” 二人再次怯怯地把门打开，定眼一看，当发现沙发上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小萝莉后，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 然而，哪吒眉间的朱砂印在一瞬间散过一丝微弱的异光，随即又隐隐收起。 从中似乎能看到浩瀚的星辰，若有青莲轮盘转动。 而乔嫣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 第二十二章 双子座流星雨 北方的寒气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着卷入江南一带。 几乎是一天之隔，整个城市都变得冰冷起来。 天空终日蒙着一层霜气，连太阳都化不开。 而乔嫣的院子里，小花仙的天庭小苗已经长到了肩膀高。 那略泛新绿的枝桠覆着寒霜，居然还偷偷地吐着嫩芽。 每有路人路过乔嫣院子时，看到这些逆着寒季生长的花树，都不禁啧啧称奇。 “小乔啊，尝尝我们老家的橙子！给你放门口了！！” 一个中年大妈端着盘子，将其放到乔嫣门下后，便匆匆离去。 “谢谢大婶！” 乔嫣的声音从客厅飘来。 片刻后，花仙子便翘着小嘴钻出门，把盘子抗进了屋子，嘴角扬起俏皮的笑。 每到星期六早上，乔嫣都会亲自到饭店去核算账单。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出门，沿街满是冰冷的寒风，像带着针芒一样，吹得鼻梁刺痛。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这个季节人们不愿意早起。 只有几个摆水果摊的小贩，裹着大衣，缩着身子整理摊位…… 街道两旁的银杏树上，那最后一片叶子也随着一阵呼啸的冷风，抖落在乔嫣的衣帽里。 乔嫣捧着双手，一边呵气，一边缩着身子在路上小跑。 而饕餮则没有感到丝毫寒意，蹦俏着小腿，像个雍容的贵妇一样，紧跟在她身后。 快到饭店的时候，乔嫣隔着街道就望见顾小鱼站在门口冲自己招手。 “小鱼？” 乔嫣一脸惊疑，忙唤了一声饕餮，便奔走上前。 “咦？！小嫣，原来你现在怕冷了啊？” 顾小鱼打量着缩着身子的乔嫣，不禁窃笑连连。 只见她裹着厚厚一层羽绒服，裤腿又细细的，像个头重脚轻的大肚圆规。 乔嫣搓了搓手，便急不可耐地钻入饭店大厅。 刚一进门，迎面便扑来一股热浪，包裹全身，许久之后冰冻的血液才渐渐回暖。 “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在南京拍戏吗？” “因为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啊，我特意请假回来的，想跟你一起看！” 说着，顾小鱼又摸了摸趴在地上打滚的饕餮，随手扔给它两个大肉包子。 “什么？！” 乔嫣猛地一怔，惊愕地望着顾小鱼。 “流星雨，双子座流星雨啊！你没看新闻吗？！”顾小鱼嫣然一笑，满怀期待道：“据说能和狮子座流星雨媲美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一定很好看！” “真的？！什么时候？” “大概很晚吧，不太清楚……”顾小鱼想了一会儿，道：“而且就在在公园那儿就能看，因为那儿比较开阔，很多人都会去。” 大概是因为有期待的流星雨吧，乔嫣在店里忙碌一天都没有感到疲惫。 然而，流星雨在几位神的眼里，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诱惑力。 因此，当乔嫣告知他们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时候，被果断拒绝了…… 还没到傍晚呢，乔嫣和顾小鱼便早早地来到了公园。 公园中央处有一块开阔的草坪，八点之后宣布对人开放。 然而，当天空还是一片铅灰色时，就有一堆按耐不住的男男女女，带着望远镜和相机来站好位置了。 那片开放的枯黄色草坪上，围坐着有说有笑的家人朋友，嬉笑打闹的孩童以及打情骂俏的情侣。 所有人都在等待夜色下浪漫的流星，等待它们划过天际。 八点之后，嘈杂声渐渐少了很多。 大部分人都屏住了呼吸，凝望着天空鹅毛般疏密的星辰。 大概是八点半的样子，人群传来一声惊呼：“流星！流星来了！” 夜空中，第一个甩着淡蓝色长尾巴的流星凭空出现。 它悠然地在浩瀚星空中掠过一条完美的弧线，随后又凭空消失于银河之中。 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片鼎沸。 几个女孩儿甚至相互抱在一起，连连尖叫。 “哇，你看你看！！” 顾小鱼忙拽了拽乔嫣的手，惊喜地指向天空。 乔嫣只是淡然一笑，不由得勾起唇角，脸颊上泛起隐隐的梨涡。 第一个亮眼的流星滑落之后，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陆续出现…… 流星雨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华丽，但这足够震撼乔嫣的心了。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说过： “每颗星星就像一个人一样，当他死亡的时候，才会愿意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世人，流星就是死去的星星，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世界之后，便匆匆坠落了。” 乔嫣凝望这片星海良久，陷入臆想之中。 恍惚间，她似乎徜徉于一片星海之中，一点点的彩色光线向上飞腾，将她包裹其中。 敖缺坐在远离草坪的长椅上，瞥了乔嫣一眼，不屑道：“一个小小的流星雨也能高兴成这样，有些凡人的心还真是好满足……” 深夜，流星的数量急剧减少。 偶尔要一个小时才能看到一两颗，而最佳的观看时期是后半夜。 但寒风不近人情，刮得愈加肆掠。 坚持到最后的人所剩无几，拥挤的草坪也就只剩下几个寥落的人堆。 顾小鱼坐在地上，头倚在乔嫣的肩膀上，意识开始浑浑噩噩。 不知什么时候起，二人身上多了一件白色外套。 那外套像开着热气的空调，两人缩在其中，将寒风隔绝在外。 直到饕餮蹦跶着跑来，才把两人给吵醒。 随后相互搀扶着回家…… 第二十三章 假男友敖缺 几天后，乔妈突然给乔嫣打了一通电话。 乔爸乔妈想着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儿，便要来看看乔嫣的饭店。 “嫣儿啊，都快二十四啦，还找着对象没啊？” “妈，您别操这份心，我……” 乔嫣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则把自己要换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当她塞满之后，盆里却还撂着一大堆，她不由得长吁了口气。 “要没找着啊，妈这儿给你列了个清单，都是些挺不错的小伙子！” 乔妈听到她的叹息声后，忙道。 乔嫣一听“清单”二字，顿时被吓了个激灵，随即脱口而道：“妈，我有男朋友啦！！” “有对象啦？那你咋不早说呢？！”稍顿一会儿，乔妈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家庭背景怎么样啊，有房吗？” “有车有房，家里挺有钱的！” “这样啊，那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到什么程度了，结婚什么的都想好了么？” “诶哟妈诶，我还忙，那我就先挂了，拜拜！” 挂断电话后，她这才开始后悔起来，她去哪儿找个男友啊…… 乔嫣望着成堆的衣物，越发焦虑，随即冲出洗手间，钻进了卧室里。 她想着，必须在这今明两天内，找一个足够完美的假男友，让老妈彻底死心。 然而，找男友这样的技术活儿，乔嫣本来就不太擅长。 她在电脑桌旁愣愣瞌瞌地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半点思绪。 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顾小鱼，把希望寄托在她演艺圈的人脉上了…… 按照乔嫣说的，有钱，漂亮，有气质的综合型男子，顾小鱼实在不好找。 但按照单个要求来的话，她为乔嫣精挑细选，挑了三个杰出者。 这天下午，三人在露天咖啡厅与乔嫣轮番见面。 第一位来的时候就气势汹汹，开着最新款的宝马m850i敞篷车，穿大貂带墨镜，最显眼的就是胸口的大金链子。 这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让乔嫣完全受不了，淘汰..…… 第二位则是穿着褐色西装的男子，给乔嫣一种斯文温柔的感觉。 然而，当他坐到乔嫣身前，举手投足显然是个娘娘腔，乔嫣顿时心生反感，淘汰…… 最后一位快来时，已经是差不多下午四点多的样子了，乔嫣怀着钟此一人必选的心情。 然而，当那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刚一登场时，乔嫣的心彻底凉了…… 顾小鱼也太夸张了！ 这下，谁都帮不了她了。 她独自走在小区的花卉小道上，万年青一片惨绿，再没闻到往日那令人愉悦的花香了。 乔嫣的心情落到了谷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妈摊牌。 回到家后，便独自坐在卧室的办公桌旁发呆。 这时，敖缺把门推开，探头道：“哎，晚饭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乔嫣瞟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黯淡的眸子顿时一亮。 一米八的个头，富家子弟相，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 这不就是自己近水楼台的月亮吗，亏自己还到处瞎找！ “你没事儿吧……” 敖缺见状，蹙眉道。 乔嫣粲然一笑，冲敖缺招了招手。 敖缺扶着门框，踌躇良久才凑到乔嫣跟前。 “不行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久后，敖缺猛地从乔嫣卧室奔走而出，口中念叨不绝。 “假扮的也不行吗，演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乔嫣他身后紧追不舍，央求道。 两人从屋里追到走廊，再从走廊追到院子，又在院子里兜兜转转。 “假扮的也不行！我有精神洁癖！” 两人扎入了一团树丛中，泛着新绿的枝丫在两人脸上胡乱地挠。 就这样，敖缺和乔嫣猝然地面对面，敖缺这才驻在原地。 “我真的没办法啦，你就帮我一次吧……” “我说你……你就不能找哪吒或者花仙子吗？各种各样的美男子，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他们变不了的！！” “可那不是变戏法嘛，只有你才更有气质嘛……”乔嫣托着敖缺的小臂，窘迫道：“就这一次！拜托了！！” “就是嘛，帮人家一次不行吗？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啥也不干，养了你这条白眼龙！” 趴在二楼阳台的饕餮喃喃道。 随后肚皮朝天，把头扭向敖缺，吐了吐舌头。 敖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喝道：“你也好意思说？滚！！” 饕餮被吓得嗷嗷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凌空翻转，一溜烟儿地蹿下了栏杆，向客厅跑去。 乔嫣顿时像泄了气的氢气球一样，紧握的双手顿时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喃喃道：“算了……” 刚转过身子，敖缺便猝然拉起乔嫣的手。 “真是受不了你，我就帮你这一次，记住，只此一次啊！！” 乔嫣心里顿时掀起惊喜的狂澜，随后笑逐颜开。 第二天下午，乔嫣把敖缺带到市中区的购物大厦里。 乔嫣傍着敖缺的肩膀，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随着人潮挤上了自动扶梯。 走出扶梯的每一层楼的小道两旁，都会摆着两排玻璃橱窗，堆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和钻戒名表。 时不时有人驻足围观，一脸惊奇。 而敖缺对此不屑一顾，这些东西之于东海犹如鹅卵石之于人间一样。 他实在想不通这种烂在深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展览价值。 “就在前面了！” 乔嫣脸颊泛起梨涡，拉着敖缺到了大楼第五层。 这一层以服装为主题，墙壁上除了衣服展品，就是各国的品牌标志。 敖缺在这里试穿衣服，每次从试衣间出来，都会在第一时间搏人眼球。 然而，却没一件让乔嫣感到满意，她的眼光似乎高到离谱。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价格普遍贵得离奇，动辄上十万…… 每次乔嫣翻看到铭牌上的标价时，手都不禁有些发颤。 让敖缺试穿也只是过个干瘾而已。 像他这种能把军大衣穿成偶像剧的，应该算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吧。 终于，乔嫣被一件白色羽绒服所吸引。 衣服质感很柔，造型也比较前沿，而且价位定得也合适。 “这件衣服你穿肯定好看！” 乔嫣把衣服取了下来，冲着敖缺笑道。 “二位眼光不错，这是2017年入冬情侣羽绒服最新款，日系新潮……” 一位女售货员在一旁介绍道。 “怎么样，试试？” 乔嫣把衣服塞到敖缺手里，道。 他不由得长吁了口气，硬着头皮去了试衣间…… 这时，那女售货员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问道：“你男朋友是模特吗？” 乔嫣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 等到敖缺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仅仅挑眉一扫，便让那售货员羞红了脸。 “还行？” 敖缺凑到乔嫣跟前，问道。 乔嫣错愕片刻，才愣愣道：“还……还行！” 随即冲那售货员粲然一笑，道：“就这套，同款！” 第二十四章 敖缺男友力max 买完衣服后，二人又在购物大厦里兜兜转转。 也就买了些手套围巾什么的，以及装饰用的小玩意儿。 当乔嫣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购物大厦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在霓虹点亮高楼大厦时，城市的夜晚便开始苏醒了。 人们疯狂地挤上了街道，奔走于夜店酒吧或是歌厅舞厅内。 城市里的夜幕降临，永远都是一场盛世狂欢的开幕仪式。 乔嫣挽着敖缺的臂膀，在这繁华的街道上穿梭。 城市的华灯之下，好几次她差点以为敖缺真的是自己男友。 为了摆脱这种荒诞的想法，她时刻警醒着自己，自己和敖缺是有距离的！ 如果他不是一条龙，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凡人的话。 也许他真的能够成为自己最幸福的依靠…… 乔嫣这天晚上带着敖缺去了很多地方。 去看夜景湖上的彩灯…… 去听天桥上流浪歌手的卖唱声…… 然后扎入了小吃街…… 最后，两人来到了一家露天烧烤店。 路边胡乱地摆了几张木桌子，有几个大汉酣畅淋漓地对着酒，也有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围坐一起说说笑笑。 乔嫣和敖缺坐在最偏的位置上，桌子满是各种烤串。 而这里，是他们夜城一游的最后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 乔嫣要在这里向敖缺传授面见长辈的基本礼仪，以及各种应急方法。 尽管她知道，敖缺的岁数可能碾压她父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如果我爸妈问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回答？” 乔嫣托着腮帮子，问道。 敖缺思索片刻，道：“天上飞或者海里游？” “不行！你就说你是……你是做珠宝生意的！！” “行！” 敖缺从盘子里抓起三串烤羊肉，塞到嘴里，边嚼边道。 “还有，如果我妈问你住哪儿，你怎么办？” “住你这儿啊！” 敖缺鼓着腮帮子，道。 说着，手上又抓起两串羊肉。 “诶，我妈这样问的言外之意，其实是问你有没有房，你就说你住上海，而且有套一百八平米的别墅。” 乔嫣凑近身子，低声道。 敖缺皱着眉头，喃喃道：“上海……一八别墅……” 愣了片刻后，笑道：“好，没问题！！” “哦对了，如果我爸妈问你结婚的事，你打算怎么说？” “结婚，我们？！真结婚？！” “当然是假的啦！”乔嫣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妈这么问了，你就说你最近工作忙，等忙完了再考虑结婚的事，不然我妈非缠死你不可！！” “好吧！”敖缺吧唧吧唧嘴，道：“喂，求我帮忙，就不能再多意思意思点儿？” 说着，冲桌子上的空盘子使了个眼色。 “真服了你了……”乔嫣摇了摇头，又喊道：“老板，再加二十串烤羊肉，十串烤牛肉，十串鸡皮！” …… 不久之后，来了一群吵吵嚷嚷的纹身社会人。 这群人在乔嫣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几个人开始划拳喝酒，喧哗不止。 “你吃快点儿！！” 乔嫣伏着身子，冲敖缺低声道。 乔嫣皱着眉头，有些厌恶地瞥了那群人一眼。 而敖缺却对这喧哗声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吃着烤串。 酒过半巡后，其中一个子弹头不经意间瞥到了乔嫣，以及她面前那弱不禁风的瘦小子。 子弹头一时兴起，便冲旁边的几个哥们儿使了个眼色，拎着一瓶啤酒坐到乔嫣身边。 “美女，怎么不喝酒呢？来，喝一个！” “我不能喝酒！” 乔嫣抿了抿唇，干笑道。 于是，她便起身坐到另一边，跟这子弹头保持距离。 而敖缺依旧趴在桌子上，吃着烤串，无动于衷。 那子弹头不依不饶，又跟着坐了上去，随即把手搭在乔嫣肩上。 乔嫣撇了撇嘴，喝道：“请你放尊重点！！” “喝酒吗？我陪你喝！” 敖缺款款起身，道。 冷眸一顾，摄人心魄。 而那子弹头借着酒劲儿，居然意外地抵住了这股瘆人的寒气。 “你算什么狗东西？滚开！” 那子弹头瞟了敖缺一眼，轻佻道。 说着，便把手抵在他胸口，想要一把将他推开。 然而，敖缺的身子就像插在地上的铁柱子一样，任凭他如何使力，不能推动分毫。 “嘿哟，咋滴，跟老子较劲儿是不？” 那子弹头狠狠瞪着敖缺，喝道。 说着，拎着手里的酒瓶子，便砸向敖缺的头。 敖缺瞬间接过飞来的酒瓶，稳稳地落在掌心，顺势一把抢了过来。 随即将那子弹头按倒在桌上，将啤酒瓶插入他的口中，深深地灌了一大口。 “不是要喝酒吗，喝啊！” 那子弹头被敖缺钳住，动弹不得，脸上痛苦万分，啤酒泡沫都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乔嫣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时，他的几个哥们儿纷纷握着空酒瓶上前，叫嚣着便要砸向敖缺的头。 当几人靠近敖缺的一刹那，各自感觉一股凉意汇入大脑，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一幕让围观的吃客和烧烤店老板目瞪口呆，让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难道就是点穴手？ 等敖缺和乔嫣走远后，这几个人僵硬的身子这才恢复如初。 几人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脸色煞白。 刚才那种感觉，明明就跟死了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不能想。 “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天……天有点儿凉了……” “那……那就先回去吧，明儿个再聚聚？” “好……好……” 几个人木木愣愣地走在路上，呼出的气都变得痉挛起来。 似乎感觉器官遭到了重创，一路上都觉得脸上爬满了虫子…… 而乔嫣和敖缺走到来时的一座天桥上，在这里逗留了片刻。 乔嫣趴在栏杆上，她凝望两边的霓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 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颊两侧不由得泛起隐隐的梨涡。 “敖缺？” 乔嫣忽的唤了一声敖缺的名字，道：“谢谢你！” 敖缺没有说话，只是报之以浅笑。 第二十五章 乔嫣父母驾到 为了迎接父母的到来，乔嫣特意把整个小房子打理得干净整齐，整个小房焕然一新。 哪吒和小花仙也被她委托给顾小鱼照顾了，整个屋子，只剩下她和敖缺了。 第二天一早，乔嫣和敖缺便去了菜市场，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后，才拎着袋子回家。 然而，刚到院门口，她就看到二楼走廊外有两个人影。 “爸妈？！” 乔嫣先是一愣，惊呼道。 当走廊上那两人一转身，乔嫣看清脸后，顿时欣喜若狂，忙奔走上前。 “爸妈！你们来之前怎么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我好去接你们啊！” 乔嫣抓着乔妈的手，道。 她抬眸一瞬，便看到父母脸上的褶皱，沟壑间填满了慈祥和安然。 “车站就几步路而已，走着走着就来了嘛……” 乔嫣父母远远看到她的时候，都各自一愣，差点儿没认出来这居然是他们的女儿， 才半年不见，黄脸丫头就变白雪公主了！ “诶呀白净了，真好，我们女儿啊都变这么漂亮了。” 乔爸摸了摸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儿，笑道。 乔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连忙将乔爸乔妈拉进了客厅。 “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乔妈摸了摸乔嫣的手，眉目间满是温柔，轻声道。 “没有，我过得可好啦！”乔嫣粲然一笑，随即指着旁边鼓鼓的包裹，道：“这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说着，乔嫣便把那包裹拖进了客厅。 乔妈这才被惊醒，惊呼一声，上前将那包裹缓缓打开。 里面装的全是些水果特产，像柚子、雪莲果什么的。 “这些都是你婶婶的，非要给你捎点儿捎点儿，我寻思着都挺新鲜的，就给你带点儿”乔妈顿了顿，抬眸问：“诶？冰箱在哪儿？” “妈……别麻烦啦，先放那，待会儿我自个儿弄……” 这时，敖缺才慢悠悠地晃进客厅。 他后脚刚跨过门栏，还悬在空中呢，身子便僵在了那儿。 那三双异样的眸子，齐刷刷地打量着他，一时进退两难。 “咦？这是…” 乔妈一句话打破了僵局，随后诧异地望着敖缺。 乔嫣皱着眉头，忙冲敖缺使了个眼色。 他这才醒悟过来，报之礼貌一笑，后脚跟缓缓落地，走进客厅…… “爸妈，这就是我男朋友，他叫敖缺！” 乔嫣咧嘴一笑，道。 而她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敖缺，生怕他会弄出幺蛾子…… 敖缺上前，微作鞠躬，道：“叔叔阿姨好。” 乔嫣见他没有任何异状，才缓缓松了口气。 乔爸蓦然一怔，连摸烟的动作都缓了下来，手还揣在裤包里…… 乔妈则欣然上前，冲敖缺左右打量，笑道：“长得真好看！” 说着，又瞥了一眼乔嫣，道：“怪不得我给你张罗那么多对象，你爱答不理……” 乔爸良久才摸出一根烟，夹在指缝中，眉目间透露出一丝担忧。 片刻后，他凑到乔嫣身旁，低声道：“你们这就住一块儿啦？”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讷讷地应了一声。 乔爸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眸中掠过一丝黯然，喃喃道：“女儿长大了……” 说完，便夹着一根烟向阳台走去…… 乔妈则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把敖缺拉到了沙发上，开始窃窃私语。 不出乔嫣所料，乔妈开始了她的考核，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事发之前给敖缺上了一课……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乔妈温柔地望着敖缺，亲切道。 “呃……那个……”敖缺思索良久，道：“哦，是……是做宝贝生意的！” 乔嫣一听到敖缺的声音，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儿，忙凑到沙发后，一脸错愕地瞪着敖缺。 而敖缺还一副自信感满满的样子。 “宝贝……卖婴儿用品吗？” “呃，对……对的！！” 敖缺咧嘴一笑，连声应道。 乔嫣立在一旁，差点没被气昏过去…… “卖婴儿用品的……也还行吧……”乔妈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家住哪儿啊，远吗？” “我家住海下，还有栋八级大别墅。” 乔妈显然愣了一下，她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八级大别墅”这种词汇…… 虽然有些疑虑，但感觉还挺厉害的！ “海峡？！那你是台湾人？！” “呃，对……对的！！”敖缺依旧点头应道。 乔嫣一手捂住胸口，感觉心都快炸裂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比如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 乔嫣担心敖缺会坏事，忙抢道：“妈！！还早着呢！！您别问啦！” 然而，敖缺却不解其意，忙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结婚？！哦对，我呢是这样打算的，我打算先结婚，等结完婚后再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嘛！” 乔嫣一听，顿时痛心疾首，当初她还不如找那个大款或者娘娘腔呢！ 好家伙，昨晚教了他那么久的回答法则，他可倒好，非但一个没记住，反而把自己往火炕里推！ “诶哟，那怎么不把工作忙完了再结婚呢？” 乔妈皱着眉头，担忧道。 乔妈这一席话，让乔嫣发现了转机，忙道：“对嘛对嘛，我妈都说不着急了，那结婚的事还是先缓缓吧！！”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敖缺一眼。 “哦！” 敖缺撇了撇嘴，木讷地应了一声。 午餐时间，乔嫣乔妈在厨房里忙活着。 而客厅里，乔爸和敖缺并肩坐在沙发上，虽说种族不同，个性却极为相似，都不善言谈……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乔嫣把菜盘端出厨房，这才有所缓解。 下午，乔爸乔妈便一直在饭店逗留，豪华的装饰设施不禁让他俩眼前一亮，忍不住地赞叹。 晚上回家后，在父母的殷切注视下，敖缺被乔嫣极不情愿地拉进了卧室里…… 敖缺一进门，便栽倒在乔嫣床上，把脸埋进香软的被子里。 她本想着敖缺会有点绅士风度，往地上打个铺，然后和谐地度过一晚。 然而，让她万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居然二话不说往一个女孩子床上钻！ “喂喂？！你干嘛？！” 乔嫣一脸诧异，娇喝道。 “睡觉啊……还能干嘛？！” “这么冷的天，你要我睡地下吗？！” 她蹙着眉，低声质问道。 敖缺叹了口气，瞟了乔嫣一眼。 只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身子瑟瑟发抖，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敖缺把身子向床边挪了挪，随手把被子掀起，露出一大片床白，道：“给你留位置，来上床吧！” 乔嫣错愕良久，一时无语。 她开始有些后悔把这条龙牵进屋里来了，这不就是引狼入室的活例吗？ 乔嫣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敖缺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把头扭向另一边，开始响起鼾声。 冷风沿着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冰冷刺骨。 乔嫣再也忍受不了，终于愤愤地跺了跺脚，小心翼翼爬上床…… 第二天，乔嫣和敖缺把乔爸乔妈送到了高铁站。 到了高铁站后，虽然人山人海，但都井然有序，不是很拥挤。 “我家女儿找了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回到家里啊，我要好好跟你叔叔婶婶们说说！！” 安检门前，乔妈还意犹未尽地冲乔嫣笑道。 “行！” 乔嫣把手搭在乔妈肩上，笑道。 乔爸则眼色凝重，满怀期待道：“小嫣啊，今年过年……你回家吗？” “会，我会回来的！” “好，好！！” 说完，乔爸欣然一笑，把乔嫣揽在怀里，良久后才把她松开，又道：“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去吧！” 送走乔爸乔妈后，当晚，乔嫣便把哪吒和花仙子接了回来。 第二十六章 有本事开枪啊 几天后，一阵寒风在江南的夜空上盘旋而过。 于是，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都被附上了一层白色奶油。 这场大雪来的悄无声息，让人猝不及防。 直到早上九点多，乔嫣还缩在被窝里。 突然，床柜边一个手机响起震耳欲聋的铃声，乔嫣缩着身子，艰难地抓起手机。 “喂，谁啊？” “小嫣，下雪啦！！” 电话那边传来顾小鱼的惊呼声，还夹着花仙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雪？！” 乔嫣蓦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忙翻开被子，走到窗前。 这才看到窗户玻璃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冰片，上面还印着细细的雪花纹路。 她把窗户掀开，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全是一片灿白。 井字排开的小道上，铺了深深浅浅的积雪，路边的万年青也结上了一撮一撮的小雪球。 在乔嫣的记忆中，江南很少下这样大的雪。 乔嫣以为又是天上的某位神明，为了庆祝万圣节的到来而故意洒下的大雪，毕竟后天就是12月25了。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像无数把刀子一样划过脸颊，冷得刺骨。 乔嫣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呼出去的白霜也冻得发抖。 她忙把窗户合上，又缩着身子钻回被窝。 圣诞节那天，每条街道都挂着一两颗圣诞树，圣诞歌在各种店铺里此起彼伏。 教堂的人也开始带着西洋乐队在街道游转，到处讲解圣诞节的含义。 这天，乔嫣一行人决定去江南古镇游玩，毕竟下了雪的古镇跟平时大不一样。 古镇那边有个景点湖，等他们到了湖边的时候，满是络绎不绝的游客，嬉戏拍照。 而湖面还冒着雾气，几艘小船撑在水上，时不时撞上几块浮冰。 “哇，这是什么东西？” 小花仙捧着一把雪花，冲到乔嫣身前。 “这是……雪啊！” 乔嫣讷讷道。 “雪！好多雪啊！！” 花仙子似乎没有见到过雪，一时难以按捺内的激动，在雪地上撒欢儿乱转。 终于，一不小心，重重地摔了个底朝天。 顾小鱼见状，不由得咯咯作笑。 乔嫣刚想上前把她扶起，没曾想脚底一滑，把她踢得更远了…… “啊……小花仙……你……你没事儿吧？” 而顾小鱼的笑声愈发肆意…… 然而，在一个结满冰花的枯木下，有两双贪婪的眼光，打量他们很久了。 “老大，都打听好了，古镇南城区的7街旅馆里，三个女人，一个瘦高个儿，还有个小孩儿！” 一个泛着络腮胡的男人搓了搓手，道。 他身旁蹲着一个带黑色毡帽的中年男子，他凝望着乔嫣五人，沉思片刻，道：“就拿他们开刀！” “好嘞！” 傍晚时分，五人再次回到旅馆的时候，他们身后跟着两个鬼鬼祟祟人影。 而敖缺早就发现了异样，微微勾起唇角，淡然一笑。 哪吒头也不回，冷声道：“不要多事！” “放心，绝对不会！” 敖缺撇了撇嘴，道。 夜深之时，两人便摸着黑钻进乔嫣的房间，手上的刀刃微微闪着寒光，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 当他一只手抓起床上的被子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那两人刚一回身，突然灯光大开，整个房间一片骇亮。 只见门口立着乔嫣五人，将门缓缓关上。 这时，那带帽男神色惶恐，连忙推了推那络腮胡男，低声道：“枪，枪！！” 那络腮胡忙从腰间掏出一把0.45英寸的m1911半自动手枪，枪口还安装着消音器，泛着黑光。 “都给我靠墙蹲下，我只要钱！” 然而，这五人却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俩。 “妈的！！” 那络腮胡男气不过，将枪口对着墙壁，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在墙上打出一个深深的灰窝，溅下一阵灰尘和石屑。 顾小鱼见状，不禁怯怯地缩在乔嫣身后，面露惧色。 敖缺则摆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开始缓步走近那络腮胡，面对枪口毫无惧意。 “你想干嘛？！给老子退后！”那人显然有些慌乱，喝道：“再往前一步老子就开枪了！！” 敖缺完全没有理会，仍不紧不慢上前。 一时竟然把两个持枪歹徒逼到了墙角…… 直到敖缺的额头抵在枪口上，他才冷笑一声，道：“开枪啊！” “你他么别以为老子不敢！” 那络腮胡喘了几口粗气，双手紧握住手枪，喝道。 “那你开枪啊！” “你别逼我！” 那络腮胡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顿道。 “快开枪，我都快等不及了。” 那络腮胡咬了咬牙，望向敖缺身后的乔嫣等人，居然个个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喂！你在看什么呢。”敖缺拧着眉毛，低声道：“我让你开枪！” “我……我……我……” 那络腮胡劫匪开始变得支支吾吾，神色惶恐，额头上冒了一层密汗，连握枪的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他跟着大哥劫财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难不成是遇到了自杀小队？ “你究竟在磨蹭些什么？！” “你这么想死，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终于，那带帽男将手枪一把抢了过了，指着敖缺的头，扣动了扳机。 枪口瞬间喷出一道淡黄色的火焰，在空中掠过一条火线，在敖缺脸上顿时擦出一道亮眼的白色火花！ 敖缺的脸上倏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散着白光的鳞片。 “敖缺！！” 乔嫣和顾小鱼见状，都不由得蹙眉惊呼一声。 而敖缺则冷哼一声，把一只手抚在裂口上，那破损的皮肤瞬间又完好如初。 “老大……是梦吗？！” “是梦吧……” 那两人直愣愣地瞪着敖缺，手枪砸落在地上也没发觉。 当敖缺再次把脸转过去，露出一双狸猫般上下分楞的眸子时，那两人一阵惊悸，昏倒在了地上。 良久后，乔嫣和顾小鱼才咽了口唾沫，蹲在那两个劫匪身前。 “这……这怎么办啊？”顾小鱼蹲用手机戳了戳他的身子，道：“好像真的昏过去了！” “算了，先绑起来吧，明天再送到警察局。”乔嫣一边说，一边把手枪捡了起来，道：“这个就是他们的作案证据。” 第二十七章 顾小鱼失踪 乔嫣cosplay 第二天，派出所发出官方公告。 今日在古镇抓获两名劫匪，曾在古镇作案多起。 而且，公安部还曾在网上发布过他俩的悬赏通缉令…… 乔嫣对悬赏什么的毫无兴趣，全当是为民除害了。 而后几天元旦，乔嫣本想想叫上顾小鱼去北京玩。 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却始终没有接听，甚至短信微信都不回。 乔嫣隐隐感觉出了事儿，当天便赶往顾小鱼小区。 “小鱼，小鱼你在吗？” 乔嫣一边按响门铃，一边喊道。 门刚一打开，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猝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乔嫣惊呼一声，忙问道：“啊？！你是谁啊？” “我是新般来的住户，你找错人了吧！” “新搬来……她搬家了……” 乔嫣一脸茫然，喃喃道。 “你还有事儿吗？” 那壮汉把手扶着门框，道。 “哦对了，你知道原户主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么？” “不知道，我也就前天才刚搬到这儿。” “哦，谢谢.……” “没事儿，不客气” 乔嫣落寞地走下楼，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迷迷愣愣地站在楼下的小池旁，向顾小鱼的剧组打了个电话。 “宋导演，请问你们剧组的顾小鱼，现在还在你们剧组吗？” “顾小鱼啊……她上个礼拜辞职了，已经没在我们剧组了。” “她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我问过她，可她什么也没说啊，她好像哭过，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诶……她什么都不肯说，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乔嫣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再也没听清…… 乔嫣赶忙奔回家，把顾小鱼失踪的事情告诉给敖缺，央求他帮忙找找。 敖缺找了一夜也没发现一点线索，隐约感觉她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乔嫣去了每个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她也向警察局报过案，但警方却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失踪为由，不予立案。 乔嫣深知她不是那种喜欢不辞而别的人，每次出远门，她必定会给乔嫣打个电话。 忽然，乔嫣想起网上各种绑架少女并加以虐待的新闻，一时头皮发麻。 最后，顾小鱼家的那个壮汉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禁心头一紧，冲顾小鱼家飞奔而去。 她靠在顾小鱼门口一侧，深吸了口气，按响了门铃。 “谁啊？！” 那壮汉把门打开，眼下却空无一人…… 正当疑虑之际，乔嫣贴墙一转，横脚把那壮汉踢回屋里。 她顺势拍了拍手，又把门给关上。 那壮汉还没回过神来，虎背便被乔嫣用膝盖抵住，双手也被反锁住。 “说！你把顾小鱼藏哪儿？！” “怎么又是你啊？”那壮汉一边挣扎，一边痛呼道：“我都说了她搬走了！” “你还狡辩？！” 说着，乔嫣从身后抽出一根绳子，将那壮汉绑在椅上。 那壮汉拼命挣扎，呼救声也越来越高，乔嫣不得已找到两双袜子塞进他嘴里，这才安静下来…… 乔嫣开始四处翻腾，试图找到关于顾小鱼踪迹的蛛丝马迹。 沙发柜子什么的，被她统统卷了个底朝天。 当她正要迈进卧室的时候，那壮汉挣扎着闷声嘶吼，涨得满脸通红。 进了卧室后，眼前一幕让乔嫣目瞪口呆…… 满墙壁挂满了萝莉壁纸，壁橱上也塞满了各种衣着暴露的手办。 乔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喃喃道：“果然是个变态！！” 卧室里，她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衣柜翻了个遍。 几乎全是萝莉女装和动漫的cos服，甚至还有满满一箱的女生内裤。 乔嫣喘了口粗气，气冲冲地奔到客厅，一脚踢在椅子上，把一件桃粉色的小内裤砸在他脸上。 “你这个变态，说！到底把小鱼藏哪儿了？！” 说着，乔嫣便将他口中的袜子扯了出来。 那壮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哀求道：“你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平生就这点儿不良嗜好，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啊……” “呵，那你还算个好人咯？” “好人算不上，但肯定不是坏人。” 那壮汉瘫在椅子上，一脸苦色，道。 突然，乔嫣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屏幕上“顾小鱼”三字的时候，心头一紧，忙转身接起电话。 “小嫣……” “小鱼，你去哪儿了？我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回四川老家了，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儿……” 顾小鱼的语气十分虚弱，甚至隐约带着哭腔。 “小鱼，你怎么了，你在哭吗？” 乔嫣低着身子，忙问道。 但电话那头顾小鱼时不时抽泣一下，静默不语。 “小鱼，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我爸住院了，我回来看看……” 乔嫣这才释然，刚挂断电话，她就感受到了身后那阴沉逼人的怨气…… “你朋友找着啦？！” 那壮汉盯着乔嫣的背影，冷冷道。 乔嫣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回身咧嘴一笑，道：“呃……如果我说这是一场误会，你会信吗？” “还不给我松开？！” 那壮汉冷哼一声，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了。 “哦哦！！” 绳子刚一解开，那壮汉便把乔嫣欺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她。 “您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肯原谅我，除了身子，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乔嫣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低声道。 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壮汉才索性将她放开。 乔嫣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灿然笑道：“你愿意原谅我啦？” “你觉得呢？！” 那壮汉瞥了乔嫣一眼，没好气道。 乔嫣一听，顿时又把头耷拉起来，敛着下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过，你只要肯帮我做两件事，我就可以考虑原谅你，这私闯民宅大砸大闹的事呢，我也就可以不追究了。” “行，没问题！” “先把屋子恢复原状，一个小时之内！”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翻倒的沙发，侧卧的冰箱，杂物室里横飞的桌椅……最恐怖的是卧室，俨然成了垃圾厂……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乔嫣重新一点一点地整理，她的身影在这小屋里来回穿梭，屋子慢慢恢复如初。 当她把冰箱里把一大袋凝胶状牛奶提到桌子上时，那壮汉不由得喝道：“干嘛呢？！” “这牛奶过期了，我帮你扔掉……” “放回去！！” 乔嫣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又把牛奶塞回冰箱，暗忖：你厉害！！ 良久，她又从房间里抱出一箱核桃奶，问道：“诶，请问这六个核弹也要留下吗？！” “什么六个核弹？” “这个啊，这不是六个核弹吗？” 乔嫣说着，随手拍了拍面前的纸箱。 “呃……算了，放那儿吧……” 乔嫣嗤笑一声，嘀咕道：“你就不怕喝了以后原地爆炸吗？” “你说什么？！” “啊……没，没！” 说着，她又缩着身子钻回了卧室。 “我看你这小姑娘虽然怪力蛮横，倒也挺勤快的嘛，温柔起来呢……也挺漂亮可爱的，娶来当媳妇儿也算优劣得所吧。” 那壮汉坐在客厅沙发上，享受着家有可爱小老婆的惬意时光。 这句话被乔嫣无意听到，心里将他咒骂了无数遍。 终于，房间恢复如初，甚至比来之前还要干净整洁。 乔嫣来到那壮汉跟前，笑道：“好了，那……那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还有一件事！”那壮汉摇摇头，随即起身凑到器乔嫣跟前，轻声呢喃了几句。 “喂，差不多得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你别欺人太甚！！” 乔嫣顿时羞红了脸，娇声喝道。 那壮汉撇了撇嘴，便倚倒在沙发上，指了指墙壁上的监控摄像头。 乔嫣沉思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随后，乔嫣接过一套白色蕾丝边的漫装，扭捏地走进卫生间。 “诶，你不能偷看啊！！” 她把半张身子探出卫生间，喝道。 “不会！” 不到一分钟，她又幽幽地把脑袋侧了出来，道：“喂，你卫生间里也有监控吗？” “你家喜欢在卫生间里装监控吗？”那壮汉白了乔嫣一眼，不厌其烦道：“放心吧，没有！” 过了十几分钟后，乔嫣才提着裙摆羞赧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那壮汉见状，不由得直起身子，愣愣地瞪着乔嫣，咽了口唾沫。 乔嫣脸颊顿时飞起一抹娇红，低声道：“你开始吧……” “好……好的……” 那壮汉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应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单反数码相机。 第二十八章 莲藕换心 等乔嫣折腾完回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晚上，乔嫣缩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睡不着。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乔嫣决定亲自去顾小鱼老家看看。 而这一次，哪吒也破天荒地要跟着去…… 到了高铁站检票处时，敖缺和哪吒变成半透明的灵状体，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畅行无阻，连安检也直接跳过。 等乔嫣上了高铁做好位置时，敖缺和哪吒已经完全在她眼中消失了。 她有些担心地向四下张望，良久也不见半点踪迹。 高铁破冰前行，窗外是堆满积雪的山峦，随着一阵呼啸声开始急速往后退，低低矮矮的红白小房也跟着蜂拥而来，蜂拥而去…… 这时，乔嫣的窗外恍惚间飘过一段熟悉的红色围巾，她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 正对乔嫣的车顶上，敖缺和哪吒盘腿而坐，悠然地欣赏着四下的雪景。 将近一天，乔嫣才抵达四川。 四川还没有下雪，那感觉就像突然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这里只是单纯的冷，没有江南那么萧条，在这样的寒季中，草坪和树依旧翠绿。 不久之后，乔嫣来到顾小鱼所说的医院。 医院门口，顾小鱼站在一排铁树盆栽旁，丧着脸靠在石阶上。 “小鱼！” 乔嫣远远地便看到了她，奔走而去。 顾小鱼愕然地站起身子，随即冲乔嫣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眼圈泛红。 没有多说，顾小鱼便把她领到了一间病房外。 她站在走廊外，隔着窗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口鼻上挂着吸氧机，手背上满是输液管。 床边的心率仪显示屏上，一条淡绿色的长线还在无力地窜动着…… 床边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眉目间满是哀虑。 半透明状的敖缺和哪吒，就这样静悄悄地跟着顾小鱼走进病房，凝望着这个危在旦夕的男人，沉默不语。 “妈，我有些话想跟爸爸说。” 顾小鱼把手搭在她肩上，道。 顾妈温柔地应了一声，便起身摸了摸那顾爸的手，道：“女儿有话对你说，我就先在外面候着，啊？！” 说完，她便往屋外走去。 顾妈走出房间，就坐在乔嫣身旁的椅子上，扶着额头，神色哀伤。 顾小鱼坐在床边，紧紧捏着顾爸的手，她想说的话早就说完了，这时反而迷茫起来了。 她望着床上那张煞白沉静的脸，暖意顿时涌上眼眶，趴在床边失声痛哭。 这时，敖缺突兀地把手伸向顾小鱼，刚要抵到她肩膀时，却被哪吒制止住了。 他一把抓过敖缺的手，随即冲他摇了摇头。 后来乔嫣才得知，她父亲患的是心衰，而且在一年前就查出来了！ 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找到合适的心脏，然后进行移植手术。 然而，手术费刚刚凑齐，医院便下了病危通知书…… 顾爸的情况急速恶化，前不久就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可移植的心脏，而这几乎不可能！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顾爸基本就是在等死了…… 平时乐观开朗的顾小鱼居然会哭得那样伤心，敖缺眉头紧锁，他真的很想帮一把，但他却真的没有能力。 人的生老病死，他干涉不了…… 夜里，乔嫣住在当地一家旅馆里，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和医院遥相呼应，再次看到顾小鱼忙碌的影子。 这是，敖缺猝然出现在她身旁，趴在栏杆上。 “敖缺，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人就是人，就算死了也不回变成鬼……” “你能帮帮她吗？” 乔嫣蹙着眉头，侧身望了一眼敖缺。 敖缺一脸苦色，蹙着眉头，良久才微微摇头。 乔嫣抿了抿唇，眸子变得黯然下来，望着医院那头，陷入了沉默。 夜阑人静，哪吒化身半透明状，走进了那间病房。 顾小鱼在床边睡熟，一只手还搭在顾爸的手腕上。 而哪吒缓步走过，透明的灵体走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他手里托着一盘九叶青莲，青莲之间，躺着一块泛着青烟的莲藕。 顾小鱼突然被一股寒惊醒，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哪吒站在床边，凝望着顾爸隐隐颤动的睫毛。 不一会儿，显示屏上那条颤动的绿线忽的收敛起来，落成直直一条。 顾小鱼先是一愣，随后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哭声传到寂静的走廊里，久久回荡，摄人心魄。 哪吒微作叹息，将青莲倒转，莲藕轻盈地落在顾爸胸口。 顿时青烟缭绕，莲藕如同沉水深陷其中，直到消融殆尽。 不多时，心率仪显示器上的绿线再次跳动起来…… 顾小鱼呆怔在一边，惊愕而又迷茫，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顾爸就像做了个梦一样，他蓦地直起身子，将吸氧机扯了下来，满脸惊慌。 顾妈见状，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梦见了神仙，我梦见了神仙！！” 顾爸赶忙跳下床，不停念叨着。 随后，又抱着顾小鱼和顾妈，一阵狂喜，惊呼道：“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爸……” 三人在这间病房里紧紧相拥，各自喜极而泣。 后经过医院再次复查，让所有医生都感到十分怪异。 一个重度心衰患者，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不治而愈！！ 当天，这件事便震惊了整个医院…… 敖缺远远地望着顾爸，他的胸口似乎散着隐隐的彩光，凝视片刻后，瞬间惊诧万状。 哪吒居然为了一个凡人，切掉了自己的神六臂之一！！ “等他死后，心脏我会收回来的。” 这时，哪吒从敖缺背后经过，冷冷道。 敖缺怔在原地良久，随后才向哪吒的背影追去，笑道：“真有你的啊！” 乔嫣把顾小鱼叫到一边，道：“小鱼儿，你还回去吗？” “要回的，不过要先忙完这阵子，还比较棘手呢，你也知道，房子都被我给卖了，而且如果要进原来那个剧组的话，还需要一些手续呢……” “先住我那儿呗，我正好缺个女仆呢？！” “好啊！！” 第二十九章 算命师风尘 这天下午，乔嫣独自一人去往顾小鱼住处。 刚路过一条小街时，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突然挡在她面前，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墨镜，露出诡异一笑。 “小姐，你印堂发黑，今日来必有凶险！” 那青年仰着下巴，中气十足道。 乔嫣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不好意思，我不算命！” 说着，便绕开那青年，大步离去。 那青年不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声喝道：“我不是算你的命，而是救你的命，大难临头还不知，可悲！！” 乔嫣不禁冷笑一声，回头细细打量了这个青年。 她这才发现，他跟其他算命先生有些不太一样。 穿着破旧青色长衫，不招摇也不炫耀，骨子里有一股闷劲儿，颇有些诗人的风韵。 “得了吧，我命可硬着呢，能有什么大难啊？！” “你接触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会引来血光之灾！” 一听此话，乔嫣有些慌了神，怔怔地望着那青年，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一瞬间，感觉街道上来往车辆都慢了许多，繁闹的街道突然一片寂然…… 那青年见乔嫣愣在原地，便缓缓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 “来，坐下一叙！” 说着，那青年便伸出手，指向一旁靠墙的算命摊，摊子上拄着个黄边镶嵌的旌旗，绣着三个大字：“风半仙” 乔嫣咽了口唾沫，愣然片刻后，坐在了他对面。 “你真的这么厉害？！” 乔嫣缩着身子，低声问道。 “鄙人姓风，单名一个尘字，人送外号‘风半仙’，这方圆十里，二十多条街，没一个不认识我的！” 风尘眯着眼睛，得意洋洋道。 “那为什么你的算命摊这么冷清呢？”乔嫣望了望来去匆匆的路人，不禁讥笑道：“他们好像都假装不认识你呢……” “呃……我说的是江湖……咳咳，不谈这个了，先聊聊你吧。”风尘轻咳一声，眼色凝重，道：“你身上的煞气很重，近日有大祸啊！” “有没有大祸都不要紧，诶，你说……我接触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人，那会是什么人啊？” 乔嫣把身子伏在算命摊上，轻声问道。 “不是人，是鬼！！” 风尘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 “鬼？！” 乔嫣表面略作一惊，而心里却认定此人是个江湖骗子，开始想法子怎么脱身。 “你不用怕，我这就为你画一张驱鬼符！” 风尘话语间云淡风轻，抽出一张黄色符纸，铺平在桌面上。 “诶诶，不是……你这就开始了吗？” 乔嫣连忙制止道。 “放心，这不收费的……” 青年看出了乔嫣的疑虑，淡然道。 说完，闭目冥坐，微作掐指，随后提起一只笔，在符纸上来回挥舞，迅捷老练，连乔嫣都看入迷了。 “你的名字？” “乔嫣，‘姹紫嫣红’的‘嫣’！” 风尘眉头一皱，好一会儿才怔怔落笔…… “那鬼很厉害吗？” 乔嫣托着腮帮，不以为然道。 “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也不用惊慌，你遇到的鬼还不是一般的小鬼，它是威震山海世界的修罗鬼兽……‘饕餮’！” 风尘仍旧不停地在纸上画符，眸子也不抬。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再次揪住了乔嫣的心。 这个算命的……绝非常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饕餮’呢？！” 乔嫣神色紧张，忙问。 这时，风尘拿笔的手僵在半空，微微一抖，一滴红墨顺着毛尖滴在符纸上。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许久后才叹了口气，缓缓把笔放下，将长袖卷起。 乔嫣这才发现，那居然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袖口。 “我这只胳膊，就是之前被那畜生活生生给扯下来的！！” 风尘顿了口气，愤恨道。 如果乔嫣没有遇到哪吒他们的话，可能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么中二的胡扯…… 望着风尘一脸阴郁的样子，乔嫣眉目间不禁流露出一丝怜意。 “这个饕餮……真不是东西！”乔嫣握紧双手，低声道。 风尘见状，阴沉的脸多了些惊愕，随即舒展眉头，笑道：“哟！你居然信我？！” “对啊，我信你啊！” “你不觉得我像是在胡说八道吗？”风尘偏了偏头，蹙眉道。 “不觉得！”乔嫣眼神凝重，一本正经道。 “呵！你是这五年来……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风尘将笔按在桌子上，朱砂墨水顿时四溅开来。 “好，那作为信任的回报，我就顺便再给你讲个天机！”风尘坐直身子，笑道。 乔嫣不由得一愣，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这算命的居然这么厚颜无耻，还顺便讲个天机…… 风尘开始变得警惕起来，不住地朝四下张望。 “这几天人间将会有大事发生！” 他伏着身子，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道。 “什么大事啊？！”乔嫣一脸惊疑，问道。 “雷部的上神……你知道是谁吧？” “知道，雷震子嘛，他是哪吒的好朋友对不对，那个长翅膀的乌鸦嘴！”乔嫣几乎脱口而出。 风尘赶忙摇手，道：“什么雷震子，那是幸环！！九天之上坐拥雷霆万钧之力，这次下界啊，多半就是冲着那只饕餮来的，哼，这个小畜生崽子的报应到了！” 乔嫣初听“幸环”这个名字时，内心一片茫然：神话里好像没听说过他啊。 “好了，来！拿上这张符，关键时候啊，能保命！！” 说着，风尘便将一张皱巴巴的符纸递给乔嫣。 当她接过符纸的一刹那，简直无力吐槽…… 简直是鬼画桃符，连名字也能写错，不会写就直说嘛，非要硬着头皮写个“乔燕”…… 难怪算命算得这么失败，这绝对是有原因的！ 风尘把手摊在她面前，咧嘴一笑，道：“画符费，五十！” 她不禁撇了撇嘴，从裤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他手里，道：“不用找了。” 风尘眼里顿时掠过一道金光，忙把钱攥在手里，道：“谢谢老板！！” 这时，街道一边来了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边走边喊：“诶！那个算命的！！” “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就call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风尘忙塞给乔嫣一张名片，道。 说完，便抱着小摊小跑离去，竹简都散了一地。 而乔嫣则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风尘背影，呢喃道：“幸环么？” 第三十章 危险气氛 幸环 乔嫣回了江南，至于遇到风尘的事，她对谁都没有说，更别说幸环的事情了。 而乔嫣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饕餮，饕餮的凶狠她算是见识到了…… 这两天乔嫣把饕餮和花仙子留在了家，这一直都让乔嫣有些隐隐担心。 然而，刚跨进客厅，眼前一幕让她大为震惊。 饕餮居然跟花仙子正玩得欢闹！ “饕餮！？” 乔嫣唤了一声，饕餮立马蹦跶着小腿儿冲她扑了过来，压着身子喘气摇尾。 她缓缓摸出符咒，贴在他的脑门上。 然而，饕餮微作一愣，随后像甩虱子一样将符纸甩开。 乔嫣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只是个江湖骗子！！ 而这时，敖缺和哪吒站在一片浩瀚星辰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哪吒小鹿眼微微一眯，似乎在一片黑域中发现了什么异样。 他所望之极，有一道黑色大口，似有无限吸力，把掠过的宇宙尘埃都吞了进去。 “这下可能有点麻烦了……” 敖缺有些神色不宁，道。 哪吒却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两天后，顾小鱼搬到了乔嫣家住。 而就在这一天，晴朗的天空中掠过几道无声却骇亮的紫色闪电。 恍惚间，一个半透明的鸟头人在江南一带上空倏然划过。 乔嫣的家里，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沉默之中，死气沉沉…… 顾小鱼刚把瘫在地上的饕餮抱起时，他便嘶哑咧嘴，狂吠不已。 “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被吓得差点踉跄摔倒，忙惊呼道。 说着，她望了望乔嫣，问：“它怎么啦？” “不知道，我回来后不久它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乔嫣一边搬弄行李，一边解释道：“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想家了吧。” “想家？！” 顾小鱼瞟了饕餮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神兽也会想家？！ 然而，让顾小鱼更为惊讶的是，不仅是饕餮，还有花仙子也似乎陷入了“想家”情怀中。 她抱着龟背竹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半句话。 而且这一天，敖缺和哪吒的影子就没出现过…… 直到晚上，哪吒和敖缺才阴沉着脸回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良久，乔嫣和顾小鱼都不敢上前搭话，整个客厅像被扔进了深海之中一样，闷得让人发慌。 饭桌上，四人围坐一圈，然而谁都没有胃口…… 敖缺低着眸子，头也不抬地道：“乔嫣，你们俩回去吧。” “回去？！去哪儿？” 乔嫣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蹙眉问道。 “去饭店……”敖缺冷冷道。 乔嫣和顾小鱼相视一愣，缓缓道：“可外面天都黑了……” 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后，窗外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一阵嗡鸣声入耳。 敖缺蓦地抬起头，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低声喝道：“他来了！！” 敖缺突然异常的举动把乔嫣二人吓了个哆嗦，忙慌道：“谁来了？！” 霎时，狂风来袭，将乔嫣家的窗门拍打得翻飞作响。 随后，客厅的墙壁上渗入了像墨汁一样的粘稠物，慢慢吞噬整个客厅，直到将他们笼进一片黑色虚空之中。 头顶一片黑暗，脚下是流动的繁密星河。 顾小鱼不由得瘫倒在地，脸上惊恐万状。 她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长着双翅的怪人，脸上带着青黑色的铁甲面具，只能依稀看清一只冰冷的眸子。 一道电光射来，乔嫣和顾小鱼的瞳孔瞬间黯然失色，倒地动弹不得。 饕餮和花仙子化作原型，站在敖缺和哪吒身后，紧盯着那双翅怪人。 “神渊……幸环……” 哪吒目光如炬，轻声呢喃道。 “我奉天帝之命，带你回天庭！” 那声音不像是从幸环口中传来的，更像是诞生于虚空深处，庄严回响，凛冽至极。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哪吒背着双手，眼眸微眯，道。 “那就多有得罪了！！” 说着，辛环托起一只手，身后扬起云暴，覆手间云暴电闪雷鸣，惊光连连。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携着千万雷霆的云暴便铺天盖地而来。 “你先往后稍稍，让我来会会雷部上神！” 敖缺勾唇一笑，凑到哪吒身前。 他疾步腾空而去，一阵龙吟，身化白色缠龙，冲云暴盘旋而上。 然而，不过三秒就被打成人型，重重倒在哪吒面前。 哪吒缓步上前，脚下顿生七色云彩，腾飞而起。 临空之时，漠然瞟了敖缺一眼，道：“看好他们！” 语气惊变，由稚嫩变得低沉，恍惚间，哪吒化身赤足的红衣少年。 他冷眸一顾，手心推出一朵青莲，急速旋入那云暴之中，顷刻间便将其化为乌有。 小花仙见状，不禁兴奋地跳了起来，喊道：“哪吒哥哥！！” 辛环心中不由得一怔，诧异地望着哪吒，道：“中坛元帅，没想到在人间的这些日子里，您居然恢复了……” 说完，辛环的双手骤然紧握，身体四周紫电云饶，轰鸣之声此起彼伏。 敖缺见状，大为失色，忙冲哪吒挥手喊道：“哪吒！那是九天雷霆锁！” “我知道。” 哪吒淡然一瞥，不屑道。 瞬间，幸环手上漫起闪电，电光四射。 随着他的一声沉喝，整个神渊开始猛烈晃动，犹如地心崩陷。 他手上的闪电连成锁链，其间印阵翻飞，如蛇绞龙缠般向哪吒扑来，还伴着入魂的嗡鸣声。 这股音浪让哪吒感到心烦意乱，微作沉吟，脚下再生两朵青莲！ 那两朵青莲向左右盘旋，化成两个哪吒模样，围上幸环，形成对峙之势。 然而，那雷电无孔不入，时不时窜到哪吒身上，引起一阵炸裂。 花仙子有些担忧，不顾敖缺劝阻，毅然飞身而上。 她化作一团烟粉，凝聚在电光锁链上，发出一阵斯斯声，电光瞬间暗淡许多。 哪吒见状，惊呼道：“桃夭！！” “她是桃夭？！” 幸环见状，惊愕万分，连忙收回九天雷霆锁。 此时，哪吒乘机重伤幸环，将其面具打得粉碎，连羽翼都变得焦黑一片。 幸环差点仰面坠地，手中急忙作法。 忽然，异域之间撕开一道黑口，期内卷着紫色烟雾，弥漫而出。 辛环背身展翅，腾飞而上，一手捂住面容，喝道：“哪吒，你闯大祸了！” 说完，便在那道黑口中销声匿迹…… 第三十一章 小花仙之死 黑渊逐渐淡化，四下的黑色如同幽灵一样，一丝一缕地飘散而去。 慢慢的，开始显示出客厅原来的样子。 小花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泛着莹莹华光。 “……哪吒……对不起……” 哪吒极力收集小花仙身上散去的光点，重新凝在手心。 饕餮化作小天狗模样，蹲在小花仙旁边，时不时舔舐着她的额头，眸子黯然。 敖缺也只能在一旁静默看着，神色忧伤。 小花仙蹙着眉，呼吸之间，身上飘散的光点的速度愈来愈快，但只有极少的光点能够被哪吒收回来。 她的表情愈发痛苦，抿着嘴唇，微微有些啜泣。 “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哪吒眼神凝重，道。 而他的手上，一刻也没有停止收集飘散的光点。 小花仙的眸子中闪出泪花，把睫毛都浸的湿湿的，她把手向哪吒缓缓伸去。 “我知道，但我就是在等……在等这一天，我是要报恩的……怎么能让你……救我两次呢？” 然而，那只小手还远远够不着哪吒的脸，便僵在了半空中，随即直直落下。 一瞬间，小花仙的身子化为万千流萤，飘散而去。 哪吒再也无法收集更多光点，怅然地愣在原地，眼看着花仙子消散殆尽。 “桃夭？！” 敖缺不由得抬头喝道。 这声沉喝，倒把一旁顾小鱼和乔嫣唤醒了。 当她们看到幻化少年形态的哪吒时，都各自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只记得被莫名地吸入一团黑色空间中，然后看到一个双翅怪人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惊悸之余，乔嫣壮着胆子上前，道：“你们怎么了，花仙子呢？！” 敖缺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脸难色。 乔嫣一脸不可置信，不由得瘫靠在桌沿边，神色恍惚。 夜阑人静，敖缺和哪吒又消失不见了，整个客厅霎时变得空荡荡的。 乔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低声抽泣。 顾小鱼站在卧室门缝，默默地望着乔嫣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直到她哭得意识浑浑噩噩，才抽搐着睡去。 凌晨时分，哪吒猝然出现在阳台上。 手中凝聚华光，注入阳台上的一个盆栽里。 第二天一早，乔嫣便被顾小鱼的惊呼声给吵醒。 乔嫣揉了揉眼，只见她站在阳台上，抱着一个盆栽有说有笑。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小奶音。 她开始屏住呼吸，如细听苍蝇振翅一般，捕捉一切微弱的声音。 终于，当阳台再次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娇喝声时，她终于确信，那就是小花仙！！ 乔嫣欣喜若狂，连拖鞋都忘了穿，便向阳台奔去。 只见顾小鱼怀里捧着一个高沿小盆，盆栽中长着一棵三寸高的小苗。 而小花仙的声音，就是从这棵小苗身上传来的！ “小嫣，你快看，是花精灵！！” 顾小鱼见乔嫣凑了过来，忙把盆栽递到她面前，笑道。 盆栽上，那泛着绿光的小苗微微扭动，骄纵地把叶子撑在枝干上，随即传来花仙子愤愤的声音：“都说了是花仙子，不是花精灵！！” “好好好，你是小花仙！！”顾小鱼笑道。 乔嫣接过盆栽，良久后，才粲然一笑。 从那以后，小花仙都乔嫣精心照料着，盼有朝一日能重回精灵时刻。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乔嫣像往常一样，把小花仙的盆栽从客厅搬到阳台上。 “嘻嘻，今天也要满满的阳光和水分哦！” 小花仙把枝叶展开，道。 乔嫣抿了抿嘴，把头探出阳台，望了望有些刺眼的天空，笑道：“今天的阳光应该会很足！”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 乔嫣回眸一顾，只见顾小鱼提了个花洒，气势汹汹向乔嫣走来。 她刚要靠近小花仙时，乔嫣便抱着盆栽侧身躲过，喝道：“小鱼，你干嘛？！” “我给小花仙浇水！！” 顾小鱼不停地把头探向小花仙，道。 “别碰，你这个植物杀手，连仙人掌都能被你给养死，你不要祸害小花仙！！” “诶哟，没事的，浇点水而已嘛！” 拗不过顾小鱼，只让她微微在小花仙叶子上洒了一点水，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随后便被乔嫣拉进了客厅。 “诶，你昨天不是去深圳找工作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嫣倒了一杯茶，递在顾小鱼面前的茶几上。 “诶哟，别提啦，想起来就一肚子气！那里地方旅游还行，工作就算了吧！” 顾小鱼把手夹在膝盖间，叹道。 “怎么啦？” “你知道深圳地铁有多挤吗！”顾小鱼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道：“注意，这可不是疑问句，而是感叹句哟！” “得了吧，我以前又不是没挤过地铁，能多挤嘛……” 乔嫣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 “嚯，我告诉你！那深圳早班地铁就跟下饺子一样”顾小鱼忽的坐直身子，激动道：“那能叫挤？！那叫叠！从进站到出站，我后脚跟就没落过地！！” “你别逗我……” 乔嫣见顾小鱼那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禁嗤笑道。 “谁逗你啦？就那种眼镜面包漫天飞的画面，你可能都没见过！”顾小鱼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吗？” 乔嫣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坐过了好几个站，一直下不去……所以错过了面试……” 顾小鱼眼色茫然，喃喃道。 乔嫣终于憋不住，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 良久后，她才把手搭在顾小鱼的肩上，道：“算了，你干脆就老实点，在我饭店工作，工资给你提成！” 顾小鱼轻轻把她的手拨开，道：“算了，我还是想靠我自己……” 这天夜晚，小花仙告诉乔嫣，她今晚要晒月亮，乔嫣干脆就把小花仙给放在了走廊上。 凌晨时分，空气中的露水打湿了小花仙的叶子，凝成晶莹剔透的小露珠。 随后，露珠又慢慢变小，被小花仙吸入了叶脉之中。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窸窣…… 黑暗中，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慢慢靠近小花仙。 “小狗狗？” 小花仙半张嫩叶，怯怯地喊了一声。 见那影子不理自己，马上又合上嫩叶。 那影子趴在盆栽下，随后传来一阵沉稳微弱的吐息声。 “小狗狗？！” 小花仙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他还是没有理会自己…… 直到第二天一早，乔嫣才发现，饕餮居然蜷缩在小花仙盆栽下呼呼大睡。 第三十二章 小花仙的秘密 天庭的后花园里，奇花异草繁盛，都是三界至纯的植物精灵。 只要吸收足够的天地灵气便可幻化成灵，甚至成仙成神。 为了避免天庭后花园的植物精灵受到打扰，天庭拟了个不成文的规矩：除天帝外，所有神明禁足后花园。 小花仙桃夭本不是后花园的花精灵，而是西王母下蟠桃园的一株桃树。 蟠桃园里的桃树，大都是两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 奈何小桃夭向来只开花，不结果。 移株到蟠桃园将近两千年，没有结过一个果子…… 此事惊动了西王母，但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仙子们每次提着篮子走到这颗桃树下，都会怨声哀哉。 “这颗桃树又是一果未结啊……” “是啊，这都快两千年了，人家开花它抽芽，人家结果它开花，开完花后就直接凋零，连蟠桃也不结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反应好像总要比其他仙桃树慢一拍。” “也许它不适合在这里生长吧！” …… 又过了一个花期，满园桃果累累，唯独桃夭的枝丫上，空空荡荡…… 终于，王母娘娘下令，将这株从不结果的蟠桃树移除园内，栽入天帝的后花园中。 而这对于长期生长在蟠桃园的仙桃树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片土壤，早成了仙桃树赖以生存的介质，离开它，再没别的地方可以存活，即便是灵气盎然的后花园…… 最终，桃夭还是被种进了后花园，一段时间后，它的叶子便开始枯萎。 以前只是不结果子而已，现在连花都开不好了…… 不久后，中坛元帅哪吒前赴云仙台抽调天庭水兵，无意路过后花园，并发现了这颗奇怪的桃树。 他经过询问才得知，此为蟠桃园那棵不结果的桃树。 哪吒附莲重生，深知仙桃树离开了原先的土壤，根本无法适应。 于是，他开始偷取蟠桃园的土壤，塞在桃树的树根下，并加以浇灌。 ……日复一日…… 经过这场艰难的过渡，仙桃树很快适应了后花园的环境。 而且，天生灵性优于花草的仙桃树，汲取灵气后没过多久，便能够说话了。 “哪吒元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声音温婉如玉，飘飘兮如云仙降世。 这是桃夭对哪吒说的第一句话…… 哪吒一听此话，略微一怔，随后淡然笑道：“你先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啦！” “哪吒元帅，你以后每天都会来吗？” “等你能够适应了，我就不会再来了……” 桃树显然愣了一下，一阵雾气飘过，桃叶沙沙作响。 哪吒把最后一抹土壤洒在树根上后，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桃夭。” “桃夭……我记住了……” 哪吒把手搭在树干上，沉沉道。 随后，他凝视着眼前泛着新绿的叶片，若有所思。 愣然许久，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然而，让桃夭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是自己第一次和哪吒说话，居然同时也是哪吒最后一次来看她。 桃夭如果想要再次见到哪吒，就必须幻化成灵，然后亲自去找他。 她深知这一点，于是，她开始拼命地汲取灵气。 日星更替，不止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生长出了布满桃叶的精灵手，以及有两张树皮组成的精灵眼。 那一天好像是她第一次睁眼，第一次看到明朗的世界，第一次把事物看得这样清楚。 以前，她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轮廓，超过半尺就再也看不见了，就像一千度近视的深度夜盲症患者一样。 她兴奋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唯一不顺心的就是不能随意走动。 每当有路过的仙人见此桃树时，都情不自禁驻足观看，津津乐道。 “呵！看来这后花园又要多一个精灵了……” 天庭历又翻过几年。 最后一丝灵气汇入桃夭的叶脉里，桃叶忽的摇晃起来，开始沙沙作响。 慢慢地，整个树身包括繁密的枝叶，都化作一阵淡黄色的流萤。 流萤飘散在空中，汇聚成一个小精灵模样，遽然睁眼，随后轻盈落地。 这时，周围的精灵植株一片欢呼鼓舞，兴奋得连枝叶都摇曳起来。 “哇，桃夭姐姐变成小精灵啦。” “桃夭姐姐！看这儿，看这儿！快摸摸我！” 小桃夭蹲在几株颤动的小苗旁边，把稚嫩的手伸向几朵泛着露水的花骨朵上，来回抚摸。 “樱宁，阿九，还有小柠子，还有你们，我要走了哦！” “桃夭姐姐，你要去哪儿啊？” 那群植株精灵齐声道。 “我要去报恩。” 桃夭把手夹在膝盖上，灿然笑道。 “桃夭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能不能带上我，我马上就可以变成精灵了，你看你看，我有手啦！” 这时，一株河仙草伸出一撮叶子，有些激动道。 “不行哒小柠子，报恩只能自己去，否则就不叫报恩了。” 桃夭把那躁动的叶团轻按下去，呢喃道。 随后，桃夭蹦跶着离开了后花园。 后花园外，天空随处可见悬浮的仙岛，仙岛上面修建着玲珑剔透的金殿，时不时有飞鹤往来鸣啼，终日云雾缭绕。 四下更是奇石林立，偶有仙鹿巨象在巨石之间悠然信步。 脚下便是流动着的雾气，一片茫茫。 刚出生的花精灵，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吸引很多神仙的注意。 时不时有几个仙子围聚在一起，冲着这个俏皮地花精灵安然浅笑。 顺着几位仙人的指示，桃夭来到了一处莲花池。 池子里蒸腾着雾气，她坐在池边托着腮帮，木木愣愣地等待着哪吒。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出水声，桃夭忙回身望去。 只见哪吒穿着一件白色布衣，浑身都是湿哒哒的。 桃夭先是一怔，嘴角蓦地向上扬起，飞奔着扑向哪吒，粘在了他的身上。 “你谁啊？！” 哪吒不由得怒道。 “我是小桃夭！！” “什么？！” 这让哪吒错愕万分，有些不忍相信。 之前明明空灵而温柔的声音，化灵后居然会是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小萝莉…… 以后，小花仙便死缠着哪吒。 直到后来哪吒叛逃天庭后，花仙子也毅然地跟着去了。 第三十三章 饕餮的心意 不久后，顾小鱼带回了个好消息，她被原先的那个剧组接纳了。 从此之后，她又开始继续做着她的明星梦。 这一天，在家休息的乔嫣突然接到顾小鱼的电话。 “花灯展？！这不还没过年吗，怎么这么快？” “花灯展是元旦节习俗……” “哦……那在哪儿举行啊？！” “在湖边，我同事和朋友都会来，你一定要来哦！” “好……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啦？” …… 傍晚的街道上，人们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地奔赴花灯展会。 头顶小孩的父亲在人群中快步穿梭，年轻的男男女女两三成群有说有笑…… 街道两边的商店张灯结彩，站在门口的迎宾服务生笑脸盈盈，不少人在期间流连忘返。 乔嫣带着敖缺和哪吒走在街道上，隔着老远就看到花灯展那边一阵金光瀑布。 “天呐，你们看那儿，一定很壮观！！” 乔嫣不禁拉了拉敖缺的手，指道。 敖缺则不以为然，撇嘴道：“很一般……” 到了湖边后，灯火灿亮，满目红黄，连漆黑的湖面也被映得褶褶生辉。 顾小鱼站在桥头上，远远地便望见了乔嫣，冲着她挥手喊道。 等乔嫣走近后，顾小鱼便挽上她的手，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接新戏啦！” “你不是天天接新戏么？”乔嫣却不以为然，道。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演女二号！” 顾小鱼挑了挑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真的？！”乔嫣一脸诧异，道。 “嗯！！” “恭喜你啊，今晚庆祝庆祝？” “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顾小鱼挽着乔嫣的手，羞赧道。 这时，乔嫣望四下望了望，道：“你不是说你朋友和同事也来吗，他们人呢？！” “马上就到！” 不久之后，沿着湖面开来几条载着绚烂花灯的大船，引得观赏人群一阵骚动。 而那船上，一群处在迷乱灯海下的年轻男女，正冲顾小鱼招手欢呼。 “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顾小鱼拉了拉乔嫣的手，笑道。 “嗯！” 而哪吒和敖缺则靠在湖边的长廊栏杆上，湖面上横竖拉着几条粗线，挂着各种动物花灯，交辉夺目…… “上一次看人间灯展，是什么时候？” 敖缺望着河面，问道。 哪吒摇了摇头，静默地望着湖面，漆黑的眸子沉静无波。 “我所见过的世界里，包括天庭龙宫，包括海外的大九洲和山海界，唯独这人间界变化最快，一百年的时间就可以变得面目全非……” “因为人心很容易出问题，所以他们才需要不断更改！”哪吒眯着眼，问道：“你在人间待了多久？” “大概很久了吧，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明朝有七十年，民国有二十年……” 敖缺答道。 随后，他的眸子开始泛起波澜，凝望着湖面，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神伤，和周围欢欣鼓舞的人格格不入。 这时，湖面突兀地飞起一条惟妙惟肖的橙光巨龙，盘旋着尾巴直冲云霄，四周还围绕着几条发着红色辉光的鲤鱼。 观赏者们鼓掌欢呼，而敖缺脸上的失落感此刻却是愈加深沉。 这时，一条满载花灯的大船上传来乔嫣的呼声：“喂，敖缺，我们去逛花市啦！！” 敖缺这才回过神来，把身子斜靠在栏杆上，笑着冲乔嫣招了招手。 船上有其他女孩儿看到灯火阑珊下的敖缺后，不禁惊呼连连，时不时投来惊喜的目光。 哪吒瞥了一眼敖缺，沉沉道：“你也变了，和这个世界一样。” “有吗？”敖缺叹了口气，问道。 哪吒没有回答。 敖缺淡然一笑，道：“您是前辈，您说了算！” 湖面突然传来沉闷的倏倏声，几十颗泛着暗光的小火球从地直窜空中，在云霄处轰然炸响。 猛地，华光犹如绽放的花朵，占据半天天空，映红了敖缺的脸。 孤独……略带热闹…… 良久，敖缺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沉沉道：“这次是雷部的上神幸环，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谁……” 近处低空下彩灯烟火依旧绚烂，而湖面的尽头却是一片压抑的浓厚深灰…… 乔嫣家里，只留下了小花仙和饕餮。 夜里的小花仙总是很容易睡着，当她倚倒在盆栽的土壤里时，饕餮再次来到了她的盆栽下，蜷缩着身子。 这次饕餮没有睡着，不久后，他起身抖了抖身子，梳整一身的绒毛。 慢慢地，他的眸子开始落在熟睡的花仙子身上，脚下燃起幽冥鬼火…… 等乔嫣回去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了，丝毫没有发觉花仙子和饕餮已经失踪了…… 直到第二天，乔嫣才发现小花仙的盆栽上只有一个泥洞…… 四下只有散落的小叶，以及几根细长的白色绒毛。 乔嫣一时慌了神， 敖缺见状，只淡然一笑，道：“你不用找他，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哪吒也对此漠不关心，只顾拨弄着手里的遥控器。 他现在又有一个新的爱好，在电视机上玩俄罗斯方块。 乔嫣到处寻找，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饕餮的影子。 甚至打电话把顾小鱼也给叫来了…… 转遍整个小区，也没发现饕餮任何踪迹。 两人累瘫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不久之后，客厅门口传来一阵猛烈而急促的敲门声。 顾小鱼和乔嫣相视一愣，随后缓缓上前开门，门开的一刹那，乔嫣便怔在了原地。 只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个黄毛卷发小丑女，完全就是自杀小队中哈莉奎茵的翻刻版！ 她偏着头，眯着眼瞟向乔嫣，把球棒扛在肩上，一手叉着腰，举止轻佻，挑衅味儿十足。 “你是……” 乔嫣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问道。 “好看吗？” 那小丑女突然扬起嘴角，把棒球棍顶在地上。 “小花仙！！” 当小花仙进门后，顾小鱼和乔嫣都抱着她欢呼雀跃。 没多久，饕餮拖着身子爬进房间，趴在一角呼呼大睡，没有人注意到他…… 第三十四章 带个龙二代回家 随着时间流逝，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这天，乔嫣把大家都召集在客厅里，站在客厅中央，郑重其事道：“下面我要给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然而，似乎没有人理会她…… 饕餮懒洋洋的趴在地板上，花仙子抱着龟背竹叶昏昏欲睡，哪吒漠然地躺在沙发上，胡乱地按着遥控器。 “明天我就要回家了……” 乔嫣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这时，从卧室里传来一阵沉闷的轮子滚动声，只见敖缺把一只大箱子拖到了客厅。 “喂！就这些吗？” “嗯！” …… 乔嫣和敖缺穿上之前挑选的情侣羽绒服，短暂告别后便出了门。 她上了高铁后，望着窗外的红白小屋，一时感慨万千。 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虽说中秋节回过家一趟，但还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路上，乔爸不断地给她打电话。 “嫣儿，你到哪儿啦？” “刚出门，离家还远着呢！” “这外边儿天冷，你没多带几件衣服？！” “放心吧爸，我穿得可厚呢！！” 乔爸的语气很急促，甚至略带喘息，乔嫣听得出来，他很激动…… 经过了一个上午，高铁才缓慢到站。 乔嫣刚挤出人潮，便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停靠在路边。 小车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子，顿足搓手，在寒风中向涌出的人海极目寻望。 “爸！” 乔嫣见状，忙拉着敖缺的手奔走上前，边跑边喊。 乔爸见她跑来，脸上顿时泛起和蔼的笑容，冲她张开双臂。 “小嫣呐，你可算回来啦……”乔爸眉目安然，笑道。 说着，他又拍了拍敖缺的肩膀，道：“上车吧！家里人都等着你俩呢！” 一路上，乔爸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跟乔嫣讲了很多小城的趣事儿。 “你记得南交通街那个卖猪肉的儿子么，以前跟你一个学校的，这小子成绩好，后来考上了清华，结果毕业后又回来卖了两年猪肉……” “你老舅蛋糕店开张了，生意好着呢，都快忙不过来了，你妈也被叫去帮衬着工作……” “老伯家的哈士奇生了几只小哈，他家养不动了，给咱们送了一条来，才几个月大就开始不安分了，前些日子又拆家了！” …… 一路上唠嗑不断。 终于，小车开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县城里。 小城不大，热闹程度却不输大城市。 市井小贩在街头摆着烟火摊，沿街满市尽是流连忘返的行人，繁华嘈杂，时不时还有乐团在街道上奏鼓锣喧。 轿车行驶到一个老式公寓大门下，公寓的墙面都是不加修饰的青灰水泥。 敖缺始终跟着这对父女俩身后，一声不吭。 这个公寓的电梯因为常年出状况，几乎没人敢上了。 于是，三人便沿着楼梯蹒跚爬步，所幸楼层不高，四楼而已…… 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把门打开，与乔嫣猝然对视，各自一愣。 那小女孩眼前蓦地一亮，回身惊呼道：“小嫣姐姐回来啦！” 屋里摆着一张麻将桌，四个中年人在桌上搓得酣畅淋漓，时不时传来一阵喧哗和笑闹声。 沙发上还坐着几个年轻男女，正嗑着瓜子有说有笑。 当他们听到小女孩儿的呼声后，不禁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叫小姑！！” 乔嫣捏了捏她的鼻子，假装嗔怒道。 “小姑！” 那小胖丫头甜甜地应了一声，随后只顾扶着门框傻笑。 而原本就有些嘈杂的客厅，顿时鼎沸起来。 “哟！二嫂！快看看谁回来啦？！” “小嫣？！”沙发上一个年轻女子不由得站起身，诧异道。 说着，便迎了上来。 她刚想把乔嫣揽进门时，不经意间瞥到了伫立门口的敖缺。 她瞬间面红耳赤，瞪着敖缺，手还不住地往屋内挥舞着，几乎陷入了抓狂状态…… “哇！我的天呐，你们看小嫣带谁回来啦！！” “乔杏姐……” 乔嫣忙拽了拽她的衣袖，娇怯道。 “哎呀够了够了，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让她进去休息休息，这一路都累坏了！” 乔爸笑了笑，随后把乔嫣推进客厅。 这时，乔嫣的样子在众人面前更加清晰，麻将桌上的人不禁诧异万状，但依旧舍不得离开桌子。 “哟，这还是你们家嫣儿吗，变白净了呀，哈哈哈……” “哎呀我差点没认出来！！啧啧……” 这让乔嫣愈发尴尬了，微作鞠躬问好，便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这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一些亲戚长辈虽然还能认出来，但都生疏了。 这时，敖缺才侧着身子把行李拎进门。 所有人木然一怔，连摸麻将的动作都僵了起来。 “哟！这就是乔嫣的男朋友啊！我还以为来了个大明星呢……” “诶，听说你家住在台湾？哦哟台湾好啊，是个宝岛呢！” 沙发上的几个年轻男女也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 敖缺第一次在凡人面前感到忐忑不安…… 终于，乔嫣把敖缺拽进了自己卧室，这才避过人们好奇惊愕的目光。 房间被乔妈打扫过一遍，干净整洁，就等着乔嫣搬来了。 敖缺呼了口气，重重地瘫倒在床上。 “坚持一会儿吧……等新鲜感过了，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说着，乔嫣便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把东西全翻了出来。 “诶，你看这件衣服给小胖穿怎么样？” 她摊开一件大红色羽衣，冲敖缺笑道。 “就刚开门的那个小胖丫？”敖缺不以为然道。 “嗯！” “算了吧，那丫头太胖了，穿不了！！” 敖缺看都没看她一眼，没好气道。 “那你好歹看一眼再发表意见行吗？” 敖缺扭头瞟了她一眼，低声道：“穿不了，买瞎了！！” 乔嫣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把衣服塞进了行李箱。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又传来乔杏的轻呼声。 “二婶让我把床单和被子换一下。” 敖缺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坐在床沿上。 门刚一开，乔杏便扛着棉被挤了进来，轻轻地放在床上。 “不用麻烦啦，就放那儿吧，待会儿我自己弄。” “行，那我先搁这儿！” 说着，乔杏又缓缓凑到乔嫣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行啊，乔嫣，真有两下子啊！！” 随后钻出了门…… 而这天下午，乔嫣的堂妹乔思雨也要赶着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挤到公寓门口去迎接她，包括乔嫣和敖缺…… 乔嫣实在想不通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架子，能让所有人如此兴师动众！ “这个乔思雨啊，今年又带她男朋友回来显摆了！” 乔杏贴到乔嫣耳边，愤愤道。 “啊？！” “呵！你还不知道吧……她男友是个大款，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总喜欢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乔杏一脸不屑，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听乔杏这么一说，乔嫣总算有些释然了。 乔家人似乎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拥有浓厚的好奇心和好胜心…… 她和乔思雨从小就是竞争对手，不管什么都喜欢一较高下。 然而，乔嫣除了打架比她厉害以外，其他方面却从来没赢过。 而乔思雨又是个美人胚子，追求她的人能累上一街，傍上个大款男友，在乔嫣看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毕竟像她这样的女人，寻常百姓是养不起的…… 第三十五章 输不起的龙太子 不久，一辆大黄色的法拉利458italia出现在众人眼前，缓缓驶来。 不时有路人驻足，投来惊羡的目光。 “来啦，来啦，思雨回来啦！！” 几个长辈高兴得手舞足蹈，惊呼道。 车刚一停下，人们便簇拥在车门左右，宛如接待贵宾一般。 车门一开，乔思雨便从容下车。 她穿着金光闪闪慕托丽长裙，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优雅阔步。 那长裙上的金光配饰在乔嫣眼中晃闪，格外刺眼，她把头扭向一边，漠然无视。 乔思雨无意扫望到乔嫣时，不由得嗤之以鼻。 这两个宿命女孩儿，隔了几年不见，炸药味儿依旧十足…… 然而，当她再看到乔嫣旁边的敖缺时，猛地一怔，忙把墨镜摘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 “一路上都累了吧，快上屋吧！！” “坐车来的，不累。” 乔思雨淡然一笑，道。 说着，她又瞟了一眼敖缺。 随后便被亲戚们如众星捧月般拉上了楼，乔思雨的父母此刻脸上笑开了花。 当天晚上，乔思雨便邀请乔嫣出去吃晚饭，叙叙这阔别已久的旧情。 在一家宽敞明亮的中餐厅里，乔思雨和她男友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各自玩着手机。 当她远远望见乔嫣和敖缺走来的时候，不禁嘀咕道：“切，光长得帅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能靠脸吃饭？” 乔嫣一脸歉意，笑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来晚了。” “不是你来晚了，是我们来早了！” 乔思雨擦着粉色的指甲，撇嘴道。 敖缺坐在乔思雨对面，啜着果汁，一开始就没理会这个妩媚多姿的美人。 这让乔思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轻视过！ “你们好，我是她男友，我叫杨悦……” 她男友刚要起身，便被乔思雨一个劲儿拽了下来。 乔嫣见状，不由得呼了口气，随即用胳膊肘推了推敖缺，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敖缺木楞抬眼，刚好对上乔思雨阴郁地眸子。 “呃……呵呵，他是我男朋友，敖缺。”乔嫣笑了笑，道。 乔思雨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笑而不语。 顿时，饭局陷入了一场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中。 这时，一个女服务员款款二来，笑道:“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简单地点了几样家常菜后，尴尬气氛才稍微缓解些许。 “听说你是台湾人……还在台湾做婴儿用品工作？呵，这个工作可没什么前途啊，像我们家杨悦子承父业，现在在南京做房地开发呢。” 乔思雨抬眸间瞟了敖缺一眼，道。 “我没有工作啊。” 敖缺不以为然道，几乎脱口而出。 “没有？！” 乔思雨先是一怔，许久后不由得挑眉一笑，开始轻佻打量一旁的乔嫣。 连她男友也不由得作讥笑状，斜眼望着敖缺，不住地摇头。 乔嫣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低着眸子没有说话。 敖缺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忙道：“哦不对，我是个服务员，对吧？！” 说完，敖缺又望向乔嫣，只见她的脸色变得像冬后雪藏的茄子皮一样铁青。 “哈哈哈，乔嫣啊乔嫣，俗话说的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好，拿你家员工来充数啊……” 乔思雨不由得噗嗤一声大笑起来，道。 “是啊，他当过嘛……” 乔嫣呢喃道，说完便只顾搅弄面前的果汁。 “诶，你这样可不行啊，男人要学会自食其力，怎么能吃女人的软饭呢？呵！我回来之前，亲戚朋友们都快把你俩吹破天了，原来只是一个小白脸啊！” 乔思雨抱着双臂，开始数落敖缺。 说着，她伸手露出一颗六克拉钻戒，媚笑一声，道：“像这颗钻戒啊，还是他在法国特意帮我挑的呢。” 乔嫣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儿，连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这彻底激怒了乔思雨……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与它的努力无关，但如果一只实实在在的鸭子，不管它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不会变成天鹅！” 这时，乔嫣也沉不住气了，拍桌喝道：“差不多该得了，你闹够了没？！” “没够！！” 乔思雨眼神凝重，正对上乔嫣怒浪翻滚的眸子，紧张的气氛空前高涨…… 正当乔思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敖缺淡然道：“你这个钻戒没有任何价值。” 说完，他又端起杯子，轻轻啜着果汁。 “不值钱？！”乔思雨先是一阵诧异，随后呵笑一声，道：“这可是欧洲皇室钻戒，整整三十万欧，你居然说它不值钱？” 敖缺脸上平添戏谑之情，道：“是这个钻戒本身没有任何价值，而不是取决于你用多少钱买它。” “敖缺老弟的意思是……我不识货咯？！” 乔思雨男友斜着身子，冷冷道。 敖缺淡然一笑，把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而这熟悉的动作，不禁让乔嫣喜出望外，眼中大放异彩。 这货终于要放大招了！！ 只见敖缺从怀里摸出玻璃球般大小的蓝色宝石，摊在手上，隐隐有流光在期间晃动。 “这是我很久之前在深海开采时，无意间得到的宝石！”敖缺望了一眼乔嫣，道：“原本是我打算在生日那天送给乔嫣的，不过，先让你们过过眼瘾也无妨！” 乔思雨男友见状，不由得瞠目结舌，伏着身子极力凑近那宝石。 那是一个呈梨状的蓝色宝石，被上百个切向完美的微型钻石围聚，其间华光流转，有如漫天星辰，细微入毫的异光在表面一闪而过，内部清晰的纹路和雕刻艺术更是尽收眼底！！ 稀世珍品！！ 乔思雨男友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低声道：“这……可以给我看看吗？” 敖缺二话不说便把宝石递了过去，乔思雨男友小心翼翼接过。 谛视细看间，他的眼眸不时流露出欣喜赞叹之色。 “请问……这价格……” 他神色惶恐，咽了口唾沫，问道。 “无价！”敖缺眯着眼睛，沉沉道。 乔思雨男友一听，顿时被吓了个激灵，怔怔地望着敖缺。 “珠宝代表的是感情，而感情是不可以用价钱来衡量的！” 敖缺说完，又冲乔嫣微作浅笑。 乔嫣的心开始扑通狂跳，脸颊顿时滚过一道热浪，她第一次感觉敖缺这么可靠。 顾小鱼男友叹了口气，颤巍巍地把珠宝交还回去。 乔思雨思索片刻，质问道：“诶，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深海开采啊。”敖缺不以为然道：“我告诉你，真正的宝贝可都在大海深处藏着呢，像你刚刚那样的钻戒，我家有一仓库呢！” 乔思雨顿时恨得牙痒痒，憋着一肚子气，把钻戒藏在了袖口中…… 第三十六章 厚颜无耻之龙 度过了一场愉快的饭局后，乔嫣和敖缺才回到了家。 家里的亲戚们都相继离去，热闹的客厅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乔嫣从洗漱间出来，刚踏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就发现敖缺正缩在自己的被窝里…… “喂，你能不能打个地铺，别每次都这样好吗？”乔嫣站在床边，委屈道：“脚也不洗……” 敖缺却始终无动于衷，片刻后，才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瞪着门的方向。 “怎么啦？！” 乔嫣见状，有些诧异道。 只见敖缺目光如炬，冲乔嫣比了比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随即并冲卧室门努了努嘴，乔嫣这才解意，微微点了点头。 乔嫣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跟前，附上耳朵，隐约听到乔爸乔妈正在窃窃私语…… “我看小嫣八成是睡了，走吧。” “别急，再等等嘛！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不小心准出事儿！” “我看你是不嫌事儿大！人家爱干嘛干嘛，这乔嫣都多大了？你还成天瞎管！” “那你管过吗……” 正当这时，门蓦地被乔嫣打开，乔爸乔妈顿时被吓了个激灵。 “呀，小嫣还没睡呢。” “爸！妈！！” “我们就路过而已……马上走，马上哈……呵呵……” …… 这天晚上，乔嫣再次和敖缺挤在同一张床…… 尽管两人中间隔了一条“河道”，但仍让乔嫣极其不自在。 一来是隔墙有耳，她总能感觉乔爸乔妈在屋外走来走去…… 二来是她发现熟睡后的敖缺睡相极差，一个霸王般的咸阳翻身，就可能翻到自己身上。 三来便是那雷鸣般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乔爸乔妈就跟着亲戚们出去盘年货去了。 客厅依旧空荡荡，只剩下一个小胖侄女儿，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写作业边嗑瓜子儿…… 敖缺闲来无事，便开始凑到那小胖丫头旁边，为她指导作业。 “东北有驴，行人乐而喝，驴不胜怒，故踢之……” “三十五减去十九……嗯等于……等于六……呃不对，应该等于五……” 乔嫣侄女儿捏着笔强忍笑意，然而敖缺却不以为然，一本正经解释。 而这刚好让一旁的乔嫣听见，她手中的纸杯陡然滑落，口中喷出一层水雾。 下一秒，便扶着墙角的饮水机顶，嗤笑不已。 “天呐，你的脑子是被水泡过的吗？”乔嫣擦了擦嘴，转身笑道。 敖缺思索片刻，居然点了点头，讷讷道：“对啊。” 乔嫣顿时啼笑皆非，把敖缺推向阳台。 “那你还是去多晒晒太阳吧，把你脑子里的水晒干，在此之前就别再耽误我家小胖啦。” 说完，又冲咯咯发笑的小胖侄女儿喝道：“写作业！！” 阳台上，只有两盆满是黑刺的大仙人掌，便没有其他任何植物了。 顺着阳台望去，满是林立的高楼公寓，即便有阳光也很难照进来，更别说这种阴沉沉的天气了。 “喂，你昨天说，在我生日的时候要送我宝石，是不是真的？” 乔嫣两眼放光，冲敖缺笑道。 “当然是……”敖缺浅笑片刻，遽然阴脸，喝道：“假的！！” “送你个盒子你都能给我卖掉，还指望我送你宝石？！哼！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 说着，愤愤地把头扭向一边。 “干嘛那么生气嘛，我又不是真的想要。”乔嫣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 说着，她又把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腮帮，把眼光惬意地投向楼下的花园小径。 “哎，跟你说个正事儿，你说你曾经在古代待过一段时间，那我考考你，清军入关发生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 “咦？！那五胡乱华应该总听说过吧！那场战争死了很多人呢！！” “我见过历史上很多悲惨的战争，打着以战止战的口号，其实大多都是在谋求私利，只要贪欲存在，战争就不可能停止……” 敖缺把手搭在栏杆上，沉沉道。 乔嫣愣愣地点了点头，这样一幅纨绔子弟模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让她不禁诧异良久。 “龙也一样吗？”乔嫣思索片刻，突然问道。 敖缺先是一怔，微微呼了口气，道：“当然！” 从楼底卷上一股凉风，吹得乔嫣一阵哆嗦。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钻进客厅里，随后拿出了一本历史书。 “诶，我给你读读历史，看看有什么历史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乔嫣把书胡乱翻开，道：“你看这个！鸦片战争，嗯……也就是发生在1840年时候，林则徐虎门销烟……” 没等乔嫣说完，敖缺便把书抢了过来。 他蹙着眉信手乱翻，几乎所有内容在他面前都是一览而过。 “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乔嫣眉目间掠过一丝疑虑，问道。 敖缺淡然地摇了摇头，静默不语。 忽然，他翻到几件带帽垂的黄色日军军装图片时，手便怔在了那一页。 他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深邃的眸子泛起涟漪，似乎掉入了回忆的深潭中。 “诶，你怎么啦？” 乔嫣察觉到他的异样，忙凑上去。 只见那黑白照片上，两个提着刀的日本人冲着镜头狞笑，身后是一片黑烟废墟和死尸残骸。 敖缺缓缓回过神来，把书合上后，又重重地抵在乔嫣胸口。 “这些人我见过。” “日本鬼子？！” 乔嫣先是一愣，不可置信道。 她捧过书的时候，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内心极为震撼。 “你真的见过？！” “见过，好像是在阙山，记不太清了！” 敖缺脸色略显阴沉，眸子上随即附上一层寒霜。 乔嫣原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望见敖缺铁青的脸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乔嫣想着，他一定在那个时候经历了很痛苦的事。 她想知道，但不敢问。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落下几滴雨点，轻轻地滴在了乔嫣脸上，冰凉刺骨。 “下雨了，回屋去吧！” 敖缺瞟了乔嫣一眼，笑道。 “嗯！！” 第三十七章 天降龙怒 在南京有一处名为阙山的地方，这里高木林立，很多樵民在此安家。 1937年的冬天，南京保卫战失利，日军在城里展开疯狂的血腥屠杀。 阙山也受到殃及，日本人拦山放火，火海绵延几天几夜，终于把阙山烧成了黑色焦土。 大多数樵民都被烧死于林中，只有少数幸存者带着一家老小逃出火林，没曾想刚出狼口，又入虎口，被围堵在外的日军残忍杀害。 火势稍减后，一个40人编排的日军小队闯入山中。 他们分头搜寻苟活的幸存者，一经发现，便会当即折磨致死。 撕心裂肺的哭号声与肆意的狞笑声交杂在一起，在焦山上回荡不绝。 一个石头堆砌的小屋里，一男一女正躲在阴暗角落的箱子里。 不久，屋外传来几声蛮横的喝闹声，只听“砰”的一声，木门便“咵啦”倒下。 随即传来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みんなで分けて探す！” “は！！” 几个手持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士兵闯入石屋，开始乱翻乱砸。 “レポート！何もない！” 一个士兵跑到一位身穿深褐色军装的军官面前，立直身子敬礼道。 军官环顾四周，向那阴暗处的箱子眯了眯眼，随即狞笑道：“撤退する！” “は！” 士兵们陆续离开，箱子里的两人顿时如释重负，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正当此时，箱盖突然被打开，箱子阴暗的内部空间顿时大亮。 后面居然还藏着两个日本人！ 女人惊呼一声，吓得脸色惨白。 男人一阵惊悸，赶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趴在地上求饶。 他被一脚踢翻在地，女人也被蛮横地拽了出来。 她的衣服瞬间被撕成碎屑，被捆在柱子上。 几个士兵当着男人的面将她凌辱，终于，男人咆哮一声，含着泪冲上前死死抓住那几个日本兵的裤腿。 日本兵恼怒一喝，抽出一把长刀，寒芒在他脸上划过，脸上猝然出现一道深红色的粗口，木木愣愣地倒在了血泊中。 暴虐持续了几个小时，终于，那女人的身上被插了数把军刀，头深深垂在胸口，没了气息…… 地上的血液，汇聚在柱子一侧，凝成黑红一片。 这时，床底传来一阵窸窣。 一个士兵趴地寻望，眼前顿时一亮，兴奋地叫喊道：“こには女の子が一人います！” 床底下的一个箱子里，藏着一个十岁大的女孩。 她被日本兵拽了出来后，才发现父母都死在了血泊中。 顿时，嚎啕声充斥着整个小屋，而那士兵的狞笑声却愈发肆意。 一个日本兵蹲在她面前，一手玩弄着短小的匕首，一手揪住她的头发，把白刃贴在她惨白的脸上。 “あなたの目はとてもきれいです。” 那日本兵咧嘴一笑，道。 随即将刀刃向她的眼瞳游去，在她的清澈的眸子上画了一条红线，像一条蜿蜒的赤练恶蛇。 顿时，血液涌上双眸…… 苍白无力的恸哭声空灵回响，经久不绝。 他们用刺刀抵在她的背上，看着她慌乱地在地上爬来爬去。 小女孩哭得没有力气了，倒在粘稠的血泊上抽搐不已。 那群日本兵也慢慢玩腻了，正当他们决定痛下杀手时，房梁上传来一阵“咯吱”声。 士兵们端着枪，忙向房梁望去，却没有任何异样，然而动静越来越大…… “どうしたことか？” 那几个日本兵面面相觑，神色不宁。 忽然，原本空荡的房梁上，出现了一丝流萤，隐隐映出一个人形轮廓！ 日本兵一阵惊悸，慌乱地朝着那影子开枪，片刻后，那人影又消失不见了…… “それは何ですか？” 日本兵们开始躁动起来，勾着身子，警惕地向四周寻望。 蓦地，那军官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一丝凉意…… 还没回过神，他的头就已经滚到了地上，临死前一刻，甚至看到了自己踉跄倒地的无头身体！ 几个士兵惊恐万状，抱头鼠窜般窜到门口，却被一堵半透明的淡蓝色水墙挡住。 士兵们向那水墙疯狂射击，但子弹统统都陷了进去，沉闷无声。 一股暗潮迎面扑来，如蛆附骨般黏在日本兵身上，传来一阵“吱嘎”声。 骨头瞬间被折断，士兵们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恍惚间，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满脸白色鳞甲的怪人…… 那怪人走到小女孩身前，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怪人抱起她的时候，她无力地趴在他肩上，呜咽道：“坏人……” “我不是坏人，你听……” 满屋子充斥着日本兵的嚎啕大哭声…… 那怪人擦了擦她眼角的血泪，便往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怪人一手托起幽蓝色火焰，回身将一屋子人烧成了灰烬。 那阵哀嚎痛呼声，随着火焰戛然而止。 走到林子中时，他又偶遇几个日本士兵。 这群日本兵对这个毫无惧意的怪人饶有兴趣，将其围成了圈，缓步逼近。 “彼を取り囲んでいる！” 脚步踏在烧焦的木枝上，发出一阵窸窣。 “彼を杀してはいけない。” 而那怪人自顾自地向前行走，所过之处，有暗风旋地而起，惊起一阵黑色烟尘。 “要打雷了，遮住耳朵……” 说完，脚下窜出黑色掠影，如同迸射的幽灵一样，在低空中萦绕，窜入士兵的身体。 日本兵瞬间怛然失色，慌乱地朝着空气开枪，砰砰声如雷鸣滚滚。 然而，那黑色幽灵却徒然增多，惨叫声不绝于耳，没过多久，便是满地血污的尸体。 骨头尽碎，静脉寸断…… 最后，只剩下瘫坐在地的日本军官，讷讷地瞪着怪人，精神恍惚。 怪人缓步紧逼，杀意涌现。 “たすけて！！” 那军官脸色苍白，眸子噙满恐慌的泪水，哀嚎声回荡于死寂的山野之间，得不到半点回应。 终于，怪人凑到那军官面前。 白光利爪扣入他的头顶，深入脑髓，那军官全身一阵痉挛抽搐。 随着噗嗤一声，他的头颅被整个扯断…… 五年后，一个叫做“鲁镇”的地方来了两个年轻人。 一个眉清目秀的长衫男子，他叫“敖缺”。 另一个则是亭亭玉立的盲人少女，她叫“欣儿”。 欣儿的爱好不多…… 她时常蹲在地上，把鼻子凑到开得正艳的花朵上，嫣然一笑，似乎看到了这个世界美丽的样子。 这就是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 而敖缺最喜欢的事，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欣儿轻轻唤一声，敖缺都能够立马回应。 …… 二十岁了，小女孩长成了姿色天然的大姑娘，敖缺却没有变化。 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嗅觉却极其灵敏。 院子外面种着很多各个时节的花，每当花开的时候，她就知道什么季节到了。 四十岁，欣儿眼角多了些皱纹，敖缺还是没有变化。 她说她想看看大海，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敖缺问，你不是害怕大海吗，她说她想听听大海的声音。 那天，他们去了大海…… 站在海滩上，海天相接，波澜壮阔，海水一浪压着一浪沿沙滩拍来，又缓缓退去，卷起一股海腥味儿。 “谢谢你，敖缺哥哥，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你不是想要我高兴吗，我告诉你，我其实现在就很开心，但我太累了……” 欣儿把头靠在他肩上，任由发丝胡乱拍在脸上，呢喃道。 那年，她的容貌永远留在了四十岁。 第三十八章 头上三尺有神明 其实，在回家的路上，乔嫣最为挂念的还是乡下的爷爷。 小时候一放长假，她就喜欢往乡下爷爷家跑，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城里出生的孩子，时常会向往农村的生活：有花有草，有猫有狗，日子简单惬意，琐碎事情不多。 乔嫣的爷爷是个孤独且固执的老头儿。 奶奶死得早，爷爷也没再找过老伴，任凭乔嫣的姑姑叔叔们如何劝说，他也不肯离开老宅。 于是，一个人抱着老宅和几亩荒田，孤苦伶仃过了几十年。 “爸妈，我去爷爷家啦！” 乔嫣说完，便挎着小包向门外走去。 “乔嫣，等等！”乔妈忙冲乔嫣挥手喊道。 说着，乔妈从卧室里拿了一个木制的圆筒盒，塞到乔嫣手里。 “这什么啊？！” “这是你舅舅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茶，你爷爷喜欢，就顺路捎给爷爷。” …… 乔嫣爷爷家并不远，跟小城紧挨着。 走在交错的泥泞小路上，依稀还能听到小狗小鸡的叫声，空气中更是弥漫泥土的翻香。 放眼望去，乡下的房屋错落有致，大多已经实现了现代化，居住环境不亚于城市。 然而，爷爷的小屋在这群别墅中却显得格外显眼。 那是典型的农家木屋，屋后有一条横木走廊，在那里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日夜流水潺潺。 乔嫣走到门前才发现，破旧的红木大门紧闭着，挂着生锈的铁锁。 “没人……”敖缺上前一步，回身冲乔嫣问道：“开吗？” 说着，便要破锁而入。 乔嫣连忙制止道：“别！” 随后，她轻轻敲了敲门，除了有一丝灰尘掉下，便再没其他动静了。 沉思片刻后，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哦，我知道了！！” 说完，两人来到了小屋后山上，终于，在一个枯草丛生的小丘旁，发现了这个落寞老人。 “爷爷！！”乔嫣见状，忙挥手喊道。 她爷爷一愣，怔怔地望着乔嫣，片刻后，满是沟壑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纹。 几年不见，这爷孙女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爷爷把摆满花草的篮子放在一边，笑道：“小嫣啊……你回来啦？” “嗯，昨天回来的！！”乔嫣上前扶住爷爷的手臂，欣喜不已。 爷爷望了一眼旁边石块搭成的小丘，温柔道：“老伴啊，乖孙女儿回来了……” 乔嫣刚想介绍敖缺的时候，回身却发现敖缺不见了，四下寻望也不见踪迹。 “人高了，白了，也漂亮了”爷爷凝望着乔嫣的脸，眉目间流淌着慈爱与关怀，欣慰道：“就是廋了……没少吃苦吧……” 乔嫣抿着唇，挽上爷爷的手臂，连连摇头。 “好了，回去吧……”爷爷说着，又低着身子抚了抚坟头，轻声道：“走啦……” 爷爷的木屋小厅里，四壁挂满了军功勋章，以及当年抗战时候的连队合照。 “爷爷，您再给我讲故事吧，像以前那样。” 爷爷坐在客厅中央的小凳子上，乔嫣还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他跟前，求着他讲故事。 “好，好……” 爷爷轻轻摸了摸乔嫣的头发，笑着笑着，眸子便沉入了深潭…… “当年抗战的时候，我才十七岁，那时候小鬼子就打到内地了，到处造孽。” “十八岁啊，我就当上了预备队队员，第一次摸到枪杆子，那时候激动啊，想着终于能打鬼子了……” “条件不好，吃的穿的都得自己带……” “一次运粮任务，被鬼子给包围了，每人一把38步枪，有二十颗子弹，打的时候都靠手榴弹，只要子弹一打完，就得跟鬼子拼刺刀……” “拼死打了三个多小时，我身上中了好几枪，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七连赶来支援，这才把我们给救了下来，死了三十几个弟兄……” “要不是你奶奶拼命抢救，我这条命啊，怕是早就交代咯！” 讲着讲着，爷爷就情不自禁讲到邂逅奶奶的故事…… 爷爷颤颤巍巍地把柜子上的一个小铁盒取下来，把盒盖上的浅灰轻轻抚去。 “你看看，这是你奶奶年轻时的照片。” 说着，爷爷摸出一沓发黄的黑白照片，一张一张地递到乔嫣面前。 乔嫣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上全都是穿着锦绣花裳的女人。 每一张都带着灿烂的笑容，美丽大方。 尽管这些照片乔嫣看了不下百遍，但每次都相见如新，没有一丝厌倦。 “你奶奶既温柔善良，又坚强勇敢，没有人能和她媲美……” 说着，爷爷又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收回来，像看待稀世珍宝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敖缺蹲坐在屋后的走廊上，凝望着他眼前的溪流。 乔嫣无意间瞥到了他落寞的背影，顿时一怔，忙问：“爷爷，您听说过阙山吗？” “阙山？！”爷爷先是一愣，随后陷入回忆的漩涡中，良久才喃喃道：“我记得是……当年南京城附近的山岭……” “真的有这个地方？！”乔嫣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惊呼道。 “这座山早就不存在了，被小鬼子一把火给烧没了……”爷爷的眉目变得黯然起来，叹道。 “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啊，爷爷？” 乔嫣忙立起身子，像个着急听故事的小孩儿一样问道。 “当年南京大屠杀，阙山死了不少人……”爷爷眯着眼睛，沉沉道：“不过，当时那里还发生过一件很奇怪的事，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人都在传呢。” “奇怪的事儿？！” “鬼子一个小队，好几十号人呐，在阙山神秘失踪，最后只发现了鬼子小队长的人头。”爷爷呵笑一声，道：“小鬼子们到处找，也没找着人。” “这……” 乔嫣顿感不可思议，这些都是以前爷爷没说过的。 “我们连长当时就跟我们说，说这头上三尺有神明，小鬼子造的孽，终究是要还的。”爷爷笑道，还不忘指了指天花板。 乔嫣突然明白了什么，眉头紧锁，愣愣地瞟了敖缺一眼。 回家的路上，敖缺和乔嫣一前一后，一路未语。 走到公寓楼底的时候，乔嫣终于忍不住了，冲他喊道：“敖缺……” “如果痛苦能够感同身受，有些事情，你可能就不会想要知道得这么明了了！”敖缺没有停下脚步，冷冷道。 说着，便一个人上了楼…… 第三十九章 龙太子救火 乔嫣家的除夕夜，每年都很热闹。 叔叔姑姑们都会聚在乔嫣家，还包括逢年过节才会进城的爷爷。 客厅的大饭桌上，围着十几人，有说有笑。 敖缺为了在长辈面前展露绅士风度，极尽所能照顾乔嫣，像夹菜吹汤什么。 然而，这却让坐在敖缺对面的乔思雨恨得牙痒痒，整个饭局静默不语。 “咱们乔家变化最大的啊，还是要属乔嫣了，你看看，人不仅变漂亮了，还懂礼貌了！” “是啊，这不仅在大城市里开了饭店，还带回来个俊朗疼人的小伙子，大年三十都陪着咱们乔嫣，你这当爹的啊，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靠在乔爸身旁的一个中年人满面红光，拍了拍乔爸的肩膀，笑道。 乔爸满脸洋溢着幸福，提着酒杯只顾着笑。 乔嫣却顿时面红耳赤，羞赧得一时只想找个地缝钻。 “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高中那年黄皮寡脸的，到处淘气，谁也管不了……这次突然回来，我当时差点没认出来，真是惭愧呢，哈哈哈。” “那会儿这丫头多淘啊，我当时都觉着，这假小子以后肯定得啃二哥一辈子，诶呀，这还是我第一次把人给看错！先自罚一杯。” “那可不行啊爸，你这得自罚三杯！” 乔杏立着身子，笑道。 “嘿！你这不是坑爹吗？”那男子瞪了乔杏一眼，随即笑道：“好……三杯就三杯！” …… 年夜饭过后，亲戚们在客厅里摆了两张桌子，开始搓起了麻将。 这已然成了每年的风俗了…… 而至于春晚什么的，这家人早已提不起半点兴趣。 毕竟里面的人都没有以前那些人有喜劲了，只当做一种单纯的歌舞晚会罢了。 晚餐后的墨夜天空，时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炸响，天空顿时变得绚丽至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照亮整个公寓。 乔嫣攀在阳台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满天花魂，瞬间出现，又急速消失…… 慢慢地，她的眼神变得低迷起来，她好像跟敖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恍惚间，她觉得敖缺好陌生，甚至似乎从来没见过他，或者说之前那个敖缺是假的，或者说他突然变了个人…… 晚上，敖缺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条被子，平整地铺在了乔嫣卧室里。 乔嫣见状，突然一怔，然而下一秒，敖缺又二话不说倒在了床上…… 还是老样子……他没变…… “诶？！”乔嫣见状，不由得蹙眉瞪着敖缺。 敖缺瞟了一眼那团铺成狗窝的棉被，笑道：“你不是要打地铺吗？我给你打个地铺！” 说完，便把身子缩进了被子…… 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在了乔嫣头顶，一时不知所措…… 这家伙感情是给自己折腾了个狗窝，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 而门外，依旧是亲戚们酣畅淋漓的麻将声，乔嫣伫立原地良久，终于还是忍辱钻进了地铺。 慢慢地，床上开始传来敖缺清晰的鼾声时，乔嫣这才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乔嫣就被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乔杏火急火燎地赶来，把乔嫣拉去拜寺庙神社，上一柱新年的头香，祈求顺利平安。 当他们来到寺庙外的时候，早已排了长长一队，一眼望不到头…… 乔嫣以前对此极其无趣，对寺庙神像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然而，当她遇到神后，三观彻底被刷新，就连看到观音玉佩她都忍不住拜一拜。 三人接在队尾，随着队伍摇摆前进。 乔嫣往敖缺身上蹭了蹭，低声问道：“诶，你说……像我们这么拜的话，天上的神都知道吗？” “你以为他们都闲得慌啊，没日没夜地盯着你看？！”敖缺打了个哈欠，道：“再说，天庭那个地方严着呢，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诶，你们在嘀咕什么呢，什么知道不知道？” 乔杏听见，忙转身问道。 “呃……没，没什么，呵呵呵……” 乔嫣赶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神神秘秘的……” 而这时，庙里突然涌出一阵浓烟，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失火了！！” 庙里不停有人捂着鼻子跑了出来，一路惊呼不止。 队伍顿时四分五裂，人们向四下慌乱散开，连乔嫣都有些慌了神。 火势愈燃愈大，火苗甚至窜上了房顶，房梁也轰然一声倒塌，场面一片狼藉。 混乱中，敖缺突然消失不见。 没有水源，也没有任何消防栓和灭火工具，人们只能看着火势愈燃愈大。 “救救孩子！！快救救孩子！！”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庙里还有人，庙里还有个小孩儿！！” 乔嫣惊慌望去，火苗像吐着信子的火蛇，绞缠在寺庙大门外，温度能瞬间上到千度，没有人能冲进去。 终于，乔嫣发现寺庙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敖缺！ 他戴着衣帽，飞入了一阵摇晃的火苗里…… 众人见状，一片哗然。 不久之后，那人疾步蹿在火浪之上，抱着小孩儿冲出寺庙。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惊呼，随即蜂拥而上。 那人被衣帽遮得严严实实，乔嫣只能远远看到一双如炬的桃花眼。 人们都在庆幸孩子得救，片刻后才将注意力转向救人英雄。 然而，那英雄早就在混乱中消失不见。 “敖缺……” 乔嫣不由得踮起脚尖，焦急地向那头探望。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乔嫣赶忙回头，只见敖缺站定在面前，他淡然笑道：“刚才在那边转了转，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乔嫣抿着嘴唇，内心的激动难以压抑，猛地扑在敖缺的怀里，呢喃道：“你真好！” 敖缺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敖缺那双无处安放的手才轻轻落在她的腰上。 两人在匆匆来往的人潮中静默相拥，仿佛时间也静止了。 而不远处到处寻找乔嫣的乔杏，翻过人堆恰好看到两人错拥在一起。 她不由得噗嗤一声，随即又钻入了人堆…… 第四十章 农药篇 哪吒带糖 第二天一早，乔嫣便坐上高铁离开老家了。 这些天来，她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家里也不知道被折腾成啥样了。 当她走到熟悉的院子外时，屋子显得十分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诡异。 乔嫣原地驻足，直到敖缺上前推了推她的背，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啦，走啊！” 敖缺说完，便悠闲地迈着步子上了楼。 她深吸了口气，便跟了上去。 走进客厅后，依旧是熟悉的场景，龟背竹上的小花仙，沙发上的哪吒，以及桌上的饕餮…… 而顾小鱼此刻正在厨房忙活着，见乔嫣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乔嫣？！你回来啦？！” 顾小鱼笑道，随即接过乔嫣手里的包裹。 “这装的都是炸药吗，怎么这么沉？！” “梨子和柚子，我妈非要我带回来……” 顾小鱼把袋子扛到一边后，乔嫣便凑到她跟前，低声道：“他干嘛呢？！” 随即冲哪吒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只见哪吒一本正经地玩着手机，谁也不理会…… “你自己去看呗……” 顾小鱼叹了口气，撇嘴道。 乔嫣轻手轻脚地凑到哪吒身后，当她的眸子瞟到他的屏幕时，乔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吒居然在玩王者农药！ 当她瞟到哪吒雷厉风行的狐仙太白时，屏幕上顿时出现“四连超凡”四个大字。 “呀，这大皮袄玩得好厉害啊！” 哪吒冷哼一声，并没有理她，这让乔嫣一时尴尬不已。 愣了片刻后，她便把特产分送给了邻居们。 第二天晚上，乔嫣拿着几部手机，冲沙发上的顾小鱼笑道:“诶，要不要来五排啊？” “那游戏没意思……”顾小鱼躺在沙发上，叹叹了口气，道：“再说……我们这儿只有四个人啊。” 乔嫣向四下望了望，忽然望见正在厨房吹泡泡的花仙子，忙招手喊道：“小花仙，快过来！” “算了吧，她不会玩的！” 顾小鱼忙拉住乔嫣的手，制止道。 “没事儿，随便玩玩而已嘛，又不在乎输赢的……” “你真的不在乎？！” 顾小鱼一脸狐疑地望着乔嫣，道。 乔嫣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把手机交到了敖缺和花仙子手里。 顾小鱼始终有些顾忌，毕竟乔嫣是出了名的要强。 她不论什么事都喜欢分出个胜负，更不用说游戏了。 她曾经见证过乔嫣无数次因为输掉游戏而暴怒，只要跟她玩竞技类的游戏，总是胆战心惊的。 但她的兴趣一来，就如同洪水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谁都挡不住，自己也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当乔嫣自以为万事俱备后，压根没想到自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她在网上租来的号，大都是钻石以上，而敖缺和花仙子的水平，姑且算作白银都属实牵强…… 对局开始，哪吒依旧选的是千年大皮袄，狐仙白哥哥！ 乔嫣则祭出了她的本命英雄，蔡文姬。 敖缺：达摩。 花仙子：张飞。 顾小鱼：钟馗。 敌方阵容是出奇的肉阵容：貂蝉，花木兰，赵云，东皇，吕布。 从长远来看，乔嫣这边的阵容勉强算不错，略胜对方一筹。 然而，开局不过一分钟，让乔嫣触目惊心的电影情节便一幕接着一幕出现了…… 小花仙的张飞完全就是乱入！ 她穿入野区，在草丛逗蝴蝶，跟恶狼说悄悄话，挡小兵的道儿…… 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到敌方二塔去了。 “咦？这个小柱子为什么要一直扔石头呢？！呃，不动了……” 随着一声奶声惊呼，送出了一血…… “耶！我又出来啦！！” 随着一声奶声惊呼，她又重生了…… 她再次踏上探索峡谷秘密的征途，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 再一个就是敖缺了，虽然不像花仙子一样无聊，但仍让乔嫣无力吐槽。 这是她玩游戏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被敌方兵线吓到拔腿就跑的…… “人太多了，你们怎么样啊？” 而顾小鱼的话，她不喜欢玩moba游戏，准确来说，是不喜欢玩手机类的moba游戏。 顾小鱼玩农药，向来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辅助别人就是她最开心的事儿了。 奈何乔嫣偏偏抢了她的辅助位…… 而这五人中稍微有点实力的，应该就属哪吒了。 乔嫣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极力配合小哪吒四处游走，挽救这危在旦夕的局势。 游戏慢慢进入白热化，尽管乔嫣这边最高经济的落差并不是太大。 但从头到尾都是三打五的局面，不禁让哪吒感到焦头烂额，虽然他拿了全场最多的人头…… 顾小鱼的钟馗本来就不太能钩到人，好不容易勾到一次敌方貂蝉，还被敖缺的达摩一脚给踹了回去。 而这很有可能就是这整场游戏里，她唯一钩对过的一次…… 之后，她永远都在和敌方东皇对峙着……确认好眼神，是我要钩的人！ 哪吒整局游戏也就死了两次，而这两次都是拜顾小鱼所赐。 “小鱼啊，你别把这个黑不溜秋的祖宗钩过来了好吗。”一旁的乔嫣撇了撇嘴，抱怨道：“我回血都回不上！” “没办法啊，谁让他一直站在那儿，还敢嘲笑我……”顾小鱼撇了撇嘴，道。 “那你就不能忍忍吗？” 突然，屏幕上，再次出现小花仙被野怪击杀的信息。 “你有空管我，还不如管管小花仙呢，你看她送了多少人头了！” 顾小鱼凑到乔嫣跟前，低声嘀咕道。 “她不是在送人头，她只是在完成使命……”乔嫣无可奈何道。 乔嫣对花仙子早就绝望了，她不是在送人头，就是在送人头的路上。 她是乔嫣遇到过最奇葩的人，送人头能送到咯咯大笑，而且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送人头的方式各种各样，送塔，送狼，送鸟，送三只小熊，送红蓝buff，送小龙，送暴龙，送大龙…… 唯一没送过命的，大概就只有河道蟹了吧。 短短二十分钟，居然送了50多个人头…… 要论到她的作用，勉强算半个魔法小兵吧，她毕竟还为炮车抗过塔。 撇开花仙子不看，敖缺的作用也是微乎极微，更恐怖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敖缺，你别闷头上，遇到敌人之前要懂得埋伏！” 乔嫣的蔡文姬和敖缺的达摩潜伏在下路草丛中，打算来个完美配合。 “明白！！” 然而，敖缺显然分不清什么是敌人，什么是小兵。 当一波小兵来到线上时，敖缺毅然冲出草丛，一脚踢飞五个！ “乔嫣快来！！” 敖缺大喝一声，脸上略有些紧张。 乔嫣见状，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嘀咕：你明白个鬼！ 随即白了敖缺一眼，拖着胡笳琴去找哪吒了…… 哪吒虽然很尽力地挽救，但是这局基本不存在任何意外了。 最终输掉了比赛，情理之中…… 第四十一章 再遇风尘 春节眼看着就过去了，天庭饭店也筹备着开门了。 饭店的员工们陆续回到饭店，开始在饭店里忙着开张准备工作。 而在这些天来，乔嫣心里一直都有块石头压在心上。 那就是当初去四川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算命师风尘，毕竟他真的预知到辛环的降临！ 而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有说，一直藏在心里。 终于，在饭店开张的前一天下午，乔嫣再也憋不住了。 她把一旁随意挥舞鸡毛掸子的敖缺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敖缺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随后跟她来到了公园里，沿着小径闲庭信步。 “你的意思是，在辛环来之前，这个叫做‘风尘’的算命师提前知道了……”敖缺一脸不可置信，道：“有这回事儿？！” 乔嫣肯定地应了一声。 敖缺突然驻足在原地，沉沉道：“且不说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光是泄露天机这一点，这个凡人就已经触犯了天条！死百次都不足惜！！” “可这是真的，当时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辛环不是实实在在来了么？！”乔嫣蹙着眉，一本正经道：“我之前就是有点不太相信，所以才没敢跟你们说！” 敖缺微作思索，道：“那他还有说一些其他事儿吗？” “他只是跟我讲过，辛环下凡后，好像人间近日会有大乱什么的……”乔嫣摇了摇头，讷讷道：“其他的就没有了……” “大乱……”敖缺的眸子变得凝重起来，道：“你现在还能联系他吗？” “我以为他是个骗子，名片什么的都让我给扔了……”乔嫣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应该能找到他的位置，按他说的，他似乎就在顾小鱼老家附近的街道游荡。” 敖缺眉目深沉，思索良久，低声道：“这件事……还是先告诉哪吒吧。” “嗯……” 两人未加停留，径直回到客厅。 当乔嫣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哪吒复述时，他只冷声道：“你们再去那个地方，找到那个家伙，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借助敖缺的法力，乔嫣紧贴着他的胸口，逆着寒风在蔼蔼的云空中疾驰。 云绕的雾气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让她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呼吸。 抵达四川后，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只是微微有些昏暗。 这么远的距离，让乔嫣感觉就像是被传送过来的一样，落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嗡嗡声，连脚都站不稳。 两人出现在小街的偏僻暗处，敖缺扶着乔嫣昏昏欲坠的身子，慢慢向大街走去。 交通错杂的街道上人影稀疏，只有几辆小车鸣笛而过，路灯也渐次亮起，发出惨淡落寞的光晕。 “是这儿吗？”敖缺环顾四周，问道。 乔嫣的眸子如同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空洞而迷离，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过来，着急忙慌地喘了口气。 她迷迷糊糊地朝四下张望，喃喃道：“应该就在附近，找找吧。” 她和敖缺沿着街道到处搜寻，从街头寻到街尾，都没有发现半点有关算命师的影子。 最后两人离开这蛛线分布的街道，来到了一处被霓虹渲染的天桥上。 天桥下满是黄红交错的汽车灯光，连成一条色带，不管在哪个城市，只有这天桥的景象最为相似。 “他可能回家了吧，要不明天再来？！”乔嫣倚靠在栏杆上，道。 说着，不经意间在天桥下的人行道上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风尘！ 乔嫣眼前顿时大亮，忙拽了拽敖缺的手，指道：“喂喂喂！就是他！！” 只见人行道上，一颗光秃秃的银杏树下，那个断臂的算命师正在和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纠缠着…… “走！” 敖缺冷哼一声，信步上前。 …… “你印堂发黑，恐不久之后有血光之灾啊！”风尘眉头紧锁，故作神秘道。 “借你吉言，拜拜！” 风尘见那美女要走，忙道：“诶，姑娘，如若你这凶兆能够解除，日后必成大事！” 那美女一听此话，又回身打量了这个一身正气的算命师，不禁调侃道：“那先生能帮我摘掉凶兆吗？” 风尘轻咳了一声，一时涨得满脸通红，摇头道：“不能摘，只能化解，否则你这一生就会出现两个大起大落的波，命途会相当坎坷啊！” 那美女一听，提着小包的手骤然紧握起来，冲他啐了口唾沫，没好气道：“呸！道貌岸然！！” 说完，便阔步离去，恰好踩到个香蕉皮，她惊呼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 等她站起身子时，额上肿了个鹅卵石般红肿的包，还夹着淤青。 “诶，你看看你看看，都说了有血光之灾，你还不听……你啊，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风尘不禁摇了摇头，叹道。 那美女愤愤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咒骂几句，便悻悻离去。 而此刻，乔嫣早就蹑手蹑脚地站在风尘的身后了，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吓死我了，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喘气儿的么？！” 风尘的身子一震，被吓了个激灵。 正当他面着乔嫣时，身后吹来一阵阴风，随即传来冰凉刺骨的声音：“请先生帮我算命！” 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震得他耳根隐隐作痛。 他缓缓回身，当对上敖缺的泛着寒意的眸子时，瞬间怔在了原地。 良久后，风尘眼前突然一亮，惊愕的眸子突然一亮，指着敖缺身后，笑道：“诶，你看那！！” 当敖缺一转身，风尘便卷起袖口，落荒而逃。 “敖缺，他跑啦！！” 乔嫣不由得娇喝一声。 这个独臂侠的步子之快，让她难以想象，一眨眼的功夫，便把乔嫣二人甩在几十米之外。 “他跑不了！！” 敖缺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沉沉道。 随即向他遁逃的背影望去，嘴角掠过一抹深沉的魅笑…… 第四十二章 万演星象仪 风尘喘着粗气，直到跑到一个小区外的护栏外时，才放慢了脚步。 见两人被自己远远甩在了身后，也没有追来，顿时如逢大赦。 天灰蒙蒙的，街道冷清，四下黯然死寂。 风尘蹲靠在护栏边，把头深深垂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而这时，昏暗的路灯在他眼前映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继续跑啊！” 厉声炸响耳边，风尘一个哆嗦，脸色几乎瞬间惨白。 微作抬眸，发现敖缺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 “大神，我虽然坑蒙拐骗，但也没做啥坏事儿啊，你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还等着我赚钱养活呢，你说这么冷的天……” 风尘惊恐万状，跪地哀求道。 没等风尘说完，敖缺便一把将其拽了起来，怒目而视。 随即将其抵在护栏上，厉道：“从现在开始，你再敢说一句谎话，我立刻就杀了你！！” 风尘忙捂住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缩着肩膀连连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辛环下凡的，这些消息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敖缺凑到风尘耳根，低声问道。 “辛环……” 风尘听到这个名字，表面只作一怔，但内心却极为震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干笑道：“什么辛环啊……我不认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敖缺拧着眉毛，把手托在他面前，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低声冷道：“你的命现在依旧握在你自己手里！”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 风尘信誓旦旦，试图搪塞过去。 然而，敖缺眸中杀意涌现，那跳动的火焰如同寒冰一样，把风尘的脸都冻得隐隐有些抽搐。 见风尘还是不肯说，于是，手心的火焰愈发深蓝，映在风尘惨白的脸上。 冷风吹过，风尘的额上竟然起了一层密汗，把后脑勺都贴在了护栏上，极力避开那团摄魂的火焰。 那团火焰愈靠愈近，终于，一股凉意透过皮骨，深入脊髓。 风尘蓦地闭上眼，惊呼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敖缺这才撇嘴一笑，松开了风尘身子，火焰也化作一旋后，消散不见。 风尘顿时瘫在护栏边，痉挛地呼了几口气，敛眉道：“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我保密！” “好。”敖缺眯着眸子，挑眉道。 而这时，乔嫣才气喘吁吁地赶来，刚好看到二人达成共识的一幕…… 风尘把敖缺两人带到了一条青石古街上，街头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长安街”。 街道上除了冷风以外，什么也没有，仿佛与世隔绝一样。 两旁的雕花木楼错落有致，门窗紧闭，只有泛着红光的灯笼恍若世间霓虹。 “这儿怎么会有一条街啊……” 乔嫣四下环顾，满脸疑虑。 “这不是人间的街道……”敖缺眼神凝重，死死盯着街道尽头，低声道：“你别到处瞎看！” 乔嫣一怔，顿时毛骨悚然，紧跟在敖缺身后。 风尘只是沿着街道徐步前行，眼神凝重，丝毫不管身后二人。 终于，三人来到了一座荒废老宅的大门外。 这是古街最为偏僻的一带，门外杂草丛生，借着朦胧的夜色诡异万分，如同亲临鬼片现场。 乔嫣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下意识依偎着敖缺，生怕突然蹦出个无头女尸。 她以前其实是不怕鬼的，按以往的性子，能去鬼屋把鬼吓一跳，而现在，她已经分不清鬼神的真假虚实了。 “就是这里了……” 风尘说着，从门口取来一把灯笼，吱呀一声将大门推开。 门刚打开，一大股灰尘便扑入乔嫣鼻子里，她不由得捂住鼻口，蹙眉一阵轻咳。 屋子里漆黑一片，微弱的烛光探入其中，显得阴森至极。 房檐和桌椅上全是白茫茫的蜘蛛网，暗处时不时传来一阵窸窣，四壁挂满泛黄破旧的照片。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乔嫣借着灯笼的微光，沿途打量照片上的人。 一开始是彩色照片，越往里走，变成了黑白照片，最后竟然都变成了墨画，衣着也由现代向古代演变。 而且，她发现照片上的人似乎都很年轻…… 乔嫣心头暗忖：应该不是遗照…… “这些都是以前房屋的主人，他们死后的骨灰都埋在画像后的墙壁里，不过从民国时候起，就没人愿意住在这儿了，只有我偶尔会回来看看。” “咦？！” 乔嫣一听，顿时头皮发麻，不由得惊呼一声。 当她再次望向这些画像时，隐约感觉那一双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不禁紧紧攥住敖缺的胳膊，微微有些发颤。 风尘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风家后生47代继承人风尘，前来长安街拜访，儿孙不孝，无意打扰各位祖宗，请恕罪！” 行至屋子中央时，风尘便开始振振有词，一路不绝。 终于，三人走到老宅屋的尽头，只有一把靠着墙的黑木雕凤椅。 风尘上前，将木椅转了个身，其后有一个漆黑的地下通道。 进入地下通道后，眼前突兀地出现一条青黑色的长廊。 四十盏烛台立在长廊两侧，辉光交映，石壁上凿刻着长尾怪人的简画，他们围着一个圆盘，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此间景象，俨然古墓…… “到了！！” 行至深处，一堵石墙猝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石墙上满是碑文和印阵轮盘，风尘上前转动机关，只听一阵石壁摩擦的低沉音浪从四下传来。 地板中心缓缓开了一道小口，从口中升起一根石柱，石柱上有一个足球般大的晶莹球体。 它半倾在石面上，期间涵盖着宇宙星辰的缩影，华光异彩流连不绝。 “万演星象仪……” 敖缺瞪着那球体，喃喃道。 说着，将指尖触向星象仪，嗡鸣声霎起，印阵翻飞而出，他这才忙将手抽出。 “星象仪的算法只能作为粗略的演算，但确切的事宜就无法明了。”风尘眼神凝重，沉沉道。 踌躇片刻，他双指并一，竖于胸前，口中吟诵密语。 一阵华光后，他的头上慢慢顶起两只白色狐耳，身后也出现了一条蓬松的狐尾。 乔嫣顿时一愣，怔道：狐狸？！ “十宿之轮，开！！” 随着风尘一声沉喝，星象仪顿时白光四射，强光使乔嫣不由得转过身子。 良久，她才木然回过身子，只见星象仪映照出一副巨大画像，折射着云雾中的大千世界。 她瞬间被这幅巨画吸引了注意力，忙上前一步，惊呼道：“这就是天庭吗？！” 乔嫣这猝不及防的话，让敖缺和风尘不禁瞠目结舌，各自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后，风尘才凑到敖缺跟前，讷讷道：“这丫头……能看见？！” 敖缺拧着眉毛，什么也没说，只是错愕地望着乔嫣。 而乔嫣被星象仪展示的画面所吸引，完全没意识到有两双诧异的眼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第四十三章 通灵眼乔嫣 万演星象仪覆着结界，敖缺无法将其带回。 当夜，回到家后，哪吒早在凌空虚地等候敖缺了。 虚空之中，四下一片星海，流连徜徉。 “那个家伙是幽州的灵狐，他所得到的消息，是通过万演星象仪推算而来的。” “万演星象仪……”哪吒冷哼一声，道：“除了星象仪，还有别的发现吗？”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乔嫣的，她跟其他人似乎不太一样。”敖缺眼神凝重，沉沉道：“她好像能通过肉眼……看到星象仪的推算结果……” “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哪吒瞟了敖缺一眼，漠然道。 说着，手轻轻一挥，眼前顿时出现一个白亮光圈，哪吒径直走入其中，消失不见。 “什么？！”敖缺忙跟着钻了进去，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二楼客厅里，一阵流萤四溢，敖缺和哪吒便瞬间出现其中。 哪吒头也不回地朝阳台走去，缓缓道：“你难道就没发觉我们隐匿之后，她还是能察觉到么？” “对啊！！” 敖缺幡然醒悟，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不禁咽了口唾沫。 片刻后，他凑到哪吒跟前，低声问道：“可她为什么能看到呢，难道她压根儿就不是凡人？！” “她是凡人，只是她的眼睛非比寻常而已。” 哪吒靠着阳台的护栏上，仰望夜空中闪过的导航灯，沉沉道。 “那到底是什么？！” 敖缺脸上疑虑之色愈显浓重。 “通灵眼。” “通灵眼？！” 敖缺倚靠在栏杆上，神色有些恍惚。 第二天下午，余霞染红了半边天，乔嫣挎着小包从饭店赶回家。 当她刚走到院子外时，恰好瞧到阳台上望着自己发愣的敖缺。 “你干嘛呢？”乔嫣冲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敖缺这才回过神来，自顾自地钻回了客厅。 “奇怪……” 乔嫣撇了撇嘴，低声呢喃道。 晚上，敖缺一直在乔嫣房门外徘徊着，踌躇良久，他才蹑手蹑脚地钻入她的卧室。 乔嫣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电脑屏幕上，对身后这位不速之客毫无察觉。 “喂！” 他把手搭在乔嫣肩膀上，把乔嫣吓得一个哆嗦，惊呼一声，从椅子上瘫坐在地上。 当她抬眸那一瞬间，只见敖缺正戏谑地打量着自己。 乔嫣不禁怒火中烧，愤愤道：“你干嘛？！” 敖缺淡然一笑，将她搀了起来，道：“你非要闹这么大动静吗？！” “回你屋去！！”乔嫣把拧着眉毛，娇喝道。 说完，她把椅子重重一摔，又一屁股坐了上去，继续手里的任务。 敖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把身子压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鼻息冲着乔嫣的头发，吹得她有些发毛。 “你到底想干嘛？！”乔嫣回身喝道，眉目间愠怒一片。 然而，这突然的一回身，却让敖缺发现了她眸子中的一丝异样。 “别动！！” 敖缺沉喝一声，用手轻轻钳住乔嫣的脸颊，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她的瞳孔。 乔嫣第一次近距离对着敖缺，愠怒的心情突然变得慌张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 两人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将近数分钟，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了一般。 直到门口传来把手转动声，忽然间，顾小鱼径直迈了进来…… “小嫣，我回来……” 当她看到两人的时候，声音便戛然而止，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猛地咽了口唾沫。 她忙捂住脸缩回身子，惊呼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又把门重重关上…… 徒留错愕的敖缺和乔嫣…… 第二天一早，天庭饭店。 顾小鱼穿着女仆装，时不时瞟向休息室的乔嫣，一阵窃喜。 终于，她抱着盘子，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休息室…… 乔嫣见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没有，没有！！” “你这么激动干嘛？”顾小鱼挑眉一笑，凑到乔嫣跟前，幽幽道：“难不成……昨晚你真的……” “住嘴啊！”没等顾小鱼说完，乔嫣便一把将她推开，面红耳赤道：“我们什么也没做，你误会了！！” “我知道什么都还没做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道歉，我来的真不是时候，下次进你房间我一定先敲门！！” 顾小鱼强忍笑意，调侃道。 “都说了你误会了，到底有完没完啊？！” “诶唷……还跟我俩装呢？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那么深情地对望着……”顾小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的！” “你懂个鬼！我发誓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说，你们昨晚在干嘛呢？”顾小鱼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 经顾小鱼这么一问，让乔嫣顿时茫然得不知所以，因为她确实不知道敖缺突然跑到她房间来是干嘛的…… 思索片刻，乔嫣冲她挥了挥手，喝道：“反正你别瞎想就对了！！” 这时，乔嫣往窗外瞟了一眼，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穿着打扮极为怪异的黑衣人，身上散着淡淡的黑烟。 瞬间，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人给吸引去了。 “怎么啦？！” 顾小鱼见她突然这副骇怪的样子，不禁蹙眉问道。 她忙拽了拽顾小鱼的手，指着那黑衣人，低声道：“你快看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好奇怪啊！” 顾小鱼顺着她的指向望去，疑惑道：“哪儿呢？！” “你没看见吗，就在那儿啊，垃圾桶旁边啊！” “你眼花了吧！” 忽然，那黑衣人怔在了原地，似乎感受到了乔嫣诧异的目光。 衣帽微翻，露出一双泛着凌冽寒意的眸子，隔街对望，隐隐扬起一抹狞笑。 乔嫣一阵惊悸，当她试图看清他的样貌时，那黑衣人又瞬间消失不见…… 第四十四章 来自地狱的信 从那之后，乔嫣几乎每天都能在饭店附近发现那个黑衣人，心里隐隐有些发憷。 一连四天后的下午，她终于鼓足气，冲那黑衣人徘徊的地方走去，想要当面问问清楚。 然而，当她走到那个地方时，却不见往常徘徊的黑衣人。 她蹙眉往四周扫了一眼，不见其踪迹，突然发现垃圾桶旁边发现一封奇怪的信。 那封信像是有人故意放这儿的，信封崭，隐隐泛着黑光。 “这是……好奇怪的信封……” 乔嫣把信捡起，又环顾四周，但街道上只有几个寥落的人影。 “谁掉这儿的？” 伫立良久，她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回到了饭店。 当她走进饭店大厅的时候，隐约感到一丝异样，闷得心头发慌。 于是，她走到柜台前，冲正在清点啤酒的服务员问道：“刚才来过什么人吗，穿黑衣服的？” 那服务员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乔嫣抿了抿唇，打量四下的玻璃幕墙，眉目紧锁。 “老板，怎么了？” “哦……没……没事儿……你忙你的。” “好的。” 思虑片刻，她还是感觉饭店里多了什么东西，心有不安。 随后，她径直走到休息室里，把信封从包里掏出来。 这是张没有署名的信封，甚至连邮戳也没有。 周围刻画着红黑相间神秘纹路，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封沿。 乔嫣凝视这些纹路，片刻后，意识就开始有些浑浑噩噩。 恍惚之间，乔嫣看到信封中央燃起了一阵幽蓝色的火焰，粘稠的笔墨开始渗出信封，在纸面上凝结成奇怪的文字。 乔嫣惊呼一声，连忙将信封扔在一旁，脸色煞白。 这时，有几个顾客听到了乔嫣的呼声，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乔嫣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强行把这份恐惧给压了下去。 良久后，她又把信封抓了起来，这些奇怪的文字，如同之前在四川老宅看到的符咒刻印一般，字行之间有着不可名状的魔力。 突然，玻璃幕墙外，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乔嫣眼前。 此刻，他正立在原地，微微勾着身子，冲自己咧嘴狞笑。 乔嫣一时惊恐万状，当她立起身子再次凝望而去时，那黑衣人又消失了…… 乔嫣杵在原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思绪，手里攥着信封，喃喃道：“到底是什么人呐……” 当她再次把目光放在信封上时，她越发觉得这封信不简单，好奇心促使她把信抽出来。 当她的指尖微触及信纸时，一点毫光汇入指尖，窜入身体…… 信纸泛黄，如同造纸术初期的造物，表面极其粗糙，跟崭新光滑的信封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对比。 其上写满了类似梵文的细小文字，乔嫣只是略略地扫了一遍。 直到她看到信尾的落款时，她才微作一怔，是一个骇人的血红爪印！ 红色爪印后有一个细小的汉字，在这篇梵文密字中极其醒目：死！！ 乔嫣一怔，片刻后才慌乱地将其塞回信封。 不多时，顾小鱼抱着饕餮推门而入，乔嫣见状，忙把信封揣进包里。 “小鱼？” “look！有没有被bulingbuling到？” 顾小鱼身上穿着金光闪闪的连衣裙，雍容华丽，典型的城市丽人造型。 饕餮挣开顾小鱼的怀抱，刚一落地，便立马像撒欢儿的浪蹄子一样，沿着休息室墙角乱转。 随即又扑倒乔嫣裤腿上，留下一只只泛黄的脚印。 当它嗅到乔嫣包里信封的味道时，蓦地目露凶光，冲着乔嫣狂吠不已…… 乔嫣轻轻将饕餮拨开，丝毫不顾它的异常举动，反而冲顾小鱼淡然笑道：“no！” “no？！isobeautiful！！” 顾小鱼嘟囔着嘴，一本正经道。 “youhappyjustok！” 乔嫣强忍笑意，道。 “thankyou，不娜娜。” “你学的是散装英语吗？哈哈哈……”乔嫣噗嗤一声，笑道：“你又在抽什么风，还穿得这么……啧啧啧，穿得这么风骚……” 乔嫣忍不住上下打量她的衣着，摇头道。 她身上只裹了一层单薄的衣裙，虽然把她苗条的身材衬托了出来，但这绝对是以牺牲温度为代价的。 “我昨晚参加了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乔嫣惊疑道。 “是大学同学啦！”顾小鱼坐在乔嫣旁边，一边逗着饕餮，一边道：“诶，我跟你讲啊，我有个同学超帅的，散会后他还约我跟他一起吃饭呢！” “今晚？！” “嗯！！” “怪不得呢……”乔嫣不由得会心一笑，欣慰道：“预祝你手到擒来！” “谢谢啦！！嘿嘿嘿……” 当天傍晚，乔嫣揣着信封，抱着饕餮一个人回到家。 路过公园的时候，饕餮突然贴在乔嫣的耳边，呢喃道：“小嫣，你要当心啊……” “啊？！”乔嫣突然愣在原地，道：“怎么了，你好像很奇怪诶。” 饕餮没再说话，只紧紧地缩在乔嫣怀里，眸色黯然。 乔嫣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款款向小区走去。 而她的身后，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在暗处若隐若现，凝望着乔嫣的背影，慢慢弯成了诡异的月牙。 回到家后，乔嫣发现敖缺不见了。 于是，她只好把捡到的信封交给哪吒，哪吒接过信的时候，表情略微一怔，问道：“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是我捡的……” 哪吒把信纸对折成半，紧紧攥在手心，眼神也慢慢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紧锁乔嫣的眸子，质问道：“你看过了？” 乔嫣见状，以为是这信中有什么自己不该看的大秘密，自己虽然看了但是什么也没有看懂，于是赶忙摇了摇头，道：“没……没看……” “以后不要乱捡东西！”哪吒冷声道。 说着，漆黑的小鹿眼向窗外的夜色望去，变得愈发深沉，良久后，又道：“还有，天黑以后……就不要出门了！” “哦！！” 乔嫣没敢多问，哪吒也不想多说…… 第四十五章 地狱的景象 乔嫣自从看了那封信后，她的脑子就像中了邪一样，清晰地记得信纸上的每一个符号，甚至其弯曲程度都记忆尤新。 若按照以往的记性，她不可能只看一遍就记得住。 夜空中繁星似锦，她躺在床上，任凭脑中思绪翻飞，不过一分钟，眼皮子就像是被铁夹子狠狠夹住一样，很快沉入梦乡。 当她恍惚睁眼时，已经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过眼之处尽是翻飞的躯干残骸，死尸遍地，惨叫声与哭泣声交杂在耳边，宛如修罗地狱一样。 人们在这片火海地狱中，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而那片腥红的天空下，一条白色巨龙盘旋在山头，硕大粗壮的躯体龟裂着熔岩鳞甲。 火海卷入云中，呼啸着吞噬大地，如同亲临科幻片的世界末日。 “救命啊，救救我！！” 乔嫣面前，几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孩踉跄跑来，一脸惊恐，冲她挥舞双手求救。 “快过来！！” 乔嫣张开双手，冲那几个小孩呼喊道。 然而，与乔嫣几米相隔，他们身后便飞来一柱耀眼的红色火光。 顷刻间，活灵活现的人儿被烧成一堆焦骨，散落一地…… “不~~” 乔嫣惊呼一声，捂着嘴踉跄倒地。 火柱在巨龙口中不断喷涌而出，熔岩地狱般，把世界映得一片惨红。 乔嫣惊恐地望着那条肆意咆哮的巨龙，眼眶中满是惊悸的泪花。 巨龙面露狰狞，上下分楞的恶眸迸射出凌冽的肃杀之气，犹如死神的凝视。 随着一阵龙吟火啸，把最后一抹哭声掩盖了下去。 万物归于平静，海浪卷上枯石，又汇入大海，染上一抹赤潮。 满目疮痍，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最后，只剩下一袭白裙的乔嫣，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子。 沿着海面吹来一阵凉风，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儿。 白色衣裙翩翩作摆，乔嫣目光呆滞，凝望着巨龙，意识仿佛被掏空了，整个人变得异常麻痹。 在巨龙之下，乔嫣渺小得如虫子一般。 然而，那一袭白衣在这片腥红的血雾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一人一龙两相遥望，时间停止流逝，就连激在半空的浪花都悬停了下来。 对视的那一刻，如同历经了千年之久…… “为什么……” 乔嫣开始缓缓向那巨龙走去，眼圈泛红。 四下鬼哭狼嚎，死去的灵魂似乎在风中哭诉，乞求着救赎。 那巨龙凝重吐息，眸中金光一扫，血口微启，慢慢凝聚成耀红的热浪…… 乔嫣驻足，面对迎面扑来的火浪，表情安然。 当一股热意在脸上掠过，慢慢将她吞噬时，她才从恍惚的梦中醒来。 乔嫣迷迷糊糊地攥着被子，眼睛却无法睁开，她奋力挣扎着，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没多久，那紧攥被子的手又松了下来…… 她再睁眼时，已经身处一片黑色虚空之中了。 微弱的光芒只能看到周围几尺距离，再往深处便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黑色。 “你想知道你的敖缺哥哥……到底杀了多少人吗？” 低沉的声音从乔嫣头顶传来，经久回响。 乔嫣忙攥紧拳头，仰面喊道：“你到底是谁？！” “你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可不只是梦而已哦，那都是他干的好事！”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乔嫣在原地转圈四下张望，试图在这片虚无之中找到声音的源头。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只是一阵空灵低沉的虚空传话…… “敖缺是东海千年难得一遇的凶器，他为了上位成神，不惜残杀数十万的无辜凡人！以此得到神界的一席之地……” 乔嫣愣在原地，瞳孔蓦地瞪大，撑着膝盖痉挛地喘了几口粗气，脸上更是惊诧万分。 “他和你……如同猎豹和麋鹿……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这时，乔嫣的面前突然变得骇亮起来，在她身前，赫然出现四条参天巨龙，各个目露凶光。 庞大的龙体上映着粼粼奇光，吐息之间云雾缭绕。 而其中的一条，便是刚才梦境里的那条白色熔岩巨龙！ 乔嫣一阵惊悸，脚底更是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错愕地瞪着那四条巨龙。 片刻后，四下惊现一片死尸残骸，纷纷保持死前痛苦挣扎的千姿万状。 忽的，一阵光柱冲天，四条巨龙凭空消失，化作四个勾身的人样，手上沾着血迹，仰天肆笑。 而其中一个，便是她所认识的敖缺…… 他那双腥红的眸子像利剑一样穿入了她的心脏…… “不，不是！！” 恸哭声响彻整个虚空之地，霎时，地面龟裂，火浪通天，过眼之极全是时起时落的耀红火柱，窜向云空。 浑浊的泪滴划过乔嫣的脸颊，在空中汇成晶莹剔透的水滴，还未落地便被呲的一声灼烧蒸发，徒留一阵白色雾气。 她绝望地仰躺在地上，凝望腥红的天空，恍惚间，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小鹿眼！ 乔嫣真正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极其虚弱了。 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仿若一具尸体一样浑身发冰。 如果再反复做几个刚才那样的梦，恐怕她真的就会死在梦里，刷新奇葩死法…… 哪吒站在她身侧，微作指法，华光逆转，从指尖汇入乔嫣身体。 床边的时钟依旧滴答作响，时针还不慌不忙地指着凌晨五点的刻度。 乔嫣痉挛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撑起犹如破布的身子，怯怯道：“哪吒，刚才那个梦是真的吗？！” “是真的，敖缺杀过很多人。”哪吒眼神漠然，不假思索道。 乔嫣一听，顿时像个泥塑木雕一样，凝固在了床上。 直到哪吒离开后，她才蜷缩在被子里，哑声痛哭。 而正对着乔嫣卧室的房顶之上，消失了一天的敖缺猝然出现。 他察觉到了乔嫣的异样，愣愣地遥望着远处的一片霓虹，眼神空洞…… 第四十六章 危险气氛 溟烈 敖缺已经变了，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何时变的，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第二天，敖缺始终没有出现在乔嫣面前。 乔嫣也没有过问，整日都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样子。 在饭店里，乔嫣每次都要忙得满头密汗才肯罢休，把服务员都给吓坏了…… “老板，您太累了，休息下吧。” “没事儿，不用。” 直到顾小鱼来到饭店，强行把她拉到休息室里，担忧道：“小嫣，你到底怎么了？！” 乔嫣脸色木然，就像突然丢了魂儿一样，什么也不说。 “是因为敖缺吗？”这不禁让顾小鱼越发着急，忙问道：“你现在还怕他？” “有一点吧……”乔嫣这才叹了口气，道：“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感觉他好陌生，他明明就很痛苦，却还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那到底是给谁看嘛！” “可能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毕竟……” “小鱼，你不明白的……”没等顾小鱼说完，乔嫣便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她把头扭向窗外，神色黯然，不再说话…… 直到晚上，思量一天的敖缺终于回到了乔嫣家里。 他打算把一切事情和盘托出，不管乔嫣能不能接受自己，有些秘密，他不想再隐藏了！ 然而这一天，本该早早回家的乔嫣却迟迟未归…… 皓月当空，一丝黑烟在夜空中幽幽划过…… 敖缺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桃花眼猛地瞪圆，向饭店飞奔赶去。 当他出现在饭店大门时，只见空荡荡的大厅里，乔嫣独自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她正面着大门，表情黯然，像个傀儡娃娃一样。 “乔嫣？！” 敖缺惊呼一声，急忙跨入大厅，他后脚跟刚一落地，一股寒意便在他脑后生起…… 门就被上了一层结界！ 淡蓝的光晕沿着玻璃幕墙飞速结成屏障，印阵流连翻飞。 “东海暗卫溟烈，恭迎十六皇子！！” 在乔嫣身后，一团黑烟从地面盘旋而起，化成一个黑衣人模样。 他轻轻把衣帽掀开，犀利的眸子冲敖缺射出锥子般的目光。 敖缺先是一愣，随后眼神变得异常凝重，低声喝道：“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殿下好像不太欢迎我？” 溟烈淡然一笑，把手搭在了乔嫣的肩上，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动，面微露苦色。 敖缺不由得捏紧拳头，眸子化作上下分楞的褐色眼瞳，身上霎起蓝烟。 “诶，我劝你别轻举妄动，她现在的命可还捏在我手里呢！！” 溟烈一侧的的尖锐獠牙抵在唇角下，冲着他咧嘴笑道。 慢慢地，乔嫣恢复了半点意识，神色恍惚地望向敖缺。 “乔嫣……” 敖缺见状，身上的戾气顿时收敛起来，眉目之间满是焦灼担忧之色，冲她轻轻唤了一声。 “来，小妹妹，快认识认识你的敖缺哥哥吧！” 溟烈凑在在乔嫣的耳畔，轻声呢喃道。 随后，他又瞟了一眼敖缺，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狞笑。 “敖缺……” 乔嫣轻声道，气息极其微弱。 “乔嫣，你听我说，那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我已经变了，不是以前的敖缺了，你要相信我，真的！！” 敖缺神色紧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而乔嫣的眼中噙着泪水，只是不住地摇头。 “乔嫣，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敖缺眉头紧锁，凝望乔嫣泛着泪花的眸子，乞求道：“如果我承认我错了，我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溟烈听到后，不由得鼓掌讥笑道：“呀！！好一位卑微的龙太子啊！哈哈哈！！” 乔嫣伸出颤抖的手，连呼吸都忍不住地痉挛起来。 让敖缺难以想象，这些天来她究竟遭受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我知道你不坏……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都是想要让我高兴，对吧？我都记着呢……”乔嫣苍白的两颊泛起梨涡，眼中带着泪，嘴角却带着笑，轻声道：“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敖缺，谢谢你，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你都是我喜欢的人……” 说着，酝酿已久的泪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但我好害怕……好怕有一天又会突然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 溟烈咬了咬牙，脸上几乎勃然变色，冷哼一声，将一股凉意注入乔嫣的大脑。 她话音未落，头便轻轻仰靠在椅背上，眸子顿时变得空洞漆黑。 “哼，这个女人似乎有些冥顽不灵……她身上有这么多不该存在的记忆，殿下觉得我是该消除她身上的记忆呢，还是……”溟烈勾起唇角，低声厉道：“直接把她杀了好呢？！” 溟烈的眸子泛起凶光，嘴角的狞笑愈发浓重。 “你只要放了她！我立马就跟你回东海！！” “由不得你跟我谈条件，我只要稍稍用力，她的脑子瞬间就会化为一滩浓水！” “不要伤害她，就算是我求你的好吗？！” 敖缺一时手足无措，苦声哀求道。 他这瞬间的让步，在溟烈看来却是极为讽刺。 一个东海龙太子居然会为了凡间女子卑微成这副模样，这无疑更坚定了他杀死乔嫣的信念。 而这时，大厅内忽然风起大作，围绕饭店大厅的结界瞬间震碎，化作柳絮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触地成青烟。 溟烈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诧异。 这股风力来自异境，其暗藏的灵气之势汹涌澎湃，实力远胜自己。 “何方前辈？” 只见溟烈身前金光一现，一朵九瓣青莲从会虚领域自旋而出。 其上赫然站着一个红衣赤足的披发少年，冷眸微启，睥睨溟烈。 “中……中坦元帅……” 溟烈原本的轻佻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惊愕地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后，溟烈才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恐惧，道：“这是我东海的家事，中坦元帅想插手东海吗？” “我对东海的事没有兴趣，但你要敢伤这女人性命，你绝对回不了东海。” 哪吒身上的戾气很重，溟烈若是当着他的面杀死这个女人，没准自己真的会命丧于此。 他犹豫再三，终究松开了乔嫣的控制力量。 “好，那我就看在中坛元帅的份上饶她一命，但敖缺必须跟我回去！他偷盗东海宝物灵仪一事不可能就此结束，我必须给东海龙王一个交代！！” “灵仪在我身上，我跟你回东海！” 敖缺几乎惊呼道，着急忙慌地挺身上前。 乔嫣的意识慢慢苏醒，身后的魂锁化成屡屡黑烟散去。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如同被染湿了的墨图一样，只能依稀看见一白一黑的影子，在她面前左右晃动，慢慢走出了饭店大厅。 等她终于看清的时候，敖缺已经被带走了。 她含着泪奔跑出去，冲着黑色的天空仰面喊道：“我以后该去哪儿找你，渤海还是黄海？！” “没在那儿，你不要来找我了，你找不到的！” 声音慢慢虚化，直到最后淹没在寂然的夜空中。 “再见了乔嫣……认识你很高兴……” 第四十七章 敖缺的蜕变 大九洲大陆的一千年历前，中洲最南端有一处罪恶海域，名为“泪珊海”，终年黑烟缭绕，鬼哭狼嚎。 在此捕鱼为生的渔民，与镇守大海的龙神定下约定，每年供庙上香，保佑一方安宁。 不久之后，泪珊海来了位东海的十六皇子，名为“敖缺”。 他为了上位成为泪珊海的龙神，亲手杀了泪珊海的老龙王宵昂。 敖缺当即立下新规，要求沿海的居民每年上交三百童男童女作为献祭，凡不服从者，格杀勿论！ 惶恐的凡人只能照做，一晃几年后，人们再不堪痛失爱子。 于是，两千多平民在海岸跪哭求神，泪水顺着枯石汇入大海。 敖缺一怒，将两千人活活烧死于海岸，此番行径震慑中洲以北的诸城。 人们丧着脸沿街奔走相告，悲痛之声日夜不绝。 子哭父，父哭子，兄哭弟，弟哭兄，妇哭夫，母哭子，爷哭孙，沿街满市，嚎啕声响彻天际。 沿海十三座城的将领联合向各城主请命，派出数万军队，披坚执锐愤然前赴泪珊海复仇，并破坏了沿途的龙庙，意图和东海决裂。 而东海龙王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再次派出敖缺镇压。 凡人的力量如同秋毫般无力，这一战，仅仅持续了一夜，人类便全军覆没，近十万士兵惨死于海岸，血潮澎湃。 随后不久，龙族再次血洗沿海城镇，没留一个活口…… 以至于百里之内无人烟，这一天被称为“泪珊海的黑暗日”、“东海杀人夜”、“龙神暴行史”…… 此举惊动仙界，为了惩治恶龙，蓬莱仙召集凤鸣五子下凡追杀。 凤凰、皇鸟、红岚、重明、金乌依次从各界飞往蓬莱仙山领命。 “东海恶龙！你的死期到了！！” 敖缺身受重伤，被凤五子逼入了桃源绝境。 危在旦夕之时，一朵青莲降世，悬停在敖缺身前，当凤五子看到青莲上少年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哪吒？！” “天帝之旨，勿害其命。” “他屠戮凡间万千无辜生灵，震惊九洲各界，天地不容，蓬莱仙派我等诛杀恶龙，就算是天帝，也无从干涉！！” “他是神界的龙神，自有神殿审罚其身，还轮不到三仙山自作主张！” 杀气霎起，形成对峙之势，哪吒神识扫向身后尚在喘息的敖缺，神音入耳：“还不快走？！” 敖缺先是一愣，猛地腾空而起，窜入云中。 “杀了他！！” 凤凰见状，惊呼道。 皇鸟展翅而上，其余四名凤子则牵制着哪吒，彩光在天边炸成一片。 而此刻，敖缺身体极其虚弱，皇鸟亦是紧追不舍。 终于，敖缺身上的剧痛难以忍受，跌进一片原始森林中。 皇鸟在高空俯瞰，终于丢失了目标，但依旧徘徊不去。 等敖缺睁眼时，身子半躺在一颗木桩旁。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人类小孩儿，心里顿时泛起杀意。 而那小孩儿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竟冲着敖缺会心一笑，道：“哈？！你醒啦？！” 那小孩儿说着，又把身子背向敖缺，窸窸窣窣地捣鼓着什么。 敖缺把手捏成利爪，伸向她的后脑勺，意图撕碎她的小脑袋。 而这时，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使他不由得握紧双手，勾着身子闷哼不已。 “这个可以消毒的，涂上以后就不疼啦！”那小孩把一团墨绿色药轻轻沫涂在了他的伤口上，道：“马上就不疼了，小哥哥，你要再坚持一下哦！” 果然，钝痛化为一阵暖意深入肺腑，他这才松了口气。 望着小孩儿殷切关怀的样子，他不由得嗤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他身上的伤很重，别说离开这里，就是站起身子都成了一种奢望。 而头顶，凤五子之一的皇鸟还在盘旋着…… 敖缺被小孩儿搀扶到自己住处，在一个靠在细水荡漾的小山瀑布下，搭着一座小木屋，木屋里只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哑巴妇女。 敖缺躺在床上，四下挂满了晒干的草药，清香弥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茯苓！”茯苓蹲在床边，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道：“也是个药材的名字哦，茯苓虽然外表很普通，但宁心却有奇效，人们都很喜欢它！！” “你爹娘呢？” 茯苓微微一怔，眉目中透露出一丝悲伤，连手上整理药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爹娘不太喜欢我……”茯苓抿了抿唇，踌躇好久又道：“我很小的时候被我爹丢进了鳄鱼池，是徐姨跳进池子救了我……” 随后又释然地呼了口气，粲然笑道：“但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敖缺从那样灿烂的笑容中突然体会到什么，心里居然有些隐隐作痛。 这几天，敖缺都住在她家里，被二人悉心照料着，由此躲过了凤五子的追杀。 之后，敖缺的身体基本恢复了，受了那样重的伤，在不足十天内就完全康复，在茯苓和徐姨眼中，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一天晚上，茯苓的木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十几个满脸凶相的强盗举着火把，围聚在屋门外，大声叫嚣着。 敖缺站在房间的窗口处，目光如炬，静静注视着这群人的行动。 徐姨和茯苓一脸恐慌，在房檐下缩着身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几个人提着刀子，大摇大摆地闯入房里，一顿乱摔乱砸，时不时传来骂骂咧咧声。 敖缺终于沉不住气，阔步而出。 那强盗头子瞟到敖缺后，不禁笑道：“嚯！这哑巴家里还藏着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小子啊。” 说着，向四下的强盗喝道：“把他给我抗回去，当狗养！！” 几个强盗提着锁链，狞笑着朝敖缺缓步走去。 然而，当手刚搭上敖缺身子时，一股暗力瞬间拧住几人的胳膊，传来皮肉绞裂的声音。 那两个强盗惨叫一声，仰躺在地打滚，痛苦万分。 “这……什么情况？！”强盗头子有些惊慌，喝道：“上，都给我上！！” 敖缺移形换影，金光连连，在人群之中如黑色幽灵般快速穿梭。 瞬间，所有人都像泥塑木雕一样杵在原地，慢慢倒地…… 终于，只剩下原地错拥的徐姨和茯苓，两人正错愕地望着自己。 敖缺冷哼一声，他从那双弥漫恐惧的双眼就看出来了，人类不可能接受得了自己，微作摇头后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路，茯苓便冲着敖缺的背影喊道：“敖缺哥哥！！” 敖缺猛地一怔，回眸发现茯苓正冲自己笑。 “你是神仙吧！！” “不是。” “那你是妖怪吗？” “我是龙！” 茯苓一听，笑得更灿烂了。 “你不害怕吗？” 敖缺扬起下巴，冲茯苓眯着眼睛道。 “不怕！！” 敖缺在原地伫立良久，终于冲茯苓挤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而在此前，他认为自己从来不会对一个凡人露出真切的笑…… 第四十八章 东海龙宫 敖缺不在的时候，乔嫣就感觉心里丢了什么似的，整日空落落的。 顾小鱼是在第二天才得到敖缺离开的消息，心里有些难过，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乔嫣。 这天，哪吒正坐在沙发上，双眸失神，花仙子凑到他怀里，道：“哪吒哥哥，小白龙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他不会回来了。” 哪吒的回答，恰好让厨房忙活的乔嫣听到了。 她的手不禁一抖，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愣愣地捡起来。 她故作镇定，透过窗口冲着花仙子笑道：“你们想吃什么？！” “我要吃肉丸子！！” “好的！” 哪吒瞟了乔嫣一眼，她的顾虑就像写在脸上似的，被哪吒望得一干二净。 一连几天，乔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每天的心情都低落谷底。 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初自己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时一样。 终于，又过了几天后，乔嫣再也忍受不了，她一定要再见敖缺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在所不辞！ 当天夜里，乔嫣爬上了房顶，见到了闭目打坐的哪吒。 “我想去见见他！您能带我去吗？” 乔嫣穿着单薄睡衣，缩着身子，忍受迎面吹来的寒风。 “深海的压力，会把你撕扯成碎片。”哪吒瞟了乔嫣一眼，淡然道。 “我不怕……我就是想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 哪吒沉默了一会儿，沉沉道：“你真的想去？！” “嗯。” 乔嫣连连点头，斩钉截铁道。 “你去换身厚衣服，能穿多厚就穿多厚，若是在海底被冻死，那我就管不了你了。” 见哪吒应允，乔嫣一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喜雀跃，一溜烟儿地窜下房，钻进了卧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袄，俨然一个粽子精。 “这样行吗！！” 乔嫣站在栏杆上，眺望房顶的哪吒，笑道。 哪吒轻盈飞身而下，二话不说便拉住她的手，顿时，身体泛起翻飞的流萤。 随着这些流萤在她身上汇聚，身子慢慢变得飘飘然，仿佛氢气球一样，若是没有哪吒牵着，恐怕早已飞天了。 “乔嫣，一定要紧紧抓牢我的手，绝对不能松开。” “是！！” 她的身体开始向上漂浮，穿过了房顶，跟随着哪吒向星空飞去。 大约几十米高的样子，乔嫣遁入了一片蓝色水晶中。 眼下的霓虹尽收眼底，经过蓝色水晶的折射，散成了各种彩色条纹。 世间万物瞬间如同虚设，林立的高楼大厦在荡漾的波纹下开始摇摆晃动，化为一阵虚影飘散而去。 乔嫣最后能看到的，就是头顶的星空和连成交线的导航灯。 终于，那淡蓝色的光雾猛地化作耀眼的深蓝，炸入眼眸，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睁眼时，已经身处一片深黑幽暗的海底了，四下虽有几条硕大的灯笼鲨徘徊，但也只够照得暗亮而已。 乔嫣的身子成了半透明的状态，在这片深海之中自如呼吸。 臃肿的衣服也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单薄的白裙。 “马上就到龙宫了，我会帮助你进入龙宫，能不能见到敖缺就看你自己的了，若是想回来，就把这两朵莲花扣在一起，我会接你回家。” 说着，递给乔嫣两朵拇指般大小的青莲。 “还有，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龙宫。” “谢谢你，哪吒！” 飞过一片珊瑚礁后，深黑的一边出现蒙蒙的亮光。 飞至高处时，远远地便看到一座骇亮的大型宫殿。 宫殿傍在海底山峰上，琳琅剔透，宫殿之上有一颗硕大的辉珠，映射着如同太阳般的光辉，如同千万瓦的灯塔。 再走近几步，乔嫣不由得惊愕万分，目光紧紧锁在宫殿大门上的三个大字上：水晶宫！ 她心头一怔：这就是龙宫！！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乔嫣咽了口唾沫，回身却发现哪吒消失不见了，四下寻望也不见其身影。 “哪吒？！你去哪儿了？” “我不会进龙宫的，记住，不要被发现你的凡人身份，更不要弄丢青莲。” 声音从虚空中穿来，空灵入耳。 乔嫣踌躇片刻，只得硬着头皮向宫殿走去。 她立在宫殿外的蓝色水晶砖前，微微映照着她现在的模样。 头挽着个凤尾髻，还顶着个白色大海螺，身上和手上的玉珠饰物多得不胜枚举，俨然一副海螺姑娘的造型。 这时，几个和她打扮无异的仆女从空中飞来，托着盘子，一路上有说有笑。 乔嫣见状，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把脸侧在宫壁上，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些仆女见到乔嫣，并没有多加注意，不是因为脸生，而是因为她实在太普通了。 在龙宫之中，几乎扔块礁石都能随便duang死一两个她这样的仆女，其数量堪比毕业大学生。 不久之后，一只顶着虾头的老者吹了声号角，长声呼喊道：“启门！！” 轰然一声，大门向两侧拉开，卷起漫天的泡沫，一串赶着一串升空，如同灰尘一样，乔嫣吸入鼻中都呛得发慌…… 她赶忙捂住鼻子，用手挥了挥面前的泡沫，随着这群仆女们进了龙宫。 进入宫门后，让她更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宫门入口，是一条长长的水晶梯。 整齐地站着两排虾兵蟹将，足有两米多高，批红甲执长枪，眸光如炬，威风凛凛。 乔嫣走在长梯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当看到那一副副狰狞的脸庞时，心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了长梯后，才真正进入了龙宫。 眼前满是玲珑剔透的宫殿，玉树奇草生于道旁，时不时有身着蟒袍的海官闲步游荡。 在宫殿外时，明明能够将整个龙宫尽收眼底，但深入其中，却发现龙宫竟然大得让人忙慌失措。 仆女们都各自进了自己的宫殿，而自己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想要在这样硕大的龙宫找一个人，跟在湖底捞针毫无区别。 终于，又冷又饿又累的乔嫣坐在一颗珊瑚树下，凝望着林立的宫殿，喃喃道：“这么大的龙宫，我到哪儿去找嘛……”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窃窃私语的“海螺姑娘”。 “你知道吗，敖缺皇子回来啦！！” “早就听说了，好像还是被我们溟烈老大给抓回来的！” “诶呀，可怜我们老龙王最疼的就是这十六皇子了，偏偏他这么不成器……” “嘘！！瞎说什么？！” 乔嫣微微一怔，终于壮着胆子起身问道：“诶，请问你们说的十六皇子……是敖缺吗？” “十六皇子……可不就是敖缺吗？！”一个带着红色海螺的仆女瞟了乔嫣一眼，惊疑道：“你新来的？！连咱们十六皇子都不认识？” “我认识啊，他……他是我朋友！！” 乔嫣这番话，惹得这几个婢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朋友？！喂！那龙五太子敖孪还是我夫君呢！”一个紫色海螺仆女瞟了乔嫣一眼，讥笑道：“你这丫头是做梦做傻了吧！一个小小的白色海螺婢女，也敢跟龙太子攀关系？！” “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我去找他！” 乔嫣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再次引得几个婢女捧腹大笑，笑得一抽一抽的，连眼眶都闪出了泪花。 “我劝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海底的皇子 这时，沿着小道驶来三匹身缠彩色闪电的麒麟，托着一辆绣龙红木车。 那几个仆女见状，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蹲跪在路旁。 只有乔嫣愣愣地站在路边，不为所动，眼光直直地盯着麒麟车，蹙眉极力望去，试图透过窗帘看清车上的人。 那三只麒麟看到这奇怪的仆女，有些放慢了脚步，冲她投来震怒的眼色。 而乔嫣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紧张的气氛。 跪在她身旁的仆女忙拽下乔嫣的裤腿，低声喝道：“喂，跪下！你不要命啦？！” 她这才回过神来，蓦地趴到在地。 麒麟车停靠在这几个仆女面前，帘子微微卷起，只露出一副冰冷的桃花眼。 当扫到乔嫣后，冰冷的眸子略微一怔。 一声沉闷的靴子跳在砂砾地面上，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乔嫣神色慌乱，把一只手藏在袖口里，紧紧捏着哪吒给的青莲…… 终于，她的面前出现一道影子，吐息声极其凝重。 让她一时毛骨悚然，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感觉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乔嫣？！”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乔嫣这才错愕地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敖缺诧异的眸子…… 这时的敖缺，宛如一个临战的太子爷一样，身着龙袍金甲，束发顶冠，跟之前白衣西装的英伦海归打扮简直判若两人。 “真的是你？！”敖缺欣喜若狂，忙扶起乔嫣的双臂，道：“你怎么来的？” 四下的婢女见状，无不惊愕万分，面面相觑…… “敖缺……” 没有多说，敖缺便拉上乔嫣上了麒麟车，随后驾车转向自己的龙寝宫。 只留下几个惊魂未定的海螺姑娘，愣愣地望着麒麟车的尾巴，许久后才缓过神来。 敖缺龙寝宫门外，有一条宽敞的门道，两侧站着身材魁梧的黑甲夜叉士兵，手持长叉，目光如炬。 乔嫣紧紧攥着敖缺的手，直到走进寝宫后，之前目不斜视的夜叉士兵才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起来。 “刚才走过的好像是白海螺婢女？！” “敖缺皇子怎么带了个婢女进自己寝宫？！” “别议论了，可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呢！” 一个夜叉士兵抱着叉子，回身坏笑道。 这时，大门忽的被打开，怒喝声随即传来：“再敢胡言乱语，嘴巴全都给你们上封条！！” 所有士兵这才惶恐地正了正脸色…… 敖缺的寝宫非常大，光床就足足有五米多宽，让乔嫣感到美中不足的就是…… 没有东西吃。 乔嫣坐在床沿边，打量四下生辉的珠宝装饰，惊叹道：“哇，这就是你的房间？像皇宫一样……” “哪吒就给你穿这个？！”敖缺望着乔嫣的打扮，嗤笑道。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乔嫣低头望了望自己的着装，虽然不是奢华那种，但也不至于难看啊。 “我跟你说吧，在龙宫有很深的等级制度，就连婢女也是严格分级的，像你头上顶着的海螺，以颜色从上到下为黑紫红蓝白，你这属于最下等的婢女。” “那又怎样？！”她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喂，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的，你还嫌弃我……” “我要真嫌弃你，就不会让你肆无忌惮地坐在我的床上了！”敖缺凑到她跟前，随即笑道：“诶，在这里呢我是龙子，就好比你们古代的皇子太子呢！” “你少臭美啦！！” 乔嫣瞟了他一眼，款款起身，注意力开始被沿壁的珠宝吸引住了，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我送你点礼物好了，呐，看上什么随便挑！！”敖缺冲她摊开手，笑道：“只要你搬得动拿得走，都归你了！” “这样不太好吧……” 乔嫣嘴上委婉，但眼睛却极为诚实，直直地盯着床头一颗硕大的发光宝珠，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要你别随便卖掉……无所谓……” “放心，绝对不卖！！” 说着，乔嫣便抱上那颗珠宝，惊呼道：“哇！这么大的夜明珠我还是头一次见！那我想要这个！！” “那就是个灯……”敖缺苦笑一声，摇头道。 随后，敖缺带着乔嫣到龙宫四下观看。 寝宫，龙殿，兵器库，珠宝库……敖缺带她转了个遍。 随后又驾着巨型海马车，来到龙宫外一处高不见顶的珊瑚山下。 “怎么样，高吗”敖缺牵着海马绳索，冲身后的乔嫣笑道：“这是我发现的海底最高峰，相当于人间的珠穆朗玛峰哦！！” 海马车沿着山壁直上，乔嫣都能感受到翻滚的逆浪扑在脸上。 山顶是一片红绿的珊瑚礁丛，参差不齐，尖锐挺拔。 “这里离海面最近，光线最足，地下那些家伙胆子小，都不敢上来……” “真的好高啊！” 乔嫣用手牢牢地扳着一块珊瑚礁，小心翼翼朝底下望去，如临深渊一般，黑洞而不见底。 “你不是喜欢看流星雨吗，我给你看看海底的流星雨！” 不一会儿，珊瑚礁上凝聚起一点一点的萤光，色彩各异，提起长长的光线尾巴，慢慢升腾而起。 一瞬间满目彩线相间，在头顶燃起绚烂的烟花…… 乔嫣眼中满是惊羡，那华丽流转的光芒变幻色彩，映在她愣愣地脸上。 然而，敖缺跟一个白色海螺仆女的事情，瞬间穿得整个龙宫沸沸扬扬。 龙王大怒，派虾兵蟹将到处搜寻这个凡人的下落。 “乔嫣，你得回去了！” 敖缺带着乔嫣躲藏在龙宫外的海草丛中，凝望着乱成一锅粥的龙宫，脸色愈发阴沉。 “嗯！！”乔嫣刚把手伸进袖包里，瞳孔便急骤放大，惊呼道：“糟了，丢了！！” “什么？！” “哪吒给我的青莲让我给弄丢了！我回不去了！！”乔嫣环顾四下，又神色慌张道：“我出去找找！” “你出去找死吗？”敖缺将她身子拽住，沉沉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得赶紧改改，否则早晚有天会害了你！！” 沉思片刻，敖缺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没办法了，我带你走，过来！！” 说完，敖缺便把乔嫣拉到胸口，她还没回过神来，四下顿时华光四溢。 敖缺身化缠龙，将乔嫣托在背上，扶摇直上。 白龙腾空升起的一瞬间，卷起轰鸣的逆浪声。 搜寻的虾兵蟹将和海螺婢女们见状，顿时惊愕万分，各自愣愣地立在原地…… “喂，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你害怕吗？” 敖缺化作恶龙的模样，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 所过之处，惊起一阵旋涡和泡沫。 乔嫣紧紧攥着敖缺的龙角，把脸深深埋在龙首上白色绒毛里，眯眼道：“不怕！！” 终于，敖缺来到临近海面的几尺距离下，头顶着碧波荡漾，如同天空是倒置的大海一般。 “就送你这儿了……你自己回去吧……” 说着，他轻轻把乔嫣拖上海面，出海的那一刻，乔嫣身上的白色纱衣又变成臃肿的衣服。 她身下凝结白色鳞片，载着乔嫣向岸边移动，突然明亮的世界让她有些恍惚。 如若没有看到身下的鳞片，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等到达岸边的乱石上时，乔嫣不由得怅然地望向大海。 只见一条半透明的白龙浅藏在海面下，若隐若现…… “就算这个世界再苦，你也不能放弃，要一直开心。” “希望你有朝一日变成心里想的模样……” “不要老是待在黑暗里……” “还有，喝奶茶的时候不要再把吸管咬烂了！” “……以后的日子，哪怕一个人走，也要努力走到最后！” 一龙一人隔海相望。 那一瞬，站了半生时光…… 那一望，站成山海两岸…… 终于，一阵海浪卷来，龙影消失不见。 “你还会回来吗？！” 乔嫣有些惊慌失措，忙冲海面呼喊了一声。 声音飘向大海，汇入潮浪之中，如同石沉深渊，听不到一点回音。 良久，海面上才传来幽幽的声音：“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乔嫣一听，错愕地呼了口气，心里一阵钝痛，愣愣地坐在枯石上，啼泣良久…… 第五十章 敖缺:我回来了 龙王得知敖缺亲自将那凡人送走，万分震怒，当即派出龙宫暗卫将敖缺捉拿下来。 水晶宫大殿内，四下的金壁雕刻盘龙，张牙舞爪踏云追日。 东海龙王在上正襟危坐，睥睨长阶下的纨绔太子敖缺，脸色凝重。 片刻后才摆了摆手，示意虾兵蟹将都退下。 等大殿里只剩下敖缺时，龙王这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敖缺，你贪恋人间，居然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没有忘，但至少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敖缺冲龙王拧着眉毛，道：“我们不能再随便杀人了，龙神的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 龙王一听，蔚蓝的眸子顿时怒浪翻滚，把手重重拍在面前的玉石桌上，起身喝道：“龙乃万物之长，你龙心入凡，还妄想成神？！” “如果杀戮是成神的必要方式，那这样的神，我不做也罢！！”敖缺拧着眉毛，咬牙道：“以前都是父王主宰着我的命运，但是现在，我只想活成我本来的样子！” 随后，他从怀里抓捧出一把砂砾，洋洋洒洒飞散飘零，他要告诉他的是，心，已经飘走了。 “敖缺……” 龙王望着敖缺离去的背影，错愕良久，终于瘫坐在了龙椅上。 “他不是以前的敖缺了。”一缕黑烟从暗处游来，凑到龙王身旁，化作溟烈的模样，道：“他的心已经不在东海了……” “是我太放纵他了，不应该让他接触人间，他好像变了太多，无法挽回了……” 龙王叹了口气，怅然望着敖缺离去的方向，不禁感慨万千。 “也许他并没有改变太多，也许……他只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了一个人，把最恶的一面留给了整个世界。”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杀掉那个凡间女子？” “海会大神在场，我没敢下手……” “哪吒……”龙王一听，先是一愣，道：“算了，那位大神马上就要下界了，哪吒的事，东海也就不要再插手了……” 随后微微蹙着眉头，没再说什么。 “泪珊海是东海最为黑暗的海域，然而就在这样罪恶的土壤之下，居然让他长成了这幅善良的模样，我实在很难想象，人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疯狂……” 溟烈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沉沉道。 “是感情，人间的感情复杂多变，而龙天生没有感情，很容易受其蛊惑，一旦陷入其中，贪婪和欲望就犹如疯长的海草一样，若不加节制则必蔓延千里。”龙王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叹息，道：“他已经被荼毒至深了……” 溟烈沉思片刻，侧身拱手道：“大王，我想……敖缺他不能再待在东海了。” “也罢，他既然成不了器，就依了他的性子，让他去到人间生活吧……就由你去告诉他，他只要愿意离开，不管泪珊海还是东海，都不再是他的家了……” 龙王倚靠在龙椅上，说完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 人间过去了一个月，在人行道的一个橱窗里，一个巴掌大小的舞女木偶正在玻璃球中旋转着，奏响清脆空灵的音乐。 而橱窗外，花仙子几乎快把脸都糊到玻璃壁上了，手指还不停地戳着玻璃，口中念念叨叨着：“不行，我就要这个！！” “这个太贵了，我手机没带，身上钱也不够……要不改天吧，啊？！” 乔嫣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 而花仙子丝毫不肯让半步，拽着乔嫣的手，嘟囔着嘴，仰面撒娇道：“我一定要这个的！嗯~~买嘛买嘛！！” “不是……可家里有个跟这一模一样的啊，咱们就别乱花钱了好吗？” “可它一个在家里好孤独的……” “它只是个玩具，而玩具是不会感到孤独的，只要你多陪陪它，它就会很开心的，懂吗，你要再这样的话，下次我可就不带你出来了哦！” “哼！！” 小花仙干脆蹲在橱窗外，托住腮帮子生着闷气。 乔嫣完全没有办法，冲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也就几十块钱…… 而这个在乔嫣看来做工极其粗糙的小玩具，居然要两百多…… 乔嫣顿时被这赌气的小花仙弄得焦头烂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帮她买。” 正当乔嫣无可奈何之时，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眸子中大放异彩，忙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光鲜亮丽的白西装男站在自己身后。 “敖缺？！你……” 就像是恍惚间产生的幻觉一样，乔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错愕地凝望着敖缺。 连花仙子也有些诧异地直起身子，偏着小脑袋发愣。 “乔嫣……我回来了！” 直到那男子摘下高帽，冲她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时，她才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敖缺。 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忙扑到敖缺的怀抱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膀上。 而这一幕，恰好让暗处的溟烈瞧见了。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敖缺刚见到乔嫣时那副开心的样子，终于，冷哼一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良久，乔嫣才抹了抹眼眶的泪，笑道：“回去吧！小鱼儿还等着咱们呢……” “嗯……” 兰阳小区已经变了样儿，本来就是花卉小区，春天一到，奇花异草争更是奇斗艳，灿若天堂。 只是小道两旁的万年青依旧如初。 小花仙抱着八音盒满意地窜进屋里，刚好撞到门口拖地的顾小鱼。 顾小鱼瞟了她一眼，调侃道：“诶，你前天不是才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么，这么快就坏掉啦？！” 随后，她就看到一个绚白的身影走进房间，错愕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脸颊两侧泛起深深的笑涡，大呼道：“敖缺回来啦！！” 哪吒站在厨房的冰箱前，只是漠然地瞟了敖缺一眼，便自顾自地把袋子里的水果塞进去，对这个经久回来的龙太子没有丝毫兴趣。 “诶敖缺，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乔嫣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当时差点就信了！！” “回了趟老家而已。”敖缺倚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道：“大惊小怪！！” 敖缺表面故作轻松，暗暗叹了口气，而在厨房忙活的哪吒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已经跟东海决裂了…… 夜晚，敖缺带着饕餮漫步在公园里，远远地便看到路边椅子上闲坐的哪吒。 而在他的印象里，哪吒很少外出闲逛，似乎是专程在此等他。 “后悔吗？” “我后悔什么？” “你瞒得了他们，瞒不了我。” 敖缺叹了口气，坐在哪吒身边，笑道：“总是要舍弃些东西才算完美吧，怎么可能万事都如意呢？我选了我认为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后悔呢？” “你能有这种领悟，很难得……” 敖缺恍惚间似乎看到哪吒隐隐的笑容，不禁错愕万分，再望去的时候，却依旧是那副漠然脸。 良久敖缺才粲然一笑，道：“谢谢。” 第五十一章 溟烈来了 几天后，乔嫣接到饭店员工一阵仓促的电话…… “老板，饭店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我……诶，我也不好说，您赶紧来一趟吧！！” 乔嫣挂了电话，心急火燎地赶到饭店，却看到这样一幕…… 溟烈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身上布满闪闪的配件，正仰坐在饭店的椅子上，眯着眼睛不可一世，把好多客人都给吓跑了。 旁边围着好几个男服务员，一脸难色，桌椅板凳都有些损坏的痕迹，显然经过了一场混乱的打斗，氛围一度十分紧张。 “先生，我们真的不招人了，您看……这已经满员了，要不您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溟烈扬起下巴，把身旁的一张椅子踹飞老远，重重砸在玻璃幕墙上，掉了一层碎屑，随后没好气道：“叫你们老板来！” 这一下把店里最后两个顾客给吓跑了，就连女仆们也纷纷抱着盘子躲在柜台后，神色慌张地望着他，眉头紧锁。 这时，乔嫣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饭店…… 她刚一推开门，一个女服务员便赶忙上前，附耳道：“老板，这个人硬要来我们店里应聘，脾气很坏，还乱砸东西，咱们要不要报警？！” “不用，我来交涉就行！” 说着，乔嫣不禁咽了口唾沫，始终瞪着那人的脸，她认得那双眸子，让她无数次体验濒临死亡的魔鬼！ 她怯怯地望了溟烈一眼，痉挛地呼了口气，脸上故作镇定，脚下却像被凝固了一样，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么，乔老板见到我似乎很惊讶？！” 溟烈见状，这才款款直起身子，把双手插进裤包里，慢慢向她走去，周围的服务员都不由得为乔嫣捏了把冷汗。 “没……” 乔嫣赶忙摇头道。 “别担心，我这次不是冲着你和敖缺来的，只是单纯地来帮忙而已，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是！我……我明白！” 乔嫣讷讷地点头，随后侧身向柜台的一男服务员道：“这个人，马上录用！” “啊？！哦……” 那服务员木讷地应了一声，随后才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乔嫣一直都待在饭店里，对于溟烈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但又生害怕他会在饭店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饭店下班后，溟烈便离开了，他不敢跟乔嫣回家，毕竟她家里有一尊守护神——哪吒，每次看到他的眸子都心里发慌，更别说住在一起了。 直到第二天，敖缺破天荒地来到饭店，才发现大厅里穿着服务员制服的溟烈，那一刻，他脸色瞬间凝重，站在柜台前警惕地瞪着他。 “你那么紧张干嘛？！” 溟烈甩了甩手中的抹布，瞟了他一眼，不屑道。 “你来干什么？！”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这时，乔嫣上前劝道：“敖缺，他没有恶意的。” 这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经过乔嫣这么一调解，瞬间又多了些尴尬…… 敖缺狠狠地瞪了一眼溟烈，又望向乔嫣，眸子里全是碎屑的冰渣子，不由分说地钳住她的胳膊，拽出大厅，向大街的另一边拖去。 “敖缺！！喂，你弄疼我了！！” 乔嫣捏住敖缺泛着青筋的手臂，蹙眉喊道。 “疼？！”敖缺撒开手，把她猛地推到自己身前，面红耳赤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疼？！” 乔嫣望着敖缺生气的样子，一切惊疑瞬间释然，这个龙太子居然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发怒…… 这让乔嫣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暖意，眉头也略微舒展开来。 “可他真的没有恶意的，他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 “那你就一点都不怕？！” “你在呢，我不怕！！” 敖缺一听这话，突然有些发愣，眼中的怒意隐隐收敛了几分，急促的呼吸也减缓了许多。 “那我要是不在呢？！” 经敖缺这么一问，乔嫣一时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从今天开始，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敖缺叹了口气，道：“还有，拜托你以后给我长点心！！这种事情必须跟我商量！” “好！” 自从得知溟烈来到饭店后，敖缺便一直在饭店里转悠，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让溟烈不禁摇了摇头，打心里觉得好笑。 “傻小子，你打算就这样整天盯着我？不累吗？” “我知道你有阴谋！” “切，我的阴谋多了去了，想听吗？” “哼！！” 敖缺冷哼一声，便向休息室走去，眼光依旧死死锁着溟烈来去匆匆的影子，静默不语。 第二天凌晨，敖缺还坐在乔嫣屋顶上，四下寂然，他望着染红天边的霓虹，目光呆滞，这时，他的身旁缓缓升起一阵黑烟，化作溟烈的模样。 “聊聊？！” 溟烈打了个哈欠，在敖缺身旁坐下，道。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敖缺依旧对溟烈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淡然道 “有啊，比如这人间……你倒说说看，这人间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勾住你的魂，宁愿放弃一望无际的大海，也非要来这么个破地方？！” “你跟我不一样，你觉得对的东西，在我看来荒唐至极。” “如果真的是这样……”溟烈冷笑一声，道：“那看来我就来对地方了！” 溟烈呼了口气，遥望那片霓虹，道：“不过我依旧要提醒你，远比杀戮更可怕的东西，是人性的黑暗面，即使是来自山海世界的恶鬼，也会因为害怕人性的残忍而逃走。” “你这是偏见！” 说着，敖缺便起身愤愤离去，留下溟烈吹着冷风。 望着敖缺的背影，他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倒下身子，怅惘叹气，望着这寂然的天空，喃喃道：“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呢？” 第二天，溟烈端菜时，一不小心把拇指扣入了盘子里，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指着溟烈的鼻子骂道：“你不长眼吗，这怎么吃啊？！” “要吃就吃，不吃就给我滚！！”溟烈怒目而视，冲他喝道。 “嘿哟，你这什么态度，把你们老板叫来！！” 说着，那男子狠狠地戳了溟烈一下，怒道。 这一瞬彻底激怒了溟烈，一把手抓起他的肩膀，直接提上桌子，把榆木小桌都给震垮了，那男子唉声痛呼，连声求饶。 这样的怪力不禁把一桌人吓得失魂落魄，惊呼着向四下乱窜，一时间整个饭店都混乱不堪，客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溟烈还不解气，握着拳头刚要砸向那男子时，敖缺快步上前制止，喝道：“你想干什么？！” 那强劲的拳风呼啸着划过那男子的脸时，拳头隔着他的鼻尖不足一寸，才僵在了半空，那男子惶恐地滚下桌子，惊呼着跑出了饭店…… 溟烈这才整理衣冠，冷哼一声，道：“放心，这些贱命硬得很，打不死的……你慌什么？” 第五十二章 狂酷炫拽 溟烈 几天后，顾小鱼得知饭店来了个怪力男，她起初在饭店外窃瞟，发现溟烈后，不禁欣喜万分。 像这样五官精致，又有力量的男子，是自己最向往的男神了。 她佯装顾客走进饭店，靠溟烈最近的位置就坐，有些娇羞地抿了抿唇，只等待他热情温柔的问候了。 “顾小鱼？你来吃东西的吗，要点什么？” 然而，让顾小鱼大为失望的是，溟烈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反而是远在柜台那边的一位服务小哥上前问道。 溟烈只是在厨房接菜盘子，然后匆匆地穿梭在饭桌之间。 “额，鸭头，两只就行！” 说着，轻轻冲那服务员挥了挥手，凑到他耳边，微微瞟了一眼溟烈，轻声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不理人呢？！” “不知道，可能性格比较孤僻吧，之前还把人给揍了一顿呢……” 那服务员叹了口气，手上假装写写画画，微微摇头道。 “他还打人？！” 顾小鱼有些担忧道。 “对啊，也不知道乔嫣怎么想的，居然会直接录用他，我们大家连话都不敢跟他说。”那服务员低声道:“诶，你要鸭头是吗？” “算了不要了！！” 说着，便一溜烟儿地跑出饭店，冲乔嫣家奔去。 那男服务员愣在原地，望着顾小鱼飞奔而去的身影，喃喃道：“嚯，这疯丫头……干嘛呢跑那么快……” “小嫣！小嫣！！” 顾小鱼跑到乔嫣家门的院子里，一边上楼，一边焦急地喊道。 “怎么啦小鱼？！” 听到顾小鱼的呼声，乔嫣不由得迎出了客厅，愕然道。 顾小鱼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蹙眉道：“诶，你饭店里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啊……” 乔嫣这才释然一笑，知道她是为了溟烈来的，便把顾小鱼拉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她。 “啊？！他也是龙啊……”她错愕良久，道：“可他跟敖缺差距也太大了吧……而且他还会打人呢，这要是一失手，不会把人给打死吗？” “不会的，你别多想了……他就是有些孤傲而已，你难不成还能赶他走？！放心吧，他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也许待久了就慢慢厌倦，然后自己离开……” 虽然乔嫣这样说，但顾小鱼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第二天，顾小鱼又来到了饭店，这次她是以女仆服务员的身份。 当她一看到溟烈那如炬般的目光时，激动的心情依旧无法按捺，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样，心醉得迷失自我。 终于，扭捏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她终于壮着胆子凑到溟烈跟前，娇怯问道：“诶，听说你是敖缺的朋友？” “朋友？！哼，你问问他，看看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溟烈瞟了顾小鱼一眼，随后把她给推开，拿着抹布在另一张桌子上擦擦整整。 顾小鱼有些尴尬，忙跟上前，问道：“那……那你一直都住在海里吗？” “东海人间，我来去自如。” “哇，你好厉害！！” 她一阵窃喜，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的切入点。 本想借着机会好好聊聊海底世界，或者人间一些好吃好玩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顾小鱼继续张口，溟烈嗤之以鼻，不屑道：“这算什么，敖缺那傻小子不也一样吗？” 而这个时候，躺在休息室里发呆的敖缺鼻子一痒，不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随后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在打字的乔嫣…… 而顾小鱼这边，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切入点又被强行掐灭…… 她望着溟烈再次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狠狠跺了跺脚。 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黯然离开。 这是她今年遇到的第一个话题终结者…… 又这样过了几天，溟烈没有像乔嫣预想的那样，会感到不适然后自行离开，反而踏踏实实地在饭店里递盘子，慢慢的居然有模有样了…… 这天，几个穿着牛仔衣的街边混混大摇大摆地迈进了饭店，点了一桌的小菜后便开始大声囔囔着。 这时，女仆打扮的顾小鱼抱了两瓶红酒上前。 其中一个混混见状，不由得咧嘴一笑，道：“诶，小妹妹，来陪哥们喝一个？！” “对不起先生，我不陪喝。” 那混混见顾小鱼不领情，叫嚣道：“让你喝你就喝，女仆不就是为顾客服务的么，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你还当什么女仆？！” 说着，一只纹着红绿龙虎的手摸上了她的腰，紧紧扣在身后的蝴蝶结上。 顾小鱼蹙着眉有些无可奈何，这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客人强行灌酒了。 正当她索性喝上一小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她说了……她不喝！！” 顾小鱼刚一回身，便撞见溟烈那双凝重的眸子。 “呀？！你算个什么狗毛玩意儿？在老子面前逞英雄？！” 那几个混混立马起身，傲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瞪着溟烈。 溟烈一把揪住那混混结实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只听咔咔几声微微脆响，那混混惊呼一声便把手松开，随后痛呼不已。 其余几个顿时愕然大怒，操起椅子便冲溟烈扑砸而去。 顾小鱼一阵忙慌失措，竟然下意识扑倒在溟烈怀里！ 溟烈没有多想，将她拽向身后，完全凭血肉之躯，将这群狂妄之徒一顿狠揍，个个倒在打乱的油腻菜汁中，翻滚哀嚎。 这一场厮打，不禁让在场的所有服务员和顾客鼓掌欢呼，大声叫好。 而溟烈只是自顾自地整理了下衣装，连大气都不曾喘一口，向四周淡淡地瞥了一眼，又抓起一块抹布向大厅一侧走去…… 顾小鱼这一刻瞪着溟烈的背影错愕良久，直到几个女仆服务员上前问候，她这才回过神来。 而那几个混混是附近街道出了名的，一身劣迹斑斑，蹲过无数次号子，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来不记仇，因为他们有仇必报！ 第二天晚上，溟烈最后一个离开饭店，走到一个深巷时，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当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终于，那脚步声愈发急促，奔走到溟烈身后，忽的低沉道：“妈的，让你特么逞英雄！！” 铁器抡过空气，划过呜呜然的声音，重重地敲在溟烈的头上，只听“嘣”的一声，他的头像是花岗岩做的一样，那混混的手居然都震得有些发颤。 他伫立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溟烈的背影，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当溟烈转身的那一刻，他顿时感到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似乎窒息于深海之中。 一阵远光灯一闪而过，溟烈那双分楞的眸子蓦地出现他眼前，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随着一阵抽搐后，倒地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一天，人们在饭店附近发现了那个昏迷的小混混。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精神失常了。 从那以后，其余的几个混混再也没敢踏入天庭饭店一步…… 第五十三章 溟烈的蜕变 自从溟烈帮助顾小鱼解围后，崇拜感瞬间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小嫣，你都不知道溟烈当时有多厉害，你要在场，一定也会被吓一跳的！！” 客厅沙发上，顾小鱼蜷缩在沙发上，笑道。 “喂，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你之前不是挺顾虑他的么？”乔嫣倚躺在沙发上，玩弄着手机，不屑道：“还有，你今天都快说一百多遍了，你嘴巴不累我耳朵都累了，消停点吧！” “真的！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顾小鱼不由得娇红了脸，忙推了推她的手，道。 “喂喂喂，给我停手，我晋级赛呢，输了的话跟你没完！！” 乔嫣侧过身子，蹙眉道。 顾小鱼抓起一块抱枕，把脸深埋了进去，喃喃道：“他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很有安全感的人。” “我看是因为长得好看吧……你们才认识才多久啊，这就想嫁给他了？！” 乔嫣瞟了她一眼，不禁叹了口气，道。 临近下班的时候，敖缺还待在饭店里。 但是意志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定了，以至于溟烈围着饭店转了一圈，自己都没发觉。 休息室里，敖缺把手肘放在一张圆玻璃小桌上，托着腮帮子阅读一本地质学书。 从下午一点到七点，那本书还翻在第一页。 但他连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紧紧锁在那一页。 这不禁让饭店员工感慨：这发呆级别也是积累到一定境界了…… 下班时间到了，溟烈才走进休息室里，把他的书重重合上。 “该走了！” 敖缺这才回过神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像梦游一样愣愣瞌瞌地离开。 溟烈双手插进裤包走在大街上，悠然自得。 此时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两旁的路灯为寂夜平添一丝温馨，洒着一圈又一圈的黄色光晕。 而溟烈的身后，一个纤弱的黑影鬼鬼祟祟地躲藏在一盏路灯柱下，借着路灯的微光，凝望着溟烈的背影。 “他到底去哪儿啊……” 溟烈依旧在大街上信步悠哉，像是故意拖慢步子等那跟踪者一样。 而那黑影却始终和他保持着将近十几米的距离…… 他走一小步，那黑影也跟着迈上一小步。 终于，溟烈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便消失不见。 那黑影一阵迷糊，猛地从暗处跳了出来。 路灯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一路跟踪溟烈的人，居然是顾小鱼！ 顾小鱼站在人行道上，显然有些慌了神，奔走上前。 当她来到溟烈消失的十字路口时，不由得转着身子向四下寻望。 四下一片寂然，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而且这里视野空阔，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 溟烈居然就在这里奇迹般消失了…… “奇怪……刚才明明就在这儿的！”她蹙着眉，喃喃道：“怎么突然不见了？” 她不甘放弃，四下寻望，迷迷愣愣地走到了大街中央。 不久后，她身后突然亮起一阵骇人的白光。 当她回过身时，眼前一辆大卡车正飞速向自己冲来。 错愕的脸瞬间被映得惨白，她一阵惊悸，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当蔚蓝的车头跟顾小鱼的身子仅半尺相隔时，耳边响起一阵狂风呼啸声。 顿时，一团雾粒缠绕在她身上，发出嗡嗡的爆鸣声。 刹那间，顾小鱼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牢牢吸住，向一边拉扯。 而且，她感到所有的速度都放慢了至少十倍以上！ 以至于她被横空吸走的时候，看到了车内驾驶室里一张醉醺醺的脸…… 等顾小鱼重重落在人行道一侧上时，卡车速度再次恢复，疾驰而过。 她愣愣地蹲靠在路旁，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这时，在顾小鱼身前，赫然出现一个诡异的人影。 顾小鱼迷茫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是溟烈！ 她诧异地喘了几口粗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能走吗？！” “能。” 顾小鱼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应了一声。 然而，她的脚因为落地时没站稳，被崴伤了，脚脖子都红了一圈。 她强行直起身子，扶着人行道旁的石壁，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刚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挣扎片刻后，又撑起身子向前走去…… ……如此反复…… 看到顾小鱼蜗牛爬步的样子，溟烈不由得摇了摇头，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我送你回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抱入了他的怀中。 顾小鱼的脸紧紧贴在溟烈结实的胸脯上，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攥在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木讷少女一样，脑子里的思想瞬间被抽空，表情呆滞。 “谢谢你……” 她轻声呢喃道，而后一直静默不语。 而溟烈表情淡然，充耳不闻。 “就是这儿了！” 溟烈抱着顾小鱼来到了一小区大门外，一眼望去，满是林立的高楼公寓。 但溟烈丝毫没有放下顾小鱼的意思，径直走进了小区。 门口的保安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禁笑出了声。 进入小区后，人开始多了起来，大都在花园小径里闲逛。 而溟烈和顾小鱼走在其中很是惹眼，人们时不时投来欣喜的目光。 溟烈全程漠然不理，而顾小鱼却早就羞红了脸，内心的激动几乎快要炸开。 到了一处公寓楼底后，溟烈这才把顾小鱼放下。 “谢谢你，我脚没事儿了，能自己上去的”顾小鱼冲溟烈嫣然一笑，道：“呐，其实就在二楼，不高哦！” 溟烈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顾小鱼便突兀地叫住了他：“诶，你住哪儿啊？” 溟烈驻足，回身瞥向顾小鱼，冷眸相对。 “要是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先住我这儿！” 顾小鱼把双手握紧在胸口，忙道。 溟烈冰冷的戾气顿时收了半分，开始蹙眉打量眼下的这个女孩儿。 “我家可大着呢，不管多大条龙都能住得下哟！” 顾小鱼那纯真的一笑，慢慢映入了他的脑海。 一瞬间，那一笑居然让他有些心慌，杵在原地错愕良久。 他似乎明白了敖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 一个在东海三千多年的恶龙，来到人间不过百年就完全变样儿！ 这就是东海曾经所不屑且憎恶的感情。 可以冷到骨寒，也可以暖入心窝…… 第五十四章 天下一家 第二天，乔嫣家的二楼客厅。 “你们住一起啦？！” 乔嫣的惊叫声刺穿耳膜，花草震颤，鸟雀惊飞。 声波冲向屋外的小道上，把偶尔来往的行人都给吓得一怔。 面对乔嫣诧异且略带惶恐的表情，顾小鱼却不以为然，反而倚靠在沙发上，脸上忍不住荡起笑涡。 “这不是重点！！”顾小鱼凑到她跟前，故作神秘道：“诶，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怎么啦” “要不是他，你可能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 顾小鱼释然一笑，道。 随即捧起茶几上一杯冒着热烟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小口，便只顾着窃笑。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说一半……”乔嫣一听，眉间的忧虑愈发浓重，忙坐直身子问：“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顾小鱼这才叹了口气，向她款款而谈，把昨晚发生的惊魂事件，一五一十告知乔嫣。 而这让乔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这个魔鬼之前几次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她甚至开始怀疑顾小鱼是不是在说谎，满腹惊疑。 这来饭店还没几天呢，一个虐杀变态狂就措不及防救人一命，转变这么快，这谁能信呢！？ “你说……他救了你？！”她诧异地瞪着顾小鱼，蹙眉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 面对乔嫣的质疑，顾小鱼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 乔嫣表面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望了一眼顾小鱼坚定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这是顾小鱼这些年来难得认真的一次！ 而且，乔嫣深知她是极其不擅长撒谎的，只要稍微措辞不一，便会立马被察觉出来。 乔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隐约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可我心里还是感觉不太踏实……” 乔嫣叹了口气，道。 不久后，溟烈飞身救人一事，在一天之内就被顾小鱼传开了。 家里，饭店，甚至自家小区，连她小区的保安都对此津津乐道。 敖缺初听此事，也不禁错愕万分。 饭店里对他敬而远之的服务员和女仆们，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恐惧惊愕的目光也变得随和亲切起来。 溟烈依旧在饭店里端着菜盘子，脸色漠然。 而这时，饭店外的一条人行道上，敖缺和乔嫣躲在一辆白色小车旁，正窥探着溟烈的一举一动。 “敖缺，你看他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啊？” 乔嫣半伏着身子，胸脯紧紧贴在车窗外，鬼鬼祟祟。 这幅模样给人的感觉，不是小偷就是狗仔。 “你觉得呢？”敖缺耷拉着肩膀，不以为然道。 “我感觉他还是老样子呢……但小鱼是不会骗我的！”乔嫣眉目间有些担忧，道：“我现在好迷啊……” “不管在东海还是在人间，溟烈就是溟烈，你能指望他变多少？！” 敖缺这才冷哼一声，不屑道。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他救了小鱼一命呢。”乔嫣抿了抿唇，道：“我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挺好的吧……” “我看你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敖缺捏了捏她的脸，狠狠道：“你给我好好想想，他之前是怎么对付你的？！” 乔嫣皱着眉头，一手捂住脸，瞟了敖缺一眼，便不再说话。 随后，敖缺便把注意力全然落到溟烈身上，凝视良久，才淡然地撇了撇嘴。 从那以后，敖缺对溟烈不再像之前那样漠然，但依旧和他搭不上什么话……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下午，顾小鱼心血来潮，竟把溟烈带到了乔嫣家！ 而一向惧怕哪吒的溟烈，这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 当溟烈来到乔嫣屋下的小院时，眼前一幕让他始料不及。 满院子的天庭花草，散发着灼腾盎然的灵气，缭绕于枝叶之间！！ 而这样的景象，还是自己在千年一次上天庭时，才能有幸见到！ 他原地驻足，指着这些花草，道：“这都是哪儿来的？！” “这些是小花仙带来的。”顾小鱼瞟了一眼，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花，反正感觉挺奇怪的……” “小花仙？！” 溟烈有些神色不宁，轻声喃喃道。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错愕之状愈加深重，不由得痉挛地呼了口气。 恍惚片刻后，他才仰面向二楼望去，只见一只白色小狗正软软地趴在栏杆上。 那小狗突然翻了个身子，把头扭向溟烈，冲他慵懒地睁开眸子。 那一刻，溟烈分明看到一个满脸妖纹的青面修罗，眼眸中弥漫来自地狱的紫色烟雾！ 当他摇了摇头，再次睁眼时，依旧是一只白色绒毛的奶犬模样…… “山海大天狗？！”溟烈瞪着那白犬，低声道：“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饕餮见状，也是一怔，随即猫起身子，冲他大声吠叫。 “饕餮，别叫啦！他是客人！” 顾小鱼冲他唤了一声，他这才窜下栏杆，向屋里跑去…… 然而，溟烈越发觉得这个小屋不简单，连一丝风吹草动都太过诡异。 他紧紧跟着顾小鱼身后，向二楼客厅走去…… 刚推开客厅大门，溟烈便看到一株龟背竹叶下，一个顶着梨花烫的小精灵正抱着叶子呼呼大睡。 他不禁驻足暗忖：花精灵？！ 这接二连三的奇怪见闻，让他不禁错愕万分。 这个凡间小屋居然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窘迫感，连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感到不适。 这时的客厅里，就只剩下敖缺了…… 他望了溟烈一眼，只略微一怔，便淡然地玩着手机。 “敖缺，乔嫣和哪吒呢？！” 顾小鱼环顾四周，随后上前问道。 “不知道！”敖缺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这是他该来的地方吗？” 敖缺一反常态，给顾小鱼浇了一盆冷水，气氛突然变得极其紧张尴尬。 她顿时被夹在这两条宿命之龙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敖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但尴尬的气氛却愈演愈烈…… “打扰了！” 溟烈冷声道，说完便转身要走。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突然撞到提着袋子回来的乔嫣。 她的身后，还跟着表情漠然的哪吒，眸子黯然无波，如同黑色深潭。 溟烈忙给哪吒让道，立在一旁。 “溟烈？！” 乔嫣愣在原地，茫然道。 “既然来了，何必慌着走呢？！” 哪吒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头也不回。 “进去吧坐坐吧。”乔嫣粲然一笑，怯怯道：“这可是哪吒的意思哦！” 溟烈这才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踏进客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屋的全貌！ 龙，神，魔，仙，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第五十五章 养你不如养龙虾 由此，溟烈正式成为天庭饭店的新成员。 敖缺之前对他的各种芥蒂，也逐渐烟消云散。 慢慢地，溟烈成了天庭饭店的二号守护神，他在的时候，混混无赖都是敬而远之。 乔嫣为了给这个新成员准备些礼物，便把敖缺拖上一起，在商城里挑挑选选。 琳琅满目的珠宝项链，夺人眼球的名表钻戒，以及各种国际着名的时尚达衣…… 乔嫣兜兜转转，始终拿不定注意。 “诶，他会喜欢衣服……或者手表吗？” 乔嫣一面摸着一件带闪光配件的皮衣，一面冲敖缺问。 “你有心思给他买礼物，还不如花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 敖缺靠在一旁的货架上，不以为然道：“比如给我买台电脑什么的。” “你想要电脑……为什么不自己买呢？” 乔嫣话刚一说完，敖缺眼眸上便附上了一层冰碴子，脸顿时有些阴郁…… 她这才恍惚想起……敖缺一次又一次被无良卖家坑骗…… 买了个电脑，三天不到，连玩扫雷都卡…… 买了个手机，除了又重又硬能砸核桃外，一无是处…… 买了个手表，回到家才发现，它居然还会顺时针逆时针来回转…… 乔嫣不由得苦笑一声，道：“那这样，你先帮我挑个礼物，只要溟烈高兴了，我保证给你买个最高档的电脑！” “玩扫雷卡吗？” 敖缺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道。 “绝对不卡！！” 乔嫣眼神坚定，信誓旦旦道。 “那好，跟我走！！” 敖缺冲乔嫣眯了眯眼，便拽着她的手，奔出了商城。 不久后，来到了商城附件的一家烟草店外。 “烟……酒？！” 乔嫣愣愣地站在柜台外，望着货架上的各种名酒和烟盒，诧异道。 “没错！！” 敖缺扬起嘴角，笑道。 “我看是你喜欢才对吧吧？！” 乔嫣眉目间隐隐露出一丝不满，嘟囔道。 “溟烈跟我都是龙，所以我喜欢的东西他也一定喜欢，这不就是你们凡人的逻辑吗？！” 敖缺瞟了她一眼，反问道。 乔嫣一时讷讷，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心里倒泛起了嘀咕：什么鬼逻辑…… 这时，一个服务员走出店门，冲两人笑脸相迎，问：“请问要买点什么？！” 乔嫣踌躇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敖缺，买了几盒名酒回家…… 回去的路上，乔嫣突然问道：“敖缺，你说……你跟溟烈比，谁比较厉害啊？！” 敖缺一听，心里微微有些愠怒，低声道：“你很在乎这个吗？” “不是在乎，就是……很好奇……” 而乔嫣完全没有注意到敖缺脸色的变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溟烈一变，似乎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没人再注意到自己了，自己就像个过气的龙太子。 敖缺越想越怒，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 敖缺狠狠瞪了她一眼，沉沉道：“那就把你的好奇心给我收起来！！” 说着，一个人扬长而去，把乔嫣远远地甩在身后。 “诶，你怎么啦？” 乔嫣见状，忙呼道。 她提着袋子，步子有些缓慢，望着敖缺愤愤离去的背影，呢喃道：“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直到敖缺走进客厅，阴郁地脸色才收敛半分，漠然地坐在沙发上。 顾小鱼见状，缓缓走出厨房，错愕地望了敖缺一眼，不知所措。 这时，乔嫣才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顾小鱼赶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诶，你这……你不是给溟烈挑礼物吗？怎么……这都是酒啊……” 顾小鱼这才发现，全是酒…… 乔嫣喘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随后冲敖缺的背影使了个眼色。 顾小鱼忙凑到她跟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乔嫣一脸茫然，道。 第二天下午，溟烈便提着乔嫣的酒，找上了敖缺。 在一片风景区的山顶上，云雾缭绕，山脚下便是绿林环绕的古城，风景奇秀。 敖缺和溟烈盘坐于山顶，这是这两条龙命运纠纷一千年后，第一次相聚喝酒。 “你说乔嫣怎么能这样！脑子总会搭错经！！” 敖缺抓着酒瓶仰头咕咚一声，随后抱怨道。 “别这么说啊，就冲这酒，我就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你应该珍惜她。” 溟烈打量着手中的一汪荡漾的清泉，微微一嗅，醇香扑鼻。 “珍惜？！可她珍惜我吗？！”敖缺又咕咚喝了一大口，道：“你说顾小鱼多好一姑娘，再跟她比比，呵！神经大条，反应又慢，说话还不分场合！诶你说这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酒是不错！来干！！” 溟烈故意绕开话题，咧嘴笑道。 说着，便倒入胃里。 “那丫头居然还大言不惭地问我，我跟你比到底谁更厉害……”敖缺吐了口气，埋怨道：“亏她问得出口！” “如果跟你比抗揍性，那你确实比我厉害不少，不管怎么揍，十天之内必定完好如初！！” “这就是你当初下死手打我的理由？！”敖缺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冷道。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凑到溟烈跟前，问：“诶，我之前不在龙宫的时候，爹怎么说我？！” 溟烈略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开始模仿老龙王的声音。 “这个兔崽子，嘿……怎么就成了我儿子呢，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那颗卵蛋扔给王八养，养只龙虾都比他强！！！” “喂，我说真的！！” 敖缺一把将坏笑的溟烈推倒，皱眉喝道。 “哼！还能怎么说你？光是你帮哪吒偷盗灵仪一事，老龙王就气得十天没合过眼，真就不想要你这儿子了。” “有那么严重？” “要不说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呢，哪吒是谁？！天庭叛逃的神只！”溟烈脸色凝重，低声道：“这天庭历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以为他们当真坐视不管？” 溟烈顿了口气，又道：“你可倒好……自己闲着没事儿，尽给龙宫找事儿！！” “可哪吒救过我的的命，不管怎样……我总要报答他吧。” 沿着天边吹来一阵凉风，敖缺的眼神在这风中变得迷离起来。 他的思绪似乎被这阵风给带走了，错愕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溟烈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将一杯酒灌入喉中。 良久后，敖缺才慢慢回过神来，问：“对了，你在天庭的时候……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我能有什么消息？！” 溟烈眉目淡然，不屑道。 当他想了一会儿后，提着酒瓶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低声道：“诶，还真有……” “什么？！” “呃……突然忘记了……” “喂！！” “再提一杯？！” 溟烈尴尬地摆了摆手，笑道。 那一瞬，溟烈的眸子异常凝重起来。 他并不是忘了，而是他担心说出这位神的名字，会让敖缺心神不宁。 那位神只要降临，哪吒便非走不可了，谁都拦不得！ 这时，沿着山顶的小路上，几个保安制服的人刚好看到这两人在山顶饮酒！ “喂，你们两个！！” 突然，头顶风云变幻，黑云压境。 大风呼啸，刮得那几个保安睁不开眼睛。 再睁眼时，敖缺和溟烈已经不见了身影，徒留一地的空瓶子…… 以及愕然惊恐的保安…… 第五十六章 撞妖了 敖缺生闷气就跟闹着玩似的，才隔一天就变了个样，之前的愠怒全都抛却脑后。 乔嫣却没有忘记他的高档电脑。 然而，直到傍晚的时候，乔嫣才突然想起电脑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 无奈之下，乔嫣只得一个人去往城南的地下车库。 “老板，你是要去城南的车库吗？” 得知乔嫣要去往车库，一个女仆不由得有些担心道。 “怎么啦？！” 乔嫣一面说，一面向玻璃门走去。 “我听说，地下车库最近闹鬼呢……” 乔嫣一听，蓦地怔在门口，诧异道：“闹鬼？！怎么可能，哪有鬼啊！” 然而，旁边几个男服务员也投来惶恐的目光，上前劝道。 “也不能说是闹鬼，可能有人在那儿恶作剧，最近老出一些很诡异的事儿……” “对啊，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都没人敢晚上去那儿了，前几天还有人说呢，在那儿遇到女鬼！” 乔嫣一听，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脊背都发凉。 这时，那女服务员又劝道：“我看你还是明天早上再去吧，天晚了，那地方瘆人得很！” “嗨……这些都是谣言，有些人生怕无风不起浪！！你们别跟着瞎起哄。”乔嫣故作镇定，沉沉道：“我走啦！” 乔嫣没有听劝，依旧义无反顾地朝地下车库走去。 她表面虽然不肯相信，心里却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刚跨过饭店一条街，便拨通了顾小鱼的电话…… “小鱼，城南车库见面，快点！” “怎么了？！” “别问了，来了你就知道啦！” …… 不久之后，乔嫣终于来到了车库门前。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顾小鱼来，眼看着天就快黑下来了，她鼓了口气，一个人钻进车库。 这个时间段的地下车库真的没什么人，四下一片死寂，阴森恐怖。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车前，小心翼翼地把后备箱打开，把包裹抱在怀里。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明明拿的是自己的东西，却弄得跟做贼一样…… 突然，她恍惚间瞥到远处的车林中，有魅影一跃而过。 “谁啊，别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啊！” 僵持片刻，没有任何异象，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正当把后备箱合上时，要转身离去时，车库的灯突然闪灭。 昏暗处，有几双泛着绿光的眸子，一闪而过。 乔嫣惊呼一声，蓦地蹲在车旁，栗栗危惧。 三秒钟左右，四下才重新大亮起来。 然而，此刻乔嫣连直起身子的勇气都没有，缩在一侧，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顾小鱼才姗姗来迟，她站在门口，远远地便望到蹲在车旁的乔嫣。 顾小鱼轻手轻脚地凑到她身后，轻声道：“喂，你干嘛呢？！” “嘘！！” 乔嫣赶忙把她的嘴巴捂住，一把给拽到身旁。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别说话，有东西！！” “什么东西啊……” 顾小鱼不禁把头给立了起来，向四下张望。 车库的灯再次闪灭，隔了几秒，又突然大亮…… 两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连呼出的气都开始忍不住发颤。 这时，乔嫣发现顾小鱼的脸变得煞白，木木愣愣地瞪着车道。 “乔嫣……那……那是什么……” 只见道口中间，猝然出现一个顶着白布的诡异人影，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乔嫣愕然起身，不由得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又缓缓把顾小鱼给提了起来。 两人瞬间像凝固的蜡像一样，连呼吸都骤然停止，只有心脏还在普通狂跳。 “惨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乔嫣脸色木然，喃喃道。 随即紧紧握住顾小鱼的手，沉沉道：“我数到三，咱们一起跑！” “嗯！” “一！” 两人开始慢慢向身后的大门挪动身子，而那白影却木在原地，眼神似乎透过了白布的缝隙，凝望着二人…… “二！！” 步伐缓慢，愈发靠近大门，而那白影依旧无动于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似乎对着二人狞笑不止…… “三！！！” 话音刚落，两人便撒着脚丫子向大门狂奔，一阵唉呼嚎啕。 然而，惊呼声持续到门前便戛然而止。 大门前又出现一道幽灵白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乔嫣和顾小鱼一时进退不得，而身后的白影开始缓缓向二人靠近。 乔嫣咽了口唾沫，紧紧抓住顾小鱼的手腕，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两团白影逐渐靠近，呈包夹之势时，顾小鱼和乔嫣相视会意，奋力向前扑去，将那白影狠狠撞开。 只听一声如幼猫崽的尖锐嗷叫，那白色幽灵被撞翻在地。 两人没有多想，径直冲出地下车库，一路奔回饭店。 到了饭店之后，两人仍然心有余悸。 在饭店大厅明朗的灯光下，乔嫣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撮黑色绒毛…… 乔嫣家客厅里。 敖缺把绒毛托在手心，对着光源仔细端详，隐隐泛着黑色辉光。 “这种毛发……嘶……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敖缺蹙着眉，轻声道。 “该不会是灵山猫妖吧。” 溟烈瞥了一眼，不以为然道。 “猫妖？！”顾小鱼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诧异道：“真的妖怪？！” 乔嫣也略微一怔，慢慢地，居然开始后怕起来。 “怎么可能，灵山猫妖的狂暴我可见识过，残忍至极，若真是猫妖，早就为祸一方了，而且……”敖缺顿了顿，瞟了乔嫣一眼，低声道：“而且她俩还能活着回来？！” 这时，沙发上飘来一阵稚嫩空灵且不减轩昂的声音：“是猫妖，灵山猫妖！” 这突然一句话，让整个客厅陷入了一场恐怖气氛中…… 第五十七章 灵山猫妖 大九洲的之一的幽洲，盛产物灵。 有一处灵气盎然的宝地，名唤“灵山”。 同时，灵山也是被天界和神界同时遗弃的地方。 原因就是此地猫妖聚集，成了灵山的一方霸主。 而猫妖生性凶残，极好嗜血，好斗，好乱。 混乱和屠戮，是他们的日常…… 所有种族都不愿跟猫妖族有任何瓜葛，他们成了整个幽洲的公敌。 深夜，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满身酒气，搂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车库。 “宝贝儿，咱们上车……” 路上，两人时不时地打情骂俏，互相挑逗。 殊不知，暗处有几双泛着狠劲儿的眸子，早就盯上了他们。 “讨厌，你可真坏~” 那男子醉意微醺，将女人抱上了车后，便急不可耐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沉重的喘息声在狭挤的车内此起彼伏，车身也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然而，那男子不经意间抬眸一瞥，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不远的暗处，几道魅影在车辆的间隙中急速穿过！ 他恍然想起之前在车库传出的种种怪事儿，女鬼、妖怪、恐怖份子…… 男人的酒瞬间被吓醒，一脸惊恐，警惕地凝望着窗外。 “起来，快起来！！” 那男子立起身子，拍了拍躺在座椅上搔首弄姿的女人，低声喝道。 “怎么了？！” 那女人蹙着眉头，有些意犹未尽，起身后又把双臂缠在他的腰上。 这时，那魅影忽的一声，在窗口急速划过，又倏然消失。 那男子的脸都不禁抽搐起来，神色恍惚，讷讷道：“刚才……你看见了吗？” 那女人早已面目惨白，缩着身子，紧紧地依偎着男人。 车库一侧的墙角下，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微作停留后，便匆匆游走。 在惨淡的灯光下，车库更显死寂空荡，阴森气氛油然而生。 越是安静，越是瘆人…… 片刻后，窗口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敲打声，男人和女人一阵惊悸，怯怯地偏头望去。 只见窗口骇然出现几个猫耳人脸的怪童，面目狰狞。 两人惨叫一声，随即昏厥了过去…… 这时，一只猫妖把半张身子都伸进了窗口，在车里摸摸抓抓。 钱包、钥匙、甚至卫生巾都给翻了出来，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笨喵！！只要值钱的，喵~” 一个满脸妖纹的黑猫低声呵斥道，随即把一沓卫生巾给踢飞老远。 “哈，老大，快看这个，喵~” 一只白猫捧着一沓红绿的钞票，递到那黑猫身前。 “都给我搜干净点，喵~” 黑猫一脸不屑地抓过，低声喝道。 “喵喵！！” …… 第二天，车库再次传出一件诡异的抢劫案。 两个醉酒偷情男女遇劫，车上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而且，事发前车库的夜视监控摄像也被破坏了。 一连几天，公安部都没有发现半点线索，案件进展一度僵滞在了起始阶段。 这让人们愈加相信之前流传在车库的各种鬼怪传说，尽管官方博文一再强调，那都是谣言…… 这天，深夜十点左右，乔嫣再次来到了车库。 然而，她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从进入库门到走近车前，她的表情相当漠然…… 开门，点火，启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似乎忘记了之前流传在车库的各种诡异怪事儿。 此时某个暗处，嘀咕声此起彼伏…… “刹车系统已经解除，喵~” …… “正在引导加速装置，喵~” …… “炸弹轮胎准备就绪，喵~” …… “准备……启动！喵！！” 忽然间，乔嫣的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以最大马力向前飞速奔去。 刺耳的嗡嗡声震人心魄，当车身快要撞到一根支柱上时，车轮呲的一声开始原地打滑，片刻后，车底轰然炸响，四轮朝天。 浓烟滚滚，微微还有电流微弱的呲呲声。 那黑猫见状，忙把手中的启动装置盒扔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奔走上前。 然而，当他趴在地上向车内寻望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喵？！” 正当他疑虑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黑猫微作一怔，随即愣愣回头，一瞬间，刚好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果然是……灵山猫妖！！” …… 客厅里，那只猫妖被放在桌子上，身上的绳子一圈紧接一圈，活活把他捆成了毛毛虫。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肯老实，奋力地左右翻滚，死命挣扎，还试图用牙齿咬破绳索。 “别费劲了，这种捆法可比捆仙绳都结实呢。” 敖缺靠在桌沿边轻佻一笑，道。 乔嫣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怪，在电影里，妖怪一般都法力高强，神通广大。 而像眼前这种纯粹活力四射的妖怪，彻底刷新了她的三观…… 整个过程，溟烈都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细细打量着这只奇怪的猫妖。 “放开本猫，本猫要撕碎你们的脸！喵！~” “嚯！个头儿不大，口气倒不小！” 敖缺冷笑一声，随即提起他身后的绳头，顺势把整个身子都拎了起来。 “放开我，喵~~你这条……”猫妖气得面红耳赤，左扭右扭，憋出两个字：“蚯蚓！！” 乔嫣不禁咽了口唾沫，心想这猫妖是够狂妄的，面对两位龙神不仅面不改色，反而挑衅味儿十足…… 嗯……妖界的平头哥……这是没错的了！ 敖缺脸色一沉，把他重重地摔在桌上，沉沉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说着，又把手伸向他的耳朵，狠狠地揪了一圈。 那猫妖咬着牙闷哼一声后，气势仍不减半分，趴在桌上大喝：“蚯蚓，蚯蚓，蚯蚓！！喵喵喵！！！” 敖缺气得直抓狂，幸而溟烈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他这才稍微控制下来。 那猫妖不住地扑腾挣扎着，利爪如同针芒一样泛着白光。 敖缺呼了口气，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再不安分，我就把你打成猪妖！” “来呀，有本事把本猫放开，本猫要和你决斗，蠢泥鳅！喵~” “嘿哟，我看你是没少挨过揍是吗？” 敖缺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卷起袖口，乔嫣不由得拉住他的身子，劝道：“算了敖缺，别这样！” 片刻后，敖缺才愤愤地喘了口气，把怒火压制下去，冲乔嫣没好气道：“我告诉你乔嫣，你最好不要太同情他！！” “本猫才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喵~” 猫妖拧着眉毛，咬牙道。 这时，乔嫣才发现，那猫妖正收敛着下巴，倔强的眸子中，隐隐泛着晶莹的泪花。 乔嫣不由得一怔，他的这幅样子，冥冥之中像极了自己！ 忽然之间，乔嫣倒真的有点同情这个小猫妖了…… 而哪吒至始至终坐在沙发上，对这个猫妖毫无兴趣。 第五十八章 再见啦，小猫妖 猫妖身上的绳子换上了特制的神殿锁链，栓在客厅的桌腿下。 深夜，他还缩在一角，用尖利的锐齿啃咬桌腿和锁链，他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挣扎…… 而桌腿上，已然翻开了一窝乱糟糟的木茬子。 忽然，卧室门传来一阵窸窣，只见乔嫣鬼头鬼脑地探着身子，窥视客厅。 见客厅空无一人，她才托着一盘猫粮，蹑手蹑脚朝猫妖走去。 “喵！？” 猫妖开始警惕起来，冲乔嫣目露凶光，龇牙咧嘴。 “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拿点东西给你吃！”乔嫣蹲到他面前，轻声道：“这些都是我在邻居家借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便把盆子挪到了他的跟前。 猫妖似乎对人间的猫粮并没有兴趣，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依旧面目狰狞，发出愤怒低沉的咆哮声。 “你不吃猫粮的么……” 乔嫣喃喃道，随后又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惊道：“哦对了！” 说完，便忙起身冲厨房奔去，在冰箱里翻翻找找了大半天，摸出几节火腿。 “这些都是今天早上剩下的，都没动过呢……”乔嫣粲然一笑，把火腿递到他面前，轻声道：“诺！” 猫妖凝视着火腿，心里好一阵诧异，愣了许久后，才颤颤地伸出爪子接过火腿。 随即胡乱地把火腿往嘴里塞，囫囵大吞。 “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喵~” 猫妖鼓着腮帮，发出惬意的咕噜声，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乔嫣坐在他身前半米远左右，把下巴撑在膝盖上，望着猫妖，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猫妖正蜷缩在桌角下，舒舒服服地大睡着，嘴角还沾着火腿的肉沫…… “他真的是猫妖吗，怎么跟我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呢。” 敖缺背靠阳台护栏，细细打量着这只猫妖，眼神不由得飘过一丝疑虑。 “应该是猫妖的变种吧，这种毫无灵气的猫妖，还真是难得一见呢……”溟烈摸了摸下巴，喃喃道：“不过他脸上的妖纹……似乎……” 见溟烈欲言又止，敖缺不由得望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溟烈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把身子转了过去，凝望小道两旁的万年青，眉目间顾虑之色愈发浓重，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没什么。” 然而，溟烈脸上一旋而过的异样，却并没有让敖缺注意到…… 顾小鱼自从得知乔嫣家来了只猫妖后，向来都是避而远之，一看到他就全身发颤。 而乔嫣却不以为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小猫妖送晚餐。 五天后的一个晚上，乔嫣端着被猫妖吃干净的盆子，满意地回到了卧室。 然而，后脚跟刚踏进卧室门，她就感到背后直冒冷气。 “如果你可怜一个灵山猫妖，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声音从身后传来，使乔嫣不由得一怔。 她忙回身望去，只见敖缺正环抱着双臂，靠在门侧。 乔嫣愣了片刻，随即蹙眉道：“可他明明就很弱啊！”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猫妖的残忍！！”敖缺眼神凝重，一字一句顿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我就把他送去山海界，那里才是他的家！” 乔嫣一听，蓦然瞪大瞳孔，惊恐道：“可那不是地狱么？！” “相比于地狱……猫妖更应该让你感到恐惧！” “你不能把他送走……” “乔嫣，你到底在想什么？！”敖缺咬着牙，低声怒吼道：“我是在担心你懂吗？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乔嫣愣愣地瞪着敖缺，下一秒，眼圈就变得泛红，酝酿着晶莹的泪花。 她这突然的委屈样子让敖缺有些手足无措，眉目间满是诧异，怔怔地靠在墙边。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她一滴泪…… 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呀……” 而客厅外，那猫妖趴在地板上，凝望着卧室门，双眸黯然，轻声道：“乔嫣……” 第二天晚上，乔嫣又把一盘火腿递到猫妖跟前，放下盘子后，她便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猫妖空灵稚嫩的声音：“我叫小阿七……” “啊？！” 乔嫣惊愕回身，只见那猫妖正缩在桌腿下，望着身前的地板发呆。 又过了几天，月黑风高的夜，院子外传来一阵窸窣，几只魅影窜上了栏杆。 饕餮趴在走廊上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猝然出现一只猫耳怪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阵异香扑鼻，顿时昏迷过去。 那几个魅影潜入客厅，在桌下缩成一堆。 借着远处微弱的霓虹，才略微显出那几个魅影的轮廓——全是猫妖！ “老大！喵~”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救你！喵~” 说着，又传来一阵撕咬锁链和桌腿的窸窣声音。 “你们救不了我的，不要管我了……”小阿七无力地趴在地上，呢喃道：“都走吧……” 那几只猫妖顿时停止了口中的啃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失落和窘迫。 沉默片刻后，一只猫妖怯怯道：“可老大不在，我们能去哪儿呢……喵~” “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嘛，以后也用不着我管你们了……” “老大不走，我们也不走！喵~~” 这几只猫妖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像一群被遗弃的孤儿一样。 “你要离开也可以，不过必须保证，今后不准再作恶！” 顿时，客厅灯光大亮，只见哪吒猝然出现在门口。 而他身旁两侧，还站着笑意盎然的乔嫣，以及不屑一顾的敖缺。 几只猫妖顿时毛发炸立，冲三人龇牙咧嘴。 “还有，我知道你是谁！”哪吒缓步上前，行至小阿七跟前，冷冷道：“不过还请阁下收敛一些，毕竟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 哪吒这样的语气，把敖缺给吓了一跳，一脸惊诧。 堂堂三坛海会大神，天庭中坦元帅，居然对一个小猫妖如此诚恳，可见，这个猫妖来历绝对不简单！ 小阿七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哪吒！ 这让敖缺更觉诡异，一个猫妖竟然敢对大神如此不屑！ 当他再次望向那满是妖纹的脸时，居然开始有些后怕起来…… 对于小阿七的无礼，哪吒倒是丝毫不在乎，微作沉吟，解开了小阿七脖颈处的锁链。 小阿七获得自由，当即纵身跃上了窗户。 跳窗的前一刻，小阿七回眸瞟了乔嫣一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哪吒，他究竟是谁？！” 敖缺咽了口唾沫，忙上前一步问道。 哪吒微作转身，漠然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说完，便化作一阵流萤，弥散消失。 第五十九章 猫妖少主 小阿七 小阿七离开后，乔嫣家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厨房里，顾小鱼望着菜板上一个浑身带刺的褐色大球，眉头紧锁，手提菜刀不知如何下手。 这时，乔嫣在冰箱里抽出一盒牛奶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乔嫣啜了一口牛奶，愣愣道：“呃，这是……榴莲吗？” “你家榴莲会生气啊……”顾小鱼不由得白了她一眼，撇嘴道：“这叫刺豚！！” “刺豚？！” “嗯，河豚的一种。” 一听河豚二字，乔嫣不由得以牛奶盒遮面，躲得远远的，惊呼道：“天哪，这东西不是有毒吗？” “放心啦，只是肝脏有毒，其他部位都是可以放心吃的！” “是吗？！” 乔嫣这才缓缓靠近，细细打量这胀得跟足球一样大的刺豚，喃喃道：“瞧这眼珠子……就跟成精了一样……” “你别说啦，还要吃的呢！” “诶……你要用刀吗？” “不然呢？生啃啊……” “我觉得你先用针扎一下会比较好，把它的气放完！嗯？！” 顾小鱼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下刀，被乔嫣这么一搅和，头绪全无…… 她不由得推了乔嫣一把，娇声喝道：“诶哟，走走走，别妨碍我！” 然而，乔嫣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咬着吸管向客厅走去。 然而，刚坐在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厨房便传来顾小鱼的惊呼声，以及盆子落地的哗啦声。 “怎么啦，刺豚炸锅啦？！” 乔嫣冲厨房偏了偏头，不以为然道。 下一秒，她这才发现顾小鱼有些不太对劲儿，怔怔地望着厨房一角，神色恍惚，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乔嫣……” 顾小鱼幽幽地唤了一声，连语气都隐隐打颤。 乔嫣忙把牛奶盒扔在茶几上，起身冲厨房走去，一脸疑虑。 见乔嫣走近，顾小鱼连忙抓住她的衣袖，指了指天然气灶下，惊恐道：“看那儿！” 顺着她的指向，那刺豚还生气地瞪着眼珠子，而它的旁边，赫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那毛发泛着黑光，隐隐有黑烟飘散，乔嫣心里一怔：这是猫妖的爪子！！ 乔嫣蹙着眉头，当她正要屈身细看时，顾小鱼攥紧了她的手，担忧道：“小嫣，当心啊！！”。 “没事儿！” 然而，还未等乔嫣靠拢，那爪子便猛地缩回去了。 顾小鱼见状，不禁娇呼一声，脸上惊恐之色愈发浓重。 “小阿七？！” 乔嫣试探性地唤道。 然而，没有答复…… 反而是燃气灶上方的橱柜发出一阵窸窣，紧接着，一只满脸妖纹的黑猫妖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到二人身前。 “小阿七……”乔嫣诧异地望着小阿七，喃喃道：“你原来没走……” “大家都出来吧，喵~” 小阿七叹了口气，低眉道。 这时，那燃气灶下才钻出来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猫妖，怯怯地站在小阿七身后。 不久后，从储物柜里又钻出三只小猫妖！ 顾小鱼面目惨白，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终于，再也控住不住内心的恐惧，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她那歇斯底里的惊叫声。 这样的惊吓声没有把猫妖们吓退，倒把敖缺和溟烈给引来了…… “怎么啦？！” 溟烈和敖缺刚跨进客厅，便发现乔嫣二人面前，站着四只落魄的小猫妖…… ……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哈哈哈~” 顾小鱼坐在沙发上，抚摸着一只粉色小花猫，那花猫在她怀里发出惬意的咕噜声，憨态可掬。 “那你还叫那么大声干嘛？！”溟烈冷哼一声，不屑道。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乖的……”顾小鱼尬笑一声，道:“诶，这真是猫妖吗，感觉不像啊……” “也许是在人间待久了，灵气耗光，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你们的灵气，在人间也会被慢慢耗光吗？” “我们可以回家，不像他们……”溟烈不以为然道：“再说，这院子里还有天庭花草呢！” “哦对了，你们为什么又突然回来了？”乔嫣突然冲小阿七问道。 那几个猫妖一脸窘迫，有些难以启口。 “你们……”乔嫣眉目间透过一丝忧虑，低声道：“难道真的没地方去吗？” 这时，小阿七才敛着下巴，委屈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留下来吧……”乔嫣摸了摸小阿七的头，笑道。 几只猫妖一听，顿时笑逐颜开，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等等！！” 敖缺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冷道：“在此之前，我倒有个问题，你们灵山猫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人间，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企图？” “敖缺……”乔嫣不由得轻声唤道。 随即又望向溟烈，希望他能帮忙出面劝劝，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然而，溟烈连看都不看乔嫣一眼，死死盯着小阿七脸上的妖纹，沉沉道：“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 紧张的气氛僵持了数分钟，最终被小阿七一声叹息打破。 “我们是被灵山赶出来的，流浪在人间，没有工作，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钱可以吃饭，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抢东西的……” “被赶出来？！” 敖缺心中的疑虑更加深重，不可置信地望着小阿七。 生性残暴的猫妖族，对待同伴的责罚方式也极其残忍，没有任何一种责罚方式可以轻松到只是被赶出灵山！ 猫妖族所有的刑罚，跟“死”字和“虐杀”……绝对分不开！ “我是灵山之主的第七子，无双……”小阿七趴在沙发上，黯然道。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敖缺和溟烈甚至面面相觑，有些坐立难安。 就连趴在门口的饕餮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警惕地望着小阿七。 这突然异常紧张的气氛，让顾小鱼和乔嫣有些不知所措，各自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灵山之主第七子……哼！你怎么证明？！” 敖缺先是一怔，眼神开始变得凝重，沉沉道。 小阿七叹了口气，把爪子抚上了自己的脸，只见脸上的妖纹骇然出现裂缝，发出金光。 溟烈和敖缺见状，不禁惊愕万分，饕餮猫着身子，冲小阿七大声吠叫着。 这个小家伙，真的就是灵山之主的第七子，无双！ 金光一收，小阿七又倒在了沙发上，喃喃道：“你们想把我怎么样都行，但一定要放过小花猫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老大……喵~” 另外四只猫妖也陷入了莫名的悲切情怀中，开始抱成一堆…… “这样啊……那这里就容不得你们了……”敖缺从沙发上款款起身，回身笑道：“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也许适合你们生存，顺便帮助你们恢复灵力！” 这一席话，让这群猫妖颇感意外，怔怔地望着敖缺。 连乔嫣都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前些日子还对猫妖顾忌深重的敖缺，这突然变样，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真的？！” 小阿七慌忙起身，眸子中满是期待。 “有这么个地方，但是能不能搬进去住，就得看乔嫣了！” “啊？！我？！” 乔嫣慌忙起身，惊恐道。 “对，而且非你莫属！”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就是长安街！！” 第六十章 入住长安街 四川成都，新市街。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人群中狂奔，而身后，有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紧跟不舍。 “追，这次绝对不得要他跑咯！！” “跟老子站到！” 街道上，时不时有路人驻足，投去异样的目光。 这场紧张的追逐，在这悠长的街道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像粗茶淡饭一样寻常。 乔嫣在人行道上信步悠哉，恰好撞见奔逃的风尘。 她眼前一亮，没多想便跟了上去。 “喂，风尘！！” 风尘丝毫放缓脚步的意思，反而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啊，你这次还想干嘛？！” “我想求您件事儿！” 乔嫣紧随着风尘，始终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 “没看我正忙着么，改天再说！” 然而，乔嫣依旧死死跟在风尘身后，如蛆附骨一般…… 直到窜入一个小巷错杂的大街上时，风尘竟在乔嫣眼皮子下消失了。 乔嫣不由得缓缓放慢脚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向四下寻望，然而，入眼的只有灰白色的墙壁和路边几尽凋零的银杏树。 而这时，一旁的小巷道里，冲乔嫣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将乔嫣给拽了进去。 “原来你在这儿……诶……” 风尘背抵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随即冲她低声嘘道，她这才捂住嘴巴，示意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街道一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又放缓下来，终于驻足，随即抱怨声不断。 “嘿，又让这神棍儿给跑了……” “这断了只手也跑得肿么快的啊？” “老子说你是憨痴痴的呢你还不信，别个断的是手，又不是脚！” “诶算了算了，反正都让他跑球咯，你还说啥子嘛说，走咯！！” …… 等脚步声慢慢远去，风尘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怒瞪乔嫣，喝道：“喂，你又来干什么？” “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儿的！” “跟我商量？！” 风尘不由得重重咽了口唾沫，又往巷道外探了探，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儿。 这个家伙上次被敖缺吓破了胆，现在还心有余悸。 乔嫣见状，不由得嗤笑出声，道：“放心啦，他没来，就我一个人来的！” “切，我可不是因为怕他，只不过碍于这人间凡人太多，我怕跟他交手会殃及到无辜人而已，要知道，我们风家的祖传绝学，那可是……” 风尘正了正脸色，囔囔道。 “诶诶诶，我们还是先谈谈正事儿吧！” 没等风尘说完，乔嫣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意图侃侃道来的……狐族里程碑史…… 乔嫣冲他招了招手，凑到他耳根子轻声呢喃了几句。 “我还以为你是来干嘛呢，原来是来打我长安街的注意……我告诉你，你休想！！” 风尘愤恨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为什么？”乔嫣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口，哀求道：“你那么大一条街，一个人住多浪费啊……” 风尘把乔嫣的手推开，喝道：“长安街是不可以住人的，那里是阴魂的聚居地，凡人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凡人！” “那是什么？” “是妖……” “妖？！” “猫妖……” “猫妖？！”风尘缩着身子，忙钻出小巷，没好气道：“再您了见嘞，拜拜！！” “喂！”乔嫣赶忙追上去，掀起风尘的衣垂，喃喃道：“他们很乖的，真的！” “松手！” 风尘回身怒目而视，喝道。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个象拔蚌！！”风尘咬了咬牙，囔囔道：“那猫妖生性凶残，你把他跟我这个柔弱的小狐狸放一起？你想要我死就明说，这变着法儿来害我算怎么一回事儿嘛……” “可他们没有灵力的，再说你在人间待了这么久，难不成对付一只落魄猫妖的方法都没有吗？” “喂喂……你说他们？！” “呃……对啊……” “我的天，还不止一只……”风尘不由得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叹道：“你还是另寻高人收留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这几尊大佛！” “他们真的没地方去了，很可怜的，你就收留他们吧！” “我可怜他们……那谁来可怜我啊？”风尘双手合十，冲乔嫣摆了又摆，哀求道：“我的乔姑奶奶啊，您大人有大量，就请放过小生吧，此前种种不愉快，日后定当登门谢罪！再见！！” 说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乔嫣不死心，又跟了上去，幽幽道：“那我给钱总行吧！”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原则！” 风尘只顾着向前迈步，摆手道。 “三千！” “我是不会让他们住进长安街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风尘依旧阔步向前，根本不看身后的乔嫣。 “五千！” “呵……” 风尘冷笑一声，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七千怎么样？！”乔嫣眉目间满是焦急和失落，喊道：“我说的可是一个月啊……” 这时，风尘突然驻足，又回身疾步向乔嫣走去，眼色变得异常凝重。 乔嫣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其实我是个有原则的算命师，但是，一想到猫妖流浪在人间也不容易，我呢，秉着狐仙传承千年的优良品质，就大发慈悲收留他们吧……明天就让他们搬到长安街！” “真的？！” 乔嫣心里一阵窃喜，难掩内心激动，连眸子都变得清澈灵动起来，泛着一层涟漪。 “嗯，诶诶诶，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因为钱才假装好意收留的啊！” “明白！” 风尘顿了口气，随即凑到乔嫣跟前，幽幽道：“那钱……每个月是打卡还是现金？我觉得打卡比较好吧，不然你这来来去去的多麻烦啊……” “你放心吧，我有一百种方式把钱如数交到你手上的！” “好嘞，诶，我可是看在那条白龙的面子才信任你的，你可别给我耍花样啊！” “不会的，安啦！” 见乔嫣这么耿爽，风尘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天后，敖缺便把猫妖带进了长安街…… 风尘站在街头，凝望着这几只猫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都答应乔嫣了，现在才开始担心起来？” “我倒不是担心长安街……我是担心这几只小猫妖……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猫妖，没有一丝灵气，甚至连一些凡人都比不上……我怀疑……”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吧！” “这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他们在长安街不乱来……” 话音未落，街道便传来一阵嬉闹声，一只小花猫窜上了灯笼牌坊，把一个木牌推倒在地…… “喂，你给我下来！！” 风尘赶忙冲上前，大声喝道。 “能帮你的也就到这儿了，剩下的，就全凭你自己了，无双……”敖缺苦叹一声，喃喃道。 说完，便化作一缕白光，遁空而去。 而此刻，小阿七正在长安街的一间空屋里四下打量，不经意间望了眼窗外蔚蓝的天空，粲然一笑。 “谢谢你，乔嫣！” 本书上架 能看到这一章的，那是算知己读者了！ 码字日历，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写小说，毕竟到目前来看，这本书成绩惨淡…… 我存稿写了很多，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写，一直到现在的大三。 高中时候，我脑子里的想法特别多，有时候心血来潮，天马行空地编个故事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偶尔听到比较震撼人心的音乐，就突然灵光一现，非要给音乐配上一个悲壮的故事…… 或者看到一些小说的精彩部分，就开始臆想自己觉得好的故事发展…… 那段时间，我得了中二病，而且是晚期。 刚开始用的是word写，写小说的时候，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有想过要发表什么的，纯粹就是写给自己看。 写小说的初衷也很简单，因为我害怕这些想法有一天会突然想不起来，心里会很失落。 写到五十万字的时候，我倒回去看过一遍，修修改改花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特别累，脑子就像生锈了一样，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发蒙。 然后就弃文，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 高中毕业的暑假，我又把以前写的小说翻了出来，改了一次，继续往后铺文…… 现在大学快毕业了，整个人很茫然，对未来没有什么规划，可能以后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员工，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了。 思前想后几天，索性把自己的小说发到网上，等以后完结了，还可以跟朋友们说，我曾经写过小说呢。 是今年12月份发表的，当时写了八千字，然后就签约了，到现在，也上架了。 至于上架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只要不断更字数够，就满足上架条件。 以前写小说，兴趣是动力，而现在，琐碎的事情越来越多，比如规划，学位证，以及论文…… 我其实不想上架，我就想写一篇免费文，大家都可以看，不过没办法，对于长篇小说而言，没有动力确实写不下去。 目前的读者，估摸着也就一两个。 不过这起步嘛，难免有磕磕碰碰，摔跤也是常有的事儿，我会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把这部作品写完。 好了，再说说这本书的世界观和以后的走向吧。 天庭饭店的世界观是比较大的，像天界的天庭，神界的神殿，仙界的三仙山，山海界，冥界，大九洲，以及苍蓝星地球。 世界之间彼此通过隐晦的通道相连，或者通过强大的力量强行撕碎空间的屏障。 比如，天庭饭店中的天庭，就是之于地球外的另一个世界，并非指天上——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天外是宇宙…… 这也正是为什么我写了几个神仙的出场，都是发生在虚空之中。 还有就是山海界了，初听山海经，你会想象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怪物，蛮力，破坏欲，贪欲…… 这不就是人间地狱吗？ 所以，在天庭饭店中，山海界就是这样一个地狱般的存在，而且，是古人曾经误闯过的世界，所闻所见，篆画为山海经，而山海经所描述的世界，不过山海界的冰山一角。 大九洲，相比于地球上的七大洲，这个是最为广阔的大千世界，仙、人、妖、灵、魔共聚于此，万千世界中最为繁华。 本书以后的走向，在乔嫣被册封为“人间渡使”后，才开始真正的冒险（其实我已经埋了相当多的伏笔了） 哪吒的叛逃（他的目的是开界，让受难灵魂逃离天庭的控制） 小阿七的篡位（小阿七是灵猫族的七皇子，因为违背了猫妖族一向的残忍，被庶兄长篡位，后来又被赶了出去。） 山海界的暴乱 神机阁的阴谋 乔嫣的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神罚之战 …… 第一卷：天下一家 这一卷主要讲的是关于乔嫣的奇遇，遇到各种神仙妖怪，然后聚集在一起，直到乔嫣被封为人间渡使结束。 结局伏笔，是乔嫣初次展露锋芒（使得心猿复苏，让杨戬不战而退），以及敖缺的死亡。 乔嫣开始追寻敖缺的足迹，进入异世闯荡…… 由此进入第二卷：天书开界 这里会引入两个重量级人物：三灾星贪狼和守门人赵高。 下面是我以自传形式书写的赵高： 我是见证了秦国兴衰的郎中令——赵高。 一次意外的机遇，让我活了两千多年，同时，也让我窥探到了嬴政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千多年过去了，那腾空的黑色漩涡，以及嗡嗡刺耳的气流呼啸声，似乎就出现在昨天。 参加炼丹的三千多名方士，全都被卷入了那场漩涡之中，我是个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我逃了出来…… 还有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名字叫“张良”，但他死在了我前面。 一个高速运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这是我们曾经所共同面对的问题。 然而，我们却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他为此步入了正途，而我，陷入了无底深渊…… 一个高速运转的世界，它的速度足够快，所以它不存在，因为我们无法感知它。 一个高速运转的世界，他的速度足够快，所以它无处不在，因为到处都有它的影子…… 我是个被动主义者，对这个世界未来会发生什么毫无兴趣，我只需要被时间轮盘推着向前。 但如果它会带来灾难，我会轻轻关上它的门…… 第六十一章 绝地求生篇 红点98k 这一天，客厅沙发上，乔嫣在敖缺一直在低着头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一阵嗤笑声。 “这样行吗？” “我觉得海星……” “可这样不好诶。” “试试嘛！” 而此刻，正在厨房忙活的顾小鱼对此却是一头雾水，时不时透过窗口窥视着他们的下一步举措。 忽然，乔嫣冲顾小鱼的方向唤了一声，随即又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怎么啦？！”顾小鱼一边把湿哒哒的手在身上擦拭，一边朝客厅走去。 乔嫣倚在沙发上酝酿许久，沉沉吐出两个字：“吃鸡！” 顾小鱼先是一怔，随后不解地瞪了一眼旁边目光呆滞的哪吒和面露微笑的敖缺，满脸瞬间涨得通红，下一秒便低头捂脸，娇喝道：“啊！！太突然了，不行！”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游戏！游戏啊！！”乔嫣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道：“满脑子尽装些奇怪的东西……” “啊？！哦……”顾小鱼愣愣地把手放下，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讷讷道：“可是……我不会玩这种游戏啊。” “没事儿，我们仨也不会玩！”乔嫣晃了晃身子，灿然笑道。 顾小鱼一听，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道：“四个都不会玩，去找虐吗？” 她隐约已经看到几个大傻子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然后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场面了。 “哎呀，随便玩玩就好了，哪儿费那么多话！” 乔嫣一把将犹豫不决的顾小鱼拽到沙发上，迫使她掏出了手机。 这招赶鸭子上架的办法，她从初中就开始对顾小鱼使用了，时至今日，依旧万试万灵。 四人一同进入游戏…… 乔嫣：白衬衫光头黑人。 哪吒：领带校服鲜肉男。 敖缺：爆炸头红衫东洋女。 顾小鱼：性感遮阳帽少女。 这个游戏讲究压枪和战术，而乔嫣则对压枪一窍不通，一梭子弹能打到螺旋翻天。 对她而言，最趁手的兵器不是枪，而是锅和棍儿…… 战术的话，她有一套自己的成文战术，叫“老鼠过大街”。 每次枪声一响，她不是第一时间寻找枪声来源，而是沿着街道两侧鼠窜，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美其名曰：“为队友创造输出环境。” 即便如此，她也不用担心，因为就算菜成胡萝卜干，也一定有敖缺垫底！ 经过上次的游戏，乔嫣断信，他是个十足的手残党。 然而，让乔嫣大为意外的是，今天这个游戏白痴状态出奇的好，不算特别优秀，但也中规中矩。 他才落地呢，便以一把手枪之力，连取两个人头…… 而且，那位号称不会玩的顾小鱼女士，慢慢显露出各种老玩家的本质：烂尾楼残血一打二完成反杀，天降正义跳窗完成空中击杀！ 而乔嫣，从跳伞的时便远离队伍，一个人跑到了偏僻的小山村…… 游戏正火热进行时，突然传来乔嫣歇斯底里的呼救声。 “快来我这儿，有人，我听到脚步声了！！” “你别吼……你先藏好，找到他的位置，先发制人。”顾小鱼道。 “我找不到，小地图没有提示！而且我只有小棍子……” “你仔细听听，脚步声在哪个方向？” “我躲着呢，听不出来，他好像没动静了……” 顾小鱼感到一丝奇怪，瞟了眼乔嫣的屏幕，抱怨道：“喂，是不是你自己的脚步声？！” “啊？！” 乔嫣的黑男这才起身动了一下，果然，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呵呵，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这一局就跟炸鱼塘一样，玩家们鱼龙混杂。 哪吒带着队伍很快杀入了决赛圈，而乔嫣这个时候手上居然还只有一把撬棍…… 后来，乔嫣在经历了无数次死亡之后，发现了一个无敌吃鸡战术，那就是牢牢地跟在哪吒后面！ 原因有二，其一是哪吒每次去的地方都能捡到好东西。其二是凭哪吒的本事，危机时还能充当保护伞，一举两得。 于是，她开始屁颠屁颠地跟着哪吒，明明被哪吒搜过的地方，她还是要再去跑一趟。 “三级头。” “诶诶我要我要！” “三级包。” “诶诶给我给我！” “98k……” “快快，我用win94跟你换！” “三级甲……” “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哪吒表面不说，但心里暗暗恨得咬牙切齿…… 在敖缺和顾小鱼眼中，乔嫣就像团队蛀虫一样，装备是最好的，但作用无限趋向于零。 哪吒搜了半天物品，手里还只拿着一把win94，于是，他开始自驾远离乔嫣…… “看到好东西的时候，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敖缺凑到哪吒耳边，呢喃道。 哪吒微作点头，随后瞟了乔嫣一眼，便默不作声了。 而乔嫣此时还拿着红点98k在雨林中乱窜，得意洋洋。 突然，乔嫣惊呼一声，把整个身子都窜上了沙发。 “啊！！有人打我，快救我！” “你个死黑鬼，一个人蹦那么远，谁救得了你啊？！连枪声我都听不到！” 顾小鱼强忍笑意，喃喃道。 “小哪吒！！”乔嫣又冲哪吒吼了一声。 “我只有win94，也救不了你，再撑一会儿吧。” 乔嫣一听，心彻底凉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很快，屏幕显示乔嫣被打倒的信息。 不一会儿，她的面前跳出一个头戴三级盔的校服人，蹲在她身前左摇右晃。 “你队友呢？说，不说现在就打死你！” 这小学生般稚嫩的语气，让乔嫣的挫败感空前高涨，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一个小学生都不如…… 她长叹了口气，打开全部语音，回应道：“动手吧！！” “嘻……是个小姐姐诶，要不要跟我一起组队啊？！” “小孩儿，作业写完了吗，还玩游戏？”乔嫣不以为然道。 “啧啧啧，小姐姐别这么烈嘛，哥哥带你吃鸡哟！” “呵，你个小屁孩……”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两声枪响，将那小学生枪枪爆头，一枪打倒，一枪打死！ 屏幕上赫然出现两行信息： nezha1773使用ak-47击倒了宇宙无敌魔神； nezha1773使用ak-47淘汰了宇宙无敌魔神； “好样的！”乔嫣不由得惊呼道：“哼，再让你嘚瑟！” 还没等到哪吒的救援，乔嫣便摆成了一条盒子…… 尸骨未寒，哪吒就匆匆跑来，对着两个盒子一阵狂舔。 第六十二章 哪吒与人贩子 在乔嫣小区外，总会时不时地停靠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虎背熊腰，肩膀缩成了一块，顶着个窝瓜脸。 另一个则瘦骨嶙峋，尖嘴猴腮。 透过车窗玻璃，鬼鬼祟祟地向小区里头窥视着。 而这天，哪吒刚好一个人出了小区大门…… 那窝瓜脸男见状，两眼顿时放光，用胳膊肘狠狠推了一把旁边抽烟的瘦子。 “诶诶，出……出来了！” 那瘦子循着窝瓜脸惊喜的目光望去，只见哪吒越过小区大门，沿着人行道漫步悠哉。 “哈！这小丫头片子，等了她那么多天，终于肯出门了！！” 说完，瘦子把剩下半截的香烟猛地啄了一口，随即把烟头扔出窗外。 “等她走远一点，这里不好下手！” 瘦子把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死死盯着哪吒的背影。 “好！” 大概相距十多米的的时候，面包车缓缓启动，小心翼翼地压着柏油路，悄无声息。 街道上此时还有几个寥落的行人，于是，瘦子把车开得很慢，伺机寻找机会。 而此刻，哪吒早就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 他微作驻足，随即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缓步。 等哪吒闲步走近一座跨河的大桥时，面包车才姗姗追上他，在他正前方的桥头靠边停下。 车辆少有来往，前后了无人影，河面上还飘着一层冰冷的流雾，时不时往桥上窜。 那瘦子跳下了车，站在桥边，拿着手机囔囔不止，来回踱步，一脸焦急。 然而，他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哪吒…… 哪吒仍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当他路过面包车时，那瘦子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小朋友，叔叔迷路了，能帮叔叔带个路吗？” “好啊。” 哪吒没多想便直接答应了。 那瘦子原本还准备着一套说辞以及各种强制措施，但让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萝莉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自己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要是其他小孩儿，压根儿就不可能会搭理，甚至根本不敢靠近。 望着哪吒空洞深邃的眼眸，那瘦子不禁咽了口唾沫，讷讷道：“那……” “进去吗？”哪吒瞟了一眼旁边的面包车，指着车门道。 “啊……” 瘦子木讷地应了一声，茫然地望着哪吒。 哪吒径直爬上车，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那瘦子上车之前，还缩着身子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鬼头鬼脑地钻进了车。 “走！！” 瘦子沉喝一声，随后把车门重重关上。 上车之后，这两人的丑恶嘴脸便露了出来。 窝瓜脸狞笑一声，便摸出一卷大黄色胶带，将哪吒的嘴给封上了。 原以为这个小萝莉会有所挣扎，然而，她居然不挣扎也不哭喊，就这么乖乖就范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绑架，要照一般小孩儿来说，早就吓破了胆，缩在车里哭泣不已了。 而身后这个萝莉，嘴上封上了胶带依旧一脸淡然，似乎早有预知一样。 “哥，这个小孩儿好像有点古怪啊！”那窝瓜脸凑到瘦子耳旁，低声嘀咕道：“会不会脑子有问题啊，或者得了什么怪病？” “只要有人要，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那瘦子低声呵斥道，随即又通过后视镜瞥了哪吒一眼。 那一双小鹿眼像死水一样空洞，神色漠然，他绑架勒索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孩儿！ 那瘦子越发匪夷所思，甚至开始脊背发凉。 面包车开到郊外，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岭。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略有些灰蒙，四下杂草丛生，密林凄凄，一片死寂。 荒山小路边，时不时地猝然出现几座高坟，还挂着腐烂的花圈。 “这鬼地方真他娘瘆人！” 瘦子一边抱怨着，一边踩了脚油门。 轰然一声，惊飞路边枝头上栖息的乌鸦，扑打着翅膀在低空飞行，发出令人心惊的“哇哇”声，在昏暗的山林中经久回荡。 夜色渐浓。 车子开进了一个廖无人烟的小村庄里，没有灯火，没有人迹，只有一片片烂头烂尾的灰色砖房。 这些房子错乱地摆在石子路两边，像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坟墓，风呼啸而来，如同鬼魅的凄惨叫声。 石子路的一侧是浑浊咆哮的河水，有风从河面吹来，带着小动物尸骨腐烂的味道。 车轮滚滚声打破了这片死寂，随着车灯的一阵晃亮，面包车停在了一个三层楼高的红砖房下。 “来搭把手！”瘦子跳下车，冲那窝瓜脸喝道：“把这丫头给抱下去！” “他奶奶的，这小妞还挺沉！” 进屋后一片漆黑，瘦子单手抱着哪吒，摸出一把强光手电，向房里走去。 这个房子似乎早就不住人了，所有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铁青的水泥地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灰，印着密密麻麻的脚印，墙上满是厚厚的蛛丝。 静谧片刻，似乎就能听到在暗处潜伏的恶鬼的呼吸声…… 两人来到了卧室里，卧室只有一张破了大洞的床垫，把床垫搬开后，露出了一条黑森森的地下通道。 随即，瘦子抱着哪吒缘扶杆缓缓向下。 地下室里，分隔着好几个小房间，像蜜蜂的蜂巢一样。 哪吒沿途神识一扫，发现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竟然有不下三十个凡人！ 每个狭小的房间里，墙角处的草垛上都有个人影，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实给我在这儿待着，敢跟老子耍花样儿，老子把腿都给你打折！” 瘦子把哪吒放在地上，指着他的鼻梁，恶狠狠地道。 然而，哪吒却对此没有任何惊恐的表情，一脸漠然地瞪着他。 “你瞪着我干嘛？！”瘦子拎着哪吒的衣领，喝道：“找死吗？” “哥，你跟一个小孩儿较什么劲儿啊……赶紧的！” 窝瓜脸叹了口气，赶忙上前劝道。 瘦子这才气呼呼地哼一声，随即把他嘴上的胶布撕扯下来，扔进了地下室最靠边的房间里。 这么一来，整个地下室的小房间就都填满了。 第六十三章 亵渎神明者 死!! 哪吒被关上后，那窝瓜脸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蹲在门前，摸着下巴反复打量他的脸蛋儿。 小鹿眼，巴掌脸，殷桃小嘴，苹果下巴。 这副莲花小仙子般的容貌，看得窝瓜脸直流哈喇子，连嘴角都不禁翘了起来。 “诶唷，虽说这小姑娘看起来呆愣呆愣的，但倒是个美人胚子，这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儿，让我给撞到了！” “走啦，喝酒睡觉，明儿一早还得给人‘送货’，这‘客’都满了！” 说着，瘦子便拽着窝瓜脸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往外拉。 “我说哥啊，你以后对那小姑娘温柔点儿嘛，别吓坏人家！” 那窝瓜脸傍着瘦子的肩膀，还回头瞟了哪吒几眼，脸上的笑愈加淫邪。 两人回到一楼后，在一张旧红木桌上摆了几瓶啤酒和一大只炸鸡。 “老大，我看那个小孩儿傻傻的，要不就给咱们……” 窝瓜脸蹲坐在瘦子面前，笑出了一脸褶子。 “你他娘的，那么小一丫头，让你糟践了那还他娘的谁还要？！”瘦子忙把没啃干净的鸡骨头扔向他，气急败坏道：“谁要？！” “要我说啊，咱们就别把她给卖了，就养着……” “给老子闭嘴！”瘦子啐了他一根鸡骨头，道：“不过那丫头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回头跟老陈头儿打声招呼，就说是个好货，价格要翻四倍！” 那窝瓜脸灌了一大口啤酒，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只得应了瘦子一声。 “行！”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像棺材一样。 哪吒站在草垛上，神识向四下扫视。 这个长宽八米的地下方形小室，竟然装了二十三个孩童，九个少女！！ 哪吒微眯着眼，把手伸向房间门的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声。 “你别白费力气了，没有钥匙，这锁是打不开的……” 少女音从哪吒隔壁房间传来，语气中隐隐带着哀怨和叹息。 “而且……就算你把锁打开了，地道出口也被重物堵住的，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然而话音未落，哪吒却早就钻出了房门。 他缓缓向隔壁房间走去，在他眼中，夜如白昼。 隔壁房间里，一个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的十六七岁少女，正缩在墙角，双眸黯然。 蓦地，一道闪电透过天窗，把地下室映得骇亮，那少女恍惚间看到了伫立门前的哪吒！ 那女孩儿心头一怔，忙站起身问道：“你……你怎么打开的？！” 哪吒只淡然地望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跟她接话，随即缓步离去，挨个儿巡视房里的人。 听说有人把锁给撬开了，瞬间又传来几个女孩儿的抽泣声。 “带上我吧，求求你了！” “救救我……” 这时，地下室的通道传来一阵窸窣声，远远地便看到了晃动的强光手电。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又怯怯地缩在墙角，眸子中含着恐惧的泪水。 哪吒愣愣地站在地下室的道口处，与那巡查的窝瓜脸四目相对。 “你？！”窝瓜脸一脸惊疑，喝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哪吒冷冷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窝瓜脸的脸色瞬间划了一道黑线，就像窝瓜被横着切了一道口子一样，随即把哪吒抱出了地下室。 而这时，瘦子已经在面包车上沉入梦乡了。 “我偷偷做些什么事情，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窝瓜脸望了一眼面包车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慢慢地，他把哪吒轻轻地放在了那张破床垫上，手也滑上了他的腰。 恍然间，他看到哪吒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 窝瓜脸顿时心花怒放，躁动的大手竟直直地伸进哪吒的胸！ “亵渎神明者，死！” 只见哪吒的脸瞬间阴沉，全身泛着莹莹白光。 窝瓜脸一阵惊悸，大呼着跑出房子，一股脑儿地钻进了面包车。 “鬼！鬼啊！！” 瘦子被惊醒，一时恼怒，踹了窝瓜脸一脚，嗔怒道：“你发什么疯？！” “有鬼！有鬼！！” 一听有鬼，瘦子也马上变得惊慌起来，低声道：“哪儿……哪儿呢？！” “那个小孩儿是鬼！！”窝瓜脸惊恐万状，声嘶力竭道：“快跑，快开车跑！！” 正当瘦子要点火启动时，后座上隐隐出现一丝微光，一点流萤化作哪吒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一阵撕心裂肺的惊恐咆哮声响彻天际，伴随着闷雷滚滚，逐渐消散沉寂。 不久后，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而停靠在路边的面包车里，骇然摆着两具结满冰霜的尸体。 哪吒不紧不慢地走入地下室，把房间门依次打开。 小孩儿和少女们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开锁的哗啦声，都各自一怔。 闪电在天窗闪过，地下室惊白一片。 “门开了！” 这些人的眸子逐渐恢复灵动，欣喜地向门口奔去。 而哪吒则愣愣地站在地下室的小道上，静默发呆。 之前那个衣不蔽体的少女注意到了他，拉上他的手，急切道：“快走吧！” 然而，一道闪电过后，哪吒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鬼！” 那女孩儿忙捂住嘴，惊呼一声。 这时，她的身上轻飘飘地盖上了一件绒白外套，她忙向四下环顾，空无一人…… “神仙？！” 她痉挛地呼了口气，披紧外套，仰望天窗，站在原地错愕良久。 …… 凌晨的时候，有早起路过的猎人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早已无人居住的小村落里，走出了好多小孩儿…… 后来，警察来到了这里，把一切调查了清楚。 面包车里死去的胖瘦两人，长期贩卖孩子，而这个荒废的小村落，便是一个中转站。 然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尸检报告显示，死亡原因是被冻死的，而且还保持着死前惊恐的表情！！ 第二天，乔嫣起了个早，刚走出卧室，便碰到迎面走来的哪吒。 “诶，哪吒，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出去了。”哪吒淡然道，看也没看乔嫣一眼，径直向客厅走去。 “哦……”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道：“那我去饭店啦，桌上有面包和牛奶！” 快中午时，乔嫣在店里的电视上传来这样一则新闻：“今日，警方破获了一起贩卖孩童的重大案件，有近三十名失联孩童被成功解救出来，而且营救行动还在继续进行，两名人贩子已经死亡，怀疑生前受到了某种惊吓，警方暂时排除了他杀。下面进行跟踪报道！” 电视画面转向了警察局，警局门口围满了孩子父母，紧紧相拥，各自哭成了泪人…… 突然，乔嫣脑海中闪过哪吒的样子，他是今早才刚刚回来的，一想到这儿，乔嫣不禁心头一怔。 良久后，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 第六十四章 赌注 顾小鱼的吻 “这个月的成绩非常优秀，收入比上个月多了……呃……百分之二十八点五五！” 乔嫣站在饭店中央，庄严宣告。 顾小鱼穿着女仆装，不禁啼笑皆非，讷讷道：“她到底是怎么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 不由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多时，耳边又传来乔嫣的声音。 “而且，再加上今天是我们顾小鱼女士的生日，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所有人好好庆祝一番，明天再放一天的假！” 顿时，员工们笑逐颜开，欢呼不绝。 “好诶！” “老板万岁！！” …… 也许在乔嫣饭店工作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服务员和乔嫣很容易打成一片，都不禁把饭店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顾小鱼羞赧地抿着唇，瞟了一眼乔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而对于此次活动，乔嫣生怕不够热闹，又把自己以前的职场朋友都给叫来了。 然而，顾小鱼的人缘让她完全意想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顾小鱼就接了不下二十几通电话…… 庆祝活动在一个大型ktv里举行，大概能容纳上三十几人。 顾小鱼站在ktv门口，迎接着陆续赶来的朋友和同事。 “小鱼，生日快乐！” “谢谢！” “送给你，自己做的小东西，就是比较糙，不要介意哈！” 一个穿着时尚长裙的女人，冲顾小鱼递上了一张制作精美的贺卡，满脸堆笑。 “不会不会，我很喜欢这种呢，好啦快进去吧！” 顾小鱼把贺卡捧在怀里，嫣然笑道。 此后，不断有人送上一些小物件儿，耳环，吊坠什么的。 慢慢地，礼物也俗化起来，甚至还有直接塞钱的。 “啊，你就是顾小鱼吧！”一个大眼美女上前，冲顾小鱼笑道：“经常听乔嫣提起你呢，你是个很厉害的演员，生日快乐哦……” 顾小鱼面对这张陌生的面孔，一时有些愣愣的。 “谢谢……” “别那么见外，我是乔嫣的朋友，云爱娇！” “哦！”顾小鱼这才恍然地应了一声，道：“快请进！” 当云爱娇刚踏入歌厅时，一个头顶高帽，带着墨镜和口罩的男子便凑到门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敖缺？！”顾小鱼蹙着眉，低声道：“你……干嘛打扮成这样啊？” “我不想被太多人认出来！”敖缺缩着肩膀，轻声道：“诶，乔嫣哪儿去了？！” “刚才还在这儿的。”顾小鱼回身一瞥，道：“可能点东西去了吧。” 敖缺冲歌厅里望去，只见沙发上已经坐了不下二十人，还有几个服务生端着果盘甜点进进出出。 “怎么来这么多人啊……”敖缺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我找溟烈去了，待会儿再来。” “诶，待会儿人可能更多哦！” “那我就不来啦！” …… 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笑谈，偶尔也会飘来一阵歌声。 这时，大屏幕下的小台上，溟烈和敖缺一身西装打扮，一黑一白，各自拿着话筒。 “马上庆祝大会就要举行了，我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三，旁边这位呢叫阿四，我们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 乔嫣正一个人悠闲地坐在懒人沙发上，惬意地喝着饮料，当她听到敖缺的说辞时，口中瞬间喷出一片雾气。 “这两个家伙要搞什么鬼？！” 正当乔嫣疑虑之际，溟烈笑道：“这次活动呢，我们准备举办一个歌唱比赛，来增添趣味性！” 乔嫣这才有所释然，随即喝了一口果汁。 “谁要是赢得了最后的比赛，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小鱼儿，就将献上她一个……热情的吻！！” 果汁还没咽下去呢，就在喉咙处一鼓，“噗”地一声喷成雾状。 “这两个家伙！”乔嫣把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愤愤道：“不嫌事儿大！！” 然而，不远处坐满人的沙发上，已然像炸开了锅一样。 顾小鱼夹杂在那群人中，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吗，赢了就可以得到小鱼的吻吗？” “绝对言而有信！” “诶，那赢了可以亲你们俩吗？” 敖缺想了一会儿，道：“也行！” “好了，现在说下比赛规则，大家只有一次比赛机会，每个人都有投或者不投的权利，举手示意就行，得票最多者获胜！！” “歌唱比赛，正式开始！！” 此话一出，热情空前高涨，不少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迈上小台，开始演唱。 比赛过程淡然无味，眼看着就要结尾了，连一个上十票的人都没有…… 终于，一阵中规中矩的歌声传入耳膜，人们惊叫一片。 演唱完毕，开始投票…… “叶建国，得票……十七票！”敖缺眯着眼睛，沉沉道。 忽的，乔嫣把手伸得老高，连半张身子都撑了起来。 “哦不对，是十八票！”敖缺指了指乔嫣，冲身旁打分的溟烈低声道：“错啦错啦，是十八票……” 乔嫣不禁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我参赛，没投票！！” “哦……那还是改十七票……” “有毛病吧！看清楚再囔囔行吗？”溟烈不满地瞪了敖缺一眼，喃喃道。 然而，乔嫣的回应，使得整个歌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轰然喝彩。 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乔嫣的恐怖歌喉，用以前同事的话来说，能让听众反复去世！ 乔嫣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典型的女神貌汉子心！ 唱歌嘛，上去就是吼，把气势唱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私底下跟我一起唱就行了，这么多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顾小鱼拽了拽乔嫣的手，担忧道。 “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满脸自信，从容上台。 这时，站在小台一侧的两位主持人化身为解说员，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呀，这位身穿白衬衫裙的选手看起来气势汹汹，似乎胜券在握啊。”敖缺拧着眉毛，一本正经道。 “看来，这次大奖的帷幕应该是要就此落下了！”溟烈眼神凝重，沉沉道。 顾小鱼不禁扶额抹汗，一时感慨不已，喃喃道：“这两个戏精比我都会演……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啊……” 第六十五章 阿嫣 我喜欢你 乔嫣献唱前，先来了一个七百二十度高难度原地旋转，白衬衫裙飘摆散开，绽成白莲。 然而，一时头晕，差点没站住脚…… “嗨哟？！看来这还是个跳唱型选手，嗯！白色陀螺！” 敖缺不住地点头赞扬，而听众早已哄笑连连了。 乔嫣白了他一眼，随即开始自己的深情演唱。 而她挑选的歌居然是……邓丽君的……漫漫人生路…… 这首歌是需要用气声来唱，一定要显得柔情。 乔嫣的风格是诸如“精忠报国”此类的，让她唱这种柔情的歌，显然有些难为她…… 果然，她一开嗓，四座皆惊，以至哑口无言，徒留她气势宏伟的歌声，在歌厅飘荡有力，阴魂不散…… “好！好啊！唱得好！！”敖缺不禁连声惊呼，叹道：“能把邓丽君的歌唱得豪情万丈，铿锵有力，世间唯此一人！” “我看啊，她不能叫白色陀螺，应该叫白色龙卷风，这俗话说的好嘛，唱功不够，转圈来凑，这位选手看来是深得转功精髓，无所不用其极！！” 溟烈强忍笑意，附和着敖缺。 两个家伙在旁边一逗一搅和，慢慢地，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双口相声上了。 乔嫣依旧在台上唱着，旋转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台下心思飘散的听众。 最尴尬的不是尴尬本身，而是自己处于尴尬的气氛中时，还完全意会不到。 乔嫣便是如此，表情忘我，内心淡定，甚至毫无波澜！ 歌曲结尾的时候，溟烈已经快笑到没有力气了，倚在墙边，奄奄一息…… “诶，你说……乔嫣这么唱邓丽君的歌，邓丽君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啊？” “我看应该不会，这要真活过来啊，没准儿又给气死了。” “你别这么说……哈哈……人家小嫣，她其实……哈哈哈……还挺努力的！你看，她转得多有劲儿啊！哈哈哈哈！” 被溟烈这么一说，敖缺也快憋不住了，扑哧一声，捧腹大笑。 乔嫣唱完后，缓缓睁眼，脸上蓦地多了条黑线，径直向顾小鱼走去。 “乔嫣……” 顾小鱼站起身，蹙眉道。 “要不是看在今天是你生日，我非得把这两个家伙的耳朵给拧下来！” 乔嫣板着脸，愤愤道。 “好，现在是乔嫣的投票时间！” 敖缺和溟烈又走上了台，开始戏精般的表演。 原本大家都不太看好乔嫣的演唱，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居然有半数的人举手投票，其中还包括敖缺和溟烈！ “那两个戏精也投你了呢！”顾小鱼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 乔嫣心里的愠怒顿时消去大半，冷声道：“算啦，这次我就原谅他们了……” “乔嫣得票数……二十一票！最高票数！！” 敖缺不禁瞟了乔嫣一眼，露出欣慰的浅笑。 “哇，最高票数诶！”顾小鱼抱着乔嫣的胳膊，兴奋得叫了起来。 然而，最后一位选手登场，是一个身材略胖的西装男，下巴还泛着青色的胡茬。 他拿起话筒，站在小台中央，面无波澜，气场十足。 “谨以此歌，奉献给我们所有默默无闻但仍在努力的演员们！” 声音低沉，磁性沉稳，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顾小鱼眼神慢慢凝重起来，微作点头，静默不言。 伴奏开始响起，是薛之谦的“演员”。 开嗓那一瞬间便惊愕众人，所有人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兴奋的尖声呼叫。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高潮部分，全场再次响起一阵狂欢尖叫，经久不衰。 就连之前一直解说的敖缺和溟烈都开始认真起来，静坐聆听，略略点头。 歌唱完后，他在台上深深鞠了个躬后，便匆匆下台。 “开始投票……” 支持票数几乎是压倒性碾压乔嫣的，除了乔嫣和顾小鱼没有投票外，所有人都默默地举起了手。 “那……这似乎没有意外了，本次歌唱比赛最后的胜利者，是这位……” 正当敖缺要宣布比赛结果时，溟烈忙把他手里的话筒抢过。 “急什么急？还有我呢！” 说着，便一把将敖缺推下了台。 “不用伴奏，我清唱！” 全场静谧无声，溟烈酝酿了好一会儿。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有诧异，有惊喜，还有一脸花痴…… 没有伴奏唱歌其实很难，因为很容易找不到节奏点，稍有不慎，调也会被自己越带越偏。 然而，这样唱歌却最为真实，也最能打动人心。 开嗓没有那么让人惊艳，声音很干净，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那声音像大海的风，像简单且温馨的小窝，像逆着巨浪前行的小舟，像小时候的梦…… 这首歌似乎在哪里听过，隐隐能记着调子，但无法哼唱。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歌声完毕，人们从梦中惊醒，有人在抹泪，有人黯然神伤，也有人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 敖缺深吸了口气，沉沉道：“开始投票！” 这一次，没有人犹豫，齐刷刷把手举了起来，包括顾小鱼和乔嫣。 全场唯一一个满票的选手！！ “亲一个！亲一个！！” 人群开始轰动了，起哄声不绝于耳，把顾小鱼和溟烈推在了一起。 顾小鱼有些扭捏，但还是沉下了心，踮起脚尖，把嘴唇紧紧地贴在溟烈脸上。 又是一阵轰闹声，此起彼伏。 而站在远处的乔嫣和敖缺，傍着肩看着他俩被簇拥在人群中，像众星捧月一样。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真羡慕小鱼，她有好多朋友！”乔嫣捧着手，叹道：“可我的朋友，只有她一个而已……” 敖缺望着她有些忧伤的眸子，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溟烈一定很喜欢她吧……”乔嫣欣慰地笑了笑，道：“我真替小鱼感到开心！” “阿嫣……”敖缺温柔地唤了一声。 乔嫣心头一怔，这时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我喜欢你！” 她一脸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头便被敖缺用力钳住，错不及防的热吻欺上了她柚红色的薄唇。 “敖缺……不行！” 她娇喝一声，极力想推开敖缺。 然而，她的反抗越激烈，敖缺的手便钳得愈紧，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就范。 慢慢地，她的手开始摸上了敖缺的头…… 而且，没有人注意到他俩…… 第六十六章 通灵眼的渊源(上) 乔嫣十五岁，还在读高一。 她的父母那时已经分居快两年了，而且随时准备着离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乔嫣原本的乖乖女形象，近乎被颠覆！ 她的身边渐渐多了几个狐朋狗友，成天到处鬼混，到处生事。 她开始厌世，开始喝酒，开始厌学，甚至开始抽烟。 即使自己并不会抽，也非要染一身烟味儿才会回家，向父亲尽情展示自己叛逆的模样。 那段时间她只有一个正常的爱好，就是每到周末的下午，和顾小鱼一起骑车去海边，遥望海天相接，辽阔苍蓝。 “大海，你好吗？” 乔嫣站在海岸，只有冲大海喊上几句，她才能把身心放松下来。 “大海能听到才怪呢！”顾小鱼傍着她的肩膀，不以为然道：“你为什么老是喜欢来海边啊？这里除了浪就是风，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因为我的灵魂是大海！” 乔嫣凝望着大海，心情格外舒畅，笑道。 “那我的灵魂就是蓝天！” 顾小鱼则抬头仰望一碧如洗的苍穹，高声呼道。 “你知道大海里有什么吗？”她冲顾小鱼微微挑眉，问道。 “有鲨鱼，有海龟，有海豚，有鲸鱼……呃……还有……” 顾小鱼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细数海底生物种类。 “还有我哦！” 乔嫣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指着自己笑道。 这样灿烂的笑，让顾小鱼看得有些愣愣的，不禁低声喃喃：“神经……” 海滩上的风又凉又咸，人不多，但都很快乐。 直到海天之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灰，这两个女孩儿才慢慢地骑着单车回家，一路上纵情高歌，仿若自由的鸟儿。 乔嫣十五岁生日那天晚上，她和同学在外面疯了一天，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样子，才姗姗回到家。 而家里，客厅的灯有些微亮，乔爸坐在饭桌前，一手扶额，脸色阴沉。 桌上的蛋糕已经化成了一团，扭扭曲曲地写着“小嫣生日快乐”六个大字，原本丰盛的饭菜也都蒙上了一层凝固的油脂。 乔嫣推门而入，把双肩包甩在沙发上，看也不看乔爸一眼，便径直冲卧室走去。 “你现在看看闹钟，几点了？” “还早着呢！”她不以为然道，自顾自地向卧室走去。 “乔嫣！！” 乔爸拍桌起身，怒目而视，厉声喝道。 怒喝声和着拍桌声，把乔嫣吓得一怔，手也僵在了门把手上。 “干嘛？！”她不满地瞪了乔爸一眼，没好气道。 “你去给我照照镜子，你这还算个人样吗？啊？！” 乔爸的怒声在狭小的客厅中回荡，震得头顶的白炽灯都微微有些晃动。 乔嫣有些错愕，茫然地望着眼前满面通红的父亲。 在她印象中，父亲很少冲自己发这样大的火。 也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受过他的管教，她对父亲的喜怒哀乐，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你现在跟外面那些小混混有什么区别，你知道邻居背后都怎么说你吗？”乔爸拧着眉毛，呵斥道：“咱们乔家的脸，都快让你给败光了！！” “哼！败光了才好呢！”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乔爸没有追上去，只是黯然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后，又瘫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一夜，乔嫣不想再回家了，自从两年前她看到母亲红着眼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便已然没了家。 一个人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海边。 九点多钟的海边比白天还要热闹，情侣在海滩上摆着心形的烛光，父母牵着女儿闲逛，还有几个满座的烧烤摊。 乔嫣独自一人提着鞋子在海边闲逛，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尖尖的沙石和海螺。 她不在乎脚下传来的刺痛感，反而是侧面吹来的冷风，让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走累了，就坐在海滩上，任凭海浪扑上裤腿，打得湿哒哒一片。 她安静地凝望着海面，忽然之间，一个白色的人影儿在暗云中穿过。 但她不以为奇，反而异常平静。 这个人影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见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但没人相信她的所见所闻，认为她是产生了错觉。 时间一长，她倒真的认为那都只是错觉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啊？！” 乔嫣叹了口气，双手托着腮帮，喃喃道。 远远去去的波浪声就像是天然的摇篮曲，慢慢地，她趴在膝盖上，缓缓睡着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空灵悠远，让灵魂产生回响。 她睁开眼时，眼前一幕，不由得让她瞠目结舌。 四下白雾缭绕，天边金光万道，足下瑞气千条。 山石悬浮，爬满花腾。 宛如仙境！ 乔嫣一时讷讷，慌忙起身，良久错愕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梦？！但不像。 因为她只会做灰色的梦，这缤纷多彩的仙境世界，让她暂时无法意识到这很可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乔嫣~” 正当她满心疑虑之时，空灵的呼唤声再次传来。 周围一片茫茫，她环顾寻望，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而呼唤声每隔三秒便会传入她的耳中，间隔不断，让她不禁有些忙慌失措。 忽然，她脚下悬空的部分开始慢慢显现石墩，悬浮空中，幽幽成道，向云雾深处延伸，似乎在向她引路。 乔嫣没多想便跳了上去，随着石路缓步向前。 终于，她来到了一座悬浮的巨石下。 这块巨石像个倒置的陀螺，尖端朝下，平端朝上，四周还弥漫零星的碎石，如同宇宙尘埃一样，围着巨石缓慢打转儿。 巨石平端上，种着一个泛着金光的大树，缀满灿黄的叶子。 这时，一片黄叶飘在乔嫣面前，她刚伸手触碰，可奈何消失太匆忙，不小心抓了个空。 忽然间，她才发现树下站着一个长发男子，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衣。 “喂，刚才是你在喊我吗？”乔嫣冲他招手喊道。 那男子负手而立，望着乔嫣的方向，深邃的眸子平静温柔，似乎在此等候多时。 第六十七章 通灵眼的渊源(下) 乔嫣明明与这男子是初次见面，却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促使她一步一步走上石山，慢慢靠近那男子。 “乔嫣，你终于来了。” 眉目间微笑不尽，唇齿如有清风。 乔嫣站定在树下，与那男子保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满腹疑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在你的心里。” 男子温柔凝望，轻语道。 偶有微风拂过他的几缕青丝，飘逸不止。 “真的，我不信，除非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乔嫣没有感到奇怪，反而仰着下巴，轻佻打量。 那男子也不恼怒，呵笑一声，道：“你在想昨晚吃的糖醋里脊，盐焗鸡配凉拌黄瓜，以及一盘八个虾肉馅的海鲜包……” “不会这么巧吧……”乔嫣一脸惊愕，忙道：“那你再猜猜，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你在想……”那男子顿了顿，又道：“热天堂漫画里……” 没等那男子说完，乔嫣羞红了脸，摆手抢道：“够了，我信！” 那男子浅笑一声，便没再说下去了。 “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把我带到这里来想要干嘛？”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啊……” 见这男子故弄玄虚，乔嫣不禁没好气道。 “我把你带到这儿来，是为了给你一样东西。” 男子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眉目间多了一丝冷峻。 “给我？！”她狐疑地瞪着大小眼，问道。 “是。” 那男子伸出一只手，缓步靠近乔嫣。 “你干嘛？！”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慌道。 “这个。” 男子冲她摊开手，一点荧光在指尖凝聚，瞬间又作流萤飞散，在头顶云绕不去。 “这是什么？” 正当乔嫣诧异仰望之时，那荧光忽如翻滚的巨蛇，猛地扎入她的眸中。 “呃啊~~” 她捂住眼睛，蹲靠在树旁，痛呼不已。 光芒在她眼中炸成一片晃白，耳中充斥着诡异的轰鸣声，翻飞的荧光中，勾起一幕又一幕离奇的画面。 朦胧中，似真似幻，一个穿着纯白蚕丝的女子，莲步轻移，在她面前走过。 临近那一瞬间，乔嫣惊奇地发现，她的脸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眉间有一点朱砂，和哪吒眉间的朱砂异曲同工。 那女子行至白衣男子身前，俯身长跪。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凌神了，赐名‘凌若’。” “是。” …… 云雾深处，火光冲天，一片废墟残骸…… “你必须逃出去，你是神殿最后的希望！” “你呢？” “余生已尽，愿世与你安……” “不~” …… 记忆斑驳陆离，以至于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徒留散了一地的黄叶。 乔嫣靠在树旁，神色恍惚，望着沾满泪迹的双手，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哭啊……” “是非之乱，皆由心而起。心魔不除，因果难明！” 那个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但乔嫣已然没了心思再去细想，只作充耳不闻。 “凌若……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随着最后一声叹息，仙境黯然失色，变得昏暗一片。 山石崩塌，向下急坠。 乔嫣一阵惊悸，还未回过神来，便掉入了波涛汹涌的汪洋中。 她手心蓦然一紧，睁眼时，已经身处卧室床上了。 这果然只是一场梦…… “妈？！” 床边低头抹泪的母亲，让乔嫣颇感意外。 乔妈自从和乔爸产生矛盾后，几乎再也没有踏足过这个家，只有逢年过节时，这母女俩才能见上一面。 “哈！醒了，小嫣醒啦！”乔妈一把将乔嫣揽入怀里，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能那么傻啊小嫣！！” 乔爸闻声，忙向卧室赶来，刚推开门见到醒来的乔嫣时，他瞬间瘫靠在门沿，眼圈泛红。 乔嫣缩在母亲的怀里，但目光却落在了父亲的脸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哭泣，他无力地靠在门沿上，敛着下巴，眸中满是莹莹泪光。 原来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伤心…… 良久，父亲才托着步子，向母女俩蹒跚而去，三人紧紧环抱在一起。 而母亲，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乔嫣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自己在海边无意睡着后，被浪冲入了海里。 后来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爸妈误以为自己是跳海自杀，自责不已。 得亏自己醒得早，要不然这会儿可能已经被塞进棺材或是拉进火葬场了！ 乔嫣这奇迹般的苏醒，让乔爸乔妈彻底觉悟，他们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然而，乔嫣却实在不敢相信那天的梦就真的只是梦而已。 毕竟那太真实了，一个星期后，她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那白衣男子的容貌！ 她动不动就会流泪，不是因为感动或是眼睛不舒服，就是莫名的流泪，有时候完全控制不住。 下课时间，乔嫣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冲旁边正在翻阅杂志的顾小鱼问道：“诶，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 “什么病，相思病还是痴心妄想病？” 顾小鱼只顾翻阅杂志，对乔嫣的问话心不在焉。 “切……我看你痴心妄想病比我严重多了！” 乔嫣撇嘴道，一把将她手里的杂志打翻在地。 “乔嫣！烦啊！！” 顾小鱼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娇喝道。 她随即愤愤地呼了口气，又把杂志给捡了起来，塞进抽屉，把头扭向一边，再不理会她。 正当顾小鱼气得面红耳赤，对着空气挤眉弄眼的那一刻，乔嫣瞳孔炸亮一丝毫光，隐隐向深处蔓延，直到消失不见…… 而这一异象，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乔嫣把那天梦到的东西全都忘了。 她的心里隐约装着一个陌生的白衣人影，但样子模糊了。 高中毕业，乔嫣感觉她经历了寻常人半生都没经历过的东西，努力、颓废、抑郁、爱情、以及生离死别…… 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在学校的花园闲逛。 望着散落一地的试卷和空荡荡的操场，她淡然一笑，内心开始有所释然。 其实青春，也不过如此吧…… 第六十八章 同学聚会 两天后，在饭店忙活的乔嫣突然接到高中班长的电话，说是要举办一场同学聚会。 其实她是没打算去的，毕竟好几年没见面，同学们的面孔都生疏了。 但拗不过老班长的盛情邀请，索性就跟着顾小鱼一块儿去。 酒店里的一张大饭桌上，围着将近有二十来人，个个穿着得体，有说有笑。 在青葱年少的时候，乔嫣总觉得学生时代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确实是这样，然而社会却是冰冷残酷的。 时过境迁，同学们大多都变了个人。 经过这次同学聚会，她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物是人非。 当初勤工俭学的三好生，如今成了饭桌前的拜金女，不停地炫耀摆弄着首饰包包。 当初保守纯洁的农村女孩儿，如今却带着三个孩子参加同学聚会，而且孩子的父亲竟然还不是同一个人…… 当初一心想当警察的人，如今变得吊儿郎当，反倒成了警察重点监察的无业游民。 社会的残酷，可以销毁一切纯真…… …… 当同学们得知顾小鱼当了演员后，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诶小鱼啊，这些年你都拍过什么戏啊？” “唉呀……都是些跑龙套的……” “大明星，给我签个名儿呗！” “行行行，你要是真想要……我能给你签一本书的名！” “你以后要是红了，可不能忘记咱们老同学啊！” “能不能红还得托各位老同学们的福了，肯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 顾小鱼在这一桌上，俨然成了焦点人物。 而一同前来的乔嫣却无人问津，坐在顾小鱼旁边，自顾自地搅弄着果汁。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之所以没人敢跟她搭话，主要是她一直死沉着脸，和高中那会儿的不良乔如出一辙。 毕竟当初那几个跟她一起混世的不良少年，如今蹲号子的蹲号子，闯社会的闯社会，没一个成事儿。 而她大学毕业后，还是通过顾小鱼的接济，才勉强找了个体面的工作。 “乔嫣，混得不错啊！”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瞟了乔嫣一眼，语气带着调侃的意味。 乔嫣从中听出了满满的不屑，她头也不抬，冷冷道：“哪里。” 尴尬气氛空前高涨，顾小鱼为了缓解紧张，忙挽上她的手臂，笑道：“哦对了，乔嫣最近开了家饭店呢！” “嗯……不错……” 那女子淡然一笑，态度不冷不热，丝毫没有在意。 尴尬气氛开始发酵，最终还是让班长给打破了。 “乔嫣开饭店啦？有空带我去观摩观摩啊，正巧最近我也想开家饭店呢，就是没什么经验……” “好啊。”乔嫣粲然一笑，抬眸道。 这会心的一笑，让班长有些发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地应了一声。 其他几个眼尖的同学看见了，就连用筷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表情略显僵滞。 他们很少见过乔嫣笑得这样好看，笑得这样真。 像高中那会儿，她的笑是永远是充满挑衅的。 慢慢地，有男同学开始接近乔嫣，试图打开她的话匣子。 而这突然的殷勤，让她感觉极其不自在。 “我有点不舒服，出去下……” 乔嫣拍了拍顾小鱼的肩膀，扭头便走。 “诶？！”顾小鱼一脸诧异，担忧道：“小嫣……” 乔嫣伏在玻璃墙上，墙上隐隐透出自己的样子。 颓废，无神…… 她随即叹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到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忽然，她恍惚间看到一团七色云彩，疾风掠影般在高空闪过。 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她心里顿时产生莫名的恐慌感，不禁咽了口唾沫。 “小嫣，你怎么啦？” 直到身后的传来顾小鱼的声音，乔嫣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屋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待会儿再进去。” “哦……” 午餐过后，一行人又去郊区爬山，一路上说说笑笑，畅谈这些年的人生经历。 而乔嫣一路沉默不语，还在想着那团流光闪过的七彩云。 一行人刚到山脚下不久，还没来得及清点人数，迎面便开来一辆泛着黑光的玛莎拉蒂levante。 车轮压着沙石沉寂无声，在一颗大柏树下缓缓靠停，与众人相隔十余米。 车门缓缓打开，依次跳出两个男子，衣着风格迥乎不同。 一个配着高帽的白色西装，一个挂着闪亮配饰的黑衣皮夹克。 一个温柔儒雅，一个狂酷炫拽。 众人的目光完全被这二人吸引住了，惊愕不止。 “这是……来找我们同学的？” “好像是……但他们是找谁的啊，我们谁认识啊？” …… “那两个家伙？！”乔嫣挤在人群中，本能地低了低头，拽着顾小鱼的袖口问：“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是我……” 顾小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 “你告诉他俩了？！” “他们问，然后我就说了……” “你嘴没上把手的吗，什么都说？！” 乔嫣一时涨红了脸，愤愤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顾小鱼瞟了那两人一眼，娇怯道：“那现在怎么办？” “趁他们没弄出什么洋相之前，赶紧撤！！” 顾小鱼和乔嫣异常的举动，终于引起了旁边一个方框眼镜的注意。 “诶，乔嫣小鱼，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耳朵尖的好处，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声音隔着十几米远，细如蚊虫轻鸣，但还是让敖缺和溟烈捕捉到了…… 敖缺和溟烈缓步向人群走来，丝毫不顾众人惊喜及诧异的目光。 “假装不认识就好了！”乔嫣缩着肩膀，喃喃道。 “乔嫣！小鱼！”敖缺驻足原地，冲她俩喊道：“过来！” 这个货居然直接喊名字……没辙了，她和顾小鱼只能放弃装傻的企图。 正当她和顾小鱼要走时，身后传来班长的声音。 “诶，晚上卡拉ok你们还来不来？” “到时候再说吧……”乔嫣撇了撇嘴，叹道。 上车后乔嫣才发现，两个人始终板着脸，神色凝重，让她心里有些发怵。 “诶，你们到底怎么了？” 敖缺只是微作叹息，静默不语。 “这车哪儿来的，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借的。”敖缺顿了顿，道：“我要把你们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照顾好小花仙，没有我的电话，暂时不要随便走动！” “安全的地方？！”乔嫣一时一头雾水，忙问：“喂，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你们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乔嫣……”溟烈侧身瞟了她一眼，低声道：“不要问……” 敖缺把她们带到了一个陌生酒店里。 而且，小花仙早已在此了，还是一脸懵的状态，似乎她也没太搞清楚状况。 安顿好她们后，敖缺和溟烈便一同回了家。 “都做好了吗？” 哪吒临于会虚之中，负手而立。 “她们都安全了！” 敖缺长长地吐了口气，沉沉道。 第六十九章 危险气氛 杨戬 入夜时分，天边有彩霞自云中坠下，流光溢彩，顷刻间消散殆尽。 长安街。 万演星象仪惊现奇观，推算的画面中，仿若恶兽的眸子悄然睁开。 瞬间又化作流萤反复，星星点点般弥散开来。 风尘错愕原地，蹙眉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 “狐狸，怎么回事儿？！” 小阿七一脸迷茫，眉头紧皱。 然而下一秒，星象仪崩坏，星辰在那一刻停止流动，黯然一片。 “他？！” 风尘一怔，指尖惊颤。 此时的乔嫣家中，早已变得空荡荡的了。 房顶的虚空之中，哪吒负手而立，凝望徜徉流淌的星海，神色凝重。 敖缺和溟烈站在哪吒身后，屏息凝神，似在等待什么。 “有动静！！” 修罗化的饕餮魔角竖立，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开始变得警惕起来。 只听暗处传来沉重的凝息声，愈来愈近…… 星河暗潮中，蛰伏的恶兽缓缓睁开双眼。 庞大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哪吒他们的视线之中，奋力几段腾跃，跨空十几米之高。 终于，一条近十米高的黑色巨犬，猝然出现在哪吒身前。 脚下青烟不绝，临高视下，桀骜无穷。 “神嗷？！” 敖缺和溟烈各自一怔，面面相觑。 “神嗷与天神向来形影不离，神嗷已至，他应该也来了……” 饕餮紧盯着神嗷，神色惶恐，颇感不安。 哪吒却对此不以为然，在神嗷的怒目注视下，依旧泰然自若。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似激怒了神嗷。 神嗷仰天狂啸，气吞山海，力震九霄。 “不好，它要冲过来！”敖缺神色凝重，咬牙道。 庞大的身躯掠空而来，如黑色狂风，所经处霎起阵阵黑烟。 敖缺他们压低身子，意图合力接下这一撞击，缠绕于身的灵气隐化龙形，口噤微张，若有龙炎。 青面修罗的饕餮，亦是手挽紫烟，神色肃然。 然而，神嗷身未近，便被一堵透明屏障撞飞十几米远。 激撞的那一瞬间，屏障表面荡起白色涟漪，一圈赶着一圈向四下散开。 “是结界……”溟烈忙收起灵气，一脸茫然，惊愕道：“什么时候布下的？！” 只见哪吒双指一收，那半球形的结界瞬间消散，化作灵气汇入指尖。 抵挡住神嗷极力冲撞的强大结界，居然只是哪吒临时布下的！ 而此时，他依旧面无波澜！ 布下此等程度的结界，如同一呼一吸般简单，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他可是统领十万天兵的中坦元帅哪吒，你千万不要妄图去揣测他的实力，那只会吓你一跳的！” 敖缺上前一步，沉沉道，目光却死死落在哪吒稚嫩的背影上。 他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大为震撼，暗自忖道：哪吒，你到底隐藏了多少…… 撞击引发的轰然巨响，震得现世雷鸣滚滚。 时不时有路人驻足，仰望这一碧如洗的天空，议论纷纷。 “吓我一跳，刚才怎么回事儿？” “打雷了？！” “这万里无云的天怎么可能打雷啊，别是什么地方炸了吧……” “可……可也没冒烟啊，哪儿炸了？！” “奇了怪了……” …… 神嗷的撞击被哪吒的结界轻易抵挡，它吃到了苦头，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于是，它开始原地徘徊，冲哪吒龇牙咧嘴。 不久后，虚空之顶降下几道惊雷，电光缠绕而下，隐隐映出一个神秘的脸影。 容貌未清，却令哪吒惊诧万状，不禁后退半步。 随着一道电光闪过，刚烈的眉目从暗潮中浮现，容貌渐清。 头顶飞凤云冠，身着宝甲金鳞，手持三叉神戟，足踏电闪雷鸣。 最摄人心魄的，便是他那额间散着青色荧光的天眼。 二郎显圣天神杨戬！ 临驾而至！！ 他身后还跟着四大天王上神，个个傲睨横世，神气逼人。 神嗷见杨戬现身，骄纵之姿瞬间收敛大半，跻身于杨戬身后，漠然视之。 “大哥……” 哪吒先是一阵诧异，随后眼神凝重，稚拳紧握。 杨戬冷眼而视，只言片语未出，便指动于心，于身前结六芒法阵。 符印翻飞，嗡鸣声起。 顿时，巨大的圆轮盖亮整个虚空，将敖缺他们惊恐的表情瞬间凝固。 法阵呈六棱圆轮状，迸射白光，向下倾泻，无处躲闪。 六芒如同六月的耀阳一般，根本无法直视，敖缺溟烈等不禁以手掩面。 “快支起结界！”溟烈突然意识到了危险，沉喝道。 敖缺这才醒悟过来，忙敛作指法，短暂时间，头顶撑起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屏障。 “不行，这种程度的结界根本挡不住六芒！” 饕餮喘息不止，手上仍奋力撑着结界。 六芒缓缓逼近，热浪、嗡鸣、压力……无处可躲，更无力承接，将敖缺他们近乎逼到了绝路。 慢慢地，头顶的结界开始碎裂。 “呃啊~” 结界濒临破碎之时，哪吒脚下顿生青莲，青烟一瞬，他又化作中坦元帅的模样。 哪吒足踏青莲，直旋而上，冲破六芒。 一股暗力将六芒法阵牵入莲中，顷刻间便将其化为乌有！ 骇亮的光芒骤然消失，虚空之境再次暗淡下来。 等敖缺他们缓缓睁眼时，已然看到中坛元帅哪吒和天神杨戬临空对峙的一幕。 “哪吒，你果然恢复了……”杨戬略有些意外，冷眸一顾，顿道：“我问你，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我不会回天庭的！” 哪吒目光如炬，心中决意已定，斩钉截铁道。 “冥顽不灵！” 杨戬将武神戟横于身后，神色略微凌厉起来。 随即戟尖指天，虚空之顶霎时降下巨戟光阵，上下一横，将哪吒困于其中。 神力旋转，在虚空之中搅成黑色漩涡，紫烟溢出，呼鸣不断。 漩涡之中似有触爪，将哪吒和杨戬卷了进去。 瞬间，两位大神消失于虚空之中。 “哪吒！！” 敖缺沉喝一声，随即灵气化龙缠身，游吟而上。 这时，四大天王各执神兵，俯身冲下，决断敖缺去路。 “这是天庭的事，东海胆敢插手？！” 天王执神兵列阵，灵气蓄势而发。 “敖缺，不可！！”溟烈赶忙上前，拽住了他的肩膀。 不多时，那裂口慢慢合上，消失不见。 第七十章 敖缺之死 哪吒和杨戬被卷入了神渊之中，脚下星河徜徉，暗潮墨涌。 “逆天行事，便是神心入魔。” 杨戬从暗潮中缓步踏出，眉目沉静。 “可天道无情，对苍生极端相向！” 哪吒悬于空中，于杨戬对峙，势成蓝白气浪。 气氛紧张，变天神战迫在眉睫。 “天道之持，是使万千世界得以安宁。”杨戬微眯眼，语气变得沉重：“你身为天庭神只，竟背天而行！” “世界安宁？！”哪吒冷笑一声，脸上挂起一丝不屑：“你见过深埋天庭暗海之下的亡灵吗，你去问问他们，这个世界当真安宁吗？” “哪吒……” “自我离开天庭那时起，我便早已不再是天庭神只了！” “那好……” 杨戬脸色凝重，随即紧握戟柄。 戟尖随杨戬之意，惊起怒雷闪电，旋化球形闪电，凝势待发。 哪吒自知此战不可避免，随即翻作指法，闭目沉吟。 片刻，眉间朱砂泛起荧光，有青莲自眉间转出。 灵气自莲中团团而出，化为锐气千条，金光万丈。 莲盘之下，星河黯然…… “风火青莲。” 杨戬冷哼一声，眼神凌厉。 不多时，杨戬横戟而上，戟刃之上青光缭绕，与莲盘强力激撞，瞬起七彩辉光，赶着涟漪向四下散开。 神渊震撼，晃动不止，产生的气浪让哪吒和杨戬各自一退。 交手几个回合，一时竟不相上下。 “是你逼我的！” 杨戬瞋目切齿，额上第三只眼青烟弥散，瞳孔深处炸亮一丝毫光，游画符印。 不多时，头顶的会虚之处，金光骇亮，符印翻飞，隐现巨大轮盘。 虚空中，一只神眼骇亮于顶，嗡鸣不止。 “那是天眼……”敖缺见此神眼，不禁大为失色：“哪吒有危险！” 神渊中，天眼之轮下，星芒下坠，化作千针万刺，锋指哪吒。 大神的力量，顷刻间便能让这个世界覆灭！ 哪吒把他最后的力量，凝于风火青莲之中。 恍惚间，化身莲藕之身，闪烁片刻，又成三头五臂之貌。 哪吒盘坐于莲中，七彩流光四散，抵挡万千锋芒。 杨戬见状，神色骇然：神六臂……居然少了一只！！ 他连忙收回天眼，四下锋芒顿时消散。 哪吒由于灵气耗散过快，脚下青莲陡然化作青烟散去，身子栽倒于神渊之底。 落地一瞬，墨色迷雾便附上他的身体，侵蚀殆尽，将他裹入虚空之中。 虚空搅开一阵漩涡，哪吒从中掉落下去，闷哼一声，重重倒在虚空之底。 “哪吒？”敖缺惊呼一声，欲上前。 刚走两步，又错愕地僵在了原地。 哪吒身前，骇现杨戬背影！ “你的神臂呢？”杨戬横收武神戟，敛眉道：“为什么少了一只？！” “用不着你管！”哪吒撑着身子款款而起，咬牙道。 杨戬没有说话，只缓步靠近，戾气凌人。 而这时，身在现世中的小花仙感知到哪吒有危险，一时焦躁不安，叫嚷着敲打房门。 “哪吒哥哥有危险，我要回去！！” 这让顾小鱼和乔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们被这几个神明弄得一头雾水，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不可以，你要好好待在这儿……”顾小鱼蹲在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 “我要去救哪吒哥哥，我要去救哪吒哥哥！！” 小花仙激动得身子发颤，眸中闪出莹莹泪花。 乔嫣见状，叹了口气：“算了，我跟她一起回去看看，你就待在这儿！” 顾小鱼眉头紧蹙，心有不安：“可是敖缺说了……” “没事，去去就回，别担心啦！” “那……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 乔嫣带上隐匿的花仙子，出门打车回家。 然而，刚到小区大门，便听到一阵奇怪的闷雷。 走进大门后，乔嫣惊奇地发现，几乎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站着几个人，蹙眉向云空张望，一时人心惶惶。 正当乔嫣诧异之际，忽然，一阵雷鸣再次划破天际，热浪随即迎面扑来。 “诶诶，你看你看，又来了又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哪个混蛋放炮仗吧。” “这声音是天上传来的，应该是打雷！” “这大晴天的打哪门子雷？！” …… 小花仙顿时惶恐起来，忙挣脱乔嫣的手，一溜烟儿地往家奔去。 “小花仙，等等我！” 乔嫣在她身后紧紧跟随，一路呼喊。 这么个小短腿，真跑起来竟然连乔嫣都险些追不上…… 到了院子门口时，除了雷鸣和气浪外，又多了些诡异的爆鸣声。 小花仙窜进客厅，跳上桌子闭目凝神。 身子开始泛起莹莹白光，化作流萤飞散。 “小花仙，你怎么啦？！”乔嫣见状，有些惊慌失措。 她忙拽上花仙子的手，一瞬间，竟被拖进了虚空。 当她拽着花仙子的手混入虚空后，花仙子的身影却不见了。 还没回过神来的乔嫣，又被眼前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满目星辰的缥缈虚空，十米多高的巨大神犬，以及孤傲的众神明…… 乔嫣木然之时，虚空之顶炸响雷鸣，将她吓了一个激灵。 “乔嫣？！”敖缺略微一怔，忙冲乔嫣招手：“快过来！！” 杨戬冷眸回顾，发现这个误创入境的凡人时，随手旋结灵气，冲她轻轻一弹，带去斑斑杀意。 乔嫣没有感知到危险，还错愕在原地，愣愣而不知所以。 “小心！！” 敖缺飞身而上，身形化白龙，一声龙啸，盘蜷于乔嫣身前。 一声炸响，伴随着骇亮的光芒，敖缺闷哼一声，龙身再化人形，踉跄倒在乔嫣面前。 “敖缺！！” 溟烈惊呼一声，忙奔走上前。 “啊？！”乔嫣这才回过神来，惊呼：“敖缺？！” “凡人不能出现在这里，快把她杀了！”杨戬瞟了一眼四大天王，沉喝道。 四大天王随即领命，凝结光柱，直冲乔嫣。 危难之时，敖缺挣扎起身，将乔嫣紧紧揽入怀中，侧身抵挡光柱。 重震之下，乔嫣被击飞老远，耳中满是嗡鸣之声。 而敖缺，在一阵华光中，重重倒地，沉闷无声，脸色沉静，双眸紧闭。 乔嫣一时丧失听觉，完全顾不上溟烈饕餮的呼喊声。 她忍着剧痛，慢慢爬向敖缺的身子，神色恍惚。 “敖缺……” 慢慢地，未等乔嫣临近，敖缺便身化万丈流萤，翩飞而去。 “敖缺！” 她仓促起身，扑向敖缺的身子，却只惊起一阵翻飞的流萤，扑了个空。 “不！！” 最后的流萤，化作敖缺一瞬的笑影，飘散不见。 溟烈见状，不禁踉跄后退：“……怎么会……” 整个虚空，充斥着乔嫣无助的恸哭声。 这么一会儿，他救了她两次！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龙神，终于为一个凡人付出了生命。 第七十一章 心猿复苏 敖缺之死，杨戬极其不以为然。 “为了个凡人……居然慷慨赴死……” 随即嘴角轻扬，虚空成戟，冲杀乔嫣。 杀个凡人而已，他只用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便可轻易将其化为一搓死灰。 然而，这股滔天力浪的灵气戟，他足足用了一层神力！ 只要溟烈或者饕餮胆敢硬接，必定魂飞魄散！ 哪吒灵气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戟尖锋芒化作一点，直指乔嫣。 死亡临近的那一瞬，乔嫣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反而异常平静。 她开始丧失记忆，脑海中所有关于自己的回忆濒临破碎。 短暂时间，她恍若变了个人似的。 记忆丧失的同时，又涌入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斑驳回忆。 连绵大地的狱火，横行作乱的灾兽，破碎坍塌的宫殿…… 尸横遍地，废墟残骸…… 像剪辑的短暂电影画面一样，一幕接着一幕映入她的脑海。 “就算杀了吾，吾之灾魂，亦永远留在大九洲，不死不灭！” …… “烬以此身，归于寂灭。” …… “看到了吧，静，永远是下一次波澜滔天的开端！” …… “凌若，你的使命还没有完结。” …… “回去吧……” …… 不知为何，灵气戟在临近乔嫣后脑时，忽然僵在了空中，似乎被什么诡异的力量定住了。 灵气戟静止片刻后，慢慢散裂成碎片，轰的一声，化作青烟缭绕，弥散开来。 乔嫣被掩埋于这阵迷烟之中。 “她还活着！！” 饕餮感受到乔嫣生命的气息，又喜又惊。 “这个凡人……居然还活着……” 杨戬不禁一怔，一脸诧异。 不多时，烟雾中传来一阵空灵悦耳的吟唱声，把虚空荡穿，让灵魂回响。 烟雾稍稍弥散，只见乔嫣披头散发地立在原地，眸光黯然，表情木讷。 “武神灵气戟绝非凡人所能接挡，她居然能……这个人……恐怕……” 此番奇象，让四大天王惊愕不已，一时不敢多有举动。 杨戬神识一扫，发现乔嫣眸中涵盖宇宙星辰的缩影，星乱如流，便知暗中有神圣助她。 “哼，我看你怎么接我这一戟？” 杨戬冷哼一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阵随心结，自虚空之顶凝成圆轮光阵，半遮虚空，盖灭星辰。 光阵之中，轮盘转动，飞符化作千万光剑，如星雨下坠。 光剑呈列阵四方之势，无力挡，无处避，几乎剑剑封生！ 这近乎三层的神力，只稍稍一触，顷刻间便可将乔嫣化为一盘死沙。 然而，乔嫣面无惧色，仰面直视光剑锋芒，眉目沉静无波。 “乔嫣？！” 饕餮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但没有得到回应，她已经不是之前的乔嫣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旁隐现一株桃树，枝繁叶茂，泛着褶褶辉光。 桃树之身，一个放纵的灵魂开始躁动起来，光剑临近那一瞬间，散成流萤。 见此奇象，四大天王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溟烈和饕餮也惊愕在原地。 “乔嫣她……” 饕餮一时讷讷，怔怔地凝望着乔嫣。 “她早就不是乔嫣了……”溟烈上前一步，眼神凝重：“这可是翻天印！” 光剑化成的流萤，似乎在那一瞬又凝成一道庞大而模糊的身躯，傲然挺立。 朦胧间，隐现一张眉骨凌厉的脸，其上还覆着细密的褐色绒毛，绒毛摇曳一瞬，又飘散不见。 然而，就这一瞬，竟让所有神明胆战心惊。 “心猿，那是心猿！” 四大天王不由得一退，面露惊恐。 “心猿？！”杨戬怔作一瞬，瞋目切齿：“这臭猴子居然还活着！” 震怒之下，他引雷霆万千于戟尖，微作后移，猛地向前一刺。 触生浩荡风暴，崩裂而去，冲杀桃树之身。 心猿再现，抵挡风暴。 “还不动手？！” 杨戬冲四大天王喝道，眉间怒浪翻腾。 四大天王列阵四方，合力结印，于心猿之上凝为十二芒。 十二分楞的圆轮阵临空，耀光刺眼，威力更胜六芒十倍有余。 心猿被锁链束缚，困于轮心，挣扎不已却动弹不得。 不过一瞬，心猿便大破十二芒。 出阵，安然无恙！ 杨戬怒喝一声，牵万星之威，拈作指法，引为“天焚”！ 刹那间，火海在虚空极顶之上，旋成红色龙卷风暴，将整个虚空映得骇红一片。 四大天王见状，个个大惊失色，仓促逃离虚空。 “离开这里！”溟烈拽了拽饕餮，喝道。 “可乔嫣她……” “她已经不是乔嫣了！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阵红色火浪呼啸掠来，将乔嫣卷入其中。 饕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着溟烈逃离了出去。 哪吒静默地凝望着乔嫣，随后浅作一笑，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不多时，焚火缠绕千条，龙缠蛇绞般疾驰而下，涤荡整片虚空。 心猿眸生赤炎，身体龟裂成块，火苗翻滚，扑入焚火之中。 一阵轰鸣后，心猿化作一阵烟尘，弥散而尽…… 静，死一般的静。 “呵，天帝奈何不了你，我奈何得了！” 杨戬喘了几口粗气，飘然于虚空之中，傲睨横世。 然而，经过焚火涤荡的虚空，竟然还有一个影子！ 而且还是之前那个凡人！乔嫣！！ “你？！” 杨戬有些错愕，对上乔嫣沉静的眸子时，他居然产生了些许不安。 随即，心中的不安转化为恨天怒意。 没有谁能从天焚中安然无恙，更何况只是一个凡人！ 杨戬再生杀意，手中灵气翻腾冲去，暗力蕴含万般杀机。 乔嫣起覆一手，如转星辰般，将这股灵气化为绵中之力。 而此时，乔嫣身后的暗处，那蛰伏已久的巨神，悄然睁眼！ 杨戬有所顿悟，愤怒的眸子瞬间平静下来。 只言片语未留，冷哼一声，便消影匿迹。 杨戬去后不久，乔嫣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晕厥在地。 等她醒来时，只隐约记得敖缺出了事。 她不敢问，怕得知真相。 那场天焚之后，没有人知道，乔嫣和杨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二章 人间渡使乔嫣 杨戬使出天焚，灵气耗散过快，不敢在人间多待。 更何况，他还撞见了乔嫣背后的神明。 他没能带回哪吒，但带回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天庭，天机阁。 “心猿复苏？！” “心猿寄居于桃树之身，而让心猿复苏的，是一个奇怪的凡间女子……她的体内有两种灵魂，其中一个，似乎与王灵官所追寻的古神遗迹有关。” “你是说……凌神？！” …… 杨戬离去不久后，天庭饭店再度恢复以往的平静。 五月初夏，艳阳高照却不晒人，还有些凉爽。 兰阳小区的花卉小道上，两旁的万年青格外青翠，偶有行人来往，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 顾小鱼和乔嫣刚从菜市场回来，走在小道上，手里提着大小袋，装的葱菜萝卜、鸡鸭鱼肉。 “这桂花鱼看起来挺新鲜的，我看用来清蒸就最好不过了。” “还是红烧好吧，我记得上一次你的清蒸鲫鱼就没弄好，有一大股糊味儿。”乔嫣一脸不屑，喃喃道。 顾小鱼冲她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怪你帮倒忙，谁让你连先放豉油还是先放滚油都分不清，你放了豉油再淋滚油，那能不糊吗？” “能怨我吗，你自己又不说清楚……” “这是常识好吗？！”顾小鱼瞪了她一眼，假装嗔怒道：“讨厌鬼……” “哦……哦！对不起顾大厨，你想清蒸就清蒸吧，你高兴就好。” 回到家，刚推开客厅大门，眼前一幕让二人目瞪口呆。 二楼客厅的中央，毕恭毕敬地站着五名白衣仙君。 个个眉目轻柔，气度非凡，似在此静候已久。 “啊，对不起！” 顾小鱼倒吸了口凉气，忙拽上乔嫣转身要走。 “请乔嫣姑娘留步！”其中一位仙君伸手挽留，语气极尽温柔。 顾小鱼杵在原地，有些神色不安：“乔嫣……”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乔嫣道。 顾小鱼讷讷地应了一声，愣愣地钻出客厅。 客厅门轻轻掩上后，仙君相互示意，随即展出一张封神册。 “天庭神谕，乔嫣接旨！” 神谕初念，乔嫣不知跪拜。 “敕封乔嫣为‘人间渡使’，缔交天界凡间，准天庭诸仙众神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下界于天庭饭店。至于中坛元帅哪吒，神心凡化，极念入骨，且任其行之，但万不可扰乱民间秩序。” 神谕念完，她又不知接旨，始终像个泥神一样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那仙君收起神谕，会心一笑：“乔嫣，你要记住，此封名而不封神，你依旧只是个凡人，切莫出格。” 声若叩玉，温柔入骨。 “是。”乔嫣回过神，忙慌地应了一声。 那仙君缓步凑近，将神谕递到了她手上，眉尾轻挑：“其他的话，就请人间渡转告给中坛元帅。” “哦……是！” 乔嫣匆忙接过神旨，一时忐忑不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正张口欲说呢，那几位仙君便化彩芒而去，遁失于客厅之中。 乔嫣有些怅然若失，微作叹息后，冲客厅门望去：“他们走啦，进来吧！” 客厅的门缓缓拉开一条小缝，隐隐浮现顾小鱼鬼鬼祟祟的目光：“他们真走啦？！” “没事儿了，你快进来吧！” 见顾小鱼这副鬼头鬼脑的样，乔嫣一时啼笑皆非。 顾小鱼这才松了口气，忙凑到她跟前：“诶，刚才那些都是神仙吗，你认识？” “不认识。” 乔嫣向沙发走去，随手把挂壁电视打开。 “那他们找你干嘛？” “不是找我，是找哪吒。” “找哪吒？！”顾小鱼跟了上去，余光瞟到她手中紧攥的金色卷轴，不免有些好奇：“那这个又是什么？” 见顾小鱼指着卷轴，她挑眉一笑：“这是天机，你想看吗？” 一听天机二字，顾小鱼被吓了个哆嗦，连忙摇手：“算了算了！” 傍晚时分，天色开始昏暗，乔嫣一个人在公园里闲逛。 兜兜转转，她又来到了那个孤独的黑色长木椅前。 木椅旁依旧是那晃亮的路灯，依旧带着隐隐的电流声。 她坐在长椅上，怅然地望着夜空。 有星星，但没有月亮，那个在她映像中从不失约的月亮，现在终于爽约了。 “你一定还活着……” 乔嫣凝望夜空，恍惚间，她看到敖缺的影子在星野中晃荡，瞬息间又消失不见。 “我以前不怕鬼，因为我不信鬼，但比起现在，我宁愿相信你还在我身边……” …… “我不是那种喜欢依赖别人的女孩儿，从高中毕业后，我就已经独当一面了！” …… “喂，你想知道我以前有多坚强吗，说出来保准能吓你一跳！” …… “下雨的时候，别人都是等雨伞，而我偏偏要等雨停；感冒的时候，别人都是等汤药，而我偏偏要等感冒自然好……” …… 说着说着，乔嫣突然笑了，然而下一秒，她的眼角便淌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但后来遇上了你，我才发现，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坚强……” …… “你让我改变了很多，我想去找你，可你在哪儿呢？” 云雾之中，飘荡的影子似真似幻，随着乔嫣一声叹息，终没再出现。 回到家，二楼客厅的灯仍然大亮着。 客厅里，花仙子骑着饕餮，沿着墙角撒欢儿狂奔，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小花仙欢快的咯咯笑声。 哪吒躺在沙发上，电视放着喧嚣嘈杂的广告。 这一派和谐的气氛里，却唯独少了敖缺…… 乔嫣叹了口气，邻坐哪吒身旁，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哪吒眉目淡然，眼光始终落在电视屏幕上。 “但我帮不了你……” 乔嫣一听此话，彻底绝望了。 第二天，溟烈来到客厅，与乔嫣哪吒辞别。 “你要走？！”乔嫣有些诧异，忙问：“可……可顾小鱼她知道吗？” “和她打过招呼了……” 乔嫣有意挽留，眉目不舍：“非走不可吗？” “龙宫出了很多事情，我身为东海暗卫，不能坐视不管。”溟烈顿了顿，又道：“况且……敖缺毕竟是东海皇子，他的死，我还要给龙王复命……” 后面的话，乔嫣没有听得很清楚，只“他的死”三字，让她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直到溟烈离开，她依旧恍惚。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敖缺……真的死了…… 第七十三章 踏足南天门 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 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 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 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 踌躇顾群侣，泪落纵横垂。 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乔嫣突然觉得敖缺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而且随着时间的沉淀，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傍晚，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她来到了广场，这时候的广场人很少，只有聒噪的白鸽咕咕声。 这群白鸽扑打着翅膀，在广场一隅争着抢面包屑吃。 扔面包的是一个年轻小哥，穿着白色衬衣，不停地招呼着鸽子。 “咕咕！” 乔嫣驻足原地，一时恍惚，竟把这小哥看成了敖缺的模样…… “敖缺……” 喂鸽子的小哥侧头瞟去，四目相对。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圈就泛红了，以至于热泪盈眶。 那小哥感到奇怪，怔了片刻后，走到她跟前，递出一张纸巾。 乔嫣没有接过纸巾，反而上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脸惊愕：“敖缺？！” “不好意思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一时羞红了脸，忙挣开乔嫣的手。 她这才回过神来，蓦然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男子。 “对……对不起……”乔嫣忙抹了抹泪，鞠躬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那小哥用怜惜的目光打量她，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好男人还有很多，你挺漂亮一姑娘，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希望你早点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他的语气颇有些愤恨，也许是因为很少见到这种长得漂亮又专情的女孩儿，能抛弃她的男人，一定是个可憎的情场花花公子。 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完全没听进去。 随后，她在广场兜兜转转，坐在广场喷泉旁的长椅上，开始掩面哭泣。 这时，一个年幼的女孩儿拉着母亲的手，从她附近经过。 她哭得很伤心，女孩儿不禁驻足：“妈妈，那个小姐姐在哭！” “姐姐一定很伤心，你看这样好不好，把你的棒棒糖送给姐姐，说不定姐姐就不会哭了。” 母亲摸了摸小女孩儿的额头，温柔一笑。 “嗯！” 小女孩儿不假思索道，随即双手攥着棒棒糖，跑到乔嫣跟前。 “姐姐，这个给你，不要哭啦！” 稚嫩的声音传入耳膜，让她不禁一怔，随即微作抬眸。 当她看到这个举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儿时，瞬间破涕为笑：“谢谢。” 她刚接过棒棒糖，那小女孩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母亲身旁，冲她笑着挥手。 那年轻的母亲微作鞠躬，善意一笑，随即牵着小女孩儿离去了。 “谢谢……” 夜色渐浓，四下霓虹高照，把整个广场变成一片灯火海洋。 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人或走或留，有说有笑，仿若时空快进。 乔嫣依旧颓废，眸色黯然，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是敖缺！ “敖缺！” 乔嫣起身追去，那一刻，所有的人事物都被定住了。 浮空的水滴和泡泡，路人僵在原地，表情凝固…… 不管她怎么追，就是够不着敖缺的身子。 终于，她追到了一个死胡同，面前高墙将她隔在了一边…… 她错愕地立在原地，眉头紧蹙。 这时，墙那边飘来敖缺的声音：“既然都到这儿了，何不多走几步呢？” 乔嫣沉下心，闭着眼睛继续向前缓步。 一阵冷风刮过她的脸颊，猛地睁眼，她竟然来到了奇石林立的海岸。 海面在夜空的映衬下，墨黑一片，沉静无波。 乔嫣一时惊诧：“敖缺……你在哪儿？” 敖缺没有立马回应她，顿了良久才温柔道：“这个季节，院子里那些花应该都开了吧。” “嗯，开花了，开了很多呢。” “你过得好吗？”敖缺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 乔嫣忙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哽咽：“不好，不好……” 不知不觉，一滴浑浊的泪滑到了下巴…… 忽然，海面卷起滔天巨浪，将乔嫣整个埋了进去。 再睁眼，一片漆黑。 空灵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真的很想见到他吗？” “你是谁？” “你的故人。” “故人？！” “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真的？！”乔嫣有些激动，甚至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份：“我想见他，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你能帮帮我吗？”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乔嫣一时欣喜若狂。 不多时，漆黑的空间开始摇晃，嘈杂的声音冲入耳膜。 “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怎么啦，睡着了？” “已经没呼吸了，但还有心跳。” “快打急救电话，送医院去！” 乔嫣恍惚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长椅上，焦急的路人把她围了一圈，其中包括那个喂鸽子的小哥。 “醒了醒了！” “没事了，都散了吧！” …… 乔嫣抓了抓头发，叹道：“原来是梦……” 等她刚踏进小区大门时，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准备好了吗？” 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奇幻经历不是梦，忙应声回道：“嗯，准备好了！” 一股灵气旋出，包裹着她的身体，将她幻化成灵态，指引飞天。 “闭上眼睛……” 乔嫣缓缓闭眼，她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只觉有一股灼浪在面部蒸腾，让她难以呼吸。 如同彗星扫袭般，她一路冲破天界结界，冲出人间。 原本漆黑的云天一片蓦然大亮，云雾晃白。 跃上云海，勾起两三条白雾缠绕，随后撞上一块巨大石碑，轰的一声，留下一道深深的撞痕。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南天门？！” 沉喝声轩昂震天，将懵然的乔嫣惊醒。 眼前之景，让她错愕良久。 云卷金光，雾洒红霓。 眼前城墙青白交辉，其上有刻有三字：南天门。 初见这三个大字，乔嫣一时惊恐，连连后退。 她以前都是在神话剧中看到过南天门，没想到这一次，她遇到了真的！！ 忽然，那两个顶盔掼甲的神兵不知为何，竟跪倒在地。 “南天门恭迎神帝驾临！” 这一拜，让原本有些恐慌的乔嫣更添茫然，一时手足无措。 “进去吧！” 那两个神兵似乎听不到这空灵的声音，未有丝毫异样。 乔嫣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越入门道。 一个凡人，踏足南天门！ 第七十四章 灵魂之海 良久后，那两个神兵怯怯抬眸，确认乔嫣离去后，才愣愣起身，惊魂未定。 乔嫣走进南天门后，眼前一幕，让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雾道两侧立着数十根冲天大柱，大柱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其身凿刻金光盘龙，绵延而上。 “不可多视，不可多听，更不可多说，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即可。” 那声音悠扬传来，荡于乔嫣耳边，她只微作点头，不敢作答。 “头顶云层即为天，天界共有三十三重天境，此为第一重天。” 乔嫣行于一重天之上，头顶便是云层平铺的天境。 一层叠着一层，愈往高处，愈发模糊，直到红霓紫气浑浊一片。 就光这第一重天之上，便已然极尽奢华，放眼之处，皆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勾檐置金光巨兽，殿柱画列玉麒麟，金丝镶窗，彩凤画门。 沿宫殿外的长廊两侧，天庭植株生作一片，奇花不凋，瑞草常青。 随处有仙子真人闲庭信步，说笑有度。 乔嫣不敢驻留半步，匆匆而去。 她的脑子被放空，在众仙之间，犹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像梦游一样，愣愣瞌瞌地来到了一座长桥的桥头。 桥头一端落坐一只彩羽仙鹤，一声鸣啼，将乔嫣惊回神来。 乔嫣错愕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那彩鹤见状，泰然自若，扑打翅膀飞走，在空中悠然来往。 “上去吧。” 乔嫣咽了口唾沫，踏上了桥。 长桥半身都藏进了一片白色流雾之中，那雾浓得看不见前三尺后三尺。 终于，她在雾中迷失了方向，一时分不清是该前行还是该后退。 她在雾中摸索前行了大半天，却有种原地踏步的感觉。 “这里就是天界一重天的灵魂之海，人间大部分死者的灵魂，都会迷失在这里。” 空灵之音再次叩响，悠扬婉转。 乔嫣驻足桥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桥栏，俯瞰桥下一片白茫茫的雾海。 白气缭绕，翻滚扑腾，雾海上的波涛汹涌正在无声进行。 她凝望雾海，微蹙眉：“敖缺……他也会出现在这儿吗？” “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许会的……”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透露一丝忧虑：“但登临天界的灵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禁锢，它们流落在此，已经迷失了本性，正在遭受苦难。” 乔嫣的情绪逐渐失控，神色不宁：“那我要带他出去！！” “我只答应带你来看，并没有打算带他走，这里是天庭，不是神殿。” 语调平淡无波，又颇藏着些无奈。 “您能想想办法吗？”她近乎哀求道。 沉默片刻：“不可！” 声音冰冷，如同深冬腊月的寒气，冷得让乔嫣倍感失望。 乔嫣无力地瘫靠在桥栏上，慢慢的缩下了身子，倚坐一角。 她凝望桥上那分散变幻的雾气，好几次，那流动的雾气在她面前化成了敖缺的模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叹消失太匆忙，那云雾便散作一片。 天界没有日月更替，时间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稍稍一愣，恍如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乔嫣把心一横，跨上了桥栏。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乔嫣眸色黯然，喃喃道：“谢谢你能带我来到这里……” 她痉挛地呼了口气，身体微微向前一倾，急速向下坠落。 下坠那一瞬，乔嫣的眸子如一潭死水一样，空洞无波。 “敖缺，我来了。” 一滴泪珠，被冷风刮到了嘴角，咸咸的…… 她的身体刚触到雾面，一股白色暗潮便将她埋没，揽入雾底。 灵魂之海外部安宁平静，内部则汹涌骇人。 黑色的风暴携带着雷鸣闪电，炸亮一片。 更有阴风飒飒，鬼泣不绝。 黑渊之底，幽灵混作一团，拖着长尾翻飞来往。 嚎啕声，呜咽声，惊吓声，哭泣声，苦笑声…… 这些绝望的悲鸣充斥在一起，让乔嫣不寒而栗。 “敖缺……敖缺你在哪儿？” 她含着泪，已然被这些飘忽的魅影吓得失魂落魄，但仍没有放弃寻找敖缺。 就算他变成了厉鬼，她相信自己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每天死去的人成千上万，想找到其中一个逝者的灵魂如同大海捞针。 没有故人的帮忙，她的身子开始在这片灵魂海中缓缓下沉。 终于，穿过最后一层暗云，坠出灵魂之海。 而人间和天界的分界域里，狱火不绝，雷鸣不断，稍有不慎便会被击得粉碎。 幸而乔嫣有灵气护体，顺着黑渊的甬道，冲破结界，落入人间。 现世中，乔嫣猝然出现在一团云雾之中，恰逢一班航机从她旁边飞过。 航机内，一个三岁小孩儿看到晕厥下坠的乔嫣，忙指着窗外：“妈妈妈妈，外面有个姐姐！” 而下一秒，乔嫣身下出现一朵盘转青莲，将其裹入其中，随即华光一绽，凭空消失。 那小孩儿的母亲望向窗外，满目皆是干净的云卷云舒。 “傻瓜，飞机外面怎么可能会有姐姐呢。”她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儿，温柔道。 “可是刚刚真的有个姐姐！”那小孩儿气呼呼道，语气颇有不满。 “你这个小傻瓜！” …… 等乔嫣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病床旁边，坐着眼圈泛红的顾小鱼。 顾小鱼见她醒来，欣喜万分：“啊！小嫣，你终于醒了！” “小鱼……我怎么会在这儿啊……”她脸色苍白，喃喃道。 短短的一句话，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你失踪了一个星期，大家到处找你呢，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一个星期？！” 乔嫣不禁一怔，她去天庭应该不过小半天的样子，怎么可能去了一个星期。 难不成真如之前哪吒所说，天上一月，人间一天…… “对不起小鱼，让你担心了。” 她的身子很虚弱，强行入界，耗费了她不少体力。 刚出现在顾小鱼面前时，她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顾小鱼也无从得知。 第七十五章 无字天书 几天后，溟烈从东海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敖缺没死！！ 他火速赶回人间，私下见哪吒。 兰阳小区，乔嫣客厅。 “他没死……”哪吒倚靠在沙发上，脸上略微动容，语气却平淡无波：“那他现在在哪儿？” “在大九洲，不过他的元神已毁，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溟烈恭敬地立在哪吒身后，微有叹息：“目前恐怕是回不来了……” 哪吒眉目微蹙，略有思索，没有说话。 溟烈凑近了半步，微微躬身：“这件事……要告诉乔嫣吗？” 哪吒摇了摇头：“不急，她若知道了，必定会去打扰敖缺的。” “嗯……”溟烈应声点头，默然片刻，忽然的眼前一亮：“哦对了，这个东西，我想给您看看……” 随即，他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到哪吒面前。 此书封面略泛青光，一旋而过。 哪吒一怔，眼神凝重：“无字天书？！” “这是我在三百年前，经过黄袍山一带的神雾林时，偶然所得。” “没想到居然在你这儿……”哪吒接过天书，托在手上细细打量。 “原本我是想将其呈给东海龙王的，但不知为何，这本书似乎被什么力量定在了人间，我尝试过很多方法，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它……” “它是人间的产物，自当是属于人间的。”哪吒淡然道。 溟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又略带伤感，道：“九谏天年那一次开界，大九洲无数仙灵逃往人间避难，如今年过千载，大九洲也安定了下来，是时候让他们回家了。” 哪吒瞟了一眼溟烈，面色漠然，冷冷道：“天书开界……你认为谁能参透？” “乔嫣！”溟烈顿了顿，眼神坚定，“她能让心猿复苏，我相信，她也一定能让天书开界！” 哪吒凝视天书，微作沉思，喃喃道：“以凡人之躯，行神圣之事……” 随即望向窗外，久久不语。 南方本来就多雨，再遇上梅雨季节的时候，雨就下个没完没了了。 这天早晨，乔嫣早早地起了床，趴在窗台上，托着腮帮细听雨声。 有雨点借着风力甩在她的脸上，又冷又痒，但她毫不在意。 嗅着万年青的熏香，没酒也能惹上一丝醉意。 忽的，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她回眸望去，发现哪吒正伫立门口。 乔嫣颇有些奇怪：“哪吒？！” 只见哪吒手里捧着一本书，缓步走到乔嫣跟前，把书递到她的手上。 那本书封面没有字，泛着青光，又冷又沉。 这一来，让她更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见敖缺吗，他现在就在大九洲。”哪吒负手而立，淡然道：“而这……就是通往大九洲的钥匙，无字天书！” “敖缺？！他还活着？！” 乔嫣瞳孔骤然放大，一时茫然，随即喜出望外，顿现惊喜之色。 她匆忙翻看天书，然而，通篇没有文字，整页都是白晃晃的一片。 乔嫣冲哪吒摊开书页，一脸无助：“可这……可这我完全看不懂啊，上面一个字儿都没有！” “开界之秘，就在其中。”哪吒转身便走，在卧室门口短暂驻足：“能不能打开大九洲见到敖缺，那就看你自己了。” “开界？” 哪吒这几句话，让乔嫣大惑不解，一时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稍作认真，凝望着手里的天书，试图从书中寻找到一丝端倪。 没有字，看不懂！ 接下来，让乔嫣更为奇怪的是，这书似乎并不是由普通纸张构成的。 书页虽然轻软，但十分结实。 她试图撕下一页单做研究，但奈何她使出洪荒之力，也无法揪下一分一毫。 而且书页之间细腻得连一点造纸痕迹都没有，紧密相凑，密不透风。 她用手电强光探照，一点微光都无法透过…… 期间她还想了很多办法来促使天书显字，火烧、水煮、油炸…… 但这些想法统统都是刚出来，便瞬间被打消，这要给烧坏了，她还赔不起呢！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在纠结这样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不是书啊？ 终于，毫无思绪的乔嫣决定去找哪吒帮忙，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点。 然而，客厅里除了撒欢儿狂奔的饕餮，就只剩下抱着龟背竹叶发呆的花仙子了。 哪吒就像是有意避开她一样，不想见时到处都在，想见时哪儿都没影…… 他突然销声匿迹了…… 无奈之下，乔嫣只好把天书挪到饕餮跟前：“诶饕餮，你看这个是什么？” 饕餮凑到天书面前，瞪大鼻孔，努力嗅探。 而下一秒，他便死死咬住天书一页，摇头甩脑，奋力向后撕扯。 她吓坏了，忙喝令道：“喂！不是吃的，坏狗！给我松口！！” 乔嫣抓着天书一角，不慎失手，踉跄摔倒。 而饕餮则叼着天书窜上了阳台，摇曳着尾巴，得意洋洋地望着乔嫣。 她满脸通红，压低身子喝道：“你给我站那儿！” 她追，饕餮就跑，她停，饕餮就坐着摇尾巴，始终保持着几米距离…… “呼……呵！等哪吒回来……看我不修理你！！” 乔嫣累得气喘吁吁，气得咬牙切齿。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哪吒回来，眼看着饕餮的哈喇子就快把书浸湿透了…… 无奈之下，乔嫣以一盘十八个大肉包作为交换，这才让饕餮交还天书。 书上沾满了饕餮的口水，黏糊糊，湿哒哒…… 乔嫣捏着天书的一角，一脸嫌弃，随即恶狠狠地瞪了饕餮一眼。 而饕餮还大口大口地吞着包子，一脸惬意。 无奈之下，她只得用纸巾把天书擦拭干净。 忙活了将近一个上午，毫无进展。 让乔嫣没有注意到的是，这天书经过饕餮的撕咬，却没有半点损坏，甚至连一点牙印都没有。 这不同寻常之处就如此让她给忽略了…… “开界！开界！！开界！！！怎么开你倒是先告诉我啊……”乔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瞪着天书，抱怨声不断：“难道我就这么一直盯着它，它就会突然开界了吗？它真的……” 然而，乔嫣的抱怨声还没完呢，书页两侧瞬间炸亮一道白光。 随即，一股气浪喷涌而出，吹得乔嫣衣袖作摆，发丝散乱。 这一下，让她彻底安静了下来…… 直到白光慢慢黯淡下去，她才回过神来，瞳孔骤然放大：“它真的就……突然开界了？！” 第七十六章 天书开界 惊疑片刻，她赶忙把书给合上，钻进了卧室。 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电脑桌上，环抱双手暗自揣摩：“这天书看来还真不简单……” 忽然，她的眸间掠过一道惊喜的光，双手一拍：“对了，这既然是神仙的东西，那仪式就必须做到位，嗯！一定要准备准备，不能马虎大意！” 首先是焚香。 供香的香……家里肯定是没有的，超市也不可能卖那玩意儿的，而寺庙离家又远…… 于是，乔嫣家里久置不用的蚊香派上了用场，点了两大盘，一时间，整个房间被她弄得乌烟瘴气。 紧接着是上宴。 上宴一般是猪头供果，白面馒头什么的，但她家里只有两个小苹果，其中一个还被饕餮祸害了一小口…… 翻翻找找，她又从冰箱里搜出昨晚吃剩下的鸡块，以及一包薯片。 拆包散装，摆满了四盘，整整齐齐地放在电脑桌上。 焚香上宴完成后，她撑着腰短暂休息，十分满意自己的壮举：“嗯，完美！！” 然后是古乐伴奏。 乔嫣在网上查找古乐伴奏，试听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这些伴奏要么自带摇滚效果，要么略显诡异气氛，根本不适合用来作为郑重仪式的开场。 实在没辙，她放了首周杰伦的菊花台…… 仪式正式开始——行跪拜礼。 拜天，拜地，拜空气…… 拜神明，拜祖宗，拜老天爷…… 好好的一个卧室，被她弄成了大型邪教现场。 折腾了大半天后，乔嫣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心情格外激动。 凑到电脑桌旁，凝望天书，神色凝重：“小嫣，一定要聚精会神，相信你能行的，加油！！” 当她的指尖刚要碰到天书封面时，一股灵气便顺着指尖汇入心头。 乔嫣一惊，瞳孔骤然放大，顿时像个傀儡娃娃一样，僵着身子，怔怔良久。 忽然，天书开始自动翻页，翻飞的书页中间，慢慢托起袖珍的宇宙星辰，包裹于缭绕的薄雾之中。 哗哗哗。 随着书页的急速翻飞，星辰变换，急速推移。 直到，乔嫣的眼前，幻生出一个诡异的奇幻世界。 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它不像地球一样是个球体，它的边界无限延伸，遥望不到尽头。 瞬间，天书从开篇翻到了结尾，荧光黯淡，奇幻世界遁失。 之后，不管她再怎么翻阅，再怎么聚精会神，天书都不再有任何变化了。 “诶？！怎么回事儿？！” 乔嫣摸了摸额头，一时焦头烂额。 愕然片刻后，她把天书握在手心，沉了口气：“我一定能见到敖缺，一定能让你开界！！” 让天书开界的信念深埋其心，于是，一连几天，她终日以书为伴。 吃饭看书，走路看书，工作看书，晚上甚至抱着书入梦。 再加点火候她也许就能跟天书结婚了…… 早上，堆砌的浓云彻日不散，浑浊在一堆。 江南的雨来得很优雅，像银珠坠地般飘打在天庭饭店的玻璃幕墙上，乞求乔嫣看它一眼。 然而，乔嫣坐在休息室的懒人沙发上，手不释书，她对这温情的雨滴冷酷绝情，宛如一个抛夫弃子的渣女。 饭店大厅里，服务生们时不时冲休息室投去异样的眼光，议论纷纷。 “你们看，店长在看什么呢，怎么那么认真啊。” “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她就捧着那本书了，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理我呢。” “奇怪，我记得店长之前不看书的啊。” “我猜店长一定是在看小说……诶诶我跟你们讲，我之前看过一篇《萌宠倾城妃》，还挺好看的！讲的就是……” …… 店员们的窃窃私语，让一旁穿着女仆装无所事事的顾小鱼听见了。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乔嫣的异常，但自己没太在意，毕竟看书是件好事儿，她不忍打扰到乔嫣的雅致。 然而，这一连几天近乎癫狂的认真状态，让顾小鱼开始有些诧异。 要知道，高中时代乔嫣可是出了名的书盲，那会儿要让她看书，比逼她上吊都难！ 疑虑在顾小鱼心里埋下了种子，随着店员们三言两语的滋养，疑虑抽枝发芽，挠得她心里痒痒的。 略作迟疑，她钻进了休息室，从乔嫣头顶瞟去，当她看到书上尽是空白时，顿时傻眼了…… 果然，她就不是那种会看书的料！ 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儿，居然只是在看白纸！ “小嫣，你这看的这都是些什么啊？” “吓？！”顾小鱼突兀一问，让乔嫣有些错不及防，转身瞪了她一眼：“可恶！你吓我一跳！！” “诶，你看的这是天书吗？”顾小鱼说着，伸出手把书给抢了过来。 随手一翻，一个字都没有…… 乔嫣面露惊诧：“你也知道天书？！” “天呐，我快疯了，你还真是在看天书……”顾小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夜。 月如圆盘，繁星似锦。 乔嫣侧卧床上，高举天书，忽然，书页出现了一丝异样。 白皙的纸上渗出一点墨迹！ 她以为眼花，忙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再次谛视天书。 书页上，墨迹渗出，歪歪扭扭地映着密密麻麻的奇怪文字！ 笔墨蜿蜒成画，图文并茂，刻印之前隐现的奇幻世界。 乔嫣惊诧万状，暗中似乎有什么力量，驱使她把手伸向天书。 一瞬间，书页两侧迸射强光，把她惊悸的脸映得惨白。 星夜之上，星月的光辉似乎黯淡了些许，霎时，一道彩光降临乔嫣房顶，直冲天书。 华光四溢，七彩流萤。 光芒黯淡消失后，乔嫣和天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房顶。 “她真的能做到开界吗？” 溟烈眉头微蹙，凝望天兆彩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哪吒眼神凝重，叹道：“你跑一趟大九洲，去接应乔嫣。” “可是，大九洲如此广袤，我该上哪儿找她呢？” “她此行是去找敖缺的，你在各洲留下一些敖缺的线索，找到她的几率会大一些。” “是。”溟烈躬身允诺，随即化作黑烟散去。 “乔嫣，我已经让溟烈来找你了，但愿你能撑到那时候……” 天书开界卷 序言 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天下一统。 嬴政，中国的第一个皇帝，同时也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野心家！！ 旧国的废墟还没清理干净，他就开始征蛮夷以扩疆土，筑长城以固王权。 建造着当时世上最大的陵墓，他要做地上的王，还要做地下的王！ 直到嬴政暮年时，王权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野心了。 他不服天命，为求长生，在阿房宫下设“求仙阁”，用于炼制长生丹。 夜，悬着一轮冰月。 皑皑白雪覆盖整座咸阳宫，经月光一泼，更添寒意。 一个宦官提着灯笼，领着十几名小太监，踏着花园小径的细雪，匆匆而过。 行至皇殿门口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便扑面而来。 内殿之上，嬴政正襟危坐，脸上怒意未消，微微喘气，手里还攥着泛着寒光的剑，剑刃上淌着深红的血。 大殿正中，横竖躺着身穿道袍的三具尸体。 惊恐的表情还僵在脸上，瞳孔黯然失色，周围的血液已然凝成一片。 四下宫女太监趴在地上，噤若寒蝉。 气氛紧张得可怕，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各自绷着神经，稍有动静脑子就嗡嗡作响。 只有那领头的宦官面无惧色，眉目沉静，缓缓进殿。 他冲嬴政躬身作揖，随即差身后的几个太监将尸体运走。 正要走时，嬴政突兀叫住了他：“赵高，你去监视求仙阁，看看这些方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赵高微作一怔，随即拱手作揖：“喏。” 七年时间，求仙阁的长生药始终没有进展，反倒是炼丹炉一个接一个炸了。 嬴政的身体大不如前，求药不成，恼羞成怒。 他夜夜都要处死一两个方士，以此给求仙阁施加压力。 求仙阁落座于阿房宫东一里之地，布置格局为地上三层，地下三层，专用于储存仙草灵药，未置炼丹炉。 炼丹炉设在野外，整个咸阳共计有六十多处。 赵高被两个方士引进其中一处炼丹之地，这里山丘低矮，无遮无拦，雪片往往畅行无阻。 炼丹炉是一个高约三米的青铜巨鼎，火势熊熊，灼浪翻滚，把炉底烧得通红一片。 赵高一连几天都守在这里，坐于求仙台上，静默视之。 五天后的傍晚，无星无月，偏偏这天的落日又沉得比往日早，四下一片昏暗，只有炉火通明。 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赵高身后，眉目安然。 赵高盯着炉火，把手绕过身后，递给他一张丝绸手绢。 “七日之后，始皇巡南郡，琅琊，渡海至芝罘岛，入岛之时，是你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那白衣男子接下手绢，没有说话。 “你跟秦国有什么仇？”赵高问。 “家世相韩，国仇罢了。”白衣男子淡然一笑：“你呢，又是什么……让你对秦国恨之入骨呢？” “跟你不一样。” 赵高只这样说，眼光死死锁在炼丹炉上，没有后话了。 第二天，炼丹炉上空突现奇观。 临空出现一道黑色漩涡，漩涡口有紫气旋绕，将纷飞的雪片卷了进去。 炼丹术士见状，纷纷跪拜在地，大为惊喜：“仙子，是仙子，仙子下凡赐药啦！” 然而，赵高却发现苗头有些不对，他忙躲在了一块石丘后，静默视之。 那漩涡伴随着嗡嗡刺耳的气流呼啸声，声势愈大，吸力也越大。 终于，漩涡将跪拜之人吸入其中，人在半空中支离破碎，血肉翻飞，溅落一地鲜血。 惨叫声不绝于耳，人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赵高一阵惊悸，忙把身子抽回石丘之后，瑟瑟发抖。 漩涡消失，求仙台上一片狼藉，参加炼丹的百名术士全部遇难！ 雪片继续落，把一地的鲜血掩埋下来…… 良久后，一片死寂，赵高怯怯起身，在翻倒的炉中发现一颗泛着紫光的丹药，他忙将其揣入怀中。 几日之后，赵高跟随始皇巡游，途径沙丘时，还没等刺杀成功，嬴政倒先意外病亡了。 嬴政的临死前的遗诏落入了赵高手里，那天夜里，赵高趴在龙亭轿上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不是太监。 他梦到自己抱着妻子儿女乐享逍遥。 他梦到他那原本幸福的家里，突然闯进几个蛮横的士兵，抢走自己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梦到秦王嬴政为求长生不择手段，把上百个幼童投入了火炉中。 他梦到自己孩子投入火炉时那嚎啕无助的哭声，在脑海中久久回响，荡穿心脏。 他梦到自己的妻子含恨吊死在自己面前，那双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神，拷打灵魂。 梦醒后，他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着遗诏。 秦王之死，只是他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他要做的，是要毁掉嬴氏，毁掉秦国！彻底毁掉！！ 回到咸阳后，他与丞相李斯合谋伪造遗诏，发动沙丘政变，逼迫扶苏自杀，拥立胡亥为帝。 赵高自立为郎中令，权倾朝野！ 同年，他处死将闾三兄弟以及公子高。 第二年，又处死公子12人以及公主10人，连坐族诛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国家本来就隐患重重，经赵高染手，几近支离破碎。 暴政之下，各地起义不断，秦国内忧外患，渐渐走向灭亡。 后来，项羽杀进了咸阳，把阿房宫付之一炬，烧了个精光。 夜，月色荒凉，一片废墟。 “走吧，秦国已经不存在了。”白衣男子悄然出现在赵高身后。 赵高眉目无波，望着这片废墟：“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 “你会死的。” 赵高叹了口气：“我是罪人。” 他一手使得秦国破灭，他似乎赢了，但好像又输了。 风吹来，带来一股焦味儿，以及刺骨的冷。 “如果你想通了，就来黄袍山找我！” 白衣男子消失于月下，随同来时的路一起消失…… 赵高最终成了阶下囚，被困牢狱三天，滴水未进，饥饿促使他把之前藏身的丹药咽下了肚。 顿时，那丹药像毒针一样扎进他的喉咙，一股灼意深入体内，燃烧五脏六腑。 疼痛难耐，终于昏厥了过去…… 死刑前一天晚上，两个士卒用一个替罪羊换了赵高。 他被带入一辆马车之中，车轮滚滚，疾驰不知多久，来到了一片山岭下。 驭马人把帘子卷起：“大人，到了！” 一个童子来到马车前，将他引入深山之中。 步行良久，终见一木屋。 木屋外，染着青苔的石桌上摆着两盏热茶。 桌旁，正是那位白衣男子，冲赵高浅然一笑。 素手弄轻柔，扫动茶雾一片。 赵高上前，躬身作揖，随即安然就坐。 “是非只在时势，公道不在人心。”白衣男子淡然一笑：“赵大人，久违了。” “大汉初建，百废待兴，你隐居于此，甘愿做历史的旁观者？” “历史长河滚滚而来，往后的对错谁能知晓？子房又何德何能……做这个引路人呢？” 这个叫做“子房”的男人，没有成为大汉的引路人，反倒成了赵高的引路人。 他拿出一本泛着青光的奇书，递到了赵高面前。 “我们是新世界的开拓者，也是被世界遗忘的孤独者，孤独，即死亡。” “万物皆有命格，你我所行所悟，不过是命罢了！” 第七十七章 贪狼是也 乔嫣意识渐渐苏醒的时候，浑身钝痛。 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烂的大床上，床上堆满了稻草，散着重重的霉味儿。 她赶忙撑起犹如破布般的身子，环顾四周，细作打量。 这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屋，阴暗潮湿。 但物件的陈设却布置整齐，柜台橱壁井然有序。 桌还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茶盖偏于口，似乎被人饮用过。 “你总算是醒了……” 声音从乔嫣身后传来，磁性且略带温柔。 她蓦地回身，只见床头站着个古装的怪异男子。 他穿的似乎是明朝服饰，但衣袖什么的都是束起来的，外面还披着一件半透明的黑色薄丝。 之所以说他怪异，是因为他披肩散发，嘴角轻扬，轻佻地打量着乔嫣。 凭乔嫣以往闯荡社会的经验，她断定，这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警惕地瞪着那男子，随即翻身而起。 身上的钝痛感再次加剧，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和腰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绷带，还泛着一团红色血迹。 她痉挛的呼了口气，神色惊慌：“这是哪儿，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迷之三连脱口而出，让那男子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未来得及细想这男子身份，下一刻，让乔嫣更为惊慌的事发生了。 身上空荡荡……她的天书不见了！！ 一阵惊悸，她匆忙下床，四下翻找。 虽然带着伤，但她翻箱倒柜的本领却丝毫不减。 一会儿时间，屋里的所有柜子都被她卷了个底朝天，甚至把床上的稻草都翻得乱糟糟的。 男子坐在床边，望着满天飞的枯黄稻苗：“诶……你在找什么呢？” 乔嫣瞥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喘着粗气：“喂，是不是你拿走了？！” “什么？”男子一脸无辜。 她挥动双手，冲男子疯狂比划：“书，书，书！！” 然而，那男子见乔嫣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这一来，彻底把乔嫣给惹毛了，她攥着男子的衣领，把他按倒在床上，愤愤道：“把东西还给我！！” 那男子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看着温柔文静，没想到认真起来这么虎。 居然直接把男人按倒床上，还加以威胁…… 人间极品…… 男子的笑意瞬间收敛，眉间略显沉静：“诶，我可是救了你的命，怎么着？恩将仇报？！” 乔嫣瞬间懵了：救了我的命？！哪门子事儿？！ 她有些愕然，随即忙从那男子身上下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你救了我？！” 他缓缓起身，低着头拍了拍身子，喃喃道：“果然是从山上掉下来的，把脑子都给摔坏了！” 乔嫣不禁一怔：从山上掉下来？ 微作思索，她释然地呼了口气，隐约知道自己身上的绷带和莫名其妙的钝痛感是怎么来的了…… 她记得自己是被无字天书吸了进去，一睁眼就晃到了这里。 难不成她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天书把她带到了山上？！ 而且还是在山崖上悬空？！ 够衰！！ 不过还好，没直接给摔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在哪儿摔落的？！”乔嫣怯怯问道。 她的态度以一百八十度方向转变，下山母狼瞬间转变成乖巧的小姑娘…… 男子一时啼笑皆非，叹了口气：“后山。” 乔嫣想着，天书没在这里，那多半是遗落到自己摔崖的地方了，她要去后山找天书！ 脚步跟着心里的想法，向门口径直走去。 那男子看出了她的意图，好意劝道：“喂，我劝你最好不要出去！” “我要去找我的东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拜拜！” 刚把门推开，眼前一幕让她身子一僵，瞠目结舌。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顶着银色尖耳的怪人，大白天举着火把到处游逛。 而且，除了怪人外，随处可见尖牙利爪的爬地恶狼，目露凶光。 更恐怖的是，每隔十步之距，就架着一口沸腾的油锅，时不时传来几声凄惨的嚎叫声。 这整个就是一人狼共生的原始部落！乔嫣一时感到毛骨悚然，咽了口唾沫后，匆匆把门给关上。 背身抵在门口的那一瞬，她在心里总结了这么一点：这里绝对不是自己的世界。 既然如此，那她就是开界成功了！然而那一瞬间，乔嫣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该忧吧……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历练，她来到了异界。 该喜吧……她这掉入狼窝，外面还架着油锅，鬼才喜得起来哦。 命运再一次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乔嫣苦笑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还好，这面前还有个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儿陪着自己，倒也不算特别凄凉…… “你呢，还是乖乖待在这儿，以后就慢慢接受现实吧，入了这狼窝你还跑得出去？” 那男子一边说，一边弯着腰收拾床头柜上的药箱子。 “狼窝？！外面那些都是狼人吗？”乔嫣凑到那男子背后，疑惑道。 男子微微回眸，淡然一笑：“放轻松点，那不是狼人，狼人可比他们长得清秀多了！” 乔嫣松了口气。 “他们是妖狼。” 男子淡然无波的一句话，立马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诶！你就不能一下子说完吗？！” “不行！！”男子凑到乔嫣跟前，一脸神秘：“因为我要埋个悬念……” 乔嫣错愕原地，一时讷讷，不知所以。 “好了，你的伤也差不多了，我呢也该走了。”男子把药箱子挎在肩上，迈着轻缓的步子向门口走去，“姑娘多加保重！” “等等！”乔嫣一时张皇失措，拦在男子前面：“你就这么走出去？” “要不然呢？”男子一脸不以为然：“用跑的吗？” “你跑的掉吗？”乔嫣蹙着眉，没好气道：“你都说了他们是狼人，哦不对是妖狼，那……那他们不会吃了你吗？” “我是他们请来的大夫，刚办完事儿就要吃了我……”男子眉目微蹙，一本正经道：“这多少有点不太合适……你说是吧……” “大夫？！”乔嫣先是一愣，随即笑逐颜开：“那你能带我走吗？” 那男子呵笑一声，随即脸色一沉：“不行！” “为什么？” “我只是来给你疗伤的，就是借我十条胆子，也不敢跟妖狼少主抢女人啊。” “妖狼少主？！”乔嫣表情一僵，恐惧和震惊瞬间涌上心头。 “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是吗？”男子凑到她跟前，面露难色，随即竟笑出了声：“不过……两下子应该就能接受了！哈哈！！” 正当乔嫣发愣之际，那男子早已跨出了门，悠然而去。 “我叫‘贪狼’，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啦！哈哈哈~” “喂，等一下！” 乔嫣刚跨出门槛，几个顶着长耳的妖狼便拦在了她面前。 她只得望着贪狼的背影，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第七十八章 我回不去啦!! 贪狼走后，门口上了一把泛着黑光的大铁锁…… 乔嫣坐在床上，托着腮帮，双眸无神，一脸颓废。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无聊之际，她想出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儿。 无非就是下下油锅啦，剁成肉泥啦，串烧火烤啦…… 然而，让一个人欣然接受死亡本来就不太容易，更何况像这种死得既无尊严又不明不白的…… 乔嫣一时悲从中来，怨声哀哉。 人家穿越到异世界都是大鱼大肉伺候着，怎么自己穿越到异世界就变成了别人的“大鱼大肉”了呢。 这时，床尾杂乱的稻草堆里闪过一丝毫光，映入乔嫣眼帘，转瞬即逝。她从悲中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翻找，摸出一只玉石青莲！ 这是开界的前一天晚上，哪吒送给自己的！乔嫣一时欣喜不已，哪吒果然有先见之明！ 有了它，自己就可以隐匿起来，轻松逃走。正当乔嫣窃喜之际，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嘀咕声。 “嘶……不管怎么看，这关的都应该只是个凡人女子吧！” “瞎说，她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仙子！” “可仙子也能蠢到从天上掉下来吗？” “不管她是不是仙子，只要被我们少主看上了，就只能乖乖地做咱们少主夫人！” “可怜啊，她还这么年轻……” …… 慢慢地，乔嫣明白了其中原委。 原来自己开界之时，意外坠下山崖，而恰巧被这个妖狼少主捡了尸，他误以为自己是仙子，便心生萌动，想要强娶。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乔嫣所有若思地点了点头，想着这个地方更不能待了！ 毕竟自己是来找敖缺的，既然已经来到了大九洲，那就片刻不能耽误。 若是真成了那妖狼少主的妻子，说不定想走都走不了了。 稍作思虑，随即心生一计……她蹑手蹑脚地凑到门缝前，突然扯着嗓子锤着门：“开门，我就是仙子！！” 这一嗓门出去，把那两个小声嘀咕的妖狼吓得瞬间安静下来，一脸错愕。 “诶，我是仙子啊，快给本仙子开门！！” 然而，那两个妖狼怔怔地望着乔嫣，铁铸似的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乔嫣叹了口气，看来这招诱骗术对他们不起丝毫作用…… 于是，她在床头来回踱步，低眉深思片刻，忽的眼前一亮，又心生一计。 她缩着身子躬到门缝前，把目光投向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妖狼：“喂，那个，你过来！” 那小妖狼茫然地环顾四周，一脸困惑。 “别到处望了，就是你！” 那小妖狼咽了口唾沫，躬身上前，毕恭毕敬道：“仙子有何吩咐？” “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乔嫣咬着嘴唇，低声道：“我想去趟洗手间……可以吗？” “啊？” 乔嫣咧嘴一笑：“那个，我有点内急……” 小妖狼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就是……就是那种进去之后……然后哗啦啦……哗啦啦啦。”乔嫣呼了口气，样子有些难为情，“你懂我意思吗？” 小妖狼还是摇了摇头…… 乔嫣急红了脸：“诶唷，就是卫生间！” 然而，那狼妖依旧懵懵的，不知所云。 “方便，方便懂吗？”乔嫣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小妖狼摇了摇头，开始有些神色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小解，我要小解！！” “小姐？！”小妖狼被吓坏了，怯怯道：“可是……可是仙子要小姐干什么呢？” 乔嫣彻底服了…… “仙子要尿尿！！” 声音极具洞穿力，使得方圆几里雅雀惊飞，行路妖狼皆怔在原地，面面相觑，无有不愕然者。 这就是仙子的力量啊！恐怖如斯！！ 然而，话刚一出口便让乔嫣羞红了脸，这么赤裸裸的对白，自己居然能脱口而出。 那狼妖一怔，顿时恍然大悟，面带笑意：“哦！仙子是要如厕吗？” 乔嫣松了口气，总算让这小妖狼听懂了…… “呃对！对对对！就是如厕，就是如厕！！” “哗啦”一声，小妖狼把锁解开，冲乔嫣躬身：“仙子请跟我来。”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紧紧跟在小妖狼身后。所过之处，不时有妖狼投来惊诧的眼光。 “哇，她的耳朵长在两边的呢？” “好像是之前少主带回来的那个仙子！” “仙子的耳朵不是尖尖的吗？” “那是精灵！白痴！！” …… 乔嫣耷拉着脑袋，眉头微蹙，根本不敢接上妖狼的眸子。 直到，她跟着小妖狼穿入一片花园时，妖狼的数目顿时少了许多。而且枝茂叶盛，高可盖目，乃最好逃脱的地方。 她摸出青莲，轻盈转动，身体慢慢裹上一层灵气，化为灵态状，瞬间消失。 “这里是后花园，穿过后花园后，就到……” 小妖狼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冲乔嫣喃喃介绍。他不经意间往身后一瞥，这才发现乔嫣已经不见了…… 未说完的话顿塞在喉咙，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嫣此时早已远去，她的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天书，不能作丝毫逗留！ “后山……”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口中喃喃：“可后山到底在哪儿呢……” 贪狼走得匆忙，只给她留下去后山的线索，可这个狼窝四面环山，到底哪一座才是后山呢？ 她总不至于一座挨着一座找吧，这得找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啊…… 这时，她把目光放到身旁路过的一个长相傻萌傻萌的妖狼身上。 她轻轻跟上他的步子，紧紧贴在其身后：“诶，请问后山在哪儿？” “后山……后山当然是在后面……”那狼妖不假思索道，随即微作转身。 而下一秒，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他的四周空无一人！ “谁？是谁啊？！谁在装神弄鬼？” “这家伙不仅长得傻，而且是真的傻！说了跟没说一样……”乔嫣愤愤离去，抱怨道：“后山就在后面，那天安门就在天上咯？！可恶……” 乔嫣在狼窝的边界兜兜转转，愈发迷茫。 “现在可怎么办啊……”她瘫坐在一颗山茶树下，忽然眼前一亮：“对了，贪狼！与其在这里瞎转悠，还不如去找那个叫贪狼的家伙给我带路！” 然而，刚走几步，眼下的妖海茫茫便让她顿时泄了气。 “可要到哪儿去找他呢。” 于是，她环着狼窝转了一圈，不仅没有发现贪狼的踪迹，就连狼窝的出口入口都没搞清。 她真的只是在瞎转悠…… 仙子失踪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狼山，一时间，到处都是高举火把的妖狼，场面混乱不堪。 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乔嫣又累又饿，猛地想起冰箱里还有吃了一半的烧鹅。 这一下，更饿了……她瘫坐在地上，情绪逐渐失控：“我要回去！！” 第七十九章 就拿你下油锅 一层深灰，洋洋洒洒铺满整个天空，压抑着天幕下的万千生灵，也包括乔嫣…… 她躺在一块大石墩上，怅然地望着天空，看到了无数灿星挣破夜幕的全过程。如此奇观，她却无暇欣赏。 “哪吒！你在哪儿？！” 呼声没有得到哪吒的回应，反倒惊来几个面目凶悍的妖狼…… “谁在那儿？！” “是那个仙子！” “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附近！！” “快过来搜，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 妖狼举着摇曳的火把匆匆围聚而来，地上斑驳成影，交杂一片。 乔嫣叹了口气：“一群笨蛋，你们就慢慢找吧！” 说完便跳下巨石向灯火更明处走去。这些妖狼听到乔嫣的声音，弓着身子四下张望，又惊又喜。 “啊，我听到了，就在这儿！” “仙子？！仙子你在哪儿？” “仙子快出来吧，仙子？！” …… 夜色已近，掠过的阵阵寒风迫使她把找天书的愿望慢慢放淡，现在她只想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小窝捱过这寂冷的一夜。 火把一如枫树，万枫成林中，她像个迷失归途的小鹿，寻寻觅觅，走走停停。 终于，一座颇具哥特式风格宫殿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宫殿不高大，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宫墙是陈旧单调的淡灰色，门殿勾檐横出，还挂着红彩绸缎和几盏晃亮的灯笼，像是布置好的古代婚礼殿堂。 不过，这种布置方式跟宫殿本身的压抑特点极其不符，这么一搭，倒成了个四不像宫殿。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翻出来！” 门殿内传来的怒喝声不禁让乔嫣一怔：“该不会是‘翻’我的吧……” 好奇心促使她把身子贴在门前的殿柱上，以便于更好地向里窥探。 只见大殿之上，几个身穿黑甲兽皮的妖狼士兵站成一排，噤若寒蝉，躬身低眉。 而这些妖狼士兵身前，站着一个眉目冷峻的妖狼男子。 他拧着眉毛，气得面色通红，来回踱步，怒骂声更是喋喋不休。 “这就是妖狼少主吗？”乔嫣扶着殿柱，喃喃自语。 “谁？！”那男子听到动静，立马冲门口射去刀子般的目光。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一柄利刃随即飞出门缝，“呜”的一声，深插在她眉前两三毫米的殿柱上。 乔嫣吓得小心脏扑通狂跳，这差一点儿自己就变成刀下亡魂了！ 她咽了口唾沫，快速抽过身，拍着胸脯痉挛地喘了几口气。此地不宜久留！ “够火！惹不起！！撤！！！”乔嫣缩着肩膀，像个小老鼠一样灰溜溜逃走。 妖狼少主安静地凝望着殿门，忽然脸色一沉，直觉和经验告诉他，那个家伙隐匿了起来！ 乔嫣刚走不久，一个妖狼便匆匆跑进殿内，手里还攥着一层散落的绷带。 “少主！”那妖狼半跪在少主跟前，双手呈上一团散乱的绷带，“这是仙子掉下的……” 少主微眯着眼，将绷带抓起，低头嗅了嗅绷带上残留的血迹。 “她还没有走远，追！！” “是！”黑甲妖狼士兵各自抱拳领命，随即如黑色掠影般飞窜出大殿。 夜如棋盘，缀满了碎金子般的星星。 狼宫外的一个大型广场上，围着上百名狼妖，而他们面前架着一口高约一米的大锅。 锅里滚油沸腾，鼓着无数细小的橙黄色气泡，噼里啪啦，像是吃人恶兽在耳边呢喃。 隔着数米远，都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热浪。所有的妖狼都绷紧了神经，眉目有惧，怔怔无言。 距油锅不足两米的地方，那个放跑乔嫣的小狼妖被两个黑甲妖狼士兵悬空架着。 小妖狼惊恐地瞪着油锅，锅底的火光把他的脸映得蜡黄，唇齿打颤，身子发抖。 而这口油锅，似乎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乔嫣隐匿于妖狼群中，望着小妖狼，眉目紧蹙。 她隐约感觉小妖狼要出事儿，手不禁握得紧紧的，为小妖狼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两个妖狼抬着一张雕龙木椅，放置在距油锅几米远处。 妖狼少主从一侧走出，坐在木椅上，与小妖狼隔锅漠然相望。 妖狼群一阵骚动，交头接耳。 “少主来了！” “诶……可怜啊，看来这小子必死无疑了。” “还不是怨他自己，非要给那仙子开门，现在仙子得救了，他倒是玩完了！” “就是，那仙子怎么能这样！！” …… 一言一语，像利刃一样刺穿乔嫣的心脏，她望着这个几近崩溃的小妖狼，想要现身相救，但又没有十足的勇气。 “让你看个女人你也看不住，留你这等废物有什么用？”少主漠然瞟了小妖狼一眼，冷声道：“现在是戌时，等到亥时，若那女人还没找到，就拿你下油锅！” “少主饶了我吧……少主……” 然而，那小狼妖泣不成声，连求饶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要不是身后两个健壮的妖狼士兵蛮力将他架住，他早就像死泥一样瘫在地上了。 “把火给我烧大点儿！”少主对小妖狼的求饶声充耳不闻，反而令其左右再添柴火。 火把锅底烧的隐隐泛红，滚油在锅中咆哮，把油滴炸得四溅开来，掉在地上呲呲作响。 乔嫣一时难进难退，一边是自己的命运，一边是一个好心小狼妖的生命。 时间消磨，短短两个时辰，她恍惚度过了一个世纪。 “亥时到……”尖锐的声音刺破乔嫣的耳膜，使她蓦地惊醒。 少主环视四周，嗤之以鼻，厉声令道：“下锅！！” 两个黑甲妖狼士兵前后抬手，将小妖狼举了起来，缓缓向油锅靠拢。 热油翻滚，灼浪阵阵，妖狼群中不乏低头掩面者。 “别……别……不要不要不要！”小妖狼泣涕涟涟，不停左右摇摆，向后缩着身子。 油泡炸裂喷出的热气，蒸红了小妖狼惊悸惨白的脸。 妖狼少主仰坐在椅子上，全程冷笑，眉目间满是戏谑，仿佛在观看一个旷世的杂技表演。 乔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狠心的人，油炸同族，居然还笑得出来。 第八十章 发现饥饿定律 眼看着小妖狼就要被扔进油锅，乔嫣深知自己再犹豫的话就会酿成大祸了！ 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她将手头的青莲轻轻转动…… 一瞬间，手中青莲化成迷烟散去，而她的身子，也在妖狼群中慢慢浮现出来。 “住手！”乔嫣从妖狼群中钻了出来，目光如炬：“放开他！” 众妖狼无不错愕万分，冲着乔嫣议论纷纷。 “仙子？！” “仙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刚才一直在这儿！！” …… 妖狼少主冷笑瞬间收敛，淡淡地瞥了乔嫣一眼，伸手制止：“慢！” 此时，小妖狼已经被吓得昏厥过去，脸色惨白。 黑甲妖狼士兵刚把他放在地上，他便瘫倒在地。 当她回身望见所有妖狼都在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时候，心如死灰…… 青莲没了，再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她逃出去了。 她没有后悔，因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小狼妖因为自己而献出生命，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命运揪着她的弱点，出的丧命选择题！ “把这废物给我抬走，通知下去，婚礼照常进行！”妖狼少主嘴角轻扬，喝令左右。 “是！” 两个黑甲妖狼士兵抱拳领命，随即将瘫软的小妖狼架了下去。 妖狼少主缓缓起身，冷冷地瞟了乔嫣一眼，便被几个妖狼士兵簇拥着离去。 乔嫣望着少主离去的背影，错愕原地良久不能自已。 她原本心里想了各种版本的剧本对白，以及各种实战应对方案。 比如小白兔对大黑狼……比如小红帽对大灰狼……比如喜羊羊对灰太狼…… 虽说这些实战应对方案不太可能让他直接放自己走，但至少不会让接下来的对话感到尴尬。 反正……乔嫣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少主对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倒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就像是一个演员背了一天台词后，刚上台还没站稳呢，就被导演“咔”的一声喊停：“对不起小姐，你演完了！”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两个穿着黑甲的妖狼士兵左右靠拢乔嫣，冲她礼貌伸手：“仙子……请吧……” 她瞥了黑甲士兵一眼，微作叹息，好像不得接受这扯淡的命运了…… 乔嫣被两个黑甲士兵“请”到了之前那个木屋，一天不到，她胡汉嫣又回来了…… 那两个黑甲妖狼刚把门关上，乔嫣就听到门口一阵噼里啪啦的怒喝声：“这次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就活煮了你们！” “是！”守门的妖狼唯唯诺诺，语气都有些惊悸。 乔嫣失望地瘫坐在床头，这一次恐怕再没人会给她开门了。 不过还好，今晚的住处倒是有着落了……这床乍一躺有点扎人，不过窝久了其实还挺暖和的！ 她把身后的稻草顺平整，随即把整个身子仰在稻草上，透过头顶的天窗望去，天幕青黑，估摸着也就七八点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饭店或者家里看着电视玩着手机吃着晚餐…… 一想到晚餐，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这都快一天了，也不见个妖狼来给自己送饭…… 熬了十几分钟后，她再也忍受不住饿意的摧残，起身拍了拍房门：“喂，我要吃东西！” 然而，一连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妖狼敢搭理她……她终于放弃了…… 饥饿让她心头发慌，躺在床上连思考都没有力气，脑子一片空白。 慢慢地，她开始聆听肚子咕咕叫的规律，久而久之，她发现了一个饥饿定律！ 咕咕声拉得越长，则表明越饥饿！ 一开始她肚子咕咕叫声是“咕~”，再过一个钟头后，她肚子咕咕叫声是“咕~~~~~~~” 也就是说，咕咕声在某种程度上与饥饿成正比，设一个饥饿系数…… 要是她没被逼这么一下，她可能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吃的，吃的，吃的……”乔嫣托着腮帮，神色恍惚，口中念念叨叨。 当她无意间扫到桌上的茶杯时，眸中忽的闪过一道惊喜的亮光。 她匆匆起身，抓起茶杯，把沉在杯底的茶叶捞出，晾在茶盖上，以茶叶充饥…… 然而茶叶微量，根本食不果腹。 更为扎心的是，她还没感到丝毫饱意呢，茶叶里的鞣酸就开始折腾她的胃了。 她胃里的胃酸本来就泛得起劲儿，再加上茶叶的鞣酸“雪中送炭”，肚子饿得抽筋发软。 她瘫倒在桌腿下，意志消沉，顿生凄凉之感，而此时屋外时不时传来一阵热闹的锣鼓喧天声。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祝福》里的祥林嫂…… “给我一块饼……”她把手悬空伸向门口，凄惨至极。 乔嫣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踉跄起身，趴倒草垛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是饿晕的还是真的想睡，反正这天晚上，她睡得格外的香。 第二天一早，林鸟刚刚睡醒，还在在枝头喃喃细语时，乔嫣便被一阵刺耳的锁链哗啦声吵醒。 她睡眼惺忪，半撑着身子，怔怔地望着门口。 “吱嘎”一声，门被几个穿着兽皮的妖狼少女打开，她们手上托着褐色皮毛衣物，满脸堆笑地涌入房门。 乔嫣见状，吓得身子不禁直往后退，抵靠着墙角。 “仙子，该换衣服了。”其中一个妖狼少女轻声唤道。 她一时满头雾水：“换衣服？” 正当她发愣之际，那几个少女相视一笑，便上前拔她的衣服。 乔嫣侧过身去，双手环抱，尖声喝道：“你们干嘛？！” “我们……我们是奉少主之命，来帮仙子换衣服的……” 乔嫣没好气道：“我才不换呢！” “仙子……请您别为难我们了……”那几个少女一脸难色，恳求道。 乔嫣忽然想到之前那个小妖狼，小妖狼和她们好像是一类的，因为他们待人接物的表情如出一辙。 若是不穿，没准儿那个少主又要对这几个妖狼少女下手了。 乔嫣叹了口气：“那我自己换吧，不用你们了。” “这……那好吧……”妖狼少女把衣服整齐叠在床边，便有序排成一队挨个儿出去，守在门外。 她把衣物隔空摊开，在身上随意比划了一下。 这是褐色的兽皮衣，皮衣上满是细微的绒毛，上面还挂着闪闪发亮的配饰。 她隐约感觉这就是妖狼族的嫁衣……忽的，她把衣服扔在床上，眼神迷离，凝望嫁衣良久。 她还从来没为任何人穿过嫁衣呢…… 第八十一章 误嫁妖狼少主 在乔嫣跌入妖狼城后山的时候，溟烈也随即踏入了大九洲。 东海深处，深海迷雾爬在漆黑的宫殿瓦楞上，把横出的雕龙勾檐模糊得没有棱角，勾檐中间的红色横木上，凿刻三个大字“暗卫宫”。 暗卫宫深处，溟烈于高堂之上正襟危坐，披着略泛黑光的玉鳞坚甲，神色凝重。 而他的身旁，立着三位头顶细长龙角的龙子，皆身穿鳞甲黑袍，目光如炬。 “我要你们去帮我找一个凡人！”溟烈沉沉道。 “凡人？！”三个龙子大为震惊，面面相觑。 “对。”溟烈从怀中摸出几张照片，“这是她的画像，你们差几个龙宫画匠，印十万份，然后分发给各大洲以及诸海域。” “可是……”一黑龙接过画像，脸上有些不情愿，“如此劳师动众，属下能否知道……这个凡人到底是何来历？” “大九洲……”溟烈顿了顿，郑重道：“开界之人！” 那三位龙子骤然惊骇，随即脸色一沉，各自抱拳：“属下明白，即刻巡查！！” …… 当东海沿着各洲各海如火如荼地搜查乔嫣时，乔嫣这边的婚礼也进行得分外热闹。 乔嫣穿着妖狼族的兽皮婚礼服，被一群眉飞眼笑的狼族少女簇拥着邀进之前那座“哥特式”宫殿。 宫殿的地板光可鉴人，她始终低着头，一路望着地板上模糊斑驳的人影。 嫁人这种事情，是个女孩儿都会有些害羞，即便是汉子心的乔嫣也不例外。 不久之后，乔嫣迷迷愣愣地来到了一处偏殿，她走进殿内，四壁珠宝琳琅，脚底金镶玉钳。 直到她看到靠窗一隅有个曲尺形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妆品，她才明白，原来这只是个小小的补妆室…… 乔嫣被请坐到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穿着兽皮毛衣，其上的绒毛亮丽，把她的面色映衬出一丝兽性。 她微作叹息，随即又注意力放在了身后两个妖狼少女身上。 她们看起来尚未成年，然而心思却极其细腻，小心翼翼地为乔嫣梳发，佩戴妖狼族象征权利的骨簪。 “你们叫什么名字？”乔嫣问道。 “我叫小翠，她叫小花……”帮她梳头的小妖女如是回答。 一个小翠，一个小花，乔嫣脑海中顿现翠花的既视感，一时无力吐槽…… “挺漂亮的人儿，哦不对……”乔嫣叹了口气，强忍笑意，“挺漂亮的妖狼，怎么取这么个名儿啊……谁给你们取的？” “是妖狼婆婆取的……”其中一个妖狼少女顿了顿，连手头的动作都有些僵滞，“我们以前都是其他部落的妖狼……” 乔嫣一听，笑意瞬间蒸发，心头有些触动：原来这两个妖狼少女是从其他部落掳来当奴隶的。 “那你们以前有名字吗？” 妖狼少女怯怯道：“有，但不记得了……” “不记得……”当乔嫣再次对上那两个妖狼少女略带愁容的眸子时，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隐隐作痛。 这时，一个妖狼少女的手突然一抖，骨尖把乔嫣的头擦破了皮，渗出了血。 乔嫣蹙眉痛呼一声…… “对不起仙子，对不起！！”那两个妖狼少女顿时吓破了胆，忙跪倒在地。 “没事儿，擦破点儿皮而已，我以前经常受伤的，没什么大不了！”乔嫣忙起身将两名妖狼少女扶起，“快起来吧！” 妖狼少女望着乔嫣各自一愣，缩着肩膀怯怯起身，心有余悸。 她们似乎被打骂惯了，突然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主子，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谢谢仙子！”其中一个妖狼少女躬着身子，一脸担忧：“可您的伤……” “不用担心的。”乔嫣粲然一笑：“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包扎呢，从外面突然闯进两个身穿黑甲的妖狼士兵。 眉目冷峻，戾气十足。 两个妖狼少女见状，立马低头顿足，把身子缩得紧紧的。 “仙子，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请吧！”话语之间略带请求，又夹些许命令。 乔嫣仓促地应了一声，随即讷讷起身，跟着黑甲妖狼士兵离开了宫殿。 宫殿门口停着一辆车，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高约两米的青毛绿瞳狼。 “仙子，请上车！” 乔嫣硬着头皮跨上了狼车，车内布置极其简陋，能坐的地方只有一块横木。 而且，那两个妖狼士兵也随着跟上了车，坐在她左右…… 乔嫣感觉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呼吸困难，闷得她心头发慌。 “走！”身坐乔嫣右侧的妖狼士兵大喝一声，把她吓得浑身一颤。 而巨狼就像听到妖狼的喝令，就如同听到发令枪响的短跑运动员一样，磨着蹄子向前疾驰。 车轮滚滚如过云闷雷，把弥漫的灰尘远远甩在身后，路上行路的妖狼唯恐躲闪不及，远远地就避开了狼车。 忽然，狼车跨过一道水坑时，右车轮一陷，整个车身随即向右猛地一坠。 乔嫣重心一偏，竟踉跄倒在身旁妖狼士兵的怀里！ 那妖狼士兵眼疾手快，忙抓住她的身子，一时四目相对，各自一愣。 这种时候，不好意思的本应该是乔嫣，没想到那个妖狼士兵的脸倒红得像个猴屁股。 “谢谢……”乔嫣咽了口唾沫，低着眉头娇怯道。 “没……没关系……”妖狼士兵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语气讷讷，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尴尬气氛空前高涨，随着狼车的摇晃前行，逐渐发酵。 穿过一片小灌木丛林后，狼车驶入了无遮无拦的沙丘地带，在一座石城门下靠停。 “仙子，到了……”那妖狼士兵的语气略带温柔，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了。 乔嫣轻轻卷帘，而眼前之景，让她大吃一惊。 四周是一片低矮的小山丘，过眼之极黄沙弥漫，毫无绿意。 然而她的天书还在之前那座狼城的后山里呢，这以后她该怎么回去找呢？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还不如挨着山慢慢找呢！ “仙子？！”见乔嫣有些发愣，那妖狼士兵又轻声唤道：“仙子，我们到了！” “哦！”乔嫣回过神来，慌忙地应了一声。 第八十二章 叫声仙子不亏 这与其说是狼城，倒不如说是监狱…… 城墙是用巨块的花岗岩堆砌而成，约有一米厚，上面还装饰着金属瓦楞和尖锐棘钉。 城门两侧立着数十名妖狼士兵，皆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乔嫣怔在城门口，一时心怯，眉色郁郁不敢进。 “仙子，咱们走吧。”身后传来狼妖士兵低声催促：“少主还等着呢……” 这时，身后的野风在她背上转了一圈，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推进了城门。 进入城门那一刹那，她稍一回眸，便瞥到城门外好似坟包一样的座座沙丘，风卷着黄沙在沙丘上空呼啸而过，引得万鬼呜号。 一声“哐当”巨响，城门堵上了一块青黑色的铁门，隔断了她的视线，也隔断了她的来路。 她望着款款升起的烟尘，心头又惧怕又无奈，这个狼城像座监狱，也像座坟墓…… 让乔嫣感到可悲的是，她没有退路，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被两个黑甲妖狼士兵引向狼城更深处，这个石城从外面看其实并不惹眼，入内则惊骇乔嫣！ 光是这花岗岩的城墙就围成了三道，城墙之间相隔数米，而且其下只设一道门关，两侧更是设近十名妖狼士兵重装把守。 布置陈设如此之森严，就连苍蝇都鲜有飞得出去的。 乔嫣每过一门，便会封上一门…… 第三道门打开的瞬间，入门便见几个身穿黑色将袍的妖狼将军携带数十名士兵，恭敬地立于城门正中的黄石道上。 见乔嫣走来，几个妖狼将军满脸堆笑，躬身举礼：“恭迎仙子驾临！恭迎少主夫人！” 众妖狼随即顶礼膜拜，跪迎道：“恭迎仙子驾临！恭迎少主夫人！” 声音铿锵有力，轩昂震天。 这样隆重的场面，乔嫣只在电影里见到过，而且，这似乎只是迎亲的仪仗队伍，但已然比得上古代拜见国君的国礼了！ 她有些发懵，一时不知所措，她木在原地愣了多久，这群妖狼士兵就跟着跪了多久…… 不一会儿，身后的一个黑甲妖狼士兵凑到乔嫣耳边呢喃了几句，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哦……大家……大家快起来吧……”她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仙子！” 众妖狼齐刷刷起身后，四个健壮的妖狼从侧面抬出一张无顶大轿，停在乔嫣跟前。 一位妖狼将军冲她伸手邀请，笑道：“仙子，请上轿吧！” 乔嫣神色有些扭捏，迟疑片刻后还是踏上了抬轿……一阵锣鼓齐鸣，抬轿随着众妖狼摇摆前行。 石城里，宫殿石屋都是一抹绝望的死灰色，没有植被，没有生机，像死城一样…… 而乔嫣那微翘的柚色红唇，赐予了这座死城另一抹绝色。 她现在的样子，虽说可能谈不上天仙之美，但大有倾城之姿。 褐色兽皮束身，展露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胸前半遮惹火的凝脂白玉。 不堪一握的蛮腰下，穿着仅仅遮住大腿不足十厘米的褐色兽皮短裙。 全身镶着亮晃晃的银片，在阳光的反复折射下，褶褶生辉。 步行不足百米，便让抬轿的几个妖狼士兵的头皮感到一阵发紧。 不过一想到她即将是少主的女人，他们心里隐隐涌现的歪念瞬间被打消殆尽。 在所有的狼城里，他们似乎找不到第二个能和乔嫣媲美的女人了，叫一声“仙子”，心甘情愿！ 即便他们中有的妖狼知道乔嫣其实就是一个假仙子…… 抬轿队伍在城中石道上大摇大摆经过，石道两侧时不时有妖狼驻足，投来或诧异或惊喜的目光。 忽的，一阵颠簸把她头上没有插稳的骨簪震落，长发随之一散，垂直披在脑后，更添仙容之姿。 顿时，引发一阵骚动…… “这……这就是那个仙子吗？” “果然是天仙，真美啊！” “不过可怜了，这么年轻就嫁给我们少主，你说说看，咱们少主今年都娶几个了，哪一个不是新婚洞房时……” “你闭嘴吧你！！想被涮油锅吗？不要命啦？！” “是是是……该死该死！我这破嘴！” …… 虽然迎宾礼节做得极尽奢侈，但这个地方的风气仍让乔嫣大为反感。 在这里，所有的妖狼都捏着铮亮的长兵短兵，那自内而外的戾气让她不寒而栗。 不像之前那座狼城，虽然妖狼的样子依旧凶悍，但他们手中都只拿火把，还算比较和气。 而且，乔嫣似乎误解了石道沿途上妖狼们炽热的目光…… 在她看来，那一双双眸子透露着与生俱来的恶毒凶光，像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刀刃一样，让她不禁绷着神经，浑身难受。 她忍不住把双手扣在胸前，心头默念着敖缺的名字：“敖缺，你在哪儿……” 终于，抬轿队伍停在了石城中部的一个大型广场下。 队伍刚停，乔嫣便一眼望到广场正前方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型宫殿，在这满是石碓砌成的低矮石宫中如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格外亮眼。 广场上，有十余名身穿黑袍的妖狼士兵站成一排，各自手持金节，神色凝重。 那十余名妖狼士兵身前，站着一位穿着灿金铠甲的妖狼将军，始终面露浅笑。 “仙子，到了。”一个妖狼士兵恭敬地立于轿前，低声道。 乔嫣被搀扶下来，刚下轿便愣在原地，不敢多有动作。 “恭候少主夫人多时了。”那金甲妖狼将军上前，浅笑道。 “这里是……”乔嫣低着眉头，怯怯道。 “这里是少主夫人的府邸！” “府邸？！”乔嫣一阵惊悸，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样豪华的宫殿，居然是自己的府邸！！ 金甲妖狼将军望着惊愕的乔嫣，嘴角轻扬，礼貌伸手相邀：“少主夫人，请！” 那金甲妖狼将军的笑意之中似乎藏着刀子，把乔嫣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她讷讷地应了一声，一时语塞，不敢多说。随即沿着大殿外的石梯向上缓步。 第八十三章 恐怖的地下室 她步子迈得很轻很慢，身子虚软无力，而身后的几个妖狼将军，紧跟乔嫣左右，像是赶鸭子一样把她赶进了宫殿大堂。 等她后脚跟刚落到大殿内黄灿灿的地板上时，身后柔亮的光芒悄然黯淡下来。 她似乎又被软禁起来了…… 乔嫣已然对此见怪不怪了，连回眸一顾都嫌费力气。 殿堂正中央摆着一席酒筵长桌，上面置放着几十瓶酒，红白错杂，高低不一。 她对此绝望透顶，原以为进了宫殿就免不了一场大餐，结果只是自己一时空想。 “好饿啊……”她叹了口气，摸着空腹，只觉饥饿感再次加深。 她凝望桌上的酿酒踌躇良久，终于抓起了一瓶酒，仰面灌了一大口。 人要是饿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更何况仅仅只是把自己灌醉这么简单的事儿呢。 酒入喉咙，顿时让她全身发热发燥，终于，酒瓶从手中一滑，落地砸个粉碎。 乔嫣那沾酒即醉、嗜酒即晕的特殊体质暗中作祟，把她弄瘫在桌上，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意识浑浑噩噩之际，乔嫣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这时，殿门“吱嘎”一声推开，少主那模糊的影子在她视线中重重叠叠，摇摇晃晃…… 乔嫣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少主甩了甩手：“你……你别动来动去的，给我……给我站稳！嗝~” 抛完这句话，她便昏倒在酒席之上了…… 乔嫣一旦醉酒，基本上要丧失些许记忆的，比如她是怎么来到宫殿的，又或者她进入宫殿后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而这一次，她醉得比较厉害——她全都忘了。 至于醒来的话，她觉得自己是被摇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绑了好几圈麻绳，捆在担架上，仰着身子动弹不得。 两个袒露臂肌的妖狼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缓步前行。 她撑开眼皮环顾四周，起初只是迷茫，随后有些不可思议，再后来，就只剩下恐惧了…… 这是一个地下甬道，四壁都是黑色的砂岩，因为经年累月的风化，沟壑深浅十分明显，其间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担架摇晃前行每十步之距，便有一盏灯台悬于壁顶，灯光惨淡柔弱，只能隐隐照亮前方不足一米的视线。 极前极后都是空洞而漆黑的一片，如同俯瞰深井一般…… 诡异的气氛使得乔嫣彻底醒酒，也使得她短暂爆发：“这是哪儿？！” 她一边说，一边奋力挣扎，然而，两个妖狼脸色冷漠，没有半点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声音向甬道的更暗处飘去，最终沉寂，回应她的，只有那一阵阵沉闷而冰冷的脚步声。 越是不语，越是让她心慌，越是心慌，她越是要挣扎，慢慢地，麻绳在她极力缩动的手腕和脚踝上磨勒出一条条粗红印记。 这时，洞口前方灌来一阵阴风，阴风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让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似乎是通往墓穴的道路，她难道是……送去陪葬的？！ “你们是谁？！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乔嫣眼角被逼出了一丝泪花，语气隐隐带着哭腔：“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见少主。” 语气冰冷的一句话，倒让乔嫣放心了不少。 然而，她心中随即又生起一丝疑虑…… 少主怎么会在地下室？！非要把自己五花大绑送去见他，难不成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当她想得入神时，甬道顶上蓄势已久的水珠突然跌在她额上，吓得她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思绪短路。 在乔嫣安静了不足十几分钟后，担架便抬到了甬道的尽头，在一座六尺宽九尺高的大铁门下驻停。 经年累月，铁门上已然锈迹斑斑，以至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锈迹模糊了门上那些奇怪的缚印，隐隐转动，像是一只只独立的眼睛，暗中窥视着来者。 两个妖狼微作驻足，铁门上的缚印便作一旋，使得铁门自动向两侧展开，让出了一条小道。 铁门之后，是一条明亮的长廊，这条长廊像是在田黄巨石中凿的道一样，石壁之间无缝连接。 长廊两侧的石壁形成了天然的画卷，免不了凿上些稀奇古怪的壁画。 两个妖狼抬轿前行的步伐十分缓慢，似乎是故意拖着步子让乔嫣好好看清墙上的壁画。 入眼的第一幅，是众妖狼簇拥着一台无顶轿，轿上有一女子，着装华丽，妖娆多姿。 下一幅，一群妖狼跪拜于道路两侧，而道路中间则走出一排妖狼少女。 第三幅，乔嫣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白须妖狼，立于高台之上，接受众妖狼的顶礼膜拜。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幕，让乔嫣感到脊背发凉！ 那白须妖狼竟抱着一个妖狼少女的脸疯狂啃食！血染衣衫，咬痕深可见骨，致使那少女面目全非…… 而更惊悚的是，那妖狼少女似乎还在挣扎……她是被活啃！ 下一幅，那被啃咬的妖狼少女已然化成一堆沾血的腥红尸骨，散在一堆。 最后一副，那剩余的几个妖狼少女被关进了一间密室里，等待下一次仪式的开场…… 看完这些壁画后，乔嫣精神恍惚，脸色更是惨白得没有血色，冷汗都渗进了发丝里，粘成厚厚的几揪…… 那两个妖狼士兵见她如此惊悸，仿若心中的目的已然达到，不禁满意地轻笑一声，随即步伐加快，向长廊深处行进。 终于，担架在一间地下密室门口靠停，矩形细线勾勒出密室石门的轮廓，如同刚送入死者的坟墓之门。 乔嫣被松了绑，放下了担架，但她依然没能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眼眸始终空洞黯然。 石门摩挲着缓缓打开，只见密室内有一人背身而立。 “少主，仙子带到了！”一阵推攘，乔嫣被那两个妖狼士兵推进了密室。 密室里的空气又闷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瘫靠在墙壁一侧，怔怔地望着妖狼少主。 “嗯，退下吧。”少主微作回眸。 “是！”两个妖狼躬身而退，石门随即缓缓关上…… 当乔嫣对上少主的眸子时，不由得心生惊悸。 他的眉目极冷，像覆着十月寒霜一般，只有嘴唇那一抹淡红色，给他增添了些许人气。 第八十四章 地下密室惊魂 密室紧闭，壁顶悬着一盏青铜灯，散射而出的灯光把乔嫣的脸映得煞白，随即又把她的影子拉到石壁上，缩得紧紧的。 一妖一人四目相对，把时间站得静止，把空气站得凝固。 僵滞的气场持续不过一分多钟，便被妖狼少主给打破了。 他缓步朝乔嫣走去，由内而外的寒意使得青铜灯里的火苗都开始跳动不安起来。 乔嫣猛地回过神来，凌厉的眼神使她身躯一震，连步后退，背身抵着墙壁，环抱着身子缩成一团，隐隐有些发抖。 恐怖的壁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难不成真的要成为妖狼的口中之餐？ 死相惨烈，她无法接受，然而，在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面前，自己就是一只小麋鹿，她无法左右规则，也无法左右命运。 少主走到她身前，睥睨一顾，纵情地打量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小妖精。 随后，他把身子贴近了几分，像壁画仪式里一样搂上她的腰，把头伸向她的发丝深处。 乔嫣没有挣扎，恐惧使她心如死灰，瞳孔像黑洞一样黯然无光，任何光线都无法从这里得到折射。 少主唇齿微启，露出尖锐灿白的獠牙，刺向她细腻白皙的肌肤，然而，少主下嘴的前一瞬，乔嫣便感觉自己早已被命运啃咬得得面目全非了。 小时候她得不到糖果，长大后她得不到爱情，内心明明很脆弱，却始终要佯装坚强，以至于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真正关心她。 然后，就是如此可怜的一个人，命运还是要死抓着她不放。 少主的獠牙在她脖颈处划破一道口子，没有丝毫犹豫，仿若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獠牙的锋芒没有深入血管，但仍让沸腾的血液汩汩流出。 她的血液里似乎有着天然的亢奋剂，汇入他体内一瞬，沸腾了他的五脏六腑。 少主陷入了癫狂状态，双手紧紧抓住乔嫣那不堪一握的蛮腰上，指甲尖扣入了她的肉里，深陷梨窝。 疼痛至极的感觉，恰恰就是像这种，明明倍受折磨，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她的头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而少主的眼神却愈发贪婪，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把她的血吸干！ 终于，乔嫣软软地瘫在了少主的肩头上，他微微瞥了她一眼，那张迷醉的惨白小脸，让他所节制下来。 “哈！”少主喘了口粗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你的血真甜，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以至于乔嫣对后来的事没有半点印象了…… 她是被一阵闷雷给震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脸朝下，还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乔嫣扶着墙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撑起身子。 这时她才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密室里多了一张方形石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与顶上的青铜灯交相辉映，把整个密室照得亮晃晃的。 这时，她隐约感觉到有异物硌着她的脖子，顺手一摸，竟扯下一层纱布，纱布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脖子上随即传来的隐痛让她回过神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恐怖经历一如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 她虽吓得不轻，但还不至于害怕到只能坐在地下密室里坐以待毙的程度。 密室逃生的电影她看过很多，对很多逃生技巧了然于心，于是，她怀着坚定的逃生信念，在密室里摸摸找找，试图找到密室里隐藏的机关。 然而，她把整个密室都摸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半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终于，她放弃了…… 封闭密室里哪有那么多机关，不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电影情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略带哭腔的声音瞬间石沉大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半个钟头后，她崩溃了……绝望又无助。 这时，上帝给她扔了条救命稻草，她的手背上隐约感到一丝凉意…… 有风！！而且风的朝向是正对着石门的，这说明，密室里有别的出口！ 乔嫣蓦然回眸，发现桌上热情跳动的火苗！她心里一阵狂喜，匆忙起身，无论如何，她都要紧紧攥住这根稻草！ 经过一阵摸索，她发现正对石门的墙壁上有一块稍凸的石板。 “乔嫣，你这个笨蛋！”乔嫣握紧拳头，暗骂自己。 这么亮眼的石板，如此醒目的机关，居然被自己虎头虎脑地忽略了！ 她把手轻轻按在石板上，稍稍用力，那石板便自动凹了进去。 那机关凹入不久，乔嫣脚下的石板猛地向两边撤开，露出黑不见底的大洞，她身子顿时腾空，整个摔了下去。 “啊~~”她惊呼一声，掉入一层软灰之中，惊起一阵灰尘弥漫。 呛鼻的灰尘钻入她的鼻孔，不由得轻咳两声，咳嗽声在这个昏暗的地窖中反复回响，久久不绝。 乔嫣缓缓支起身子，拨了拨面前弥漫的呛鼻灰尘，抬眸望去，发现地窖的洞口离地只有两米左右。 因为在明处看暗处的时候会看不太清，所以才让乔嫣误以为地窖深不见底。 稍作喘息，她便开始沿着石壁细作打量，试图寻找到一些端倪。 忽然，她踩到了一根状如木棍一样的东西，捡起，对着光源定睛一看，不由得让她毛骨悚然。 一根粗硕的白骨！ 她惊呼一声，匆匆将白骨扔在了地上，瞬间，她发现地上满是白骨。 乔嫣的身子顿时软在了地上，捂住嘴拼命往后靠，直到把整个身子都缩到了墙角。 恐惧像一万条虫子一样在她头皮上蠕动，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惊悸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溟烈……哪吒……饕餮……小鱼……”声音带着哭腔，哭得梨花带雨，“你们在哪儿…” 恐惧，可以让人失去任何行动的力量，包括思考逃生的力量。 她只能任由着大脑胡思乱想，恍惚间，她想起之前那位自称是故人的神秘人了。 他说过，只要自己需要他，他就会出现……可他食言了，这会儿她需要帮助，可他人呢？！ 第八十五章 真假妖狼少主 乔嫣半瘫在地，神色黯然，无意识的大脑在某个时刻已不归自己的身体控制，思想被放空，像一具活尸。 这样麻木的状态，她持续了很久，久到她快记不得自己名字了。 忽然，一阵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寂静，在密室门口放慢，随后驻足。 “是这里吗？” “是……” “打开！”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石磨声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愈来愈近，愈来愈沉，如同鸣响地狱宣告死亡的钟声。 乔嫣一如惊弓之鸟，稍闻动静便面如土色，依偎着墙角瑟瑟发抖。 “喂，小仙女，躲在这儿干嘛呢？！”略带挑逗意味儿的声音从洞口飘来。 她下意识地偏头，恰好望见蹲在洞口打量自己的少主！ 一阵惊悸，乔嫣把娇躯紧缩成一团，眼圈泛红，眸子上还覆着浅浅的薄雾。 而她这副惊恐万状又可怜巴巴的样儿，居然让少主嘴角微作一扬，笑出了声儿！ 他这一笑，使得乔嫣满腹疑虑，随后她怯怯地对上少主的眸子。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少主的眼神分明有些不对劲儿，澄澈有光，与之前那个目露凶光的少主判若两人。 很显然，这个少主要么是双面人，要么，他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位少主。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又会是谁呢，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呢？ 正当乔嫣发愣之际，少主单手一撑，纵身跃下地窖，凑到她的面前：“走啦，说好了新婚第一天我们要去爬山的。” 说完，假少主冲她挑眉一笑，使了个眼色。 乔嫣恍然大悟，眉头大为舒展：“你是贪……” 千钧一发之际，假少主忙钳上她的嘴，怒喝：“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不许赖账！！” 乔嫣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点头。 随后，假少主便在众目睽睽下，将乔嫣从密室里带了出去，一路畅行无阻。 假少主把她带到了石城最为偏僻的小屋里，小屋又湿又暗，开门入眼只有一张爬慢灰尘的石桌，以及四张零散摆放的柚木小凳子。 刚一进门，他的面部轮廓便悄然发生变化，磨合成贪狼的模样。 “喂，你这家伙，差点被你给害死……”还没等乔嫣说话，他上前便给了她一计爆栗，气呼呼道。 要知道，当时在地下室时，还有好几个黑甲妖狼士兵在场，这些士兵经过长年累月的培养，锻造了不凡的敏锐观察能力。 一旦让乔嫣口头点破身份，势必会引起黑甲妖狼士兵的注意，到时候别说带乔嫣走，就连自己也插翅难逃。 “对不起嘛……”乔嫣捂着痛处，嘟囔着嘴：“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贪狼见她态度还算诚恳，便没那么计较了，随即瞟了她一眼，道：“你运气好而已，那个少主一开始就没想杀你。” 简单一句，点出乔嫣心中蓄势已久的疑虑。 毕竟她看到了恐怖的吃人壁画，也看到了满地的白骨，原以为死期会如约而至，但没想到那少主竟然关键时刻收起了杀心…… “他知道你是仙子，所以他想把你养着，作为他专属的供血品。”贪狼瞧出了她心中的疑点，解释道：“要知道，仙子的血，乃是整个大九洲最为奢侈的良药……” 贪狼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乔嫣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这么一来，她不就成了少主的血奴了么？！ “我不是什么仙子，我甚至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情绪逐渐失控，抓上了贪狼的右臂，语无伦次：“我得离开这里，我不能待在这儿，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有点麻烦……”贪狼把她缠上的手拨开，面露难色：“这里是狼城最为森严的地方，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到处都有巡逻的妖狼士兵，城墙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你就是能飞到天上，也得被打下来！” 闻言，乔嫣泄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办法…… 她的双手垂在了身侧，神色恍惚，踉跄地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倒不是没有方法。”贪狼瞟了她一眼，眉头微蹙，略有思虑：“只是……” “只是什么？”一听有法子，乔嫣两眼放光，又抓上贪狼的袖口，“什么方法？” “演戏！”贪狼不假思索道。 “演戏？！” “你会吗？” 乔嫣稍作一愣，随即嘴角轻扬，一脸自豪：“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是专业演员吗？” “好，只要会演就行。”贪狼叹了口气，凑近她耳畔小声嘀咕：“待会儿你就这样……” 乔嫣一边认真听，一边点头示意。 …… “听明白了？！” “嗯，明白！”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在那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不情就不用请了！”贪狼淡然道。 “诶诶诶！”乔嫣摇了摇他的袖口，像个乞求糖果的小孩儿，“我想吃东西，你帮我找点吃的吧。” “你就不能出去以后再想吃的？”贪狼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翻了个白眼。 “肚子饿，没力气……我怕我走不动……”乔嫣缩着肩膀，一脸委屈巴巴：“你会背我吗？” “你？！”贪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诶……” 没辙，他奋力地摆了摆袖口，愤愤出门而去，临近门口，又侧身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愤恨。 而乔嫣心头却是一阵窃喜，脸都乐成了一朵灿烂的向阳花。 才过几分钟，乔嫣屁股下的凳子都还没焐热呢，贪狼便回来了，两手还提得满满当当的。 乔嫣一时喜出望外，忙起身凑到他的跟前，然而下一秒，当她面对他手里的食物时，顿时木在了原地。 两捆生菜…… 没了…… 原以为贪狼会慷慨地带回大鱼大肉，哪怕就是没有大鱼大肉，馒头白饭也可以将就的好吧！ 就算再悲催一点，连馒头白饭都没有，那随便搞点水果来也比这生菜强啊！ 而且，更让乔嫣无力吐槽的是，这生菜似乎是他从土里刚摘的，菜根上还留着泛黄的新泥。 果然，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个怪人有所期待！ “这……这是什么啊，你想让我吃这个？”她戳了戳生菜叶子，没好气道：“这能吃吗？” “诶小仙子，这里可是荒漠，不是你的三仙山，外面除了石头就是沙子，能找到这些都算你走大运了！”贪狼佯作嗔怒，囔囔不止：“你倒好，非但不感激我，还给我挑三拣四的，到底吃不吃？不吃我给扔了！” “吃！”乔嫣眉头紧皱，嘟囔道：“又没说不吃……” 一个饿极了连茶叶都敢吃的人，还怕吃这沾着泥土的菜叶？！ 况且这蔬菜无农药无转基因，在纯天然的环境下生长，不知道得有多健康呢！这要搁现世，好多人抢着买都没地方！ 犹豫良久，她撤下一片叶子塞入嘴里，然而稍一咀嚼，脸上便显出一个大写的“囧”字。 这简直是从茅坑里长出来的一样，又苦又涩，还伴随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儿。 那种味道就像是一堆没洗的衣服塞在行李箱里经过一个星期的漫长发酵，足以让苍蝇为之倾倒！ 乔嫣“哇”地吐了出来，随即又呸了几口，一脸苦色。 而此时的贪狼，早已撑着桌子捧腹哑笑了。 “你吃一个！”乔嫣撕下一片菜叶，递到贪狼嘴边，一本正经道。 “不用，我不饿，你吃吧！”贪狼连忙摇手，终于笑出了声。 一时间，她感受到了贪狼深深的恶意，他分明就是在刁难自己！ 然而，这菜叶虽难以下咽，但微量下肚，倒让乔嫣的饥饿感锐减了不少。 第八十六章 乔嫣女扮男装 此时，狼城地下室。 近十名妖狼士兵举着火把在地窖里搜寻，然而，整个地窖除了骷髅就是白灰，乔嫣失踪了…… 妖狼少主负手立于地窖洞口边缘，脸色铁青。 “人呢？！”声音在密室里闷闷作响，虽不温不火，但足以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妖狼士兵躬着身子，支支吾吾道：“您早上来过，把……把仙子接走了……” “我接走的？！”少主的语气加重，瞟了他一眼，眸中怒浪翻滚，迸射出火蛇一般的凶悍目光。 妖狼士兵一阵惊恐，把肩膀缩得更紧了，噤若寒蝉。 少主身后的黑甲妖狼士兵冲他喝道：“胡说八道，少主今早一直在主城处理要务，何时接走过仙子？！” 妖狼士兵一听，顿时领悟，忙跪倒在地：“有……有人冒充少主的模样……把……把仙子接走了！” 简短一句，让这个妖狼士兵说得近乎大喘气…… “还有呢？！”那黑甲妖狼士兵挺身一步，厉声质问。 “还有……还有……”那妖狼士兵眼神飘忽，呼出的气都隐隐有些痉挛，“其他小的就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要是你早点觉悟出来的话……”少主眉头微蹙，蹲在那妖狼身前，“我的仙子怎么会被接走呢？” 声音轻柔却暗藏杀机。 “是，小的没觉悟，小的没用，小的该死！！”那士兵脸色煞白，连连磕头，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你啊……”少主把他扶了起来，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温柔道：“确实该死！” 还没等那妖狼士兵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少主手便捏作利爪状，在他颈部快速挥过，弧形电光乍闪，又倏然消失。 只听“呲”的一声，妖狼士兵的头便横飞而出，浊血随着利爪挥向，在密室墙壁上如泼墨般溅了一笔血印。 头也滚落在墙角下，所经处，留下一地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无头之身一阵抽搐痉挛，终于闷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传令下去，全城戒备，一个苍蝇都不准放过，务必把那女人给我抓到！！”少主握紧双手，气得满脸通红：“还有，接走仙子的那个家伙，给我查清楚，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 …… 乔嫣换了身狼妖士兵的服装，把淡黄色的直发盘成头顶，盖上一层褐布，乍一看，倒颇有几分妖狼士兵的气概。 “怎么样？！”她冲贪狼转了转身子。 贪狼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面相有点儿柔，不太像个男的……” 无奈之下，她从外面捧来一手灰沙，沾了点茶水，把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的，活像一个刚从煤堆钻出来的煤炭匠。 “现在好了吧……”乔嫣呼了口气，问道。 贪狼强忍住内心的笑意，轻咳一声：“呃，还有……” “那儿有点突出……”说话间，他不经意间瞥了瞥乔嫣的胸，微微咽了口唾沫：“嘶——好像略微有些失调……” “啊？！”乔嫣赶忙捂住自己的胸，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这是她有生之年来，第一次被人嫌弃胸大…… 要知道以前在公司学校的时候，她的绰号可是叫“太平公主”和“太平乔”的！ “你稍微收一点，一点就行！”贪狼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 乔嫣蹙着眉略一沉思，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把气全部鼓在胸口…… 这时，胸口鼓得更大了…… “你是不是傻，你这样胸反而会更大啊！！”贪狼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收一下是让你气呼出来，不是……不是让你把气吸进去，噗哈哈哈……” “你不早说？！”乔嫣一时羞红了脸，气急败坏道。 “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眼睛？！”贪狼则笑得一抽一抽的。 …… 折腾良久，贪狼干脆想了个万全之策，那就是用纱布束缚她的胸口，伪装成伤者出城。 行路之上，她这灰头土脸的样儿极其引人注目，不时有路过的妖狼冲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紧跟贪狼身后，捏着拳头使自己保持镇定，然而她越是想镇定下来，叛逆的大脑就越是和她对着干，逐渐无法控制。 她甚至忘记了该怎么走路…… 一会儿同手同脚，一会儿左晃右晃，一会儿撞到贪狼的后背，一会儿和他肩并肩，一会儿又冲到他前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 “放轻松……”贪狼有力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飘忽不定的身体靠着自己拉了拉。 “哦……” 第一道城门，两排妖狼目光如炬，严阵以待。 乔嫣下意识地避开他们尖锐的目光，反倒引起了守门妖狼的注意。 “贪狼先生，这个是……新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他是帮我采药的，前段时间登山受了伤，就把他带到这儿来静养。” “这样啊……”那守门妖狼微作迟疑，随即让开了路，恭敬道：“那先生请！” 贪狼礼貌地点头回应，拉着乔嫣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第二道和第三道的场景如出一辙，乔嫣就这么顺利地逃开了石城，立于风沙之中，心情格外激动。 “别露出破绽！”贪狼神色凝重，低声道。 “嗯！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仙子？” “我叫乔嫣，‘姹紫嫣红’的‘嫣’！” …… 这时，从城门后方赶来一个妖狼，神色匆匆，贴到那守门妖狼耳边轻声呢喃了几句，顿时把那守门士兵吓了个激灵，忙冲贪狼喝道：“贪狼先生，请你们留步！” 乔嫣心头一怔，刚要回头便被贪狼喝止：“不要回头，不要东张西望，就当没听见！” “是……” 这时，一阵风沙打着旋儿地吹来，从下往上，将乔嫣头顶的布帽掀开，一头长发落脑后，在风中飘散。 “是仙子，快追，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一阵妖狼惊呼声。 “不好，快跑！”贪狼忙拉上乔嫣的手，窜入风尘之中，身影渐渐模糊。 第八十七章 卑微的穿越者 妖狼士兵哪里肯善罢甘休，死死追着二人，在黄沙中狂奔几公里。 无奈之下，贪狼掏出腰间那只泛着褐色光泽的葫芦，平摊手上转了两圈，随即扔在前方。 倏然，那葫芦按原有比例增大数十倍，身长足足九尺。 乔嫣被这挡在身前的浩然巨物下了一跳，一脸诧异：“这是……” 随着贪狼沉吟一声，那葫芦身微作扭动，竟开始悬于半尺空中。 乔嫣见状，不禁心头一怔：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法器？！ “磨蹭什么呐，快上去！”贪狼推了她一把。 “哦！”乔嫣慌忙地应了一声，便匆匆爬上葫芦，稳坐在凹处，如骑骆驼一般。 “坐稳了！”贪狼双膝一屈，轻盈越上葫芦尖端，“走！” 葫芦一阵翻摇，直上云空，把追来的妖狼士兵远远甩在身下。 这时，一个妖狼将军紧追的脚步开始放慢下来，指着葫芦大呼：“放箭！快放箭！！” 几十发利箭激射而来，划成偏弧形，与葫芦擦身而过。 这已然是箭能达到的最高有效距离了，那妖狼将军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脸上愤恨之色愈发深重。 “贪狼，你会后悔的，少主绝对不会放过你！” 随着葫芦一阵摇摆转弯，两人消失在了云层深处，只留下贪狼在云空中悠扬婉转的声音：“那就替我先谢过少主了！” 话刚说完，他的脸便略微有些发青，像打了霜的茄子叶…… 几经波转，乔嫣和贪狼来到了一座小城城门口。 城墙是由黑灰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颇有长城山海关的气势，横生而出的黑瓦勾檐下，雕着三个大字：醉仙城。 醉仙城是幽洲边境城中最为繁华的酒城之一，好酒之徒常于此流连忘返，寻着醉生梦死。 刚入城，沿着街道便飘来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儿，沿街两侧酒馆颇多，吆喝罚酒之声连连不断。 街道上亦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这里远离狼城，你安全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贪狼一反常态，变得冷漠出奇，说完便向城里走去，连看都不看乔嫣一眼。 乔嫣一时满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他了，而唯一的希望，又偏偏在贪狼身上，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天书遗落的地方。 她紧紧跟在他身后，焦得浑身发燥，如坐针毡。 贪狼在这街道上故意快步兜圈子，试图把她甩掉，然而乔嫣就像是骨蛆一样附在他影子上，不管怎么甩都甩不开。 走了好几条街后，贪狼终于爆发了：“你到底想怎样？！” 一声咆哮，把来往的路人都给吓了一跳。 乔嫣咽了口唾沫，踌躇良久，才敛着下巴弱弱地问：“你为什么要生气啊……” 这句话让贪狼微作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我没生气，但是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还没有得到乔嫣的回应，他便冷哼一声扭头离开，头也不回。 乔嫣杵在原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望着贪狼愤愤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那豆大的泪珠便滚在脸颊上，滑在了下巴尖。 怅然片刻，她轻轻背靠着路边的小摊上，陷入了沉思。 没有了贪狼，她就找不到天书，找不到天书，能回家或找到敖缺的概率几乎为零。 “小姑娘啊，麻烦让让……”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老太温柔的声音。 乔嫣赶忙回眸，发现自己正靠着一个烙饼摊子，摊子上还摆着几块冒着热气的大饼。 饼腹圆润，还带着几块诱人的淡黄色泽斑记。 “对不起……”她赶忙支开身子，语气带着歉意。 烙饼摊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朴素的老太，虽已是风烛残年，但目光炯炯有神，依旧神采奕奕。 “小姑娘是从中洲来的吧……”老太一边熟练地烙饼，一边问道。 “中洲……”乔嫣一时不解，眉目间满是疑虑。 “还是幽洲这边儿好啊……”老太望了望乔嫣，一脸慈祥：“中洲那边太乱啦，天天打仗，叫人没有个盼头。” 虽然乔嫣不清楚中洲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了，老太把自己当成了中洲的逃难者。 那老太的额上泌出一丝密汗，手头稍停片刻，把裹在头上的灰色长帕取了下来，擦了擦汗。 这时，乔嫣惊奇地发现，这个老太的耳朵居然也是长在两边的！ 这条街道上，来往行人头上几乎都顶着一对尖尖的耳朵，甚至相当一部分还留有尾巴。 像这种耳朵长在两侧的正常人，基本难得一见，这样看来，老太和她是同一类人！ “来！”老太笑呵着，递给她一张烙饼。 “可是阿婆，我没钱……” 乔嫣嘴巴上拒绝，眼睛却死死盯着烙饼，还咽了口唾沫。 “没事儿，不收你的钱。”老太强行把饼塞到她手里。 “谢谢！”乔嫣捧着烙饼，心头激动，一时不知如何下嘴。 在乔嫣得到饼的同时，贪狼走进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木屋。 小木屋背靠一座巨型假山，屋前是一条条交错的街道，两侧的花田种满了奇花异草，还有两颗榆树，树梢枝叶繁茂，刚好盖过了屋顶。 三楼阳台上，一个身穿黑袍的神秘女子正倚着栏杆，黑色帽沿半遮脸，只露朱樱一点唇。 贪狼凑到她身旁，眸色黯然，“任务失败了。” “怎么？！”那女子微微扭了扭头，颇有些不可思议。 “厉朝渊的手下发现我了……” 那黑袍女子顿了顿，道：“那……你还有其他计划吗？” “暂时没有。” “你不该擅自行动的！”黑袍女子微微吸了口气，叹道：“算了，以后遇事切记深思熟虑，谨小慎微！” “嗯。” …… 天空开始蒙上了一层铅灰色的幕布，家家户户的门庭上挂起了灯笼，酒香四溢的小城迎来了它的霓虹时刻。 唱童谣的小妖女小妖男开始在街上游荡，晃动着小耳朵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嬉戏打闹。 街道一侧有条干枯的河床，龟裂的泥地上长着几颗狗尾草。 河床上跨着一座拱桥，乔嫣怅然地趴在桥栏上，望着对面门庭红火的热闹之景，小脸如有所思。 她开始盘算自己的一生，想着怎么过这流浪异界的生活。 住桥洞，捡垃圾……想起自己未来可能的狼狈样子，她一时悲从中来。 当今世上还有哪个穿越者会比她还惨呢…… 可能现实就是这样吧，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会改天动地，成就一番伟业的。 做了相同的事情，可结果却会大不一样，史书只会记录成功者，默默无闻的小丑总是会被忽略掉。 后来，她笑了，只是笑得格外惨淡。 第八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当乔嫣为住处一筹莫展之际，天色又开始不妙起来……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阴云密布，闷雷滚滚…… 倒霉到家已经不足以形容乔嫣目前的状况了，这简直算倒霉到娘胎了！ 此情此景，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当年杜甫“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的焦虑和无奈。 “老天爷，你敢再残忍一点吗？！”乔嫣仰面大呼。 面对她的挑衅，阴着脸的老天爷终于发飙了…… 电光一闪，“噼啪”一声炸响闷雷，吓得乔嫣脸上肉颤。 随即，黑云上的狂风卷着弧度砸落下来，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大耳巴子。 这还不解恨，云层翻手一覆，又跟着下起了瓢泼大雨。 激怒了老天的下场，最后往往都要自食其果…… 乔嫣虽一身傲骨，但也通达“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再加上几年职场生活的深造，让她逐渐收起了棱角，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本事。 雷电驱赶她下桥，那从桥梁两侧涌来的冷风，又迫使她把身子缩成一团，飘来的雨点也不甘示弱，变着花样儿从各种角度浇在她脸上。 无奈之下，她把披在背上的褐色毛衣披风摘了下来，用来裹住肩膀和头。 那披风上细长的绒毛被雨水沾在一起，变成了深褐色，还顺带着张牙舞爪，把乔嫣打扮得像个毛茸小刺猬。 连成串儿的闷雷震耳欲聋，串成珠儿的雨水哗哗直下。 乔嫣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悲剧电影中的女主，而且还是悲剧戏剧化无限放大的那种。 《卖火柴的小姑娘》里的小姑娘——童话里的悲剧女主。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里的松子——电影里的悲剧女主。 《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小说里的悲剧女主。 …… 如果她的故事也能写成一本书的话，大概就是戏剧化冒险剧本中的悲剧女主了。 比如《无家可归偏逢连夜雷阵雨遂流落街头惨遭冻死之平胸无名少女》——乔嫣…… 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延伸出两条泪痕，浑浊的泪水夹着脸上的污秽，被雨水冲淡后汇入嘴角，味道仍旧咸涩。 这时，桥上来了两个身披蓑衣头顶斗笠的男子。 一个左眼皮上有条深深的疤痕，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一抹凶光。 还有个瘦子，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精样儿。 他俩徘徊在桥上，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应该就在这儿啊！”刀疤脸压着声音说：“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 “该不会走了吧……” “这附近也没看见人啊。” 正说着，电光煞白一片，微作酝酿，骇雷轰然炸响，桥下随即传来一阵女孩儿的惊呼声。 刀疤脸神色警觉，冲桥下使了个眼色：“下面！” 那瘦子拍着桥栏说：“去看看！” 刀疤脸二话不说，扶着桥栏便纵身翻下，“啪嗒”一声，踩在了松软的湿泥地上。 “诶！在这儿呢，快来快来！”刀疤脸见到乔嫣时，一脸欣喜，那深可见骨的刀疤都乐得发颤。 乔嫣蜷缩着身子，把下巴抵在膝盖上，见二人来者不善，她不惊也不跑，只铁铸般坐着。 “小妞，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杵在这儿干嘛呢？”刀疤脸弯着腰，站在桥外冲她一脸坏笑。 屋漏偏逢连夜雨其实不可悲，真正可悲的是，这个时候还有人想着偷你的茅，步行千里来雪中送屎。 她没有回应，反而把脸埋进了双臂里，视若无睹。 “老杨，这好像是个哑巴！”刀疤脸有些意外的惊喜，仰头冲桥上的瘦子说。 正说着呢，雨突然下得更大了，地上半米高的地方全是雨水拍在地上溅起来的水雾，朦胧得连鞋都看不清。 “别废话，赶紧弄走！！”瘦子几乎是吼出来的，跟着跳下了桥。 两人上前左右搭手，架上乔嫣的胳膊，将她给拉了出来。 整个过程，乔嫣都没过说一句话，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甚至不曾反抗，或者说反抗的力度太小太弱，以至于那两人完全没有察觉…… 拽到桥头的时候，瘦子和刀疤脸忍不住地感慨：“呵，咱从业十几年来，还第一次遇见这么配合的小妞，这个大便宜捡得真是美滋滋！”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桥头，乔嫣遗落了一支骨簪……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雨稍微有些缓了。 贪狼来到了这座桥上，转转悠悠，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才逗留一小会儿，那密而柔的雨水便淌在了他那张若有所思的脸上。 他原本是想将乔嫣接回去住一晚的，毕竟她是个异乡客，人生地不熟，自己作为一个医者，岂能见死不救？ 随即，他在桥头徘徊片刻，一丝毫光突兀地映入他的眼帘。 毫光闪过的地方有一只骨簪，躺在水洼中，被雨水冲刷得铮亮。 贪狼屈身将其捡了起来，捧在手里细细打量，随后，眉头一蹙，神色凝重：“这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没多想，他开始沿着街道闲逛，想象着各种她能避雨的地方。 醉仙城是个不夜之城，夜是酒徒的狂欢时刻，哪怕是阴雨绵绵也不例外。 街道上积累着大大小小的水涡，细微的雨点溅在上面，荡起一连串的涟漪，映着路边灯火通明的酒馆，波光粼粼。 走着走着，他转到了一个“卜”字街口，拐角处，有一座三层楼高的雕木楼。 雕木楼勾檐横生，勾檐尖端雕着凤头，凤头下挂着明亮的立方体灯笼，灯笼上刻着醒目的黑色大字。 两层勾檐上的四个灯笼字连成一起：天上人间。 这是座青楼，按照以往的时候，青楼里的女子已然开始攀着栏杆吆喝着拉客了，不过今晚生意惨淡，多多少少，还是跟这雨有些关系。 醉仙城每个月总要下一场雨，就像女人例假一样，它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正当贪狼踌躇于青楼门外时，一个赶着出门如厕的青楼女子瞧见了他，“哟，那位爷，别光顾着看，进来玩会儿嘛！” 贪狼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刻乔嫣正在青楼里“做客”…… 第八十九章 误入青楼惨做客 一间绣楼闺房里，粉绿丝绸悬梁绕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味。 而闺房正中，摆着一张粉布铺遮的大木桌，桌上满是大盘小盘的山珍海味。 乔嫣覆身于桌上，将鸡腿鱼肉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弄得脸上满是菜叶和饭粒，嘴角还溢着黄橙橙的油渍。 吃着嘴里的，眼睛却还瞪着桌上……饿虎扑食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都只能说是过犹不及！ 腮帮明明都已经撑成了沙包，她还是忍不住往嘴里送食，嚼动的频率之快，吱嘎作响。 而她的正对面，坐着一个手拿蒲扇的女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半老徐娘的气质，她脸上抹着厚厚一层脂粉，白得有些煞人。 那女人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两个蓑衣人。 “慢点儿，又不跟你抢……诶唷，这是遭了多大罪啊，慢点儿吃嘛！”那女人轻摇蒲扇，叹道：“以后到了咱们这儿啊，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她脸上露出一副极不自然的忧虑样儿，像是刻意伪装的。 乔嫣没有理会，只顾着把能吃的一切极尽所能地塞入口中。 她现在一门心思要做的事儿，就是赶紧把自己的胃先给装满，她受够了饥饿的滋味。 乔嫣虽无三头六臂之神力，却也显露出六臂之本领，手臂急速伸缩，收度有力，使得桌上菜叶横飞，一时杯盘狼藉。 大概半个时辰后，女人预想着时机有些成熟，便故作关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乔嫣却置之不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嘶——今年几岁，怎么一个人来到醉仙城呢，家又住哪儿？” 女人不甘心被冷漠，随即一股脑儿地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乔嫣虽有耳闻，但置若耳边风，继续鼓着腮帮大嚼大咽，依旧不理…… 这一下把女人给惹火了，她脸色一沉，身子微微后倾，蒲扇也摊在了腿上，有恼羞成怒之状。 身后的瘦子见苗头不对，忙躬身上前，低声道：“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这小妞啊……她是个哑巴。” “哑巴？”女人一怔，愠怒之色颇有几分消散。 “是。” “原来如此……”女人开始挥着蒲扇，若有所思，她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哑巴少女”，问：“跟男的睡过吗？” 直白露骨的一问，让乔嫣差点把饭菜一腔喷出，错愕地瞪着女人，有些懵。 “嗯？”女人紧盯着她，眉头微蹙。 乔嫣从她那渴求的眼神中，恍然间意识到了一些可怕的事…… 这是要强行送自己去接客的节奏吗？ 原本她想下意识点头的，但转念一想，如果她承认自己睡过男人，那对青楼而言，岂不是连“培训费”都省了？！ 然后直接硬装上阵“接客”…… 当她想着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油面糙汉会骑在自己身上时，浑身就像爬满蠕虫一样犯怵恶心。 反正都已经装了个哑巴，何不再装个傻？ 干脆直接告诉老板娘自己没经验，这样一来的话，这老鸨总不能赶鸭子上架，让自己愣头上吧…… 虽然装傻并非长久之计，但能熬过一天也就算一天吧。 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后，她蓦地对上老鸨的眸子，拼命摇头，由于甩力过猛，脸上的饭粒也“嗖嗖”地往两边飞。 “哈哈，原来这还是是个雏儿，不简单，不简单啊！”老板娘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那就好好培养一下。” 老鸨的高兴让乔嫣有些出乎意料，进而她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 青楼女子要哪门子经验？只要嫖客有经验不就足够了么？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暗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靠！！怎么还是着了这疯婆娘的道啊！？ “那……老板娘，您看这个……这个价格……该……” 老鸨高兴了，身后的瘦子也乐开了花，凑到老鸨跟前，手上不住地比划示意。 “人儿倒是生得美艳，看得我都心头有些欢，更何况外面那些大家大户的公子哥呢？”老板娘半遮蒲扇，眼角弯弯：“今天我高兴，这样吧，就顺带着把头些年的奖赏一块儿给了，十金！” “多谢老板娘，多谢！”瘦子和刀疤脸一听，顿时眸射金光，内心的狂喜冲昏头脑，几欲手舞足蹈。 十金是个什么概念？ 按照这二人的记忆里，要连续干一年，而且中间没有休假，勉强能拿到五金。 注意，这里有个非常苛刻的条件，那就是在每晚都能恰好遇上一个失足少女的情况下！ 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多难，一年三百多天，天天捡少女……天天踩狗屎还比较靠谱！ 就这一单十金，够他俩在醉仙城痛痛快快地玩上三年！ 待乔嫣酒足饭饱后，老鸨亲自为她布置了间上好的房间，房里置大浴桶。 她洗了个澡后，便闷头倒在床上。 这天夜里的雨虽时大时小，但热情不减，一直没有间断过，密密麻麻地砸在屋檐和木雕窗上。 雷电的热情来的快去得也快，往往还不到三分钟热度，便被雨水给比下去了，销声匿迹。 没有闷雷干扰，乔嫣这晚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当醉仙城的第一缕阳光柔柔地透过窗户，晃在乔嫣眼皮子上时，她醒了。 醒来时，她意外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 那是冰蓝色的罗仙长裙，竹叶花纹，蕾丝镶边，长裙开封很大，上到了大腿根部几厘米处。 这在现实世界倒不足为奇，关键是在这个无限趋向于大唐盛世的年代，不就是典型的伤风败俗吗？ 罗仙裙的最外一层盖着细而薄的白纱，轻轻一拨，像流风一样。 而且，乔嫣发现不仅是着装发生了改变，透过床沿边的青铜镜，她还发现自己头发也被修减过。 原本披肩的微卷长发，现在变成了类似日本动漫里的公主切发型。 乔嫣用力地揉了揉眼，眼前造型没有变化，随即又用力掐了掐腿，钻心的疼，没有做梦…… 这身打扮，难道是要让她开始接客了？ 乔嫣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接受，发愣之际，一阵敲门声让她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挪着小碎步走向房门，刚一打开，她愣住了。 第九十章 青楼尤物大拍卖 屋外站了两排花魁，个个生得獐头鼠目，腰圆肚肥。 之所以称其为“花魁”，便是那头上挽着的梅花髻，腰上和肩上还戴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而乔嫣身处其中，无异于凤立鸡群。 乔嫣自知自己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可跟这些人比的话……仙容之姿，大概就是这样被定义出来的吧…… “请吧！”靠门的女人冲乔嫣温柔一笑，遂伸手相邀，露出一排熏黄的大板牙。 乔嫣微作一愣，想着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走就走嘛！ 屋外是呈环形的雕花走廊，中间圈成了个大厅，类似于现代酒吧的舞池。 大厅里零散摆着酒桌，每个酒桌上都只属于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公子哥们皆搂着搔首弄姿、娇媚含笑的女人，在歌舞升平和香烟缭绕中，饮酒作乐。 大厅右侧有个醒目的红木圆台，直径九尺、高约一尺，台侧刻字：“清风识得人间事，邀月十里来画春” 据说这短短十四字乃是当年游历人间的一位散神诗兴大发，随笔所赋，留存至今，倒给这青楼留了个文绉绉的名字：风月楼。 乔嫣被簇拥着走下了楼，迎上了台，满厅公子哥初见她时，都愣了。 紧接着，一阵骚动…… “这个女的谁啊，我出十银，让她陪我睡！” “老子出五十银，让她先陪老子！” “陪我，陪我……” …… 吆喝声一阵赶着一阵，在乔嫣听来，很刺耳。 慢慢地，有人开始挥着拳头，有人甚至站起了身，还有人叫嚣得面红耳赤。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眼光都散发着由内而外的贪婪，冲乔嫣交织而来，垂涎欲滴。 她下意识离开，可刚一转身，便猝然对上了立于身后良久的老鸨。 那老鸨一反常态，目露凶光，一双鹰爪不由分说扣上了乔嫣的手腕，“你要给我搞砸了，我今晚就扒了你的皮！” 语气之重，让乔嫣信以为真，不由得痉挛地呼了口气，连连点头。 “这位呢，是我在中洲桢国高价收来的雏儿。”那老鸨紧紧钳着乔嫣的手腕，冲满庭的公子哥笑眯眯地说：“同时也是我为各位公子哥精心准备的大礼……” 一听此话，这群浪荡公子有些蠢蠢欲动，有人忍不住道：“少废话，快给大爷开价，老子要第一个！” “各位公子……请稍安勿躁！”老鸨挥了挥蒲扇，妩媚一笑：“这自古呢，便是宝刀配英雄，美女配财主，所以呢，我今天要竞拍的……便是这位美人儿的第一次！”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疙瘩肉的老狐狸便扯着嗓子喊道：“我出五十黄铜！” 此话一出，满座皆哄堂大笑。 而那老鸨脸色却极为平静，见一时无人抬价，便一本正经道：“五十铜一次！” 见老板认真的样儿，满座哄笑声顿时沉寂，马上，一个脸上凿着疤痕的四十多岁男子喊道：“一百银！” “两金！” “三金！！”这个高价是咬着牙喊出来的。 人们有些不可思议，开始交头接耳，这短短几分钟，就炒到金价上来了？！ “我出五金！！”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一个秃头男站起身子吼道。 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各自你看我，我看你，自此无人敢再往上竞价。 一个美人儿的第一次而已，难道真的值这么高的价吗？就算第一次没了，第二次、第三次还不是和第一次一样的爽？ 老鸨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仅凭这女人的第一夜，居然就被炒上了五金的价格，而她原先以为抬上一白银就已然是捅破了天了…… 看来，她有些过分低估了顾客的经济能力…… “诶，你愣个什么玩意儿呢，你听听，还有人叫价吗？”那秃头男目露凶光，冲老鸨嚷嚷道。 老鸨这才回过神来，讷讷道：“五……五金一次……” 没人回应…… “五金二次！”老鸨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抢手的货，那张不管遇到多大场面都能自圆其说的嘴，这时竟有些打结，连嘴角都忍不住发颤。 要说这浪迹青楼的人，绝大多数都不会存在什么精神洁癖，但……总有一少部分人会有…… 眼看着就要落锤成交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深沉而苍老的声音：“五十金！”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良久乃绝…… 老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十金……呵，把风月楼整个抵出去大概都不及其一半…… “谁？！”老鸨高兴了，秃头男却恨得咬牙切齿，明明都快到手了，偏偏这时杀出个拦路的！ 那个喊出五十金高价的人站了起来，是个穿着锦绣黑袍的老者，面露红光，冲着乔嫣淫笑不绝。 而乔嫣自始至终都是愣愣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得一塌糊涂。 “妈的，敢不陪大爷，信不信大爷拆了你这破窑子？！”那秃头恼羞成怒，冲身后掏出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刀。 周围的人一时恐慌，忙向四下散开，那老鸨倒不惊不扰，微伸兰花，将额间的发丝往两边抚了抚。 这时，大厅暗处激射出一支利箭，“砰”的一声，在刀刃上溅射出白色的火花，刀刃被断成两截，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敢闹事，你可以试试！”老鸨脸色略显阴沉，冷冷道。 那秃头男神色惊恐，忙把刀柄扔地上，讷讷道：“不……不敢了……” 老鸨冷哼一声，道：“五十金……” 正当老鸨要成交这笔隐晦的交易时，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怕你们出得起钱，却无福消受！”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口伫立着一个提着酒壶的男子，头上顶着一对粗硕的大耳，醉意微醺。 “哪儿来的酒鬼，把他给我赶出去！”老鸨厉声喝道。 随即，一旁两个奴仆架着棍子上前，刚一靠近，便被那男子一掌打飞两米远。 这时，那男子脸颊两侧顿生四道锥形妖纹，鲜红欲滴。 这时，人群中有人把他认了出来：“贪狼，他是三灾星之一的贪狼！！” “那个天下第一的妖医？” “真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 第九十一章 三灾星 贪狼! 贪狼半靠在门沿上，举起酒葫芦，仰头咕咚一声，只言片语未言，便让人群躁动不安起来，几欲奔走。 “贪狼，我在这儿！！”乔嫣见状，一时喜出望外，可奈何身子被那老鸨锁住，多一步都走不了。 那老鸨倒是一脸无畏，狠狠道：“这女人是我花重金买来的，她是我的人！” 随即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风月楼四壁隐藏的黑甲士破屏而出，将整个大厅团团围住，各自手提刀斧，目光如炬。 风月楼有二十七溟卫的传说，是真的！ 众人奔走逃出，大厅顿时变得空荡荡，只有一两个酒坛子还打着转儿，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我不是来抢人的，而是来和你做交易！” “交易，怎么个交易法儿？！”老鸨淡然道。 “你看上了这个女人，无非是她有为你赚钱的潜质，说白了，你要的是钱，而我要的是人，恰好，我们之间能够做成这个生意！” “你要买她？”老板娘想了一会儿，道：“你出多少？” “我不好定价……”贪狼从怀里摸出一支骨簪，笑道：“还请老板娘过目！” 老鸨冲身旁一个花魁示意，那花魁便怯怯上前，取过骨簪，递到老鸨面前。 老鸨接过骨簪，捧在手里，细细打量，良久后，不由得吃了一惊：“狼牙玉？！” 乔嫣见此玉有些熟悉，不由得揉了揉眼，恍惚间想起自己之前在狼城时戴过这玉，她忙摸了摸头…… 果然……是她掉落的…… 老鸨凝望贪狼，有些不可置信：“你用这个换？” 贪狼未作迟疑，点头回应。 老鸨一时欣喜若狂，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四下溟卫退散。 乔嫣被贪狼给带了出去，走出青楼的那一瞬，心情有些说不出的舒畅。 坠崖一次，密室一次，然后这青楼一次，算下来，贪狼救了自己三次了…… “我刚才听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除妖师……”乔嫣紧紧跟在他后面，打量着他头顶的黑色毛耳，“你抓妖怪很厉害吗？” 贪狼蓦地转身，没好气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天下第一药师，不是除妖师！” 说完便悻悻转身，自顾自地走，两三步后，他头上的毛耳和脸上的妖纹统统消失不见。 这一次，乔嫣再也不敢轻易撒开贪狼的手了，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流浪街头都是一种奢望。 终于，在一个街头拐角处，她攥着贪狼的袖口，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乞求道：“你收留我吧。” 贪狼翻了个白眼，随即把袖口甩开，“做梦！” “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 “对啊，我……”乔嫣略一思索，粲然笑道：“我会洗衣扫地。” “用不着。”贪狼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走着。 “那……那我还会做饭。”乔嫣忙跟了上去，急忙道。 “巧了。”贪狼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也会。” “那……那我还可以帮你倒洗脚水，你要是累了，我还可以帮你按摩，帮你打零工，不收钱的，我只想要个地方住……” 乔嫣慌不择言，这句本该细想的话，让她近乎脱口而出。 “等等。”贪狼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的光，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要个地方住……” “不对！” “倒洗脚水？！” “下一个，你说你帮我按什么？” “按……按摩……” “嘶——”贪狼满腹疑虑，蹙眉问：“什么意思？！” “就是……”乔嫣缩着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帮你按按腿，捶捶背什么的。” “呵！这听起来倒不错。”贪狼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乔嫣，“怎么个锤法儿？” “不太好说……” “那给我试试。”说着，贪狼背倚靠着道旁的木墙。 “在这儿？”乔嫣望了望这来往不绝的人群，一时有些难为情：“这儿人那么多，不好吧……” “既有求于我，态度竟然这么不诚恳”贪狼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算了，我走了！” “别别别！没说不按嘛！” …… 经不住乔嫣的死缠烂打，贪狼最终还是选择了收留她，乔嫣第一次来到贪狼住的地方。 清幽典雅，脱离世俗。这是乔嫣对这个古风木屋的第一映像。 一楼，屋里屋外全是花草，争奇斗艳，但没有蜂蝶。 二楼，大都是晒枯的药草，每间每室都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味儿。 三楼，便是日常起居室了，阳台上有花，跟楼下的花不一样，楼下的花大都是药用价值，而三楼的花，多为欣赏价值。 好多开得正艳的花她都叫不上名字，其中有一种花乔嫣特别喜欢，它的叶子上挂满了像铃铛一样的小球，轻轻一摇，就会叮叮作响。 “这是什么花？” “那叫风铃草，你们仙山没有？！” 乔嫣有些无可奈何道：“我不是仙子……” “行，小仙子，这是你的房间！”贪狼守在一个门口，冲她招呼道。 乔嫣撅了撅嘴，快步跑上前，攀在门沿往里望。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扇背阳的木窗，没了…… “因为平时不住人，所以就这个样子了。”贪狼打了个哈欠，解释道。 “哦……”乔嫣不敢挑三拣四，只讷讷地应了一声。 “还有一点我提醒你，你搬到这里，是作为仆人的身份，所以我要为你立下几个规定！”贪狼伸出手指，侃侃而谈：“第一，我的名字是‘贪狼大人’而非‘贪狼’！” “啊？！” “啊什么啊？！” “哦……” “说一遍！” “贪狼大人。”乔嫣微低着头，娇声道。 贪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是对是错，你都得照做。” “哦……” “第三，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做的别做！” “哦……” “第四……”贪狼想了一会儿，把手指头收了回去，道：“呃……这第四我还没想好，等我回来想好后再告诉你！” “你要走？！” “嗯……” “你去哪儿啊？” “嗯？！” “我只是关心贪狼大人而已。”乔嫣缩了缩肩膀，捂住嘴巴，俏皮一笑：“不问，我不问了嘛……” 贪狼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一趟南海，我走的这些日子，记得给我的花浇水，还有……” 后来贪狼说了什么，乔嫣听不太清了，“南海”两个字，让她陷入了沉思。 海……龙……敖缺……还有溟烈…… 但一想到溟烈和敖缺都是东海的龙子，乔嫣便没再细想下去，当她回过神来时，贪狼已经不见了。 第九十二章 醉酒乔嫣会拆家 南海深处，有一座水晶宫。 水晶宫地下三十尺左右，有一间天蓝水晶围成的小室，长宽十尺有余，其间有一个透明的水晶棺，没有杂物。 敖缺躺在水晶棺里，脸色苍白，眉目平静。 溟烈走了进来，将守在门口的几个海螺婢女打发走了。 “乔嫣来找你了，她相信你没死。”他把手摊在水晶棺沿上，眉目有些黯然：“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儿……” “在你之后，她不仅让心猿复苏，还让天书开界了。”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会心一笑在当他看到敖缺苍白的脸时戛然而止，“你应该睁开眼睛看看她的……” 敖缺没有睁开眼，甚至连一点微小动作作为回应都没有……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窸窣，溟烈下意识地回眸望去，只见贪狼腰间别个酒葫芦，正恭敬地立于门口。 溟烈忙侧过身子，拱手相邀：“先生请！“ 贪狼微作点头，缓步靠近水晶棺，棺盖打开那一瞬，一股凉气便迎面扑来，灌入贪狼的衣领口。 他像往常一样，双指并一，在敖缺胸口连点数次，使得敖缺口噤微启，吐出一颗紫金丹。 紫金丹表面泛着一旋流光，流光缠绕间，将紫金丹托升，临空半尺之高后，敖缺才缓缓合嘴。 正当敖缺把嘴合上之时，紫金丹上的流光顿时黯然，下一秒便要坠落下去。 贪狼眼疾手快，食指中指急速横飞而去，夹取后又快速抽回，置于眼前稍作打量，随即叹了口气。 “怎么样？”溟烈有些焦虑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他所经受的那一次打击实在是太强了，元神粉碎，静脉寸断……他目前的处境依旧很危险……”贪狼不经意间显露一丝难色。 溟烈没有说话，手捏成了拳头，吱嘎作响，片刻后，又松了下来，落到水晶棺沿上。 贪狼从腰间掏出葫芦，抖出一粒泛着黄色光泽的丹药，玻璃珠大小。 “这是定魂丹，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十六皇子的意志了。” 说着，贪狼将丹药送入敖缺口中，又在他胸口连点数次，这才咽下。 溟烈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目光一直落在敖缺的脸上，久久不移。 贪狼收起葫芦，问道：“对了，听说你此前在寻找什么人，弄得南海沸沸扬扬的？” “一个朋友罢了。”溟烈显然对贪狼的问话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后，转移话题：“敖缺的话，就劳烦先生费心了。” 贪狼回笑道：“我会极尽所能的！” 随后，他在南海龙宫逗留了一段时间，想着家里还有个勤俭持家的女仆，自己要是回去晚点儿好像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再说这龙宫可是个好地方，自己千里迢迢来一次，没玩个尽心就回去，良心多少会有些不安。 于是，贪狼比原计划时间延长了三天，而就这短短三天时间，他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站在木屋下，隔着街道望着药田，手上的葫芦不经意间滑落在地，神色愕然…… 药田里的花草因为缺水一大半已经返黄，还有些幼苗已然软在土上，倒状千奇百怪。 那些原本应该盛艳的花儿全部蔫死，无一例外地悬挂在花枝上，风儿一吹，飘落在细泥块儿上。 “乔嫣！！”贪狼咬了咬牙，快步冲上楼，一路咆哮：“你给我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到了三楼大厅后，更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大厅里，珍藏几年的袖珍青花陶瓷碎了一地，桌上更是杯盘狼藉，隔夜的饭菜还泼洒在上面，胡乱地摆着几瓶开过封的米酒坛子…… 最可气的是，连靠阳台的一排孱弱的风铃草也惨遭毒手。 叶子上的铃铛被如数摘下，只剩下枯枝烂叶，无力的悬靠在花盘边沿，而花盘的底座四周，还遗留几片零散的黑羽。 贪狼背靠着墙，错愕原地好久，听到自己卧室传来一阵轻微的打呼声时，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这个家伙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会收拾家务，简直是厚颜无耻的噱头！ 贪狼喘了口粗气，便直奔自己卧室房，发现床上躺着昏睡的乔嫣。 他一脚踢在床角上，嗔怒道：“乔嫣？！” “贪狼……你回来啦……”乔嫣揉了揉眼，面容微醺，还泛着迷糊。 “你看你干的好事儿！”贪狼把房间的窗帘拉开，顺便指了指窗外，气急败坏道。 然而，当他再次望向乔嫣，准备一番说教时，发现她又睡着了…… “你？！”贪狼一时气昏了头，有些眼冒金星，抚了抚额，便踉跄着步子，准备把乔嫣给拉起来。 当他凑近乔嫣脸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睫毛出奇的长，估摸着得有2厘米，而且还浓密得令人发指。 贪狼有些发愣，打量片刻后，竟发现那睫毛会随着乔嫣的呼吸有律动地颤动！ 不仅如此，贪狼还发现她脸上细腻短小的绒毛也因为微醉的原因，泛着少女特有的粉红光泽。 这一下，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头小鹿乱撞…… 其实每个人都会一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只欣赏眼睛的，只有喜欢手的，也有酷爱嘴形的…… 当然，不免有些重口味的人，比如喜欢脚的，但应该极少有人会像贪狼这种……喜欢毛的…… “你……干嘛……”乔嫣睡眼惺忪，喃喃道。 “没干嘛……”贪狼忙把身子抽了回来，不禁咽了口唾沫。 乔嫣摆了摆手，又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 “你这个家伙……”他望了望大厅里乱糟糟的桌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给你留到明天收拾好了。” 到了第二天，贪狼把一楼、二楼以及三楼都收拾整理干净了，甚至顺带着把窗台上的风铃草也换了新的，乔嫣都没醒来…… 可见她醒个酒有多难……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贪狼正蹲在床边，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呵……你可算醒来了……” 第九十三章 可能真是个仙子 还没等乔嫣反应过来，贪狼便叹了口气，随手拿来一个小本子。 “中洲燕国兰阳制玲珑瓷，三银；中洲桢国武王三年秘色瓷，七银；幽洲断背山狐岭十三株风铃草，一银……” 贪狼对着小本子喋喋不休，良久后才总结出一句：“前前后后，你欠了我二十银！” “啊……”乔嫣本来就有些头疼，听了贪狼这稀里糊涂的一大通话后，脑子便嗡嗡作响了。 “所以从现在起，你没有资格在我这里白住了。”贪狼冷冷道：“出去给我做工，先把钱还上。” “啊？！”这句话乔嫣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才几天不到，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猛然间，她回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喝了点儿酒，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关键她连自己误的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她连忙支起身子，跪在床上，哀求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了，我告诉你，晚了，赶紧走！”语气夹着二月寒风，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会改的。”乔嫣双腿紧紧夹着棉被，撅着嘴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别赶我走……” 贪狼见状，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言以对…… ……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要赶我走呢，没想到是带我出去买东西的，哈哈哈！”乔嫣跟在贪狼旁边，背着小手，步子轻快。 贪狼微微仰着头，信步悠哉，“纠正一点，是换身利落的衣服，然后干活儿赔钱。” “好的！”乔嫣爽快地答应了。 醉仙城的衣铺很难找，长长一条街，数百家店铺，九成是酒馆。 剩下的一层，便都是些肉铺、文房用具行、铁器铺、陶土行、皮革坊、医馆药房、杂耍行、花果行、歌舞行等等。 这些异端店铺在醉仙城都已然是夹缝中求生了，而要在其中找到衣铺，海底捞针来形容的话，就比较贴切了。 乔嫣跟着贪狼拐了七八条街，过了两座桥，把脚皮都磨破了，才勉强找到一家衣铺…… 房顶的瓦片缝隙里还长着几颗狗尾巴草，正迎风招摇。 窗户纸是破的，还抹着涂着大大小小的黑灰，木门因为潮气的缘故，接地的那一部分都朽成了乌漆嘛黑的木头渣子，。 门前拴着条褐毛癞皮狗，见到乔嫣和贪狼也不叫，只趴在地上喘气，而它的面前有个破碗，缺了口，还带着泥。 贪狼推门而入，乔嫣紧随其后。 刚入门，一股带着霉味儿的湿气便迎面扑来，使得乔嫣不由得用手拨了拨，露出一脸难色。 进门后，靠门一侧有张摇椅，上面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双手叠在腹部，眯着眼睛。 “赵老头儿，该醒醒啦！”贪狼瞟了他一眼，重重地敲了敲柜台，“大白天的装什么死？快起来做生意！” 那老头儿也不睁眼，一只手稍抬，冲着摆放衣服的货架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二人自行挑选。 许是很久没人光顾，这家衣铺冷冷清清，有濒临倒闭的趋势。 但让乔嫣意想不到的事，这样破旧的衣铺里，衣服却都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异味儿。 挑挑选选，她拿了件类似于汉服的交领古装。 缘由是霸气外露，因为这件衣服的腰间和手腕上都有束带紧身，有点夜行侠女的味道。 换了身行头后，贪狼便带着乔嫣出门去了，刚踏出门，身后便传来一阵不温不火的声音：“十铜！” “我说老赵，咱俩认识多长时间了，谈钱多伤感情啊……”贪狼放慢了脚步，没好气道。 “十铜！！”声音极具穿透力，刺入贪狼耳膜。 “好好好……”贪狼叹了口气，手里掂量着十个铜币，踌躇片刻，扔在了那癞皮狗的破碗里。 随后，二人进了临近的一家酒馆，点了一盘花生米和一叠拍黄瓜，没敢点酒。 “说说吧，你都会干些什么？”贪狼坐在乔嫣对面，心不在焉地问。 乔嫣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我会放水！” 贪狼一听，心里一时啼笑皆非，“什么玩意儿？” “放水……就是给排水……我大学主修的专业，嗯……就是……就是排污的……” 乔嫣望了望街道上横流的污水，解释道：“你看，就那样的水，我能设置几条地下管道，让它们流到该流的地方，然后净化干净，就不会造成环境污染啦！” 乔嫣越解释，贪狼脸上的黑线就越多，听了半晌，他用筷子敲了敲桌：“除了这个呢？” “嗯……我会开车，开得可快了。”乔嫣把身子伏在桌上，有些激动道：“偷偷告诉你，我还能倒挡起步呢！” “等等等等！”贪狼越听越糊涂，抢道：“开车，什么车，马车还是牛车？” “当然是汽车了，其实……摩托车也可以……卡车的话就算了吧，因为我开得比较快，刹车也快，你知道由于惯性的原因，我这样开车就很容易出事故……” “打住！”贪狼脸色铁青，忙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喋喋不休，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我来给你规划规划吧，染布会不会？” 乔嫣抓了抓头发，怯怯道：“我没听说过……” “纺织呢？”见乔嫣一脸茫然，他又补充道：“就是织布，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家里总归教过这个吧！” “你的意思是……刺绣吗？”乔嫣瞪着大小眼，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从小就怕针，一见到针头就晕……” 贪狼干脆把筷子“啪”得按在桌上，气急败坏道：“喂！我说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你到底会干嘛？” “呃……码代码行吗？！” “算了，你吃东西……”贪狼脸上描满了黑线，心头暗骂：“就你这号人要是能嫁得出去，我以后就改姓乔！！” 贪狼想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想明白，这个女人到底会干点儿啥？ 留在家里会拆家，喝点酒就犯浑……贪狼一时好奇，像这样的女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也许这就是仙子吧…… 第九十四章 帮贪狼大人洗脚 来了趟酒馆，没喝酒，吃的也不够饱，眼看着花生米的盘子快要见底，贪狼约莫着也该走了。 “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干吧，日常就晒晒药草、浇浇花什么的就行。”贪狼起身拍了拍袖口，把手伸进口袋里搅合了一圈，摸出两个铜币扔在桌上，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好啊！”乔嫣粲然一笑，跟在贪狼身后，“其实……其实我爸和你一样，也是个医生呢！” “医生？！”贪狼脸上有些狐疑，看了她一眼，脚速稍减。 “嗯，医生在我们那儿就是大夫的意思，也可以叫郎中！” “哦……”贪狼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声，跨出酒馆。 走了两步后，他不经意间回眸一瞥，发现乔嫣的眸子变得有些黯然，似乎想起了伤心事。 “我以前其实很讨厌医生，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乔嫣顿了顿，步子挪得很慢，语气有些哽咽。 贪狼的步子也随着乔嫣慢了下来，并上了她的肩，充当着她暂时的倾听者。 “很羡慕那些从小都可以被爱呵护着好好长大的孩子，他们无忧无虑，而我却要花好长时间去治愈我的童年。”晶莹的泪花沾在乔嫣的睫毛上，忽闪忽闪，“然而讽刺的是，长大后我才发现，我好像根本就没有过童年……” 一滴灼热的泪滴落在她手背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既狼狈又愚蠢的样子，她居然会对一个漠不关心自己的人流露真情…… 于是，她赶忙卷起衣袖把泪擦干，冲贪狼挤出个勉强的笑，样子格外窘迫。 “对不起！” “没事……”贪狼淡然一笑，有些苦涩。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去安慰别人，特别是这种外表看起来明明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儿。 “是因为……你爹娘不喜欢你吗？” “不，我爸妈很爱我，大概是我明白得比较晚……伤了他们的心吧……” “若是感到一生很煎熬……眉眼带笑，可能更重要哦。”贪狼稍顿片刻，冲她笑了笑：“因为人生呢，不管多长多累，你都要认认真真地走完，不能半点懈怠。” 乔嫣心头陡然一惊，她隐约记得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十年百年，或长或短都是一生，所以为什么不开心点呢？” 敖缺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回响，脑海中浮现他的影子，嘴角永远带着的温柔的笑，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鼻子一酸，泪水又一次润湿了她的眸子。 乔嫣回到三楼木屋后，每天的工作就是晒药草收药草，浇花施肥，照看小苗……往复循环。 虽然日常简单，但枯燥无味，空暇之余，她只好闲想家里的琐事来打发这无聊时间。 醉仙城这天夜里忽然来了一阵寒流，好多人都在这一夜之间生了病，小到感冒，大到禽流感，统统排着队来找贪狼看病。 毕竟这方圆几里，也就贪狼的医术高明，回春之术，药到病除，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一声“韩先生”。 而至于他贪狼的身份，醉仙城便鲜有人知了。 人生病了，动物也跟着生病，像什么母猪难产、奶牛挤不出奶、马儿不吃草什么的。 病不论巨细，也不论种族，非要请上“韩先生”一诊才肯放心。 所以，贪狼每天都得折腾到天色蔼蔼时才提个药箱子回家…… 这天，贪狼又摸黑回家，一脸疲态，他刚坐上床，就见乔嫣端着一盆热水闯进了自己房间，凑到自己跟前，伏下身子便要脱掉他的高帮黑靴。 贪狼忙把脚给挪开，不解道：“你干嘛？” 乔嫣蹲着身子，顿了片刻：“脱靴啊！” “要脱脱你的！”贪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脱我的干嘛？” 她俏皮一笑：“帮贪狼大人洗脚！” 贪狼怔了片刻，不以为然道：“我现在很累，不想跟你胡闹，你现在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没有胡闹，我认真的！”乔嫣瞪着贪狼，一本正经道。 慢慢地，手又蹭到贪狼的靴子上…… “走开！无事献殷勤……”贪狼干脆把靴子盘在床沿上，狐疑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乔嫣缩着肩膀，连连摇头，神色之恳切，却让贪狼再起疑心。 “真的？！” “真的！”乔嫣撅着柚色小嘴，眉头紧锁，斩钉截铁道。 见她如此笃定，贪狼总怀疑其中有炸，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发现这个女孩儿神经有些大条，举止更是古怪，反正是不可能这么认真的…… 贪狼指着冒着白烟的热水，喝道：“那就是你这热水有问题！” “没有，你看，很舒服呢！”乔嫣把双手伸进盆里来回搅动，仰面带笑。 贪狼略一思索，终于放下来戒心：“好吧，姑且相信你是真心诚意的。” 乔嫣嫣然一笑，随即将贪狼的靴子脱了下来，轻放在盆里反复搓洗，而贪狼则惬意地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半晌后，乔嫣抬了抬头，幽幽道：“我能麻烦你一个事儿吗？” “我就知道！”四个字，被贪狼说得咬牙切齿。 “不是什么大事儿”乔嫣一时涨红了脸。 “算了，就帮你一次。”贪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吧，必须是我能做得到的，而且要很轻松的才行。” “你做得到，而且很轻松！”乔嫣蓦地直起腰，笑了笑。 “什么事儿？” “帮我找天书！” 贪狼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给差点儿气出肺血，大喝：“拒绝！” 她蹙着眉，忙站起身子，“为什么？！” “第一，这不轻松！”贪狼没好气道：“第二，我做不到！” “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做到的！”乔嫣不肯放弃，一脸期待地道。 “托仙子洪福，我现在都快成妖狼族的二号通缉重犯了。”贪狼干笑一声，“然后你还要我去帮你找一本没头没尾的破天书？！” “那一号通缉重犯是谁？”乔嫣不解道。 贪狼瞪着乔嫣，他感觉自己快被她蠢哭了，“你觉得呢？” “知道了……”乔嫣眉心微低，略带愁容，不再说话了。 “行了！”贪狼把脚收了起来，“把水倒掉！” “哦……”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便俯身将水盆端起。 第九十五章 苦难者之城 此后几天，乔嫣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话也少了，贪狼好几次都看到她在阳台上默默地擦眼泪。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夜，繁星似锦的夜，醉仙城灯火通明的夜。 乔嫣把双臂都搭在三楼阳台的木栏上，好让自己的头稳稳地靠在手臂上。 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街边酒馆门庭敞开，人们相互搀扶着进进出出、有说有笑。 其中好几次，她似乎在人群中捕获到了顾小鱼他们的身影，然而每次想要细看时，他们又都消失不见了。 风一吹，晃动着红彤彤的灯笼，菱形成串的店铺招牌以及最高楼楼顶的一只公鸡形状的风向标。 最后吹到乔嫣脸上，把她的头发吹乱，把面前的风铃草吹得叮叮作响，像极了乔嫣心碎的声音…… “你为什么想要得到天书？”贪狼从她身后走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因为我要回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乔嫣的目光深陷于人海之中，眉目黯然。 贪狼没再说什么了，因为他发现，醉仙城合几十条街集上千盏灯笼，都无法照亮她漆黑的眸子。 第二天，乔嫣端着装满草药的木筛子刚要下楼，便听楼上传来贪狼的声音：“别忙了，上来。” 乔嫣一怔，把筛子放地下后，又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沿着螺旋木梯上去了。 刚到大厅前，便见贪狼坐在桌旁饮茶。 “收拾收拾，吃点儿东西就准备出发吧。”贪狼头也不回地道。 “出发？！”乔嫣犯起了迷糊，不解道：“去哪儿？” “你不是要找天书吗？”贪狼呸了口茶叶，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 “天书！”乔嫣一时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满脸笑意：“是！” 稍作收拾，两人便出了醉仙城，行至一片荒岭中，随即乘驾葫芦于云空驰骋，葫芦在一个小城城外停下。 小城破败不堪，城墙就是铁青的烂砖堆砌而成，大小缺口不计其数，而那仅剩下大致轮廓的城门，便是这个小城最后的尊严。 乔嫣两步并作一步进了城，四处张望，觉得处处都新鲜。 入城后，能走的道只有一条笔直的街，街道两米多宽，铺满了焦炭和细石块儿。 而街道两侧尽是断壁残垣，像废铁堆积而成的山峦，偶尔会出现几个用竹杆撑起的满是破洞的雨布棚子。 棚子下总会有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妖狼，紧紧缩成一团，怯怯地望着贪狼和乔嫣。 “这里是……”乔嫣望着这几个小狼妖，有些疑惑地问。 “这里离狼城不远了，要小心些。”贪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似答非答。 “哦！” 然而，刚走两步，乔嫣便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心头陡然一惊，回身定睛一看，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 估摸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缠着的破布脏兮兮的，而他黑亮的眸子却显得十分清澈。 “吃的！”那小家伙马上松开乔嫣的袖口，仰着面，冲乔嫣摊开手。 乔嫣下意识地取下包裹，正要拿饼出来时，却被贪狼制止道：“你不可以同情他们！” “为什么？！”她瞪着贪狼，有些不可思议。 面对乔嫣的质问，贪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把手松开，叹道：“算了，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乔嫣递了两张大饼给那小妖狼，小妖狼礼貌地捧过饼，笑道：“谢谢。” 说完便飞奔回去，把饼分给了几个弟弟妹妹，而他却一口没吃。 乔嫣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两张饼，向那群小妖狼走去。 贪狼原本是想制止的，但手刚伸了出去，便瞬间僵在了半空，到嘴边的话也被自己的一声叹息打散了。 不久之后，让贪狼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两边的废墟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躲藏其中的老妇幼孺纷纷踉跄爬出，颤颤巍巍地围拢乔嫣。 “也给我们点儿吃的吧，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冲她伸出枯如老枝的手，沟壑和指甲里塞满了黑泥。 于是，不断有妖狼附和道：“您行行善，给我们点儿饼吃吧……” 哀求声苍白无力，还有些发颤，听得乔嫣心头隐隐作痛，遂把心一横，将包整个掀开，露出厚厚的一叠饼。 “大家都会有的。”乔嫣点了点头，把一张大饼撕成了好几份，“一个一个来。” 这时，一个妖狼妇女从胯下钻了进来，扯着乔嫣的裤腿，带着哭腔哀求道：“给我孩子留点儿吧，求您，求您……” 乔嫣心头陡然一震，忙塞给她半张大饼，低声道：“给你！” 那妇女双手合十夹着饼，口中不断念叨着：“谢谢您，谢谢！” 乔嫣站在这群孱弱的妖狼中间，没多久就被蹭得一身灰，她还乐此不疲 “大家不要挤，先照顾孩子和老人……”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妖狼们的感激声埋没。 贪狼伫在原地，望着忙碌的乔嫣，有些发愣，随后“嗤”地一声笑了。 然而求饼的妖狼越来越多，她那点饼根本就供不应求，一会儿时间，装饼的包就快见底。 “没啦，真的没啦！”乔嫣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还抖了抖，无可奈何道：“你们看，都空了，一点儿都不剩啦。” 妖狼们就此作罢，丧着脸朝四下散开。 这时，贪狼把自己的包扔给了乔嫣，淡然一笑：“分了吧！” “嗯！”乔嫣接过包，愣了愣，随后冲贪狼点了点头，笑得格外灿烂。 烙饼分完后，依旧有大部分妖狼饿着肚子，乔嫣看着这些妖狼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感觉有些难受，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乔嫣叹了口气，喃喃道。 “这个世界的苦难者多得你无法想象，像你这样救的话，是救不完的……”贪狼看出了她的心思，叹道：“走吧，前面就是狼城后山了，你不是还要找天书吗？” “嗯。”乔嫣呼了口气，跟着贪狼离去。 五步一徘徊，十步一回眸，她才把这座破败的小城甩在了身后的迷雾中。 第九十六章 极冷风暴 后山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而是险峻山势绵延几十里的山岭，乔嫣是后来才知道的。 山叠着山，远远望去，像是糊成了一片似的，贪狼站在一座小山丘上，指对面的山峦：“那里就是你坠崖的地方。” 乔嫣顺着贪狼的指向望去，有三座山连在一起，一个像下巴，一个像鼻梁，一个像额头，组成了个仰躺的侧脸。 因为飘着终年不散的青色烟雾，所以只能看到青灰色的轮廓。 “那我们快点走吧！”说着，乔嫣便向林深处快步走去。 而贪狼的步子却迈得很慢，回望身后的天空，云层，浑浊一片……他稍作驻足，眉目间不经意露出一丝担忧。 这时，前方传来乔嫣的催促声：“你快点来啊！” 贪狼摇了摇头，向乔嫣走去。 山岭脚下全是低矮的树木，而且大都光秃秃的，大部分是匍匐的灌木，依稀还能听得鸟叫声。 而越往里走，多的便是些树端尖尖的乔木了，阳光照不进来，晦暗斑驳。 脚下尽是因腐烂而粘成一片的枯枝烂叶，发霉的木头生着蘑菇，长满青苔的奇石匍匐着蜥蜴，蛇缠在干枯的枝干上，冲乔嫣二人吐着深蓝色的信子。 蛰伏于暗处的影子，目露凶光，静谧地盯着乔嫣二人。 “我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乔嫣心里惴惴不安，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到两边的林深处。 “走自己的！”贪狼自顾自地走，淡然道：“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就不会主动招惹你。” “哦。”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左顾右盼了。 越往深处，越发沉寂，已经完全听不到鸟叫了，只有暗处传来阵阵窸窣声。 空气变得又暖又湿，地上是粘稠的黑色泥浆，泥浆里偶尔会出现几个肚皮朝天的小动物尸体，散发着恶臭。 “唔~”乔嫣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撑着根棍子，专挑干的地方跳着走。 贪狼走在前面，督促道：“这里的小虫子很多，而且大部分都带着致命毒液以及各种疾病，得快点儿离开这里。” 原本乔嫣就走得小心翼翼，经贪狼这么一说，她更觉如履薄冰。 “为什么不飞过去呢，你不是有葫芦吗？”乔嫣拄着棍子，抱怨道。 “南边十里就是狼族主城，飞？！”贪狼瞥了她一眼，愤愤道：“找死啊！” 折腾了老半天，乔嫣和贪狼终于来到了坠崖的山脚下，然而，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当二人打算原路折回时，他们迷路了…… “贪狼，你看那！”乔嫣举起棍子，指了指一块石头上的红色标记，惊呼道。 “这印记……”贪狼忙快步上前，凝望印记，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吗？” “不知道……”乔嫣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贪狼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低声道：“有两个可能” “什么？” “要么就是这座山岭的地势在不断发生变化……”贪狼把身子靠在石块上，凝望暗处，目光如炬：“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管哪种可能，都让乔嫣产生莫名的恐慌，不自觉地往贪狼身边靠去。 贪狼叹了口气：“总之，今晚我们可能走不出去了。” 入夜，贪狼在两块大石中间生了一堆火，乔嫣坐在火堆旁，那跳动的火苗映在她脸上，略显憔悴。 “我好饿啊。”乔嫣盘着腿，双手托着腮帮。 “饿，你现在知道饿了。”贪狼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把饼分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饿？” “可他们那么可怜！你忍心吗？！” 贪狼不由得讥笑一声：“呵，要是再多点像你这样的仙子，那大九洲岂不是处处都如仙山那般景象？！” 乔嫣从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讥讽味儿，随即嘟囔着嘴，把头一偏，不说话了。 “咕~”乔嫣按了按不争气的肚子，然而，咕咕声却越来越大，越拉越长…… 贪狼苦笑一声，起身拍了拍衣衫，无奈道：“等着！” “你去哪儿？！”乔嫣忙起身，冲他喊道。 “找吃的！”话音刚落，贪狼便消失在了青色的夜雾之中。 不一会儿，贪狼提着两只拔了毛的雏鸡回来。 “哇！”乔嫣高兴得连声惊叫，笑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点儿道理都不懂？”贪狼把雏鸡扔在她面前，不屑道。 “懂懂懂！快，烤起来！”乔嫣急不可耐道。 饱餐一顿后，乔嫣把枝干撇成小小的一结，不停地冲火堆扔去，生怕它会熄灭。 因为风吹得有些冷了…… 贪狼站在石块上，望着不远处的天边，眉头紧锁，浑浊的云急速变换形状，在天边汹涌彭拜。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尖锐而凄厉的呼啸声，如同山鬼咆哮，吓得乔嫣直冒冷汗。 “贪狼，那是什么声音啊。” “寒风要来了。”贪狼有些神色不安。 “寒风？！”乔嫣缩着肩膀，不解其意。 “黑狼岭的极冷风暴，被称为‘夜间的灾厄之王’，所过之处滴水成冰。”贪狼凝望着那团越来越近的云，喃喃道：“云起之时，万物封生。” 极冷风暴在后山数月不见一次，其实贪狼在踏足后山山岭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风暴来临的征兆，但是他心存侥幸，并没有多加警惕。 “可……可为什么不下雪呢？” 乔嫣更加疑惑了，按道理来说，如果这里的夜风真的有这么冷的话，那这后山应该是冰天雪地的景象才算正常。 “它的冷只是一瞬，终结生命的一瞬。” 贪狼的回应让乔嫣有些胆寒，忙问：“那怎么办？” “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贪狼说出此话的时候，都相当没有底气。 想要避寒极冷风暴，要么天生拥有抗寒的身体，要么掘地九尺方能安身。 “可这哪有避风的地方？”乔嫣向四下张望，这里除了低矮的石头，便只有高耸的乔木了。 “来不及了。”贪狼望了望火苗，那火苗刚感受到风力，正要跳动，一瞬就熄灭了。 第九十七章 谢谢你，贪狼 寒意袭来，冰冷入骨。 乔嫣站起身子，只见几里之外，有漫天白纱排成几十米高的白墙，正铺天盖地卷来，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啸声。 她望着那漫天白纱，神色逐渐惶恐起来，呼出的气越发痉挛。 先到一步的寒气在乔嫣睫毛处凝成一排白霜，冷意入脑，使她的瞳孔瞬间黯然，踉跄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乔嫣！”贪狼蓦地上前把她拉到怀里。 而同时，呼啸而来的白纱覆盖山岭，犹如在夜空中行走的白色死神，挥舞镰刀敲击着游荡的灵魂，满耳尽是物体结冰的“咔咔”声。 悬在枝干上的枝叶被这寒风赋予了沉重的质量，叶子不堪重负，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瞬间粉碎。 他虽紧紧抱着乔嫣，但寒意却无孔不入，她的身体渐渐冰冷如水，连呼吸和心跳也逐渐微弱下来。 贪狼闭上眼睛，身子蓦地溢出一阵华光，巨大化的光芒化成数米高的红眼巨狼模样。 巨狼蜷着身子，将乔嫣揽入怀中，毛发散着余热，使得乔嫣的身子慢慢回暖。 “谢谢你……”乔嫣脸色苍白，迷迷糊糊地睁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贪狼……”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 贪狼把身子蜷得更紧了，欣慰道：“睡吧！” 她笑着笑着，把眸子慢慢合上，就这样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整个后山山岭都处于半冻状态，冰晶附着在万物之上，太阳的光芒映射其上，褶褶生辉。 贪狼的身子半靠着一块石墩，而乔嫣则趴在贪狼的胸脯。 此刻暗林深处的一丛灌木中，一双暴露青筋的手拨开枝叶，显出两双泛着狠劲儿的眸子。 “贪狼和仙子……” “你去禀报少主，我在这里盯着他们。” “是。” …… 狼城火速调拨了三千精兵，由妖狼少主亲自带队，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 当精兵来到发现贪狼乔嫣踪迹的场地时，才知那所谓的“贪狼”和“仙子”，竟只是两块儿装着石块儿的外衣！ “这就是贪狼和仙子？！”妖狼少主凑到那妖狼跟前，语气带着玩味儿，“呵呵呵……” 笑声暗藏杀机，那妖狼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的不敢欺骗少主，我当时真的在这儿发现了他们。” 这时，一个黑甲妖狼士兵上前，凑到少主耳边呢喃了几句，少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传令下去，狼城所有士兵立即出动，拦山搜查，不准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而此时，乔嫣被贪狼牵着，沿一个方向疾步行走。 “贪狼，你慢点！”脚下的枯枝细石十分硌脚，乔嫣一路惊呼不止。 “赶紧离开这里，追兵马上就到！”贪狼神色不宁，只顾着一个劲儿把她拉走。 刚要出山岭，没想到山脚之下已然有妖狼士兵把守，到处都是绝路。 贪狼叹了口气，将葫芦甩了出来，可是半天都无法变大。 “被冻住了……” “那怎么办啊现在。”乔嫣紧张道。 “没办法，不能这样跟他们耗，咱们冲出去。” “冲出去？硬冲？！”乔嫣瞪着眼珠子，一脸诧异。 贪狼眼神坚定，低声道：“对！” 乔嫣虽然有些担心，但着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木一阵颤动，乔嫣乘着巨狼跃出五米多高，凌空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在众妖狼士兵眼皮子下轻盈落地。 “是仙子！别让他们跑了！！”妖狼将军率先回过神来，大喝道。 于是，各处士兵纷纷围聚而来，巨狼弹跳而跃，如同一道黑色旋风，疾步逃离。 然而，沿路不断有妖狼士兵追截，穷追不舍，将他二人困于一个废弃的小村落中。 贪狼化作人形，拉着乔嫣的手，闯入了一间废旧民宅。 “这……这是什么地方？”乔嫣穿着粗气，额上布满密汗。 房里桌椅板凳都成了朽木一堆，罐子瓷器碎了一地，门窗半挂着，墙壁上满是凌乱的蛛丝，泥糊的墙皮龟裂成块儿，墙角下堆积着厚厚一层泥灰。 追兵叫嚷着跟来，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摔破罐子，砸烂水缸的声音。 “快，快进去！”贪狼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储物柜，忙慌道。 “嗯！” 这个储物柜的空间极其狭小，贪狼和乔嫣撑在柜里，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 “现在怎么办？” “别出声儿，他们不会发现的。” “好挤，你往后面靠靠！” “仙子，你能往后边儿靠靠吗？”贪狼没好气道。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错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给我仔细找！” “是！” …… 贪狼眉头紧锁，冲乔嫣竖起食指，示意她保持镇静。 乔嫣点了点头，双手紧紧贴在身后的木柜壁上，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不多时，四五个妖狼士兵把门蛮横撞倒，闯入这间屋子，沉闷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良久不绝。 乔嫣抿着嘴唇，她的神经绷得像吉他弦一样，稍微有些风吹草动，脑子便嗡嗡作响。 这时，一个妖狼士兵注意到墙角的储物柜，收了收刀，便迈步过来，站在柜子前打量片刻后，便要打开。 贪狼沉了口气，把手掌捏成爪状，打算和他们鱼死网破。 而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惊呼：“快过来，在这儿！” 一瞬间，所有妖狼士兵纷纷冲出房间，贪狼和乔嫣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 “他们没走远！”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出去被抓吗？！”贪狼侧头往外瞟了瞟，道：“这群妖狼狡猾得很，说不定现在就在外面设埋伏呢！” 这时，贪狼发现乔嫣的脸有些泛红，低声问：“怎么啦？” 乔嫣扭了扭头，皱着眉头：“没怎么……” 忽然之间，贪狼觉察出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乔嫣的胸口此刻正紧贴着自己，酥软而又燥热…… 贪狼不禁咽了口唾沫，无处安放的手开始躁动不安，于是，他也学着乔嫣一样，把手紧紧贴在身后的柜壁上。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暧昧的姿势，直到葫芦表面的冰晶“叮”地一声裂开…… 第九十八章 这个女孩儿来历不凡 只听“轰”的一声，泛着褐色光泽的巨型葫芦冲破屋顶，掀起几片瓦片碎屑，直冲云天。 而那群妖狼士兵还在不远处孜孜不倦地搜寻着，殊不知乔嫣贪狼早已离去…… 夜，铅灰色的天幕拉了下来，乔嫣独自躺在三楼的阳台上，把半边头探过木制护栏，双眼迷离。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乱成了浆糊一样，浮想联翩。 这时，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鸟扑打着翅膀飞上榆树树梢，抖落一片嫩黄的小叶，轻柔地飘在乔嫣脸上。 冰凉的触感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紧接着，楼下突然传来贪狼的声音：“喂，你露出半个死人头干嘛呢？还不快下来？！” 乔嫣蓦地起身，一不小心撞上了木栏，捂着额头：“啊~干嘛？” “叫你下来你就下来，费什么话？！”贪狼仰着面，语气不温不火。 她抓了抓头发，拧着眉毛下楼去了。 街道上的人不多，有风，略显冷清，但两边的酒馆却热闹得很，人们围坐一桌，把酒言欢，酣畅淋漓。 “这么晚了，到底去哪儿啊”乔嫣缩着肩膀，紧紧跟在贪狼身后。 “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贪狼只顾看着前面，想起了他的那些朋友，嘴角都不禁扬了起来。 “朋友？！”乔嫣惊疑道，满目狐疑。 毕竟这些日子乔嫣看到的都是形单影只的贪狼，回想起自己和他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能够与人快乐交流的人。 在乔嫣眼中，他大概就是古人口中“大隐隐于市”的“君子”。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像他这种口无遮拦又贪图小利的人，居然也有朋友…… 从木屋出发，向东穿过两条街，过桥后西行大概五十步，来到了一处老宅，老宅旁边有一颗上了年纪的香樟树，树下是花田。 这里夜间基本见不到人影，因为香樟书左侧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场…… “阴森森的……”乔嫣咽了口唾沫，道：“你朋友住这儿？！” “进去你就知道了！”贪狼笑了笑，“吱嘎”一声将木门推开，回身冲乔嫣笑道：“进来吧。” 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朝屋内走去，门槛足有一米多高，光是跨门过去，她都费了老半天的劲儿。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是墙是地乔嫣都分不清，伸着双手摸索前行。 贪狼点燃一盏煤油灯，提在身前，这才隐隐看清房里的轮廓。 突然，墙壁上有一道黑影急速掠过，吓得乔嫣慌了神，惊呼一身后便躲在贪狼背后。 “有东西！” “别怕。”贪狼蹲下身子，把油灯放在地上，“它们很友善的。” 乔嫣怯怯地探出头，发现贪狼跟前聚着几只白色幼犬，稍微一数，七只。 当她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简直和饕餮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那装无辜的小眼神儿都如出一辙。 “天狗？！”乔嫣惊呼道，随即凑到这群幼犬跟前。 “你认识？！”贪狼望着乔嫣，不可思议道。 “哇！”她忙凑到那几只天狗面前，一脸兴奋道：“真的是天狗！” 突然，她发现其中一只小天狗头上立着两撮呆毛，正要伸手将它抱起时，那天狗蓦地变脸，目露凶光，冲她龇牙咧嘴。 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夹在膝盖中间，脸上笑意不减。 “你为什么会养这么多天狗啊？” “是我另一个朋友托我养的……”贪狼挨着抚摸天狗的头，有些很乖巧，但有些则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随后，贪狼分了点东西给他们吃，大概就是类似于狗粮什么的。 天狗吃得欢，而且不护食，这是乔嫣见过一群小狗吃东西最为和谐的一幕了。 “醉仙城不欢迎它们，因为那些老家伙总以为它们会带来灾难。”贪狼顿了顿，冷笑一声：“殊不知那些所谓的灾难，往往都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们总喜欢从外部找原因，却从不考虑自己。” 乔嫣想了想，贪狼这番话，说的不就是人性吗？ 人们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先肯定自己，然后试图去外部寻找问题的原因。 “也许这就是自私吧……”乔嫣托着下巴，望着埋头吃东西的小天狗，笑道：“不过这种自私也不全是坏的，比如亲情和友情，那其实也是自私的体现。” 乔嫣抿了抿唇，良久才憋出几个字：“人是有感情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回应了他的问题，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乔嫣。 他越发觉得身旁这个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片刻后，他笑了…… 回去的路上，乔嫣突然问道：“诶，这个世界有神么？” “有。”贪狼不假思索道：“但你见不到，你只能把他当成信仰供奉。” “谁说的，我就见到过！”乔嫣仰着下巴，反驳道。 “你见过？！” “对啊，五个神仙，都住我家里！”乔嫣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略有些小傲娇。 贪狼瞥了她一眼，讥讽道：“那你说说看，是哪五位大神呐？” “哪吒。”乔嫣掰着指头说。 此话刚一出口，贪狼心头一阵好笑，认定她是无稽之谈。 哪吒乃神殿赐封的三坛海会大神，而且又是天庭的中坦元帅，掌管十万天兵，就算乔嫣是个实打实的蓬莱仙子，哪吒会搭理她的概率也几乎为零…… 更何况她就是一个来自异界的普通凡人呢？ 乔嫣继续掰着手指，数道：“还有饕餮，花仙子，敖缺……” 当她说到敖缺的名字时，便不再往下说了，叹了口气，把手垂在身侧，望着街道尽头的夜色，表情有些黯然。 “敖缺？！”贪狼心头却是一惊，驻足道：“你认识敖缺？” “嗯……” “四个……”贪狼想了想，又问：“还有一个，是谁？！” “溟烈。” “你还认识溟烈……”贪狼满脸不可置信。 乔嫣点了点头，但没再说什么了。 贪狼的心随即一紧，猛然想起溟烈找人的事情……这个女孩儿来历奇怪，难不成就是溟烈要找的人？ 突然，他开始后怕起来，街道两边的灯笼映着他那若有所思的脸，略显恍惚。 乔嫣见他愣在原地，便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偏着头问：“诶，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啦？” 贪狼回过神来，讷讷道：“哦，没事儿。” 第九十九章 危险气氛 厉朝渊 几天后，南海的寻人帖便洒落醉仙城的街道，人们都在议论这画中女子，但没有人认得。 “诶唷，这小妞长得可真提神！” “也是哈，这要大晚上碰见了，不得让她给吓死啊……” …… 贪狼晚上巡诊回家，见这满大街的寻人帖，一时好奇捡了一张，当他瞥到画中的女子时，心头不禁一阵好笑。 这画中女子是典型的乍一看挺丑，仔细一看丑出天际的那种，仪态容貌堪比风月楼的几枝“花魁”…… 龅牙斜眼，五官挤成一堆，腰细腿粗，脚掌比头还大，摆着一副大字型姿势，像个村姑泼妇。 若这画中女子真长这样也就罢了，若不是，就不知这女子到底是得罪了哪家的着名画匠了…… 正当他打算把这画像扔掉时，无意间瞥到画像右下角的一行小字，东海字体，写的是乔嫣的名字！ 贪狼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凝重，喃喃道：“乔嫣……” 这是龙宫的寻人贴，贪狼猛然想到之前东海暗卫溟烈也在找人，而且还闹得南海沸沸扬扬的，难不成他要找的人，真的就是乔嫣？！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把寻人贴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随即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去。 木屋两侧的花田下，乔嫣正蹲在花田旁边，端着一个半尺多宽的水盆，认认真真地给草苗浇水。 当贪狼看到她的时候，那跳动不安的心总算安静下来，他上前一把拉住乔嫣的手，二话不说便把她拽进了木屋里。 “诶诶诶，我还没浇完水呢！”乔嫣手一滑，装水的盆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阵水花，“你干嘛啊？！” 门“砰”的一声关上，贪狼用背抵着，低声道：“外面来了很多妖狼士兵，他们正在到处在找你！” “什么？！”乔嫣开始焦虑不安起来，手一松，有些不知措施。 “以后你就不要轻易出去了……外面很危险，知道吗？”贪狼按着她的肩膀，故作深沉。 “嗯！”乔嫣讷讷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紧紧环抱贪狼，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呢喃道：“谢谢你！” 说着，她的眼角便挤出了泪滴，她在心里认定了贪狼这个救命恩人，从她出现在这个世界时，贪狼就一直出现在她身边，每次危难之时都有他在挺身而出。 原以为自己假仙子的身份暴露后，他便会抛弃自己，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乔嫣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感动。 然而，贪狼心里的算盘却比她深重得多，他要做的，仅仅只是永远留下乔嫣，永远让她陪在自己身边，永远禁锢她…… 即便他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即便他知道她想要回家，即便他知道……她可能不太喜欢自己。 他想，也许这就是乔嫣口中所谓的自私吧，如果她那天晚上没有对他说过这些话，他也许永远都不会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这么自私到这种地步……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雷雨大作。 风月楼来了一伙穿着黑色劲装的暴徒，与风月楼二十七溟卫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桌椅门窗尽数砸坏，青楼女子惊呼着冲出门。 而门外的街道上，立着数十位妖狼士兵，闪电一阵骇亮，将这些士兵的面目映得惨白而狰狞。 冲出去的青楼女子，无一幸免，雨声哗啦，将风月楼的惨叫声淹没…… 当闷雷不再炸响的时候，风月楼也安静了…… 二十七个溟卫的尸体被悬挂在楼外的屋檐下，连成一排，身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脚尖还滴着血雨，在地下淌成一片。 风月楼入门的左侧，只见那老鸨被绑在柱子上，头深深地垂着，头发被污血黏成一片，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身上还被插了几十刀。 而她旁边，除了翻到的桌椅和碎了一地的罐子花瓶外，便是七个“花魁”的尸体。 或躺或坐，或横或竖，姿势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还保留着如出一辙的惊恐表情。 大厅中间，妖狼少主穿着金灿盔甲，饶有兴致地玩弄着骨簪，“说吧，谁给你的？！” 他的背后跪着一个面色灰黄的女人，白沫子堆到了嘴边，衣服上混着污泥和血迹，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您饶了我吧……”女人缩着身子连连摇头，讨饶的声音有些打颤。 少主咧了咧嘴，眉目间有些不耐烦，转身挥出一道白光，在那女人脸上画了一条红线，她的瞳孔瞬间黯然，身子一倾便倒在了血泊中。 几个缩在墙角的女人见状，吓得浑身颤栗，把头低得更深了。 少主舔了舔指尖的血，偏头望向这堆惊恐万状的小老鼠，微作思索，随后笑了，笑得有些狰狞，良久乃绝…… 整个风月楼的香料味儿都被浓烈的血腥味儿盖过了，被惶惶不安的气氛所充斥…… 第二天早上，整个醉仙城的城民被一阵尖锐的惊呼声所惊醒，人们发现了悬在醉仙楼屋檐外的溟卫尸体，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具…… 慢慢地，风月楼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有女人嗑着瓜子，朝着溟卫尸体啐了口唾沫，讥讽道：“活该！” 有年近半百的男子叹着气，摇着头，脸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诶哟，造孽啊，这么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碎了……” 显然，他指的不是这几个溟卫，而是风月楼内的女子。 一天快过去了，也没有人敢去进去给她们收尸，有几个胆大的卖猪肉的，把悬在屋檐上的溟卫尸体给放下来，整整齐齐地摆在路边。 这种闲事儿几乎没人敢管，指不定就惹了一身麻烦，毕竟醉仙城没有城主府，没有官兵，唯一的约束就是道德约束。 仇杀是常有的事儿，这里是酒徒的天堂，也是狂徒的天堂…… 夜，乔嫣和贪狼悄悄潜入风月楼，打算给这些人收尸，然而，刚进门，一道铁框从天而降，将二人牢牢套住。 “不好，中计了！” 这时，大厅四下围上来几个黑甲妖狼士兵，个个目露凶光。 “仙子，不跟我大声招呼就走，这不是令我伤心吗。”少主不紧不慢地走来，轻佻一笑，“还有你，贪狼先生！” “厉朝渊！”贪狼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第一百章 拜见乔嫣大人 现世，天庭饭店。 午后小憩的时间，哪吒坐在靠窗的位置，闲饮咖啡。 这时，溟烈行色匆匆赶来，一把按着桌子，低声道：“哪吒，我找到乔嫣了！” 哪吒一怔，将手中的陶瓷马克杯轻轻放下，扫了溟烈一眼：“她在哪儿？” “幽洲，一个叫醉仙城的地方。”说着，他在面向哪吒的位置坐下，又道：“我现在去带她回来？！” “你可以去见她。”哪吒拨了拨咖啡上的热烟，随即面色一沉：“但不能带她回来！” “为什么？！”溟烈双手紧紧捏成拳头，不解其意。 “天书开界，她只完成了一半。”说话间，哪吒不自觉地仰望玻璃幕墙外的天空，“她必须肩负起这场重任！”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云雾，冲破人间天界的结界，汇聚到天庭的灵魂海下，他听到了幽魂的哭诉。 那一刻，哪吒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书必须开界！ 溟烈从哪吒的眼神中逐渐明白他的此番用意，天书开界就像是一场革命，很显然，乔嫣扛起了这场革命的旗帜，甚至可能成为革命的唯一牺牲者。 “是……”他望着哪吒，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了。 而此时，醉仙城正在上演一幕警匪大片，这部大片以匪徒落网为结局，恰好这个时间大结局…… 乔嫣和贪狼的双手双脚被粗如拇指般大小的麻绳紧绑，被两个黑甲妖狼士兵架着，打道回狼城。 忽然之间，阴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而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一片黑暗。 “天上，快看天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眯着眼睛，齐刷刷往天上望去，那一幕，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包括少主…… 龙，真龙！ 庞大的身躯覆盖整个天空，而且还不止一条！ 不一会儿，龙体化作一阵光柱，直直落地，化身为面带鳞甲的怪人。 最后一条黑龙来得迟一点儿，黑柱砸地，猛地化为溟烈的模样，站在四个鳞甲怪人身前。 “溟烈！”乔嫣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溟烈大喊一声。 这一声惊呼，让本来就有些懵的妖狼们，更加懵了，面面相觑而不知所措。 而贪狼早有预料，显得有些波澜不惊，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溟烈？！”厉朝渊错愕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乔嫣，随后又望了一眼溟烈。 他只听说过溟烈的名号，却未见过，溟烈既是东海暗卫之主，又是南海龙王，同时也是整片海域公认的凶器，曾以一己之力，一夜屠尽沿海数万名暴民。 而且在实力方面，能跟他相提并论的龙子，屈指可数。 厉朝渊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所谓的仙子，除了血比较提神外，一无是处。 然而，就这样的仙子，居然会令溟烈这样的龙神屈尊相救，简直是笑话，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厉朝渊内心笃定，越发怀疑这个溟烈的身份…… 溟烈至始至终都不看厉朝渊一眼，旋指一推，冲乔嫣和贪狼射去几道黑色半月形暗刃，把他们身上的绳子切成数截。 原本靠近乔嫣的几个黑甲妖狼士兵，纷纷不自觉地向四下散开。 乔嫣赶忙把身上的绳子拨开，正要冲向溟烈时，她的肩膀被厉朝渊的利爪扣上。 “开什么玩笑，做模做样的小伎俩，能骗得过我？！”厉朝渊狠狠地瞪着溟烈，目露凶光：“她是我的奴隶，谁也别想带她走！” 溟烈冷怒而视，目光所及，有无形的利爪横向而去，伴着一声震天龙吟，扼住厉朝渊的喉咙，抵飞在街道尽头的一面石墙上。 围观的众人吓得溃散而逃，这时，身后一个龙子凑到溟烈耳畔：“他是厉云的独子……” 听到这个名字时，溟烈的杀意收了几分，微闭眼，那无形的龙爪顿时消失。 厉朝渊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喉咙处有三道血洞，血液止不住地流出。 他瘫在墙角，喘着粗气，似还没有从死亡的恐惧回过神来，神色茫然，脑子如同乱成了一锅的蜜蜂，嗡嗡作响。 “别再让我见到你！”溟烈咬了咬牙，冷冷道。 这时，两个黑甲妖狼士兵将厉朝渊搀扶起，“少主？！” “回去告诉你家的老东西，醉仙城是南海的地盘，以后要是让我再发现这里有一根狼毛，我就灭了你们妖狼族！” 溟烈的语气之重，令所有妖狼士兵不禁为之胆寒，连武器都有些拿不稳了。 厉朝渊吃力地站起身来，身子颤颤发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走！” 一部分妖狼士兵开始丢盔弃甲，只为能快步走到队伍前面，生害怕溟烈突然反悔。 而一旁的贪狼早已看愣，虽然他和溟烈相识已久，但从未见过他出手，至于他的实力，贪狼只在东海传说上略有耳闻。 他着实没想到，溟烈的力量居然会恐怖到如此地步，这还没出手呢，就已然致厉朝渊于死地…… “溟烈！”乔嫣脑子里装的东西没他多，见到溟烈时，除了激动就是兴奋，“你怎么才来啊？！” 溟烈淡然一笑，冲她拱手作揖：“东海暗卫溟烈，拜见乔嫣大人！” 身后那几个龙子也跟着附和道：“拜见仙人！” “啊？！”乔嫣一脸茫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溟烈救驾来迟，请仙子恕罪！”溟烈再次躬身，毕恭毕敬道。 身后那几个龙子也跟着附和：“请仙子恕罪！” “不是吧，你来真的？！”乔嫣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凑到溟烈跟前，低声问：“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这时，溟烈冲街道两边虚掩的门窗使了个眼色，只见家家户户的门缝和窗户缝里都有两三个人影正朝着这边窥视。 乔嫣这才有所醒悟，原来溟烈是想让自己做个假仙子。 然而她偏偏不领情，没好气道：“我受够了，我不是仙子！” “好吧，那没辙了！”溟烈松了口气，随即又望向贪狼，正了正脸色：“先生无碍？” “无碍。”贪狼怯怯回应，心有余悸，连对上溟烈的眸子时都不禁多了份小心翼翼。 随后，几个龙子回东海去了，溟烈和乔嫣则跟着贪狼去往三楼木屋一聚。 第一百零一章 在狼城横着走 乔嫣后来才知道，原来贪狼和溟烈早就认识，天下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然而，当这两人聚到一起的时候，乔嫣发现了一个神奇且有趣的现象，这两个原本个性化十足的主，凑到一起时居然显得出奇的拘谨…… 她想着，也许这就是性格的化学反应吧。 乔嫣猛然想起之前的小妖狼，惊呼道：“对了溟烈，你帮我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帮我去接两个妖狼女孩儿！” “妖狼？！”溟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贪狼也诧异地瞪着乔嫣，有些不理解。 “她们是很善良的妖狼，也很可怜，是被抓过去当奴隶的，她们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 “好吧！”溟烈想都没想，便爽快地答应了。 当即，乔嫣便带上溟烈去了狼城，这一次，她走正门，而且是大摇大摆的那种。 而此时，厉朝渊还躺在床上呻吟，脖子上缠了一圈臃肿的绷带，带着斑斑血迹。 一个妖狼士兵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少主，不好了，那……那仙子带着龙王来了！” “什么？！”厉朝渊下意识扭头，只听“咔嚓”一声，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片刻后才缓缓道：“她……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那妖狼跪在地上，怯怯道：“她来得气势汹汹，我……我没敢问……” “你？！”厉朝渊刚要发怒，脖子随即传来一阵锐痛，咬着牙没好气道：“滚！” “是……” 狼城大型广场上，乔嫣背着小手走在前面，溟烈紧紧跟随，迎面举着火把的妖狼皆是远远地就绕道走。 来到狼宫后，乔嫣大步跨上台阶，而梳妆室门前，之前那两个妖狼少女正恭敬地守在门外两侧，始终低着眉头。 “诶，你们俩，还认识我吗？”乔嫣笑道。 那两个妖狼少女这才缓缓抬头，一脸兴奋道：“仙子？！” 当她们看到乔嫣身后目光如炬的溟烈时，又不禁缩着肩膀，目光变得怯怯的。 “你们不用怕！”乔嫣瞟了溟烈一眼，又回过头笑道：“这个是我的手下，不信你们问问？” 溟烈叹了口气，无奈道：“没错……” “啊？！”小花和小翠面面相觑，哑然失色。 她们只知道狼城来了个了不得的大神，据说只一招就把少主打得半死，没想到竟然是乔嫣的手下…… “我想带你们离开这里，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两个妖狼少女先是一愣，脸上抽笑了几下，不禁痉挛地呼了口气，心里的激动更是难以言表。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好！”乔嫣背着手，笑道：“那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是我乔嫣的人啦。” “嗯！我们会好好服侍您的。”小花和小翠猛地点头，异口同声。 乔嫣先是一愣，随后才慢慢回过神来，这两个妖狼少女是下意识地想到给乔嫣做仆人了…… “呃……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心酸酸的。 想了一会儿，她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就是我的朋友了！是朋友！懂吗？” “朋友？！”两人相视一愣，有些茫然。 朋友这两个词，对她们来说似乎很遥远，像亲情和爱情一样遥不可及，也摸不着头脑。 “对，就是大家坦诚相待，互帮互助的那种！”乔嫣粲然一笑，道。 “嗯！”小花小翠握着拳头，一脸兴奋地点头。 带走了小花和小翠，乔嫣还不甘心，她想起了之前帮助自己逃出去的那个瘦弱的小妖狼。 溟烈很无奈，但也只好跟着她，就像一个父亲对待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儿，打骂她吧舍不得，抛下她吧又于心不忍，放纵她吧她又要得寸进尺…… 后来，她来到了最开始的那间小屋，屋子的门前依旧挂着那把铁锁，但妖狼却换了一个。 “喂，之前那个小妖狼呢？”乔嫣上前问道。 “您说的是哪个？”那守门妖狼怯怯道，眼神总是不经意间瞟向溟烈。 “就是之前救我出去的那个？”乔嫣有些焦躁，想了想，又道：“就是差点被下油锅那个！” “哦……他啊。”守门妖狼这才恍然大悟。 “他在哪儿？”乔嫣眉头略微舒展，忙问。 “他死了。”守门妖狼讷讷道。 这一句，如同在乔嫣头顶着了个霹雳，炸得她脑子嗡嗡作响，此后半分钟里，如同泥神一样一动不动。 乔嫣的嘴角颤了颤，良久后才吐出两个字：“死了？！” 那守门妖狼叹了口气，又道：“嗯，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就死了，是被活活打死的。” “怎么会这样呢……”乔嫣往后退了两步，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而两个妖狼少女手疾眼快，扶住了她的背。 “仙子……您别伤心了……”两个妖狼少女搀扶着乔嫣，宽慰道。 这样的事儿，那两个妖狼少女显得十分平静，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埋在哪儿？”乔嫣低声问。 “乱葬岗……” “带我去！” “是……” 守门妖狼把乔嫣带到了一片坟场，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木牌，以及大大小小的土包。 “就是这个……” 乔嫣面前，竖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阿铭” “阿铭……他叫阿铭吗？” “这不是他名字，是木匠随便给他取的名字。”那守门妖狼顿了顿，有些伤感道：“我们好多妖狼都没有名字，只有死的时候才会被想起取名……” “他连名字也没有留下……”乔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略带哭腔，一滴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木牌上。 她想起之前贪狼说过的话，他说这个世界的苦难者很多，自己是救不完的，起初她不信，现在她动摇了…… “乔嫣……”溟烈叹了口气，本来想安慰她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乔嫣只带走了那两个妖狼少女，一个小花，一个小翠……其余再多的苦难者，她一个也带不回…… 第一百零二章 贪狼的抉择 醉仙城这几天都安静得出奇，沿街的酒馆纷纷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也就只剩下一阵冷风，以及几片打着旋儿飘过的叶子。 毕竟像醉仙城这种小地方，是经不起大人物来打扰的，上次随便来了个人间散神，都被醉仙城的人吹上了整整几百年。 这次又来了个仙人和龙神，只怕过几天这个小地方要沸腾得蒸发掉，保不准往后再流传个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但流传的毕竟都只是故事，没有一睹仙子龙神的风采来的过瘾，但人们只有这个心而已，没这个胆子。 大部分人都是隔着门缝和窗缝向三楼木屋那边窥视，偶有大胆一点儿的汉子，假借挑白菜和猪肉担子的步子，在木屋外匆匆走过，偷偷地往里瞟上一眼。 于是，胆子大的汉子越来越多，皆是挑着担子在木屋外打着转的走来走去，余光时不时地落到木屋门上。 这时，门“吱嘎”一声打开，溟烈第一个走出了，眉目冷峻，吓得街上的汉子皆弃下担子落荒而逃。 乔嫣紧紧跟在溟烈身后，一脸苦色：“你为什么不能带我走？！” “对不起。”溟烈愣在木屋门口，憋了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没有办法……” 乔嫣的下巴敛得紧紧的，红着眼圈，哽咽道：“能想想办法吗？”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哪吒，哪吒一定能救我回去的！” 然而，溟烈略一迟疑，还是冲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办法……”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的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乔嫣的鼻子一酸，泪滴像止不住的雨线一样滑落，带着哭腔道：“你带我回去吧……” “你想要回去的话，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你还记得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天书！”乔嫣抬起眸子，先是震惊，随后又变得有几分黯然：“可天书……不见了……” “不见了？！”溟烈皱着眉头，忙问：“你把它掉哪儿了？” “狼城后山，我跟贪狼去找过，但没找到，应该……”乔嫣蓦地惊醒：“哦，应该在狼城！” 溟烈眼神凝重，接道：“那就再去一趟狼城！” 此时的狼宫，厉朝渊因为溟烈那一重击，虽伤及元神，倒也不至于危及性命，但日渐消瘦，躺在床上怨声哀哉。 这时，一个妖狼士兵闯了进来，满头大汗道：“少主，不好了，那……那仙子又带着龙王来了！！” “她又来干什么？”厉朝渊咬着牙，嗔怒道。 “取天书！”人未近，先闻其声。 溟烈的声音极具洞穿力，木制门窗被声浪掀开，卷起一阵烟尘。 厉朝渊吓得翻身滚下了床，忙跪倒在地，一会儿时间额上便泌出一层密汗。 只听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像锥子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会有规律地随之颤动一下。 “天书……天书……”厉朝渊低垂着头，口中念念叨叨，眼神更是飘忽不定。 脚步声在他跟前戛然而止，随即传来冰冷如霜的声音：“天书在哪儿？！” “还不快去拿？！”厉朝渊咬着牙，扭头冲身旁一个狼妖示意。 那妖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神色恍惚了老半天才领会少主的意思。 “呃……是！”说着，那妖狼咽了口唾沫，匆匆起身去寻天书。 溟烈拿到书的时候，书皮已经有些泛旧了，溟烈用手轻轻抚过书面，顿时金光万丈，蒙尘散去，天书又崭新如初。 乔嫣就站在门前，她没敢进去，厉朝渊在她心里留下的创伤很深，即便他现在这样狼狈，也无法减轻她心中的恐惧。 “拿去吧……”溟烈把书递到她面前。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随即把天书捧在怀里，一路回到家，她都是一脸懵的样子。 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拿到了天书，要知道自己为了这天书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呢！ 有条龙在身边，属实方便！ 但溟烈终究是溟烈，他比不上敖缺，他填不上乔嫣心头的缺口，毕竟她亏欠敖缺实在是太多了…… “敖缺在哪儿呢？”乔嫣突然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他很好，你不要担心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乔嫣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几天后，溟烈走了，没有向乔嫣告别。 这天的阳光不温不火，温度正好，洋洋洒洒地挥洒金光照着整个醉仙城。 乔嫣蹲在榆树下，凝望着面前那本平摊在地的天书，书页上映着阳光透过叶缝的斑驳影子。 那影子开始慢慢向一边倾斜，慢慢浑浊成一片，直到一片落叶掉在书页的夹缝上时，乔嫣叹了口气。 又是失败的一天…… 天书开界一连几天都没有丝毫进展，乔嫣突然感觉它此刻真的就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 这些天的尝试，让她有些累了，身心也乏了，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小鱼儿，爸妈……你们现在在干嘛呢……”乔嫣背靠着榆树，透过叶缝仰望天空，怅然良久。 想着自己以后也许会永远困在这里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两道泪痕划过脸颊，交织在下巴尖出，汇成一滴浑浊的泪。 乔嫣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呜咽道：“我想回家……” 贪狼此时就在她头顶的横枝上坐着，乔嫣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他就在这里守了一个下午。 他听到了乔嫣所有的自言自语，也明白她心中的感受，她和自己不一样，她有家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孤独浪子，正如乔嫣说的，人是有感情的。 苦笑一声，随即仰头灌了一口酒，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防线被一个女人攻破了。 曾经他为自己的内心建立了一座看不见的城堡，别人出不去，自己进不来，根深蒂固的防卫着。 后来，乔嫣无意间闯了进来，他想要挽留她，却发现她的心永远是飘在外面的…… 第一百零三章 大秦郎中令 赵高 乔嫣蹲在药草田旁，把盆里的水轻轻抚在叶片上，西边斜射而来的阳光透过叶片上的细小水珠，折射到乔嫣张若有所思的小脸上。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初开界时的各种细节，难道是有什么特定的动作或是自己当时念了什么咒语？ 来到异世界不知不觉快一个半月了，想回家的念头一刻也没减弱，反而一天比一天坚定。 贪狼做在榆树下，嘴角嚼着一根细长的草叶，仰着头，闭着眼。 “诶。”贪狼的声音不温也不火，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自私吗？” 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让乔嫣有些发愣，想了一会儿，道：“一开始觉得，但后来就不觉得了。” “其实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很自私，包括救你……如果我当初知道你不是仙子的话……”贪狼扫了乔嫣一眼，顿了顿，又把目光移到街道，“我一定不会救你的。” 乔嫣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反而俏皮一笑：“对不起哦，骗了你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然而她笑得越轻松，贪狼的表情便越凝重：“但我后来发现，也许当初我奋不顾身救下你这件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是因为我认识溟烈吧？”乔嫣擦了擦额上泌出的细汗，随后冲贪狼释然地笑了。 “也许是吧。”贪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贪狼知道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当然他也不奢求她明白，他独行惯了，知道有些东西装在自己心里就好，说出来反而不合适。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后，乔嫣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起。 她端起盆子盆子起身：“那我先上去了。” 当乔嫣刚背过身去时，贪狼蓦地叫住了她：“乔嫣……你不是想回家吗？” “回家？！”乔嫣的手陡然一震，水盆“哗”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打了好几个转儿后才安静下来，水也泼了一地。 “我认识一个人，他也许能帮你回家。”贪狼起身，拍了拍衣袖，粲然一笑：“而且这个人……你之前见过。” 乔嫣一脸惊疑地瞪着贪狼，木然良久后才说：“是谁，他在哪儿？” 贪狼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还记得那个衣铺吗？” “衣铺……”乔嫣想起了那个萧条的衣铺，那个古怪的老人，以及那只萎靡不振的癞皮狗…… 贪狼带着乔嫣再次去了那家衣铺，其实衣铺离乔嫣家没多远，也就五六条街的样子，上一次贪狼是故意带着乔嫣兜圈子…… 到了衣铺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衣铺门口挂着两只破了洞的大灯笼，那老者正蹲坐在门前逗狗，似乎是有意等待二人。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乔嫣。”贪狼站在院子上，冲老者喊道：“上次我带她来过。” 老者微微抬眸，扫了乔嫣一眼，面无表情道：“进来吧。” 说着，便起身冲房里走去。 “走吧！” “嗯” 乔嫣稍作迟疑，跟着老者进了房，贪狼紧随其后。 屋里如同墨缸般一片漆黑，老者掌着一盏油灯，照在乔嫣面前，引着二人向里走去。 贪狼觉得很是奇怪，因为这衣铺内室，他是从不让外人进的。 记得有一次几个买衣服的汉子只是瞟了内室一眼，便气得这老头儿火冒三丈，还跟人大打出手，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自己医心仁厚，这老头儿早遗尸荒野了。 因为他死板固执且古怪傲慢的性格，来光顾他衣铺的客人寥寥无几，最终弄成了现在这样的景象…… 然而，这一次他居然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进入内室，贪狼越发琢磨不透这个老头儿了。 “你从哪里来？”老头掌着灯，步子轻缓，头也不回地道。 “我？！”乔嫣抿了抿唇，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问你从哪儿来的。”语气加重，让乔嫣有些不知所措。 “呃……”她咽了口唾沫，略一思索，憋出两个字：“地球。” 那老头摇了摇头，呵笑一声：“你是华夏人吧。” 华夏人…… 一听到这词的时候，乔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华夏指中国，华夏人自然指的是中国人，而这种称呼盛行于上古蚩尤年代，从夏朝到如今的天朝，哪个朝代的人会有意识称呼自己为“华夏人”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华夏”非彼“华夏”，这老者口中华夏，也许是一个国家，也许是一个城镇，总之，肯定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种时候，拉进关系最重要……想到这儿，乔嫣干脆点头应道：“呃……是……” 那老者一听，笑而不语，继续掌灯前行。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地下入口，入口是一条笔直往下的大道，倾斜度十五左右，大道尽头墨色翻涌。 两边的墙壁上糊了层石灰，因为年代久远，石灰掉落了一大片，有些斑驳。 石灰掉落的地方，显出有沟壑的田黄色石块，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字，小篆字体…… 乔嫣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一门名叫《古文字学》的课程，就有详细介绍过小篆。 但她对古文没兴趣，毕竟是一个理工科的学生，所以上课的时候就玩玩手机打打呼，反正从来没认真听过，她认识的小篆掰着手指头大概就能数清。 她只知道小篆盛行于秦汉时期，普遍也就流传中国而已，这连国外都没走通的字体，居然会传到这个异世界！ “这些都是……小篆？！”乔嫣边走边打量墙上的字体，一脸震惊，她隐约感觉这个世界冥冥之中跟自己的世界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几步路后，三人来到了大道的尽头——地宫大门。 门外两侧立着接近两米多高的泥塑士兵，手持接近三米的长戬，其造型跟现代西安兵马俑神似。 “这是……兵马俑？！”乔嫣驻在泥塑士兵前，细细打量。 不管从士兵的外观，造型以及表情来看，这都是大秦帝国的士兵，她再回想起刚才墙壁上的那些小篆，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您到底是谁？” “大秦帝国郎中令。”老者掌着灯，立在地宫门前，缓缓回过身：“赵高。” “赵……”乔嫣惊恐地瞪着赵高，讷讷道：“赵高？！” 第一百零四章 乔嫣的抉择 宫门是青黑色的，三米多宽，五米多高，上面刻着追云逐日的游龙浮凸，在烛灯的映衬下泛着青铜色泽。 赵高把灯高高举起，照亮镶在门侧的抱月形铜槽，槽中有一块玲珑剔透的球形翡翠，表面略有绿光旋过，如刚从碧潭中捞起一般。 赵高一手握住铜槽，扭转九十度，整个地宫随即一阵轻微摇晃，头上石壁抖落了些灰尘。 乔嫣开始慌张起来，不由得退了几步，撑着身后的石壁。 一阵“嗡嗡”声从地下传来，还夹杂着铁链的摩擦滑动声，宫门开始向两侧缓缓挪开。 宫内暗得出奇，有如临深渊之感，稍注视片刻，便心生恐慌。 等宫门完全打开，赵高便掌着灯径直走了进去，而乔嫣还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连走路都有些不稳，怎么可能是那个历史上善于观言察色、逢迎献媚的大太监呢？ 怎么可能是那个蒙君惑主、阴险狡诈的中车府令呢？ 怎么可能是那个只手遮天、指鹿为马的郎中令呢？ 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让秦国转盛为衰、把暴政推向顶峰的的相国呢？ 良久，她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贪狼轻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进去吧……” “那你呢？”乔嫣抿了抿唇，蹙着眉头怯怯道：“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我守在门外就行了。”贪狼铁铸般站在原地，语气显得十分轻松：“放心好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进去吧！” 乔嫣略微有些叹息，望着黑漆漆的宫内，此时赵高的背影已经完全淹没于黑色墨潮中了。 她低着眉头，踌躇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宫殿，只是步子挪得很慢很慢。 当她进入宫殿时，赵高已经把宫里沿着墙壁的青铜灯都挨个儿点亮了，身后的宫门也悄然合上了。 黑色墨潮像见光的幽灵一样，一缕一缕地飘散而去，直到宫内的陈设慢慢浮现乔嫣眼前。 这个宫殿很小，长宽六米，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堆砌杂物的小黑屋。 入门两侧是一排磨砂黑的战国编钟，按照大小有序地挂在一条柚红木架上，因为受潮的原因，编钟表面铜锈斑斑。 然后是沿着墙壁摆放着一条条书案，紧密相凑，书案上堆砌成丘的竹片熏黄的竹简，年代久远，以至于大部分字迹斑驳得无法辨认。 赵高站在中间，指着书案上的竹简，向乔嫣一一解释：“这些是阿房宫的藏书，河图洛书、黄门兵书以及孙子兵法。这边是秦律，秦献书，秦律十八，法经和秦律条文。这些是秦朝禁书，太一生水，五行以及竹书纪年。” 乔嫣打量着这些竹简，神圣感油然而生，只感觉它们很古老，传载了很多东西。 她没有鉴赏古物的能力，以前有人在她面前介绍古玩，往往都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然而这一次，她却对赵高介绍的这些竹简产生了怀疑，他介绍得越详细，乔嫣心里的疑心就越重。 如果这些竹简真的是秦朝流传下来的，难不成他也真的就是历史上那个干点儿好事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赵高吗？！ 按道理说，秦朝距现在好说歹说也有两千多年了吧，就算赵高是彭祖转世也早该驾鹤西归了吧。 即便他真的是赵高，那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凭什么活两千多年？！ 在乔嫣心中还有个更为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坏人！!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发难以理解。 赵高瞟了她一眼，对她的震惊似乎早有预料，一语道破她心中的顾虑：“你是在想，我为什么活了这么久吧？” 她心头一震，紧张地望着赵高，如鲠在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吃了秦王的长生丹。”赵高的语气不夹杂半点情绪，面色平静。 “长生丹？！”乔嫣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一脸诧异。 “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长生丹。”赵高背着手，眼神黯然：“长生丹是人们因为害怕死亡所编造出来的，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药，人都会死，这是天命。” “那您不是……” 赵高看穿了乔嫣的心思，没等她说完，摇头道：“我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子婴亲自为我打造的地牢里，死在我误吞长生丹的那一刻。” 说着，他的身子微晃，竟然飘了起来，宛若幽灵般浮在地上半米多高。 乔嫣下意识后退，一脸惊恐道：“您……您……” “这就是我。”他的语气颇有些无奈，乔嫣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 良久后，当赵高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开界的时候，乔嫣心虚了，因为她好像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都和自己的内心相悖。 其实来之前，乔嫣心中的答案是很清楚的，她要回家，而且回家的信念很坚定。 当她真正要面对这个问题，并给出答案时，她却愣住了，她起初开界是为了见到敖缺，而这一次开界又是为了自己。 也许，从她开界的那一刹那，她就被一个漩涡拽了进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门外，贪狼在门口徘徊着，一脸焦急，内心惴惴不安。 他一方面希望乔嫣心里的愿望能达成，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她会永远离开。 不知不觉中，他也和乔嫣一样，陷入了一个莫名的漩涡之中…… 两人背靠着背，隔着一道石门，眉目黯然。 良久后，地面开始轻微摇晃，石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当贪狼看到乔嫣红着眼眶走出来时，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赶忙迎了上去。 “没成功吗？”贪狼问道。 乔嫣摇了摇头，憋了一小会儿才道：“我放弃了……” “为什么？”贪狼一脸疑惑：“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 “我要等一个人，我要等他跟我一起回去。” 贪狼没有问这个人是谁，只欣慰地笑了笑：“好……” 第一百零五章 你一定很喜欢敖缺吧 回去的那天晚上，醉仙城的夜空挂了很多星星，围着一轮明月。 乔嫣趴在桥栏上，吹着冷风，蓦然想起敖缺说过的话，他说这个世界没有月亮，天上只有星星，最亮的那颗星星叫做白帝星。 于是，她指着月亮问：“那就是白帝星吗？” 贪狼背抵着乔嫣身后的桥栏，想了一会儿才道：“在这里它叫做月。” “月？！”乔嫣托着腮帮，不解道：“可有人告诉我说，它叫白帝星。” “嗯，在东海的话它的确叫白帝星，在中洲人们又管它叫月亮……其实同样的东西，各地都有各地不同的叫法。”贪狼望着月亮，解释道：“正如狼妖猫妖，他们虽然都被称之为‘妖’，其实本质上也都是凡人。” “是吗……”乔嫣望着月亮，眉目间不经意间透露一丝忧伤。 冷风继续吹，吹散了乔嫣的额上的头发，她看月亮，他看她。 几天后，溟烈再次登临三楼木屋，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好消息是敖缺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 坏消息是不知道为什么，敖缺目前还沉浸在昏睡状态之中…… 溟烈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把他唤醒，无奈之下，他只好来请贪狼相助。 而乔嫣得知敖缺脱离危险后，第一次在贪狼面前笑得明眸生辉，毅然决定要跟着溟烈去一趟南海。 本有意推辞的贪狼，似乎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乔嫣是第一次下南海，南海比东海还要深，光线昏暗，抬头望去，如同没有星辰的浩瀚宇宙。 溟烈一手托举着火焰，才使得乔嫣勉强能看清脚下的沙地，不至于被水草绊倒。 一个硕大的影子游荡而来，是一条孤独的鲸鱼，盘旋在乔嫣头顶，时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呜呜”声。 行至一城外，城门之上的横木附有“南海龙宫”四个金字。 见溟烈走来，立于城门两侧的一排虾兵蟹将立马躬身：“恭迎龙王。” 乔嫣心头陡然一惊，不可思议地望向溟烈，他居然是南海龙王？！ “不用大惊小怪，南海只是一个小海域而已，比不上敖缺的泪珊海，更比不上东海。”溟烈见乔嫣略有些意外，随即解释道：“别傻愣着了，进去吧。” 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便跟着溟烈和贪狼进了城。 进城后有一条磨平了棱角的石子小路，石子小路两边错落着几座低矮的宫殿，建造材料都是就近取材，用石头和砂砾堆砌而成。 远处黑雾垂地，迎面阴风飒飒，一路上都不见人影。 还好有溟烈陪在身边，乔嫣倒不感到害怕。 行至深宫后，乔嫣终于见到了躺在水晶棺里的敖缺，他的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看样子并不像是受了重伤，倒像是处于熟睡中的样子。 “敖缺！”乔嫣忙凑到水晶棺前，望着敖缺，眸子瞬间被附上了一层薄雾，“敖缺……” 来此之前，她原本准备了千言万语，比如这个季节的海棠花开得多盛，院子外的天庭植株长得多高，夏天的星星有多繁密…… 然而，终于见到他的时候，所有想说的话却都浓缩成了他的名字，再说不出其他半句话了。 敖缺没有睁眼，脸色依旧平静。 贪狼就站在乔嫣身侧，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她要等的人，就是他…… 他的心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那种痛感很微妙，如果不去刻意感受的话，几乎难以觉察。 “多亏了贪狼先生，敖缺才能有幸保住性命。”溟烈道。 “贪狼？！”乔嫣怔了一下，随即愕然地望了贪狼一眼，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救了自己三次，又救了敖缺…… 只见贪狼微微屈身，回之以礼：“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十六皇子能够脱离险境，全凭他的坚定意志。” 这时，门外来了两个婢女，溟烈便冲那婢女喊道：“你们带仙子下去休息！” “是……” 乔嫣被请走后，溟烈这才正了正脸色：“十几天了，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按理说十天前他就应该醒来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贪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开棺盖，把上了敖缺的脉搏，良久才把手抽回，脸色平静。 “先生，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碍，再多静养几天便好。” 听得此话，溟烈的心倒是松了不少。 溟烈为乔嫣准备的屋子很明亮，里面只有一张靠窗的床，乔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刚好可以看到倒置的海面，漆黑一片，没有星星。 她见到敖缺后，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平静了不少，也不再胡思乱想。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乔嫣愣了半晌才起身去开门。 “贪狼？！” “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乔嫣愣了一下，随即站门侧，好让他进门。 贪狼冲房里扫了一眼，发现只有一张床后，便打消了进门的念头，“不用太长时间，我就在这儿跟你说吧。” “哦……” “如果我救了敖缺，你会怎么样呢，你会跟他回去吗？”见乔嫣有些发愣，贪狼又立马问道：“你一定很喜欢他，对吗？” “贪狼……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乔嫣满头雾水，一脸不解道。 “你回答我就行了，你喜欢他吗？” 乔嫣抵着门沿，扭捏了好久也说不上话。 而贪狼却已然得到了答案，只得低叹一声：“我知道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乔嫣，发现乔嫣正盯着自己，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乔嫣下意识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足尖。 贪狼愣了一下，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不了了之，转身离去。 乔嫣突然叫住了他：“贪狼！” 贪狼驻足，却没敢回身。 她抿着唇，莞尔一笑：“谢谢你……” 贪狼回了她一句：“我也谢谢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他知道，她那声谢谢不是为她自己说的，而是为了敖缺说的。 第一百零六章 被逼成亲 一整夜，贪狼都没有合过眼，他知道敖缺苏醒过来，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敖缺醒来，乔嫣就会跟他离去，这也正是乔嫣来此的目的，然而，贪狼无法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动心的女孩儿就这么离去。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他做不到这样大度地将乔嫣让出去。 在她走进贪狼心门的那一刹那，他给门上了把锁…… 海底的龙宫没有昼夜更替，很多时候，会让人产生时间静止不动的错觉。 只有头顶那些游荡的鲸鱼传来悲啼时，才能让人感受到时间在流逝。 而乔嫣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细数鲸鱼们悲鸣的次数。 从一开始，数到第八十二次时，到最后一声悲鸣拖着长长的尾音结束时，她仿若听到敖缺在呼喊她的名字，声音在她耳畔一次又一次地回荡着…… “乔嫣~” “敖缺？！”乔嫣的瞳孔骤然放大，猛地撑起身子，愣了片刻后，冲深宫疾步走去。 当她把深宫的门推开时，发现溟烈正站在水晶棺旁边，阴沉着脸。 乔嫣杵在门口，下意识望向水晶棺，只见敖缺依然平静地躺在其中，眉目安然。 “乔嫣，你来了。”溟烈看着她，语调波澜不兴。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溟烈手头攥着贪狼的小葫芦，表面像是被磨了砂一样，黯然得没有一点光泽。 乔嫣隐约感觉贪狼出了事儿，要知道那个葫芦贪狼一直视若珍宝，连摸都不肯让人摸一下。 她硬着头皮怯怯地问了一句：“贪狼呢？” “那家伙……他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溟烈看了一眼手中的葫芦，眸子瞬间附上一层寒霜：“我已经把他给关起来了。” “关起来？”乔嫣一时瞠目结舌，愕然地瞪着溟烈：“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吧。”溟烈走到乔嫣跟前，把葫芦塞到她手里：“顺便……把这个东西还给他。” 随后，溟烈命令两个海螺婢女带乔嫣去见贪狼，路上，那两个海螺婢女把之前发生的事儿告诉给了乔嫣。 贪狼和溟烈不知为何发生了矛盾，贪狼不肯再出手救治敖缺，溟烈怒不可遏，本要杀了他，而后有几位龙子求情，贪狼这才逃过此劫，后来将他关入了地牢之中。 乔嫣的心里为此越发奇怪，到底会有什么事儿能让溟烈如此动怒，能让这两个看起来有如君子之交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呢？ 她越想越难以理解，在两个海螺婢女的引领下，一路困惑着来到了南海地牢。 地面只有一个井口般大小的入口，扶梯垂直而下，洞壁有夜明珠褶褶生辉，映照着往下的台阶。 牢房一共有九层，而且每层只有一间牢房，每层牢配有三十余名虾兵蟹将，而且越往下就越冷。 贪狼被关在最底层，可见其特殊性，他真的把溟烈给惹毛了…… 终于，乔嫣在最底层的地牢的铁栅栏前，看到了缩在角落的贪狼，一脸颓态。 他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帆布麻衣，手上和脚上都拷上了铁链，蓬头垢面，眉目黯然。 乔嫣把手撑在铁栅栏上，焦急地冲他喊了一声：“贪狼？！” “乔嫣……”他蓦地抬眸，当对上乔嫣眸子的时候，他怔了一会儿，随即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呢……” 乔嫣摇了摇门，发现被锁着的，她指着铁锁道：“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是……”门被海螺婢女打开后，她径直走到贪狼跟前，把葫芦递到了他手里：“喏，你的东西。” “谢谢……”贪狼缓缓伸手接过葫芦。 “你跟溟烈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到底怎么了？”乔嫣问道，随即蹲坐在他身旁，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贪狼没有回答她，反而板着脸问了她一句：“敖缺对你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乔嫣斟酌了好一会儿，敛着眉说：“我能为他做任何事。” 贪狼眯着眼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他希望能找到一丝虚情假意的破绽，然而，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怔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落寞，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乔嫣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偏偏要在得知自己认识敖缺这件事后负医无情呢，难不成他跟自己还有什么过节？ 可自己又哪里做错了呢？ “我知道之前很多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可这跟敖缺没有关系。”乔嫣眼中噙着泪水，苦苦哀求道：“我希望你能救救他。” 那一刻，让贪狼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怔怔无语，而下一秒，又多了一份黯然。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智商如此令人着急的女人，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反而把一切原因都归根在了自己身上…… 到底该说她情商高呢，还是智商低呢？ 贪狼略一迟疑，随即凝视着她：“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敖缺我可以救！” 乔嫣一听，顿时破涕为笑，以为事情出现转机，便连忙把身子抽了起来，一脸兴奋道：“只要你能救敖缺，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跟我成亲！”贪狼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却让乔嫣错愕良久。 短短四字，字字刺耳。 乔嫣咽了口唾沫，不安分的手一时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脸茫然。 当她狐疑地瞪着贪狼，希望他接下来说一句玩笑话时，他却始终板着脸，默不作声。 “你没开玩笑？！”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当乔嫣望见他那双异常坚定的眸子时，她的手不禁抖了抖，随后，心头终于释然了。 她终于明白了贪狼对自己的意思，那在贪狼看来明明早就一览无遗的感情，她居然现在才察觉到。 见乔嫣有些彷徨，贪狼温柔道：“阿乔，只要你愿意跟我成婚，我会满足你所有愿望的，包括救敖缺这件事。” 乔嫣仓促地呼了口气，望了贪狼一眼，不假思索道：“我答应你” “我不会强求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吧，我会等你答案的。” “不用考虑了，我想清楚了。”乔嫣抿着嘴笑，笑得格外勉强。 第一百零七章 筹办婚礼 乔嫣后来去见了溟烈，乞求他把贪狼放出来，并把自己对贪狼许诺成亲的事告诉他了，溟烈却对此极为震惊。 龙王殿，大殿上，溟烈在乔嫣身前来回踱步，表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你想清楚了？” “敖缺是为了我才受的伤。”乔嫣抿着嘴，莞尔一笑：“能救回他的命，我这点事就不算什么啦。” 溟烈看得出，她那是强颜欢笑。 “那好……”他喘了口气，回身望了乔嫣一眼：“那到时候敖缺醒了，你怎么跟他说，怎么跟他交代呢？” “我跟他大概没有什么缘分吧，毕竟他是龙，而我只是个凡人而已，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这些我都想清楚了，就止步于此吧……” “你不是还想回去吗？”溟烈顿了顿，又问：“你跟他成亲，难道想永远留在这里？” 乔嫣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溟烈是希望她回去的，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她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在这里她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 况且，天书开界她也只成功了一半，如果她永远被困在这里，那哪吒的开界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而她，也将成为天书开界中惟一的牺牲者…… 而乔嫣在答应嫁给贪狼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在回去和敖缺之间徘徊，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出抉择。 因为不管是倾向哪一边的问题，都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命吧，我不能亏欠他……”乔嫣明显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底气不足。 这样的答案无法说服溟烈，他是个天生不服天命的主，但这样的答案出自乔嫣口中时，他却没办法反驳。 “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他苦叹一声，挥挥手便走出了宫殿。 乔嫣终究成了天书开界的牺牲品…… 按照贪狼的要求，要先举办完婚礼，他才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于是，当天溟烈便把贪狼和乔嫣接回了醉仙城。 回去的时候，天边刚刚露出一片鱼肚白。 醉仙城很安静，偶有几个早起的老头儿挑着担子，在街边摆起了菜摊子。 这些老头见这几个从天而降的人时，面面相觑，各自一愣。 乔嫣站在街上，溟烈踩着一片黑云，凌空而立。 “三天之后，我就回来接你们。” “嗯！”乔嫣抿了抿唇，冲他挥了挥手。 溟烈身子后倾，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呼啸而去，乔嫣站在街道上，看着溟烈消失于浑浊的云层之中。 而那几个老头见状，早已吓瘫在地了…… “阿乔，走吧……”贪狼站在她身后，温柔地催促了一声。 “哦……” 当她再次回到三楼木屋时，心境跟初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她以前觉得这里就是她避难的港湾，而这一次，在她眼里，港湾的外围砌了一圈几米高的城墙，还挖了条几米深的护城河…… 封锁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心。 回到醉仙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忙着筹办婚礼，贪狼在醉仙城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他名医的身份，结识了当地很多豪绅。 借助这些豪绅的人脉，一传十，十传百，一天之内便传得醉仙城沸沸扬扬。 人们得到消息后，莫不激动万分，各自在大街上奔走相告：“仙子跟韩药师要成亲啦！” 卖菜的卖肉的纷纷混作一团，在街头上交头接耳，最为热闹的还是要属酒馆了，几乎每个酒桌上的人都在议论药师和仙子的故事。 “诶唷，我跟你们说啊，那仙子可神了，数十位龙子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对对，我当时就在场，那条黑龙就这么一瞪，嚯，就把妖狼少主弄得半身不遂，我听说啊，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呐！” “诶……我上次偷偷瞄过那仙子，诶哟哟，绝色天香！” “韩先生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要说这韩药师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据说天底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也没有他看不了的病！” “是啊，桥东那张麻婆一家，前些年误食毒芹，一家五口全死在桌上，本来都要装进棺材了，结果韩先生一出手，又全给救活了，你说神不神？” …… 三楼木屋此刻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来的都是醉仙城有头有脸的富豪和德高望重的老者文士。 有的托着贺词，有的抬着珠宝，把木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乔嫣靠在三楼的护栏上，有人抬眸望见了她，纷纷面露喜色：“快看，仙子，是仙子！” 有大胆的人直呼：“仙子！” 乔嫣回之浅笑，顿时，人们又沸腾了…… “你们快看，仙子笑了！！”一个小孩儿指着乔嫣，兴奋地叫了一声。 “天呐，仙子在冲我笑！仙子在冲我笑！！”一个摆摊儿的中年男子笑道，露出了一排灿白的大板牙。 “屁话，瞧你那副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听这话，旁边一个嗑瓜子儿的店小二沉不住气了，“仙子明明是在冲我笑！”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冲乔嫣抛了个媚眼：“我看啊，仙子是在冲我笑！” …… 这一天，乔嫣没有下楼，客人大多围聚在一楼，都不敢贸然上楼打扰到仙子。 只有贪狼偶尔会上楼看看她…… 从南海回来后，他一直都是“阿乔阿乔”地称呼乔嫣，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起初她觉得很肉麻，慢慢地，居然听顺了耳。 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傍晚，贪狼和乔嫣去了海边——一个内陆海…… 乔嫣面朝汹涌澎湃的大海，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感受沿着海面吹来的风，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你很喜欢海吗？”贪狼站在她身旁，向远方眺望。 “嗯，因为大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为什么？” “因为我的灵魂是大海。” 贪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感到有些奇怪，一个凡人的灵魂怎么可能是大海呢？ 他望了一眼乔嫣，看着她那样会心的笑容，自己不禁轻笑出了声。 或许她的灵魂，真的是大海吧…… 第一百零八章 你的心不在我这儿! 回去的时候，恰逢醉仙城几年难得一遇的花灯展。 满街门庭都高挂着灯笼，排成一排，风一吹，像起伏的红色汪洋，唯一比不上江南花灯展的地方，就是色调单一。 街道赏灯的人很多，都只顾着眉眼带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裹着帽子穿梭在人海中的乔嫣和贪狼。 乔嫣茫茫然地走到路中间，看着一个个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一瞬间，她误以为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而身边，敖缺穿着白色西装，正冲着自己笑。 木然良久，她的嘴角随即弯起，脸颊上快要泛起笑涡时，笑意又收敛起来。 因为，她眼中的敖缺，变成了贪狼的模样……是错觉…… 第二天一大早醉仙城就炸开了锅，锣鼓喧天，一刻也没有停过。 醉仙城终于城如其名，醉来了个仙子，醉嫁了个凡人。 满城的人都在庆祝这一历史时刻，浩浩汤汤的人潮挤满了街道两侧，迎着从街北到街南笔直而来的一台花轿。 花轿被三十号人的乐队簇拥着，喜乐沿街满市不绝于耳。 花轿里，乔嫣穿着红色镶金边的嫁衣，头上配满了闪闪发亮的珠宝首饰，聆听街边传来的阵阵祝福声。 一时，她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 贪狼对她的好是不容置疑的，但奈何乔嫣心上早有他人了。 她也许会喜欢贪狼，但永远无法爱上他，这是个被温柔绑架的婚姻。 北街到南街几十米，乔嫣都是茫茫然的，直到花轿停下那一刻，她才微微回过神来。 几声炮响过后，花轿被轻轻放下，人们望向花轿，低声交头接耳，个个喜笑颜开。 不知是谁起了个哄：“仙子来啦！” 顿时，人群沸腾了，拍手吆喝，那一双双溢着欢喜的目光极力想要穿过帘子，探着头晃来晃去，都想近距离一睹仙子容貌。 乔嫣的心本来就悬着，这一下，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攥着胸前的白玉眉头紧锁，迟迟不肯下轿。 这时，花轿前传来一阵银铃儿一般的笑声：“请新娘下轿！” 她把帘子拉开，只见帘子前站着三个六岁大小的女童，头上扎着双丫髻。 当那三个女童见到乔嫣后，下意识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冲着乔嫣把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缩着肩膀咯咯地发笑。 乔嫣没有见过这等习俗，居然会让三个小孩子来接轿！按理说也应该是由丫鬟或者媒婆什么的。 正当乔嫣一脸懵的时候，一个小孩咧着嘴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跟着走。 乔嫣这时倒像个小姑娘一样，愣愣地跟在那女童身后，而另外两个女童则走在乔嫣左右，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声中，她被三个女童簇拥着迎进了屋子。 木屋一楼大厅里，围站着一圈的人，皆是身着盛装，笑容可掬。 她匆匆扫了一眼，唯一认识的溟烈没来，自己的婚礼，除了贪狼，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还没等她从伤感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一小女孩儿便端上了两杯酒：“请新郎新娘交杯进酒。” 在幽洲的婚礼习俗上，男女双方在各方豪绅的见证下交杯，便是成亲了。 贪狼勾唇浅笑，将杯子拿了起来，而乔嫣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献上来的酒意味着什么，咬着嘴唇迟迟不肯接杯。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蹙着眉头，交头接耳。 “仙子这是……” “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不接杯呢？” “仙子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贪狼洞察出她的忧虑，释然一笑：“我看这酒还是免了吧，她喝不了酒的。” “可这……”有一个老者面露难色，有口难开。 “仙子的酒，我替她喝！”他将两杯连续倒入喉中，一饮而尽。 婚礼举行到尾声时，天也快要黑了，乔嫣被两个丫鬟送进了房里，而她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夜深，人们喝得伶仃大醉，两三成群地离开了木屋，终于万籁俱寂…… 乔嫣坐在床沿上，凝望着桌上的花烛发呆，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火苗惊得跳动起来。 贪狼沾着酒气，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凑到乔嫣的跟前。 乔嫣瞟了他一眼，当她对上贪狼醉意微醺的眸子时，立即红了脸，低下头，那双无处安放的手紧紧夹在腿间，沁出了汗。 “乔嫣……”贪狼温柔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把脸贴近她的脖颈。 贪狼的鼻息拂过她的耳垂时，她的俏脸上顿时飞来两团稚气的红晕。 贪狼嗅着她的发丝，发现她身上有股子独特的香味，促使他慢慢欺上她的身子。 当贪狼搂着她的腰，意图将她按倒在床上时，她却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力度之大，直接把他的身子摔抵桌沿。 这一推，让贪狼有些发愣，愕然地瞪着乔嫣：“乔嫣？！” 她仓促地喘了口气，一脸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贪狼笑了笑，随即坐在她身旁，把她的外套上的纽扣一颗接着一颗摘了下来，慢慢露出一件单薄的抹胸衣，以及那犹如凝脂白玉的肌肤。 贪狼有些醉意朦胧的眸子变得有些凝重，把嘴轻轻附上乔嫣娇艳欲滴的红唇。 “唔~” 乔嫣闷哼一声，把双手撑在贪狼胸前，没有反抗。 贪狼吻得落力，正当他更深地一吻芳泽时，听到乔嫣在微微地抽泣，启眸发现她的眼圈泛红。 “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儿！”他把身子抽了回来，冷冷道：“我得不到你的心，还成什么婚？” 乔嫣喘了口粗气，怔怔地望着他。 “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委屈？！”贪狼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愤愤道：“我救了你三次！三次把你从死人堆里给拽出来！！” 他见乔嫣不语，踉跄着退了几步，咬着牙，脖子上青筋突起：“那敖缺有什么好的？你那么喜欢他，可你有危险的时候他在哪儿？还不是我？！” 最后一句，他颤着手指了指自己，脸皮绷紧，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不起！”乔嫣有些慌了神，忙缠上贪狼的手腕，呜咽道：“我不会了，你原谅我吧……” 贪狼望了她一眼，良久后痉挛地呼了口气，低叹一声：“算了……” 说完便把她的手抽开，踉跄着向门走去。 “咚”的一声，把乔嫣的心震碎了。 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温热涌上双眸，敛着下巴失声痛哭起来。 直到哭得意识浑浑噩噩，才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一百零九章 敖缺苏醒 第二天，贪狼不见了，只给她留了封她大致能读懂的书信。 信上说，他去了南海，锅里还有些吃的东西，这会儿大概还热着，这几天天太热了，让她不要忘记给花苗浇水，其实敖缺早就没事了，和他成婚不过是他设下的一个计谋，等南海的事儿过了以后，他还得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而信的末尾，有一行被似乎被泪水沾湿的小字，已经模糊了，但依稀能辨清字形…… 写的是：“乔嫣，你永远失去我了！” 看完信后，乔嫣把信纸攥在手里，垂在身侧，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怅然良久。 她想着，这回可能真的伤他伤得太深了…… 而此时，贪狼正站在另一座高楼的房间里，目光透过雕木窗，遥隔数条街道凝在她脸上，希望能从她伤感的表情中得到一丝慰藉。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那女人见贪狼有些失神，随即凑到他跟前，将衣帽拉了下来，露出一副上下分楞的红瞳。 “说起来，命运还真是经不起折腾，像泡沫一样，一吹就跑，用力就破。”贪狼轻笑一声，语气夹杂着浓浓的自嘲。 “你放不下她吗？” “要是我一开始没拿起就好了……”贪狼想了一会儿，叹道：“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所有的失去，都是从自以为拥有的那一刻开始的。” 而同在这一天，溟烈也收到了贪狼的来信，信上说敖缺三日之后就会苏醒。 果然，三天后，南海深宫传来一阵惊呼：“十六皇子醒了！” 这一消息，让沉寂了上百年的南海龙宫沸腾起来，所有的虾兵蟹将都围聚深宫外，静候待命。 溟烈大步流星地走进深宫，恰好看见敖缺的指尖有些痉挛，睫毛也微微有些浮动。 “敖缺！”溟烈喜出望外，激动得手指发颤。 终于，敖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刻，溟烈发现他的眸子有些清冷且空洞，仿若不再是那个历经人间琐事的敖缺。 而更像是千年前的那个泪珊海龙主…… “敖缺？！”溟烈眯着眼，眉间多了些疑虑。 “溟烈……”敖缺咬了咬牙，眸子不经意间射出一道寒光，艰难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溟烈惊疑道。 面对溟烈的疑惑，敖缺回了他一个凌冽的眼神，他顿时醒悟过来了。 敖缺是选择性失忆了，而且，他把他自认为生命中最为宝贵的的一段时光放弃了，只记下了他曾经一度想要力图改变的过往…… 溟烈有些不忍相信这样残酷的现实，顿了顿，满怀期待地说：“有个凡人一直在等你醒来，你去见见她吧……” “凡人？！”而敖缺像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愣了一下，不屑道：“如果我见到他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溟烈终究没敢继续说下去，因为敖缺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掺杂一点感情…… 敖缺恢复后，没有去醉仙城，他完全把乔嫣这个人给忘了，在南海短暂逗留后，便径直回到了东海。 东海龙王得知敖缺不仅身子恢复了，而且以往不该存在的记忆也被消除，龙王大为振奋，一高兴摆了方圆十里的桌席。 而醉仙城此时却冷清得多，贪狼走了，只留下来一封信，溟烈也迟迟不回。 乔嫣就一个人守着木屋，等待溟烈回来，等他带来敖缺的消息…… 敖缺离开南海后，溟烈也没有去东海复命，也没有回现世告知给哪吒。 他一直在南海龙宫徘徊，不知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乔嫣，踌躇了好几天心里也没落下个明确的谱儿。 等不到溟烈的乔嫣，终于决定做些什么了。 傍晚时分，她一个人来到了海边，那个贪狼之前带她来过的海边。 她在海边徘徊片刻，毅然决然地下海，她要去找溟烈。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只是个小小的内陆海，并不是溟烈的南海，而且就算是南海，她也不可能见到溟烈。 因为她只是个凡人，如果没有灵气护体的话，她只会被淹死…… 她义无反顾地向大海中央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海水漫过胸口，澎湃的海浪不时地激打在她身上，窜入鼻腔让她不禁猛烈咳嗽时，她才发现她根本下不了海。 可她的身子已经无法控制了，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海水不知不觉地盖过她的脖颈。 这时，一艘渔船在她不远处划过，船上两个眼尖的渔民发现了这颗漂浮在海面上的人头。 “呀，老张，你看那儿是什么东西？” “黑黑的……像礁石……” “不对，有头发，好像是个人儿！” 老张定睛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好了，是仙子！！” 另一个人一听，吓得赶忙调转船头，飞快向乔嫣划去。 等把乔嫣被捞起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只听她口中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念着念着竟然哭了。 她在渔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又回了木屋，恰好碰上等候多时的溟烈。 “敖缺醒了，已经回东海了……”溟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是想刻意笑一下的，但是他发现太难了。 而乔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双手紧紧捂住嘴，笑得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好一会儿，她才激动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现在能去看他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溟烈顿了顿，开始显露出难色：“但你不能去看他，他大概也不会想要回来了……” 乔嫣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为什么？！” “他不记得你了……” 不用解释，乔嫣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敖缺失忆了。 他已经不再记得她，而他，也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他了……他又变回了东海的恶龙、东海的凶器…… 乔嫣怔怔良久，说不出话来，踉跄地靠着墙壁，神色黯然。 溟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乔嫣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丢了什么，一阵钝痛，终于缩在墙角，哭得泪流满面。 第一百一十章 万般最美，不过鲸落 落日的余晖，把天边染得灿黄一片，勾勒出耀眼的金边，而傍着醉仙城的山峦却已昏黑得有些模糊。 崎岖的山路里，有柴夫唱着小谣，忽的听见树“哗啦”一声倒下，林深处惊飞两只云雀，拍着翅膀钻入云中。 而那片云中，有个硕大的飞天葫芦正打着旋儿来回穿梭，葫芦尖端上，隐约坐着个人影…… 贪狼在这天傍晚回来了，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刚上楼，便看到倾着身子倚靠三楼阳台护栏、托着下巴发呆的乔嫣。 这让贪狼有些意想不到，按理说这个时候敖缺早就醒过来了，而她这会儿也应该和敖缺双宿双飞了，又怎么还会在这儿呢？ 她见到身后的贪狼时，没有表现出一丝震惊的表情，相反，她显得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你终于回来了……”乔嫣冲他莞尔一笑，笑得很刻意：“我一直在等你……” “你……你一直在等我？！”贪狼有些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他才慢慢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目间有些憔悴。 “嗯，这些日子真的谢谢你啦，要不是你的话……”乔嫣抿着嘴顿了顿，“我想我撑不到现在的……” 这原本应该很沉重的话，在她口里却说得十分轻松，轻松到令人心酸。 风吹来的时候，她把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下意识地回避了贪狼的目光，视线从近处的楼阁慢慢挪到了昏暗的天边，心也随之飘去。 贪狼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望着她写满哀伤的侧脸，心里总算明了了些。 她只是等着他回来告别的…… 贪狼把手重重地撑在栏杆上，微微仰头，低叹一声：“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回去。” 贪狼拽着栏杆，反复斟酌过后，终于问出了他想问又不敢问的话：“你没去找他吗？” 她愣了许久，摇了摇头。 “他现在醒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我知道……”乔嫣语气颇有些无奈，眉目瞬间黯然下来：“但他可能不认识我了……” 乔嫣的回答让贪狼感到极其不可思议，他怔怔地望着她，眉头收敛，仓促地呼出一口气。 她来到这个世界经历那么多磨难，为的不过就是见敖缺醒来，然而，敖缺醒了，两个人到头来居然陌生了…… 但贪狼想了想，结果虽然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敖缺是龙，而乔嫣是个凡人，人与龙不可能在一起，那是不伦之恋。 乔嫣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而偏偏贪狼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不管她心里想什么，在贪狼面前都像是刻在脸上一样明朗。 她还是想见敖缺…… “你想见他吗？” “啊？！”乔嫣下意识地望向他，一脸懵。 “我问你……”见她发愣，贪狼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还想见他？” “我……”乔嫣顿了顿，由懵转向愕然，扭捏了良久，也憋不出一个字儿来，她甚至不理解贪狼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带你去见他！”语气不温不火，像蓄谋已久。 那一刻，贪狼看到乔嫣眸中的黯然消散于眼底，多了些久违的清澈灵动。 他永远忘不了她那副想笑又不得不憋着，明明心里很开心却又生怕暴露出来的狼狈样子，在他看来又呆又蠢，又令他心痛…… 贪狼终于把内心深处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了，喜欢一个就会为她付出一切，贪狼做到了，也彻底放下了。 他意识到唯一能打动这个女孩儿的，大概只有深情了吧，不过这样的深情，有人比他先带到一步，他自己来迟了…… 去东海的时候，恰逢一条硕大的虎鲸摊开两只鳍状的前肢，肚皮上翻，倒在几撮砂砾上。 而鲸鱼的尸体旁边，还匍匐着一些怪鱼怪虾。 这些怪鱼怪虾常年生活在海底，又冷又黑，最后只有鲸鱼给了它们温柔，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 “这是……鲸落？”乔嫣第一次见到鲸落，不禁为此感慨万千：“人们都说万间最美，不过鲸落……看来是真的……” “鲸落海底，能滋养暗界众生二十年……不过这都是海底常有的事儿，不必大为感慨……”贪狼嘴巴上说的很随意，而他此刻却感觉自己就像这只沉入海底的鲸鱼，万物皆可渡，奈何不渡己。 这时，暗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气泡声，一串赶着一串，贪狼变得警惕起来，隐约感觉有人正在监视着自己。 随即，他冲乔嫣低声催促：“这个地方有点儿不对劲，赶紧走……” 等二人走远后，他们之前逗留的地方来了个手持三叉戟的巡海夜叉，他站在原地转了转，随即伏着身子，嗅了嗅那几个凌乱的脚印，若有所思…… 东海水晶宫，龙王殿。 正当殿上东海龙王和四海众龙主欢饮达旦，喝得正尽兴时，那夜叉弓着身子，凑到龙王跟前，毕恭毕敬道：“龙王，之前纠缠十六皇子的那个女人来东海了！” “她一个人？！”龙王眼神微眯，酒杯僵在了空中。 “还有一个……似乎是山海界的三灾星之一……贪狼……” “这个凡人好大的本事……以前有三坛海会大神护她，现在又多了个什么三灾星护她……”龙王听得此话，气得几乎勃然变色，低声喝道：“去！派出龙宫精锐以及暗卫，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也包括那个灾星！” 敖缺好不容易恢复，失而复得实属不易，一旦他俩见面，极有可能诱发敖缺变会原来的那副纨绔模样，这样趁手的兵器，龙王舍不得让他这样被一个凡人折断。 “是！”夜叉躬身领命，随即缩着身子退出大殿。 这细微得如蚊虫呓语般的谈话，依然让殿堂下坐于席中的溟烈耳闻。 他略微一怔，沉思片刻后起身冲东海龙王作揖道：“适才想起南海还有要事等待处理，不得已先行告退，望龙王恕罪！” “你且先行！”龙王摆了摆手，笑着应了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险气氛 敖缺 溟烈出了东海龙宫之后，立即化身黑色游龙，卷着水浪在空中徘徊，神识扫下，四处搜索乔嫣的气息。 他必须比龙宫精锐提前找到她，晚一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然而，他找了好久，以水晶宫周围方圆近百里地都搜了一遍，愣是没发现这二人的影子。 后来，溟烈在东海水晶宫西边的一处深海峡谷中发现了二人，原来这两个家伙走着走着，迷路了…… 幸亏他俩迷路，如果他们这会儿当真撞进了龙宫大门，十条命也不够玩。 傻人有傻福，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两人见到溟烈的时候，如同迷失在沙漠中近尽渴死的旅人偶遇甘霖般。 “溟烈，你来接我们的吗？”乔嫣高兴得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麋鹿，连蹦带跳地凑到溟烈跟前。 然而溟烈却板着个脸，面色铁青：“龙王已经下了格杀令，东海精锐以及深宫暗卫正在到处在追杀你们。” 这一句，无疑给了乔嫣当头一棒，怔了片刻，脸色慢慢黯然下来：“什么……” “我是来带你们离开东海的。”溟烈顿了顿，低声道：“东海很危险，你们不要再去了！” “可是……”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好不好？”溟烈见她居然还有些犹豫，愤愤道：“一旦被精锐和暗卫抓住，你只有死路一条！” 忽然间，乔嫣想起了溟烈暗卫之主的身份，她咽了口唾沫：“如果我非要见敖缺的话，那你会杀了我吗？” “乔嫣……”溟烈面露难色，顿了顿，又道：“就当是我求你的，回去吧！” 溟烈低声下气的恳求，非但没让乔嫣有所退步，内心的信念反而更加坚定。 “我想见见他，就一下，我怕我回去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连溟烈都拗不过，他苦叹一声，望着乔嫣，良久说不上话来。 踌躇许久后，才总算答应她偷偷见一面敖缺。 “那我走了……”贪狼释然地呼了口气。 “贪狼！”乔嫣蓦地叫住了他。 “不用谢我了。” 乔嫣只看着贪狼的影子慢慢往上飘去，慢慢融入一片昏黑之中，直到消失不见。 这些天，敖缺都在龙寝宫调养生息，溟烈想了个计策，就是将乔嫣打扮成海螺婢女的模样，混入敖缺的龙寝宫。 乔嫣顶着个大海螺，紧紧跟在溟烈身后，避过了虾兵蟹将以及龙宫官员的注目。 一路畅行无阻，径直来到了敖缺的寝宫门口。 门口有一个有个老夜叉守着，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见溟烈走来，那老夜叉忙躬身作揖：“溟烈龙主！” 溟烈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进了门，然而，当乔嫣也要跟着进去时，却被老夜叉拦了下来，并大声呵斥：“没大没小的奴仆，龙寝宫岂是你能进的？！” “啊？！”乔嫣缩着肩膀，有些无助地望向溟烈。 “让她进来！”溟烈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她是南海的婢女，是来照顾十六皇子的。” “哦，是……”见溟烈为她说话，那夜叉赶忙让开路，瞬间低声下气道：“请！” “进来吧！”溟烈向里面走去，头也不回地道。 “哦……”乔嫣仓促地应了一声，怯怯进屋。 当她看到端坐在椅上的敖缺时，她愣住了……时隔这么多天，她总算看到敖缺醒来了…… “敖缺！”乔嫣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后向他快步走去，忽然之间，她的脚步满了下来，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发现敖缺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峻，没有之前温柔了，而且他的眸子弥漫着淡淡的血色，不经意间迸射出杀气。 这不是她认识的敖缺，果然，他真的失去了记忆…… “凡人！”敖缺感受到了凡人气息，眸子顿时上下分楞，拧着眉毛，有些狰狞。 不由分说便举起一团火，意图冲杀乔嫣。 溟烈见状，赶忙上前制止：“她是乔嫣啊！” 听到这个名字，敖缺心中杀意也未减半分，若不是身子被溟烈架住，怕这会儿乔嫣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了…… 他记不得自己了，他的心里早就没了自己了…… 她的眼眶逼上了一团温热，灼泪顿时如泉涌出，划过脸颊。 但她始终站在原地，不肯退一步，只是愣愣地望着敖缺。 在她心里，敖缺就是她的守护神，他会保护自己，不会对自己动手的，是他装作不认识自己，对！他是装出来的……乔嫣深信这一点。 这时，溟烈把手松开，喝道：“好，我就看你下不下得了手？！” “呃哈哈哈哈哈！”挣脱束缚的敖缺狞笑一声，随即握着利爪向乔嫣的脸劈去，没有一点收意。 “不会的，你不会的……”乔嫣摇着头，眼睛慢慢变得黯然空洞，如同一汪沉寂的深潭。 正当指尖的华光在乔嫣额那一瞬，似乎打在了一个硬物上，激撞出一圈又一圈的七彩气浪。 是溟烈横手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这样的力度，如果真打在乔嫣身上，足以将她打得血肉横飞！ 看来他真的想杀了乔嫣…… 暗劲之大，将乔嫣震晕了过去。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溟烈愕然地瞪着他，抓着敖缺的手腕，怒吼：“你居然想杀她……她可是乔嫣啊！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看你才疯了！”敖缺戏谑道，语气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面对敖缺的嘲讽，溟烈感觉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初自己初入天庭饭店时的样子。 溟烈轻叹一声，喃喃道：“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着，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在一边，将趴倒的乔嫣扶起，抱入怀里。 最后，他看了敖缺一眼，敖缺此刻的眼神依旧很平静…… 溟烈抱着乔嫣走了，他也没想过要去追，良久，他踉跄地坐在椅子上，回想起刚才那个凡人的眼神，有些迟疑。 “那个女人的眼睛……我好像在哪见过……”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可是到底是在哪儿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前打扰了，以后不会了 溟烈最后把乔嫣带回了醉仙城，带回了木屋，而当她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守在身边的却不是溟烈。 “你醒了……”贪狼捧起她的手，语气急切。 贪狼依旧穿着那套棕色的明朝服饰，依旧束着衣袖衣领，外面依旧披着一件半透明的黑色薄丝，让乔嫣有种宛如初见的感觉。 唯一变了的是，贪狼望她的眼神，比初见时要温柔得多。 “贪狼……”乔嫣的唤声如蚊虫嗡嗡般微弱，但刚好能让贪狼听得清楚。 她下意识要撑起身子，贪狼忙制止道:“别动，再躺一会儿吧！” “我觉得我自己好傻啊……”乔嫣望着贪狼，随后又把目光移向雕木窗外的夜色幕布上。 星辰寥落，月如银盘。 恍惚中，她从月面上似乎看到了敖缺的影子，以及那双冰冷如雪的眸子。 西边来的云很淡，像缭绕的烟一样，它给月亮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灰纱，顷刻间便消散了敖缺的影子。 乔嫣蹙着眉头，轻叹一声，她实在想不通敖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或许他从来就是这样，心里没有过自己。 或许是自己孤独久了，看到一切真诚都像极了爱情，所以蠢到对坦诚相待的路人动了情。 或许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片东海，或许死的是自己的…… 最后，她否认了所有的或许，把一切都归根于自作多情。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死了两次。 “一个人心死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吧……”她抿了抿唇，笑得有些黯然。 那笑容经这寂寥的月光一泼，又多了些惨淡。 贪狼缩着眉头，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乔嫣瞥见他这副踌躇不安的样子，反倒开始宽慰起他来了：“放心吧，我已经没事啦，你别瞎想……” 这样坚强的女孩儿，贪狼是第一次见，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让他的嘴角欲扬不扬，心就像是被剜了一块儿似的，一直在滴血。 “其实……我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现在，我大概也该回家了……”乔嫣释然地呼了口气，把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目光轻落在贪狼脸上：“你能送我回家吗？” “明天我就送你回去，现在就好好休息吧，别再想其他的了……”贪狼没有多想，笑着应了她。 “嗯……” 等贪狼走后，乔嫣缩进了杯子里，拽着衣角哭得抽抽搭搭…… 她一夜没睡，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她便起床了。 临行前，贪狼问她还有什么话想留下，他帮她带给敖缺。 乔嫣想了想，执笔在桌上写了一行字：以前打扰了，以后不会了。 离开木屋后，贪狼一路上都在琢磨那句话的含义，直到来到赵高衣铺的院子外时，他也没弄明白。 赵高知道二人要来，遂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 地下秦殿。 乔嫣把天书递给了赵高，他捧着天书，怔了许久才问道：“你确定了吗？” 她没有片刻犹豫，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她值得留恋的了…… 而贪狼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这样肯定的样子，神色不禁黯然下来。 赵高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凝重，刚才那句话显然不是问的乔嫣，而是贪狼…… 贪狼略一迟疑，勉强地憋了笑，冲他点了点头。 赵高微叹一声，那天书开始在他手里泛着莹莹华光，纸页急速翻转，书底如生风一般，漂浮于半空中。 霎时，几道光楞横竖相交，错成了长3米宽2米的浮空矩形。 乔嫣仰着头，看愣了。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贪狼早就消失不见了…… 矩形之中，开始布上一层淡紫色的烟雾，越来越浓，直到完全浑浊一片。 紫烟开始伸出触手，将乔嫣整个缠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惊呼，她就被淹没于紫潮之中。 而此时，衣铺上空出现了一只脚踏风火的巨狼，全身裹着气浪，满面妖纹。 赵高抬眸，隔着几米深的石壁与贪狼对话：“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你可能会死的。” “开界需要引星，否则她回不去的，只有我能帮她了。”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贪狼顿了顿，回道：“我只知道她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样子罢了。” “你不是我认识的贪狼了……” “会变的嘛。” 赵高沉默了，贪狼变了……那个以前不论做任何事都要求回报的贪狼似乎消失了…… 天书开界需要引星才能布阵成功，而引星的关键，便是修罗恶兽的血液，而贪狼的真身便是山海世界的四凶之一——幻化穷奇！ 群星的光芒黯淡了些，汇成天兆之光，细小的光柱砸入地宫。 贪狼的身子被光柱击中，身子顿时化为流萤。 而此时，乔嫣浮在紫烟之中，目光所及，尽是汹涌澎湃的流雾。 巨狼的影子浮现在乔嫣身前，踏着紫烟而来。 “贪狼？！”乔嫣唤了一声，目露惊喜。 “乔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真面目，我是三灾星之一的贪狼，修罗世界的恶兽穷奇！” 修罗恶兽，饕餮也是，所以乔嫣并没有意识到有多可怕，反而冲他会心一笑。 “你不怕吗，你应该怕我的！”贪狼睥睨乔嫣，目露凶光。 “我在后山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怕！” “那就好……”贪狼一听，眉目间多了一丝欣慰，随即目光如炬：“吾以穷奇之血，祭大九洲开界！” 一阵轰鸣，贪狼的身子龟裂成块，破碎中幻化满脸妖纹的人形模样，身子泛着金光，源源不断地往四周散着流萤。 而他含着笑，像沉入海底的鲸鱼一样往下坠。 “以前打扰了，以后不会了。”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手指不禁颤了一下，望着乔嫣，眼角有泪，嘴角有笑。 结界打开的那一刻，乔嫣听到耳畔传来贪狼的声音：“从今往后，你的世界里，再没有我了！” 同样的，乔嫣也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甚至不知道贪狼是来干什么的…… 一阵骇亮的白光过后，她消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终回现世 当乔嫣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趴在卧室的电脑桌上，嘴角还沾着哈喇子。 如果她身上不是穿着那套复古劲装的话，她兴许会以为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她的身后，那本天书还浮在空中，气浪旋在书页之间，使其缓缓翻页。 等乔嫣站起身来的时候，那天书周围的气浪缓缓消散，终于“啪”地一声坠了下来。 天书刚落地，乔嫣的卧室门便被推开了，哪吒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口，他的身后，紧跟着泪眼婆娑的顾小鱼…… “小嫣……”顾小鱼两步并作一步地凑到乔嫣跟前，抓住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紧紧将她拥入怀里。 “你可终于回来了……” 这紧缠的臂力让她逐渐回过神来，终于，她的内心一阵狂喜，不禁仓促地呼了几口气，笑得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她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乔嫣抱着顾小鱼，兴奋地叫喊着。 哪吒望了一眼这两个哭成泪人儿的女孩儿，没多在意，随即把目光落到那本躺在地上的天书。 旋手将那落地的天书吸入手中，凝视片刻，心中多了一丝欣慰。 天书开界，成功了…… 自己努力了那么久都没能开界，到头来居然让这个凡人误打误撞地成功了。 “去见见他们吧，他们想你都快想疯了。”哪吒淡淡地说了一声，拿着天书便走出了门，没多看乔嫣一眼。 卧室外，依旧是熟悉客厅，沙发的位置没变，茶几上还凌乱地摆着几包裁开的薯片袋，桌子被移到了墙边，沿着墙边多了几盘龟背竹，但没有小花仙的影子。 乔嫣下意识往阳台的护栏上望去，以往喜欢趴在栏杆上晒太阳的饕餮也不见了身影。 正当她有些纳闷儿时，客厅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娇喝：“坏狗！不准你吃！！” 走廊过道上，花仙子正在奋力从饕餮口中拉扯一张细长的粽叶，脸都涨得通红。 客厅门打开，当花仙子看到开门的乔嫣时，身子陡然一震，手一滑，饕餮顿时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后栽倒，滚了一圈后一头飞撞在护栏上，头卡在两根木栏中间，好一会儿才挣扎出来。 “乔嫣？！”花仙子怔怔地瞪着乔嫣，讷讷地喊了一声。 饕餮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围着乔嫣打转儿，晃着尾巴叫个不停。 “你们俩个……”乔嫣无奈地摇了摇头，蹲在地上轻轻摸了摸花仙子的头，把她揽入了怀里，眼角像进了沙子一样：“我回来啦！” 乔嫣回来的那天晚上，整个天庭饭店的员工都庆祝了一番，乔嫣后来才知道，她在大九洲待了将近三个月，而现世中却只过了一个月…… 回想起这场惊心动魄的大九洲历险，过了好几天后，她都心有余悸。 而这几天，她唯一挂念的人便是贪狼了，他为自己付出实在太多，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暴尸大九洲的荒野了…… 她记得当初开界的时候，贪狼对她说他是修罗世界的恶兽，想着饕餮也是来自修罗。 于是，当天下午，她便借遛狗之名把饕餮带进了公园。 饕餮蹦跶着小腿，走在乔嫣前面，公园小径上人很少，只有一个推着轮椅的女子在远处慢悠悠地走。 “饕餮，你认识贪狼吗？”乔嫣憋了好久，终于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饕餮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她，点了点头。 乔嫣大为震惊，忙低下身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认识？！” 这时，饕餮说话了：“贪狼是叛神三灾星之一，他的真身是修罗四凶之一的幻化穷奇，而且，我也是四凶之一……” “他……三灾星……四凶……”乔嫣越发困惑了，这样的归类名字，不管怎么想他都该是个十足的坏蛋吧。 就算不是很坏，那实力也应该很强才对，不至于连对付几个凡人妖狼都得躲躲闪闪，遇到点儿事儿就跑吧。 “但贪狼是四凶之中最为意外的一个，因为他向来只行善，不作恶，久而久之，修罗只记得四凶有混沌、梼杌和我，忘记了还有个穷奇了。” “那他为什么还会被归到“四凶”之中呢，他明明一点也不凶啊……” 饕餮差点被乔嫣这句话乐得嗷嗷叫…… “四凶是人类定的，灾星也是人类定的，你们人类怎么想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乔嫣愣了愣，一时没接得上话。 当她还想问一些关于贪狼的事时，饕餮若无其事地凑到路边的一颗白杨下，扬起左后腿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尿了起来，甚至滋到了树干上一米多高…… “饕餮！”乔嫣一时羞红了脸，忙拽了拽手里的绳子。 这天傍晚，溟烈从东海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径直找上了哪吒。 “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哪吒负手而立，语气淡然。 “大九洲的开界之门已经完毕，只要等苍蓝之地的开界门完善，两界便可以互通了！”溟烈冲哪吒躬身作揖，愣了愣，又问：“乔嫣她……她回来了？” 溟烈只知道乔嫣消失于大九洲，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的消息，她在大九洲遭受的磨难太多了。 而他这次回来，也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她…… “她几天前就已经回来了。” “哦……那就好……”溟烈低了低眸子，嘴角微微一扬，难掩内心的激动。 “敖缺回不来吗？” 一听到“敖缺”二字，溟烈开始面露难色：“怕是回不来了，他失去了记忆，不再认识乔嫣了。” “这是神碧莲，天地灵运之造，有了它，敖缺就会恢复过来。”哪吒伸手，一朵青莲生了出来：“把这个拿给他，就说是我给他的，他知道该怎么用。” 溟烈神色惶恐，忙躬身道：“多谢大神！” 他摊开双手，接过那朵青莲的那一刻，内心的激动难以按捺，竟笑了出来。 “她帮了我一件大事，这也全当是我的一点回报，你即刻就去吧！” “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敖缺回来啦 溟烈回到东海之后，把哪吒的神碧莲带给了敖缺，青莲入心，敖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记忆里，多了一个影子。 影子永远背对着他，穿着白色长裙，长发飘飘。 一次又一次，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眼角常常染着泪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更想知道，那个老是出现自己的记忆里的女子，她究竟是谁。 他去了南海，刚见到溟烈，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那个女人的影子一直在我心里徘徊，挥之不去，她到底是谁？” 敖缺死瞪着他，语气急促，激动得几乎癫狂。 溟烈轻轻把他的手挣开，淡然道：“她是你曾经误以为最重要的人，你曾经为她放弃了泪珊海，背离了东海，你为她抛弃了自己的一切……” “我为她，抛弃过一切……”敖缺的头隐隐作痛，茫茫然地盯着溟烈。 “你曾经大义凛然地对我说过，宁负天下，不负她……”溟烈顿了顿，冷眸一顾：“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把她忘得如此彻底。” 溟烈的语气很轻很淡，但在敖缺听来却很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是泪珊海的龙主，甚至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神界，又怎么可能为一个凡人动心呢？ 他的声音只可能让凡人敬畏，他的力量只可能让凡人顶礼膜拜，他只会让凡人感到害怕！！ 他是龙，一出生便注定惊天动地、让万千生灵畏惧的龙！ 所以溟烈信誓旦旦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宁负天下，不负她……这种混账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不可能！”敖缺拧着眉毛，冲溟烈咆哮：“我是万物之长的龙，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你要想知道答案的话，你或许可以去醉仙城找贪狼问问，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溟烈低叹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近城门口的时候，又幽幽飘来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她吗？” 敖缺望着溟烈愤愤离去的背影，更加困惑了。 随后，他马不停蹄地去了醉仙城。 贪狼这时的身子还很虚弱，但泪珊海龙主大驾，他还是不由得撑着身子接迎敖缺。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贪狼指着一张略显陈旧的木桌，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泛着木茬，有些模糊潦草。 敖缺凑到桌前，诧异地凝望那十个小字，字字扎眼。 那一瞬，他就像掉入了回忆的漩涡一样，记忆开始斑驳，一个泛着笑容的女子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播放。 敖缺一个踉跄退了几步，直到身子抵在墙上才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敖缺摊开手，惊恐地凝望着自己有些发颤的指尖，喃喃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随即，他又抓上了贪狼的衣领，怒喝道：“她是谁，你告诉我！” 贪狼嘴唇乌青，满脸尽显疲态，面对满身戾气的敖缺，淡然一笑：“如果您都不知道她是谁，那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敖缺咬了咬牙，将他重重地甩在了一边。 离开醉仙城后，他来到了沧海中一座方圆不足两百米的孤岛上。 孤岛上只有一颗孤独的四叶椰子树，四面是望不到头的波涛，一阵赶着一阵想要涌上岛来。 敖缺坐靠在椰子树下，仰着头望着天。 而此时在另一个世界里，和他同样望着天发愣的，还有乔嫣。 她趴在自家二楼走廊的护栏上，眸子黯然失色，仿佛透过她的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一片死灰色。 “其实你还是不太了解他啊……”溟烈缓步走到她旁边，双臂撑在栏杆上，故作轻松地望着这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的天。 “不是不了解，而是不理解。”乔嫣淡淡地回了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不懂，以前的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杀人呢？” “不论是谁，都有他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溟烈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其实不仅是敖缺，整个龙族都怎么看好人类。” 乔嫣望了他一眼，他又继续说着：“龙族是万物之长，是自然所孕育的最高等生灵，因此也成了自然的坚实守护者。”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沾沾自喜于自己所创建的王国，开始对大自然心无敬畏，虐杀生灵，恣意索取。” “人们从不加节制的杀戮和索取中尝到了甜头，于是贪婪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场又一场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甚至都还意识不到那是诸神发怒了……” “人不懂得敬畏生命和自然，本身就不配得到敬重……人类历史往前千年是盛世，可往后千年呢？”溟烈终于低叹一声：“也许就没有人了……” 乔嫣抿了抿嘴，内心很平静，她把目光从灰色的高楼大厦中抽了回来，移到近处的万年青和满家满户的绿色藤植。 “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她欣慰地笑了笑：“人类是有好有坏的，就像一个单个的人一样，正因为他有优点和缺点，所以才显得完美，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多，我仍然对人们满怀信心，不仅因为我是人而已。” “这也是我想说的，如果你心里还有敖缺，或者你曾经真的喜欢过他的话。”溟烈望着乔嫣，满脸期待道：“你就应该既能接受他好的一面，也能接受他坏的一面。” 乔嫣俏皮一笑：“如果他回来，我就原谅他。” 说完，她的眸子黯淡下去，他怎么可能回来…… 第二天，乔嫣就被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机，刚滑过接通键，那头便传来顾小鱼尖锐的叫声：“小嫣，快到饭店里来！” “怎么啦……”乔嫣嘟囔了一句，望了望窗外的天，蒙蒙亮…… “敖缺回来啦！” 咯噔~ “敖缺”两个字直接击中了她的心，她的手一抖，把手机甩落在了床上。 当她赶到饭店的时候，敖缺正在跟顾小鱼饭店大厅里欢声笑语。 这时，顾小鱼瞟到了乔嫣，忙冲她挥了挥手：“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啊！” 敖缺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心里迫切地想要冲到她面前，可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直到乔嫣抿着嘴笑了，敖缺心里的石头才“咚”地一声落地，推开门，不紧不慢地向她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踏足凌霄殿 大概人们老是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觉得有些陌生的人在哪里见过，有些从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感觉经历过，还有一些明明没去过的地方，却感觉很熟悉。 其实那都是梦境造成的错觉，我们在梦中经历过的东西，往往给潜意识留下了印象，而自己却记不太清或者一觉醒来直接就忘了。 而梦境的产生，便是灵识作祟，灵识很难被感知到，就像我们平常思考的时候，并不会刻意去思考我们为什么能思考一样。 灵识主导万千生灵的灵魂，能让我们思考出自己以外的东西。 比如你能在北半球遥想南半球的温度，你能在北京想象身处上海的父母的容貌，虽然跟真实结果可能不同，但你完成了一次构想，这就是灵识基础能力。 而灵识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思考，人类永远无法用肉眼看到宇宙以外的东西，但灵识可以。 我们有时候能从梦境中看到的很奇怪、很不符合现世逻辑的东西，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于我们的宇宙之中。 有的时候，我们的灵识还会突破我们自己本身，也许很多人都看到过这样的一幕，自己梦到自己浮在空中，脚永远无法落地，你被一股无法控制的神秘力量牵着走，这也是灵识的能力。 还有当你回忆自己以前的时候，是不是惊奇地发现，不论久到十年前或是近到昨天，你都能发现自己的回忆里有自己的面孔？ 当你抬头的时候，你的灵识在看着你…… 敖缺回来的那天，哪吒又悄然离开了…… 他化身中坛元帅，披红袍着金甲，踏上凌霄，前赴天庭。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南天门？！”南天门守门神将将他拦了下来，当看清其容貌时，脸色瞬间惨白，“中……中坛元帅……” 哪吒神色凌冽，完全没有理会守门神兵，扬起步子便径直踏入南天门，徒留守门神兵面面相觑，一脸愕然。 “怎么办……要不先行禀报天帝？”一个神兵愣了愣，语气都因为惊悸扭曲得有些痉挛。 另一个神兵望了哪吒慢悠悠的背影，咽了口唾沫：“嗯，现在就去！” 哪吒慢慢地向凌霄殿走去，四周偶有散仙小神撞见，纷纷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躬身于路边。 面对仙神诧异的目光，哪吒并没有多加理会。 凌霄殿呈露天的矩形台状，无遮无拦，且位于一重天极北之地，背靠万里白云，灵气蒸腾。 殿前、左、右各有两条台阶，而台阶中间，便是瑰石所刻的游龙浮雕。 殿座之上，一位穿着金色龙袍的短胡老者正襟危坐，脸上永远带着一团和气，棱角分明。 而四下，诸神众仙纷纷捧着神圭，噤若寒蝉。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盔甲的士兵行色匆匆闯了进来，半跪在地：“启禀天帝，中坛元帅哪吒来了……” 诸神众仙闻言，顿时炸开了锅，开始交头接耳一阵议论…… “哪吒，中坛元帅……” “他不是被天界除名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竟敢直接擅闯南天门，简直不像话！” …… 而全程，天宫卫戍李靖都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等诸神稍微安静时，他站了出来，冲天帝躬身道：“李靖请命，将这逆子驱逐出去！” “既然来了，且让他进殿吧。”天帝笑道，说话间，头上冕旒的五彩碧玉微微晃动。 “可这……”李靖低着眸子，面露难色：“唉，也罢……” 哪吒缓步行至凌霄殿前，这个时候，之前所有议论纷纷的神仙均默不作声了。 只有李靖气得涨红了脸，冲他低声喝到：“哪吒，你想干什么？” 哪吒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朝天帝走去，至于殿阶下方才驻足，微作躬身。 天帝启口，声音如激撞洪钟般坚韧有力：“哪吒，你已被天界除名，不再是天庭的神只了，今有何事故，来此为甚？” 哪吒冷眸回顾，不跪不拜：“为灵识之海而来。” “又是为了灵识之海……”一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喃喃道，神色颇有些不耐烦，“你可知天庭灵识之海不仅是灵魂的最终归宿，同时也是灵魂的诞生地” “我只知道那是天庭的地狱，那些沉寂在灵识之海深处的灵魂，他们所遭受的苦难，就是你们所享受的乐趣，天界灵气盎然，奇花异草，奇珍异兽不可细数，他们的灵气来源，便是天庭地下遭受禁锢的受难灵魂！” “简直胡言乱语！灵识之海的运承，乃受于天道！天道之持，方能使得万世安宁，你非要打破宁静，充当自己所谓的救世英雄？”巨灵神拧着眉毛，愤愤道：“哪吒，你太幼稚！！” “呵呵呵，天道？”哪吒瞟了巨灵神一眼，沉沉道：“可笑尊尊天庭仙人，尽作泥神之姿，可笑殿上满座神只，不识人间疾苦，亏你们还有脸谈天道？” 语惊四座，却让各路神只一时无言以对，竟敢怒不敢言。 “灵魂是自由的，他们不应该待在那里，也不应该由天庭禁锢。”哪吒顿了顿，又道：“真正的天道是遵循万物的意愿而不加以强迫，遵循自然的规律而不加以改变，这才是天道！” 天帝脸色森严，淡然道：“那如果，我依旧不肯同意呢？” “那就休怪哪吒将灵识之海搅得天翻地覆！” 众神惊恐万状，而李靖已然气得双手发颤，咬牙喝道：“哪吒，你好大胆！” 正当箭弩拔张之势，天帝突然笑出了声，冲哪吒问道：“你要开启灵识之海，可有准备？” 哪吒见状，眸只深处的戾气收了些许：“我已将大九洲和人间界开界，灵识之海，可直达大九洲！” “哈哈哈哈，好！” 天帝许了哪吒把灵识之海引向大九洲的权利，那一刻，哪吒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他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他心里估摸着，大概得有三千多年了…… 随后，他在两位神兵的引领下，前往灵识之海，托出天书，于整个灵识之海上空，架起了一座浮空平置的大门，而门的另一边，便是通向大九洲。 哪吒离去的时候，在南天门又阴差阳错地撞见了杨戬。 两个冤家擦肩而过，什么也没说，甚至相顾一眼都没有。 “那个女人是神帝！”杨戬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把哪吒吓得一怔。 神帝？！ 等他匆忙转身的时候，杨戬已经不见了身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消防员敖缺 从那以后，天庭的灵识之海浮空架着一座半透明的拱桥，一头深入海底，一头扎进异界，引领受禁锢的苦难灵魂走向自由之地。 当哪吒看到第一个灰白色的幽灵把身子探上了桥，开始步履蹒跚时，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杨戬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有些许的不安。 其实，从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哪吒就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异样了，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有通灵眼。 她的体内，似乎有某种异常的灵气波动，而且隐藏得极深。 哪吒猜测过所有可能藏在她身后的神圣，甚至他一度以为乔嫣是女娲后人，但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是神帝…… 杨戬向来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当时在神渊之中，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自己疏忽了什么…… 哪吒坐在房顶，想起之前的心猿复苏以及天书开界，甚至灵识升天，误创天界，这样的事儿为何会发生在一个仅仅只是拥有通灵眼的凡人身上。 他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怎么也解释不了。 终于，杨戬的那句话再次回荡在他耳畔，那个女人的背后，是神帝！ 他心头陡然一怔，黝黑黯然的瞳孔骤然缩小，愈发感觉乔嫣的身份可能真的和那位古神帝有关。 远处的黑云飘了过来，阴风作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亿万点雨水在千米的高空上连成一片倒置的雨海，急速下坠，哪吒喘了口粗气，微微抬眸。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万千雨点，直到那些雨滴近在咫尺时，他缓缓闭上了眼。 淅淅沥沥雨滴刚要掉落在哪吒身上时，便被气浪荡开，雨水难近其身，只溅起水雾。 这股翻涌的气浪，像是给哪吒盖上了透明的罩，在雨中坐了良久，身上还是干的。 而这时，不远处的花草小径传来乔嫣和顾小鱼的惊呼声，那呼声比凄厉的雨声稍逊一筹，充入哪吒耳中。 哪吒侧目眺去，只见这俩人手拽着手，缩着身子一路大呼小叫，被雨浇得惊慌失措。 他见状，不禁蹙了蹙眉，低叹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刚才的揣测和不安也瞬间被打消，这样凡到至极的女人，能是神帝？！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吗，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顾小鱼一边抱怨，一边推开客厅门，“看来今晚我又得在你家住一宿了！” 两个落汤鸡杵在门口，把身上的水拧干后，才钻进客厅。 顾小鱼环顾四周，发现客厅空荡荡的，一脸疑惑：“屋里没人？” “大概出去了吧……” “算了，我去洗个澡。”顾小鱼冲乔嫣咧着嘴，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一起吗？” “你先洗……” …… 等顾小鱼缩进浴室不久后，敖缺便撑着伞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一个鼓鼓的袋子。 当他见到乔嫣的时候，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包裹敛得更紧了，那样子就像个刚趟完活儿的小偷。 “诶，你这装的都是些什么呀？”乔嫣瞪着狐疑的大小眼，挡住了敖缺的去路：“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诶诶诶！”敖缺一脸难色，话还没说完，乔嫣就把手从袋子口里摸了进去，抓出一张……身份证…… 上面还映着敖缺傻乐的大头照…… 当她看到身份证上的信息时，先是有些傻眼，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敖缺，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办假证！！” “喂，你别血口喷人，谁办假证了，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证件！” “等等，你说这些……”乔嫣愣了愣，把目光挪向敖缺拽得紧紧的袋子，指道：“难不成这些都是……” 她赶忙抢过袋子，一打开，探头一望，果然……这一口袋装的全都是证件…… 像什么行驶证，居住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户口本…… “你……你在搞什么啊？！”乔嫣顿了良久，才冲他吐出几个字：“这些都是怎么来的，你怎么弄的？” “这你就别管了！”敖缺冲她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证件抢了过来，没好气道：“要不是我为了找个工作，谁爱折腾这些小玩意儿？！” 乔嫣一头雾水，满腹疑虑，“你找工作？” “嗯！”敖缺轻松地呼了口气，把袋子拧了一圈，扣上死结。 “什么工作啊？”乔嫣饶有兴致地问道。 敖缺撇着嘴想了一会儿，冲乔嫣挑眉道：“救火员。” “救……”乔嫣愣了一下，随后翻了个白眼：“你说的是消防员吧。” “对，一个意思！” “不错嘛！”乔嫣粲然一笑：“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当一个消防员的呢？” 敖缺瞟了她一眼：“因为只有这样，某些人大概才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吧……” 一瞬间，乔嫣想起上次她带敖缺回家拜年的时候，大年初一的那天，他奋不顾身赴火场救了个小孩儿，然后自己对他说了句好话。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吧…… “溟烈也找了个新工作，现在已经不在饭店了。” “不是……他也找了份工作？”乔嫣有些诧异，忙问：“跟你一样吗？” “不，他去当小学当教师了，教的好像是什么……人与自然……” “人与自然……” “好了，大概明天我就得走了。” “你要搬出去住吗？” “搬出去睡大街啊！”敖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们是工作一天，然后休息两天。” “这样啊……”乔嫣抿了抿唇，娇怯道：“一定很辛苦吧……” 经乔嫣这么一问，敖缺脸上不屑的表情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讷讷回应：“不……怎么会呢……” 乔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蠢，她不经意间居然把敖缺当成了凡人…… 两颗心脏扑通直跳，暧昧的气氛逐渐发酵，为了缓解气氛，乔嫣不得已把话锋转向溟烈：“对了，溟烈还没回来？” “这会儿没下课，大概得晚一点儿。” “哦……” “要不咱们明天去看看他？” “好啊！” 敖缺捧着袋子进屋，她看着他的背影，脑补着敖缺身穿消防服的画面，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教师溟烈 借着去看望溟烈机会，乔嫣想着终于有机会和敖缺独处，然后跟他说说心里话，切合切合感情什么的。 乔嫣的心情很好，真的，跟这晴朗的天气一样。 当然，如果她身后没有顾小鱼这个电灯泡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可能会更好一点。 如果这个电灯泡只是安安静静发光发亮的话，乔嫣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这个电灯泡简直是核能发电的，不仅发光，还烫的烧脸！ 只要乔嫣和敖缺并着肩膀走，中间稍微露出一点缝隙，顾小鱼就会像个泥鳅一样往缝隙中钻…… 非得把两人逼开她才肯罢休…… 而最可气的是，顾小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个电灯泡，乔嫣想着，练到如此地步，这大概就是电灯泡的最高境界了吧…… “小嫣，这里前几天还举办过漫展呢！”顾小鱼指着街道边的一个小广场，脸上乐开了花。 “哦……”乔嫣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之前来过，人很多，很热闹！”敖缺笑着应道。 “我当时在这里看到过一个带着三级头的，cos绝地，还会跳霹雳舞，跳得贼好看！”顾小鱼瞟了一眼落寞的乔嫣，喃喃道：“之前我叫乔嫣来她也不来，乔嫣要是cos花木兰或者阿卡丽，一定巨像！” 说着说着，顾小鱼便开始上手了，她抓住乔嫣的发梢，冲敖缺笑道：“敖缺你看，像这样！” 乔嫣苦笑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 “别笑嘛，笑就露馅啦！”顾小鱼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敖缺全程陪着顾小鱼笑，仿佛是这两人醉入了爱河，而自己才是那个万恶的电灯泡…… 过了一条街后，乔嫣看见一个已经完工的游乐场，眼前一亮，仿若抓到了挽回话题的契机。 于是，她赶忙摇了摇敖缺的胳膊，兴奋道：“诶，这里居然有个新的游乐场诶，要不等会儿我们来这里玩吧。” 顾小鱼瞥了一眼，满脸不屑：“这个地方不好玩，我去过了，过山车什么的都还没有完工，只有碰碰车和旋转木马这些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 乔嫣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不再说话了…… …… 坐过一路公交车，又过了几条大街，然后换乘轻轨，过了两个站后，终于来到了溟烈教书的那所小学。 而这一路来，顾小鱼的嘴就没停过，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喋喋不休。 而且，平日里乔嫣也没见她这么高兴过，好像她跟敖缺暗中有一腿似的…… 小学的铁栅门前，矗立着一块鲜花环绕的石雕，都是攥着38步枪和挥动着宣稿的革命前辈。 石雕底座是花岗岩，上面刻着四个楷书字体的红色大字：石安小学。 乔嫣冲保安表明身份，并告知他是来寻找溟烈的时候，保安才让三人进去。 “四年级五班……是这里吧……” 乔嫣拿着名片，走到教室门口，听到一声哄笑，她下意识瞥去，发现了溟烈。 这家伙，居然能跟孩子打成一片…… 而乔嫣不经意间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她无意间发现顾小鱼跟溟烈有眉来眼去之嫌…… 自己不再的日子里，难不成这两个家伙日久生情，好上了？！ 等溟烈下课出来，顾小鱼忙凑了上去，恨不得扑在他怀里，那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儿，更加证实了乔嫣心中的想法，他俩真的好上了…… “你们怎么来了？” 没等乔嫣说话，顾小鱼抢先娇声应道：“来看看你啊！” 溟烈笑了笑，扫了三人一眼：“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办公室光线充足，不大不小，摆上四张办公桌和几大盆绿萝和常春藤，空间都还比较富余。 里面有三个人，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一个穿着旗袍的妙龄女子，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见到这几人时，相互点头问候，不经意间露出和善的笑容。 “这都是溟老师的朋友啊。”那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的笔，仰面笑道。 “是啊。”溟烈礼貌一笑。 溟烈的这一笑让乔嫣大为意外，乍一愣，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叱咤东海的暗卫之主，威震八方的南海龙王，居然学得了几分人间礼仪。 而反观敖缺这货，从进门的时候起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坐在黑皮沙发上自顾自地掏耳朵，完全没把这三位人民教师放眼里！ 不对……现在应该是四位人民教师…… “不好意思，先告辞一步，我去上课了。”那中年男子挎着书起身，满脸堆笑，“有空的话咱们聚一聚，一块儿喝个茶吃个饭。” “好。”溟烈爽快地应了一声。 等那中年男子走后不久，乔嫣才问道：“溟烈，你当老师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啊……” 顾小鱼叹了口气，接上话：“乔嫣，敖缺两个月前就当老师了……” 她这才释然，两个月前……是自己失踪的那段日子…… 看来，那段时间现世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你那段时间都去干嘛了？”顾小鱼顿了顿，叹道：“我问了哪吒和溟烈，他们都不告诉我，害得我为你担心了好久……” 乔嫣有意扫了一眼旁边那两个女教师，虽然表面上她俩默不作声，可乔嫣从那双游离不定的眸子就能看出，她们俩此刻正竖着耳朵听呢…… 于是，她只得闪烁其词道：“我……我去培训去了嘛，就在北京……” “培训，北京？”她的这番回答，让顾小鱼更加疑惑，“可哪吒后来告诉我的是，你去了大九洲……” “诶诶诶，难得你们来看我。”顾小鱼还没说完，就被溟烈打断，他站起身子提议道：“今天那就晚点走，晚上烧烤去！我请客！” “呃，那好吧……”顾小鱼就此作罢，有些失落地嘟囔着嘴。 溟烈扬起下巴，冲那两个女老师喊了一声：“那边的两个美女，去不？” “好啊，别弄得太晚就行，我明儿一早还有课呢。” “那我也去！顺便还得叫上我男朋友……”另一个女老师嘴角泛着笑涡，幽幽地扫了这两对儿一眼：“否则这一大盘狗粮啊，我可吃不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文化小吃街 离小学最近的一家小吃街，就正对着学校几百米远的一个拐角处，是从西边进入人民广场的一条必经小街。 这个小吃街跟其他的小吃街不太一样，街道两边林立的高楼除了一少部分餐厅饭馆外，就是一栋栋独占大头的书店大厦了。 因此，经常有老师学生在购书之余，会在这里稍作逗留，尝尝风味小吃。 不仅如此，小吃街的中心还竖立着一座乌黑的鲁迅铜像，一手夹着烟，一手托着书，眉头微蹙，仰望天空。 为此，这个文艺范儿十足的小吃街还获得了个远近闻名的称号：文化小吃街。 虽然名字叫文化小吃街，但这里的常客们都明白，这其间的文化，跟书和鲁迅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个文化，主要还是小吃街吸收了全国各地风味小吃的特色，继承到一起，不管是南方北方，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家乡口味。 久而久之，文化小吃街成了当地外来旅客寄托乡愁的圣地。 所以在文化小吃街，只要不发生纠纷，城管就不会来招呼小吃街的商贩，时间一久，文化小吃街倒成了城管们的禁区。 没有城管的治理，小吃街依然运作得井然有序，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为了争夺摊位而大打出手的情况。 这大概和这些摊主的性格有关，他们都很和气，而且其中很多都是外地人，把自己家乡的手艺给带来了。 小吃街一旦热闹起来，跟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街上人来人往，几乎到从早堵到晚。 白天的学生多，晚上的上班族多，反正从来不会冷清。 溟烈一行人来的时候，天还昏昏亮，而小吃街已然是人满为患了，摊子的热气把人脸蒸得通红，但仍然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笑意。 两排的小吃摊排成了蜿蜒的长龙，只差一个成年人身位便可挤进人民广场，而且摊前几乎座无虚席。 小吃摊的招牌上映着各种诱人的特色美食，皮白肉嫩的南京水鸭、汁美皮薄的小汤包、红壳肉质膏腻的苏州阳澄湖大闸蟹…… 香气四溢，满耳尽是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和人们欢喜的嘈杂声。 乔嫣是个正宗的南京人，喜欢偏甜偏辣的口味，而顾小鱼又是个地道的四川人，小吃烧烤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无辣不欢的。 而且，溟烈的那几个同事又来自湖南和广州，口味不尽相同…… 因为口味各异的缘故，所以一行人走着走着便分散开来，打算在小吃摊和自己的家乡小吃来一场美妙的邂逅。 而这其中两两成对、有说有笑的眷侣中，最为如胶似漆的，便要属顾小鱼和溟烈了。 顾小鱼紧紧依偎着溟烈，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说到开心处时，她便用手掩面，笑得明眸生辉。 乔嫣傍着敖缺的肩膀，把手慢慢摸上了挎包带，望着顾小鱼和溟烈的背影，一脸狐疑。 她心头不禁泛起了一阵嘀咕：“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诶诶诶，这个看起来好像不错诶。”敖缺的目光被路边的一个小摊吸引住，拉着乔嫣挤了进去，一脸期待地凑到摊子前，“这个光是闻着就香，怎么样，尝尝？” 乔嫣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头，冲那老板喊道：“老板，两份无锡酱排骨……” “好嘞，稍等片刻哈，马上来！” 点了两盒无锡酱排骨，戴上口袋手套，俩人就站在摊子旁边自顾自啃着。 天黑了，城市的霓虹以及连成线网的导航灯醒了。 然而，人潮非但没有减半分，反而吸引了这附近几条街区的吃货，吃货大军踏上征程，陆陆续续加入这场夜间盛宴。 人头攒动，乔嫣晃了一下神，溟烈和顾小鱼的影子便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直到人潮稍微减了半分，这几人才愣头愣脑地重新凑到一块儿。 然后坐在一家比较偏的烧烤摊外桌旁，闲聊了会儿，夜深，那几个老师便各自回家。 而乔嫣四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围着桌子不舍离去。 那满是陈年油渍的桌面上散乱地摆着几瓶开封的冰冻哈啤，还有几个盛着油汤的盘子，盘里堆满了竹签。 “咱们好久都没这么聚过了，算下来得有半年了吧。”顾小鱼脸上醉意微醺，一手拽着啤酒瓶，一手揪住溟烈的袖口，“开心！” “你少喝点！”溟烈一手抢过酒瓶，扔给了敖缺：“接住。” 当他回身望向顾小鱼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温柔。 “我才喝一瓶呢，醉不了的，你以为我跟小嫣一样啊……”顾小鱼把手往空中瞎比划了一下，鼓着腮帮嘟囔道，随即又把话锋转向乔嫣：“诶对了小嫣，你去的那个地方……嗯……那个大九洲……你去干嘛去了？” 顾小鱼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溟烈和敖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乔嫣，一个眉头紧蹙，一个满脸狐疑，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期待她回答。 乔嫣却不领情，托着腮帮，装出一副小傲娇的样儿：“不告诉你！” “说说吧，其实我也想听听呢……”敖缺把手摊在桌面上，淡然一笑。 她蹙着眉，撇了撇右半边的嘴角，一脸狐疑：“你们……真想听？” “嗯！” 乔嫣侧头左右张望了一番，邻桌的人都只顾着自己说笑，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随后，她又望了溟烈一眼，他面无波澜，只用手摩挲着面前的一只酒杯，也不说话。 “小嫣，你盯着溟烈看干嘛啊，你倒是说啊……”顾小鱼又催促了一声。 乔嫣挠了挠头，长长地呼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我就跟你讲讲！” 她把自己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从天书开界落入狼窝，随后在狼窝遇到变态少主，又被一个药医救了出来，后来就被骗到了青楼，关入小黑屋，险遭…… 然而，当她讲到遇上敖缺以及被贪狼逼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讲不下去了。 而且特别是敖缺失去记忆那段时间，他那副史前的凶煞模样，连稍微在她脑子里过一遍心都会抽痛好久，更何况讲出来呢？ 于是，她草草地编了个故事，附上了一个完美结局。 “后来我遇上了溟烈，然后我就回来啦。”乔嫣故作轻松道。 而只有溟烈能看出她内心的心酸，她隐瞒了很多…… “你是去旅游的吗，这么轻松……就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嘿……你以为拍电影呢，还妖魔鬼怪……要是真碰上了，我还能搁这儿跟你愉快地聊天？” “那倒也是哦……”顾小鱼略一点头，随即举起杯子，笑着起身：“来，为乔嫣平安归来，再次献上一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jio踢下床 正当小吃街的客流量达到顶峰的时候，乔嫣一行人便离开了，他们刚走不久，之前虎视眈眈他们位置已久的几个青年俊美奋勇当先，立马坐了上去。 四人离开小吃街后，在一个街头的路口分道扬镳，两对各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道两旁的灯连成一片，整条街道一片晃亮，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车辆过往。 溟烈搭着顾小鱼的肩膀，走在人行道上，冲她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你想不想要个宝宝？” “宝宝？！”顾小鱼先是一愣，然后羞红了脸，低着头娇怯道：“太早了吧，而且我都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先做好打算嘛，保不准哪天就突然有了……”溟烈平视前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虽然溟烈嘴上这么说，但他对自己行为把控很强，一直都很尊重顾小鱼的意愿，同居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碰过她。 顾小鱼抿着嘴想了一会儿，笑道：“如果我们生宝宝的话，那就一口气生三个，怎么样？” “三个？”顾小鱼这副认真的样子，让溟烈有些啼笑皆非：“你当是生猪崽呢……” “诶呀，你听我说嘛，”顾小鱼蹙着眉，轻轻拍了溟烈肩膀一拳，然后掰着手指头说：“三个宝宝的话，以后就可以一个用来洗衣服，一个用来做饭洗碗，还有一个就打扫家务，那样的话，我们以后就可以享福啦！” “想法不错！”溟烈摸了摸下巴，随即侧头打量了一下顾小鱼，“但我还有个问题，就是我们的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儿。” 顾小鱼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一脸兴奋道：“咦，会不会是小龙人啊！” “什么是小龙人？”溟烈有些疑惑不解。 “就是那个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那个！”顾小鱼不自觉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在头上，一边走还一边傻呵呵地笑。 溟烈冲她投去一个嫌弃的表情：“这么傻？那还是不要好了……难养活！” “讨厌！你懂什么叫抽象表现吗？” “不懂！” “那我得跟你解释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 …… 两人一路嬉笑着回去，在旁人看来，令人钦羡的神仙眷侣。 走到小区门口时，溟烈突然来了兴致，冲顾小鱼喊道：“诶，我跟你表演一个360度后空翻！” “好啊！” 溟烈短暂蓄力，两步起跳，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形，屈膝落地。 “厉害！”顾小鱼连连拍手叫好，问：“那你能表演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后空翻吗？” “一百八十度……”溟烈撇了撇嘴，没好气道：“那不是脸先着地吗？” 顾小鱼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点如此之低，令溟烈无言以对…… 溟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横手将她抱入怀里，冲小区门口跑去。 “诶。”顾小鱼有些重心不稳，下意识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而守在小区门口的那个老保安，早就习惯了这一幕了，每次二人嬉闹着跑进来时，都是满脸堆笑。 …… “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 “鬼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好啊，那有空的时候，咱们去问问？” …… 回家之后，顾小鱼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后便躺在自己卧室床上玩手机。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窸窣，门把手轻轻转动，顾小鱼下意识把手机藏了起来，神色紧张地望着门口。 慢慢地，溟烈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勾着身子，一言不发。 顾小鱼一脸懵，忙把被子盖在身上，一脸诧异：“你干什么？！” “嘘！”溟烈回过身，用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让她噤声。 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儿，顾小鱼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事儿，忙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顾小鱼的床，凑到她身旁，将她楼在怀里，顺手盖上了被子。 两个家伙趴在被窝里，盖得严严实实，这时，溟烈神神秘秘地对她：“给你看样东西！” 然后，他把手伸进了裤裆，摸索了良久！ 虽然光线透过被子后显得有些昏暗，但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顾小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鼓足勇气，再次确认一遍。 果然，他真的把手摸在他自己的裤裆上。 她紧紧蹙着眉，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一脸羞涩：“啊……什么啊……” 顾小鱼的脸在那一瞬间涨得通红，心想：天呐，他该不是是要给我看那个啥吧…… 难怪刚才他路上会问要不要宝宝，原来已经是早有打算了！ 顾小鱼一手拽着被单，有些犯难，一个保守传统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总归是显得比较羞涩的。 至于保守传统是真是假无所谓，因为顾小鱼打心里从小就是这么认为的，尽管她大学时有个外号叫“老污婆”…… 然而她又转念想了想，这孤男寡女同居了这么久，而且两方还保持着暧昧，却一次关系都没发生过，这显然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儿。 从了吧……她有点儿害羞，但不从吧，啧……道理上又说不过去…… 顾小鱼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随后把心一横：算了，来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羞个甚呢？ 当她听到溟烈拉开拉链的那一刹那，内心的激动值已然达到临界，像原子弹爆炸一样迅速膨胀。 然而下一秒，当顾小鱼看到溟烈从裤裆里摸出来的那个东西时，她顿时傻眼了…… 手机…… 他从裤裆里摸了那么久，最后摸出了一个手机…… 溟烈拿着手机，按下锁屏键，点开屏幕，给她看了看一个别致的铁轨滑动锁。 “你看，就这么轻轻一划……”他贴在小鱼耳边，指尖引着滑动锁，掠过一道优雅的直线，“解锁成功……” 顾小鱼良久才缓过神来，心里顿时燃起一阵鬼火，一jio把他从床上踢了下去。 “怎么啦，这不好玩吗？” “本来不想搭理你的！”顾小鱼鼓着腮帮子，没好气道：“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不想搭理你！” 说完，她一头扎进被子里，还气呼呼地翻了个身。 第一百二十章 再入大九洲 顾小鱼生闷气的话，一般持续不过一小时，捅破了天也就两小时不到，用乔嫣的话来说，这小妮子开朗得跟没心没肺似的。 因此，顾小鱼第二天一早就耍出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儿也不难理解，仿若昨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并且还顺便做了个美梦一样。 洗漱完后，两人便相约去饭店，出门前，顾小鱼为了配上溟烈的大墨镜，她特意戴上了自己珍藏几年的override遮阳帽。 一个英气凌人，一个甜美可人，但路上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俩，而且这顽皮的天公也不怎么爱作美，该耀阳高照的时候偏偏阴云绵绵的。 但顾小鱼愉悦的心情跟天气不沾边，只要跟溟烈在一起，她就会感到十分舒心，而且是舒心到出门可以不用带脑子的那种。 去往饭店的路上，她无意间看到一个“九洲传媒公司”的广告牌，忽然想起了昨晚乔嫣口述的大九洲。 于是，她开始蹙着眉头，琢磨着这个大九洲到底是何来历，但她心里却是越想越糊涂。 大九洲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除了地球之外，还有第二个人类适宜生存的星球…… 也就是说还有个大九洲行星……可这也从来没听说过啊…… 顾小鱼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反而越想越毛躁，她索性把问题扔给溟烈，让他也跟着一起毛躁毛躁，“溟烈，你说……那个大九洲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是在地下还是在天上呢？” “大九洲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溟烈摸了摸下巴，补充道：“这么跟你说吧，大九洲是存在于宇宙之外的世界。” 顾小鱼心头一怔，随即把脚步放慢了些，一脸不可思议，“在宇宙之外……” 她的不理解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宇宙究竟大到什么程度，人类目前根本无法估量。 要知道，自150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时起，宇宙的边界便一直在以光速向四周膨胀着——所以它的空间还一直在扩大！ 而时至今日，人类连光速这个基本的小目标都达不上，还拿什么去追以光速跑了150亿年的宇宙边界呢？ 顾小鱼在原地愣了半晌，抬眸却发现溟烈已经走远，她连忙踱着小碎步跟了上去，“既然那么远的话，那乔嫣又是怎么去的呢，一定有什么别的方法对吧？” “大九洲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溟烈自顾自地走，顺带着拉了拉英伦帽沿，深沉地望向顾小鱼：“你若认为它远，那它就远在宇宙的边界，你若认为它近，那它跟你的距离就只隔着一层薄纸。” 其实溟烈的言外之意是，大九洲跟地球隔着一层结界，多了一个维度的结界。 然而，以这位木讷少女的理解能力来判断的话，溟烈可以很轻松地断定，她当然肯定以及百分之百的没听明白。 对她而言，只要感到不明觉厉就对了。 而这一次，溟烈那深沉而坚定的眼神给了她信念，她这要是都听不懂，就可就太对不起他的眼神了…… 于是，顾小鱼蹙着眉点了两下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同时，她还不忘故作释然地拍了下手，好似恍然大悟一样。 她这副不懂装懂的样子，愣是让一向高冷的溟烈笑出了声儿，然后无可奈何地甩了甩头，继续漫步向前走去。 溟烈的笑让顾小鱼就跟考古有了重大发现一样，高兴得不得了，一路上哼着欢快的小调，步子轻松，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天庭饭店的门口。 此时，饭店已经开始营业了，大厅里坐着几个寥落的客人，服务员们有条不紊地递送着餐盘，个个笑脸相迎。 当顾小鱼走进大厅，把目光移到休息室时，发现里面那个常坐人的懒人沙发上居然空荡荡的。 于是，她冲守在柜台前的男服务员问道：“小嫣今天没来吗？” “哦，乔嫣她今早来过了，然后陪敖缺出去了……” “出去了……” 顾小鱼抿了抿唇，想到今天是敖缺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大概乔嫣有点不太放心吧…… 原本她是想再从乔嫣身上打听些关于大九洲的事儿的，无奈乔嫣不在，使得顾小鱼心中不禁平添了些失望感。 无奈之下，她只得央求溟烈带她去看看，而溟烈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也只能妥协。 顾小鱼其实没想到溟烈能答应得这么快，于是，她有个新的想法，那就是和大家一块儿去看看，图个热闹。 快到中午的时候，乔嫣才挎着小包珊珊回到饭店，当顾小鱼问及是否还想去大九洲的时候，早有想法的乔嫣便满口答应了。 毕竟在大九洲的时候，她还有好多事情都留着遗憾，她还放心不下那两个妖狼少女。 而其中更重要的是，她还没好好地跟贪狼告个别…… 借此机会，还能把以前没做好的事情重新做一遍。 第二天，乔嫣和顾小鱼一行便结队前往大九洲了。 当乔嫣再一次来到大九洲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站着一众神圣…… 修罗饕餮，桃仙桃夭，龙王溟烈，龙皇子敖缺……却唯独少了个大腿——哪吒。 没有人知道哪吒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简直飘得没边。 这一行人中最为兴奋的就是顾小鱼，从入界到落地，一直就跟个傻猴儿一样嗷嗷乱嚎，捂着嘴东张西望，觉得处处新鲜。 醉仙城城外。 横木勾檐的古宅，瓦砾青黑的城墙，以及从城门延伸到她脚下的青石小道，以及青石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布衣旅客，无一不让顾小鱼大感震撼。 于是，她傻愣在城门口良久，终于惊呼一声：“我穿越啦？！” “你醒醒吧，你是还想穿越当王妃怎么的？！”乔嫣不由得讥笑道。 “这里就是幽洲的醉仙城，也就乔嫣初来造访的地方。”溟烈上前一步，把黑色英伦高帽的帽沿拉低，生怕被人认出来，“走吧。” “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回醉仙城 入城后，一条条笔直交错的大街上，随处可见顶着耳朵的妖怪，这种只在日本动漫里见过的场景，顾小鱼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成真了。 于是，她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她紧凑着溟烈的肩膀，把食指摸在下嘴唇上，打量着周围的路人，兴奋得几乎快要抓狂。 “哇，他的耳朵长在头上！” “哇哇，这个人的耳朵又大又黑，好想揪一下！” “咦，这个人有尾巴，软绵绵的，好想摸一下……” “快看快看，她有两条尾巴！” 而同样的，醉仙城的本地居民对这群衣着打扮怪异的外来客也感到十分好奇，于是……两边开始互相打量…… 不久之后，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乔嫣：“哟，那不是仙子吗？！” 乔嫣虽然衣着古怪，但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乔嫣…… “是仙子……仙子回来了！！” “仙子怎么穿成这样，跟着仙子的这些人又是谁啊？” “这该不会都是仙子吧……” 偶有驻足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而顾小鱼所能听到的，便是那一声声惊喜又崇敬的“仙子”。 仙子这种称呼，在她的潜意识中，一般都是指向小花仙的。 因此，顾小鱼下意识望向小花仙，这个平时不搞点小动作心就心痒痒的花仙子此时显得出奇的乖巧，坐在溟烈的肩膀上一言不发，静静地平视前方。 而且，顾小鱼发现这些路人的眼光却并不是望向花仙子的，而是交织投向乔嫣的。 发现了端倪的顾小鱼一脸茫然望向乔嫣：“他们为什么会称你为‘仙子’啊？” 乔嫣的眼珠子在眼眶上方转了半圈，无奈道：“如果你在路上，突然遇到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你会觉得她是什么来历。” 顾小鱼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大概会是一只蝙蝠精。” 乔嫣心里一时啼笑皆非，冲她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一行人闲庭信步，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终于来到了三层楼的小木屋前。 木屋下的苗田里长着一撮撮青绿，药草生得很盛，乔嫣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这些药草明明还才刚破土露尖，这会儿竟都长到膝盖高了。 “这里就是你说的小木屋吗？”顾小鱼把双手攥在胸口，仰望屋顶，“可这也不小啊……” 这时，只听门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陈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两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妖狼少女从里走了出来。 她俩刚看到乔嫣的时候，不由得兴奋地喊了一声：“仙子，您回来啦？” 本来下一刻她们就要迎上去的，而当她俩看到身后的煞气十足的敖缺和溟烈时，脚就像生了根似的，半步都动不了。 脸上的惊喜之色也收敛了些许，眼中多了几分怯意。 “嗯，我来看看你们！”乔嫣笑着迎了上去，一眼就看出了她俩心中的顾虑，笑着解释：“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是来参观的，你们别害怕嘛。” 那两个妖狼少女一听，释然地笑了笑，但多少还是有些约束。 进屋后，屋里的陈设被两个妖狼女孩儿打理得干净整洁，跟她走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贪狼的影子。 乔嫣环顾四周，问道：“贪狼呢，他去哪儿了？” 那两个妖狼少女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贪狼大人在仙子离开的几天后就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什么话也没留下，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语气颇有些无奈，让乔嫣心中的失落感愈发深了，勉强地憋出一个饱含失意的笑：“这样啊……” 幽洲的天黑得比较晚，像是这里的时间过得比较慢一样。 入夜，街道上开始亮起了灯笼，红霓一片，如霞光纷飞，顾小鱼挽上乔嫣的手臂在街道上漫步，恍如梦回大唐盛世。 她们裹着一件带有衣帽的褐色长袍，衣帽的帽沿搭在眼睑处，来往的人往往都醉意微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俩人。 “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可思议，到处都是酒馆，到处都飘着酒香……难怪叫醉仙城……”顾小鱼把帽沿往下拉了拉，突然扬起嘴角：“诶小嫣，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讲。”乔嫣的语气不冷不热，有些心不在焉。 “你会不会闻着闻着，就突然醉了呢？”顾小鱼稍微抬起帽沿，戏谑地瞟了乔嫣一眼。 “顾小鱼！”乔嫣白了她一眼，“你够了！” 她和顾小鱼转转悠悠，来到了此前贪狼养天狗的土坯房前。 土坯房旁边的香樟树叶子掉光了，只剩下苍劲的枯枝还在张牙舞爪，树下的花苗都枯死完了，无力地粘在土块上，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了。 而香樟树左侧，还有一排排惨白的硅石墓碑，在月光的照耀下，阴森诡异至极。 顾小鱼缩着肩膀，牙齿忍不住地打颤，咯咯作响，稍有风吹草动便要鬼叫一声。 她见乔嫣有意朝那土坯房走去，便迅速夹上乔嫣的手臂，一脸担忧：“小嫣，这个地方好诡异啊，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顾小鱼蹙着眉斟酌了一会儿，当她望见不远处的坟墓时，心头一阵犯怵，“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当两人小心翼翼地翻过土坯房一米多高的门槛后，乔嫣这才缓缓从后腰包里掏出一只打火机。 “哒”的一声点燃，等微弱的火苗逐渐照亮屋子时，乔嫣意外地发现，屋子里竟然是空荡荡的，那些小天狗被带走了，徒留四壁…… 看来，贪狼是真的离开了，她原本还想好好感谢他一番，但这样的机会终究还是落空了。 顾小鱼见她一脸落寞的样子，低眉问道：“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呃，没……没什么……”乔嫣恍然回过神来，咧着嘴笑：“回去吧……” 见她有意隐瞒，顾小鱼也没再多问，随即跟着乔嫣回到了木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贪狼的信 回去之后，顾小鱼的注意全放在了那两个妖狼少女身上，在得知那两个妖狼少女跟她同样喜欢小动物的时候，三人一下子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近乎无话不谈，仿若隔世遇知音。 因此，像饕餮这种惹人喜爱的小奶狗，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几个爱狗女孩儿的重点抚摸对象。 顾小鱼提着饕餮命运的后颈背，随同两个妖狼少女爬上了木屋顶楼。 到了楼顶后，顾小鱼把饕餮紧紧抱在怀里，一次又一次用手把他头上的呆毛梳顺，然而那两根呆毛却倔劲儿十足，一次又一次“嘚儿”地立起，得意忘形地翘着毛尖。 “哇，这只小白狗好可爱啊。”两个妖狼少女围在两侧，冲着饕餮异口同声，欢喜在眸子中泛着涟漪。 顾小鱼把饕餮放平在地下，冲二人抚掌笑道：“摸摸？！” “可以吗？”两个妖狼少女搓着躁动不安的手，想摸又不敢。 她们似乎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幼犬，毛色白得发亮，样子又很温顺可爱，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能通达人意一样。 “嗯！” 妖狼少女只是轻轻抚了抚饕餮的头，便快速把手抽回去，这样，她们就满足了。 而饕餮全程蜷缩着身子，一张无辜的小脸枕在前臂上，只得任其蹂躏…… “我小时候喜欢小东西。”顾小鱼托着腮帮子，回忆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养了蜘蛛，然后不小心落在沙发上跑掉了，半天都找不到，吓得我老妈搬出去住了好几天，还发誓再也不让我养小动物了……” “养只猪？”小花有些疑虑，偏着头问：“可是猪很温顺啊，再说，猪那么大，很难找不到吧……” “不是猪，是热带雨林的那种大蜘蛛，毛茸茸的，但没有毒。” “原来是虫子啊……” “对啊，但后来我就开始比较喜欢小动物了。”顾小鱼笑了笑，抿着嘴想了一会儿，又道：“以前我在外婆家养最多的是仓鼠，最多的时候一个笼子装二十多只，但它们老爱打架，除了仓鼠外，还养了一对小兔和一只乌龟，还有三只猫。” 一听到猫时，小花就吓得倒吸了口凉气，“猫？！我最怕猫了。” 而顾小鱼却有些不太理解，“猫那么可爱，有什么好害怕的？” “猫都是虐杀型物种。”小翠缓缓解释道：“而且小花以前被猫妖抓过。” “猫妖，灵山猫妖吗？” “嗯！”小翠一脸惶惶不安，“他们很残忍的！” 顾小鱼恍惚间想起初遇小阿七的情景，果然，这些个家伙还真是臭名昭着。 “诶对了，屋后的小潭里还有好几只红皮龟呢，我带你去看看？” “红皮龟？”顾小鱼一脸诧异，惊叫道。 红色乌龟，简直比蒜头王八还罕见，她于是满口答应了。 看着这三人半天不到就打成一片，乔嫣不得不感叹，自己还是太过低估了顾小鱼强大的社交能力…… 夜晚的天空像是被磨砂黑的锅盖盖上了一样，黑得纯粹，没有半点星辰的杂质。 平时早已沉寂的小木屋此刻还热闹着，木屋三楼纸糊的雕木窗上还映着跳得正欢儿的火苗，时不时传来一阵嗷嗷狗叫和嬉闹声。 顾小鱼是第一次来到异世界，并且第一次结交了异世界的妖怪朋友，这种哥伦布式的喜悦心情让她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她的喜悦来自于她的眼睛永远是那样纯洁地望着整个世界，那些蛰伏起来的肮脏的以及危险的东西，她一概看不见。 如同单纯的小孩子一般的开心…… 而乔嫣的运气没有她那样好，不管好的还是糟的事情，几乎都在她身上试了一遍。 所以当她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感触总要比其他人多，以至于久久不能入睡。 实在闲的没事儿，她就去贪狼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贪狼遗留下来的东西，也好日后留作纪念。 她在床头边的一个五层抽屉的柜子里，无意间翻出一封信，而且封面的署名是写给自己的。 乔嫣感到有些意外，赶忙将信拆开，那是用正楷字体书写的一段话： “乔嫣，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也知道你会厚颜无耻地乱翻我的东西，所以我特地留下这封信，当你在读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两个女孩儿，她们很善良，也能吃得苦，我希望你能带她们走，跟着你们一起生活，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些钱，我以前都是有钱就花的，这些钱，都是你来的这些日子里我省下来的，你那么善良，这些你应该知道该怎么用。” 拿着信的手稍微一紧，随后赶忙将信纸翻了一面，只见后面还写着几个寥寥字迹：“任何东西，在得到它的时候，就终有一日会失去它，言尽于此，只谢老天让我遇见你，别无他求，足矣。” “贪狼……”乔嫣仰着面怅然良久，手一松，信纸在空中翻了两圈，落在地上。 贪狼要委托她做的事情很简单，照顾妖狼少女小花和小翠，以及把钱捐救给之前那个破败小城里的受难妖狼。 第二天，乔嫣买了一袋烙饼，和溟烈、敖缺以及顾小鱼一块儿去了之前那座破城。 天有些蒙蒙亮，灰白色的光晕才染上天边，一行人便来到了破城的城门口，依旧是那片如山峦般的废墟，依旧是那群忍受饥寒的小妖狼…… 所有的小妖狼都是惶惶不安地瞪着这一路来人，没有妖狼敢上前要饼，因为乔嫣和顾小鱼身后，站着几个气场很沉的人…… “小嫣，这里怎么会……”顾小鱼拽着乔嫣的衣袖，不时地打量周围蜷缩在破布伞下的小妖狼，目光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怜意。 “别问了，把饼分给他们吧。” “嗯！” 这一次的饼比较足，好一会儿才分完，但依旧还是有几个饥肠辘辘的妖狼没赶上吃的。 乔嫣望着这些妖狼渴求的眼神，突然灵机一动，想了个点子，“要不我们在这里开一家饭店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倒霉的厉朝渊 一场短暂的沉默之后，只有顾小鱼应了她一句：“可是……这要怎么开啊，而且我们那个地方的货币也没法在这里流通啊。” 顾小鱼说完，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乔嫣沉思良久，忽然两眼放光：“对了，这里的黄金白银是流通的，我们可以先购进黄金，然后拿到这里来！” “不一样的，两个世界的金银是两码事儿。” 溟烈的这句话给乔嫣浇了一盆冷水。 其实乔嫣早就感觉这个世界的金币有些古怪，这里的金币是赤黄色的，而且极质地极硬，显然不是自己世界那种纯正的黄金。 而且，换算也极不合理，按照她之前的经验，这里的黄金换算大概是一百铜币为一银币，一百银币为一金币…… 要知道，现实世界中的银子价格也就5元一克，纯金捅破天250元一克，而在这个世界里，金价是银价的一百倍，比自己的世界直接翻了两倍！ 可能的解释，要么就是这个世界黄金稀缺，要不就是这根本就不是黄金，而是另一种元素周期表以外的金属物质。 而溟烈说得已经很明确了，这的确是另一种金…… 乔嫣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能够筹集到饭店资金的对策。 这时，敖缺仰着下巴，冲乔嫣挑了挑眉：“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虽然没钱，但可以找投资人进行融资，你说对吧？” “投资人……可是我们在这里又不认识什么有钱人……”乔嫣顿时恍然大悟，惊喜地瞪着敖缺的眸子，“你难道说的是……” “好啦，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找咱们未来的投资人好好商量商量！” “行！”乔嫣轻快地点了下头，连声应道。 而溟烈则不由得苦笑一声，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俩所心领神会的那个投资人，溟烈即使用脚指头猜都能揣测得到。 这方圆百里，除了那妖狼少主厉朝渊腰缠万贯外，谁还有这样雄厚的经济实力？！ 想来也算这个倒霉少主活该，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背景强大的主儿…… 来到狼城的时候，两个个守门的妖狼士兵远远地便看到了昂首阔步的乔嫣，而她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衣着打扮怪异的陌生女人。 “你看那边！”守门妖狼揉了揉眼，一脸疑惑地冲另一个妖狼问道：“那是仙子吗？！” 紧接着，乔嫣身后出现了两个大人物——溟烈和敖缺，通体蓝烟萦绕，步步生风，卷起一阵沙尘。 两个守门妖狼顿时大惊失色，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快，快去禀报少主！” 守门妖狼一脸震惊，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快，快去禀报少主！” 狼城寝宫。 那妖狼士兵喘着粗气冲了进来，半跪在地，神色惊慌：“少主，不好了，那……那个仙子又来了！” 厉朝渊原本是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的，一听仙子又来了，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仰面摔了下来。 索性他眼疾手快，一手扶住椅把，拧着眉毛问：“她又带着溟烈？” “不……” 厉朝渊刚松了口气，气色恢复平静，没想那士兵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不止是溟烈，还有东海十六皇子敖缺。” “什么？！”厉朝渊惊得瞬间色如死灰，脸色苍白，显得狼狈不堪，“你是说……那个泪珊海龙主、东海的杀人龙敖缺？！” 厉朝渊感觉自己说话声都是颤抖着的，身子的力量像是被无形抽空了一样，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 没等那妖狼士兵回应，门窗便被一股强风掀开，四下的黑甲妖狼士兵连人影儿都没看到，便反射性地纷纷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半分。 敖缺和溟烈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前一后，眉目冷峻，气场十足。 厉朝渊惊恐地瞪着他俩，一个字都吐不出。 敖缺淡然一笑，扫了周围一眼，挑眉道：“久闻妖狼族厉云的贵公子是此地远近闻名的财主，这狼宫都如此富丽堂皇，金砖玉瓦堪比天上凌霄殿，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同凡响！” 说完，他还忍不住地拍了两下手。 “十六皇子言重了！”厉朝渊诚惶诚恐，讷讷地问了一句，“不知二位大神，来此所谓何事？” 溟烈和敖缺相互对视一眼，冷冷瞪着厉朝渊，“我等奉仙子之命，特来请少主为我们的企业融个小资，希望你能出点财力！” 厉朝渊虽然听得有些糊涂，溟烈口中的词汇他从来没听过，但不难理解其中意思，他们是奔着抢钱来的。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天塌下来还不是只能笑着接受，怪只怪自己作茧自缚…… 厉朝渊躬身，毕恭毕敬道：“定当效力！” “很好。”溟烈望了他脖颈处的伤疤，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龙王挂念。”厉朝渊低着眸子，嘴角扬起一抹黯然的笑，“已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傻事儿，否则就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厉朝渊咽了口唾沫，讷讷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而这时，乔嫣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寝宫，站在敖缺身后，拉了拉他的手腕：“怎么样了？” 敖缺瞟了一眼厉朝渊，戏谑地挑了挑眉：“他和我们的想法一致，所以心甘情愿地同意了。” “真的？”乔嫣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厉朝渊一眼，只见他把头低得深深的，鼻尖上还悬着一滴豆大的汗珠。 “是，能为仙子效力，是我的荣幸！”厉朝渊喘着粗气，语气有些仓促。 看这样子显然是吓得不轻，乔嫣无奈地叹了口气，溟烈和敖缺这两货……绝对已经威逼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跟他洽谈，怕是要跟这铁公鸡谈到猴年马月。 溟烈一行不仅在狼城进行了疯狂的敛财，而且还动用了狼城近半数的的劳工。 重建废墟之城时，厉朝渊吃力不讨好，敖缺和溟烈全程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拆狼宫建新城 对于重建废墟之城这么大的事，乔嫣连想都不敢想，而溟烈和敖缺这两个家伙胆大到超乎想象，要搞就搞大动静，生怕方圆百里无人知，他俩的行径在乔嫣眼中纯属强盗行为。 而至于重建废墟城这件事本身来说，要将其完完全全复原那是不可能的了，要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可以住人的标准，只能将城中的石块和废墟移开。 于是，从狼城征集而来的众妖狼开始齐心协力“移山”，背着巨石，推着推车，一声声响亮的号子透彻云霄。 这废墟城难得如此热闹，盛况空前，敖缺和溟烈就坐在树荫下，一脸漠然地望着这众志成城的热闹场景。 只有顾小鱼和乔嫣还算有点良心，偶尔会冒着烈日上前帮帮小忙，像比如搬搬碎石，拉拉拖车什么的，大都是些细活儿。 在破城重建的这段时间里，那些流浪的苦难妖狼统统被安排到了狼宫居住。 这些妖狼生来惧怕这个地方，待在广场片刻都如坐针毡，更别说小住在此。 而厉朝渊向来憎恨这些流浪的妖狼，站在偏殿的屋檐下，怒目瞪着这满庭满殿衣衫褴褛的妖狼，气不打一处来：“可恶的东海恶龙，终有一天，我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他以为说出这句话能让自己轻松一点，然而，非但没让自己有半点泄恨，反倒把身后的几个黑甲妖狼士兵给吓了一跳。 而这个时候，敖缺恰恰来了，还带着一帮气势汹汹的龙子，直奔殿前的大院中心。 厉朝渊当场给吓了个激灵，心头一紧，满脑子嗡嗡作响。 可见他刚才的满腔愤恨，也就是噱头罢了，放个狠话，过个嘴瘾…… 然而敖缺看都没看厉朝渊一眼，只见他站在一棵繁叶树下，摸着下巴稍作打量，便指着树身冲身后几个龙子令道：“挖走！” 于是，围着狼宫院子的十几棵三米多高的繁叶树，一棵一棵地被挖了个精光。 这些树都是深山里罕见的繁叶树，终年枝繁叶茂，四季常绿，树干一寸能比十金，日日夜夜的亲手浇灌，每一棵都饱含厉朝渊的心血。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瞪着自己心血一棵一棵被挖走，只留下一排空洞的土坑，全程连个屁都不敢放。 几个龙子倒是满脸带笑，双臂各夹一棵粗如电线杆的树，满载而归，回到了破城。 等敖缺他们走的时候，厉朝渊差点一个踉跄瘫倒，幸而身后的士兵眼疾手快，赶忙将其扶起。 回到破城的时候，破城的大的废墟基本都清理干净了，这些妖狼的办事效率堪比德国人，一个上午不到，竟然连城墙都给卸了下来。 地上只有些破布和细块儿的建筑材料了，那常年蛰伏在废墟之下的地面终于重见天日，泛着喜庆的褐色光泽。 按照敖缺吩咐的，几个龙子把挖来的树移栽于此，笼上了斑驳的树荫。 而狼宫这边，敖缺走后不久，厉朝渊才为此事气得脸色铁青，却是敢怒不敢言。 还没有从痛失宝树的愤恨中走出来，敖缺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来揭狼宫大殿的瓦用来盖房子…… 厉朝渊拧着眉毛，恶狠狠地瞪着跳上房顶的敖缺，心头暗骂：“混账东西，简直欺我太甚！” 敖缺一片一片地掀起玉瓦，一片一片地往下扔，有时扔的准，刚好扔在地下妖狼摊开布袋子里，有时扔掉不准，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至始至终，敖缺脸上都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直到狼宫大殿上的瓦被拆了一半，敖缺这才满足地离开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废墟城早已改头换面了，供人居住的是一间间错落有致的蘑菇形房舍，城墙的位置挂上了彩旗，露骨的地皮也盖上了葱绿的草皮。 宛如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太婆，突然之间变成了个甜美可人的清纯少女，让人艳羡。 新城的中央，有个一层石屋十分夺目，大厅长宽足有十米左右，玉瓦盖顶，金砖作门，门匾上刻有四个大字：天庭饭店。 为此，这个新城还得了个新名：天庭村。 当最后一座溪涧上的拱桥完工时，新城重建也算正式完成，之前的苦难妖狼纷纷返回。 天庭村建立之初，光一个时辰内，就有两个衣衫褴褛的犬妖和几个蓬头垢面的妖狼来此投靠，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乔嫣都一一接纳了。 不仅如此，她还在醉仙城广发传单，接到传单后，醉仙城的人们纷纷响应起来，排着长队赶到天庭村做工，甚至相当一部分人不求回报。 想来大概是因为乔嫣的势力太过于强大，所以在仙子底下做事，日后走路大概都要扬眉吐气一些。 乔嫣做事讲究原则，比如先到先得就是她的行为准则之一，不管求职队伍排得多长，只要合格的招纳够，便一个也不得多，统统遣散回去。 饭店始建，最开心不是乔嫣或是顾小鱼，而是那两个妖狼少女，跟在乔嫣身后，那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狼宫运来几张配套的桌椅，乔嫣开始忙下忙上的，那两个妖狼少女也跟着忙，稍微休息片刻，一个妖狼少女便凑到乔嫣跟前，赞叹道：“仙子，您真厉害，一下子就把这里变成了天堂！” “其实我也没干啥，就站着撑了会儿腰而已。” 乔嫣确实没做什么，搬砖她还没一个妖狼搬的十分之一多，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那两只来自深海的腹黑龙。 他俩进了狼宫，就跟抢劫圆明园的两个江洋大盗一样，恨不得把厉朝渊也给掳来当奴隶…… 说着，乔嫣不由得望了望不远处在树下乘凉的溟烈和敖缺，一个倚着身子坐在树干下，另一个则盘腿坐在树枝上。 “喏，看那边儿！”乔嫣指了指溟烈和敖缺的方向，笑道：“你们要是真想感谢啊，那就去感谢他俩吧！” 两个妖狼少女有些窘迫地缩了缩肩膀，相视一愣，便默不作声了。 那条龙光靠眼神就能杀人，能轻易跟他对话？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嫣见这俩人一脸怯怯的样儿，揣测到是怕了这两龙了，遂安慰了两人一句：“你们只要和他们坦诚相处，其实他们俩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凶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乔凌和乔若 两个妖狼少女面露难色，刚望到龙的脸庞时，便感觉一股冷气直入瞳孔，蓦地收回目光，再也不敢轻易试探了。 而这时，顾小鱼遛着饕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速度之快，勒得饕餮几乎断气，差点一头撞进乔嫣怀里。 “你干嘛去了，神经兮兮的……” 顾小鱼把饕餮的绳子扔在地上，一把搭在乔嫣的肩膀上，一脸惊喜，“哪……哪吒来了！” “什么？！”乔嫣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颊泛起笑涡，“他来了……” 哪吒在天界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即便是在众大神天神之中，地位也是极高的，因此这样的神明，往往在人间会不自主地忽视掉，因为太过于强大，强大到让人误以为是虚构的。 所以当顾小鱼口不加遮拦地喊出哪吒的大名时，乔嫣身后的两个妖狼少女不仅没有感到一点惊讶，而且还有一丝懵比的气息。 “快，我们去看看他！” 乔嫣的话音落下不到一秒，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已经来了。” 那种与生俱来的漠然语气，乔嫣想都不用想，除了哪吒还有谁有这种独特的冰冷气质？ 乔嫣赶忙拨开顾小鱼的身子，只见哪吒穿着一件大到不太合身的水手服，正神色漠然地向自己缓步走来。 初见哪吒时，乔嫣一度被兴奋冲昏了的头脑，竟迎上前一把将哪吒给抱了起来，而且揽在怀里好一会儿，丝毫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尴尬气息。 或者说，她就算没有被兴奋冲昏头，大概也会这样做…… 顾小鱼和饕餮看得怔怔的，久久不语，而这一幕也被溟烈瞥见，愣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随后又马上又抹了抹嘴忍住笑意，把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家伙，简直胆大妄为！”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儿…… 而坐在枝头的敖缺，已然被惊成了木鸡，下一刻便坠下了树，还好是屁股先着地。 哪吒倒是宽容大度，没有表现出一丝窝火的表情，脸色不惊不扰，想来也是被这神经大条的女人给整习惯了。 在天庭，谁敢这样对堂堂三坛海会大神？ “放我下来。”哪吒淡然道。 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才意犹未尽地将他放了下去，“哪吒，这些天你都干嘛去了？！” “我去了天庭。”哪吒说着，便自顾自走向刚完工不久的九洲天庭饭店。 他每次说话都很简短，像是板上钉钉子一样有板有眼，不会暴露出一点歧义。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刻意瞟了一眼还在乘凉的敖缺和溟烈，两人瞬间示意，相互对视一眼，便跟着过来了。 天庭和大九洲的破界之门已经通了，如今将人间和大九洲两界连通，就彻底打开人间与天界的大门了，而哪吒此行的目的，便是打开人间和大九洲的大门。 哪吒在天庭饭店十米下开拓了一个灵质空间，而这个空间是需要依靠灵识才能察觉到的，并且直接连通人间和九洲。 为此，哪吒立下约法，如若这个入口被陌生人所知，便会立即毁掉这个连接通道，以绝人间隐患。 又一个夜降临，乔嫣这次该走了，她打算把两个妖狼少女留在这里，毕竟这个地方百废待兴，特别是天庭饭店还需要人照看打理。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你们好好待在这里，天庭饭店和天庭村就交给你们了。” “嗯”两个妖狼少女有些依依不舍。 “诶对了，你们的名字……”乔嫣想了想，笑道：“不如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 两个妖狼少女相视一笑，冲乔嫣点了点头。 “好，那姐姐就叫‘乔凌’，妹妹就叫‘乔若’！” 乔嫣说的很随意，像是这个名字信手拈来，至于灵感她也不知道来自何处，只隐约记得“凌若”这个名字曾深深映入过心里。 “乔凌……” “乔若……” 两个妖狼少女低语默念这个名字，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乔嫣一行人在华光中逐渐消散时，乔凌和乔若眼角逼出了一抹泪痕…… 回去过了一天，乔嫣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乔凌和乔若，特别是临走前看到她俩的泪水，于是央求敖缺把她俩给带过来。 乔凌和乔若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茫然的，准确来说是一脸懵的。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世界，挂在墙上散着热风的方框盒子，涵盖大千世界的矩形玻璃，更恐怖的是外面的大街，全是狂奔的铁皮箱子和惊呼鬼叫声。 于是，顾小鱼临危受命，被乔嫣派遣出去，带着两个初谙世事的妖狼少女了解了解这个新世界。 顾小鱼俨然一副老大姐的模样，把两只手搭在乔凌和乔若的肩上，在公园小径上昂首阔步，“这里就是是公园啦，也就是人们常常休息散步的地方。” “散步？”乔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偶有几个路过遛狗和散步的行人，见这两个顶着毛耳的女孩儿，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但心里都没细想，也就默认是些疯狂的cosyer，毕竟这个世界还有人整容成猫的，弄个假耳朵在头上这么简单的事儿，谁还不会呢？ 走着走着，便过了一条街道，顾小鱼指着街对面的饭店，“看，那前面就是我们的饭店了！” “那也是饭店吗？好神奇！” 乔凌和乔若对这种玻璃幕墙罩成的饭店十分好奇，想走快点去看看，但又怕在街道上狂奔的铁皮猛兽，踌躇而不敢前。 “别怕，我带你们过去！”顾小鱼拉着两人的手，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便拖着二人冲饭店狂奔而去。 穿过马路时，乔凌和乔若都是闭着眼睛的…… 下午一两点的饭店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服务员大多挤在后厨房刷盘子，偶有两个女服务员还拿着抹布在桌子上擦擦整整，擦得橙光铮亮。 其中一个女服务员见顾小鱼走来，便迎了上去，“小鱼姐，你怎么来了？” “哦，带两个朋友来参观参观。” 那女服务员望了望顾小鱼身后的乔凌乔若，笑道：“是这样啊……” “嗯，你忙你的吧，不耽误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个大猪头蹄子 玩了几天后，乔凌和乔若倒玩出了几分现代人的模样，她们的姿色按照现代人的审美来看，其实底子是很好的。 眼睛大而清澈，鼻梁高，而且巴掌脸也很标致，是那种典型的邻家女孩儿。 个头不高也不矮，不胖不瘦，跟一般的城市少女相差不多，皮肤也白，而且白得很柔气。 长得一副娇滴滴的样儿，却吃着数不尽的苦，任劳任怨。 这样的丫头叫谁谁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所以当溟烈建议她俩回去的时候，乔嫣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她巴不得乔凌和乔若就住在这里，巴不得认她俩做妹妹。 但无奈她们的家就在大九洲，人间不论多好，都比不上一个家来的温暖，乔嫣是深有体会的，她能体会到乔凌和乔若的心情。 更何况，大九洲那边还需要有人照理，毕竟人间和大九洲的通道还在那边运作，要是这期间出了什么事儿的话，没个通知那谁也不知道，保不准儿出啥大事儿呢…… 于是，再三衡量后，乔嫣还是决定将乔凌和乔若给送回去。 虚空之中，溟烈将大九洲的大门打开，悬空门一点一点张开，露出一片斑驳的紫色云海。 乔凌和乔若向乔嫣道别后，便一一踏进悬空门，消失于紫色漩涡之中，正当乔若也要跟着离开时，乔嫣一把拉住乔若的肩膀，“乔若，那边的天庭饭店，我可就交给你们姐妹俩了。” 乔若先是有些懵，低着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乔嫣这是把天庭饭店送给她们姐妹俩了…… “可这……”乔若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狂喜，心潮澎湃得厉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多谢仙子！” “都一起这么久了，还叫我仙子……”乔嫣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嘟囔着嘴：“这么见外呢……” 乔若激动得近乎窘迫，扭捏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三个字：“小嫣姐……” “嗯！”乔嫣这才算满意地笑了笑。 而此时，异界的悬空门在慢慢缩小，紫烟也一点一点地蜷了进去，溟烈望了悬空门一眼，回身冲乔凌和乔若催促：“好了，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还会见面的嘛，快走啦！” “走吧。”乔嫣挥了挥手，目送乔若消失在悬空门中。 等乔嫣回到客厅的时候，只见顾小鱼心急火燎地推开客厅门，手里捧着个盒子，气喘吁吁道：“她们……走了？！” “嗯……”乔嫣坐在沙发上，应了一声。 顾小鱼杵在门口，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红色礼盒，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把这个送给她们的……” “那是什么？”乔嫣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拆开一看，里面装着近二十支黑色2b铅笔。 “乔凌说想要这种笔，她想写些东西，我昨天才买的，然后就简单包装了一下，没想到她俩走这么快……” 乔嫣把笔整整齐齐地装回盒子，安慰她一句：“没事儿，就先放着，下次再给吧……” “那也只好这样啦……” 刚把乔凌和乔若送走，乔嫣便回饭店，打算整理整理这几日的账单。 当她推开大厅大门时，就看到敖缺坐在大厅左侧靠墙的一个位置上，正若无其事地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一脸悠闲。 要是平日的话乔嫣倒也难得管，可今天应该是他轮班的日子，正值太阳火大的下午，事故多发时期，这消防公司是可以随便请假的么？ 要是这期间出了意外火灾，人手不够怎么办？ 乔嫣一想到这家伙作为一个消防员竟擅离职守，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到他面前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 等乔嫣稍顿片刻，那货幽幽的来了句：“不想干了，所以我辞职了。” 乔嫣原本就怒意未消，一听此混账话，顿时怒火再冒三丈：“不想干了？！诶，你有没有搞错啊，消防员是说不想干就可以不干了么，况且今天是你轮班，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得起吗？！” 敖缺掏了掏耳朵，把头扭向一边，乔嫣的话在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见敖缺一脸不耐烦，便想好好地想个震撼点的词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然而，真要用词开骂的时候，乔嫣才真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 想了许久她也想不出，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你这个大猪头蹄子！” 敖缺强忍笑意，猛地抽起身子，顿时高出乔嫣半个头，乔嫣一时语塞，只怔怔地瞪着敖缺。 “我就是想你了，不可以吗？” 敖缺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土味情话，把乔嫣哄得一愣一愣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良久都说不出话。 看热闹的服务员倒是比乔嫣先兴奋起来了，偷偷地瞄着两人，有的比较羞，用盘子遮住脸，乐得脸上开花。 也有不嫌事儿大的，支起身子高声呼了句：“亲一个！” 瞬间，原本沉寂的饭店瞬间热闹起来，服务员们慢慢地把两人围了一圈，拍手怂恿。 “亲一个，亲一个……” 敖缺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露出赞许的神情，然后试探性地舔了舔贝齿，做出亲吻的预备动作。 这把乔嫣给吓了一跳，心头暗忖：“这家伙该不是来真的吧……” 她的脸顿时变成了红皮鸭子，转身冲众人喝道：“干活儿去，否则这个月工资全扣！” 大家都明白，乔嫣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为了维护乔嫣一个颐指气使的老板形象，众人还是跟着散了去，各自在岗位上忙碌，但脸上笑意却不减半分。 随即，乔嫣转身瞪向敖缺，“你也干活儿去。” 敖缺愣了半晌，笑了笑，没好气道：“行！” 说着，他抽出一张抹布，提在手上抖了抖，然后将抹布“啪叽”一声甩在一张已经被擦得铮亮的桌面上…… 乔嫣不由得轻笑一声，想来敖缺回来也好，一天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他这一回来，心里倒是踏实多了。 她最后望了他一眼，释然地呼了口气，便钻进了休息室。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者荣耀篇 四保一战术 溟烈玩游戏很厉害，乔嫣是无意间听到顾小鱼说的，但是一直都以为顾小鱼说笑，毕竟敖缺的水平乔嫣也算见识了，同为龙族的敖缺又能强到哪里呢？ 直到后来她看到溟烈玩csgo的时候，彻底刷新了她的三观……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溟烈正坐在顾小鱼的闺房里，对着一台粉红电脑，头戴血手幽灵耳机，左手指尖在键盘上轻盈翻飞，右手灵活操控鼠标。 电脑屏幕上，溟烈将那个络腮胡壮汉的英勇身法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去a厅封烟，a厅有人！” …… “中路有把狙，往a摸！快快快！” …… “a门有个鸟狙！出去把这个鸟狙打了！” …… “架一下我！狗门闪光。” 溟烈口吐一连串术语，每句话每个字乔嫣都听得清楚，但连在一起就茫然如听天书，操作更是让乔嫣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溟烈在聊天窗口栏打出一个“gg”嘲讽对手，然后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乔嫣在溟烈身后都看愣了，直到游戏结束时她都是一脸懵比的样子，只看着溟烈不停地爆头击杀，攥着一把ak47，穿梭于烟雾小道之中。 而顾小鱼的话，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种第一人称的射击游戏，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战术，更是导致她对这类游戏深恶痛绝，尽管溟烈手法高出天际，她基本都是不屑一顾的。 等溟烈把电脑合上后，乔嫣才稍微回过神来，冲一旁的顾小鱼低声问道：“gg是什么意思？” 顾小鱼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冲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贴着乔嫣的耳朵低语解释。 仅几个字就让乔嫣瞬间羞红了脸，一脸嫌弃地将顾小鱼推开，“你好污啊，肯定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朋友说的。”顾小鱼一招无中生友，直接把尴尬乾坤大挪移。 已经习惯了顾小鱼的溟烈叹了口气，冲乔嫣解释道：“gg就是goodgame的意思，是对对手的称赞，而现在的话，gg更多的是嘲讽意味，在游戏结束时，胜利方对失败方打出gg的话，一般都是嘲讽，如果是对自己人打出gg的话，指的就是自己要输了。” “没想到你玩得这么厉害，懂得还这么多呢……”乔嫣瞬间化身溟烈小迷妹，一脸崇敬的样子。 这样的民间高手，乔嫣是不可能错过的，一定要拉拢进自己的战队！ 因此，当天晚上，乔嫣就自发组建了一支超强战队，以哪吒和溟烈为强大核心，而这支战队的主要方向，便是吃鸡和农药。 哪吒是荣耀的核心，溟烈自然也就成了吃鸡的核心。 然而，哪吒是个全能型选手，技艺精湛，fps游戏和moba游戏的技术都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而这个战队始建名号为：天庭战队！ 其实大家也早就能猜到了，乔嫣式取名非“天庭”不取，如果让她知道与天庭同等地位的还有神殿以及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 怕是她要挨着把这些名字给取个完才肯罢了…… 而战队目前的成员：溟烈，哪吒，乔嫣，顾小鱼，敖缺，而至于小花仙的话，鉴于上一次坑人情况极端严重，乔嫣便自作主张将其请了出去。 战队建立的第一天晚上，为了鉴定战队实力，乔嫣决定，来一场农药五排试试水。 这一次，作为一个战队，他们有了一个统一的战术，这个战术名叫：四保一战术。 很明显，四保一中的“一”，指的就是乔嫣了。 对局开始，乔嫣这次祭出了她新的本命英雄——小乔！ 这个本命英雄也是她在前几天意外试出来的，操作简单，吹吹风扔扔扇子就能打出爆炸伤害，简单无脑又可爱，她可爱死小乔这萝莉英雄了。 尽管很多时候她二技能都是吹了个寂寞，但仍然无法让她压抑对小乔的狂喜。 敖缺还是选了达摩，乔嫣反正想不通，玩得菜还非得选这秀的，也不知道他是对达摩着魔了还是怎么的。 而顾小鱼挺开心的，因为她终于选到了久慕的辅助，而且这辅助还是跟乔嫣的小乔有着血脉关系的至亲——大乔。 哪吒一手花木兰，溟烈一手牛魔。 而对面则是出奇的脆皮阵容：马克，李元芳，赵云，露娜，妲己。 这样的阵容，正常对局的话，乔嫣这边的阵容是有很大优势的。 但多了一个四保一战术，这样的优势可能就需要打上个引号了…… “你们先安稳升到四级，四级之后，我们就四处游走，记住，打法一定要以我为核心！” 除了哪吒，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应了一句：“明白！” 进入游戏画面，随着进军号角吹响，乔嫣的小乔一马当先，背着个大扇子往中路奔去。 乔嫣玩游戏不坑，但也谈不上多厉害，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喜欢头探草丛，只要有草丛的地方，她一定要亲自进一进，确认无人。 否则她那颗躁动的好奇心就折腾不止，浑身难受。 为此，她的头铁探草付出了代价，开局三分钟，送出了自己的一血…… 她还为此大言不惭：“没事儿，等咱们四级了，一定雪耻！” 这句话刚说完，中路旁的一个草丛里就飞出一朵七彩小心心，紧接着赵云来个乌鸦坐飞机，一屁股狠狠砸在小乔头上，娇嗔一喝，乔嫣送出了二血。 这一次，乔嫣还想说什么，但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等乔嫣四级后，四保一战术便开始起作用了，就连哪吒也开始加入保护乔嫣的行列中，足见团队对她有多重视。 然而这样的战术唯一的不足，就是一旦游走没有抓到人拿到人头经济，己方经济便会很快落下。 乔嫣是没有意识到这点的，反正游走过程中她感到很满足，于是就只顾着游走，连兵线也不吃了，经济全让给了自己的四个辅助。 顾小鱼看了看经济，见竟是乔嫣垫底，遂好心提醒了句：“乔嫣，你快发育啊！” 可乔嫣却不领情，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无限趋向于超级兵这样的事实，“不用，你们只要保护好我就行了。” 顾小鱼不由得小声抱怨：“你没有经济，保护你又怎么样嘛，你能打出伤害来吗？” 乔嫣没有听到，她还沉浸在游走的狂喜之中…… 四保一战术，保了个经济最低的东西，乔嫣打出整套伤害跟挠痒痒似的…… 直到对面经济超级反超，对面一个最低经济的赵云，都比小乔多一千多的经济，溟烈不由得发出一声悲催的感叹：“四保一……保了个最没用的……” 比赛输掉后，乔嫣难逃罪责，所有人对她的战术都直言不讳：“你太愣头了，四保一可不能保你这样的。” 乔嫣也只得默默接受，心中暗自谴责不知是谁提出的傻瓜式战术……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喜欢他吗? 其实乔嫣特别喜欢看到敖缺穿着消防服的样子，臆想中逆着浓烟手提灭火器行走的敖缺，乔嫣心里就感觉暖暖的。 她比较现实，什么红皮超人，黑衣蝙蝠侠，或者超凡蜘蛛侠，在她的世界里永远都算不上真正的英雄。 在她眼里，只要像消防员，警察，军人这种，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英雄。 所以，敖缺的辞职，她不能理解，而且很失望。 当她无意间向溟烈抱怨时，溟烈只是淡然一笑：“你还不知道呢……” “什么不知道？” “你以为……他费尽心思办这些假证，就为了当个什么消防员，然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溟烈甩了甩头，挖苦道：“假不假啊……” 乔嫣不解，又追问一句：“那他弄这些花名堂干嘛？” 溟烈瞟了她一眼，徐徐叹了口气，“上一次他问我，在人间成亲大概需要什么流程，然后我告诉他需要证件，然后登记，把名字写进户口本，就成了，然后他信以为真……” “成亲……”乔嫣身子一僵，木在了原地。 他办假证就是为了结婚的，乔嫣眉头微蹙，想着肯定不会是要跟自己结婚的，毕竟他对自己连求婚的举动都还没有，是另有其人…… “一条活了几千年的龙，为了个凡人，居然傻成这副模样。”还没等乔嫣缓过神来，溟烈哈哈一笑，幽幽地来了句：“真是时不逢古啊。” 说着，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瞟了乔嫣一眼，这让乔嫣惊出了一身冷汗，良久不能自已。 当天下午，她推脱了饭店的诸多杂事，给自己放了个假，然后愣愣瞌瞌地去了处在郊区的环山公园。 公园里的山被茂盛的翠绿遮盖，一座连着一座显得光滑圆润，像乔嫣幼儿时期的滑梯。 乔嫣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攀上山顶，山顶没有人，游客大都集中在山腰，因为那里的路边有很多粉白相间的花朵，以及跟花蕊融为一体的蜂蝶。 争奇斗艳，招蜂引蝶，人们向来喜欢记录这样美好的一面。 而像山顶这样，看得到的只有辽阔长天以及满目苍绿，这样苍茫的景象只会得到一些拍客的青睐，对游客而言，他们是静不下心来看的，也是最不值得一顾的。 乔嫣喘了口粗气，向山崖护栏旁的一个凉亭走去，亭子里有四块红色横木，横木和四条立柱上刻满了字，大都是“某某某到此一游”或者一些心情感悟什么的，偶尔还能看到一短行小情书…… 她把亭子摸了一圈，最后顺了顺裤腿，坐在最靠左的横木上，稍微侧身，她就能将这座灰白的城市尽收眼底。 以前她觉得这个城市好大，现在却觉得好小，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深入其中才觉得它大，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解脱出来才觉得它小。 乔嫣说不清，以前和以后所有在这个城市里打拼的人都说不清…… 她的眸子很黯淡，倒映整个世界，却没有一点光泽。 而这个时候，亭顶之上的浑浊的淡云开始变换，如一缕青烟飘飘然轻摇而下，渐化为云中踏足的白衣男子。 “是你！”乔嫣下意识起身，走出了亭子，仰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之前都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我永远找不着你了……” 那男子嘴角勾起微弯的弧度，“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从大九洲回来。” 温柔的语气让乔嫣如沐春风，一会儿时间竟让乔嫣有些半信半疑，“是吗？” 其实乔嫣见他的愿望并不强烈，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是很惊讶，“我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我们好像并不熟悉，你为什么偏偏要说你是我的故人呢？” 故人脸上的表情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因为你不记得我了，而我还记得你。” 这番话让乔嫣一头雾水，这么诡异的老神仙，自己以前如果真的见到过，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乔嫣对此虽满腹狐疑，但并没有死犟着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怯怯地问了一个她更为好奇的一个问题：“其实……您也是神仙吧？” 故人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您高寿？” “孤独已久，我不记得了。”语气颇多的是无奈，还有几分怅然。 “您不记得？”故人的回答让乔嫣些许震撼，然后稍稍有些释然，“原来您和之前的我一样孤独啊……” 故人淡然一笑，回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不同？！”乔嫣有些琢磨不透，“孤独不都是一样的么，能有什么不同？” “孤独可以理解一切，但不被一切理解，相反，不能理解一切的孤独不叫孤独，而叫孤傲。”故人顿了顿，温柔地对上乔嫣的眸子，“我是前者，而你是后者。” 孤傲…… 乔嫣孤独的原因是孤傲…… 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居然被这个称为是自己的“故人”看了个透彻。 乔嫣想了想以前的那些年，好像是对的，她总是习惯性地把一切好的坏的冷的热的拒之门外，包括亲情和友情，甚至曾经一段没有说破的爱情。 她越发觉得眼前飘在半空中，一脸温柔的男子有些熟悉，特别是那双柔得能挤出水的眸子，似乎曾经深深映入过心窝。 记忆开始慢慢斑驳起来，她有些慌了神，连声问道：“您到底是谁呢？” 故人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那几个不出乔嫣意料的字：“你的故人……” “故人……”乔嫣叹了口气，似笑非笑。 然后，她跟这个故人在亭子一坐就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乔嫣才问出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故人，他们说，龙跟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这是真的吗？” “你不用想他们是否说得对，你只需要知道，你喜欢他吗？” 乔嫣直了直身子，不假思索道：“当然喜欢啦！”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认定他，你就不该听任何人的风言风语，你可以满怀憧憬地和他在一起，不顾任何人的眼光。”故人的语气极尽温柔。 乔嫣那颗悬空已久的心霎时落地，脸颊上瞬间荡起梨涡，笑得明眸生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次不准这么晚回来 晚上，乔嫣迟迟未归，顾小鱼她们都快急疯了，敖缺和溟烈满世界找人，都没有发现乔嫣的踪迹，顾小鱼在客厅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糟了，小嫣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别瞎操心了，敖缺和溟烈都已经去找她了，肯定不会有事儿的。”饕餮宽慰了她一句，但仍然无法减轻她心里的焦虑。 “可他们都出去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话音刚落，一阵黑影从厨房窗口延伸进来，落地化作溟烈的模样。 顾小鱼赶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溟烈摇了摇头，失望道：“找不到，没有一点她的气息，她好像离开了……” 顾小鱼一听，那欲扬的嘴角终究没能扬起来，怅然地向下微弯。 不久后，敖缺也一脸落寞地自走廊外推门而入，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头上，沾着湿气，眉目尽是憔悴。 “我没找到……”敖缺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哭丧着脸，“整个城市我都找了一遍，大大小小每个角落，都没有她的影子……” “什么？！”溟烈有些震惊，眉头紧锁，想了良久也想不到乔嫣可能的去处，“可她能去哪儿呢？” 敖缺突然想到什么，惊愕地望向溟烈，“她难道去了大九洲？” “不可能吧，大九洲没有开界的异象，而且……而且她只是个凡人，凭她自己的力量不可能进得了大九洲的。” “哪吒呢，哪吒难道不会帮她？”敖缺像发了疯似的，开始到处搜找哪吒，“哪吒！哪吒你在哪儿？！” 溟烈不免担心的喊了一声“敖缺”，但没后话了。 他知道这个十六皇子能为她做出任何傻事，不惜权贵，不惜家业，甚至不惜生命…… 而敖缺这两嗓子，没把哪吒喊出来，倒是把小花仙和顾小鱼给吓了一跳。 小花仙一脸懵地缩在墙边，努力地拨来一片肥厚的龟背竹叶，挡住自己的脸，透过叶缝怔怔地望着敖缺。 敖缺不经意间瞟了她一眼，恍若如梦初醒一般，上前蹲在她面前，一脸期待地问：“小桃夭，你知道哪吒在哪儿吗？” 桃夭缩着肩膀，怯怯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敖缺绝望了，缓缓起身，没站住脚又趔趄了两步，倒在椅上，没说话了。 乔嫣的胆子很大，曾经凭着一身是胆走夜路闯夜店，这会儿的夜不归宿，着实让顾小鱼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她很着急，只是干着急。 眼看着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到十二点整，顾小鱼摸出了电话，想了许久，终于按上了三个数字“110” 刚要拨通的时候，门把手微微转动，乔嫣勾着身子，一脸疲态的进了屋。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望着她发愣。 乔嫣也愣了，杵在门口良久，才问了一句：“你们……还没睡呢……” “乔嫣……”顾小鱼愣了半晌，见乔嫣平安归来，顿时松了口气，但脸上却多了些愠怒之色，“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看了会儿星星。”乔嫣一面回应，一面呼了口气，将挎包搭在门侧的衣帽架上。 “看猩猩？！”顾小鱼一听此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们担心你多久吗，到处都找不到你，结果你去看猩猩……你咋不去看猴子呢？！” “不是那个猩猩……”乔嫣苦笑一声，本来还想解释的，岂料敖缺忙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塞入怀中。 “下一次不准这么晚回来！” “敖缺……”乔嫣先是一愣，然后欣慰地笑了笑，“一定不会了……” 尽管敖缺把乔嫣的身子勒得很紧，再紧一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但乔嫣感觉还是很舒服，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他在担心自己…… 一个高高在上的东海十六皇子，垮下面子担忧起了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貌不比天仙的凡人。 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感动的…… 一场虚惊后，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该进房睡的进房睡，该趴阳台的趴阳台…… 乔嫣躺在床上，仔细琢磨着故人说的那些话，辗转难眠。 后来，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敲击声，“哒哒哒”三下。 乔嫣以为幻听，没多注意，随即门把手轻微转了转，门缓缓打开…… 客厅的橙黄色灯光将那黑影从门缝处映了进来，头上顶着一对尖角，乔嫣蒙着被子，瞪着那黑影，心头暗忖：“这是什么妖精？！” 忽然间，整个房间骇然大亮，吓得乔嫣一哆嗦，差点没惊出声儿。 当她看到杵在门口的那货时，心里一时啼笑皆非，敖缺顶着两个鹿茸般的龙角，活像个现实版成年小龙人儿。 “我知道你没睡。” “谁说的，我已经睡了！” “真的？！”敖缺不紧不慢地凑到乔嫣床边，有意要掀开她的被子。 “别，我没穿衣服！”乔嫣见状，不免有些心慌，像个小猫一样伸出两只爪子，紧紧攥紧被子的两角。 这种在乔嫣看来合情合理的解释，充入敖缺耳中后，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挑逗。 于是，他脸上的玩味儿愈发深重，反手一掀…… 呵……这女英雄，睡觉穿一身棉衣棉裤，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声称自己没穿衣服…… 可恨的噱头，敖缺恨不得扒开她的衣服，让她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没穿衣服。 “穿上衣服……”他冲乔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出来看看吧……” 乔嫣有些懵，她不清楚敖缺意图，草草穿上一件外衣，便愣愣瞌瞌地跟着敖缺出去了。 夜如无线棋盘，繁星似锦，每一颗棋子都闪着独具特色的光辉，交相辉映，大放异彩。 “你看那些星星，真好看。”乔嫣趴在栏杆上，遥指夜空。 “是啊。” 乔嫣冲他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就敷衍我吧，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它有多美？”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到呢？”敖缺撑着腮帮，盯着乔嫣涵盖着宇宙星辰的眸子，“你的眼睛里，全是星星。” “你会是我的良人吗？” “什么是良人？” “不知道，你自己猜。”乔嫣把头扭向一边，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 敖缺想了一会儿，笑道：“那就不用猜了，我肯定是！” 第一百三十章 天价女装 一阵冷风夹着万年青的熏香扑来，漫天繁星冷得哆嗦了几下，原本的辉光黯淡了半分。 乔嫣感到有些冷，缩了缩身子，环抱双臂。 但当她无意间瞥到敖缺的轮廓分明的侧脸时，身上的冷意慢慢消散，反倒觉得有些莫名的暖意。 想想自己初见他的时候，他就像个绅士一样，理想型的完美男子。 后来，也见过他发怒的样子，残酷的样子，以及如今温柔安然的样子。 大概自己是真正了解他了吧，魔鬼般的他，以及天使般的他，心里乱撞的小鹿作祟，让她把该接受和不该接受的，统统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敖缺才发现乔嫣正盯着自己发呆，“我脸上有字吗？” 乔嫣下意识把头扭向一边，脸颊几乎瞬间抹上了红晕，娇羞的模样与傍晚余霞有的一拼。 敖缺倒是不见外，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冷的话就进屋吧，天色有点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那我回房间了。” “嗯。” 乔嫣跨进客厅，站在地毯上，回身望去，见敖缺依旧趴在栏杆上，望着满天星辰发愣。 她憋了口气，冲敖缺喊了一声：“诶，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敖缺转身望去，刚好对上乔嫣那双炽热的眸子，略有些意外，想说话，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只怔怔地望着她。 两人就这么望着，一个嘴角微微上扬，像在期待什么，一个一脸懵的样子，不知所措。 良久后，敖缺还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乔嫣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见吧。” 踌躇良久，敖缺终于说了一句：“明天去逛街吗，我陪你去逛逛街好了。” 乔嫣兴奋地点了两下头，“嗯！” 回到房间后，关门熄灯后，窗外的霓虹就更加明目了，映在乔嫣有些喜悦的脸上，良久无法入睡。 次日，乔嫣边和敖缺一同去了地铁站旁的一家购物中心。 大厅里到处都是国际品牌的标志和品牌所属国的国旗，人来人往，大都是西装艳服的情侣，两两成对，个个眉眼带笑。 乔嫣其实已经很久没来逛过街了，她对衣着的要求不高，能穿就行，耐看就好，价钱还要比较公道。 但这个地方不是讲究公道的地方，“尼尔拉雅”购物中心，号称这座城市的“宰杀工厂”，陪着女友的西装革履，进来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出去的时候就泪眼汪汪了。 但敖缺对此没有一点感觉，准确来说，他对钱没有感觉。 在他的眼中，钱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一直拿捏不准，也不知道凡人为什么这么爱钱，就因为钱能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想一想也是纯粹的无稽之谈，东海龙宫那么多珠宝，随便垫路的小石头都价值连城，钱如果真的买得到一切东西，那老龙王怎么不随便买个天帝来当当？ 他过惯了毕竟是有权有势生活的龙皇子，在他眼中，向来是权利高于一切，神权能让一切臣服于脚下！ 而金钱……还不如一桶金龙鱼…… 购物中心一隅，有一条服装主题的艺术长廊，很少有人会在这里买衣服，大都是一些雍容华贵的半老徐娘会偶尔挑上一件。 乔嫣和敖缺并着肩膀，从长廊的一头向另一头缓行，她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这么贵，凤毛麟角做的么？” 那些衣服下的一个铭牌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串数字，不知道是七位数还是八位数。 如果她没有看到数字最后那个“￥”时，她打死都不会相信，那前面的数字代码居然是价格！ 在她看来，这些衣服奇形怪状，能好在有个共同的特点，总结出来就一个字：丑。 而且丑出天际，乔嫣揣测这服装设计师的头是被门给夹了，还是被铁闸门夹的，通电防盗的那种！ 乔嫣连片刻都不敢多待，忙催促着敖缺赶紧离开，害怕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吓昏了头。 “我倒觉得很有特色。”敖缺故意放慢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些服装，“这个其实挺好看的，你可以尝试一下啊。”敖缺站在一件民国女学生装前，伸手摸了摸衣服的领口，嘴角轻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什么好看的……”乔嫣嘟囔着嘴，一脸不屑。 她瞟了一眼底座的价格铭牌，七万多，跟这些动辄上百万的衣服比起来，它的价格还算良心了，大概设计师是中国人的缘故吧。 一旁的一个女售货员见有人对这里的衣服起了兴趣，忙上前道：“二位眼光可真好，这衣服是民国服装大师袁剑侠指导并设计出来的，全中国仅此一件。” “袁剑侠……” 乔嫣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儿，不过思来思去，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也是一片空白，现代的着名服装设计师她都不认识几个，更何况民国的？ 见乔嫣有所犹豫，那女售货员遂试探性地提醒一句：“要不先试试？我看这衣服的尺寸跟您挺合身的，您要是穿起来，跟您身边的男朋友搭起来，一定是郎才女貌。” 售货员就是售货员，懂得营销策略，一句话就刺入了乔嫣的心坎。 她打量了下这件衣服，这件学生装是一套，蓝色色丁款的上衣、黑色中裙、白色纱袜以及黑色圆口布鞋。 布料乍一看没什么亮点，甚至有些粗糙的感觉，但细看时才发现它的做工极其细腻，每一针每一线都恰到好处，紧密相连。 而且手感舒滑，仿佛丝绸一般。 一切都听满意的，如果没往下看，没看到那深深凿刻的“￥”黑色字迹的话，她也许真的就满意了。 “没事儿小嫣，不贵，你就试试穿吧。”敖缺劝了一句，因为花的不是他的钱…… 更因为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大概几千亿几万亿在他面前都会被一句话带过。 要是他随便从海底掏来个夜明珠，往典当铺一扔，搬出一六轮货车的钞票就好了。 “您看您男朋友长得这么帅，又有钱，对您又好，真羡慕您！”那女售货员也忙附着一句，“您就穿穿看嘛，不合适咱们再挑挑其他的。” 乔嫣心头泛起了一阵嘀咕，呵，还换件其他的，这不是把人当猪儿宰吗？ 看来，这女售货员是盯紧了乔嫣这块儿肥肉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民国学生装还真的有那么一丝清纯的韵味，是乔嫣喜欢的类型。 斟酌良久，她把心一横，把拳头握紧在身侧，“那我就试试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抢银行啦 乔嫣穿着民国学生女装从试衣间走出来，短袄衣刚好齐腹，衬得腰部微翘，配着双马尾，把乔嫣活生生给整得亭亭玉立，尽显清纯娇小之美。 她只怕这样的模样让顾小鱼看到的话，大概会把她吓一跳的，毕竟自己女强人的形象深入顾小鱼心髓，这会儿像个柔弱的小鸟，岂不是要让她笑掉大牙？ 还没等着把顾小鱼吓一跳，乔嫣这副装扮，倒是先把敖缺弄得一愣一愣的，而同样愣在一旁的，还有那个之前一张嘴圆了所有梦想的售货员……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一点都没错，特别是用在女人身上时，效果更要翻倍…… 乔嫣低着头打量自己现在的着装，面露难色，“我总觉得这件衣服跟我不太搭，要不还是算了吧，再说这又贵得离谱……” “不贵！”敖缺的嘴角欲扬未扬，隐约有些颤动，像是激动得压抑起来了，转头冲那女售货员说：“就这件，我要了！” 乔嫣一脸惊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都还没同意呢，他倒是先下决定了，她有点搞不懂，这是自己买衣服，用的自己的钱，然后他做决定……世风日下，还有道德王法吗？ 那女售货员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冲着敖缺面脸堆笑道：“好！” 不得不说，乔嫣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些民国女子的优雅劲儿，只是表现得不明显，一穿上彰显时代特色的衣服后，她的所有动作，举手投足都自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像仪式一样…… 但乔嫣自己却不这么觉得，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做多了就是习惯而已。 她低着眸子打量身上这套衣服，想着自己以前穿过最贵的衣服也不过三千四千多，而且那都是出了老血本，想了一个又一个星期才暗下的决定。 况且自己又不是模特儿，这七万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太重了，重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总是莫名感觉有些糟蹋这件做工精致、倾覆了设计者心血的衣服了。 这一刻，她没有想到这件衣服剥夺了她整整七万多人民币…… 只是无奈敖缺喜欢罢了，她只得硬着头皮买了下来。 随后，她又和敖缺东转西转，给小花仙和顾小鱼也带一些礼物回去作为犒劳。 毕竟这一次，顾小鱼那个电灯泡并没有死乞白赖的跟来。 提着大包小包，满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凑到柜台前，准备结账时，乔嫣才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没带钱包…… 她尴尬地站在柜台前，把包翻了个遍，蹙着眉头，满脸通红，急得头顶快要冒烟了，“奇怪，我明明记得有带的啊，怎么突然不见了……” 柜台前，穿着红色工作制服的员工手拿着扫码机，一脸温柔地等候，而她身后还站着一群开始有些不耐烦的人了。 一个一个探着头向前张望，不停地传来几声催促：“前面儿的，在搞什么呢，快点儿啊！后面还等着呢。” “前面的怎么回事儿啊，咋不动了，赶时间呢！” 乔嫣仓促地敛了下发丝，满脸歉意，“对不起，要不你们先来。” 正当乔嫣要退到一边时，敖缺从队伍后方雷厉风行上前，递给她上一张银行卡，“刷我的！” 在众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上演了一幕现实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乔嫣愣了半晌，才颤颤地接过银行卡。 她简直不敢相信，敖缺居然也有银行卡，她一时有些忐忑不安，这银行卡该不会也是办假证的办的吧。 然而，当银行卡往pos机上一刷，消费成功后，她更是一头雾水。 这银行卡是真的，那他的开户人是谁？那么多的钱，又是哪儿来的呢，难不成他背着自己偷偷抢了银行。 虽然乍一想觉得很滑稽，不过当乔嫣仔细一想时，发现这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敖缺可是龙皇子，他那么神通广大，上天下地，呼风唤雨，偷个银行金库在他面前而言，岂不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 “别傻愣着了，走吧！” 在众人惊羡的眼光中，敖缺揽着乔嫣的肩膀，将她扶出了购物中心，剩下一队愣在原地的人。 敖缺两人离开购物中心后，又径直去了当地一家美食街。 路上，乔嫣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哪儿来那么多钱的啊，喂，你如实回答我，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敖缺敲了敲她的鼻尖，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啊，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了，就不能往好的一面想吗，你倒说说看，我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乔嫣口无遮拦，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抢银行啦！” 敖缺挑着眉毛，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对，明天警察就来抄家了，你包庇罪犯，就等着跟我一块儿把牢底坐穿吧！” “你要是想偷的话，什么东西都能偷到的吧。” “不，也有例外。” “什么？” “很多，数不清的。” 敖缺说的时候，不经意地瞟了乔嫣一眼，人心偷不来，喜怒哀乐也偷不来，感情更偷不来。 到了美食街后，乔嫣第一时间是赶紧找个地方犒劳犒劳饥肠辘辘的肚子。 街头，乔嫣带着敖缺进了一家街道拐角处的鲶鱼馆，在靠窗的位置就坐。 乔嫣把鱼夹在碗里，低着头仔细挑出鱼刺，敖缺单手托着下巴，望着乔嫣这副认真的样子出了神。 他发现乔嫣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女人，特别是她的眼睛，清澈得一层不染，似乎涵盖着宇宙星辰。 而就是这样的眼睛，让他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 当她终于把鱼夹在筷子上，要送入嘴中的时候，她才发现正在傻笑的敖缺，“你怎么不动筷子啊。” “啊？哦……” 敖缺仓促收敛笑容，忙抓起筷子，朝着鱼腹狠狠插去，奋力一挑，将整盘鱼挑进了自己巴掌大的碗里。 乔嫣见状，捏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把好不容易挑干净刺的鱼颤落进碗，愣了好久才喃喃道：“真是个狠人……” 敖缺倒是不以为然，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车祸现场 忽然之间，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敖缺脑子里浮现，他惊地一下抬起眸子，半带迟疑，但还是喊了一声乔嫣的名字。 乔嫣有些懵，手肘撑在桌上，轻咬筷尖，“干嘛？” “你认为……”敖缺把眼珠子转了一圈，略一思索，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说完，他便开始凝视着乔嫣的眸子，一脸认真，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 乔嫣把筷子一端顶在桌子上，下巴靠在筷子的另一端，“友达以上。” 敖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中多了一丝失意，把眼光重新挪到了面前那碗捅了个大窟窿的鱼，轻叹了口气。 而她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把后半句说出来：“爱人未满。” 其实这句话的原句是出自studiomebius的一款游戏：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她故意把“恋人”两个字扣去，然后换了个“爱人”，言外之意那就明眼人都能知晓了。 敖缺听出了其中深意，凝重的脸上瞬间抹上笑意，望着乔嫣的精俏的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是喜欢吃鱼吗，还够不够啊？”乔嫣抚了抚羞红的脸，把筷子摆在桌上，忙把话题岔开：“不够的话我再点一份，听说这里的剁椒鱼头和水煮鱼都挺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那就点点吧……”敖缺眉间染上一丝柔意，温柔地看着乔嫣。 炽热的目光如同夏日骄阳，把乔嫣的脸灼烧得滚烫，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奇妙，她甚至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在他之前，没人让她如此动心过。 刚从鲶鱼馆走出，不远处的街道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把乔嫣给吓了个激灵，探着身子向声源方向望去。 那阵轰鸣声过后，紧接着是一阵电动车刺耳的防盗声开始嘈杂起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探头探脑，各自诧异万状。 “怎么回事儿？”乔嫣冲敖缺问道。 “大概是出什么车祸了吧。”敖缺凝视片刻，脸色开始警惕起来，“走，咱们去看看。” 他嘴上说是车祸，其实是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熟悉到他有些不确信，甚至有些意外。 事故发生在美食街入口处的一条街道，一辆奔驰glc前，侧躺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裙的女子，现场一片狼藉。 奔驰车受损严重，过弯不及撞上了路边的水管，激射而出的白色水浪冲天十米多高，奔驰车的车前玻璃因为激撞而布满裂缝，车灯玻璃也已经碎了一地。 被撞的那名衬衫女子一米七几，侧卧在地，脸上全是湿哒哒的污水，发丝都黏成一揪一揪的。 她瞪着眼珠子，眼神有些迷离，像是昏死过去了一样，但面色红润，而且现场也没有一点血迹。 那名开车的女司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坏了，蹲在车门外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们仅仅只是在围观，有时候也会议论一番，但大多时候都是拿出手机拍个照或者录个视频纪念一下，发发朋友圈什么的。 “瞧瞧，这又是女司机惹的事儿，我说现在就不该让这些女人考上驾照，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减速慢行，她们懂开车吗，她们会开车吗？” “诶哟，看这样子好像是撞得不轻啊，车都撞成这样了，这马路杀手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良久，才有人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倒地的女人身上，“诶我说，那女的咋样啊？你们打120没？” “别瞎球操心，有人会打的，你看戏就行了嘛，管什么闲事儿？” …… 乔嫣奋力拨开拥挤的人堆，见那女子躺在一片污水之中，没多想便要上前扶起来。 这时，她身后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好心劝道：“小姑娘啊，可别多管闲事儿，小心她讹你！” 乔嫣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拽起抛开，愤愤地喊了一声：“救人啊！” 那中年男人怔了怔，没有说话。 乔嫣毅然决然地上前将那被撞女子扶了起来，敖缺见状，也快步上前搭了把手。 然而，当他把这女子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由得骇怪地惊呼一声：“小肥糖？！” 小肥糖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把眼睛闭上，无力地趴在敖缺身上。 乔嫣对此感到莫名的诧异，忙问：“你认识？！” 敖缺低叹一声：“算了，别说了，先把她给弄走吧！” 一路未歇，敖缺将小肥糖背到了天庭饭店，进了饭店休息室，小肥糖发现四下没什么人的时候，眸子这才恢复灵光。 而刚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儿，感情是她装出来的，这演技比顾小鱼还要逼真几分。 “哥！”小肥糖张口的第一句，便给了乔嫣脑门一记雷击，她铁铸般杵在原地，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哥？！这样一副御姐型模样的女人，居然还是敖缺的妹妹？！ 敖缺是东海龙皇子，那这么说来，这女人也是龙…… 敖缺的脸瞬间像打了霜的梧桐叶，一点好气都没有，“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没脸到这种程度，还能不知羞耻想到这么一出，你给我说说看，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没施展开？” 面对敖缺的责备，小肥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反而还义正言辞地冲他反驳：“要是不这么做，那这人海茫茫的，我找你得多麻烦啊……”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谁让你来的？还有……究竟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小肥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不说，抿着唇守口如瓶。 其实小肥糖即使不说，敖缺心里早就有了谱，这样的情报除了溟烈那个大公无私的家伙以外，东海还有谁知道他的位置？ 当敖缺瞥到一旁一脸木然的乔嫣时，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解释道：“她叫敖稚，东海最小的龙女。” “敖稚……”乔嫣立在沙发旁，讷讷地应了一声。 “你就是乔嫣吧，我在东海听过你的大名，溟烈也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你，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凡间女子！” “呃……哪里哪里……”乔嫣一时找不到推脱得更准确的词儿，就尬笑了两声，“哦对了，你们兄妹好好聊聊吧，我先出去忙会儿。” 说着，冲敖缺使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东海龙女 敖稚 等乔嫣出去后，敖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还夹杂着些许无奈，“喂，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敖稚嘟囔着嘴，一脸无辜道：“做妹妹的来拜访一下哥哥，合情合理，这还要什么理由呢？！” “呵，你上面十几个阿哥阿姐你都不屑去拜访，却唯独来拜访我……你除了不怀好意外，还有什么？！”敖缺不以为然道：“你最好是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到底又犯了什么天大的事儿，非得不远东海人间来找我？！” 敖稚是东海最小的龙女，所以从小骄纵惯了，父王对她的包容，让她日后成了整个东海最能犯事儿的龙女。 她的胆子大到能上水晶宫揭瓦，盗夜明珠，绑架海域龙主，私自设立黑社会性质的龙武堂，自任堂主…… 曾经因为偷盗水龙珠，被四海通缉，东海龙王为她操碎了心，挨个儿拜访各海域龙王，才勉强把这件事儿平息下来。 除了这些之外，伤风败俗的事情也干过不少，比如偷看其他龙子洗澡…… 她做过的坏事儿，大概能装满一火车。 然而千百年来，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认错但不改，认罪但不服，在东海谁也奈何不了她。 直到后来东海龙王再也不包庇她了，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以至于最后，她就把敖缺当成了自己的靠山，一犯事儿就马不停地地往敖缺府上赶，规避风头。 也难怪敖缺见到她的第一眼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甚至认为她不怀好意，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点都摸不准，凭直觉就认定她犯了什么大事儿。 而至于她当真是真偷了谁家的宝贝东西，该忧心的也不是自己，而是父王。 让父王多操操心，如此一来，父王就再没有耐心和毅力来管教自己了。 可偏偏敖稚神经就一根，还奇粗无比，她给了敖缺一个坚定的眼神，语气更是斩钉截铁，像板子上钉钉子一样决绝：“没有！！” “真的？”敖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眯了眯眼，意图在她脸上捕捉到不经意疏漏的表情。 敖稚开始有些慌，但仍一口咬定自己没犯事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真的！” 她说话的时候漏洞百出，比如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眼神飘忽，这显然是撒谎的最明显的表现。 于是，敖缺故作略有所思的样儿，释然地呼了口气：“那就好，明天我就把你送东海去。” 敖稚一听，脸色瞬间垮下来，娇怯道：“老哥，别嘛！” “你还敢说你没犯事儿？！” 敖稚两个食指拽了拽衣摆，扭捏了良久才怯怯道：“父王要逼我出嫁……我不想嫁……”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等傻子敢娶你，那是好事儿啊！你为什么不肯嫁呢？”敖缺脸上的愠怒顿时消散，一脸欣慰地打量着敖稚。 敖稚却急红了脸，大声喝道：“我不想嫁！” “对方是谁？” “是山海界的灾星……” “灾星？！”敖缺心头陡然一紧，迟疑了一下，忙蹙眉追问：“你是说三灾星的杀破狼组织？” “不知道，反正是一个叫贪狼的家伙。”敖稚脸上有些发难，敛着下巴，委屈巴巴道：“父王好狠心啊，居然要我嫁给一个灾星！” “贪狼？你说的是贪狼？！”听到“贪狼”二字的时候，敖缺更是一脸震惊。 “唔……”敖稚本来快要泪眼汪汪，但马上又收敛苦容，没好气道：“我连见都没见他一面，父王就要硬逼着我嫁给他，所以我当然不肯了，然后连夜逃了出来，现在龙宫肯定到处找我呢，一直以来都只有你护着我，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原来是他……”敖缺想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淡弯的弧度，“这家伙真要成我妹夫，啧啧……那可挺好玩的啊。” “哥！”敖稚拧着眉毛，娇嗔一声。 敖缺不耐烦地道：“行了，你打算待多久？” “待到父王打消他那可怕的打算为止！”敖稚握紧拳头，愤愤道。 敖缺脸色瞬间铁青，语气容不得一点商量，“明天就送你回去！” “哥……”敖稚马上哭丧着脸，乞求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半个月！” “二十天。” “十天。” “好，半个月！” 敖缺徒叹一口气，只得将这个祸害龙无奈地带回家。 等为她整理好一间房间后，乔嫣便忍不住将敖缺给拉了出来，余光时不时地冲屋里敖稚瞟去，“她为什么来找你啊，要住多久？” “这丫头逃婚，大概要这里住些日子。”敖缺打趣地瞟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我看她挺好相处的！” 敖缺只呵笑一声，看了敖稚一眼，没有接话。 “诶对了敖缺，你为什么管她叫小肥糖呢？” “因为她以前又矮又胖，又爱吃甜食。” “原来是这样啊。” 而此时，敖稚还站在房间的粉红床头，两只手拿着个盒子，不知道在挑什么。 乔嫣瞥了她一眼，心头不禁泛起欢喜的涟漪。 她的样子跟动漫里那些暖心的御姐形象有的一拼，如果矮一点儿再胖一点儿，一定是很可爱的类型。 乔嫣刚在脑海里脑补敖稚萝莉模样时，敖缺却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就像个白色蛤蟆一样。” 乔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完美身材的脖子上，顶着个蛤蟆脸是个什么诡异的造型，想多了晚上大概都睡不着觉。 她随即摇了摇头，打消自己细想下去的念头。 把敖稚安置下来后不过半天，哪吒就回来了，当他看到阳台上摆弄着一盆雏菊盆栽的敖稚时，一脸漠然。 而敖稚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没有多震撼，直到乔嫣喊了一声“哪吒”，她这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其实知道乔嫣家里有哪吒罩着的，也正是因为哪吒，敖缺才得以有底气去违抗龙王的命令。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萝莉身的小家伙，居然就是传闻中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见如故 哪吒只是草草地应了乔嫣一声，便径直向客厅走去，步子轻而直，像飘着走的一样。 敖稚见状，忙把手中的盆栽轻放在阳台上，一脸木然地瞪着哪吒的后背，跟着进了客厅。 哪吒从进门到到坐上沙发，再到打开电视，整个过程保持着一脸漠然，而且一言不发。 尽管他一眼就看出了敖稚东海龙女的身份，但视若无睹，把大神的冷漠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敖稚则显得十分小心翼翼，贴在墙角望着哪吒娇小的背影，稍作打量后，疑心重了不少。 眼前这样一幅小孩子的模样，跟传闻中那统领十万天界水兵、威震四海八荒的中坛元帅哪吒相比，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了。 她想半天想不通，随即凑到正在厨房忙活着拖地的乔嫣跟前，附耳轻声细语：“她真的就是哪吒？！” 说话间，她还有些怀疑地瞟了哪吒一眼。 “你不认识吗？！”乔嫣颇有些意外，下意识把手里的拖把撑在地上，骇怪地瞪着敖稚。 “我只听说过哪吒的威名，但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敖稚顿了顿，又喃喃细语起来：“是个看起来这么年幼的小女孩儿……” 乔嫣心头顿时啼笑皆非，不自觉地望向哪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哪吒这一米三几的个头儿，身上穿着宽松的咖啡色卫衣，再搭上披在后背的长直发，由里而外散发出一种邻家小姑娘的气质，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会料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哪吒。 她只叹了口气，一只手把刮到脸颊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给了敖稚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是男的……” “男的？！”敖稚先是吃了一惊，见乔嫣语气笃定，慢慢半信半疑起来，随后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奥……原来如此……” 确认哪吒的身份后，敖稚就更不敢上前和他搭话了，尽管她心里很是崇拜这样名声大噪的大神。 可当敖稚瞥到哪吒那宛如死水一般的眸子时，她就浑身发怵，更不要说有和他友善交流的欲望了。 “哦对了，你房间还差点什么东西吗？需要什么的话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去买。”乔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敖稚心神稍微松弛了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阳台上的那几盆花摆进去，你看行吗？” 乔嫣粲然一笑：“当然可以啦。” “那我先去咯……”敖稚走出厨房，当她的脚步刚挪到客厅光滑的地板上时，立马变得畏畏缩缩的，连一点稍大的噪音都不敢发出。 等敖稚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好以后，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这个时候的骄阳还意犹未尽地挂在西边的云空上。 热度不减，依旧耀眼。 这时，顾小鱼穿着个碎花小群，挎着银白色的刺绣天鹅绒的小包，马不停蹄地往乔嫣家里赶。 因为她从溟烈口中得知，乔嫣家里来了个贵客，而且这个贵客可不得了，是东海龙宫的大人物，连东海龙王那样的一方雄主，见了她也头疼得不得了。 且不说溟烈是否把敖稚描绘得栩栩如生，反正顾小鱼是信了，这样的大人物，她一定得尽快会上一面，这日后也好相处。 当她杵在乔嫣家的客厅门口，刚要敲门时，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小葵花知识课堂开课了”等一系列广告声，而且…… 仅仅只有广告声而已…… 要知道平时的这个时候，小花仙差不多已经睡醒了，然后再客厅里玩得正嗨，按道理讲，隔着楼下小道就应该能听到她的嬉闹歌唱声。 但今天这个小家伙倒突然恬静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说不定这门的后面，就藏着个妖精！ 想到这儿，顾小鱼举起的手顿时僵在空中，斟酌良久，她终究还是把手愣愣地缩了回来，没敢敲门。 忽然，她瞥到正趴在阳台上晒太阳打盹儿的饕餮，她拽了拽肩上的挎包带，凑到饕餮跟前，低声问：“饕餮，小嫣家里来了什么特别的客人吗？” 顾小鱼故意把“特别”两个字念得很重，神色有些不安。 饕餮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态地翻了个身，没趣道：“来了个很年轻的美女……又高……身材又好……” “美女？！”顾小鱼口中喃喃，神色变得意外起来，琢磨良久也琢磨不透。 要是真按溟烈口中所描述的，这个大人物来自东海，而且连东海龙王都管不住，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儿或者神气凛然的壮士才行啊。 一个来自东海的美女凭什么能让东海龙王都头疼呢，难不成她是东海龙王包的二奶？ 但龙王不至于是个妻管严吧，否则这龙王当得多悲催啊…… 顾小鱼一再犹豫，骚动不安的手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踌躇良久，始终没能提起胆子开门。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客厅的门忽的被打开，而开门者是一个陌生女子，一股子御姐气息迎面扑来。 年约二十左右，身材不胖不瘦，五官端正，面色很柔，眸子清澈得如一汪泉。 顾小鱼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就是那个贵客，但一时语塞，想了良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问候她。 她的注意慢慢放在敖稚那微翘的桃色唇瓣上，不禁赞叹道：“哇，你的唇色好漂亮啊，是什么色系的？” “你是说这个颜色么？”敖稚虽然被问得有些懵，但还是硬着头皮指了指自己嘴唇，解释道：“这是……这是深海藻红，很难得的。” “你这包包挺别致啊，真好看。” “哦，这是zara的新品女包，也就一般吧。” “是吗？”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送你一个。” “真的？这么好？！” “其实挺便宜的，几十万的包包我买不起，但这几千块的包包我还是有能力承受的。”顾小鱼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要不……现在就出发？！” “好！”敖稚想都没想，就甜甜地应了她。 这两人简直天生挚友，连姓名都互不相知，一见面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聊得莫名火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拐跑小龙女 “小鱼？！是你吗？”乔嫣恍惚间听到顾小鱼的声音，于是拽着拖把忙走出客厅。 在走廊上两头望去，却没发现顾小鱼的影子，而且敖稚也奇迹般消失了。 “咦，我刚才好像是听到小鱼的声音了呀……怎么回事儿……”乔嫣挠了挠头，遂侧过身子冲饕餮问道：“诶，刚才小鱼来了么？” “来了。”饕餮懒洋洋睁开一只眼睛，缓缓张口：“她顺便把那个小龙女给拐跑了。” “啊？！”乔嫣一阵惊悸，连下巴都快震掉了，惊呼一声：“她就这么直愣愣地把敖稚给带走了？！” “嗯……”饕餮爱答不理地伸了个懒腰，又从栏杆上跳到走廊上，甩了甩身子，然后慢悠悠地钻进客厅，“今晚要给我加餐，我要吃肉包子还有三鲜饺，记得要多点肉馅，不要韭菜和白菜。” 乔嫣心头暗忖，这个顾小鱼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交际花，这才刚见面居然就能把敖稚给拐跑了。 也不知道这俩个家伙现在去哪儿疯了，等会儿敖缺回来要是向她问起敖稚下落，不得让自己发难啊…… 想了会儿，乔嫣决定给小鱼打个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方永远都是一个调子：“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被顾小鱼玩了这么一出，乔嫣顿时感到脑子有些发胀，开始焦头烂额起来。 而和乔嫣同样焦头烂额的，便是那苦命的东海龙王了，特别是在他得知敖稚去找了如今那个最不靠谱的哥哥敖缺的时候，焦虑感更甚！ 这十几个儿女，其中好几个都能让他心肺气炸，要是个个都像溟烈那般就好了，果然是听话的孩子都在别人家…… 而这个时候，顾小鱼和敖稚心情倒是很轻松，跟没心没肺似的，还惬意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 这条街是顾小鱼最喜欢来的地方，也是许多流浪歌手喜欢聚集的地方，常有歌手逗留路边深情演奏。 其实真正来这里听音乐的人很少，只是这里环境优美，特别是夏季，花开得很盛，所以很讨这些陶冶情操的歌手喜爱。 于是，久而久之这条街倒成了当地闻名的“音乐街”了，但这条音乐街两侧的商店却不明事理，不倚靠贩卖乐器赚钱，甚至连个像样的歌厅都没有。 这些店铺大部分都是手工店，也就卖卖一些小玩意儿赚赚散钱，诸如木偶，布娃娃以及装饰品什么的。 顾小鱼带着敖稚进了一家贩卖包包的小店，小店确实小，而且店面朴实无华，连个广告招牌也不打，是属于低调有内涵的那种。 毕竟这里卖出的东西经过了顾小鱼的考验，都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这家店的老板也温柔客气。 顾小鱼光顾这家店也有些年头了，这一来二往的，就跟这家小店的店长熟了不少。 拨开门帘后，顾小鱼便见门侧的柜台前站着个中年妇女，三十岁左右。 那店长蓦地抬眸，当望见顾小鱼的那一刻，脸颊顿时隐现梨涡，“小鱼来啦？！” “嗯！” 那妇女打量了敖稚一眼，觉着脸生，便冲她使了个眼神，有意问了一句：“这是你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呃，她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江南观光的。”顾小鱼瞟了敖稚一眼，随即冲店长嫣然一笑：“今天外面依旧很热闹呢，就有点小吵。” “嗨，每天都这样，早就习惯了。”店长摆了摆手，低叹一声，笑得颇有些无奈，“行了，那你们就自己看看去吧，都是熟人，我可就不招呼了。” “行！”顾小鱼点了点头，便拉着敖稚向里走去。 面对琳琅满目的包包饰品，敖稚挑了很久才选好一个黑色的真皮小包。 然而等到结账时，那店长非得送给敖稚，连推辞了好几次，愣是不肯收顾小鱼的钱。 “这个确实不贵，也就一百来块，初次见面，就全当是我送你朋友的礼物了。” 这种真皮包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止一百来块，怎么说都得上千，更别说顾小鱼这种骨灰级包包收藏家了。 见无法推辞老板的好意，顾小鱼只好厚着脸皮接受了。 随后，两人泡在街道一座临湖的露天咖啡厅里。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见敖稚有些发愣，顾小鱼又连忙补充道：“我叫顾小鱼！” 敖稚这才醒悟，莞尔一笑：“我叫敖稚。” “敖志？”顾小鱼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犯难地皱了皱眉，一脸不解：“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么个名儿啊……” 顾小鱼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具有如此御姐气质的女人，会取这么男性化的名字，听着简直比如花还别扭！ 敖稚偏着头想了想，喃喃道：“大概是因为我生得比较晚吧，我有十几个阿哥阿姐，我排得最小……” “原来是那个‘稚’啊……”顾小鱼微微点了下头，释然地笑了笑，“我说呢……” “你在嘀咕什么呢？” “哦……没什么。” 晚风习习，风从湖面刮来，沾上了湖泊柔意的气息，拂在脸上软绵绵的。 而这时，街道上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哥托着吉他，弹唱着告白气球，而不远处有些昏暗的碎石小街上，偏偏还有个满脸慈笑的卖气球老人来应景。 这一次，还没轮到顾小鱼沦陷于这浪漫的景象中，敖稚倒事先感叹了一声：“都说人间最美，我以前不太信，但现在发现，真的好美啊……” “美吧！”顾小鱼把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一脸得意，“其实还有比这里更美的呢。” “真的？！”敖稚瞬间来了兴致，支起身子，眸子泛着惊喜的光，“真的还有比这里更漂亮的地方么？” “当然啊！”顾小鱼肯定地应了一声，不禁眉飞眼笑起来，“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西湖，还有长城！” “一定有机会的，我一定要去看看的！” “哦对了，还可以去看看我们四川的大熊猫！” “熊猫？！”敖稚初听这个名字，心头只觉得骇怪，“那它到底是熊还是猫啊……” “大概是熊吧……” “那又为什么叫猫呢？” “这个我没法跟你解释，我只是个小白。” 落日渐渐西沉，斜射下来余晖倒映在湖面，连成一条长长的橙色辉光，波光粼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妹间的火药味 见顾小鱼和敖稚平安回来后，乔嫣顿时松了口气，如逢大赦一般。 敖缺倚在沙发上，瞥了敖稚一眼，没好气道：“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外边儿呢？” 然而敖缺对这个糟心的妹妹却表现的不冷不热，态度相当漠然，仿佛这个妹妹并不是亲生的一样。 其实也不是不关心，而是没理由关心，在人间她是不可能出事儿，只会让别人出事…… 在敖缺看来，她是外表柔弱，内心强横，她继承了老龙王除容貌外的所有的特点，倔脾气，霸道，讲理但不认理…… 而能让她信服的凡人，这会儿大概还没出生。 “敖缺……”顾小鱼上前一步，原本想劝上几句的，但当她瞥到敖缺那刀子般的目光时，喉咙顿时堵住了，再说不出半个字。 平日里敖缺十分给她面子，毕竟是乔嫣最好的朋友，但他现在的样子就跟吃错药一样，随时准备发狂。 敖缺冷怒地瞪着顾小鱼，语气冰如料峭春寒：“你带着敖稚去哪儿鬼混了？” “我……我……”顾小鱼有些娇怯，窘迫地望了望乔嫣。 然而乔嫣却立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摆了摆手，无奈的眼神告诉她：自己做的蠢事儿，自己得承担后果。 敖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做出一反常态的冷峻脸色，“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准你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说话间，她的眸子附上了一层薄冰，迸射出十足的冷意，戾气重得把乔嫣都给吓愣了。 敖缺非但没有被这样的气场给镇住，反而拍桌起身，怒目而视：“朋友？这才多长一会儿时间，你就交到一个朋友了？！”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小花仙缩着身子蹲在客厅的桌角下，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 乔嫣赶忙上前拉了拉敖缺的手臂，劝道：“算了敖缺，这是好事儿嘛，小鱼又不是外人！” 说话间不经意瞟了一眼顾小鱼，只见她的眸中有些失意，还多了几分落寞。 乔嫣的劝说敖缺还是静得下心听的，只是冲敖稚拧着眉毛，怒意未消，但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偏偏敖稚不明事理，还不依不饶地反驳道：“那也比你好，在人间待了不足百年，居然爱上了一个凡人！” 这句话给乔嫣脑门来了一记十万吨打击，只觉浑身发怵发麻。 敖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敖稚的鼻梁，瞋目切齿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怎么啦，还恼羞成怒了。”敖稚觉得好笑，嘴角勾起嘲弄意味儿弧度，“你也觉得很丢脸对不对？！” “我今天非得把你的嘴给撕下来！” 敖缺已然是怒火中烧，捏紧拳头便要向敖稚扑去，所幸被乔嫣拦住，才没有下一步举措。 “到此为止吧！”乔嫣的眸子顿时黯然下来，拽着他的手臂，“她其实说得也对……” 敖缺愣了，敖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也愣了。 良久，乔嫣才叹了口气，望向一旁错愕的顾小鱼，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敖稚也累了吧，小鱼，你快带她进去休息。” “哦……哦！！”顾小鱼如有神会，轻轻推了推敖稚，“走吧。” 敖稚讷讷地应了一声，有些窘迫地望了一眼乔嫣，才缓步进了自己屋里。 敖缺这才微蹙眉头，轻叹了一声：“这疯丫头就是这样，喜欢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乔嫣抿了抿唇，望了一眼敖稚房间虚掩着的门，“她俩回来就好了嘛。” 乔嫣释然了，而敖缺却对此耿耿于怀，咬着牙道：“明天我就让她滚回东海，眼不见心不烦！” “你别这样，毕竟她是你的亲妹妹。” “乔嫣，你……”敖缺露出些许心疼又意外的表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乔嫣蛮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出了梨涡，像是真的不在意一样。 而敖稚趴在床上，想着自己无意中伤了乔嫣，心头也不是滋味，毕竟如今寄人篱下，所以这个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等天微微亮的时候，敖稚便悄咪咪地钻进了乔嫣的房间，她原本想给乔嫣一个惊喜的，然而进门后才发现，乔嫣起床起得比她还早…… “敖稚？”乔嫣穿着睡衣，一脸诧异地瞪着她，“你起这么早？” 敖稚顿时僵在了门口，先是一愣，随即满脸歉疚地挪布到乔嫣跟前，表达诚恳的歉意：“对不起乔嫣，昨天是我不对，我现在向你道歉。” “道歉？！”乔嫣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敖稚摸了摸后颈窝，一脸难色地乞求道：“我不怎么会说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小鱼让你来的，对吧？”她这副窘迫的样子，让乔嫣不禁笑出了声，“你别听她瞎说。” “不！”敖稚蓦地对上乔嫣的眸子，摇手道：“不是不是，小鱼什么也没说，就是我自己想来道歉的，我知道自己说了很蠢的话，很不对……” “那……”乔嫣抿着唇想了一会儿，“那我可不打算原谅你。” 一听此话，敖稚的心情顿时落入谷底，绷着个苦瓜脸，“为什么？” 乔嫣忽的扬起嘴角，粲然一笑：“因为我压根就没生你的气，所以干嘛要原谅你呢？” “真的？！”敖稚顿时喜出望外，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好了，天还早着呢，再回去睡会儿吧……”乔嫣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哄一个乖宝宝一样。 而乔嫣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宝宝的年龄，比她爷爷的年龄还大了一圈儿…… 而最有意思的不是乔嫣没有意识到敖稚年龄究竟有多大，而是敖稚这个“乖宝宝”居然放下身段乖巧地应了乔嫣一声：“嗯！” 敖稚咧着嘴俏皮一笑，然后缩回到自己房间里，奋身跃上大床，踏踏实实且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一觉睡到日照三竿，溟烈来到她的床前，一阵“噼里啪啦”的鸣笛声将她给吵醒。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一次我们来真的，怎么样? “丫头，该醒醒了！” “还睡？睡成个死猪！” 敖稚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口中喃喃道：“谁啊……” 当她朦胧间扫到床头的溟烈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烈烈？！” 那声元气满满的御姐音几乎快要荡穿整个小区，惊得窗外的稍作休息的鸟雀都拍着翅膀远远飞走。 而在客厅的乔嫣都听得“烈烈”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汗颜：烈烈……好恶俗的名字…… 溟烈叉着腰，抱怨道：“我说你这家伙，明知道自己嗓门大就不能克制一下，就不能小点儿声吗？” 而敖稚对他碎碎念的抱怨不以为然，“嗖”地一下从床上跳起，一个翻身瞬间扑到溟烈的胸口，脸上热情洋溢：“你终于来了！” 溟烈和敖稚虽说见面动作显得比较暧昧，但他俩的关系却是十分干净的，双方都没有一点杂念。 因为敖稚是溟烈看着长大的，即便如此，按照辈分来排，他也只能勉强跟她同辈，毕竟自己还没那个实力跟东海龙王称兄道弟。 对于敖稚而言，她宁愿相信溟烈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曾经她为此深信不疑，有一段时间非吵着要带溟烈来人间做亲子鉴定…… 因为在整个东海，只有溟烈会随她的心愿，而相比于敖缺这厮，他向来只会气她，什么事儿都要和她对着干，否则心里就不平衡不舒服…… 在她眼中，敖缺除了能给自己一个藏身的窝以外，全身上下简直一无是处！ 溟烈把敖稚拨开，解释道：“南海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所以来晚了。” 敖稚眉色凝重，深表同情：“理解！” “好了，你快起来吧，大家都准备出发了，就等你一个！” “去哪儿啊？” “去采莲。” 顾小鱼自驾，带着这一行人去了临近的一个古镇，这个古镇被一条河拦腰斩断。 之所以突然决定来采莲，是因为这个古镇的莲花湖开始对游客开放了，每人只需要一百块，就可以载着小木舟在莲池中游玩。 等乔嫣他们来到岸边的时候，放眼望去，湖面上全是高矮不一的肥叶，承起一朵朵粉红莲花。 而且湖面上停停走走着许多小木舟，舟上的人大都是都是慕名江南莲花的异乡客，时不时传来几声少女银铃般的俏笑声。 江南古镇的夏天，温度圈徘徊在24摄氏度上下，分外凉快，因此避暑的、赏花的混作一团，就显得很热闹了。 除了异乡客之外，也偶有本地的采莲女，她们往往不坐舟，就提着篮子蹲在河边采摘莲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江南女子的娇柔之美，应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之景。 付款后，顾小鱼和溟烈坐一舟，花仙子和敖稚坐一舟，乔嫣和敖缺坐一舟，闲适而惬意在叶海中轻摇。 小木舟在湖面上轻轻飘荡，稍有微波荡漾，乔嫣便会产生一种浮在空中的错觉。 但乔嫣的心思不在采莲上，甚至不在这些开得正盛的莲花上，她永远在往前面望，目光所及是河上的拱桥，河岸的红花，再远一点的青石板，更远一点的白墙灰瓦以及模糊的远山。 念家的愁绪有蔓延的迹象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噗通”声，随后传来敖稚的惊呼声：“喂！小花仙掉水里啦！！” 紧接着传来溟烈的声音：“那还不快把她给捞起来？” 乔嫣回身望去，正好看到花仙子浑身湿哒哒地坐在船上，蔫得像个落汤鸡一样，怔了良久才甩了甩头，把一头的梨花烫活生生给甩直了。 然后传来一阵嬉笑声，混着顾小鱼和敖稚的…… “敖缺，我有点想我爸妈了……”乔嫣望着他们，自己也笑了，但笑得有些苦涩，“可害怕回去又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怯吧，总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城市里南京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回趟家用不了多长时间，但她总是要捱到过年的时候才会认真想想回家的事，甚至有时候连过年都回不去。 那是以前因为工作的原因，那时候她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今后时间空闲了，一定要一个月回一趟家。 然而，真正空闲了，她还是陷入了那个死循环中…… 想想原因，其实也很容易找到，自己小时候不被亲戚邻居看好，他们认定自己长大后会是个祸害。 尽管自己现在风光了，但从上一次回家过年的时候，她还是能明显感到那些亲戚眼中有色眼镜的存在。 坐在她身旁的敖缺愣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今年也要回去的，对吧？” “其实……我想这个国庆就回去看看……”乔嫣把手撑在身后，冲敖缺笑了笑，“到时候……你会陪我回去吗？” “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敖缺挑了挑眉，冲乔嫣邪魅一笑：“这一次，我可不扮你男朋友了啊。” “啊？！”乔嫣瞪着他，眼神意外而又迷茫，“这不就露馅了么……” 敖缺凑到她耳畔，轻声呵笑道：“这一次我们来真的，怎么样？” 乔嫣心头陡然一怔，瞬间红了双扉，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刹那，乔嫣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这百转千回的江南柔情之中，特别是当她看到一旁眉眼带笑的敖缺时，在这夏日中如沐春风，心中的恋念更是让她欲摆不能。 于是，在这美丽的如墨画般的水乡风景中，随着小木舟摇摆前行，乔嫣感觉自己恍惚间如同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在这褪去了现代城市气息的古镇里，回到了民国时代。 当她再顾四周时，她终究不知不觉染上了江南的柔意，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江南女子…… 欣赏良辰美景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当西边温柔的余晖斜射下来的时候，乔嫣才意识到，这一天的行程结束了。 游荡的小木舟开始陆陆续续地向岸边靠齐，人们意犹未尽地离去，走时还不忘回顾这惬意的落日余晖。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陪你长大，陪你到老 回去之后，敖缺的性子温和了许多，连面对糟心妹妹的火气也没以前大了。 一连几天，连敖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真的很不习惯这样温柔的敖缺哥哥…… 于是，趁着兄妹俩难得去公园散步的契机，敖稚打算跟他来场掏心窝子的对话。 “哥，你跟乔嫣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好像变了不少呢……”敖稚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把心里疑问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她啊？” 敖缺微作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我的变化很大吗？” 敖稚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很大！天那么大！！” 说着，她还不忘挥着双手比划了一下，样子格外滑稽。 见敖缺只是望着前面的碎石小路傻笑，敖稚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要在以前，你可是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啊，跟你在一起不掐架的这些日子，我总感觉怪怪的，就感觉你好像不是我哥……” 如果没有听到敖稚说的这些话，敖缺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为了乔嫣改变了这么多，一想到她，敖缺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那你是希望我变回以前那样咯？”敖缺瞟了她一眼，散漫地荡了两步，便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我看你就是挨打没挨够，皮痒痒！” 敖稚把嘴撇到一边，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乔嫣其实还是个蛮不错的女孩儿，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骨子里还有着一股倔劲儿，很少有凡人像她这个样子。”走了几步，敖稚释然的呼了口气，喃喃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没什么欲望……” “这才几天，你就把人家给望穿了？”敖稚有些不以为然，没趣地把头扭向路旁的嫩绿草坪。 “人不都是这样吗，有的爱金钱，有的爱权利，有的爱慕虚荣，有的爱美女帅哥，我看过好多凡人沉醉于欲望与贪婪中无法自拔，偏偏乔嫣我看不透，她到底喜欢什么呢？” 敖稚无意间的话，却说到了敖缺的心坎里了，乔嫣到底喜欢什么，敖缺自己也不知道，她好像看到别人快乐后她就快乐了，好像……她也在承受着某种痛苦，并且无法自拔。 敖缺不止一次想把她从痛苦中拽出来，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她永远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她真挚的笑实在是太难得了…… 想了许久敖缺都猜测不出，于是，他只得含糊地搪塞过去。 而这个时候，乔嫣拿着鸡毛掸子，在敖缺房间里抹灰尘，整理衣柜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衣柜角落里有一个没上锁的木盒子。 木盒子长宽高都近一尺，盒面呈深褐色，有些泛旧，上面挂着一把布满褐红色铁锈的锁，而且锁是解开的。 乔嫣将那盒子捧了出来，瞪着大小眼，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盒子，自言自语道：“咦，以前没见过这个盒子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她把盒子放在地上，环抱双臂，思索良久，想着反正没上锁，打开看看应该不会被知道，踌躇了片刻，她把盒子给打开了。 盒盖掀开那一瞬，一股霉味和铁锈味便迎面扑来，呛得乔嫣咳嗽了两下，看来这盒子是许久没动过了。 等她定睛一看，盒子里面都是些泛旧的小物件，像一些芦苇草编织的蚱蜢，已经发霉的雪茄烟，以及各种各样枯枝什么的。 而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两张边缘发黄的画纸，正常照片大小，画的是两个人。 一张是一个西装男的背影，他戴着高帽，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儿，正朝着一条小径悠闲漫步，而照片底下有一行字，依稀能够辨认清楚：我陪你长大。 而另一张同样是那个西装男的背影，小女孩儿换成了一个穿着女学生装的少女，牵着他的右手，依旧朝着一条小径漫步，底下有一行模糊的字迹：我陪你到老。 这两张画纸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其中所画的西装男似乎是同一个人，而且身高和体型基本没变化，只是看不到正脸。 但就是这样的背影和着装，让乔嫣心头陡然一怔，这套衣着跟自己初见敖缺的衣着几乎一模一样。 这画中的西装男，难不成就是敖缺？ 如果真的是，那这两幅画又意味着什么呢，一个小女孩儿，一个少女，难不成她俩也是同一个人？ 一个长大，一个到老…… 恍惚间，乔嫣似乎明白了什么，而这时，客厅外传来顾小鱼呼声：“小嫣，小嫣！” 声音从走廊传来，一路钻进客厅，汇入乔嫣耳中。 蓦地，乔嫣拿画纸的手微微颤抖，将画纸仓促塞入盒中，把盒子藏在衣柜里，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当她急赤白脸地冲进客厅时，刚好撞上一脸阴郁的顾小鱼，“小鱼？！你……你怎么了？” “小嫣，你陪我去逛逛！”顾小鱼神色凝重，带有命令的语气。 “你怎么回事儿啊，怪怪的，突然心血来潮想干什么……” “走嘛！”说着，便要把乔嫣强拉硬拽推出门。 “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乔嫣换了件白色外套，便跟着顾小鱼出门了，进了一家购物中心，郁郁良久，她才终于肯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原来是她的前男友明天就要结婚了，而自己恰好收到了邀请函。 “原来就这事儿啊，你这前男友难不成对你贼心不死？”乔嫣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我建议你还是别去了……” “我得去，我得去看看那个妖艳贱货到底长什么样！”顾小鱼恨得牙痒痒，近乎咬牙切齿。 乔嫣一时语塞，心想顾小鱼也是可怜，连竞争对手的面都没见过，就惨遭淘汰，这不是奇耻大辱么…… 乔嫣轻叹一声：“诶，你前男友结婚……你去瞎参合什么嘛，他看不上你是他狗眼看人低，你计较什么呢？” “我不仅要去参加他的婚礼，我还要精心打扮一番！” 顾小鱼这样认真的样子，让乔嫣大感意外，难不成她对她前男友还不死心，迫切地想要死灰复燃？！ 然而，顾小鱼接下来的话，让她顿时释然…… 顾小鱼手蓦地一紧，愤愤道：“然后就去砸场！” 乔嫣不禁捂住嘴笑得前仰后合，随后冲她伸出赞许的大拇指：“好，有魄力，就喜欢你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鱼是个大宝贝 乔嫣跟顾小鱼一起逛街的话，基本很少会看到她买衣服，不是说她不喜欢，而是因为她买回去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衣柜早就塞不下了。 逛街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幌子，实则就是找乔嫣出来帮忙商量对策。 “小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感到大吃一惊呢。”顾小鱼沿着玻璃幕墙走，手指在幕墙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直线，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效果最好是能让他有种失去了我就跟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反正呢，就是不能让他好过，一定要让他见到我时有心痛感的那种！” 乔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说小鱼，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顾小鱼撅着小嘴，瞪着乔嫣，顿时像个生气的小猫咪，就差张牙舞爪了，“小鱼那么重要他都狠得下心抛弃，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心里难受，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他不疼我，有人疼！” 听顾小鱼说了这么一番话，乔嫣属实是被惊住了，顾小鱼居然是被前男友抛弃的…… 乔嫣简直不可思议，这个前男友到底得多有魅力，才狠得下心抛弃小鱼的啊…… 毕竟顾小鱼的姿色是自己曾经所有同事公认的，好几个男同事曾经不止一次厚着脸皮来跟她要顾小鱼的联系方式。 而且在顾小鱼所属的那个剧组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了，追她的人掰着手指数都数不过来。 要真有人追到这么个大宝贝儿，怕是宠她都来不及，现在的渣男都这么讲究的，得过一次手就打算不要了？！ 简直暴殄天物！ 也难怪顾小鱼这么长时间都没再交往，乔嫣一直以为是她眼光高，没想到这期间还有这么令人心酸的故事…… 想到这儿，乔嫣深深为她感到不值，一股愤恨之感油然而生。 “要给他留下个深刻印象的话……首先必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其次呢，再找个气质佳的假男友来帮你镇场。”乔嫣低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自己的方案抱着些许怀疑，“大概应该差不多能行吧？” “可是……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顾小鱼驻在原地，脸上开始有些犯难，想了良久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溟烈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明天他可就和那个小贱人结婚了……” “这个嘛……” 乔嫣倚靠着玻璃幕墙，本打算把自己以前公司的那几个男同事介绍给她，然而话音还未落，顾小鱼竟猝不及防地来了句：“小嫣，要不你把敖缺借给我一下吧！” “敖缺？！”乔嫣惊得一脸诧异，有些担忧道：“虽然我倒是没什么……可他的话，我担心他会放不下……” 顾小鱼拽着乔嫣的手臂，一脸期待：“没事儿，只要你稍微劝劝的话，他一定会听你的。” 顾小鱼深信敖缺会听乔嫣的话，毕竟上次敖缺大发雷霆的时候，乔嫣就说了那么短短的一句，暴怒的敖缺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所以乔嫣只要肯动动金口，铁定能说得动他！ 乔嫣斟酌了好一会儿，一时想不到推辞的理由，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吧，那我就勉强试一试，帮你问问好了……” “这才是好姐妹嘛！”顾小鱼顿时眉飞眼笑起来，挽着乔嫣的手臂，开心得像个孩子，“那我的复仇大业就全靠你咯！” 乔嫣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行……” “走，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 说着，顾小鱼便兴高采烈地拽着乔嫣走了。 回去之后，乔嫣便径直找上了敖缺，而此时，敖缺正在院子里种什么东西。 “敖缺，你干嘛呢？” “种点向日葵。”敖缺抬眸便看到乔嫣走来，只是笑了笑，继续把弄手里活儿，“这种花开得很漂亮，不种在这儿可惜了。” “诶，我……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 “说吧！” “就是……你能不能假扮一下……”乔嫣显得有些扭捏，吞吞吐吐半天，“顾小鱼需要你的帮忙。” “要我撑场子对吧，敖稚都跟我说了，只要你觉得合适，我没意见！”敖缺倒显得爽快得多，竟然反过来问乔嫣的意见。 “合适，肯定合适呢！”乔嫣顿时喜笑颜开，“我还以为……” 敖缺抬眸，粲然一笑，向阳台方向指道：“别以为了，阳台上还有一袋种子，去帮我拿下来吧。” “嗯！” 敖缺答应得如此痛快，这是乔嫣万万没想到的，想当初让他假扮自己男友，他都是找了无数借口，推脱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勉强答应下来。 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和顾小鱼会发生什么关系，虽说这个时代很多闺蜜都会暗中横刀夺爱，把自己的男友活生生给抢走，但乔嫣深信顾小鱼这个家伙没有心机。 而这一点，她是对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敖缺会露出破绽，于是当天晚上，她又去了敖缺房间，商量明天诸多事宜。 “敖缺，你一定要尽量表现得绅士风度一点，要让小鱼的前男友感到自愧不如。” “放心，本色出演，差不了的！” “嗯……”乔嫣忽然注意到虚掩衣柜，突然想起那个盒子，好奇地问了句，“诶对了，你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我今早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 “哦，那个啊，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玩意儿……”敖缺的脸色变得黯然几分，试探地问：“你打开了？” 乔嫣愣了愣，没有说话，便是默许…… 敖缺释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看过了，这里面没有什么秘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画的那个人……”乔嫣咽了口唾沫，怯怯地问：“是你吗？” 敖缺毫无顾忌，张口就答：“是我。” 这样的回答已经让乔嫣满意了，她只需要确认画中人是敖缺，足够了。 她望着敖缺，欣慰地笑了笑，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那你也会陪我到老吗？” “会，一定会的！” 敖缺的声音很细腻，充入乔嫣耳中的时候，心中的暖意顿时涌上心头，热泪盈眶…… 第一百四十章 盛装出席前男友婚礼，砸场子! 顾小鱼穿着黑色的百褶小礼裙，配上敖缺的白色礼服盛装出席，好像在这场婚礼中，他俩才是主角。 而乔嫣和敖稚的话，就勉强成了陪衬他俩的伴娘团。 婚礼在城北的一个小礼堂举行，这个礼堂有些陈旧，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张的那种，外面的有些地方的墙皮都开始脱落了，露出青灰色的水泥灰。 走进礼堂大厅后，乔嫣发现这场婚礼办得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隆重，而是很朴素很简洁的那种。 从进场到入席，连个主持人开场的陈词滥调都没有，甚至她望了半天也没有望到伴郎伴娘的影子。 来参加婚礼的人大概不是很多，因为乔嫣大致数了数礼堂大厅里的桌席，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桌。 来的客人衣着都穿的很随意，感觉基本也都是自家亲戚，老老少少个个眉眼带笑。 而像顾小鱼和敖缺穿得这样华丽妖艳的，可以算得上是其中的异端了。 总的来说，这场婚礼给乔嫣的感觉，纯粹就是一堆亲戚朋友凑到一块儿吃个便饭，结婚就是一个顺便来见证一下的事儿。 然而顾小鱼的心情跟乔嫣却截然不同，她对这场婚礼的举行几乎是深恶痛绝的，以至于她随的份子红包里包的都是些小猪小狗的照片。 而且这些照片的背后还刻意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她前男友的名字——何遇。 新郎新娘还没到，人们就开始吃吃聊聊起来，乔嫣一桌的话，就显得很尴尬…… 一桌八个人，有四个不认识，而且这四个中年壮汉都跟个闷葫芦儿一样，面对一桌三个大美女，居然一句话也说不说来，聊也聊不到一块儿，索性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酒至半酣的时候，乔嫣邻桌的人忽然纷纷站起身来，举目望向一侧。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喊了一声：“来了，他们来了，新郎新娘来咯！！” 紧接着一阵哄闹声顿时炸响，拍手鼓掌，每个人都笑得红光满面，脸都快笑烂了。 乔嫣踮起脚尖，探着头望去，只见那对新郎新娘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上了台。 一路上，礼花“啪啪”不断，连成一小段花绿的丝带，挂在二人的肩膀上和脸上，但掩盖不了他俩脸上的喜悦的样子。 终于，新郎和新娘在台上站定，接受众人的祝福，并一一躬身谢礼，而当乔嫣看清那台上的新郎时，顿时惊呆了。 台上的新郎并没有让乔嫣眼前一亮感觉，相反，他的长相简直是出乎意料的普通，乔嫣就生怕眨一下眼睛就要记不得他样子。 长得不帅，又见不得多有钱，顾小鱼居然曾经喜欢过这样的男人…… 要知道顾小鱼可是从小花痴到了现在，这让乔嫣很不可思议，内心更是极为震撼。 而那新郎旁边的新娘就更普通了，就这么随便看上去，也就能入眼而已，要是拿她跟顾小鱼比起来的话，可以用两只蝴蝶来形容。 一只是白色的菜粉蝶，一只是海伦娜闪蝶…… 然而，偏偏当新郎和新娘两人同台站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这两人特别恩爱。 因为何遇一直把手搭在新娘的肩上，人们扔花或者放礼花炮的时候，他就会用身体为新娘挡着，而且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丝毫不减。 乔嫣蹙着眉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凭什么敢丢下顾小鱼，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顾小鱼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 而当乔嫣一脸狐疑地望向顾小鱼时，却发现顾小鱼一脸深情地望着何遇，眸子里多了一层黯然的死灰，仿佛她才是应该穿婚礼服的那个。 这个表情乔嫣永远无法忘记，她是心痛了……顾小鱼居然心痛了！ 出席婚礼之前，顾小鱼千方百计地想法子要让何遇心痛，没想到，先痛心的还是自己…… “小鱼……”乔嫣微微沉思，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顾小鱼稍微回过神来，赶忙把目光收回，提了提裙摆就坐了下来，只搅弄着面前的果汁，对乔嫣的问话心不在焉，“我不知道……” 而这个时候，司仪热情洋溢地宣词，几个“你愿意”“我愿意”后，婚礼进行到了尾声。 何遇和新娘子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到了顾小鱼这一桌时，何遇竟怔了一下，良久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的呢。” “你既然邀请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呢。”顾小鱼举着杯子，勉强地笑了笑，“祝福你啊。” “谢谢！”何遇释然一笑，端着杯子，望了她身旁几个陌生的面孔，“这几位是……”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乔嫣和敖稚……”顾小鱼顿了顿，又挽上敖缺的手臂，“这个是我的男友，做房地产开发的。” “你好！”敖缺笑得灿若星河，举手投足都显露出贵家子弟该有的风度。 “你好……”何遇礼貌回之一笑。 原本应该羡慕嫉妒加痛心的何遇，此刻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欣慰，他好像真的在为顾小鱼高兴…… 何遇温柔地望了顾小鱼一眼，笑得很暖，“小鱼是个好姑娘，可惜我配不上她，你要好好珍惜她啊。” “当然。”敖缺简单地应了一声。 而乔嫣目睹了顾小鱼从愤恨到释然的全过程，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没问出口，最后才发现，顾小鱼才是真正放不下的那个人。 等何遇和新娘走后，敖稚贴在顾小鱼耳畔弱弱地问了句：“小鱼，你还想报仇吗？要不我现在就帮你灭了那对狗男女，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 说话间，敖稚还在胸口用手掌比了个磨刀的动作，眸子中透露凶光。 敖缺白了她一眼：“你要敢在这儿给我闹事，我先把你给灭了！” “算了敖稚……”顾小鱼托着腮帮，荡着酒杯里的酒水，喃喃道：“我还是祝福他们吧……” “祝福？！”敖稚愣了愣，然后脸变得极快，“好吧，那就祝他俩早生贵子吧！”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没有被顾小鱼砸场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何遇啊何遇，为何遇到你 顾小鱼把这份失败的感情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里，对谁都没有说过，现在不会说，以后大概也不会说。 这份感情，是在顾小鱼曾经就读于四川电影电视学院时收获的，而且是一场意外的收获。 因为顾小鱼曾经认为能让自己动心的人，必须是个五官精致、温柔善良的男人，而且她对此深信不疑，她的所有朋友也一概这么觉得。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原则居然让何遇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时，顾小鱼在四川电影电视学院读大一，她的寝室后面有座山，山上怪石林立，长着很多茂盛的灌木丛。 很多被遗弃的小猫在这里流浪，而何遇每天下午都会带上猫粮来后山逗猫玩。 而这一幕经常被顾小鱼寝室里的姐妹见到，每次都忍不住赞叹。 “诶诶，快看，那个人又来了！他可真是个好人呐，每天不辞辛苦地来喂猫，如果有女孩子嫁给他，以后一定会很幸福！” “好人又怎么样，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好人。”顾小鱼不屑地瞟了何遇一眼，嗤了一声：“好人都是用来欺负的。” “小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碰瓷的人只会碰好人，被当备胎的是好人，那些好逸恶劳的人永远只会对好人下手，这样的事例每天都有发生，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但……但这个世界也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糟啦。” “你要看到这世界好的一面，但也要看到这个世界不好的一面！”顾小鱼抱着怀里一只波斯猫，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应该好好过，嫁给好人还不如嫁个渣男，每天没心没肺地生活，什么也不用担心。”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花痴呢？” 顾小鱼气呼呼地反驳：“我这不叫花痴，叫追求幸福的生活！” 说话间，她透过窗户看到何遇还在喂猫，那些猫好像很喜欢他，有些都爬上了他的肩。 顾小鱼愣了一下，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望了望怀里眯着眼睛的小猫咪，它也喜欢自己，这算什么。 后来，顾小鱼对何遇的看法发生了微小的转变，因为一件突发事故的发生——顾小鱼的小猫跑丢了！ 她找了好几天也找不到，情急之下想到去报警，但警察每天琐事那么多，哪管得了丢猫这种小事儿。 所以警察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并没有打算帮助她。 等她垂头丧气回到寝室大门门口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了，而何遇正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她的猫。 顾小鱼欣喜若狂，忙快步跑了上去，“小珍珠！” 她一把将小珍珠揽入怀里，脸都埋进了长而柔的褐色毛发里，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这是你的猫吧，我看到它领口的铭牌，才知道她的主人住在这儿。”何遇呆立在顾小鱼面前，样子有些羞赧，“但我上不去，所以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小珍珠的失而复得，让顾小鱼说话都带着些许仓促的激动。 “没事儿，也就……也等了一小会儿而已。”何遇挠了挠头，脸上烫出一抹红晕，“那……那我先走了。” 何遇刚走两步，便被顾小鱼给叫住了：“诶同学，你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是编导系三班的何遇。” “我叫顾小鱼，是表演系的……”顾小鱼扭捏了一会儿，笑道：“呃……那个，谢谢你啦！” “不客气。”何遇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 顾小鱼从来没有跟人有过如此简短的对话，这种低级的对话完全没发挥出她话痨的特点，望着何遇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后来，何遇再也没有来后山喂猫了，因为遭到学生投诉，后山晚上的猫叫声让人睡不着觉，所以学校就将后山的猫全部抓了起来。 再后来，顾小鱼听说了一件事儿…… 何遇为了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在大街上跟两个大汉搏斗，对方有武器，一刀刺入了何遇的胸口，血流了一地，但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便回了学校。 于是，顾小鱼开始四处打听这个编导系的何遇，终于被人领到西区操场，见到正在树荫下休息的何遇。 这天的太阳特别毒辣，上体育课的学生都显得没精打采的，体育老师也泡在一边，跟其他几个同上体育课的老师交谈得正欢。 这时，何遇的一个哥们儿远远地就冲他喊了一声：“何遇，有个美女找你！” 操场上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齐刷刷望去，只见操场边缘一排柏树下，顾小鱼正站在一张长木椅旁边，巧笑嫣然，美目流盼。 所有人顿时一片哗然…… “我靠，我们系有这样的美女吗，她是几班的，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她是表演系的顾小鱼，表演系五大系花之一！” “表演系的……难怪……她怎么会认识何遇，难不成何遇交桃花运了？” “我觉得……这该不会是他妹妹吧，反正不可能跟他有那层关系。” …… 何遇蓦地起身，便笑着冲顾小鱼走去，而顾小鱼就站在原地，傻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以后的日子，顾小鱼经常去看他，时不时带上一些东西，诸如水果奶茶什么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小鱼是喜欢上他了…… 于是这一来二往，两人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这个关系一直持续到大三的时候结束。 原因是因为顾小鱼跟他站在一起，没有半点郎才女貌的样子，反而让人有一种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的感觉。 经常有眼红的人背地说闲话，导演系的，艺术设计系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把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散播到何遇耳中。 他自己也觉得惭愧，他认为自己给不了顾小鱼想要的幸福生活，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他终于向顾小鱼提出了分手。 后来两人真的分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海龙王 溟烈 顾小鱼喝得有些微醉，两颊俏红，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趴在乔嫣的肩膀上。 有时叹气神伤，有时喃喃细语：“何遇啊何遇，灯火不完美，为何就偏偏遇到你了呢？” 敖缺陪在乔嫣旁边，帮忙搀扶着顾小鱼，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有感触，于是便低声问乔嫣：“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 “大概是吧……”乔嫣低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而何遇那边，新娘正清算着份子钱，当她拆开其中一个红包，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红包里只有两张照片：一只黑白杂色的小香猪，一只龇牙咧嘴的哈士奇。 哈士奇的背面写着何遇的名字，小香猪的背面则写着顾小鱼的名字。 新娘把照片递到何遇面前，笑出了声儿：“哈哈，这是你的哪个狐朋狗友搞的，下次记得叫他把份子钱补上。” 何遇看到照片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愣，但不久就释然地笑了：“行，这个家伙……就是喜欢搞恶作剧。” 何遇的笑很苦涩，他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揣入怀里。 等人静的时候，何遇又把照片摸了出来，望着照片的时候显得有些怅然若失，遥想当初，仿佛那时的时光就发生在昨天，而自己还能听到顾小鱼的欢笑声。 “顾小鱼是只猪！” “那何遇就是条狗，还是条大笨狗！” “你敢再喊大声一点吗？” “我不仅敢大声地喊，我还敢把你的名字写在狗的照片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哈哈！” …… “小鱼，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奇怪，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愿意！不过我可以考虑先和你约个会！” …… “我有句话，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 “什么话？” “我爱你，而且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真的吗，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的话，我就天天往你家窗户扔石头。” …… 但顾小鱼从来没有往他家里扔过石头，何遇最后叹了口气：“小鱼，你一定过得比我好，一定！” 顾小鱼回去之后，突然感觉有些莫名的宽心，那种感觉就像是饱受病痛折磨的人突然痊愈了一样，无病一身轻。 第二天一早顾小鱼又化身为元气少女，闯进乔嫣房间一阵大呼小叫：“小嫣快醒醒，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秘密！” 顾小鱼嘴上喋喋不休，手上更毛躁，直接把手伸进被子，有意掀开。 “什么秘密啊……”乔嫣睡眼朦胧，缩在棉被里没好气道：“大清早的，也不让人好好睡觉……” “乔嫣，你听好了……”顾小鱼沉了口气，把乔嫣从铺里拽出来，有些激动道：“溟烈是龙王，而且是南海龙王！！” 乔嫣坐在床上，没趣地望了顾小鱼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惊状：“天呐，真的吗？” 其实溟烈是南海龙王这件事儿，乔嫣早就知道了，内心对此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波澜平平。 “是的，我听敖稚说的！”顾小鱼高兴得双膝跪上了床，就差上床手舞足蹈了。 乔嫣见她那副高兴的那样儿，心头倒有些欣慰，她好像已经从昨晚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看起来这丫头应该不需要安慰了……这没心没肺似的开朗，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没想到呢……”乔嫣打了个哈欠，一脸颓态地坐在床上，右手往被子里缩去，顺便抠了下脚。 “我也没想到！”顾小鱼笑得两颊霞光荡漾，呼吸都带着兴奋的痉挛，“他居然把我蒙在鼓里，还蒙了那么久，这个家伙……竟然藏得竟然如此之深，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 “这样的话……那小鱼，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说不定以后你就成南海王妃了呢！”乔嫣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打趣道：“哦不对，应该是王后！” “有点怪不好意思的……”顾小鱼一时讷讷，但很快就嗤笑着弯下腰。 “呀，这不是南海王后吗？！”乔嫣见状，瞬间起了劲儿，竟在床上给顾小鱼行了个大礼，一本正经道：“奴婢见过王后，王后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所以我先再眯会儿哈！” 说着，乔嫣屈膝一钻，又缩回被窝了。 “诶呦，你快起床了嘛！” “我的姑奶奶，你看看天，这才七点……”乔嫣打了个哈欠，指着窗外，没好气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行，你就睡吧，早晚有天睡成个猪头乔！”顾小鱼撇了撇嘴，冲她气呼呼地扔了一句：“喂，你要吃早餐吗？” “豆浆油条就行，谢谢！”乔嫣缩在被窝里，幽幽地往外伸出两根手指头。 顾小鱼鼓着腮帮子，瞪了乔嫣一眼后就摔门出去了。 等乔嫣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左右了，床边的柜台上放着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已经凉了一半了。 她叼着一根油条，踏着拖鞋走进客厅，此时，敖缺和哪吒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地看着花园宝宝。 而小花仙则傍着哪吒的手臂，一脸惬意，饕餮依旧蜷缩在桌脚下，手脚并用地啃着几个星期前的大骨头。 画面很温馨很和谐，就是少了敖稚和顾小鱼的影子。 但乔嫣也没有多大注意，想着两人大概是出去鬼混去了，这两个家伙只要凑到一块儿，整天就来无影去无踪的，乔嫣也慢慢习惯了。 “你醒啦？”敖缺侧身，递向乔嫣一张纸条，“敖稚给你的纸条。” 乔嫣上前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乔嫣，我回东海了，看你还在睡觉所以就不忍心打扰你，以后欢迎你来东海玩，来的时候记得报上我的名字，那些家伙绝对不敢欺负你！对了，听说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很抱歉我不能参加你的生日会，只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丫头这么用心呢，就这几个字她还写了半个多钟头，看得出来，她还是蛮喜欢你的。”敖缺侧头望着乔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乔嫣嘴角梨涡隐现，几个简单的字瞬间让她抖落一身的疲惫，轻松惬意。 她将纸条揣入口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就讷讷地应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好市民 敖缺 乔嫣的生日会是由敖缺和顾小鱼筹办的，请的人都是大家比较熟悉的，像比如之前乔嫣工作时的几个同事，以及一些学生时期较好的玩伴等等。 除了这些人之外，溟烈和敖缺还把远在大九洲的乔凌和乔若请来了，以及远在四川的风尘。 四川成都，长安街。 得知敖缺驾临，风尘急急忙忙地跑回，然而，当他看到敖缺身后还站着个影子的时候，顿时瞠目结舌——龙神溟烈！ 刚见面，敖缺便上前数落了风尘一番：“你这小子，上次居然敢拿假证来骗我！” 风尘余光时不时瞟向溟烈，一脸惶恐：“什……什么假证？！” “你上次给我的证件！”敖缺板着个脸，冷声道：“全是假的！！” 风尘顿时释然，原来他以为自己给他的证件是假的，所以这家伙是带着溟烈来报仇的！ 可他转念一想，这有必要么，敖缺不也能轻轻松松把自己给打个半死吗，何必请帮手呢？ 他咽了口唾沫，握着拳头坚持反驳：“天地良心啊，我那些证件可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货，怎么可能假的了？” 见风尘如此笃定，敖缺有些怀疑，愣了下又道：“可乔嫣说是假的。” “不可能，那是她不识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而溟烈就在一旁，环保双臂铁铸般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海龙王吧……”风尘怯怯地瞟了溟烈一眼，声音细如蚊虫。 溟烈回道：“正是！” 风尘几乎瞬间咧嘴，还倒吸了口凉气，“弱弱地问一句，你们……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敖缺侧头望了溟烈一眼，竟相视一笑：“是来请你出一趟远门的。” “请我？”风尘瞪着眼珠子，一脸狐疑地道：“出远门？！” “明天乔嫣生日，我俩特地来接你的。”敖缺解释道：“请你去一趟江南。” “江南……哦……那你们早说不就好了，整得神神秘秘的，害得我好一阵提心吊胆……”一听敖缺此行原委，风尘终于松了口气：“乔嫣不是有我电话吗，让她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嘛，我可以坐高铁去啊，麻烦两位龙主那怎么好意思呢。” 敖缺淡然道：“你别多嘴了，现在就去收拾收拾，马上出发。” “现在？” “就是现在，别磨蹭了！” 等风尘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件褐色的亚麻衬衫，跟之前那套浑身散发着迂腐气息的青色长衫相比，这套亚麻衬衫把他衬托的精神多了。 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细细品望，骨子里透着说不出来的英气，大概这就是狐妖的魅力吧…… 敖缺将风尘带走后，溟烈有意在长安街逗留了片刻，发现街头一隅，那几个小猫妖正躲在一块浅灰色石碑后面。 几个小家伙缩成一团，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溟烈灿然一下：“无双，出来吧。” 无双从石碑中走了出来，满脸妖纹，甚至泛着褶褶辉光，面色平静地朝溟烈走来。 见无双跟着走出去，他身后的几个小猫妖也才有了胆子现身，但也只是紧紧跟在无双身后，眼神之中依旧饱含着恐惧。 这是猫妖对龙主与生俱来的恐惧，但在无双的眸子中，却找不出半点害怕的涟漪。 “你想去吗，去看看乔嫣。” 无双的冷漠脸瞬间垮了下来，换上一丝愕然，垂立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怔怔地望着溟烈。 “想去的话就跟我说。”溟烈想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乔嫣看到你能去，兴许她会很开心的。” 然而，无双始终没有给他答复，溟烈低叹一声：“行吧，那我走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无双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您会带我去吗？” “当然。”溟烈驻在原地，回身冲他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 无双身子陡然一僵，眼中的欢喜似乎快要溢出来，“拜托了！” 乔嫣在无双心目中，就如同恩人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乔嫣的话，自己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呢，说不定早就死了…… 有时候，无双甚至会莫名其妙觉得乔嫣是个英雄，他从来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人，因为他曾经对人间误解很深，认为所有人间的凡人都是自私而贪婪的鼠辈。 但遇上乔嫣之后，他对人间的许多偏见都发生了变化…… 随后，溟烈将这群小猫妖也一并带上，带去了江南。 两条龙一前一后，半透明的身影在高云之中划过，如同两道曙光。 风尘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江南了，他对江南的印象就是很深。 卵石铺成的街道，街道两旁的灰瓦白墙以及木门木窗，人闲静好。 水天相接的湖畔，湖畔之上的灰色拱桥以及朵朵绿荷，碧波荡漾。 深巷有酒香，花香和茶香…… 但当他来到乔嫣的小区时，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绿树香花的小区，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小区，鸟语花香，简直像个世外桃源！”当他走在兰阳小区的花卉小道上时，目中忍不住流露赞叹之色，“乔嫣就住在这儿？” “就在前面了。” “呀，你看这花，啧啧……开得可多妖艳啊。”风尘忍不住慢下脚步，把恶手伸向栅栏上的一盆紫色蝴蝶兰。 “够了你，别给我毛手毛脚的，这都是别人的花！”敖缺从后面重重地推了推风尘的左肩，差点一个踉跄把他摔了个狗吃屎。 这句话其实让风尘有些震撼，这个被号称为“东海最邪恶的凶器”，在人间居然变成了好好市民。 起初风尘认为这只是一个噱头，要想在人间短短百年时间彻底改变一个滥杀情怀泛滥了几千年的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下一刻，风尘对敖缺的看法就瞬间发生了转变…… 迎面走来几个路人，他们似乎认识敖缺，所以冲他善意地打了个招呼，“敖缺？这是你朋友啊。” 敖缺摘下帽子，礼貌一笑回应：“嗯……远方亲戚，来玩玩的……” “真好……走，打球去？” “改天吧，还有点事儿。” “哦……那有空去我家坐坐，咱们几个聚一聚，喝上几杯。” “行。” 一阵寒暄过后，风尘这才确信，敖缺真的变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湖骗子 风尘 虽然风尘对他的变化还是有些疑惑，比如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产生如此大的变化，以及何时发生的变化。 斟酌良久，风尘还是没能问出口，也许见到乔嫣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明了…… 然而，当他俩走到乔嫣家楼下的时候，敖缺却突然原地驻足，指着二楼客厅的门向风尘招呼道：“乔嫣就在那屋，这会儿大概和她朋友顾小鱼在一块儿，你自己上去吧，我先走一步了。” 风尘上前一步，望了望二楼阳台，又望了望敖缺，“你要去哪儿？” “不用管我。”敖缺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敖缺一路走来有些心神惶惶的，只是表现得很微弱，旁人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毕竟溟烈比他后走一步，敖缺的疑心很重，总感觉溟烈身上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那行吧……”风尘只得无奈应允，见敖缺的身影慢慢消失于视野之中，低叹一声后便扬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种的天庭花草他没见过，尽管有万演星象仪推算，但推算的也大都是神兽仙人，而一些奇花异草虽然有时也能推算出来，不过却不是风尘关注的点。 所以他对这些从未谋见的奇花，只是心中称奇，并没有感到更多奇怪的地方。 正要走进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被一条从院子暗处延伸出来的藤蔓绊了一下，差点踉跄摔倒。 风尘略略扫了一眼藤蔓，这藤蔓枝叶稀疏，还带着略泛黑光的小刺，风尘只是在心头暗骂了一声，便踏上了楼梯。 如果他顺着藤蔓延伸的方向望去，就能发现院子左侧的一颗齐肩高的小树苗下，正坐着一个打着瞌睡的花精灵…… 风尘刚凑到二楼客厅的防盗门前，想着是该直接推还是先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接推吧！ 正当他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一下就被打开了，顾小鱼迎面冲出，两人就差那么一点儿，就整个贴到一起了。 顾小鱼被吓得花容失色，按着胸脯惊呼：“啊，你是谁啊？” “我……”风尘见是个美女，一时讷讷，竟忘了自己的姓名。 乔嫣听到动静，便在沙发上探头望来。 当她看见穿着亚麻衬衣的风尘时，起初一愣，“风尘？！” 风尘远远地冲乔嫣躬身作揖：“冒昧前来拜访，不知阁下近来可好？” “风尘？！真的是你？！”听得这酸溜溜的问候，乔嫣霎时缓过神来，蓦地立起身子，“呀，你这换了身马甲，我还真没一下子把你给认出来！” 见是熟人，顾小鱼便忙让开道，“请进吧。” 风尘礼貌一笑，便进了屋，而这时顾小鱼惊奇地发现，风尘的一只袖口空荡荡的，他居然是个独臂侠！ 忽然之间，原本有事要离开的顾小鱼又不想走了，她对这个独臂侠有些好奇，更好奇乔嫣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认识他的。 等乔嫣和风尘稍近一点，她上前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阵质问：“好你个家伙，居然敢诱导敖缺去办假证，你不怕把牢底坐穿啊？” 面对指责，风尘不带一丝犹豫，上来就怼：“首先，我这不是假证，其次，就算我是办假证的，也不至于坐牢！” “办假证就是犯法，犯法就是要坐牢的！”乔嫣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在世白脸包公，“风尘，你最好不要跟我杠！” “谁跟你杠了，你这就是纯粹的不懂法，就算我办的假证，也就只是给敖缺办的而已，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我最多被拘留五天。”风尘不以为然道。 “呵，我不懂法？”乔嫣冷笑一声，侃侃而谈：“根据扰乱公共秩序罪，伪造居民身份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就算是这样，那……那我也没有伪造身份证，那些证件都是我朋友家人的，敖缺这种顶多算是冒名顶替，再说他也没干啥坏事儿啊。”讲到这儿，风尘倒起了些疑心，幽幽地问道：“他确实没干啥坏事儿吧……” 经这一问，乔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敖缺打算干什么他都不知道，就这么傻气白赖地把证给了敖缺，还给了一堆…… 乔嫣压住怒火，稍微顿了顿，冲一旁的顾小鱼问：“小鱼，厉害两个字用四川话怎么说？” “行市逮很。”顾小鱼嘟着嘴回道。 乔嫣瞪了风尘一眼，冷嘲热讽：“风尘，你还真是行市逮很啊！” “过奖！”风尘厚颜无耻地应了一声，然后瞟向顾小鱼，打趣道：“没想到这位美女，居然还是个四川老乡呢？” “对……我是成都的。”被风尘猝不及防地一盯，顾小鱼显得有些娇怯。 “这么巧？我也是啊！”风尘一听就更加兴奋了，顺手从裤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塞入顾小鱼手中，“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要是想算命的话，来找我，免费帮你算上一卦！” 这名片做工极其粗糙，卡片是用a4纸切割而成的，上面就写了三个大字“风半仙”，大字下面就是一行手写的电话号码…… “原来是个算命哒……”顾小鱼怔怔地望着名片，表情略有些意外，没有后话了。 她对算命的印象不怎么好，因为在她记忆中，算命的都是些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有些算命先生社会地位甚至比拿低保混吃等死的人都低。 一生穷困潦倒，四处颠沛流离…… “对，人送外号‘风半仙’。”风尘不解气氛，大言不惭道：“跟你说，我这称号可不是徒有虚名。”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偏偏到风尘和顾小鱼这里，倒变成了“老乡见老乡，尴尬得有点慌。” 吹嘘完自己的名头之后，他又一屁股坐在靠墙的黑色老板皮椅上，悠然地翘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说着他以往算命的显赫事迹。 而这些事迹在顾小鱼听来，也大多就是陈年坑蒙拐骗的小把戏而已，而且其中好多都被“平安365”给曝光了的那种…… 顾小鱼开始蹙眉，小嘴微翘，心头为风尘令人捉急的见识感叹不已：这算命的真敬业，与世脱俗得都不看新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蠢泥鳅，你动我试试?! 当风尘正说得起劲儿时，不经意间瞥到皮椅旁边正蜷缩着的白色幼犬，而那幼犬正冲自己瞪着大眼珠子，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他瞎吹胡吹。 风尘稍作一愣，仔细打量后，才注意到幼犬那隐约有暗紫色轮盘转动的瞳孔。 这一下，瞬间把风尘惊出了一身冷汗，从老板椅上弹跳起身，“这……这是饕餮？！” 乔嫣见他莫名的慌张，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风尘那只手不就是被饕餮给扯断的吗？！ 那这么说来，这两个家伙还是宿命之敌！ 乔嫣顿时惊了，预感到有些大事不妙，但敖缺和溟烈又不在，家里就自己和顾小鱼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如果这两个家伙要打起来，掀了房顶还是小事，若顺带着把自己和顾小鱼的小命儿赔进去，那就成大事儿了！ 正她想要迫切地想要挽救愈发紧张的气氛时，风尘的脸变得比她还要迫切一些，“哇！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四凶之一的神兽，简直是三生有幸，幸甚至哉！” 饕餮嗤了一声，遂把头扭向另一边，对风尘不理不睬。 风尘激动地咽了口唾沫，意犹未尽地匍匐到饕餮跟前，细细打量他的瞳孔，大为赞叹：“啧啧啧，神兽果然是神兽，气宇不凡！” 而风尘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乔嫣大为震惊，这小子难不成忘了断臂之仇，或者直接被饕餮给吓傻了？ 乔嫣下意识瞟了一眼饕餮，长得蛮可爱的，应该也吓不着人啊……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说这条手臂是饕餮给扯断的么？”乔嫣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把风尘给拽起来，“你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饕餮听得此话，竟一脸无辜地望向乔嫣，那样子仿佛是在说：天地良心，我连这货的面都没见过…… “我有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风尘开始装糊涂，还故作震惊：“当着神兽的面，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喂！明明就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好吧？！”乔嫣快要被这家伙整懵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我这条手臂怎么断的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吗，明明就是我不小心坠崖摔断的，怎么可能会是饕餮大人给扯断的呢？！”风尘强行解释，然后还不忘冲饕餮赔笑：“饕餮大人，您别听这个凡人胡说八道！” “哇，你这二皮脸我是真无语了……”乔嫣没点好气，只是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风尘，你无敌了！” “谢谢。” “谢你个大头鬼啊。”乔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夸你了吗，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在饕餮和他之间没什么大误会，这也算得上是件大好事儿，乔嫣便懒得跟他说理了。 想着风尘来了，那小阿七也应该跟他一块儿，但乔嫣等了许久也不见小阿七敲门，迟疑片刻，她冲风尘问道：“对了，小阿七他们没来吗？” “应该来了吧，我是跟一起敖缺走的。”风尘正了正脸色，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微微敛了敛眉头，“他们几个大概是跟着溟烈一块儿的，来的可能比较迟。” “你跟敖缺一起来的……”乔嫣想了会儿，又问：“那敖缺呢？” 风尘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把我送到楼下自己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那……那你们两个老乡在这里好好聊聊，我去饭店看看！” 顾小鱼一听乔嫣要把自己和这个怪算命的处在一块儿，吓得她赶忙抓上乔嫣的手臂，忙慌道：“诶诶诶，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小阿七。” “那好吧……”乔嫣回身招呼了风尘一声，“那就恕我待客不周，先把你一人撇这儿，不介意吧？” 风尘毫不介意的挥了挥手：“没事儿，你去吧！” 等乔嫣和顾小鱼离开后，风尘的脸色近乎是瞬间沉了下来，“这个女人……果然非同凡响！！” 说完，他又瞟了一眼饕餮，对眼前的饕餮，他其实并没有感到多害怕，因为他身上的灵力很弱，弱到难以擦觉，若不是看到他瞳孔之中的妖纹，他根本不可能认出饕餮。 这个女人居然令东海的十六皇子甘心为她办事，原本一个敖缺就足以让她震撼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溟烈，而家中，又奇迹般藏着一个四凶之一的饕餮…… 他走出客厅，站在走廊上遥望乔嫣离去的背影，负手而立，心头喃喃：“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真的只是凡人而已吗？” 而这个时候，天庭饭店的休息室里，一场尴尬且紧张的默剧正在激烈上演…… 小阿七坐在沙发上闷头不语，而坐他对面沙发上的则是敖缺，两个家伙就这么一直相互瞪着，瞪出恨天怒意，迸射着火花的既视感。 溟烈和其他几个小猫妖就愣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这场沉默让小阿七无情打破…… 小阿七抿着唇，清晰而有力地蹦出三个字：“蠢泥鳅！” “你听听，这家伙会好好说话吗？”敖缺重重地拍桌，脸像个红皮虾，冲着溟烈大叫：“明明是去请风尘，你干嘛非要把这些家伙也捎来？！” 溟烈轻叹一声，还没回话，小阿七先不以为然道：“我要是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可恶的死蚯蚓，我还不屑来呢！” “小子，你最好不要太嚣张！”敖缺气得瞋目切齿：“别以为你是什么狸猫太子，我就不敢动你！” “好啊，你动我试试？！” 两个家伙箭弩拔张，眼瞅着就要厮打起来，溟烈瞬间化身老干部形象，苦劝道：“好了你们俩个，小嘴跟抹了蜜一样，我是泥鳅行了吧，都给我打住，乔嫣马上就来了，别再给我煽风点火制造气氛！” 小阿七一听乔嫣要来了，语气稍微缓了一些：“看在乔嫣的份上，本太子就包容你的蛮横无理，变异的黄鳝！” 敖缺“噌”的一声站起：“没完了是吧？！” 溟烈把敖缺又给按了下去：“够啦，都消停点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斗地主，二缺一 乔嫣和顾小鱼来到饭店大厅的时候，发现所有的服务员都闲站在一旁，冲着休息室议论纷纷，其中还包括几个后厨…… “这些小孩儿都是cosyer吗？穿着好奇怪啊，模仿的是谁呢？” “不知道，该不会是模仿的猫妖把，你看那个，脸上还抹了妆，别说，真挺好看的！”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不在饭点的饭店没什么客人，所以服务员忙活的东西不多，但这会儿时间所有服务员应该在后厨洗碗剥豆子什么的才正常。 全员休息的情况在饭店之前是从未有过的，见乔嫣和顾小鱼推门进入饭店大厅，这些人才有所收敛。 有女服务生凑到乔嫣跟前，低声嘀咕道：“溟烈大哥带回来一堆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跟敖缺吵起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都散了！”乔嫣望向休息室，摆出一脸难色。 围观的服务员被一哄而散，纷纷开始忙活自己手中的事儿，但有些人的余光仍时不时瞟向休息室。 当乔嫣推开休息室的门，见到小阿七的时候，原本没个好气的脸顿时眉飞眼笑起来，“小阿七！你真的来了！” “乔嫣！”小阿七见到乔嫣的时候略微一愣，马上乖巧地缩下沙发，像个幼儿园刚放学的孩子扑向妈妈怀抱一样冲她跑去。 乔嫣远远地就冲他摊开双臂，一把将小阿七揽入怀中，抱了起来。 小阿七的个头很小，只比哪吒高出半个头，体重也就跟两个西瓜差不多，所以乔嫣抱起小阿七的时候显得毫不费力。 “诶，我说你是兴奋过头了吧。”敖缺站在一旁，环保双臂，冷眼旁观，语气带着浓浓的醋意。 虽说小阿七只是个孩子，但对敖缺而言，任何与乔嫣有肢体接触的异性，都会令他反感不已，甚至极度厌恶。 乔嫣扫到敖缺怨念极深的眸子时，只尴尬一笑，将小阿七放了下去。 另外几只小猫妖也跟着围了上来，个个像嗷嗷待哺的小鸟雀。 乔嫣依次摸了摸这几个小猫妖的头，笑得霞光泛滥：“好啦，难得你们来一次，今晚在我家一定要玩开心哦！” 那几个小猫妖喜悦瞬间飞上眉梢，眼弯得像小月牙儿，仿佛别家已久的流浪猫咪终于等到了主人一样。 乔嫣把这群小猫妖带回家后，整个小屋便变得空前热闹，尤其是他们和花仙子这个活宝聚到一起的时候，恨不得能用歌声拆家！ 乔嫣坐在沙发上，看着花仙子和这些小猫妖在客厅里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就感觉十分惬意，就像突然当妈一样…… 而这时，顾小鱼从乔嫣身后一下跳到沙发上，凑到乔嫣耳边幽幽道：“咱们来看会儿片子吧。” “片子？！”乔嫣从顾小鱼一脸深意的表情中有所神会，略有些震惊，随即冲她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疯了吧！” “诶诶诶，这可是良心片子！”顾小鱼撇嘴解释道：“加勒个比海盗！” “加了个逼海盗？” 顾小鱼瞬间变成个死鱼眼，不以为然道：“你是复读机吗？” “得亏你还是个演员呢……那叫加勒比海盗！”乔嫣不由得捂嘴笑出声儿，还笑得一抽一抽的，“来，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加了个逼海盗’，你加了个海盗当好友吗？” “我告诉你啊，这外国的大片都是音译过来的，中国人的叫法本来就多种多样。”顾小鱼耸了耸肩，信心满满地向乔嫣科普：“我只是译得比较细而已，但这也是一种正确的说法！” 乔嫣突然沉了沉脸色，一本正经道：“诶，那你看过还珠格格么？” 顾小鱼愣了愣，点头道：“看过啊，怎么啦？” “那你看过还珠格格巫吗？”乔嫣的正经脸隐隐多了些戏谑，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不一样！”顾小鱼无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见乔嫣的笑意收不住，便没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用遥控器点开加勒比海盗电影…… 正当看到死人情节时，风尘刚好从房间出来，凑到沙发后面，幽幽地来了句：“这里我看过，男的挺厉害的，可惜最后掉海里，死得很安详……” 顾小鱼拎着眉毛瞪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你不剧透会死啊！”的表情。 风尘不解其意，反而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其实我是骗你们的，他掉进海里后被鲨鱼怪吃了，死得老惨了！” “你要看就安静看，你看过我们还没看过呢。”乔嫣恶狠狠地威胁他：“再搁这儿给我剧透，小心我把舌头给你拧下来！” 风尘有些窘迫地扣了扣眉毛，“行，我不剧透了，你俩慢慢欣赏吧……” 影片才到一半的时候，敖缺和溟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副扑克。 敖缺一进门就喊：“喂，斗地主，二缺一！” “我我我！”顾小鱼举手高呼，忙从沙发上跳下去，光着脚丫子凑到溟烈跟前。 乔嫣只是瞥了敖缺一眼，心里着实觉得好笑，“这货居然还学会了斗地主……” 三个人去了风尘的房间，坐在床上，风尘亲自为这三个大佬发牌。 影片快到结束的时候，乔嫣有些好奇地去风尘房间观战，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床正对自己的敖缺，捏着一手牌自信满满。 乔嫣凑到敖缺身后，见他手里拿着两张王，一张三和一张四…… 这种情况下，只能憋到最后将两张王拆开，然后把三和四顺出去，才有赢的希望。 可敖缺偏不，面对溟烈充满挑衅的四个二，他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俩王扔了出去，“王炸！” 而他的手里，就只剩下一张三和一张四，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四甩了出去，更让乔嫣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还得意洋洋地冲小鱼瞄了一眼，似乎胜券在握。 顾小鱼也是奇迹般理会了他的意思，打出手中仅剩的最后一个四q炸弹，然后出了张三让敖缺过牌。 结果这货要不起…… 最后让溟烈赢了，当她看到敖缺手中的小三儿时，顾小鱼差点儿没气背过去。 而乔嫣已然在床上哑然捧腹，笑得眼泪花儿都溢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今晚，她就是他的小绵羊 等该睡觉的时候，乔嫣才发觉，自己家中原本紧张的床位，因为小猫妖的到来，这时显得更加紧张了…… 空房间只有敖稚之前的那间房，被提前安置给风尘。 而这堆小猫妖看起来身子骨比较孱弱，于是乔嫣提议道：“要不小阿七他们就跟我一块儿睡吧，这样刚好够分。” “不行！”听得此言，敖缺当场便义无反顾地拒绝：“小阿七他们睡我那间！” 而这言外之意，就是今晚乔嫣和敖缺同房…… 乔嫣不傻，言简意赅还是听得出来，微愣一下也就明白了。 她心里倒没多大意外，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和敖缺一起睡觉了，以往的话她对此心里都有所抗拒。 但今天她的内心对此毫无波澜，好像这种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分到敖缺的房间的那伙小猫妖兴奋得不得了，在床上闹腾，继一场又一场紧张激烈的枕头大战后，这群小家伙才累得睡着了。 而这个时候，敖缺和乔嫣躺在床上，共同静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睡意全无。 乔嫣的床其实就是个稍宽的单人床，宽度1.5米的样子，只需要轻轻一个翻身就能互相触碰到，然后碰撞出炽热的火花。 可这两人就这么生耗着，敌不动我不动…… 本来敖缺对乔嫣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多，只是单纯的睡觉而不想让别人占她便宜而已。 再说乔嫣穿的那身衣服，压根儿提不起他的欲望，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晚上睡觉时，居然还会穿着如此束身的白色睡衣。 乔嫣全身上下除了手腕脚腕以及脸脖子能见点肉外，其余地方基本被睡衣裹得严严实实，跟个修女一样…… 他对这种恶趣味的穿着，真的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甚至有些怀疑她似乎是故意这么穿的，自己好像是一头大灰狼，能把她一口吃掉似的。 “你对我，大概是什么样的看法呢？”敖缺枕着双臂，问道。 “啊？！”乔嫣微愣，侧头望向敖缺。 “你有真正喜欢过我吗？”敖缺没看她，望着窗外的霓虹发愣，“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凡人的话，你对我会不会有别的看法？” 敖缺以前自认为能偷盗世间的一切，如今发现，人间有一种东西他永远偷不到也看不透，那就是人心。 特别是乔嫣的心，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敖缺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 尽管口头中来的爱意多半是虚情假意，但敖缺还是迫切地希望用这种虚假来驱散内心的彷徨。 他不知道乔嫣对他的心意到底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也许她依旧惧怕他是一条龙，她所有的臣服和妥协，都不过是他的淫威作祟罢了…… 敖缺的问话乔嫣一概答不上来，只是惊疑地瞪着他，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敖缺缓缓睁眼，一双泛着黑光的深邃眸子映入她的眼底，凝重而有神，“你爱过我吗？” 她彻底怔住了，眸子里多的都是些惶恐与不安。 无声的回答在这一刻不是默许，而是给了敖缺致命的一击。 她或许从没有爱过自己，也或许是以前有过，但现在没有了。 敖缺有些失望，眸子几乎瞬间黯淡如无星夜空，窘迫地把被子往肩上拉了拉，冷冷道：“睡吧，明天早点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你要是觉得这个答案对你而言很重要的话，你就应该要有耐心听下去的！”乔嫣抿了抿唇，斟酌片刻又缓缓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凡人的话，我其实真的很想爱你，爱到……甚至有想要嫁给你的冲动！” 这个回答简直超乎敖缺意料，他意外又迷茫地盯着她，嘴角缓缓勾起浅笑的弧度，就这么久久地扬着。 那一刹那，敖缺有种被蜜饯噎了一下的感觉，心里很甜，但说不出话来。 他用不着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很明显他不介意她是个凡人，而且，他早就爱上了这个凡人。 面对敖缺那炽热的眼神，乔嫣显得有些羞怯，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就更加动荡不安了，而那原本被被子焐得有些发热的身子，此刻更是发燥发烫一般。 窗外的霓虹映在乔嫣脸上，两腮显出一丝红晕，泛着少女特有的粉红光泽。 两绺碎发散在脖子上，衬得脖子如凝脂雪白般细腻。 最具诱惑的是她那双罕见的葡萄眼，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一般，撩得敖缺心神荡漾。 这个女人穿得如此土里土气，居然还能达到这么诱人的地步，敖缺简直见所未见。 敖缺仓促地咽了口唾沫，随后一个翻身将乔嫣按在身下，浓厚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惹得她浑身发酥发麻。 乔嫣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她就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与敖缺这层窗纸般的关系，今晚大概就要捅破了，尽管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她没有反抗，只是略喘着粗气，两只如纤般的玉手撑在敖缺的胸膛上，眉目间透出一丝担忧，“他们还没睡呢，我怕弄出动静！” 敖缺想都没有细想，便道：“这么晚了，他们肯定睡着了！” 说完，两只躁动不安的大手便搂住了乔嫣的细腰，脸深埋进她的脖颈。 乔嫣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香味，那种香味不是平常的沐浴香或是洗发水的香味，而是一点也闻不腻的淡淡的兰香。 而且这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独特香味，因为敖缺只在她身上闻到过。 这兰香闻着就像能上瘾一样，弄得敖缺有些欲火焚身，开始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那略带湿意的吻法彻底点燃了她的身心，整个人都酥了，像灵魂出窍一样。 敖缺的动作逐渐大了，而且再收不住手，开始有意掀开她身上的障碍。 越来越多细腻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勾着敖缺的灵魂欲探乔嫣唇中更深芳泽。 “唔~”乔嫣把手搭在敖缺的肩膀上，喘了口气，乞求道：“可以先缓缓吗？” 敖缺没有回答，只用双臂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而下一步动作，就是飞快地解开她睡衣上的纽扣。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复……今晚，她就是他的小绵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敖缺求婚 当乔嫣感觉一股凉意在胸口处游走时，心头哆嗦了一下，女人的第一次终究是要给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坚守了二十多年，居然要给了一条龙。 随着身上的障碍物一件一件脱离，她和敖缺之间，已然没有了禁区…… 乔嫣的身子敖缺之前看过一次，但从来没像今晚这么有诱惑力，窗外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床上，映得乔嫣那一丝不挂的身子犹如凝脂一般。 敖缺的湿吻在乔嫣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抵达她大腿的时候，整张床散乱不堪，被子也早已被推攘到了一边。 亲吻的痒意使得乔嫣脸上意乱情迷，浑身都在颤抖，失了魂一般死死拽着身下的白色床单，揪起了无数褶子。 随着敖缺慢慢的安抚和轻吻，乔嫣的身子完全软了，他要开始进行二人身体间最后的突破了…… 寻找到目标，正当敖缺有意入侵禁地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尘悠闲而响亮的口哨声。 风尘行事向来是君子坦荡荡，上个厕所连门也不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冲水声。 乔嫣慌了起来，赶忙把被子提起盖到身上，紧紧攥着被角，口头不断推辞：“我看今晚还是算了吧，他们都还没睡呢……” 敖缺虽然欲火难消，但咬了咬牙后还是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心头暗骂：这个死算命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塞进马桶里，盖上三天！！ 而风尘把马桶盖关上，慢悠悠地拉上拉链后，鼻子一痒，又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乔嫣见敖缺有些意犹未尽又不得不收手的样子，心里其实很是欣慰，因为敖缺懂得尊重她心里的想法，只要她没有意愿给，那他就绝对不会要。 像刚才的话，他其实完全可以不顾乔嫣的反对，更不用顾及这半夜三更有尿尿这种无良癖好的风尘，他是泪珊海的龙主，他完全可以选择霸王硬上弓的，但他克制了下来…… 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面对脱光衣服的乔嫣，不可能把持得住。 乔嫣虽然内心很是歉疚，但让她在隔墙有耳的情况下做羞羞事，她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她的自尊心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生日会在饭店举行，饭店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提示牌，而大厅里却热闹得很。 顾小鱼充分发挥了她演员的脉络关系，请来一大帮二线三线演员，然而其中好多都是乔嫣不认识的。 乔嫣望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贴着墙叹了口气。 刚拿起手机，手机的屏幕便突然亮起，是乔妈打来的电话，接起电话顾妈第一句便是：“小嫣啊，你二十五岁啦！” “妈……” “你啊，一个人在外面多穿点衣服，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乔妈顿了顿，叹道：“爸妈不能来陪你一起过生日，你可别赌气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赌什么气嘛……”乔嫣嗤笑一声，随即瞟了一下周围的谈笑自若的人群，“再说，有好多人陪我呢，您就放心吧！” 乔妈听得那头嘈杂的声音，有些疑惑，“这些声音都是陪你生日的？我咋听着像商场呢？” “妈，您仔细听听？” 乔嫣冲顾小鱼使了个眼神，顾小鱼瞬间明意，撩起嗓子大喊：“小嫣生日快乐！” 饭店大厅的人开始附和道：“小嫣，生日快乐！” 音浪一阵压着一阵，经久不衰，一连串的祝福声让乔妈头皮发麻：“诶唷行啦，你这丫头啊，这样的话那我可就放心多啦！” 听这声音，乔妈都能想象得出这生日派对得多热闹……在乔妈的印象中，乔嫣从来没有举办过这么热闹的生日会。 她以往都是两三个或四五个朋友，去歌厅玩一圈就回家，然后吹个蜡烛，吃一块象征性的蛋糕，便是生日了。 乔嫣也习惯了以往的那种过生日方式，而眼前的这场生日派对，在她眼里，不像是一场生日派对，更像是一场联谊大会。 人们很多都互不相识，然后只顾着聊天，完全没意识到这是某人的一个生日会…… 乔嫣挂断电话后，敖缺便穿着斑马条纹的西装推开了大厅的门，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顶着尖长狼耳、穿着巫女制服的cosyer。 那两个cosyer乔嫣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乔凌和乔若。 乔嫣有些疑虑，但还是忍住没有喊出她俩的名字，因为她发现敖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大家请往这里看。”他站在大厅中央，略带浅笑地举手示意：“接下来，我为大家表演一个魔术！” 大厅先是一阵沉寂，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人们向他投来惊羡的目光，窃窃私语。 “他是谁啊，是小鱼请来的吗？” “我记得小鱼有个男朋友超帅，还是小学老师，难不成就是他？” “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个职业魔术师吧。” …… 敖缺耳尖，听得到这些闲言碎语，但只作莞尔一笑，并未理睬。 魔术的道具只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有一张长宽一米的黑布，而且整个魔术过程只与这块黑布有关。 那黑布内部构造就像是装了一个无底洞一样，不管什么东西，或大或小，死的活的，都能从那黑布中捞出来。 见敖缺从那黑布中掏出兔子，汽车玩具，甚至到最后掏出一只收敛着翅膀的崖鹰。 人们惊呼连连，各自瞠目结舌，这个魔术全方位无死角，就算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道魔术师，也难能从其中捕获到一丝一毫的疏漏。 老道魔术师或许看不出来，但乔嫣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端倪，黑布的一头通入的是虚空，而变出来的东西都是提前放入虚空中的。 所以这哪里是魔术啊，这分明就是魔法！ 魔术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敖缺把手伸入虚空漩涡里，摸出了一束玫瑰和一个制作精美的盒子，缓步走到乔嫣面前站定。 这时，一厅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冲二人聚焦二来，乔嫣一时感到手足无措，有些窘迫地皱着眉头：“敖缺，你想干什么？” 敖缺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拿盒子的手托在背后，拿花的手高举身前，一脸温柔地道：“乔嫣，嫁给我好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乔嫣，你该不会想当一辈子处女吧 这句话冲敖缺口中一说出来，乔嫣整个人都不好了，愣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只是惊疑地瞪着敖缺，连呼出去的气都病得有些痉挛。 这个家伙在人间待久了，居然染上如此圆润的人性，还会求婚了！ 整个大厅一片哗然，沸腾得几乎快要蒸发掉。 人们把两人围成一圈，鼓掌欢呼：“嫁给他，嫁给他……” 而这其中，顾小鱼嚷得最为起劲，好像被求婚的人是她一样，那兴奋感快要冲昏她的头，就差激动地上前狂摇乔嫣的肩膀了。 但乔嫣始终在犹豫，这没时限的犹豫无疑增加了敖缺心中的失落感，但他还是抱着期待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乔嫣？” 乔嫣稍微回过神来，有些扭捏道：“你能让我好好想想吗？” 敖缺微怔，失落感这才锐显出来，眸子黯然失色，好像准备了千言万语的求婚措辞，在这一刻都成了空白。 “我没有想要拒绝你的意思。”乔嫣抿了抿唇，把敖缺手中的花接过，随后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应该再酝酿一下，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好，我知道！”敖缺将盒子塞到她的手里，粲然一笑：“但求婚的话，我只会求这一次的，你以后要是想好了的话，就直接告诉我，嗯？！” “嗯！”乔嫣羞赧地点了下头，便搀扶着敖缺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结局居然会是这样…… 顾小鱼受到的打击不逊色于五雷轰地，此刻的她铁铸般立在原地，呆如木鸡，目光发直地瞪着乔嫣。 她实在想不通乔嫣心里在想些什么，敖缺可是真龙天子啊，这么好的机会她就这么放弃了，真叫人替她糟心！ 这时，有人凑在顾小鱼耳边，轻声附道：“这算是……委婉地拒绝了么？” 顾小鱼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声音苍白无力：“不知道……” 事后乔嫣回到了小屋客厅，而身后紧跟的顾小鱼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狠狠地数落了她一番：“小嫣，你搞什么鬼，敖缺向你求婚，你为什么不同意？” 乔嫣从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奶，想都没想地道：“你要是同意那你嫁啊。” “可敖缺喜欢的人又不是我，我告诉你小嫣，错过这一次你就再等十年吧！”顾小鱼说得不解气，还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道：“甚至十年以后都没机会了！” “我总觉得跟他之间还差了什么东西，我想不明白到底差了什么？” “你这个强迫症晚期患者，你跟敖缺还有什么东西可差的？”顾小鱼掰着指头细数道：“你看看，这手也牵过了，吻也接过了，暧昧也暧昧过了，也同床共枕过了……” 说到这里时，顾小鱼刻意顿了顿，幽幽地问：“对了，你们同床……干过那事儿没有？” 乔嫣喝了口牛奶，肯定且淡然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顾小鱼瞬间目瞪口呆，石化了好一会儿才惊叫一声：“什么？！” “你小点儿声儿！”乔嫣猛地把牛奶咽下去，生怕被顾小鱼给吓喷出来。 “不是……”顾小鱼愣愣地瞪着乔嫣，没好气道：“我说乔嫣，你该不会是想当一辈子老处女吧！” 乔嫣的脸上微微有些阴郁，踌躇良久憋出几个字：“我真是懒得跟你解释！” 说完，假装赌气地摔门而出，而这个时候，外面的天有些黑了。 “乔嫣，你上哪儿去？！” “我去饭店了，别管我！” 生日会一整天，乔嫣都没有看到哪吒的影子，说起来，好像哪吒在几天前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乔嫣去了饭店，恰好看到溟烈坐在饭店大厅靠门的位置上。 乔嫣上前就问：“溟烈，你知道哪吒去哪儿了吗，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哪吒啊，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在处理吧。”溟烈显得不太担心。 “可他要走的话，为什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呢？” “这是大神的事，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哪吒是不需要你担心的！” “说得也是呢……”乔嫣点了点头，脸上慢慢多了一丝愁意。 “你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溟烈看出乔嫣脸上的忧虑，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溟烈白天的时候因为上课，所以没在饭店，因而敖缺求婚的事他大概也不知道。 乔嫣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徒叹一声。 见乔嫣有意隐瞒，溟烈也不再追问，释然地笑了笑：“人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喝一杯，能解千愁！” “喝酒？！”乔嫣有些诧异道。 “哈哈哈，你还是喝茶吧！” 这个时候，乔嫣的故人正负手立在饭店顶上的云端，而他的身后远远地飘来一阵金色荧光，凝成哪吒的模样，缓步在云空中踏步，步步逼近那故人。 “果然是你，凌靖前辈！”哪吒眸色凝重，一眼就把乔嫣的故人认了出来。 “哪吒。”凌靖回眸，脸上没有一点意外，那一贯温柔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欣慰。 “叛神源事变，神殿易主，此后你一直在人间游荡，寄居凡人？” “我无处可去。”凌靖双眸微台，默然片刻，“凌绝轩越界太多，已经无法收拾了。” “所以，你把乔嫣当成了和凌绝轩博弈的棋子，你还想当神帝，对吗？” “她不是棋子，而且我跟凌绝轩之间也没有任何博弈。”凌靖颇显无奈，但神色却极为从容，“她想把我彻底抹去，而我只想保住神殿最后的火苗，至于神帝之位，凌绝轩想坐的话，那就让她坐好了。” “还有一个问题……”哪吒略带迟疑，缓缓开口：“乔嫣究竟是谁？！” 哪吒一直对乔嫣的身份有所好奇，当初他下坠人间，风火青莲受损，大概就和乔嫣有关，她是自己在人间遇到第一个具有通灵眼的凡人。 以前他也深信乔嫣只是个凡人，但继天书开界，心猿复苏之后，他再不敢相信乔嫣只是个凡人了。 而杨戬口中所说乔嫣是神帝，也不过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凌靖的影子。 一系列的怪事儿，让乔嫣的的身世扑朔迷离，把哪吒都蒙在了鼓里…… 而凌靖接下来的回答，让哪吒浑身一哆嗦，甚至开始后怕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凌神司命 凌若 “凌神司命，凌若。” “司命！！”哪吒的眸子轮现金光，随即黯淡下去，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料到的……” 司命是天地间命格之主，掌控着冥冥万千世界的联系，以及万千灵运的命格，哪吒此前试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忽略了司命…… 为什么一个凡人有通灵眼，为什么一个凡人能让天书开界，为什么一个凡人能让心猿复苏…… 其间种种，哪吒原以为都是奇迹，到头来却发现，这种奇迹原来早就命中注定了。 惊悸之余，他慌忙对上凌靖的眸子，脸上多了些担忧之色：“那这么说，乔嫣的命运，难道就是……” “她的命运，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凌靖顿了顿，拂袖间化作一团青云飘散，只在云空中留下空灵回响的一段话：“以后她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改写天地秩序，引领新的时代，乔嫣会辅佐他，让他成为统领人间、天界、仙界、神界、龙域、修罗界以及山海界的主宰。” “这是在鬼兆星上，曾经出现过的预言……” “这不是预言，而是命格，乔嫣明白这种命格存在的意义。” 最后的一丝幽响在云空响彻的时候，凌靖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的乔嫣家厨房里，乔嫣穿着一身白色围衣，手忙脚乱地忙活着炒菜。 也不知道乔嫣这些日子到底打了什么激素，心血来潮地非要学着做菜。 然而乔嫣是典型的理论型人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短板，抱着食谱的时候显得胸有成竹，可临刀上阵的时候就开始犯难了。 锅里的菜炒着炒着就变了样，和食谱画册上的成品图片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本来以为你是个青铜，没想到是一堆狗屎。”饕餮蹲坐在菜板旁边，一脸嫌弃地道：“亏我还对你抱有期待，你看看你炒出来的这团黑不溜秋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连狗都不会吃！” 乔嫣蹙着眉挠了挠头，把晾在一旁的食谱拿起来，琢磨道：“我是按照要求来的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饕餮一下跳到乔嫣肩膀上，凝重眸子在乔嫣翻开的书页上轻轻一扫，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书上说了，炖的时候用文火，你这全程就跟大炼钢一样，能不糊吗？” 说完，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乔嫣，徒叹一口气。 “奥……” 正当乔嫣还想再来一次的时候，忽然发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哪吒居然回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器具，“哪吒，你回来啦？” 哪吒摆着一副冷漠脸，身子僵在门侧，冷冷地瞪着乔嫣，感受到寒意来袭，饕餮匆忙从乔嫣肩膀上跳下去，钻进了客厅。 乔嫣有些瘆得慌，手中的器具不由得抖落下来，一脸诧异道：“哪吒？” “凌若！” 哪吒冲乔嫣突然叫出了这个名字，乔嫣一时讷讷，她记忆里好像出现过这个名字，但从没想过自己就是这个名字的主人。 “你是……你是在叫我吗？”乔嫣试探性地问道，满脸狐疑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哪吒缓步向乔嫣走去，他的眸子像沉寂在暗海深处一样，死而无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乔嫣。 乔嫣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起来，内心极度恐慌。 难不成哪吒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受了某种打击，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哪吒了？！ 难不成他还要对自己动手？！ 哪吒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近，乔嫣本能地抓起一柄锅铲挡在脸上，尽管乔嫣知道，哪吒如果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她毫无反抗之力。 哪吒走进厨房后，乔嫣开始缓步后退，他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直到身子抵到储物柜的时候，她才痉挛地呼了口气，面如死灰。 哪吒在距她半米处的地板上站定，凝视着她的瞳孔，“看着我的眼睛！” 乔嫣惊恐地瞪着哪吒，缓缓把锅铲放下，哪吒仔细打量她的瞳孔。 她的瞳仁呈现深灰色，目光流盼如空中飞星，但哪吒始终没能从这样的瞳孔中发现任何异样。 “哪吒……”乔嫣缩着肩膀，心有不安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事了……”哪吒轻叹一声，便视若无睹向沙发走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哪吒的异常乔嫣对谁都没说过，但哪吒口中那个名字却让她整夜难眠。 凌若，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刻入过她的心里，明明应该印象很深，但她却记不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好多经历过的事情，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乔嫣从三岁就开始记事了，她也许不能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烦碎琐事完整地复述一遍，但她却能记清楚那些印象深刻的事。 比如乔嫣六岁的时候，乔妈带着她在街道上走，月亮又白又亮，她惊喜地发现月亮居然在跟着她走，她指着月亮跟乔妈说，但乔妈红着眼圈，并没有理她。 比如乔嫣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爸妈吵架吵得很凶，她只是劝了一句就被乔爸凶了，而且还差点挨打，她很难过，便一个人去天桥下住了一晚，没人发现她。 比如乔嫣十岁的时候，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她拿着一份满分数学试卷，兴高采烈地回家，推开门却发现醉意微醺的乔爸正在殴打乔妈，她永远也忘不了乔妈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她把试卷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躲在房间的被窝里抽泣了一整晚。 比如乔嫣十二岁的时候，她爸妈离婚，乔妈狠心抛弃了乔嫣，却笑得很开心。 比如乔嫣上初中的时候，她抽上了第一根烟，结识了第一个最重要的朋友——顾小鱼。 比如乔嫣上初二的时候，她看见乔爸跪在乔妈面前乞求复合，见到乔爸每天以泪洗面，每晚喝得烂醉如泥才回家。 比如她刚成为不良少女的时候，第一次霸凌的时候，第一次酗酒的时候…… 她的记忆太深了…… “凌若，你到底是谁呢？”乔嫣望着窗外，仿佛一切记忆都沉浸这深蓝色的夜里…… 她乞求得到答案，但没有任何人给她答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南有乔木 不可休思 繁星似锦，夏的一切好像都很热情，如雷雨和烈日，来得时候总是轰轰烈烈的，唯独只有夏夜公园里的风，柔得似能搓出水来。 哪吒和敖缺在公园小径上闲庭信步，一前一后，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像是父子游逛。 这个时候的公园很寂静，路上都没什么人，只有几盏遥相呼应的路灯，像一群孤寡老人一样杵在路边，播散着惨淡的橙黄色辉光。 “你对乔嫣有想法，是吗？”哪吒望着小径的尽头，眉头微蹙，像是在斟酌，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回眸望了一眼敖缺。 而敖缺虽有意掩饰神色，但当他对上哪吒那双能洞察一切的小鹿眼时，终究露出了微妙的破绽。 不做声，便是默许…… “敖缺，我要提醒你一句，乔嫣不是你爱得起的女人。” “为什么？！” 哪吒微作沉思，把其中的缘由一语道出：“她是凌若，神殿凌神的司命。” “凌若……司命？！”敖缺有些迷茫，显得一头雾水。 他曾经遨游过大九洲，踏足过神界，听闻过神殿威名远扬的凌族神，却唯独没听说过凌若这个名字，而司命更是无从得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哪吒忽的驻在原地，眸子几乎瞬间凝重起来，“乔嫣的背后有你无法想象的势力存在，你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你的任性可能会让整个龙族陷入苦境！” 哪吒的语气不容商量，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 敖缺没有细想司命背后的含义，拧着眉毛当即反驳：“我只知道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更何况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他眼神很坚定，如巍巍河山般不可动摇，他似乎爱乔嫣爱的很深，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了，即便是凌神，即便是司命。 “你真的要如此吗？”哪吒的语气略带威胁，更像是在警告：“到时候神殿会找你麻烦的！” “我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后悔，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失去乔嫣。” “你既然已经执意，那便好自为之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日后要是因为你和乔嫣之间引发的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你都不要指望我会替你解围，还有，请你记住，你的背后还背负着整个龙族的命运，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哪吒把话说得很沉重，然而敖缺却始终没有半步退让的意思，哪吒只能让他撞撞南墙，他大概才会知难而退。 “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乔嫣活不过二十六岁！”哪吒眸中的深沉之色散了几分，又多了几分黯然。 “什么？！”一听此话，敖缺如遭五雷轰顶一般，顿时感到头皮发紧，空前的恐惧使他莫名心慌起来。 “这就是她的命运，从她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往往毁掉一个人很容易，振作一个人却很难……” 敖缺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正当他还想问些事情的时候，哪吒已经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跑去顾小鱼的小区找溟烈，但小区保安不让他进，他蹲在顾小鱼小区大门前苦等。 直到夜晚九点多的样子，浑身沾着酒气的溟烈才姗姗来迟。 敖缺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拖往人行道的一盏路灯下。 路灯的光晕映衬在敖缺脸上，枯黄的光泽把他的神色不宁和困惑放大了数十倍。 “你到底要干嘛呢，神神秘秘的……”溟烈背靠灯柱，一脸无精打采，“有屁快放，我得赶快回去，否则小鱼要骂了！” 敖缺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问：“你知道司命是谁吗？” “司命？！”溟烈摸了摸下巴，敛着眉头沉思，“嘶——我在天庭的时候听太白老人提过他，据说是游历于万千暗界之中的界灵，司命往往神出鬼没，没个定处，即便是天神都难能见他一面。” 一听此话，敖缺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司命是干什么的么？” “似乎是主管生死，然后引导灵魂渡世……”溟烈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万千生灵死后，都会灵魂产生，然后接受引渡，从生的世界，去往死的世界……” 溟烈不经意瞟向敖缺，察觉到敖缺脸上有些异样，眸中狐光一轮，略带试探地问：“诶我说这不对吧，你突然问起这个来……到底是想干嘛呢？” 敖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低着眸子斟酌良久，“你觉得……乔嫣有可能是司命吗？” 这一问像削尖的锥刺一样刺入溟烈的太阳穴，使得他的脑海顿时一阵翻涌，伴随着隐隐的钝痛。 他曾经试想过乔嫣的身份，仙子、神、甚至星君……但这些猜想都被一一打破，因为乔嫣实在是太普通了，她的身上甚至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 但她做的事情太过于诡异，像天书开界以及心猿复苏这种事情，连哪吒那样的天神都无法做到，偏偏让一个凡人成功了…… 不论是天书开界还是心猿复苏，那都不是奇迹，哪怕微乎及微，人间也不可能会发生这种由凡人造成的奇迹。 唯一的可能就是——乔嫣压根就不是凡人。 溟烈和哪吒一样，猜测过近乎所有的势力和神明，但都没有把乔嫣和司命对上号…… “谁告诉你的？”溟烈身子忽的直起，开始警惕起来，脸色顿显阴沉。 敖缺想了想，闪烁其词道：“我……我猜的……” “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溟烈一听是他信口开河，便稍微松了口气，语气坚定无疑：“你说乔嫣是蓬莱仙子我大概都能信，但你要说她是司命，绝对不可能！” “司命主管生死，控命格，调阴阳，其对人世间的作用甚至凌驾于神之上。”见敖缺有些发怔，溟烈又进一步解释道：“很显然，乔嫣没有这种能力，她连基本的灵气都没有，她甚至只是个凡人！” “我明白了……”溟烈的语气有多肯定，敖缺脸上的表情就有多失落。 哪吒与溟烈之间，他选择了相信哪吒，但却希望是溟烈说的那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迷失的灵魂 从那晚之后，敖缺看乔嫣的眼神发生很细微的变化，柔意之中带着些许惋惜，脸上也会不经意会间流露出好似久困之人的乏态。 但每次乔嫣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笑，而且笑得很苦涩。 敖缺的这种低沉渐渐引发更多人的关注，比如顾小鱼……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顾小鱼忙完了手里的事，便马不停蹄地从剧组赶去乔嫣家。 此时乔嫣正兴致盎然地进行大扫除，花仙子和饕餮自发加入，拖地的拖地，擦桌子的擦桌子，都没闲着。 就连那一向高冷的哪吒也有所响应，在厨房整理冰箱内的杂物和过期食品。 乔嫣则站在门侧的一张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张仿真的梵高油画，在墙上寻找最佳的粘贴位置。 正当她把油画挂上，刚跳下木椅的时，客厅的大门便被顾小鱼猛地推开，乔嫣吓得一个趔趄，惊呼一声差点摔倒。 她捂着胸口，痉挛而仓促地呼了一口气，待看清来者是顾小鱼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轻点吗？我刚跳下来你就开门，想吓死我啊！” “我刚开门就看见你跳下来，你想吓死我啊！”顾小鱼头也不回地用后背把门抵得关上，幽幽地打量了一下乔嫣，“欸，你在干嘛呢？” “我在挂一副绝世珍品。”乔嫣指着墙上的油画，满脸得意地道：“喏，看那里！” “绝世珍品？！啧啧，快让我瞧瞧，这是……”顾小鱼摸着下巴，缓步靠近那油画，细细打量道：“梵高的向日葵……” “怎么样，有格调吧！” “切，你怎么不贴张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顾小鱼撇了撇嘴，露出颇不以为然的样子，“那格调可更高！” “算了吧，那谁谁的微笑太诡异了，晚上看着她笑心里就瘆得慌，感觉毛骨悚然的！” 当两人正在客厅闲谈的时候，饕餮两只前爪踏着两块抹布，拖着地板向二人悠然走来，他那毛茸茸的小肚腩都快贴到地板上了，活生生被累成了一条气喘吁吁的老狗…… 而原本和他一起工作的花仙子，早已忍受不住单调打扫的寂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去厨房黏哪吒了。 顾小鱼见饕餮这副模样，不禁捂嘴笑出了声儿：“你居然敢让饕餮拖地，简直亵渎神兽，你不怕遭雷劈啊。” “我没逼他，是他自己自己愿意的，天地良心呐！”乔嫣指天指地，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再说，他还没干多久呢，这都不及我的十分之一，他就是纯粹的懒，一干活就故意装累。” 听到乔嫣和顾小鱼开始谈论自己了，饕餮顿时趴在地上，白色肚腩平稳地摊在地板上，翻个身子冲乔嫣幽幽地来了句：“晚上加餐……” 说完便拖着小碎步离开，慢悠悠地向敖缺的房间步履蹒跚…… 饕餮走后，乔嫣突然想起顾小鱼这几天应该是很忙的时期，据她所知，顾小鱼所在的剧拍摄完成的电影还有半个月就上映了。 剧组人员都在倾力为这部耗资两亿巨制的电影做宣传，各种新闻发布会和红地毯仪式准备，剧组所有人员都忙得焦头烂额，偏偏这顾小鱼不知道哪儿来的空，还有闲工夫往自己家跑…… “对了，你这几天不应该很忙吗，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儿啊？” 顾小鱼眉目间多了一丝担忧，踌躇良久才说出口：“小嫣，你有没有发现，敖缺最近变得很奇怪，情绪好像很低落……” 乔嫣一听，眸子微微黯淡下来，缓缓开口：“我早就看出来了，但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好担心他啊……” “他最近有见过什么人吗？”顾小鱼凑到乔嫣跟前，提防着小声道：“就是私底下的那种。” “私底下……”乔嫣蹙着眉头，略有沉思，“他私底下去了哪儿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呢？” “小嫣，你好好想想，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副样子的？” “好像……好像是上个星期的事吧，那天他跟哪吒一块儿回来的……”乔嫣眼中突然轮现金光，激动道：“哦对了，那天晚上他和哪吒一起出去过，难道说……” 说话间，乔嫣有些震惊，有意瞥向厨房。 而厨房里，哪吒正在有条不紊地把冰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整理好后又一件一件放回去，最后抱着一块表面长着几撮白毛的腊肉发愣，不知该扔掉还是该留下。 而他的旁边，花仙子傍着他的手臂，望着哪吒整理出来的东西，时不时嚷上两句：“那个，把那个牛奶给我喝！” “不行。” “那我要喝那个饮料，可不可以喝那个绿绿的饮料，我想喝那个嘛！” “那是酒。” “我可以喝酒哒！” “不可以。” 哪吒对待小花仙总是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小花仙的每句话他都认真在听，而且也都会及时回应，只是回得极为简洁单薄。 顾小鱼略微扫了哪吒一眼，便凑到乔嫣耳畔低声道：“哪吒一定跟敖缺说了什么，不信你去问问？”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像是她见证到事情发生一样。 “我头才没那么铁呢！”乔嫣冲顾小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再说就算哪吒跟敖缺说了什么，那也是大神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开口过问啊……” “你不是还被天上封了个什么‘人间渡’吗，怎么这会儿突然退怯啦？” “我那就是一封号而已……”乔嫣低叹一声：“我猜敖缺只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我相信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顾小鱼和乔嫣两人的小声嘀咕，一字不差地让哪吒捕获到了，但他没打算解释，就算解释了，乔嫣也不见得会信。 她经历了从小到大的事情，已经认定了自己身为凡人的身份，而且她的肉体也本来就是凡人，一个被七情六欲缠身的凡人。 也许，她早就在诸多凡事的洪流中迷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乔嫣活不过一年 而这个时候，敖缺正坐在南海的枯石岸边喝着闷酒，海风又咸又湿，把撩在额间的几缕发丝沾成了一撂。 他的眸子有些湿润，也许是刚刚哭过，也许是因为海风的风力过猛，吹出了他眸中的泪花。 一团黑烟从海面上徐徐飞来，隐伴随着细微的龙吟。 踏岸之时，落地化作溟烈模样。 “你终于来了……”敖缺仰头灌了一口酒，有气无力道。 敖缺这副样子就像是一夜变成了厌世的老者，浑浑噩噩。 溟烈坐在他旁边，拎起一小坛酒，望望酒，又望望敖缺，“你把我叫这儿来，就是陪你一块儿喝闷酒吗？” 敖缺背瘫在岩石上，口中喃喃：“哪吒跟我说……乔嫣活不过二十六岁……” “什么时候的事？”溟烈一脸惊疑，身子顿时僵住，提着酒坛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敖缺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语气带着隐隐的哭腔。 在溟烈印象中，敖缺很少显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向来好强，从不轻易示弱。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儿，彷徨而找不到回路，弱小、孤独、又无助，堂堂东海十六皇子，何曾像现在这样沮丧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真的不想失去她，但我没办法了……”敖缺几近崩溃，慢慢哽咽起来，“真的没办法了……” 溟烈突然预感其中端倪，神色顿时森严起来，厉声质问：“你告诉我，乔嫣她到底是谁，你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 “她是司命……”敖缺无力地抬起眸子，原本应该朗朗如炬的眼神，此刻黯然无力，“哪吒说，乔嫣就是司命……” “司命……”溟烈略略沉吟，有些慌了神，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女人，以及没有一丝灵气的凡人身体，竟然会是掌管天地万物命格的司命！ 溟烈跟敖缺不一样，他很少有情绪化的时候，他的理智远高于敖缺，稍微静下心来沉思一小会儿后也就差不多想通了。 如果说乔嫣真的是司命化身的话，那么之前很多不能理解的怪事儿，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很好理解了。 但溟烈细想下来却又觉得不对劲，既然乔嫣是司命，那她为什么没有自己作为司命的记忆呢，她不可能隐瞒得了自己。 如此而来……她的体内有两种灵魂，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司命的…… 那乔嫣一死，她的灵魂到底是司命还是乔嫣呢？若是死后的灵魂是司命的话，那这跟乔嫣真的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念头一下子爆发，使得溟烈突然有些后怕起来，忙开口问：“如果乔嫣死了，那她死后的灵魂……还是她自己吗？” 而显然，这一问问到了敖缺的痛点，他正是为此而崩溃…… 敖缺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我不能想，也不敢想。” “如果这就是乔嫣命运的话，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走完这一生。”溟烈遥望天海一隅，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个样子已经很伤她的心了，她现在都还一直为你担忧着呢！”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好好陪陪她吧，把她喜欢做的事情做一遍，高高兴兴的，不要留下遗憾就行了。” 敖缺的手渐渐松了，缓缓对上溟烈的眸子，有些愕然，亦有些释然。 无法延长她生命道路的长度，那就欣赏沿路的风景，道路很短的话，风景大概可能更美吧。 “先回去吧，以后的事留以后再想。”溟烈把酒壶放在一边，冲敖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随即拽起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敖缺讷讷应了一声，随着一阵浪花拍上礁石，溅起激撞的浪花后，敖缺和溟烈双双消失了。 在回去之前，敖缺和溟烈又去了夜间的烧烤摊，喝了大概有四个成年壮汉的酒量，直到烧烤摊收摊的时候，他俩才分道离去，各自回家。 敖缺到了走廊的时候，本想敲门，但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嬉闹声时，便把举起的手悄然放了下去，独自攀在围栏上，望着盆栽发呆。 五点，天边露出鱼肚白，星星渐渐看不见了，灰色的天幕缓慢向后撤去。 当第一缕曙光映入乔嫣家的客厅时，乔嫣就起床了，而她起早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香香澡，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后，就准备向饭店出发。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发现走廊左侧有个白色影子在转悠，定睛一看，竟是敖缺正提着绿壶花洒给盆栽浇水。 乔嫣顿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敖缺？！” 敖缺回眸一瞥，顺带勾起一抹粲然的笑，调侃道：“我说你啊，洗澡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老唱歌，会把邻居给吵醒的，小心被投诉！” 他这一笑，让乔嫣感觉捡到了个天大的惊喜，一时激动得扑在他怀里，喜极而泣，“你这个傻子，你知不知道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怎么了嘛……”敖缺把花洒放在阳台上，两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乔嫣耷拉着肩膀，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你之前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哦……那是因为我爷爷死了，所以有点伤心而已，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走出来了。”敖缺的脸色说不上是喜还是忧，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对不起，让你多虑了。” “爷爷？！”乔嫣表情略露出一丝歉疚，“原来是这样，这种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嘛。” 乔嫣下意识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头发全白了，脸上也全是深深浅浅的沟壑，也许世界上的爷爷都是一个样，岁月带走了他们的一切，只留下了温柔。 如果自己爷爷有一天离自己而去的话，自己大概会比敖缺更加伤心，她深得体会，也就更加理解敖缺的心境了。 可敖缺哪里有什么爷爷啊，他从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爷爷，更别说有这种滑稽的爷孙情了。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敖缺故作一副小傲娇的样，仿佛死了爷也没多大点儿事儿。 “痛苦不能从我这里被你拿走。”他将乔嫣毫无征兆地拉入怀里，一语情深，“但快乐，我可以分你一半。” 第一百五十四章 顾小鱼的小胡子 “好啦！真不知道你在哪儿学得这么肉麻的。”乔嫣推开敖缺，两颊隐现娇怯的俏红，“那就先这样吧，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呢。” 敖缺愣了一下，“上班？！” “嗯，我得去一趟饭店，上个月的账本好像出了点问题。”乔嫣提了提挎包带，粲然一笑：“哦对了，冰箱里有面包，桌上还有一杯热牛奶，你将就着把早餐应付一下吧。” “行。”敖缺望了眼客厅，挑眉一笑。 “诶！”乔嫣猝不及防地拉了拉他的袖口，还没等敖缺回过神来，她便伸手搂上他的脖子，抬头迎着侧脸送上一个吻。 这是敖缺印象中，乔嫣的第一次主动送吻，虽然吻得有些生涩，却让敖缺心头甜得像吃了一大罐蜜似的。 乔嫣贴着他的耳畔，轻声呢喃：“那我走了。” “嗯。”敖缺忍不住扬起嘴角，冲她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敖缺就站在阳台上，静静凝望乔嫣渐行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那一瞬间，他眸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收敛起来，多了些神伤。 当风刮来一阵兰香的时候，他才喃喃开口：“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就是翻遍整个人间天界，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乔嫣命运在冥冥之中成了定数，这个定数，被这间方块小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但可笑的是，偏偏只有乔嫣自己还蒙在鼓里。 这个世界在她眼中还算得上静好，没有战争爆发，没有疾病困扰，世界和平，一切正常。 所以该吃就吃，该忙就忙，该玩就玩，该笑就笑…… 乔嫣像往常一样走进饭店，和两三个服务员寒暄几句后，便向休息室缓步而去。 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就看见缩在懒人沙发上愁眉不展的顾小鱼。 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乔嫣只看得到她的眉毛，她的脸被墨镜和口罩掩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来了大腕明星…… “嘛呢，嘛呢，这是嘛呢？”乔嫣一边把挎包挂在门侧的挂钩上，一面调侃：“这是哪家的大明星啊，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呢？” “小嫣，我等你好久了！”顾小鱼一个激灵蹭起身子，上前反射性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儿啊，神神秘秘的，还整个墨镜……”乔嫣往大厅外望了望，讥笑道：“我瞧这外面也没狗仔啊，你躲啥呢，躲债？！” “你别闹了，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抵达低谷，前程一片灰蒙蒙，就像是一只娇小可爱的小凤鸟，偏偏遇上了无处躲避的暴风雨。” “到底怎么啦，说得这么严重，还这么文艺……”乔嫣认真起来，蹙着眉问了一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溟烈欺负你了？” “他敢？！” “那到底怎么回事嘛……” 顾小鱼鼓着腮帮，可怜巴巴地问：“小嫣，我问你啊，女孩子长胡子……算是正常的吗？” “长胡子……”乔嫣愣了一下，当即否定：“那肯定不正常啊！” “诶唷……”顾小鱼心中的失落感瞬间深沉，苦叹一声，就差泪眼汪汪了。 “天呐，小鱼你长胡子了？！”对顾小鱼长胡子这种事儿，乔嫣如发现新大陆般振奋，几欲上手摘下她的口罩，“快让我看看！” “你别动我！” “你从小到大什么丑事儿我不知道，不就长胡子而已嘛，让我看一下！” “那好，不过……你待会儿不准笑话我！” “不会不会，我俩感情多铁啊，肯定不会笑话你的！”乔嫣强忍笑意，把脸皮都崩得紧紧的，想象着顾小鱼各种络腮胡画面，心头就窃笑不止。 “算了，你想笑就笑吧，别给憋成个傻子！”顾小鱼嘴角一瞥，狠下心来将口罩给摘下。 乔嫣托着顾小鱼的下巴，打量半天，只看到顾小鱼嘴角两边有几根泛着少女特有的粉红光泽的绒毛。 而且其长度估摸着也就两毫米，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顾小鱼原来是属于连汗毛都几乎不长的人，皮肤也白，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所以长毛这种事情，不管多细多长，她一向心存芥蒂，就像看见蟑螂一样厌恶。 而且其中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演员，而且是活跃于电影荧幕上的演员。 虽然目前只是个跑龙套的，但她相信是金子总会放光的，因此只要时刻保持光鲜亮丽，总有一天会出名的。 所以，她万不能让身上的几根杂毛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诶我说，你这胡子在哪儿呢？”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胳膊上长了好多汗毛，有些甚至都延伸到手腕上了，照镜子后发现嘴巴上面竟然长了小胡子，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因为我以前根本都没发现。”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啊，这就是很寻常的汗毛好吗？”乔嫣没好气地撑着腰，冲她翻了个白眼：“要是你这种都能算胡子的话，那大概每个女人在你眼里都是猴儿吧！” “可关键是我以前都没发现啊，现在突然就这么长了，我担心它以后还会再长。”顾小鱼又囧着个苦瓜脸，“我现在都快愁死了。” “那要不这样，我用脱毛膏给你刮刮？” “行，那你可一定得帮我弄干净啊。” 乔嫣打了个响指，一脸自信：“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随后，她在休息室的储物柜里翻出一盒脱毛膏，挤了一点涂在顾小鱼的手背上。 “先检查你的皮肤是不是过敏体质，如果没有异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呵！没想到你还挺专业嘛。”顾小鱼俏皮一笑，凑到乔嫣耳畔幽幽呢喃：“你是不是经常脱毛啊？” “实不相瞒。”乔嫣微微挑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个是我之前买来给饕餮脱耳毛用的。” 顾小鱼一听，戏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敛着下巴一脸愤愤。 “喂！”乔嫣有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你到底用不用啊？” 顾小鱼迟疑片刻，坚定地点了下头：“用！”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天出发去日本 敖缺这天下午早早地就来到了饭店，一直徘徊在饭店门外，等待乔嫣下班。 饭店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的样子了，天色蔼蔼，暖色调的路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两人回去的路上，风很大，吹得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叶子哗哗作响，路灯也因为摇曳的叶子，光线显得有些斑驳。 乔嫣傍着敖缺的肩膀，踩着几片吹落的青叶，优哉游哉地走。 而他们前面的不远处，有两个鬓染白霜的和蔼老者，老头坐在轮椅上，老太则推着轮椅。 两个老者漫步悠悠，偶尔会停下脚步，细数在空中翻飞的叶子，彼此欣慰地勾起嘴角。 敖缺望着这对老人，心里大有感触，“真的好想快点把你娶回家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呢？”乔嫣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炽热的红晕，鼓起腮帮，嘟囔着嘴说：“再说，我还没做好那方面的打算呢。” “放心，我会等的。” 乔嫣微微仰起头，把手背在背后，嫣然一笑：“你一定能等到，而且用不了多久。” “谢谢你啊。”敖缺呼了口气，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忧的不是自己等不了，而是乔嫣等不了，每次看到她笑，敖缺的心就隐隐作痛。 “我才应该谢谢你呢！”乔嫣笑意渐收，悠然地望了望天，“全天下这么好的你，居然让我给遇到了，我这好运气，大概是老天爷可怜的吧。” 敖缺也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在眼前暖色调的反衬下，更显苍天的冷漠。 “老天爷没你想的那么好，不会可怜世人的。”敖缺耸了耸鼻尖，随即把话题转开：“我听溟烈说，小鱼以后可是要为他生四个宝宝啊，诶，你有什么打算啊？” “四个？！”乔嫣一脸震惊，不可思议道：“那是生猪崽吧……” “你管她生什么干嘛？”敖缺冲她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对此……难道就没什么感想吗？” “感想……”乔嫣缩着肩膀，把手也缩进了袖口，迟疑片刻才开口：“那咱们就生个双胞胎，最好呢，还是个龙凤胎！” 敖缺蹙着眉想了想，点头道：“生个龙肯定是没问题的，生凤的话……那就看你的本事咯。” “切！”乔嫣白了他一眼，自信满满道：“你要是背我回去，我肯定有这种本事！” “好。”敖缺挡在乔嫣前面，哈着腰，“上来！” 乔嫣想都没想就跳了上去，敖缺背着乔嫣在街道上狂奔，乔嫣一路上欢笑声不止。 一下子便把之前那两个老人远远甩在脑后…… 那推轮椅的老太慈祥地笑了笑，感叹道：“这年轻人啊，跟那时的我们多像啊。” “是啊，可惜岁月不饶人，不饶人呐。” “风有点冷啦，要不咱们回家吧，儿子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回去吧。” ……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敖缺突然抖了抖背上的乔嫣，一本正经地问：“诶小嫣，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最想做的事啊……”乔嫣想了一会儿，泯然一笑：“我想去看看日本的富士山，还有那里的樱花！” “日本……”敖缺有些疑惑，因为他见证过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仇恨，特别是南京人，而乔嫣又是个地道的南京人…… 他对此极其困惑，本来想问日本人那么凶残，为什么她想去的地方还是日本，但斟酌片刻，换了另一种问法：“可日本离这里好像挺远的，你为什么想去日本呢？” “因为我的记忆里，日本是个很温柔的地方。”乔嫣把下巴抵在敖缺的肩上，满脸洋溢着幸福，“小时候父母带我去过一次日本，在日本兵库县的时候我们迷路了，因为只懂很少的日语，所以和当地人根本无法交流。后来我们遇到一个会说中文的老爷爷，他很高兴地把我们带了出来，知道我是南京人后，跟我讲了很多笑话逗我开心，他说我就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一辈子都会快快乐乐的！” 说到这里，乔嫣顿了顿，神色变得黯然起来，“但回去之后，我爸妈就离婚了。” 敖缺走在小区的花卉小道上，竖着耳朵听，听得过分入神，连脚步也都慢了下来。 “好啦，快到家了，让我下来吧！”乔嫣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背上轻巧地跳下。 她傍着敖缺的肩膀走了几步路，临近自家院子的时候，她又接回刚才的话题：“那次旅行我很开心，唯一留下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富士山，还有那漫山遍野的樱花……” 敖缺面无表情地说：“咱们明天就出发去日本，怎么样？！” “哈？！”乔嫣瞬间呆愣在原地，惊疑地眨巴着眼睛，“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 “可是……可是出国办手续很麻烦的！”乔嫣蹙着眉头，“需要办理护照和出国签证，然后还有各种担保函和证明什么的……总之明天不可能去得了！” 敖缺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我说去得了，就一定去得了！” 那双炽热的眸子，让乔嫣短暂一愣，马上又想起敖缺是东海的十六皇子，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龙！ 而可怕的是，她不知从何时起，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凡人！！ 大概是敖缺有通天的本领，却不自觉地在乔嫣面前收敛起来，由此给了她一种错觉。 亦或是敖缺在乔嫣心里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以前不可接受，现在慢慢变得能够接受了，于是自然而然地将敖缺同化，以至于把他当成了和她一样的凡人。 见乔嫣突然有些窘迫，敖缺自然地楼上她的腰，轻笑一声：“好啦，咱们快点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日本！” 乔嫣释然地呼了一口气，随即重重地点了下头，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俏红，蒸得发烫。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是被上苍照顾的幸运儿，特别是旁边这个男人，像是上天赐给她的一样，他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仿佛以前的种种不幸，终于在此刻被抵消殆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国不看攻略么 得知乔嫣要去日本后，最为震惊的还是要顾小鱼，本来她在剧组忙得抽不开身，趁着换服装道具的空闲，才火急火燎地给乔嫣打了个电话。 凌晨六点多，天还有些灰蒙蒙的，乔嫣就被顾小鱼打来的电话惊醒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往床柜上胡乱摸索了好久，才把手机抓在手里。 乔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女导演尖锐的预备开拍声音，紧接着就是顾小鱼急切的询问：“喂小嫣，听说你要去日本，是真的吗？！” 乔嫣揉了揉眼，心头顿时升起一种恍若事情败露的焦虑感，紧张道：“谁告诉你的？！” “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吧。” “我的确要去一趟日本，但只是去旅游。”乔嫣蹙着眉头，缓缓抽起身子，试探性地问：“你该不会也要跟着去吧……” “我倒是想啊，可这边抽不开身！”电话那头，顾小鱼叹了口气。 乔嫣顿时松了口气，心头暗自庆幸：还好这一千瓦的大个儿电灯泡没得闲，否则怕又是一场尴尬的旅行…… “呐，都已经定下来了么？”顾小鱼突然问道，想了一会儿后又追问一句：“像签证和护照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么？” 乔嫣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卷了下被子，顺便慵懒地翻了个身子，有气无力道：“还没呢。” “那你什么时候去？” “应该……应该今天就出发吧。” “什么？！今天……你今天就能把护照和签证都搞定吗？！”顾小鱼在电话那头惊了一下，然后开始絮絮叨叨：“我看你这一点常识都没有，那办理护照和签证你不得提前几天啊，我上次去韩国，护照隔了三天才拿到，这些事情你要提前做好预估才行啊！” 絮叨完后，顾小鱼又补充了总结性的一句：“反正呢，你今天肯定是去不了的了！” 乔嫣一句没听进去，调侃道：“小顾奶奶，这就不用麻烦您担心了。” “不用担心？”顾小鱼顿了顿，隐约听到她唾沫的声音，随即愤愤道：“诶，那我说你看了攻略没，要知道日本人对中国人可是非常不友好的，现在日本满大街都是好战分子！” 乔嫣隔着网络都能感受到顾小鱼此刻的焦躁感，顾小鱼发觉乔嫣这头愣了，随即继续补充道：“我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前些年去日本，走在街上的时候就被人打了，回来的时候伤痕累累，现场照片可吓人了，头破血流的，我说你这不得提防提防啊？！” “我又不是没去过，你说的那是极端情况嘛，没你想的那么糟。”乔嫣被顾小鱼的唠叨一搅弄，睡意瞬间全无，干脆坐起身子不以为然道：“再说，我是要跟敖缺一块儿去的！” 顾小鱼听到敖缺要陪乔嫣一块儿去，顿时舒了口气，安心不少，难怪乔嫣连护照和签证都不需要，感情是直接飞龙渡海…… “emm……”顾小鱼默认片刻，缓缓开口：“好吧，这我就无话可说了，你高兴就好……” “你没事儿啦？”乔嫣抓了一把头发，往脑后抹去，“没事儿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要挂断电话，那头顾小鱼抢道：“诶等等！” 乔嫣哈欠还没打完，含含糊糊地道：“怎么啦？” “你这……”顾小鱼的语气变得腼腆起来，还夹着些许小俏皮，“你这好不容易去一趟日本，帮我捎点东西回来呗！” “大早上的把我给吵醒，还铺垫了这么久……”乔嫣脸上慢慢抹上一条短浅的黑线，没好气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才怪，我主要还是担心你，让你捎东西是次要的。” “信你个鬼！”乔嫣又打了哈欠，面无表情地呢喃：“说吧，带什么？” 顾小鱼马上切入主题，激动道：“就是在日本很出名的那个……在国内很贵，但在日本却很便宜，就是那个叫啥来着……” 没等顾小鱼说完，乔嫣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我先说好，像什么包包手表、钻戒项链的话就算了，我买不起！” “不是这些！”顾小鱼嘟囔着嘴，信誓旦旦道：“而且就算很贵，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尽管顾小鱼说得信誓旦旦，但她对自己承诺总是很难兑现，借给她的钱往往很少有收回来的。 因为她有个特性，就是借来的钱，只要数目不超过一百，基本都会被她自动忽略掉。 不是因为她爱贪小便宜，而是因为她对小钱真的不在乎，以至于认为别人也不在乎，除非主动向她伸手索回，她这才会慷慨还钱。 毕竟她小时候过惯了小公主般的生活，那时候她父亲经营一家矿场，每天上学放学都有奔驰专车接送。 初一那次金融危机，将顾小鱼父亲贬为平民，那时候乔嫣父母也刚离婚，所以这对难姐难妹才走到一起…… “行吧，你说嘛……” “帮我带一套资生堂的cpb系列，待会儿我发链接给你，一定要去正规店买，最好是免税的那种，很便宜的……还有就是帮我带两瓶日本清酒，这个我不知道哪种好，你去的时候就帮我挑挑就行。” “日本清酒……”乔嫣抿着嘴笑，轻声问：“你跟溟烈究竟到哪一步了？” 她想都不细想，这肯定是给溟烈买的，这俩个家伙果然是日久生情…… “我……”顾小鱼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来。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催促声：“小鱼，好了没有？！大家都等你呢！” “总之，小嫣你要记住，钱什么的都不是事儿！”顾小鱼语调加快，低声道：“我要忙去了，就这样吧，拜拜！” 顾小鱼闪烁其词，匆匆挂断电话…… 乔嫣把手机点回主屏幕，望了一眼屏幕上的黑色大时钟，时间快到七点了，而窗外的天还是乌青乌青的。 她迷迷愣愣地坐在床上，像个没睡醒的懒猫一样，久久后才呢喃一声：“行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日本之行 乔嫣望向窗外的几枝细枝，有时飞来几只好动的麻雀，蹦跶着落在窗台上。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把这群小精灵吓得扑打着翅膀掉头飞走，紧接着传来敖缺的声音：“醒了就收拾一下，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哦！”乔嫣仓促应了一声，摇了摇还有些发懵的头，扬手一翻，跳下了床。 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拽出一套白死t恤和饱含少女情怀的粉色蓬蓬裙。 这件蓬蓬裙是之前顾小鱼为她量身买的，据顾小鱼说的，衣服很贵，是一位着名服装设计师花了两个星期才设计出来的。 顾小鱼说大话的本事乔嫣是非常佩服的，所以当乔嫣后来知道这件裙子其实就是顾小鱼的一个学服装设计的二姨设计出来的后，她表现得波澜不惊，仿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毕竟乔嫣没有什么大师级的欣赏水平，只要看起来漂亮足矣。 乔嫣以前有无数次穿起这身裙子的念头，可每当把裙子拿起，在身上一比划的时候，念头又瞬间被打消。 裙子实在是太少女了，粉得过于鲜艳，把它的适用年纪几乎定在了十六七岁，而对于乔嫣这种二十多岁的老阿姨来说，穿这样的裙子，实属有装嫩之嫌。 后来她干脆把裙子藏在衣柜里，因为怕人笑话，所以一直都没敢穿出去过。 而这一次，她暗中下定了决心，哪怕别人再怎么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再怎么用语言贬论自己，她都要打扮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漂亮样子，才会不虚此日本一行！ 乔嫣匆匆换好衣服后，连镜子都没来得及照，便推门而出，自顾自往洗漱室走去。 坐在沙发上哪吒漠然回眸，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脸转了回来，重新锁回电视屏幕上。 而一旁的敖缺则看得愣了，良久后才回过神来，然后略有意外地笑了笑。 洗漱完后，乔嫣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白色小包。 包里装的是乔嫣昨天去银行汇购的10张淡青色的华盛顿钞票，因为她本月的汇购额已经达到上限，只能换取这1000美元的外币。 乔嫣取出这一沓钞票时，脸上有些发愁：“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 顾小鱼要她帮带的资生堂的cpb系列，她曾在公司上班时有所耳闻，听同事们说，那玩意儿基本是富婆或者富萝莉专用护肤品，国内标价贵的离奇。 虽说日本本土商品免税，价格肯定要比国内价格低得不止一星半点，但中国代购可不是吃素的，分分钟售罄！ 在日本买日本生产的产品，弄不好还得找当地黄牛，偏偏顾小鱼这富少女还要一套…… 敖缺抽起身子，望着乔嫣手里的钞票，一语道出她心中的顾虑：“是小鱼让你带东西的对吧……” “嗯。”乔嫣轻叹一声，“但我这个月的汇购已经上限了，我担心这点钱可能不够……” “要是这次没买成，那咱们就再去一趟。”敖缺轻笑，安慰了一句，“都没关系的！” “可我也不懂日语啊……”乔嫣敛着眉头，有些楚楚可怜，“英语也很糟糕……” 乔嫣的英语什么水平，说白了，让她自己跟自己交流都可能听不懂，大学学英语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学成了个散装英语，四级考试都是蒙过去的…… 因此，以往出国的话，不管去哪个国家她都是紧紧跟着旅游团。 一旦脱离团体挤在一堆语言不通的人潮之中，她就会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孤独而无助，没有一点安全感。 敖缺清了下嗓子，然后冲乔嫣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堆话：“安心してください，日本语が少し话せます。” 乔嫣虽然听得晦涩难懂，但她还是马上意识到敖缺说的是日语！ 而且还是很标准、很流利的那种，跟电视剧里日本人交流如出一辙！ 乔嫣激动地抓着敖缺的手腕，眸子顿时溢出金光，“天呐，你刚才说的是日语吗？” “我以前学过一点，会说的不多，但正常交流是没有问题的。”敖缺点了点头，得意地挑着眉毛，“所以你就放心吧！” 临行前，哪吒提醒了一句：“路途遥远，诸事当谨小慎微。” “有我呢，不会出意外的。”敖缺笑了笑，当他望见哪吒深沉的眸子时，笑容僵了一下，“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乔嫣想了一会儿，弱弱地问：“这一次……我可以睁开眼睛吗？” 敖缺以往带她远足的时候，都是让乔嫣把眼睛紧紧闭上的，但她很想看看自己飞在天上飞的景象。 敖缺的脸色凝重起来，略一迟疑，答应了乔嫣的要求，“那你要小心点，因为破空的速度很快，会很容易伤到你眼睛的。” 得到许可后的乔嫣笑逐颜开，连忙应声：“我会很小心的！” “如果你感觉眼睛不舒服的话，就闭上。” “嗯！” 出发的时候，乔嫣的身上缠来几丝灵气，把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把眼睛闭上。 这一次，附着在乔嫣身上的灵气很多，跟上次去四川时相比，千差万别。 一阵荧光散射之后，乔嫣和敖缺凭空消失于客厅之中，又凭空出现于上千米的云雾高空之中。 滑行的速度很快，给乔嫣的感觉跟坐高铁一样平稳，而且呼吸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均匀而自如。 那些流动的云雾，像子弹一样在乔嫣身上激撞迸射，但那种力度被萦绕的灵气所化解。 如同包在棉花的拳头一样，不管怎么用力打在乔嫣身上，都是软绵绵的。 闭着眼睛的时候，只有耳边的呼呼声才能让她感觉时间在流逝。 后来，除了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又多了交杂的海船鸣笛声，乔嫣缓缓睁开眼睛，恍惚间发现身下是一条毛发铮亮的褐眼白龙，遨游于一片蔚蓝荡漾的阔海之上。 “已经到日本海了么？”乔嫣手一抖，慌忙握上龙头头顶上细长的龙角。 “嗯，马上就到日本了。”尽管速度很快，云雾破开的声音很大，但敖缺的声音依然能让乔嫣听得很清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横滨中华街 几座游离的孤岛在云雾下猝然浮现，船只也多了起来，依稀可见船身以及桅杆上悬挂的大红太阳。 离日本越来越近的时候，乔嫣的心开始七上八下，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不安…… 日本在乔嫣的印象中是个很浪漫的国度，它的浪漫跟浪漫之都法国不一样，法国的浪漫在于自由而坦白的爱情，而日本的浪漫是一种情怀。 比如四月的樱花，以及香软的温泉，还有孜孜不倦的茶道…… 而且日本还是二次元产业的发源地，对于乔嫣这种漫画控十足的九零后而言，那种亲切感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这些以外，日本给乔嫣基本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了，日本平民的素质虽然普遍较高，但这种素质很少对中国人表现出来。 两国的民族仇恨太深了，这种仇恨在八国联军侵华时开始发酵，到二战时期达到顶峰。 尽管中国从来没有对日本造成过什么伤害，但有些日本人偏偏就莫名仇恨中国人。 特别是一些好战分子，对一个中国人的厌恶甚至能超过对一个杀人犯的厌恶。 临靠日本海港的时候，敖缺在云端化作人形，搂着乔嫣的腰，纵身一跃，神不知鬼不觉地跳到一艘打渔回归的轮船上。 入港时，有两个撒网的船员见到敖缺，都愣在原地，一脸诧异。 敖缺摘下帽子，用日语冲船员礼貌招呼：“辛苦了！” 那两个日本船员回过神来，出于礼貌回了一句：“应该的，请您慢走！” 敖缺礼貌一笑，如绅士般向乔嫣邀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船头伸出的木板上了岸。 等他俩的身影逐渐消失于人群之中后，那两个日本船员愈想愈不对劲儿，他们的船明明是出海打渔的，怎么可能会载上船客呢？ 更何况，出海之前还检查过，这两个人根本没上船，是半路突然跳上来的？ 可这半路上，都是波涛汹涌的海水啊，难不成是从海里蹦出来的？ 一个右嘴角下长痣的男人倒吸了口凉气，神色紧张地问另一个人：“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那人就怔怔地站着，讷讷回道：“我还以为你认识……” “奇怪……”长痣男咽了口唾沫，“他什么时候上的船……” …… 乔嫣和敖缺来到的码头，是日本横滨港最船流量比较大的高岛码头，熙熙攘攘的人潮望不到头，等待出海和打渔归港的轮船在海面上互相拥挤。 这让乔嫣不禁臆想到当初曹操挥师百万下赤壁的壮阔景象，只是眼前再无周郎放火。 人多口杂，叽叽喳喳，但乔嫣一句都听不懂，只是紧跟在敖缺的身后，因为敖缺懂日语，所以他给了她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我们现在去哪儿？”乔嫣拽着背包带，过目满是陌生的面孔，心里如挠痒痒一样不舒服。 “去中华街。”敖缺似乎来过很多次，很自信地看着前方，走起路来昂首挺步。 “中华街？”乔嫣挠了挠头，名字很陌生，心头顿时有问人的想法，但无奈语言不通，“要不要问路啊？” 而敖缺的回答让她猝不及防：“不用，离这里不远。” 乔嫣愣了好一会儿，一脸不可思议地开口：“你以前……来过日本吗？” “来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敖缺沉思小会儿，嘴角勾起的笑涡像陷入了回忆，“大概是二战过后不久吧，那个时候日本很萧条，我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而且就住在中华街。” 乔嫣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敖缺瞟了她一眼，莞尔一笑，继续娓娓道来：“那个时候中华街叫作‘南京街’，而且只住中国人，日本人都不屑来，后来中华街来了很多中国人，于是就慢慢繁荣起来，如今跟美国的唐人街差不多，但中华街商业只发展中国菜。” “你好厉害！”乔嫣喜上眉梢，惊叹道：“居然知道得这么多！” 敖缺倒不好意思起来，谦逊地呵笑一声：“我只是经历得比你多而已……” 一路谈笑，终于被一块高十米左右牌楼挡住去路，牌楼上刻着三个覆着金漆的大字：中华街。 这个牌楼保持着中国特色，有两层修饰性的雕龙勾檐和斗拱，还覆着橙黄色灯光的小灯泡，把“中华街”三字衬得格外耀眼。 “这就是……中华街？”乔嫣错愕原地，抬眸愣愣地看着。 起初她以为敖缺说的中华街只是一个很小的街道，类似于小吃街的那种，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在此之前，只听说过美国的唐人街，就没听说过日本还有中华街…… “进去看看吧……” “嗯！” 进入中华街后，两侧林立色彩缤纷的现代化餐厅，餐厅的灯光大都采用暖色调的橙黄色，日本早晨的风是湿凉凉的，但泡在中华街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是暖洋洋的。 进出中华街的外来游客有很多，美国的、印度的、非洲的……这些人往往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但中国人和日本人挤在一起的话，乍一看就很难分辨了，要分清日本人和中国人，只能通过细看才能辨别出来。 大多数中国人的脸上都是一团和气，特别是当他们在异乡见到同胞时，脸上的和气更加明显，时不时还会不自觉地拧起一旋笑纹。 而日本人几乎永远板着个脸，走路的步子轻而快，像整天赶着要紧事儿一样，很少有悠闲的时候。 按照这种标准，便能发现中华街的游客，中国人和日本人大概各参一半。 乔嫣左右环顾两边，发现一家打着“淮扬菜”招牌的餐馆时，顿时喜出望外，就像漂泊在外的浪子见到同乡一样。 这家餐馆的规模很小，但布置整洁接地气，员工就是老板一家子，对待客人像对待朋友一样随和，几乎没有客套话。 跟周围那些现代化的餐厅比起来，这家餐厅虽然谈不上豪华，却透着一股子独特的小家碧玉气质。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亲无故，回去干嘛 乔嫣和敖缺走进餐馆靠窗入座，周围的客人很少，门一关，外面的杂声就彻底消匿，安静得有些温馨。 穿着灰色亚麻衬衫的老板走来，五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攥着一张小本子，脸上洋溢着和气的笑意。 走到乔嫣跟前时，老板躬身，用日语招呼道：“两位要吃点什么？” 乔嫣听不懂，愣了，敖缺不知道该点什么，跟她一起愣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乔嫣咬着唇，用力推了一下敖缺的手肘，示意让他点餐。 “哦……哦！”敖缺翻开桌上的菜单，扫了一眼，应着流利的日语，“两份蛋包饭，两杯热牛奶，再加一份玉米三角烧。” “好的，请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老板在小本子上记下菜名，正要转身离去时，无意瞟见了乔嫣的白色t恤上印着的中国国旗！ 老板当即僵在了原地，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换用中文冲乔嫣质问：“你是中国人？！” 猝不及防的变脸，让乔嫣头皮一紧，心头暗自认栽：中餐厅老板居然是个日本人，难不成还是个好战分子？！不会这么倒霉吧…… 见乔嫣发懵，那老板又问了一句：“姑娘，你是中国人吧？” “嗯！”乔嫣窘迫地点了下头，生怕他下一刻就要码着脸轰客。 老板闻言，脸上开始挂起一丝欣慰的笑，“我也是中国人，那……你是哪个省的？” “这样啊……”听得那老板也是中国人，乔嫣顿时松了口气，“我是江苏人，江苏南京。” “南京？！”老板激动得攥紧手里的小本子，眸中更是泛起惊喜的涟漪，“你南京哪儿的？！” “我……”乔嫣愣了一会儿，讷讷道：“我是江宁区的。” “哎呀，我是溧水县的！” “溧水县？”乔嫣也变得激动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您也是南京人？”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哈哈哈！”老板满脸红光，笑得连眼角都眯起了放射性的褶子。 两个南京人一亮明出身，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对南京以前发生的什么大事儿津津乐道，聊得欢乐，一时竟互相忘记了年龄，像是两个灵魂在对话一样，完全没有语言障碍。 毕竟久不回家的人的乡愁，在哪儿都一样，没有代沟。 而敖缺对这种思乡情切的感觉很不解，因为对他而言，回家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敖缺对此表现得波澜不惊，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等餐的空闲时间，老板干脆抽了张凳子，搬来乔嫣和敖缺旁边就坐。 老板瞟了一眼敖缺，咧着嘴窃笑，努着嘴问：“这是你男朋友吧？” 乔嫣有些羞赧，应了一声：“嗯！” “这小伙子长得蛮清秀的！”老板眯着眼打量敖缺，摸着下巴问：“应该不是日本人吧，韩国人？” “不是不是！他也是中国人，他……”乔嫣赶忙摇手，蓦然想起上次他被老妈误以为是台湾人，心一横索性错到底，干脆把他死认台湾人，“他是台湾人！” “台湾？”老板一脸震惊，惊呼道：“原来是个宝岛人家呀！” 敖缺发现老板的眼光忽然投向了自己，一时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泯然一笑，但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老板对此倒不在意，目光变得有些黯然，“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南京啦……” “那您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乔嫣问。 “无亲无故的，回去干嘛呢？”老板摇头摆手，低叹道：“而且我在日本也待惯了……” 说完，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白色卡斯特香烟，刚抽出一寸烟头，望了望乔嫣后，又尬笑着把烟头按回去，“想到些事情，就情不自禁想抽根烟……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老板没有抽烟，乔嫣看出，他身上有着令人心酸的故事，她也不好再问。 这时，后厨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妇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笑吟吟道：“蛋包饭和玉米三角烧来了！” “上齐了，那我就不陪了，二位用餐愉快！”老板唉了口气，勾着身子把座椅抽开。 不久，窗外传来一阵喧哗，乔嫣抽起身子，冲窗外望去。 只见街上有十余名刺着纹身的日本极端分子，沿街举着横幅游行示威，大肆宣扬琉球群岛的领土权属于日本，一路高呼着，要驱赶中国人。 激愤之盛时，更有甚者直接掏出砍刀铁棍，沿街滥砸，连街边表演杂技的也难逃厄运，摊子被掀翻，人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吓得沿街好几家饭店的客人仓皇逃窜，把桌椅板凳都甩得满天飞，汤水菜油抹了一地，变得杂乱不堪。 有人报了警，但日本警察的出警效率很低，迟迟未到现场…… 那老板忙把妻子儿媳叫出来，卷起袖口死锁门窗，并搬上重物堵住。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乔嫣透过窗户紧紧盯着这伙暴徒，面露几分惧色。 “他们原来都是中华街附近的小混混，后来成了极端分子。”那老板喘着粗气，指着一个红色短发、穿着花衬衣的人，“为首的那个叫武田一郎，狂热好战，自从他来到横滨后，中华街就没安宁过一天。” 乔嫣下意识捏紧拳头，愤愤道：“就任由他们这样乱来？警察也不管吗？” “呵！哪儿管得了啊，警察一来他们就跑光了，人都抓不着。”那老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这种事情我们只敢发发牢骚，要是一不小心惹上他们，还得把命给搭进去……” 敖缺闻言，坐在座位上默然不语，对眼前的混乱之景表现得满不在乎。 忽然，“哗啦”一声脆响，一根钢管飞打破玻璃，错不及防地冲乔嫣脸面飞来。 “小心！”敖缺将乔嫣揽入怀里，用身体挡住溅射而来的玻璃碎屑，以及那根迎面飞来的铁棍。 乔嫣被吓了个激灵，但身上无碍。 “你没事吧！”老板率先反应过来，一脸紧张地扶着敖缺的手臂。 敖缺没有回应他，而是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向窗外，只见窗外站着一个面目狰狞的络腮胡男子。 “你找死！”敖缺瞪着络腮胡，眸中怒火熊熊燃烧。 第一百六十章 风自招鸦 鸦头神 乔嫣还没从飞来的横祸中回过神来，又被这蓦然升腾的杀意怔住。 她怯怯地抓住敖缺的手臂，柳眉轻蜷，“缺，别这样！” 敖缺愣了一会儿，长长地呼了口气，面色即恢复如初，从东海回来后，他总是这样，对乔嫣的哀求没有丝毫抵抗力。 而那络腮胡却毫不会意领情，在窗外不依不饶地叫嚣：“openthedoor！openthedoor！！” 络腮胡长着粗犷的四方脸，声音却尖细如豺，直到吼得嗓子钝痛沙哑，他才悻悻离开。 他的离去并没有结束暴乱，这场暴乱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整个街道几乎被乱成了重灾区。 结束暴乱的不是警察，而是烟尘之中某人的大声呼叫：“警察要来了，撤！” 滥砸的暴徒们开始收敛起来，有条不紊地撤离，武田一郎也跟着离开，当他无意路过乔嫣的窗口时，刻意瞟了乔嫣一眼，微作顿足，随即轻笑一声离去。 乔嫣对武田一郎脸生，这一笑让她除了懵就是茫然，只有敖缺察觉到武田一郎身上的异于寻常的端倪。 武田一郎的身体外围，隐约旋绕着翻飞如鸦的黑色灵气，灵质为暗鸦的灵气在人间不常有，甚至在大九洲都极为罕见！ 敖缺突然觉得武田一郎有些诡异，低眉沉思片刻，恍惚再抬眼时，极端分子已全部消失。 老板提着一把笤帚，清理敖缺旁边的玻璃碎渣，敖缺敛着眉毛冲他问道：“那个叫武田一郎的人，是什么来历？” “来历？”老板杵着笤帚把，愣了一下，“他是个狂热分子，以前专门在背地搞迫害华人的活动，据说有一次还失手打死过人，但这也就是道听途说的，真假还不能妄断……” “我问的是他现在住哪儿，以及他的家族背景。” “这个嘛……我只知道他是个东京人，前些日子才来横滨……”老板蹙着眉头，迟疑片刻，“至于他的家族背景……我还真不知道……” 敖缺闻言，眸子附上一丝狐疑的光，蹙着眉头默然不语。 忽然的一声警笛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大头皮鞋踏地的“哒哒”声，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手持警棍赶来。 警察来得气势汹汹，其实也就是化身清洁工帮助沿街受损的饭店清理现场，然后象征性地询问情况和调取监控，完成工作后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离开。 吃完这顿惊心动魄的早餐后，乔嫣向老板躬身道谢，随同敖缺一同离开。 出了饭店，走在街道上，敖缺变得神色凝重起来，“那个叫武田一郎的家伙，他的背景可能大有来历，要小心些……” “大有来历……”乔嫣微愣，一脸困惑地把头转向敖缺，“可他不就是一个无赖吗？” “恐怕没有你看上去那么简单……”敖缺的步子缓了下来，慢慢驻在原地，回身冲武田一郎消失的方向望去，眉目间挂上一丝担忧。 “啊？！”乔嫣心慌起来，对敖缺的异常有些毛骨悚然。 “他身上有灵气旋绕，而且很诡异，似乎像中洲人……”敖缺的语气低沉而缓慢。 “中洲人……”乔嫣怔了一下，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中洲人”这个词了，而且一直都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中洲人的真面貌，甚至连中洲都没去过。 “那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所以我怀疑他的先祖来自大九洲。”敖缺微眯着眼，缓缓道出心中的担忧：“若真如此，那这世上定有很多人和他一样，他们蛰伏着，比炸弹还危险……”” “那他跟哪吒一样……”乔嫣绷着神经，弱弱地问了一句：“也是神吗？” 敖缺蓦地把头转向乔嫣，瞪着眼珠子发愣，没好气道：“我在东海历练了一千多年都难能挤上神位，他活了不过几十年，你凭什么说他是神？” “可你刚才都被吓到了！”乔嫣拧着眉毛，嘟囔着嘴。 “我有被吓到吗？”敖缺轻挑眉头，一脸不以为然。 乔嫣笃定地点了下头…… 敖缺瞧见她紧张细致的小脸上竟然挂着一丝小认真，敖缺的认真脸僵持不过一秒钟，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你想多啦，哪吒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他？他能比得过哪吒吗？！” 这样的反驳在乔嫣看来苍白无力，毕竟她也不怕哪吒，但保不准她会害怕一个小妖怪…… “好了，赶紧走吧，小鱼不是还让你带什么东西吗，先去逛逛，看看哪儿有卖。”敖缺把手搭上乔嫣的肩膀，故作轻松道。 “不着急嘛，好不容易来一趟，先找找好玩的地方。”乔嫣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提议道：“我们去海边看看吧！” “行，你高兴就好。” 走的时候，敖缺回头望了眼天，一只红眼黑鸦拍着翅膀划过天际，掠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瞬间羽毛旋化黑烟，消失不见。 敖缺咽了口唾沫，心头陡然一怔：“鸦头死神……真的是你？！” 他没有真正见过鸦头神，只是在神界传闻中偶尔听说过，鸦头神形态为鸦首人身，常年漂泊于虚空之中，传说是唯一一位拥有暗鸦灵质的神灵，因此能洞察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死魂灵。 鸦头神掌管人间死亡，亿万亡灵都会接受鸦头神的引导，传入死者之地。 敖缺没敢继续细想下去，因为他知道鸦头神的来历，也知道鸦头神的降临意味着什么。 他是死神！ 高岛码头虽然临考海边，但很难见到一望无际的海，人头攒动，目光无法透过这层层叠障。 就算好不容易挤到海边，也一样难见海水。 海面上游轮错杂，在一阵赶着一阵的浪潮下荡漾不止，而那些稍微有点空隙的地方，还不解人意地铺上了几块朽木，像是要硬生生把大海给填上似的。 毕竟这里本来就不是观光的地方…… 乔嫣站在岸边，遥望海岸线，一脸落寞，“这跟我记忆中的日本不太一样……” “你记忆中的日本是十几年前的日本，那当然不一样了。”敖缺倒是释然，笑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风景如此，人也一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宿命与灵魂 这意味深长话出现在乔嫣耳边时，她愣了一下，但马上释然了。 此前她听过无数个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然而，却没有一个道理可以真正教会她该怎么去活。 在教科书的指导下进行所谓的标准生活，会活得很累，同样，一个周身都是棱角和荆棘的人，也会活得很累。 现世社会教会乔嫣的，绝对不是书上的大道理，社会磨平了她原来的棱角，让她变得比以前圆滑，然后融入了这个社会。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一直都在怀疑，活成这样违心的样子真的好吗？ 而敖缺的这句话，似乎在不经意间给了她答案…… “小嫣。”敖缺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乔嫣下意识闭上眼睛，双手搭在敖缺的手背上，一脸茫然，“你蒙着我的眼睛干嘛，我看不见。” “先等一会儿，我让你把眼睛睁开你就睁开。”敖缺轻笑一声，神神秘秘地道：“我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乔嫣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按照了敖缺说的做了。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安静了，原本的嘈杂声和游轮鸣笛声统统消失不见，静谧得近乎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咕咕流动声。 随后不久，一声鸟叫声打破宁静，四下又变得热闹起来，激浪哗哗，若有江流。 “好了，睁开眼睛吧。” 乔嫣把眼睛慢慢睁开，眼前猝然出现茫茫不见边岸的大海，而且航线上的船只纷纷不见，四下是一片长满青草的枯石，没有一个人影！ 身后的“哗哗”声震天响，她蓦然回头一望，激浪声源自一片散着七彩霞光的瀑布，瀑布上方悬挂着一座云气蒸腾的天空岛。 天空岛覆盖着无数奇珍花草，更有云鹤衔枝在天空岛底部飞过，发出阵阵空灵的鸣啼。 乔嫣有些恍惚，错愕地瞪着眼前之景，讷讷而不知所措。 她的记忆中，隐约记得这样的场景…… 当她看到七彩瀑布旁边一座尖锥轮廓的山峰时，她瞬间惊醒，瞳孔因过于惊悸而放大了数倍。 这里，是乔嫣以前梦到过的地方，也是敖缺曾经屠杀凡人的地方！ 乔嫣痉挛地呼了口气，神色紧张地唤了一声：“敖缺？！” 她原地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身边的敖缺早就消失不见了…… “小嫣，我在这儿。”敖缺的声音从瀑布方向传来。 敖缺说话的时候，瀑布的激流声削减了几分。 乔嫣望去，只见瀑布下的湖面一阵轻波荡漾，顷刻间，一条如合抱之木般粗硕的白龙飞跃而起，出水半米后，荧光四溅，又化作敖缺的模样。 “敖缺……”乔嫣愣愣地瞪着敖缺，她的表情很复杂，明明嘴唇有着略微勾起的弧度，眸中却隐含着畏惧。 敖缺看得出来，她还是在害怕自己，她害怕受到伤害，她害怕自己还是以前那条恶龙。 他叹了口气，没有立即飞到乔嫣跟前，而是浮在水面上，眉目间挂着浅笑。 敖缺的心情跟乔嫣一样复杂，他明明是那样迫切地想要去亲近她，可双腿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连半步都挪不开。 僵持不过数秒，乔嫣的眸子便恢复了灵光，冲敖缺挪了几步，笑得明眸生辉。 她恍然间明白了敖缺所说的变化，风景如此，人也一样。 敖缺的心里或许住着一个魔鬼，但不可否认他也有天使的一面，他在魔鬼与天使之间辗转不已的痛苦，乔嫣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 尽管敖缺从来没有向乔嫣诉说他心中的烦恼，但痛苦突然能够感同身受了，毕竟她和他，以往的遭遇实在太相似了。 见乔嫣迎走而来，敖缺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踏着湖面向她走去。 触手可及之时，乔嫣伸出手，意图搂上敖缺的脖子，伸出手的那一瞬，空气中似有屏障阻断，凭空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嗡”的一声，场景又回到了高岛码头，来往的行人依然行色匆匆，游轮的鸣笛依然腌臜刺耳。 “你心里的野兽我看得见，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把它们都赶走。”乔嫣扑在敖缺怀里，轻声呢喃：“我喜欢现在的你，也能接受过去的你。” 敖缺怔了一下，随即搂上她的细腰，细碎的吻慢慢附上乔嫣俏红的唇。 两个灵魂在海风中交织在一起，缠绵良久…… 路人在这二人身旁路过，大多只是稍加一瞥，便匆匆离去，这样的场景在日本司空见惯了。 而此时，一团青莲隐现于乔嫣头顶的苍穹，莲上坐着红衣少年哪吒，一脸凝重地望着乔嫣。 哪吒身旁，便是白衣凌靖。 “乔嫣的时间还有多久？”哪吒面无表情地问。 “鸦头神已经降临，时日无多。” “有没有补救的办法，或者延长她的寿命，让鸦头神迟些日子再做决断。” “这是流域虚空的事，神界和仙界都无权干涉，况且……”凌靖刻意顿了顿，眉目间多了一丝黯然，“凌绝轩也在找她……” …… 敖缺隐约听到云顶之上的对话，他仰头望去，然而浑浊的云层中却一无所有。 “怎么了？”乔嫣抿着唇问道。 “没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敖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神色郁郁。 乔嫣觉得敖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憋住气没有问破。 “诶，你不是想去富士山看看吗？现在就出发吧！” “好！” 富士山是日本的最高峰，处于在静冈和山梨之间，离横滨不远，坐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乔嫣和敖缺打车抵达富士山的时候，山下的石子小路上还有很多外国游客。 小路两边种满了枝繁叶茂的樱木，将湿热的空气净化成一股清凉。 来过富士山的人都知道，只有富士山下的樱花开得最美，而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个季节没有樱花…… 富士山远远地被没有樱花的樱木簇拥着，白色火山灰遍布在光秃的山顶之上，跟四周朦胧的雾气混作一团，犹如仙境。 因此，乔嫣感觉富士山不像是活火山，而更像是一座雪山。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富士山是一座雪山。”乔嫣傍着敖缺的肩膀闲步，惬意地望着富士山，“后来才知道它居然是一座活火山……” “你觉得这样的火山危险吗？” 乔嫣摇了摇头：“它把温柔和美丽都展现出来，而危险的熔浆藏在地底，怎么会危险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暗网惊魂 这样的回答让敖缺有些出乎意料，他有些难以想象，乔嫣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看待活火山的？ 毕竟活火山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它随时可能爆发…… 当敖缺望向乔嫣的时候，她正凝视着富士山，嘴角勾着一抹欣慰的笑。 中午，两人在当地一家日本料理店就餐，后来打车前往静冈县，在一家资生堂专门店中选购了顾小鱼托要的护肤品，又在一家烟酒店买了瓶清酒。 临近下午四点，日本之旅差不多就要宣布完美结束。 然而，就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趁敖缺过街买水的机会，一辆六人荷载的白色丰田海狮在乔嫣身旁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车内跳下两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纹身男子，面带微笑地将乔嫣“请”上了车。 乔嫣被推上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绑架。 面包车的外形虽然简陋，但内部设备齐全，布置有约束手脚装置的类似审讯椅的座椅。 乔嫣一上车便被这样的座椅束缚住，除了头部，其他部位几乎动弹不得。 而且车身还装有隔音系统，任凭乔嫣如何大声呼救，过往的路人都听不到半点声音。 她此前曾在新闻上见证过无数国人出国旅游遭到绑架勒索，然后惨遭撕票的情景。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 乔嫣被“请”上车的时候，敖缺恰好从街边的杂货超市出来，手里拿着两瓶伊藤园饮料，愣愣地望着车里一脸惊恐的乔嫣。 敖缺头顶云层幻变，化作一轮转青莲，随即传来哪吒空灵的警告声：“她的期限已经到了，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干涉！” “我知道……”敖缺神色颇多失落，僵在原地，默默看着白色丰田车越开越远。 当丰田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敖缺视野中的时候，他手里的饮料不知不觉地掉在地上，滚到一旁的电线杆下，又打了几个转才停下。 …… 这时，在一间不足二十五平方米的密室里，有一张沾满血迹的原木色泽的木凳上，木凳上瘫坐着一个身穿蓬蓬裙的女子。 女子头上蒙着一层黑色塑料袋，双手双脚被拇指般粗硕的麻绳捆住，身子抖如筛糠。 她的正前方有一台八零年代的黑白电视机，机顶上装着一个微型摄像头，闪动的淡绿色光点表明它正在处于拍摄状态。 女子身后站着两个个身材高大的蒙面黑人，盯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雪花，像是在等待着指令。 “滴答”一声，屏幕上跳动的雪花出现条纹状的波浪，慢慢连成一串红色代码。 其中一个蒙面人从身后抽出一把六发装填的左轮手枪，“咔咔”两声打开转轮，依次放入六发子弹，合上转轮后再打开击锤。 整个装弹过程行云流水，那女子听得子弹装填的声音，惊恐得浑身发颤，低声呜咽着，却连不成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 蒙面人只言片语未出，便指着她的头连开数枪。 “砰砰砰！！” 女子的身体不再发抖，像死泥一样软在座椅上，脸上的血液溢出熟料带的焦烂的洞口，还依稀夹着灰白交杂的粘稠物。 受害女子被抬走不久，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墨镜男子来到了密室。 他杵在门口，冲密室里打量四周了一下，随后冲身后招了招手。 乔嫣被两个纹身的日本人推进了密室，当她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心一慌，双腿顿时就软了下来。 她被身后的两个日本人腾空架起，强行绑在电视机前的椅子上。 墨镜男接过乔嫣的包，将里面的东西一窝蜂抖落出来，而掉在地上的只有三支资深堂护肤品，以及一瓶日本清酒。 “你买的这些玩意儿，是打算回国之后转手卖掉赚钱是吗，中国佬？”墨镜男捡起清酒，提起一脚将护肤品踹开，吐着蹩脚的中文：“不过或许……你回不了中国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乔嫣咽了口唾沫，故意说得很大声来锐减心中的恐惧。 然而越是这样，她内心的恐惧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增大数倍，以至于连吐气都有些发颤。 墨镜男背着手，弓腰凑到乔嫣跟前，低声道：“我们想请你演一场戏。” “演戏？”乔嫣愣了一下，手无意摸到椅子把手上有些温热的粘稠液体。 她抬手发现竟是满手的血污，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只听得满脑子“嗡嗡”声，再说不出话来。 “好戏开场之前，让我来跟你介绍一下你的搭档。”那西装男抽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晃在乔嫣面前，用刀背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瞧，它是把艺术刀！” 乔嫣被这刀刃的凉意和锋芒吓得脸色苍白，连呼出的气都开始痉挛起来。 墨镜男狞笑一声，随即抽回身子，将刀递给了身后的一个蒙面人，说了一串日语：“把过程拍摄下来，一定要细致，最好再血腥一点。” “是！”两个蒙面人接过刀后，立即颔首。 铁门关上，密室变得昏暗起来，电视打开，出现一长串条形波浪，一条接着一条往上荡漾。 摄像头的绿灯亮起，紧接着，电视画面进入了一个网站，全是英文字幕，字体颜色也全都是绿色。 进入其中一个站点之前，电视突然黑屏，然后打出一行血红色的英文：ifyoudon''tknowwhat''sgoingtohappenhere，it''snotwhereyoushouldbe！ 将这行英文翻译成中文后的意思：如果你不知道这里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的话，那么这里就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乔嫣的英语水平虽然不好，但这样明目的英文意思还是能懂的。 恍惚间，她好像发觉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 当电视机上画面出现一个小窗口，而窗口内容正是自己被绑在椅上的画面时候，乔嫣隐约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暗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敖缺，救我! 沉思片刻，敖缺还是无法放下乔嫣，把心一横，将哪吒的警告抛之脑后，即便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对抗鸦头神来说，几乎微不足道。 尽管他知道，这是乔嫣无法抗拒的命运…… 但他别无选择，哪怕硬着头皮，也要尽力一试。 闭目开启神识，丰田车的驶过的足迹映入敖缺的脑海，再睁眼时，那敏锐而坚定的目光锁定了目标。 敖缺追随丰田车的足迹，来到一座三层烂尾楼的楼底，这座烂尾楼常年被黯然的阴云笼罩，乌鸦是这里的常客。 而那辆白色丰田海狮就停在楼底的一处荒废草坪上，车门处于打开的状态，车里没有人。 敖缺走近了几步，仰头面无表情地打量这座烂尾楼，整栋楼的墙皮大块脱落，显露出斑驳的里层混凝土，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生锈的钢筋框架。 门口两侧各有一个草垫，坐着两个黑衣人，一个红色短发，一个黄色短发，正抽着烟有说有笑。 当他俩瞥到敖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挥舞双手喝止：“哪儿来的，赶紧滚开！” 敖缺表情漠然，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去，看都不看这二人一眼。 红发黑衣人感觉受到莫大的轻视，“嗖”地撑起身子，猛地抽了口烟，然后把烟头重重地踩在地上，绷着脸皮冲敖缺怒喝：“混蛋，找死吗？” 敖缺的步子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轻缓而稳重，目光直视前方，对红发黑衣人的喝骂声充耳不闻。 “呵，看来是个硬茬，给这不怕死的混蛋一点儿教训！”红发黑衣人脸上的愠怒愈发深沉，恶狠狠地瞪着敖缺。 “我去解决他！”一旁坐着的黄发黑衣人抖了抖手，终于站起身来，从腰间摸出一把崭亮的短刀，勾着身子逼近敖缺。 刀锋的寒芒从刀柄处慢慢移向刀尖，黄发黑衣人扭了扭脖子，咬着牙奋力一抡，刀刃横空劈向敖缺的面门。 敖缺毫无惧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待刀锋与敖缺额间仅隔零点一公分之时，敖缺的瞳孔骤然发生变化，瞳孔上下收缩，夹成了褐色的橄榄球形瞳孔，隐散青烟。 黄发黑衣人收手不及，一刀劈落在敖缺额上，“砰”地一声竟将刀刃反弹开，而敖缺安然无恙。 气场霎时诡异起来，两个黑衣人的脸当即就垮下来了，身子僵成了木头，直愣愣地瞪着敖缺。 黄发黑衣人把刀扔在地上，牙齿吓得“咯咯”作响，紧张道：“你是人是鬼？” “龙！” “龙？！”黄发黑衣人彻底懵了…… 敖缺冷眸一扫，面无表情道：“你们把那个女人抓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黄发黑衣人哆嗦着身子，一脸茫然。头皮发麻。 “那去死吧！”敖缺托起右手，掌心“嗖”地燃起一团幽蓝色火焰，如地狱跳动的鬼火，隐藏腾腾的杀气。 黄发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吓得头皮发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惊恐地瞪着敖缺，身子不住地往后爬。 敖缺将火焰举过头顶，眸中亦倒映着无尽的怒火，正当他决意下杀手之时，红发黑衣人忙伸手制止：“等等，我知道她在哪儿！” 敖缺闻言，缓缓收起火焰，不耐烦地瞪向红发黑衣人，“带路！” …… 轰隆声炸入密室，吓得两个蒙面人相视一愣，“什么声音？！” 这间密室的隔音墙选用的是军用特定频率的声学超材料，能阻挡百分之九十的声音，其效果简直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哪怕是没装消音的拉栓狙击枪在密室门口扣动扳机，能渗透进的声音如蚊虫般大小。 如此震耳的龙吟声，若是不加隔音墙阻挡，怕是耳膜都得被震碎！ “敖缺我在这儿，救我！”乔嫣激动得想要直起身子，手脚并用地挣扎，连那两个蒙面人都险些架不住。 可奈何她的手脚被紧紧束缚住，挣扎许久后，手腕脚腕都被磨得泛红，甚至起了血丝。 “给我闭嘴！”蒙面人一脚踹在椅子上，怒喝一声。 担心乔嫣没听懂，另一个蒙面人又来了句英语：“shutup！！” 但乔嫣没有半点要安静下来的意思，嘶喊求救声反而愈发激烈。 无奈之下，一个蒙面人捏紧拳头，重重地打在乔嫣后脑勺上。 乔嫣眼前顿时一黑，晕了过去，软软地瘫靠在椅子上。 这时，接近两英寸厚的密室铁门，被一阵气浪破开，拽着门框翻飞，直接镶在墙上，掉了一地石子和泥沙，溅起一阵灰尘。 两个蒙面人脸色刷地惨白，仓促地蹲在乔嫣身后，各自抽出一把左轮手枪，颤巍巍地举着枪口对准门。 待烟尘消散几分后，一个朦胧的人影愕然出现在门口。 两个蒙面人倒抽了口凉气，吓得浑身一颤，不由分说地朝着那人影连开几枪。 “砰砰砰！” 子弹打完后，那人影依旧在，并且晃晃悠悠地朝着二人走来…… “不！不要过来！！”汗珠浸透面罩，湿气使得二人呼吸都愈发困难。 等终于看清敖缺的脸后，两个蒙面人一阵惊悸，差点昏厥过去。 这根本就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张满是白色龙鳞的怪物脸！！ 敖缺的身形恍惚间化作一道闪电，冲窜于二人身后，所经处骇起震天的龙吟之声。 蒙面人捂住耳朵，痛苦地嘶声叫喊，最终瘫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 乔嫣依旧昏迷不醒，她受到了惊吓，鹅蛋脸苍白得毫无血色，鼻息之间气若游丝。 敖缺卷起袖口在脸上轻轻一拂，如同川剧中的变脸一样，脸部破损的皮肤瞬间重铸，泛着白色荧光的龙鳞被遮住，面貌得以恢复如初。 他托起一手火焰，将乔嫣身上的绳索烧化，将她横腰抱在怀里。 刚抱起身，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脚步声，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信徒堵住门口，为首的便是武田一郎。 武田一郎神色森严，厉声呵斥：“你不能带她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该走了，司命 “你敢拦我？！”敖缺口唇微启，双眸黯然无波，深处却暗藏杀意。 武田一郎被这股杀气怔住，一丝慌乱在眉间倏忽掠过，顿了顿，“她跟你不是一路人！” 敖缺的脸上已然挂上了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武田一郎脸色一沉，咬着牙道：“你这是公然要与上天作对！” “天既不随我意，逆天而行又如何？！”敖缺脸上的不耐烦濒临极限，嘴角微微下扬，慢慢挪动碎步，步步碾尘。 “你逼我的！”武田一郎翻手结印，喃喃不止，像在念着古老的咒语。 烂尾楼上空风云骤变，将整个静冈县笼罩在一片旋转的巨大阴云之中。 阴云压得很低，吸引群鸦聚集，在空中连成黑色长梯，犹如迎接死神的降临。 整个世界静止了！如同海上暴风雨的前奏——但凡海上有风暴来袭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敖缺步子不急不缓，隔着一米远，他的身形犹如电光一闪，快得让武田一郎肉眼难以捕获。 当他反应过来时，敖缺已经走出了密室，而且他的喉咙被利爪凿了三处血洞，血液汩汩流出。 一股暖意自他胸口喷涌而出，他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敖缺的实力…… 死神还未降临，群鸦化作黑色迷烟尽散。 武田一郎勾着身子转向敖缺，抬眸瞪着敖缺渐行渐远的背影，捂着喉咙干咳两声，表情极为痛苦。 “你……”他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咬着一嘴的血，嘶哑地喊道：“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武田一郎喷出一口血雾，一个踉跄跪倒在血泊之中。 “你……你会……你会后悔……”武田一郎喘着粗气，手肘撑在地上发颤，脸涨得如落秋之枫般通红。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数倍，慢慢失去神采，终于仰面瘫在了血泊之中。 最后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他没能咽下去…… 信徒们瞬间崩溃，他们围拢武田一郎的尸体，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瞬间，一只透明的乌鸦从武田一郎空洞的眸子中飞窜而出，直上九天云霄，发出类似小孩子撒娇时的哭声，更像是林深鹿鸣。 那透明的乌鸦在敖缺头顶盘旋，片刻后展翅俯冲而下，钻进乔嫣的太阳穴。 而敖缺没有半点察觉…… 乌鸦钻进乔嫣大脑的那一瞬，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一个让她感到奇怪但又莫名熟悉的梦。 她梦到自己猝然出现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这个小木屋只有一个窗户，还被生霉的几块木板横竖封死。 地面没有铺遮，裸露着潮湿发黑的泥土，有些地方生着杂草，有些地方甚至开着一两朵南方常见的黄色雏菊。 除了这些以外，四下空空如也…… 乔嫣思绪茫然，但内心平静，她把围着小木屋的墙壁摸了一圈，然后敛着步子走回原地。 这时，封住窗户的木板忽然消失不见，并且窗外迸射进一柱刺眼的阳光。 那阳光映在木板和地上时，光线就萤化成一层流萤，就像笼罩着一层金黄色的纱一样。 流萤覆盖过的地方慢慢发生了一些细致入微的扭变，陈旧生霉的木板变得崭新，坑坑洼洼的泥地变得平整。 靠窗的位置凭空出现一张深红色泽的长木桌，桌前还配上一把半米多高的木椅。 桌上有一页边缘微卷的黄纸，纸上平静地躺着一支略有弧度的羽毛笔，以及一把金黄色泽的左轮手枪。 发生的一切变化，就像电影里的时光倒流一样。 本应该为此感到惊骇的乔嫣，此刻却显得极度平静，几乎面无表情。 一个左耳缠着灰色绷带的中年男人在乔嫣身旁蓦然出现，佝偻着身子向长木桌的方向蹒跚移步。 他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脸上没什么肉，骨架就像是被一层皮包住的一样，周身充斥着颓废而绝望的气息。 乔嫣默然走到他身后，只见他拿起羽毛笔，沾上墨汁后，提在纸上沉思良久，落笔一行荷兰字：hetlevenispijn！ 乔嫣虽不懂荷兰语，但她冥冥之中似乎能感受到这背后的真意：生命即痛苦。 完笔，他抬眸望了一眼窗外金黄色的麦田，怔了许久。 当一阵微风夹着麦香吹来时，中年男人微蹙的眉头松了几许，右手颤巍巍地举起左轮手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的那一瞬，他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眼角夹落一滴绝望的泪……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结束，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又化为黑色的烟雾，飘散翻飞，渐变成一群张着血口的乌鸦，啄食那人的肉体，将其分食干净…… 那群乌鸦飞出乔嫣的梦境之后，她的脚下忽然悬空，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而此时的武田一郎，正躺在挂满铜铃铛的神社中，纱布缠身，四下传来信徒们的祷告声。 从乔嫣梦境中飞出的乌鸦，旋绕于武田一郎头顶，乌鸦飘散的时候，他奇迹般地睁开眼睛，撑起了身子。 他醒来的时候，只对着阴暗的天空说了一句话：“该走了，司命。” 信徒们见状，纷纷跪倒在地，激动得唯唯诺诺。 乔嫣随后不久也跟着醒了，她是被冰凉的海风给吹醒的。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躺在敖缺怀里，四下是枯石，眼前是大海。 “敖缺……”乔嫣轻声呢喃了一句，她的气息微弱得令人难以察觉。 “你醒了？”敖缺看乔嫣的时候，眸子的温柔像水一样溢出来。 “有乌鸦……”她敛了敛下巴，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敖缺愣了一下。 “我梦见了乌鸦……”乔嫣呆滞地望着海，像是受到极度惊吓的后遗症，“会吃人的乌鸦。” “别怕，没有乌鸦。”敖缺轻轻抚了抚乔嫣的鼻梁上的发丝，轻笑一声，“我们回去吧！” 乔嫣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抿着唇点了下头。 敖缺抱着乔嫣缓缓起身，脚下升起一阵青烟，腾空而起。 回去的路上，乔嫣再次昏睡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已抛下所有，再不会动摇! 天蒙上了一层青色幕布，一群海鸥穿过天幕，伸长脖子发出高昂嘹亮的“欧欧”声，迎着海面飞去。 远处的略有些昏暗的海岸线上，一道白色闪电卷着骇浪疾驰而来，与觅食的两只海鸥倏然擦羽划过。 一只被吓得扑打翅膀往高空乱窜，另一只则一头扎进海水里，扑起层层白浪。 而那道飞速掠过的白色闪电，正是怀抱乔嫣归来的敖缺…… 快抵达海岸时，海面蓦然竖起一道浮空的半透明结界墙，附着一层巴掌大小的金黄色字符咒，隐隐伴着“嗡嗡”声。 几道楞柱赫然围着他四横四竖，编成完美的正方几何体，将其困于这天降牢笼之中。 敖缺极尽全力冲撞，奈何结界墙纹丝不动，其结界强度不可估量。 能布下此阵者，非神明则不可企及！ 可哪个神明会在此地设阵拦截呢？ 正当敖缺蹙眉沉思之际，碧潮中掀起一阵漩涡，漩涡之中缓缓升起一朵六瓣青莲。 莲座之上，有一红衣少年盘腿而坐，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我等你很久了。”哪吒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轻轻启眸，双瞳若失魂般黯然无光。 “哪吒……”敖缺拧着眉毛，表情有些意外，亦有些迷茫。 “你为什么要插手？”哪吒面无表情地问。 “我没办法……” “你不该违背天命。”哪吒的语气平淡，波澜不兴的眸子更加幽暗而空洞。 哪吒说话总是不带任何表情，敖缺实在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我没办法看到她在我面前死去。”敖缺以刚毅的目光直视哪吒冷漠的眸子，“我放不下！” “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哪吒脸色微微一沉，顿了顿，“她命该如此，你何苦纠缠？” “就算是这样……”敖缺温柔地望了一眼怀中脸色惨白的乔嫣，喃喃道：“我也会尽我所能地挽留她。” “你有多大的决心？”哪吒的脸色愈发深沉，“能陪她一起去死吗？！” “她若死……”敖缺目光如炬，“我先死！” 哪吒默然，整张脸附上一层青色寒霜，弹指一挥，一股压力冲击敖缺两肩，犹若百丈山峦压身，还伴随着猛烈的灼痛感。 敖缺不堪重负，半蹲下身子，轻放下乔嫣，双手平举向上撑，一会儿时候便满头大汗，连胳膊肘和膝盖都在发颤。 “死，还是放弃？”哪吒厉声质问。 “如果你在等我放弃，那我劝你先放弃好了！”敖缺抬起眸子，咬着牙道。 哪吒冷哼一声，指尖弥散灵气，蜿蜒旋绕于敖缺头顶，源源不断地施加压力。 “嘎吱！” 敖缺脸上的皮肤开始崩裂，露出白色鳞片，但他还是没打算放弃，稍微低眸，便能看到乔嫣在他面前安然沉睡的样子。 此时，哪吒只需再加一层神力，敖缺顷刻间魂飞魄散，但他没有，而是把神力精确地控制在了临界边缘。 “你到底放不放手？” “我已经抛下了所有……”敖缺气喘吁吁，“再不会动摇！” 那双刚毅不减的眸子深入哪吒眼底，他终于感受到了敖缺的坚定意志…… 哪吒扬袖一挥，将结界墙碎成荧光，绝望地叹了口气：“无可救药！” 敖缺抱起乔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只道了声“谢谢”，便纵身跃入浑浊的黑云之中，扬长而去。 …… 七点，乔嫣躺在卧室床上，恍惚被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吵醒。 未见其人，先闻其蹩脚日语：“小嫣，哦哈哟个砸一嘛斯！” 一听便知来者为元气少女顾小鱼，乔嫣奋力撑开疲惫的眸子，把头艰难地转向房门，却连应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小嫣，小嫣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顾小鱼敲了敲门，然后把耳朵附在门上，竖着耳朵仔细聆听房里的动静。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揪住顾小鱼的后衣领，扯起了无数褶子，奋力拽向客厅一隅的沙发上。 “诶诶诶？”顾小鱼脚后跟一滑，纵身倒在沙发上，拨开额上散乱的发丝，发现敖缺正板着脸站在身前…… “这才七点，你发什么疯？”敖缺没好气道：“乔嫣刚回国，想安静地休息会儿，你别打搅她！” “小嫣她怎么啦？” “就是身子有点不舒服，睡会儿就好了。”敖缺顺手指向桌上的双肩背包，“对了，那是你要的东西。” 顾小鱼闻言，脸颊上顿时荡起两个深深的梨涡，双手往沙发上一撑，弹跳起身，提着裙摆，迈着细碎的步子奔上前，磨蹭老半天才解开双肩背包的拉链。 包里除了几瓶她托乔嫣带的护肤品之外，还有几张樱木包围的富士山照片，以及两个系着红布条的黄铜色泽的球形铃铛…… 顾小鱼第一眼便被这两个铃铛给吸引了，愣了半晌，颇有些好奇地将铃铛捞了起来，捧在手心细细打量。 她曾去日本的时候见过这种铃铛，这是日本神社里用来祈福的，名叫本坪铃。 在日本，那些信奉神灵的信徒们一致认为，只要虔诚地摇响本坪铃，其发出的细碎叮铃声可以引导死去的灵魂进入神界。 顾小鱼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成一团，眸子左右飘忽，最后不安地望向卧室门，“小嫣她真的没事儿吗？” “她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敖缺生怕顾小鱼看出端倪，故作轻松地吁了口气。 顾小鱼见状，眉头稍微舒展，注意力慢慢转移到护肤品上。 她小心翼翼地护肤品捧出来，然后整整齐齐地排在桌上，一脸兴奋道：“这么多，得好几千吧。” “嗯……”敖缺点头，“路上出了点小意外，你要的清酒没买到。” “没关系。”顾小鱼撅着小嘴，叹道：“反正这几天溟烈也不在……” “他不在？！”敖缺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要知道溟烈这个家伙在人间待得比他还舒服，回顾小鱼家比回南海狗窝都勤，这会儿突然玩起神秘失踪，让敖缺隐约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苗头。 “对啊，这几天他连课也不上，学校领导都找到我家来了，我帮他圆了好多谎，什么理由都用上了。”顾小鱼耸了耸肩，语气平添几分落寞，“要是他们下次再来，我可就真没辙了！” 顾小鱼叹了口气，又单手托着下巴道：“说起来，溟烈好像是从敖稚走的那天起就变得奇怪的，整天板着个脸，也不跟我说话……” “你这一提起敖稚的话，我发现那丫头之前也神神秘秘的……”敖缺倚着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一样……”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客厅，夹着一股浓重的咸腥味儿…… 敖缺倒抽了口凉气，心头顿感不妙，“我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气场这一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东海紫晶宫西一百五十里，有一片连成骆驼峰般的红黄蓝绿交错的珊瑚礁，珊瑚礁连着珊瑚礁层峦叠嶂，成为了分隔东海与西海的天然边境线。 在这墨蓝色暗潮之下，珊瑚礁岭高耸海面，小峰无人去，大峰不见顶。 “跑不了了吧！”敖稚站在珊瑚礁下，摆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微微喘息，一脸傲娇地指着跟前五米处的一个黑袍女人，“说！你来东海干什么的，谁派你来的？！” 女人的黑袍衣帽被荡漾的暗潮鼓动掀起，露出雕刻狐脸的银色面具，以及几缕飘动的褐色发丝，神色泰然自若，毫不理会。 “喂！问你话呢！”敖稚下巴微仰，气呼呼地嚷：“别给我装哑巴！” 黑袍女人嗤之以鼻，冷清地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呀哈！？”敖稚气得双手叉腰，气呼呼道：“竟敢公然挑衅本小姐！把面具赶紧给我摘下来！” 黑袍女子缄口不言，用两指夹住帽沿，将衣帽缓缓向下拉扯，搭至鼻梁之间，只露出娇艳欲滴的红唇。 “嗯？”敖稚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奇怪，眯着眼迟疑片刻，眼睛突然闪烁一下，厉声质问：“诶，你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 黑袍女人依旧守口如瓶，然而，这对敖稚而言，不说话就是默认…… “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东海的东西，你一样都拿不走！”敖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光像锁定麋鹿的猎豹一样凶狠，“趁我没动手之前，赶紧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敖稚沉了口气微作酝酿，随之屈膝一跃，展开带着毫光的利爪扑向黑袍女子。 黑袍女人侧身一跃，翻飞于半空之中，轻盈地躲过敖稚的低级扑击。 敖稚不仅扑了个空，脚还被一个探出泥沙的海螺角给绊倒，差点一个踉跄撞到珊瑚礁上。 敖稚喘了口气，蓦地背过身，绷着薄唇，露出几颗雪白而坚硬的贝齿，气恼地拽紧拳头。 黑袍女子跟敖稚对峙时，其实她是心有惶恐的，这个东海小龙女如蛆附骨般追了自己整整一百多公里，想必身后必有追兵支援！ 所以她并没有打算跟敖稚交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是东海的领地。 然而，她和敖稚足足对峙了半个多时辰，连一个小虾小将都没赶来。 黑袍女子眉头微蹙，开始起了疑心，怀疑眼前这个东海小龙女是只身追上来的。 黑袍女子以往跟东海龙子打过交道，他们行事向来谨慎，而眼前如此草率的小龙女，她从未见过…… 她隐约感觉这个龇牙咧嘴一脸不服的小龙女，似乎是有点智商不在线…… 此时海面波澜平静，而海底深处，已然暗潮汹涌…… 敖稚双手结印作法，推去之间，周身六根合抱之粗的水柱拔地而起，犹如冲天的碧蓝水龙，轰鸣阵阵。 随着敖稚控制，六条水柱急速旋转，卷成拱形弧度直冲黑袍女子。 黑袍女人面对冲撞而来的巨型水柱毫无惧色，反而安然地闭上了眼。 “轰隆！”一声巨响，水柱完美击中黑袍女人的面门，珊瑚山一阵震颤，惊起漫天的气泡，向海面纷纷扬扬赶去。 等气泡稍散后，黑袍女子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盯着敖稚，周身散发着黑色的迷烟。 “什么……”敖稚惊了一下，瞪大眼珠。 敖稚使的这招名为“千引龙流”，是她自小学习的基础灵气术，冲击力可与重型鱼雷一较高下，其对于一个凡人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然而眼前这个黑袍女子，被千引龙流击个正着，居然安然无恙，这属实出乎敖稚的意料。 敖稚脸色一沉，开始认真起来。 一股青烟自敖稚脚下缕缕升起，青烟化成一只若隐若现的青龙，龙身盘绕于敖稚之身，龙首则搭于敖稚左肩，沟壑间六条长须，吐息凝重。 黑袍女子见敖稚终于动真格了，透过面具的双眸微眯，向右侧伸直右手臂，贴在手臂上的黑色袖袍掀在胳膊肘上，露出白皙修长的手前臂。 黑烟自黑袍女子掌心磅礴而出，在其头顶处凝聚成张牙舞爪的巨型九尾狐，足有八轮载重货车般硕大。 那九尾狐满身附着僵硬的黑色鬃毛，眉心处印着一轮骇亮的半月。 稍作酝酿，七杀和敖稚各自纵身一跃，呈青黑之势激撞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从海底引吭而上，几条白色水柱冲破海面，直跃千米之高。 海上有几个渔夫见此奇观，皆是吓了一大跳，连手上摇动船桨的动作也慢慢僵了下来，怔怔地望着。 几个时辰之后，海面安静了下来。 而海底的激战，似乎也进入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敖稚半撑着膝盖，咬着牙气喘吁吁，望着身前数米远的黑袍女子，眉目微微收敛，开始紧张起来：这个家伙还在隐藏实力，我好像打不过她，怎么办，要下不了台了！ 黑袍女子眸子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这更是徒增敖稚内心的不安，心头暗骂：早知道她这么厉害，我就不该这么头铁撇下阿哥阿姐追上来！ 黑袍女子表面占尽上风，其实身上的的灵气消耗近七成，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连藏在袖口中的双手都止不住震颤发抖。 要知道，在这几千米深的海底，一旦她灵气耗尽，便再无任何力量能承受这深海压力，即便她将最后的灵气作为赌注险胜敖稚，那自己更是必死无疑！ 这样浅显的道理黑袍女子自然懂，所以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伪装出凌人的气场加以震慑，好让敖稚知难而退。 但让她万分头疼的是，敖稚这个女娃天生的优点就是头铁，即便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也仍不知适时退让。 黑袍女子捏紧拳头，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沉住气，绝对不能输在气场上！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紧张的气氛开始逐渐发酵……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敖稚成亲 一声略带调侃意味儿的声音打破紧张气氛：“都快成一家人了，还打什么打？” 敖稚忙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墨涌般的暗潮中，走出一个黑色人影，稍近，脸上隐约映出一个熟悉的模样。 “小烈烈？！”敖稚欣喜地喝了口气，脸上的不安瞬间遁失，激动招呼道：“快来帮我教训这个混蛋！” 溟烈不慌不忙地走来，黑袍女人见状，脸上的戾气收敛起来，毕恭毕敬地站着。 “哼哼，傻眼了吧！”敖稚敖娇地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黑袍女人，自信再次神助敖稚。 然而，溟烈对这黑袍女子视若无睹，反而沉着脸走向敖稚，迎着她光亮的额上勾指来了一记爆栗，“不得无礼！” “喂，你吃错药了吧！”敖稚捂着痛处，没好气道。 溟烈凶神恶煞地瞪着敖稚，数落道：“人家七杀姑娘不远万里来东海做客，你倒好，追了人家百余公里，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打，你还有理不成？” 在敖稚印象中，溟烈这是第一次凶她，心头委屈到了极点，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谁让她装成哑巴不说话，能怪我吗？！”敖稚强忍着酸楚，敛着下巴，委屈巴巴地瞪着溟烈。 然而，当她注意到溟烈身后还跟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时，顿时懵了…… 说这个家伙是人吧，但他脸颊两侧满是狼牙状的血红色妖纹，但说他是妖吧，他又穿着凡人的青衫。 敖稚眉心一皱，心头暗自揣摩：“人妖？！” 正当敖稚发愣之际，那黑袍女子掀起衣帽，右手抚在面具上，轻轻摘下。 面具下的那张脸美得绝尘，肤色粉红，不是因为羞怯或者紧张的任何感情，而是青春少女所特有的光泽。 而她的脸颊两侧，和那不人不妖的家伙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妖纹！ 溟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向敖稚介绍身后这位怪人，“这位是贪狼先生，你的未婚夫君，我特地从龙宫把他带来的。” “贪狼？！”敖稚一脸不可思议，眼珠子瞪得直愣愣的，将溟烈轻轻推开，凑到贪狼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 这个男人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五官也匀称，眉间像是温柔得久了一般，连轻轻一挑都夹着如沐春风般的柔意。 敖稚大吃一惊，她连做梦都想不到，这样温婉如玉般的男子居然会是自己的未婚夫君？！ “你就是传闻中山海界四凶里长相最丑、三灾星里最没用的贪狼？！”敖稚轻佻地扬起下巴，以一贯的补刀作风问道。 “正是在下。”贪狼闻言也不恼怒，反而以轻笑带过。 敖稚摸着下巴，又晃悠到贪狼身前，若有所思道：“可我觉得，你也不是特别丑嘛……” 如此风度翩翩的形象，让敖稚心里起了一丝疑心，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真的是传闻中的三灾星之一？！ 贪狼见敖稚嘴里这样说，但其眼光却时不时射向自己脸颊上的妖纹，眸子中还透露一丝疑虑，这分明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不禁呵笑一声，却不加以解释。 “敖稚，你不用怀疑了！”溟烈沉着脸，一本正经道：“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君，贪狼！” 敖稚讷讷地点了点头，溟烈的话彻底打消敖稚心中的疑虑。 他俩这一见面，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敖稚没有想象中那么刁蛮无理，贪狼没有想象中那么奇丑无比，双方各自的第一印象倒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谈不上一见钟情，只是相见两不厌而已。 回去后，老龙王亲自迎了出来，把敖稚拉到一边，问及贪狼如何，敖稚只答还行。 于是，东海老龙王心生大喜，把本应下月举行的婚礼改为立即举行。 老龙王如此丢女心切，主要还是怕夜长梦多，如若中途敖稚反悔，便得不偿失。 婚礼预期在紫晶宫举办，四海龙王皆来拜喜，见证这个麻烦小龙女成家。 这天，溟烈带着一张请帖来到乔嫣家，径直找上了敖缺，此时敖缺还在院里修整花叶，忙得不亦乐乎。 “敖缺！”溟烈冷不丁地唤了他一声，朝他走去。 敖缺抬眸一望，瞅着溟烈走进院子，忙直起身子问：“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我去了一趟东海。” “东海？”敖缺怔了怔，“你去东海干嘛？” “喏！”溟烈把被在身后的右手伸在敖缺面前，递给他一张大红色的请帖。 “这什么啊……”敖缺觉得有些奇怪，接过请帖，打开一看，手都不由得哆嗦一下。 敖稚居然要成亲了，真有不怕死的英雄敢娶这号东海女霸王…… “敖稚……”敖缺咽了口唾沫，眼眸中满是惊疑的光，嘴角欲扬不扬，踉跄地呼了口气，“她要成亲了？” “嗯！”溟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一点糊弄的意思。 “好啊，这下可总算有高人能镇住这头东海地头蛇了！！”敖缺眸子突然闪烁一下，激动地笑了，“对了，那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夫究竟是何许人也，能给我说说不？” 溟烈顿了顿，眉间透露一丝疑虑，“怎么……你不回去？！” 敖缺脸色黯然下来，摇头道：“不回去了……” “为什么？”溟烈低眉思索片刻，却越发想不懂，“敖稚可是你亲妹妹啊，她成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肯回去看看吗？” 敖缺无意间抬眸瞥了一眼二楼客厅的方向，神色有些怅然。 溟烈见状，心里顿时明了，“还是为了她，对吧？” “我怕我这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说完，敖缺又蹲下身子，忙活着修整枝叶。 溟烈叹了口气，“敖稚会伤心的。” 敖缺面无表情地道：“随她好了……” “好吧……”溟烈叹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敖缺，转身离去。 当他刚跨出院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敖缺的声音，“如果可以，请帮我跟敖稚道个歉。” 溟烈顿足，应道：“好。” 说完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敖缺，滚出来挨打! 一个清冷的早上，淡灰色的太阳还压在天边霓虹上，乔嫣家院门口便传来一阵鞭炮炸鸣似的叫骂声：“敖缺，滚出来挨打！” 敖稚像个圆规一样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口，涨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敖稚？！”迎出来的是乔嫣，见敖稚杵在院门口，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当她意图走上前时，敖稚那双灼热的眼神让她的身子像镶在门框里一样，动也动不了。 敖稚盯着乔嫣，一会儿时间，双眼变得冷暗起来，把叉在腰间的双手垂下身侧，冲着乔嫣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哥呢？” “他……他……”乔嫣扶着门框，支支吾吾。 话还没出口，二楼客厅的大门便“吱嘎”一声打开，敖缺慢悠悠地走在阳台上，双手撑着栏杆，盯着敖稚没好气道：“你想闹哪样？！” 敖稚仰面望去，双眸闪烁一下，再次燃起怒火，伸出左手指着敖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混蛋！我大婚的日子你居然敢不来？” “你不是讨厌我嘛……”敖缺闻言，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眼光在细缝里褶褶生辉，好似调侃，“我是想，如果我不来的话，你婚礼进行得会比较安宁顺利嘛。” “借口！”敖稚嘴巴长得很大，右手急躁地挥了一下，厉声喝道：“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敖缺无奈地摊手，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不可言喻的愉悦之情，“那好吧，那你就当我确实瞧不起你好了！” “你！”敖稚绷着脸皮，气得浑身直发抖，冷哼一声便直冲冲地向二楼走去。 掠过乔嫣身旁的时候，敖稚阴郁地瞪了她一眼，那抽缩冷怒的瞳孔，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跟着敖稚上楼的时候，乔嫣暗自揣摩，一时间隐约明了这期间的原委。 大意就是敖稚结婚，然后敖缺这个当哥的没有捧场，惹得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妹生气了，因此来上门讨要个说法。 不过这也只是乔嫣的猜测，而至于敖缺为什么不肯参加亲妹妹的婚礼，她不能问，也不敢问，只相信敖缺自己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敖稚盘腿坐在沙发上，脸阴得像冻青了的菜叶，眸子冰冰的，盯着泛黑光的电视屏幕生闷气。 乔嫣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双手托着恭敬地递到她面前，莞尔一笑，“这是我现磨的咖啡，你要喝一点吗？” “放桌上吧！”敖稚语气冰冷，目光直愣愣的，没有要接的意思，那木然的表情像是突然不认识乔嫣一样。 说完，敖稚的腮帮立即鼓得像个半斤大的河豚，双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身子半倚着沙发。 “哦……”乔嫣讷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在敖稚面前的茶几上。 乔嫣退到敖稚身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上擦了擦手后，又回身望向敖缺，神情有些窘迫，眼中露出渴望他出面解围的光。 敖缺撑在客厅中大桌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僵着的脸终于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问了一句：“我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跟我回去！”敖稚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道。 “你想都不要想。”敖缺果断拒绝，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敖稚一听此言，气得脸色登时上了一层愠怒的红光，转过身冷怒地瞪向敖缺，“咯吱咯吱”地咬着牙，“我看你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我这个妹妹！！” 这句话让敖缺愣了，没有说话，头一偏，把目光移到窗外的枝叶繁盛的桂树上。 敖稚炽热的目光让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僵，仿佛附上了一层滚烫的蜡一样，蒸得脸皮发烫。 乔嫣被敖稚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个激灵，手一哆嗦，身不由己地咽了口唾沫。 从初见敖稚时起，她这算得上是第一次见敖稚发这样大的脾气。 “好，好啊敖缺……”敖稚疲惫地叹了口气，脸上多了几分失望，硬装的笑有些苦涩，以至于嘴角都发酸，“打扰了！” 敖稚愤愤起身，径直朝门走去，脸上覆着一层寒霜，仿佛随时可能爆发。 乔嫣没敢挽留，敖缺也不敢…… 待敖稚走后，明了原委的乔嫣劝了敖缺几句，毕竟目前只有乔嫣的话敖缺才能听进去。 权衡一个上午之后，敖缺决定回一趟东海，见见那个所谓的“妹夫”英雄。 回到东海之后，当那个所谓“妹夫”站在自己面前时，敖缺吃了一惊。 这个妹夫，居然是当初救了自己一命的贪狼！ 而敖缺给贪狼的感觉，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站在他面前的敖缺像是给掉了包一样，那本应饱含锋芒的眼神，此刻竟如此友善。 跟起初在南海醒过来的那个冷酷的敖缺相比，气度和形象简直截然相反。 “我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敖缺眯着眼笑，打趣道：“之前的救命之恩，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贪狼诚惶诚恐地作揖道：“绵薄之力而已，无足挂齿。” “既然跟我东海结了亲，那我这当哥的可得提醒你一句，小肥糖可是个大麻烦，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呐！” “您说笑了！”贪狼呵笑一声。 见到敖缺的时候，贪狼其实心里一直挂念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乔嫣。 和敖缺在水晶宫游玩的时候，贪狼踌躇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乔嫣跟你在一起，她现在过得很好吧。” “小嫣？”敖缺驻足，表情瞬间僵住，“她很好，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呢。”贪狼笑了笑，眉间多了些黯然，“我跟她是朋友。” “是这样……” “她虽然外表看上去高傲冷漠，其实那只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已……”贪狼叹了口气，“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遇到事情总会先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但又担心别人对她太好怕自己亏欠太多还不了，她的敏感和孤傲就是长此已久形成的。” “你好像很了解她？” “谈不上了解。”贪狼苦笑，“她真的很喜欢你，希望她能永远得到你的善待，不要被辜负。” 第一百六十九章 物理黑客 顾小鱼 敖缺走的那天下午，铜盘般大的红日只露半边撑在地平线上，斜射而来的阳光映在几座高耸的楼层上，红晕交汇，煞是好看。 顾小鱼提着一大袋零食可乐，步履匆匆踏入兰阳小区，径直来到乔嫣家里。 她的脸色像是打了霜的叶子一般，阴郁得可怕。 乔嫣在厨房忙活着一道新菜品，听得客厅大门外饕餮叫了几声，便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迎了出去。 见顾小鱼脸色有些难看，乔嫣愣了一下，问：“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了？” “一个可恶的超市售货员！！”顾小鱼冲她吐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无力地扔在客厅桌上。 “怎么跟服务员扯上啦……” 乔嫣上前拿起袋子，解开一看，顿时愣了。 袋子里面除了表面覆着几袋薯片和一瓶可乐外，其余的全是袋装方便面，各种口味，满满当当地压在袋子下面…… “天呐，你买这么多方便面干嘛，你不是不爱吃的么？”乔嫣抖了抖袋子，一脸惊疑。 顾小鱼压根儿不吃方便面，她平时稍微闻到一点方便面汤的味道都忍不住作呕，是个极度方便面反感者。 记得高中的时候，一个课间操时间，顾小鱼身后有个男同学没吃早餐，便用教室里的饮水机煮了一桶泡面，那股浓厚的红烧牛肉味儿顿时飘散开来，问道味道的同学都忍不住咽口水。 只有顾小鱼例外，硬是要那男同学端去外面吃，偏偏那男同学是个固执的主儿，就是不肯听劝。 于是，顾小鱼苦劝无果后，终于气得爆了人生第一次粗口，扬起手便将那桶泡面打倒在地，而那一次，也是顾小鱼第一次挨打。 后来，为这事儿惊动了校领导，一些喜欢顾小鱼的同学纷纷为其打抱不平，把这件事情发酵到网上，竟发展成了校内霸凌事件，引发了当时社会一场轩然大波。 顾小鱼她爸出于爱女心切，纠结着几十个亲戚上学校讨要说法，最终学校将那名动手打人的男同学被记了处分，在档案上记下了血红的一笔。 那男同学就因为这一桶小小的泡面事件，被迫提出转学。 这场泡面引发的血案，成了乔嫣高中一场广为流传的经典事件，被人津津乐道，从此以后再没人敢主动招惹顾小鱼…… 乔嫣作为顾小鱼的同桌，完美地记录下了这件事情的全过程…… 所以顾小鱼突然心血来潮买来一大堆方面便，属实让她感到奇怪不已。 “不是我要买的……”顾小鱼叹了口气，“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那售货员硬说我捏了方便面，死活不让我走，非得让我买下来……” “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实在没办法，不想让人看笑话，索性自己认栽，就把这些方便面给买了下来……”顾小鱼身不由己地拽着拳头，愤愤道：“更气人的是，当我付账的时候，我才发现没带手机，所以寻思着现金支付，结果那售货员死活不肯收现金！” “那你怎么回来的？” “我当时跟她理论，越吵越大，后来是一个小哥帮我付了账……”顾小鱼脸色铁青，“我今天真是倒霉头顶了，跟见了鬼似的！” “我说这也怪不得人家吧……你自己也是，你说现在出门不带手机能行吗？”乔嫣努了努嘴，“现在买个棺材都贴着二维码呢。” “我不就是忘记了嘛……”顾小鱼鼓着腮帮，愤愤道：“再说，国家规定，不收现金就是违法行为！” 乔嫣讥笑道：“就算是这样，你又能咋地，难不成为了几包泡面还要把人家超市告上法庭？” “我的意中人，是个伟大的盖世黑客。”顾小鱼眼睛突然闪烁一下，把双手合在胸口上，“总有一天，他会攻破微信和支付宝，将那些骗女人和骗小孩儿的钱，统统卷走，然后送到我的面前！” 乔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鱼，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或者说……”顾小鱼的眸子突然闪烁一下，一脸兴奋道：“这个世界着名黑客恰好就是我顾小鱼！” “不是吧，你！？”乔嫣已然捂着肚子笑成了个烧开的水壶，“你顶多算个物理黑客，扛着大锤砸atm机我觉得可还行。” “算了，随你怎么想好了！”顾小鱼环顾四周，望了望有些空荡寂静的客厅，“诶！从刚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奇怪，你家今天怎么冷冷清清的，花仙子和哪吒呢，敖缺也不在……” “花仙子在饭店呢，敖缺……他会东海了……” “敖缺回东海了？” “嗯……” “那……要不去我家！？”顾小鱼拉上乔嫣的手，故作神秘道：“我新买了一套vr设备，要不要试试？” 乔嫣想了一会儿，“好吧！” 去顾小鱼家的时候，乔嫣顺带着把饕餮给抱了去。 顾小鱼家养了一只泰迪犬，这种犬种平时活力四射，特别是雄性泰迪犬，看到同类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饕餮第一次去顾小鱼家，刚一进门，便被这曲卷着白毛的小狗热情招待，在饕餮身上磨磨蹭蹭，一蹦一跳，有意骑上他瘦弱的身子。 饕餮身材虽然看上去瘦弱，但毕竟是山海神兽，即便现在的力量较之前削弱了很多，但仍然可以撇下一个凡人一大截。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将这只热情洋溢的卷毛犬摔飞老远，但仍然寒不了它的心，义无反顾地再次扑来。 饕餮被这么一折腾，脸都黑了，“小鱼，你家狗咋回事儿啊？” “呃，小白过来，不准！”顾小鱼冲泰迪厉声唤道，把泰迪赶跑后，一脸歉疚地面向饕餮，“不好意思，它就这样，一看到毛发鲜亮的小狗就忍不住动情……” 顾小鱼这番话，让饕餮脸上的黑线愈显深沉，这可恶的小泰迪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小母狗…… 这对一个在山海界威震八荒四海的神兽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一百七十章 罹患脑癌，病危的乔嫣 顾小鱼家的这套vr设备放置在客厅里，其构件可以说是骨灰级别的了。 4kuhd超高分辨率的3d显示器，采用360度全息投影技术，视觉体验真实到爆炸。 并且搭载了独立的处理器，并且配置高级cpu和gpu，性能达到发烧的地步。 外设传感器除了头盔以外，还附带陀螺仪，以及追踪动作的脚部和手部传感器，用于精确捕获玩家的动作，其真实感足以沉浸其中。 除此之外，还包括摄像头，镜片以及各种手握式道具，整套加起来差不多花了好几万。 顾小鱼对吃喝玩乐的东西，向来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她是极其舍得为此花钱的…… “来，戴上吧！”顾小鱼捧着头盔，递到乔嫣手里。 乔嫣双手接过头盔，端在面前细细打量，这个头盔给她的感觉像是星球大战里绝地武士的黑铁帽子。 犹豫了一下，她将头盔举过头顶，试探性地戴上。 “小嫣，要挑战恐怖游戏么？” “没问题！” “诶，我可先提醒你一句啊。”顾小鱼贴在乔嫣耳畔，幽幽道：“这是个冒险的恐怖游戏，画面过于暴力血腥，可不要被下破胆子哟。” “吓不到我的！”乔嫣冲顾小鱼挥了下手，“尽管来！” 乔嫣接触的恐怖游戏可以说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像什么玩具熊的午夜后宫，还有逃生系列的恐怖游戏，她能在半夜三更不急不躁地玩通关。 铁血一般的女汉子，表示那种世界着名的恐怖游戏，就跟小孩子过家家那般一样，小打小闹而已，吓得了谁呢？ “好，那开始咯！” 乔嫣正对的显示屏突然黑屏，紧接着蹦出四个带血的大字——杀伐之地，同时伴随着一声如同女鬼般尖啸的嘶叫声。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惨叫，听得乔嫣毛骨悚然，吞了口唾沫后，她进入了游戏。 这个恐怖游戏类似于密室逃生，需要在密室里找到线索逃离出去，而且还要跟鬼房中的各种鬼魂和变态斗智斗勇。 乔嫣只是被开头的尖啸声吓了一跳，进入游戏后显得十分冷静，作为恐怖游戏的高级玩家，才十几分钟，游戏就已进入通关的尾声。 然而，就当密室大门的出口近在眼前的时候，乔嫣突然感觉脑瓜子一阵“嗡嗡”作响，并伴着一丝轻微的钝痛。 “小嫣，你好厉害啊，我玩到第三关就不敢玩了，你居然直接玩通关！” “小意思，洒洒水而已啦！”乔嫣晃了下头，游戏里把手摸上门把手，轻轻一转，门便“吱嘎”一声打开。 门开的一瞬间，一阵猛烈的白光迸射而入，炸入乔嫣眼底。 而这个时候，乔嫣头部的钝痛感也因此瞬间猛烈起来，就像是被人用铁器狠狠地在后脑勺敲了一记般，疼得她连呼吸都有些痉挛。 乔嫣倒抽一口凉气，连头盔也没来得及摘下，并抱头直挺挺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乔嫣，你怎么啦？”顾小鱼被乔嫣突然的异常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扶起乔嫣。 顾小鱼取下乔嫣的头盔，看到乔嫣的样子后，顾小鱼惊得目瞪口呆。 乔嫣的脸惨白得近乎毫无血色，蓬乱的发丝隐约冒着白气，额上和脸上满是豆大的密汗，微眯的双眼黯然无光。 “我有点头晕……”乔嫣右手撑在顾小鱼的肩膀上，挣扎好几次想要起身，可奈何身上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怎么也无法撑起身子。 “我送你去医院！”顾小鱼急得眉头紧皱，像燃了火一样，忙从裤包里抓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打完急救电话后，顾小鱼便将乔嫣背下了楼，二十分钟后，救护车才“乌拉乌拉”地开来。 而这个时候，乔嫣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脸上的困乏愈发深重，宛如一个即将陷入沉睡的人。 两个医生托着担架急匆匆地跳下车，将乔嫣平直地放上担架，送上了车。 顾小鱼也跟着坐上了救护车，虽然一路上畅行无阻，但顾小鱼仍然觉得车子开得太慢了，就像是在地上匍匐一样。 她心里甚至开始抱怨救护车为什么只有四个轮子而不是六个轮子，为什么不可以给救护车的车顶装上机翼，为什么不可以给救护车尾部按上火箭喷射器？ 但也许就算坐上了火箭，也难以满足顾小鱼此刻的急切心情。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驶入了医院，这短短的十几分钟，让顾小鱼感到备受煎熬，特别是当她无意瞥到乔嫣脸上的痛苦表情时，心就像是被锋利的鲨齿刃来回锉一样。 救护车一停，乔嫣便被火速送入了医院的急诊室，顾小鱼被拦在急诊室门外，只得焦灼地在门外来回踱步，时而往门缝张望，时而掏出手机对对时间。 一个时辰过后，门被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推开，顾小鱼赶忙迎上前，眸中射出期待的光，“怎么样，我朋友她还好吗？” 医生取下口罩，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朋友的情况可能很糟糕，她的病因也许并不在头部，所以我们还需要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还要检查啊……”顾小鱼闻言，眼神有些飘忽，开始心神不定起来，仿若心里有许多老鼠在啃食一般。 急诊室的门又一次关上，两个时辰过后，检查结果总算出来了，顾小鱼心急火燎地闯入医生办公室，一进门就问：“医生，我朋友怎么回事儿啊？” 医生抬眸望向顾小鱼，把手里的胸片放在桌上，站起身子面露难色道：“你的朋友，罹患脑癌，而且是晚期。” 顾小鱼闻言，霎时怔在原地，头顶如同炸了个霹雳，身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她平时一直都很健康啊，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诊断错误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一，你可以选择复查。”医生推了推眼镜，轻叹一口气，“但结果不会出乎意料。” 顾小鱼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眸中闪过一丝绝境中期盼希望的光，“那能怎么办，还能治疗吗？” “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我们只能尽力延长她的生命，但最多只有一个星期……”医生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我看还是先通知她的家人吧……” 顾小鱼的心彻底乱了，像杂乱的钢丝球，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耶稣说过，坚强的人一定会有好运 “很抱歉……”医生把手轻轻按住桌上的胸片，这样的情况医生见的多了，但依旧总结不出一套安慰人心的方法。 医生望着杵在门框中间一脸无助的顾小鱼时，他突然觉得愧疚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竟陷入了窘境。 顾小鱼什么话也没说，只跟木雕泥塑似的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地上，像着了魔一样。 “女士……女士！你没事儿吧？”医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这才把出神的顾小鱼拉了回来。 “哦，我没事儿，我知道了……”顾小鱼踉跄地退了出去，走在地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连灵魂都飞走了一样。 她愣愣瞌瞌地走到乔嫣病房门外，踌躇在门口，却迟迟不敢开门，眼睫毛一上一下地颤动着，仿佛进了沙子。 而此时的乔嫣正惬意地躺在白色病床上，拨开香蕉皮，刚咬上一口，门便被顾小鱼推开了。 “小鱼？”乔嫣瞥见顾小鱼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香蕉肉卡在喉咙里，噎了一下。 顾小鱼瞪着两只呆滞的眼睛，冲乔嫣咧开嘴，强装出笑容，“医生说了，你啊就是平时工作太累了，以后要多注意休息。” “真的？！我怎么觉得，你笑得这么假啊……”乔嫣捏着半截香蕉，狐疑地眯着眼，“说说吧，医生的原话是什么？” 顾小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在床柜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我帮你削个苹果吧！” “诶，干嘛突然转移话题啊？”顾小鱼的答非所问让乔嫣有些奇怪，忙好奇地问道：“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顾小鱼拿刀的手微微一抖，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头，“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顾小鱼便撂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冲了出去…… “小鱼……”乔嫣望着顾小鱼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顾小鱼并没有去厕所，而是径直跑到了楼下的花园里，蹲在花坛旁边掩面痛哭。 而这一幕恰好让攀着栏杆的乔嫣撞见，此情此景让她突然明了，却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时辰后，顾小鱼提着一袋水果回来，冲床上的乔嫣勉强地笑了笑，“我去买了点水果……” “小鱼，我知道我的病很严重，你不用瞒我，医生都跟我说了……”乔嫣释然地笑了笑，“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了解我的！” 顾小鱼再按捺不住内心深重难言的悲痛，两手蓦然一松，那悬在两指之间的袋子便砸落地上，“小嫣……” 下一秒她就扑在了乔嫣身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泪水蒸腾成烫人的水雾，附在顾小鱼有些失神的双眼上，以至于眼前的白色床单在顾小鱼眼中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样。 浑浊的泪滴顺着顾小鱼脸颊滑落，流进了乔嫣的心底，那滋味又酸又苦。 “你放心吧！”乔嫣伸出手抹干顾小鱼的泪，舒了口气，“我没那么容易挂掉的，耶稣说过，坚强的人一定会有好运，你就别哭啦！” 耶稣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乔嫣明白这“坚强”二字来得有多么沉重，毕竟她所经历的苦难要比顾小鱼多太多了。 苦难像箭头一样，顾小鱼只中一箭就能绝望到崩溃边缘，而乔嫣即便身后被利箭扎成刺猬，也仍要强撑着站起来。 就如此时，明明是她自己病危，居然还要硬撑着去安慰别人。 乔嫣的这句空话把顾小鱼给唬住了，她以前从不信耶稣和上帝，所以更不会在乎他们说过什么话。 后来历经大神、白龙、神兽以及各种狐狸妖怪后，她动摇了坚信西方神明不存在的信念。 既然东方神仙都是真实存在的，那耶稣又有什么理由不存在呢？他说的话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 顾小鱼抬起蒙着雾样泪水的眸子，怔怔地望向乔嫣，哽咽道：“真的？” “真的！”乔嫣眯着细细的似睡带笑的眼睛。 顾小鱼颤抖着敛起下巴，那迷惘而失神的双眼掠过一丝欣慰的光，激动地握紧乔嫣的双手，“那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一定不能放弃！” “行！”乔嫣轻轻地点了下头，脸上佯装出舒心的笑。 只一天的时间，乔嫣的病况便急剧恶化，身上的剧烈疼痛让她连喝口粥都变成了奢望，尽管顾小鱼一直陪在她身边悉心照料，但痛苦终究无法被分担。 纸是包不住火的，乔嫣的这场重病便是一团猛烈的火，当晚她的病况便传到了家里。 得知消息后的乔妈乔爸，惊得差点当场晕倒，当即便火急火燎地乘坐火车赶到乔嫣所在的城市，坐公交过了六个站，来到了医院。 乔爸和乔妈行色匆匆地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走过，一丝不苟地沿着病房玻璃扫视，直到望到门牌号“312”后，两人当即怔在了窗前。 当乔妈透过窗口看到床上昏睡的乔嫣时，身子顿时像折了翅膀的云雀，直挺挺地跌倒，幸而被乔爸扶住，得以软软地靠着乔爸的肩膀。 乔爸低叹一声：“进去吧……” 此时顾小鱼正坐在床边，捧着乔嫣的双手，呆滞地看着乔嫣。 门那边传来细微的把手转动声，顾小鱼听到动静，回眸一瞥，见是乔妈乔爸后，忙抽起身子，“叔叔阿姨……” “小鱼啊……乔嫣她怎么样了？”乔妈的语气都有些发颤，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圈都红了。 顾小鱼顿了顿，头迟钝地扭向床上，把怜惜的目光望向乔嫣，“小嫣她睡着了……” 此时的乔嫣还昏睡在病床上，脸色平静且惨白，尽管处于睡眠状态中，但眉目仍颇有些憔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顾小鱼叹了口气，抿着唇出去了。 待顾小鱼离去后，乔妈慢慢挪步到乔嫣跟前，坐到床边，把手轻抚在乔嫣泛着病样白光的额头上，温热瞬间涌上眼眶。 “之前还好好的。”乔爸的脸都僵了，像打了石膏一样，只有嘴唇微微颤动着，“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脸鹿身 鹿仙人 乔妈趴在床边，眼睛已然肿得像红透的桃子一样，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乔嫣。 夜风吹来的时候，乔妈搂着乔嫣的双臂便越发的紧了，像恨不得把她镶入自己肉体里一样。 乔嫣在凌晨三点时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眼缝都还没眯开，嘴里就开始嘟囔着要水。 “小嫣，你醒啦？”乔妈见乔嫣醒来，那原本昏沉沉的头忽然之间变得燥热，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乔妈赶忙起身倒了一杯热开水，送到乔嫣嘴边，乔嫣“咕咚”喝了一大口后，这才发觉床边那朦胧的身影不是顾小鱼，而是母亲。 “妈……”乔嫣有些意外，亦有些激动，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别着急，啊。”乔妈脸上拧起一团和气的笑纹，把杯子放在床柜上，轻轻顺了顺乔嫣眉间散乱的发丝，随即把盖在被子上的外套抡了一圈披在身上，“饿了么，要吃点儿什么，妈帮你去买！” 乔嫣摇头，嘴角带着笑意，“妈，我又梦到你了。” 乔妈系扣子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呆愣愣地杵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乔嫣。 越苦越不动声色，可当一点点温暖到来时，悲伤便突然逆流成河。 乔妈再无法禁受心底的酸楚，眼泪如蓄满水的堤坝决口一般夺眶而出，蒙着脸，激烈地抖动肩膀，呜哇地哭出了声儿。 静夜里，两个女人错拥在一起，嚎啕哭声渐变成微弱的啜泣声，凄凉而绝望。 半个时辰后，两人竟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乔嫣被乔妈拥在怀里入眠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自己六岁那年。 那时她还是个每晚必须躺在父母中间才能安心睡着的小姑娘，那个嘴巴甜又爱撒娇卖萌的小姑娘，那个喜欢在乡下跟着爷爷去捉蝴蝶逮蜻蜓然后满身泥水回家的小姑娘。 在梦境中，六岁那年的经历像幻灯片一样一闪而过，只有充满欢乐的嬉笑声永远在耳边回荡。 画面的最后，她见到了奶奶，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奶奶长什么样，但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奶奶蹲在她身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冲她展开双臂，“小嫣，到这儿来。” “奶奶！”小乔嫣愣了一下，没多想便撒开腿便跑了过去。 可当小乔嫣刚投入奶奶的怀抱，却发现面前站着的压根就不是她奶奶。 这是个艳丽迷人的女人，鹅蛋脸，美人尖，皮肤白皙，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岁。 上身裹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粉胸半掩疑暗雪。 而下半身竟什么也没穿，因为她的下半身是一头粉皮鹿的身子！ 小乔嫣吓出了一身冷汗，两腿像弹棉花似的打着颤，当即怔在了原地。 怪女人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唤了一声乔嫣的名字，声音温婉如玉，听得人有些微醉。 随即，她便张开双臂将小乔嫣揽入了怀中，乔嫣被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死死揪住，舌头僵住，连声音也窒息在喉咙深处。 被怪女人抱住的那一瞬，梦境中的所有时空场景像镜子一样被打碎，五彩缤纷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后，统一散成了浅灰的颜色。 小乔嫣受到了惊吓，慢慢失去意识，终于软软地瘫在了怪女人的肩上…… 六点的时候，天还有些泛青，顾小鱼自驾来到医院，一脸憔悴地凑到乔嫣病房门跟前，刚要扬起手敲门时，她先弓着身子往门缝瞄了一眼。 顾小鱼瞥见乔妈还守在乔嫣床边，睡得正沉，于是她便打消了进门的念头。 她把手垂在身侧，杵在窗外，颓然地望着乔嫣，一时竟出了神。 走廊一端吹来一阵冷风，像一瓢冷水一样泼在顾小鱼身上，她下意识裹着身子，鼻子却止不住发酸，眼眶慢慢地上了一层温热的雾气。 六点半的时候，天色渐白，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中年男人上到顾小鱼所在的楼层，忧心忡忡地向她走来。 他神情恍惚地站在乔嫣的病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按键式老人机，低眸望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又仰面对了一眼门牌上的数字。 待瞧清楚门上的数字后，他才终于鼓足勇气，试探性地把门推开，见到乔嫣后，便一头扎了进去。 待那男子进去后，顾小鱼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悲切的恸哭声，“之前还好端端的，这才半年没见面，咋就突然变这副样子了呢？” 顾小鱼不堪耳闻，咬着下嘴唇匆匆跑下楼，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蜷缩在花坛脚下的饕餮。 “饕餮，走吧……”顾小鱼忍着泪，笑着冲饕餮招了招手。 饕餮抖了抖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影子似的跟在顾小鱼身后。 顾小鱼径直上了自己的白色帕萨特，身子摊在椅背上，两只手慵懒地搭着方向盘，眼光木木地望着前方。 饕餮跟着一纵两纵地跳上了车，贴在顾小鱼裤腿下，软软地蜷缩成了一团雪球。 那双小眼神透过雪球的绒毛，直愣愣的瞪着地下，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他似乎也知道乔嫣出事儿了。 “饕餮。”顾小鱼把头扭向饕餮，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带着恳求的语气问：“你能救救乔嫣吗？” 顾小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山海神兽身上了，然而饕餮无奈的摇头，却让她颇有些失望。 然而，她马上又重拾起另一线希望，急切地问：“那花仙子呢，溟烈还有敖缺呢，他们能救吗？” “凡人的生老病死就是如此，即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的。”饕餮无力地耷拉着头，叹了口气：“或许……乔嫣真的是大限已至……” 顾小鱼敛着下巴，终于失望透顶，眼角闪过一丝激动的泪花，绝望地喃喃道：“可她今年才二十五岁啊！” “大概这就是命吧……”饕餮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多了几分黯然，神色有些忧伤。 饕餮的话就像是灭火器一样，把她心头燃起来的希望毫不留情地熄灭了。 顾小鱼泄了口气，像失了魂一样，嘴角一颤一颤的，不肯再说话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间终究值得 来的那个矮小敦实的中年男人是乔嫣的大舅，大舅从小对乔嫣就疼爱有加。 这个大舅只有一个妹妹，就是乔嫣她妈，而他自己因为小时候一场车祸，落下残疾，导致不能生育，于是心里把乔嫣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当他接到乔嫣患癌的消息时，撂下电话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南。 继大舅之后，大婶和四叔也跟着来了，刚到门口便被乔妈横手拦了下来，“小嫣在准备明天的化疗，让她好好休息，就先这样吧……” “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平时那么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一向温柔惯了的大婶捧着乔妈的手，眼角带着隐忍的泪光，“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也别太伤心了……” “听说这冬虫夏草好，我特意去买了一箱……”四叔把手里的盒子强行塞到乔妈手里，唉了口气，“二嫂，经济上的事情你跟二哥都不用担心，想去哪儿治疗，想用什么药就直接跟我说，只要对乔嫣好，怎么着都成！” 乔妈忍着泪频频点头，嘴角勾着一丝惨白无力的笑，而大舅就坐在旁边冷冰冰的椅子上，脸色阴沉沉的，只狠命地吸着烟，也不说话。 乔嫣躺在病床上，脸色由惨白变得蜡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眼窝都塌了下去。 她感觉身子不管躺着还是侧着都不是滋味儿，那猛烈的疼痛感几乎遍布周身。 头痛得厉害也晕得厉害，就像一根合抱之粗的大木棍抡了一圈，狠狠地砸在脑仁上一样。 乔爸像个木头一样坐在床边，目光失神地看着乔嫣，双手撑着脸，眼球上布满愁苦的血丝。 当病房外几句细微的安慰话偶尔飘到他心坎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像倒着老陈醋一样酸酸的，酸得只想掉眼泪。 “爸爸……”乔嫣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浅细，嘴角一颤一颤的，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乔爸赶忙抽起身子，殷勤地伏在乔嫣耳边，“诶，我在呢……” “我好痛啊……”乔嫣带着哭腔幽咽了一声，敛着下巴，浑身都痛苦地痉挛着。 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乔爸心坎里，把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击得溃不成军。 “我去给你找医生！” 乔爸刚要转身，乔嫣便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手腕，但一下没抓牢，只挨了边，倏然又滑落下去。 “不要走，我怕一个人……” 乔爸痛苦地歪着头，一个惨淡的微笑浮上嘴角，“爸爸不走，陪着你呢……” 乔嫣轻抿着唇，双眼含着泪光，眯成了一条略有弧度的细线。 乔爸重新坐在椅子上，给乔嫣讲故事。 他是第一次给女儿讲故事，以前乔嫣小的时候，乔妈几乎每晚都要给她讲个故事。 像什么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像什么丑小鸭的故事，像什么三只小猪的故事…… 只有听完故事后，她才会心满意足地盖上小被子睡觉。 乔爸那个时候每晚都会听到这样或那样的幼儿故事，他很反感这样幼稚的故事，所以向来对睡前小故事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更不要说他会拉下脸皮给乔嫣讲故事了…… 乔爸翻着手机，给乔嫣讲了很多抗癌成功的励志故事，半个多钟头后，乔嫣的眉目多了几许安然，像是睡过去了。 乔爸看着乔嫣那张睡熟的脸，诶了口气，愁苦沿着皱纹沟壑延伸到眼角，凝聚成一滴浑浊而苦涩的泪珠。 他一面抹着泪，又一面在想，想着乔嫣刚生下来的时候，他高兴坏了，抱着婴儿在产房大呼小叫，还当着所有医生护士的面许下承诺，要给她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生活。 可后来他发现他的世界多了一个孩子后，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生活琐事也跟着压来，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半生奔波劳累，根本无暇顾及乔嫣的长大，有时还偏爱耍大男子主义，对她的生活忽冷忽热。 到头来，这唯一的女儿跟着自己竟没有一天享过福，反而是担惊受怕地长大，以至于乔嫣高中时完全蜕变成了不良少女…… 说到底，千怪万怪还是怪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实在不称职…… 乔爸抬眼望向窗外的天，天湛蓝色的，但给乔爸的感觉总笼着几朵挥之不散的愁云，严严地盖着，连那日光都都是昏沉沉的。 他轻叹了口气，心里闷得发慌，像堵了块石头，想出去抽根烟，可刚抽起身子，顾小鱼便推门进来了。 “乔叔叔……”顾小鱼轻轻把门带上，转过身时嘴角带着一抹清浅的笑。 她的眼神很空洞，那双眼明明在盯着乔爸看，但给人的感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鱼啊……”乔爸愁着脸，吐了口气，“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帮忙照顾乔嫣……” “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嫣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明天要开始化疗了……” 乔爸的语气夹着不可言喻的苦楚，顾小鱼闻言，心就像是背玻璃碴子碾一样，心疼得连指尖都有些发颤。 她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故作坚强的男人，她发现眼前这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衣着打扮虽然干净，但脸似乎在一夜间变得消瘦许多，像是皮包骨一样，而且眼角皱纹也有被润湿过的痕迹。 其实乔爸何尝不比她困苦呢？ 顾小鱼忍着泪点了下头，嘴角旋着一抹苦涩的微笑，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床上安然睡去的乔嫣，再说不出来话来。 六点的时候，红日还浮在西边的天上，与赤霞浑浊成了一体。 一辆白色小汽车停在了医院门下，推开车门的是乔嫣的爷爷，颤颤巍巍地扶着车门，吃力地钻了出来。 乔杏赶忙从车门另一边跑来，扶着爷爷的手臂，向医院大楼蹒跚爬步。 爷爷听到乔嫣患病的消息，便执意要来医院看她，因为年事已高，腿脚有些不便，所以这一路上都是由乔杏小心看护着。 爷孙俩刚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连话也说不清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忆总像是甜的，身处其中却觉得苦涩 三年前，乔嫣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城市，初来此地时没找到工作，通过顾小鱼的接济才勉强生活。 她从来没跟家里人要过钱，只有饿了几天肚子后，她才会硬着头皮去找顾小鱼借钱。 顾小鱼每次都是尽可能多地给她，时间一长，她便开始主动上门把钱塞到乔嫣手里。 为了找工作，乔嫣在城市三环一带租了间简陋的小屋，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卧室，一个厕所。 房间里只有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和泛旧的小木凳，以及一张一米多宽的单人木床，吊挂的白炽灯玻璃上永远糊一层薄薄的污泥，墙皮也是肮脏的暗灰色。 就这样的环境，房价开销都让乔嫣有些禁受不住，每次月底交完房租电费后，剩余的钱仅够维持每天一桶泡面和一个馒头。 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几乎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站在几十米高的楼顶，突然天旋地转，失足摔下去；梦到自己被人抛入海里，被汹涌的波涛按沉；梦到自己躺在一具荒野中的棺材里，怎么也起不了身…… 她常常在半夜时分被这些噩梦吓醒，再不敢入睡，抱着被子缩在墙角低声抽泣。 她怕自己突然有一天死在这间废旧的出租房里，死在无数个相同孤寂的夜里，没人知道…… 一条鱼肚白渐渐在显露天边，一声尖锐的鸟叫声飞入云端，几颗寥落的星辰被这声鸟叫吓破了胆，跟着月亮一块儿消失了。 顾小鱼提着装有饭盒的白色塑料袋，把乔嫣的门轻轻推开一条小缝，然后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见乔嫣醒着，顾小鱼才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门，脸上绽出一丝笑意，“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晶虾球……” 乔嫣瞥了她一眼，黯然的眸子透着几分憔悴，“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儿吧，下午还有化疗呢……”顾小鱼坐到她跟前，微蹙的眉间掠过一丝期盼。 说着，她把饭盒取了出来，搁在腿上摊开，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在餐盒中堆得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小鱼把连在一起的木筷撕开，稳稳地夹起一块蜷缩成球状的虾仁，小心翼翼地递送到乔嫣嘴边。 她的执拗让乔嫣忍不住诶了口气，只得勉强把虾仁咽了下去。 这样的虾仁，按她以往胃口好的时候，能吃上整整五盒，但现在尝起来，却味同嚼蜡。 见乔嫣吞咽得差不多，顾小鱼伸出筷子便要夹起第二个虾仁。 乔嫣皱着眉头，忙伸手制止道：“先放一边儿吧，我待会儿吃……” 顾小鱼愣了一下，抿着唇点了下头，把餐盒收了起来，连着筷子一同放在旁边的床柜上。 乔嫣倚在床头，拧着眉毛，侧过脸望着窗外渐渐明朗的天空发呆。 窗外飘来一阵酒精的香味儿，猝不及防地袭上乔嫣的心头，变成了一丝醉意，把她卷入了纷乱而热烈的回忆之中。 她隐约猜出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也许半月，也许几天……所以在这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她要好好地回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把好的坏的、苦的甜的、值得回忆以及难以忘怀的，好好再想一想，重新品尝品尝。 “小鱼，你记得咱们初中有次考试，我坐在你前面的位置，那次考的是历史，而且全是选择题，我没复习好，急得满头大汗，一直给你暗示让你给我递纸条，你记不记得？” 顾小鱼听得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地问：“我有给你递过纸条吗？” “当然有啊，你不记得了吗？”乔嫣默然片刻，又道：“你当时把纸条递给我的时候，我一直揣在包里没敢看，心里又激动又害怕，直到十几分钟后我才偷偷打开看，结果一大张白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中午吃啥……” 乔嫣越说越起劲儿，一句句溜出口，像挂着一串小鞭炮似的连连作响，最后却变成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别着急！”顾小鱼抚摸着她的脊背，连轻轻拍一下都不敢，好像那是一朵极其娇嫩的花儿，稍微一用力就会坏掉一样。 “没事儿啦……”乔嫣喘了几口粗气，冲着顾小鱼咧嘴笑，脸上带着些许歉疚。 “我想起来了……”顾小鱼勉强地笑了笑，但眼里却没有平常笑时的那种光，“你后来为这事儿还跟我大吵了一架，两天都没理我呢……” “我当时以为你是故意想让我下不了台的……”乔嫣捂着嘴，笑意随着眼角荡漾下去，一瞬间满脸都带着笑了，“谁知道你蠢成那样，哈哈哈！” “我那个时候很呆的！”顾小鱼嘟囔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压根儿就不会想那么多……” …… 聊嗨起来后，乔嫣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病痛，激动得坐直身子。 “诶对了，你记不记得还有一次，你得了一场重病，满脸长着水泡，还会传染的那种……”乔嫣的脸色依旧蜡黄，但眸子恢复了一丝灵光，“这你肯定记得吧……” “嗯，记得！”顾小鱼耸了耸鼻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同学们都不敢接近我，只有你像个大姐姐似的，背着我就往医院跑……” 说到这里，顾小鱼刻意顿了顿，偷偷地瞄了乔嫣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时我胆子特别小，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怕得要命，往医院病床上一坐就嚎啕大哭，从早上哭到中午，谁劝都不好使，把我妈我爸都给急坏了……” “不是吧，我记得当时你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好像说玩得还挺开心的……”乔嫣眯着眼睛，一脸狐疑地打量顾小鱼，“你真的哭了？” “屁嘞！”顾小鱼的眸子像柳叶儿般垂着，一面削着苹果，一面傻笑，“我当时都怕得要死，还开心个鬼哟！” 正当两人聊得开心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顾小鱼和乔嫣各自愣了一下，待看清门框里杵着的人影时，两人都止不住大吃一惊。 是乔思雨！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的孤傲，把所有想亲近你的人都不带感情地推开了! 当乔思雨看到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乔嫣后，直眉瞪眼地出了神，愕然得像半截木头似的，愣愣地戳在门框中间。 乔嫣跟她差不多惊奇，身子像挨了一闷棍儿般震了一下，除了瞪大眼睛瞧着她，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顾小鱼冲她以微微点头的方式问候，脸面无表情地僵着，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把个人的感情折中到了极致。 她对乔思雨这个人自小就没留下过什么好感，可以说曾经一度厌烦这个人。 在她的印象中，乔思雨是个极其嚣张的刁蛮女孩儿，不管对谁都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德行。 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仿佛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着她转才对。 乔思雨的手身不由己地松了下来，那满满当当的营养品便“哗啦”摔了一地，挪着步子往里踉跄了几步，喃喃地唤了一声：“小嫣……” “小嫣”两个字竟会在这个乔嫣从小的死对头口中出现，而且语气如此温柔怜惜，让乔嫣逐渐涣散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瞪大眼睛仔细瞧着乔思雨。 乔思雨的衣着虽然依旧如往常一般华丽，但身上的金银首饰却少了不少，而且连包也没带。 这对一向爱摆弄家当的乔思雨而言简直不可思议，这样的打扮可以说是她这几年来最朴素的一次了。 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了静默之中，空气越发紧张，几近令人窒息。 乔嫣把眼光从乔思雨身上挪开，带着笑意凝在顾小鱼身上，“你先出去吧……” 顾小鱼抿着唇，诶了一声便轻轻抽起身子，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柜上，迈着缓慢的碎步往门口走去。 跟乔思雨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小鱼冲她露出如雕刻石像般僵硬的笑，古板得没有一点感情。 乔思雨下意识地低了下头，往旁边挪了两步，待顾小鱼出去之后，乔嫣把身子往上伸了伸，好让肩背踏实地靠着床头。 “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看我……”乔嫣脸上闪出一丝礼貌的笑容，指着床边的一张椅子，“坐那儿吧。” 乔思雨回身把掉在地上的营养品一一捡起，小心翼翼地搁在床柜脚下，愣了半晌后才坐在椅子上。 面对这样的乔嫣，乔思雨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来的之前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比如好好接受治疗，比如好好吃饭，积极放松…… 但在如此近距离猝不及防地对上乔嫣的眸子时，她发现乔嫣眸子中闪着倔强的光，她没有屈服，至少在此刻，她依然坚强地挺立着…… 乔嫣比她想象中要坚强，那些安慰的话在乔嫣面前似乎是多余的…… 于是，乔思雨就闷声无语地坐在那里，过了好几分钟后，乔嫣才缓缓开口：“跟我斗了那么久，这次就勉强算你赢了！”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乔思雨瞬间涨红了脸，眉头微蹙，窘迫得直冒热汗，“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真正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你算其中之一！” 乔嫣闻言，从鼻子里笑了两声，带着调侃意味儿的语气道：“知道我要死了，所以专程跑来奉承我的吗？”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说的是真的。”乔思雨猛地一怔，茫然地望着乔嫣，反驳道：“再说，你哪有那么容易死？！” 乔嫣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心里徘徊着，最终叹了口气，把心里的惆怅化作黯然一笑，“都没意义了……”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闷声不语，两个人有着各自复杂的心理活动。 几分钟后，乔思雨嘴角颤了颤，像是忍着痛，又像是硬撑着苦笑，“你知道吗，我以前其实挺喜欢你的，我特别羡慕你这种洒脱的个性，那时候啊，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交朋友！” 乔嫣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流露出惊讶而意外的神情，愣了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早点说就好了呀……” 乔思雨敛着眉梢，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乔嫣的手看，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怕你拒绝。” 乔嫣愣了，抽了口气，笑了笑。 但那笑容驻留片刻，刹那间又变得寂寞起来，仿若飘零的枯叶，凄凉得让人心酸，“怎么会呢……” “因为你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乔思雨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脸像是在燃烧一样，眼眶慢慢含上一汪热泪。 “思雨……你……”乔嫣被吓了一跳，愕然地瞪着她。 “我以前总觉得你很孤傲，因为你谁都看不起，而且谁也惹你不起……”乔思雨把泪憋在眼眶中，颤抖地抽了口气，继续道：“就因为你的孤傲，把好多想要亲近你的人，全都不带任何感情地推开了！” 乔嫣眉心低了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乔思雨噙着热泪，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是对不起你自己……” 乔嫣讪笑，眼神有些迷离，望着窗外的灰色天空出了神，没有说话了。 乔思雨抿了抿唇，把眼眶中的泪抹干，颤巍巍地抓上了乔嫣的双手，“答应我，你一定要坚持到出院的那天……” 乔嫣心里颇有些感动，笑着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的！” 乔思雨眉头略微舒展开来，“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出院，然后请你吃最好吃的法国蛋糕，你绝对没吃过的那种！” “好哇！” 乔思雨笑得明眸生辉，那是乔嫣第一次觉得，乔思雨是这么好看，像仙女…… 那天早上，乔思雨跟乔嫣说了很多话，两个死对头这一刻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顾小鱼坐在车上的驾驶位，突然发现花仙子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慌忙地敲打着车窗玻璃，“小鱼小鱼！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啦？”顾小鱼摇下车窗玻璃，把头探了出去。 小花仙在车窗玻璃前一蹦一跳，急得满脸通红，“小天狗去东海了……” 顾小鱼一脸疑惑，“他去东海干嘛？” “他说他要去找敖缺哥哥，我本来想拦住他的，可是我拦不住……” 顾小鱼怔了怔，忙问：“那里很危险吗？” 小花仙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饕餮初入水晶宫 饕餮立于东海西岸的一个突兀而出的枯石上，遥望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水。 乌云蔽日，雷鸣阵阵，黑浪咆哮着扑上岸，撞起一阵花白的骇浪。 饕餮抬着漆黑的眸子，望了望天，黑云之中，闪电呈刚劲的树枝状沿着四面八方伸展，深灰色的天空像支离破碎的镜子一样。 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震得山摇地动…… 暗云变换无极，海水波涛汹涌，饕餮明白此经一去，命途堪忧，可他没别的办法了。 忽然之间，一道蜿蜒曲折的闪电从饕餮头顶的云层中直劈下来，不偏不倚地击中饕餮头部。 “噼啪！” 巨石被劈成碎屑，炸起一阵雪亮的白芒，待白芒稍弱，只见饕餮化身为头顶细长魔角的青面男子，傲然屹立于烟尘之中。 那桀骜的眼神，如炬般汇在海面上，慢慢眯了起来，像是要把海底望穿！ 在他身前不远的海面，有一丝异样，几片漂浮的枯叶打着转儿，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地竟形成了一个直径两米多宽的漩涡。 饕餮蓄力一跃而起，有力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精准地落入漩涡之中。 他只身来到水晶宫，刚到宫门之外，便被宫门外两个东海守卫喝止下来：“何方妖孽，胆敢擅闯龙宫重地？” “请二位帮我转告十六皇子，我有急事找他！”饕餮毕恭毕敬地躬身作揖，语气极为诚恳。 “敖缺皇子正忙于宴会，无暇顾你，速速离去！”两个守卫摆着一副冷脸子，双眼闪着威严的光芒。 饕餮驻在原地不肯离去，默然片刻后，见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绷着脸径直向宫门走去。 那两个守卫见状，相互示意，便举枪横向饕餮刺来。 饕餮的神力虽不可与拥有魂晶时相比，但较之前有所恢复，对付两个龙宫守卫不成问题。 待那两名守卫举枪而来的时候，饕餮纵身一跃，极其轻盈地跃上枪尖，奋力一压，两个守卫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直挺挺地往前倾倒。 刚要坠地，便被饕餮虎钳似的双臂夹住喉咙，此刻莫说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喘口气都困难。 而这个时候，巡逻的一对夜叉见状，忙围拢上来，举兵相向。 饕餮咬牙瞪眼，和一众夜叉在宫门外厮打起来，引来好多海螺婢女围观看热闹。 此时，恰逢东海七龙女敖凌回宫，远远地便看到了跟夜叉厮打起来的饕餮。 她觉得饕餮脸上的妖纹有些熟悉，神识一扫，竟发现饕餮额顶之上，有一只毛发铮亮的大天狗，额上还刻着妖纹半月！ 敖凌顿时惊奇得全身僵住，怔怔地杵在那儿。 饕餮，这个家伙竟是山海世界里，四凶之一的饕餮！ 敖凌远远地吼了一句：“住手！” 混乱的厮打就此瞬间终止，夜叉和守卫们纷纷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瞧着敖凌。 饕餮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坚毅的目光射向敖凌。 敖凌走近，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饕餮？！” “我来东海并无恶意！”饕餮竭力保持镇定，目光如炬道：“只为了给敖缺带个消息。” 敖凌有些不敢相信，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真是饕餮？” 饕餮顿了顿，眼神左右飘忽，好像在思索什么，默然片刻后，又好像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他最终释然地呼了口气，点了下头。 见饕餮承认，在场的海螺婢女以及夜叉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是山海界的大天狗饕餮？” “那不是跟我们驸马爷贪狼是兄弟嘛……” “那他为什么要打我们的守卫呢？” “或许脾气有点不好吧……” …… 敖凌冲饕餮挑了挑眉，脸上荡起了一丝笑意。 这一笑让饕餮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跟东海的关系向来浅薄，此前也没来过东海。 而至于贪狼成婚一事，饕餮更是无从得知，四凶这个名头在他眼里只是个虚号，他根本没把那另外三个家伙当兄弟。 “请！”敖凌徒步行至宫门前，回身冲饕餮伸手相邀。 饕餮怔了一下，蓦地抬眸对上敖凌的眼睛，在所有的海螺婢女瞩目下，愣愣瞌瞌地朝宫门走去。 在一座凉亭下，饕餮挺直身躯坐在敖凌面前，敖凌把贪狼成婚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给他。 他这才有所释然，但脸色和表情却丝毫不变，仿佛贪狼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过了一会儿后，敖凌猛然想起饕餮来此似乎有目的，忙调转话题问：“对了，你不是为了贪狼而来的吧，你是来找敖缺那小子的？” “是！” “找他干嘛呢？” “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对他说清楚。”饕餮想了一会儿，忙撑起身子，眸中掠过一丝请求，“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饕餮皱着眉头，脸色涨得通红，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 敖凌看出了他的焦虑，长长地呼了口气，缓缓起身，“你跟我来吧……” 敖凌把饕餮领到一座宫殿里时，敖缺正在和其余几位龙子欢饮达旦。 几位龙子见敖凌领着个陌生面孔进来，不由得齐刷刷投来诧异的目光，“七姐，这位是……” 敖凌笑着回答：“这位敖缺的人间老友……” 饕餮缓缓把头上的衣帽拉了上去，露出青面修罗的相貌。 “修罗？”几个龙子的手僵了下，愣愣地瞪着饕餮，脸上尽显诧异。 “呀，稀客啊，居然有幸被七姐提了进来！哈哈哈！”敖缺兴奋了起来，眼里放着光，脸上带着笑，快步迎了上去，“你怎么突然来东海了呢？” 饕餮始终伴着脸，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出来！” 说完，饕餮便径直往宫外走去，留下一桌龙子面面相觑。 敖缺怔住，愣了几秒钟，忙跟了出去…… “乔嫣出事儿了……”饕餮立在一颗海底树下，表情凝重。 敖缺眼神左右惶恐地飘了两下，忙问：“她怎么了？” 饕餮叹了口气，，“得了一场大病，怕是捱不过这阵子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敖缺，我不欠你的 得知消息的敖缺当天便赶了回来，回到人间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的样子。 太阳躲藏在轻如蝉翼的愁云之间，时隐时现，没有阳光邂逅的天空，显得那样阴沉。 今天是乔嫣进行首次化疗的日子，所以有几个亲戚在门外椅子上坐着排队，帮忙轮番照看乔嫣。 敖缺像小跑一样跟在饕餮身后赶路，小天狗化的饕餮甩着舌头跑得飞快，各自的心里都跟着了一团火似的。 当敖缺脸儿板板地冲上楼时，见到坐在门外椅子上的几个亲戚，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两边对视一眼，相互愣了愣。 大舅颤巍巍地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敖缺，嘴唇抖了抖，试探性地喊道：“敖缺回来了？” 敖缺沉了口气，再次加快步伐，直接跨进了门。 门开的一刹那，敖缺一眼便望到躺在病床上的乔嫣，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眉目间颇有些憔悴，脸色蜡黄，脸颊都深深地凹进去了，消瘦得像个皮包骨。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可怕的病痛，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成这副模样。 敖缺当即怔在原地，舌头好像被铁锁给死死锁上了，半天都憋不出话来。 “敖缺！你终于回来了……”守在乔嫣床边的顾小鱼立起身子，激动得连手都颤抖起来了，脸上倏然爬过一丝惊喜，转头望向乔嫣的时候，那好不容易才显露出来的惊喜马上又落寞下去了，“小嫣她……” 敖缺扶着门框的手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眉头拧成了沟壑深沉的“川”字型，直愣愣地瞪着乔嫣，像个丧尸一样挪着步子缓缓靠近。 顾小鱼唉了口气，默默转身向门外走去，两腿像灌了铅似的，半分钟后才慢吞吞地出了门。 敖缺走到床跟前，颤颤地伸出手，轻轻抚在乔嫣那泛着病样白光的额头上，把几缕凌乱的发丝向两侧拨开。 乔嫣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灰白的嘴唇半张半合，像是要醒来，但始终没睁开眼。 他把汗湿的手捏成了拳头，鼻翼轻轻翕动，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把所有的温柔凝在喉咙处，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嫣……” 乔嫣缓缓睁开憔悴的双眼，当她朦朦胧胧地看到敖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忽然有些恍惚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敖缺把手抚在她脸上，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那炽热的触感把她从梦境中给拽了回来，让她突然意识到眼前并不是梦，他真的就是敖缺！ 乔嫣空洞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仿若把最后剩余的所有生命力全部凝聚在了眼睛里，含着一汪热泪，却硬生生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本就长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秋水眼，附上这一层泪雾后，双眼转盼流光，更让人心生怜意。 苦楚颤抖着经过敖缺的嘴角，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回来了……” 乔嫣心里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可奈何敖缺出现得突兀，让她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她想找点话来说，可心里一着急，想说的话一个也想不起来。 “你知道吗，院子的花苗又长高了一点点呢……” 敖缺的嘴唇和喉咙蠕动着，讪讪的笑了笑，“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对了，敖稚的婚礼……”乔嫣的眉毛动了动，好像欣慰地笑了，“进行的还顺利吧？” “很顺利……” 敖缺的眼眸总是很温柔地看着乔嫣，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汪清泉流过心间一般舒畅。 中午时分，趁着敖缺下楼，哪吒来到了乔嫣的病房，几分钟后，他一脸漠然地出去。 而病房里，乔嫣半倚在床头，拧着眉头，紧闭着嘴唇，心里像是在纠结着什么疑问。 敖缺进门的时候，乔嫣问他：“等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忘了我？” “不会！”敖缺愣了一下，语气似春风那般温柔，带着花草的香气钻入乔嫣心窝里，“因为你还没答应嫁给我呢……” “敖缺，我不会答应你的。”乔嫣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表情冷冰冰的，“你不用等我了，回东海去吧……” “为什么？”敖缺安然自若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两眼发怵地瞪着乔嫣，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下意识猜想乔嫣是在跟他开玩笑，可当他拧着眉毛细作打量后，发现乔嫣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痕迹，她似乎是认真的…… 乔嫣目光呆滞地望着墙上的挂钟，口中喃喃道：“太晚了。” “不晚。”敖缺猛地抽了口气，眸中的惊疑换作坚定的肃穆，心里像是燃起了希望的猛烈火焰，“你说过，我可以等到你的！” 泪花在乔嫣眼里打着转儿，半天掉不下来，她望了敖缺一眼，害怕他看到自己眸中的泪光，马上又别过头去，语气不带丝毫感情，“我说谎了！” “但我信了！”敖缺坚定者双眼，斩钉截铁道。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们没有结果的，你干嘛非要缠着我呢？”乔嫣强忍着欲图夺眶而出的泪水，但心头的悲痛压制不住，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成串儿般落下，“敖缺，我不欠你的！” 敖缺脸色瞬间僵住，怔怔地瞪着乔嫣，微微晃动的眼神焦急不安，像是害怕失去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乔嫣闻言，脸上登时一热，嘴唇颤了颤，“我真的不值得，你别傻了好吗……” “如果你认为这样很傻的话，那我宁愿当个傻瓜！”敖缺温柔地将乔嫣的泪擦干，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抱得很轻，仿若怀里是个易碎的宝贝，生害怕把她碰坏了似的，“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敖缺……”乔嫣把手放进敖缺手心，温暖的感觉流入她的心底，将她骚乱的心情安定了许多。 “乔嫣，你愿意嫁给我吗？”敖缺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乔嫣噙着激动的热泪，想说话但张口却哑，只点了下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幸福的婚礼 下午三点，略带西斜的阳光如炽热的火箭般直射医院，白色瓷砖的棱角和湛蓝色的钢化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整个医院就像是被扣在烧红的锅盖下一样，蒸得直冒火。 乔嫣的病房里，悬挂在床头右上方的空调机正在紧张地运作中，吐出阵阵白雾。 戴眼镜的高个子医生站在床头，怔怔地望着乔嫣，像是在回味刚才乔嫣说的话。 几个护士僵在了医生身后，手里拿着化疗用的吊针瓶，望望医生，又望望乔嫣，有些不知所措。 乔嫣低叹一声，那双秋水眼眸中的涟漪浮动了一下，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想做化疗了……” “到底为了什么呢？”高个子医生眉头紧锁着，脸像架上打了霜的葡萄叶一样，“我实在不能理解，究竟有什么东西会比生命还重要……” “因为我要当新娘子了，我不想掉头发……”乔嫣把眼光羞赧地汇在胸前，脸颊飞上一抹娇羞的俏红，嘴角倏然闪过一丝笑意，“新娘子怎么能掉头发呢？” 这样的回答让医生大跌眼镜，“你现在的病情发展得很迅速，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必须进行化疗，而且化疗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医生的这几句话说得很流利，不带一丝犹豫，就跟板上钉钉似的，乔嫣根本插不上嘴。 她把头扭向医生，眸子透露出乞求的光，“如果非要化疗的话，有没有不掉头发的方法？” “第一次化疗结束，头发基本就会掉光了……”高个子医生蹙着眉头，一脸难色地摇了摇头。 乔嫣愣了半晌，望着窗前几盆晒得发蔫的大龙竹叶盆栽发愣，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几分钟后才缓缓开口，“那在化疗之前，我想把一件事做完……” 医生敛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用多久，能在今天之前做完吗？” “用不了多久的……”乔嫣忍着疼痛欣慰地点了下头，脸上露出小孩子般天真而满足的笑容。 高个子医生最终答应了乔嫣的要求，得知化疗时间被延迟的消息后，来看望她的人都惊了，纷纷围在病床前。 乔妈坐在床边，而其余人则都围在她身后，目光忧郁地望着乔嫣…… “能告诉妈妈吗？”乔妈用带着茧子的手轻柔地反复摩挲乔嫣的手背，眼眸中蕴含着永远也放不尽的慈爱光芒，“为什么要这样呢？” 乔嫣先是淡淡一笑，随即脸上的犹豫之色愈发深沉，最终叹了口气，“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好好活一次，不想留下遗憾……” 乔妈温柔地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跟敖缺结婚，我真的想做他的妻子……”乔嫣望了一眼敖缺，那竭力想要隐藏的幸福和欢喜，终于在那一刻暴露无遗。 所有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敖缺身上，有惊疑，有钦羡，也有焦虑…… “能先缓缓吗？”乔思雨轻咬下嘴唇，露出一脸苦色，“结婚这种事情不用那么着急……” “是啊！”大舅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配合治疗，要分清轻重啊小嫣！” “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乔嫣的脸色有些蜡黄，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乔思雨攥着拳头，焦急地望了敖缺一眼，“敖缺，你怎么就不劝劝她呢？！” 敖缺闷声不语，嘴角略带着笑容，宠溺地看着乔嫣。 两人对视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彼此的眼里只能看到彼此，耳中也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朦胧中，在一阵白芒的背景下，敖缺穿着一件白色燕尾大礼服，头戴高顶大礼帽，手上戴着白色手套，站在乔嫣的面前。 而乔嫣则穿着白纱礼服，浑身都用轻纱围绕着，头顶橄榄枝编织而成的花团，像从天而降的古希腊女神一样。 敖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笑着把手接上了敖缺温暖的手心，和他并肩走在洒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上。 两人走的很慢，愈往前走，背景的白色华光便愈发浓重，直到渐渐要将二人吞噬其中。 待人影逐渐沉浸于华光之中时，乔嫣和敖缺微作驻足，面对面相顾一笑，那极瞬之美，眨眼间便定格在了那一瞬，最终炸入一阵白芒中，消失不见。 顾小鱼见此情景，眼睛直直的，渐渐失去光泽，慢慢合上了眼皮，心被复杂的感情交缠着，酸甜苦辣皆有，最终只苦叹一声。 不光是顾小鱼，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复杂的感情影响着，纷纷默然不语…… 乔嫣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下个床都像如柳扶风般，空调的风稍微大一点都可能把她给吹倒，所以压根经不起把她接回去完成婚礼这样的冒险。 两人的婚礼就在这间不大不小的病房举行，没有阔绰的新婚穿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庆，好多人都阴郁着脸，不经意间透过一丝神伤。 这场婚礼惊动了整个医院，好多医生护士围在病房外，见证这场震惊人心的婚礼。 如果没有患病，这对简直可以说是令人钦羡的神仙眷侣。 乔嫣垂着头提了提做工粗糙的白纱裙摆，样子有些娇怯，“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我总感觉有点不太合身。” 敖缺笑了笑，“好看，没有任何一个新娘能比得上你！” “你见过几个新娘啊。” “你……”敖缺掰着手指头算，一脸认真道：“再加上敖稚，就两个……” “白痴……”乔嫣哧哧地笑出了声，心里像倒了一罐蜜似的，甜甜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而在那一瞬间，她为此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美妙的错觉…… 婚礼持续了不过十分钟，就在亲戚们的一串祝福声中结束，乔嫣随即又重新换上了病号服…… 护士和医生在病房里忙前忙后，挂上了化疗的吊针瓶，第一次化疗结束，乔嫣的头发并没有掉多少，只是精神涣散了很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乔嫣之死 夜晚九点的样子，漫天星河在医院上空横过，偶尔有几颗星星颤抖着掉泪，那泪光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线条，一闪而过地坠落人间。 敖缺和乔嫣在吸顶灯的投射下，影子镶嵌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整个病房寂静得像个的深山的原始洞，一点稍有些肆意的呼吸声，都比平时放大了数十倍。 “小嫣，倘若无我，你可能过得更好吧。”敖缺看着夜空中划过的银丝，眸子黯然得就像石壁画中雕刻的石灯一样，再闪不出一点儿微光。 乔嫣摇了摇头，“倘若无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她想伸手去搂他的脖子，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刚举到半空中，连敖缺手腕都都不着的位置，便有要落下的趋势。 敖缺像被梦中惊醒似的，忙伸出双手接过乔嫣的手，如至宝般捧在手心里，嘴角略微向两边延展，苦涩的笑意蕴藏着无法排遣的惆怅。 “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对自己的生命早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乔嫣抿了抿唇，酝酿了一会儿，一滴热泪在眼眶中闪着光，“我真的好怕，其实我不想死的，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没有人会放弃你，所以你自己也不能放弃你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敖缺用鼻子轻声哼了一下，故作出轻松的样子，“我会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的……” 一瞬间，无数感动涌上乔嫣的心头，那好久积累在她心头的愁云，忽然被敖缺这一笑化开了。 她憋着喜极而泣的泪花，嘴角抽了抽，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喉咙就像是被蜜糖噎住一般，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但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第二天一早，医院传来了乔嫣的噩耗，她的病情突然急速加深，主治医师不得已取消了原来的化疗计划。 她的身体状况太差，已经吃不消化疗的折磨了…… 深入骨髓的痛感让她根本吃不下饭，两天的时间就暴瘦了二十多斤，脸上的骨架支着蜡黄的脸皮，没有一点肉的质感。 伴随着发热性的感染，乔嫣稍微一个轻轻的咳嗽就能咳得头晕目眩，脑仁嗡嗡作响，有时还能咳出血。 由于颅内压的持续升高，导致她的视觉清晰度直线下降，一天比一天模糊，原本4.5的视力，后来竟连一米之外的人脸也都看不清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两眼一黑，彻底失明了…… 这种程度的病情发展，在医院所有以往的癌症病例中，几乎闻所未闻，以至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看不见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上的痛感弱了几分，心里反倒有些说不出的舒畅。 所有人在病房围着她哭的时候，却只有她在偷偷地笑…… 傍晚，太阳落得飞快，整个城市的边缘蒙上了一层赤霞，并不断地扩大着，扩大的时候，那原本深沉的色彩便弥散了几分。 敖缺推着乔嫣的轮椅，在医院的后花园小道上缓步闲逛，靠着小道两边种着一排桂树，一只飞鸟收起翅膀停在树梢，几只花脚蚊子在叶片上哼着飞舞。 一阵花香的醉意灌入乔嫣的心头，红潮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泛出，嘴角渐渐浮起微笑，“秋天到了吗？” “还有些日子呢……”敖缺推着轮椅，注意力只在镶着斑驳石子的小道上。 乔嫣愣了愣，把灰白的脸扭向一旁，“可为什么我闻到了兰花的味道呢？” “那不是兰花。”敖缺看也不看就解释道：“医院里没种兰花……” “那你能帮我看看……那是什么花吗？”乔嫣的语气很虚弱，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丝儿凉气。 敖缺疲惫地抬起眸子，泛泛地朝两边浏览了一下，愕然发觉道路两边压根儿就没种花。 他嗅了嗅，这空气中确实有一股隐隐的诡异花香，可他望了半天也没发现这花香的源头。 忽然，云层中传来一阵灵气波动，敖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把手悬在轮椅后把上，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怔怔地往云端望去。 只见西边的天上有几片云朵连成一片，柔而娴静，有银光勾勒着轮廓。 凝视片刻后，敖缺发现了这几片云的异样…… 周围的淡黄色云絮都在缓缓流动，而只有这几片云是静止不动的，像是粘在天幕上一样，连颜色和形状都不曾有丝毫变化。 这时，一只浑身透着七彩辉光的半透明小鹿出现在云的一端，四条腿屈膝奋力一跃，又跳到了另一云端上。 敖缺惊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往心上冲，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只鹿，心头暗忖：“鹿仙人……” 鹿仙人瞥了一眼敖缺，立于云端之中，活像一尊神像，不带一点表情，和那片诡异的云一同消失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中。 敖缺刚才惊奇中回过神来，蓦然发觉轮椅上的乔嫣有些不对劲儿，脑袋深深地垂着，安静得出奇。 一丝恐慌飞入敖缺眸中，眼神急速飘忽两下，他轻轻摇了摇乔嫣的肩膀，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乔嫣？” 乔嫣没有任何反应…… 敖缺开始心神不定起来，一条腿倏地跪在轮椅边，伸过手去扶乔嫣的头。 可刚一扶起来，乔嫣那细瘦的脖子马上又软绵绵地仰在轮椅上，像个失去骨架的稻草人一样。 她眯着眼睛，惨白的脸上洋溢着安详的表情，嘴角隐隐带笑，却已然没有了生息…… “回去，咱们回去……”敖缺愣愣地起身，手打着颤握上轮椅的后把，吃力地推着，瞪着两只呆滞的眼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从医院后花园走到医院病院大门口的时间里，敖缺失去了知觉，煞白的脸上罩着一层死光，像埋入坟墓的死人一样。 待到顾小鱼出现在病院门口，愕然地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惊觉地苏醒过来，再抑制不住心里的沉痛，滚烫的热泪一如洪水泛滥般涌出眼眶，“小嫣！！” 第一百八十章 那风，请等我一下 乔嫣安静地躺在床上，两个戴口罩的年轻护士刚为她蒙上一层白纱布，乔妈便一拥儿哭了进来。 “小嫣呐！”她摊在床边死命拽着床沿，泛红的眼圈布满晶莹的泪光，泣不成声，“你睁开眼，再看看我，你再看看妈……” 乔嫣安然地闭着眼睛，神色自然，仿若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两个小护士顾不得拉上白纱布，忙搀扶起乔妈，“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态，请节哀啊……” 顾小鱼拖着步子跟了进来，眼角挂着隐忍的泪光，“小嫣受尽了病痛的折磨，现在她安安静静地离开了，相信她在那边的世界会得到安息的，阿姨不要太难过了……” 乔妈哪里听得进去，手打着颤轻抚乔嫣的脸，只顾着拼命地摇头。 那原本就有些浮肿的眼皮，哭过之后，更加臃肿了，只能颓乏地半支棱着眼眶，尽显疲态和痛苦之色。 好几个亲戚不敢进来，围在门外，偷偷地抹泪…… 乔嫣的尸体最终装入了黄色尸袋里，然后马不停蹄地送往地下一层的太平间，横摆在靠墙一侧的冰冷的铁台子上。 乔嫣去世的那天下午，顾小鱼去了乔嫣的家里。 院子里的天庭花草开得很盛，那种常年结着淡紫色小花的木藤，都快缠上阳台了，在热烈的阳光下展示它顽强的生命力。 还有几撮长得歪歪斜斜的灌木，在阳光的沐浴下，绿得发光，偶有风经过，那缀满小叶子的枝丫便要抖擞地甩上两甩。 然而这一切生机，在顾小鱼眼中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生命，它们都是死的，以前活过，但现在死了…… 顾小鱼愣出了神，忽然听到二楼阳台传来一阵低沉连贯的佛经诵念声。 她忙抬眸望去，发现乔嫣的爷爷正盘坐在阳台上，闭着眼睛，捻着珠子。 额头上满是愁苦的渔网般的皱纹，脸颊像刀削般塌了进去，脸上的皮就那么紧紧地粘着，瘦弱得令人心疼。 没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每天都这样，日日夜夜为乔嫣祈祷，心都操碎了。 但乔嫣死去的噩耗一直没有人敢转告给这个老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毕竟已是耄耋之年了，再经不得这样的噩耗折腾。 “乔爷爷……”顾小鱼勉强憋着笑，仰头冲爷爷打了声招呼。 “小鱼回来啦？”爷爷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黯然得没有一点光泽，整个眼球和眼白都浑浊在了一起，还带着几丝血丝。 “嗯！” “小嫣怎么样了？” 顾小鱼顿了顿，“还好，还是和之前一样……”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根本不敢对上爷爷的眼光，生怕他看出端倪。 爷爷诶了口气，又闭上眼睛，喃喃起佛经了…… 顾小鱼回乔嫣家的时候，乔爸便独自一人回到旅馆收拾东西，准备把乔嫣的遗体带回老家，树叶归根，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无意间从自己的旅行包里翻出一个质地坚硬的盒子，盒子有西瓜那么大，表面缠了一层泛黄的生日专用的包装纸，看起来像是尘封已久。 乔爸愣愣半晌，双手将盒子捧起，细细打量片刻，发现纸上还有一行带着岁月的斑驳痕迹的圆珠笔字：1997.7.3，和宝贝女儿的珍贵回忆！！ 乔爸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忙把包装纸拆开。 打开一看，他发现里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表面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散出一大股霉味。 这些都是乔嫣以前最爱的玩具，全都是小时候的记忆…… 乔爸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痉挛地呼了口气，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玩具从盒子中一个一个地取出来，围着自己摆成了一个圈。 小青虫娃娃，竹蜻蜓，黄发芭比，破了个洞的拨浪鼓，还有迎着风就可以转的小风车…… 乔爸愣愣地看着小风车，那小风车是乔嫣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一直视若珍宝。 那时候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顶着风车车头满屋子乱跑，欢脱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一样。 忽然间，乔爸瞥见那盒子下面还有几张照片，他一一拿出，反复地看。 前几张是他和小乔嫣的合照，每一张背景都有一副红底的白色洋紫荆花旗——那是香港的区旗。 乔爸陡然想起，这组照片的拍摄时期正是香港回归后的第二天，那时乔嫣三岁…… 正活泼可爱的年纪…… 不知不觉，那组照片只剩下最后一张，照片里只有乔嫣一人，乖巧地抱着一个小球，正仰着脸冲镜头傻笑。 恍惚间，那照片好像活了，小乔嫣从照片里钻了出来，右手高举着风车，围着乔爸兴奋地转圈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乔爸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害怕这臆想的画面就会突然消失。 他其实只听声音就好了，只听声音就能满足了…… “爸爸你看，转得好快呀！” “你跑慢点儿，别摔着啦！” “可我一停下来，它就不转了！” “你让风别跑那么快，等等你嘛。” “可风会等小嫣吗？” “小嫣是个大宝贝，风儿一定会等你的！” …… 声音渐渐虚化，直到彻底消失…… 乔爸的身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内心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拽着照片往胸口狠狠蹭，像是要把照片塞入心脏里才肯罢休，“爸爸没用，让你吃了不少苦，下辈子再投胎，记得千万要找个好人家。” 而此刻，诊断室里，一群医生围着乔嫣脑部ct片子惊奇不已…… “这是……”一个戴眼镜医生一手拿着ct报告，一手拿着手灯照着，表情极为震撼，“兰花状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肿瘤居然长得如此奇特！”一个方脸医生盯着ct片子，一脸惊奇，“几乎是完美的几何对称！” “我看这纯粹是巧合吧……”一个马脸医生吞了口唾沫，有些不可置信。 “我也觉着是巧合……”那戴眼镜的医生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略夹着些许遗憾，“可惜人死了……” 夜幕不知不觉拉了下来，而这天夜却出奇的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太平间伸手不见五指。 “啪啦！” 一只乌鸦冲破了太平间的玻璃，撞向乔嫣的尸袋，溅成一阵黑烟……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平间撞鬼 那只诡异的乌鸦栽入太平间后不久，紧闭的铁门传来一阵锁链搅动的“哗啦”声。 紧接着，“吱嘎”一声，铁门缓缓打开，借着远处的灯光，一个团成松果似的黑影伸进了太平间。 一个中年男子杵在门口，双手从衣袋摸到裤包带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拇指大小的手电。 这种款式的手电，也就流行于零几年，当时普遍是九零后孩子们的玩物，根本不会用于夜间照明。 毕竟它所发出的光实在是太微弱了，用在这种手电上的电池叫纽扣电池，一般几毛钱就可以买得到，机械表或者一些微小遥控器都是用的这样的电池，所以其电量可想而知…… 只听“咔呲”一声，一阵昏暗的微光洒在手电灯口的玻璃罩上，形成了一个朦胧的球形光环，只能勉强照亮周遭半米的距离。 借着这微光，中年男子开始往太平间里处摸索前进，脚步很慢，走得很轻。 每走一步，他就东瞟一眼西瞟一眼，像是寻觅什么宝贝似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不是什么小偷，相反，他是这个医院太平间的看管员，太平间的门侧甚至贴着他管理员的大头照片。 照片下只有名字——崔玉辉，连工作简介都没有…… 虽然太平间看管员也算医院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但他却从来不受医院医生和护士的待见，不仅是医生护士，连前来就诊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是对他敬而远之。 因为据说他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得了一种病，一沾水就浑身疼的怪病，自那以后从不洗澡，衣服也永远是那一套，黏糊糊的泥垢黑得发光，浑身散发着一股死螃蟹的酸臭味道。 可以说是“未见其人，先嗅其味”的历史性先驱了…… 而且他的长相极丑，怂巴巴的肩膀上顶着个橄榄球形的头，头顶正上的位置横扑着一条条油腻的毛发，像是被钉耙给挠过一样。 最恐怖的还要属那张脸，就跟长歪了的苦瓜一样，满是坑坑洼洼的地方还塞着泥垢。 如今年近四十，仍无妻无子…… 年轻时家里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但因为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所以几乎没人看得上他。 家里渐渐供不起这样好吃懒做的佛了，于是父母把崔玉辉撵出家门，赶到熟人的工地上去做小工。 但崔玉辉往往都是做一天玩一天，后来连头个月的工钱都没拿到，便被熟人老板扫地出门了。 后来又去码头做搬运工，去大街当清洁工，去小区当保安什么的…… 换工作比他换身衣服都勤快…… 最后医院的太平间管理把他的工作稳定了下来，因为日常不累，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点尸体，只要不差数就行了。 虽说工资极低，只能勉强果腹，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然而，安定的工作却并没有安定崔玉辉猥琐的内心…… 只要医院有刚死的年轻女子被送入太平间，崔玉辉立马就能得到消息，然后趁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潜入太平间，用死者的身体满足他那罪恶的生理需求。 野鸡他没钱享用，不过死人对他而言嘛，倒是如近水楼台之月那般来得巧，在埋入厚土之前满足他最后的需求，他认为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样恶心的特殊癖好，从他入行以来，一直持续到现在，接近七八年了，却一直没被人发现…… 崔玉辉停在一张编号为“107”的停尸台前，对了对台上刻着的时间，死亡日期显示正是今天。 而医院今天只有一具尸体送入了太平间，这就是乔嫣的尸体！ 崔玉辉熟练地把拉链一下拉开，当他看到躺在其中的乔嫣时，有些傻眼了…… 乔嫣的脸上居然有疑似回光返照的红润色泽，小脸尤若杏核形状，五官精致，可以说是崔玉辉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至少在太平间工作的这几年来，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得绝尘的女子。 崔玉辉两眼放光地瞪着乔嫣，由心地发出一声感叹：“美啊，真美！” 他的喉结微微上下颤了颤，“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脑海里开始浮现乔嫣任由他摆布的画面，越想越兴奋，不禁咧开嘴猥琐地笑出了声，露出两排黄得发黑的大板牙。 “滋溜”一声，崔玉辉把流到嘴边的哈喇子给吸了回去，然后卷起袖口擦了擦嘴，原始兽欲瞬间被激发，乃至冲昏头脑。 他搓了搓手，像猎狗一样扑上乔嫣的身体，满是泥垢的手胡乱地抓，想扒掉她的衣服。 忽然之间，乔嫣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崔玉辉吓得一个趔趄，忙从她身上翻下，杵在旁边，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惧，心里暗自揣测：“活过来了？” 他不信鬼，大多跟死人打交道的人，都不信鬼。 但这送到太平间的人突然在半夜有要苏醒的迹象，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若是平常人的话，早被吓得魂飞魄散，鬼叫连连了…… 几分钟过去了，乔嫣还是没有动静，崔玉辉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电晃到乔嫣脸上，冲她愤愤地攥着拳头，“妈的，居然敢吓老子，待会儿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忽的，乔嫣睫毛微微颤了颤，突兀地坐起身来。 “活了，真的活了！”崔玉辉一阵惊悸，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你……你……” 崔玉辉慌忙攥起旁边的手电，冲乔嫣照去。 只见乔嫣缓缓睁眼，微光晃到她的眸子时，崔玉辉惊愕地发现，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的眼睛！ 眼眶之中，连眼白部分都没有，全是漆黑的一片，空洞地瞪着！ 崔玉辉吓得一个踉跄，惊恐地捂住嘴，身子直往后坠，却意外撞到一根冰冷的立柱上。 他清楚地记得身后是停尸台堆放形成的过道，什么也没有，哪儿来的柱子呢？ 崔玉辉一时感到头皮发麻，愣愣地回身望去，眼前竟站着一个长着乌鸦头的黑衣人！ 尖细的眸中，透着骇人的凶光……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灵魂之地，流域虚空 鸦头神手起爪落，电光火石间将他烧成黑烟，那黑烟顺着窗户门缝，飘上医院穹苍顶上，几经变换，与漫漫长夜融为了一体。 而此时，敖缺恰巧自医院花园小径经过，几缕黑烟拂过他身旁，在肩头上轻轻一触，那黑烟便像拂过水面的雾气一样化开了。 他的眼珠黯然无光，木木地镶在眼白上，这些鬼怪陆离的烟雾没能进得了他的眼，仿若与世隔绝般。 敖缺愣愣地走着，不时有一两个浑身白大褂的医生并肩从他身旁经过，可他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他对一切问候和眼光统一用点头招呼。 哑巴见人打招呼都会咿呀两句回应，他比哑巴更哑…… 石子路走到了尽头，来到了病院门口的一张油光泛旧的长木椅旁，他缓慢而吃力地坐了下去。 夜晚的风就像带着刺一样，刮得他的脸又痒又疼，敖缺不由得把肘关节抵在膝盖上，用双手蒙上疲乏的脸，呆滞的目光透过指缝，凝在身前的石子路上，怎么也聚焦不到一个点上，空空的，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的心绪乱成了麻，怎么搅也搅不顺，就在那儿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晚。 直到天蒙蒙亮，敖缺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一棵孤零零的槐树树梢闪电般动了一下，而树梢上，正立着一只收翅昂首的乌鸦。 乌鸦圆睁着米豆大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锐利的寒光，稍作停留，便扑打翅膀如疾风掠影般向低空飞去。 待那乌鸦消失不久后，哪吒背着手，从敖缺身后的黑暗中现身，径直向他走去。 哪吒的步子迈得轻盈而悠闲，像是从水上飘过来那般。 “乔嫣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哪吒在敖缺跟前驻足，目光不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城市边缘渐青的天幕之上，“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敖缺神色木讷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要一直待在人间？”哪吒把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落到敖缺略显颓态的脸上，“不打算回东海？” “你知道在人间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究竟有多不容易吗？”敖缺的嘴角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在苦楚地颤抖，“乔嫣没了，很多东西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东海还需要你！”哪吒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希冀，“你仍是东海的十六皇子，泪珊海的龙主……” “算了吧……”敖缺自嘲地苦笑一声，漆黑的眸子无力地向下垂着，眼皮半遮，“我累了，哪儿都不想去了……” 哪吒眯了眯眼，有些疑虑，“你真的……” “等她的墓碑立起来后，我就每天就坐在墓碑前，直到有一天能忘记她为止。” 哪吒闻言，脸上有些落寞，瞟了一眼敖缺失神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他从那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敖缺的心已经死了，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重新活过来…… 或许一个人心真正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吧…… 敖缺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麻木了，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哪吒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在那儿又继续坐了好几个钟头，青色的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城市的轮廓影影绰绰地暴露在晨曦之中。 晨曦映在他的脸上，那橙红色的霞光愈发浓烈，终于渐变成了炽热的耀阳。 路人多了起来，蝉鸣热闹了起来，红日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从朝霞到夕阳，再到夜色沉浸，皓月当空。 敖缺一直都在那儿愣愣地坐着，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忽然，一只飞得极矮的乌鸦在他眼前倏然划过，如离弦的黑色利箭一样，“嗖嗖”地直奔医院方向。 敖缺怔了一下，脸上瞬间多了几分警觉，呆滞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忙盯上那只如黑色闪电般的乌鸦。 那乌鸦给敖缺的感觉很奇怪，它飞得实在是太快了，若是以凡人的眼光，根本无法看清它在夜间的飞行轨迹。 那速度，几乎是蝙蝠的两倍有余！ 正当敖缺发愣之际，又有三只乌鸦陆续从医院的方向腾飞而出，笔直地朝九霄云外的方向俯冲而上。 像子弹一样，在浑浊的灰云中激撞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那三只乌鸦便消失于那片涟漪之中…… 那一圈圈的涟漪形成了一个极深的怪圈，外围的浊云围着圈中心旋转，像是海底漩涡一样。 敖缺抽起身子，尖锐的目光极力想要透过那怪圈，却只看得到一片如墨般的黑域…… 敖缺无法感知到怪圈的背后的世界，因为那是生灵末路之地，就连天庭神殿的神明也无法踏足的地方，理论上真正的地狱——流域虚空！！ 虚空者，虚无形，空无质，故名虚空。 按照虚空的特性，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种类，第一种便是凡人所能察觉到的生存空间——宇宙。 宇宙拥有承载一切物质的无限空间，小到尘埃粒子，大到浩瀚星辰，具有空间无限大 无所不在，无所不容。 第二种，是凡人无法踏足的地方——神渊！ 神渊亦称为“神隐”，顾名思义，神渊乃神明所创造的虚空之地，一般用于藏身或者试练法术。 由于神明的力量毁天灭地，为防止这样的力量会殃及到凡人，天庭、仙界以及神殿便公开约定，但凡仙人神明下界，任何事务都需在神隐之地进行。 神渊相对于宇宙而言，其空间要狭小很多，通常只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周遭布有强磁结界封锁，与外界形成强隔绝。 最重要的是，神渊之中，没有时间的流逝…… 第三种，是神仙也无法踏足的地方——流域虚空！ 流域虚空，亦称为“灵魂之地”，一切带有意识的灵魂，都会接受界灵或者死神的引导，渡入流域虚空之中。 流域虚空的空间与宇宙同样趋向于无限大，并且还拥有无限大的密度，任何实体都会在流域虚空之中被挤压成虚化物质。 而且流域虚空周遭布有强结界，即便是神，也难以进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死秩序 司命 流域虚空之中，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没有星河流淌，没有一点光亮，一片沉寂。 那被乌鸦激撞产生的空洞涟漪，在虚空之上浮现，如同一个倒置的喷泉口，不断地往下喷出黑烟。 黑烟轻而薄，像铁蛇一样盘成一圈一圈的，渐次向下堆叠。 陡然之间，一道金光在黑烟盘成的圈中炸亮，瞬间惊如白昼，把流域一角映得白灿灿的。 待那光芒稍柔几分后，原本的空洞涟漪消失不见，黑烟缭绕的地方朦朦胧胧地站着一个人影。 黑烟开始冉冉消散，露出一对莲花般的玉足，然后隐约见得裸露的脚踝，丰腴白皙的小腿…… 是个全身裸露的女人，几缕残烟遗留在身上，不偏不倚地刚好盖住私处。 身材匀称婀娜，肌肤凝脂如雪，五官若粉雕玉琢般精致，长发似瀑布倾泻般直下。 这个女人，竟是乔嫣！ 乔嫣的眉间比原先多了三点金灿灿的朱砂印，华光流转之间，平添几分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 而同时，乔嫣身前几米远的地方，两团青烟在她同等高度的地方影影绰绰地弥散，几经飘散变换后，凝化成两个长相奇特的人。 一个身披黑衣长袍，肩上和腰间系着修罗黑铁，在黑暗之中灼灼生辉，宽实有力的肩膀上顶着西瓜般大的乌鸦头。 此人为掌人间死事的鸦头神——武田一郎。 另一个身着淡青色的褙子，手臂上挂着浅绿色的绸缎，上半身为面容妩媚的女人，而下半身则是诡异的白色麋鹿。 此人为掌人间生事的鹿仙人——云千辞。 乔嫣的记忆里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这二人，这种奇怪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恍惚间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太明白了…… 因为被引入流域的那一刹那，她的体内沉睡的灵魂被唤醒，以往沉睡的记忆忽然之间奔涌心头，如山野洪水泛滥般不可收拾。 她体内那个已经苏醒的灵魂告诉她，她是司命，掌管万物命格的司命！ 鸦头神和鹿仙人躬身移步两侧，为乔嫣让开了一条小道，拱手相邀：“司命，请！” 乔嫣的眸子空空洞洞的，定定地凝视着前方，忽然间眸中紫光一轮，隐现轮盘转动，一瞬又消失不见。 一件单薄的纯白蚕丝从天而降，极其轻柔地附在乔嫣身上，仿若置身于云雾之间。 乔嫣毫无表情地往鸦头神和鹿仙人指示的方向前行，流域虚空里没有路，四周都是望不到边际的黑。 那种黑倒不是闭上眼睛那般纯粹的黑，而是一种忽远忽近、虚虚实实的黑。 就像把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眼睛闭着，把全部精力集中在闭着的那只眼睛中所能看到的画面。 若是凡人在流域虚空中行走，会不自然地产生一种原地踏步的错觉，而且方向感也会瞬间全部消失，很多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走直线还是在原地转圈…… 而在乔嫣眼中，她脚下似乎有着无数条通往更深处的黑暗的路，她的脚步迈得沉稳且轻缓，很自信，毫无顾忌。 经久不见的流域让乔嫣颇有些感触，随即冲身后的鹿仙人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千辞，你知道流域虚空为什么这样黑么？” 鹿仙人神色自若，恭敬地回答：“因为只有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才能看得见公平与真理，才能看得见生死与秩序。” 乔嫣满意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僵了些许，瞬间又黯淡下来，变成一丝苦楚挂在嘴角，“可我却在寻找真理的路上，失去了很多东西……”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怅然若失过，因为她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经营了十几年的友情，比如明明已经到手的爱情，比如好多她以前自以为无法看破的亲情…… 在人间弥留的时刻，她突然感悟到原来人生是这样美好的，过往的灰暗，不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 人生的美好她还没能真正体会呢，一切突然就戏剧化地结束了…… “生死秩序即是如此，若要前行，必负着苦痛……”鹿仙人微微颔首，漆黑的眸子略显深沉，“这也是流域虚空所存在的意义。” 乔嫣没再说话，大而无光的眼珠子向上泛着，下面露出了大块的眼白，叹了口气，继续朝着前方迈去。 不知不觉中，三人突兀地在一阵黑色墨潮中凭空消失，像是纵入波澜平静的大海一样，沉得毫无声息。 流域虚空的另一处，四方皆是亮灿灿的白光，置身其中，甚至分不清光源在哪儿，亦或是到处都是光源，依然让人分不清方向。 此地名唤“英灵殿”，是流域虚空连接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桥梁，只有生前做过杰出贡献或者能力出众的凡人，死后的灵魂才会归属于此地，并成为引导灵魂渡世的界灵。 每个英灵殿只有一个界灵镇守，而整个流域虚空所对应的英灵殿，则有十八处。 乔嫣从流域虚空之中踏入此英灵殿，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镇守此英灵殿的界灵，乔嫣认识他，正是此前在大九洲开界后神秘失踪的守门人，秦朝的郎中令——赵高！ 赵高在此躬身等候，待乔嫣走近后，他微微颔首示意，拂袖间在面前的空气中凝成一层直径两米的门。 那门在白光折射之下，有种微微荡漾的动态感，像是竖立的湖面被人扔了一块石子。 鹿仙人和鸦头神纷纷在此驻足，乔嫣未作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入此门后，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云吐金光，雾洒红霓，脚下白气翻腾，边际空旷辽远，仿若置身于九霄云外的仙境。 乔嫣脚下踩着一块微微飘动的巨石，巨石沟壑横生，长满了青苔和无名的紫色小花。 身前是一排排列不齐的浮空小石墩，在翻腾的白雾之中若影若现，引路白云深处。 眼前之景，恰似她当年所做过的一场梦，而如今，她真的来到了这里——让她魂牵梦绕、萦绕已久的梦中仙境……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司命，归位! 乔嫣于浮石之上莲步轻移，裙摆微绽间，有蓬莱罗仙之态。 浮石两边的云雾无声地翻腾着，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像集在一块儿的棉花疙瘩。 浮石的行进轨迹蜿蜒曲折，时高耸云上，时藏陷云中，几经曲折后，乔嫣来到了一座巨石之下。 她没有再往前走，驻足于第一阶石墩上。 这座浮空且岿然不动的巨石山足有一个室内篮球场的大小，削尖的一端朝下，平整的一端朝上。 其尖端部分以及边缘四周，弥散着许多零星的小碎石，如同尘埃一样漂浮在空中，围着巨石打转儿。 而在巨石偏下的位置，错杂排列着许多形状与其大致相似的子石山，其中最大的子石山能比得上巨石一半，最小的则差不多有泳圈般大小。 乔嫣脚下的浮空石墩路只通往巨石，而那些子石皆孤零零地埋没于云雾之中。 “司命，你来了……”玉石叩击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虚无缥缈。 乔嫣的目光几乎瞬间锁上了巨石上的神树，而在那缀满金叶的神树之下，那身着白色仙衣的故人也正看着她…… 两片黄叶飘在她面前，轻轻跌落在乔嫣娇柔的肩上，刚触及微毫，那黄叶便像松弛的沙子般，被风吹散。 迟疑片刻，她踏上浮石，继续朝着巨石方向移步。 当她跨上巨石后，步子就越来越慢，脚像被灌了铅似的，重得提不起来。 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回头看，越往前，心越痛。 “神殿的野心越来越大，而天庭却故步自封，对此事坐视不理，终有一天，他们会自食恶果。”凌靖朝她缓步走去，一反先前的温柔，神色透着一股森严的气息。 乔嫣原地站着，远远地凝望凌靖，表情毫无波澜，她只看得见凌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天书开界只是序幕，你的使命并未因此而完结……”凌靖站定在她跟前，右手平举，食指中指并一，轻触乔嫣眉间三点印记，“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乔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凌靖指尖凝化一点荧光，荧光在指尖缭绕两圈后，汇于乔嫣眉间的三点朱砂印之中。 一股莫名的钝痛袭上乔嫣身体，那感觉像是身子被扔在烧得正旺的炉火中，烤得皮开肉绽，又像是无数铁钳夹住骨骼，一根一根地钳断。 只一会儿，乔嫣就疼得眉头紧皱，额间泌出豆大的密汗，浑身像筛糠般痛得发抖。 疼痛感达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猛地睁开眼睛，眉间朱砂印顿时乍现白光，一股气浪自朱砂印中磅礴掀出，将倾泻的长发吹至脑后。 待她安静下来后，那眉间的三点朱砂印颜色较之前深沉许多，隐约有流光转动，威严的神韵全集中在了那朱砂印之中。 司命，归位！ …… “我还能回去吗？” 乔嫣的这句话让凌靖愣了一会儿，“为什么？” “人间有太多东西我都还放不下……” “人间琐事，在你眼中比秩序还重要？” “谈不上重要……”乔嫣眉头微蹙，像是夹着几抹说不出来的苦楚，“我留下的遗憾太多了，怕受不上“司命”二字。” “你若真的想好了，我不会拦着你。”凌靖顿了顿，回身扫了一眼神树，又把目光重新扫在乔嫣脸上，神色有些怅然，“但请你一定要好好斟酌……” “我想好了！”乔嫣坚定的目光对上凌靖，意志决绝地道：“生死秩序几万年，而人间一行不过百年，我不想错过……” “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凌靖抽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最终低叹一声，“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了，切记小心。” …… 人间，时间刚好处于下午四时。 国道104高速路上，三辆黑色帕瑟特精准地保持着五六十米的车距，以一百一十公里的速度稳定行驶。 这三辆车都是专程来接送乔嫣，乔嫣的尸体装在领头的那辆帕瑟特里，硬挺挺地横躺在车椅上，像横倒下来的蜡像。 顾小鱼和乔思雨守在她旁边，开车的人是大舅。 乔嫣的表情很安然，眼睛微微闭着，消瘦的脸蒙着一层白色的油，仿佛散发着一种幽灵的光辉，惨白得毫无血色。 只有嘴唇还有一点红润，嘴角微微勾着，好像全神沉入梦乡了。 她的手坚硬得跟钢铁铸成似的，五指曲成半握鸡蛋的爪状，怎么掰也掰不直，筋骨和浅蓝色的经脉都暴露在指关节上，惨白且冰凉。 “冷吗？”顾小鱼把乔嫣的手捧在手心里，眼角含着隐忍的泪珠，抽了抽鼻子，笑着说：“回家后就不冷了……” 乔妈坐在中间的那辆车上，一路捶胸痛哭，眼睛肿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儿，亲戚们不管怎么劝也劝不好。 乔爸坐在最后那辆车上，左手手肘搭在车窗上，闷声不语地抽着烟，眉头不自觉地皱着，拧成愁苦的“川”字型，而眸中再没有往日的神采了。 这时，一只肥胖的乌鸦从远处飞来，绕过沿途的电线杆，直奔载着乔嫣的车飞来，像黑色利箭一样冲在车前玻璃。 “小心！！”大舅被这突如其来的乌鸦吓了一跳，忙打转方向盘，踩刹车，同时拉紧手刹紧急制动，随后反复松踩刹车五六次后，车子才缓缓靠边停下。 顾小鱼和乔思雨重心猛地向前一倾，好在身上绑了安全带，才不至于飞出去。 大舅喘了口粗气，抽起身子，两步跨出车门，在车外左顾右盼巡视片刻，这才注意到车前盖上躺着一只全身僵挺的肥胖乌鸦。 “乌鸦？”大舅将那乌鸦翅膀提起来，一脸疑惑。 顾小鱼有些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乔嫣，忽然间发现乔嫣细绒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起初顾小鱼以为是有风吹过，便没多在意，直到她发现乔嫣原本捏成爪状的手软软地瘫了下来…… 顾小鱼的神经瞬间绷紧，一脸紧张地盯着乔嫣，目光寸点不移。 乔嫣的睫毛再次微微闪动了一下……而这一次，没有风……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被死神遗弃的女人 顾小鱼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就像铜铸一样僵僵的，她把左手木木地伸向旁边的乔思雨，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乔嫣刚才，是不是动了？” 乔思雨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把脸转向乔嫣，拧着眉头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乔嫣的脸，可半天也没发现异样。 “没有啊，你眼花了吧……”乔思雨一脸茫然地把头扭向顾小鱼。 “不是，你看乔嫣的手……”顾小鱼咽了口唾沫，眉头紧蹙，“刚才她明明是紧握着的，但是现在松了！” 乔思雨的注意力落在乔嫣的手上，而这个时候，乔嫣又动了一下，这次动的不是睫毛，而是嘴唇！ 乔思雨和顾小鱼两人眼中顿时大放异彩，胸脯由于过分喜悦和兴奋，像海涛一样剧烈起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面的两辆帕萨特缓缓减速跟上，车门刚一打开，乔爸乔妈等人就行色匆匆地小跑上来，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儿啊？” “有只乌鸦撞上了挡风玻璃……”大舅站在靠驾驶位的车窗玻璃前，伸着右手，指了指地上那只黑羽炸立的红嘴乌鸦。 “你呢？”乔爸上前，急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大舅把袖口放下，将撞得淤青的手臂遮住，“一点皮外伤而已，小事儿。” “里面几个呢？”乔爸压弯身子，把半张脸凑到摇下三分之一的车窗玻璃前，“小鱼，思雨？” 顾小鱼和乔思雨还处于发愣状态，乔爸的呼声让她俩回过神来，两个木瓜一样的头愣愣地扭向乔爸，脖子像生了锈的机械臂一样，显得十分僵滞生硬。 “乔叔，小嫣她……”顾小鱼脸烫的不行，像滚在蒸气里一样，“小嫣刚才……小嫣刚才好像动了……” 乔爸眼珠子瞬间瞪成了褐色的玻璃珠子，他以为是自己听觉出现了幻觉，亦或者这两个丫头被吓傻了，他直愣了一会儿才讷讷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乔嫣刚才动了！”乔思雨惊呼道，说话的语气都痉挛得发颤。 身后的亲戚哗然不止，纷纷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地往车里张望，在众人的炽热的眼光下，乔嫣的嘴角又微微抽了一下！ 而且她的面色恢复了以往的红润，胸脯开始稍有起伏，已经逐渐有了微弱的呼吸！ 乔爸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喜，眼角几乎瞬间拧起有如放射线的笑纹，长而干枯的手指直接钳在车窗玻璃上，“乔嫣醒了，快打电话找辆车送医院去，快送医院去！！” 由于三辆帕瑟特都已经开上了高速，正常行驶的车辆没办法转向，而且已经走了一百多公里了。 现在对乔嫣而言，时间就是一切，这个时候如果再叫人开车来接，如此便要多耽误一个多小时。 思前想后一分多钟后，大舅扬手一挥，把外套脱掉，直接扔在车前盖上，露出两只粗壮得跟铁柱子似的臂膀。 他将乔嫣横抱而出，大步跨向另一条反向的车道，直接拦路截停了一辆黑色现代私家车。 一阵好说歹说后，那车主才勉强答应送乔嫣去医院…… 顾小鱼看着送乔嫣的车缓缓开走，心里美滋滋的、乱麻麻的，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途中，乔嫣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沉稳，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送到医院后，这个已经被证实脑死亡的女人竟有了生命的迹象，不禁使得所有医生汗颜，忙对其进行紧急诊断。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乔嫣下丘脑部的那颗诡异的肿瘤奇迹般消失不见，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她现在的身体跟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样健康。 只是不知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时本该已经醒来的乔嫣，还处于深度的睡眠之中。 这样意外且诡异的诊断结果，彻底惊动了整个医院：一个脑癌晚期患者，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不治而愈，而且医院曾经还给过她的死亡证明…… 脑死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这个被死神所遗弃的奇女子，让所有曾经为她就诊过的医生感到震惊，震惊得甚至有些胆寒和后怕，乃至于毛骨悚然！ 乔嫣的事迹，成了医院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奇迹，也一度成了医院里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饭后谈资，他们都说乔嫣是个被上帝宠幸的幸运儿。 六点多的样子，太阳落得飞快，城市的边缘蒙上了一片晚霞。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病房里，金子般的落日余晖从窗外映射而入，柔柔地洒在乔嫣的脸上。 乔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枕着软绵的枕头，半闭着眼，脸色红润，嘴角似有似无地勾着，像是在笑。 病房里只有乔妈守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乔嫣，眸中的温柔像水一样溢出来，手轻轻地在乔嫣光洁柔嫩的额头上摩挲着。 乔爸站在病房外，紧握着双拳，满心欢喜全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脸上，都不加修饰。 他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有时候来回踱步，就是不愿意安静一会儿，总想说话，总想笑，心里兴奋得直抓狂。 乔嫣之前的主治医生来了，所有人纷纷围拢上去，乔爸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腕，“我女儿什么时候醒啊？”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脑部受了点刺激，现在处于深度睡眠当中，不久后就会醒来的，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 乔爸想了想，又问：“那这段时间，还是住院吗？” “住院和回家都行，不过鉴于你女儿的特殊性，我建议她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毕竟她头部肿瘤消失得太离奇，如果有复发的情况，也可以及时得到治疗！” “好，那就住院吧，住院！”乔爸高兴得连连点头。 乔嫣脱离危险的消息最终传到了爷爷耳边，听到消息后，这个脸上爬满愁苦皱纹的老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大家都说是老人家心里有佛，诚心感动了佛祖，才让乔嫣得幸捡回一条小命！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羁绊 东海，泪珊海海岸一隅。 凌晨，天色微青，星星闪着眼，月光在波涛滚滚的海面上辟出一条狭长明亮的路，波光粼粼的，好似银舞一般。 风又大又急，黑浪咆哮着，跳荡着，夹着浓重的海腥味儿翻滚而来，激撞在高耸嶙峋的枯石上，而这样的景象，几乎百年不变。 一对早起的渔民父子坐在岸边的一处礁石上，他们像以往一样，看着天色盘算着时辰，大约再过半个钟头，就是出海捕鱼的最佳时机了。 忽然之间，原本喧闹的海面突然温柔起来，平稳得如西湖一样，连一点前兆都没有，就那么突兀且诡异地安静下来了。 风波和奔腾的海涛仿佛沉入了海底，整个海面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渔民父亲心头陡然一怔，把宽大的蓑衣帽摘了下来，警惕地望向海面，“怎么回事儿啊，突然安静下来了？” 年轻的渔民儿子凑到父亲跟前，低声问：“爹，现在出海吗？” “不急，先等等看！”渔民父亲警觉地皱着眉头，显得十分老道。 他比自己这个年轻的儿子多出二十多年的出海经历，了解大海的情况比了解他儿子还多，这样的异象，让他隐约感觉海上即将会有大事发生。 比如猛烈的暴风雨，比如轰轰隆隆的雷暴，或者其他什么更为诡异的事情。 渔民儿子无趣地退到一边，托着腮帮静静地看着海面。 大海就这样莫名地静谧了一个多钟头，没有暴风雨，也没有雷鸣闪电，什么都没有发生…… 渔民儿子再沉不住气，抽起身子，拍拍屁股，凑到渔民父亲跟前催促了一句：“爹，到底还要等多久啊，咱们快出海吧，别让娘等急了！” 渔民爹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把蓑衣戴上，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出海吧！” 渔民儿子赶忙跳下礁石，解下粗硕的船绳，把两米多宽的带三角帆的木船引入大海。 然而，木船刚驶入大海，海面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安静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洞洞的，还吐着湛蓝色的雾气。 渔民父子先是一阵惊奇，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漫上心头，吓得汗毛凛凛。 只见那漩涡之中，披坚执锐的蛟龙士兵浩浩荡荡地钻了出来，一溜一行地在海岸线上排成矩阵。 黯淡的月光洒在蛟龙士兵的脸上，个个青面獠牙，妖纹满面，眸子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凶光，杀气腾腾。 渔民父子见此情景，当即跳入海水之中，弃船而逃。 出海的有将近万余名蛟龙士兵，整装待发，严阵以待，仿若只等一声令下，战争便一触即发。 最后现身的，是身穿银甲的敖缺。 而这个时候，海面一条黑龙卷着一阵白浪呼啸而来，临近岸边之时化作黑衣溟烈的模样。 而溟烈的身旁半米距离，还悬着一朵莲花印座。 座上盘坐着一个身穿短袖的六岁左右的男童，额间有三点散着金光的莲花印，双眸微遮，威严的神韵全集中在莲花印之中…… “溟烈，哪吒？”敖缺咬着牙根，“连你们也想拦我？” 有蛟龙海将听得敖缺口中蹦出的“哪吒”二字，顿时吓得心一阵紧缩起来，左右窃窃私语…… “南海龙王旁边那个小孩儿，就是天庭的中坛元帅哪吒？！” “可我听闻哪吒是少年模样，怎么会是这么个着装古怪的小孩儿呢？” “哪吒跟我们龙主有交情，龙主肯定不会认错的，他一定就是哪吒！” …… 哪吒盘坐于青莲之上，眼皮轻启，小鹿眼射出锐利得如刀子般的目光，“敖缺，你想踏足流域？！” “有何不可？”敖缺挺着胸膛，厉声反驳。 “你简直不自量力！”溟烈脸色已然变得铁青，眸中的怒火猛烈得几乎快要蹿出来，“流域乃圣灵之地，结界之强，连神明都可以撕得粉碎，你是有去无回！” “你以为这就可以吓到我？”敖缺冷哼一声，大义凛然道：“我告诉你，我不是懦夫！” “对，你不是懦夫……”溟烈抽了口气，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他的鼻梁大骂：“但你是个十足的莽夫！” “不管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一定要找到乔嫣！”敖缺拧着眉毛，“谁都别想拦住我！”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不拦你，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今天的一意孤行，日后将会连累泪珊海海域所有海民，乃至于整个东海！”哪吒面无表情，语气夹着寒如三冬的霜气，“流域的背后不只有天庭，还有神殿……” 当“神殿”二字清晰地出现在敖缺耳边的时候，像一串闷雷炸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敖缺神色开始恍惚起来，心头默念“神殿”，几遍之后，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信念居然动摇了。 神殿在万年前的叛神源一役中变天，神殿易主，新神帝凌绝轩比凌靖强横太多，任何试图充当她绊脚石的势力，最后都会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最后让敖缺真正彻底崩溃的，是哪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算你有幸在流域找到了乔嫣，但她也不会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乔嫣了。” 敖缺捧着懊丧的脸，颓然地瘫坐了下去。 他最终收起了戾气，退了兵。 最后他没有留在泪珊海，而是应了当初在哪吒面前许下的那个诺言——他要守在乔嫣的墓前，直到他能忘记她为止…… 流域之中，哪吒借助天书踏足英灵殿，面见凌靖。 凌靖的身边只有站姿毕恭毕敬的鹿仙人和鸦头神，以及一个身穿黑袍的界灵赵高。 “司命不在这里？”哪吒淡淡地问了一句。 凌靖回道：“她回去了。” 哪吒眉间倏然爬过一丝疑虑，眯着眼问：“你同意的？” “是。”凌靖苦笑一声：“她还是念着人间，念着人间的情欲……” “敖缺是她放不下的羁绊，她掌控着万物的命格，最终却让命运给操控了。” “倒算不得被操控，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他们都走了，只有你还在原地徘徊 敖缺回去的那天，黑云压境，狂风扯天扯地。 江南很少有这么凶猛的风，猛得足以摧残一切，刮得树木东倒西歪，路上没有人影，只有几只受惊的鸟儿拍着翅膀乱飞，忧愁地啼唤着，无处安定。 这才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已然是天昏地暗、混混沌沌的了。 敖缺回到兰阳小区的时候，乔嫣院子里的天庭花草似乎受这狂风影响，叶子都快掉光了，仅剩老干，爬在院墙上的几根枯藤，悬着几朵寂寞的小花，摇摇欲坠。 敖缺独自攀上二楼，二楼的走廊空空荡荡，以往的这个时候，小花仙和饕餮应该在走廊肆无忌惮地嬉闹…… 然而，除了栏杆上有几盆尖头泛青的仙人掌外，什么也没有…… 敖缺把双手攀在栏杆上，目光从近处向远处挪。 三米多宽的交错小径、一座座独栋的小屋、在风中摇摆的桂树……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贴在空气中的虚影，摇摇晃晃的，像是只存在于梦境中，从未有过一样。 风卷着万年青的熏香迎面扑来，在他耳畔打了一声呼啸，然后飞到房顶去了。 敖缺攥紧栏杆，怅然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将客厅门推开。 客厅干净整齐，看起来像是被打理过，陈设布置跟他离开的时候是一个样子。 但在他眼里，客厅就像少了点什么。 四壁仿若布满蛛丝网，一切摆设都像蒙上了一层灰，往日的繁华被封印在记忆里，早已触不可及。 敖缺神情恍惚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横乱摆放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最近的播放历史都是哪吒喜欢看的节目，像什么封神演义、哪吒传奇、宝莲灯前传、小猪佩奇等等。 这些节目敖缺一个都不感兴趣，将播放键悬在小猪佩奇的画面上，他的目光就陷入了呆滞，失了神采，像尊雕塑般纹丝不动。 一切在敖缺的眼中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包括欲望、金钱、以及那些曾让他迷失自我的权利和地位。 很多东西一旦看淡，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即便死亡，也不过如此。 他把悬着的手收了回来，连着遥控器一并抵在膝盖上，视线也慢慢从电视画面挪到手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苦笑，“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到呢，哪吒？” “你以为你看淡了生死，其实你只是个过客而已。”哪吒从敖缺身后凭空出现，“他们都走了，只有你还在原地徘徊……” “不还有你吗？”敖缺回过头望了哪吒一眼，苦涩地笑了笑，“我想我真的看淡了生死，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仿佛不是我以前所认识的那样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但究竟少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只是逃避罢了。”哪吒在敖缺身后出现，“总有些磨难，比死亡更绝望，总有些存在，比生命更重要。” “哪吒……” “你在逃避什么？” 敖缺蹙着眉略微迟疑，摇了摇头。 “下楼吧！”哪吒一把将敖缺手中的遥控器抢过，面无表情地坐下，“去见你想见的人！” 话音刚落，电视便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紧接着是一只粉皮小猪的自白：“大家好，我是小猪佩奇，这是我的妈妈，哼哼，这是我的爸爸，哼哼，这是我的弟弟乔治，哈哈哈……” 敖缺怔了一下，茫然地问：“见谁？” 哪吒沉默了，瞪着小鹿眼，注意力全然放在电视上那只活蹦乱跳的粉皮小猪身上了。 敖缺怀着无限惆怅的心情，默然不语地坐在哪吒身旁，焦急地瞪着他。 过了好几分钟，哪吒还是不作声，敖缺无奈低叹一声，缓缓从沙发上抽起身子，一脸落寞往客厅门走去。 下楼后，楼下依旧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是风声弱了很多，在远远的天空中咆哮着，轰轰隆隆。 哪吒要让他见的人到底是谁，他心里也没个谱儿……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小径上瞎转，低着头转了一遍又一遍，谁家的饭煮糊了，谁家的狗吠叫不止，谁家晾晒的衣服挂在阳台晾衣架上满天飞，他都了熟于心了。 转了十二遍，他又回到了出发的原地，这时，远处一个提着菜篮子回来的老阿姨见到敖缺，忙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呀，这不是乔嫣的男朋友敖缺嘛，啥时候回来的啊？” “刚回来……”敖缺瞟了一眼老阿姨的菜篮子，嘴角淡然地抽了一下，报之浅笑。 “我说你咋还这么闲呢？”老阿姨刻意作出一副讨嫌的表情，“你家小嫣在店里都快忙死了，怎么不寻思着去帮衬帮衬啊？” “小嫣？”敖缺闻言，惊得浑身一震。 “对啊。”老阿姨推了一下金边圆框的老花眼镜，眯着眼对了对手表上的时间，“这不都十二点了嘛，到饭点啦，这会儿饭店可忙着呢！” 敖缺忽然感到脑子一阵眩晕，那是兴奋到极点的短暂晕厥，脚步有些踉跄，喘了几口粗气才镇住摇晃的身子。 后来阿姨还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只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他，牵着他的双脚风一样奔向饭店。 一路狂奔，敖缺兴奋地双眼放光，心痒痒得直抓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乔嫣的样子，一分一秒都受不了。 此时的天庭饭店，果真是热闹无比，大厅挤满了人，从外望进去，仿若后来者连一只脚都塞不进去，挤得满满的。 乔嫣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裙，高举着盘子从人潮中穿过，脸上堆着灿烂的笑。 敖缺站在正对饭店门街道的另一边，激动且诧异地瞪着乔嫣，他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地杵成了个木头桩。 乔嫣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一旁的八字胡饕餮无意瞟到了敖缺，便快步凑到乔嫣跟前，低声嘀咕了两句，随即冲敖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乔嫣把目光望向敖缺，不禁轻笑一声，冲出饭店门，叉着腰冲他大喊：“喂，你还傻愣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嫣，你终于回来了 进出饭店的客人很多，但能入敖缺眼的，只有乔嫣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是活着的一样。 挂在乔嫣脸上的浅笑，像一汪暖流般，流进了敖缺的心间，他顿时感觉浑身热乎乎的，陶醉得近乎酥软，轻松惬意很多。 敖缺在按捺不住激动和狂喜，忙扯开步子，两腿生风般疾步上前。 乔嫣也慢慢向前挪了挪脚步，速度加快，像只小鸟一样朝敖缺拥了上去。 在步行街街道中间，两人渐渐临近，步子默契地同时放慢下来。 驻足的一刹那，敖缺展开双臂将乔嫣揽入怀里。 龙的双臂看起来枯瘦无力，实际上十分之一的力度就能轻易地比上百公斤的举重大汉。 敖缺刻意把双臂很柔地环在她的两肩上，乔嫣现在对他而言，就像一朵柔而娇艳的花，稍微一用力就生怕碰坏了她。 “小嫣，你终于回来了……” 乔嫣把掌心抵在敖缺宽实的胸脯上，笑着仰面望着他的脸。 在乔嫣的记忆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敖缺这么近距离相拥，近得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脸。 敖缺英挺的俊脸细腻得近乎是一张白纸，脸上的毛孔比汗毛尖还要细。 吐息之间，一股燥热的气息不加掩饰地飘散在乔嫣脸上，使她迷惑慌乱，心一下子像打了激素，开始扑通狂跳起来。 为了防止敖缺发现异样，乔嫣赶忙拨开敖缺，眸子羞答答地垂下，“好了，人都看着呢！” 敖缺望饭店和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围观的人时不时投来炽热的目光，他倒是不以为然，用鼻子冷哼一声，“让他们看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落，敖缺用力地搂住乔嫣的背，往前一抵，乔嫣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直往前倾。 两人猝不及防地抵在了一块儿，乔嫣吃惊地瞪大眼，举起胳膊想要反抗。 可奈何敖缺的力气实在太大，在他面前，乔嫣那点力气就跟小猫乱抓乱挠一样。 乔嫣神色紧张地往四周扫了一眼，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时不时拍手吆喝，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饭店那里，几个服务生和女仆甚至踮着脚尖探望，脸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快看快看，店长跟男神亲上了！”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哇，真的耶，好羡慕啊……” ……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炽热的目光，乔嫣心想这回算是彻底完了，无奈地把眼光重新挪到敖缺脸上。 乔嫣不再抗拒，眼皮迷惑地闪了闪，终于闭上了眼，渐渐地，她不动了，挣扎的胳膊松软下来，轻盈地勾上了敖缺脖子。 慢慢地，乔嫣感到一种神秘且幸福的眩晕，仿若在此刻，敖缺要将之前生离死别的苦难全部弥补回来。 长吻过后，乔嫣慢慢睁开眼，细微的笑容露在嘴角，脸上还有些娇怯的红晕，“走吧……” 当乔嫣拉着敖缺的手走进饭店的时候，所有人脸上洋溢着幸福，高兴地举着盘子吆喝起来。 八字胡饕餮清了清嗓子，站在一张凳子上大喝：“都给我干活儿去！” “马小跳，说你呢，望什么望？摘菜洗盘子，再望扣你工资！” “还有那边那个，愣着干嘛，端盘子去啊！” “诶诶诶，柜台那几个，闲聊什么？招呼招呼招呼！” …… 下午一点，客流量稍稍少了许多，八字胡饕餮甩了甩手里的抹布，立在桌旁，站直了身子冲休息室大喊：“老板娘，我走啦！” 乔嫣坐在休息室的懒人沙发上，对着电脑上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头也不回地应道：“嗯！” 饕餮扭了扭脖子，把左右手奋力轮了几圈后，哼着小调离开了。 等饕餮走后不久，敖缺便鬼鬼祟祟地溜进休息室，他其实从见到乔嫣的时候，心里就像揣着个问号，想当着乔嫣的面问清楚，但又问不出口。 “你干嘛？” 乔嫣原本以为敖缺是来问候自己大病初愈的身体状况的，岂料敖缺张口来了句：“诶，你是乔嫣吗？” “你闲呢？”乔嫣一时不明所以，瞥了敖缺一眼，没好气道：“我不是乔嫣，难不成是你老娘？” 敖缺打量着乔嫣脸色，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乔嫣？” 乔嫣抽了口气，有些啼笑皆非，伸手指了指后厨的厨门，“喏！去帮后厨洗洗盘子，摘摘菜什么的……” “你快回答我嘛！”敖缺开始焦急起来了。 “我是！”乔嫣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像看傻子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你想表达什么？！” “既然如此，你应该记得之前我们那个……”敖缺用右手手指在乔嫣和自己之间来回转悠，然后在空气中胡乱地比划一下，挑眉笑道：“就是那个，你该记得吧……” 乔嫣愣了一下，茫然道：“哪个？” “就是那个嘛！”敖缺窘迫得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乔嫣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儿，敖缺红着脸，捏着拳头激动地爆发出来：“成亲啊，我俩成亲的事儿，你不记得了吗？！” “成亲？”乔嫣一脸惊疑，迷糊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敖缺皱着眉头，一脸诧异道：“那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给忘了？！” 两人眼神对视一愣，一个茫然，一个震惊略带诧异…… 愣了半晌，乔嫣噗嗤笑出了声儿，“我记得呢！” 敖缺白了她一眼，随即挑了挑眉，邪魅一笑，“叫我一声听听？” 乔嫣想了想，脱口而出：“敖缺？” 敖缺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乔嫣疑惑地眨了眨眼。 敖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凑到乔嫣耳畔轻声呢喃了一句。 乔嫣的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拽着抱枕一角朝敖缺的脸砸去，“神经病！被人听到怎么办？！” 敖缺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听到又怎么样，我们现在可算是合法夫妻！” “本子都没有，算哪门子合法？” “你说你，你这就是典型的强词夺理，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可是会为我作证的！” 乔嫣把敖缺越凑越近的脸推开，嘀咕道：“行了你，回去再说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厚颜无耻的龙 敖缺满足地走出休息室，伸直腰杆舒了口气，顿时感觉精力充沛，干劲儿足得能举起十头大象。 下班后，乔嫣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留在饭店清算上个月的账单。 休息室里的玻璃茶几上，右上角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账单和菜肉出库入库的报表。 乔嫣拿着几张表单，凑到眼前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眯着眼睛看，最后闭着一只眼睛，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遍。 翻翻找找，她又从层叠的纸张中抽出一张表单，草草地扫了一眼，将电脑键盘堆放的a4纸拨开，对着手里的表单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皱着眉头嘟囔两句。 饭店里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厨摘下衣帽，换上便装走进门外的夜色，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整个饭店，终于只剩下乔嫣和敖缺了…… 七点，黑色的天幕悄无声息地落下，像一层黑色纱幔似的压在饭店顶上，漫天星斗，月光婆娑。 敖缺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玻璃幕墙外偶有来往的行人，花花绿绿迷人眼的衣裳，以及远处闪动的霓虹，无一不晃得他昏昏沉沉。 终于，敖缺睡意渐深，手撑着半边脸，歪着脑袋，眯着眼睛，一下一下地往前磕点着头。 但每次睡意深沉的时候，只要鼾声一起，他就跟吃惊似的醒来，然后把头偏向休息室，见乔嫣还灼灼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他就无趣地咂咂嘴，头微微一垂，继续磕点起来。 夜十点，人少了，步行街尽头的车流量也少了，月的清辉从云层上覆了下来，跟路灯的暖色调光辉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中和了原先的暖意，变得几分清冷。 乔嫣长长地呼了口气，满意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舒展筋骨起身。 回身一望，发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反复磕点着头的敖缺时，一丝暖意涌上她的心头，“傻瓜，想睡觉就早点回去嘛，非得等我……” 她把东西文件整理好，整齐地放入柜里，然后上锁，抱着笔记本电脑蹑手蹑脚地凑到敖缺跟前，憋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醒来啦！” 敖缺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一把将嘴角的哈喇子抹干净后，“噌”地一下立起身子，“你终于弄完了……” “嗯……”乔嫣环抱着笔记本电脑，点了点头，“走吧！” 饭店外的步行街两边，路灯柱子上挂着一圈圈暖色调的光环，斑驳地洒在街上。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树木和建筑物动也不动，像是潜伏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恶兽，摆着阵势恶狠狠地盯着过路的行人。 路过公园，石子路两边的草垛上偶尔有两三点萤火飘起又落下，像是在快活地跳舞。 乔嫣走过，步伐就像是只可爱的小奶猫，有时还不禁带点小跳跃。 回到家后，乔嫣就泡在浴室的大浴缸里，头上叠了块毛巾，半倚着，惬意地享受着雾气在脸上蒸腾的感觉。 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两腮一红，甜甜地笑了。 乔嫣穿着睡衣上床不久，打开门的时候，哪吒还盯着屏幕看，小花仙倚靠着他的手臂，呼呼地睡着，饕餮蜷缩着身子趴在客厅门口。 等她上床正准备入睡时，卧室门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小花仙和饕餮都睡了，门没开的情况下哪吒压根不会进她的屋，顾小鱼也不可能在十点后还摸着来她家，敖缺的话…… 他绝对不可能敲门的，就算敲，肯定是“咚咚咚”地敲，敲得震天响地的那种！ 乔嫣下意识拢了拢被子，偏着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啊？” “我！” “敖缺？”乔嫣懵了，忙把被子掀开，两脚在床上漩涡式地一转，极其轻盈地翻下了身，然后迈着小碎步，光脚掌在光滑的地板上“啪啪啪”地打着。 门刚一开，敖缺便抱着枕头钻了进来，回身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客厅的哪吒冷冷地瞥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乔嫣见他这身行头，吃了一惊：额头上顶个墨镜，衣领微敞的白短袖，露膝盖的白裤衩，脚上还套着一双白袜子…… “你这是……”乔嫣用惊疑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口中幽幽地吐出几个字：“什么造型？” 敖缺扯了下嘴皮子，满不在乎道：“睡觉的造型！” “睡觉？！”乔嫣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 “我现在可是你丈夫！”敖缺扬起眉梢，好似天经地义一般，“现在要是还分居的话，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没人笑话，回你屋睡去！”乔嫣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推了敖缺一把，想把他撵出自己的闺房。 不管乔嫣怎么使力，敖缺死乞白赖就是不肯走，反而大义凛然道：“不行，我今天就睡定这儿了！” 见敖缺不吃硬，乔嫣泄了口气，只得示好乞求：“不是我介意你，是……你看这床，太小了！两个人根本睡不下的……” 岂料敖缺这厮软硬不吃，厚颜无耻来了句：“挤挤不就行了？” “你睡相那么差，我怕被你给踹下去啊……” “不会！绝对不会！！”敖缺斩钉截铁道，“绝对踹不下去的，就算真的踹，我也会很轻的！” 乔嫣抱着最后一线生机，眸子闪着希望和乞求的光，不停地冲敖缺抛去，“改天吧，改天我买个大床！” “那改天再说咯！” 说完，敖缺扬手一挥，将枕头以一个完美的抛物曲线精准地落在床头上，然后他弹跳起步，轻盈地跃上了床，直挺挺地倒了上去，顺便拉上了乔嫣的白软被子。 “好吧……”乔嫣无奈之下，只得妥协，“你要睡这儿也行，但你今晚要睡地下。” 敖缺敖娇地扭了扭头，“不！” “睡地下。” “不行，又凉又硬，我睡地下不习惯……” “我给你放张毯子……” “天太热了，不能睡毯子……” …… 第一百九十章 乔思雨的拜访 胭脂色的朝霞，火绒似的盘绕在城市的边缘，几颗失去光泽的星星在浅灰色的天空上，整个兰阳小区还沉浸在梦境般的朦胧之中。 乔嫣起得比平时更早，醒来的时候，耳边的鼾声还在“呼噜噜”，肩膀和腰部发麻的酸痛…… 这漫漫长夜，她都是煎熬中度过来的。 敖缺睡得倒是舒服，满脸的惬意，嘴角半勾半闭，柔柔地笑着，跟做了莫大的美梦似的。 而乔嫣精神颓然，两个黑眼圈陷入了眼窝，看到敖缺这个样子，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这家伙到底是抽什么风，非要死乞白赖来我这儿睡？ 把毯子收好，乔嫣便去敖缺的房间环视了一下。 敖缺的房间以前是用来堆杂物的，空间很大，比乔嫣的房间大将近两倍。 一进门，乔嫣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异味儿，虽然不浓，但闻久了还是会让鼻子不舒服。 敖缺之所以兴致盎然地要睡乔嫣那屋，倒不是因为二人的夫妻关系，而是因为这房间里的异味儿。 制造这股异味儿的元凶并非敖缺，毕竟这些天他根本就没回来过，那段时间住在乔嫣家的，只有哪吒、花仙子、饕餮。 而且异味儿很淡，类似于宠物狗身上的淡腥味儿，还夹杂着些许过腻的香味，掺杂在一起如同发生化学反应一样，变成无法形容的异味儿。 明眼人稍微动点脑子揣测揣测，就知道这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了…… 敖缺的鼻子很灵，龙的鼻子都很灵，方圆十米之内，他能准确地闻到谁有脚气，甚至评估一个人多久没洗过澡…… 所以，这股异味儿困扰得敖缺压根儿睡不着觉，不得已出此下策，闯入乔嫣房间为非作歹。 异味儿似乎从四面八方飘来，但乔嫣是个固执的强迫症患者，势必要找出异味儿的源头。 她趴在床底望了一会儿，床底光线很暗，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些的杂物轮廓，而且在她压下身子的那一瞬，空气中的异味儿相对又浓了一些。 所以不可置否的是，异味儿的源头一定就在床下。 乔嫣抽起身子，从楼下的杂物室找来一根撑衣杆，蹲着身子往床底深处不停地挠。 几分钟后，当她将床底的杂物一点点地刨出来时，差点当场崩溃：吃一半的口香糖、半只袜子、咬了一口已经生硬的油条…… 乔嫣喘了口粗气，皱着眉头埋怨道：“你房间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呼！” 收拾干净后，已经是早上七点的样子了，饭店那边突然给乔嫣打了通电话，告诉她有个熟人来看她。 乔嫣心里觉得奇怪，既然是熟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住址呢？ 怀揣着疑虑，乔嫣简单换了身衣服，直奔饭店去了。 刚跨入饭店大厅，就看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的乔思雨，悠闲地玩着手机。 “乔思雨？！”乔嫣赶忙迎了上去，有些喜出望外，“你怎么突然来了，来之前先提前跟我说一声儿啊，我好去接你去嘛……” 乔思雨放下手机，满脸喜色地站起来，“我知道你忙，哪儿敢麻烦你呀！” “你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呢？”乔嫣瞥见乔思雨放在桌角下的花红白绿的礼品盒，随即一把全给捞上了桌。 “诶诶诶，不是全都给你的，有些是小鱼的！”乔思雨敛着眉头，轻声道：“你生病的那段日子，顾小鱼可为你操碎了心啊！” 说着两人坐了下去，一个女仆递上了两杯冒着白气的现磨咖啡，在乔嫣的印象中，这是她和乔思雨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坐在同一张桌上…… “要不是你们……”乔嫣捧着杯耳，轻轻地啜了一口，“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呢……” “这不挺过来了吗？”乔思雨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俏皮一笑，“还想那么多干嘛？” 乔思雨左右望了望，有些疑惑，“我听说小鱼在这儿做女仆呢，怎么她好像不在这儿？” “女仆只是兼职，她主要还是在剧组工作……”乔嫣摇了摇头，“平时戏份也比较多，但基本都是些跑龙套的，所以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但有时又会突然蹦回来，猜不准她的……” “别小看小鱼，我相信她以后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的，像她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命运一定会很眷顾她……” “没错！”乔嫣同意地点了点头，托着腮帮打量了下她的衣着，随后又猝不及防地蹦出两个字：“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好！” 乔思雨有些懵，“什么真好？” “你啊，现在这样，终于像个人了！” 乔思雨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我以前不像人，是吧？” “没那个意思！”乔嫣咯咯地笑了，挥了挥手，“好啦好啦，我请你吃饭！” “菜单拿来！”乔思雨摊开手，一脸小傲娇道：“我要点个遍！” 上了几份甜点后，乔思雨忽然问道：“敖缺还没回来吗？” “早就回来了，现在还睡着呢……” 话未说完，后厨方向传来一阵炮仗般的巨响…… 乔嫣瞪着眼睛，立马反应过来，“遭了！” 后厨里，几个兜着白色高帽的厨子掌着锅铲勺子，围着一个冒着黑烟的炒菜炉子议论纷纷。 “没事儿吧小姑娘？要不要送医院去啊？” “我看她好像没事儿……” “没事儿？她这怕是被炸懵了吧？” 有人忽然高喊了一句：“店长来了，大家让让！” 厨子们纷纷转过身去，为乔嫣和乔思雨让开一条道，只见那冒着黑烟的炉子旁，城市少女模样的小花仙愣愣地站着，脸上焦黑，头上的高帽都被炸凹了，还升着缕缕白烟。 “小花仙，你搞什么？”乔嫣怔了怔，心里好气又好笑。 小花仙嘟囔着嘴，脸上只有困惑的眼白部分清晰可见，一脸无辜地道：“我想炒个菜，不小心炸锅了……” 说完，小花仙把瘪下来的高帽摘了下来，捧着怀里，齐肩短发炸得蓬松，活脱脱摇身变成个女济公。 乔思雨突然没忍住，嗤笑一声，但她马上把笑意憋住了，然而，当她再对上小花仙那双骨碌碌转着的大眼珠子时，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乔嫣没能经住笑声的感染，抽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智商未成年 早餐过后，乔思雨便跟着乔嫣去公园散步。 太阳升起来了，公园还飘荡着残留的雾气，整齐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相交，将镶嵌着鹅卵石的小路完美地覆盖了，斑驳的光点投射在上面，那些小石子像珠宝一样闪闪发光。 两人肩并肩地踩在石子路上，乔思雨想起刚才那个炒菜炸锅的女孩儿，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女孩儿也是你店里的员工吧，挺可爱的……” “可爱是可爱……”乔嫣泄了口气，那语气夹杂着当妈的恨女儿不成器的无奈，“就是平时皮了点，这丫头太难管啦……” 乔思雨点头表示同意，从她在饭店厨房里炸锅引起的轩然大波，乔思雨就知道这小丫头绝非省油的灯！ “我看她那样子，应该还未成年吧？” 乔嫣无奈地笑了笑，“早就成年了……” 小花仙的岁数比乔嫣的爷爷都大上几十轮，要说她是未成年，那也只能说是智商未成年。 她干的那点事儿，一般只有五六岁大的孩童才做的出来…… “我刚才好像听着……”乔思雨抿着唇想了会儿，狐疑地瞟了一眼乔嫣，“你管她叫小花仙？” “嗨，那只是绰号而已……”乔嫣轻笑一声，“你还真把她当花仙了？” “我是觉得挺好听的，小花仙这个名字……” “好听吗？”乔嫣冲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还有更好听的，大天狗！” “大天狗？”乔思雨憋着笑，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凶啊，是谁啊？” “凶！而且是奶凶奶凶的！”乔嫣望了望眼前的路，快到自家小区了，“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是吗，他住你家？”乔思雨蹙着眉迟疑片刻，恰似恍然醒悟，“哦！是敖缺吧！” 乔嫣翻了个白眼，“你要让他知道的话，他肯定当场气晕过去！” …… 不知不觉中，两人穿过几条冷冷清清的街道，从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骤然来到了绿意扑人的花园小区，小区里尽是风格各不相同的花园小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跟高楼大厦的大家闺秀气质相比，这里的独栋花园小楼显得小家碧玉了些。 乔思雨是属于那种住惯了高楼大厦的女孩儿，见到这样类似于国外别墅区的小区时，顿时被一种新奇的感觉裹住了。 “天呐，这里是别墅区吧……”乔思雨愣愣地站在小区门口，眼神流露出不可置信，“你真住这儿？” “嗯。”乔嫣是这里的久住户，对乔思雨的惊讶显得不以为然，“进去吧！” 小区里的道路五个人能并着肩走，两边起了高墙，种着万年青，熏香的气味闻久了，会产生一种身临日漫的错觉。 “这里的房价一定很贵吧！”乔思雨走在小道上，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惊奇地左顾右盼。 “哪儿有，以前这儿治安不好，所以房价特别便宜，好多人不敢搬到这儿来住，还是顾小鱼当初借我的钱，我才勉强在这里安了家。”乔嫣无奈地笑了笑，“我当时就是穷途末路的瞎猫，恰好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乔思雨顿了一下，话锋突然一转，“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这个国庆就回去……” “真哒？”乔思雨两眼放着光，笑着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算了吧，南京离这儿挺近的。” 说着，乔嫣领着乔思雨来到一座二层楼的独栋小楼下。 “到了，这就是我家了！” 二楼的走廊上，趴着一只白色小奶狗，伸着脖子像是在嗅探什么。 马上吃惊似的支起小脑袋，见乔嫣上楼，立马摇着尾巴扑上前。 乔思雨初见饕餮，一脸的惊喜，直接将饕餮抱了起来，“哇，这里有条狗！”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天狗！” “大天狗？原来真的是条狗……”乔思雨抚了抚它头顶拔尖的三根呆毛，“什么品种的？” 乔嫣想了一会儿，“大概就是普通的农家土狗吧，以前在垃圾站遇到的，觉得可怜，就收养了。” 当乔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能从饕餮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感受到深深的怨念。 “这样啊……”乔思雨梳着饕餮的毛，眼神满是期盼，“我也想养一条……” 乔嫣凑到乔思雨耳畔，小声嘀咕：“好言相劝，这种狗尽量还是不要养的为好。” “为什么？”乔思雨一脸茫然。 “这货除了吃，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处于睡觉或者发呆懵比状态。” 饕餮闻言，眸中的怨念又深了几分。 “是吗，哈哈哈……还挺好玩的呢！”乔思雨倒是更加觉得饕餮的可爱之处了，“要不借我养几天吧，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乔嫣想了想，“也行，不过你可要小心点，它脾气古怪得很，稍微惹他不高兴他就嗷嗷叫。” “放心，养狗我有一套的。” 这时，沿着楼道飘来溟烈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来，“乔嫣，我回来啦，你在哪儿？” 饕餮听到声音，像发疯似的钻下乔思雨环抱，直接奔客厅去了。 溟烈见到乔嫣的时候，一脸的钦佩，“我简直对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诶我说的可是真的五体投地，不是假的五体投地！” 乔嫣鄙夷地斜看他，“你怎么突然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啦？” “什么都别说了，从今天开始，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大神的形象，只能膜拜，膜拜到底！”溟烈忙着作揖，“以后小龙王就由大神罩着了！！” “别闹了，旁边还有人呢！”两人瞬间交换眼神，溟烈这才注意到一旁傻愣着的乔思雨。 溟烈正了正脸色，“这位是……”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堂妹乔思雨。”乔嫣一把将乔思雨的手挽过来，一副很亲昵的样子，“这位是顾小鱼的仰慕者溟烈，自称小龙王的教师……” “真没想到……”乔思雨吃了一惊，瞪着溟烈近乎完美无瑕的五官，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小鱼的仰慕者……居然都这么帅呢……” 乔嫣的话让溟烈略微有些不高兴，眉梢一跳，反驳道：“什么叫仰慕者？我是她的现任！” 乔思雨彻底无语了……想想自己以前那个引以为豪的富二代男友，现在居然感觉根本拿不出手…… 气质和形象这一块，被按压得死死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两个直男癌晚期 “好了，你们聊！”溟烈冲客厅探头望了望，空荡荡的，忙问：“诶，敖缺哪儿去了？” 乔嫣无奈地撇了撇嘴，“在我房间，这会儿大概还睡着呢。” 溟烈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卷进客厅，直奔乔嫣卧室。 当三人在走廊高谈阔论的时候，敖缺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眼皮子疲倦地半遮着，哈欠连天，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溟烈推开门，扫了敖缺一眼，马上回身把门小心翼翼地带上，像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跑这儿来干嘛？”敖缺打了个哈欠，砸了咂嘴，“还不打算去看看小鱼吗？” “我都快为这事儿愁死了，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鱼开口……”溟烈的脸色有些发难，低叹一声。 “有什么话就说呗，怎么还开不了口啦？”敖缺面无表情，硬邦邦地甩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跟小鱼之前几乎每晚都在一起，后来南海出了点事儿，再加上你那倒霉妹妹催着办婚礼……”溟烈缓慢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揉了揉眉心，“我已经很久没见小鱼了，她现在一定很生我的气……” “哦……”敖缺闻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偏着头掏了掏耳朵，“那你找我干嘛？” “喂！”溟烈见敖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一时感觉心肺都快被气炸了，皱着眉头怔了半天，怨气冲天地说，“你稍微有点良心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妹妹敖稚，我能到现在才回来？” “行了行了！”敖缺一听溟烈提到他那个倒霉催的妹妹，窝着一肚子气，又不敢爆发出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想要我怎么做嘛？” 溟烈抽了口气，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帮我出个主要，能让小鱼原谅我。” “想不出来。”敖缺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你这混蛋就是典型的白眼狼！”溟烈气得脸都红了，瞪着眼珠子，指着敖缺的鼻梁破口大骂，“以后老龙王要是再有烂摊子事儿落到我头上，老子第一时间把你这龟孙儿给逮回去！” “诶唷开个玩笑嘛，咋还急眼了呢？”敖缺马上满脸赔笑着，死样怪气地回应。 “给我想办法！”溟烈锤了一拳被子，咬着牙愤愤道。 敖缺的眼珠子就那么骨碌一转，还真就计上心头了，“要不这样，我配合你演一出好戏，英雄救美，像电影情节的那样，保准让小鱼对你心服口服，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溟烈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忙问：“怎么演？” “首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我变成采花大盗……”敖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眉梢微微一扬，用简短而阴沉的语调说着，“然后夜闯小鱼家，恰逢小鱼正洗着澡，我拨开帘子一瞧，呀，美人！于是企图……” 话未说完，溟烈就彻底听不下去了，忙挥手制止：“别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听我说完嘛！” “这个方法不好！”溟烈的语气武断得不容置辩，“换一个！” “啧……”敖缺咧了咧嘴，低着眉头深思，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分钟过后，又有一个念头浮现在敖缺脑海，“哦！还有一个方法，送礼！” “送礼，我之前也想到过，可就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溟烈敛着下巴，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送珠宝行吗？” “那玩意儿太普通了，跟石头疙瘩一样，小鱼能喜欢？！” 敖缺和溟烈都是自小在龙宫长大，龙宫的珠宝玉石数不胜数，跟凡间鹅卵石属于一个等级，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铺路筑墙。 所以溟烈对敖缺的话深信不疑，认定小鱼不会喜欢，耐着性子问：“那你觉得送什么好？” “女孩子嘛，一般都比较喜欢玩具，像什么高达、火车人还有变形金刚什么的。”敖缺伸了个懒腰，像蚕儿吐丝似的不断说着，“你呢，就死命买，多买几套，总有一套小鱼会喜欢！” “玩具……嘶……”溟烈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 在他以往的印象中，模型玩具一般都是小男孩儿最爱才对，女孩子一般都是那种喜欢可爱的布偶或者毛绒娃娃什么。 但敖缺说得十分笃定，让他对自己以往的印象居然产生了些许怀疑，“可她真的会喜欢吗？” “相信我，八九不离十！” “那……”溟烈搓了搓手，“那你借我点钱好了！” 敖缺表现得干脆利落，毫不掩饰，“没钱啊。” 溟烈愣了一下，“没钱？”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你在饭店干那么久，乔嫣连工资都不发？”溟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恶毒呀！” “别瞎想，我只是对钱不感兴趣而已。”敖缺表情悠然不迫，伸了个懒腰，马上把目光落在溟烈身上，“对了，你呢，你身上也没钱吗？” 溟烈叹了口气，“我的工资卡一直都是小鱼保管着的，钱到底长啥样我都记不得了……” “那没辙了呀。”敖缺无奈的耸了耸肩，试探性地问：“要不，找小嫣借点儿？” “算了，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小鱼的……” “那只好靠偷了……” “偷？”溟烈白了敖缺一眼，咬牙切齿地回敬了几句，“我堂堂南海小龙王，东海暗卫之主，在人间偷东西这种事，日后要让同族知道，岂不得笑掉大牙？” “大丈夫能伸能屈嘛！”敖缺带着喜悠悠的口气说。 “滚！”溟烈断然拒绝，“你这方法不行，有没有其他不花钱的方法？” “不花钱啊……”敖缺想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要不送花吧，那外面阳台上有盆仙人掌开花了，你拿去送给小鱼吧！” “仙人掌花？” “只要是你亲自送的花，那就不是普普通通的花了！”敖缺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那是满满的诚意啊，小鱼要是看到你的诚意后，一定会感动得流泪的！” 溟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行，我记得她好像不太喜欢花，她家里都不养花的，哦对了，她喜欢小动物！” “那就把饕餮送给她！”敖缺毫无顾忌的说。 溟烈没有任何感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一本正经地回应：“她家有狗了。” “那……送蛇吧，蛇又小又可爱。” “咦？这主意好！”溟烈笑了，“可哪里有蛇呢？” “现在是夏天，草丛多的地方就有，你找找看，总能抓到一条的！” “好，我现在就去！”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溟烈回来了 下午一点，刺眼的阳光火一般燃烧在头顶，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风，却是暖烘烘的。 公园的草坪在酷热中昏睡，只有梧桐树那边的林荫小道传来蝉的阵阵合唱。 溟烈在公园里左转右转，连个蛇影子都没发现，最后诶声叹气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愁眉不展。 到了晚上，溟烈索性两手空空去顾小鱼家，时间刚好七点整，夕阳沉在城市边缘，顾小鱼此时还没有回来，家里空落落的。 他在厨房扫了一眼，翻开冰箱，有几包速冻水饺和面条，心想：“只能做一手晚饭聊表心意了，希望小鱼能原谅我吧……” 溟烈特意穿上一件白色围巾，一手拿刷一手拿刀，在厨房捣鼓着。 最后端出一盘热腾腾的大碗宽面，放上桌后，再撒上事先切好的大块葱花，大功告成！ 溟烈摘下围巾，嗅了嗅手上的葱花味儿，被熏得差点晕厥过去，便去洗手间反复搓洗着手。 顾小鱼到自家楼下的时候，见自己所住的楼层竟然亮着灯。 她登时怔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地望着，有人闯进了她的家！！ 顾小鱼的钥匙向来都是自己保管着的，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正常进她的房。 如果此时屋中的人是小偷抢匪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胆的盗匪呢？ 偷东西还要开着灯，生怕别人不知道？！ 顾小鱼揣测来去，要说一定有个人能神出鬼没地进她房子，并且相互熟知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家伙了…… 她瞪大了眼睛，把肩上的挎包带收拢了一些，咽了口唾沫，“噔噔”地奔上了楼。 溟烈，一定是溟烈！ 顾小鱼慌忙地按下电梯按钮，手都不禁抖了两三下。 到了自家门口的时候，顾小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极力将内心的激动按压下去，换成一张漠然的脸。 敲了敲门，门那头立马响应，忙把门给打开。 溟烈恭敬地站在门前，见到顾小鱼的时候愣了一下，马上一脸堆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顾小鱼耸了耸鼻子，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从溟烈身旁走过去，溟烈脸上的笑瞬间凝固，落寞地把门带了上去。 这还是溟烈第一次被顾小鱼无视呢，看样子她是真的生气了。 溟烈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话来缓和尴尬的气氛时，顾小鱼先开口：“这是你做的？” 溟烈忙转过身，见顾小鱼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面。 “呃……是！”溟烈咧嘴笑了笑，试探性地偏头问：“你还没吃饭吧，我下了碗面，尝尝？” “不要葱花！” 溟烈马上往厨房抽出一双筷子，将碗里的葱花一丝不苟地挑了出来，“好了，可以吃了！” 顾小鱼不露任何表情地坐到桌旁，随手把包挂在身后的椅背上，拿着筷子在面碗里搅弄了一下。 她意外发现这家伙做的面，居然没有任何调料，纯粹的白味儿宽面…… 顾小鱼无奈地叹了口气，挑挑选选，小口地吸溜着。 气氛沉默到近乎尴尬，溟烈忙挑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气氛，“诶对了，过几天好像是端午节吧，我们要不要出去玩玩？” 顾小鱼头也不抬地道：“上个月就过了。” “那……”溟烈想了一会儿，忙问：“那国庆节呢？” “这才七月……”顾小鱼开始不耐烦起来。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哦，我说呢……哈哈哈……”溟烈窘迫地笑了笑，急着把话题岔开，“这面怎么样，我厨艺还不错吧？” 顾小鱼心里觉得好笑，但低着眼睑没说话，只一根一根地啜着。 溟烈见殷勤无果，厚着脸皮又冒出一句，“小鱼，最近我学了一段bi-box，你想不想听听？” 顾小鱼饶有兴趣地抬眸望了他一眼，倏然又垂下眸子。 短暂准备，溟烈摩挲双手，指着顾小鱼的碗，“诶？你瞧这个碗，又大又圆，你瞧这个面，又长又宽，呃？你瞧这葱花，他又绿……又白……就像你在吃面，嗯？我就很开心……” 溟烈忘情地表演着，活生生像只苟延残喘的老狗…… 顾小鱼翻了个白眼，嘴角抽了抽，像是憋着笑，但马上眼角就隐现一滴晶莹的泪光…… 溟烈脸一下子僵住，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小鱼？” “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顾小鱼抬起沾着泪光的眸子，带着哭腔质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南海最近很多事情，忙过头了……”溟烈脸上多了些歉疚，“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知道你忙，但也要跟我说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顾小鱼敛着下巴，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姑娘，开始啜泣起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嘛，让你受委屈了……”溟烈抽起身子，攥住顾小鱼的手，“别哭了……” “那段时间乔嫣又病倒了，我心里好煎熬……”顾小鱼噙着泪花，时不时抽泣两下，“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塌了……” 溟烈马上重新振作脸色，竖起手指，信誓旦旦道：“我现在发誓，以后只要离开顾小鱼超过三天，绝对事先打报告，如若违反，天……” 顾小鱼赶忙伸手捂住溟烈的嘴巴，皱着眉头，嘟囔道：“这就够了！” “嗯！”溟烈嘴角轻挑，抹了抹顾小鱼眼角的泪痕，欣慰地笑道：“好，快吃吧，待会儿凉了。” 顾小鱼噎了一下，嫌弃地瞟了一眼碗面，“说实话，你的这碗面，真的难吃！” “怎么会？”溟烈一脸诧异。 “谁家的面是你这样做的？”顾小鱼见溟烈这样认真的傻样儿，竟破涕为笑，“就洒葱花，连调料都不放！” 溟烈摸了摸下巴，表示怀疑，“我看他们都这样做的啊。” “你呀，就是一点常识都没有。”顾小鱼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我教你做兰州拉面！” 溟烈笑着点头，“好！” “诶，以后我回来，可是要检查成果的哟。” “呃，行！”溟烈点了点头，“那这面怎么办？” “喂狗！” “浪费诶……” “那你吃好了。” “喂狗吧，喂狗！”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绝地求生篇 杀机 所有认识顾小鱼的人都知道，顾小鱼可是个超级富少女，平时外出演这演那，塑造了无数经典龙套角色的同时，也敛了不少钱财。 但是她对钱可不感兴趣，她只对花钱感兴趣。 她那五室一厅的小小的家里，内却是大有乾坤——vr体验室、服装造型室以及调音录音室。 除此之外，更让人震撼的是，她家里还有个小型网吧！ 乔嫣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她家的小型网吧，跟vr体验室共处一屋。 说是小型网吧，其实也就是摆在一张大长桌上的五台电脑而已。 这五台电脑，每一台都是定制的，价值不菲。 十六核处理器，搭载最新的七彩虹rtx2080ti显卡，31.5英寸蓝光曲面屏显示器…… 这样的设备，在玩游戏这方面，可以说是属于发烧级的了。 也难怪哪吒常常夜不归宿，三番五次要往顾小鱼家跑…… 乔嫣第一次组织集体吃鸡，是在星期五的晚上。 哪吒、乔嫣、敖缺以及顾小鱼并坐在一排，各自兴致满满地带着耳机。 乔嫣作为房主，邀请玩家好友进入游戏，四人排位，准备就绪。 乔嫣：【角色形象：双马尾小丑女；id：yan123】 哪吒：【角色形象：校服领带男；id：nezha】 敖缺：【角色形象：爆炸头黑人；id：ao1773】 顾小鱼：【角色形象：遮阳帽少女；id：isxiaoyu】 地图从快速进入切换到艾伦格地图，这个地图是绝地求生最开始的地图，到目前而言依旧火爆。 进入匹配行列后，只等了少许的时间，便匹配到游戏。 加载十秒钟左右后，游戏画面显示一片小岛废墟，废墟上分布着两块飞机残骸和散乱的集装箱，无数男男女女光着脚丫子跳来跳去。 耳边的声音更是嘈杂无比，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回收平时用不着的旧手机，旧电脑，旧电视，换盆，换脸盆，换大脸盆，换不锈钢盆，换各种盆……” …… “啊~~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蛋蛋大，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蛋蛋大，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多冷的隆冬蛋蛋大……” …… “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 “前面那个大波浪别跑，衣服借我穿一下！” …… “第一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现在开始……七彩阳光，蠕动青春……” …… 废墟小岛上的人鱼龙混杂，各种奇葩都有：有人高调收废品；有人高声唱东北玩泥巴；还有人更绝，肆无忌惮地播放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这个废墟小岛名叫素质广场，中国人取名有个特点，那就是缺啥取啥，好比这素质广场，可以说毫无素质…… 一分钟后，画面一闪，屏幕上赫然出现一架正在飞行的洛克希德c-130型飞机。 敖缺按m拨开地图，眼光扫了一眼航线周边的城市，“跳哪儿啊？” 哪吒在地图上默默地标了个黄点，敖缺一看，脸都僵了，“机场？不合适吧……” 机场这个地方资源多，人更多，其竞争异常激烈。 换句话说，能从机场杀出来的队伍，基本能奠定吃鸡局势，当然少数伏地魔要除外…… 敖缺倒不是惧怕，他虽然没有以一敌多的操作，但苟的本事却可以说得上出神入化。 只要给他一个藏点，他能藏上一个世纪，雷打不动！ 但若带上两个女人，就很难稳住了…… 哪吒紧盯屏幕，“你跟我进机场，乔嫣跟小鱼跳诺港就好了。” 诺港，偶尔穷偶尔富，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穷，一般只有路过或者刷圈时才会有人去搜。 并且诺港房屋分布散乱，搜起来也很麻烦，所以这个地方倒比较安全。 敖缺点头同意，随即在诺港上标了个绿点，“小嫣，你们俩去我标的点，发现敌人能不打就不打。” “好的！” 当飞机划过机场上空时，乌压压的降落伞蜂拥而下，也只有此地，才能有幸目睹万人空降的壮阔画面。 四人跟着跳下了飞机，分成两拨，一拨往机场，一拨往诺港。 敖缺和哪吒跳下不久，机场c楼方向便爆发了第一场枪战，紧接着，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而另一边，本该跳诺港的乔嫣顾小鱼二人组，在空中飘飘荡荡，居然落在机场和诺港中间的山顶监测站脚下的公路旁…… 公路旁只有几个零星的厕所，乔嫣本想调转身位朝山顶监测站去，但刚一转身就看到两团黑色降落伞落入了山顶监测站。 她打消了念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落这么个鬼地方了？” 这时，顾小鱼开来一辆皮卡，摁着喇叭，“发什么愣呢，快上车！” 一路磕磕碰碰，历经千辛万苦后，两人终于来到了诺港。 诺港很安静，顾小鱼和乔嫣搜刮物质显得很安逸，安逸得有些枯燥。 而机场这边的战争已然进入了白热化，除了枪声，时不时还有手雷炸响以及燃烧瓶碎裂的声音，火势熊熊燃烧声。 哪吒顶着摩托头盔，背着一把scar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打出了钢铁战士般的气势。 他背身靠在c楼楼底，切换手雷，“蹭”地一声拔掉保险丝，控住时间，大概两三秒后，扬手一挥，朝着二楼窗户扔去。 只听手雷刚落地，便“轰”地一声炸响。 “nezha使用手雷击倒了wgua” 哪吒纵身一跃，轻巧地翻进屋，“c楼被击倒，外面至少三队，先进屋！” 敖缺摸索墙角进屋，“我听到脚步声了，貌似三个人，正往这边儿靠！” “让他们进来，我守左边的楼梯口，你守右边的。” 敖缺默然允诺，静步藏在二楼空房里，伺机埋伏一波。 仓促的脚步声愈发近了，几乎咫尺之时，脚步声突然诡异地静谧起来。 敖缺嗅到危险气息，脸色一变，“他们好像知道这屋有人，怎么办？” “守住！”哪吒的枪口始终朝着上楼的方向，眼神坚如磐石。 无声之下，却是暗藏杀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地求生篇 绝地哪吒 显而易见，刚才哪吒扔的那颗手雷炸倒的人，定是此三人队友，而且极有可能是这队伍的核心人物。 比如一个超级卡哇伊的妹子，或者是他们寝室德高望重的室长，亦或是一位腰缠万贯的上分土豪…… 否则这三人不可能如此精确地定位到哪吒位置，并且兴师动众地要来报仇。 时间分秒流逝，毒圈刷新，最近的毒边在北部1300米左右。 敖缺身上药品并不多，一个急救包，五个绷带，没有小药…… 不能再跟他们继续耗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分秒必争！ 敖缺挪动脚步，钻出空房，缓缓往楼道方向移步，刚露出半个头，便愕然发现，楼下三根空洞的枪管齐刷刷地对准着自己，紧接着喷射出带火焰的子弹。 “yk1230使用scar-l击倒了ao1773” 猛烈的火力，将敖缺的血量瞬间打空！ 敖缺高呼一声：“全在我这儿，三个人！” 哪吒听到枪响的同时，马上收起枪口，第一时间冲下了楼。 情急之下，他做出的决定是绕过楼房，然后从敌方后背进行偷袭。 而这个时候，正在诺港搜寻物资的顾小鱼惊奇地发现左下角敖缺的血量陡然变得通红，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敖缺被打倒啦，我们要不要去支援啊？” “哪吒应该能救吧……”乔嫣皱着眉头，愣了片刻，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哪吒身上，“我们的位置太远了，而且我身上就两把喷子……” 这样的理由似乎很中肯，其实就算乔嫣大有自知之明，即便自己awm或者groza在手，也未必能在机场敌得过一把uzi。 事实的残酷就在于此——意识不论，菜是原罪！ 她也不想看到敖缺悲壮死去，她着实想去救，可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我这个地方你们救不了的……”敖缺已是束手无策，遂把身子往椅背一倾，双手干脆离开键盘鼠标，惬意地枕在脑后。 他彻底放弃了挣扎。 敖缺话音刚落，敌方一个戴着二级头盔的黑人便摸索着上了楼，路过趴倒在地的敖缺时，毫不犹豫地端起喷子将他补掉。 “yk1230使用s686击杀了ao1773” 补掉敖缺后，三人似乎嗅探到了哪吒的味道，保持一定距离，陆续向前摸进。 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杀害自己兄弟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当这三人陆续上楼后，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以为藏身于某间空屋的哪吒，竟不知在何时绕身三人背后…… 砰砰砰！ 哪吒扣动扳机，一梭子弹全部打在三人小队中靠后的一个双马尾身上，绿烟直冒，厚实的三级甲瞬间被打穿。 “nezha使用scar-l击倒了xiaobeigege” 另外两人迅速反应过来，端着枪口往哪吒的方向疯狂扫射。 枪声一响，硝烟弥漫。 哪吒仓促收身下楼，枪声削弱下来，短暂时间后，那个被打倒的双马尾被救了起来。 而此时，哪吒躲在楼道拐角处的墙侧，这个位置能完美卡住敌方视野。 密集的脚步声不断向哪吒靠拢，沉闷而稳重。 同时，三把黑洞洞的枪口平直地朝向前方，只要哪吒胆敢露出半个头，只需零点五秒的反应时间，就能将其打成马蜂窝。 哪吒挨着墙壁不动声色，眸中迸射出刀子般锐利的眼光，他没有动过半点想要撤退的念头，从一开始就没有！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一场惊艳的较量，一场存亡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敖缺神色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哪吒，小心手雷啊。” “他们没有手雷。”哪吒虽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解释：“若不然，在攻楼时也该派上用场，何须在楼道设伏？” 不出哪吒所料，这队人包里的手雷确实是一颗不剩了，早在和上一个队伍血拼的时候用光了。 这时，敌方脚步突然变得仓促起来，一个手持s686的黑人迅速把头探出楼道，和哪吒面对面相撞。 喷子对步枪，距离如此之近，哪吒定要吃亏！ 敖缺脸都白了，不禁为哪吒捏了把冷汗。 喷子的枪口眼看就要冒出橙黄色的火焰，千钧一发之际，哪吒做了个意想不到的举动——急促下蹲。 黑人致命的两枪只擦中哪吒的肩膀，但已然让他掉血过半。 危急时刻，哪吒沉着冷静，在黑人上弹不及之时，端枪对准黑人直接腰射，半梭子子弹精确命中敌方身体，后半梭子子弹直接补掉，弹无虚发。 “nezha使用scar-l击倒了yk1230” “nezha使用scar-l击杀了yk1230” 而此时，哪吒的步枪备弹为零，装载上的子弹只有三发…… “漂亮，这个昏头崽，活该！”哪吒这操作，看得敖缺双眼直放光。 “别说话！”哪吒面不改色地切换s12k，“咔咔”上弹。 敌方两人开始谨慎起来，连续两个队友都是被同一个id干倒的…… 如此血海深仇，定要来场鱼死网破！ 两人紧紧端着枪口，往楼道口小心翼翼地压着脚步，随即，那两人像是得到什么讯号似的，脚步由轻缓变得急促起来。 哒哒哒。 哪吒听得出来，对面两人这是想要向他发起冲锋。 一把喷子同时打两个人，显然应付不过来，并且自己血条也不健康，打药和逃跑都不是明智之举。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在敌人完成冲锋之前击杀掉！ 哪吒把控好距离，在心头倒数三二一…… 紧要关头，他迅速探头，朝过道方向开了两连提前枪。 所谓提前枪，就是预感到敌方位置，然后在探头预瞄的同时开枪，这种枪法的命中率带有一定随机性，也就是运气。 哪吒虽然没有命中，但是却遏制住了两人冲锋的欲望。 空气再次凝固，两方陷入了僵持。 十几秒钟过去了，毒圈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三人头顶，血量开始缓慢下降。 哪吒试探性地歪头以探究对面位置，不待对面看清，他又迅速把头收回。 砰砰砰！ 两梭子弹，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激撞出耀眼的白色火花。 敖缺一看，这玩的哪是枪战，分明是心跳啊！ 待对面枪声一顿，哪吒快速侧身探头，电光火石般甩出子弹。 “nezha使用s12k击倒了bb” 猛烈的枪火迎面袭来，却被哪吒以极快的速度收身全部规避。 枪声一顿，哪吒再次迅速探头，同时甩出子弹。 “nezha使用s12k击杀了xiaobeigege” “nezha最终击杀了bb” 一把喷子，单人灭队……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绝地求生篇 厚黑学之钓鱼 在敖缺眼中，哪吒显然创造了一项不可能的奇迹！ 搜刮完这支队伍的盒子物资后，哪吒算是切切实实的鸟枪换炮了…… s12k换搭载六倍镜的m24，scar换满配件的m4，三级包二级头二级甲。 敖缺愣了半晌，缓缓开口：“小哪吒，这是怎么做到的？” 毒圈刷近，哪吒找了辆吉普直奔安全区，镇定自若地回答：“这叫甩喷，利用障碍物卡住对面视野，在探身的同时放枪，最后迅速收身。” 敖缺激动地坐直身子，脸色大喜，“我要学这个！” “多练，多看，多总结。”哪吒淡然地抛了一句。 听说哪吒单人灭队，顾小鱼这边马上发来喜贺：“哪吒好厉害啊，我们马上出城跟你汇合，我给你捡了600多发子弹呢，这局可以躺鸡啦！” 哪吒杀出机场，一路北上，犹如战神附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几乎无人能敌。 刷到倒数第三圈时，哪吒已赫然取下16个人头了…… 倒数第三个圈的圈中心点刚好刷在g港山的位置——满是嶙峋的高石和高山，简直是伏地魔和狙击手的圣地。 哪吒途中接到了久违的顾小鱼和乔嫣，此时乔嫣的装备勉强可以进入备战状态：二级头，二级甲，一把装载六倍镜的98k以及一把满配m4a1。 而反观顾小鱼这边，背着个一级包和一把光杆m16，连头盔和甲都没有…… 还围着吉普车高兴地蹦来蹦去，跟个跳脱的蠢萌新一样。 按理说，这诺港再怎么穷，也不可能穷到这个地步吧，连头盔都刷不出来？！ 敖缺眼中狐光一轮，皱着眉头问：“小鱼，你连头盔都没捡到吗？” 顾小鱼撇了撇头，一脸认真道：“我这个帽子是不能带头盔的！” “啥呀？”敖缺更加困惑了，“戴头盔跟你帽子有什么关系，帽子太大戴不下？” 马上，顾小鱼的回答简直让敖缺哭笑不得，对这个思维不在一条线上的女人钦佩得心服口服…… “因为带上头盔之后，我这遮阳帽就看不见啦！”顾小鱼扯了扯嘴皮子，没好气道：“而且那个三级头那么丑，乌漆嘛黑的，猪才喜欢戴呢！” 乔嫣闻言，惊讶地瞥了顾小鱼一眼，“呀，有三级头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顾小鱼凑到乔嫣耳边，小声嘀咕：“那头盔真的不好看，我试过了！” “下次我跳诺港，我也去碰碰运气！”敖缺呼了口气，脸上瞬间多了条黑线。 哪吒始终摆着一张清冷的脸，对谈话不冷不热。 三人驾驶着吉普车从南开到北，偶尔路过大桥，但每次都不出意外的通畅——鱼塘局没人会想堵桥。 途径p城，哪吒隐约听到城区方向传来几声枪响，戛然而止，而且左上角并没有显示有人被击倒。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有人在试枪！ 从枪声来判断，一把ump9，一把m16，至少两人，而且这两人很可能是一队。 理性分析后，哪吒把车开停在p城北部的乱石之中，意图拦截p城这帮嚣张的人儿。 目前场上存活数16人，毒圈已经开始缩进，p城北部的山脚刚好刷在毒圈边缘，毒圈中心依旧是g港山。 鱼塘玩家大都有进圈心切的尿性，所以城区的人若不出意外意外的话，定会按照最短路线向安全区赶路，因此一定会经过哪吒的视野之中。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这一对两人便一前一后、蹦蹦跳跳地甩着双手出城，暴露在哪吒视野中。 哪吒微微调整枪口，对准首位出城的西装男正前方的位置。 叩响扳机，砰！ m24枪口冲出一枚带着气浪的子弹，震颤着空气，一枪打掉正在奔跑中的西装男的二级头。 “nezha使用m24爆头击杀jjwo” 西装男中枪后，吓得身后那队友马上回身往城区钻。 乔嫣吃了一惊，“这么远都能打到？！” 她真正惊愕的其实并不是远距离的打击，要知道，他打的那个人，是乔嫣密切注视的，他可是全程都在跑啊。 换句话说，哪吒打的是无规则行进的移动靶，而且距离至少四百米！ 这种情况，即便是职业选手或者超水平主播，也要等敌方稍顿一下才有信心开枪，而且枪法一般还带有侥幸。 因为距离过远子弹会发生偏移，所以一般需要开第一枪试探弹道下坠的距离，紧接着的第二枪才有极大几率击中头部。 而哪吒的一枪即中，让人很难相信不是外挂…… 可怕！ “刚才哪吒机场灭队那操作，可比这更厉害呢！”敖缺这会儿倒显得十分自然，一点没有先前那样惊愕的样子了，他习惯了。 乔嫣马上端起98k，瞄准被打倒在地的西装男，意图将其补掉。 她打响了第一枪，子弹命中西装男的肩部，冒了一丝儿绿烟，那西装男受枪后，开始开始担惊受怕，左右蠕动挣扎。 哪吒忙制止道：“别开枪，我们钓鱼！” 乔嫣立马意会，哪吒这是想用倒地的西装男，钓他的队友…… 呵！哪吒来这人间走了一遭，别的没研究出来，元末枭雄陈友谅的厚黑学倒是研究得挺透彻！ 果不其然，那躲藏在城区石头围栏后的人，开始响应西装男队友的求救。 他朝西装男的位置扔了颗烟，等烟雾散开，稍许几秒后，他便冒着被击倒的风险缩进烟圈。 而这正落入哪吒圈套！！ 乔嫣端着m4，四倍镜一开，本想对准烟雾盲扫。 要说这个距离用m4对准烟雾扫射，保不准运气好，能将身处烟雾中的两人击倒。 但哪吒始终沉稳地盯着，他不开枪，乔嫣也不敢开枪，一直僵持着，等待最佳时机。 烟雾稍散几分，那两人倏然冲出烟雾，直奔山上。 哪吒再度瞄准，豁然扣动扳机，7.62子弹在山头回响，久久不绝，又是一枪中头…… “nezha使用m24爆头击倒了mdzz135” 乔嫣站起身，用m4对着剩余一人的逃往路线疯狂扫了一梭子，将余党直接击毙…… “yan123使用m4a1击杀了jjwo” “nezha最终击杀了mdzz135”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绝地求生篇 一颗乌龙雷 哪吒完成击杀的同时，敖缺发现他一个以前没注意到的小细节…… 那就是每次当哪吒准备狙击时，倍镜的准星并不是直接对准敌人，而是往敌人头部以上稍抬了几个身位。 可偏偏那子弹就跟着了魔一样，拐着弯儿也要落在敌人头顶，就跟磁铁吸引似的…… 敖缺惊愕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直愣愣地瞪了老半天，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儿：“子弹会拐弯儿……” “只要距离超过三百米，子弹的弹道轨迹就会发生明显偏移，需要抬高枪口。”哪吒像看白痴似的扫了敖缺一眼，不知其真蠢还是装蠢。 “这么真实……”敖缺舒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成功拦截后，哪吒片刻不等，往g港山方向行进，途径g镇战壕时，所载的吉普车没油。 无奈之下，哪吒只得换了辆三轮摩托，继续往g港山出发。 此时战场上存活人数9人，毒圈开始朝着倒数第二个圈缩进，此时的毒圈包裹g港山大半的山势。 哪吒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从g镇战壕开车一路冲过去，直接占领山头，夺得至高的优势权。 然而，哪吒心中遐想的好戏还未开幕，就败给了身下那不争气的黑铁皮三轮。 三轮摩托在绝地求生中绰号“三蹦子”，这个称号的由来绝非浪得虚名。 三蹦子“蹦”起来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任尔高手云云也休想驾驭得住，简直飘得没边！ 经过g镇北面的一片坑洼地势时，三蹦子的脾气上来了，开始左右摇头甩脑，稍微摆一下方向握把，三蹦子就能来一场华丽的三百六十度大回转。 哪吒竭力试图稳住三蹦子，当三蹦子往左倾移时，哪吒便往左打方向，向右倾移则往右打方向。 但三蹦子依旧摇摇晃晃，光是撞树就撞了差不多十几次，撞得顾小鱼和乔嫣唉声怨载，头破血流，偶尔还得停下来打会儿药…… 当三人好不容易来到g港山脚下时，倒数第三个圈正好抵达毒边，并开始倒计时倒数第二个圈的缩圈时间了。 眼下便是g港山山顶，虽然争夺山头的黄金时刻早已过去，但对哪吒而言，此时依旧刻不容缓。 一旦被人压在山底，那就只能挨打，毫无反手之力…… 哪吒再顾不得这闹腾的三蹦子，纵身跳下车，端着m4便往山头跑去，将顾小鱼和乔嫣两个小透明甩在身后。 而这也正是哪吒所犯的第一个致命的错误——敌情不清，贸然前进。 在哪吒前方某个石头后，露着两根油光黑亮的枪管，以及两对泛着狠劲儿的眸子。 此时上山心切的哪吒，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 这时，距哪吒身前几米的一块两尺多高的番薯形巨石后，突然站起一个吉利服！ “小心！”身后的乔嫣几乎一眼就扫到了那个吉利服，浑身绿油油，在这满是枯黄色的石堆中格外显眼。 敖缺和顾小鱼都被吓了一跳。 乔嫣毫不犹豫，直接端起m4朝那吉利服怼了一梭子。 哒哒哒！ “yan123使用m4a1击倒oyinbi9527” “不错啊，小嫣！”敖缺长舒了口气，冲她投了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我老婆，真棒！” 乔嫣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半点松懈，警惕地给哪吒报点：“正北方向的大石头后面，我打倒了一个，还有个三级头！” 哪吒背身倚在一块低矮的岩石后面，凭封烟声估摸出对面具体的藏身位置，随即切出一颗手雷，准备拉栓炸倒那两个伏地魔。 正当此时，一直很透明的顾小鱼终于站了出来，手里拽着一颗雷，往乔嫣击倒的那块石头后扔去。 爆炸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可惜位置没计算精准，那手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哪吒的头顶。 “哪吒小心，手雷！”乔嫣脸都僵了，冲哪吒惊呼一声。 哪吒下意识回过身，眼前，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东西砸在脸上，而他手里的雷也在那一刻拉栓…… 危情时刻，他瞪了乔嫣一眼，眸中满是愕然和不解。 “轰隆！” “isxiaoyu使用手雷击倒了nezha” 而顾小鱼的屏幕上，赫然出现四个鲜红的大字：“攻击队友！” 乔嫣惊得下巴都快落到胸口了，傻愣着不知所措，敖缺叹了口气，在一旁提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扶？” 等两人一前一后跑过去的时候，屏幕上刚显示救助队友的白圈倒计时，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 所有人的电脑变得黑白一片，画面显示三人变成了三具炸飞的尸体，以及三个紧凑在一起的盒子。 哪吒的手雷，最后也炸了，配合顾小鱼那颗乌龙雷，完美补死队友…… 这个时候，守在石头旁边那两人，畏畏缩缩地探出半个脑壳，听得半天没有动静，胆子这才稍大一点，蹲起半张身子，看着三人的尸体重叠在石堆后面，两人一头雾水。 这难不成还不是一个队的？！ 右上角，显示了这几人相爱相杀的一幕…… “isxiaoyu使用手雷击倒了nezha” “nezha使用手雷击杀了yan123” “nezha使用手雷击杀了isxiaoyu” “isxiaoyu最终击杀了nezha” …… 原本稳稳吃鸡的局，居然被顾小鱼一个乌龙雷直接断送…… 画面结算的时候，敖缺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用打趣的口吻嘲讽顾小鱼：“小鱼，你到底是有多恨哪吒啊，是因为他来你这儿上网从来没交网费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原以为那个雷会往前面一点点的……”顾小鱼蹙着眉头，窘迫得连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好。 哪吒默然片刻，倒是宽宏大量地原谅了顾小鱼，毫不介意地扔下一句：“没事。”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退出游戏，看也不看顾小鱼，起身径直朝厨房走去，从冰箱里翻了一瓶冰镇果奶……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吒的肺都快让顾小鱼给气炸了，怎么可能没生她的气？！ 只不过碍于面子，公然生凡人的气倒显得这位大神有些小肚鸡肠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地求生篇 菜鸡or老鸟 三双眼珠子相互扫了一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乔嫣轻咬着下嘴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向哪吒，又怯怯地收了回来，把脸撇向敖缺，“还玩吗？” “怎么不玩？这才多长一会儿时间呢……” 他对哪吒的退游表现得不以为然，毕竟刚才落地成盒，满脑子的骚操作没展现出来就突然暴毙，不禁产生胎死腹中的愁苦，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就结束啦？！ 敖缺暗下决心，定要在下局重振旗鼓，让乔嫣和顾小鱼刮目相看！ 三人准备完毕，乔嫣愣了一会儿，随即鼠标点击匹配。 当三人一同进入素质广场还不过十秒钟，客厅方向便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谁来了？”乔嫣下意识回身一望，溟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啊，等等！！”顾小鱼惊呼一声，忙冲溟烈招手，“快过来！” 在准备时间还剩36秒时，三人齐刷刷地退出游戏，只留下一个光头黑人在清冷的飞机残骸上孤苦伶仃地徘徊，孤独的冷风呼呼地吹…… 溟烈一上来就取代了哪吒的位置，加入队伍。 【溟烈角色形象：戴毡帽的络腮胡；id：aliecover】 匹配之前，地图被乔嫣换成米拉玛尔沙漠。 米拉玛尔地图是绝地求生发布的第二张大地图，大小跟艾伦格相差不多。 米拉马尔地图上分布最广的要属沙漠和山地，视野比较开阔，没有艾伦格那么多的树林河流和城区，伏地魔很难在这个地图活下去。 进入素质广场，闲暇时刻，乔嫣不禁调侃起了这位南海龙王，“溟烈，没想到你居然也玩这游戏。” “不跟你们吹，想当年我这半个枪神的称号，还是哪吒给封的呢！”溟烈淡然一笑，提起左腿，交叉搁在右腿上，开始得意地摇晃起来。 厨房方向，远远地飘来哪吒清冷而庄严的声音：“没封！” “哪吒也在啊……”溟烈吃了一惊，清了清嗓子，“当我没说，呵呵呵……” 看得出来，趁哪吒不在的时候，这货平时似乎没少拿哪吒说事儿…… “你就知道瞎吹，这回暴露了吧！”顾小鱼憋着笑，游戏里照着溟烈的头一阵爆锤。 乔嫣抿了抿唇，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说真的，你技术怎么样啊？” 一听技术两个字，溟烈瞬间精神抖擞，双眼像点燃了一把火。 “这么跟你说吧，曾经我一手红点m24，站在至高圆盘楼上，八百米开外的山坡上有人狙我，我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甩狙，直接击中敌方头部，再一狙，补掉！” 乔嫣听得目瞪口呆…… 红点m24……八百里开外……直接狙掉…… 这么邪乎？！ 她正迟疑着呢，顾小鱼就凑到乔嫣耳边，小声嘀咕：“他杀的是队友，补掉的是另一个队友……” 乔嫣原本漫起心底的崇拜浪潮瞬间退去，彻底无语了…… 屏幕画面一转，一架运输机“嗡嗡”地出现在一片沙漠上空，敖缺拨开地图，标了个位置——皮卡多。 皮卡多的资源最多，其竞争激烈程度跟艾伦格地图的机场差不多。 而皮卡多中，竞争更为激烈的便要属北部的拳击台，其次便是城中心的赌场。 这两个地方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培育皮卡多冠军的摇篮，很多主播和职业选手也喜欢跳这两个地方。 但那是高分段的事情了，鱼塘局出现职业玩家的概率几乎为零，偶尔会有主播，那也是四五线外的业余主播。 四人飘着降落伞，连成一排，稳定地落在拳击台左下方向分布散乱的民房里，并且很快控制了这里的房区。 溟烈在靠近拳击台的一座红色矮房里搜捡到一把ak，咔咔上好子弹，大喜过望，“看我手里的这把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乔嫣扫了一眼溟烈的屏幕，ak…… 这把枪在她眼中，可以说得上是一把废铁了，虽说子弹威力高，但是稳定性极差，一梭子就能打到满天飞。 除了用来吸引敌人，她实在想不出拿着这把枪能干嘛…… 简直毫无用处！ 当然，这只是青铜玩家乔嫣的一些别样见解，ak的实力，在圈子里都是有目共睹的…… 敖缺极其轻蔑地回了他一句：“意味着你可以去送快递啦！” “我已今非昔比！”溟烈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看好了，就这把枪，皮卡多一半以上的人都得死！” 说完，他便直奔皮卡多北部的拳击台跑去了…… 一把三十发7.62子弹装填的步枪，备弹十发，还没有没有任何的配件，孤身一人直闯皮卡多竞争最激烈的拳击台…… 如此头铁，非莽即傻！ 乔嫣好意制止：“拳击台人很多的，你别头铁！” 溟烈根本不听劝，他是属于听到枪声就兴奋得抓狂，然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枪口上的那种人，没人能拦得住他！ “你就让他去吧，送送快递也挺好的。”敖缺默默捡起一把m24，调侃的意味儿顺着嘴皮子滑了出来。 乔嫣透过窗户，眼睁睁看着溟烈孤身前往拳击台，那背影突然给了乔嫣一种孤胆英雄的错觉。 敖缺扫了一眼小地图，由心地发出一声哀叹：“肉棒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而此时，拳击台的较量还在暗中继续…… 之前直接落入拳击台的人差不多有五人，而后陆陆续续潜入拳击台的，差不多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经过一番火拼之后，有四个盒子横竖躺在灰暗的楼道和梯步上。 死了四个，拳击台至少还应该潜伏着五个人，而且这五个人，似乎都是来自不同的队伍…… 所以，在溟烈进入拳击台之前，拳击台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宁静而诡异的气氛之中…… 每一个暗处，似乎都藏着一双泛着狠劲儿的眼睛，而每一寸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呛人的硝烟。 谁都不愿意露出丝毫破绽，谁都不愿意开出第一枪…… 就在这种情况下，溟烈简简单单地揣着一把没有倍镜的ak，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 正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如此嚣张的娃，自然有人想要制裁他。 于是，拳击台二楼一角突然蹲起个爆炸头，端着scar朝溟烈放了一梭子。 可那一梭子放了个空，全打在了铁栏杆上，还没来得及溟烈反击，旁边盯着爆炸头已久的三级头伺机而动，蹲起身子冲爆炸头扫射，直接将那爆炸头扫成盒子。 紧接着，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绝地求生篇 换装游戏? 正对溟烈二楼左侧一个昏暗的凸栏内侧，一个头戴二级头的防毒面具男“噌”地蹲起身子，他的首要目标不是溟烈，而是刚才扫中爆炸头的三级头。 哒哒哒！ ump9的枪口喷射出橙黄色的火焰，打在三级头身上，冒出滚滚绿烟。 那三级头被他直接补掉之后，紧接着又有趴藏的人蹲其身来，朝着那那二级头激烈扫射。 潜伏在拳击场中的人，他们的目标都不在溟烈身上，而是一开始就紧准了上一个人，像是羁绊已久一样…… 激烈的枪声在拳击台回荡，几十发子弹在二楼围成一圈的五人身上轮了一圈，一个站起，一个倒地，往复循环。 直到最后一声枪响，倒数第二个人在一阵绿烟中变成浮空的盒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此后，拳击台陷入了一个异常尴尬的局面…… 最后开枪的是个黑人，在完成击杀他的上一任目标后，这才有所顾忌正立在门口不远处的溟烈…… 此刻的溟烈正端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头颅。 而那个黑人的弹夹里，还没来得及上子弹…… 那人愣愣地看了一眼溟烈，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嘿哥们儿，可否容老弟上个弹？” 而溟烈的眸子很清冷，像是毫不客气地回应：“我让你上个锤子的嗨卵弹！” 枪口微微一颤，子弹蓄势待发。 那黑人见苗头不对，便要压身规避，还没完成下趴动作，溟烈照着他的头直接压了一梭子弹，送他见队友去了…… “aliecover使用Аk-47击杀了songan” 拳击台，就这样让溟烈给清场了…… “这里没人了，你们快过来。”溟烈喊了一声。 乔嫣一听，愕然万分，“什么情况？！” 等她蹑手蹑脚走进拳击场，整个人都愣了，满地都是盒子…… “呀哈，还真没人啦！”乔嫣兴致满满地搜刮物资，对溟烈满口赞许，“可以啊，原来你这么厉害的。” 她这是第一次享受拳击台的胜利果实，她跳皮卡多的时候，向来都是避开拳击场和赌场的，只有等人捡空捡剩或者刷圈跑路的时候，她才敢进来收拾残余，看看有没有富出的东西。 俗称“捡垃圾”…… 几个盒子下来后，乔嫣彻底鸟枪换炮，全身二级装备，腰部挂着一把画着标靶的平底锅，背上还多了一把俗称“大炮”的自动装填步枪。 自动装填步枪虽然挂名步枪，实质上是一把连狙，并且射速快，子弹下坠极小，可以说在300米之内，瞄哪儿打哪儿！ 不仅如此，自动装填步枪的伤害在连狙中排名第二，打穿二级甲只需两枪。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这把枪能打出自动化步枪的效果，遇到近战敌人一样可以像m4那样突突突！ 这样多功能的连狙，后来便很自然地跻身于妹控和awm这样的空投枪行列之中。 乔嫣端着自动装填步枪，站在拳击场二楼上，气势轩昂地宣布：“经过盒子精组委会的认真严格讨论，我单方面决定把皮卡多之王这个称号，正式授予溟烈！” “过奖过奖。”乔嫣突然正经起来，倒让溟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敖缺一眼看破真相，笑呵呵地嘲讽：“他呀就是瞎猫碰了死耗子而已，你们难道没发觉，刚才他就只杀了一个么？” “那他杀的肯定就是皮卡多之王了嘛！”乔嫣还沉浸在拥有自动装填步枪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不管怎么样，能拿下拳击台，溟烈就已经很厉害啦！” 敖缺站在楼顶，无意往后山扫了一眼，眸子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有人！在往后山跑！看我标点位置！！” 拳击场后方，两座连绵的山头夹成一条马鞍形的槽道上，一个爆炸头正端着m4试图逃离皮卡多这个是非之地。 “不能让他跑了，否则他很有可能在后面设伏！”敖缺提醒道。 溟烈切98k，探头，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砰！ 随着溟烈的那颗子弹冲出枪口，急速扑向那爆炸头，爆炸头身上闪了一丝绿烟，但是没倒下，一溜烟儿就消失在瘦骨嶙峋的乱石之中。 溟烈下意识喊道：“一枪头！” “喂，你那可是栓狙……”敖缺白了他一眼。 98k命中头部，只要不是三级头，妥妥的一枪毙命，更何况刚才那人根本就没头盔！ 溟烈窘迫地笑了笑，仓促改口：“一枪脚……” 而此时，顾小鱼还徘徊在乔嫣已经搜捡完的那排小房里，她对已经拿下的拳击场表现得毫无兴趣。 因为她的注意力向来就没放在武器弹药和装备道具上，她喜欢的东西，所有人哪怕想破脑袋都可能想不出来…… 服饰…… 没错，她热爱的东西就是服饰！ 可以说，千万绝地求生玩家里，没有比她更奇葩的了。 但凡有裙子短裤或者一些比较靓丽的衣服出现在她视野中，她二话不说就得捡起来试穿一下，哪怕冒着枪林弹火也在所不辞。 等她换上一件碎花小裙后，便跟着队伍去了拳击场。 进入拳击场的第一件事，就是舔包，第一眼看的不是98k和八倍镜，而是衣服…… 可怜那些死在拳击场的人，被无良少女给扒个精光，尸骨未寒…… 连续舔了几个包之后，她身上的碎花小裙又变成了白色小短裙，登上一双小皮鞋，换上一套校服上衣，然后跑到乔嫣面前转了一圈，洋洋得意道：“小嫣，看我捡到了啥？” 乔嫣下意识扫了一眼顾小鱼的手，发现她两手空空，背上仅背着两把uzi。 “你捡到啥了呀？” “这裙子！” 乔嫣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顾小鱼居然在枪战游戏里玩起了换装游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开创，把一个枪战游戏往和平方向发展，有当年红衣军的风范！ 不仅如此，她对这个游戏还有一个更深沉次的见解——绝地求生这个游戏既然能打药，那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用药来解决的吗？ 比如…… 别人打我，我打药； 毒圈毒我，我打药； 跳崖摔伤，我打药； 翻车被撞，我打药； …… 总之只要自己没被打死，就打药！ 她认为只要坚持当好医疗兵，那就铁定能吃鸡，所以这游戏有什么难的嘛。 因此，顾小鱼的背包总是看似瘪瘪的，什么也没捡。 其实里面暗藏乾坤——已经装了差不多一组的绷带…… 并且她还在孜孜不倦地搜寻着绷带，试图把三级包给填满…… 第二百章 绝对求生篇 王炸手枪 药品收集得差不多了，她便孤身一人往安全区跑，甩着两只小手手，像只快乐的兔子一样，往沙漠的另一方向跑去。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好好藏起来，然后蹲着，静等吃鸡…… 当快乐的兔子和队伍脱节时，就会陷入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当兔子太过于放肆的时候，是会被猎人盯上的。 显然，顾小鱼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砰！ 从遥远的山坡传来一声枪响，子弹倏地激撞在顾小鱼身旁的一个废弃收割机上。 枪声还在山坡那边回荡，但顾小鱼就是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子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顾小鱼吓了一跳，当即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赶忙向乔嫣那伙求救：“快救我，我这儿有人！” 乔嫣瞥了一眼地图，这才发现顾小鱼已经完全和队伍脱轨了——她已经完全在视野地图外边儿了…… “你怎么跑那么远，你先撑一会儿，我找车过来！” 话音刚落，顾小鱼这边便飘来一发7.62子弹，精准落在她太阳穴的位置上，直接贯穿…… 一枪放倒，一枪击杀…… “fudimo98k使用kar98k击倒了isxiaoyu” “fudimo98k使用kar98k击杀了isxiaoyu” 一背包的绷带，一个没用上…… 那一刻，顾小鱼幡然醒悟，这游戏，装备还是得要，盔甲还是得穿，头盔还是得戴…… 保命最重要！ “哦豁……”溟烈窃笑，“小鱼没啦……” “小鱼，你搞咩啊！”乔嫣一脸埋怨，“谁让你跑那么远？” 顾小鱼耸了耸肩，气呼呼地盯着屏幕。 其实顾小鱼还不算可怜，真正可怜的是那个在酷暑中蹲到腿脚发麻，好不容易才蹲到个猎物的男人。 那男人笑嘻嘻地跑来舔包，当他打开顾小鱼的背包时…… 天呐，两把没有子弹的uzi，八十六个绷带！ 简直富得流油！！ 那男人蹲着身子显然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切m4，枪口对准顾小鱼尸体。 “哒哒哒！！” 足足打了三梭子…… “哇，这人怎么这样？”顾小鱼崩溃了。 “没事，我刚才记住他的id了，绝对帮你报仇！” 溟烈的这句安慰，让顾小鱼心里属实好受了些，呼了口气，什么话也不说了。 皮卡多的余孽很快被乔嫣这支从拳击台杀出来的王牌精英消灭，毒圈开始缩进。 而乔嫣充分发挥出了她作为一个天命者应有的运气——安全区刚好刷新在皮卡多。 乔嫣的打算是赖在皮卡多城区，反正这里城区楼势高，视野也比较开阔。 在选择根据地的时候，敖缺和乔嫣闹了矛盾，他觉得皮卡多北侧的山岭山势险峻，乱石林立，是城区的盲点。 并且由于山上石头多，藏身点也多，并且可以随时转移，一旦打起来，山上有着更高的机动性，而城区则会陷入一个被动的局面，因为无法随意转动战场，出城时还很有可能被队伍伏击。 乔嫣拗不过敖缺的固执，便跟着弃楼，把战略据点转向了皮卡多后山。 然而，能想到在山里埋伏的人，远不止乔嫣一队…… 此前杀出皮卡多赌场的那支队伍，早已在山后设下埋伏，等待着这支占领过拳击场的队伍了。 山腰，三把m4枪口同时从小丘陵的背坡伸出，瞄准乔嫣一队，迸射出激烈的白色火花。 游戏结束…… “以后再不能听敖缺的了！”乔嫣恨得咬牙切齿，“那张跟装了团灭发动机一样的嘴，我以后是再也不会信的了！” “游戏而已，别那么认真嘛！”敖缺倒是释然，马上进行诡辩，“刚才我其实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有人捷足先登，这也正恰巧说明我的判断是无误的，要不然那队人怎么会埋伏在那儿？” “你还说？！”乔嫣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敖缺窘迫地笑了笑，“不说，不说了！！” 第三把开局，这一局顾小鱼做好了全盘打算，不能一个人远离队伍，否则突然变成个小团子，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四人的目标不再选大城市跳，而是钻挑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好比如幸福镇。 幸福镇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更像是被一场空难临幸的小镇。 零散分布的房屋几乎没一座是完整的，西边有个巨大的飞机残骸，坠成了两截。 顾小鱼落地捡了个平底锅后，便径直去找溟烈了。 溟烈此时正在蹲在地上，面前是一把scar，而他手里拿着一把配件还没满的m4，疑虑到底该捡哪个好。 这两把枪，各有千秋…… scar这把枪的射速和威力在步枪中算中规中矩，跟m4相比就稍逊一筹，但稳定性却比m4更为可靠，特别是加上垂直握把后，它的水平后坐力基本可以无视。 而m4的稳定性相对来说就差很多了，没有配件的m4打出子弹时，枪口基本是上下左右螺旋飘。 要想掌控m4，需要装上至少四个配件，这样才能让m4稳定起来。 综上所述，没有配件的m4，根本不是人玩的…… 一番严谨的思索过后，溟烈还是决定使用scar。 而这个时候，从后面杀出一个面无表情的顾小鱼，二话不说就把溟烈面前的scar捡了，然后默不作声地往别处跑去，留下溟烈独自在风中凌乱。 顾小鱼不是单纯地搜东西，随处溜达罢了，有些地方明明被搜过，她还是要屁颠屁颠地去溜一圈。 偶尔看到比较稀奇的东西，她就会放入背包里，然后好好研究一番。 就好比她刚才捡到了这样一把奇怪的手枪——通体红亮，短小精干，枪身是类似塑胶材料制成的。 这把手枪看样子威力并不大，最奇葩的是弹夹只容许装填一发子弹！ 这把枪……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炸弹枪？！ 一想到这儿，顾小鱼便把手枪宝贝似的收起来，揣在荷包里，心想着：“遇到敌人时一定得给他来一发！好让他尝尝厉害！” 正当她美滋滋地幻想着用这把手枪绝地吃鸡时，耳边传来溟烈炸胡似的笑声：“呀，三级头！！” 第二百零一章 绝地求生篇 awm问世 “诶诶，给我吧！”顾小鱼连声哀求。 溟烈这个时候都已经把三级头戴上了，看着地上表面麻癞的二级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忍痛将三级头取下，重新拾取二级头，盖在头上…… “你过来拿嘛……” 顾小鱼兴高采烈地蹦到溟烈面前，将三级头“垮”地一声扛在头上，毫不矜持。 这个时候她对三级头的看法较之前明显和善了很多，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戴上三级头变得神武了，带着一股强者之风，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马上，乔嫣那边又兴高采烈地传来一个好消息：“哇，我捡到个三级甲！” 一听到三级甲，顾小鱼简直两眼都开始放光了，一溜烟儿往乔嫣方向小跑，恨不得一下子钻入她的怀里，“我要我要，给我嘛！” 百般无奈之下，乔嫣只得将三级甲让给她…… 之后像什么m4、步枪子弹以及倍镜，都得事先照顾好顾小鱼，而另外三个打手，武器装备都在顾小鱼之下…… 她就跟个团队蛀虫一样，身上装备最好，但作用无限趋向于零。 摊上了个宝宝…… 得到装备物资后的顾小鱼还不满足，蹲在飞机残骸下的阴凉处，叫喊着：“谁有脚趾握把啊，我还差个脚趾握把呢！” “耶？啥是脚趾握把？！”乔嫣一下子乐了，“小鱼，你当真是在用脚玩游戏吗？” …… 小小的幸福村在这一局空前富有，每个屋子基本都能搜出一把自动步枪，倍镜从红点到四倍镜，堆堆叠叠差不多有七八个。 这是乔嫣以往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想想大概是蓝洞爸爸没忍住，终于对这个贫瘠的小山村大方了一回…… 搜刮完幸福村的民脂民膏后，四人身上的装备已经进入上等的备战状态。 下一圈安全区已经刷新，这个时候的安全区比较大，幸福村刚好处在安全区南边的边缘上。 乔嫣四人排成一派，开始往北面的山坡挺进。 这个时候，眼尖的溟烈忽然发现顾小鱼腰间别着一把红色手枪，外观小巧玲珑，第一感觉不是枪，更像是服饰的配件。 溟烈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小鱼，你拿的什么手枪啊？” 经溟烈这么一问，乔嫣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那把红色小手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儿就是叫不出名字…… “嘶……这把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点眼熟……” 顾小鱼切枪切了两次，把手枪切到右手上，然后往前大跳一步，“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它很厉害！” “那不是信号枪嘛！！”敖缺表情瞬间凝固。 乔嫣猛然想起，嘴巴张成了“o”型，“哦对，那是信号枪啊！” 顾小鱼倒是傻乎乎的一脸懵，茫然地盯着手枪，“啊？！” “我的天，我以为信号枪已经绝版了……”乔嫣挡在顾小鱼身前，仔细打量这把泛着红光的信号枪，“你啥运气啊，居然让你给捡到了！” 信号枪不是枪，而是绝地求生中极其稀有的道具，稀有程度达到几十场游戏里都难得一见。 信号枪的作用是召唤超级空投或装甲车，但同时也会被周围的人所看到信号子弹，所以打出信号子弹，很有可能会引来周围的敌人，遭遇围击。 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枪啊……”顾小鱼一头雾水。 “召唤空投的！” 乔嫣言简意赅，顾小鱼瞬间醒悟，一下子激动起来，“那我现在就把空投打下来！” “诶等等！” 乔嫣话音未落，顾小鱼的信号枪子弹便“嗖”地一声升空，划过一道白亮的光。 “怎么啦？” “你怎么随便用啊，这个地方很容易招人的……” 幸福村地处盆地，四面环山，凹凹凸凸的小坡很容易藏人，这个地方一旦进行空投抢夺战，乔嫣队伍极有可能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顾小鱼摆出一副无辜脸，“那现在怎么办？” 敖缺道：“往高点巡视吧，如果有敌情就立马汇报。” 乔嫣望着越升越高的信号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半分钟过后，一个带着二级头的人鬼鬼祟祟地摸上了山，正好撞见了守在山口的顾小鱼…… 顾小鱼仓促高呼一声：“近点有人来啦！” 溟烈连声应道：“我来了！” 那二级头愣在原地，朝着顾小鱼的方向开了一枪。 仅仅只是“砰”的一声枪响，然后就没动静了，他的装载弹似乎只有一发，打完那一枪后，他便当着顾小鱼的面开始换弹夹…… “居然敢开枪吓唬我，大家快来揍他！”顾小鱼切了好几次，终于把信号枪切掉，换成背上那把scar。 哒哒哒！ 顾小鱼端起枪口便朝着二级头方向打了一梭子，一枪没中…… 且不说人体描边，那枪法，可以说连边都每个描头…… 前半梭子不压枪，后半梭子狠命压，远远望去，她的头整个儿都是一抖一甩的，就跟得了脑血栓似的。 这枪法，简直可以说是佛系枪法的开山鼻祖！ 这枪法要都能吃鸡的话，岂不是该仰天长呼一声：大吉大利，我佛慈悲！？ 那二级头见顾小鱼一梭子弹打完，便举枪进行反击。 哒哒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的压枪手法简直比顾小鱼还飘，那枪管都直愣愣地飘到了天上，同山坡形成了九十度的垂着相交！！ 若不是反向压枪，怕是还真达不到这种水平！ 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的子弹还远远没有打完…… 这要是硬生生等到他打完，怕是该翻滚下山了…… “砰！！”清脆而震耳的枪响在顾小鱼身后回响，震颤着整个幸福小村，连悬在头顶的绒云都为此骇退了几分。 只要游戏时长超过一百小时的人都能听出来，那枪声……源自于素有“超级马格南”之称的awm！ “ao1773使用awm击杀了xiaohaier” 顾小鱼咽了口唾沫，惊恐地瞪着屏幕右上角，“a……w……m……” 绝地求生的压轴神器，出现了！！ 第二百零二章 绝地求生篇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超级空投已垂落在后方，肆无忌惮地冒着如黄沙般的烟。 弥漫的烟雾之中，走出一个黄色吉利服，捧着一把墨绿色的awm。 “走！” 敖缺转身的时候，环山的另一头，淡蓝色的高墙快速掠过，在阳光的辉映下褶褶生辉。 安全区刷在幸福村西边皮卡多的位置，离幸福小村不是很远。 到了墓地之后，一个跑毒的人似乎听到乔嫣这支满编队伍的风声，加快步伐往山坡上赶。 敖缺当即杵在原地，开镜，瞄准。 砰！ 那人偏偏在敖缺开枪的时候试探性地跳了一下，意外躲过这颗致命的子弹。 敖缺原地拉栓，再次瞄准。 距离太远，似乎产生了空气屏障，敖缺一枪又打空了。 溟烈和乔嫣也试探性地开了几枪，但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中他。 马上，山那头传来一声枪响，扫向敖缺，敖缺的血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失！ m4警告！ 敖缺赶忙收起awm，钻入墓穴。 “那个家伙角度很刁钻，似乎有空气墙，我的狙打不中他！” “不能这样打下去，他好像是个独狼，我们可以摸索上山，一起做掉他！”溟烈提议道。 “好！” 正当一行人决定上山时，后方出现了三辆吉普车！ “后面近点来车了，不止一辆！”乔嫣惊呼一声。 “别打，让他们上山！” 三辆车气势汹汹地沿着斜坡冲上山顶，紧接着响起密集的枪声，以及一阵轰鸣的爆炸声。 左上角的击杀显示，一个id名为4amcpt01的玩家，以一把groza击倒一人，随即引燃载具直接击杀两人…… 一瞬间一倒两死…… 而另一辆车为了规避子弹，翻下了山，而后在空中被4amcpt01选手直接引爆…… 还没等敖缺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消灭了一个四人队！ 顾小鱼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躲在墓地里，连头都不敢露，生怕一枪被狙中脑袋，“我们……还冲吗？” “这个人好像有点棘手……”乔嫣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们绕道走吧！” “我们四个人，难不成还怕他一个？”敖缺往山头扫了一眼，鹰眼般锐利的目光从三级盔中迸射而出，“就往正面冲！” 安全区再次刷新——皮卡多！ 而那个4amcpt01像幽灵一样潜伏在山头，铁了心要把敖缺等人困在这里。 这时，两个不怕死的二级头，一前一后地往山头跑去。 砰！ 一声枪响，跑在后面那人一个踉跄，毫无征兆地倒下。 前面那人仓促找了块石头，往倒下的队友身边封了个烟，准备营救。 可他刚露出半个头，迎面便飞来一颗7.62子弹，贯穿眉心…… 两颗子弹，两个人头…… “这……”溟烈警惕地望向山头，紧握鼠标的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数三二一，一起冲！”敖缺迅速切了把m4。 所有人都默契地点了点头。 “三！” “二！” “一”字刚到敖缺嘴边，马上又缩了回去，“等等！” 敖缺把头上的三级盔摘了下来，“小嫣，二级头给我！你跟小鱼就在这里架枪，我跟溟烈冲就行了。” 乔嫣拾取三级头，点头应了一声。 溟烈和敖缺同时从两侧起身，两个目标在那人眼中同时出现，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该打谁。 索性瞄准溟烈开了一枪。 “4amcpt01使用kar98k击倒了aliecorver” 击倒溟烈之后，他没有补掉的机会，因为他之前瞄准的地方，站起一个小丑女服饰的三级头，一梭子弹密集地打在他藏身的石头上。 她的压枪很稳，而且还不止她一人，所以那人没敢露头，蹲在石头后面伺机等待。 而他没想到的是，一只狮子，已经近在咫尺…… “敖缺上去了！”溟烈兴奋地喊了一声。 而那人的想法，还停留在如何击杀掉乔嫣这个磨人的家伙。 敖缺攀上山缘后，正巧那人蹲起身子，敖缺瞄着他，他瞄着乔嫣，一个惊人的三角链…… 密集的枪声，混着一声稍大而清脆的狙击声，在山头几乎同时响起。 “4amcpt01使用kar98k爆头击倒了yan123” “ao1773使用m4a1击杀了4amcpt01” “漂亮！”溟烈激动地喊了一声。 顾小鱼此时充分体现了医疗兵的义务，将乔嫣和溟烈扶起。 但这并能让敖缺高兴起来，因为对抗刚才那个人的时候，敖缺其实没有多大的胜算，如果他拿的不是一把栓狙，或许这会儿变成盒子的人是他自己…… 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 四人来到皮卡多北面的山脉时，安全区再次刷新，覆盖山脚以及皮卡多东北面的一间无顶小厂房。 此时场上剩余人数八人，也就是说，敌人只剩四人。 按理说，再这样狭挤小圈之中，敌方四人应该很容易照面，然后互相之间交火。 但安全区内却显得十分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骇人，难不成……这四人也是一个队的？！ “有人，近点有脚步声，前方山下！”敖缺下意识蹲下身子。 这个地方怪石堆叠，形成了很多深坑，很容易藏人，敖缺的awm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溟烈切了颗雷，捏在手里三秒，往前一扔，炸了个空气。 “这个圈很疼了，我们得想办法硬闯过去！”身后的毒圈迫使四人只能奋不顾身继续前行。 由于看不到人，而且敌方四人很可能是一个队的，所以硬闯就变成了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没办法了…… 敖缺眼珠子骨碌一转，“脚步声在右侧石头下消失，我往下面封几个烟，溟烈就往下跳，打他个出其不意！” “没问题！” 嗤！ 嗤！ 嗤！ 三颗烟雾弹，在山底绽成三朵缓缓升腾的蘑菇云，渐渐连成一片，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岭。 “跳！” 溟烈抱着m4跳入烟雾之中……寂静…… “我到近点了，现在慌得一批，该怎么办？”溟烈摸着烟混入近点，顿了顿，又道：“诶不对，我好像走反了……” 敖缺一听，气得直咬牙，“混蛋，我烟都丢完了，你跟我说你丫的走反了？！” 溟烈找个地方小心翼翼地躲了起来，笑呵呵地道：“别急，容我先打个药冷静冷静。” 毒圈已至，稍微碰到点边，就迅速磨掉近四分之一的血量…… “不行，跳下去！” 敖缺喊了一声，纵身跃下。 跃下身的时候，恰好看到四个背抵靠石壁的四人。 敖缺一套从天而降的枪法，一下子扫倒两人，但终究寡不敌众，落地一瞬便被另外两个击倒。 溟烈从侧身飞奔而来，枪口打出密集的子弹，击倒其中一人。 头顶，又是乔嫣飞来的一梭子弹…… 游戏结束的那一瞬，顾小鱼正好被毒死……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第二百零三章 暴走的虎鲸 临湖区计划修建5年的海洋公园，终于在八月中旬完工，根据海报和广告所宣传的，这家海洋公园是由中国、日本以及澳大利亚的几家着名公司合力建设而成。 一时，这家海洋公园成了当地几所城市的热点，开业第一天，门票几乎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就被抢光了。 乔嫣花了近原价十倍的钱，才好不容易从黄牛那儿淘回来两张，当天边跟着敖缺一块儿去了这家打着中日澳旗号的跨国海洋公园。 这家海洋公园坐落于乔嫣城市的郊区，占地近一万平米，来此观光的旅客络绎不绝，排成了浩浩荡荡的长队，往前往后都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 “海洋公园到底什么好看的……”敖缺排在乔嫣身后，时不时抱怨地嘟囔两句，“你难道在龙宫的时候都还没看够吗？” 没有任何一个凡人比他更了解海洋，海洋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再寻常不过，海鱼海虾海乌龟之于敖缺，如同蚂蚁之于人类。 海洋公园在他眼中，就如同人类开了一家蚂蚁公园，研究世界各地奇奇怪怪的蚂蚁…… 像这种规模的海洋世界他曾经去过，看到有人竟然会因为一头稍大点的白鲨大呼小叫，他心里就觉着好笑。 就那种十米不到的小鲨鱼，跟人类爱养的泰迪小宠物差不多，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爱冲着主人龇牙咧嘴。 给它点儿颜色它就非得装好看，蹬鼻子上脸！ 不听话的，直接两巴掌呼死就算了！ 需要怕它？！ 鲨鱼有那么可怕么？！ “我听说这里有食阁楼，午餐什么的都是免费的，你要是实在挪不动脚啊，就在食阁楼等我好啦。” 见乔嫣把话说到这，让敖缺突然有种夫妻之恩要断绝的错感，之前的不满之态瞬间消失。 “我就发发牢骚而已嘛，你居然还当真了……”敖缺用着亲切风趣的口吻说：“我陪你看还不行吗，顺道还能给你科普科普鱼类大知识！” 进入海洋公园后，眼前之景让乔嫣大为感慨，脚下是一条容两人并肩同行的木制长廊，长廊两边竖着一米多高的红木围栏，围栏两边的湖泊上全是复古的大小阁楼，以及挂着潺潺溪流的假山。 湖泊里游荡着青红皂白的鱼群，只要长廊稍微传来一点动静，这些鱼群就闪电般地浮现水面，呆呆地冲人们吐着泡泡，静等投食。 有些游客手痒得不行，便把吃剩的面包掰下一小块，丢入鱼群之中，惹得这些巴掌大的小鱼甩着尾巴疯抢。 很多人留在了这里，剩下的随着木栈道去了下一个地方。 过了古廊后，便是一片仿造的热带雨林，参天大树以及长满青苔的细碎石头。 这里的鱼比较凶悍了，多是鸵鸟蛋大小的红腹食人鱼，个个精神抖擞，在湖面摆动着水花。 尽管周边的工作人员努力解释这种鱼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那些一跃半米高的食人鱼，还是让游客们胆战心惊。 除了摄影爱好者，几乎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加驻留…… 逃出这片仿制的热带雨林后，便是地下入口，入口刻着四个大字——海底隧道。 这个海底隧道由一百八十度透明亚克力玻璃制成，全场五十米左右，宽四米，高三米。 所以一波接着一波的旅客进入海底隧道，也并不会感到多拥挤。 隧道里两百多种温顺的热带鱼类，还有十几只两百多斤的大海龟。 “就这些小东西也配拿来展览？”敖缺无趣地打量着这些浮动鱼群。 “那你觉得放条龙在里面，档次就高了？” “龙？”敖缺笑着摆了摆手，“龙就算了吧，来条大鱼镇场就足够啦！” “什么是大鱼啊。” “鲸啊。” “鲸……我记得这家海洋公园有鲸的。”乔嫣从包里将海洋公园的宣传单拽了出来，“啊！你看，有虎鲸表演，在表演区！” “那我们快点去看虎鲸。”敖缺软软地趴在乔嫣肩上，“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要晕车了！” “这是自动平梯诶……” …… 出海底隧道后，是虎鲸表演区，整个表演区由驯兽区和观众席构成。 驯兽区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池子，池子深十米左右，四面各有一个方形驯兽台。 观众席是围成一圈的倾斜台阶，此时已经围聚将近百名观众了，正冲着表演区的几只虎鲸拍照。 池中共三只虎鲸，在两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驯兽师指挥下，一个在撒欢儿打滚儿卖萌，一个冲人群吹着欢快的口哨，一个则载着驯兽师在水池中疾驰。 围观者掌声连连，一个年轻的驯鲸师站在驯兽台上，一边和鲸鱼互动，一边回答观众的各种问题。 其中一只上了年纪的虎鲸无意间扫了到人群中的敖缺，一下子便愣住了。 此后半分钟，一龙一鲸四目相对，时间似乎都静止下来了。 终于，那虎鲸冲敖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似乎是在乞求得到敖缺的救赎。 敖缺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那鲸鱼似乎从敖缺眼神之中读到什么，原本温馨和谐的一幕，画风突变。 那只虎鲸开始发疯地扑向驯兽台，将台上的驯兽师拽咬下水，池子水瞬间染红一片。 惊魂一幕，使得围观游客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仓皇逃窜。 海洋世界响起起“叮铃铃”的警报声，数十名保安手持电棍赶来，试图制止这只发疯的虎鲸。 乔嫣也被吓愣了，敖缺像尊泥塑雕像般杵在原地，眼神冷漠地扫向混乱的人群。 那虎鲸终究是上了年纪，体力不支后就松了口。 两个安保人员下水将驯兽师推上了台，此刻驯兽师已是身受重伤，浑身多处骨折，鲜血淋漓，没有了意识。 几个保安甩着电棍，将虎鲸驱赶到另一边，两个医护人员赶忙将昏厥的驯兽师抬上担架，往医院匆匆赶去。 那只虎鲸缩在深池角落，它的眼神透过水面，怯怯地望着敖缺，时不时发出幽幽的“呜呜”声，像是因为害怕在抽泣。 “敖缺……”乔嫣咽了口唾沫，问：“它是怎么了。” 敖缺面无表情地回答：“它想回大海，它想家了……” “想家……” 第二百零四章 贪婪、自私、狂妄和自以为是 凡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意识，而意识则诞生于灵魂，这是哪吒说的。 鲸鱼虽然体态大，但也只是智力低下的海洋生物而已，它们没有人类那样发达的脑部组织，更没有人类复杂的感情和思维。 或许动物可能会有一些简单的感情，譬如思念同伴。 但家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动物的思维方式很直观，不足以使得它们去理解抽象的概念。 如果说鲸鱼真的会想家，那难不成鲸鱼真的就跟人一样？！ 或者说人类对低等动物的理解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其实所有的动物都跟人类一样？！ 这显然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敖缺没怎么说话，虎鲸那最后陷入绝境般的眼神，像无数根铁丝一样牵着他的心。 龙很少会把世间凡物放在眼里，却唯独跟鲸的感情很微妙。 鲸鱼在海底的地位高贵，它们庞大，聪明，而且温柔。 据深海所记载最大的一条鲸鱼，长达四十多米，重可达200多吨，光是体长就比龙长三倍有余。 体态之大堪称海洋之最，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是群傻大个儿。 相反，鲸鱼是唯一一种能在海底展现出复杂能力的聪明的海洋生物，它们能团队合作进行捕食，并且制定出了特有的语言。 除了聪明之外，它们还总是很温柔，鲸鱼很少发脾气，只有当它们处于崩溃边缘时，它们才会象征性地发发小脾气，以此来吸引同伴的注意，并希望得到一些慰藉。 当它们温柔几十年后，最后一次的温柔会还给养育它们的大海——死后，它们的尸体会沉入海底，供那些常年生活在黑暗的海底生物们食用。 人们为这个行为取了个富有诗意的名字——鲸落…… 所以鲸鱼在深海是最受龙喜爱的生物，毫不夸张的说，鲸鱼在某种程度上是四海龙宫的吉祥物。 而作为陆地上的“吉祥物”——人类，跟鲸鱼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人类实在是太聪明了！ 按照人类生物书上所撰写的，人类是由猿类进化而成的。 人类脱离猿类，开始下地行走、制造武器以及懂得取火狩猎，只用了不到一百万年的时间。 随后便创造出了语言、制度和文明——几万年的时间。 这看似是一个简单而平凡的物种进化史，但问题来了。 曾经统治过地球的恐龙，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了生存了一亿六千万年，这么长的时间，它们为什么没有进化成更高级的物种？ 恐龙从出生到灭绝，可以说这么长时间它们都在原地踏步，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更好地吃草和更好地狩猎。 不仅仅只是恐龙，还有曾经很多统治过地球的物种，比如铲齿象、重脚兽、鬣齿兽…… 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没有进化成功…… 更为讽刺的是，猿类生存至如今，依旧和几百万年前相差无几。 人类是由猿类进化的分支，为什么猿类到如今都和以前保持一致呢？ 这成了人类不是由进化而来的佐证，人类的出现，只是个极其偶然性的事件。 所谓的“进化”，不过是被上天赋予了思维和意识而已——即灵魂。 而赋予灵魂后的几万年，人类凭借着超高的智力，迅速建立起了专属于自己的王国，并开始真正统治地球。 又过了一万年，人类从原始社会发展成落后的奴隶社会，然后再从奴隶社会发展到封建主义社会，再到如今的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 由落魄变得富强，由专政变得民主，由原始蛮夷变得和谐文明。 这看似一段励志的道路，在生活在深海的龙族看来，这只不过是人类走向灭亡的极端的疯狂之路。 驱使着人类历史和朝代不断更替的，是利益和贪婪、自私和狂妄、以及自以为是。 但大部分史学家只在农民受到封建国家的压迫起义方面笔墨浓重，而在更深层次的原因上却轻描淡写。 因为人总是习惯性地把问题归结到外部因素上，心理学中称之为“基本归因偏差”，即总认为自己是好的，自己的路永远是正确的。 以至于当后来的科技力量迅速发展起来时，人们将不再敬畏自然，并且把爪牙伸向了宇宙的禁地深处。 人们已经偏离了正道，并且越走越远…… 这个有着四十六亿年高龄的地球，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变得乌烟瘴气…… 灭绝的物种数量也在这短短几百年的科技发展史中直线上升，地震、火山、冰山崩塌、海平面上升等等频发不断。 按东海老龙王的原话说：“苍蓝之地早已不复存在了，那里只有被神明所遗弃的废墟！那片废墟的凡人，总有一天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敖缺以前对此深信不疑，在苍蓝之地历经逃亡、流浪、定居后，他看清了凡人除了贪婪、自私、狂妄和自以为是以外的感情——茯苓、欣儿、还有现在的乔嫣…… 他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另样的看法：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有救，他第一次觉得印象中见多识广的父亲错了。 两人路过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区，走在宽三米左右的水泥路上，两边栽满了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果树，叶子被烈日晒出绿油，八月的风一过，那树叶的油脂熏香便沁入肺腑。 水泥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稍微嗅到这熏香，就醉得不行，连走路都喜不自禁地带着笑。 “它那么聪明，本不该属于那里的……”敖缺随手从路边摘了一片叶子，凑到鼻子跟前眯着眼嗅了嗅。 乔嫣知道他口中说的“它”指的是什么。 是鲸…… “它要是真的想回大海的话……”乔嫣顿了顿，“那你可以帮帮它啊！” 敖缺愣了一下，把叶子叼在嘴里，“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呢？”乔嫣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它带回大海吗？” “你真的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敖缺欣慰地笑了，抬眸望了望有些刺眼的天空，叹了口气，“但它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怕是活不久了……” 人世间的惨剧并不一定只发生在人之间，很多生物也一样…… 第二百零五章 八月提前踏个秋 “太阳大，走快点吧，皮都给晒焦啦！”见乔嫣在后面像个青虫一样蠕动脚步，便杵在原地等她。 “啊？！”乔嫣从无限遐想的思潮中回过神来，双手摩挲了一下肩上的挎包带，下意识抬眸对上敖缺温柔的眸子。 “来，上来！”敖缺无奈地叹了口气，背向她屈身。 乔嫣赶忙两步追上，站在他身后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把双手试探性地环在敖缺脖子上，两腿一蹬，往上一蹭。 敖缺故意装作重心不稳，身子趔趄地往前倾了半步，嘴角勾起一抹很有风韵的笑容，打趣道：“你这又肥了几斤啊？再这样下去，以后老公可背不动你啦！” “要你寡！”乔嫣俏脸一红，气恼地鼓着腮帮。 敖缺两手往后一捞，很自然地将乔嫣往自己背上抖了一下，然后移着步子慢悠悠地走。 天湛蓝湛蓝的，只挂着两三朵棉花疙瘩般的白云，像被无数根线牵引一样，始终飘在前面。 路左边是一排紧靠大山的灌木丛，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小花，附上带刺藤蔓的点缀，连成如同连绵山岭的一片。 路右边是低矮的橙子树，紧靠着橙子树的是一条爬满铜钱草的泥泞小路，偶有带着白色草帽的农夫在小路上悠然闲逛。 然后是一片被收割过后的麦田，以及几亩叶帽拔尖的芋头田。 走着走着，乔嫣突然感受到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味道，特别是斑驳的阳光从山头那边刚好斜射到敖缺脸上时，那味道又浓了几分。 不是麦香和绿叶熏香的味道，而是浪漫和幸福的味道…… 乔嫣把脑袋一歪，下巴舒服地靠在敖缺右肩上，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溜到了眼角，斜着眼偷偷打量敖缺。 敖缺很显然感受到了乔嫣的这种低级“偷窥”，眉毛微微一挑，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 浪漫的时间有时候过得很快，两人不知不觉便到了家。 乔嫣刚打开客厅大门，塞在衣兜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响起一阵悠扬的古乐旋律。 手机一附到耳边，那边就传来顾小鱼叽叽歪歪杂七杂八念经一样的呜呀声。 总结前后，其实就两个字——野营…… 乔嫣有些不可思议，“野营？” “对啊，秋天不是快到了吗，我想提前踏个秋。” “神经……哪有人八月就开始踏秋的？”乔嫣顺眉瞥了一眼天，下午四点的阳光都晃得眼睛疼，而且还闷得发慌。 顾小鱼振振有词地反驳：“八月蝴蝶都出来啦！” 乔嫣溜达一个下午，一路上蝴蝶没见到，倒是花脚蚊子和墨蚊满天飞…… 这个时节去野营，说白了，其实就是给外边儿野蚊子当吸血包的。 “谁跟你说八月有蝴蝶的？” “八月蝴蝶黄，双入西园草。”顾小鱼硬生生地拽出一句诗词，“李白跟我说的！” 乔嫣顿了一下，心想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两句词儿，不过是否出自李白她倒不是很清楚。 她倒是被这句诗的画境一下子给吸引住了，如果八月真是蝴蝶的季节，那野营也算得上是一件浪漫的事。 沉思一小片刻后，顾小鱼开始在电话那端试探性地催促：“怎么样啊，去嘛……” “好吧！”乔嫣呼了口气，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去啊？” “明天！” …… 第二天一早，八点不到，乔嫣楼下便传来两声清脆的喇叭声。 一辆珊瑚红的帕萨特横停在乔嫣院外，车门正对着院门，顾小鱼把头探出车窗，扯着脖子冲二楼喊了一声：“小嫣，快点儿！” 乔嫣立马回了一句：“马上，别催啦！” 先下楼的是敖缺，睡眼惺忪地打开车门，瘫坐在后排座椅上，仰着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乔嫣随后一分钟下楼，当她看见帕萨特涨得合不拢嘴的后备箱时，大吃了一惊。 里面塞满了包裹，关都关不上，像个牙齿乱长的张嘴怪兽。 “小鱼，你这是搬家还是野营啊……”乔嫣围着后备箱打量了半圈，一脸狐疑。 “当然是野营啊。” “野营需要带这么多玩意儿吗？”乔嫣托起箱盖，好奇地伸手往里刨了刨，“你这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按照乔嫣以往野营的经历，两个帐篷，一个烧烤架，医药箱，再加上一些食材和调味料，一个中型行李箱就搞定了。 顾小鱼这身行头，少说装了三个行李箱，感觉像是一股脑儿把家底全都给盘了出来…… “锅、碗、瓢、盆，两顶大帐篷，还有烧烤架，两袋烤炉煤炭，一口大锅……” “我的天呐……” “别说了，快上车吧”溟烈坐在副驾驶，冲乔嫣喊道。 驱车到郊外，差不多十点多的样子，太阳半边身子还藏在云中，热度就开始暴增了。 好在车里装有空调，凉爽惬意，一车人坐在车里天南地北地畅谈着——有顾小鱼在的时候，很难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聊。 公路开始变得狭窄而崎岖，像一条白色的带子，两边的高楼逐渐向低矮的红砖房和二楼瓦房演化，最后变成了两排整齐的杨柳，远远望不到尽头。 红色帕瑟特像一团火焰，在乡村的公路上飞驰着，摇来摇去，颠簸得就像婴儿躺在摇篮里一样。 “到哪儿了？”乔嫣被摇得有些昏昏欲睡，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马上就到了，去年我跟同事在那儿露过营，是一个湖泊……”顾小鱼皱着眉头极力往前方望去，马上小声嘀咕起来，“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到了的啊……” “你该不会迷路了吧？”乔嫣刚摇下车窗的一点缝隙，一股热气便迎面扑来，闷得她霎时喘不过气，又仓促地把车窗给摇了上去。 “不可能迷路的，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一条路？”溟烈眼珠子往上泛着，“要是对面突然来辆大卡车，那可怎么办啊？” “这里很少人的……” 话未说完，环着山脚的公路拐角处传来一阵高亢的“嘟嘟”声…… 紧接着，一辆货车的红色车头渐渐在山脚的拐角处出现，满载着一车的矿石和生铁…… 第二百零六章 玩泥巴 顾小鱼仓促踩下刹车，愣愣地看着那辆大卡车，有些不知所措。 “还真的来车啦……”溟烈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往后退吧，哈哈哈……” “都怪你，你这个乌鸦嘴！”顾小鱼气恼地瞪了溟烈一眼，像个气急败坏的小狗，逮着溟烈咬。 “你自己挑的好地方……”溟烈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顾小鱼，“能怪我头上？” 也不怪顾小鱼会生气，辛辛苦苦开了近一个时辰的车，突然在终点附近杀出一俩大卡车，两边都不肯避让，论谁谁都会崩溃的。 顾小鱼把车熄火，把安全带从头顶捞开，呼了口气，准备下车前去和谈。 可那带着安全帽的大卡车司机比她率先一步跳下了车，也不过来，就站在车头前冲顾小鱼往后比划手势。 乔嫣身子往前一稍，拍了拍顾小鱼的后座椅，小声提醒道：“他是想让我们先开过去……” 卡车司机比划完手势后，一脚试探性地踩了踩车缘，然后奋力一蹬，身轻如燕地上了车，驾驶大卡车缓缓倒退，直到消失在山崖脚拐角的另一边。 顾小鱼顿时如释重负，驾驶帕萨特缓慢行驶过去，像乌龟碾路一样。 越过硕大高耸的大山后，入眼便是一片被高木林包围的天然湖，高空的白云和四周苍翠的林木清晰地倒影湖中，像一块镶嵌在地表的巨型绿宝石。 湖泊离公路差不多有十几米远，中间隔着一片宽阔的草坪，草坪上点缀着些星星点点的小灌木丛。 顾小鱼将车缓缓停在草坪上，惊喜地指着这片湖泊，“就是这里了，总算到了……” 她看这片湖泊的眼神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圣感，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终于见到了佛祖一样。 “这里居然还有湖，我怎么都不知道啊！”乔嫣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注视着这片绿松石般的湖泊，目光好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 身后的大山阴影完美地覆在草坪上，毒辣的阳光只能勉强投射在湖面上，把湖水染得斑驳陆离。 有风拂过湖面，掀起一圈赶着一圈的涟漪，揉碎了阳光，变得金光粼粼。 乔嫣情不自禁地向两侧提起双臂，去迎接这股被湖水浸湿的风，惬意地感受风刮在身上的凉爽，舒服得像是有小猫在蹭。 “漂亮吧！”顾小鱼跟着下车，两三步凑到乔嫣身后，脸上露出难以觉察的自豪神色，“这个地方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呢，很少人知道哟！” “这里之前也有人来过吧。” “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去年我和同事在这儿野营过。” 溟烈和敖缺无暇顾及美景，这种不足为道的美景他们俩见得多了。 下车后，他俩便自发地将后备箱里杂七杂八东西包裹搬弄出来，堆堆叠叠的，在车轮旁堆成小山。 湖畔的地势比较平坦，又能避风又能排水，因为靠近湖边，所以取水也特别方便，讲道理，到处都是搭帐篷的好地方。 敖缺和溟烈把搭帐篷的零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出来，因为地上湿气比较重，所以事先在搭帐篷的地方铺了一层厚厚的席子，然后在上面再附一层垫子。 两人各自抱着两根硕大的支柱，对准插入垫子两段的小孔中，待稍稍稳住后，又各自取来帐篷遮罩的幕布，将支柱顶端插入幕布的两个小孔中，把绳子一拉，四角压上石头，帐篷的雏形差不多就完成了。 敖缺弄完自己的帐篷后，跌坐在帐篷帘口前，歪着脑袋，一眼微闭，一眼微睁，亲昵地看着乔嫣的背影。 那两个女人，这会儿坐在湖畔边，贪婪地欣赏地天然秀丽景色，顾小鱼突然附着乔嫣耳畔说了句什么，两人马上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不惬意。 “给！”溟烈从肩膀上递给他一瓶罐装可乐，“待会儿把锅和炉子都先架起来，就让她俩好好玩玩吧。” 敖缺闪电似的收回眼神，身子往后一斜，接过可乐，“行。” 呲！ 敖缺仰头咕咚一口，便把可乐瓶放在车顶上，开始架锅架炉子。 见敖缺和溟烈都开始架锅了，顾小鱼蹭了蹭乔嫣的胳膊，两人迅速交换眼色，起身拍了拍裤腿，也开始加入忙活起来。顾小鱼把就餐用的布垫子在草坪上拖整齐，然后把碗盆整整齐齐地压在上面，并附上几枝有些枯的鲜花。 而乔嫣这边，翻开顾小鱼食材包，发现里面只有薯片，各种口味的薯片…… 乔嫣呆滞的眼神茫然地望着顾小鱼，把包口摊开，“小鱼，你没带食材吗？” 顾小鱼愣了，眨巴着眼睛，“我忘记了……” “我真是服了……”乔嫣大为沮丧，“待会儿吃啥，薯片？！” “要不凑合着？我还带了可乐！”顾小鱼尴尬的笑了笑，试探性地问。 野营吃薯片……乔嫣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把包里的薯片一包一包地拿了出来…… “我准备了一根鱼竿，可以钓鱼，也可以去林子里打猎。”溟烈冲这边喊了一声。 乔嫣一听，两眼一下子明亮起来，“那我们钓鱼去！” 鱼竿只有一根，鱼饵可以就地取材。 顾小鱼在湖畔刨开了几个深深浅浅的洞，把蚯蚓装进一个小盘子里。 乔嫣则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娴静地钓鱼，目不转睛地瞅着湖面，任何一个细小的波纹都能瞬间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是湖中的鱼量太少，锅炉都搭好了，乔嫣这边才勉强钓到两只巴掌大的鲫鱼。 眼瞅着快中午了，肚子都还没正式进食，饿得咕咕叫…… 敖缺没办法，提个袋子往林深处钻，奔着打猎去了…… 溟烈后脚也跟着进了林子，捡柴火。 “小嫣，能让我摸会儿鱼竿吗？”顾小鱼蹲着身子，搓了搓满是污泥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手都扣酸了……” “不行……”乔嫣的语气容不得丝毫商量，“谁让你这么粗心大意？” 顾小鱼嘟囔着嘴，头一歪，抓一手泥巴反复揉搓，时不时高歌两句，“别人都在跑跑跑啊我却在这玩泥巴，玩泥巴呀挖泥巴……” “别吵！”乔嫣抡起眼睛，闪电似的扫了顾小鱼一眼，“你把我的鱼都吓跑啦！” 顾小鱼满脸阴郁地鼓着腮帮，把脸扭向一边，一声不吭地生着闷气。 第二百零七章 四川话和普通话的完美产物 “你搞咩啊？”乔嫣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不经意瞥到脚边的碗里，居然只蠕动着三条细短的蚯蚓，便急红了脸催促，“挖那么久才挖到三条蚯蚓，快点继续挖！” 乔嫣一股旧社会剥削老农的土地主风范，对顾小鱼颐指气使。 顾小鱼嘟囔着嘴，极其不情愿地把食指戳进潮湿温热的泥土里，一点一点地把泥巴往边边运。 “诶对了！我们可以用瓶瓶捞鱼啊！”顾小鱼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最好是用胶瓶瓶，玻璃瓶瓶会沉下去的！” “什么……瓶瓶？！”乔嫣一头雾水，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就是一句普通话口音版的四川话…… 顾小鱼总是这样，时不时把四川话和普通话结合起来，自发组成一些让乔嫣很难理解的词语。 而且发音还不是普通的川普，是标准的普通话，让乔嫣总是会误以为新华字典词库又出新词了。 比如“幺女娃子”，乔嫣初听时以为说的是女娲，结果顾小鱼指的是小女儿…… 比如“我要冒火咯！”，乔嫣初听时以为她是被晒热了，结果指的是她要生气了…… 比如“龙门阵”，乔嫣初听时以为这是一个古老的阵法，结果指的是大家围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的意思…… 比如“你好歪啊”，乔嫣初听时以为指的是身材驼背的人，结果指的是某些人性格暴躁…… 比如“期茫茫”，乔嫣初听时以为指的是对未来很茫然，结果指的是吃饭…… 比如“仙人板板”，呃这个词就自己揣摩算了，或者百度搜索啦…… 还有更多的，比如莲巴郎——鲫鱼。 跩倒——摔跟斗。 惊叫唤——大声地叫。 莱客宝——长痘痘的蛤蟆。 水荡荡——大雨过后的小水坑。 板眼儿多——花样多。 烦球得很、鬼火冒——很烦。 搞刨咯——手忙脚乱的样子。 告花子——乞丐的意思。 归异——结束。 昏戳戳——头晕。 惊爪爪哩——一惊一乍的。 …… 乔嫣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早些年就差不多精通四川的常用口语了。 所以顾小鱼口中的“瓶瓶”到底是个啥瓶子？ 其实就是空瓶子的意思…… 乔嫣有时候就真觉得四川人民挺可爱的，感觉那些喜欢用叠字的小女生，比如“吃饭饭”、“喝水水”等等，都是从四川方言借鉴过来的。 乔嫣扫了一脸认真的顾小鱼一眼，强忍着笑意，“那你是不是还得把盖盖扭开，让鱼自己钻进去？” “不用。”顾小鱼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们就在瓶瓶中间钻个小洞洞，然后把蚯蚓放进洞洞里，再用绳子栓在瓶盖上，鱼一看到蚯蚓在里面爬，就会往里面钻吃蚯蚓，然后我们就拽着绳头往上一扯，不久抓到了吗？” “噗哈哈哈……”乔嫣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小鱼，你可真是个天才！” “是吧！”顾小鱼双手挠了挠膝盖，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马上抽起身子，“我现在就去拿瓶子！” 顾小鱼埋头在后备箱翻翻找找的时候，敖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满当当的野鸡野兔。 他看到顾小鱼的时候，好奇地上前瞅了一眼，“你找什么呢？” “我在找放在这里的一个大矿泉水瓶子，怎么突然不见了呢，我记得明明摆在这里的啊？” “那个绿色的大瓶子？” “嗯。” 敖缺蹙着眉略一思索，“好像让溟烈给裁了，用来搭帐篷来着……” “啊？！”顾小鱼把头从后备箱拔了出来，脸上显露出失望的样子。 当她看到溟烈手上满满的猎物时，两眼刷地放光，脸上绽出花一样的笑意，“哇！这片林子居然有野鸡野兔！” 乔嫣听到顾小鱼的惊叹，回眸瞥了一眼，表现得没有顾小鱼那么震惊，也就微微愣了一下。 凭一条龙的本事，抓这么多猎物根本不足为奇。 “湖对面的林子很小，而且里面全是半个巴掌大的麻雀和松鼠，肉还没毛多呢……”敖缺把猎物一只一只地扔在地上，“这些都是我去林子旁边的山沟坎里抓的，转了大半圈，才仅仅抓到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顾小鱼蹲着身子，用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猎物，都已经断了气，毫无生息。 “那这些，都烤着吃啊还是炸着吃啊……” “我看了下，油没带够，我看还是烤着吃吧。”敖缺指了指旁边架好的锅，“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把毛拔干净。” 烤鱼的时候，烤炉和那袋鹅卵形的煤炭派上了用场。 煤炭往炉子里铺上一层，上面垫几块酒精块，点燃后再铺几块煤炭。 等煤炭被引燃的时候，鸡和兔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皮毛和淋淋鲜血都埋入了二十厘米深的地坑里。 半个时辰后，煤炭被烧得一片红一片黑。 这个时候，溟烈抱着柴火回来了，全是枯枝。 待溟烈回来后，蹲在炉子旁看火的顾小鱼马上跟小燕子似的钻到他身前。 溟烈把一堆柴火放地上，手疾眼快地钳住顾小鱼扑面而来的手掌，“你手怎么这么脏啊，多大啦，还玩泥巴？” “小嫣让我帮她扣泥鳅！” “我说你这个人，就跟个猪一样，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啊？” “emm……”顾小鱼鼓着腮帮，一时无言以对。 “赶紧洗手去！” 烧好水后，乔嫣放下了鱼竿，把钓上的两条鲫鱼拎来。 野鸡野兔过开水烫一遍，鲫鱼刮掉鳞片，拔毛、去内脏、再回水清洗几遍后，插上铁双叉，横摆在烧烤炉上翻烤。 顾小鱼虽然忘记带食材，不过香油鸡精、胡椒孜然、五香辣粉倒是准备得齐全…… 翻烤的时候，稍微刷上点油，便会蹭出一阵火花。 这一折腾，差不多是下午两点的样子了，山的阴影不断缩小，慢慢退到帐篷后面。 烤好后的肉放入盘子，再撒上揉碎的薯片粉，那香味儿传得很远。 顾小鱼一叠叠地把烤好的肉放在草坪垫子上，把鼻子凑上前，顺着鼻孔扇了扇空气，“还挺香呢！” “尝尝？！”溟烈盘坐在垫子上，抽出筷子，轻轻拨开表面略有些焦的鱼皮，夹起白花花的一小块鱼肉。 顾小鱼和溟烈在垫子那边吃得正香，乔嫣和敖缺便就着烤炉趁热吃。 当几人悠然自得地享用午餐时，殊不知湖畔右侧的一处灌木丛中，一双凶悍的眸子透过浓密的叶子，狠狠地盯着四人…… 第二百零八章 邂逅雪豹 敖缺感受到一丝凉意，眼光闪电般地扫过去，蓦地对上了那双泛着狠劲儿的眸子，两对目光毫无征兆地激撞在一起，碰出炽热的火花。 灌木丛的那双眼睛被敖缺凌厉的逼视吓退，顿消于黑暗之中…… 敖缺突然的凝重让乔嫣有些忐忑不安，她把筷子轻轻地按在烤炉边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怎么啦？” 敖缺蹙了蹙眉头，表情有些凝重，“刚才……那边好像有个黑影一直在盯着我们……” “啊？！”顾小鱼闻言，神情紧张地望向敖缺，“是什么东西啊……” “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鬼？！”溟烈不以为然，抽起身子，率性地往敖缺注视的那丛灌木走去。 抵达灌木丛后，他稍微一顿，伸手将灌木丛的浮叶拨开，定睛一看，里面果然窝着一个全身毛茸茸的大猫！ 这只大猫背部皮毛呈浅灰色，且布满淡黄色花纹，四肢是十分干净的雪白色，蓬松的尾巴不停地在灌木丛上荡来荡去。 嗯—— 在溟烈以往乃至现在的概念里，这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只大猫而已…… 这只大猫看到溟烈后，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的样子，反而还凶神恶煞地冲溟烈龇牙咧嘴。 溟烈愣了一会儿，大猫将尖利的爪子从爪鞘中伸了出来，圆状的瞳孔冲溟烈射出锥子般的凶光，压着身子，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警告声，仿若下一刻便要扑上去将溟烈撕咬个粉碎。 在大九洲，溟烈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猫，撞了龙第一时间不是想着逃跑，反而气焰十足。 溟烈被眼前大猫无知的勇气给逗乐了，头也不回地冲顾小鱼招手，“小鱼快来看，这里有只大猫！” 乔嫣听到“大猫”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诧异得很，按理说这个地方处在荒山野岭，连人影子都难得一见，更何况猫呢？！ 她迟疑了一小会儿，便撑着膝盖缓缓起身，一脸好奇地上前一探究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姑奶奶一大跳！ 这哪是什么大猫啊，分明就是一只随时准备弹射而起咬人的雪豹！！ 近距离的雪豹，强大的气场直接压抑住乔嫣的中枢神经，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 雪豹极其擅长奇袭，当溟烈露出白皙的脖颈，它便绷着身子，爪掌猛地往后一蹬，以迅雷般的速度腾跃而起。 凌空时，雪豹整个身子和前后爪几乎伸展成了一条绷紧的弯弓，照着溟烈脖子扑去。 溟烈眼疾手快，迅速用手臂挡住雪豹的攻击，那雪豹便一口咬住溟烈的手臂，不停地甩头撕咬。 乔嫣被吓得脸色煞白，踉跄地倒在地上，惊悸大呼一声。 溟烈倒是泰然自若，雪豹的力量完全无法撼动溟烈丝毫，反而被他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但是雪豹咬人有个特点，就是不见血不松口，即便身处下风，它也不肯随意松口。 雪豹犬齿发达，其内侧刃部锐利，一般猎物被它咬上一口，最轻程度都是皮开肉绽，甚至能拽下一块肉！ 但溟烈岂是一只小小雪豹能咬得动的？ 雪豹被溟烈一只胳膊拽起来的时候，它的眼神在那一刻显得有些懵，但马上加大咬合力，把齿尖的压迫力尽可能地扣入溟烈的皮肉。 可奈何溟烈手臂质地柔软，雪豹就是咬不动，衣袖都破了个牙印，却连半毫米皮下组织都咬不进去。 “这是狸猫吧……”溟烈把雪豹提到眼前，和它来了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怎么突然就咬我呢？” 顾小鱼正要走来，见溟烈手臂上提拉着一只硕大的雪豹，当场就给吓愣了，“咿呀！！那是雪豹！！！” “哈？！”溟烈转身，茫然地望着顾小鱼。 顾小鱼缩着肩膀，一脸惊恐朝着溟烈摆了摆手，“你赶紧把它甩开呀！” 溟烈看了雪豹一眼，伸直手臂试探性地甩了甩，但那雪豹就像粘在手臂上似的，死活不肯松口，反而上下颚合得越来越用力。 …… 几分钟后，两个女人渐渐对这只执着的雪豹不再恐惧，而是围坐在一起，饶有兴致地开始研究起这只雪豹。 雪豹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很不合理的，雪豹属于高山动物，在炎热的夏季一般都居住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山上，只有冬季才会随着猎物下降到相对较低的位置。 江南第一高山罗宵山脉的高峰武功山，其主峰白鹤峰也不过海拔两千米左右，雪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地方？！ 而且因为雪豹的毛皮十分漂亮，在黑市价格高达数十万，后来遭到人类大肆捕杀和迫害，到如今，雪豹已经成为濒危的珍惜物种了，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其珍惜程度可以说仅次于大熊猫，连很多知名的大型动物园里，都根本看不着雪豹。 乔嫣初步猜测，这只雪豹很有可能是偷猎者遗弃的…… 但马上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因为眼前这只雪豹看起来十分精神，体长一米多，浑身沾着戾气，如此健康而富有活力的雪豹应该不至于被遗弃才对！ 这只雪豹第一次被“猎物”围起来欣赏，眼珠子骨碌碌地围着周围四人转了一圈，眼神越发懵了，好像它自己才是猎物一样。 但它还是坚持死咬不放，被咬中的即为食物，绝对不能松口！ 这是一条有尊严的雪豹，一身傲骨！ “雪豹一般白天很少出来吧，看它这样子一定是饿坏了……”乔嫣托着腮帮，歪着脑袋打量雪豹。 “吃薯片吗？”顾小鱼拿来一袋薯片，抓出一片塞到它嘴边。 雪豹用鼻子粗沉地嗤了一下，上下颚狠命地合着溟烈的手臂，依旧不肯松口。 “这家伙有点粘人……”溟烈被咬得百无聊赖，遂一只手拎起它蓬松的灰色尾巴，歪身一看，“呀，竟然还是只母雪豹！” “溟烈！”顾小鱼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气恼地瞪着溟烈。 “我这个……”溟烈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诶唷……” 第二百零九章 两只小雪豹 雪豹把尾巴往旁边甩了出去，然后羞耻地夹在了下部。 乔嫣给它掰来一块烤熟的鸡腿，丢在它刚好伸长脖子能够着的地方。 雪豹瞟了鸡腿一眼，嘴巴微微一松，但发觉溟烈有意挣脱，它又立马紧咬不放了…… “这家伙好像吃定你了！”敖缺忍不住调侃。 “吃吧……”溟烈把鸡腿捡起来，递到它的嘴边，“你又咬不动我，何苦呢？！” 雪豹像是听懂了溟烈的话，这才终于服软了…… 雪豹的鼻子发出低沉的气息，上下颚有松动的趋势，利剑般的豹牙慢慢摆脱意志的控制，终于松开了嘴。 一松口，它便闪电般地伸出两只前爪，摁住鸡腿缓缓躺下，偏着脑袋啃食。 但雪豹的余光总是时不时地瞟向乔嫣他们，显得十分警惕，特别是眼前的溟烈，它的心眼几乎全在这个咬不动的猎物身上。 雪豹提心吊胆地进食着，只一会儿时间，竟将鸡腿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看来它是真的饿了…… 等它吃完后，乔嫣又给它递来一整只烧兔子和剩下半只的烧鸡。 雪豹渐渐发觉这几人并无恶意，便全然放下了戒心，只顾着歪着脑袋啃食，尾巴舒服地扫击着身后的灌木丛，惹得刷刷乱响。 吃完后，它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 稍顿，它抬起眸子望了溟烈一眼，透彻的眸子已经没有先前那股凶狠劲儿了，而是夹杂了乖巧，像幼犬看主人的眼神。 雪豹四只爪子撑在地上，压着身子把毛发抖顺，然后摇着蓬松的豹尾缓缓靠近溟烈，用脸往他裤腿上磨蹭。 溟烈迅速用手抵住雪豹的前额，脸色稍有些不耐烦，“还来，没完没了是吧？！” “看，它脚上好像有伤！”眼尖的乔嫣发现雪豹左后腿中间有明显的血迹，像是被捕兽夹夹过一样，毛发上还有淡淡的黄色药粉末。 “它这副样子，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敖缺拧着眉毛，略有些迟疑地看着它。 雪豹用牙轻轻扣住溟烈的衣角，并不断往后拉扯，像是要给溟烈指路。 溟烈从它期盼的眼神中，瞬间看出端倪，缓缓站起身，“走吧！” 雪豹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走两步就往后张望，确定溟烈他们跟上来后，它才会继续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挪着脚步。 四人跟着它翻过临近的一座布满细碎岩石的山头，那雪豹扑跳了一下，窜入其中某个灌木丛中，影子瞬间就被藏了起来。 到处都是嶙峋的岩石，以及星星点点齐腰的灌木丛，雪豹藏在这里，真的很难被发现。 “诶？不见了？！”乔嫣杵在原地到处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这时，不远处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雪豹从石缝里的灌木丛倏地跳了出来，站在岩石上转了一圈，兴奋地朝众人吼叫了一声。 溟烈扬着嘴角笑了笑，上前把岩石间的灌木丛扒开，发现里面里面有个小窝，窝里躺着两只小雪豹。 这两只小雪豹嗫嚅嗫嚅地紧贴在一起，个头很小，跟家养的小奶狗差不多大，长相十分讨人喜欢。 玲珑般的圆耳圆脸，小鼻子像山林雅士点在纸上的墨斑，眼睛如深海的蓝宝石一样褶褶生辉，背上的毛发黑灰交杂，布满轮廓不清的黑色环斑。 唯一让人感到揪心的地方，就是这两只小雪豹的爪子和背部都带着些许新伤和旧伤，毛发上涂着淡黄色的药粉末。 看样子，母雪豹和小雪豹都遭受过虐待…… “这都是她的孩子。”溟烈将两只小雪豹捧了出来，抱在怀里。 那两只小雪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怯生生地扫着溟烈和他身后的人，一点都不敢反抗，只呦呦地小声叫唤，像是在呼喊它们的母亲。 母雪豹则围着溟烈打转，时不时仰面担忧地看看自己的孩子，喉咙里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低吼。 溟烈低头在它们身上嗅了一圈，身上有一股金属夹和浓烈的火药味道！ “原来它还有崽崽啊！”顾小鱼笑着跟上来，试探性地摸了摸小雪豹的头。 溟烈想了想，带着些许犹豫的口气说：“要不……我们把它们带回去吧。” “你要养吗？”顾小鱼闻言，有些诧异，“可是雪豹是不允许家养的吧……” “根本就是禁止家养好吗？”乔嫣抱着双臂，咬字咬得很清楚，“雪豹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私养雪豹就是犯法！” “那就送进动物园吧。” “也只能这样啦……” 他们把雪豹带回了扎营地，刚开始的时候，那两只小雪豹和这群人保持着陌生，躲在母雪豹身后，怯生生地瞪着这伙人。 乔嫣和顾小鱼把吃剩下的烤兔烤鸡撕成小块，扔在小雪豹面前，它们才会试探性地靠近，然后叼到母雪豹身后再吃。 母雪豹全程趴在草坪上，以极其温柔的眼光看着两只小雪豹。 一个下午的时间，两只小雪豹的好玩天性慢慢被解放，它们有时候抱在一起摔跤，在草坪上肆无忌惮地打滚儿，有时候结队一起去湖边喝水，照着湖面镜子撒娇。 它俩和母雪豹保持不是特别远的距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像一阵旋风似的钻入母雪豹的庇护中。 “如果它只是普通的小猫小狗就好啦。”顾小鱼坐在帐篷帘子前，双手捧着脸，殷切而又期盼地望着三只雪豹。 那双眸子泛出的欣喜，乔嫣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顾小鱼很想养。 “你不要做白日梦啦，它们可是雪豹，说不定哪天肚子饿了，兽性大发咬你一口肉吃，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乔嫣抿了抿唇，一番话意味深长，“再说，它们都快绝种了……” 顾小鱼撇了撇嘴，顿道：“我从一开始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雪豹呢，雪豹不是高山动物吗？” 乔嫣沉默了，顾小鱼也随即沉默了，两颗忐忑不安的心想着同一个词——偷猎。 第二百一十章 偷猎者 黄昏，天边缀满了鲜艳的彩霞，明朗地蒙着湖对面的林子。 而身后的背阴处暮色渐深，那阴影开始加深，并不断向四周扩大，把白色带子般的公路都掩盖其中。 这时，公路那边走来两个中年男子。 一个是灰头土脸的糙汉，看样子也就三十来岁，头上戴着顶沾着羊毛的毡帽，背着一把泛着黑光的土制双管猎枪。 另一个是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眉毛又长又重，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满嘴胡茬子，带着一顶安全帽，穿着深蓝色的工装服。 红脸男拿着一把强光手电，刻意往乔嫣这边晃了晃，慢悠悠地走来。 近了几步后，乔嫣朝这两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有人过来了……” 母雪豹看到那两人后，下意识地收紧腰肢，做龇牙咧嘴状。 溟烈瞥见母雪豹的异样，便冲走来的那两人冷哼一声，眸子布上了一层寒气。 “瞅你们老半天了，我说这俩小伙年轻，可是真会玩儿啊！”灰头土脸的糙汉隔着老远就冲他们喊着，“你瞧瞧，带着俩神仙老妹儿来这荒山野岭搭帐篷，咋的，还寻思着搁这儿一块过夜呢？” 一股东北口音迎面扑来，乔嫣四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那两人。 两人表情吊儿郎当，慢慢地踩着步子走来，脸微微仰着，嚣张得竟敢用鼻孔瞧人。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乔嫣发现那个戴安全帽的红脸男，正是之前给他们让路的货车司机，而旁边那灰头土脸的糙汉，背后竟然还背着一把双管猎枪！ 乔嫣变得警觉起来，轻轻扯了扯敖缺的衣角，小声道：“他们身上有枪！” 敖缺冲二人挑了挑眉，“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啥人儿？！”背枪的那糙汉把枪取下，端在手里，脸上浮露出恶毒的微笑，“瞧见我这手里家伙什了没，你说我们是啥人儿？” 敖缺轻蔑地笑了笑，“我看你们像猎人。” “诶，对！”那戴毡帽的糙汉满意地点了点头。 溟烈忙又补充了一句：“偷猎者。” “唉呀妈呀，你这家伙说话口气挺彪啊，我咋就那么不爱听呢？”那毡帽汉子一下子把枪口端平了，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溟烈的胸口，“啥叫偷猎者？” 顾小鱼本能地缩着身子往后退，溟烈毕竟是南海龙王，皮糙肉厚，挡几颗子弹不成问题。 关键是她就怕对面子弹打歪，猎枪可不是什么好枪，那子弹能稳得着么？！ 同样怕那把猎枪的，还有那只母雪豹，它之前似乎吃过那把猎枪的亏，原本的嚣张气焰不知不觉收敛了起来，连蓬松的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全场只有溟烈和敖缺面不改色，反而有些戏谑地看着二人。 毡帽糙汉见溟烈没有半点惧色，把枪口抬高了点，刚好能指到他的脑门儿，“咋地啊，不怕挨枪子儿啊？！” 那戴安全帽的红脸男低着头点了根烟，提醒一句：“你别整事儿，小心枪走火！” “没事儿哥啊！”毡帽糙汉撇头冲他笑呵呵道：“我就吓唬吓唬他。” 说完，他把枪口扫了扫其他人，“你们都给我靠车站好，都给我痛快的啊！” 顾小鱼和乔嫣还是怕枪子儿，便老老实实地抱头蹲在车轮旁，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溟烈和敖缺。 敖缺和溟烈就杵在原地，表情讷讷地瞪着二人。 “吓傻啦？”毡帽糙汉被瞪得有些毛骨悚然，便托起枪口顶着溟烈的脑门儿，“干啥玩意儿呢，还有真不怕死的是吧？” 溟烈呵呵一笑，左手紧紧捏住枪管，握力不断施大的同时轻轻摩挲着，使得枪管发出类似“咯吱咯吱”的声音。 “诶呀，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犯彪啊！”毛毡帽糙汉紧紧握着枪托，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我这枪要是走火……” 话音未落，让毡帽糙汉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枪管竟然被溟烈一根拇指掰给弯了！ 枪管的弯曲程度近乎肉眼可见，弯曲到极限后，猎枪管便“啪”地一声折断了，闪出白色火花。 虽说这猎枪是土制猎枪，但并不代表枪就是泥巴捏成的，那枪管可毕竟是钢啊！ 毡帽糙汉愣愣地看着被折断的枪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哥这手劲儿可以啊，您以前是干啥的？” 溟烈扬起眉毛，带着戏谑的语气回答：“掰手腕的。” 这时，戴安全帽的红脸男在灌木丛中发现了那只母雪豹，把嘴里的烟头往地下一摔，顺上踩了一脚，高兴地朝毡帽男喊道：“那豹子搁这旮旯儿呢，赶紧过来，给我麻溜儿的！” 毡帽糙汉窘迫得脸都红了，颤抖着声音回了一句，“大哥……我看还是你……你过来吧……” 戴安全帽皱着眉头冲毡帽糙汉望去，发现他已经被敖缺给绑上了。 而那猎枪，此刻落入了乔嫣的手里…… “咋……咋回事儿啊……”戴安全帽那糙汉陡然一怔，手里的电筒倏地滑落在地。 当他正准备跑，刚一转身，便撞在了溟烈身上…… ……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扔在了车轮旁。 安全帽男一开始就不安分，时不时蹬他兄弟两脚，“你个毛愣三光的狗屁玩意儿，啥都不是，拿枪都干不过人家？！” “我哪儿知道这小子这么彪悍呢？”毡帽糙汉一脸无辜，“大哥你是不知道啊，那人儿一只手就把枪管给我撇断了，我到现在都还懵圈儿呢！” 安全帽男的脸本来就红，被毡帽男这么一说，气得眼珠子直扑腾着怒火，又照着他的腿狠狠地踹了一脚。 “净给我扯犊子，那玩意儿是人能撇断的吗？！” “哎呦呦！”毡帽男疼得嗷嗷叫，面露苦色地说：“我真没瞎说，他就那样一下子就……” 毡帽糙汉余光瞥到湖畔敖缺和溟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了，愣愣地望着，“哥！他俩这是干啥呢？” 湖畔旁，溟烈和敖缺正用挖排水道的铁铲挖坑，坑已经差不多铲到齐腰深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随便挖个坑，顺便埋个人 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眼中掠过莫名的恐惧，“他们该不会是要把咱俩……” 毡帽糙汉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哆哆嗦嗦地冲溟烈喊道：“两位大哥呀，你们搁那儿挖两个坑，是想要干啥呢？” 溟烈顿了顿，回过头眯起眼睛打量着二人，随即往脚下的土坑使了个眼色，“double！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给我俩准备的？！”安全帽男不禁打了个冷战，声音都在发颤。 溟烈冲他露出赞许的眼神，竖着拇指笑道：“聪明！” 然后抡着铲子，继续挖坑…… 兄弟两人陷入了沉默，迷迷愣愣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回味溟烈刚才说的话。 死一样的静默，渐渐变成令人窒息的威胁，连靠车前盖的顾小鱼和乔嫣都开始迷愣起来。 顾小鱼左胸像揣着个兔子，忐忑不安地起伏着，“小嫣，他们……他们该不会真要埋了他俩吧……” “我不知道……”乔嫣怀里抱着断管的猎枪，略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那样做的……” 半分钟过去，那东北哥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溟烈的话外之意，那鼻涕眼泪蹭蹭往下掉，“大哥大姐们，你们饶了咱俩吧，咱哥俩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溟烈瞥了他一眼，嘴角牵着嘴皮子，“那猎枪是干嘛用的？！” “我们……我们纯粹就是爱好打猎，真没干过啥坏事儿。”安全帽男哽咽了一下，乞求地望着溟烈，“家里还有老有小等着咱养活呢！” 溟烈瞟了他一眼，对上哥俩飘忽的眼神，一眼就看出这俩个家伙嘴巴里没一句实话。 “不说实话吧，好……”溟烈轻蔑地撇撇嘴冷笑，“反正待会儿把你们往坑里一扔，你们自然就老实了。” 哥俩抽搐着愣了一下，马上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天抢地起来，惊悸的眼泪花滴答滴答地顺着眼角往下掉。 敖缺背身瞧了两人一眼，悄悄凑到溟烈身旁，小声道：“你是想真给埋了啊？！” “怎么可能？！”溟烈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想让这两个吃吃苦头而已，要不是小鱼跟乔嫣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的脑瓜早就碎了一地！” 坑越挖越深，差不多抵到敖缺脖颈位置。 敖缺环绕四下，稍作思量，“这个高度合适了吧……” 溟烈在坑的这头往敖缺那儿甩了个眼神，“不行，你那坑太深了，填点儿泥。” 敖缺两掌压着坑沿，使劲儿一撑翻上了岸，然后又往坑里刨了点泥，再纵身跃进坑，踩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候，坑差不多刚盖过敖缺的锁骨。 “就这个高度，可以了。” 溟烈拎着那哥俩的后衣领，一手一个往坑那边拖。 两人像被火烧的青虫一样左摆右摆，使劲儿想要挣脱。 可奈何劲儿越大，那绳子绑得就越紧，最后实在没力气了，索性瘫着喘气，但嘴里的唉声哭求却一刻也没停过。 “大哥，我们错了！真的错啦！！”两个人哭哭啼啼，唉声哭求，“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等我养家糊口呢，做这行买卖纯属迫不得已，你们就饶了我俩吧。” 溟烈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拎起哥俩的后衣领，照着坑洞就往里摔。 待两人在坑洞里踉踉跄跄站起来时，溟烈屈膝蹲在坑沿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 “知道错啦？！” 溟烈的问话让两人误以为希望，便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错啦，知道错啦，真的知道错啦！！” “嗯！”溟烈满意地笑了笑，“知道错就好，以后要改，知道么，否则就没这样的好运啦！” 说完，便挥手招呼旁边的敖缺，“填坑！” 那哥俩一听，脸都绿了，说了句大道理，结果还不是要埋？！ 这莫不是遇到了一群心理变态，或者从莲花山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带着湿气的指头大小的泥块一团一团地往坑里填，很快便掩埋住哥俩的脚踝，然后是膝盖…… 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一般会走两个极端，一个是极恶，另一个便是极善。 这东北哥俩被五花大绑，恶是肯定恶不起来了，便只能走向极善的那端。 哥俩开始陈述以往犯下的罪状，并不断忏悔着，连眼圈鼻头都哭红了。 这哥俩虽然看起来虎头虎脑，跟个大老粗似的，但记忆力却是蛮好的…… 六岁偷家里人东西。 十岁偷看邻居小女生洗澡。 十五岁入室盗窃被抓。 二十岁改偷电瓶车，又被抓。 蹲了半年出狱，兄弟俩改行打猎。 两年不到，从合法捕猎变成了偷猎，还兼职走私…… 最后，哥俩还抖落出目前正在走私的一部分野生动物制品——非洲野象牙、犀牛角和羚羊皮。 “你说的象牙、犀牛角还有羚羊皮，都装在车上？” 泥土慢慢掩上胸脯，两人的眼神毫无光泽，讷讷地点了点头。 “车在哪儿？” “在马路牙子那里……” 溟烈起身，冲敖缺道：“你继续添，到脖子就行，我去把车开过来。” “好。” 等溟烈走后，敖缺补上溟烈的位置，和颜悦色地说：“放心，你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两人一听，眸子一下清亮许多，“真的？！”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这里把你俩接回去的。” 敖缺在这东北哥俩眼里，算得上很有礼貌，有种绅士风度，不管怎么说都要比溟烈顺眼得多。 东北哥俩激动得语无伦次，撇着嘴良久都憋不出字儿来。 敖缺把坑填平，东北哥俩的头就刚要生在地上，像一对光秃秃的仙人球一样。 随后，敖缺从车里拿出一个记账本，扯下两张纸，两张纸上面各写了两个大字：偷猎者。 并在大字下面注上一行英文：poachers。 最后注上日文翻译：密猟者。 然后涂上胶水，贴在那两人脑门儿上。 但贴得不牢，沿着湖面的风稍稍一吹，那纸张便打着跟斗飘开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看得穿宇宙星辰，悟不透世俗人心 湖对面的林子越来越模糊了，天边飘着一丁点霞光，荡漾在湖面上。 嘟—— 随着一声卡车鸣笛，沿着公路那边伸来两柱耀眼的远光灯，弥弥散散地往乔嫣这边晃动着。 强光晃得乔嫣眼酸疼，身不由己地把双手捂在脸上，等稍稍适应后，才缓缓把手放下。 停在对面公路上的大卡车，正是上午让道的那辆卡车。 车门“哐”地一声被推开，溟烈翻身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稳稳地着地，顺便低着头理了下裤腿。 “过来，帮忙把拦板卸下来！”溟烈冲这边喊了一声。 卡车后面的栏板被卸下后，操运在车里的东西，让顾小鱼和乔嫣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惊恐地把嘴捂上。 矿石和生铁果然只有表面上浅浅的一层，而且被钢铁支架架住，形成了一个中空的矩形空间。 下面的矩形空间里，摆放着一排排的象牙和犀牛角，两边还重叠了三层镂空的铁牢笼，都上着一把布满铁锈的大锁。 铁牢笼里，是各种保护动物，像穿山甲、小熊猫以及鹦鹉什么的，都奄奄一息地趴着，毛色杂乱又肮脏，无一例外。 除此之外，溟烈还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一窝干草，在里面翻出几把崭新的56式手枪，旁边还书散乱分布着几十发金黄色的子弹。 溟烈把枪托在手上，掂了掂，撇着嘴皮子冷笑，心想这东北哥俩，还真不像看起来那般简单。 “天呐，这么多……”顾小鱼踮着脚尖望，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穿山甲，小熊猫，再加上那三只雪豹……”乔嫣的注意力则放在那几只奄奄一息的活体动物上，伸着食指清算，“这两个家伙要是被判刑，怕是要把牢底给坐穿吧……” “这就是偷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人类展开着疯狂的杀戮，为的只是一张毛皮，或者一个牙齿，这不是自然的淘汰法则，纯粹是虚荣的贪心在作祟。”敖缺走来，“只要有市场存在，杀戮就永无止境，直到种族灭绝……” 敖缺曾经在可可西里见证过一场藏羚羊史无前例的灭顶之灾，他听过连绵不绝的枪声，看过遍野血肉模糊的羚羊尸体，血染着荒漠，映着跟长天晚霞一样的颜色…… 但他至始至终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些仅存不多的羚羊被射杀，被一群人围着扒皮，把剩下的尸骨遗弃在沙尘弥漫的荒野中。 等待腐烂，等待秃鹫啄食，等待大地最后的埋葬……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句话并不是何时何地都正确，有时候，它是个谬论，因为你无法拯救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比如大多数人那弱小可怜却贪得无厌的心灵。 敖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人走光后，一把火，将这些带着腐肉的骨头，烧成纷纷扬扬的灰烬，弥散于天边的彩霞之中。 敖缺的这番话，让顾小鱼和乔嫣听得心头发愣，好久也理不清个所以然来。 其实也不怪她们不理解，毕竟她们涉世不过短短二十多年，还是在温室里养成的小花，哪里知道世界的阴暗处，还有这种灭绝种族的屠杀呢？！ 敖缺笑了笑，勾着食指刮了刮乔嫣俏尖的鼻头，“好啦，天色也都不早啦，你俩就回去睡了吧，这里有我跟溟烈处理就够了。” “嗯……”乔嫣莞尔一笑，顺带着拉了拉顾小鱼的手腕，“走吧。” 顾小鱼恋恋不舍地往车上瞄了一眼，便傍着乔嫣的肩膀，各自溜进了帐篷。 缩到帐篷里后，两人才发现帐篷只是外观初步搭好，里面还是一团糟，杂七杂八的衣物混着凉被卷成了一坨，就跟鸡窝没什么两样。 两人在各自的帐篷里苦叹一声，开始整理衣物，试图挪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小窝…… 在敖缺离开埋东北哥俩的土坑时，那只趴在灌木丛旁的母雪豹便突然来了精神，挪着猫步逼近那东北哥俩，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对这哥俩虎视眈眈。 溟烈无意间瞥见母雪豹的异端，便隔三差五就回头狠狠瞪它一眼，它才没敢表现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但保不准溟烈可能一时疏忽，母雪豹就会趁机报复偷猎者。 为防止雪豹伤人，溟烈找来一根木棍，深深插进草坪，并用小指般粗硕的麻绳一头系着木棍儿，一头栓在母雪豹脖子上。 溟烈系好绳索后，刚要走，身后那毡帽男便叫住了他：“大哥，你这绳子结实不？” 溟烈笑了笑，“结实，不过这棍子可能有点朽……” “啊？”毡帽男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问：“大哥，您能给换根粗一点儿的么？” “这荒山野岭的，天都黑了，你要我到哪儿给你找棍子去？！”溟烈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待溟烈走后，雪豹显露出凶样，磨着细碎的步子逼近两人，最近的时候，仅半米之遥…… 母雪豹左转右转，仿若随时随地能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 两人被这母雪豹搞得浑身发毛，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脑仁嗡嗡作响。 湖面的风一吹，那雪豹便张着血盘大口扑来，临空被绳子牵引住，只差几厘米，那尖锥般的豹牙便能磕着毡帽男的脑门儿。 “太他么的吓人啦！”哥俩被吓得一阵鬼哭狼嚎，鼻涕泡沫糊了一脸，“我要回去！！” 溟烈和敖缺此时坐在偏远处的湖畔，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嘶喊声，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夜渐深，星星从暗压压的云层中钻了出来，虫鸣也一声赶着一声，热闹得很。 “敖缺！”乔嫣揭开帘子，冲敖缺唤了一声，“我关灯啦？！” “我来了！”敖缺扬起袖子拍了拍溟烈的肩膀，洋洋得意地笑着，像是在炫耀什么宝贝儿似的，随后抽起身子一拥儿钻进帐篷。 “臭美！”溟烈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独自欣赏这满天星斗，时不时回身偷瞄一眼顾小鱼的帐篷…… 几分钟后，溟烈身后传来“呲呲”声，一回头，发现顾小鱼的头伸出帘缝，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溟烈心里像倒了一罐蜜，止不住地想笑，拍了拍屁股进了帐篷……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偷猎者的蜕变 凌晨两点，天上的星星闪着清冷无比的微光，仿若是神明的眼睛，正在窥察人间百态。 两顶帐篷里的挂顶灯灭了，但外面的火堆上还跳动着微弱的火苗，母雪豹趴在火苗旁边睡熟了，小雪豹挤在母雪豹怀里，惬意地打着呼儿，有时候还要扭几下身子。 乌黑黑的峰峦轮廓上，月儿落在山巅上，洒下缥缈的清辉，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白色纱幔。 渐渐地，鸣虫睡熟了，湖泊睡熟了，林子睡熟了，大地上也睡熟了。 只有那两个偷猎者还愣愣地瞪着眼睛，望着湖面发呆，拔凉的风一次一次拂过脸颊，那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夜晚的星星居然那么亮，沿着湖面吹来的风居然那么冷…… 安全帽男望出了神，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这可真像是小时候梦里的世界啊……” 他的眼里，整面湖泊都像是虚贴在空气中的剪影，在月影的婆娑下晃动着，像是小时候去过的仙境。 “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想着做梦呢？！”毡帽糙汉无奈地扯了扯嘴皮子，脸上满是无法排遣的惆怅，“哥啊，我想吃饺子了……我想家了……” 安全帽男蹙着眉头思索良久，终于苦叹一声，“以后，咱干脆就不干这行了吧……” “不干这行，那咱能干啥呀……”毡帽男哽咽了一下，“爸走得早，就给咱哥俩留了一把锄头和几块地，啥也没有了……” 安全帽男沉默了一小会儿，嘴角微微一抽，好像动了动，“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别成天得儿呵的，老老实实种地算了……” “种地……”毡帽男抿紧嘴唇想了一会儿，几秒钟后才松了口，“成吧，那咱们种苞米地！” “种啥苞米地啊，那玩意儿收成能好吗？”安全帽男白了他一眼，“咱要种就种大豆，量大不累还卖的贵！” 毡帽男固执地想要种苞米，试探性地劝道：“要不哥你种大豆，我就寻思着种苞米，苞米好养活。” “你咋这么犟呢你，那苞米有啥好的，听哥的，咱就种大豆！” 毡帽男不再说话了，两人都静静地望着天空。 黑沉沉的天穹布满繁星，天河从后山背头横过，像一座桥似的架在漆黑的林子那边，有流星横过天河，划出银亮的弧线。 安全帽男又叹了口气，“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啦……” “是啊……”毡帽男像是突然顿悟了一样，眼神变得明亮起来，隐约笑了一下。 “以后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别再搞那些八竿子拨拉不着的东西了。” “嗯。” …… 那晚，这东北哥俩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家那几块荒废的黑土地上长满了茂盛的大豆和高粱，经风一吹，败絮就满天飞。 溟烈半倚在帐篷里，左手枕着自己的后脑勺，右手枕着熟睡的顾小鱼。 他的眼睛透过帐篷顶上极细的一个圆孔，汇到了苍穹之上的银河，在那里，他看到了东北哥俩做的美梦。 溟烈舒了口气，嘴角像是被线牵引着一样，情不自禁地往上翘。 以前他觉得改变一个人很难，比天书开界和心猿复苏都难，现在却觉得，改变一个人其实挺简单——改变他的前提，就必须走近他。 顾小鱼突然动了一下，侧过身子对着溟烈喘了口气，然后勾着嘴唇傻笑，马上开始呓语起来…… “不要动，让我在你脸上画个乌龟……嘿嘿嘿……” …… 乌拉乌拉—— 东北哥俩被一阵喧闹且刺耳的警笛声惊醒，猛地一睁眼，发现两人都坐在卡车的驾驶位上。 车窗外好几辆警车杂七杂八地乱停着，把卡车的路都封死了。 几个气焰嚣张的警察手持警棍儿，用力而急促地敲击车窗玻璃，大神叫嚷：“你们俩个，醒醒，赶紧把车门给我打开！！” “开门，听见没，开门！！” “现在开始对你俩进行警告，若再不开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警告第一次！” “警告第二次！” …… 东北哥俩愣了一会儿，恍然惊醒过来，颤颤巍巍地把门开开。 门刚一开，左右两边的警察便一拥儿冲上来，将这东北哥俩给拽出来，狠狠按在地上，把双手摁在后背，铐上手铐。 “好你两个小子，找你们好几天了，终于给逮着了！！” 二十多个警察，两个拿着小本子，记录清点象牙犀牛角等野生走私物品，另几个则在搬弄箱子…… 那三只雪豹以及车上所有保护动物，都被送上了警察，一批接着一批开走，送往临近的动物园和野生动物救助站。 溟烈立于山头之上，看着哥俩被带上手铐装入警车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刚要走，身后飞来一只白凤，落在溟烈肩头低声细语了两句，溟烈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翻腾一转，便化作一摊黑烟消失不见。 两天过后，闷热的一天…… 暖烘烘的风到处肆虐着夏日的酷热，连小区里某些人家养的见人就叫的狗，此时都只顾着拖舌头喘气，谁都不想搭理，无精打采的。 乔嫣家，敖缺和乔嫣在客厅门僵持着——敖缺老想往客厅钻，乔嫣则一个劲儿想把敖缺推出去。 “出去干活去，楼下院子草长得都比人高啦，你就不能去修修？！” “天那么热……” “整天跟个猪一样躺在床上，都快生霉啦。”乔嫣推着敖缺的后背，没好气道：“晒晒也挺好的！” “行行行……”敖缺颇有些无奈。 这时，客厅墙上挂着的电视传来一则熟悉的新闻：“2018年8月3日，我市公安局查获一起特大团队走私案，抓捕两名持枪的走私份子，经查，犯罪嫌疑人曹某两兄弟受客户所托，运送了大量象牙、犀牛角和羚羊皮等野生制品，以及受国家保护的波纹形虎皮鹦鹉三只、小熊猫两只、中华穿山甲两只……总案值约四百万元人民币……在此呼吁广大市民，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狼族之长 厉云 “四百万……”乔嫣把手松开，望向电视，眼珠子瞪得直直的，“天呐，那兄弟俩还不是普通的偷猎者啊，简直是江湖大偷！” “还好吧，这点儿钱也不算啥……”敖缺对此极其不以为然。 乔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那请问，你有吗？！” “有啊！”敖缺眉头一挑，脱口而出。 “在哪儿？”乔嫣冲他摊开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在我的脑子里。” “我懒得跟你嚼舌根子。”乔嫣白了他一眼，一脸认真地道，“我现在要去饭店了，回来之前，你可得把院子收拾好啊。” 敖缺笑了笑，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 走到路上的时候，顾小鱼突然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溟烈又不见了。 “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吗？” “没有，临走的时候他说他有事，没有跟我们一块儿回来的……” “你别太担心啦，回头我跟敖缺问问。” “好，一定要记得啊……” “放心……” 挂断电话后，乔嫣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个溟烈，又混哪儿去啦？！” 大九洲，幽洲。 一连下了好几天扯天扯地的雨，不间断地冲刷着破败不堪的妖狼王宫，使得整个狼宫都被置身于水汽氤氲之下。 昔日繁华辉煌的狼宫，如今很少有几处完整的宫殿了…… 有些小型宫殿甚至已经坍塌，变成一堆烂砖，散发着一股霉味。 每间宫殿的屋顶，那玉瓦就跟幼儿的牙齿一样参差不齐，东少一块西少一块，积累的雨水便顺着洞洞滴滴答答地钻了进去。 大雨过后的花园里，不再有奇珍异草，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牵牛藤、紫荆花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没有长花草的地方，便是一窝窝坑坑洼洼的带水的泥洞，有些泥洞被雨水溅起来的淤泥填平了，但多少还是能看到痕迹。 狼宫遭此劫难之后，便一直维持着原状不变，仿若要苍天来给个公道。 妖狼少主厉朝渊的威严神采早已不复存在，住在寝宫之中终日饮酒度日，一蹶不振，像个颓废落寞的亡国君主。 这天，沿着城外马道的方向，跑来一个行色匆匆的黑甲妖狼士兵，一路淌着水坑，直闯少主寝宫。 护卫赶忙伸出刀剑交叉，将其拦在门外。 “我要见少主！”那黑甲妖狼士兵扯着脖子往宫里张望，见少主正坐在椅子上，大呼：“少主，我有要事禀报！” “那仙子又来了是吧，就让她进来吧，看看我这狼宫还有什么东西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快快拿去，快快拿去！！” 厉朝渊穿着松垮的睡衣，跟塌了架似的躺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失意的愁苦，像是穷困潦倒得再也扶不起来的样子。 “不是仙子！” “龙也一样，随他来吧……”厉朝渊把酒罐子高举头顶，仰面灌了一大口。 “少主，是族长！族长回来啦！！” 此言一出，便惊四座，连守卫都瞪着眼珠子直发愣。 厉朝渊陡然一怔，酒罐子一下抓空，砸在光亮的地板上，裂成一地碎片。 “你说什么？！”他初以为自己幻听，瞪大眼睛闪电般扫向黑甲妖狼士兵。 黑甲妖狼士兵拨开护卫的阻拦，挺直腰杆踏入寝宫，抱拳点膝下跪。 “族长回来了！” 一字一句如同爆豆般清脆，厉朝渊感觉一股精血从脚底直往上涌，不由自主地抽起身子。 “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厉朝渊不可置信地瞪着黑甲妖狼士兵。 黑甲妖狼士兵神色坚定地道：“少主，族长回来了！” “呵……我爹……”厉朝渊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踉踉跄跄地倒在椅子上，“我爹回来了，我爹回来了？！” 不久之后，一阵踏杂乱蹄声和沉闷的盔甲声交混着传来，安宁沉寂的狼宫忽然间热闹了起来。 延伸于城外的马路出现一队巨狼队，后面跟着一群手持狼图腾的黑甲士兵，再后面便是妖狼族族长厉云的抬轿，最后面是两排整齐划一的妖狼士兵，淌着水坑紧跟着抬轿。 厉朝渊听见声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忙找了件黑袍披在身上，“快，跟我出去，迎接族长！” “是！” 抬轿队伍缓步走向狼宫主殿，这些刚回城的妖狼士兵被眼前之景惊呆了——整个狼宫，竟然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队伍停在了主殿外的广场中，抬轿落地往前一斜，从中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额头宽阔突出，两条高高挑起的花白眉毛下镶着一对神采奕奕的细长柳眼，蓄着银白色的一字胡，剪裁得体，显得颇有风度。 老者下轿时，余光往四下扫了一眼，眸子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在主殿台阶上焦急等待的厉朝渊见状，忙举着双臂往下冲，像急落的黑色蝴蝶一样。 “孩儿恭迎父亲！” 厉云站在台阶下，那双泛着冰碴子的眸子死紧盯着厉朝渊，“我不在的这几年，狼宫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厉朝渊拧着眉心，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表情十分的窘迫，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走吧！”厉云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轻轻地摆了摆袖口，拽着厉朝渊的手腕往主殿走去。 抬轿队伍就立在台阶两侧，父子二人并肩往主殿缓行。 这时，周边的妖狼侍卫和婢女纷纷躲着偷看。 “族长回来啦。” “族长不是前往蓬莱岛淬炼神体了么，按理说最短也要过个几十年时间吧，这才短短十三年，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猜族长定是得到高人指点，所以缩短了淬炼的时间！” “你的意思，族长现在算得道归来咯？！” “八九不离十……” …… 十三年前，厉云的灵气境就已经突破地重境，已踏入了仙界行列，稍有成果，便可成神。 这在当时的幽洲各部之间引起一片哗然，宣传得沸沸扬扬，很快，狼族便成了幽洲继狐族之后新的霸主。 厉云为求精进，前往蓬莱仙境淬炼神体，以跻身神位，如今一去十几载，音信全无。 很多人猜测，厉云大概是死在了求神途中，万不曾想到，竟在狼族落败之日，他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危机 父子二人进入主殿后，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主殿顶上，破了个碗口般大的洞，蓄积的雨水便顺着残缺的玉瓦边缘，滴在厉朝渊头顶。 厉朝渊低垂着眼睑，雨水顺着额头滑到眼角的时候，他便用袖口把眼睛揉了两下，不敢挪动半步，更不敢对上厉云的眼神。 “说吧。”厉云冷清清地看着厉朝渊，神色凛然得像位冰冷无情的帝王，而不是父亲，“到底是谁干的？！” 在厉朝渊的印象中，他的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或许他真的是位帝王。 自厉朝渊记事起，便从未见父亲厉云笑过，他永远都摆着一张如青石般的冷脸子，眼眸中更是显露出令人生畏的威严。 谁要是惹了他，轻则灭门，重则灭族。 早在十三年前，便使得幽洲人一听厉云二字，皆丧胆而逃…… “启禀父亲。”厉朝渊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道，“是东海。” “东海？！”厉云冷怒地瞪着厉朝渊，眼眶中像燃着一对火珠子，额上暴露出清晰的青筋，“你这混账，何故惹了东海？！” 厉朝渊被吼得头晕目眩，扑通一声跪倒在蓄积的雨水中，“父亲息怒，孩儿并没有跟东海产生瓜葛，而是他们胡乱生事，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凡人，便把狼宫给洗劫一空！” “一个凡人……”厉云眯了眯眼，对此颇有些怀疑。 令厉云起疑心的不是东海的破坏，而是厉朝渊口中的那个凡人。 要知道龙族对凡人素有芥蒂，其中更是以东海最为典型，龙族曾经对凡人有过数十次灭绝人性的屠杀，屠杀量高达数百万之多，而且其中十之八九都是由东海发动的！ 借口凡人把狼宫搞成这副模样，东海怎么可能做得出如此荒唐事儿？！ 厉云敛声屏气地睥睨厉朝渊，带着质疑的语气问：“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父亲！”厉朝渊把身子压低压直，语气十分笃定。 厉云向来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敢骗他，在他的印象中，厉朝渊似乎从来没有骗过他，因为他深知欺骗自己的后果，禁闭黑屋数月都算是小痛小痒。 但这一次，厉朝渊好像真的骗了他，但也算不得上真骗，因为其实到现在为止，厉朝渊都还不知道乔嫣到底是个什么人。 厉云捋了捋胡子，心里想：“狼族实力同东海不可相提并论，东海若是想要吞并狼族，可以说唾手可得，何必以一个凡人为由，将狼族搞成如此窘况？”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东海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凡人跟狼族闹僵？ 厉云想到那个凡人后，忙问：“是个什么样的凡人？！” 厉朝渊微微抬起眸子，有些惧色的眼神快速左右飘忽，嗓音微弱发颤地说：“是醉仙城的一个普通女子……” 厉云不再说话了，脸色阴沉沉的，像是思索什么。 只有在这个时候，厉朝渊才敢偷偷抬起脑袋，惧色的眼神从眼角斜着往上一溜，从眼角偷偷看向厉云。 “你起来吧……”厉云冲厉朝渊摆了摆袖口，示意他起身，“你向他们报过我姓名吗？” “本来我是想报上家父姓名，让他们知难而退，可他们却对父亲的名号不以为然……”厉朝渊提起湿漉漉的裤腿，站起身来，看着父亲的脸色说话，“反而在我狼宫主殿之下大放厥词，百般羞辱我狼族……” 说到这里，察觉到父亲脸上露出不爱听的颜色时，厉朝渊刻意顿了顿，“其中一个东海龙主，还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厉云咬了咬牙，眸子瞬间附上了一层寒气，“说的什么？” “他说……”厉朝渊紧张得满头大汗，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他说若是在醉仙城再发现一根狼毛，便要灭了我们狼族……” “好大的口气。”厉云勃然大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满腔怒火鼓得两颊微微颤抖，“是东海的哪一位龙主？！” “是……”厉朝渊小心翼翼地对上父亲的眼神，“是东海暗卫之主，溟烈！” “溟烈……”恍然之间，厉云明白了，这是龙族对他们狼族的公然挑衅！ 厉云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一个天庭散神曾对他说过的话，他说，即便狼族族长有幸跻身神位，即便狼族经历百年千年的演化和繁荣，蛮夷之族始终都是蛮夷之族！ 因而在龙族看来也一样，狼族，不过跟凡人同等地位，就算去了天庭，也只不过是拴在南天门前的看门狗而已，只配摇摇尾巴汪汪叫。 “哪怕东海龙王出面，也得礼让我厉云三分，如今一个小小南海龙王，竟然都敢欺压到我头上了！！”厉云的手捏得咯吱作响，气得全身发抖，“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厉朝渊缩着身子，提心吊胆地站着，都不敢用正眼瞧父亲一眼。 “那个凡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厉云压着声音，把杀机藏进话语之中。 “在天庭村……” “召集狼族上下，马上出发天庭村！” “是！” …… 而此时的天庭村，人们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个个悠然自得逛着天庭村的早市市场，整个天庭村，处于一派祥和景象。 通往天庭村的马路四方八达，每条狭小如带子的马路上，都立着一块指向牌：通往醉仙城的、通往狼宫的、通往海港码头的…… 马路上是满载麻袋货物的手推独轮车、运送粮食的胶轮车、满载水果的驴车以及南来北往的载人马车…… 天庭村里的蘑菇房房区比原先扩建了两倍多，并且还有继续扩建的趋势。 而后来搬来此地的人，大都是附近城镇的有名豪绅。 天庭村的房价飞速高涨，从一开始的免费入住，到如今即便是城区的首富，想要在天庭村拥有一席边角之地，也至少得耗费将近三成的家产。 周边城区的平民想要搬到天庭村住，只能做做白日梦，平时有空来这里嗅嗅空气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庭村现状 天庭村外的集市远比天庭村内部集市热闹，天庭村内部集市明令规定很多东西是不能贩卖的，比如刀剑、牲口以及宠物等等。 而天庭村外部则不一样，没有明文约束，很多隐晦的生意都在这里，人们在这里逛街就跟淘宝似的，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一个新奇好玩的东西。 来天庭村蹭仙气的人络绎不绝，但这些外地人大都无法进入天庭村。 因为自乔嫣走后，天庭村内部自发组建了一支保护天庭村的护卫队——天庭护卫队。 这支护卫队都是经过挑选的格斗大师，穿着黑色铁甲，胸口挂着“天庭”二字，手持木棍儿，时时刻刻守护着天庭村的安全。 这样的装扮走在人群之中时，很容易辨认出来。 住在天庭村的原始居民都会获得天庭护卫队颁发的一张铭牌，铭牌类似于身份证，标识着居民号码以及住址。 想要随意进出天庭村，只能依靠铭牌。 那些没有铭牌而阻塞在天庭村外的人，很快被一些无良商贩挖掘出潜在的商业价值——只要是有关仙子的东西，这些虔诚的信徒一定会买上一些作为纪念。 于是，这些商贩们在天庭村边缘开设了众多有关仙子的周边小店，不断牟取巨额利润…… 天庭护卫队每天都会定期清理这些店门，但这些商家就跟驴头苍蝇一样，打散之后又会飞回来，在危险边缘疯狂作死试探。 待天庭护卫队走后，一些卖菜的商贩便快速交换眼神，把摆在手推车上的萝卜菜头齐刷刷掀在地上，把遮布一扯，露出多层展台。 最上一层展台摆满衣着华丽的美人模型，衣服从褙子到罗仙裙各式各样，表情和姿势也各异，但脚上却刻着同一个名字——乔仙人。 展台层次越往下，“乔仙人”的衣着便越暴露…… 到最后一层时，竟是全是赤果果的一排模型，娇羞的表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姿势更是风骚得叫人血脉膨胀。 这种暴露手办店若是被天庭护卫队抓到，罚款基本是上千倍地罚，因为这些手工店做出的模型实在是伤风化辱仙风！ 一些路过的年轻女孩儿偶然路过看见了都忍不住捂脸，若是被得知这样的模型指代的是神圣的仙子，那这店家老板激起民愤被砸店都是小事，绑起来往河里一沉可就成大事儿了。 所幸天庭护卫队秉持着人性化的处事态度，从来没有失手打死过人，向来都是先把人打成半死，然后再罚个几千倍罚款，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所以说，富贵险中求嘛…… “仙子限量模型，以及各种特殊模型，可加衣可脱衣，姿势随意变化！”头戴毛巾的商贩站在柜台前，扯着嗓子吆喝：“还有龙主限定，大家快看一看瞧一瞧啦！” 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老少爷们被这些花哨的模型吸引，围在模型手推车前，你挤我我挤你，推来推去。 “诶诶，我看看我看看。” “怎么还没出新品啊，这些我都买过了！” “我要我要，给我一套，我要最下面的一套！！” “别挤呀，踩我脚啦！！” …… 模型店开张后，无良餐厅也相继开门营业，其中有一家餐厅，占了个茅坑大小的位置，却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天庭村第一饭店。 这气势，直接盖过天庭饭店一大截！ 但是菜品嘛…… “这是本天庭村第一饭店特别推出的新品菜系——仙子的吻，吃一口，就如同跟仙子接吻那般，奶香不腻，入口即化。”一个瘦长的男子端着一盘新式菜品，和颜悦色地介绍道：“是大家绝对没吃过的全新版本！！” 店门口只有寥寥几人围观，有人抱着双臂讥笑：“说得好像你跟仙子接过吻似的……” “我记得这家店上一次推出的，是什么……仙子的奶……” “不是不是，不叫那名儿，那名儿是很早以前的了，上次那叫仙子的爱！” “管他爱不爱的，你这卖的不就是奶糖吗？” …… 与此同时，一处树荫下，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张曲尺柜台，端坐着一个身穿黑衫的说书先生。 台下也不只是什么时候坐满了听书的小孩儿，一脸期盼地盯着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拍了拍板，一本正经道：“上回我们说到，妖狼少主厉朝渊心高气傲，居然意图擒拿蓬莱仙子乔女，不料乔女乃天仙下凡，遂挥手一招，天空顿时阴云密布，你们猜，这招来的，乃是何物？！” 小男孩儿抢着回答，有说黑云的，有说雷电的，还有说超级大英雄的，更有甚者直接喊怪兽…… “非也非也，且听我为你们细细道来……”说书先生摇了摇头，翻开折扇，笑道：“只见那乔女覆手一挥，天际飞来一条黑光琳琳的巨龙，掩天盖地而来，冲妖狼少主打了喷嚏，再定睛一看，那妖狼少主便是踪迹不见……” “哇，仙子好厉害，竟然能把龙都给招来！！” “仙子肯定是个超级大英雄，以后我也要成为像仙子那样的人！！” 孩子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激动得到处喷口水泡沫，甚至有些孩子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表演起来了。 在这群孩子们的眼中，龙的地位远高于仙子…… 但只要能让他们听高兴，说书先生能把仙子说成东海龙王的私生子…… 只要这群熊孩子一高兴，哪怕是妈妈叫他们出来打酱油的钱，他们都会毫不顾忌地扔上案板，并且拍手叫好！ …… 而在听书台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顶着浣熊头的商贩，蹲在地上，不断冲来往的行人吆喝，“新鲜的仙子脚印！大家快来闻一闻！每闻一次只要十个铜板！！” 浣熊灵面前有一个被雨水打湿的脚印，周边立起篱笆，顶上挂着荷叶棚。 就这个脚印，让他这几个月里，获了不下十个银钱的利益。 “你这是仙子的脚印吗？”一个路过的兔灵好奇地蹲下，仔细打量这个脚印。 “我是看着仙子踩下去的，绝对放心！”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庭村有个天庭饭店 “我咋瞧着，这脚印好像有点大啊……”那兔灵说着说着，便要伸出爪子去比划那脚印。 兔掌刚要笼上脚印，浣熊灵便伸出手钳住他的手腕，“诶诶，要闻就给钱，没赋予你乱摸的权利，给我摸坏了你配得起吗！” “切，说不定是哪个傻大个儿的脚印呢，跟个宝儿似的护着，还仙子……”兔灵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搓着手起身，要走的时候还回头啜了一口，“仙子的脚肯定没这么大！！” “滚滚滚！”浣熊灵愤愤地冲他摆着手。 …… 这样的景象，只在天庭村外见得着…… 而天庭村内，大多数人都很变得正经了，不管是生意还是交流，总是十分友好的。 被蘑菇房岔开的阡陌街道上，居民们基本都是路边自由摆摊，路不是很拥挤，商贩也不吆喝，都坐在木椅上闲适地扇扇子。 卖的商品也大都是果蔬粮食什么的，还有一部分是饰品装饰之类的小物件。 天庭村里，淳朴的人们往往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自在，这里仿若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要说唯一能引起全村居民激动的，便要属天庭村中间那棵高耸云天的古树了。 那棵树早在天庭饭店之前就存在了，到现在，有好几百年的树龄。 树身扭曲得像盘龙柱，下粗上细，需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勉强将其和抱在一起，顶部舒展着翡翠般的树冠，像巨大的帐篷掩盖了整个天庭饭店。 然而人们并不在意古树本身，他们在意古树上第一个分支凹处，那个挂着的黄橙橙的大钟。 只要大钟一响，便是天庭饭店开门营业的时间…… 天庭饭店之所以设了这个法子，主要还是因为饭店太受人们喜爱了，知道这个饭店是仙子创建的，一开始便有很多人赖在那里不走，导致天庭饭店很难正常运作…… 由此，天庭饭店在乔凌和乔若的谋划下，立下两个规定： “其一、早七点撞钟开门，八点闭门；午十一点撞钟开门，十二点闭门；晚六点撞钟开门，七点闭门；其二、天庭饭店一旦满座，便谢绝顾客，不得在此闹事，否则驱逐；其三、天庭饭店闭门时间到，便自觉退出饭店，不得延留，否则驱逐。” 当—— 当—— 当—— 三声清脆的撞钟声贯彻云端，惊飞老树顶上几只嬉戏的云雀，声浪像一阵白色涟漪，往四下团团散开。 村外的人听到钟声，都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儿，愣愣地往天庭村中心望去，汗珠从脸颊上滑落都没丝毫察觉，眼神透露出些许无奈的期盼。 而村内的人早在天庭饭店门口乱成一团，目不转睛地瞪着天庭饭店的大门，眼眸中燃着炽热的火焰，似乎随时准备往前冲刺。 天庭饭店的大门两边守着两个天庭护卫队，头顶便是斗大的“天庭饭店”四字牌匾，高高悬挂，沟壑之间泛着金光。 拿捏好时间，两个护卫互相点头示意，将两扇并拢的大门缓缓推开。 一瞬间，守在门外的人们就开始兴奋得抓狂了。 “门开啦，冲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就跟潮水似的涌向饭店大厅。 乔凌和乔若原本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框里的，不知被谁给一把掰了出来，两人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差点仰面摔倒。 天庭饭店门口的拥挤程度，简直可以把饭馆给撑爆，乔凌和乔若现在就连一个脚指头都伸不进去。 乔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皱着眉头焦急地喊：“大家不要挤，请保持秩序啊。” 人们可听不得她的话，进去之后就疯狂地抢位置，只要看着有空位的椅子，提着屁股便往上面冲坐，压根儿不管挨着的人到底认不认识。 在他们眼中，吃不吃饭不要紧，跟谁吃也不要紧，关键就是闻闻这里的仙气，这就足够啦！ 天庭饭店内部陈设古色古香，非常有排场，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大雅。 中厅的立柱上挂满了青山白云和山雾缭绕的墨画，还有一些名人的画像，比如胡歌、李建以及吴磊等等…… 这些名人字画都是这里的人欣赏不来的，只觉得眼前一亮，却不知道亮点在哪儿。 中厅两边的条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以及珍品玉器，这些都是敖缺从狼宫那儿抢来的，个个都被厉朝渊视作宝贝儿。 靠门两侧的墙角摆了两盘柳叶桃，被几十盆小盆的奇花异草簇拥着，给人一种优雅恬静的感觉。 桌子椅子都刻着色彩鲜艳的油画，天花板上也有画作，但跟中厅柱子上的山水墨画完全不一样。 天花板上的画作只用了简简单单的线条勾勒，但其中的内涵，却让人很难理解。 比如七个顶着葫芦的小屁孩儿，比如牵着白马往太阳落日方向赶路的年轻和尚，比如开着坦克和飞机的两只老鼠…… 但抢到位置的人们并不在乎这些稀奇古怪且难以理解的壁画，而是各自激动得在座位上交头接耳，脸上的俏红一直红到脖子以下。 “哇，这是我这个月来第三次抢到位置啦，嘿嘿嘿！” “诶，我是第一次诶，老兄，跟我说说，在这里吃饭有什么讲究不？” “没什么讲究的，就是简单地点菜吃饭，然后躺着休息会儿！” “我可听说仙子每次回来，都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这里可到处都是仙子呼吸过的空气！！” “真的呀，唔~哇！我好像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啦！” …… 随着一批没抢到位置的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后，乔凌和乔若这才钻了空隙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客满啦，大家都请回吧！” 剩余几个人站在过道上，瞧着座无虚席，便各自无奈地摇了摇头，落魄回去。 乔凌和乔若开始挨桌招呼客人，她俩头上尖细的狼耳朵很快吸引很多人注意。 一些第一次进入天庭饭店的人余光总是时不时瞟向乔凌乔若，冲周边的人问：“那两个人，是妖狼族的吧。” “没错，她俩是被仙子从妖狼少主厉朝渊手里给救出来的，看她俩可怜，仙子就收了二人当做仆人，仙子走后，她俩就留下来帮忙打理天庭饭店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诡异的菜单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两小妮子也太幸福了吧。” “在仙子眼中，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仙子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来，为咱们天庭村共同的仙子干一杯！” 整个饭店里的人一听这话，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齐刷刷站起来，各自举杯敬酒。 “为我们的仙子干杯！！” 喝完后，这群人又陆陆续续坐下，酒喝干了，但脸上的笑意一点都不减。 每张桌上都放着一本只写着菜名的崭新菜单，点餐的时候，人们就翻阅菜单点餐，乔凌或者乔若拿着小本子在一旁记菜名，然后送入后厨备菜。 菜单前几页的菜名其实都还正常，唯独最后一页，让人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1.蒂凡尼的馄饨香蕉卷。 2.葱爆肉的美丽传说。 3.在世界的转角遇见土豆丝。 4.当青椒撞上肉。 5.烧茄子的救赎。 6.人在囧途之秘制辣白菜。 7.你的野蛮小土豆。 8.我们与口味虾的距离。 …… 满满一大篇，全是让人看了忍不住皱眉的菜名。 点餐的人翻开菜单最后一页，把菜单摊在桌上问乔凌：“这些菜名……怎么都这么诡异呢？”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仙子离开时留下的菜名。”乔凌挠了挠头，脸上显露出歉疚的神色。 一听是仙子留下的，一屋子的人都开始沸腾了，吆喝着都想尝尝这菜单最后一页的菜。 仙子留下的东西当然要费解了，要是不费解的话才真正让人费解呢！ 毕竟是仙子嘛！ 菜一碟一碟跟着上桌，方桌上跟着摆了个满满当当，鸡鸭鱼肉、青椒蒜毫、虾蟹鱼肉以及燕窝莲肴。 一罐一罐的酒坛子被“啵儿”地一声在每桌打开，然后古突突地往杯子里倒。 酒气肉香混着炒菜下锅的香味，洋溢在饭店大厅里，有时轻微淡散，有时郁郁浓烈。 人们举杯欢饮达旦，脸上皆挂着满足的兴奋神采。 客人喝酒吃肉正欢时，一些穿着素衣的农夫便挑着担子候在天庭饭店门前，等待挑担的菜被饭店收购。 篓子里装的全是当前时节的果子和蔬菜，一大捆一大捆的芹菜，装了一篓子的黄瓜，以及茄子芦笋什么的…… 这些农夫常年为天庭饭店工作，而天庭饭店大部分农作物也都是从这些农民手中收购的。 农夫们知道饭店营业时不得在外大声喧哗，于是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杵在门口，安详地嗅着空气中梅汤甜水的浓郁气味儿。 十分钟过后，两队天庭护卫队从饭店两侧走来，帮忙整理担子内的果蔬，然后跟着运往后厨，老农则在一边憨笑着不停道谢。 当这些老农挑着空篓子离开后，远处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隐约掠过一块绞着雷电的巨大黑云，不停变换形状向天庭村这边笼罩过来。 街道上闲逛的人看见了，不由得放慢脚步，忙做的人无意瞧见，也慢慢放下手里的动作。 人们莫不惊愕地望着那团黑云，两三成群地指指点点…… “呀，那天边那个黑不溜秋的是个啥玩意儿？” “像是什么鸟群，还在动呢！” “我看是乌云吧，是不是又要下雨啦？” “这才清静两天，怎么又要下雨了？！” “不对，我怎么瞧着那团云正对着这边飞来呢，你门悄悄，好像真的过来啦！！” 只见那黑云飞抵在一座高耸的葫芦头形的山巅时，那浑浊的黑云中闪下一道螺旋状的霹雳，电光火石般劈在山巅之上。 一瞬间激射出万道光芒，观看者无不以手掩面，再睁眼时，只见那葫芦形的山巅被雷电轻易削去一半，化作亿万颗滚石急速下坠。 天庭村的观看者无不哗然称奇…… 轰隆隆—— 闷雷声比华光闪电慢一拍让人们感知到，但那迟来的声浪依旧震耳欲聋，有小孩儿被吓得啼哭不止。 这一声雷，使得脚底下的地跟是突然跳了一下似的，周围的蘑菇房都跟着晃了一晃，宛如站不住脚的样子。 这样一来，天庭村原本一派祥和的景象，瞬间被这团黑云和闷雷声打破了…… 待那黑云慢悠悠地晃近了些，有人指着黑云方向，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是妖狼族，妖狼来啦！” 只见黑云方向不远的一个丘陵上，密密麻麻地涌上一群高举狼图腾的妖狼士兵，然后又像翻到的墨汁一样乌压压地覆下山头，直奔天庭村而来！ 而那片黑云之上，依稀能见到一个身材消瘦的人影，愈来愈近，愈发清晰。 待众人瞧清之时，不禁头皮发麻，是厉云！！ 那黑云俯瞰众生，万物生灵在其底下饱受压抑，那片黑云经过的地方，所有亮丽的色彩最后都变成了黯然的灰色，仿若都已经死去。 骇亮的树枝形电闪、寂静的黝黑以及炸裂般的雷声，都在那片黑云中交替着…… 人们开始由迷茫变得恐惧，抖若筛糠的腿身不由己地往后挪。 而村外的人见这一幕，早已乱成了麻，男男女女仓皇外逃，贪婪地把能装的所有东西都装上车，推着小推车在马路上飞奔。 很快，村外一带就基本不见人影了，有的只是蔫了的烂菜叶和不停打转的空酒坛子。 “大家不要怕！”乔凌和乔若努力安抚恐慌的天庭村村民，但危险来临，没人顾得上秩序，带着一家妻儿老小往外跑，什么都顾不上了。 “快跑！妖狼族来复仇啦！” “赶紧跑！” …… 天庭护卫队也跟着溃乱的人群离去，有护卫见乔凌和乔若还守着饭店，便上前劝道：“你们俩怎么还不快走，妖狼族是来复仇的！！” “仙子让我们姐妹守住天庭饭店，我们要是走了，饭店就没了啊……”乔凌和乔若两人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们答应过仙子的话，怎么能违背呢？！” 有的护卫叹了口气，甩甩头就离开了，而有的护卫则含着泪，选择跟乔凌和乔若一同留下。 谁都知道，他们根本抵抗不了狼族……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庭村的灾难 狼族是真的来复仇的…… 天庭村外那一米高的青石墙，根本抵挡不住气势汹汹的妖狼士兵，一分钟不到那堵墙便被蛮力破开，溅起尘土飞扬。 妖狼士兵像无孔不入的油墨，但凡有眼前出现有空隙的小道就往里钻，从各个角落呼啦呼啦地涌到天庭饭店门口，将天庭饭店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的天庭饭店里，只有寥寥几人了…… 乔凌和乔若踌躇良久，终于硬着头皮把饭店大门打开。 正对饭店大门的士兵群传来一阵骚动，左扭右扭地让开一条小缝道，厉朝渊闪着一双冷若寒星的眸子走来。 “叛徒！” 光闻其声，乔凌乔若便吓得两腿一软，差点站不稳脚。 尽管她们被乔嫣救离狼宫数月，但是天生的奴性依旧在她们骨子里根深蒂固。 当她们的旧主人一出现，不管飞得多高，她们的脚底永远拴着一条线，线的那一头始终被厉朝渊死死捏着，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厉朝渊一向痛恨叛徒，对待叛徒的惩罚令人发指，若是按厉朝渊以往的性子，这两个女人扔进油锅炸千次万次都不足惜。 但现在，他对这两个长期跟随乔嫣的奴隶有了几分顾忌，她们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不可能会守在这里等死。 说到底，厉朝渊的心里还是畏惧着乔嫣，泪珊海龙主跟暗卫之主竟然会争着抢着要帮助她，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可思议…… “乔嫣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乔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悸得快要哭出声儿来。 乔若低着眼睑，怯生生地看着地下，连呼吸都变得麻木起来，完全不敢对上厉朝渊的眼神。 厉朝渊眯着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喝令左右，“打！” 两个士兵上前钳住乔凌的胳膊，将她整个拽了起来，一个人从身后拽住她的头发往下扯，乔凌的脸便不由己地往上仰。 而另一个人，则拿着一块厚实的檀木板子，照着乔凌水嫩的脸上来左右回抽打。 “啊~” 仅仅只是抽打了五六下，便抽得乔凌脸上绽出细叶纹路般的血丝，连血带清亮的口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乔凌只在第一下和第二下的时候痛呼了一声，但在第三下之后，那尖锐的痛感便明显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麻。 麻得连舌头和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像是被什么利器削去一样。 最后，乔凌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眼皮子也迷迷愣愣的，脑袋摇摇晃晃的，看着一切都觉得恍惚。 “少主，求求您放过姐姐吧，我求求您了！”乔若见姐姐被弄着这副模样，心疼得滴血，爬过去揪住厉朝渊的裤腿，哭哭啼啼地哀求。 厉朝渊冷哼一声，提腿照着乔若的肩膀猛踹，将乔若直接踹飞在门槛上，后脑勺撞在门沿上，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时，乌云之顶传来一阵冰凉的声音，“全部杀掉。” “父亲，这两个女人不可以杀，那个凡人现在已经失去踪迹。”厉朝渊仰面，眸子一沉又晃到了这两个女人身上，“只有这两个女人身上有线索！” “那就把她们两个带回狼宫继续审，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是！” 乔凌和乔若被装入麻袋抬走，而那几个天庭护卫队队员，则被几个妖狼士兵按压跪下，背朝天庭饭店大门。 举刀的士兵慢慢伸起胳膊，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寒光一闪，人头落地，还溅了一地鲜血。 其余几个纷纷咬着牙，怒目瞪着厉朝渊。 厉朝渊被这种眼神瞪得有些发怵，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面对死亡，他们应该感到害怕，感到惊恐，感到绝望，甚至应该马上支支吾吾地求饶才对！！ 但他们没有，他们的眼神里有愤恨，还有想要反抗的力量，那种力量厉朝渊能感受得到，很强烈，强烈到能够摄人心魄！ 厉朝渊开始费解起来了，脑子好像绞起了无数疙瘩，想法全都让这些疙瘩给绞缠住了，糊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顺。 那个叫做乔嫣的奇怪女人，到底给他们灌输了什么样的可怕思想？！ 还有眼前这天庭饭店，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这些愚蠢的凡人，能让他们临死都不怕？！ 直到最后一个天庭护卫即将被处刑时，他咬着牙冲厉朝渊大喊了一句，这句话让厉朝渊近乎终身难忘，也更加让他难以理解。 “正义终会得到伸张，狼族的暴行终有一日会招来神罚，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厉朝渊！！” 刽子手把刀举过头顶，刀刃的借着日光发射进厉朝渊的眼眶中，他一下子慌了，忙制止道：“慢着！！” 但刽子手收手不及，刀刃“蹭”地一声抹过那护卫的脖子，在他脖子上画了一条笔直的血线。 糊着血的头颅滚到厉朝渊脚边，那双布满恐怖血丝的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厉朝渊，仿若要纠缠他一辈子。 厉朝渊身子不由自主往后踉跄了一步，神色慌乱地看着那颗头，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 他杀人无数，今天居然第一次被一个死人给吓了一跳！ 一旁的士兵赶忙把头颅蒙上布袋，裹成一团收起来。 “正义……”厉朝渊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地望了一眼天庭饭店的金光牌匾，“乔嫣这个女人，到底给你们灌输了什么信仰……” 厉朝渊终究没有得到答案，或许他真正得到答案后，也不会理解，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属于强者的…… 临走前，厉朝渊再次揣摩那个天庭护卫的话，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忙敕令左右，“把他们的尸体用斗篷包起来，扔到湖里去！” “是！” 看着这些天庭护卫队的尸体被大红斗篷包起来的时候，厉朝渊在心底暗下决心：“这个怪女人，一定要赶快把她抓起来！！” 也许，他现在只能抓到乔嫣，当着她的面把一些事问清楚，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疑点和焦虑。 第二百二十章 醉仙城的灾难 随后，这批狼族士兵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目的地——醉仙城。 醉仙城跟天庭村的布设类似，拥有四通八达的城门，当狼城军队从正门浩浩汤汤地涌进来时，醉仙城的居民便驱着马车从后城门逃走。 只留下了少数老幼妇孺，抱着侥幸藏在屋里，以为能躲过一劫。 妖狼士兵进城后，并没有马上展开报复，而是直奔乔嫣曾经居住过的那间三层楼木屋。 那间三层木屋乃是贪狼的住所，自贪狼入赘东海后，便无人居住了，但奇怪的是，木屋门侧的药田里，竟然还有几株新苗破土！ 厉朝渊慢慢腾腾地走到苗田下，有些坑坑洼洼的泥洞里还蓄着雨水。 草药刚伸出泛绿的嫩芽，叶片上滴溜着晶莹的小水珠，厉朝渊慢慢地蹲下身子，左手手肘抵在膝盖上，伸着右手去摘下其中一株稍高挑的幼苗。 厉朝渊细细打量这株尚未成型的药苗，夹在指尖揉碎，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股微微迷醉的熏香。 当地管这种草叫针草，而妖狼族则习惯称其为阿婆针，主要的功效就是治疗感冒和发热以及毒蛇咬伤。 阿婆针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昼夜温差不能过高，土壤需要微酸性，每天必须满足六个时辰的光照，早中晚还得各浇一次水。 阿婆针的生长，必须时刻有人照顾，也就是说，木屋一定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儿，厉朝渊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木屋顶上。 头上紧跟而来的黑云开始发生异变，黑云开始恣意地翻滚起来，以飞驰倾泻的速度往醉仙城的头顶压下来，让人感觉天就像塌了一样。 待黑云临近地面仅十几米高时，黑云开始沿着中心点剧烈旋转，呜呜声如鬼哭狼嚎，众妖狼士兵皆怔怔而望，只言片语不敢言。 黑云旋转着，并不断向旋转中心收缩，直到浓缩成一个人影——厉云。 厉朝渊忙抽起身子，仰面冲厉云作揖，“父亲。” “这是什么地方。”厉云斜着眼扫了一眼木屋。 “这里以前住着我的一位老友，是个医师。” 厉云冷声道：“我兴师动众来醉仙城，可不是容你探亲寻友的。” “孩儿知道。”厉朝渊顿了顿，重将眼光挪到木屋上，“但这个人，跟那个凡人有极大的关系！” 稍顿，厉云便向木屋大门走去，厉朝渊紧跟其后，木屋大门没有锁，仅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屋内陈设一层不变，只是墙角和桌底都结了细细的一层蛛网，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呛鼻的灰尘味道，看样子是许久没住过人了。 厉云直接上了三楼，负身立于阳台上，目光顺着鼻梁往下望去。 街道上没一个闲人，全是乌压压的妖狼士兵，排列整齐，严阵以待。 当厉云往下望的时候，对面隔着几条街道的一家旅舍内，一双如炬般的眸子正悄无声息地盯着他…… 厉云突然察觉到异样，闪电般对上那双眸子，但瞬息之间，那双眸子便消失不见，如人间蒸发一般。 厉云皱着眉头，心头暗忖：“贪狼？！” …… 狼族的血腥报复很快撒到醉仙城身上…… 在醉仙城中部一家空荡荡的旅舍下，几个举着火把的妖狼士兵围成一圈，不断地向窗户里扔火把。 火慢慢沿着木墙燃烧起来，火焰像一只硕大的九头红蛇一样摸进旅舍正屋顶，并开始在旅舍屋顶上肆无忌惮地跳动着、嘶吼着。 半顿饭的功夫，旅舍的一半便坍塌在带着浓烟的火焰中，烧成一堆焦黑的木炭。 覆盖屋顶的火苗经风一吹，又开始向四周蔓延…… 周围几家房舍的屋顶上翻飞着赤焰，每家的窗户都喷着如柱般的火蛇，蹭蹭往外冒。 墙壁也烧的吱吱作响，噼里啪啦地倒在火堆中，如此一来，火焰又开始第二次燃烧，比之前更猛烈几分。 紧接着好几条街道都燃起了火，火势很凶，蔓延得飞快。 这些木制小屋像纸糊一样，火苗朝上一卷便瞬间沾上火光，并且一下子烧掉半截，摇摇晃晃地倒在火焰之中。 大火烧得轰轰作响，卷着滔天的黑烟往天上一扑，天都暗了下来，仿若这场大火把天都给烧焦了一样。 一只大鸟从那团黑烟中飞过，翅膀不小心沾上了火焰，一会儿时间便烧成一团火球，从半空中猛地坠落下来。 火焰在醉仙城中肆无忌惮地回旋，远远望去，城中有几十处火光冲天而起，烧成了一片火海。 那些躲藏在家中以为能躲过一劫的人，最终被这团火焰驱赶出来，看着自家的房舍被慢慢烧个干净，个个在街道上奔走哭嚎。 年轻人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幼妇孺，没人救得了这场大火…… 一个十字街道口，一个衣着狼狈的女人跪在街道上痛哭流涕，见有人来就伸着双手去抓，“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快跑吧，要塌了！！”没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帮她，路过的人纷纷扯开她的手，自顾自逃命去了。 偶尔会有好心人去拽女人的胳膊，想把她带走。 但她死心不走，像一摊死泥一样赖在那里，双手紧紧扣着地，一串串泪珠沿着眼角扑朔扑朔地落下。 狼族兵开始沿道搜索幸存者，人们再管不得她了，只能无奈地低叹一声，随其自生自灭。 女人张着嘴，已经哭傻了，发丝都被泪水浸湿透了，糊在了脸上。 这时，女人身旁走过一个腰别葫芦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压着细碎轻盈的步子，不紧不慢地拥入女人面前的火海中。 片刻后，年轻男子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啼哭的一岁女童…… 母亲听到哭声，发了疯似的弹起身子去抢孩子。 没等女人道谢，年轻男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在虚晃的火光中越走越远，在一阵呛鼻的灰色烟尘中，身子一摇一晃，消失了。 走着走着，他的身后多了个身穿黑袍的女人，“贪狼，厉云回来了。” 贪狼脸色不改，自顾自地走着，“我知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龙降于天 大火渐渐黯淡下来，在一些比较阴暗的角落里，横竖倒着几根烧得龟裂的黑炭柱子，上面还跳着幽蓝色的暗焰，升腾着淡淡的青烟。 这场灾难，吞噬了醉仙城里近九成的建筑，而保留下来的房舍，或多或少都留下来被火苗殃及的痕迹。 这其中留善得最为完整的建筑，便要属厉云所在的那栋三层木屋了。 这座木屋给厉云感觉很古怪，有一种让他感到压抑的气场，所以他故意保全这座木屋，以纵火的方式逼迫贪狼现身。 可奈何大火烧到最后，贪狼依然躲藏在暗处，迟迟不肯出现。 贪狼匿身求全，而火难中的幸存者倒一个接一个地往妖狼族刀口上撞。 这些火灾幸存者慌不择路，以为逃出城门便可逃出生天，然而没想到的是，城门之外更设有大量妖狼士兵把守，早已披坚执锐候着这些火难逃亡者了。 逃难者们见此一幕，都愣住了，进退不得，只得束手就擒，被蛮横的妖狼士兵用绳子绑在一起。 醉仙城没有幸存者，一个也没有……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一条黑龙从千米高空中坠落深山，片刻后，溟烈走出了这座深山，徒步赶到天庭村。 天庭村的衰败景象让他感到震惊不已，村里村外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四下杂乱不堪，满地的铁蹄子印。 随同溟烈飞来的那只白凤鸟，扑打着翅膀落在溟烈身后，点地生白烟，化作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 溟烈杵在天庭村半遮的大门前，神色凝重，“这都是妖狼族干的？！” 白凤上前一步，眼眸之中满是焦虑和不安，“是……” 溟烈推开天庭村的大门，内部的破败景象让他目不忍视。 这群妖狼士兵像跟亡命山匪一般，将原本繁荣的天庭村洗劫一空，只给天庭村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 溟烈径直往天庭饭店走去，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愈近，溟烈愈感不安。 抵达天庭饭店大门时，果然，溅了一地的血。 白凤咬了咬牙，“乔凌她们……” 溟烈双眼微眯，脚下一道白色光圈向四周散开，同时卷起一阵气浪，片刻后才睁眼，“乔凌乔若都没事儿，她们不在这里。” 白凤闻言，紧张的神色略微放松，忙问，“那她们现在在哪儿？” “去醉仙城。” 距醉仙城五十公里外，溟烈和白凤飞于云端，见片片稀疏的云影下，有一长队逃难队伍行进在蜿蜒的山脉之中。 这支队伍初步估计大概在千人左右，大部分是身着素衣的年轻人，身上缠裹着大包小包，拐着棍子赶路。 其后面还跟着一队马车，扔在马车上的全都是一些家用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已经一些衣物。 而其中有些枕头和衣服堆里，时不时会冒出几个小孩儿的头，小孩儿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到处望，神色颇为不安。 马车的周围跑着几条长毛狗，长毛狗浑身沾着泥水，脏兮兮的，还甩着舌头急促地喘着气。 溟烈顺着逃难队伍身后望去，只见蜿蜒曲折的山脉那边，依稀可见浩浩荡荡黑色烟雾与天云融为一体，半边天都被熏黄了。 溟烈躲在云间，示意白凤下去询问。 白凤飞身而下，上前拦住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你们都是醉仙城的人？” 那女人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脸颓态，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白凤还想问些什么，但女人马上便绕过他的身子，跟着大部队离去了。 白凤顿了一会儿，便往人们赶来的方向望了望，只要一有人经过他身旁时，他便抓住袖口问，“醉仙城现在怎么样了？” 人们只是冲他摆摆手，不愿意多说话。 这些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颓态，浑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都顾不上擦，只埋着头往前走，每个人的眼神都空落落的，没有半点神采，像是刚押入刑场的犯人。 马车在白凤耳边咕噜咕噜地响着，声音慢慢变得越来越远，直到在他耳畔消匿…… 当白凤和溟烈赶到醉仙城时，才发现，天庭村的惨状跟醉仙城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醉仙城外数米高的青石墙被刀斧蛮狠砸开，城门被推倒，高悬于城门之上的牌匾斜在门侧，被火焰蚕食了一半，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醉”字。 城门旁边的树荫下，绑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大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脸上布满污泥，显得狼狈不堪。 溟烈只是瞟了这群人一眼，便不紧不慢地往城里走去。 难民不敢说话，只怔怔地看着这两个衣着古怪的人，不做声色。 城中大批狼族士兵已班师回朝，只留下少部分妖狼士兵，处理醉仙城那些逃难的平民。 当溟烈和白凤刚走到城门口时，遇到两个妖狼士兵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难民，正往城门这边走来。 两个妖狼见此两人衣着诡异，身上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醉仙城的人。 他俩愣在原地，神色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溟烈嘴角微微上挑，而眼眸却附着一股难以觉察的杀气，使得溟烈脸上的笑异常诡异。 两妖狼士兵被这一笑整得毛骨悚然，将那难民扔在一旁，意图抽出腰间的刀。 然而这俩妖狼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刀竟然拔不出来，“我的刀……怎么回事儿？！” “我也拔不出来！” 随着溟烈愈走愈近，两妖狼士兵的刀开始发颤，像是要濒临极限而破碎。 两妖狼士兵渐渐慌了神，有些稳不住脚，恐慌如闪电般窜入大脑，想往后跑，发现自己的脚就跟长在地上一样，完全使不上力，半步都挪不动。 随着溟烈愈发近，藏在刀鞘里的刀刃震颤幅度愈发大，“蹭”地一声，两把刀同时出鞘，在空中一旋，其中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那人愣愣地看着倒地的同伴，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饶……饶命……小的有眼无珠……” 溟烈剑指一横，两把刀在他面前就跟玩物一样，刀刃精准激撞，冒出一阵灿白的火花，化作一地丁玲作响的铁屑。 “给我带路，找你们家主子！” “是！” …… 第二百二十二章 雷劫印 狼城。 那妖狼士兵进入狼城，低着头，双眼黯然无光，周围的人事物好像都进不了他的眼。 路过的人见了他，纷纷上前询问状况，“诶，你是刚才醉仙城回来的？怎么了这是？” 那妖狼士兵不理睬，只顾着往狼宫主殿的方向走，精神恍惚，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 有人注意到他腰间只有刀鞘，佩刀不翼而飞，忙追着问：“你的刀呢，刀哪儿去了？” 要知道，在狼城，妖狼士兵都是惜刀如命，这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伙，更是等级的象征。 没有佩刀的妖狼士兵，跟最低等级的仆人相差无异。 那妖狼士兵摇了摇头，口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没人听懂。 再过一个路口，就是狼宫主殿了…… 有妖狼好意提醒道：“喂，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那里是狼宫主殿，闯进去会被杀头的！” 那妖狼士兵不管不顾，跌跌撞撞走去，没有人再跟上去了，都在后面紧张地望着，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守在主殿外的两个妖狼护卫见这士兵走来，也觉得奇怪。 护卫指了指那妖狼的方向，跟另一个护卫说，“你看……” “他好像有点奇怪……” 待那妖狼士兵走近后，两个守卫放声喝骂：“你吃豹子胆啦，这里可是狼宫重地！” 妖狼士兵步子慢了下来，杵在台阶下，脑袋机械似的仰起，整张脸白得瘆人，像是已经死去。 “你……”护卫被吓了一跳，皱着眉问，“你怎么啦？！” “我……”那妖狼士兵眼珠子从眼角斜着打量两个护卫，嘴角微微动了动，“我要见……厉云……” 声音细如蚊虫嗡鸣，但仍让两个护卫捕捉到了。 “什么？！你……你要见族长？！” 那两护卫大惊失色，眼前这个普通的妖狼士兵，竟然直呼族长大名！！ 这若是让族长知道，粉身碎骨都不足惜！ 其中一个护卫大喝，“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便抽刀而上。 一个黑甲妖狼士兵对一个普通士兵而言，实力高上不止一大截，黑甲妖狼士兵一般都有一定的练气境，不管是力量、听力还是眼力都比普通妖狼士兵高上一个层次。 两方实力悬殊，按理说凭黑甲妖狼士兵的实力，对付他简直绰绰有余。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妖狼士兵仅仅往那护卫方向做了个推指的动作，一股暗劲竟直接将那护卫击飞在殿门之上！ 其身体甚至深深嵌入墙体之中，掉落细碎的砖石，另一个护卫立马愣了，怔怔地望着那被击飞的护卫。 只见他两眼放空，耳洞里的血顺着耳垂滴落下来，额上裂开一条拇指大的裂口，涌出令人作呕的粘稠物，四肢悬在空中，荡来荡去。 “死……死了……”身后躲起来的那些妖狼士兵见状，在场者无不愕然，瞪大了眼珠子静观其变。 狼宫之中，竟然有此等高手…… 恐怖！ “让厉云滚出来见我……”那妖狼士兵晃了晃身子，脑袋一歪，瞳孔正好对上护卫。 那护卫吓得咽了口唾沫，踉跄着往主殿大门方向跑，刚到大门门殿前，厉云和厉朝渊都出来了。 “族长，他……”护卫抱拳，余光瞟了一眼台阶下的妖狼士兵。 厉云凝视那妖狼士兵，一眼便看出他并非普通士兵，而是被某位大人物附身。 “你让开……” “是！”护卫作揖，向一旁退开。 “阁下何方神圣，可否现身一叙？！” 那妖狼士兵冷笑一声，散发一阵黑烟，将妖狼士兵整个掩盖下来，待黑烟散尽之时，化为溟烈之貌。 “溟烈！！”厉朝渊见状，吓了个趔趄，不由得扶住门沿。 溟烈的实力厉朝渊亲身经历过，被瞪了一下就差点去见阎王，他的内心到现在还有余悸。 而厉云脸上却并未有半分惊讶之色，反而镇定得像预料之中一样，“我早猜到你会来，没想到居然来这么快……” “放人！” “那两个妖狼少女，本就是我狼城的仆人，你说放就放……”厉云背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把我狼城当做什么地方了？” 溟烈脸色冷峻道：“从她俩踏入天庭饭店那一刻，便是我南海的人了！” “别说放走那两个仆人，恐怕就是阁下这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厉云脸上多了些怒色。 话落之间，厉云双手结印于胸前，是为雷劫印。 溟烈近乎一眼就看了出来，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雷劫印为天庭雷部神明之学，据传为封印术和结界术的双重印法。 而厉云十三年蓬莱修炼，怎会接触到雷部神明的绝学？难不成厉云经蓬莱一行，得道成神？！ 可成神者额间必有神印，而面前的厉云别说神印附身，就连半点神力波动溟烈都未曾察觉。 厉云怎么可能成神？！ 但这雷劫印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汹涌的力量自雷劫印向四下圈散，如同无形的巨手，推拒厉朝渊和那护卫向后。 强悍的波动令后方观看的妖狼士兵不禁感到阵阵心悸，仓皇逃走者不计其数。 厉朝渊和那护卫躲在主殿内，阵阵气浪像出速极快的刀子，割得厉朝渊脸疼，不禁以手掩面，目光生畏地透过指缝，观察局势。 只见厉云稍作酝酿，手印之间旋化一柱青光，几十道绞电从四周的空气中隐现，蛇行般缠上青光，向溟烈冲撞而去。 溟烈原以为凭借自己实力是能强接这道电光柱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双臂交叉强力硬撑这柱青光之时，光柱中蛰伏的强大力量泛起涟漪，在激撞的那一瞬爆发骇人的爆破力，金光肆意。 光芒将溟烈掩入其中，流电像绞缠着的一条条光亮的锁链，吱吱作响。 溟烈的力量被封，任凭如何挣扎，也使不上劲儿，诧异地打量着身上的流电。 “我随随便便一个雷劫印，便能轻易烧掉你一身龙鳞。”厉云冷冷地扫了溟烈一眼，“而你呢，不过空有南海龙王的虚名而已，比起你家主子敖广，你还差太远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神明之间的对决 空气被蒸得发烫，周围的一切在溟烈眼中都在扭曲虚晃。 溟烈觉得，那高温仿若真的能把他的皮肉烤化一样。 除了身处岩浆般的灼痛，皮肤上更如同扎了万根银针般，细细碎碎的痛感沿着四肢伸展，疼得溟烈近乎痉挛。 很快，溟烈穿来的那身黑色皮衣已经燃了起来，并慢慢融化，凝滴成漆黑的粘稠物，弥漫着让人难受的刺鼻味道。 皮衣皮裤烧光之后，溟烈身上浮现出璀璨的黑色盔甲，胸甲上，刻画着标志南海龙王身份的龙首像。 “东海龙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好死不死非要给东海当狗，你看看，你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东海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溟烈咬着牙，眸中泛着狠劲儿，脸颊上的肌肉都不住地颤抖，拳头更是捏得吱嘎作响。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走。”厉云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讪笑，“要么臣服我，要么死在这儿！” “你？”溟烈轻蔑地笑了笑，语气挑衅十足，“你算什么？！” “我算什么？！”厉云面无表情地踱着步子，往溟烈方向走了几步，临近台阶边缘时缓缓停下。 那一刻，雷劫印的封印烈了几分，使得溟烈脚下的地面开始呈现烧焦的道道黑圈，并慢慢向四周龟裂。 厉云额间光印隐现，骇亮一瞬，“我是神！！” 三字如炸雷般清晰地在溟烈耳畔，连身后的厉朝渊也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静寂起来，所有人都愣了。 稍顿，溟烈幡然醒悟，瞳孔中的愕然慢慢变成释然。 厉云果然成神了，而且还是天庭雷部敕封的散神！ “你去死吧！”下一秒，厉云健步临空，左手挽起白色球形闪电，直冲溟烈面门而来。 杀气！ 闪电激撞一瞬，溟烈身形左右一闪，竟形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浮空的球体，球体约有半个成年人的头那么大，表面略泛黑光，周围弥散着淡淡的烟气。 厉云将球体打碎，黑烟开始旋绕。 “什么？！”厉云愣了一下，眸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惊愕，“这是幻术？！” 突然，厉云感觉背后有些凉，转身一看，几缕黑烟正匍匐在不远处的平地上，往上旋绕，朦胧间缭化人形！ 不安和疑虑像浓云一样遮在厉云心头，刚才他明明封住了溟烈的灵气脉，这会儿溟烈理应动弹不得，怎么可能破得了雷劫印？！ 没等厉云想明白，溟烈冷哼一声，脚下生劲风，将灰尘和残留的黑烟圈圈赶出。 溟烈额间，浮现出两条波浪相绞的青色印记，青光从左到右一轮，带着神圣威严的气息，跟厉云的印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旁的厉朝渊慌了，指着溟烈大喊，“爹，快杀了他！！” 厉云没有理会厉朝渊，而是怔怔地望着溟烈额间的印记。 “水部……”他愣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慌乱起来，“龙神……” 难以想象，这个南海小龙王，竟然也是天庭神只！ 水部的散神！ 原本厉云对溟烈是有杀心的，但现在却顾忌了。 绝不是怯惧溟烈的龙神身份，而是怯惧天庭…… 他有胆子跟东海闹翻，但借他十万个胆子，也不敢跟天庭闹翻！ 天庭在位的诸仙众神，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你我皆为天庭神只，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放了乔凌乔若。” “没这个可能！” “那就别怪我捣碎你的狼窝！” “有能耐就来，老夫奉陪到底！！” 厉云脸色有些不悦，右手五指展开，毫无征兆地向溟烈推去。 五道雷劫印，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无死角无差别地推向溟烈。 雷劫印一至，还未生效，溟烈便十指在胸前一绕，一团透明的五瓣莲花升起，将雷劫印引入莲花座中化解。 “天庭木部神学……”厉云瞪大了眼珠子，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五品莲花印！” 五品莲花印，据说可以净化一切低级的束缚阵法，相传乃太乙真人于瑶池有悟，回乾元山时所创。 而五品莲花印，太乙真人只传出过一次，唯一的传承者便是其关门弟子，如今的天庭中坛元帅——哪吒！ 厉云虽未上界天庭，但中坛元帅哪吒的大名他多少有所耳闻。 相传哪吒大神极为傲慢，在天庭目空一切，连雷部上神辛环都得敬他三分，甚至还跟二郎显圣天神杨戬称兄道弟。 传说中几千年前，天庭的灵魂之海诞生了不死不灭的心猿魔，作乱天庭，激战三天三夜，连天帝都拿他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哪吒联合众神，以乾坤圈封印其命门，栽种于桃树之下，由此平定心猿之乱！ 这样动动手就能改天换地的神明，溟烈一个小小的南海龙王，怎可能攀得上？！ “偷学神学，乃天庭重罪！”厉云单手拍下，自其掌心横出的轮转之印直压溟烈，“我现在就替天庭灭了你！” 轰鸣之间，汹涌的暗力将附近的树木拦腰折断，发出咔咔断裂的声音。 速度之快，涵盖之广，溟烈无处躲闪，只得本能挡下。 相撞那一刹，溟烈周身灵气自发结成印盾护体。 厉云再覆上一手，双重力道使得印盾开始吱嘎作响，中心处出现雪花状的裂缝，并不断向四周呈不规则纹路扩散。 待扩散到边缘时，印盾支离破碎。 “呃啊！”溟烈被横空击飞十几米远，地面别掘出两条笔直的长坑，坠入一片废墟之中，砖瓦乱溅。 “杀了你，为天庭除害！”厉云不给他机会，两手快速结起吱吱作响的电光球体，意图了结溟烈。 就在此时，溟烈的身子发生异变…… 溟烈半倚在一堆砖瓦之间，闭眼喘息，待烟尘稍散，溟烈的眼睫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笔粗硕的黑色。 再睁眼，瞳孔上下分楞，染着青光。 厉云愣了，连手上的电光也不禁慢慢暗淡下去。 陡然之间，溟烈的太阳穴上青筋一根一根地鼓了起来，一阵一阵地跳动着，像是积攒着的力量即将爆发。 “嗯呐~”溟烈仰天长啸，化作一团黑烟直上苍穹，盘踞成一条硕大的青眼黑龙！ 第二百二十四章 龙炎吐息 龙在大九洲，向来都是强者的象征，无人敢对其不敬。 偏偏就是这样的无所不能的龙，竟然出现在了幽洲狼宫这个偏僻的地方，还出现了两次！ 妖狼们又是害怕又是崇敬，甚至还有些小激动，有时候激动多一些，有时候崇敬高一些。 但当众妖狼对上龙的双傲视冷眼后，胆寒又瞬间盖过了激动和崇敬…… “龙……是龙！！” “快看，天上有龙！” “真的是龙！” …… “你现在终于开始认真了？！”龙的出现，使得厉云眸中轮过一道深沉的金光，脸上的不屑也收敛了几分。 溟烈化身为黑龙，并不仅仅只是块儿头大了这么简单，他的邪性、好斗以及强大的破坏力等诸多被抑制的龙的天性，便通过化龙的形式而释放出来。 硕大的黑龙盘踞天边，整个狼宫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黑龙嘴角微启，若含龙炎，稍作蓄势，黑龙便昂首龙吟。 龙吟好似震天般磅礴，那声势从穹苍顶上而下，往四面八方扩散，有气吞万里之势。 龙吟音浪的穿透力之强，使得闻者无不捂耳，翻滚在地唉呼嚎啕，面露痛苦的狰狞之色。 就连暗中观战的白凤闻其龙吟，亦从树枝上颤落下来，踉跄着抱头痛呼。 山野之中，鸟惊飞，兽奔嚎。 百里之内，枯叶散落，危石动荡。 龙吟之声持续好几分钟后，才托着长长的尾音结束。 只作一顿，黑龙的喉咙深处便泛起一道亮光，像接近傍晚时的远星一样朦胧，但很快越发清晰，愈出便愈发璀璨夺目。 慢慢的，亮光的清辉溢出了龙口，并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高温，那高温甚至比雷劫印的温度还要高上数十倍！ 厉朝渊咬着牙苦撑，灼痛感仿若蒸烤着他的脸，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地泌了出来。 “少主，往后撤撤吧！”护卫渐渐受不住这样的高温，便劝少主后撤。 但少主根本不理他，纹丝不动，静观战局变化。 “少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温度又升了一点，空气已经被烫得有些扭曲，连周围的树叶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来。 少主擦了擦汗，终于肯往后撤了。 “龙炎吐息……”厉云眉头一皱，马上身形一闪，跃跳于旁边的偏殿之顶。 但黑龙龙首马上随之偏移，再次对上厉云的方向。 厉云左右跳跃，来回变换位置，但龙首也跟着不停调整角度。 三百七十度之内无死角，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容厉云稍稍喘息。 霎时，迅猛的烈焰从黑龙口中如柱般喷涌而出，炽热黑红的龙炎来得迅疾而猛烈，像是将火山口倒置那般。 厉云极力想要避开这滚烫的龙炎，其速度之快，身后竟连着一串动作相似但又逐渐变换的青光影。 但熔岩追撵的速度比厉云稍胜一筹，在厉云意图越过两座偏殿，临空起跃的那一瞬。 喷涌的岩浆溅到他的衣摆上，挂上一串火苗，顺着衣服往上燃，一瞬间，厉云被掩入龙炎之中。 龙炎掩上厉云的时候，厉云立马像抛出的火球一样坠了下来，龙炎仍旧不断…… “父亲！！”厉朝渊慌了，双眼被漫天的红光晃愣了，瞠目结舌地仰躺在地上。 而后观战的数百名妖狼士兵，仿若大脑已经被恐惧支配，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猛烈的灼烧持续好长时间，直到黑龙体力不支才收敛龙炎。 地面在渐渐淡灭的龙炎吐息中露了出来，地面冒着热气，被烧得黑中透红，斑驳陆离的石块儿像龟裂的龟甲一样。 而龙炎烧灼的中心点，冷不丁出现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石头，大小跟一个成人卧倒并缩成一团时差不多。 这块凭空多出的椭圆形石头让黑龙感到很奇怪，双眸如磁石吸引般盯着那块石头，丁点不移。 渐渐的，黑石底部产生裂缝，裂缝中有淡白色的气体冲着出来，周围的气温骤减，甚至结出了冰花。 裂缝继续扩大，不断沿着曲折的纹路往上延展，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 “你还没死？！”黑龙吃了一惊，龙尾急速摆动，换了个更加谨慎的盘踞姿势。 黑石裂缝里喷出的浅白色气体越发劲猛，呼啸地吹着，将悬挂在裂口上的细碎石头弹开。 最后一条裂缝爬到石头顶部时，整块石头便“轰”地一声往四下炸开。 经这一炸，里面蓄藏的白色烟雾瞬间浓了起来，如同覆了一层浑浊且诡异的云雾。 云雾间隐隐有影子站了起来，刚一站直，随即又晃了一下，两点微弱的绿光逐渐显现，并在烟雾中水平地左右摆动。 诡异的云雾，诡异的人影，以及诡异的气氛，无一不让黑龙感到有些不安和惶恐。 龙炎吐息将近上万度的高温，足以噬化世间所有凡物，这个家伙……居然能在龙炎吐息中存活下来！！ 厉云在迷雾中晃晃悠悠地走出来，脸面渐清…… “父亲？”厉朝渊见那摇晃的虚影，心中又惊又喜，但当厉云从烟雾中彻底出来时，厉朝渊整个人都愣了。 厉云披着散乱的华发，脸色苍白，衣衫被烧得破破洞洞的。 而恐怖的是，厉云的后背竟然延伸出硕大的白色骨翅，再配上他那双发绿的双瞳，宛如修罗地狱的使者。 “原来……”黑龙微怔，“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厉云闷着声，双眸迸发出威严的神光，气息在他胸前旋化一道白色的气浪，那气浪之中携带巨大的能量，泛着涟漪一圈赶着一圈往四边冲去。 飞沙走石间，主殿的整个顶部都被强大的气浪掀翻，瓦石或坠落或飞溅，将主殿和好几座偏殿尽数掩入其中。 连后面观战的数百位妖狼士兵，亦如狂风卷纸屑般，被卷得纷纷扬扬。 妖狼们个个如惊雀，东窜西逃，还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快跑！” “快离开这里，跑出去！” …… 待那气浪稍散，厉云便踏空而上，浮在黑龙同一水平的高度，两相对峙。 直到肆虐的力量渐渐逸散，周遭的一切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甚至比之前受灾境况还要破败几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灵剑术 “看看你的五品莲花印，能解得了我这一招么？”厉云冷笑一声。 随即，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溟烈无法理解。 厉云用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自手肘到手腕的皮肤，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 然而，诡谲的是，那团血液像失重一样落不下去，缠绕在厉云周围并不断旋转。 黑暗中，两双眸子渐渐浮现，并注意到厉云的特殊动作…… “炼化之术——引血化碧，破军当年就是败在这招之下的。” “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跟南海龙王一起，拿下厉云！” 另一个声音愣了一下，“不可，破军的线索就在咫尺，贸然出手对我们不利，我们当前的任务是找到破军，解开魔宿。” …… 浑浊的血液围绕厉云转成溅射状的飞轮，随着厉云右手掌心往溟烈方向一推，血液便像数万条恶蛇一样昂着前段冲向溟烈。 溟烈敛眉以对，丝毫没感受到危险将近，天生的强大气场，驱抗着围拢而来的邪血。 即便邪血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但他的状况却不怎么好。 经方才持续的龙炎吐息，溟烈的功力已消耗近七成……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此刻还并不知道厉云究竟保留了多少实力。 当下之计，他只能迫使自己处于防守状态，以不变应万变，把战胜厉云的希望寄托于厉云露出破绽，以便用自己最后三层功力孤注一掷。 邪血涌近，却又被溟烈的灵气护体弹开，邪血在厉云的操控下，开始改变攻略，选择呈现球体扩散，将溟烈整个裹了进去。 球壁很薄，像一层趋近于没有厚度的半透明丝绸。 溟烈受困于引血化碧的邪阵之中，首尾不停缩进，最终在一阵华光中化为人形。 球体空间内偶尔窜过几缕幽灵似的血滴，每次打在溟烈身上，都会带走一部分灵气。 而灵气耗光并非此阵的可怕之处，炼化之法，即是像锤炼丹药一样，化为法阵主人所用。 溟烈深知这一点，如若不冲出这邪阵，怕是要被这可恶的老头儿炼成丹药！ 暗中观战的两双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越发焦急难熬。 “南海龙王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现在还不出来？！” “大概刚才的龙炎吐息，消耗了他的功力，他在等待恢复功力的契机……” “在引血化碧之中……恢复灵气？！” 引血化碧乃是炼化之术，炼化术有个有个最为显着的特征，便是额外赋有除魔领域的属性，在炼化术之中，灵气会源源不断地被吸食，耗时越长，则越危险，至于最后被炼化！ 正当此时，引血化碧之顶，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最后波涛翻涌，破开无数小洞。 溟烈凭一指之力，冲破了引血化碧！ “你？！”厉云歪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溟烈。 溟烈凝着脸，英气十足，恍若功力已完全恢复。 “还有什么东西，全拿出来吧！”溟烈跳着眉头，一脸不屑地看着厉云。 “你的轻狂，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厉云气得发抖，左手横于胸前，伸出剑指，泛起莹莹辉光，随着剑指往后蓄力，天地混元灵气纷纷收敛而来。 “灵剑术！”一霎，灵气绕着剑指凝成白光点点，缭绕成三尺剑刃。 “灵气成剑！？”溟烈咬着牙。 灵剑术为中洲罗门的不传秘术，整个灵剑术共分为七层。 一层化气，即是简单地控制灵气运行，使得灵气具有实体感，此为灵剑术的启蒙阶段。 二层凝芒，使得具有实体感的灵气初具锋芒，但灵剑还未成形，没有什么杀伤力，此为灵剑术的雏形阶段。 三层成剑，与一般剑刃几乎没有差别，稍具冲劲，基本强度取决于个人练气境修为，为灵剑术的初级阶段。 四层御剑，这时候的剑刃，能够受人控制飞行，并具有一定冲劲儿和杀伤力，学得此法者，多为地方长老级或是导师级的大人物。 而五层及其以上的灵剑术，因为邪性太大，突破四层巅峰便容易使人走火入魔，因此传闻中几乎无人掌握，只在中洲广为流传的《异闻灵气录》的九字言中出现过。 五层灵剑术——破阵，具有“御剑飞行，释厄破阵，剑碎重凝”的属性。 六层灵剑术——剑歌，具有“动如飞轮，静如山岳，反复无常”的属性。 七层灵剑术——剑来，具有“风刃剑雨，放弥六合，万剑归一”的属性。 而这《异闻灵气录》中关于至高级灵剑术属性的九字言为真为假，就鲜有人知了。 厉云使出的这招灵剑术，必然不可能为四层灵剑术那样小打小闹的凡人把戏，溟烈不敢怠慢，警惕观察厉云的下一步动向。 只见厉云剑尖空中猛地一扫，剑芒上的剑气霎时绞缠而去，在空气中催动层层涟漪，寒气直逼溟烈面门。 溟烈不敢硬接，十指凌空作法，在身前结一圆形灵气盾。 剑气激撞在灵气盾一瞬，又折射而返。 厉云凭借手中灵气剑抵挡，灵气剑居然被自己弹射而回的剑气击得粉碎！ 然而，那被击碎的灵剑碎片，马上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跳动，纷纷扬扬地重新凝在厉云左手剑指上。 同时，厉云横出右手，合上剑指，再生灵气剑！ 双手合力，再出剑气！ 两把灵气剑的合力一击，威力高于单手灵气剑两倍有余！ 剑气被濒临解体的速度搅成畸形，割破空气翻江倒海般冲向溟烈。 剑气破溟烈身前灵气盾，几乎是一瞬间的碎裂，灵气盾化成凭空漂浮的琉璃碎片。 撞破灵气盾的剑气伤害依旧致命，激撞在溟烈的盔甲上，化为耀眼的华光。 溟烈被击中，却只是往后滑了一点距离，安然无碍。 厉云为此有些迷惑，遭受灵剑气重创，这个家伙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盘龙阵！” 就在厉云发愣的那一刹，他的脚下不知何时被溟烈下了一道阵印。 巨大的轮盘不停转动，轮盘边缘的奇怪文字开始往上翻飞，并发出“嗡嗡”的刺耳声。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剑来 厉云慌了神，这个阵法，跟他自己的引血化碧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蚕食！ “你……”厉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你做了什么？！” “跟你一样，耍了点小手段而已！” “炼化术？！” “当你灵气被耗光之时。”溟烈眯着眼，得意地笑了，“你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了。” 厉云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恶毒！！” “不及你毒！”溟烈讪讪冷笑，便要下去找乔凌乔若。 然他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盘龙阵破碎的声音…… 穹苍之上，九宫连天，退盘龙阵之嚣芒！ 紧接着，身后传来厉云的咆哮声：“剑来！！！” “不好！！”溟烈瞪着眼，惶恐之色倏然爬上眉梢。 转身，映入溟烈眼帘的，是漫天的风刃剑尖！ 这些剑尖组成一道高宽数百米的巨墙，每道剑芒都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如同九天之上的星宇般褶褶生辉。 而立于巨剑阵之下的厉云，银发绽开，展着双臂，一如中古时代的邪恶巫师。 “万剑归一！！”随着厉云一声沉喝，剑之所指，亿万剑尖便如卷巨狼般向溟烈冲刷而来，在破空的瞬间合成一柄巨剑。 覆盖之广，溟烈无处躲闪，只得硬着头皮抵挡锋芒。 然而，巨剑激撞一瞬，溟烈身上的盔甲尽成碎片，身体割开无数道口子，剑痕深可见骨。 “呃啊~呃~”溟烈像陨石一样坠落下去。 晶莹透明的血溢出伤口，暴露空气中，慢慢凝成白色龙鳞，如抖落的沙尘一样纷纷扬扬。 溟烈栽入泥潭，双瞳黯然地瞪着天上，像死去一样…… 他把最后的力量化作神识，灌入暗中观战的白凤脑海：“去东海找敖稚，让她去人间，找敖缺，记住，绝对不要惊动东海龙王！快去！！” 白凤用袖口抹了一把泪，咬了咬牙，化作凤鸟飞往东海。 而暗处，两双眸子依旧在观察战况。 早先他们本是有意帮忙的，但目睹七层灵剑术的威力之后，拿下厉云的信念动摇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溟烈倒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南海龙王他……他不会出事儿吧……” “南海龙王是天庭水部的龙神，厉云不敢拿他下手。” …… 这场雷部神明与水部神明的对决，溟烈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这样的灵剑术，他根本低挡不住！ 渐渐地，几个妖狼士兵怯怯地围拢上来，见溟烈躺在地上，不禁欣喜若狂。 “族长赢了，族长赢了！！” “族长万岁，族长万岁！！” …… 欢呼声引来了更多妖狼…… 但溟烈还剩着一口气，妖狼士兵都不敢靠近他，只绕在他周围，隔着几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打量。 厉云牵出一根拇指粗的锁链，将溟烈捆绑起来，并吩咐两个黑甲妖狼士兵将其押入地牢。 两个黑甲妖狼士兵将他扶向地牢，关押在乔凌乔若对面的牢房之中。 乔凌乔若听见地牢大门打开，下意识缩在角落，露出怯惧的神色。 然而，见押入者是溟烈后，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从草垛站起，瞪大了眼珠子。 等溟烈慢悠悠地近了几步后，两人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焦急地大喊：“龙王大人！” “你们……”溟烈怔了一下，他的功力消散太多，如此近的距离竟然都没察觉到乔凌乔若。 溟烈在乔凌乔若的牢外顿足，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涡，“你们原来在这儿……” 他的伤势很重，脸显得疲惫不堪，连说话声儿都带着一股凉气，像是随时可能咽气儿的临死状态。 乔凌看到溟烈满身伤痕，急得泪眼汪汪，“您的伤……您怎么也会……” 乔凌乔若做梦都想不到，厉云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大，连南海龙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无碍，你们不要担心……”溟烈强忍着剧痛，憋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等我恢复了，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龙王大人……”乔凌乔若明了，原来溟烈此行是为了救她二人，乔凌乔若瞬间被这个平时总爱摆冷脸子的溟烈感动得一塌糊涂。 两个妖狼士兵相互交换眼神，窘迫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龙王请吧！” 溟烈淡淡地扫了两妖狼士兵一眼，慢悠悠地晃进了牢房。 待溟烈进去后，两妖狼士兵随即给牢房上了把大锁，然后毕恭毕敬地冲溟烈行了个礼，离开。 溟烈盘坐在草垛上，脸色平静，闭目调养气息。 乔凌乔若不敢打扰，坐在角落的草垛上，愣愣地看着溟烈。 …… 距东海水晶宫西五十里地，有一金碧辉煌的偏殿，殿门挂有“阿稚在此”四个金字。 白凤径直来到此处，找到小龙女敖稚，将溟烈被抓一事和盘托出。 “他们竟然把溟烈抓起来了？”敖稚气得直抓狂，扯着步子就要往外冲，“混账东西！我找他们算账去！！” “厉云的实力不容小觑！”白凤及时制止，“连溟烈龙王都打不过他，那您就更难敌他了！” 敖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敢瞧不起我？！” “白凤不敢，龙王让我转达的意思，是让您去人间界找敖缺共议此事。”白凤稍顿，颔首道，“毕竟乔凌和乔若也在厉云手里，生死未卜……” “溟烈哥哥是去救她俩的？！” 白凤点头。 “那两个可恶的凡人，真是累赘，倒不如死了算了！”敖稚脸色沉了下来，“居然敢连累溟烈！！” 白凤闻言，敛着有些发抖的下巴，垂立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您去见见敖缺殿下，救救乔若吧！” “你……”敖稚耷拉着下巴，愕然道：“你该不会……” 敖稚看着白凤的眼神，从中意会到意思，扶着额低叹一声，“诶，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尽让凡人给迷了心窍呢？！” 白凤憋着泪，唉声苦求，“就当是白凤求您了！” “算啦！”敖稚抽了抽嘴皮，翻着白眼道，“我真是怕了你了，起来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雷部十二座神明 人间界来了两个古装打扮的人，一个是身着素白衣服的俊美男子，一个是身披绫罗绸缎的妙龄少女。 两人盛世美颜，走在街头回头率直线飙升，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偷拍。 “哇，快看那两个coser，好仙啊！” “这是什么打扮，应该不是汉唐造型吧……” “可以去搭个讪吗？” “算了吧，人家好像是一对儿！” …… 白凤第一次来人间，汽车和高楼无一不让他好奇，人的诡异穿着和发型的诡谲多变也无一不让他感到惊愕。 “这里……就是人间界了？！” “不要东张西望，跟着我走就对了。” “是。” 两人径直往天庭饭店的方向走去，白凤初次见到天庭饭店的牌匾时，被吓了一跳，心想饭店之内定有神圣坐阵，否则如何敢引用“天庭”二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敖稚走进大厅后，白凤却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大厅里只有两三个凡人围成一桌吃饭，时不时偏过头过来看看两眼。 这个饭店，再普通不过了，不可能有神明！ 饭店里有个兔耳女仆，见敖稚进来，便抱着本子上前打招呼：“是敖稚啊，要来吃点什么？” 敖稚礼貌摇手，笑道：“不用了，那个……乔嫣现在在哪儿？” “乔嫣啊，她还在休息室呢。”兔耳女仆指向休息室，脸愁困下来，“最近饭店的账单出得太多了，像管理费用、营业费用还有财务费用什么的，都是乔嫣一个人清算呢，她现在都快忙坏了。” 敖稚歪着头往休息室瞟了一眼，乔嫣果然坐在休息室里，靠着一张懒人沙发，盯着电脑，耷拉着头。 “乔嫣！！”敖稚喊了一声。 乔嫣一听到声音，下意识把头扭过去，见是敖稚，泛红的脸上瞬间荡起笑漪。 “你怎么突然来了？！”乔嫣把懒人沙发往旁边一抽，跑出休息室，一拥儿拉上敖稚的双手，热情地抱了一下。 当她余光扫到敖稚身后的白凤时，愣了一下，“诶，这位是……” “事情可能有些复杂，我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些话我必须当着我哥的面才能说。”敖稚叹了口气，“对了，我哥呢？” “他……”乔嫣觉得有些奇怪，但不敢多问，“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家。” “带我去见他。” 乔嫣把眼光从白凤扫到敖稚，愣愣地点了点头，“嗯。” 随即，她把饭店的事务嘱托给服务部经理，便带着敖稚白凤往家赶。 …… 二楼客厅，敖缺正和哪吒玩热血街机，敖稚还未上楼，哪吒便提醒道：“敖稚来了。” 敖缺显然嗅到了敖稚的味道，面无表情地点头。 过一会，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客厅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敖缺虽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大动静吓了个趔趄，怔怔地望着客厅门。 敖稚抓着门框，累得气喘吁吁，“哥不好了！！” “老子好着呢！”敖缺白了她一眼。 “真的不好啦！！”敖稚两步迈进客厅，急得脸通红。 “能不能好好说话？！” 正当敖缺想要训斥这个顽劣的妹妹时，后面再进一人，敖缺脸色一下就僵了。 是白凤…… “白凤？！”敖缺将手柄放在茶几上，“你怎么也来了？！” 白凤乃是南海的机要信使，自溟烈接管南海后，白凤就开始承担起了南海丞相的职务，虽然溟烈挂着个南海龙王的称号，但南海内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白凤躬亲。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白凤是实际上的南海龙王，而溟烈只是名义上的南海龙王。 所以在敖缺的记忆中，白凤之于南海几乎寸步不离，即便是隆重的四海大典也少见他参与。 白凤一见敖缺，便直言溟烈龙王出事了，乔凌和乔若也出事了。 “什么？！”敖缺刷地从沙发上弹起，瞪着眼珠子。 而后赶上来的乔嫣恰好听到，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愣在楼道口。 “是真的，溟烈真的出事儿了。” 哪吒问：“谁干的？！” 敖稚抢着回答：“是厉云，就是那个妖狼少主的爹。” “又是那伙妖狼……”敖缺咬着牙，捏得拳头吱嘎作响。 而此时，白凤的注意力全落在那个看似九岁不到的女童身上，其实从他进门时就察觉到异样，泪珊海龙主怎会跟一个小孩儿打得火热？！ 这个小孩儿似乎不像凡人，但又觉得她诡异…… “我去一趟大九洲！”敖缺随手拿了件白色外套便要往门外走，而刚好在客厅门撞见乔嫣。 “敖缺，你去哪儿？” “溟烈出事儿了，我去救他！” “要小心啊！”乔嫣担心，却不敢挽留。 “你救不了他，反而会送命。”哪吒面无表情地说。 “一个妖狼而已。”敖缺当即杵在原地，“我会打不过他？！” “他若真是妖狼，溟烈又怎会敌不过他？！”哪吒眸子微微一眯，再睁眼时，双瞳闪电般扫向敖缺。 敖缺愣了一下，随即强行解释：“那个家伙一定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不是的！”白凤突然激动起来，“那个妖狼族长，他会灵剑术，而且漫天飞舞的灵剑术！只用一招就将溟烈龙王打败了！！” “只一招……”敖缺闻言，有些恐慌起来，“难不成是七层灵剑术？！” “厉云早在数百年前，便成了雷部上神辛环座下的十二神明之一。”哪吒缓缓起身，“十三年前蓬莱一行，厉云以求仙为虚掩人耳目，实则为暗中求进灵剑之术，如今实力，整个东海都难寻敌手。” 哪吒的分析让白凤大为震惊，这个小孩儿竟然对天庭诸事如此了解，连对厉云几百年前成神一事了如指掌。 而事到如今，若这个小孩儿不说，自己怕还要蒙在鼓里一阵子…… 白凤头脑不禁一热，躬身问：“请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哪吒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不认识他很正常。”敖稚凑在白凤耳边，悄悄解释，“他就是天庭的中坦元帅，哪吒。” 第二百二十八章 狼族的不速之客 “哪……吒……”白凤一听这个名字，只觉崇敬和惶恐像电流一样窜上脑门儿，惶恐叫人头皮发麻。 白凤咽了口唾沫，脑子窜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下跪行礼，腿身不由己地往下屈。 “没事儿的！”敖稚见状，赶忙扶住白凤，“我刚见哪吒时，也跟你一样，不过你完全不用这样，哪吒没你想得那么威严。” 说到这里，敖稚往哪吒的方向瞟了一眼，试探性地问：“是吧……” 哪吒继续把玩着手柄，眼神汇到电视屏幕上，“嗯。” 白凤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原来这才是溟烈的真正用意，东海若是卷入其中，难寻厉云敌手不说，反而会让东海陷入天庭雷部恩怨的泥潭。 而让天庭的中坛元帅哪吒出面解决此事，这样的纷乱便会自然化解，哪吒，再合适不过的神选了。 这时，饕餮伸了个懒腰，从桌子上跳下来，落地化作浑身紫烟的修罗。 “我倒很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七层灵剑术，同样想拜访一下这个能够打赢溟烈的家伙。”饕餮舒展筋骨，扭了扭脖子，慢步走向敖缺，“敖缺，我陪你一块儿去。” 哪吒的身份还没让白凤缓过神来呢，这会儿又来个山海世界的修罗，白凤感觉自己就像穿越时空一样迷糊，根本插不上话，直接就哑了。 等饕餮的嚣张神色差不多快达巅峰时，哪吒幽幽地来了一句：“七层灵剑术的最终杀招——六合之印，能将普通散神打得魂飞魄散。” “呀！”饕餮一听，两腿惯性似地一软，身子转了个急弯儿倒向厨房，“突然想起昨天的碗还没洗呢，我先去洗个碗再说，那个敖缺啊，你先走吧，就别等我了！” …… 大九洲，阴暗潮湿的狼宫地牢。 灵气缕缕成丝，像低声鸣啼的幽灵一样盘绕溟烈周围，可每当溟烈准备吸纳灵气时，捆锁在身的锁链便散发出莹莹的微光，将围绕而来的灵气吸收，转化为吱吱作响的电流。 如此反复好几次，功力未见半点恢复，溟烈终于放弃了。 “姐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乔若缩成个小蘑菇，可怜兮兮地蹲在草垛上。 乔凌紧贴在她旁边，双手紧紧环缠着膝盖，木然地摇了摇头。 “龙王大人。”乔若把头转向溟烈，“您说，仙子知道我们被困在这儿吗？” “她如果知道的话。”溟烈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哈！”乔若笑了，“我也觉得是呢！” 溟烈嘴上说着乔嫣，可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小鱼，不经意间叹了口气，“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乔若误以为溟烈口中的“她”指的就是仙子乔嫣，便随口一说：“仙子一定能找到我们的，她可是仙子呢，龙王大人放心吧！” 溟烈向乔若挤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这天真的小妮子居然还想着安慰他。 旦日，天还乌青色，整个狼宫便被一阵汹涌澎湃的浪潮声震醒。 狼宫境外，起得比往日早的几个巡逻妖狼士兵排成一排，目不转睛地瞪着远方的天。 只见天边慢慢出现一条黑线，越来越粗硕，如同翻涌似的黑云，笼罩半边天。 “你们看，那是什么？” “云？！” “好像正在涌过来，那是云吗，看着不像啊。” 等那团云渐近，有妖狼大呼一声：“有龙，好多龙啊！！” 只见云端之上，蜷缩着乌压压的一大片黑龙！ 黑龙排成横天的一字型，气势压人。 而领头的，便是身穿银甲的白龙敖缺，修罗化的饕餮，天庭仙人化的花仙子。 山海界、天庭、东海齐聚，竟然只为讨伐一个小小的狼族部落？！ 狼宫里的妖狼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别说敖缺、饕餮和花仙子了，就是单凭三千蛟龙士兵中任何一个，都足以吓得他们丢盔弃甲到处奔逃。 狼宫的火光斑驳，映得人心惶惶，妖狼士兵早已乱作一团。 地牢里，乔凌乔若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溟烈屏住呼吸倾听，可惜他的功力受限，此时的他跟凡人没有两样，听半天也听不出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厉朝渊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瘫在大殿门口，傻了。 “爹，爹！！” 厉云慌慌张张出门，见这阵势，也稍愣了一刻。 三千蛟龙士兵不足以让他畏惧，反倒是屹立云端的花仙子和饕餮，让他有些惊疑，“那位难不成是……三仙山的仙子？！” 但他仗着自己灵剑术巅峰的本事，即便真仙出手，也不足以让他畏惧。 厉云冷笑一声，“十六殿下兴师动众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敖缺双眸覆着一层寒光，“取你的狗头！” “就让老夫看看，十六殿下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毕，敖缺一道化白影冲向厉云，厉云化作青影，在空中激撞出绚烂的涟漪，使人眼花缭乱。 对厉云而已，敖缺更难对付，他的速度比溟烈快上不止数倍，雷劫印压根困不住他，而引血化碧则连敖缺的影子都追不上。 但敖缺的力量却比溟烈弱很多，打在神体附身的厉云身上，几乎不痛不痒。 很快，敖缺占下风，饕餮马上加入敖缺这边，敖缺和饕餮联手才勉强和厉云战平，两边相持不下，对峙喘气。 厉朝渊以为父亲要落下风，于是在下一场加入激斗，但很快被强大的冲劲儿震飞，直直地坠落在地，吐出一腔浊血。 “你不要过来！”厉云大喝一声。 这场这决斗，让厉朝渊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在神明眼中，他只是一只卑微的虫子。 敖缺和厉云的激战伊始，泪珊海的蛟龙士兵开始步步紧逼这些妖狼士兵，把他们以往对付凡人的手段，如数奉给妖狼士兵——屠杀。 这些妖狼士兵压根不敢和蛟龙士兵正面交锋，丢盔弃甲，如退潮般往后面涌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落败的妖狼族 激斗之余，厉云突然意识到云台之上的小花仙有些古怪，面对如此激烈的缠斗，她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好像站在云间发呆…… 厉云改变攻势，将矛头直接指向呆愣的小花仙，左手指剑，将剑尖对准小花仙，剑气直逼小花仙的面门。 “桃夭！小心！！”饕餮喊了一声。 小花仙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将近，而敖缺和饕餮与厉云站成相距较远的对立面，无法阻止这道剑气。 “糟了！”敖缺咬着牙，绷紧心弦看着那道破空的青色剑气。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贯来半弧形的长虹，由远而近，如红色闪电般迅捷，抵撞那道剑气，并落在小花仙咫尺距离前。 “什么东西？”厉云觉得奇诡，待那长虹稍顿，映入厉云眼帘的，竟是一朵悬转的青莲座印。 盘坐于莲花之上的，是一个九岁大的小孩儿。 饕餮和敖缺脸上不经意露出欣喜之色，不约而同地喊道：“哪吒！” 厉云听得“哪吒”二字，吓得当场一怔，惊愕地望着那小孩儿。 一双小鹿眼，平静且沉稳…… 所有蛟龙士兵慢下动作，齐刷刷地仰面望向哪吒，毕恭毕敬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哪吒……怎么可能……”厉云怎么也无法接受，堂堂中坛元帅竟是外表如此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更无法想到，堂堂天庭中坛元帅，竟和一个小小的东海龙主同流合污？！ 神识扫去，哪吒的莲座真身尽收眼底——一个长发的红衣少年。 厉云愕然片刻，马上换上狰狞脸色，“糊弄人的小伎俩，我现在就把你的皮扯下来！” 双手合力的剑气，翻江倒海般奔涌而去，临近哪吒时，竟被一堵隔空的灵气墙震开。 哪吒丝毫无恙，不动如山。 厉云惊了，咬着牙使出最后的杀招——七层灵剑术的高级杀招，六合之印和万剑归一结合体。 饕餮见状，“敖缺，先避开！” “嗯！”敖缺点头，便和饕餮跃至一边。 六合之印结合万剑归一有很大的风险性，就是蓄积天地混元之气时，过程漫长，必须有人为其护法，否则一旦被干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 哪吒没打算打断他，而是漠然观看。 巨大的剑阵，在哪吒头顶成型，剑尖发出微弱的荧光，天地混元之气不断汇聚于剑尖。 蓄势良久，只听厉云沉喝一声，“破！！” 霎时，巨剑如泰山压倒之势，轰然垂下。 哪吒不闪不避，强行硬接。 头顶两寸，旋出一莲花之印，愈转愈大，将整个巨剑包裹进去，一瞬间，天地归于平静。 整个狼宫，陷入一片死寂。 “那是……五品莲花印？！居然还能这么用？！”敖缺头皮一紧，若非亲眼目睹，他怎会想得到，五品莲花印竟然如此强大。 饕餮瞠目结舌，“我一直以为五品莲花印只是净化封印的，哪吒大神还真是无法估量，厉害厉害！！” 而厉云差不多快要疯掉，如此强大化的灵剑术，竟被五品莲花印收了…… 苦心修炼十三载，竟如此不堪一击，任谁都会崩溃的。 然而，这还没完，旋转的莲花印开始反转，迸射出亿万风刃的暗劲，将厉云隔空击飞在地。 而这，只是六合之印结合万剑归一灵剑术力量的千万分之一，却足以将厉云打成废物。 饕餮拧着眉毛，手起电光，“老东西，我现在就杀了你！！” 厉朝渊慌了，匆匆跪磕在地，磕得头破血流，“求你们饶我父亲一命，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错了！” “好，那就一起死！”饕餮沉喝一声，那电光便要从指间溢出。 “住手。”哪吒冷眸而顾，弹指将饕餮的力量打消。 敖缺明白哪吒的意思，便冲厉朝渊道：“把溟烈他们放出来。” “是是！！”厉朝渊赶忙起身，连忙招呼其他妖狼族。 “哪吒，你为什么帮他们？”饕餮不解地问哪吒，“你今天放了他们，他们日后还会来找麻烦的！！” “你不要管了，我自有打算。” 敖缺和花仙子跟去地牢，听到锁链解开的哗啦声，乔凌乔若下意识缩在一起。 “溟烈，乔凌乔若，我来救你们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乔凌和乔若愣了，当见到敖缺和花仙子走来，两人顿时心花怒放，激动得眼角溢出了泪花。 此时的狼宫，已经完全被泪珊海的蛟龙士兵占领了，妖狼士兵被围困在一堆，气氛一度十分恐慌。 这些妖狼族不知道龙族下一步究竟要干什么，或许真的如传闻中那样——灭族！ 这种事，龙是干得出来的。 如果哪吒不在场的话，或许妖狼族真的就给龙族灭掉了…… 哪吒最后保住了妖狼族，但妖狼族最后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就是他们的族长被哪吒打成普通凡人，狼族自此失去最为强大的庇护，从此以后，他们自然也就知道夹着尾巴行事了。 任何文明与繁荣在神明眼中，都是转身即逝的东西，高高在上的神明哪怕动动手指头，就能制造凡人们的世界末日。 恐慌的妖狼族群中，贪狼和七杀也混在其中，目睹了妖狼族的大起大落，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俩曾想过龙族出场的各种夸张场面，比如东海倾巢而动，四海龙王齐聚狼城，战争无休无止。 但让他俩始料不及的是，只凭东海泪珊海一域，便能牵扯出如此浮夸的神仙阵容。 贪狼渐渐想明白了，真正让龙、神、仙以及山海修罗维系在一起的，或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不可思议的凡人…… 七杀盯着哪吒，“东海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背景，为什么请得动哪吒？” “是乔嫣，你之前曾见过的那个凡人……” 七杀感到不可思议，“你是说那个女人？！” 贪狼脸上掠过无法察觉的黯然，“是她……” 两人的窃窃私语，很快被哪吒注意到，哪吒的目光一如闪电般扫向贪狼和七杀。 第二百三十章 贪狼星君初入人世 “不好，快走！”强烈的危机感似乎是七杀与生俱来的，当她和哪吒的目光激撞在一起时，已然潜出妖狼群中，留下孤零零的贪狼。 哪吒那双威严的眸子，让贪狼愣住了。 哪吒横臂一挥，贪狼只觉一股暗劲扯着他的衣领，突兀地将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贪狼一个踉跄，摔倒在神明面前，连敖缺都惊了，“贪狼？！你怎么会在这儿？！” 哪吒神色冷峻，未作片刻迟疑，以混天锁链将其捆住，致使贪狼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敖缺和饕餮皆不解，齐声质问：“哪吒，你干什么？” 哪吒对敖缺和饕餮未作一词，倒盯着贪狼起劲儿，自言自语道：“天下第一医师，贪狼星君……” 其实哪吒也属实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贪狼，毕竟贪狼如今身份为东海赘婿，即便自己被天庭除去神位，但中坛元帅的名号依旧。 不会因为一个灾星贪狼而跟东海翻了脸，扫了自己中坦元帅的颜面，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贪狼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撞在哪吒枪口上，焉有不拿下之理？！ 哪吒捆贪狼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他要收回自己的神六臂。 那只神六臂之一，现在还长在顾小鱼父亲的胸腔里，取回神六臂刻不容缓。 一来是因为哪吒神臂的威力过分强大，留在人世间一天也就多了一分危险，二来是哪吒迫切地想要收回力量，六臂失去其一，哪吒几乎失去了一层神力。 七杀藏身暗处，只得眼睁睁看着贪狼被掳走，心焦欲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泪珊海蛟龙士兵凯旋归去，留下一片狼藉的妖狼族以及一个废物族长，妖狼族终究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溟烈的身体被摧残得极为严重，灵气脉数处断裂，灵空穴和灵檀穴也遭受重创，短时间内他只能以凡人的姿态去生存。 而乔凌身体受了同等程度的伤，被白凤带入南海进行调养，天庭村和醉仙城百废待兴，在乔若的号召下，进入了重建状态。 贪狼被哪吒带回现世，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在乔嫣家二楼客厅遇见她后，才禁不住开口。 “乔嫣？！” 乔嫣靠着沙发看电视，沙发旁边顾小鱼正在嗑瓜子儿。 见哪吒带了个头顶长耳的男子，顾小鱼连瓜子都忘了磕，傻愣愣地盯着。 贪狼的目光紧锁乔嫣，而乔嫣亦是吃惊地看着贪狼，面对这个曾经和她有过暧昧关系的男子，她这会儿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哪吒解开贪狼的锁链，便踏入虚空之中，遁空不见。 但空气中，到处都有哪吒的气息。 稍顿，乔嫣下意识立起身子，“贪狼……你……” 贪狼讪讪的笑了笑，他曾试想过无数次和乔嫣再度相遇的场景，但没想到是，真的遇见了，自己竟然如此狼狈。 “你怎么被哪吒带这里来了，你犯了什么事儿？” “真好，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贪狼答非所问，“你近来还好吧。” 乔嫣点了点头。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越发让人窒息，而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这个浴霸型的千瓦电灯泡顾小鱼。 “咔嚓。” “贪狼？你叫贪狼吗？”顾小鱼嚼着瓜子壳，瞪着眼珠子，在乔嫣和贪狼脸上扫来扫去，“你们认识吗，小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个人啊，跟乔凌乔若她们一样，也是狼妖吗？” 乔嫣这才尴尬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还没回答，顾小鱼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想做最勤快的猫 居功自傲 想买最酷炫的表 水涨船高 众星捧月的浪潮 高处一览众山小 不努力就自爆 机会我全抓牢 ……”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顾小鱼皱着眉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侧过身子“喂喂喂”了几声。 稍顿，她的脸上瞬间眉目舒展，绽放出绚烂的笑涡，捂着话筒转向乔嫣，“小烈烈回来啦，我先回去了，有空call我哟！” 说完，又把手机挪到耳畔，边说边往客厅大门走去。 乔嫣本有意挽留，奈何顾小鱼蹦得比兔子还快，客厅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哐当”一声关上。 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贪狼和乔嫣了。 “坐吧。”乔嫣指了指沙发，侧着身子往厨房走，“我去给你泡杯茶。” 贪狼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的小人儿跑来跑去，如同变戏法儿一样有趣。 除了电视，还有挂在墙壁上的冷气，以及悬在天花板上的灯，让贪狼觉得处处新鲜。 让贪狼真正感兴趣的，倒不是这些新奇的玩物，而是在厨房忙活的乔嫣的背影。 这个女人依旧让他魂牵梦绕，依旧让他日思夜想，偏偏就这样让他沉寂千年的心再起波澜的凡人，怎么就落到敖缺这个混蛋手里了呢？！ 乔嫣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泡了一杯自制龙井茶，小心翼翼地递到贪狼面前，“小心烫啊。” “谢谢。”贪狼素手翻弄茶气，抿了一小口。 “其实我不太会泡茶，又担心你喝不惯咖啡，这些茶都是小鱼送过来的，刚开始还一大盒呢，敖缺平时爱喝，冰箱里就刚好剩下那么一丢丢了。” “这茶泡得不错。”贪狼顿了顿，问：“你说的小鱼……就是刚才那位姑娘吧。” “嗯，她是个四川妹子，平时活泼得很，年纪都快赶上小大人了，心智却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这样挺好的……”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人间吧。”乔嫣坐在贪狼身旁，隔了一段距离，双手用力地压着腰，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无所适从。 “第一次来，人间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比仙境还有趣呢。” 乔嫣笑了笑，“人间有趣的新奇玩意儿多着呢，有时间我带你出去转转。” 说到这里，乔嫣的笑淡化些许，“对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哪吒抓到这儿来的？” 贪狼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见贪狼刻意隐瞒，乔嫣也不好意思多问，举着遥控器对挂壁电视，“看电影吧，最近有部很火的电影，好像叫什么……小萝莉的猴神大叔，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过呢，是小鱼跟我说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贪狼的阴谋 “回到这个世界之后，你果然开心了很多……”贪狼的语气夹杂些许无奈，见乔嫣发愣，他马上又补充一句：“敖缺对你很好吧。” 其实贪狼心知和她缘分已尽，但他看她的眼神，依旧保留了当初那若有若无的暧昧。 “他对我很好……”乔嫣说这话的时候，窘迫得连眼睛都不知望哪儿好，稍有不慎，便有死灰复燃的危机。 贪狼对她的爱和敖缺对她的爱都是同等程度，但表现形式却截然相反，一个爱得卑微软弱，一个爱得轰轰烈烈。 卑微的爱终究是无法持续的。 门开了，一只幼犬进门，化作青面修罗模样。 “谈谈？”饕餮挑眉道。 贪狼见来者是饕餮，正了正脸色。 “哦，我先出去了，你们聊。”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哐当”一声把门给带上。 整个客厅突然变得安静许多，饕餮和贪狼对峙着。 “你跟敖稚成亲了。” “是。” “说吧，你跟七杀，到底有什么目的？”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贪狼冷冷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敖稚对吧，我早就看出来了。”饕餮走到贪狼跟前，恶狠狠道：“但如果要让敖缺知道你利用敖稚，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山海界必然有一场革命！”贪狼面无表情地道：“也必然会有牺牲。” “你了解山海界么？”饕餮冷笑一声，嘲弄道：“你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山海界？” 贪狼闻言，沉默了。 饕餮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告诉你，在山海界里，弱者一文不值，杀戮和混乱就是规则，即便你最后得到了破军迷踪卷，即便找到了灵山猫妖神武，山海界也依旧只会是山海界，千千万万年的地狱而已！” “这是三灾星的事。” “呵呵，你以为你是山海界的灾星，人间界的福星？！”饕餮打趣道，“贪狼，你还真是一如往日的蠢，更是一如往日的不自量力！” 说完这句话，饕餮摇身化作白色幼犬，钻出了客厅门。 贪狼杵在原地，想着刚才饕餮说过的话，觉得他话中有话，仿若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瞒着自己。 “等等！”贪狼想要追上饕餮，却冲出客厅大门一瞬被泛着涟漪的金光墙弹回，“呃啊~” 经那一撞，贪狼瞬间有种五脏六腑俱裂的痛苦感，门口的结界是哪吒临走前布下的青莲结界，如若硬闯出去，结果只能是魂飞魄散！ 贪狼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对着窗外的灰色天空苦笑，总觉得心里也不知不觉盖上了一团愁云，压得他心里闷闷的。 敖稚跟他的纠缠，确实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包括与东海结亲这件事，都是一局事先设好的棋局，而敖稚，只不过是其中关键的一步过河棋子而已。 贪狼的目的就是得到敖稚的青睐，然后借机挑起东海和妖狼族的战争，使得三灾星坐收渔翁之利，获取破军迷踪的线索，从而找到猫妖神武。 所以在贪狼迎娶敖稚的第二天起，他就想方设法要和她摊牌，但敖稚始终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给了他莫名其妙的压力，压得他浑身不自在。 而如今计划已经得逞，妖狼族破败，破军迷踪线索近在咫尺，而整个过程敖稚起到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这是让贪狼意料之外的。 因此，东海对他而言已毫无用处，敖稚更是没有什么任何价值了。 他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却被不能爱的人爱上，种种事与愿违，在他心上凝结成一把死锁，再也解不开。 而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神武比他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更是好巧不巧遇上了乔嫣。 但是乔嫣对神武的使命丝毫不知，把他和几个小猫妖一同送入了远在四川的长安街。 几个时辰过后，贪狼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杂念绞成无数个疙瘩，闭上眼睛把杂念一排，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贪狼被送上一辆私家汽车，由溟烈亲自驾驶，送顾小鱼和贪狼回了一趟四川老家。 等贪狼送走后，敖缺才出现在乔嫣面前，跟她解释以往她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当时顾小鱼父亲心脏病发，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了半截命。 而在危难之际，是哪吒切断了自己的神六臂之一，凝化成心脏填入了顾小鱼父亲的胸腔之内，这才挽回了顾小鱼父亲一条命。 那只神六臂自此后便成了哪吒的心结，哪吒在顾小鱼父亲身边安插神灵之识，时刻提防有心之人，生怕神臂莲被恶人所察，用于败坏天庭名声。 而贪狼则是大九洲赫赫有名的奇医，其医术诡谲，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他手就能彻底病除，修复生人的五脏六腑更是不在话下。 因此哪吒抓回贪狼的目的看起来就尤为明显了，他只是要取回顾小鱼父亲身体里的神臂莲，仅此而已。 敖缺口中哪吒切臂救顾小鱼父亲一事，别说乔嫣不知道，就连顾小鱼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这样的大神，算是彻底让乔嫣折服了，她突然像是重新认识了哪吒一样，对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敬感。 抵达四川，到了顾小鱼父亲住院的地方后，经医院方面介绍，顾小鱼的父亲在街上神臂莲心脏后，只正常了一天，第二天就发生了排斥反应，被火速送入医院进行治疗。 诊断结果让人瞠目结舌，顾小鱼父亲的心脏跳动频率几乎是普通人的两倍有余，而除此之外，其他方面更是近乎不合常理的正常！ 顾小鱼父亲住院的这些日子，吃得比谁都好，睡得比谁都香，完全看不出来，他竟然是个随时准备送入重症监护室的急诊病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医换心 顾小鱼的父亲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个月。 顾小鱼想带他去小诊所诊治，但顾爸向来只信权威，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医院的病房里，骨气就这么冲。 但奈何顾爸的软肋就是顾小鱼，经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最后坚不可摧的信念也动摇了。 天快暗的时候，顾爸就被顾小鱼驱车送到郊区就医。 郊区这家诊所临靠静淌的河边，河水受污染严重，水面浮着一层发了霉的翡翠色泡泡，河边全是金光灿灿的油，有的地方甚至长了毛。 他在来之前心里就特别没底，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之后，心里的落差就更大了。 “小鱼啊，这地方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啊。” “爸，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放宽心吧，那个医生我认识，很厉害的！”顾小鱼自然得很，仿若在豆腐上钉钉子一样，稳了。 到了诊所门外时，见诊所里的灯透过小窗晃亮晃亮的，顾爸开始踌躇起来了，认真打量眼前这厕所大小的木屋诊所。 顾小鱼等不了，就开始催促：“进去吧，人家还等着呢！” 在顾小鱼的再三催促下，顾爸只得硬着头皮进门，见门内之景时，顿时傻在了门口。 诊所里面就一个房间，背了一张床，针对床上的天花板挂着一个微微摇晃的白炽灯，床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戴口罩医生，医生看着顾爸，仿若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这就一张床，啥也没有了？！”顾爸有些瘆得慌，回头望了顾小鱼一眼。 “他是整个华西地区声名显赫的医生，您就安一万个心，踏踏实实接受治疗吧！” 顾爸一听，更加疑惑了，指了指床，“可这啥设备也没有啊，就一张床能干啥啊……” 顾小鱼眼珠子一溜，觉着老爸得哄哄才行，便道：“他是按摩理疗，不需要进行手术，按摩按摩就完了。” 顾爸没好气地小声念叨：“我活大半辈子，还头一次听说有按摩理疗，这不是坑蒙拐骗嘛……” “放心啦，花我的钱好吧？”顾小鱼有些急了，“爸你真是的，我朋友看着呢……” “顾老先生，请！”戴口罩医生微微躬身，指了指床位。 顾爸感觉这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而自己束手无策，只能孤注一掷，被骗就被骗吧，最好是骗得多一点，就当是给顾小鱼这傻丫头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告诫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顾爸躺上床后，感觉床上有股吸力，牢牢地吸住自己的后背，再怎么挣扎也立不起身子。 “怎……怎么回事？！” 顾爸被吓到了，随着戴口罩医生用手遮住他的眼，顾爸眼前一黑，就这么突兀地昏了过去。 顾小鱼站在一旁，看着昏过去的父亲，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冲戴口罩医生躬身道：“我爸的病，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医生把口罩摘了下来，双颊三撇红色象牙印记，此人正是贪狼。 “你放心吧。” 顾小鱼看了父亲一眼，笑了，冲贪狼点了下头，挪着步子默默出去了。 待顾小鱼走后，贪狼身后的半空中出现气旋波动，凝结出一个盘旋于空中的水蓝色气泡，渐渐形化为哪吒模样，脚下莲转落地。 “我的神臂莲和他的心脏已经同化。”哪吒冷冷道，“我要你取出神臂莲，同时保住他的性命。” “我明白。” 贪狼左手手心生金色辉光，伸向顾爸胸口，金色辉光顿时如翻飞的流萤般，钻进顾爸身体里，渐渐包裹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 金辉一边抽离出神臂莲，一边凝聚成心脏交错的动脉和静脉血管，整个过程缓缓进行。 十几分钟后，金辉凝成了普通的心脏，而哪吒的神臂莲也被完整地抽取出来，重新注入哪吒体内。 神臂莲重回哪吒身体时，神力大增，一阵清辉冲破小诊所，贯通云霄。 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顾小鱼见状，吃了一惊，门紧接着被打开，走出来的是哪吒，眉目间的朱砂印多了几分威严。 “结束了，你进来吧。”诊所里传来贪狼的清朗的声音。 顾小鱼还没来得及询问哪吒，便匆匆钻进门，顾爸安静地躺在床上，均匀地呼吸着。 这个在医院手术台动辄数几个小时的大型手术，经贪狼过手，竟然十几分钟结束。 “我爸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已经正常了。” 顾小鱼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附在顾爸胸口上，果然，他的心跳频率恢复了正常！ 顾爸第二天醒来，醒来时身在卧室床上，昨晚的经历对他而言，他觉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当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感受心跳声时，一下子惊了，狂喜到大神喊叫。 这一嗓子把整栋楼都摇了起来，顾小川忙钻进顾爸卧室里，焦急地询问道：“怎么啦？” 在厨房忙活的顾妈拿着勺子就往卧室赶，“出啥事儿啦？” 顾妈和顾小川一前一后进了屋，只见顾爸捂着胸口，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听听，我这心跳是不是正常了？” 顾小川一时觉得有些云里雾里，摸不清楚状况，连医院都治不好的病，被老姐带出去，然后回来睡了一觉，就这么好了——这么邪乎？！ 顾小川愣了一会儿，贴在父亲胸口，静听片刻，惊喜之色顿时冲上眉梢。 “诶妈，好像爸的心跳声是正常了点啊。” “我心跳正常啦！我心脏正常啦！！”顾爸抓住顾妈的手，高兴得像个孩子。 一家人马不停蹄打车去医院做检查，检查报告显示很健康。 这个奇难杂症困扰了顾爸的主治医师良久，医师忍不住问顾爸，这病怎么突然好了？ 顾爸稀里糊涂说不明白，就说是经女儿介绍，在郊区找了个世外高人，用按摩理疗给治好的。 后来，顾爸再去之前去过的诊所，想要报答那位医生，却发现那里根本就不存在诊所，于是询问当地农夫，给出的答案让顾爸大失所望——那儿从来就没有什么诊所…… 第二百三十三章 顾小鱼的男盆友 山顶凉风习习，四下枯木苍劲，像白色天空背景下的一幅简笔画，单调得叫人害怕。 哪吒和贪狼席地而坐，任凭风沙迷眼。 “你在挖掘妖狼族的秘密，试图寻解出破军迷踪的线索。” 哪吒一语点破，贪狼却唯独惶恐他那双小鹿眼，空洞而深沉，仿若能洞穿世间一切。 “是……”在哪吒面前，妖狼族没有秘密，贪狼亦是，他只能诚恳回答。 “妖狼族没有秘密，也没有山海界感兴趣的东西，你们苦苦寻找几十年的破军星君，早在百年前就已经从大九洲消失了。” “消失？！”贪狼原本的表情开始波动起来，不像是怀疑，更像是惊疑，“您说的消失，是指什么意思？！” 哪吒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没有死。” “您能帮助我们吗？”贪狼闻言，激动得站起身来。 “山海界的事，我没兴趣参与。”哪吒闭上眼。 “是……”贪狼愣了一下，脸上的殷勤之色稍降，有些落寞。 “你们三灾星想要在山海界闹多大动静，都与我无关，但有一点……”哪吒把眼光从远处摸索回来，像滚烫的铁水一样凝在贪狼脸上，“不准利用敖稚。” “贪狼谨记……” …… 顾家的变故激动人心，但很快就安定下来，过上以往寻常人家的乐活日子。 不大不小的客厅里，顾爸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抿着茶看报纸。 而顾妈则在他身后勤勤恳恳地拖地，拖到顾爸跟前时，偶尔会嘟囔着嘴抱怨两句，顾爸听了，心里却美滋滋的，二郎腿翘得更得意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在顾家就像是反着来的一样。 顾爸大病初愈不久，儿子顾小川又发来喜报——他参加的acm四川华西高校联合程序大赛拿了一等奖，受到俄罗斯外教的青睐，被联名举荐到俄罗斯合作高校进修。 “小川跟小鱼今天都要回来了，你看看你，一点儿当爹的样儿都没有，就不知道去车站接一下？！” “他俩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幼儿园宝宝，自己能回来就自己会来，老操这心干嘛？” “诶我说你……”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爸！妈！我回来啦！！” 顾妈心头一紧，准备好数落顾爸的话如数咽了下去，小声嘀咕：“坏了，咱儿子回来了，让你去接你不去！” “开门去。”顾爸抖了抖报纸，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惯着他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顾妈也没在说啥，去给儿子开了门。 门刚一开，就见顾小川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背着个黑色书包，满头大汗。 顾妈接过顾小川的包，脸色几乎瞬间祥和起来，“快进来，瞧把你给累的。” 顾小川瘫坐在顾爸旁边，把他放在茶几上的毛尖咕咚咕咚地喝到了底，呸了几口茶叶后，大喘气才稍稍缓了下来。 “什么时候出国啊？”顾爸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顾小川眉毛一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红皮通知书，口若悬河地念叨着，“关于选拔2018冬季交换生赴俄高校交流的通知，咳咳，为加强与国外高校之间的人才培养及合作交流，本着“优势互补、平等互惠”的原则，我校……” 顾爸白了顾小川一眼，“说重点。” “十一月底，我就得去俄罗斯了。”顾小川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收好，宝贝儿似的揣在怀里。 气氛安静了几秒，顾爸绷不住了，把报纸耷拉下来，卷成棒子砸向顾小川，脸上笑开了花，“你这小兔崽子，可以啊，还飘到俄罗斯去了！” 顾妈心里有些欣慰，亦有些担心，“听新闻上说，俄罗斯这个国家治安好像不太好，你出门在外的时候，可得多注意点儿啊。” “放心吧妈，我是去进修的，又不是惹事儿的，新闻上那些麻烦我可遇不到。”顾小川换了个语气，坐直身子，变得神秘兮兮起来，“诶对了爸妈，我回来的时候，在咖啡店看到老姐跟一男的纠缠在一起，两人好像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顾爸来了兴趣，把身子凑过去问：“谁啊，你们认识么？” “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我之前也没见过。”顾小川摇摇手，“本来想去打声招呼的，但想想怕尴尬，就没敢去。” “跟你姐有啥尴尬不尴尬的，你问清楚再回来啊！” “不是，我感觉那男的，跟老姐好像很亲昵的样子，有说有笑的，像是老姐的……”顾小川顿了一下，缓缓开口，“男盆友……” 顾爸一听这话，瞬间就懵圈了，连顾妈也瞪大了眼，半信半疑地看着顾小川。 要知道在顾小鱼毕业参加工作后的几年，前前后后带回家累计七个男友，不多不少整整七个呀，哪怕是龙珠都该召唤神龙了吧。 可每次抵达谈婚论嫁的地步，偏偏在顾爸这关键环节遭到否决，把快要开花结果的恋情打回雏形。 而且，顾爸否决的原因都大体一样——对方不完美，归根结底都是怕顾小鱼吃了爱情的亏。 毕竟顾小鱼生得好看，而她的眼睛又太片面性，只看得到世界美好的一面。 在顾小鱼交往的男友圈儿里，那些看似十全十美的男人，顾爸总能给他们挑出些刺儿来。 长得帅的没气质，有气质的没学历，有学历的家里又没钱，倍儿有钱的又花心，专情的长相却一般…… 而顾小鱼在遭受大学恋情失败的挫折后，对情感问题很敏感，总是哪儿边有理就往哪儿边歪，而且无一例外都歪向了老爸那边，顾小鱼对顾爸的话几乎深信不疑。 在没遇到溟烈之前，顾爸是被顾小鱼确定的唯一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因此，在顾爸的火眼金睛协助下，顾小鱼失去了一大批或真或假的仰慕者，以至于到后来，家里就几乎再没听到过顾小鱼有交往的消息了。 即便偶尔安排相亲，也就是吃一顿饭草草了事，根本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第二百三十四章 带个龙王回家 顾小鱼第二天回来了，果然带回来个男的！ 这天的太阳出得比往日早，却没往日烈，散发着富有诗意的暖意。 而在顾小鱼家中，这股暖意却照不进来，空气都冷冰冰的。 顾爸坐在沙发上摊着报纸，自溟烈进门后，他就一直没正眼瞧过溟烈，顾小川则坐在顾爸旁边，冲溟烈贱兮兮地傻笑。 溟烈站在沙发旁，呆愣地杵着，不敢坐下，这是他第一次遭受来自凡人的白眼，也是第一次在凡人面前感到窘迫和不安。 顾小鱼觉得好笑，堂堂南海小龙王，这会儿竟然被自己老爸的气场给镇住了，难怪之前几个男友出厂配置那么高，还是过不了老爸这关的合格检查…… 气氛胶着得令人窒息，顾小鱼用胳膊肘蹭了蹭溟烈，低声道：“愣着干嘛呢，快坐啊。” 溟烈应了一声，但又不敢坐沙发，就选择性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愈发深沉的沉默让顾小川感到无所适从，便借口去厨房帮顾妈择菜打下手。 到厨房后，顾小川和顾妈表面上围在柜前择菜，实际上各自的注意力都放在客厅里那愈发紧张的局势。 “妈，您看这个咋样啊？”顾小川斜着眼偷偷打量溟烈。 顾妈一边择菜，一边低声抱怨道：“能咋样，再好的都得被你爸给吓跑，也不知道你爸哪儿根筋搭错了，再这样下去，你姐非得被逼成大龄剩女。” 顾爸一向这样，对女儿的男友成见颇深，总觉得天底下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会像自己一样去疼爱她，他不甘心自己养育了二十多年的花精灵，就这样草率地让溟烈这只猪妖给拱了。 因此，顾爸总是想方设法地要给溟烈来个幼稚的下马威，好让他知道，顾小鱼可是个钻石般的大宝贝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饭菜很快做好了，而真正的考核，就出现在这张寻常人家大小的圆形饭桌上。 一家四口和溟烈围坐一桌，面对热气腾腾的汤菜，谁都不敢先下筷子。 顾小川肚子本来就唱着空城计，盯着饭桌一个劲儿地咕哝口水，终于在顾妈的指示下，端了碗米饭饭，夹了大半盘菜，灰溜溜地钻进卧室房里。 顾小川刚一走，顾爸就开始面无表情地问溟烈：“你是哪里毕业的？” 学历方面，溟烈是早有准备的，国内知名的211和985大学对他而言档次太低，他直接从怀里掏出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证，恭恭敬敬地推到顾爸面前。 “哟，还是个海归呢！”顾妈见状，眼睛都亮了。 “什么海龟海豹的。”顾爸草草地看了一眼，满不在乎道：“我考你几句英文！” 顾妈知道顾爸英语水平几斤几两，也知道他此番话的用意，只笑笑不说话。 而顾爸原以为此话一出，溟烈必然被怔住，以至于神色错乱，岂料溟烈自信回应：“mypleasure。” 地道纯正的伦敦口音，若闭眼细听，还真以为是个地道的英国人，就这小试牛刀的英语水平，算彻底征服顾爸了。 顾爸想想自己堪忧的散装英语，觉着这样跟他拼词汇有失颜面，到最后下不了台的肯定会是自己，于是连忙改换主意，“算了不考你了，我问你，你家有房吗？” 一听顾爸问及有关住房问题，溟烈心里乐开了花，无意之中又正中他下怀。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红皮房产证，顺带抽出一把铮亮的保时捷车钥匙，以及哗啦啦连成一串的银行贵宾卡。 “北京三环两百平米的房子，还有上海浦东新区的三室一厅，请您过目。” 顾爸顾妈见状，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顾小鱼这回带回家的男人，好像有些无可挑剔，长得帅，有风度，学历高又有钱，关键看起来还挺有气质的。 在此之前，顾爸原本准备了上百条可以拒绝溟烈和顾小鱼交往的条件，可一下子，就被眼前的巨风巨浪刮得无踪无际。 短暂的午餐后，在溟烈帮忙清理盘子的空当，顾爸把顾小鱼叫到了楼顶。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溟烈是个什么来头。”顾爸一脸的严峻，“我其实早就打听好了。” “爸！您打听这个干嘛呀？！”顾小鱼惊得直冒冷汗，吓得神色慌乱。 “那个溟烈，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吧。”顾爸弯下身子点了根烟，看着对面的楼顶，“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房产证和高学历都是伪造的吧，还想糊弄我？” “啊……”顾小鱼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 “小鱼，不是爸爸不讲道理，婚姻这种东西就好比盖大楼，不论图纸设计多么精致美好，但经济和感情始终都是根基。”顾爸回头怜惜地看着顾小鱼，有些激动，抽烟的手微微一抖，“地基都还没踏实呢就想着盖楼，日后不管多高多漂亮，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爸，您放心吧，阿烈是爱我的，而我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他一个人。”顾小鱼把顾爸手里的烟拿掉，背在身后。 顾爸叹了口气，退一步说：“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我们已经同居了。”顾小鱼扭捏看着地下。 对自己的父亲，顾小鱼从没想过藏着掖着，原以为顾爸会露出失望或者懊恼的表情，但是统统没有，反而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女儿大了，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也没理由去管，她是白天鹅，总有一天会飞高飞远的，哪儿能一辈子栓在自己身边呢？！ 顾爸从裤包摸摸索索，最后摸出一张银行卡，“里面还有几十万，你先拿着吧。” “我有钱，给小川留着吧，他还得出国留学呢。” “你们姐弟俩都准备着呢，我一个也不会偏心的。”顾爸把卡塞到顾小鱼手里，“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开开心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爸独自下楼，顾小鱼攥着银行卡杵在原地，看着父亲的微驼的背影，突然感觉手里的银行卡像一把刀子，割得手疼，疼到了心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美女，加个微信 顾小鱼没有把那张卡拿走，而是藏在了客厅沙发最下面的隔层里——老爸经常藏私房钱的地方。 莱茵衣都市场，是欧式女装服饰的代表，这家衣都开业二十余年，从来都是早七点开门，晚八点关门，十年如一日。 顾小鱼是衣都的常客，为了带溟烈好好去逛逛，她特地挑了个黄金时间点去衣都——早晨九点。 上班族大军大都在九点消失，九点之后，街道上成群结队的共享单车少了，背着包赶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就连站在街牌旁指挥交通的交警都是笑脸盈盈的，这是天府街一天难得的清闲时刻。 “秋天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哦。”顾小鱼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溟烈前面，总是要飞。 九月二十一日，天气渐渐转凉，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中秋了。 “你好像很高兴啊。” “对啊，因为今天是你第一次陪我逛街。”顾小鱼突然发现溟烈头上顶着两根呆毛，憋着笑蹦到他跟前，“诶诶诶，你等等！” “怎么啦？”溟烈杵在原地，往周围扫了一圈，除了几个路人偶尔投来羡煞的眼神外，没有任何异样。 顾小鱼兴致盎然地掏出手机，站在距溟烈三米前的位置上，调出相机，并把镜头慢慢对准溟烈。 闪光灯骇亮一瞬，只听“咔嚓”一声，顾小鱼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敢偷拍我？！”溟烈意识过来，飞步走向顾小鱼，佯怒道，“把手机给我，让我看看。” “哈哈哈，你这样子好傻呀！”顾小鱼连连后退，始终跟溟烈保持两三米的距离，把手里的照片冲溟烈晃两下。 在别人眼中，这两人就如神仙眷侣一般，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莱茵衣都的门店外。 进出衣都的人不是很多，进去之后很安静，灯光也温馨，营造出高调优雅低调奢华的气氛。 进入衣都后，顾小鱼就跟回到大海的鱼儿一样彻底解放，贴着挂满服饰的墙壁滑行，看上哪件就直接上手抓，步子快得能把售货员搞得晕头转向。 她跟乔嫣逛街的本质有很大不同，乔嫣注重的是衣服的舒适度和耐穿度以及价格的合理性。 而顾小鱼在乎的只是好不好看，只要入得了她的眼，不管多贵都得买。 一个偏理性一点，一个则过分感性…… 除此之外，顾小鱼逛街还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特别考验陪逛者的耐力，很显然，溟烈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耐力，因此，他很荣幸地成为了顾小鱼的移动衣架。 让溟烈试穿也只是顾小鱼想过个眼瘾而已，像溟烈这种能把军大衣穿成偶像剧的，在整个中国都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溟烈作为活动衣架倒是不卑不亢，反而打心里佩服顾小鱼，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看得连他都有些眼花缭乱，而顾小鱼还不知疲倦，仿若精力就是一台永动机，永远也用不完似的。 “小鱼，你还打算在这儿转多久？”溟烈抱着大包小包，有气无力地靠着墙，“我真不该陪你来……” “我在帮你挑衣服。” “你买了这么多衣服，就没一件我的？！”溟烈原本不想抱怨的，但真的忍不住了。 “呃……诶！！”顾小鱼突然眼前一亮，像是在马路上看到了一沓票子，蹦着步子便跑了过去，站在一件带衣帽的情侣卫衣下，“阿烈，你看这个！” “诶……”溟烈叹了口气，踉跄着把步子挪向顾小鱼。 “这件衣服怎么样？” 溟烈看都没看，就敷衍起来，“还行……” “你看一眼嘛！” 溟烈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衣服上那张卡通大娃娃的幸福笑脸，溟烈觉得没啥，顾小鱼倒是被感染了，二话不说取下，直接两千穿走。 换了一身情侣装后，顾小鱼就跟吃了蜜似的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成都老街上和溟烈拍情侣照，向所有人尽情宣示对溟烈的主权，旁人羡煞得要死。 中午，两人就在各大小吃市场转悠，只要看到第二份半价的店，不管它卖什么，顾小鱼都一定要去凑凑热闹的。 名品小吃街，特色小吃五花八门，美女吃货如云，因此受到不少户外主播青睐。 直到下午一点左右，名品小吃街还有好几个托着自拍杆的不知名主播，到处转悠物色美女。 而顾小鱼的出现，直接让这些小主播直播间炸锅，平时几千的热度，一下子空涨好几万。 屏幕上的弹幕一条连着一条： “哇，那个戴帽子的小姐姐好漂亮，主播快去搭讪！” “快去快去，我给你办张卡！” “你要是能要到微信，我给你刷飞机！” “老子刷火箭！” “666” “主播不要逗！” “你犹豫你妈个杰宝呢，就这怂包，我看连名字都要不到！！” 那主播看着弹幕陷入难境，捂着嘴悄声道：“这样不好吧，人家明显是一对儿，这去搭讪不是找打嘛……” 有人在犹豫，有人开始行动了，一个脸皮子厚的主播，直接拦在顾小鱼面前，当着溟烈的面问：“美女你好，可以要个微信吗？” 顾小鱼吃了一惊，这主播一看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方形红脸，粗短的脖子上夹着个大金链子，腰包还挎着个大钱包，穿着打扮简直土到掉渣。 按以往，这样的人顾小鱼压根儿不会理会，不过溟烈在身旁，她出于礼貌回绝了。 而溟烈全程就在旁边站着，像个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好在那主播有自知之明，连续被拒绝两次后悻悻离开了，也不死乞白赖地纠缠。 顾小鱼对溟烈的反应气得头顶冒烟，拽着溟烈的胳膊离开，待到人少时，顾小鱼气呼呼地质问他：“人家管我要微信，你怎么都不拦着点儿呢？” 溟烈无奈地摊手，“那人看起来挺友好的，干嘛要拦他呢？” “笑里藏刀你看不出来啊？”顾小鱼急得小脸俏红，“你啊，我真是要被你蠢哭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如果你不爱她了，请把她带回来 中秋节前夕，乔嫣给顾小鱼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饭店正在搞活动。 顾小鱼想也没想就回绝了，说要陪父母过节，闲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中秋节当天一早，顾爸顾妈就上街买月饼、核桃以及柿子石榴什么的去了。 而那些充当七大婶八大姨的邻居听说顾小鱼回来了，就开始往顾小鱼家送月饼瓜果，举手投足显得格外殷勤，在她家一坐就是一个上午，门口甚至还有人排着队，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的目的并不单纯，比如提亲，比如介绍对象，有的更绝，直接把儿子都给拎来了，像是吃了他家的月饼，就成他家儿媳妇一样。 邻居大妈七嘴八舌地绕口，根本不给顾小鱼解释的机会，叽叽喳喳的，可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而当溟烈从洗漱室走出来时，所有人那颗躁动的心一下子沉寂下来，牵着眼珠子愣愣地看着，时不时低声絮语几句。 “这……这人谁啊？” “没见过啊，怎么会出现在老顾家呢？” “该不会是小鱼的男朋友吧。” “净胡说，老顾肯定不会让小鱼男友在他家过夜的，这肯定是他们家远方亲戚嘛。” “对对对！亲戚，肯定是亲戚，老顾的为人谁还不知道，这要真是小鱼男朋友，早就打发出去了。” 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顾小鱼竟然站起身去挽溟烈的手臂，显得格外亲昵，“这是我男朋友，溟烈。” 一屋子的人见状，下巴都恨不得落在地上。 人们再看溟烈时，发现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写的全是“顾小鱼未婚夫”六字，再回过头想想自家儿子，土里土气的，像是刚才泥地里钻出来，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这放眼一比较啊，那恨铁不成钢的气一下高涨，提亲的长辈们铁青着脸，就想马上呼到儿子身前，抱起来痛摔。 快中午了，顾爸顾妈双手拎得满满当当地回来，门一开，老顾还咧着嘴大笑，嘴里还念叨着鸭子新鲜，用来煲汤喝最好。 邻居们这一看老顾的高兴劲儿，想着眼前这位顾家女婿怕是没跑的了，就丧着脸抱怨，“我说老顾啊，你有这么个万人迷金龟婿，咋都不跟我们介绍介绍呢？” 话语上恭维，但那表情好似在说，你这老顾可真不厚道啊，在咱小区的风水宝地下生了个美人胚，咋尽想着往外人田流呢？ 顾爸被整懵了，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回应，总不至于跟人说，这金龟婿其实昨天才认识吧？！ 臊面子！！ 琢磨片刻，顾爸倒觉得可以借这个“金龟婿”，把这些常常把结亲挂口中的烦人邻居打发干净，便扬言溟烈就是自家女婿，然后一阵天夸海夸。 顾爸讲得眉飞色舞，这些人却越听越恼火，就感觉自家那个远不及溟烈。 效果很快就达到要求，这些来者不善的邻居便纷纷借口做饭，愁着脸陆陆续续回家了。 等邻居走干净，顾爸就跟变脸似的换上一张冷脸子，没好气道：“都愣着干啥，炒菜做饭，小鱼，去厨房帮你妈把鸭弄一下！” “哦……”顾小鱼不安地看了溟烈一眼，灰溜溜地钻入厨房。 硕大的客厅，成了顾爸和溟烈心理博弈的战场，火药味儿弥散，溟烈话也不敢说，生怕稍不留神就得炸。 吃个午饭也吃得不安心，顾小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到了晚上，顾小鱼一家便自驾去湖心亭游湖赏花，中秋节一到，湖心亭就成了当地热门地带。 湖心亭不在河心，而在河的中游河边，人们喜欢在河的上游扎堆放河灯，盏盏莲花状的河灯随流，就会静经湖心亭。 顾爸把溟烈单独叫到一边，“你跟小鱼交往多久了？” 溟烈想了会儿，“好几年了。” 很明显，溟烈在顾爸面前又说谎了，顾小鱼两年前的男友，可是被顾爸亲自扫地出门的。 顾爸没有立马揭穿他，而是看着远方，“说实话，我刚见你的时候就挺讨厌你，我觉得你这个人不太成熟，不够专情，因为你老是不说实话。” 溟烈沉默了，这个活了几千年的人，居然被眼前这个年不到半百的人说自己不成熟，但仔细想想，这个凡人好像说得在理。 在顾小鱼面前，溟烈感觉自己的心智被拉低好几千年，好多次他曾经觉得幼稚的事，却跟顾小鱼做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不尽兴。 “小鱼是我的心头肉，小鱼跟小川姐弟俩，我最偏爱的就是小鱼了。”顾爸望着湖面，眼底倒映着荧光翩跹的河灯，“她是个很懂事的姑娘，虽说偶尔也会犯错，但也不过小打小闹发发小孩子脾气而已。” “我知道您想说啥什么，我会包容她的一切。” 顾爸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她了，请不要伤害她，更不要欺负她，一定要把她送回来，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溟烈再一次沉默，他不知道顾爸是出于什么心态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或许真的是溺爱小鱼溺爱得过分深沉。 “她喜欢你的花言巧语，我不怪你，但请你以后一定要对她好。”顾爸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看着溟烈，“不管怎样，小鱼我都交到你的手里了。” “您放心吧。”溟烈顿了一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顾小鱼，她陪着顾妈观赏漫天的孔明灯，高兴得像个六岁的孩子。 顾小鱼不经意间瞥到溟烈，便挥着手冲这边喊：“喂，我们去上面放孔明灯吧！” “去吧。”顾爸沉了口气，落寞的眼光在河面上摸索。 溟烈点了点头，陪顾小鱼往湖心亭后面的矮山走去。 矮山海拔不足百米，远远看去就像个微凸的山包，半月以来，山里的树叶子掉了一半，只消一点微风，便能成万叶飞流之绝象。 去山顶放孔明灯的人络绎不绝，大都是未成年，捧着孔明灯往天上托，借着热力缓缓升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顾小鱼这个宝贝 顾小鱼其实并没打算放孔明灯，那就是把溟烈骗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幌子，他直被顾爸叫过去时，顾小鱼心里就堵得发慌，生怕溟烈会被自己父亲数落。 顾小鱼可以说得上算顾爸肚子里的蛔虫，连他会用什么样的招式劝退溟烈她都知道，那张毒舌，可比箭毒蛙的皮还要毒上几分。 “我爸有跟你说什么吗？”顾小鱼一把挽上溟烈的手腕，狐疑地瞪着大小眼。 “没。”溟烈回答得十分干脆，干脆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带一点犹豫。 而这样的表现恰好加深了她心中的不安，之前都到达谈婚论嫁的男友最后也是这样跟她说的，然后第二天就宣布和平分手。 “你骗人，分明就说了！”顾小鱼嘟囔着嘴，挡在溟烈身前，活像一只愤着爪子就要乱抓的小猫。 见溟烈发愣，顾小鱼半边身子都往他身上蹭，似乎是想要钻进他身体里似的，“我爸真说你了么？” 溟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顾小鱼沉默了，陪着溟烈默默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我爸就这样，天生性子直，说话往往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所以经常得罪人，但我爸本质是不坏的，他只是为我好……”顾小鱼拽了拽溟烈的手，浅浅地笑了笑，“你别生气了嘛，你都活那么久啦，不要跟我爸这种小孩子计较。” 溟烈觉得好笑，也不知道顾小鱼是从哪里看出自己敢生准岳父大人的气。 “我哪儿敢跟老丈人计较呢？”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光瞥向顾小鱼，“老丈人敢把这么漂亮的女儿嫁给我，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真的？！”顾小鱼一下子愣住了，突然意识到什么，吃了一惊，“我爸真这样说？！” 溟烈抬着眉头，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显得格外得意。 好久，顾小鱼终才确信，嘴角拉起浅笑，拽着溟烈的胳膊又开始优哉游哉地走，心里觉得越发甜腻，觉着顾爸可总算是认可了她的这位真龙天子。 两人踩着铺满落叶的山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怕时间过得快，所以走得很慢，但仍然很快到了矮小的山包顶。 山头大部分都站着或坐着两两成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再加上光线昏暗，所以顾小鱼和溟烈这对儿倒不是特别显眼。 从山顶往下看的时候，顾小鱼就觉得万千的烛光灯火仿若集于一身，弥漫着向四周散开，像萤火虫，像繁星。 “哇，我好像看到了宇宙！！”顾小鱼指着天上的孔明灯喊道。 溟烈抬头往上望，正值孔明灯弥散在空中，近处的还在往上飘，而远处的好像静止了，浮着不动，如同尘埃落定，铸成静谧的宇宙。 每一只孔明灯都像长了翅一样，无限距离去亲近宇宙，而顾小鱼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不能亲自放一只孔明灯…… 这时，一个九岁大的小男孩儿抱着一个孔明灯，往溟烈旁边“嗖”地一下跑过去，溟烈几乎一瞬间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差点把自己给抡出去。 “喂，小孩儿，你的这个灯是在哪儿买的？” 那小孩儿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这个拽着他胳膊的男孩，觉得面相温柔，不像是坏人，便指了指后面的凉亭，“在那儿买的，但已经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 说话的时候，小孩儿的表情显得很自豪，这最后一个孔明灯在他手里，简直比迪迦奥特曼的变声器还要炫酷几分。 溟烈盯着孔明灯，使了个眼神问，“这样，哥哥用双倍的价钱，买你这手上的孔明灯，你看怎么样？” 小孩儿一听，立马抱紧孔明灯，侧过身子，嘟囔着小嘴拒绝，“不行，这可是最后一个！” 说完，那小孩儿就想扬起步子离开，可溟烈堂堂南海小龙王，得不到东西岂能把人放走？！ 当即一把拽住那小孩儿的后衣领，稍稍用力差点儿给拎起来，急得那小孩儿红着眼眶要哭。 顾小鱼见状，赶忙拉过溟烈的手，“算了阿烈，人家不愿意你就别强求啦！” 听顾小鱼一劝，溟烈这才放松手，手刚撒开，那小孩儿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看着小孩儿远去的背影，溟烈拍了拍手，总感觉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而当顾小鱼站在他面前一笑，心里的雾霾一下就被吹开了。 顾小鱼的开心倒是真的开心，用乔嫣的话来说，顾小鱼开朗得跟没心没肺似的，身为演员，她却无法把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内心，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山顶的凉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顾小鱼和溟烈也跟着围上去看热闹。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单膝跪地，对着一个年轻女人求婚，旁边围了一圈的亲朋好友，跟着一块儿起哄。 求婚者的笑以及被求婚者高兴得喜极而泣的眼泪，无一不深入溟烈心底。 对于向顾小鱼求婚这件事，溟烈心里还没什么谱，毕竟龙跟凡人成婚在四海之内可以说是龙族大忌，他身为南海龙王，当然不可以身涉事。 要知道南海还有相当多的看东西看着他呢，就等着溟烈铸下大错，然后掉了南海龙王的官帽子。 但前些日子眼看敖缺和乔嫣结婚，虽说那场婚礼只是名义上的婚礼，并非具有实质性，溟烈表面淡定十足，心里却痒痒得厉害，恨不得立刻就把顾小鱼抱回南海，做自己的南海夫人。 身为南海龙王，他需要兼顾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两人的感情好像就这样彷徨在暧昧期，很难再更进一步。 溟烈心知无法给顾小鱼一个实至名归的南海夫人地位，觉得十分愧歉，想着各种方法对她好。 慢慢地，就连对她好这件事已经完全不能满足自己了，如果顾小鱼像要天上的星星，或许溟烈都会义无反顾去走一遭，虽然不能把整个星球带给她，在上面插上一只旗帜代表此星为顾小鱼所有，他倒还做得出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为了一个凡人而活着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横店 告别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短暂的中秋节后，顾小鱼就准备回浙江工作了。 顾爸顾妈得知后，无论如何也要送上一段距离，他们知道，这一别少说又得是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送走顾小鱼后，顾小川也跟着回学校了，顾爸和顾妈站在空荡荡的阳台上，望着顾小川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时光过得飞快。 两个孩子一走，家就不像家了，天也变得阴沉，顾妈皱着眉说：“这是要下雨啊。” 然后往房间里拿了根撑衣杆出来，把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掏了下来，挂在手臂上，抱进了屋。 顾爸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坐下手机就“叮咚”一声响了，屏幕散着荧光，显示一个备注为“傻丫头”的小兔头像发来的微信消息： “爸，钱我给您放老地方咯，别老想着养女儿一辈子，我还得养您呢！” 短信的末尾，她还不忘加上一个俏皮的表情笑容。 顾爸愣了一下，马上把手机揣进怀里，等身后的顾妈念叨着走进厨房后，才弯着腰摸索沙发下面的隔层，翻开一看，里面果然藏着一张银行卡。 他把银行卡小心翼翼的拽进手心，抬头望向窗外，天更阴了，仿若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这傻丫头。”顾爸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把银行卡交到了顾妈手里。 大概是受这古怪天气的影响，成都东站没有往日堵，纵横交错的路上，车流量也少了。 顾小鱼和溟烈不是很长的队，快到安检处时，溟烈突然问：“国庆节快到了，你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我想去南京。”顾小鱼看着前面的安检员，几乎脱口而出。“因为小嫣国庆也要回去，她老家就在南京，而且我以前也在那儿读过书。” “南京啊……”溟烈眯着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我倒去过几次，我记得敖缺曾在那儿避过难。” “避难？”顾小鱼觉得诧异，转过身看了溟烈一眼，“我怎么从来没听小嫣说过啊，敖缺以前去过南京吗？” “嗯，不过……”溟烈点了点头，“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是多久？”顾小鱼一如杠精附体，偏着头非要问到底，“五年还是十年？” “大概……”溟烈皱着眉微微沉吟，“有两千多年了吧……” “两千……多年……”顾小鱼的表情几乎瞬间凝固，像个木头。 她倒不是怕，她也知道溟烈年岁高，但跟他处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总觉得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跟自己没什么两样。 而溟烈在人间的这些日子，也确实像同化成了个凡人，每天早起跑圈儿，路过早餐摊的时候坐下喝杯热豆浆，买份肉夹馍，然后不慌不忙地挤公交。 中午等外卖，偶尔会下馆子，下午喝杯咖啡，晚上回家炒两个小菜，等顾小鱼回来。 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天…… “傻愣着干嘛，快点走啊？”溟烈温柔地催促一声，把出神的顾小鱼拽了回来。 顾小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横店镇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早上八点的样子了。 横店镇位于浙江省中部，素有中国“好莱坞”之美誉，在横店走出的经典电影不可胜数。 值得一提的是，横店镇不仅是影视拍摄基地，更是aaaaa级国家景区，在横店任何一个景区都需要单独买票。 而顾小鱼因为剧组拍摄工作的原因，免费把横店给转了一圈，横店的明清宫苑、华夏文明园以及秦王宫，她几乎摸了个遍，连哪个地方堆了几块砖她都一清二楚。 除了这些，横店还有个特点，那就是群演众多。 横店聚集了一大帮群演，群演这一行因为门槛低，所以混迹群演的人可以说鱼龙混杂，一帮年轻人要么来体验生活，要么就是来混口盒饭。 但更多的是像《喜剧之王》的尹天仇那样，对自己的演员梦满怀期许，即便到后来也混不出什么名堂，等以后也可以跟别人说，自己曾经还当过演员呢。 横店很多这类年轻人，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租一间房，摆几张床，互相帮忙。 横店周边的房东人挺好，看着都是没什么经济的年轻人，房租大都收得不贵，也就五六百一个月，还算上了水电费。 这些人每天最有意思的事，就是晚上睡觉前或者等戏停拍的时候，跟人天南地北地扯牛皮，憧憬未来，有时候一话匣子一开，根本就刹不住。 顾小鱼比这些人幸运得多，她是跟着剧组进的横店，租房子、等通告、等戏她基本没经历过，在演员严苛的等级中，她是属于较为高级的跟组演员。 溟烈跟着顾小鱼抵达现场时，当即就怔住了，满满都是人，比深圳地铁差不多热闹，差不多得有上万群演。 不仅如此，声音更是通天扯地的响，横店布置相当强悍，火光冲天，黑烟弥窜，那场面就跟灾难似的，蒙入黑烟中的人，瞬间就能熏成一只黑鸭子。 这种戏一完，围观的人往往就会情不自禁爆发出欢笑声，然后场务清理现场，副导演提着喇叭絮絮叨叨，当管幼儿园小孩儿一样，大声吆喝着。 像什么“灯光准备！”“镜头往上抬，各部机位该调整的自己调整！”“演员补妆，准备下一场！” 诸如此类…… 顾小鱼几步路找到自己的剧组，导演是个半老徐娘，穿着一件卫衣，袖口挽到了手肘上，看起来文静温柔，做事却相当老练。 “我离不开你，留下来好不好，求求你留下来……”这对年轻的男女演员，念着煽情的台词。 演员情绪刚到，刚留下一滴热泪，就被带着方框眼镜的副导给截断，“这段很好，我们再来一次！” 惊愕，挽留，最后难过得哭泣，然后换个角度，继续难过得哭泣，再换个角度，继续难过哭泣…… 拍戏不像话剧，情绪很难连贯流畅，通常荧幕上五分钟不到的戏，在拍摄时取了中景取近景，取了近景再扫拍，前前后后差不多得拍十几条。 而且是不断重复着相同的情绪和表情，这就很要考验演员的基本功了，而一般只有老戏骨才能驾驭得住，保持情绪的连贯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剧组宠儿 顾小鱼 其中一段生离死别的戏ng了几十次，演员硬是找不着情绪了，念台词就像是在念枯稿，连灯光师看了都忍不住摇头皱眉。 女导演气得脸色铁青，瞪了那演员一眼，把手里的台词本“啪”地一声甩在桌上。 “这段跳过，按原计划往后继续！” 副导在旁边点头哈腰，溜须拍马惯了，等导演把话撩得明白了，那副导马上就举着喇叭，像个角斗士一样冲入现场，指挥清理以及准备工作。 “大家注意，这条跳过，机位重新调整一下，该调设备的部位抓紧时间调设备，我们马上拍下一条！” 在副导的絮叨下，剧组人员进入短暂的备战时间，准备时间分秒必争，没一个敢拖后腿，仿若错这个时辰就要亏损好几个亿似的。 “演员在磨蹭什么呢，赶紧补妆，快快快，那个灯光往那边再来一点，对，下面的镜头往上抬一点，好好好。” “抓紧时间，各位，都抓紧时间啊！” “演员进入状态。” “各就各位！” “准备，三，二，一！” …… 正准备开拍时，一个穿马甲的剧务瞥见姗姗来迟的顾小鱼，一下子就发愣了，“诶，那不是小鱼吗，小鱼回来啦？！” 听见顾小鱼回来了，好些剧组员工都不禁停下手里的工作，望过去一看，不约而同地愣了。 顾小鱼身后，竟然跟着一位颇有几分霸道总裁范的贵公子！ 溟烈的出现，让剧组所有单身男同胞们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很不好的预感——顾小鱼极有可能恋爱了！ 要知道，顾小鱼在整个剧组的地位，可以说是剧组宠儿般的存在，当之无愧的颜值担当，所以背后默默关注她的人，几乎不计其数。 然而好些人对她都是想追又不敢追，徘徊踌躇吧心里难受，放胆去追吧，但极有可能把自己和顾小鱼的关系陷入一个很窘迫的境地。 虽说顾小鱼对人开朗热情，脾气也很好，但择偶方面的眼光极高，原则性也强，在有关于感情方面，那些曾试图把追求说得过分明白的，九成都跟她陌路了。 再加上她那个奇葩父亲，所以说追顾小鱼的风险实在太高，就好比是拿出全身家当去押国足能进世界杯一个道理，一旦失败，连朋友都没的做。 有人怯怯地打量着溟烈，下意识吐露出内心的担忧：“小鱼旁边那个男的，该不会是她男友吧。” “我看不像，连手都没牵，咋能说是男友呢，我看像是小鱼堂兄表哥，或者其他什么亲戚。”有人咽了口唾沫，皱着眉头表示怀疑。 “我也觉得，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小鱼的男朋友！”不断有人附和，尽量说服别人，这样才能骗得过自己。 …… 剧组的男同胞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这么一来可彻底把女导演给激怒了。 “都干什么呢，开工啊！”女导演抓起旁边的卷纸，猛地拍打面前的三脚铁架，“今天的拍摄计划完不成，谁都别想吃饭！” 整个剧组顿时鸦雀无声，开始重新运作起来，但较之前而言，少了些灵性，不过并不影响正常工作，导演也就没说什么，只怀着愠怒瞪了顾小鱼一眼。 那双泛着冰碴的眼神，像冬天的冷气一样，顾小鱼连对一眼都不敢，生怕一下子被冰在原地。 她拉着溟烈的手腕，低着头从导演旁边匆匆走过，随手抽了两张小凳子，搁在在十几米外的枯水沟旁边，坐着看拍戏。 一些周边的群头听说顾小鱼回来了，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来找她帮忙。 顾小鱼在业内算半个知名人士，深知群演不易，所以能帮多少就尽量帮点。 溟烈就在旁边看着，第一次发觉顾小鱼也有大忙人的一面，而自己贵为龙王，还闲得整天无所事事，较于顾小鱼，溟烈突然有些自愧不如。 等顾小鱼把手里的事儿忙完，剧组这天的拍摄任务也差不多完美结束，而挂钟上的时针，精确地指在下午三点的刻度上。 忙碌整整一天，每人的餐盒上只加了个鸡腿，仅此而已。 剧组人员们端着盒饭，往阴凉处一蹲，筷子舞得跟划桨似的，吧唧着嘴狼吞虎咽。 顾小鱼这天虽说对剧组啥贡献也没有，单凭剧组宠儿的面子，成功在管餐盒那儿顺来两份鸡肉饭。 一份自己的，一份溟烈的，算自己督戏几个时辰的功劳饭。 吃饭的时候，顾小鱼还不忘给溟烈擦额头上的汗，过分亲昵的眼神和举动，给剧组单身男同事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下连自己都骗不住了，没得怀疑，顾小鱼是真的恋爱了！！ 这些人看溟烈的眼神都变了，多夹杂着几分羡慕和嫉妒，而且这种嫉妒有一种共性，那就是仇视和恨意，没有任何刻意伪装的恨。 就像当年推崇的地圆说公理，突然半路杀出个哥白尼，硬是要打破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一样。 顾小鱼的男友本身就应该不存在，这就是真理，仿若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就理应单着，男人就应该远远地看着，谁都不能染指。 而万恶的溟烈一出现，直接就打破了这个公认的真理…… 溟烈捧着饭盒，感受周围怨念眼神，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更无法下嘴，便冲一旁的顾小鱼吐露心声。 “你这些同事们，好像都不太欢迎我啊。” “他们以为你是新来的。”顾小鱼边吃边解释，也不看那些人，“这些家伙，就喜欢捉弄新人，就跟一群小孩儿一样，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经顾小鱼这么一说，溟烈突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你平时都在这里演戏吗？” “不是，我是跟着剧组走的，剧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说到这儿，顾小鱼突然眼前一亮，拽了拽溟烈的胳膊，“哦对了，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好玩儿的地方？”溟烈一脸不解地看着溟烈。 “嗯！”顾小鱼笑得像个孩子，“体验生活哟！” 第二百四十章 溟烈演戏 顾小鱼带着溟烈转横店，第一站就是雄浑大气的秦王宫，秦王宫这个地方相对于横店而言距离稍远，但其实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秦王宫这个地方，表演是横店所有景点中最多也是最热闹的，像秦王迎宾，英雄比剑，以及梦回秦汉什么的，五花八门。 表演时间一般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场景从中宫门转到西望楼，电影热潮掀起波澜，外地游客蜂拥而至，每次看戏都是人山人海，连只脚指头都塞不进去。 这些表演顾小鱼早就看腻了，拉着溟烈站在东偏殿外的台阶下，指道：“这里呢，就是当年胡歌拍神话的地方！” “胡戈？”溟烈摸不着头脑，但见顾小鱼很高兴，马上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是能亲自看到胡歌话，就更好了！”顾小鱼眼里满是期待，“哦，对了，我上次还在明清宫遇见彭于晏了呢！” “鱼宴……”溟烈皱了皱眉，“什么鱼宴？！” “我以前的男神！”顾小鱼拽着溟烈的胳膊，脸上笑开了花。 溟烈愣了一下，挑着眉问：“那你现在的男神是？” “不知道，你自己猜！” 溟烈站在原地看她，不知怎的，顾小鱼脸刷地红了，开始变得窘迫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怯生生地依偎在他怀里。 秦王宫实在是无趣，没有任何可供玩乐的项目，连宾馆饭店都没有，拍个照还得掏腰包，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建筑。 虽说秦王宫占地面积很大，但是真正能走的地方实在不多，顾小鱼拎着溟烈把秦王宫转了一圈，回了镇上。 镇里比秦王宫好玩多了，顾小鱼找了个人脉广的老群头，把溟烈给推荐出去了。 那群头一看溟烈这块头儿，个子一米八几，五官如刀削般精致，最重要的是还自带某种贵族气质。 那老群头几乎一下子就被溟烈给迷住了，像是捡到宝儿似的，毕竟自己在群演中涉猎了好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气质有颜值的男子。 溟烈成功被引入剧组，导演和副导见此人，也对其赞赏有加，认定此人演技极佳，心里对其满怀期待。 马上为溟烈罗列出一系列重头戏角色，像比如将军元首，古代公子哥，富二代和总裁…… 但只要有马脚，总要有露的那天。 溟烈的第一场戏，让导演和副导大跌眼镜，愣愣地看着溟烈的表演。 溟烈演戏总是会不经意间瞟向镜头，而这犯了演员的大忌！ 导演愣了两三秒，喊了一声停，马上瞪了那老群头一眼，老群头也觉得面子过不去，毕竟自己混迹了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走眼了。 导演只是碍于顾小鱼的面子，不敢说破，也不敢像对其他演员一样训骂，只喊了声“再来一条”，重新开始。 连续几次后，连旁边督戏的顾小鱼都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不禁为溟烈捏了一把冷汗。 导演强压着怒火，脸色愈发难看，副导站在导演身后，只觉得揪心，时不时瞟向旁边的顾小鱼，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 但溟烈丝毫没发觉逐渐令人窒息的气场，反而得儿当得儿当的感觉不错。 当第三十三场戏因同样的原因ng之后，顾小鱼再也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把溟烈拉走，还一边给剧组人员赔不是。 当然这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该赔钱还是得赔钱。 “你干嘛老是看镜头啊？！”到了人少的地方，顾小鱼忍不住问。 溟烈眨巴着眼看着顾小鱼，一副童真的样儿，“什么是镜头？” “我……”顾小鱼无奈地叹了口气，“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的吗？” 溟烈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认真地想，觉得顾小鱼说得不对，想着自己再傻也不可能傻过敖缺敖稚这兄妹俩吧。 他刚想反驳，顾小鱼突然嗤笑出了声儿，“哈哈，这也能想半天？你可真是个呆子！” 看顾小鱼笑得这么开心，溟烈心里也乐了，“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不知不觉，两人逗留到了清明上河图，这个地方的特点，就是完美复现了宋朝汴京的景色，而且很多古装剧的街边场景都是在这儿取景的。 顾小鱼央求当地群头给了两个路人的戏份，穿着朴素的古装走在大街上，名义上说是要教溟烈学演戏，而实质上自己玩得最嗨皮。 假装买东西，然后跟买街摊的老板砍价还价，做出一系列浮夸的表情和动作，美其名曰：戏剧化…… 溟烈是不想演戏的，他性子直，演戏对他而言等于伪装，他向来不擅长伪装。 被顾小鱼强行推上镜头面前时，溟烈错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顾小鱼教得随意，但溟烈学得认真，慢慢地，他也开始融入其中，学会对断头台上的“罪犯”指指点点，然后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 看到街头武打和官兵跑大街的时候，他也会惊慌失措地跑开，然后做出极其夸张的表情 拍完戏后，慢慢有群头和副导开始找上溟烈，在得知其并非专业演员的身份后，便询问他是否有意愿入演员这一行业。 溟烈当即拒绝，并表明演戏只是爱好，连联系方式也不留。 两人逛了十几个剧组，穿了不同朝代的衣服，从清明上河图到明清宫，从秦国大夫到明朝侍卫，再到受到惊吓的村民。 而这明清宫里，只有空落落的四面墙，场景都是拍戏剧组临时搭建的。 在这里，溟烈才体会到演员的艰辛，那些主演和配角，几分钟的情节拍十几条，聊天特写，偷包特写，流泪特写…… 最搞笑的是背人特写，来来回回背了十几趟，十几步路累成狗，所以在荧幕上，其实看着路不远，演员累得汗水直流，也不难理解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顾小鱼感到些疲倦，和溟烈坐在一个山坡上，远远地看着横店。 天上是星星，下面是霓虹，晚八点时分还热闹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河伯与龙王 “你知道吗？” “嗯？”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白龙！” 溟烈刚想问为什么，但瞥见顾小鱼的眼睛时，却愣了。 他发觉顾小鱼说白龙的时候，眼睛都比往日更加水灵了，很特别，总像含着光。 但很快，他的脑海不禁闪现出敖缺的画面，溟烈稍稍有些不悦，看着远处问：“白龙指的是敖缺吧？” “不是不是，不是的！”顾小鱼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摇头解释，“我说的是千与千寻里面的那个，千与千寻你知道吧，就一动漫，白龙只是里面的男主人公而已。” “真的？？” “真的！你在怀疑我什么？”顾小鱼认真地点头，红着腮帮子，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喂！！除了小嫣，我跟敖缺一点交集都没有的！” 顾小鱼的愤愤不平一下午把溟烈给逗笑了，“我知道，我就随便说说而已，千与千寻是吧？我早就看过啦。” 顾小鱼抿着嘴唇，气呼呼地瞪着溟烈。 “那条白龙可不能跟我相提并论，”溟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是河伯，而我是龙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太菜了！” 过了好久，顾小鱼才说了一句，“有时候我就觉得，好像我成了动漫的女主角千寻，你就是那条白龙。” 说完这句话，她呼了口气，脑袋一歪，很自然地枕着溟烈的肩膀，把眼下的霓虹尽收眼底。 “可我就是怕呀。” “怕什么呢？” “怕突然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不会的，以后我带你去大九洲，去南海，那里是我的国度！” “真的？！”顾小鱼蹭起脑袋，那双含着光的眼睛瞬间多了些东西，像是期待，还有幸福。 顾小鱼想了想，马上又换了个表情，“好了，说点实在的，你到底什么时候买房啊？” 溟烈愣了，“买房？！” “你买不起？”顾小鱼一脸狐疑。 堂堂南海龙王，在人间竟然连套房都买不起，这要让东海那些家伙知道，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可偏偏身在人间就是这么个理，溟烈这个堂堂南海的小龙王，堂堂正正地在人间待了好些日子，发现自己还真是连套房都买不起。 稍热门城市，房价动辄上万一平米，凭溟烈那点儿微薄收入，存钱买个厕所都得勤俭持家上好几年时间。 说买房就买房？扯呢？！ 正当溟烈发难之际，顾小鱼猝不及防地揽上他的脖子，“我不奢求住大房子的，大城小城都好，小镇乡下也罢，只要最后是你就好了。” 夜的风，像棉花絮一样轻抚在脸上，两人紧紧拥在一起，在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此时，乔嫣家的二楼客厅，夜十一点过后，灯还大亮着，花仙子牵着饕餮满屋子跑，笑得咯咯的。 卧室里，乔嫣翻箱倒柜，把大的小的、红的粉的扔得遍地开花，这景象跟春回大地似的。 她蹲在一只淡蓝色行李箱旁，那行李箱膨胀得像个长牙舞爪的怪兽，恐怕再往里塞半只袜子恐怕都能把肚子撑破。 “国庆七天而已，去不了多久，非得要搬家？”敖缺抱着双臂，倚着旁边的衣柜，看着乔嫣。 乔嫣把行李箱合上，等一切就绪后，发现桌上还摆着几瓶防晒霜，霎时怔住了。 “咦，我刚才没装防晒霜？南京热得要死，没防晒霜可不行！”乔嫣嘴里絮絮叨叨，抽身把防晒霜抓来，顺便又翻出一套新的家什，“哦对了，小风扇还得带上，还有补水器，路上要用！” 当她蹲在地上，试图把行李箱的拉链强行拉开时，这才发现，里面是真的一点东西都装不下了。 很快脸都涨红了，她终于放弃了，歇了口气，把眼光放在敖缺身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十月一日的早晨，国庆节开始的第一天，乔嫣神清气爽地推开门，风吹得很轻，像有千丝万缕一样飘卷而来，还不忘送来一阵清香。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对吧？”乔嫣深深地吸了口气，容光焕发，高兴地冲身后的敖缺说。 “应该是吧……”敖缺背着个行李包，两肩挎着袋子，身后还托着个行李箱，认真地打量天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你不是龙吗，呼风唤雨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谁告诉你龙就得是呼风唤雨的？” “不是吗？我看神话里，龙都有这样的本事！” “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多看看时事新闻吧！”敖缺看着乔嫣这副小认真的样儿，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催促道：“快点走，人还等着咱俩呢。” 刚迈出小区门口，乔思雨的车就开来了，说国庆来接她就国庆来接，从不食言或许是乔思雨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大小包裹放入后备箱后，车子便沿着南京的路线出发了。 而乔嫣跟顾小鱼的碰面，是在南京的一家标牌为“正宗四川火锅店”的火锅店，刚对上这家店的店名时，乔嫣就觉得应该挺正宗的。 刚上二楼，迎面就飘来一股小米辣的呛鼻味道，坐在角落的顾小鱼见乔嫣三人，忙站起身子冲她挥手。 “小嫣小嫣，我们在这儿呢！” 乔嫣走得慢悠悠的，沿途忍不住往四下打量，觉得这家店照面有些陌生。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有个火锅店呢？” 顾小鱼一边添上筷子，一边解释，“这家火锅店是新开不久的，味道很正宗的，我还是第一次在外地吃到这样正宗的四川火锅呢。” 说到这里，店老板正好从顾小鱼旁边经过，顾小鱼赶忙叫住，露出赞许的眼光，“诶老板，你家火锅这么正宗，您一定是四川人吧？！” 那老板一听，高兴得把双手都叉上了腰，得意洋洋道：“那可不咋滴？” 毫不掩饰的东北大碴子味道，让顾小鱼愣了一下，紧接着哄堂大笑。 老板也不知道这四人究竟在笑啥，挠了挠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奇诡的黑衣人 自从为哪吒取回神臂莲后，贪狼便一直在现世逗留，根本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而且住在乔嫣家的这些日子里，他整日早出晚归，像是在寻觅什么东西一样。 直到有一次饕餮跟他闲谈，无意间透露人间界存在万演星象仪，贪狼一听，瞬间就精神了。 “你说的万演星象仪，是星宿算法的法器？！”贪狼吓了一跳，像弹簧一样抽起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在哪里？！” 对贪狼的震惊，饕餮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东西我只听敖缺说过，据说星象仪所推算的结果，好像小嫣也能看破。” 饕餮对星象仪的下落半知不解，只草率地搪塞了过去。 “乔嫣……她能看破？！”贪狼眉头一拧，之前的震惊更是被放大了数倍。 “不可能的！即便她是真的蓬莱仙子，也不可能看得懂星象仪的算法结果，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震惊之色倏然消失不见，更多的是质疑和不安。 “你真的了解过她吗？” “星象仪是山海界的圣物，没有谁会比我更了解它！”贪狼激动得挥舞双手。 “我指的是乔嫣！” “她……”贪狼愣了一下，“她到底是……” 饕餮的欲言又止，让贪狼隐约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乔嫣背后定然还有一重身份，她断不可能是个简简单单的凡人。 饕餮只告诉他乔嫣是个凡人，但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普通的凡人，便什么话也不说了，化成一条头顶三根呆毛的白色幼犬，一溜烟儿的溜出了客厅。 贪狼有自己想法，寻着乔嫣的足迹，跟着去了江苏，星象仪的下落，便成了复兴山海界、同时寻找破军星君的核心线索。 国庆第一天，江苏南京某个小县城里，乔爸穿着浅绿色交警外套，像往日一样在辖区早巡。 早上八点，是云华路三街车流的早高峰时期，路面散发的热量闷得人头晕目眩。 行人总是要不自觉地扬快脚步，一辆连着一辆的公交车塞满了人，生无可恋的人脸贴着车窗玻璃。 最壮观的要属骑行共享单车的人，像一群迁徙的牛群，过红灯路口就跟趟河一样。 乔爸拿着指挥棒，和同事在车流中来回跑动，疏导过往的车辆。 等忙过早高峰后，乔爸才松了口气，突然发觉暗处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但却又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那人的身影，搞得乔爸心里有些发毛。 旁边年轻的交警看出乔爸有些忧心忡忡的，便快步上前关切地询问，“乔叔，怎么心神不宁的？” “没事，没事。”乔爸这才把眼光从人群中摸索回来，和蔼地落在年轻警察身上。 “我看是国庆节到了，你家的宝贝女儿要回来了吧？” “那丫头啊……”乔爸耷拉着头，苦笑一声。“说是国庆要回家，现在还没给我回消息呢。” “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路上了呢，想着给您个惊喜呢！” 不管什么时候，乔爸只要心里想起自己的女儿，嘴角就不禁扬了起来，任何愁绪都能瞬间烟消云散。 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养了大半辈子的宝贝儿，竟然就这么便宜敖缺那小子了，尽管敖缺不错，但乔爸心里总觉得堵。 想到这儿，乔爸叹了口气，“女儿大了，眼瞅着就要嫁人啦。” “这是好事儿啊乔叔，怎么还唉声叹气的呢？”正说着，年轻交警胸口的对讲机传来消息，要他去街头处理一场紧急事故。 那交警指了指对讲机，“有情况，我先去看看。” “快去！” 待那年轻交警离开后，乔爸的眼光又不经意往偏僻的路牌角落望去。 而此时，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正倚在路牌下，其着装古怪得很，衣服大得离奇，松松散散的，就像一层布披在身上。 乔爸眯着眼看，待那怪人稍稍抬头，让他后背一凉的一幕发生了，那人衣帽下，有双红绿色的瞳孔正探着他！ 他怔了一下，揉了揉眼再望去，竟发现那个穿斗篷的人又瞬间消失不见了，像人间蒸发一样。 乔爸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快步走去，心想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妖怪？！ 等到路牌下一看，那人确实消失了，但在那人站过的地方，遗落了一封很奇怪的信。 信封崭新，边缘纹路很奇怪，印刻着带刺的荆棘，隐隐泛着黑光，信封的封面没有任何署名，黄色从边缘到中部由浅入深，看起来有些年岁了。 在乔爸眼中，这封信就像是少儿频道里魔法学院的法术书，中二得有些过分刺眼。 乔爸把信捡起，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便把信揣进了兜里，重新站岗去了。 之后，乔爸再没看到那个诡异着装的人，想着可能是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了，毕竟自己也快年过半百，身体渐渐吃不消早六点起床，十一点睡觉的作息时间了。 晚七点下班，乔爸路过一家水果摊，看有没有山竹卖，知道乔嫣喜欢吃，便特意买了几斤回家。 乔爸把客厅门一开，乔妈在厨房做菜，小鱼在旁边打下手，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谈天说地。 等乔爸目光扫到其中的乔嫣和敖缺时，一下子乐坏了。 “都回来啦？”乔爸撑着门，换了双拖鞋。 “爸！”乔嫣赶忙上前，把乔爸的外套接过，放在手肘上抖了抖，无意把那信封给抖了出来。 乔嫣把信捡了起来，觉得这封信有些熟悉，定眼一看，不禁吓了个激灵，这不就是遇到溟烈前夕，自己捡到过的信封吗？！ 乔爸忙解释：“这信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爸，您拆开看过吗？”乔嫣紧张地问。 “还没呢。”乔爸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乔嫣紧张什么。 一听此话，乔嫣松了口气。 她把信攥在手里，不肯还给乔爸了，等空暇时间，拽着敖缺的衣袖便往房间里拉。 乔思雨瞧见了，意味深长地冲乔爸使了个眼色，乔爸苦笑着低声喃喃：“这丫头，有了男友就不管爹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万千生灵皆平等 乔嫣紧锁房门，背抵着面向敖缺，一面摸出信封，一面紧张地说话。 “敖缺，你看这个！” 敖缺先是不以为然，但当他眼光落在信上时，表情一下凝固了。 “这是……灵符……”敖缺接过灵符，一股灵气打着旋儿飞入他的手心，那气息再熟悉不过，熟悉得令敖缺近乎诧异，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乔嫣，“是贪狼的灵符？！” “贪狼？”乔嫣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贪狼故意让我爸捡回来的？！” “这不可能！”敖缺拽着信封断下结论，沉默数秒后才作解释，“首先，他不认识你父亲，其次，如果贪狼想见你的话，直接找你不就行了？” “这……”敖缺句句在理，却让乔嫣费解，两个人明明互相认识，为什么打个招呼还要弄得像陌生人一样呢？ “贪狼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敖缺顿了顿，最终把目光凝在乔嫣身上，深沉而无光，“一个只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敖缺这句话，让乔嫣突然觉得一阵冷气毫无征兆灌入身体，“只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就目前而言，灵符是解开秘密的唯一关键。”敖缺压低声音，“灵符之中，一定有贪狼不可告人的秘密。” 敖缺把灵符递到乔嫣面前，她愣了几秒钟，和敖缺交换眼神后，才缓缓伸手接过。 当乔嫣像初遇溟烈前夕时那样，将信封展开，认真研读。 信展开后，一个字都没有，映入眼帘的只有过分的白，“这……” 敖缺也是一脸不解，他所知的灵符中，从来没有制作如此奇怪的，明明蕴藏着令人咂舌的力量，却隐藏得极深。 此时云空之上，屹立着神圣——贪狼和那位身着斗篷的神秘黑衣人。 “乔嫣就住在这里。”黑衣人拉低衣帽，黑暗中的双眸紧盯着乔嫣的住所。 灰蒙色从九穹之上压了下来，小区楼下的花木，以及被花木簇拥着三十层高楼，一切都黯然了。 只有偶有几辆闪烁车灯的私家车开入小区，才让人感觉这不至于是一座坟墓。 “你认为乔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敢妄加揣测。”黑衣人似有口难开，答案很中肯，却并不是贪狼想要的。 “我曾和她单独相处过，却总觉得，她的影子里有另一个人，但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贪狼目光透过乔嫣家阳台的窗户，汇入橙色灯光之中，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笑了，“在没遇到她之前，我曾一度以为这个世界疯了。” “时代确实变了，五花八门的伪装者得到尊崇，而真正的神明却无人信奉。” “但人心没有变，为了追求共同的幸福和自由奋进着，没有一天停止过。”贪狼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曾经疯狂过的陈年旧事。 黑衣人顿了顿，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光扫向贪狼，“你还沉浸在拯救山海界的旧梦之中么？” “我的目的不是拯救山海界，山海界理应自由，理应得到解放。” “从投靠神殿那一刻起，山海界早容不得你了。”黑衣人把眼光小心翼翼地收回，语气徒增无奈，“不管你如何伪装自己，都改变不了你是山海界的灾星这一事实，山海界永远不会原谅曾经投靠过神殿的星君。” 黑衣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就那些不识好歹的凡人，值得你与神殿反目成仇，值得你们引星殿如此为其拼命吗？” “那个地方不应该是个地狱，至少它曾经辉煌过，和平过，繁华过，也为人所追求过……”谈及山海界的时候，贪狼眸子里总不经意间透露出温柔的光，“如今虽然变了样，但在我心中，它仍然是我曾经所自豪的自由之地。” 黑衣人不承认这就是答案，因而反复问了同样的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证明神殿的屠戮是错误的，为了证明无论多么卑微的生命，一样能得到尊重！”贪狼紧握拳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更为了证明人生而并非草芥，万千生灵皆平等！” 最后一句话，贪狼似乎并不只说给黑衣人听，而是说给九霄云外的另一个世界的主宰听的。 “神殿历经几千万年，自有其管理世界的法则！”黑衣人曾身为神殿的一员，不得已为神殿辩驳。 “只有当和平和自由成为主题时，才能真正变得强大起来！”贪狼凝着眸子，“可就是这样浅显的道理，身居高位的神殿哪怕再历经千百万年，也难以明白！” “何出此言？！” “这就是答案！” 此时，一架客机从二人头顶飞过，在几千米的高度上冲破云雾，把夜间的云层搅乱一片，留下一阵风旋，变换成漩涡状。 “你能想象吗？”贪狼的目光搭载上客机，摸索着穿过层层云雾，“这个世界只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便能从一个落后的冷兵器帝国跨入如今文明先进的时代，这无论对大九洲还是曾经辉煌过的山海界而言，都值得称之为史诗般的奇迹。” “你想说什么？” “乱则求稳，静则求进。”贪狼的眸子里含着一道坚毅的光，静静地打量着眼下的霓虹世界，“凡人并非像神明所臆想的那样迂腐而一成不变，而是保持着日新月异的变革，他们始终朝着新时代的方向跃进，这一点上，凡人做得并不差，而高高在上的神明，则倒成了他们口中迂腐的代名词！” 贪狼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好似让他体内的某种力量复苏了，那样的力量曾让无数神殿神明深深惧怕过。 山海界的神罚之战接近尾声时，贪狼不得已而臣服于神殿，自那时起，他的力量便被神帝凌绝轩封印起来，在人间流转数千年之久后，他已渐渐褪去周身的棱角和戾气，已然习惯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生活。 炽热的火焰在贪狼心中积存千年之久，仍然没有熄灭，还有曾在神罚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气概，如今依然荡漾在他的心中。 “贪狼……”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未见山海 凌晨两点，满天星星，灯光寥落，车子很少。 二十层楼的天台，近处被阴影笼罩，远处是一片蒙着清辉的霓虹。 “奇怪的灵符，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敖缺揣着下巴，眉头紧皱，“贪狼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溟烈盯着眼前浮在空中的灵符，渐渐陷入沉思。 灵符之中，像有一把勾魂的锁链，许许多多匿于黑暗中的灵魂，随着灵符渐次翻开，悄然地睁开了双眼。 溟烈的神识穿透灵符，看到的是一个被晦暗掩埋的大地，光被黑云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只有咸腥的雨滴坠落下来。 骇亮的闪电从南方划向北方，黑暗的苍穹像碎裂的镜子，地下的残骸覆上了朦胧的微光。 大地开始颤抖，裂缝从大地的另一边延伸，巨大的裂缝势如破竹般，将整个大地龟裂成块儿。 数以亿万计的白色骸骨咆哮着冲破大地的束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远处的白色骷髅定定地望着天空，近处的则安静地盯着溟烈的方向看。 空洞而死寂的注视，让溟烈突然产生一丝从所未有的后怕，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之景才恢复如初。 眼下溟烈的怪异举止很快吸引了敖缺和乔嫣的注意，当溟烈睁眼时，他才发觉溟烈和乔嫣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敖缺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样，像一座埋葬众生的坟墓。”溟烈锁着眉头，顿了良久才继续补充道：“那个地方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甚至闻所未闻，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消磨和恐惧。” “恐惧……”乔嫣对溟烈的说法抱着一丝怀疑，她实在是意象不到，让人恐惧这个词，居然能从堂堂南海小龙王口中说出来。 如若真是这般，难以想象，这个能让南海龙王唯独感受到恐惧的地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间地狱。 “我很好奇，这……”当乔嫣打算接敖缺的话继续往下问时，却被溟烈一句话给打消念头。 “收起你的好奇心！”溟烈脸色变得出奇的沉，语气也透着几分凉意，“灵符之中所蕴藏的东西，你我都没有资格去揣摩，等回去之后，把它交给哪吒看看吧。” 溟烈的尾音还在耳畔回响，但人已消失不见，而乔嫣的身边，只剩下敖缺。 “算了，他脾气就这样，有时候古怪得很，慢慢习惯就好了。”敖缺望着溟烈消失的方向，轻微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把眼光移到乔嫣身上，“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经敖缺这么一说，乔嫣确实感觉瞌睡虫上头，伸直腰板打了个哈欠，“好吧，反正我也困了。” 等乔嫣离开后，原本消失的溟烈再度出现，幻化成黑烟弥散在敖缺身后，“贪狼是天机阁的余孽，抓住他！！” “这还用得着你说！”敖缺顺着高处望下扫去，深邃的目光霎时炸出一丝狠劲儿。 然而在那晚之后，贪狼就如同人间蒸发般失去踪迹，任凭敖缺和贪狼如何搜索，再也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对乔嫣而言，这封灵符无足轻重，躺在床上睡得个迷迷糊糊，把灵符给忘得干干净净。 城市公园的雾气稍起，九霄云外的光芒穿破冲冲云雾，通过雕花玻璃，直射乔嫣的温馨小窝。 八点的阳光已经很烈了，但乔嫣仍深沉于梦境之中，不愿醒来。 她做的梦挺美的，住在一栋海景别墅，周围全是鲜花，阳光明媚，柴犬在海边蹦跶，敖缺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衣短裤，在海滩边修船。 而她的身后，是一张巨大的照片墙，有着和敖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最后一张是在德国一座古堡里举行的婚礼，两人盛装出席，接受勋爵的祝福。 耳畔还传来敖缺阵阵温柔的轻语，“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允许我用一枚戒指绑住你，在法律的规定下，把余生分一半给我那种。” …… 当乔嫣想象着想用一种更加温柔的方式应下来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介入她的梦境，强行把她和敖缺分开。 “小嫣，快醒来啦，说好了今天去乡下你爷爷家的！” 乔嫣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只一瞬间，骇然的白光便炸入她的眼眸，惊悸地蒙上双眼。 等稍微有些适应了，她才翻过身来，试探性地睁开双眼，见眼前顾小鱼半张身子都爬上了被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几点啊……” “才几点？！歪！这都大天亮啦！”顾小鱼一听这混账话，气更不打两处来，气呼呼地指着窗外，“好不容易才轮到的假期，你居然都不好好珍惜，懒在被窝里虚度光阴的人最可耻！” 窗外的阳光在顾小鱼背后渲染成一圈圈彩色的光环，把她衬托成了一位审判天使，宣告乔嫣的把时间浪费在被窝里的罪状。 顾小鱼的精力好像无处释放一样，嘴上说得还不够尽兴，又伸出手往乔嫣被窝里捣鼓。 乔嫣被顾小鱼这么一搅弄，一下子睡意全无，挣扎几许，不得已才坐起身子，嘟囔着嘴示弱，“够啦，我起来还不行嘛……” 听乔嫣这么一说，顾小鱼这才收敛起愈发放肆的行为，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裙摆，“我在外面等你，快点哈！别让我看见你再磨磨蹭蹭的！” 乔嫣冲顾小鱼露出一副厌世的表情，撇了撇嘴。 等她换了身衣服走出卧室，客厅餐桌上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瞬间把她的所有注意力吸引过去，连坐在沙发旁的敖缺都不放在眼里。 “哇！这么多好吃的，一定是老妈的手艺，我的尝尝！”乔嫣两步并作一步扑了上去，乔妈从厨房端着粥出来，隔着老远就开始抱怨，“你这丫头，刚起床就先把脸擦擦，真是的，对象在家呢也这么邋遢，能不能改改性子？” 乔嫣不理会，喝了口果汁，顺带着塞了半张饼进嘴，才慢悠悠地走进洗漱室。 敖缺在旁边倚着沙发，只是善意地笑笑，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乔嫣这幅样子，相比于在饭店的时候，敖缺很少见到她这样活泼。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酷的事 出门时正值艳阳高照，小区的草木绿得流油，乔嫣一行人一人提着花花绿绿的礼品和保健品，自驾开往乡下。 跟乔嫣一起的，除开溟烈敖缺以及顾小鱼以外，还有几个几年未见的堂兄弟姐妹们，最小的今年才踏入大学校园，最大的则已经成家立业为人父为人母了。 三俩车从城里出发，去爷爷的方向只有一条仅容两辆汽车宽的柏油路，而且越开越窄。 最终，柏油路在一座古朴的小镇外断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嵌着花岗岩的石路，因为道路实在太窄，再加上路上人多，车便停在了小镇郊外的一家旅馆下。 乔嫣的爷爷并不住镇里，而是住在临靠小镇的城乡结合部里，这个城乡结合部被一条透彻清凉的河水分隔两边，十里八乡的白房红瓦顺着曲折的河水绵延得很长。 步行路上，乔家一众兄弟姐妹聊得很开，话题热度大都持续在乔嫣生病和她身边两个神仙男友身上，但话题聊着聊着很快就聊开，不再拘泥于乔嫣，而是天南地北地聊。 顺着河水旁边的小径，就能很轻易地摸索到乔嫣爷爷家。 河道两边种着一排清一色的棕榈树，有时夹着几棵低矮但硕大的铁树，山清水秀，倒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种上的，我记得以前河边是一摊泥沙的，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了，路也好走多啦！”顾小鱼挽着乔嫣的手，眼光被路边景色吸引住，在道两旁来回摸索，像是拔不出来了一样。 “是前几年的事儿吧，当时有房地开发商看中这里了，把环境给整了一遭，说是要开发别墅区。”乔杏接过话，目光顺着顾小鱼的方向望一眼，“不过这都是有钱人的事儿，咱们就被瞎凑热闹了。” 顾小鱼会心一笑，“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以后是不是要在这里购置一栋别墅。” “小鱼，你可真是发达了呀。” 有人打趣道：“我看是因为摊上个富二代了吧，哈哈哈。”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不断有人把眼光投向溟烈，溟烈走在一边自顾自地看风景，对炽热的目光不闻不问，高冷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副冰窖般的尊荣，很容易使人打消去了解他的想法，因此，对顾小鱼男友的话题很快就淡了下去。 快到爷爷家的时候，原本种着棕榈树的地方换成了一座座围靠荆棘的水果乐园，有些是新开的，有些是儿时就存在的。 在金秋时期，这些水果乐园硕果累累，引得不少游客光临，捧着新鲜水果，眉眼都不禁带着笑。 两边的果树多了，连小路也渐渐有些不好走了，小径落了些腐烂的树叶，还乱嵌入了奇形怪状的青石，稍不留神就会滑个大跟头。 很快，一座古朴简陋的农家大院出现在众人眼前，院子外有一座苍老腐朽的老竹搭成葡萄棚架，爬满了新绿硕肥的葡萄叶，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带刺荆棘。 “爷爷，我们来看您来了！”年长的堂兄提着礼品，在院子外就爽朗地大喊一声。 几人走进院子，铺面而来的还是小时候熟悉的茶香味道，正对院子的木头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满脸沟壑的慈祥老人。 当他正准备走出来时，一看满是乔家的孙辈，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身子嵌在门框里动也不动，像泥塑雕像一样。 下一秒，那双老态而浑浊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湿气，两步走了出来，“都来了？！” 乔嫣刚看到爷爷的时候，就觉得自上次一见，爷爷好像在这几个月里苍老了好多，脸上的皱纹像被渔网勒的一样，眼睛浑浊得不成样子，就连动作都迟缓了好多。 屋里没有空调和风扇，但就是很凉快，比家里的空调更沁人心脾，那种凉爽感是由内而外的，像是在炎炎夏日里肚子里塞满了冰淇淋一样。 给爷爷带的礼物堆在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年长的兄弟姐妹围着爷爷，慰问身体什么的，另一些则往爷爷院子后面的麦田梗上转悠，其中包括敖缺。 这片麦田年久疏于打理，早已荒废，只有种在田埂上的几棵矮小的苹果树还结着果实。 “坐下来聊聊？”走在敖缺前面的乔嫣堂兄突然停了下来，坐在田埂上，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敖缺点了点头，跟着就近坐下。 “你喝酒吗？” “偶尔会喝一点。” “听小妹说，你酒量不错，有空切磋切磋。” 敖缺应道：“乐意至极。”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有家庭背景的。”堂兄侧过头打量一眼敖缺，笑了笑，“跟我说说呗，像你们这种游荡在上流社会中的成功人士，做过最酷的事情是什么呢？” “最酷的事儿？！”敖缺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感觉他像是话里有话，但一时半会儿又揣摩不出什么意思。 “像比如泡夜店，纹身，飙车买醉什么的。” 敖缺顿了一下，“你说的这些听起来确实很酷，但对任何人而言，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心里想做就能做到，真正酷的往往是常人看起来枯燥且难以坚持的事，比如用真心去爱一个人。” 敖缺出人意料的回答，着实让堂兄大跌眼镜，他如何也想不到，这种看起来过惯了贵族生活的公子哥口中竟然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 这样的回答让堂兄很满意，起身顺手摘了个苹果，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转过身来对敖缺说：“北方的苹果比南方的甜，尽管它样子可能不尽如人意，有些长得好看，而有些长得并不好看，有些很黑，甚至看起来很脏，但只要你咬上一口，就能发现它甜入心脾。” 敖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起身把乔嫣堂兄手里的苹果接了过来，“我的眼光向来很好，像这样的苹果，不用咬，光是看它的外表，我就知道它里面是甜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即便虚情假意，也请把戏做足 两人的对话似天方夜谭，最终的焦点，由一颗小小的苹果，聚焦在了乔嫣身上。 “跟你说实话吧。”堂兄低头点了根烟，意味深长地望了敖缺一眼，“乔嫣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爸妈离过婚，分居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同学们都爱欺负她，小妹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什么事儿都喜欢往心里藏着，别人不问，她也不说。” 堂兄吐了口烟圈，把烟盒的一端递给敖缺，“来一根？” “算了吧，我抽不来这玩意儿。”敖缺看着烟盒，回绝道。 堂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叼着烟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觉得诧异得很。 这种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男人，他见过无数多个，背地里腹黑得流墨。 就光从敖缺这副惹人的桃花眼，就注定了他百分百是个花心公子，只配生活在美女如云的灯红酒绿之中。 然而，就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不抽烟？！ 但很快他那份异忽迥异的心思便收了起来，从他十几年人情世故的经验中，他发现敖缺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刻意伪装的痕迹。 他好像是真不会抽烟…… 堂兄把烟盒收回口袋，讪笑着望向田埂的另一边，心想乔嫣这丫头虽然脾气倔，但好在挺有眼光的。 “乔嫣这个丫头啊，你说她坚强吧也坚强，但说她脆弱呢其实也挺脆弱的。”堂兄把烟嘴夹在指缝中，叹了口气继续说，“遇到什么事情只敢在背后偷偷掉眼泪，让人揪心的不是看她哭，而是当她面对别人时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敖缺一时语塞，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才刚谋面的乔嫣堂兄，能够跟他知心知底地说这么多话。 在没遇到这位堂兄之前，他原以为自己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乔嫣。 风毫无征兆地沿着西北方刮过来，夹着几片在空中翻腾的落叶，轻轻地拂过敖缺额头上的发丝。 堂兄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敖缺，“如果你对乔嫣是真心实意，那当然很好，若是虚情假意，我希望你能把戏做足，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对她好。” “我当然会对她好的。” “我大概有理由相信。”堂兄嘴角一扬，拍了拍敖缺的肩膀，“你刚刚说的这句，肯定不是花言巧语。” 与此同时，乔嫣和顾小鱼两人也在乡间的小路转悠，湿热的空气像给万物都蒙了一层热雾般。 经受不住热浪的熏陶，两人便在种满竹林的一块阴凉地坐下，在竹林的阴影下，凉风阵阵，沁人心脾。 “小嫣，你说这南京城最近十几年来变化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呢？” “是啊，都没变呢。”乔嫣的眼光始终游荡在近处的枯草和远处的青山之间。 在乔嫣眼中，这里并不需要什么变化，毕竟这里留存了有关于她的太多的儿时记忆了。 以往那些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在日复一日的上班族生活中，慢慢地在她脑海中淡化了。 在城里的那些日子，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曾经所有的理想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扔进了大海深处。 有时候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好像真就应了网上那么句话，为了一口吃的和住的，活得像个丧尸。 只有当置身于往日的环境当中，那些隐藏的记忆才会重新掀起波涛，像洗过圣水一样，把遗失的自己给找回来了。 “我爷爷守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这种孤独的滋味儿，我真是一点也尝不来。”乔嫣坐在阴影里，一点阳光也照不到她，“但爷爷好像陷进去了，已经出不来了。” “如果心里装着一个无法忘怀的人的话，或许就能忍受这种孤独吧。”顾小鱼双手往身后一撑，眸子正好斜着四十五度往上抬，绚烂的阳光被细碎的竹叶隔得斑驳陆离，倒是有一种朦胧的醉意。 “爷爷很爱奶奶，但我没有见过我奶奶，好像我记事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我对奶奶的印象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乔嫣说着说着，突然仰头叹了口气，“爷爷守着这座旧房子几十年了，眼看着都老了。” “爷爷还健在真好。”顾小鱼抿了抿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爷爷奶奶好早之前就去世了，08年的那场地震还有后来的经济危机，全都让我家给撞上了，那时候我们全家就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处处都要躲着来要账的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 顾小鱼的往事其实很少被她提及，但跟乔嫣不同的是，顾小鱼是不屑于去回忆以往，她注重的是珍重当下。 但当回忆的暗潮涌来时，很少有人能强颜欢笑去面对，包括顾小鱼也是。 顾小鱼的真情流露，让乔嫣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开朗得没心没肺的女孩儿，其实也同样有让人怜惜的一面。 但劝人大度放下的话乔嫣说不出口，在她看来没有经历过更大磨难的人，是断然没有资格去劝别人大度的，所以乔嫣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顾小鱼感到开心起来。 这是一件几乎无法做到的事，因为一个原本就很开朗的人突然悲伤起来，外界再没有什么能让她走出阴影，除非她自己拉自己一把。 这时，顾小鱼的手机叮铃地响了一下，拨开手机一看，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 “小嫣你看，烈烈说他抓了好多龙虾，让我们回去瞧瞧呢！”顾小鱼笑得星光灿烂，把手机屏幕晃到乔嫣眼前。 屏幕上是溟烈的照片，只见溟烈对着相机摆了个poss，手里拽着沉甸甸的棕色帆布套，尖锐的棱角还在摩挲布袋。 “龙虾？！”乔嫣瞟了一眼顾小鱼，心里的石头扑通落了地，“可我没听这里有人养过什么龙虾呀。” 顾小鱼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懵，乔嫣说得确实，她爷爷家的水田原本就少，根本不适合养龙虾。 “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机阁 酒足饭饱之后，晦暗和朦胧从云霄之上落了下来，秋老虎的夜来得缓慢，但黑起来却是叫人错不及防地快，只消两三分钟便伸手不见五指。 几个兄弟姊妹一个接着一个起身，跟爷爷告别，然后去了临近的小镇旅馆住，人间减少了，老宅子慢慢恢复往日的落寞和寂静。 乔思雨拍拍裤腿站起身，对旁边的乔嫣说，“你不走吗，这天要是再黑一点，路可就难走啦。” “我留在这里。” 乔思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敖缺，此时敖缺正倚在窗口仰望漫天繁星。 “原来是要过二人世界啊，好吧……”乔思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原本想着多陪陪你，算了，我就不当这个不着调的电灯泡了。” “啊？”乔嫣窘迫地瞪了她一眼，“没有的事儿，你别胡说了。” “看看你这亚子，还不好意思承认，哼，我走啦~！”说完又冲敖缺喊道，“小缺！我走了！” 然后又去跟爷爷道别，聊了将近几分钟后，才踏着步子离开老宅，跟着一个堂姐离开。 最后剩下来的，只有顾小鱼和溟烈，以及乔嫣和敖缺这两对，然而爷爷的宅院房间少，根本不够四人分，商量来商量去，只好在打地铺的意见上达成一致。 客厅的灯光很是昏暗，借着老古董电视荧幕的光才能勉强照亮客厅四壁，而且地面阴冷潮湿，盖上气垫之后虽说有些改善，但多少还是能渗透一丝凉意。 顾小鱼体质畏寒，于是便身不由己地往溟烈的怀里钻，溟烈全程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会惊到顾小鱼。 随着新闻联播的标准音乐响起，乔嫣便下意识知道时间已是七点半了，每到此时爷爷必坐在安乐椅上，扇着扇子准时收看新闻联播。 这样的习惯，乔嫣已经记不得爷爷是多久养成的了，但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整天关注的都是民生新闻和国家大事。 而且爷爷向来不会对这些事情品头论足，只是静静地摇着扇子看。 出现积极的新闻消息他会笑着频频点头，出现负面的新闻消息他就会码着脸，像泥塑一样盯着电视荧幕，连摇扇子的动作也会慢下来。 爷爷这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以至于让乔嫣直到现在都认为，爷爷当年要是走入仕途，一定是位受人爱戴、廉洁奉公的好官。 新闻联播在乔嫣印象中一如既往的无聊，但只要陪着爷爷，不管再无聊她都能忍着困乏看完。 等半个小时的新闻终告结束时，顾小鱼已在旁边睡熟了，有时候会呓语着乱抓东西，“溟烈，不准再吓唬我了，否则我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爷爷收起扇子，扶着椅子把手，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爷爷，您慢点。”乔嫣见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搀着爷爷的手肘，“爷爷，您为什么不肯搬去城里住呢？” “我这都一把老骨头啦。”爷爷冲乔嫣一脸慈爱地笑，摆了摆左手，“还能去哪儿啊，不去了。” 乔嫣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别人眼中爷爷就是个固执的老头儿，家里一堆儿孙在他这老宅来来回回劝了无数遍，每次都是摇头叹气地离开，甚至大儿子站在院里发脾气，也丝毫无法动摇爷爷的决心。 如此倔强的爷爷，乔嫣铁定是劝不动的。 爷爷的屋子离客厅只隔着一个房间，刚跨过门槛，爷爷便问：“敖缺对你好吧？” 乔嫣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上扬，“好着呢，爷爷。” “我看那孩子啊，是挺不错的。”爷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照顾你，是吧？” “嗯。” …… 月明星稀，屋里的人都睡着了。 气温从凌晨两点开始下降，寒星抖落大片大片的雾气，笼罩着这座方圆十里的乡镇。 院子不知何时摆上一张柚色木桌，溟烈坐在靠院门的木桌一边，脸色阴沉地摆弄着茶杯。 “让他给逃走了。”敖缺坐在溟烈对面，“怎么办，贪狼的事要汇报给东海吗？” “不行。”溟烈眼光锁在茶杯上，表情出奇地镇定，“东海一旦涉世，人间必乱。”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敖缺对溟烈的镇定气不过来，神色多了几分愠怒，“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能跟东海商量，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天机阁余孽，在我们龙族眼皮子底下溜走吗？” “贪狼跑不了的，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把他拿回来。”溟烈把眼光从茶杯上收了回来，定定地瞪着敖缺，“但现在的情况，天机阁余孽或许眼下就有一个。” “眼下？！” 溟烈的话让敖缺一是摸不着头脑，二是觉得毛骨悚然。 天机阁余孽竟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全然没有察觉！ “是谁？！”敖缺压低声音问。 “我记得不错的话，乔嫣此前跟贪狼走得很近。” “你对小嫣存有疑心？”敖缺一下子慌了神，“我看你是疯了，如果小嫣跟天机阁有染，难道哪吒会看不出来？” 其实敖缺早先就有所察觉到溟烈的异样，从见到那封灵符起，溟烈看乔嫣的眼神就带着一种莫名的锋芒。 “你还记得天书开界和心猿复苏的事吗？”溟烈捏紧茶杯，瓷器被“吱嘎”一声捏成了碎渣，“她的身份连哪吒上神都琢磨不透，你又凭什么敢断定她跟天机阁没有关系？” “我告诉你，小嫣是我的女人！”敖缺站起身，眸子卷起炽热的火焰，“不管她跟天机阁是怎样的关系，我都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汗毛！” 溟烈也跟着起身，双眸阴沉沉的，炸出如出一辙的凶狠目光，“若她果真是天机阁余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送回东海，听候龙王法办！” “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你！” “你……” 敖缺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让溟烈脊背一凉，不禁产生一丝后怕。 第二百四十九章 高铁的神秘人影 敖缺的警告，使溟烈终究打消了对乔嫣动手的想法，但他之后看乔嫣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带着戒备。 溟烈那副充满恶意的样子，让乔嫣感到毛骨悚然，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好把一切归功于溟烈对南京这边人文不服上了。 这个理由说来其实也牵强，毕竟浙江到江苏也就将近三百公里，高铁通车两小时不到的距离，地域文化也比较相似。 但除了人文不服这个原因，乔嫣实在难以找到其他任何原因来解释溟烈这突然且古怪的变化了。 因此目前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结束国庆，然后早早地回浙江，希望溟烈能够重新恢复起来。 国庆节结束的前一天，乔嫣在网上预订了两张第二日15:07的高铁票。 一张自己的，另一张是帮顾小鱼买的，d座和f座并排的座位。 准备动身回浙江的当天，溟烈却突然消失不见，而敖缺却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反而异常平淡地把顾小鱼和乔嫣送入了南京高铁南站。 “溟烈最近好像变得很奇怪啊。”在自助售票机排队取票的时候，乔嫣拽着背包问敖缺，“你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他这个家伙啊，脾气本来就古怪得很，喜怒无常惯了。”敖缺想了会儿，看了眼旁边的顾小鱼，笑着打趣道：“或许是因为他还以为小鱼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敢来的吧。” “那也是怪他自己不好……”顾小鱼撅起嘴，把头扭向一边小声嘀咕，“而且到现在都不来道歉，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鬼才会原谅他呢！” “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敖缺低头对了对手机上的时间，催促道，“取完票后你俩就快进去吧，马上该检票啦。” 当他目送乔嫣和顾小鱼两人进站时，双眸顿时变了色，隐隐中有红色轮盘转动，泛着红色的淡淡烟雾。 “贪狼，若是乔嫣因你出了事，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 乔嫣和顾小鱼刚过安检进站，就听得候车大厅传来嘶哑且带电流的广播提示音：“前往杭州东站的列车g7680车次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到二楼a26检票处依次排队检票。” 乔嫣杵在大厅中烟，低头看了眼车票上的列车车次，再抬眼对了对大厅屏幕上的高铁车次，见鲜红的“g7680”字样的车次后亮着绿灯，便忙伸出手腕往后勾了勾顾小鱼，“喂，检票了。” 而顾小鱼则杵在原地，站在乔嫣身后无动于衷，眼睛木讷地望着进站口人潮拥挤的方向，还在出神。 “小鱼，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快走啦！”乔嫣催促一声。 “不是，小嫣……”顾小鱼扯了扯乔嫣的衣袖，伸手指向目光所及的方向，“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人……” “你傻啦？”乔嫣顺着顾小鱼的方向望去，满眼全是人头攒动，“这儿可到处都是人！” “不对，那个人看起来不对劲儿，他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这边看，诶？！”顾小鱼眸子倏然放大起来，吃惊似地盯着那个方向看，用力地扯了扯乔嫣的衣角，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突……突然消失了！那个家伙突然消失了！！” “你走不走？”乔嫣生气地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再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说完，她便撇下顾小鱼往左侧楼道大步迈去，轻盈地踩上自动扶梯。 “诶诶诶，你等等我啊！”见乔嫣果真敢撂下自己不管，顾小鱼忙拽着皮包带小跑跟了上去。 二楼的a26检票口并排一列有五个检票机，每个检票机都拉着长长的队伍，正在有条不紊地检票。 顾小鱼和乔嫣自发地上前接在队尾，等待队伍长蛇缓慢有序地缩进。 等到顾小鱼检票时，她再次上演刚才在候车大厅时发愣的一幕，盯着左边候车的一个座位发呆。 后面有旅客感到不耐烦，不断地探着脑袋往前张望，过了半分钟后，连右边人工检票的检票员都忍不住冲顾小鱼提醒道：“请各位乘客有序检票进站！” 乔嫣回身一瞥，见顾小鱼一人把身后的旅客全卡在了检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小鱼，你干什么呢？！”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顾小鱼这才回过神来，见四下投来火辣辣的目光，脸刷地被烧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把包一顿折腾，半天后才摸出身份证。 “没事，不急。”她身后的一位背着背包，穿着得体的上班族显得大度，温柔地说。 等进站之后，乔嫣把顾小鱼好一顿数落，“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一直很奇怪！” “小嫣，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乔嫣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便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个人看上去真的很可怕，老是冲着我们笑，而且笑得很诡异。”顾小鱼窘迫地皱着眉，憋了半天又补充道，“溟烈和敖缺都不在我们身边，我心里总感觉害怕，我觉得会出事，要不我们别坐这趟高铁了吧！” 说话的时候，顾小鱼总是不自主地瞥向进站口。 乔嫣拧着眉毛摸了摸顾小鱼的额头，再捂着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烧着啊，怎么突然傻了呢？” “小嫣，我没发烧，我是跟你认真的！”顾小鱼见乔嫣一脸的不以为然，不免心中来气。 “那你到底想怎样嘛？”乔嫣顺了顺肩上的挎包带，反复劝说道，“咱们都到这儿了，改签是肯定改签不了了，退票也是不可能退票的了。” 想到这个时候乔嫣想到的居然还是钱，顾小鱼忍不住皱眉，“你这个人，到底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命没了下辈子可以再来，钱没了可是真就没了。”乔嫣若有所思地分析，认真地说，“所以当然是钱重要。” “噗嗤！”乔嫣这句调侃彻底把顾小鱼给逗乐了，“你这什么白痴逻辑啊？” 第二百五十章 熟悉的眼睛 “好了，高铁马上就到了。”顾小鱼这一笑，让乔嫣觉得事儿其实也并不大，便肩膀蹭了一下顾小鱼，“别再疑神疑鬼的啦，那家伙可能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经病，没那么巧会坐同一列高铁的，安心吧！” “说得也是呢……”顾小鱼想了想，觉得好像说得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释然地吐了口气。 等旅客差不多全部进入候站台后，几个身穿亚麻色工作服的高铁站工作人员也跟着进来，各自保持十几米的距离，在铁路高台边缘的黄线外排成一列，等候列车进站。 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上衣的女工作人员拿着扩音机，迈着大步沿着站台巡视，用略带老南京味儿的普通话不断重复一句话：“列车马上到站，请各位乘客站在黄线以外依次排队候车。” 几分钟后，列车沿着左边方向减速驶来，呼啸声划破空气。 从高铁车头缓慢出现在乔嫣目光前方，再到高铁慢慢停靠在乔嫣身前，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数分多钟。 顾小鱼站在乔嫣身后低头玩手机刷微博，身子紧紧靠着乔嫣的后背，就生怕她会突然飞走一样。 高铁车门一开，乔嫣便沿着队伍挤了进去，当她沿着过道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却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上，竟然坐着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子。 乔嫣愣了一下，站在那人身后，重新把列车票掏出来，皱着眉头仔细对了对车票上的信息，口中不禁低声喃喃：“二号车厢的十六排d座，嘶——就是是这个位置没错啊……” 列车车票的信息单上写得明明白白，这个位置的的确确是属于自己的。 “诶，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做错位置了？”乔嫣出于礼貌，弯腰询问那名鸭舌帽男子，“这个位置好像是我的。” 那鸭舌帽男微微回过头瞥了乔嫣一眼，马上又伸出手把前帽檐压低，像是故意不让乔嫣看到他的眼睛一样。 “我是十六排的座位。”鸭舌帽男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任何感情，足以让人失去和他对话的欲望。 “那个……”乔嫣缩着肩膀礼貌一笑，小心翼翼地冲他解释，“每排座位的后面还分了abcdf五个座次，你坐的是d座，但是d座和f座都是我跟我朋友的，你对对你的车票，很可能是你坐错位置了。” 那鸭舌帽男顿了一会儿，很不友好地哼了一声，把帽沿再次压低几分，默然起身坐在旁边还空着的c座上。 乔嫣紧揪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取下身上的包，转身看向顾小鱼。 而目睹鸭舌帽男真容的顾小鱼，早已愕然良久，双手紧紧地拽着乔嫣的衣角。 “小鱼？”乔嫣愣了，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小嫣，我要坐里面！”顾小鱼像是冲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把头转向乔嫣，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的座位钻。 “啊？”乔嫣觉得莫民奇妙，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哦……” 列车发动，车间广播传来纯正的女播音员的声音：“各位旅客朋友好，本次列车是g7680次列车，由南京南站开往杭州东站，本次列车全面禁烟，所有旅客不得在任何角落抽烟，否则将依据铁路安全管理条例进行处罚。” 播音结束之后，顾小鱼用胳膊肘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乔嫣，斜着眼冲旁边的鸭舌帽男使了个眼色，“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顾小鱼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连说话时声音都隐隐发颤。 虽说她大概猜到顾小鱼之前在候车大厅所说奇怪的男人，可能就是旁边这个看似脾气不好并且不擅言谈的怪人，但她还是想在顾小鱼口中确认一下。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顾小鱼眼眶都憋着一层惊悸的泪花，紧紧依偎在乔嫣身边。 “你别怕，车上这么多人呢，不会任由他做什么的！”乔嫣一边小声宽慰顾小鱼，一边用余光刻意注意鸭舌帽男的动作，“而且下车之后，敖缺和溟烈肯定会在高铁站接我们的。” 一听到溟烈的名字，顾小鱼心头的恐慌倒是压下去不少，强忍着泪花点头，但仍旧紧抓着乔嫣的手臂不肯松开。 这个时候，一个女乘务员推着堆满食物和饮料的手推车从后面的车厢慢步走来，手推车推到乔嫣座位旁的过道上时，那女乘务员刻意停了下来，礼貌一笑，“请问需要饮料吗？” “不用，谢谢。”乔嫣摇了摇头，回之一笑。 而旁边的鸭舌帽男却突然开口：“我要杯可乐，谢谢。” “好的先生。” 鸭舌帽男接过可乐的那一瞬，微微抬头，双眸刚好与鸭舌帽沿齐平，有意扫了乔嫣一眼。 乔嫣虽不敢直视他，但也并不怕他，很自然地目视前方，没有一丝慌乱的表现。 “给旁边这位小姐也来一杯。” “呃……”乔嫣连忙拒绝，“不用，我不渴……” 那一瞬，乔嫣的目光和鸭舌帽男的目光交织并碰撞，激撞出闪电。 她隐约记得那双眸子，像是在哪里见过，但记不得了。 “小姐。”鸭舌帽男用冰冷的语气问，“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乔嫣赶忙把目光收回，落在窗外向后疾驰的山丘上。 …… 两个小时后，高铁驶入杭州地界。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即将到达杭州东站，请您拿好您的随身行李和贵重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乔嫣稍稍来了精神，瞥了一眼旁边睡熟的顾小鱼，心头不禁好笑。 顾小鱼整个人都睡懵了，小脑袋歪在乔嫣肩上，睡得格外踏实，小嘴一张一合，眼瞅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我手机要还有电，非得把你这幅样子照下来不可。”乔嫣抖了抖肩膀，“小鱼！到站了，准备下车啦！” 顾小鱼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舒展腰板打了个哈欠，“这是到哪儿啦？” “已经到杭州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回兰阳 睡醒后的顾小鱼，给乔嫣一种朦胧的错觉。 她感觉此刻的顾小鱼像换了个人一样，好比一位脱胎换骨的世外隐士，那双平时喜欢滴溜溜乱转的剪秋水般的杏仁眼，此时不管看什么都自带着索然无味的淡然，像是早已看破红尘一般。 然而，当顾小鱼无意间瞟到过道邻座的那名古怪的鸭舌帽男时，正巧他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针锋相对，只一刹那，她那毫无做作的淡然便被打回了世俗。 “他……”顾小鱼精神瞬间来了数倍，缩着身子惊恐地依偎在乔嫣身侧，压着声音说，“他怎么还在这里？！” “这可是高铁，你以为挤公交呢，人家不在这儿那能去哪儿啊，难不成半路让人给扔出去？”乔嫣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马上都到站了，人家也没拿你怎么样吧，不要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嘛，你可真是闲的！” “我闲？”顾小鱼气呼呼地嘟着嘴反驳，“喂小嫣，你知道什么叫人性吗？” “人性”这个词儿，乔嫣起初觉得应该挺深奥的，毕竟那可是着名文学家和哲学家才喜欢去深究探讨的东西。 可经顾小鱼这么随口一说，“人性”词本身就像被污染了一样，不知怎的就变得肤浅且俗套了。 “那请顾大小姐给我解释解释呗。”乔嫣没趣道。 两人对话都不自觉地压着声音，尽量保证对方恰好听到，又刚好不让邻座的鸭舌帽男觉察。 “人性吧，其实怎么说呢，就是……”顾小鱼脑子里有关于人性的东西原本有很多，毕竟身为二线演员，目睹了无数展现在舞台上或真或假的故事。 但当她要吐露出来并组织成一段有逻辑有哲理的话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找不出什么适当的词儿。 “这样吧，我用几个通俗易懂的故事，给你讲讲究竟什么叫人性。”顾小鱼紧抱着乔嫣的手臂，一本正经地说，“就好比如我昨天去楼下超市买到一个被咬过一口的苹果，回头让老板给我换一个，老板偏偏固执地认为是我咬的，觉得我好像占他五块钱一斤的苹果便宜一样，你说，这算不不算得上人性？” 听顾小鱼这一通话搅缠，乔嫣感觉就跟苍蝇飞进脑子一样嗡嗡的，“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顾小鱼叹了口气，“算了，你听说过‘黑色大丽花’吗？” “我只知道‘有钱花’和‘没钱花’。”乔嫣站起身取包，对顾小鱼口中的“人性”表现得毫无兴趣，“你要是能把人性讲通，明年2019年猪价肯定涨！” 而容给顾小鱼去解释人性的时间也已到点——高铁沿着轨道进站，速度接近步行。 “为啥啊？”顾小鱼仰起头，一脸困惑地望向乔嫣。 乔嫣顿了顿，笑着调侃道：“你都这么聪明了，猪能不涨价吗？” 顾小鱼瞪着大小眼迷糊了老半天，直到出站的时候才恍然明白乔嫣话中的意思。 “小嫣，可恶，你居然说我跟猪一样笨……”顾小鱼紧紧跟在乔嫣身后，一脸埋怨。 乔嫣头也不回地道：“这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瞎猜的！” “可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 随着拥挤的人潮出站后，鸭舌帽就此跟乔嫣和顾小鱼分道扬镳，不管怎么说，顾小鱼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在高铁站的分割线外，敖缺和溟烈早在接待区等候多时。 顾小鱼在人群中几乎一眼就望见了溟烈，背后就跟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似的，飞快地跑上前，笑得桃花满面，“烈烈！” 溟烈正和敖缺闲谈，听到顾小鱼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身来，原本阴沉的表情僵滞些许，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鱼，你慢点儿跑，小心摔着！” 两个人刚碰面，就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起来，根本不顾周围单身狗不断投来的羡慕眼光。 而乔嫣走得很慢，但并不代表她想要亲近爱人的期许就比顾小鱼低，她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子去面对敖缺才合适。 敖缺没那么讲究，只要眼前这个女人是乔嫣，哪怕她穿着七分裤和大胶鞋，他也一样会喜欢。 “喏，给你的。”敖缺慢步迎了上去，把准备好久的奶茶递到她跟前，“桂花酿，还冰着呢，趁凉喝吧。”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乔嫣接过奶茶，摇了摇，发现里面的冰都快化没了。 “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敖缺温柔地看着乔嫣，在热浪之中笑得春风满面，“大概是一个多时辰前吧……” “一个多时辰……”乔嫣一脸震惊，心想天上飞的果然要比地上跑的快，这一定是真理！ 而旁边的顾小鱼见敖缺居然贴心到给乔嫣买奶茶，立马就眼红了，歪着身子左右打量溟烈，发现这个平时暖心得无微不至的男人，这会儿居然两手空空。 “看什么呢？”溟烈一脸疑惑。 “东西呢？”顾小鱼也一脸疑惑。 “什么东西？！”被顾小鱼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问，溟烈心里慌了神，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 “你瞧人家敖缺，还知道给我们小嫣买奶茶。”确认溟烈果真是两手空空，顾小鱼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可倒好，人家担惊受怕了一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诶？你不是爱吃冰淇淋吗，我要早给你买的话，这会儿全得化了！”溟烈松了口气，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再说，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让你担惊受怕地走了一路呢？” 顾小鱼本来是生着闷气的，见溟烈态度还算良好，便伸出双手压低他的肩膀，附耳小声嘀咕：“我跟你说啊，我上车的时候，被人跟踪了，那个家伙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什么？！竟然会有这种事儿？！”溟烈佯装大怒，背后却偷偷跟敖缺使了个眼色，“咱们去前面的爱茜茜里，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慢慢跟我说，行吧？” “嗯！”顾小鱼撅着嘴点头。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马王子 溟烈和顾小鱼走后，敖缺伸出手自然地去牵着乔嫣的手腕，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咱们也走吧。” “嗯。” 两人漫步在街边的林荫人行道上，道旁摆停着许多或黄或蓝的共享单车，把原本就不宽的小道，硬生生挤成只能容两人并肩走。 但好在往来行人很少，金秋时节的桂花也开得很盛，吐露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乔嫣一不小心就把目光扎进缀满桂树枝头的桂花中，一时间像喝醉了酒一样，脚步轻得要飞，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轻飘飘的。 “你怎么会想到买桂花酒酿呢？”乔嫣低头啜了一口，半糖的桂花酿甜度适宜，清甜可口，还夹着微醺的醉意。 “刚好看到，所以就买了一杯。”敖缺笑了笑，“怎么样，还好喝吧？” 乔嫣把奶茶带吸管的一端举高，凑到敖缺嘴边，“嗯！” “呃……”敖缺愣了一下，木讷的样子像一位对女人毫无经验的男人。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喝一口嘛！” 敖缺低头啜了一口，抿在嘴里点头，“嗯，好喝！” 时间接近六点，天色慢慢黯淡下来，在加上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流量很大，公交和地铁人潮拥挤得密不透风。 好在高铁站离家也就两公里远，沿着街道靠左的人行道，十几分钟就能走回家。 过马路的时候，尽管斑马线尽头有红绿灯保驾护航，但敖缺仍然不放心，牵着她的手，把整个身子挡在前面护着她。 乔嫣自认为自己内心戏并不多，像什么白马王子黑马王子的，她以前几乎不屑于去遐想。 而当现在，现实中确确实实出现了这样一个男人，像众多女孩儿们年轻时梦到过的那样，音容品行近乎完美，出现在她面前，她终究还是沦陷了。 突然，街道左侧一辆电动车刹车不及，冲乔嫣飞快撞过来。 “小心！” 慌乱中，敖缺抓住乔嫣的手腕，将她整个拉入怀中。 乔嫣惊愕之余，忽然感觉整个世界的时间变得好慢。 汽车鸣笛声拉着长长的号子充斥耳边，原本绚烂的挂桥华灯定在了一个颜色上，而周围四下分散的人群，惊愕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走路或奔逃的动作更是慢了数倍。 乔嫣扑在敖缺的怀里，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声。 当她抬起眸子看敖缺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如初，冲撞而来的电动车只跟乔嫣擦肩而过。 “你没事吧？” 乔嫣愣愣瞌瞌地摇了摇头，看着敖缺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 早前上班的那些日子，乔嫣上班挤地铁公交，下班就骑共享单车，被来往的单车电动车撞过不知多少次，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心疼过她。 过路的行人不断投来钦羡的目光，或是花痴一笑。 “诶，我没事儿的，大惊小怪……” 乔嫣往后看了那辆电动车，车子停靠在距乔嫣几米远的路边，车主看上去不过十几岁，还穿着某某高中的校服，一脸稚嫩。 看见乔嫣投来目光时，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问候，但当他余光扫到乔嫣身旁的双目蕴着盛怒的敖缺时，立马就畏怯了，匆匆骑上车逃离现场。 “喂，小子！”敖缺伸长脖子冲电动车骑走的方向吼了一声，“开车注意点儿！” “算啦，我又没事儿。” 敖缺这才呼了口气，把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 到家之后，客厅的灯大亮着，饕餮和花仙子都在，独独少了哪吒的身影。 “哪吒哪儿去了？”乔嫣问。 “在隔壁的一个老太婆家吃大餐呢！”饕餮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子埋怨道，“哼，也不知道带上我！” 房舍跟乔嫣临近的只有三家，而其中住户上了年纪的，只有一个姓郝的老阿婆。 郝阿婆是乔嫣搬到这儿的第一个邻居，刚来的时候帮了她不少忙，算得上是乔嫣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乔嫣把包取下之后，冲敖缺道，“我去接哪吒回来，你就在家等我好了。” 说完便溜下了楼。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 …… 六点半，天色青黑，路灯比往日亮得早，跟郝阿婆家客厅的灯光交相辉映，给院子里的紫青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 郝阿婆家的院门上了一把泛旧的铁锁，门两侧贴着陈年的门神和对联，有些发黄了。 乔嫣敲了敲院门，“郝阿婆，能开开门吗？” 听到乔嫣的声音，院里头传来一声慈祥的声音，“是小嫣啊，小嫣回来啦？” “嗯，今天刚回来。”乔嫣乖巧地站在原地，透过院门的缝隙，正看见郝阿婆走来。 随着门锁“哗啦”地发出细碎的声响，院门“吱嘎”一声打开。 门刚一开，郝阿婆便热情地把乔嫣拉了进去，“累坏了吧，进来坐坐！” 郝阿婆家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陈设布置却很温馨，客厅摆满了嵌着笑脸的照片。 照片上的每个人乔嫣都认识，是郝阿婆的三个女儿，但没亲眼见过，自搬到兰阳小区后，郝阿婆的女儿似乎一次都没来过。 据郝阿婆说的，三个女儿什么都好，很孝顺，脾气好性格好，后来也都嫁给了好男人，如今成家立业，工作也忙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看。 “还没吃呢吧，来，添双筷子！” “我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吃了，阿婆别麻烦了。”乔嫣往客厅瞟了一眼，哪吒果然坐在饭桌前，抱着大碗吃饭，“我其实是来接哪吒的。” 说到这儿，乔嫣就忍不住唤了哪吒一声，“哪吒，回家了。” 哪吒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扒饭，完全不理会乔嫣。 “吃完再走嘛，急什么呢？”郝阿婆在旁边劝道，“我说你们这些当大人的，心也是真大，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放家里呢？” “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天麻烦阿婆了。” “不麻烦，反正我这里清静，多个孩子多份热闹嘛。”郝阿婆看哪吒的眼神里，温柔都能溢出来，“这孩子跟我那外孙女儿年纪差不多大，她父母忙，一年也见不到一回，哪吒在我这儿，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第二百五十三章 山海界 “我去洗几个水果。”郝阿婆说完，便转身往厨房走。 厨房的水龙头发出哗啦啦声音时，乔嫣便凑近哪吒身旁，左手揣进包里，暗暗拽着在南京拾得的灵符，却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 “把东西拿出来吧。”哪吒一眼望出她心中所想，淡然道。 “啊？”乔嫣迟疑片刻，才恍然似的把灵符摸出来，仓促地递到哪吒桌前，“哦对了，这个……这个是敖缺让我回来交给你看的……” 哪吒瞥了灵符一眼，眼中金光往乔嫣脸上一轮，那灵符就像被无数透明丝线牵扯一般，打着旋儿往哪吒手心飞去。 哪吒顺势双指一夹，灵符的边楞跟着闪烁一瞬，便在哪吒两指之间消失不见。 “诶，不见了？”乔嫣吃惊似的瞪着，瞠目结舌。 哪吒并没有打算她解释，收下灵符之后，把筷子轻轻按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跳下板凳，不紧不慢地从乔嫣身旁经过。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乔嫣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转身发现哪吒早已消失不见，她刚想去追，后面郝阿婆赶忙叫住了她，“小嫣啊，这就要走了？” 郝阿婆端着一盘红透了的苹果，杵在厨房门口，“要不再留会儿，吃个水果嘛？” “郝阿婆，我真的有急事，等忙完之后会回来看您的！”乔嫣打心里是想留下来陪郝阿婆说说话的，但此刻她更为迫切地想要知道灵符的秘密。 “好吧……”郝阿婆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落寞地收敛起来。 哪吒已经走远，乔嫣片刻都不敢多待，便赶忙出门追了上去。 暮色已至，路灯挨个儿亮了起来，给石道两侧的万年青丛蒙上了黯淡的清辉。 乔嫣刚一下楼，哪吒的影子便恰好出现在她左侧小道的拐角处，当她刚好望去的时候，哪吒的身影便刚好消失。 “哪吒！”乔嫣赶紧跟了上去，边跑边呼，“你等等我啊！” 哪吒像是故意跟乔嫣玩转圈圈游戏一样，每次当乔嫣误以为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总是恰好出现在距乔嫣几米或十几米的小道拐角处，在乔嫣匆匆一瞥时，瞬间消失于她的视野之中。 差不多转了一圈之后，乔嫣早已累瘫，扶着小道边的院墙气喘吁吁，“哪吒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喘了两口粗气后，乔嫣托着疲惫的身子往拐角处走去，经历十几分钟的角逐，她总算是把哪吒给跟丢了。 眼前的拐角处再没有哪吒的身影，小道前后空荡荡的，除了路灯，仅有阴风阵阵。 “怎么走得这么快？”乔嫣在原地徘徊，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到底该往那个方向啊……” 正当乔嫣踌躇不前时，道边的万年青丛传来一阵窸窣的细碎声，当乔嫣无意瞟去时，两点绿光在暗处倏然出现，又忽地消失。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乔嫣下意识屏住呼吸，朝那方向试探性喊了一声，“什么东西？” 借着附近房舍的灯光，乔嫣壮着胆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往万年青丛里扔去。 万年青丛猛地一颤，一只花猫叼着一只死老鼠，从万年青丛中跃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乔嫣前面。 那花猫回头瞪了乔嫣一眼，然后甩着尾巴慢条斯理地离开。 “吁，原来是只猫啊……”乔嫣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刚放下戒备，万年青丛中猛然横出一只染着血的骷髅手，骷髅手紧嵌着乔嫣的手臂，将她整个拖了进去。 …… 当乔嫣再睁眼时，整个世界已然变了样。 骷髅手将她拽入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四下荒郊草野，山丘连绵不绝，整个天空一如横盖的灰色巨幕，把整个大地映衬得毫无生机。 乔嫣还为从惊悸之中缓过神来，只听云霄之间传来清亮而明朗的声音，“灵符所载，便为此间山海世界！” “你是谁，这是哪儿，把我带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 四下没有出路，绵绵不绝的死灰色通往无边无际的远方，乔嫣慌了神，急得原地团团转。 忽然之间，顶上苍穹风云骤变，飓风把大片大片的灰色云块搅聚在一起，搅弄成颜色深沉的漩涡。 乔嫣眼神空洞地盯着那团漩涡，大脑被恐惧占据，被吞噬得一片空白。 随着灰色云块不断凝聚，漩涡的颜色愈发深沉，不断重复着如女妖嚎啕的尖锐声音。 “上一次的末日浩劫，跟现在一样，但那时神殿太安静了，数万年来都不曾有一丝丝动静，直到神树下的功名榜上换了个新名字，神殿才为此迎来史上最大的变革。” 乔嫣盯着穹顶之上的漩涡，迎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狂风和草屑，眼神变得愈发晦暗而深沉。 “但那是一场史上最失败的变革。”跟之前与杨戬对峙时那样，乔嫣不知何时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中闪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寒芒。 此话一出，穹顶上的漩涡携着雷鸣闪电愈发近了，一张模糊的脸，倒映向下，闪烁在黑色漩涡中心处。 “可别忘了，你曾经也是神殿的一员！”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沉，而漩涡跟空气摩擦的呼啸声也越来越嘈杂，“不管你逃到哪里，始终都摆脱不了自己既定的宿命！” 漩涡急速旋转，摩擦出阵阵骇亮的闪电，生根般的形状往四下散开，发出炸耳的呲呲声。 “我的宿命，不是为了满足凌绝轩的野心。”面对愈发逼近的雷鸣闪电，乔嫣依旧面不改色，“她只是想要精心雕刻她的帝国而已，她想要的东西，我没兴趣。” 凌绝轩这个名字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当乔嫣轻描淡写地念出这三个字时，使得云端的那位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云端再次传来声音女人的声音，“天机阁背叛山海，背叛神殿，挑起龙族战争，你已经沦陷其中，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容得下你！” “自由之地，便是凌若的去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一 汇入耳中的一声轰鸣，彻底把整个世界震醒。 远处那蔓延着黄色沙尘的波涛，一如筑成十几米高的巨幕，铺天盖地般横扫而来，很快便将乔嫣埋入其中。 “天机阁无法忍受在屈辱下生存。”黄沙扑朔迷离间，有一团又高又黑的影子，闪烁着向乔嫣走来，“既然这个世界无法从阴霾中被拯救出来，就应该被彻底毁掉，这就是天机阁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如果还有希望，或许天机阁就不会这么极端。” “希望这种东西向来只是空谈……”那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近，最终定格在距乔嫣几米之外，“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啦，我都已经忘记天机阁的初衷了，如今我被迷茫缠身，自由，好像离我们很远，像遥远的星辰一样，不可触碰。” “但它曾经出现过，以后也一定会出现！” 那人愣了一下，“自由在以前的什么时候，真的降临过山海界吗？” 弥漫的黄沙遮天盖地，把近在咫尺的两人重重分隔，但乔嫣光凭声音，仍把对面的女人认出来了——太一水德星君。 太一是山海界引星殿的第一位领导者，同时也是最后一位。 “是的。”乔嫣眯着眼，定定地看着她。 太一沉默半晌，其间好像笑了笑。 “知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已经无憾了。”太一轻轻闭上双眼，身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时候到了，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乔嫣本想去抓，但奈何双脚像被吸附在地面上一样，怎么也拔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太一被点点荧光蚕食殆尽。 “我其实早就死了，时间到此为止，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黄沙渐渐淡化，太一的真容浮现在乔嫣面前。 淡扫蛾眉，双眸似水，肌若凝脂，呵气如兰，披着一身翠水青色的烟纱，裙尾如月光银流般倾泻一地。 太一挽弄烟云般的轻纱，一缕青丝垂下，跟乔嫣四目相对时，她眸中总是含着三春般柔意。 “可你一走，我该怎么办呢？” “去帮助贪狼吧，他需要你。”太一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在空中凝散，“当你抬头的时候，总会看到我的。” 奔啸的黄沙终究落了地，整个世界也重归于寂静，像死了一样。 太一幻化的荧光，蹁跹着飞往高处，飞向浩瀚长空之中，刹那间，天幕黑了。 浩瀚长夜之中，几颗星星挣破夜幕，在天际一侧围聚，勾勒成太一的轮廓，闪耀着褶褶辉光。 “回想起山海界当初的蓬勃发展，真的很壮丽，对吧？”在漫天星辰弥留之际，乔嫣的耳边再次响起太一的声音，“所以山海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它应该是彩色的，美丽的，光明的，处处都应该充满着希望。” 耳畔的声音刚寂静下来，天边的繁星便闪烁一下，黯淡了下去。 “彩色……美丽……光明……还有希望……”乔嫣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这些东西，好像离这个被废墟和荒凉占据的世界太过于遥远，以至于乔嫣总有种天荒夜谈的错觉。 晦暗的云端之间，一只衔枝的彩鹤舒展翅膀飞跃于两云之间。 彩鹤所衔的枝头，凝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彩鹤途径乔嫣上空时，那水滴便从枝头坠落下来，滴在乔嫣脚下的荒土之中。 就那一瞬间，一团光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下绽开，整个世界为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朵无名的黄色小花，一朵接着一朵挣破死灰色的大地，向外界吐露鲜艳和芬芳。 染着嫩芽也冒出尖尖，钻出地皮，一圈赶着一圈地破土重生。 河流卷着波涛，沿着干涸的河道奔流，由远处而来，经流乔嫣身旁，向远处而去。 暗中的神力驱赶阴霾和晦暗，层层暗云被拨开，几万年不曾迎来光明的大地，终于照下来第一缕阳光。 生机，在此时复苏……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 乔嫣闭上眼睛，静听近处的流水声，当世界再次一片沉寂，她恍如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 这个世界，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而朦胧之中，她看到哪吒走来。 未等哪吒走近，她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身体不停使唤地摔倒下去。 后来的事，乔嫣一点都记不起了。 当她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横倒在卧室床上，衣服和回来时一样，连鞋子也没脱。 而她的卧室里，床边的伞状小灯还骇亮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时不时跳过两个小广告。 页面内容还是自己之前浏览过的，忘记关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怎么回事儿，我头好疼啊！”乔嫣坐起身子，发觉额头有种莫名的钝痛感，她开始努力去回忆令自己头疼的来龙去脉，“我该不会是被人闷了一棍子吧？” 乔嫣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些生疼，马上缩下床去照镜子，结果不出意外，果然发现白皙光亮的额头，画着一团青肿的淤青。 “啊？!”乔嫣对着镜子中方圆近一厘米的大包，愕然良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乔嫣更加觉得奇怪了，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回忆睡前发生的事，她都只能回忆到去追哪吒，然后再把哪吒跟丢这件事上。 以后的记忆，便到此戛然而止，像是活生生被人给截取了一段似的。 除了记忆有被丢失的奇怪感觉之外，她还有另一种搞不明白的奇怪感觉。 她的身体里，像是钻入了什么东西一样，虽然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但这次却空前高涨，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乔嫣打开书桌下的抽屉，翻翻找找，摸出一盒跌打药，忍着痛均匀地涂抹在伤处。 “这一定是哪吒干的！”乔嫣一边忍着剧痛涂抹跌打药，一边低声嘀咕道，“哼！真是的，堂堂一个大神居然这么小家子气，明明知道我走不快，不知道等等，追不到就怪我……” 第二百五十五章 山海旧闻 引星殿下 引星殿，号称山海界第一占星大殿，内设置藏经阁，录入了大量观星占卜古籍的经书卷轴。 那个年代从不缺占卜师，上至皇宫文庙，下至草庙闲堂，都不乏混杂着引星殿的占卜师。 因此，使得山海界近半数的占卜师趋之若鹜，光是其下记名弟子，便远超十万之众。 引星殿位于山海界北部，北面靠海，南面环山，东西相通。 并且引星殿边界从不设防，即便行外之人，也可在引星殿之中直进直出，引星殿以其来者不拒的坦诚，使其鼎盛之至，在山海界可说是空前绝后。 在引星殿大堂内部，三十六台万演星象仪围成半圈，袖珍化的宇宙星辰缭绕于圆盘之中，推演着万千世界可能的走向。 三十六台万演星象仪运作了上万年都没有什么动静，偏偏在山海界最为安宁和平的一天，星象仪无一例外推演出了有史以来最让人震撼的异象。 引星殿外的大广场之上，万演星象仪的推演画面被人放映于摘星大幕上，引得无数身着长袍的星君和引星殿弟子驻足围观。 推演的画面，使得在场所有人陷入了莫名的沉寂之中，摘星大幕上，原本安宁的宇宙星辰忽然发生异样，旋转着向中心缩放，最终被一个黑点吞噬。 星星点点是星辰在刹那间全部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边缘泛黄的古老符咒。 “是神榜，那是神殿的诸神榜！”有人认出了那张符咒，指着符咒惊呼不已。 呼声引发越来越多星君的确认，沉寂的人群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摘星大幕上的符咒，的确是神殿的诸神榜。 诸神榜上，记录着神殿历来的神明之名。 神榜逐渐翻页，从下而上，把神殿的神明无一遗漏地展示其上。 随着神明的名字不断翻飞，神榜上的名单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再到让人惶恐和后怕。 “凌云……凌天……凌夜如……后榜之上记载的全都是凌族上神……”有星君念着推演画面中不断变化的名字，语气不断加重，不禁咽了口唾沫。 诸神榜上，榜上姓名单凭一个“凌”字，便足以让引星殿弟子瑟瑟发抖。 诸神榜越往后翻，停留时间也就越长，像是故意要让人看清楚榜上的姓名，亦或是在炫耀什么。 诸神榜上的神明名单接近尾声，而最后一位神明之名，理应是当今神殿的神帝。 广场之上诸位星君屏息以待，心里默念着那个即将出现在神榜上的古老而神圣的名字——凌靖。 但让在场者所有人大为震惊的事发生了，凌靖这个名字像是被什么人在神榜上除去一般，被换了个新名字——凌绝轩！ 所有身着长袍的星君愕然地站在广场之上，有的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头揉了揉眼，再迅速抬眸望去，对这个新名字的出现感到迷茫和错不及防！ “凌绝轩？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是神殿的新神只……” 众星君们还没意识到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交头接耳一片哗然，只顾妄加揣摩。 在山海界几乎无人不知，凌神乃神殿之上的至高神，并且历代神帝皆是门出凌神。 而凌绝轩这个名字，在引星殿的推演上几乎闻所未闻，因此年过几载之后，引星殿的弟子很快便忽略了这个名字。 当“凌绝轩”这三个大字再度出现在引星殿弟子的眼前时，是在数百年后，载着一块天外陨石而来的。 天外陨石降世之时，引星殿附近的城庄百姓集体围在街心观看，整个城庄万人空巷。 “天呐，你们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是神明吗，神明降世了么？” 年长的老者率先下跪，随后青年一辈也跟着跪拜。 陨石摩擦着云雾，发出炽热的火焰和呜呜的嚎啕声，托着长长的黄色火尾，像一团燃烧的火球直冲城庄中心。 有跪拜的年轻人发现火球不对劲儿，赶忙抽起身子，神色惶恐地指着火球大喊：“快跑，那不是神明！”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陨石直击城庄中心，造成了至少二十多位无辜百姓死亡，陨石坠落击飞无数流石，被此中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陨石袭击当天，城庄的老者带着数十名年轻人踏足引星殿，想向引星殿讨要说法。 引星殿，几十名城庄弟子围堵在大堂门外，而大堂门外，十几名引星殿弟子把守，才阻止了这群闹民的进一步肆意妄为。 “陨石袭击，为什么引星殿没有提前告知我们？” “我们家世世代代供奉你们引星殿，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妇人哭诉着去撕扯引星殿弟子的衣服，“可怜我的孩子才出生三个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你们手里，你们还我孩子！” 那引星殿弟子挺直腰杆不为所动，丧亲之痛为至痛，便索性让她发泄缓解好了。 “请大家请静一静！”为首的星君杵着杖从引星殿弟子中走出来，眉目间夹着几分痛苦之色，“城庄发生这样的事，并不是我们引星殿所愿意看到的。” “你们不愿意看到？”一个穿着素服的健壮男子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那星君的衣领，“谁不知道你们引星殿有三十六台万演星象仪，你们分明是知道，故作不为，想看我们笑话！” “放肆，不得对星君无礼！”四下冲来几个引星殿弟子，将那狂躁的男子控制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男子狂啸着挣扎，可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引星殿弟子的束缚。 星君摇了摇手，示意引星殿弟子把那男子放开，痛苦地眯着眼睛，“其实，万演星象仪并没有如我们所料那般，推算出陨石坠落的消息。” 此话一出，来讨要说法的城民愣了，身后的引星殿弟子不自觉地微微低头，轻声叹息。 半晌之后，星君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没有推算出结果，日后引星殿定然会给诸位答复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山海旧闻 永夜将至 天外之陨，在隔天便被引星殿弟子搬回引星殿大堂。 引星殿地下，一处名为星海横流的地下会堂里，天外之陨摆在一张老木桌上，四下围满了引星殿星君，皆神色严峻地打量着这颗陨石。 经过这几位星君仔细研究后发现，陨石内部的构造极其古怪，跟以往那些坠落的陨石大不相同。 其实在此之前，山海界也出现过被陨石袭击的情况，但那些陨石都是由山海界外没有被燃尽的宇宙尘埃，而且大都是其他星辰表面的石质或者铁质物质。 但经过星君们一丝不苟地探查，发现这颗陨石内部含铁或其他石质只占一层不到，其余大部分是迄今为止未曾发掘出的新物质。 “陨石内部构成有九层是如今我们没有发现的新物质。”一名星君抬起眸子，冲其他星君道，“或许，这就是万演星象仪无法推算陨石坠落的时间和原因所在。” “这颗陨石来者不善。”最右侧年长的星君捋了捋胡子，“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出坠落的原因，恐怕日后还会有更多平民百姓遭殃。” “恐怕后果，远比你们想象的那样还糟……”靠着墙角一直沉默不语的贪狼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待他余光瞥见其他星君侧脸，冲他露出诧异的眼神时，他才继续补充道，“这颗陨石，是灾星！” “灾星？！” 此言一出，四座星君惶恐至极，你看我我看你，低声窃窃私语。 “贪狼星君何出此言呢？”年长的星君质疑道，眼神中流露出批判和不屑，“这只不过是颗此前未经发现的新物质罢了，你非要借此滋生恐惧，使人不得安宁吗？” “引星殿的职责，是推算出各种可能的不利灾祸。”贪狼针锋相对，不肯让步。 “好，那你说这是颗灾星，凭证何在？”老者自知说不过贪狼，索性退让一步，以事实说话。 贪狼眼神紧盯着桌上那颗陨石，其他星君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陨石，霎时间，气氛沉静下来，整个地下室像被凝固了一般。 “这个叫‘贪狼’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星君低声冲身旁的同行抱怨，看贪狼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恶意，“居然敢跟老星君顶嘴？！简直是太放肆了！！” “我听说，他来自引星殿北斗七元府上，乃七元星君之一。” “北斗七元之一？”那星君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瞪着贪狼，“就他？！” “虽说是北斗七元之一，但在七元之中，就属他的存在感最低，平日里不擅言谈，整日把自己关在府上，没人知道他的实力，但其座下却拥有数千名引星殿信徒。” “这家伙肯定就是在故作神秘，以卖弄玄虚作为噱头，坑骗无知的引星殿弟子罢了。”那星君不屑地冷哼一声，“我看啊，北斗七元早晚垮在他这一代上。” “那么多引星殿弟子都肯拜倒于他门下，或许贪狼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同行眯着眼睛，仔细捕捉陨石上可能出现的异变，“别说了，先静观其变，看他能弄出什么名堂吧。” “嗯。” …… 贪狼翻手结印，手印变换之时，结出华光流转的圆盘轮阵，其上布满泛着荧光的符文，随着轮阵的转动翻飞缭绕。 陨石很快响应印阵，慢慢升腾起来，浮在空中微微颤动，里面蕴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即将蓄势炸裂。 之前那位老者见苗头不对，马上嘶吼道，“陨石要炸了，快躲开！” 其他星君听闻，仓促往后撤，而只有贪狼还杵在原地，愣愣地盯着陨石发呆。 “贪狼，你还在干什么，快撤！” “贪狼，快离开那儿！” …… 身后的呼喊声激烈，但闯入贪狼耳中时，却全部遁失了，像是沉入大海深处一般，朦朦胧胧地汇成一阵嗡嗡声。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蔽了似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神始终放不开那颗浮空的陨石。 陨石内部的力量蓄势到临界之时，陨石表面发出碎裂的“咔咔”声，紧接着出现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陨石表面蔓延。 最终，整块陨石由中心出，绽放出耀眼的芒刺，盛如亿万太阳的光辉，直冲破地下室密封的顶部，硬生生凿出一个巨大窟窿。 在场的所有星君不由得以手遮面，巨大破坏力的爆炸，气浪掀翻了地下室的一切，泥尘覆了星君们一身，整个地下室杯盘狼藉。 半晌之后，星君们才咳嗽着才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贪狼的方向，“贪狼他……该不会……” 突然，有人指着烟雾最为浓烈的方向，惊奇地高呼：“那儿有人，是贪狼，贪狼还活着！” 烟雾弥漫的地方，飘散着呛人的灰尘，只见贪狼披肩散发，身上的长袍被撕扯成布条，染着深红的血迹。 “贪狼？”有星君压着身子，目光极力想要冲破烟雾，却始终看不清他的人脸。 待烟雾稍散，几个星君压着步子上前一探究竟，而贪狼则怔怔地盯着身前那颗陨石，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 “永夜将至……永夜将至……”贪狼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双眼黯然。 “贪狼，你怎么样？” 贪狼只是摇头，口里依旧重复着那四个字。 在他身前，那颗陨石落在桌上，内部像一口麻麻赖赖的容器，里面的东西被全部掏空，内壁上镌刻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永夜将至。 而这四个大字的末尾提名，正是之前推算出的诡诞名字——凌绝轩！ “凌绝轩……”一个年轻的星君咽了口唾沫，神色惊恐地看着那个名字，“两百年前，三十六台万演星象仪曾经预言过的名字……” 两百年前曾推演出的诡怪预言，其原委渐渐在众星君面前浮出水面——神界变天，神殿易主！ 陨石的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引星殿的诸位星君这才意识到事端的可怕，但他们除了对未来的不期感到惶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海旧闻 神殿祸手 陨石坠地袭击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从九霄云外，向山海界伸来一只挽着轻纱的祸手，祸手贪婪地分开五根手指，极力试图将整个山海界攮入掌心。 祸手最终指向山海界北部临海的一个小渔村，那晚小渔村附近原本平静安宁的海面，突然变得暴风肆虐，电闪雷鸣。 黑色的狂风和磅礴的大雨持续不知多久才停下，当风雨雷电停息之时，小渔村也安静下来，像死一般寂静。 没有人知道，原本安宁闲适的小渔村，那天晚上究竟遭遇了什么。 几天过后，两名外地赶路的旅客路径小渔村时，本想着进村讨口水喝，可刚踏进村子，便发现一具伏尸横在村口。 两人小心翼翼地闯入村落，发现小渔村内上千户平民惨遭杀害，无一活口，其死相之惨烈使人目不忍视。 两名旅客当即落荒而逃，直奔引星殿而来。 引星殿。 两名背着行李的旅客，行色匆匆地闯入引星殿，两人一见引星殿弟子就抓，一脸恐慌地大喊大叫，“死人了，死人了，小渔村的人全都死了！！” 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几名引星殿弟子见状，赶忙围了上去。 为首的引星殿弟子神色紧张地问：“你说清楚点，是哪个小渔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西边儿那个，西边儿那个小渔村，里面的人全都死啦，没一个活着！！”带着褐色兜帽的旅客吓得脸色惨白，伸出手指颤颤地指着西北方向。 为首的弟子往西北方向望去，脸色一沉，旋即转过身，冲后面的几名引星殿弟子令道，“事态紧急，速速把这两人带去引见贪狼星君，并将此消息通知其他星君和长老！” “是。” …… 北斗七元殿，贪狼府。 贪狼得知这两人的情况后，立马安排这两位旅客于府上的迎客斋相见。 贪狼的迎客斋位于引星殿内的一处环境优雅的观赏湖之间，四面环绕连绵青山，近处错落几座长廊闲亭，岸边桃柳成荫。 迎客斋原是贪狼用于接待重要来宾的地方，向来不对外人开放，即便是引星殿内部的老星君，也难有几个入得了他这迎客斋。 在迎客斋最中心的一处闲亭之中，摆着一张柚色木桌，两名旅客坐在贪狼对面，回想小渔村发生的一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把你们所看到和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贪狼用极尽温柔的声音，缓解两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是这样的，我俩本是乔山人士，前些日子受叔父之邀，来朔北之地来帮衬生意。”戴兜帽的旅客沉了口气，继续说道，“恰好路过小渔村时，口渴难耐，于是想进村讨口水喝，可谁知一进村子……” 说到这里，戴逗猫的旅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惧色，印象中初踏村子时所见的恐怖一幕，如再次浮现眼前一般。 “来，给这两位兄弟端两杯热茶来。”贪狼招呼身后守在长廊两边的陪童弟子，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两名旅客脸上，“请两位不要着急，慢慢说。” 很快，陪童弟子端来两杯热茶，放在两名旅客面前，躬身退下。 戴兜帽的旅客哆嗦着手，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半晌后才抬起眸子惊恐地对向贪狼，“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现场能看出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吗，官兵劫匪？”贪狼眯着眼，眉目间神色凝重，“或者说，杀人者用的什么武器，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面对贪狼的一连串体发问，两名旅客连连摇头，“没有，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村民们的死相十分诡异，那是我此生所见最惨烈的一幕！” “难道……就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了么？”贪狼心存疑虑，皱着眉头问，“凶手杀了那么多人，现场却连一把武器都没留下？” “星君大人，我们两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戴兜帽的旅客缩着肩膀说，“你们若是亲自去看一眼，或许会有新发现的。” “如此一来便有劳二位，贪狼了解了。”贪狼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微微蹙着眉，起身拱手答谢，“不过为了保证二位的安全，还请二位在引星殿小住几日，以待引星殿查明真相。” 两旅客闻言，忙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子，“星君已经得知此番恶行事何人所为了？”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需要前往现场调查才能有所得。” 两名旅客互相对视一眼，忽地默契跪下，异口同声地乞求道：“星君，请您一定要查出凶手，还小渔村一个交代啊，否则他们的灵魂即便在地底下，也不会安息的。” “这件事，还请二位不必担心。”贪狼将两人扶起，“贪狼自会竭尽全力去查出凶手，还小渔村逝去的灵魂一个公道。” 待两名旅客被陪童弟子引去休息后，贪狼靠着闲亭栏杆，面露担忧地朝着湖心，“破军，你觉得这会是谁干的。” 距贪狼身后两米左右，一阵迷烟从地底升腾而起，缭绕幻化成一名青年男子。 此男子与引星殿弟子着装极不相称，身缠黑色护甲，腰上别着两把长剑，眉目间浩气长存，眸中似藏着浩瀚宇宙，睿智且深沉。 这位名叫“破军”的男子行至贪狼身侧，抬着眸子望向雾气弥漫的湖心，“你凭什么觉得，这两人口中所说便是事实吗？” “你在怀疑这个？”贪狼瞥了他一眼。 “那两人口中所说的小渔村，我之前去过，离引星殿不足两里远，小渔村历来以打渔为业，因临靠海边，所以收成一直不错，靠着这个，小渔村养活了数代人，以至如今，小渔村人数早已达到三千人有余。” 贪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湖面。 见贪狼不语，破军继续补充道：“三千人，在引星殿的地界不出动静地处死三千人，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海旧闻 渔村惨案 “两百年前，万演星象仪曾推算得到的那个名字，在昨日陨石袭击事件中出现了。” “你说的是凌神？”破军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着贪狼，“你觉得这件事和凌神有关？” “陨石袭击事件和凌神密切相关，若小渔村出事，极有可能为神殿所为！”贪狼缓缓睁眼，神色凝重地望着天空，“我有预感，神殿已经变天了。” 而原本平静的湖水和辽阔的天空，都瞬间覆上如墨般的颜色， 破军没有说话了。 “小渔村的事，现在已经惊动了其他星君，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贪狼转过身，一脸肃然地冲破军道，“这件事，还请你务必亲自跑一趟小渔村，把基本情况调查清楚。” “嗯。” …… 小渔村的事很快便在引星殿上下传开了，不出贪狼所料，当即便有数十名星君请命前往勘察。 三十七名引星殿星君，带领百余名引星殿弟子前往小渔村，破军也队列其中，领着五名精干的引星殿弟子。 这百余名引星殿弟子中，大多是刚接任务的新兵蛋子，面对近年以来最为惨绝人寰的小渔村惨案，心里多多少少怀揣着些许激动。 引路的星君则担心小渔村的未知状况可能会吓破这些新兵蛋子的胆儿，因此走一会儿便要放慢脚步，回过身扯着嗓子连成长队的引星殿弟子训几句话，让他们时刻保持高度精神和镇定。 临海的小渔村很快浮现眼前，时间已近傍晚，夕阳的光辉倾泻在海面上，整个小渔村傍着海边保持沉寂，偶有归巢的雅雀迎面飞来，发出凄凉而萧瑟的鸣啼。 破军站在一块略高的枯石上，看着小渔村陷入了沉思，在他眼中，此时的小渔村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过分诡异。 平常的这个时候，小渔村早已升起寥寥炊烟，几岁大的小孩儿们会在村外交错的小道上嬉闹玩耍，而海边则会断断续续地出现许多打渔归来的船只。 见破军停下，他手下的五名引星殿弟子也跟着慢下步子，见破军眼神之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五名引星殿弟子越发彷徨，看着眼前的小渔村，每个人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恐慌。 “破军星君……”其中一个弟子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走吧！”破军稍稍回过神来，怀着忐忑不安是心情，往小渔村慢步而去。 越靠近村子，越是让人觉得死气沉沉，村子周边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丝毫声音，到处颓垣断壁，荆棘丛生。 引星殿的前排弟子抵达村头后，不知什么原因，猝不及防地候在了原地，把后面整个队伍强行滞留在村口，后面的人变得不耐烦起来，不断往前面探头张望，却没人敢抱怨。 村口竖着一座高约七八尺的导向标，上面铁铸似的站着一只红嘴乌鸦，偏着头打量这伙来人。 “前面的怎么回事儿？”一位长满络腮胡的星君快步走到前面，竖着眉毛怒道，“怎么不走了，停在这里干嘛？” “天府星君，您看那儿！” 前面的一排引星殿弟子神色愕然，双眸怔怔地盯着村口的小道上，只见一具面色惨白的伏尸，横倒在路口中间。 天府星君这才收敛怒意，快步走向那具伏尸，蹲下身检查。 其他几位星君几乎同时赶上前，围在那具伏尸周围，细细打量。 这具伏尸生前看上去三十岁不到，死亡时衣服着装保持干净整洁，更为诡异的是，他身上没有一处致命伤口，更像是中毒而死。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此前闯入引星殿的两名旅客，又怎会吓得如此狼狈呢？ 村子里，定然还有其他更为恐怖的东西！ 但对引星殿弟子而言，仅仅这具死亡村名的伏尸，便足以吓倒他们了，这群第一次外出接受任务的引星殿弟子，第一次以如此近距离接触伏尸，无一不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良久过后，几位星君摇着头起身，转身冲众星君弟子令道，“所有引星殿弟子，继续前进！” 大队伍继续涌入村子，当引星殿弟子路过那具躺在村口的伏尸时，都会情不自禁地睹上一眼。 村子里只有一条泥泞铺成的主道，仅能容四辆马车并行通过的宽度，主道两边排着一字儿坍旧的瓦屋，各家泛旧的门窗都紧闭着，四下也没有灯火。 灰蒙的晦暗开始弥漫，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令众引星殿弟子心头惶恐不安。 “把火把点燃！”一名星君打量四下的环境，喝令道，“仔细检查每座房舍，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每名带火把的引星殿弟子，身后都跟随着至少三名弟子，从村头的几处房舍开始进行盘查。 门刚一开，进门的引星殿弟子双眸便被恐惧占据，直到踹了几口气才算镇定下来，“这……有情况！！” 每间看似温馨安宁的房舍里，陈列着姿态各异的尸首，身体四肢接近腐烂，有的早已露出白骨，引得乌压压的黑头苍蝇徘徊返顾。 引星殿弟子露出惶恐的表情，漫天的恶臭使他们忍不住捂着口鼻。 但这样的情况对引星殿星君而言，并不少见，星君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检查这些伏尸。 而此时，跟随破军而来的五名弟子，此时还在村口研究那具露天的伏尸， “破军星君，您看这个？”一名引星殿弟子解开村头伏尸的衣领，指着那呈现惨烈的紫青色肤色，扭头冲破军道。 破军眯着眼，紫青色皮肤之中，似乎藏着一轮印阵，在冥冥之中不断转动。 印阵似乎受引星殿弟子之扰，转动猝然停止，紧接着由内而外爆发出璀璨的紫光，像炸裂一样迸射而出。 “躲开！”破军像是看出什么灾难苗头，大喊一声。 五名引星殿弟子乃破军座下精英弟子，敏捷能力远高于寻常弟子之上，听得破军星君喝令一声，当即闪开数米之远。 只听伏尸“砰”地一声炸开，瞬间升起高约十丈的紫色蘑菇云，卷着层层气浪向四下震开，把五名弟子重重击倒在地。 这五名弟子哪里见过这阵仗，神色惊恐地瞪着伏尸爆炸的方向，目瞪口呆，良久不能自已。 第二百五十九章 山海旧闻 炼化之术 “星君大人？！”一名弟子指着伏尸爆炸的方向，一脸惊恐地伸出手指，颤颤地指着。 烟尘弥漫，周遭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死灰，朦胧之中，一个人形影子在烟尘中摇晃着走来，发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的奇怪声音。 正当五名弟子听得直感觉毛骨悚然时，烟尘中的人形影子却突然立在原地不动了，像是在暗中打量这伙不请自来之客。 身后主道上卷来一席风，将弥漫的烟尘驱散殆尽，渐渐的，那人形影子的真容才终于浮现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阴森恐怖的脸，宛如来自地下的恶鬼一般，眼球深陷进眼眶，眼角处渗出斑斑血迹，整张脸皮像是一层薄薄的青纸，虚贴在脸骨上。 “有怪物！”一名引星殿弟子惊呼一声，半弓着身子进入备战状态。 那恶鬼盯着地上，当引星殿弟子的声波传入他耳中时，那恶鬼瞬间像捕获了什么目标，疯也似的冲众引星殿弟子撞来。 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波及周围的空气成涟漪四下散开，使得五名引星殿弟子无一敢上前硬接。 “呵啊~”恶鬼蓄力一击撞了个空，仰天怒喝一声，再次往引星殿弟子闪躲的方向扑去。 这一撞击，直接将一名引星殿弟子撞飞十几米远，击成重伤。 “你们让开！”破军快步上前，神色凌然地挡在那恶鬼身前，防止他二次伤人，“马上救人！” “是！” 那恶鬼似乎感觉到挡在面前的家伙不好惹，面目狰狞地瞪着他，余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肯动手。 贪狼右手随即一旋，紧紧握住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然而其锐利的眼神，始终灼在那恶鬼脸上，宛若能用眼神将其灼杀一般。 在这五名跟随他的引星殿弟子印象中，破军虽长久以来都配带着腰间双剑，却极少见他使过，更别说目睹他使剑的招式。 据引星殿的一些老者口中流传的，破军腰间别着的两柄剑来历不可小觑，其乃是当今山海界罕为一见的开界神器之一——双绝霸剑。 一绝剑其名为“罗”，号为生剑，专斩世间之恶人。 二绝剑其名为“然”，号为冥剑，专斩地狱之恶鬼。 破军所握剑柄的那把剑，正是号为专斩地狱之恶鬼的“然”字剑——冥剑。 恶鬼等待良久，也不见破军有所动静，其性情再次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仰天咆哮一声，周身卷着紫色邪气冲破军冲撞而来。 破军缓缓抽出剑刃，剑柄看起来锈迹斑斑，而剑刃的锋芒却令人无法直视，剑身上，还刻着令人费解的古代刻印。 五名弟子愣愣地立在一边，屏气凝神地静观破军和恶鬼的这场对决。 恶鬼周身蛮力和邪气不知该如何运用，只会以最原始的技巧进行攻击，即横冲直撞。 破军指剑，剑刃直指恶鬼冲来的方向，激撞一瞬，恶鬼的邪气便如同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整个身体瞬间瘪了，踉跄地倒在地上。 破军横剑，正要对着恶鬼痛下杀手时，忽然发现那恶鬼浑浊的双眼变得明朗而透彻，他才及时收下杀心。 “救救……”恶鬼快要倒下时，口中含混不清地呢喃道。 破军察觉到不对劲儿，预感到这个恶鬼便是由村民变化而来的。 他赶忙蹲上前扶住恶鬼的肩膀，恶鬼轻轻地把手撑在地上，周身已经使不上力气，破军看得出，他的气数将尽。 那恶鬼指了指村子里的方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神……神明发怒了……罚……” 话未说完，那村民化作的恶鬼便在破军怀里咽气了，化成一片散沙，随着一阵风吹去。 “神明……”破军愣愣地看着满天黄沙，拧着眉毛若有所思道。 五名引星殿弟子忙跟了过来，“星君大人，这是……” 破军神色肃然地望向村内，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村子里的事，看起来真的和神明有关…… “我们进去！” “是！” 此时小渔村内部，引星殿弟子早已乱作一团，将房间内死于非命的村民尸体搬到村口中心的广场上，一圈绕着一圈，排成了一地尸海。 待破军来此时，所有星君给他让开一条小道，像是恭候他多时了。 “破军星君，你看……”天府星君冲破军邀手。 眼前这些伏尸，死前保持的姿势千奇百怪，像是灾难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动作和表情或仓促或惊恐。 伏尸之中，有刚出生不久的孩童婴儿，也有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凶手竟残酷冷血到如此地步，小渔村一个人都没放过…… “这些尸体身上没有致命伤口，而且让人诧异的是，也不是中毒身亡的结果。”天府星君顿了顿，皱着眉头道，“更像是着了一种邪术……” 没等天府星君说完，破军便直接打断道，“此为炼化之术。” “炼化之术？！”众星君开始交头接耳，脸色多流露出不可置信。 “炼化之术，没想到这等邪术，竟然还流传世间？”而天府星君几乎没有怀疑，直接肯定了破军的说话，“到底是何方势力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呢？” 炼化之术，乃是炼化生灵的邪术，死于炼化邪术中的逝者，极有可能成为地下冥界邪物，而刚才村口的那具伏尸，恰好验证破军内心的猜想。 小渔村正是死于一场炼化的灾难之中，而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和穹苍顶上的神殿有关，而这早被贪狼所预测。 以前很多次，破军对贪狼的预感都极为不屑，而这一次，破军的内心选择了相信贪狼。 “神殿……”破军沿着声音，神色凝重道，“凌神！” 此言一出，吓得当场所有星君愕然，连四下搬运尸体的引星殿弟子都不由得愣了，抬起眸子怔怔地望着破军。 没有人去反驳破军，也没人敢轻易相信破军，人们向来习惯美好，所以总是把神明和福音联系在一起，因为神明一旦和灾祸结合，对人们而言，结果必然是毁灭。 人无法和神明抗衡，这是历史公理。 第二百六十章 山海旧闻 百万白骨 回去的路上，一名额上佩戴着玉环的引星殿弟子始终跟在破军左右，从任务完成归去，那名引星殿弟子始终寸步不离。 快到引星殿的地界时，那引星殿弟子才把心中的疑虑吐露出来，“星君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破军顿足，回眸望了一眼那弟子。 见破军回身，引星殿弟子赶忙上前，毕恭毕敬地道，“我没办法理解，为什么神殿能做出这样的事？” 引星殿弟子顿了一下，颤抖着声音继续道：“他们……他们居然连老人孩子都不肯放过，我们还能相信神明吗？” “现在看来，或许我们只能相信我们自己了。”破军眼神定定地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不久之后，山海界将渡入史上最大的战争时期。” 破军的这席话让那引星殿弟子愣了好久…… 山海界在引星殿和诸多正规势力的控制下，几千年来不曾有过战争，而近百年来最大的纷争还是处于土地划分的纠葛，最后也就几个农民负轻伤为代价。 史上最大的战争时期，跟神殿…… 无疑是自取灭亡！ 小渔村的惨案，很快便在朔北之地传开了，在不足半月的时间里，由小渔村惨案诱发一系列恐怖传说，再经童谣和民间歌曲一改编，恐怖传说盛行于山海界各族各部之中。 而在这半月的时间里，神殿都没再对山海界出手，像是故意酝酿着，把恐惧像种子一样洒入山海界的土壤之中，到处发芽滋生，散播更多恐惧。 山海界无处安宁，到处都是一派兵荒马乱的场景，像是头顶的末日即将压来一样，各族之间人心惶惶，仓促准备着向引星殿寻求庇护的逃往之路。 大大小小城庄和村子一派萧条，能跑的青年大都卷起行李开始步入逃往之路，只剩下些孤寡老人和年仅几岁的儿童，守着离不去的家园故土。 蓝天悠然盖着，春日阳光洒在大地上，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儿坐在自己院子里遛狗玩，光着胳膊，浑身脏兮兮的，鼻子下结着一抹歪斜的鼻涕，见院前马路上几辆马车队伍匆匆而驶时，他便憨真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马车离去。 直到这队马车队伍不见踪影时，他才一溜烟儿地扭头往爷爷方向跑去。 在大院门口左侧的石墩上，坐着个脸上堆满皱纹的老人。 老人凝望着马车队伍的尾巴，眼睛几乎都快迷成一条缝了，口里微微地喘气，像是在期待什么，却终究归于不了了之的一声叹息。 “爷爷，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孩儿拽着老人的手臂，一脸天真地问道。 “因为神明要降临了。”老人一手牢牢地拽着门框，摩挲着老眼，目光变得浑浊而迟钝。 “神明？！神明要下凡了吗？”小孩儿的双眼一下亮了，心里正高兴着，却发现老人一脸忧郁，“可是，明明是神明下凡了，为什么人们却要离开这里呢，他们要去更远的地方迎接神明吗？” 老人对小孩儿天真的发问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实在不忍告诉小孩儿，他们长久祭拜的神明便是屠杀无辜生灵的最大元凶。 老人实在是不想看到小孩儿听到这样令人绝望的答案后，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爷爷，您看起来为什么不高兴呢？”小孩儿透亮的眸子像是看出爷爷心中的痛苦，忽闪着大眼睛问，“神明不是应该能给人们带来福音的么？” 老人酝酿许久，才终于把口中不敢说出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不一样，或者早就变了样，他们已经不是我们以前所祭拜的神明了。” 小孩儿其实并不理解爷爷话中的意思，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马上又转过身去逗狗玩了。 在山海界众生大逃亡路上，所有的神社或神庙都遭到了或轻或重的摧毁，更有相当多的神职人员惨遭毒打，神的信念，终于在人们心中碎裂一地。 山海年历997年，这一年刚好为引星殿预测出神殿神榜之名“凌绝轩”整整三百年，也是山海界迎来神明的日子。 山海年历997年6月20日，这一天被称为山海界有史以来最为黑暗的一天。 神殿派出数位神明，以白骨为印，唤百万骷髅军团，在山海界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在神殿征服山海界的途中，遭遇了山海界众多势力的强烈反抗，其中以引星殿、灵山猫妖族、东天门等尤甚，几乎成了抵抗神族势力的顶梁支柱。 “山海界的末日，到了！”一名身着白衣的俊俏男子，站在平丘之上，面向眼前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眼中流露出征服者的英武神态。 而他的身后，地皮像是煮开的沸水一样起伏，白色的利爪刺破地皮，一双双惨白的手骨攀着地沿，奋力地向上攀援。 一瞬间，此平原一带，方圆百里尽是挥舞着手骨的白色骷髅，骨干“吱嘎吱嘎”地碰撞着，发生一阵阵滔天声浪。 白衣男子脚下生云，载着他升腾于半空中。 百万白色骷髅一下安静了，各自仰着头望向那白衣男子，像是在等待他发号施令般。 “去吧，消灭你们所看到的一切！”白衣男子立于云中，指向平原的边际，这如海如潮的白骨军团再次沸腾，汹涌地漫向平原远处。 白骨军团所行进的方向，便是朔北之地，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彻底铲除引星殿，以便掌控整个山海界。 白骨军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将一切生机踏成死寂。 然而，朔北之地以南百余公里的光明宫和东天门，则成了白骨军团北上的第一道屏障。 最后一队马车驶过边境，即将进入山海界朔北之地。 然而，这辆马车在东天门护卫眼中，却极为奇怪，以往逃往而来的马车都是快马加鞭，恨不得飞进朔北之地，而这辆马车太慢了，慢得那马几乎要停下步子。 “怎么回事儿？”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东天门护卫冲另一护卫警惕地使了个眼色。 “去看看！” 两名护卫手持长枪，小心翼翼地凑近马车，“喂，里面是什么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山海旧闻 东天门 两护卫走近马车，眼前一幕，不禁让其脊背发凉。 拖载马车的老马浑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肮脏的毛发沾着早已凝固的血迹，最可怕的是那伤口，形状尽呈锯齿形，看上去并不是被利刃所砍，而像被一种不是很锋利的爪子蛮力强行撕扯下来一般。 见两名护卫走来，老马终于停下踉跄的步子，痛苦地冲二人嘶哑一声，前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无助又可怜地看着东天门护卫，仿若是在向二人求救。 马车上竖着华丽的抬轿，干净得一尘不染，跟浑身伤痕的肮脏老马比起来，马车的干净倒显得过分诡异。 其中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横起手中的长枪，试探性地挑开帘子。 只那一刹，马车帘子由内而外被一道劲风炸开，迅疾如雷的气浪袭面而来，那护卫躲闪不及，被气浪正面撞飞几米远。 旁边的另一名护卫见状，眼神瞬间慌了，忙冲身后的护卫大队挥手大喊，“有情况！” 驻守城门的护卫共有九名，八名东天门普通护卫，以及一位身穿火红色铠甲的边境将军。 那将军生得高大结实，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按着别在腰间的剑柄，站在入城主道旁，身子壮得像一堵铁墙。 当他听见巡查马车的护卫传来呼救时，眼神之中瞬间闪射出凶光，带着六名护卫迅速赶去。 “怎么回事儿？”将军低沉着声音大喊。 被击倒的护卫还在地上挣扎痛呼，目睹这一境况的护卫，忙半跪在将军面前，指着马车道，“将军，里面有东西！” “东西？！”那将军转身，以极凶狠的狰狞表情面向马车，眼中瞬间燃起吃人的兽性，“里面到底什么人，胆敢在我东天门境地搞鬼，你活腻了！” 由远处吹来几阵阴风，卷起一阵飞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我给你三次机会，马上从车上下来接受盘查，否则死路一条！” 马车依旧安静，将军的忍耐终于抵达极限，低喝一声，“装神弄鬼！” 剑刃出鞘，白光一闪，霎时，马车帘子再次被掀开，一道白影打着旋儿飞出车帘，像圆形飞刃一样在空中转了一圈，升腾至高处，酝酿了片刻，再俯下向那将军冲杀而去。 将军惊愕之余，下意识把抽剑护身，那高速旋转的白影全部力量激撞在那剑刃之上，摩擦出耀眼的闪光涟漪，力量之大，一瞬间将剑刃震碎，把那将军也弹开数米远。 将军毕竟受过特殊训练，这等强度的冲击也没能将他击倒，铁靴陷入干枯的泥地里，掘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将军！” 几名护卫见状，不由得大呼。 那将军生气地将断剑扔在一边，竖着眉毛瞪向马车，“列阵！” 号令一出，几名护卫互相点头示意，并肩呈一字儿摆开，神色肃然地面向那马车。 圆形飞刃经那一撞，所积存的力量被大幅度耗光，但残余的力量仍然支撑它在空中旋转好几分钟。 力量耗尽落地时，旋转的气流激起地面层层烟尘，膨胀着往四下展开，又呛鼻又迷人眼。 “这家伙来者不善，留两人照顾伤者。”烟尘弥散之际，将军才咬着牙踹气，忍着身上的剧痛下达命令，“其他人等继续前进，凡其为活物者，当尽杀之！” “是！” 等那几名东天门护卫慢步压近马车时，那将军终于坚忍不住，嘴角溢出黑血，往后踉跄了两步，半跪在地，之前威风凛凛的样儿顿时消减大半。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几名训练有素的东天门护卫，在临敌之时能轻易做到处变不惊，哪怕孤身奋战百万敌军，也有信念完成自己的命令。 一列五名护卫，步伐轻捷地围上马车，连一丁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发出。 当马车被五名护卫围得水泄不通时，空中飞舞的烟尘也慢慢坠了地。 马车帘子大开着，里面出了有一块横板外，空无一物，四下都显得静悄悄的。 几名护卫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皆愕然不解，空气宛如凝固一般，所有人都不禁慌了神。 突然，脚下大地微微震动起来，并且随时间积累，震动的频率便愈发的大，直到连人都站不稳。 “不好，大家小心，那东西在地底下！” 马车地盘下，一支白色芒刺冲破地皮，将马车撕扯得粉碎，连同那匹老马。 “咯咯咯~” 那“东西”的真容渐渐浮现众护卫的眼中，用恶鬼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那怪物生得青面獠牙，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破损的腐肉呈现深紫色，血液早已流光，有的部位还能见到整块骨骼。 此番模样，让五名临阵的护卫不禁毛骨悚然，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地往两边扫望。 “这……这是什么东西？” “怪物，是地狱的怪物！” 那恶物所坠之地，三十六护卫长枪所指，再齐声大喝一声，声势之大，连弥漫的灰尘都不由得颤抖几分。 马车突然蹿出两道白影，以迅雷之势冲向东天门护卫，护卫身手敏捷，反手将其制于长枪之下。 而这团趁机袭击的白影，让护卫一阵毛骨悚然。 “不准后退！”将军眼中闪过严肃而刚毅的目光，捡起那伤者的长枪，一个箭步猛冲上前，临空一枪刺向那怪物头颅，冲击力一下将它的头颅摘下，重重抵在地上。 头颅被摘掉，那怪物身体抖动一下，整个踉跄地倒在地上，再不动弹了。 那将军捂住伤口，心头闷血一冲，一大腔热血从口中喷发出来。 “呃啊~” 两名护卫快步上前将那将军搀扶起，“将军，您受伤了！” 那将军把手搭在护卫肩上，忍着痛摆了摆手，“无碍，去，你们去检查那个怪物，看看它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正当一名护卫掀开怪物的帆布衣物时，那怪物忽然变成一堆黄沙，洋洋洒洒地化了一地。 “这……”正当那护卫纳闷时，他身后的另一护卫忽然惊恐地指着远方，大喝一声，“不好了，后面还有！” 第二百六十二章 山海旧闻 白骨压城 平原边际，黄沙延伸天边，此时没有风了，也没有声息。 灼日蒸晒着，透过高温空气，映入视野之中的画面如同倒映在微波荡漾的湖面之上一样，随着轻微的涟漪层层起伏。 波动逐渐牵扯出异样，并成一字儿排成百上千的白色骷髅，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平原边际，步伐整齐地冲东天门主城走来。 守城将军见状，脸色瞬间青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把长枪从地上抽起来，奋力甩掉枪头上的骷髅头，喝令道：“全部回去，固守城门！” 几名护卫相互搀扶着伤者，快速退回城中，东天门城池大门马上便被城内十几名士兵齐力拉闭，东天门上下进入了严防死守状态。 白骨骷髅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其声势之浩大，连竖立于城池之上的东天门大旗都忍不住地震颤着。 驻守城楼上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等诡异的情况，紧握弓箭的手都不禁生出层层冷汗，心里像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守城大将神色肃然地立于城楼之上，俯瞰这群逐渐逼近的骷髅大军，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群骷髅大军虽然数目众多，但是其步伐整齐，布阵得当，每行每列都如棋盘布局那样方方正正，凭借守城大将指挥士兵多年来的经验断定，这群骷髅背后定有他人指使。 守城大将想到这儿，开始感到莫名害怕起来。 东天门外城正处平原与山野交界处，正面平原，背靠群山，并夹在两座天堑之山之间，可以说是得尽地势之优。 因此，骷髅大军只能像棋盘一样布在城门之外，而无法做到将整个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若想闯入东天门内部继续北上，则必须以最为自损的攻城方式强行攻破东天门外城。 然而这群骷髅大军好像并没有强行攻入城中的打算，而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般，以如出一辙的动作和眼神，默不作声地仰望城楼之上。 两边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始终没人敢放响第一枪，两边僵持不下，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城内城外都被惶惶不安的恐怖气氛笼罩着，好像点一把火就能立刻爆炸了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守城士兵和几名将军半点都不敢懈怠，高度警惕地密切注视城下骷髅大军的下一步举动。 夜幕开始悄无声息地落下，原野上刮起一阵阴冷而潮湿的晚风，并且随着夜色加深而增强。 空气跟石头块儿一样僵硬，守城士兵连呼吸都愈发困难起来， 时间已近深夜，守城士兵精神涣散，变得有些困乏了。 见这群骷髅半天没有下一步动静，连将军也逐渐变得有所懈怠起来，抱着剑倚在城墙角落打盹儿。 血月当头，寥落的星辰带着清冷的微光，一如箭矢闪光的准星般，瞄准着城头。 城楼之下，一支粗硕的利箭闪着寒芒，从白骨军团中“噌”地一声射向城头，射穿城头左侧东天门的大旗旗杆上。 只听“吱嘎”一声脆响，手臂粗硕的木制旗杆便爆裂似的炸开，整个旗杆往一边倒下，那随着夜风摇曳的刀剑图腾的旗帜，便瞬间消匿于夜色之中。 一个守夜的士兵半夜尿急，打着哈欠沿着城内楼梯下去，径直走到偏僻的城墙角落，当他卸下盔甲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却无意间瞟到城门正门口有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像是在密谋什么。 那几道影子反射星辰的光辉，灰白色的，而且身形看起来极为消瘦，骨头柴似的。 东天门士兵服饰大都是深色服饰，即便是平民百姓，也鲜有穿这种浅蒙蒙的衣服。 士兵瞬间尿意全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冲那方向大喊，“喂，那几个，在干嘛呢？” 围在城楼的影子愣了半晌，不搭腔，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藏身于月光照不到的暗处，静静地注视着那名士兵。 士兵觉得这几人形迹可疑，便把卸下的盔甲又重新拉上，皱着眉头走去，“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的，为何半夜出现在城门门口？” 那几道影子依旧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等那士兵路过一撮灌木丛时，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那撮草丛中，露出一双登着铁靴的双腿，看腿部服饰，确认是东天门的士兵。 “怎么在这儿睡觉？赶紧起来！”士兵正想去拉他，可扒开草叶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埋身于灌木丛之中的，是位死去多时的东天门士兵，浑身布满可怖伤痕，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凝固着一大片血迹，死法跟白天所遇到的那匹老马一模一样。 “这？！”士兵眼神慌乱起来，怔怔地抬头望向城门口时，那几道影子已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 极度的恐慌炸入士兵脑子，一度陷入忙慌的空白之中，轻微窸窣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当他扭过身时，一具骷髅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身后，挥舞利爪，在他眼前闪过一道飞速划过的红光…… …… “戒备，戒备！！”一名将军奔走在城楼上，沿着城道大喊。 一夜之间，城池大门被白骨军团破开，并且不断有白骨士兵攀着城墙爬上城楼，密密麻麻的像一堆白蚁。 士兵们大都刚睡醒，战斗力比平时锐减近半，甚至有不少士兵还在睡梦中就惨死于骷髅爪下，整个东天门充斥着嚎啕惨叫和厮杀之声，鲜血四溅，白骨凌飞，东天门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袭难。 “杀！！”支援部队很快从后方赶来，士兵们血气方刚，握紧长枪奔赴战场。 城门门口不断有白骨骷髅涌进来，而后方部队也是不断往城门门口奔去，此地便成了最为激烈的战场。 在一时间里，城门处堆砌了如矮丘般的骷髅碎骨和战死士兵，以及满地的鲜血，溅射到了城门之上。 东天门士兵向来骁勇善战，杀进城内的骷髅左右孤立无援，很快被东天门士兵屠尽。 第二百六十三章 山海旧闻 十二城主 城内，东天门士兵逐渐获得战争主场地位，而城外，白骨却如越杀越多一般，来得毫无节制。 士兵们杀出城外百米不足，便又匆匆退回城池，将城门紧闭。 大战持续整整一夜，白骨军团自陨不过两成，如蛆附骨般徘徊于城门外，对整个东天门虎视眈眈。 然而东天门士兵战死者却近四成以上，其中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城内到处是狼狈不堪的伤兵，不是丢了头盔就是没了护甲，瘸着腿三五成群地走着。 东天门大殿，主殿外并着两排殿宇廊庑，勾檐琉璃瓦闪耀金光，满目金碧辉煌，俨如天宫般大气。 大殿巍然矗立于东方，十分宏伟，殿中心撑着一根合抱之粗的血色檀木，其上游刻紫金潜龙，浩然至极。 殿上设一朱红色檀木座，殿下两边设十二席，桌席上盛布酒肉水果。 大殿门开时，十二位或穿绸缎或盔甲的人，被护卫请了进来。 此十二人便是东天门十二城主，受东天门门主勤策之令，齐聚东天门大殿共议面敌大策。 双龙城，远归城，甘溪城，球溪城，泉山城，太平城，顺民城，南水城，马桥城，高塘城，狮子城，明兴城共十二位城主，齐聚一堂却话不投机，气氛冰冷至极点，偏偏该出现的门主勤策迟迟不现身。 时过三刻，明兴城城主终于忍不住，从座上跳了起来，拍桌大怒：“门主邀我等前来议事，可这时间已过三刻钟，门主为何迟迟不现身，大敌当前竟敢儿戏？！” “明兴城城主，请稍安勿躁！”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劝道，眼神静静地注视前方，大敌当前依旧泰然自若，“门主自有其要事处理，你又何必着急呢？” “处理要事？可外面那些怪物眼看着就要打进来了！”明兴城城主指着门殿之外，冲南水城城主咆哮道，“眼下还有什么要紧事，能比当下退敌还紧要？！” 南水城主知道这明兴城城主乃是武夫出生，性子急又冲动，生怕跟他理论他便借题发挥更加放肆，便闭上眼不再理会。 在场的其他城主其实心里也没谱，按说平日里门主为人极为准时，大小事件几乎从未延时，可今日这迟到好几个时辰，委实让人有些意外。 明兴城主冷哼一声，端起桌上的一杯清酒，举过头顶一饮而尽，揩了揩嘴，便准备威风凛凛地离开东天门大殿。 他把身后的披风甩得老高，气宇轩昂地行至门殿口时，正撞见大殿外的石梯上，迎面走来一大帮东天门大将军。 这一众将军紧跟一位中年人身后，自发地排成两列，神色肃然地走向大殿。 那中年人穿着黑色老款花样的锦袍，披着镶嵌金丝的披风，五官棱角分明，精神矫健，剑眉之下嵌着一双光芒闪烁的眸子，一望便知，此人是个性情极为刚愎的人。 明兴城城主见状，适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熄灭，忙侧身恭敬地立在门侧。 待那中年人路过他身旁时，他便微微颔首道：“门主，我们等候您多时了！” 门主勤策只是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步子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向大殿主位走去。 而让明兴城城主为之一怔的是，勤策门主身后左侧，竟然还跟着一位印象中从未谋面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看上去年岁二十不到，脸上还带着尚未脱俗的稚气，轻佻的眉头以及隐隐若现的勾唇，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而这种不羁之风跟男子本人显得格格不入。 勤策坐在檀木座上，指了指候在殿下席座末尾的年轻男子，差令左右，“来人，给贵人赐座！” 一听勤策口中说出“贵人”二字，在座的十二位城主不禁愣愣地望向那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依旧神色不惊地挑着眉，眼神平静地望着前面，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两名身穿素服的丫鬟抬来一张木桌和一张草席，铺在席座末尾，随后再添上一杯葡萄美酒，那年轻男子才拱手答谢勤策，就席入座。 明兴城城主回到自己位置上，以质疑的眼光打量着这位年轻男子，“你是何人？” “阁下便是明兴城的城主丘野吧，贪狼久闻大名！”贪狼粲然一笑，拱手礼貌回道。 “贪狼？”丘野本就觉得这张面孔陌生，听到这名字后，才确信此人与他是第一次见面。 “这位贵客来自引星殿，乃当今北斗七元之一，元虚长老门下的贪狼星君。”勤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适才我与这位星君大人谋面议事，所以才误了些时辰。” 此话一出，座下十二城主一脸震惊，低头左右窃窃私语，就连此前始终不惊不扰的南水城主脸上都感到些许惊愕，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贪狼。 “北斗七元……这？！” “传说中的北斗七元星君，怎么会如此年轻呢？” …… 光是引星殿星君的身份便足让人震撼了，再加上北斗七元，众城主不禁愕然，低声窃窃私语。 北斗七元在这些人印象中，几乎个个都是长冉老者的形象，并且古板刻薄。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秀气斯文的男子，脸上永远洋溢着一团和气，一点架子也不拿的年轻人，叫人很难把他和北斗七元联系在一起。 “难怪门主大人逗留如此之久，原来是与星君大人共商退敌之策啊！”所有人都在惊愕于贪狼的身份，而只有丘野未曾察觉出异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贪狼兄弟，你若是助我东天门退敌成功，咱俩就做兄弟！哈哈哈~” 丘野的笑使得原本严肃的气氛平添几分尴尬，勤策便冲他投去凌厉的眼神，丘野不适时宜的笑声才算戛然而止，收得快速，几乎没有尾声。 “贪狼只不过来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怎敢与明兴城城主称兄道弟？”贪狼礼貌一笑，拱手回道。 “贪狼小兄弟言重了，我不过区区一城主而已，其实算不得什么。”丘野举起杯，冲贪狼笑道，“今引星殿和我东天门第一次合作，这杯酒，算我代东天门敬两派友谊天长地久！” 贪狼一听这话，也跟着举杯，“如此，贪狼可是不得不喝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山海旧闻 退敌之策 “现在，我把东天门所面临的情况，大致和在座的各位城主介绍一下。”勤策扫了一眼四座，见十二城主都已到齐，便继续缓缓开口说：“我们如今所面临的白骨军团，乃是几千年前古战场所留下的尸骨，这些云绕在古战场上不死不灭的幽灵，怀着临终之憾，几千年来挥散不去，以至如今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挑起与我东天门的战争。” “古战场的白骨，那是怎么回事儿？”底下城主满腹狐疑，只有明兴城主壮着胆子发问：“难不成跟我打了整整一天的怪物，都是群死人？” 古战场下的已死之物，当他们再次回到战场，依旧具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让在座各位城主着实惊了一下。 “世间有一种邪术，其名为‘炼化之术’，能将已死之物炼化成傀儡，从而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活动。”贪狼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之中透露出微妙的稳重和睿智。 “而且炼化之术不仅可以炼化死人，活人一样可以被炼化。”见众人愕然，贪狼继续道：“活人一旦炼化成功，其杀伤力远比平常傀儡恐怖一百倍，值得一提的是，东天门外城下，只有八成为古战场遗留下的死难者遗体，而剩下的，便是近两百年来各地所遭遇不幸的无辜百姓。” “世间竟有如此邪术，那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球溪城主紧握酒杯，神色肃然道，“难不成是想要吃定我东天门？” “他们的目标远比这个庞大，”贪狼摇了摇头，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线，“哪怕整个山海界向他们俯首称奴，也难以满足他们的野心。” “你口口声声一个‘他们’，那‘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明兴城主按捺不住心头的激愤，刚才还与贪狼称兄道弟，现在突然换了个冷脸子，“把这群老贼的窝告知于我，只消三千骑兵，我亲自去把这群家伙的老窝给端了！” 门主勤策没有说话，只是冲他使了个眼色，明兴城主一下哑了，只悻悻地叹了口气。 “这些傀儡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贪狼不敢断言，不过希望在座各位小心行事。”贪狼顿了顿，“整个东天门，将面临一场大战！” 身居高位的勤策听得此话后，脸色便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贪狼最终没敢把话挑得太明白，但诸多城主心里却早已熟晓，只是不敢公开发声，只默默祈求心之所想不会为真。 基本情况了解完毕后，勤策开始重新抽调并布置兵力，把一切安置妥当后，十二位城主方才退下。 而贪狼则再度被勤策挽留，于东天门内城一处名为“书客斋”的地方会面。 书客斋只是一个长宽不足三米的小亭子，坐落于半山腰上，抬眼便可看见氤氲之中连绵不绝的远山，低头便能看见近处绿如翡翠的湖泊。 三四条弯曲如白色带子般的石道连通亭子，延伸于高木翠林之间，石道直通两山之间的断崖，断崖以石桥相连，殿堂宝塔于翠林之间露出棱角，像散乱的珍珠般嵌在青山绿水之间。 书客斋安置一张矮木桌，铺着一段锦绣绸缎，上面摆了一桌果盘，以及两盏清酒。 贪狼和勤策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各自怀揣着心事，都无暇顾及这锦绣如画的风景。 “万演星象仪的推算当真可靠吗？”困扰勤策良久的问题，终究问出了口，“会不会也有出现误差的时候呢？” “万演星象仪是不会出错的。”贪狼摇了摇头，“两百年前的语言，如今正在一一应验，他们的目标不仅只是东天门，还包括整个朔北之地。” 勤策眉间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单凭东天门，如何守得住呢？” “东天门天堑是锁住炼化之物北上的咽喉之地，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东天门绝非易事！引星殿已经联络好朔北之地的各方势力，三日之后便能抵达东天门。”贪狼嗅了嗅空气中特有的嫩叶熏香，继续道：“朔北之地不会让东天门陷入孤军奋战的，从来都不会。” “如此便好。”经贪狼这么一说，门主看着远山，约莫笑了一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贪狼刚离去，从前线赶来的士兵便传来局势愈发紧促的战报。 “外城战事吃紧，怪物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谵台和新陈两门失守，弟兄们死伤大半，外城快守不住了。”那士兵跪在勤策身前，其盔甲破烂不堪，还沾着满身血迹，像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谵台门和新陈门是何人在守？”勤策听完后，勃然大怒，“竟然在短短一天内失守？！” “是……”那士兵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说，“是勤玉和勤朔安两位将军……” 一听这二人的名字，勤策心窝子里的怒火又盛了几分，沸腾的火星子通过双眸直往外窜，“这两个混账现在何处，马上绑来见我！” 士兵眼中含着泪水，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哽咽道，“两位将军战死了……” “什么……”勤策愣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肩胛剧烈抽搐抖动着，几乎站不住脚。 “门主！”旁边两位侍卫赶忙上前搀扶勤策的臂膀，勤策往后踉跄了两步，晃了晃头后才站稳脚步，把两名侍卫向两边推开。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勤策忍住扯心般的疼痛，神色黯然地呢喃一声。 等所有人都退下时，勤策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蹲坐在墙边，当悲痛袭上这位半百老人的心头时，激起的早已不是眼泪，而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勤玉和勤朔安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乖孩子，他二人从未因自己的父亲乃当今东天门门主而感到洋洋得意，而是处处行事谦虚敬慎。 他们以让父亲引以为豪，为自己一生中最骄傲的事，但他们的父亲却从来都不满足。 等到如今天人两隔时，勤策才终于明白，自己亏欠这两个儿子实在太多。 第二百六十五章 山海旧闻 丘野之死 东天门外城战况之惨烈，山海界可说是史无前例。 怪物一如汹涌的潮水般涌进外城，展开疯狂而血腥的屠杀。 东天门守卫不敌，仓促撤兵，大量前线的伤兵被运往后方。 东天门外城失守的消息终于轰动东天门内十二城，无数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应征入伍，短短半天不到，几十万残兵败将又壮大成百万精兵。 勤策为了稳住阵脚，亲自登上宣武台鼓舞士气，却对自己战死的两个儿子只字不提。 随后聚集十二城主于东天门大殿商量对策，这次会议，众城主的意见空前地达成一致，那就是主动放弃东天门，把整个重心往朔北之地推移，易于和朔北之地的其他势力联合对抗这群来势汹汹的怪物。 众城主你一语我一言，对敌人的强大和我方势弱分析得头头是道，溅得口沫翻飞，然而勤策高坐台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勤策脸色失望地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一碧如洗，这美好而安宁的一瞬，让他产生了是两个儿子以血肉之躯换来的错觉。 一旦东天门撤兵，勤玉和勤朔安白死不说，就连东天门今后在朔北之地更会威信尽失，再无立足之地。 但若不撤兵，遭殃的就是东天门数百万的民众，于仁义而言，他不得不撤兵。 勤策抓着座椅把手，叹了口气，正要把“撤兵”两字吐出口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大殿的角落震响起来。 “我不同意放弃东天门，明兴城定要战至东天门最后一刻！” 说此话的，正是此前那位铁憨憨城主——丘野。 正如这个人的名字一样，路子很野，关键时刻哪怕与众人背道而驰，也会坚守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 “你们就那么怕胆怯吗，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只是用来顶头盔用的对吗？”丘野站起身来，指着在座的城主，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语气大声骂道，“危机之时一心想着逃路的人，应该他们的头颅统统砍掉！” 丘野的声音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席卷大殿的每个角落，连侍女侍卫也都被吓了一跳。 四下安静了，愣愣地瞪着他。 “要撤你们撤，我丘野宁死不屈！” 丘野语惊四座，句句说进勤策心坎里，这个平日里让他厌惯了的五大三粗的武夫，而在此刻，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服。 勤策被这两三句话感染，重新振作精神，以中气十足的声音，斩钉截铁道，“此战不可避免，但凡今后有人断言撤退者，立斩不赦！” 其他几位城主心有不服，但也只能憋着，“是！” 勤策看了丘野一眼，道，“明兴城主丘野接令，命你为‘先锋大将军’，统率十二城，抵抗这群怪物。” 丘野愣了一下，马上咬着牙半跪接令，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丘野领命！” 临行前，勤策跟丘野摆了一道酒席，丘野印象中，这是门主第一次跟他喝酒。 “你这人性子太莽撞，我怕你手握大权不知权衡，所以让南水城城主和球溪城城主做你副将，凡事多听，不可盲目行事！” 丘野只管配笑着说是，连连给勤策敬酒，几杯酒之后，对勤策的话便完全飘到脑后跟去了。 …… 外城战场，房屋坍塌成一堆瓦砾，瓦砾下面燃着熊熊火焰，发出一阵焦枯的气味。 残阳如血，血流成河。 红色。 可怕的红色。 鲜血和天空余霞映成令人惊悸的恐怖红色，连平野之中，都充斥着令人犯怵的浓烈血腥味儿。 士兵的尸体堆列成绵延不绝的矮山，而尸体堆列不远处，战场的厮杀依旧进行着。 数千人手持刀剑，跟这不知来自何处的怪物进行白刀肉搏战，直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东天门外城守卫战败得一塌涂地，整个外城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骷髅重重围聚。 这群骷髅眼里只有屠戮，到处徘徊往返，扫寻任何可能被遗漏的幸存者，然后毫不留情地杀掉。 这是他们从地底醒来后，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杀人，只是这群骷髅无意识的举措而已。 而这群骷髅之中，还有一部分特殊群体，便是那些由活人炼化的超级骷髅战士。 这些被炼化的活人，其身体内部觉醒着更为强大的力量，有的速度极快，有的力量极大，有的眼力极好，有的甚至能带来雷鸣闪电。 而外城城门失守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守城士兵的怯战和骷髅士兵的勇猛外，其中很大原因便是由这些活人所炼化的超级怪物作先锋所造成的。 外城城门失守的结果，便是导致十二万士兵埋骨于此。 丘野率领五万骑兵，不顾其他城主的极力反对，毅然出兵内城，向外城冲杀而去。 军队从内城城门口一路杀入外城，其势如破竹，数千骷髅士兵也无法将其拦截下来。 当他兵临城下之时，发现城头上立着一个身穿破布的怪物，从衣着服饰和发型可以看出，此人生前定是个妇道人家。 这个怪物与其他骷髅怪有很大不同，其身上的骨架完整，布满了紫青色的腐肉，眼神空洞而黯然，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又像是能把一切都囊入眼中。 怪物背后背着一把铮亮的弓箭筒，筒里塞满了装好羽毛的弓箭，手握一把长木弓，在厮杀的战场上，像狙击手一样寻找合适自己出手的目标。 丘野就那么愣愣地盯着她，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你？！” 当那怪物注意到丘野时，两双眸子碰撞起来，丘野突然像看到一位经久未见的熟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阿孝！” 怪物没有应他，而是从身后抽了一把箭，搭在弓弦上，“嗖”地一声冲丘野迎面射来。 “将军，小心！” 一支冷箭直接贯穿丘野的头颅，在众士兵惊愕的眼神中，丘野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死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天上。 丘野死去的消息传到东天门大殿，勤策初听此消息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气得捶胸顿足。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海旧闻 飞将何广 丘野死后，其率领的士兵亦是一去不返，被骷髅围困，孤立无援而战死。 继此之后，镇守外城的数十万铁骑便群龙无首，南水城城主自知凭这些士兵镇守内城乃天荒夜谈，便连夜带着妻子儿女弃城逃命，留下球溪城城主独自率领余部，抵抗骷髅军团的自杀式进攻。 终于，南五城城门相继告破，球溪城主出于无奈，向门主快马送出十三封加急信，全是请求撤离的劝诫信。 东天门。 天色灰蒙蒙的，勤策坐在小屋里，面对木桌上层层叠叠的书信，他一声不响。 小屋空荡荡的，幽静得像个深山洞穴，良久后，勤策才稍微动身，有要站起来的趋势，手掌撑着桌面却使不上劲儿，怎么也站不起来。 旁边的侍卫见状，赶忙手疾眼快地上前搀扶。 待勤策稳稳地站起身后，神色黯然地望向窗外，隐约听见他低声叹了口气，“传令下去，撤吧。” 身旁侍卫愣了一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门主，仿若从门主口中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词儿。 “东天门的失败已成定局，没必要徒增伤亡了，下令去吧……” “是……”那侍卫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咬着牙领命。 撤兵令一出，前线大部分伤兵才得以往后方撤退。 从东天门前线撤回的士兵和战马，踩着泥水往回走，一路上，负伤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个个垂头丧气，没人说话，只有阵阵咳嗽声和马蹄声。 伤兵队伍路过以北的东天门长城，门主勤策站在城墙高处，扶着城墙，遥望蜿蜒成龙的士兵，不禁叹息道：“这次战争，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 “噩梦也许才刚刚开始。”贪狼站在勤策右侧，跟他望向齐高的方向，目露担忧之色，“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勤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 翻过东天门长城之后的绵延山岭，便是东天门管辖之内最后一道关卡——灵关； 跨过灵关之后，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朔北之地了。 灵关只是一座小光卡，嵌于虎口般的两山之间，关口有些残破，城墙被风雨侵蚀，刻下了岁月的斑驳，像被遗弃在山岭里的一块生了锈的铁块。 伤兵败将浩浩荡荡地经过灵关，向朔北地带行进。 而这批伤兵队伍的尾巴刚刚抽出灵关，迎面便漫起一阵尘土，紧接着传来一阵兵马乱蹄的声音。 撤离的队伍见这状况，不由得停了下来。 渐渐的，弥漫的沙尘之中，浓重的影子逐渐显现出来，一群气势汹涌的士兵，骑着马从沙尘中冲了出来。 这群士兵身穿血红色的斗篷，斗篷大得离谱，几乎把整张脸都挡住了，远远看去，就像一阵血红色的洪流。 “警戒！”守城的将军见状，不由得警惕起来，“那是什么军队？！” 城门刚要关上，隔着老远就传来一阵刚毅且具有穿透力的男子声音，“吾乃光明宫青子崖下何广是也，奉我主黎北川之命，前来抵御外敌，请速速打开城门！” “是朔北之地光明宫的何广将军，光明宫的人来救我们啦！”有人听到来将自称“何广”，不禁高兴得大喊。 马上，越来越多的士兵认出光明宫的旗帜，以及那位头顶双耳，背生双翼的马上将军，整个逃难队伍瞬间沸腾了。 “是光明宫，光明宫的人来了！” “光明宫，那是光明宫！” …… 光明宫的赶来，无疑让东天门士兵看到了希望，东天门士兵站在马道两侧恭迎，欢呼不已。 光明宫的士兵个个神采奕奕，领头的士兵高举着旗帜，迎着风穿过灵关，马蹄在身后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来此支援的光明宫将军名唤“何广”，何广在朔北之地素有“飞将”之称，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曾几何时，光明宫与西部牧马部族数次征战，两方各有伤亡，但牧马族趁人多势众，便借机愈往东部挺进，整个光明宫几乎让出了大半。 牧马族对此还不满足，几次打入光明宫主城，危难之际，有人举荐青子崖下的何广。 时任光明宫之主的黎北川，当即屈驾与青子崖，为求何广出山。 何广一出，危机之时支撑起了光明宫的大局，首次与牧马族一战，便以车轮战术直捣黄龙，擒拿牧马族领袖的几位叔叔和母亲。 只那一战，杀尽了牧马族部落所有的锐气，吓得牧马族部落数年来不敢东进牧马。 而光明宫之主黎北川派出何广助阵东天门，足以见其对此战抱着必胜的决心。 此时东天门外城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破碎的乌云遮着阳光，来自原野的风肆无忌惮地清扫战场。 阴风嚎啕，一片昏暗。 血迹片片，到处都堆着带着血迹的死人头，参杂着森森白骨，其惨烈之象，使人目不忍视。 东天门外城守卫战失败后所被抛弃的士兵，还在和存留在此地经久不去的骷髅怪物对抗，进行着一场空前血腥的巷战。 骇人的骷髅窸窸窣窣地挪动步子，寻找每个阴暗角落可能藏匿着的凡人士兵，“咯咯”地骨头撞击声听得人直发毛。 对常人而言，这些自带阴森貌的骷髅，原本就使人恐惧，并且两方实力太过于悬殊。 因此，东天门存活的士兵几乎是一被发现，便立即死于尖锐的白骨之下，根本来不及反抗。 除了人形骷髅外，还有部分骨架残缺的尸狗，这些狗保留着生前鼻子灵的优势，即便藏身天衣无缝的士兵，也会被这些尸狗毫无难度地搜寻出来，然后被四处围拢而来的骷髅集体杀死。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嘶嘶地打在平野上，沙沙的溅在瓦砾废墟上，燃着的火焰被逐渐浇灭，化成一缕缕带着焦味儿的黑烟。 碎裂般成块状的乌云，惊射下一道骇亮的闪电，将外城上的另一根东天门旗帜拦腰斩断，旗帜浸透在污水之中，被几具骷髅士兵来回踩踏后，渐渐模糊了头本来的样子。 东天门，算是彻底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海旧闻 反败为胜 “哥，我们今天做的这些事，以后会不会被人忘记？” 被雨水浸湿的废墟之中，一个右肢残破的士兵，身子倚在一块烧焦的大理石上，神色怔怔地望着天空。 雨下得愈发大了，清刷着看得见的污秽，汇成一股浊流。 旁边的士兵跟他一样望着天空，左眼糊满了血团，右眼仅能眯开一条小缝。 雨水夹杂着他眼角的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破旧不堪的盔甲上，“你后悔了么？” 年纪较小的士兵摇了摇头，“从加入东天门守卫军那时起，我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是我此生所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当信念这种东西在心头燃起火焰时，死亡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而东天门守卫军心中的信念，随着杀机的愈发逼近，也愈发坚定起来。 不远处，干瘪的肢体踩着废墟，发出“吱嘎吱嘎”地声音，摩挲着不断逼近。 很快，这两个士兵便陷入一群骷髅的包围之下，面临死亡的威胁，这两名士兵不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十分坦然地笑了，一时兴起，竟然唱起了家乡的民谣。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这两名反常的士兵，让不断围拢而来的骷髅怪物愣了，他们似乎听得懂这首曲子，对这两位士兵迟迟不肯下手。 直到民谣唱完，这些骷髅士兵如大梦初醒般，立马咆哮着亮出尖锐的利爪，向两名士兵挥舞而去。 “阿凉，若有来世，咱们再做兄弟！” “好！” …… 两名东天门守卫闭上眼睛，那一刹心灰意冷，安然等待着死亡降临。 然而许久之后，死亡都未曾如约而至，而是换成一阵阵刀剑碰击声，以及阵阵白骨碎裂落地声。 两名士兵发觉不对劲儿，忙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竟然站着好几个穿着红色战服的士兵，将一群骷髅斩成一堆白骨。 “这里有两个活人！”其中一个红衣士兵，冲身后大喊一声，立马抽剑赶到了别处。 “哥，那是……” “是光明宫的人，我们得救了！” …… 越发多的红衣军杀入外城战区，而其中最为英姿飒爽的，便是那位名为“何广”的将军。 何广凭一己之力，杀退两拨围拢而来的骷髅，并不断号召可能躲藏起来的士兵，“活着的人，拿起你们的武器！” 果然，在这片废墟之中，那些原本已经被抛弃的东天门士兵，重新振作起来，冲出废墟，拿起武器，继续和之前一样与骷髅怪物拼命。 东天门不会接受任人宰割的屈辱，对士兵的影响更是根深蒂固。 不断有遗留的残兵败将加入光明宫的阵营，光明宫势气恢弘，很快将徘徊在外城战区的骷髅打退回去。 “冲杀出去，不要让这些家伙再进犯半步！” “杀啊！” 骷髅军攻破内城之后，就已经陷入分散局面，面对光明宫近乎集火的进攻，外城区的骷髅左右无援，只得仓皇后撤。 但光明宫却并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踹息的机会，而是选择趁势继续追杀，将这群嗜血的怪物赶尽杀绝。 距东天门外城五里地之外，有一处大型广场上，数千名骷髅士兵像是受到什么命令一样，仓皇退至此处。 这处广场名为“创神顶”，据说几万年前，有人在此处遇见神明降世，因此人们在此地建立广场用于纪念神明。 但是当引星殿预测出神明的真面目后，众多势力便相继来此破坏创神顶，前前后后加起来，创神顶被大火烧了五六次，每次都烧得黑浪熏天。 以至如今，创神顶只剩下来一具光秃秃的躯壳，大墙和神像全被推翻，可供参观的物件和木制品全被烧成了灰碳，一片狼藉。 光明宫近万名士兵将创神顶团团包围，士兵们手持兵弩缓步逼近，一旦有骷髅怪物敢冒死现身，光明宫的士兵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射杀。 创神顶的中心处，有一圆形建筑，其他势力来了数次，大多为的就是推倒这座高耸的圆柱形建筑，可惜不论怎么样的方式，都无法动摇建筑本身。 人们不惜推、砍、烧、砸，各种能用的破坏方式都用了，可圆柱形台就像插入地底几千米深般，就是丝毫不动，稳如泰山，且质地坚硬，寻常武器无法伤它分毫，即便是当下最流行的武器炸药，也对其毫无作用。 不得已之下，人们只能放弃摧毁这座建筑，各自抱怨不知是谁瞎了眼，居然为这样的神修建如此牢固的建筑。 最终，这座圆柱形台才得以不了了之地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骷髅怪物门聚集在圆柱体之下，仰着头叽里咕噜像是在祈求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光明宫的士兵求胜心切，在何广的命令下，光明宫近万名战士对创神顶发动总攻，将这数千只骷髅怪物灭杀于创神顶之下。 而这对何广而言，还远远不够，马上他又命令士兵在创神顶之下纵火，大火沿着四面八方向创神顶中部燃去，把一群倒地的骷髅烧成焦黑的骨头碳。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天边烧得一片通红，整个创神顶就像被置于火坑之中一般。 “这些凡人还真会挑地方，居然把最后的战场定在了创神顶之上。”远方的沙丘之上，风沙弥漫，一位身穿长袍的蒙面男子遥望这场战争，饶有兴趣道。 那男子身旁，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面部蒙着一层纱，静默地注视这场凡人反败为胜的战争。 “他们这样做，恐怕只会让神明愈发反感，永无解脱之日！”那男子看了那女人一眼，挑着眉头笑了笑，“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神殿想凭炼化之术便征讨山海界的如意算盘，好像打空了。” “神殿还没有失败，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女子眼神透过弥漫的沙尘，经过重重叠嶂，汇聚在骑马的何广将军身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山海旧闻 神明现身 继光明宫之后，越发多的势力加入东天门的阵营，驱逐这些外来的入侵者。 历时三月，白骨之乱终于平息，但是安宁远没有来得如此快。 在平息白骨之乱后的第二天，正值雨过天晴，一道几千米高的长虹，高架在天际两边，如诗如幻，如梦如真。 虹之间，迎来一位身穿白衣的长发男子，其五官容颜绝于尘世，貌比众仙，其跟山海界的凡人简直格格不入。 蔚蓝的天空干净得很纯粹，明媚得没有一丝杂物，长发男子于彩虹之间轻飘飘地落下。 直到其置身于创神顶之上时，才得以悬浮半空之中，而霎时，白衣男子眉间的三点金砂抛出一阵骇人的金光，随着往来的云朵拂过，像流沙一样纷纷扬扬地洒出去。 有路过的光明宫士兵无意瞧见那阵金光，便顺着金光源头望去，当见到那位漂浮于半空之中的白衣男时，不由得一怔，“快看天那里，好像有东西！” “那是……” “真正的神？” …… 朦胧的意识里，人们凭感觉认出，那是几万年不遇的神明！。 神明临于高空之中中，睥睨下方一众凡人，不动一点声色，只尽情让眉间三点金砂印的光泽，飘散得更远更耀——他想要做的，仿若只是单纯地想要吸引更多人注意那般单纯。 越来越多的人被金光吸引于此地，人们像是着了魔一样，无一例外地愣了。 经久之后，那男子轻拈指尖，漫天的虹霓彩带如同浩瀚长龙般，尽收拢于神明掌心。 横跨天际两段的彩虹消失后，静待不过数秒，神明再次翻手为覆，将聚拢手心的虹炸裂般释放出来。 那经改造后的云间异彩，像一段玉带一样洒落人间，整个天空都被一片红晕覆盖。 像秋天的落叶池塘，像漫山遍野的红叶枫林，更像诗人所赞叹的那样——秋来万枫叠障，层林尽染，人世间难得一见的宏伟景象。 然而在虹带优雅的外表下，蒙着一颗嗜血的杀心！ 虹临近时的灼热感让一些凡人察觉到不对劲儿，挥手惊呼道：“危险！大家快跑！！” 当人们意识到那随着天幕垮下来的虹带，其实是一颗包着糖果纸的炸弹时，一切都晚了。 虹像一只祸手，自东向西连绵五十公里，把世间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 盖灭之下，万物生灵被抽干了灵气，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痛苦地抱着头四处走动，时不时仰天长啸。 发疯的人群开始像疯狗那样自相残杀，对周围的一切建筑进行毁灭式地打砸，仅半天不足，整个东天门和光明宫就毁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真实的地狱景象，那些活着的人，变成一具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在充满令人窒息的滚烫霓虹之中不安地游荡，无助地悲鸣，那悲鸣之声在废墟之中久久回荡，经久不绝。 当引星殿派人赶来之时，眼前所见一幕，早已是满目疮痍，死者衣不蔽体，死相惨烈至极。 而其中幸存者不过一二，被解救之后精神失常，连正常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看见活人就跟看见地狱恶鬼般恐惧，眼神总是想躲，身子总是想撤，总是想惊声大叫。 贪狼走在废墟之间，不断巡视四下满地的伏尸。 这些伏尸不像是被某种强大力量迫害致死，更像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死法跟古代的角斗士死在斗兽场那般骇人。 走着走着，贪狼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露出半张身子的布娃娃，头部和左手根部已经断了线，显得破烂不堪。 贪狼弯腰把布娃娃捡起时，忽然发现旁边废墟暗处，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他侧脸仔细一看，竟发现一个九岁大的小女孩儿，藏在其中！ 小女孩儿很快被人救了出来，但她没有半点感激，跟其他的幸存者一样，只要是个活人，在她眼里就跟恶魔一样。 这个女孩儿比其他幸存者还要幸运，她能说话，贪狼预感到，唯一的线索，可能就在这个小女孩儿身上了。 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十几名引星殿星君保持着一定距离，隔得老远打量这个九岁大的女童。 “别打我，别打我！”女童缩在墙角，只重复着这一句话，用一种恐怖而惊惧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引星殿星君。 一旦有星君稍微近一步，女童都能警惕地感受到，然后发出阵阵惊悸的惊叫声。 “这个娃娃，是这些幸存者中唯一能正常说话的人。”天府星君叹了口气，“只可惜，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已经精神失常了……” 贪狼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儿，当他正要走近点儿以便看得更仔细些时，那女儿突然收敛下巴，有要哭泣的趋势。 “别哭，我没有恶意的。”贪狼慌忙止步，伸出手温柔道。 女孩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尽管贪狼如何看起来都不像个恶人，但那女孩儿依然怕他。 对向那小女孩儿眼神的时候，贪狼忽然想到什么，忙转身去另一个房间，拿回来那个他捡到的布娃娃。 在场的星君对其不解，问：“贪狼星君，你这是……” 贪狼没有回答，拿着布娃娃靠近小女孩儿，“这个给你，我没有恶意，不要怕我好吗？” 小女孩儿的注意力被贪狼手中的布娃娃吸引，愣愣地看着，一时忘记了害怕，像是看不到慢步走来的贪狼似的。 “她……”天府星君瞪大了眼，“她不怕贪狼？” 贪狼冲众星君投来凝重的眼神，示意他们离去，众星君意会，随即点头告退。 狭小的房间只剩两人后，才初显得有些宽敞，贪狼把手里的布娃娃递给女孩儿，笑了笑，“这是你的东西，拿着吧。” 小女孩儿愣了一下，忙抢过那布娃娃，布娃娃上面还布着一些污泥，以及一些异味儿，但小女孩儿却丝毫顾不得，紧紧地抱着怀里。 贪狼跟她说了很多话，尽量避开眼下的灾祸和家人，让女孩儿渐渐能褪去心中的恐惧。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山海旧闻 冰山一角 眼见时机成熟，贪狼终于问出他那蓄谋已久的疑问：“你看清楚，那些人的脸了吗？” 小女孩儿偏着头愣了一下，稍加思索便意会出贪狼口中“那些人”的含义，紧抱着布娃娃，收敛下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贪狼眉目中倏然爬起一丝惊喜，追问：“那他们的外表之下有什么特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爹娘……”女孩儿低着眉头，面无表情地贪狼给回了两字。 听到这两个字，贪狼一下子僵住了，不解地皱起眉头，“什么？” “爹娘疯了，爹娘想杀我……”小女孩儿缩着肩膀瑟瑟发抖，眼角闪过晶莹的泪花。 她的爹娘……竟然要杀她？！ 虎毒还不食子呢，她的爹娘竟然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贪狼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只能归咎于小女孩儿说谎，然而，他怎么也无法从小女孩儿的表情上检查出任何说谎的漏洞。 小女孩儿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惊悸和恐慌一下子涌上来，惊恐的表情和刚被救出来时如出一辙，就连抱着布娃娃的双臂也收得更紧了，甚至微微颤抖。 看样子小女孩儿并没有说谎，贪狼这下更加不解了。 贪狼尽可能压着心头的疑虑，强忍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用指关节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没事，你安全了，不用再怕了。” 但疑问就像一把刀子，在他心里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但即便有再多的疑问，他终究没敢再问出口了。 因为贪狼有所察觉，答案似乎并没有存在于这个小孩儿身上，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他闭上眼时，那些惊人的画面，便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孩童的哭声以及大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恸彻整个大地，直至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然婉转的丧钟，世界终归一片寂静。 贪狼缓缓睁眼，正当他准备起身，想要出去寻找答案时，那女孩儿突然也跟着站起身来，左手提着布娃娃，右手从后面拽住贪狼的手腕，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求求你，把我也带走吧！” “不行，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得留在这儿，最好哪儿都不去。”贪狼蹲在她跟前，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可是我怕……”小女孩儿拽着布娃娃，哽咽道。 “放心，这里很安全。” 贪狼最终狠心抛下小女孩儿，独自一人离开了，独自在那片环绕几公里方圆的废墟之中。 漫无目的地走，漫无目的地巡视，贪狼就那么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找什么，更不知道最终要去哪里，只是心中的疑问一路驱使着他向前，片刻不停地向前！ 贪狼最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创神顶之下，那个焚灭了无数白骨的广场中心。 创神顶之下，曾经繁极一时的神庙，堆砌了众多姿态严明的神像，如今已坍成一片废墟，再无当年风范。 曾经万人祈福的壁画上，记载了天上无数可有可无的神明，如今已烧成一片焦黑，再辨不清模样。 曾经让无数信徒为之疯狂，为之倾倒，更为之甘心献出一切的的创神顶神坛，如今成了一块洒满无数无辜百姓鲜血的断头台，一把无情且锋利的铡刀。 贪狼环顾创神顶一圈，仰面望着一片蔚蓝，以歇斯底里的声音冲天上神明喊话：“不要以为凭借一个小孩儿天真无知的话，就能为你们洗清罪孽，你们才是导致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声音传入远处的云端，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声，如同石沉大海一样。 …… 距东天门外城以北不足三十里，有一处高不足十米的荒丘。 荒丘上光秃秃的，除了沙便是寥落的枯草，东一撮西一撮地乱长。 引星殿把战死的尸骨埋葬于此，修建了乱葬岗。 乱葬岗上立着无数歪歪扭扭的墓碑，其上大都没有刻名，半数以上的无名尸骨。 天灰蒙蒙的，连风也是灰色的，整个世界被一种单调得叫人害怕的颜色包裹着，偶有几只乌鸦拍打翅膀飞来，落在边缘的一排墓碑上，偏着脑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引星殿弟子一排圈成一排围在荒丘脚下，而数百名引星殿星君则站在荒丘之颠，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乱葬荒坟，眼神不禁流露出惋惜之色。 其中一名引星殿弟子站在高处，面向着墓碑，手持一本册子从头到尾念出逝者名字。 “光明宫之主，黎北川之墓；东天门门主，勤策之墓；明兴城城主，丘野之墓；青子崖下，何广将军之墓；球溪城主，辽沐卿之墓；双龙城城主，薛镇远之墓……” 每当这名引星殿弟子说出一个人名，围听的引星殿弟子便会小声地哗然一会儿，然后再静静默哀十几秒钟。 名单之上随便一个名字，生前都是曾经名动四方的大角，如今只一瞬，便是天人两隔，在哀恸逝者的同时，不禁为敌人的强大而感到震撼。 那念名字的弟子往往要约莫着时辰，当地下引星殿弟子安静一会儿后，他才会念出下一个逝者的名字。 雨水就这样淅淅沥沥地下着，人就在雨中淋着，直到浑身湿透，也无人先行一步。 那个下午，乱葬岗下，引星殿正式全体宣布与神殿决裂，而与此同时，古往今来上万年都未曾有过领袖的引星殿，在一片浪潮声之中，选举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领袖——水德太一星君。 引星殿的决裂，激起了山海界其他各族的讨伐之声，革命的浪潮一声高过一声，一阵强过一阵，矛头空前团结地指向了神殿。 而在整个山海界都陷入动荡不安的革命局面时，引星殿背后更为神秘的组织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并且只露出它冰山一角的部分——以蓬莱仙岛为首的三仙山。 方丈和瀛洲都在暗中等待时机，而蓬莱则早已按捺不住，密切与引星殿星君暗中联系，共同商议反抗神明的大举。 第二百七十章 山海旧闻 蓄势待发 云海翻腾之上，浩瀚群星之下，黑与白的交界处，悬浮着无数巨石，以极微小的浮动上下荡漾着，时空仿佛到了这里便戛然静止下来。 无数浮石之间，一座高达万丈的紫晶宫殿于虚空之中巍峨矗立，紫晶宫附近的一块碎石上，生着一株古树，树干粗硕，枝丫上结满了金灿灿的叶子。 而树下，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神树上的叶子，时不时伸出手修修弄弄，像是在精雕细琢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而那女人的另一边，站着此前那位降临山海界的白衣男子，白衣男毕恭毕敬地向她汇报有关山海界的诸事，神色不敢有一丝懈怠。 待那白衣男话稍一毕，女人才回眸饶有兴趣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勾唇一笑，“他们只是还无法接受而已，给点耐心好了。” 女人的笑意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觉察的锋芒，像不经意间吹过的一阵冷气一样，说完她又把目光重新挪回古树之上，继续伸出玉手摘弄枝丫。 白衣男一时不解，正欲上前询问时，女人扫了他一眼，顺手折断了古树上一根长歪了的枝干，“这棵树在神殿长了几十万年，从出芽到开花，再到结果，最后凋零，整个过程并不是随意的，而是按着自己既定的生长轨迹去生长，歪歪扭扭的枝丫必须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否则神树就不再叫神树，而是一颗奇形怪状的歪脖子树。” 女人把折断的枝干展示给白衣男看，枝干瞬间被一阵淡蓝色的火焰，烧成一片清灰，纷纷扬扬地洒落。 “神帝陛下，我明白了……”白衣男看着满天纷纷的白灰，瞬间意会神帝的意思。 他明白，神帝要做的，不仅仅只是征服山海界那么简单，而是要彻底揪出并且清除所有不肯臣服神殿的顽固势力。 “除了山海界的固有势力之外，似乎远在海外的蓬莱仙岛，也有所行动。” “蓬莱……”神帝顿了一下，蓬莱仙岛如果当真介入神殿征服山海界之中，倒还真是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毕竟蓬莱、瀛洲、方丈三位仙岛上仙联合起来，其厉害之处不可小觑。 但思虑不久，神帝眉目间便露出一丝鄙夷的笑，“那就给这些自认为能拯救世界的英雄们，一点小小的提示吧。” “是。”白衣男躬身道。 蓬莱仙岛有两座主岛，其中一座其名为“蓬莱西岛”，另一座其名为“桃花岛”，两座岛屿相并，高矮不一，大小相似，这两座岛屿便构成了蓬莱仙岛的基本雏形。 岛屿置身于一片无名海域，据说其位置常年漂浮不定，寻常人根本无法准确定位其位置。 而且有关蓬莱仙岛的漂浮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其中一个便是不论当下天气多么恶劣，只要蓬莱仙岛一至，海上方圆百里便会突然风平浪静。 因此，凡间曾经流传过无数关于遭遇风暴的渔夫看见海上仙岛一说，这些渔夫都声称自己看到了仙岛，仙岛上的仙子救了他们的命，但没人愿意去相信这样荒诞离奇的故事。 蓬莱仙岛。 整个仙岛置身于一片静谧的蔚蓝色之中，仙岛上奇珍异兽数不胜数，珍奇树木更是翠成一片，覆盖着层层流雾，置身雾气之中，咫尺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 在蓬莱岛静谧安详的一天，自九霄云外闯入五名身穿白衣的不速之客。 这五名不速之客眉间皆挂着金灿灿的三点金砂，表明其身份都是来自神殿的凌族上神。 五位神明临驾而至，仙岛上无数仙男仙女驻足而往，往云苍上投去不解的眼神。 为首的神明不由分说便手挽惊天怒雷，怒雷闪电骇人的光芒一出，原本就是白昼的天，瞬间黯淡了几分。 其惊人戾气让众仙子愕然，不禁仓皇备战。 但这些仙子哪里是凌族上神的对手，五位神明几乎轻而易举地打入地仙台，七十二位地仙联合也不是五位神明的对手。 蓬莱仙众仙一路败退，从地仙台斗至天仙台，五位凌族上神几乎势如破竹一般，无人能抵。 而偏偏这天蓬莱仙岛上仙普洛并未在岛中，危机之时，一个庄严而神圣的声音，“放肆！” 熟悉的声音让五位神明始料未及，当即怔在原地，错愕地望四下张望。 天仙台上，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破门而出，白纱舞动之间，容貌渐清，其相貌竟跟女神帝一模一样。 数位神明神色警惕，当即以神识扫去，然那女人样貌却未发生丝毫变化，神识之下，女人身体自发神体护身。 五位神明大为震惊，当即拜下，惊呼其为神帝。 而这位“神帝”下达的首个命令，竟然是喝令五位神明离开蓬莱，蓬莱仙岛为此逃过一劫。 有仙子上前答谢；“凌若，幸得此处有你，否则普洛上仙不在的日子里，真不知神殿会对蓬莱仙岛做什么。” 这个叫凌若的女人，挥了挥衣袖淡然回道：“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 此后，神族派出三千神树之叶所化的神兵，这些神兵占据了囊括创神顶在内的近百里方圆之地，并有不断向外扩大之势，此举正式开启神殿征乏山海界之路。 而引星殿的宣武台上，引星殿众星君也开始表明意志，正式发兵对抗神殿。 宣武台上，五行星君并排而立，从左至右依次为金德普天星君，木德南方星君，水德太一星君，火德荧惑星君，土德武极星君。 宣武台下，便是人山人海的引星殿弟子，个个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随着台上太一水德星君点头示意，誓师大会才正式开始。 “北斗七元接令，阴阳贪狼星君，诸季巨门星君，真人禄存星君，玄冥文曲星君，丹元廉贞星君，北极武曲星君，天关破军星君，共引弟子三万，奇袭创神顶背部。” 北斗七元上前，并成一排半跪于宣武台下，“北斗七元领命！” “南斗六司星君接令，天府宫运命星君，天梁宫延寿星君，天机宫上生星君，天同宫得算星君，天相宫司律星君，天枢宫七杀星君，共引弟子十万，留守引星殿。” “南斗六司领命！” 随后，便是引星殿主力布阵，分别为东方苍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 东西南北列阵，正面迎击神殿。 第二百七十一章 山海旧闻 神罚之至 三千神叶所化的黄金神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踏足朔北，神罚如约而至。 引星殿正面迎击神殿的那场战争，让山海界众生真正地见证了凡人与神的差距。 列阵四方的先遣部队，遭到了神殿神兵的超强打击，几乎全军覆没，活着的人只记得战场上火浪滔天，甚至连敌人的真容都未曾目睹。 真正的神明，这是何等的恐怖？！ 但是战争没有到这里结束，而是激起了更多山海百姓的强烈反抗，伐神之声空前高涨，以至于地无南北之分，人无长幼之分，山海界百姓空前团结，各地揭竿起义，加入讨伐神明的队伍中。 但神明的步伐永远不会为此而停滞，在神明眼中，山海界平民的反抗不痛不痒，就像一堆虫子，即便拿起了武器，也是虫子。 一夜之间，前线平民死伤无数，神兵三千竟然安然无恙。 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儿，在神殿降下的狱火中化成满地焦骨，没一个人活着离开战场。 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入朔北之地，当后方的百姓得知此消息后，各自不由得哭丧着脸沿着街道奔走相告，恸哭之声日夜不绝。 然而即便前线噩耗如此，引星殿的后续部队仍旧在不停地南下，毅然决然地去面对那些不可战胜的敌人。 行军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像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避开山头，沿着古道前行。 忽然之间，前头部队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以至于后方整个部队也跟着驻足，后头的士兵不断探着头向前张望。 领着这队兵马的星君是贪狼，贪狼生性警觉，立马意识到前方出现紧急情况，便骑着马赶忙往前巡视，“前面怎么回事儿？” 这时，一名引星殿弟子行色匆忙地从前方赶来，来到贪狼跟前，躬身道，“星君大人，前面有一批来自北方的平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北方的平民？！”贪狼皱着眉头往前方望了一眼，心里觉得奇怪，手头不自觉地拉了拉缰绳，慢悠悠地赶至前方。 贪狼身还未近，耳中便听得几声老者的苦苦的哀求声，“没希望的，不可能赢得了的，大家停下来吧，别去送死了。” 待贪狼走近一看，发现挡住大军前行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斑白老者，老者跪倒在大路正中，身后还领着一帮身着素衣的老幼妇孺，一大帮人就这样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把整个队伍滞留在原地。 贪狼见状，赶忙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将为首的老者扶起，“大家这是为何？” 老者颤抖着去抓贪狼的手臂，激动得老泪纵横，“神明是无法战胜的，你们这是白白去送死啊！” 贪狼一下子明了，顿了良久才道，“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但恳请大家听我一句！” 贪狼说出这话的时候，跪地的民众很明显都愣了一下。 “大家站起来吧。”贪狼行至众人面前，待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站起身时，才缓缓开口，“历史以来，没有哪场战争能站在正义对面还能最终得到胜利，即便敌人是神，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推翻神殿的压迫，对山海界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老者蹙着眉头，嘴角微微动了动，“可这要牺牲多少人为代价啊……” “对于历来的战争而言，哪有不牺牲者呢？”贪狼很勉强地笑了笑，把原本应该体现自己大义凛然的话说得极为坦然平凡，“如今山海界有此等变革，那若论及牺牲者，便从吾辈开始吧……” 这一席话，让众人再度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连那老人也渐渐动摇了，眸子中含着一股温热，“我们真的会赢得这场战争吗，跟神明的战争？” “一定会的！”贪狼回答得斩钉截铁，像是早已预估到最后的胜利了。 这些平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贪狼，只见贪狼凝着眉毛继续道：“只要引星殿存在一天，只要我们肯一天不低头，只要我们拿出勇气，山海界就永远都是我们自己的山海界，我们绝不俯首为奴！” 老者闻此言后，心里感慨良久，掀起袖子揩干眼角的泪，冲身后围成一团的平民劝道，“大家都快让开来吧，给引星殿让路……” 老者的话一出，这些平民才把路让开，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些充满朝气的弟子最终迈向死亡之路，就不禁潸然泪下。 引星殿的队伍朝着创神顶继续行进，离外城近二十公里远时，队伍突遇一场特大风沙。 这等风沙足有八级，队伍行进都变得异常困难，而这种程度的风沙，在这里简直不可思议。 踏上征途的引星殿弟子心里都揣得明白，他们所面临的敌人乃是天上之神明，是曾经供在庙堂香火之中的神明，向神明开战，意味着向曾经的信仰开战。 这是一场开场轰轰烈烈，而结局注定失败的战争。 但即便如此，引星殿没一个人甘心选择不战而退，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备受屈辱地活着，比死亡更煎熬。 预感到神明即在眼前时，所有人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贪狼的副将没沉住气，神色黯然地冲贪狼问了一句：“如果我们死了，世人会记得我们吗，或者会唾弃我们吗？” 贪狼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我们当中有任何人死了，他的墓碑上写上这几个字：他是英雄，不是叛神者！” …… 沙尘过后，神明和凡人不期而遇，战争一触即发，众引星殿弟子死伤无数，更多的甚至尸骨无存。 然而后来者仍然丝毫不惧，踏着前辈们的尸骨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负隅顽抗。 但引星殿这高贵的精神意志和顽抗，最终引发的是来自神帝的盛怒，凌族数位上神亲临山海界，将繁华的引星大殿弹指间化为一片焦土，连大堂下那三十六台万演星象仪也未曾幸免于难，在神罚降临那一瞬变成一堆废铁。 整个引星殿，终于成了另一方乱葬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海旧闻 古殿遗迹 虚空之中，凌族上神凌云立于星海横流之上，而其旁边躬身而立的，便是此前召唤出百万白骨的白衣男子。 而他们眼下的山海界，上演了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一幕，毁灭前的短暂时光，人类的本性暴露无遗。 自私、破坏、贪欲、盗窃……一切卑鄙的以及罪恶肮脏的人性，在神殿的催化下，在山海界每个角落几乎同时上演。 “那是我的！”两个穿着破布的流浪汉相互拉扯着，为的只是争半块拳头大的馒头，“给我！” 两人互相撕扯殴打，直到血泪模糊，双方都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而这样的一幕到处都在进行。 周围瘫坐在地上的难民只是愣愣地看着，眼神无光，黯然得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神，像是在病床上心灰意冷的绝症患者。 凌云高高地站在上头，饶有兴趣地观赏这混乱的一幕，就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表演，“无数的灵魂，最终都将葬身于这哀恸的大地之下。” 白衣男子顿了顿，眼神却锁在神罚战场的方向，“这些灵魂里，绝大多数是无知，极少部分则有趣。” 凌云觉察到白衣男的异样，同他一起望向远方，远方的天际下是一片绵延无数里的远山，凌云越是极目远眺，视野之中越是模糊，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感受到了，那个方向是最终的神罚战场，也是神殿即将剿灭引星殿势力的地方——创神顶。 “一切都该结束了，连同他们信仰一起。”凌云道。 白衣男面露一丝不经意察觉的担忧，默然不语。 远方的战场上，时间已近黄昏时刻，这里早没有了喊声和杀声，时间安静得好像到此为止。 血色如照的斜阳之下，地上血水横流，染红了湖泊。 火光、血湖以及天边的斜阳，伏尸、断剑还有沾着余烬的旗帜，飞鸟、远山、还有近处寥落的草木…… 战后的一切，勾画出一副富有诗意的景象，那是王勃笔下的，真正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引星殿一败涂地，到处堆满了尸骨，列阵四方的先锋兵团永远葬在了前线战场上，随后而去的奇袭部队更是无一幸免遇难，山海界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幕。 …… 战死的人溺于泥水之中，安宁娴静地闭着眼，在这里时空趋向于静止，死亡倒似乎成了一种解脱。 当贪狼开始有所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下的了，只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决不能在此刻倒下。 梦境之中，贪狼看见了真实的自己——一只红色鬃毛炸开的巨兽。 当他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脱离的战场的核心地，身处临靠湖泊的洞穴之中。 身旁，是北斗七元之一的破军和南斗六司之一的七杀，同时也是这场战争中，仅剩不多的幸存者。 贪狼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神殿正在到处搜查，这里很不安全，得赶紧离开。 神殿的黄金铁骑在近处徘徊，搜寻每一个可能活着的幸存者，在很快的时间里，这些神殿士兵便能摸索到贪狼三人的具体位置，贪狼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夜色之中，三人相互搀扶，踉跄着逃离此地，寻找不可能存在的庇护所。 当神识扫来的时候，愈发多的神殿士兵发现了这三人的踪迹，慢步跟了上来。 这些神殿的黄金士兵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在这些神殿士兵的眼中，这些逃亡者只是一群瘸了腿的待宰的羔羊，无论怎样都逃不了既定的死亡命运。 贪狼三人一路未歇，逃入一片长满青苔的高耸大殿之中，而身后，神殿士兵紧追不舍，但是步子却挪动得很慢，像是在享受追杀猎物的快感。 在这些神殿士兵眼中，杀掉他们，仿若就跟杀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三人逃入的这座大殿外部长满了青苔，其内更是杂草丛生，四下除了石块和废墟，便是或完整或残损的古怪石像。 这些石像辨不清模样，整齐地排成一圈，每座石像前都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满了奇怪的文字和符印，经过岁月的雕琢，有些显得模糊了。 “这些是……”贪狼托着步子上前，伸手去摸碑文上的怪异符印。 当贪狼的指尖刚接触这些文字的时候，文字的刻印上忽然溢出一阵白光，整个石碑就像要被炸裂开来一样，发出“卡拉卡拉”的破裂声。 当白光充斥整个城堡中时，贪狼三人已经被裹进一片白色之中，像是被涌入一场白色的梦境之中。 华光之中，一阵温柔而磁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古老的神明，在最后的那场战场中，留下了一颗种子，而当时过境迁之后，他们优雅而神圣的躯壳，渐渐成了一堆长满青苔的石像，一座座泛旧的丰碑。” 声音的源头方向，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渐渐在光芒中显露面容。 男子愈发靠近，三人心里的不安就愈发强烈，“你是谁？” 长袍男子隐约笑了笑，驻足原地道：“凌靖。” 这个名字让三人不禁一愣，曾经万演星象仪推算过的神榜之上，最后一页刻下的便是“凌靖”这个名字。 这样一来，眼前站着的男子，便是神殿真正的神帝！ 七杀、破军和贪狼眼里充斥着如出一辙的震惊，愣愣地看着凌靖，说不上话来。 …… 神殿的神兵把残损的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当要攻进去的时候，大殿一阵猛烈的摇晃，三只巨兽将整个大殿挣破，跃至苍穹之上。 远古战场出现的三只巨兽如今再度现身，让在场所有的神兵不由得一阵惊悸，仓促进入备战状态。 三只巨兽在天空旋化为三个人影，正是七杀、破军以及贪狼的模样。 在遗弃的大殿之中，他们得到了上古残留的力量，早已脱胎换骨，这些神兵即便合力迎击，也根本不敌。 因而，围攻而来的神兵很快便被打回原型，变成枯旧的金叶，坠地化作点点金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山海旧闻 山海之殇 “出现了！”异常波动的力量，让凌云眼中忽的滚过一道异样的光，眼神紧锁前方。 而此时，神罚战场上，满地的金辉之上，站着三个满脸妖纹的人，和凌云的眼神隔空相接，仿若在进行一场穿越时空的凝视。 当凌云赶来的时候，所有的神兵已经全被清除干净，这样的力量，显然非凡人所能及。 “这……”凌云环顾周围，发现四下除了神兵战死的金辉外，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意的地方。 在一片星海静谧徜徉的虚空之中，凌云和三位星君不期而遇。 初次照面，凌云便察觉出贪狼的不凡之处，他的身体里像是封锁着什么力量，像炸弹一样，等待着爆发的时刻。 而这样的力量，正是神殿神帝凌绝轩所渴求的。 “世界需要进步，一味地停滞不前，妨碍的只是你们自己。”凌云以其一贯的孤傲口吻道，“安宁，往往和毁灭相生。” 破军拧着眉毛道：“山海界已经被神殿逼成如此地步，你们到底还想怎样？” “神帝要的并不是山海界。”凌云轻笑一声，眸子慢慢变得深沉起来，其心之所想诡秘而让人捉摸不透，“远古神明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一样东西，如今神殿只不过是想要收回而已。” 话至如此，其意思已经挑得很明白了，当今神殿之主凌绝轩所真正觊觎的，并不是眼下这个死沉沉的山海界，而是古神曾遗留在这里的力量——此时贪狼身上所蕴藏的力量…… 当凌云说完这些话后，身下便缓缓载起一道虹光，凌云并没有打算跟三位星君纠缠，而是选择了默默离去。 获取力量的三位星君重新回到引星殿，此时的引星殿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曾经高耸的一座座大殿，如今破碎了一地，满目疮痍。 七杀、贪狼和破军权衡再三，终于选择臣服神殿，然而太一却誓死不投，使得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引星殿几十万人奔赴战场，如今全埋在了地下，没一个活着回来，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认清现实吗？”贪狼指着窗外被废墟掩埋的大地，站起身冲太一苦苦劝道，“你想要引星殿，在你手里彻底被毁灭不可吗？！” 太一微微低着头，神色黯然地问，“如果投降，世人会如何看待引星殿？” 贪狼愣了一下，“做个顺从者，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太一眼神抬起眸子望向贪狼，眼中满是惊疑，这样的话不应该从贪狼口中说出，“贪狼，以前意气风发的你，如今怎么就甘心活得像个傀儡了呢？” 贪狼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不敢对上太一无助且惊疑的表情。 …… 第二天，集合完最后一批即将远征的部队后，已经是凌晨六点左右了，天上的星辰依旧寥落，洒着黯淡的辉光。 宣武台下，整装待发的引星殿弟子，多是些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有些甚至刚加入引星殿不久，面色还带着些许稚气。 宣武台上，太一作为引星殿领袖却迟迟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贪狼、破军和七杀三人。 三人站成一排，在宣武台上正式宣布引星殿向神殿投降，此话一出，集会之下数千名引星殿弟子不由得愕然，再到抹泪恸哭，现场只有一片嚎啕之声回荡不绝。 面对这样一幕，太一躲在暗处，早已蒙着脸哭成了个泪人儿。 解散引星殿队伍之后，太一私下和贪狼见了一面，她说跟他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成为领袖，而且是在如此紧要关头之下。 而那一次跟贪狼的见面也成了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从那以后太一就跟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隐居了，也有人说她去了仙山，但没有一个消息是真正确切的。 后来神殿凌神如约而至，引星殿全体接受洗礼，弟子们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噎藏在心里。 以贪狼为首的三位星君，为表衷心，不自顾地投身于炼化结界之中，力量全部被神殿所剥夺。 凌绝轩得到这股力量之后，大喜，果然没有对山海界采取下一步动作，但山海界仍然在神殿的掌控之下，依然是被神殿所征服的领土。 如此一来，引星殿便变成了神殿的傀儡势力，并且宣告了朔北之地的战争结束。 引星殿投降的消息一经组织并有意散播出去后，山海界各方势力对此一片哗然，称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贪狼、破军和七杀为引星殿的三大灾星。 但这些势力无奈于神殿的力量过分强大，在引星殿倒下的那一刻，再没有信念去支撑这些顽固势力对抗神殿，因而山海界扔旗投降神殿的势力与日俱增。 几天不到，山海界沦陷了…… 就在山海界彻底沦陷的第二天，一个神秘的组织在地下暗暗崛起，其名为天机阁。 天机阁的首位领袖，便是一位穿着黑色薄丝的神秘人，人们只知道他面露六撇妖纹，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天机阁这个组织，是山海界有史以来最为臭名昭着的，因为天机阁所要做的，与之前的名门正派近乎背道而驰。 他们只是想毁灭山海界，就这么简单且纯粹。 因为在天机阁组织者的眼中，若山海界的存在只是为了被奴役，那么山海界就根本没必要存在。 在神殿的阴影笼罩山海界期间，天机阁在山海界挑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纷争和战乱，将天庭、三仙山以及龙族等卷入进来，其中南海老龙王溟越以及西海太子辽末等便死于动乱之中。 神殿不止一次在山海界打压天机阁，但是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天机阁的活动总能在掩人耳目之下进行。 神殿渐渐对这样不可掌控的山海界失去耐心，便索性把阴影永远留在山海界，然后抽身离去，让天机阁成了众矢之的。 “只要内心渴求光明，就绝不会轻易倒下！” …… “凌若，山海界绝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秘少年 当乔嫣从梦中苏醒的时候，仿若经过一个世纪一样，眼前的世界从朦胧到逐渐清晰，她足足花了好几分钟去适应。 “我……”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乔嫣揉了揉眉心，努力使自头脑清醒。 此时，哪吒正坐在床头的一张小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乔嫣，在乔嫣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哪吒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从意外发现灵符时起，哪吒就已经觉察出溟烈的异常，他发现溟烈看乔嫣的眼神，带着一种不经意察觉的憎恨，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只是碍于哪吒和敖缺，溟烈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并不意味着溟烈对乔嫣没有一点想法。 因此在乔嫣昏迷的日子里，哪吒的相伴，倒成了乔嫣无形的保护伞。 当乔嫣发现旁边的哪吒时，一下子跪在床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哪吒？！” “你没事儿了？”哪吒摆着一副冷脸子问。 “呃，没事，就是头有点疼！”乔嫣揉了揉额，小声问，“我这是晕了多久啦？” “不久。” “我好像……”乔嫣抿了抿嘴，顿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好像经历了很多事，那些……究竟是什么？” “那便是灵符之中全部的秘密了。” “灵符？！”乔嫣不解地蹙起眉头，“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哪吒见乔嫣气色没想象中那么差，便站起身往外走，并没有打算去回答乔嫣的问题。 乔嫣一下急了，立起身子仓促地喊道：“诶，哪吒！”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哪吒行至门口，稍顿足。 “啊？” 哪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他的每一句回答，都让乔嫣有种似懂非懂的错觉。 “到底什么意思嘛，话也不说清楚……” 起床，简单洗漱，然后换了身衣服出门。 这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是个外出闲逛的好日子。 才下午六点不到，园西路一带就开始拥堵起来了，街边和人行道上数不清的单车和代步车，以及街道上堵成长龙似的的私家车，让人望而生畏。 但这片商业区的景象长久如此，因为扎根了无数知名外包公司和企业，所以上班族大军在这里成了主流，交通问题也一直让附近交通大队头痛。 对这种情况乔嫣则早有先见之明，出门扫个哒哒自行车，走到哪儿停到哪儿，路上还不怕堵车。 当她到达一个十字路口时，恰逢绿灯通行，乔嫣加足马力便冲了过去。 速度之快，耳畔呼啸声嗡嗡作响。 恰过马路之时，迎面突然出现一个带着连衣帽的男人，乔嫣有些猝不及防，刹车不及而正面撞了过去。 “小心！” 男子被乔嫣撞倒在路边，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乔嫣赶忙把车子扔在路边，小跑过去扶人。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当乔嫣伸过手去时，那男人几乎一瞬间紧抓住她的胳膊。 经那一下，乔嫣心想坏了，铁定是遇上硬茬了，这不得讹上个几百千块，怕事儿还完不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的……” 乔嫣不想跟这样的人有所纠缠，拽开男人的手，准备接受狮子大开口。 可谁料那男人一句话也不说，而是把衣帽往上掀了一点，冲乔嫣露出半张脸。 “贪狼？”乔嫣惊了一下。 贪狼忙把衣帽拉下，并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怎么穿成这样？”乔嫣斜着脑袋打量贪狼的穿着，压低声音问。 此时的贪狼穿着像个中古世纪的巫师，他的原意是不想让更多人注意，但效果却适得其反，人人都觉得奇怪，不时冲他投来怀疑的目光。 贪狼拍了拍衣服站起身，神色凝重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忙，跟我走。” 说完，贪狼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乔嫣不得已只得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一窝脑儿地全给捣腾出来，“诶，他们都在找你呢，你为什么突然躲起来了呢，还有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些先别问了，时候一到，你自会知晓。”贪狼目视着前方。 贪狼把乔嫣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个偏僻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来，只有一座阴森的老宅。 而且这栋老宅乔嫣此前从未见过，跟长安街一样，像是突然出现的。 “这里是……”乔嫣站在宅门前，踌躇着不敢进去。 “进去吧。”贪狼推开了门，只身走了进去，一下消失在了黑暗中。 “诶！！” 这种像墓地一样的地方，要搁以前，乔嫣打死都不可能走进去。 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变得未知起来，或许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会出现在老宅门后面。 她有不得不往里走的理由，当贪狼进去不久，乔嫣也跟着迈进了老宅。 刚进门，迎面便飞来一阵呛鼻的灰尘味道，而身后的木门也在那一刹关上了，乔嫣一脸震惊地往后望，“这是干嘛？” “往里面走。”贪狼的语气在宅门合上那一刻，突然冷了几分。 乔嫣心里觉得害怕，但没敢多问，只缩着肩膀走。 越往里，越是阴森可怖，墙壁斑驳得像是凿刻着无数生生白骨。 最深处是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卧榻空无一物，卧榻上躺着一个看似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面色惨白，活像个死人。 卧榻旁边，站着一个女人，是七杀。 七杀见贪狼把乔嫣带来了，便起身望向二人。 “这是……”乔嫣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卧榻上的少年。 “这只是一具虚构的傀儡，并不是真正的人，更不是什么尸体。”贪狼在旁边一边解释，一边把从怀里摸出一颗金丹，送入少年口中。 卧榻上昏迷的少年咽下金丹后，面色红润了些许，有了些生气，但未见醒来。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个道具娃娃？”乔嫣试探性地走近，这道具娃娃简直太逼真，像只是在睡觉一样，仿若随时都可能睁眼醒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白菜吃法一百种 “若按你的理解，这确实只是个道具娃娃。”七杀在旁边解释道：“但他的真实原型便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们当下的任务，就是要去找到他。” 七杀的这番解释让乔嫣越发莫名其妙起来，总觉得一切都像是云里雾里一样。 贪狼发觉乔嫣迷迷愣愣的，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人叫破军，我跟七杀一直在找他，哪吒大神只给了我们这样一条线索，但目前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借助一些必要的工具和手段，去定位到破军如今的具体位置。” 乔嫣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贪狼和七杀果然在大九洲时如溟烈口中所说的那样，他们暗地里正进行着秘密任务。 尽管乔嫣并不知道贪狼要找与卧榻上相似的这个少年究竟想要干什么，但她能意会到，这件事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找哪吒呢？”乔嫣低头想了想，觉得介入灾星的内事日后可能引发更多的麻烦，便有意推辞，“哪吒肯定能帮你们找到的！” “哪吒大神并不想过多介入我们……”七杀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 听到这儿，乔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神果然是大神，未卜先知，连预先想的都和自己一样，这样一来，倒是让自己无路可走了。 “可……”乔嫣挠了挠头，一脸无助道：“可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听说……”七杀和贪狼相视一眼，稍作顿道：“你好像知道万演星象仪的下落。” “万演星象仪……”乔嫣惊了一下，瞪着大小眼狐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那东西的？” 万演星象仪在风尘眼中一直视为至宝，并且乔嫣答应过他，帮他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乔嫣肯定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万演星象仪的下落，而知道万演星象仪的，只有自己家那几位，连顾小鱼她都没告诉，所以贪狼和七杀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信息呢？ 但稍微一思考，乔嫣好像又慢慢明白了什么。 毕竟如今敖稚是贪狼的妻子，而恰巧敖缺又是敖稚那不靠谱的老哥，万一敖缺一下子高兴，嘴没个把关，于是把这件万演星象仪的事儿捣腾给敖稚听，然后敖稚又一个大嘴巴不小心透露给贪狼。 虽说这样发生的可能性较小，但也不代表不存在。 “对！请你务必带我们去！”七杀从乔嫣的话语中感受到万演星象仪存在的确定性，语气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七杀定当感激不尽！” 这一下乔嫣答应不妥，拒绝也不妥，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毕竟万演星象仪的事，乔嫣答应过风尘要帮他保守秘密的，这要是把万演星象仪的事儿给说出去，不就成了背信弃义的狡徒了么。 可贪狼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想想在大九洲的那段日子，要是没有贪狼的话，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而且好些日子来，贪狼都没有摆脱自己做什么事儿，唯一一件真正需要自己帮忙的事儿还应不下来，想到这儿乔嫣就自行惭愧。 但转了个念头一想，哪吒此前也帮过二人，既然哪吒都帮了，总不至于任由贪狼和七杀去犯什么坏事儿吧。 其实就算是坏事儿，那也是哪吒帮忙在先，自己顶多算个帮凶。 经过乔嫣数分钟的心理博弈，她总算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牙关一咬，便把贪狼和七杀的事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吧，我确实知道万演星象仪的下落，有空的话我就亲自带你们去。” 这句是只有混迹社会至少三四年的成年人才说得出的潜台词，意思就是隔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会稍微有空那样子。 毕竟乔嫣需要一定时间去磨合风尘，风尘这个家伙表面上看去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惯了，但其实骨子里倒还是有一定原则性的。 但贪狼混迹社会的经验比乔嫣更为丰富，立马抢道：“最好马上就去。” “马上？！”乔嫣惊了，不忍置信地问，“你说现在？！” 贪狼肯定地点了点头。 乔嫣又难了，心想反正都躲不过的，与其一直压在心里还不如早早完事儿，便退一步说：“可我总得跟人道个别吧，要不明天好了。” …… 乔嫣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心里想的一直都是风尘会不会吃这一招先斩后奏，如果不吃又该怎么办呢？ 当乔嫣离去后，贪狼望着躺在卧榻上的少年，叹了口气，“我真的希望有一天，灿烂的阳光能再次照进山海界，此生唯一的夙愿了。” “但愿真的能有万演星象仪，但愿我们还能找到破军。” …… 这天晚上敖缺和溟烈都不在家，连哪吒也不见了踪影，家里客厅就只有饕餮和小花仙在瞎闹。 当乔嫣推开客厅后，正好看到这样一幕，顾小鱼正站在自家厨房的橱壁前，抱着一本食谱翻来翻去，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小鱼，你在看什么呢？”乔嫣上前一看，当她看清顾小鱼手里捧的书名，一时忍俊不禁，“大白菜吃法一百种……噗……溟烈最近是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就是觉得好奇，这廉价而平凡无奇的大白菜，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多种做法。”顾小鱼说话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白菜食谱。 乔嫣走进厨房后才发现，案板上堆满了大白菜，她不忍打了个寒战，“小鱼，你今晚不会打算做一桌白菜宴吧？！” “对！”顾小鱼高兴地合上书，很自信地冲乔嫣笑了笑，“只有这种普普通通的食材，才能检验出一个大厨真正的水平！” “随便你吧……”乔嫣果断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说，“明天我还得去趟四川呢？” “四川？”顾小鱼一听乔嫣要去四川，心里很是惊讶，“你又要去四川啊？” “对啊，明早八点的高铁。” “诶，我最近发现你老是隔三差五就往四川跑，怎么，被我大四川的帅哥美女给迷住啦？” “切，赶紧招呼好你的大白菜吧，我有点饿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遇神秘人 这天的晚宴不出乔嫣所料，果真是一桌的大白菜盛宴。 但不得不说是，顾小鱼的厨艺水平确实顶级，此前就案板上一堆朴实无华的大白菜，经过顾小鱼那双妙手一挥，上桌的道道都是名家菜品。 像比如开水白菜、醋溜白菜、金边白菜以及酱烧白菜什么的，光是闻闻味道就馋得流口水。 乔嫣光是就着下饭便吃了整整两碗，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一餐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算是刷新了乔嫣以往对白菜的认识。 “说真的小鱼。”乔嫣鼓着腮帮子，扒了口饭，含含糊糊地道，“要是你当初没走上演员这条路，铁定能混个五星级大厨。” “我就是做做家常菜而已，谁想当厨子呢？”顾小鱼含着筷子尖，白了乔嫣一眼，“而且我是在用心做菜，因为我做的菜只给亲人朋友吃，其他人啊，羡都羡慕不来呢！” “我看你就是做小媳妇的命。”乔嫣继续扒了一口饭，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看了顾小鱼一眼，“诶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发觉，溟烈变得很奇怪？” 经乔嫣这么一说，顾小鱼似乎觉得溟烈最近确实变得有些奇怪，之前原本挺温柔的，国庆那几天回来后，好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他最近确实有点问题……”顾小鱼不禁担忧地皱着眉头，“或许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他很少跟我说心里话的。”顾小鱼摇了摇头，“虽然溟烈有时候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其实他心里城府很深，好多事情他都会藏在心底，不愿意跟我说。” 听到这话，乔嫣脸色颇有些失望，原本她是想在顾小鱼口中套出有关于溟烈为何性情大变的原因，没想到竟然连顾小鱼的话匣都打不开。 乔嫣唯一知道的是，溟烈是在国庆期间捡到那封灵符时开始发生变化的，但那封灵符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来路不明的灵符、奇诡的梦境、还有白天形迹可疑的贪狼…… 所有的一切疑团，像是乱麻一样缠在乔嫣心头，渐渐拧成了死结。 那天晚上，敖缺和溟烈一夜未回，夜七点的时候下了一点小雨，空气冷冷清清。 乔嫣洗了个澡后，便给风尘打了一通电话，两人约好明天见上一面。 风尘答应得很爽快，语气很轻快，乔嫣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打完电话后，乔嫣便一个人爬上了房顶，因为刚刚下雨，天上或多或少蒙着乌云，昏暗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 这样的天空，在乔嫣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但她隐约感觉，梦中的那片天空之下，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跟顾小鱼简单告别后，乔嫣便拎着小包独自一人去高铁站。 高铁站人很少，站在安检门口的两名安检员手甩着探测仪，有说有笑。 候车大厅的座位上，也就二十来人，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玩手机。 乔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半，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钟头，索性去二楼的烘焙房坐坐。 烘焙房里人也少，乔嫣点了份蛋糕，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然后便低着头玩手机。 正当她吃完蛋糕准备离开时，突然感到一丝诡异的气氛——暗处有人正在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她！ 乔嫣警惕地立起身子，往四下张望，周围的人一切正常，过路的，闲聊的，玩手机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马上从候车的人群中锁定了那个人，正是此前和顾小鱼同坐高铁时遇到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那个家伙，还在这里？”乔嫣愣了一下，这个奇怪的男人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毕竟他的穿着实在是太过鬼怪，除了cosy，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去解释他这种穿着了。 当她眨眼之间，那个奇怪的男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乔嫣吓得脊背一凉，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的时候，那个位置果真空荡荡的！ 那个位置旁边除了座位，没有任何的遮挡物，这怎么可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呢？！ 乔嫣拎着包赶忙上前，问男子之前座位旁的一个带娃的母亲，“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你刚才旁边的那个男的哪儿去了？” 那母亲一头雾水，愣了半晌才道：“我刚才一直都一个人坐这儿，旁边哪儿有什么人啊，你该不会看花眼到了吧？” 乔嫣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吃了一惊，那个家伙果然不简单！ 这样看来，她似乎被跟踪了…… 面对那母亲投来质疑的眼光，乔嫣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大概我是看花眼了，不好意思啊。” 高铁很快发车，路上乔嫣心里想的一直都是那个男人，她坚信自己并没有看花眼，那个人确实出现在她眼中，并且突然消失了。 而第一次遇到那神秘男子之时，时间正好是捡到灵符的前夕。 乔嫣隐约感觉这个男子跟灵符有莫大的关联，心里开始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到了成都东站下车后，乔嫣便径直去了事先跟风尘约好的一家中式餐厅。 这家中式餐厅里，顾客们都是成双成对地来，像乔嫣这样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几乎成了异端，免不了吸引好些人的炽热的目光。 乔嫣刚找到位置坐下，一个抱着菜单的服务员便从旁边迎了上来，“小姐，请问需要点餐吗？” “呃，先等等吧，我还约了人。” “好的。” 乔嫣撑着腮帮子，等待风尘，想想这似乎还是自己和风尘第一次约会见面，也不知道待会儿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来，或者穿一件道士袍。 臆想着风尘可能出现的各种滑稽样儿，乔嫣就忍不住轻轻地嗤笑一声。 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后，风尘还是没有来，两人第一次约会见面，就被风尘放了鸽子。 乔嫣恍惚间记起来，风尘这家伙向来不按规划时间办事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可以说得上是放鸽子的鼻祖，狠下心来连自己的鸽子都敢放。 “这个家伙怎么还不来啊……”乔嫣心里暗暗叫苦，“我真是头大才会跟他约时间，早知道把时间定在凌晨三点好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二百五式搭讪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乔嫣光是续杯免费饮料三次，饭店服务员便来暗示她三次该上餐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故意来饭店蹭免费饮料喝的。 乔嫣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博弈，总觉得风尘在下一分钟就该出现了，就这样抱着期待的心情，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饭店服务员抱着一杯橙汁再次来到乔嫣身旁，礼貌一笑，“您好，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第五次了…… 乔嫣伸出右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可那挨千刀的风尘还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不禁皱着眉，心里把风尘暗骂了无数变，从小到大自己还没这样被人放过鸽子呢！ 但无奈乔嫣的肚子此时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在捱下去恐怕有点遭不住，便索性想着随便点点东西填填肚子。 乔嫣扫了一眼饭店高挂柜台上的招牌横幅，指着一份名为“西施豆汤饭”招牌特色道，“那先给我来份豆汤饭好了。”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听后高兴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拽着圆珠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画了几划。 等餐期间，隔壁桌窥视乔嫣已久的两个男人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了，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冲同伴使了个眼色，随即端起酒杯起身冲乔嫣走来。 “小姐，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呐？”八字胡男用手背敲了敲乔嫣的桌子，冲她露出小说里男主角般的邪魅一笑。 乔嫣抬头看了他一眼，八字胡男长得挺别致，上面顶着个半寸头发型，下面一张大脸大到能赛马，跳动的八字胡随着他说话嘴型的变化而跳动着，显得猥琐且油腻。 但乔嫣对他到不是特别反感，因为他那跳脱的小胡子，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像家里那位如狼似狗的镇店神兽。 还没等她接话，八字胡男便毫不介意地坐在乔嫣对面，乔嫣赶忙制止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的。” “不会吧……”八字胡男这语气，好像是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让乔嫣浑身不舒服，“你这都点完餐了，再跟我说这里有人怕不太合适吧，很伤人哦。” “先生，我之前好像不认识你吧。”乔嫣脸色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冲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 八字胡男眉头一挑，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卡片，递到了乔嫣面前。 乔嫣拿过一看，这是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上面的字体是以一种当下很流行的草书打印法给打印出来的，对于平时看惯了正楷字体的乔嫣而言，认这些字体无疑是一种折磨。 但她稍微仔细浏览了一下，还是从这些晦涩难认的字迹中，得到了这个八字胡男的基本信息。 天府三街的云华路附近，某家手机销售公司的老板…… 但关键是名片上大号字体的名字，乔嫣愣是半天没认出。 八字胡男抿了口酒，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像是在等待乔嫣投来惊讶的眼神。 这些多金的老板大都喜欢这样的感觉——被美女仰慕，然后倾心。 即便他们知道，这些身处浮华城市的女人，一心想要的只不过是他们身上的珠宝和金钱。 但乔嫣的的确确是个例外，她对钱几乎都感冒，对她而言钱不在多，只要够吃够穿就足够了。 所以乔嫣并没有对眼前这个“大老板”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倾慕，而是以一种近乎质疑的眼神看他，试探性地问：“你叫颜灭绝？” 八字胡男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清咳了几声后，一脸正经地纠错，“那读颜文艳，‘文化’的‘文’，‘艳丽’的‘艳’！” “颜文艳？！”乔嫣不可置信地问，“你叫颜文艳？！” 当八字胡男给她一个确定的点头示意后，乔嫣差点没忍住笑意。 如此文艺且女性化的名字，用在这样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油腻男身上，其间落差实在是太大，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不可思议起来。 “好吧……文艳……” “这下我们算认识了吧，我坐在这儿的话，你该不会介意吧？” “首先这不算认识，而且我也不想认识你，其次呢，我很介意！”乔嫣丝毫不给这“大老板”面子，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感情，“如果你坚持坐这儿的话，我就换个桌，反正空位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说完，乔嫣便开始收拾包包，准备换到另一桌去。 “诶小姐，你先等等！”八字胡男一下急出了火，忙把身子压在桌上，轻声道，“我刚才跟我朋友打了个赌，他赌五百说我不能要到你的微信，这样，你把微信给我，五百到手，我分你一半，怎样？” 乔嫣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像这种惯用的搭讪套路，她都不知道见过好多次。 “我真的约了人，麻烦请让开一下好吗？”乔嫣冲他微微一笑，其忍耐近乎达到极限。 八字胡男觉得这个女人太奇怪了，白给的钱都不要，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她稍微有点赚钱头脑，就完全知道可以耍个小心机，比如给个微信小号，或者回头立马就删……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赚，赚钱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诶，二百五啊！”八字胡男按着桌，压着声音道，“二百五都不要？！” 乔嫣极其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像个二百五！” 而这时，八字胡男的同伴早已蒙着嘴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憋出了眼泪花。 “我……”一边是乔嫣的冷漠，一边是同伴的嘲笑，八字胡男被逼得哑口无言了。 正当他打算悻悻离开时，突然发现乔嫣此刻的眼神变得温柔了，像是被春风洗过一样，格外让人舒服。 “怎么了，想通了，拿加个好友吧！”八字胡男仓促地拿出手机，刚准备加好友的时候，才发现乔嫣并不是在看他，而是他身后的人。 八字胡男回身一看，发现外面走进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那男子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乔嫣后，便径直走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桥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八字胡男整个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如同凝脂一般，白得有些过分妖艳，但又不像荧幕上的小鲜肉那样娇里娇气，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饱含睿智和阅历，透露出一种大唐文人的气质。 这样一位超出世俗的美男子，总是天生携带着巨大的闪光点，无论在哪儿都会格外引人注目。 那男子越走越近，乔嫣的眼神就越发温柔起来，两边嘴角微微往上一提，终于笑了出来。 “贪狼，你来了。”乔嫣站了起来，不自然地冲八字胡男皱了皱眉，示意他赶紧滚。 八字胡男此刻的注意全然在贪狼身上，丝毫没察觉到乔嫣的极度反感，待贪狼于他仅有几步之遥，他才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不……不好意思啊，我……”八字胡男有些慌了，眼神飘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了，“我认错人了！” 说完后，八字胡男片刻也不敢多待，赶忙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 贪狼几乎没用正眼看他，而是以挺拔的身姿站在原地，冲乔嫣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风尘’，到现在都还没来吗？” 乔嫣一下泄了气，两手低垂着，眼神也不知道该看哪儿，就只好盯着桌上没吃几口的豆汤饭，“我好像被他给放鸽子了……” “不急。”贪狼见乔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温柔地笑了笑，在她面前坐下，“要是饿了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吧。” “那就先吃点吧，服务员，点餐！”乔嫣瞬间又精神十足起来，转过头招呼了一声服务员，又回过头笑嘻嘻地看着贪狼，“之前住你那儿的时候，可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所以现在到了我的地盘，就该轮到我请客了，你就尽管狮子大开口吧，随便点！” “好……”在乔嫣冲贪狼露出真切笑意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悸动起来，但很快这份不合时宜的悸动又被他给强行镇压了下去。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早已经不再是他可以妄想得到的了，对她心存的一切幻想，也早已在天书开界的那一天破灭。 即便两人之间相离不过触手之间，但两颗心依旧隔着一片遥不可及的山海，只可远望而不可触及。 可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两人简直就是神仙眷侣般的存在，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真正的天作之合，谁要是敢硬生生把这两人给拆散，怕不得遭天打五雷轰。 “瞧见没，人家才是天生一对！”此时乔嫣的邻座上，那八字胡男的同伴压着声音嘲讽道，脸上的肉都笑得一抽一抽的，“你这傻不拉几的妖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哈哈哈。” 八字胡男不理他，只顾埋着头夹菜吃，吃得腮帮子鼓成了一大团，还“咯吱咯吱”地响，脸色就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再也不敢回头去看贪狼一眼。 其实八字胡男的长相并不是很差，至少长得不丑，能有勇气去搭讪的男人，有几个真正长得丑的？！ 只是在茫茫人海之中，他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于大众化了。 但在他自己眼里却从不这样认为，正所谓“敝帚自珍”，对自己的长相几乎是放纵性的开得开，只要是不丑就绝对是好看。 就这样欺骗自己过了几十年，眼前突然来了个俊后生跟他面对面一对比，八字胡男心里的大山一下崩塌了，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准备结账的时候，乔嫣拿出手机再次给风尘拨了一通电话，结果不出人意料，那头还是无人接听。 不得已之下，乔嫣叹了口气，招呼了一声服务员结账，然后就离开了。 再看那之前来搭讪的男人，脸色像吃了生苦瓜一样难看，他其实长相并不算太差，就是太过大众化了，几乎无法和帅字沾边，抛入人群中立马就认不出。 走出餐馆，贪狼问了一句，“还是打不通吗？” 乔嫣无助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把风尘暗骂得昏天黑地，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亲自带着贪狼去找风尘。 偏僻的街道小巷到人潮拥挤的地铁口，每个乔嫣能想到风尘可能出没的地方，她基本都走了一遍，但就是见不着风尘的人影。 往日不想见这家伙的时候，这家伙老是像得到讯息似的往自己身上撞，这会儿真有事儿想找他了，他倒好，居然还故意躲起来。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乔嫣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带着贪狼来到了附近的一座天桥上。 天桥人很多，且个个身怀绝技，毕竟这天桥自古就是一群世外奇能异士的聚集地，到如今也不例外，摆摊的、卖药丸的、说单口相声的、卖唱的…… 这些人在圈子里，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练摊，天涯海角的“练摊”凑到一起，像过年一样，热闹得很。 而其中则更不乏算命的道士和尚，像类似风尘这样的“神棍儿”，在天桥上一抓一大把！ 乔嫣见这景象，恍如大梦初醒般，“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天桥呢？”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挨着个儿把算命摊瞧了个遍，但作阵摊前的大都是人到中年的算命先生，有的甚至都已经谢了顶。 见乔嫣左瞧右瞧，一个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动起了主意，开始装模作样起来，高声喊道：“姑娘，你在找人吧？” 乔嫣一听，冲他点了点头。 那算命先生笑了笑，对乔嫣的回应好似意料之中，“那就对了。” 乔嫣虽然有些怀疑，踌躇一会儿，便去他的摊子前坐下，“你知道我在找谁吗？” 算命先生笑而不语，在摊子上装模作样地批几个字，画几道符，念了一段让乔嫣莫名其妙的嘘语。 贪狼站在乔嫣身旁，挑着眉欣赏算命先生的表演。 作罢这些，算命先生闭着眼喝了口茶，故作高深道，“小姐啊，你要找的这个人可不简单。” 贪狼笑着接茬道：“怎么个不简单法儿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利欲熏心的人，往往很容易受人控制 贪狼的搭话让那算命先生注意到自己，算命先生瞟到贪狼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贪狼的那双眼睛过分深邃，像是能把他里里外外望穿一样。 但算命先生毕竟是算命先生，有自己专业的职业素养，那就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他们这行人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潜移默化地构建出一套制人套路，那就是一张无论什么谎言都能圆过来的嘴巴。 “这位先生也是来算命的吧。”算命先生笑着说。 “不错”贪狼轻笑一声，“我也是来打听一个人的。” 算命先生皱着眉头打量贪狼，在天桥摆摊几年来，可以说是阅人无数。 却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奇诡之人，眼前这人，其音容相貌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充斥着一股无法言语形容的睿智，神秘感油然而生。 “你……”算命先生蹙着眉，似乎从贪狼眼中发现一丝异样。 一点毫光在贪狼的瞳孔中炸开，漆黑的瞳孔瞬间如璀璨华丽的银河般，而这些璀璨的银星之中，最亮眼的几十颗恒星组成昂首的巨兽轮廓，在群星中异常闪耀。 算命先生误以为眼花，赶忙揉了揉眼睛，再望向贪狼的时候，他眼中的银河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冷如冰霜的雾气，冰冷得叫人害怕。 “给我说说，那个叫‘风尘’的人，现在究竟在哪里。” 贪狼口中的‘风尘’在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算命先生自然认识，对风尘常往的地方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但他没打算把实话告诉贪狼，想从这些人口里捞出点真东西，没几个钱难办得很。 算命先生支支吾吾，正准备开始表演时，贪狼的眼神突然闪过一阵锋芒，眼光像是一柄刀子一样插入他的心里。 那一瞬间，算命先生感觉自己身上像是着了一道霹雳般，整个人陷入黑暗的混沌当中，四下除了翻滚如潮的黑雾，空无一物。 他浑身上下使不上劲儿，像幽灵一样被锁在半空中，连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 而眼前朦胧的黑雾之中，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拨开迷雾，硕大的身子渐渐清晰。 那是一头毛发光亮的巨狼，双颊染着六撇红色妖纹，双眸狰狞地瞪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的眼中感受不到害怕，反而异乎常人的空洞和黯然，像是被贪狼给操控的一只木偶一般。 “风尘在哪里？”虚无缥缈的话从四面八方飘来，灌入算命先生耳中。 算命先生面无表情地回道：“城北车站，露天咖啡厅。” 话音刚落，眼前的巨狼才隐退于迷雾之中，算命先生才稍稍有了点意识。 在他恢复意识后所看到的人，便是半张身子都藏于迷雾中的贪狼。 他看贪狼的时候，贪狼也在看他，嘴角微微一扬，冲算命先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算命先生吓得毛骨悚然，猛地一眨眼，从这如梦似幻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紧张地环顾四周，一切如常。 “好奇怪的梦……”算命先生长吁了口气，瘫坐在摊位前，用袖口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 当他无意瞟到天桥的另一头，发现贪狼和乔嫣的背影正慢慢远去，淡出自己的视线。 算命先生一下子惊站起，赶忙追了上去，可一下天桥，便陷入茫茫人海之中，贪狼和乔嫣的身影早已淹没不再。 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时，他感觉背后一凉，仿若脚底有亿万条虫子正在往他身上爬，直冲大脑。 …… “他怎么会突然乖乖听话告诉你的？”乔嫣偏着头问。 “利欲熏心的人，往往很容易受到控制。”贪狼只这样回答，“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风尘。” “嗯。” 城北车站人很多，推着行李箱的人络绎不绝，当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后，终于来到那算命先生口中所说的露天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名为“西提米罗”，虽说临靠人潮繁杂的车站，但一点都不影响这里的清雅。 露天的二楼大型阳台上，摆着好几张空桌子，底下往来的人群则成了这家咖啡厅最为亮丽的风景线，很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往来忙碌的人群。 乔嫣走进这家咖啡厅，一眼就望见了风尘的影子，出乎乔嫣意料的是，风尘在这天居然破天荒地穿了件干净的西装，打扮起来像模像样的。 此时坐在风尘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子，这女人样貌虽说不上绝美，但也算清纯可爱类型的，有点儿邻家小姑娘范儿。 女孩儿始终低着头，面对风尘显得有些娇羞。 风尘轻轻啜了口咖啡，问：“诶对了，你喜欢梅西吗？” “emm……”女子偏着头想了想，“姓梅的话，我只喜欢梅艳芳。” “梅艳芳？”风尘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并用勺子娴熟地搅弄着，“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梅兰芳呢？” 女子蹙着眉问：“梅兰芳是谁？” 梅兰芳跟梅艳芳到底什么关系，风尘其实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两人名字相差就一个字，那肯定就是有关系。 有几成是姐妹关系，所以风尘想也没想就理所当然地道：“梅艳芳她姐啊！” 那女子显得有些懵，“哦……” 当两人聊得正欢时，半路突然杀出个乔嫣。 “喂！你敢放我鸽子？！”乔嫣气急败坏地冲上去，站定在风尘面前。 “谁……”风尘吓了个踉跄，见是乔嫣，气得不打一处来，“谁放你鸽子了？！” “说好了今天咱俩约会，你竟然还在这儿坑蒙拐骗！”乔嫣气呼呼地说，“要不要脸？！” 原本跟风尘约好的女孩儿见状，也是气得小脸一红，收拾包包起身，“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那女孩儿低着头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风尘在原地错愕，“诶诶，你等的，听我给你解释！” 风尘正要追上去，贪狼赶忙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谁啊，给我闪开！”风尘试图冲过去，可无奈贪狼的身体像是一堵巨石般，任凭风尘怎么冲撞也不能撼动分毫。 第二百八十章 天价烤肉店 风尘见这两人硬的不吃，脸色一下子苦了，“你们到底想干嘛，我这好不容易约到个合适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让你给弄砸了。” “约……”乔嫣一下愣了，“你说你刚才是在跟那女孩儿约会？” “否则能干嘛？”风尘没好气地反问。 乔嫣这才想起她刚才跟风尘打招呼时，不小心用错了一个词——约会。 这个词用在他跟自己身上，不合适…… 而反观此时气急败坏的风尘，一件剪裁得体的干净西装，这样一比较下来，这两人好像才真是在约会！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乔嫣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罪人一样，面对风尘的反问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还以为……我……” 风尘倒算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生气。 此前这种“男子气概”风尘并没有向乔嫣展示出来，毕竟生气这种事还得看乔嫣带的什么人来，像之前那两位喜欢胡搅蛮缠的龙太子，风尘便是敢怒不敢言。 而今天乔嫣所带来的这位，一眼看上去像个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这么一来，风尘倒是气急败坏了。 “算了，倒霉！”风尘咬了咬牙，把桌上的咖啡一口喝干，然后瞪了乔嫣一眼，“你们俩买单！” 说完，便一脚跨上桌，翻了过去，准备扬长而去。 贪狼都没把他给拦下来，乔嫣急中生智，忙喊，“喂，我请你吃饭！” 风尘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冰冰道：“小餐馆儿小面馆儿什么的，我可不去！” “去哪儿你说了算！” “真的？” “真的！” 风尘赏脸应了乔嫣的要求，带着两人来到广场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这家烤肉店只有两层，经旁边几十层楼高的大厦一衬托，烤肉店像是夹在其中的侏儒。 光从这家店的门面看上去，它没有一点华丽的感觉，而是有种小家碧玉的朴素。 几十盆小花列在门口两侧，向空气吐露芬芳，路人只消在店门口经过一下，便会被这种清香迷得神魂颠倒。 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和各种不知名的藤蔓，点缀着姹紫嫣红的点点小花，有些花开得正盛，有些已经凋零了，垂在枝头，或落在门口，被来往的客人践踏，像打翻了搅弄在一起的染料。 乔嫣初次见到这家烤肉店，激动得像发现了世外桃源般，“这家烤肉店好别致啊！” 风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进去看看吧，还有更别致的东西呢。” 内部装饰古香古色，进门两侧各有一条长几，上面摆着许多高仿的古代瓷器，中厅的长条桌凳排列有序，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各色各样的绿植，给人一种优雅恬静的感觉。 里面的客人并不是很多，这些人要么穿着花西装和金衬衣，要么配上貂皮大衣和豹纹西裤，要么是一身缀满珠宝的石榴长裙。 这些人的穿衣特色总结出来就一个词儿——刺眼，乔嫣光从这些壕无人性的衣着搭配上，就感觉这家店有些不对劲儿，就连她的钱包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瘦了一圈。 这些土豪大都是两两一桌，品着高档酒有说有笑，旁边恭敬地立着身穿制服的服务员，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帮助烤肉，然后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 三人找了个正中间的空位坐下，当乔嫣拿起桌上的菜单一看，稍微有些傻眼。 蔬菜诸如蘑菇拼盒杏鲍菇什么的，都是七八十直往上，连一块最基本的五花肉居然高达一百多，更不用说其他诸如肥牛和牛舌什么的了。 乔嫣拿着菜单，蹙着眉有些犯难，心里这一盘算下来，人均起码得好几千。 虽说这些日子自家餐馆确实赚了不少钱，可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这一餐挥霍一万多出去，心头多多少少有些疼。 见乔嫣犹豫不决，风尘很礼貌地招呼了一声旁边的服务员，“服务员，给我拿份菜单过来！” “好的先生。” 服务员给风尘递去一份菜单和一支笔，风尘接过笔，在菜单上好一顿勾勾画画，把后面的天价数字完全抛在脑后，当真没花他的钱。 乔嫣把菜单扔在一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毕竟自己搞砸人家的约会在先，就当是花点钱给人赔礼好了，至于风尘到底点了多少的量，乔嫣也没有去过问，一半是不好意思，一半是不敢。 点完餐后，服务员给每人上了一碗香气洋溢的清汤，以及一盘沙拉和鳗鱼卷寿司。 等餐的时候，风尘不屑地看了乔嫣一眼，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乔嫣正要说，贪狼赶忙制止道：“先不聊这个，我们主要是来吃饭的，吃得高兴就好。” 风尘这才把注意力挪到这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身上，翘着二郎腿，以一种极度傲慢无礼的语气问：“喂，我们之前没见过吧，你谁啊？” “我叫贪狼。”贪狼轻笑一声，“早听乔嫣说，你在这一带算命，混得风生水起，业界人士更是对你赞不绝口，好一位风华绝代的算命大师啊。” “扯！”风尘白了贪狼一眼，极为无趣地把目光挪到了别处。 这时，服务员拎着一把长长的铁勺，舀着满满一勺通红的炭火，揭开桌上中间的烧烤铁板，熟练地把炭火塞进去。 随后推来一辆三层手推车，上面摆满了风尘点的蔬菜烤肉，看得乔嫣直咽口水。 这哪儿是吃的啊，这分明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酒足饭饱之后，乔嫣才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长安街，你又想打我长安街的主意？！”风尘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告诉你，没门儿！” 风尘今天就跟吃错药一样，不管乔嫣说什么都反着来，好像就是故意在报那场搞砸约会的仇。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得聊咯？”乔嫣站起身，“那好吧，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面带微笑地说了一个数字，风尘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内心相当得意，甚至还愉悦地剔了剔牙。 而正当乔嫣准备结账时，贪狼接下来说了一句话，把风尘吓得冷汗直流。 第二百八十一章 泄密之万演星象仪 “结账可以，不过要各付各的。” 其实在风尘答应乔嫣请吃饭的时候起，风尘便无意间给自己设下了一张无形的网，而收网的人，便是贪狼。 风尘肯定是不愿意出这笔钱的，他风吹日晒给人算命一个月也才不过两三千，就这么一顿饭抵过他一月的辛苦钱，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干。 “喂，来这儿之前可没说aa制的，是你们说好请我我才来的！！”贪狼无心的句话让风尘急了，错愕地瞪着两人。 贪狼其实没想到风尘会如此反常，稍加思索，发现此人似乎比自己更要护财。 面对怒气冲冲的风尘，贪狼忽的眉梢一挺，计上心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语气，“现在后悔了，必须各付各的！” “真卑鄙！”风尘气得咬牙切齿，“你们两个简直太可恶了！” “你要不想付钱也可以。”贪狼意味深长冲他笑了笑，低声道，“把星象仪的地址交出来就行。” 风尘先是一怔，随即茫然地扫了一眼贪狼，又怒气冲冲地望向乔嫣，“你！？你全说出去了！” 乔嫣知道自己理亏，毕竟自己泄密在先，窘迫得连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咧着嘴一个劲儿地傻笑。 “好啊，原来你们早有预谋！”风尘苦笑一声，以革命烈士般的大无畏眼神瞪着贪狼。 “如何？”贪狼笑问。 “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也罢。”贪狼并不打算强求，一脸轻松地瞟了一眼乔嫣，“咱们付钱，走。” “真……真的要这样吗？”乔嫣掏出手机，手上犹豫不决。 贪狼那双坚定的眼神，给了乔嫣不可否决的答案。 风尘见二人意见渐渐达成一致，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他知道这家烤肉店营业几年来，赚钱的方式基本靠各种宰客，光是服务费就夸张得直往天上蹭，贵得简直不要太离奇。 几经思索后，他选择主动认怂，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表面认怂的风尘其实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既然他们俩都可以如此卑鄙，那自己当然也可以翻脸不认账，算彼此之间“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 这么一想，风尘的满腔怒气一下子消散不少，很轻松地把事情给应了下来。 当乔嫣结清账单后，风尘便惬意地向外面走去，在门口的时候拿了一根牙签，并顺了一杯可乐，优哉游哉地走出烤肉店，随后旁若无人般在空旷的街道上闲逛。 见风尘自顾自地走远，乔嫣赶忙拽着包包跟了上去，“风尘，你走那么快干嘛，不是说好了带我们去长安街的吗？” “长安街？！”风尘顿足，回眸鄙夷地打量乔嫣一眼，“谁说要带你们要去长安街的？” 风尘的突然变脸让乔嫣气不打一处来，“歪，你明明就说过了！” “我说了吗？”风尘不屑地耸了耸肩，“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说完，他便吹着轻快的哨子离开，头也不回。 乔嫣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没有什么好理由去挽留他，只任由着他越走越远。 等风尘走远后，贪狼才慢悠悠走到乔嫣身旁，同她一样，望着风尘的背影越走越远。 “这可怎么办啊，他根本不吃这一套的……”乔嫣担忧地皱起眉。 贪狼释然一笑，轻轻勾起唇角，“放心，我有办法。” 乔嫣一脸奇怪地望向贪狼，发现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有种自信神采。 …… 入夜时分，风尘知道暗处有人在监视他，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那两人。 所以风尘并没有回长安街的打算，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整夜只能在外流浪，或者入住宾馆酒店什么的。 风尘跟这个世界打了将近一百多年的交道，经历过房价从白菜价涨至连政府都控制不住的程度。 他在早些年就购置了几套房子，97年那时候，中国房价普遍都便宜，就是上海那样的城市，房价最高也不过3000多平米，那时候装个空调都得花上七八千，一套房算下来差不多也就几十来万。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风尘购置了几套房子，近些年还花了几十年的积蓄，在附近五利宅院小区购置了一套二室一厅的住房…… 要知道在五利宅院里，那可全都是别墅。 去小区的路上，恰逢街道两旁的路灯停电，树荫人行道下阴森吓人，只能看清模糊的白色带子。 风尘走在去往五利宅院小区的路上，一路低着头刷微博，没有丝毫在意脚下。 这条路风尘走了将近几年，就是闭上眼睛，光用手摸都能摸回家。 就在这时，身后一条黑梭梭的长影匍匐在地面，正在以快的速度逼近风尘。 风尘感到一丝不对劲儿，忙转身用手机屏幕一照，发现身后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这什么玩意儿？”风尘一边嘀咕，一边打开手机电筒，把那团黑糊糊的东西照亮。 当他手机电筒的光线刚一炸出，那团黑糊糊的东西突然像弹簧一样立起来，狠狠地钳在风尘大腿上。 “啊~”风尘抱住大腿，蹲在地上痛呼不已。 手机电筒的余光照到那团黑影——那是一条黑得发亮的蛇，在他眼皮子底下窜入旁边的草丛中。 风尘低声咒骂了一句，本想摸索着起身，可奈何半张身子就像被打了麻药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 而让他绝望的是，附近没有一个人影，甚至一辆车都没有…… 风尘身处的这条街属于两个城区之间的“真空区”，这个“真空区”搁在上一个红灯路口到五利宅院小区之间，他不偏不倚地落坐在正中间。 这一段长达五百多米的空白街道，两边只有被荒废的空地，其间看不到一座楼房，而且恰好碰上今天这片区域的路灯停电，这大晚上的，就更少有人敢走这条路了。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风尘捂住腿，扯着喉咙大声喊。 气氛沉寂得让人发慌，没人应他…… 风尘再次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了，因为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限接近死亡 风尘此前几乎从没经历过如此深沉的恐惧，无限接近于死亡的恐惧。 腿上的麻痹感很快蔓延上来，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就像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一样。 他再没力气了，想到自己在人间界打拼一百多年，吃尽了各种苦头，还没怎么享福呢，就被一条可气的恶蛇剥夺了剩余的狐生。 风尘咽不下这口气，但即便满腔怨恨，也终究只是无可奈何，只能在临死之际，幻想自己死后能化作恶鬼，屠尽世间恶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尘倚在路边的树干下，仰着头，眼神涣散，透过树枝的斑驳凝望被雾气缭绕的月亮。 月光原本就清冷，在一阵夜风拂过后，风尘的心都凉透了。 “诶，想不到我风尘算计半生，英明一世，最后竟然狐死蛇口，真是不甘心呐……”风尘慢慢迷上眼睛，轻轻勾起唇角，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不过也好，总算可以去见娘了……” 在他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风尘犹如大梦初醒般，猛地睁开眼睛，回过头发现有两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有救了！”风尘大喜过望，伸长脖子冲那两人大喊，“喂，我被蛇咬了，快过来帮帮我！” 风尘原以为那两人听到自己的呼救后，会马不停蹄跑上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两人的步伐没有明显的慌乱，而是不缓不急，倒像是打算过来看他笑话一样。 “你俩还在那磨磨唧唧的，到底寻思啥呢？！”风尘见这两人优哉游哉的，心里就直窝火，语气不小心急出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咋这么不着调呢，我说我被蛇咬了，能听明白不？” 那两人依旧不紧不慢，风尘很快发现这两人形迹古怪，忙操起旁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那两人方向一照，风尘整个人都懵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乔嫣和贪狼。 “这不是风尘大人嘛，真巧啊。”贪狼挑着眉头道，“这么晚了，阁下还在外面闲逛，难得的雅兴！” 风尘默然不语，瞪着贪狼发愣。 命运接连不断地跟他开玩笑，生死关头的救命稻草，竟然是这两个家伙！ 乔嫣蹲在风尘身旁，见他裤腿上有血迹，便把他整个裤腿往上卷起来，裤腿卷起之后，那双腿把乔嫣吓得直哆嗦。 整个腿部都变得又青又肿，就像是一条丧尸的腿，伤口处已经结了痂，留着两个粗如电线般的血洞。 “你说得没错，他真的被蛇咬了，这下该怎么办？”乔嫣咽了口唾沫，恐慌地望向贪狼，“我觉得要马上送医院去！” “我来就行。”贪狼摇了摇头，随即冲风尘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儿，问：“怎么样，哪儿疼？” 风尘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回道：“已经麻了……” 随后，贪狼仅仅只是帮风尘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且真的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他从旁边随手摘了一片草叶，一片一片地盖在风尘伤口上。 乔嫣见贪狼摘的草，简直头皮发麻，心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草名为“荨麻草”，民间称其为“咬人草”或是“哲人草”，因为其叶上带有哲毛，会刺人。 乔嫣小时候无意用手碰到过这种草，那感觉如同被蜂哲般疼痛难耐，荨麻草一度成为她小时候的噩梦。 但贪狼毕竟是学医的，荨麻疹对蛇毒到底有何功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着，最好什么也不要过问。 风尘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丝毫感受不到荨麻草的哲刺，表情十分淡定，甚至还想抽根烟。 做完这些后，贪狼还不忘用一条布袋把他的伤口包扎好，连通那厚厚的一层荨麻草叶。 随后，贪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打开塞子，抖出一颗金丹，二话不说便塞入了风尘嘴里。 风尘咽得错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将金丹咽下了肚。 “你……你喂我吃了什么？！”风尘连忙咳嗽几声，想把吃下去的东西咳吐出来。 贪狼露出一副看傻小子的表情，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好歹是幽洲狐岭闯出来的灵狐，长这么大竟然连紫金丹也不认识，正是没见过世面。” 风尘显示一愣，自己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狐狸的身份，而且关于自己幽洲灵狐的身份，他更是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个家伙竟然一眼就把自己给望穿了。 但真正让他惊讶的远不止这个，而是他的身上，竟然随身携带紫金丹，还随随便便让自己给吃了！ 要知道在大九洲，紫金丹有解百毒之功效，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风尘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名叫‘贪狼’的男人，心中不禁暗忖：此人来历定然不简单！ 正当他开始苦苦思索贪狼的身份时，他发现自己的腿又能动了，原本青黑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下，重新换上原先的白皙。 “咦，我能动了，我的腿能动了！”在风尘渐渐恢复知觉的同时，伤口的痛楚也渐渐传来，“但我怎么感觉我的腿有点疼呢？” 风尘正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愈发疼了，疼得直钻心，到最后竟然站都站不住了，“好疼啊！” “放心，疼不了多久啦！”贪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风尘感到头皮发麻，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开始想说的是，这蛇有剧毒，救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就仅仅只是帮你安排后事。”贪狼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 风尘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你不是给我吃了紫金丹吗？” “哈哈哈，紫金丹可是天下奇药，我怎么可能会有？就算我有，你也不可能吃得起。”贪狼笑道，“我只不过是安慰你罢了，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绝望？” “现在你让我很绝望……” “因为我后来想了想……”贪狼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好，否则我心里过不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呵，女人! “疯子，我看你就是个疯子！”贪狼忍着剧痛，伸手去抓乔嫣的裤腿，“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带我去医院啊！！” 被风尘这么一扯，乔嫣有些难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冲贪狼投去求助的眼神。 风尘见状，心里属实窝着一团火气，自己生命危急关头，这女人的心居然还在向着那个狡诈之徒。 他低声叹了口气，呵，怕不是世间女人都如此蛇蝎心肠，都如此这般可憎！ 因为过于剧痛，风尘光滑的额头上泌出密集的汗珠，像被雨水淋过一样，脸色都变得惨白了。 “你在指望他干嘛！？”风尘拧着眉毛，咬牙道，“他就是个疯子！” 即便话已至此，然而乔嫣依旧选择无动于衷，毕竟她是知道贪狼的目的，要想从风尘嘴里套出东西来，就得先让他吃点儿苦头。 她很认同贪狼的做法，也算是给这些年坑蒙拐骗的风尘，一点儿小小的惩罚。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风尘而言，时间分秒难熬，再在这里待上个几分钟，恐怕都得痛死在这里。 直到最后，风尘总算让了一步，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好好好，我算怕了你们俩了，这附近有医院，只要你们肯帮我，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们，这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哟？！”乔嫣狐疑地眯上眼睛，问：“可如果你要是再骗我们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风尘大口地喘气，把颤抖的手伸进包里，拽出一沓钱包和手机项链，“我包里有卡，密码是五个六，这是我这些年来的全部家当了，只要我不认账，这全都是你的了！” “好吧，那我就暂且帮你一把吧！”乔嫣撇了撇嘴，伸手把包和手机项链什么的全给揽了过来，然后冲旁边的贪狼使了个眼色。 贪狼这才肯出手相救，但其实也就只是给他松开布袋，把一片片哲人的荨麻草叶取了出来，再由乔嫣帮他消了毒，抹了点止痛膏而已。 风尘最后没有食言，把乔嫣和贪狼带进了长安街。 乔嫣并不是第一次来长安街，她对长安街的印象停留在刚来时的那种阶段，阴森恐怖，像个被岁月遗落的坟地。 但当她再次光临长安街时，却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如今的长安街，整理得就如一片别墅区群一样，到处干干净净的。 石子路两边的木屋阳台上，摆满了一球球一簇簇的菊花，优雅而端庄，在空气中弥漫这个季节属于它们的芬芳。 有的花开得正艳，而有的花则已经开始凋零了，凋零的花瓣落在街头，金黄色的、猩红色的、粉红色的以及素白色的，铺了满满的一地。 “这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好美啊。”乔嫣走在路上，恰逢长安街起了细细的雾气，让她有种误入仙境的错觉，不知不觉被迷了魂儿。 “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风尘白了她一眼，冲她摊开掌心大言不惭地要钱，“诶，你俩都已经进来了，那钱该可以给我了吧？” “这可不行，还没见到万演星象仪呢！”乔嫣下意识拽紧包裹，生怕风尘突然反悔抢了去。 毕竟他是个狐狸，狡诈是天性，不得不防着点儿。 “那就别墨迹，赶紧走！”风尘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并且步子也迈得比较急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在意那笔钱，看得比自己的狐族使命都还重，让这样一只狐狸承担起狐族使命，狐族要是不逃难还才真是件怪事儿呢！ 走了几步路之后，乔嫣忽然发觉长安街有些怪怪的，要知道长安街里还住着几只不安分的小猫妖，这伙猫妖天生性子烈，不可能会听风尘的。 按道理讲，正常情况长安街早被这几只猫妖祸害得乱作一团了，如此清幽雅静的一幕，倒显得过分反常。 “对了，那几只小猫妖呢？”乔嫣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丝毫关于小猫妖的影子，心里不禁越想越奇怪。 平时喜爱打打闹闹的小猫妖，怎么进了长安街之后就变得安静起来了呢，难不成是风尘…… 风尘仿若有意隐瞒什么一样，说话支支吾吾起来，“他们……他们可能有事吧……” “他们能有什么事儿？”乔嫣不由得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把他们关起来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风尘挺起身子，红着脸反驳。 这时，三人路过一道庭院大门，庭院两侧种着两棵成人高的海棠树，树干分岔的地方挂着几颗泛着青色的海棠，庭院墙角下，还有穿成一串的幽兰。 那幽兰香气扑鼻，乔嫣忍不住驻足细细嗅探。 恰逢乔嫣停下步子时，庭院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开门者正是此前的小猫妖。 那小猫妖见乔嫣来了，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了上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小嫣！” “小不点儿？”乔嫣蹲下身，摸了摸那小猫妖的头，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一个，“你同伴呢，还有小阿七哪里去了？” 那小猫妖正要说话，庭院后方传来御姐范儿十足的女人声音，“你这你这臭算命的，还真让你骗了个女人回来，本小姐还算是低估你了。” 乔嫣忙站起身，往庭院大门望去。 大门一开，一个穿着华丽的古代汉服的女人，闭着眼走了出来，肩上的绸缎迎着风飘飘欲飞，把她衬托得活像个蓬莱仙子。 这个女人给乔嫣第一感觉，就是贵得惹不起，神色庄重，举止端庄，怎么看都像个贵人。 而且头顶顶着两只毛茸茸的黑耳，脸上还有两撇红色狼牙印，有种日本传说中的美狐妖玉藻前的感觉。 “姑且就当我这次的赌局赌输了罢，但这个月的碗，照样归你洗！”那女人缓缓睁眼，原本沉静如圣湖的双瞳，在扫到乔嫣的一刹那，泛起了如春风拂过的涟漪。 女人愣了一下，冲乔嫣唤了一声，“小嫣？！” “你认识我？”乔嫣猛地一怔，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心里觉得奇怪，自己与这女人此前并没有过照面，她怎会认识自己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女王范儿 小阿七 “是我啊！”女人的眼光变得灵动有光，兴奋地说道。 这么一来，让乔嫣愈发蒙了，她跟风尘本来就不怎么熟，对他家里人就更是鲜有听闻。 因而眼前这女子，乔嫣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 但转念一想，在风尘的这片长安街之中，除了那几个小猫妖外，真就没什么熟人了。 难不成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小猫妖？！ 正太萝莉变御姐，这反差简直太大了！ 在乔嫣疑惑之际，女人的衣服上泛起一阵金色光粒，朦胧弥漫之间，化作一个满脸妖纹的猫妖小萝莉。 这一下，乔嫣才算把她给认了出来，“小阿七？！” 此时的小阿七，梳着两条马尾辫，穿着一身哥特式青绿百褶裙，这身造型加上人畜无害的脸型，足以秒杀网上各种爆红的网红萝莉。 乔嫣着实没想到，此前戾气十足的少主小阿七，竟然是个女儿身。 “你是女的？！”乔嫣不自觉地走了上去，围着小阿七转圈，不可思议地打量她的造型。 小阿七的戾气较来之前，少了不知一星半点，在遇到乔嫣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她潜移默化地被同化成凡人了。 有着跟凡人同样的喜怒哀乐，俨然成了一个凡间的小姑娘，而不再是灵山猫妖虽落魄仍高傲的少主了。 “这些天我好想你啊……”小阿七一把抱住乔嫣的裤腿，脸整个埋了进去，眯着眼惬意地摩挲。 小阿七的个子很矮，即便踮起脚尖，小脑袋也才刚好抵到乔嫣膝盖上。 乔嫣蹲下身子，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猫妖小精灵，不论长相还是个子，她跟自家的花仙子都实在是太于相似了。 御姐萝莉随意切换，身材也相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小花仙性格天生跳脱，做事往往随心随性不计后果，说白了，花仙子的性格跟个二哈相差无二。 而小阿七相比于花仙子，她的性格就显得极为沉稳，表面上看着是个萝莉，但其实其心里的城府比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还要深。 “小阿七，刚刚那个才是你的真面目么，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呢！”乔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孩子！” 小阿七没有说话，脸深深埋入乔嫣的脖子，双手揽着乔嫣的双肩，抱得愈发紧了。 “诶，好啦，你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的呢？” “托他的福咯。”小阿七抿着唇笑了笑，冲旁边的风尘使了个眼色，“我住在长安街的这些日子里，灵气渐渐有所恢复，如今已经能够维持基本真身状态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乔嫣错愕地瞪着小阿七，“你以后不住这儿了吗？” “嗯，我要回灵山。”小阿七顿了顿，眼神之中充斥着说不清的牵绊，“回我的家！” 乔嫣对灵山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灵山意味着什么，很单纯地认为小阿七只是想回家了。 倒是旁边的风尘，听到小阿七这原本无心的一句话后，吓得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神色都慌张起来。 小阿七是被灵山给逐出来的，白捡回一条命不珍惜，还非要回去自寻死路？！ “灵山？”贪狼听到“灵山”二字，不禁一怔，“你是灵山猫妖？” 小阿七这才注意到这个个头儿高高的男子，脸色随即变得清冷无比，一瞬间化作之前女王范儿十足的女人，“不错，那你又是何人？” “贪狼比不得阁下。”贪狼笑了笑，“不过这世间的蜉蝣医者罢了。” “哼，医者……”小阿七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心里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若真是平凡医者，就刚才变身那一幕，便足以吓得他失魂落魄了。 岂料他熟视无睹，像司空见惯一般，一双慧眼似乎能把人望穿，这样的家伙能是普通凡人？！ 小阿七觉得此人居心叵测，随即恶狠狠地瞪了风尘一眼，冷声道：“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敢往这里带？！” 乔嫣赶忙解释，“呃不是，贪狼是我带进来的，只是来借万演星象仪用用，没有其他意思！” “这样啊。”听乔嫣这么一说，小阿七陷入了沉思，“那好吧，去的时候多加小心，最近那里面乱糟糟的。” 乔嫣没弄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心里压根没放进去。 小阿七没有打算跟乔嫣一同前往，只作简单道别，她便回了屋子，临走的时候，她和风尘还不忘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 随后，乔嫣在被风尘引路去往万演星象仪的时候，心里想的一直都是小阿七御姐化的样子。 难怪风尘好死不活地耍赖，千方百计不肯放自己和贪狼通行，原来是长安街中藏有佳人，好一手金屋藏娇，藏得个漂亮！ “风尘老弟果真是雅兴，在这里建了个人间仙境，还藏着如此美艳绝伦的女人。”贪狼挑了挑眉，笑道，“而且竟然还是闻名九洲的灵山猫妖。” 风尘看也不看他，没好气地道，“关你个屁事儿？！” “提醒你一句。”贪狼撇了撇嘴角，善意提醒了一句，“跟猫妖相处久了，小心日后玩火烧身。” 风尘变得不耐烦起来，白了贪狼一眼，“再次强调，关你个屁事儿？！”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了长安街最为偏僻的角落，而树荫覆盖的一隅，还是那间古色古香又阴森恐怖的老宅。 光是站在宅门前，贪狼都觉得有股邪气，直逼面门而来。 冷风沿着街道远远地吹来，乔嫣不禁缩着肩膀，催促道：“快点开门吧，外面儿好冷的！” 风尘变得踌躇起来，完全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果敢，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良久才把手按在门面上，但迟迟不敢推开。 乔嫣觉得奇怪，踮着脚尖问，“你干嘛呢，开门啊？” 风尘咽了口唾沫，“吱嘎”一声把门给推开了。 门刚一开，乔嫣便跟着进去了，而她完全没意识到隐藏于暗处的危险。 第二百八十五章 鬼王 这天的月亮很圆，散发着清冷的辉光。 老宅两边的杂草生得茂盛，像锯齿一样张牙舞爪，在惨白的月光铺盖下，像一排排悼念死者的花圈。 乔嫣来过这个地方，老宅给她的感觉就像没有演员和剧本的鬼屋，仅仅只靠铺垫恐怖气氛来吓人。 不过这对于胆大心细的乔嫣而言，这种程度的恐怖气氛只是小儿科。 大型恐怖屋自己又不是没去过，即便面前突然冒出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只要让她知道那是人假扮的，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她是绝对不会有半点害怕的。 “快点吧，早早了事，明天我还得回去照看饭店生意呢！”乔嫣跟了进去，毫无顾忌。 当三人刚踏入宅门时，一股寒气从宅门里的长廊深处迎面扑来，卷着一地的灰尘，呛得乔嫣咳嗽连连。 “咳咳，怎么这么多灰啊？”乔嫣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扇扇灰尘，“你多久没打扫啦？” “别出声儿！”风尘压着声音，一本正经道。 “怎么啦？”乔嫣见风尘这副认真谨慎的样儿，不禁吓了一跳。 也就在此时，她才发现，跟风尘一样神色严肃的，还有贪狼。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乔嫣不禁皱眉，话还没说完，暗处便传来一阵动人心魄的女人惨叫声。 那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人的耳膜，吓得乔嫣心头一紧，猛地掉头撞倒在风尘怀里。 风尘反手将乔嫣往自己身后扒拉，神色凝重地观察暗处，俨然一副老道姿态。 这时，让乔嫣更为害怕的一幕发生了——老宅的大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合上。 “怎么回事儿？”乔嫣抓着贪狼的手臂，惊恐地瞪着风尘，连声音都忍不住打颤。 风尘驻足原地，手里托起一团淡绿色的狐火，往暗处照亮。 绿色的火苗十分微弱，仅能照亮不足几尺的地方，更深更暗处则是一片朦胧，这种微弱的朦胧感很容易使人内心滋生恐惧，让人对藏于暗处的东西浮想联翩。 “他们已经出来了，小心点儿就好。”风尘一边走一边说。 “他们？”乔嫣吓得毛骨悚然，紧紧跟在风尘身后，眼光不安地扫向四方，“可是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他们’已经不住这儿了吗？” 但还好她被夹在两个身怀绝技的男人中间，这倒使她产生了一丝丝微妙的安全感，激动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风尘心里就来气，原本是不想理她的，但走了几步之后，还是没憋住，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他们不住这儿能去哪儿，在外边儿到处飘吓死人吗，还有，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亏她带了条龙？！ 要不是因为敖缺天生龙场镇压，老宅里的这些东西早就跳出来张牙舞爪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乔嫣总感觉暗处有东西在飞，那影子像蝙蝠，但比蝙蝠要大，有成年人头那么大。 最近的一次，好像那玩意儿就从自己耳边飞过去了，扇着风嗡嗡地。 她再也不敢多说话，就低着头愣愣地跟在风尘身后，两边的照片和物件她一样都不敢看，只盯着风尘正常行进的步伐，生怕突然把他给跟丢了。 一路上，周围的环境都是昏暗而寂静的，风尘始终没有丝毫放慢脚步的意思，仿若一停下，就会立刻被怪物给黏上似的。 直到前方的路上突然传来一阵白得耀眼的光，风尘才终于停下脚步。 “到了？！”乔嫣忙抬起眸子，发现前面被一口黑漆棺材挡住了去路，而白光的源头，正是这口黑漆棺材。 远远看过去，这口棺材不大不小，棱角处还挂满了白绫，还有些新，像是马上准备下葬用。 这样压抑得让人害怕的景象，无论谁都会被吓破胆的，乔嫣当然也不例外。 当她看到这口棺材的时候，心头的恐惧像一万条虫子涌动一样，差点吓得瘫倒在地。 “休要放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鬼退散！”风尘面无惧色，熟练地从怀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经手中狐火引燃后，夹指往前作飞镖扔去。 那符咒的一头染着淡绿色的火焰，如一柄开弓的利箭般射向棺材。 符纸和棺材激撞在一起，顿时化作一阵骇亮的闪光，那棺材便化作亿万只黑色飞蛾，扑腾着翅膀往半空飞去。 而在棺材消散的同时，空气中被引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女巫嚎叫声。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空洞的哭嚎声了，而是成千上万的人齐声恸哭，惨叫声连绵不绝，光是用耳闻，便足以使人有亲临地狱之感。 “嗯呐~”乔嫣惊悸得差点眩晕过去，蒙着耳朵转身躲在贪狼身后，再不敢睁开眼睛。 亿万扑打着翅膀腾飞的蛾子，在昏暗的半空中凝聚成人形轮廓，人形轮廓的脸被混混雾气遮挡着。 只能依稀辨出它披着破烂黑色披风，头顶着一副黑色的王冠，活像欧洲中古世纪里作妖作福的巫师。 “尸头蛮，出现了！”风尘咽了口唾沫，望向旁边的贪狼，透露出求助的目光，“怎么办？！” 尸头蛮是凶灵体的集合体，光是一个个的凶灵，风尘就难以招架，而这尸头蛮，风尘就更难敌手了。 他只得无奈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乔嫣带来的这个男子身上，毕竟是跟龙的女人有过交集的人，总应该有点实力吧。 不过贪狼接下来的行为，让风尘大失所望。 贪狼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在下贪狼，来此地为借万演星象仪急用，不得已冒犯了阁下，还请阁下包容，放我等通行。” 风尘一听，脸色都垮了，“你疯了吗，跟死人谈条件？！” 贪狼没有理他，而是和尸头蛮隔空对视，尸头蛮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同贪狼安静地对视片刻，在那一瞬间，空气仿若都凝固下来。 安静几秒之后，贪狼拱手笑道，“不胜感激！” 说完，他便迈着悠然的步子，继续往深处走。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乔嫣是敖缺的女人，这个答案不会变动 “喂，等我！”乔嫣紧跟上去，如蛆附骨般黏在贪狼右侧，把头低得很深，根本不敢对上那浮在空中的‘人’脸。 尸头蛮静静地飘浮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贪狼从身下经过，什么也没做，最终呼啸一声，如一道泼墨般的魅影消散而去。 风尘见状，不禁愣了几秒，这贪狼果真是个世间奇人，几句话就把尸头蛮给唬住了。 不得不说，这的的确确是个高手，乔嫣敢单独带他一人闯长安街，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了尸头蛮的纠缠，三人前路一路顺畅，但周遭的环境依旧诡异得让人窒息。 黑暗处，除了尸头蛮，不知还有什么怪物等待现身。 乔嫣抓扯着贪狼的衣袖，喋喋不休地抱怨风尘，“这里面住着怪物，你怎么不早说，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吓得我魂儿都丢啦！” “又没咬你几口肉，你搁那儿咋咋呼呼什么呢？”风尘白了她一眼，扯着嘴皮子道，“上次要不是你带了条白龙硬闯进这里，扰了他们的安宁，他们能至于如此凶神恶煞么？” “这能怪我吗？”乔嫣觉得好气又好笑，立即反驳道，“既然是敖缺扰了他们的安宁，那上次敖缺来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去找敖缺麻烦呢？嗯？！” “敖缺可是堂堂东海十六皇子啊，谁没事儿彪呼呼地敢去惹一条龙？”风尘在那一瞬间，着实觉得眼前这女人好像智商不够用，居然能弱智到问出这等问题，真是智商残障到叫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风尘吐了口气，继续补充道：“而且那家伙还是条东海白龙……” 谈及那条白龙时，风尘就觉得浑身直冒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虽说有些混乱但整体好在和平安宁的世界里，居然混进了一条曾让整个大九洲陷入惶恐的十六皇子。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眼前这看似与凡人无异的女子，跟那东海十六皇子，居然还有另一层关系。 乔嫣跟他想的截然相反，没想到怪物居然也有势利眼的，早知道来之前就该带上敖缺的。 旁边默然不语的贪狼瞧出了其中猫腻，轻笑一声道，“阁下还不知道这个女人跟东海十六皇子敖缺的关系吧？” “能有啥关系，不就是佣人吗？”风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还了不得了？？我曾经还给狐岭的狐神做过……” 话音刚落，贪狼掷地有声地打断他的话语权，“她是敖缺的龙皇妃。” “大兄弟，这可不能瞎传啊，造谣东海贵族可是重罪！”风尘吓得眼轱辘都直了，怔怔地望着贪狼，“但若你要是敢乱说，我就敢乱传，到时候得罪东海，可就是你自讨苦吃！” 随即，风尘故作淡定地瞟向乔嫣，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人。 这个女人虽说是有那么点姿色，可对于阅人无数的风尘而言，乔嫣的颜值也就中等偏上，还达不到最高级别的审美程度。 除去颜值不看，她的智商不高不低，一百的iq也就能凑合着混日子，性格也不算完美，甚至有些小莽撞。 这样凡到掉渣的女人，究竟哪点能迷得上堂堂东海的十六皇子呢？！ 乔嫣听到两人正谈论自己，脸颊一下子多了两抹红晕，表情显得格外窘迫，扯了扯贪狼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我警告你，赶紧收回刚才的话，马上立即赶快！”风尘压着嗓子喝了一声，见贪狼不理自己，干脆就停在原地不肯走了，“否则的话，你自己接下来的路，那就你自己走吧，我就不奉陪了！” 贪狼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峙，他们的眼睛似乎只有对方，连周遭阴森恐怖的气氛都感受不到。 而唯独只有乔嫣急得满脸通红，娇声催促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无聊，多大年纪了还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么，赶紧离开这里吧！” 面对乔嫣的催促，两人依旧纹丝不动，像两个放学后在两个学校门口约架的赌气小孩儿，但谁也不敢先动手，就那么不服气地互相瞪着。 时间过去几分钟后，贪狼挑了挑眉，给了风尘一个确定无疑的答案，“风尘，你听好了，乔嫣的确是敖缺的女人，哪怕你问个一千遍乃至一万遍，哪怕你传遍整个东海乃至大九洲，这个答案都永远不会变动一丁点儿。” 贪狼的语气不容置疑，但风尘内心的疑惑却愈发深了，他原以为乔嫣只是被敖缺利用的工具，毕竟上一次她跟敖缺来此时，无意间暴露出乔嫣通灵眼的秘密。 因此对风尘而言，这不难解释为什么敖缺跟乔嫣会走得这样近。 但若是真如贪狼所说，敖缺和乔嫣真正关系其实是夫妻，这样的解释，让曾把乔嫣和敖缺的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风尘，陷入无限循环的迷惘之境。 仅仅只是因为乔嫣有一双通灵眼，敖缺便不惜自降身份跟她成婚？ 拥有通灵眼的人，在大九洲何其之多，随便抓个几千人，便能淘到一位通灵眼者。 所以敖缺跟她成婚的目的，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利用她的通灵眼而已。 这个女人身上一定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但风尘这些年浪迹天桥小巷，可以说阅人无数，看人看得极准，而偏偏到了乔嫣这里，明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风尘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心里不停地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敖缺跟她成婚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通灵眼，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将她当成一个工具，或是一个下人？！ 不管试想出怎样可能的结果，似乎都不至于敖缺用“以身相许”的代价去迎合乔嫣，总而言之，如果贪狼说法属实，那么敖缺的做法，让风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理喻！ 想了半天都无法想通其间逻辑后，风尘只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贪狼这小子没屁隔了嗓子，尽想着唬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现星象仪 老屋的尽头只有一堵青灰色的石墙，墙皮刻下了岁月遗留的斑驳，而靠墙的正中心位置，摆放着一把孤零零的黑木雕凤椅。 光看样式，这把椅子类似于民国流传下来的官帽椅，色泽油亮崭新，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岁月的痕迹，跟身后斑驳的墙皮一对比，这把椅子更像是穿越时空而来。 风尘径直走上前，两手把住木椅的扶手，将木椅整个转了一圈。 地板深处随即传来一阵石板摩挲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浓烟滚滚后，木椅前面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跟我来吧。”风尘手中托起狐火，走进了地下通道之中。 贪狼和乔嫣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连接地下通道的，是一条青黑色的长廊，长廊以微微倾斜的角度，绵延于地下更深更黑的地方。 长廊两边挂着四十盏烛台，烛台上燃着永不熄灭的绿色火焰，绿光交相辉映，把长廊映衬得像闹鬼的墓道。 石壁上凿刻着各种各样的长尾怪人，顶着如狼般细长的双耳，围拢着一个顶面斜着朝上的圆盘，如同古代所进行的大型祭祀活动。 一幕幕近乎诡异的壁画，以及交相辉映的绿色烛光，无疑给长廊添加了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气氛。 乔嫣走在长廊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两边的壁画会突然钻出一个张着血盘大口的人脸怪物。 很快，三人行至长廊尽头，尽头是圆柱体样式的密闭房间。 房间四壁依旧保持着与长廊壁画风格相同的画作，壁画记载的全是背生双翅的人，在浩瀚长空之中飞翔。 这些怪人的飞翔姿态多种多样，有的以振翅姿态昂扬向上，气度豪迈直冲九霄云外，有的则如云端闲鹤般漫游长空，端庄而优雅。 而无一例外的是，双翅怪人们都仰望着天空，眼神之中满怀着憧憬与希望。 此番画作，让乔嫣情不自禁联想到敦煌的莫高窟飞天壁画。 但与敦煌飞天壁画不同的是，这里每个背生双翅的怪人壁画之下，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代碑文，像是记载了什么大事。 贪狼最先注意这些文字，便面着墙壁细细研默读起来，嘴角时不时扯过一丝冷笑。 这些文字在乔嫣看来，属实晦涩难懂，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刚认字的小孩儿随手画的一样，“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贪狼指了指上面的一排大字，只回她三个字：“飞天记。” “飞天？！”乔嫣望着那排文字，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错。”风尘站在两人身后，远远地解释道：“在古代的时候，对于常年生活在陆地上的种族而言，天空之上的世界是极为神秘且令人向往的，像古老神话里幻想的那样，天上的世界总是美好的，于是狐岭初代的数位狐神，为寻求狐族共同的幸福飞身长天，到最后却无人生还，石壁上的碑文，正是记载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跟我们差不多呢。”乔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不是要看星象仪吗？”风尘指了指密室中心的地面上，“就在这里了。” 风尘所指的那处，地面覆着圆形的印阵，阵上刻画着各种古怪难认的符咒。 他上前转动机关，地下石墙开始摩挲，整个地面一阵抖动，四壁颤落阵阵灰尘。 震动持续一分多钟才结束，密室中心处开启一道两米多宽的洞口，洞口缓缓升起一根雕龙刻雾的合抱之粗的石柱，石柱上摆着硕大的紫色晶莹球体。 球体呈半倾的姿态镶嵌于石柱之上，内部涵盖着袖珍化的宇宙星辰，星辰褶褶生辉，流连不绝。 “这就是万演星象仪。”风尘站在星象仪前，解释道。 面对星象仪时，贪狼显然愣了一下，瞳孔瞪得发直。 “两千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当贪狼确认此为星象仪无误后，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而神伤起来，仿若终于遇见了挥别已久的老友。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把颤抖的手伸向万演星象仪，而那一瞬，星象仪内部的星辰开始旋化，星辰的光芒变得锐利而刺眼起来，像凝聚在刀尖的锋芒般。 “小心，别去碰它！”风尘赶忙制止道，“会被反噬的！！” 但为时已晚，贪狼的指尖触向星象仪的表面，瞬间嗡鸣声起，星象仪内的印阵翻涌而出，如同宇宙尘埃般围着星象仪打转。 轮盘之中，隐藏的机关开始启动，由内而外散发一阵骇亮的白光，炸亮整个密室。 “遭了！” 风尘和乔嫣不由得以手遮面，在睁眼时，密室变得如死一般寂静，而贪狼双眸微闭，于这华光之中变了另一副样子。 原先的白色休闲衣变成一袭带帽的黑袍，短发变成长可及腰的散发，头顶傲然竖立着一对黑色狼耳，而其中最亮眼的，便是他两颊的四撇红色妖纹，以及眉心处的一点泛着红光的朱砂。 “你……”风尘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贪狼，“你到底是什么人？！” “引星殿北斗七元之一。”贪狼双眸缓缓睁开，眼光像燃着火焰一样炯炯有神，“阳明星君，贪狼。” 光是‘引星殿’三个字，便吓得风尘一愣，再加上后面‘阳明星君’四个字，风尘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整个人都差点昏厥过去。 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是传闻中山海界的灾星？！ “阳明星君？！”风尘虽说对贪狼的话还是心存怀疑，但心头还是不免有些恐慌。 只见贪狼双指并作一指，竖于胸前，口中吟诵古代咒语。 开头部分风尘能够听得懂，是开启星象仪的咒语，而接下来的大部分咒语，他仿若听天数般晦涩难懂，而极少部分的咒语他以前只听长辈们口头传过，但没人试成功。 贪狼竟然知道如此之多有关星象仪的密令，唯一的解释，就是跟他的说法证实，他的确是引星殿的一员，而且是掌管星象仪的核心星君之一。 毕竟星象仪原本就是属于引星殿的，万演星象仪的诸多密令，也自然是传自于引星殿的星君。 如此看来，贪狼的身份终究是无疑的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星象仪的诡异画面 随着古老的咒语吟诵而出，万演星象仪隐藏千年的秘密逐渐被解开。 贪狼预期的结果在星象仪表面展开，袖珍化的宇宙星辰开始由慢转快地旋转起来。 直到漫天星辰一圈圈的白色光线，一圈赶着一圈，形成了浩瀚空前的同心圆。 纵观整个袖珍宇宙，像是被造物主精心勾画的大型光圈。 星象仪的变化并未到此结束，在袖珍宇宙化为光圈持续时间不足数秒，画面开始往鸿蒙宇宙深处快速穿梭。 大大小小的同心圆往星象仪画面两边快速后退，星空异常活跃，旋转着，运动着，被汹涌的黑色暗流吞噬着，让人产生近乎诡异的动荡不安。 但不得不说，这样逼人心魄的画面，每一帧截取下来都堪称艺术作品。 这让乔嫣不禁联想到梵高的那副着名油画——thestarrynight。 在《thestarrynight》中的星空，梵高使用过于夸张的笔法，将躁动的星夜展示得淋漓尽致，展现出他疯狂的幻觉世界。 为此乔嫣一度以为梵高的精神世界，跟万演星象仪有着莫不可开的关系。 星夜之后，星象仪画面突然闪烁一下，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星空不再旋转，不再运动，时间仿若到此为止，一切变得安静起来，死寂一般的安静，如同宇宙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正在等待下一次重生。 而除此之外，星象仪再没有给出其他任何线索，更不用说破军的踪迹。 贪狼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不可思议，毕竟万演星象仪在他印象中从未出过问题。 “怎么回事儿？！”贪狼侧脸问风尘。 此时风尘已经彻底摸清了贪狼的身份，这家伙是引星殿星君无疑，如果自己把星象仪前些日子因为窥算神迹而受损的事说出去，说不定贪狼借题发挥，闹得长安街鸡犬不宁。 为了长安街，也坚决不能说。 风尘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奇怪的样子。 贪狼见状，不得已把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星象仪上，心头暗暗叫苦。 没想到时隔多年重新找回万演星象仪，到手之后居然成了无用之物。 风尘有口难开，贪狼白口难言，两人如有默契般，同时徒劳地叹了口气。 正当风尘和贪狼都处于犯难之境时，乔嫣密切凝望着星象仪的画面，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花桥高级中学……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让贪狼和风尘着实吃了一惊，两人如出一辙般怔怔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贪狼满腹怀疑地瞪着乔嫣，不可置信道，“你能看到上面的东西？！” “这不明写着的嘛？！”乔嫣不以为然地指了指星象仪画面，扯了扯嘴皮子，以见怪不怪的语气道，“花桥高级中学啊，六个大字。” 贪狼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重新审视万演星象仪的画面，还是空洞死寂的宇宙，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细节。 但经乔嫣这么一说，贪狼隐约感觉到破军的线索就在这其中，而且这种感觉突然之间空前强烈，在寻找破军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离破军距离如此之近。 “不是……”风尘挠了挠头，一脸迷惑地看着星象仪画面，“我咋啥都看不着啊，我瞎了吗？” “我服了你了，我觉得你是真瞎了。”乔嫣白了他一眼，从腰包里掏出手机，低头切开照相机，“我照下来，你凑近点儿仔仔细细看，好吧？” 当乔嫣把手机对准星象仪画面的时候，发生的诡异一幕，直接让她给怔住了。 手机相机画面中的星象仪，居然是黑色背景下的空洞宇宙！ “咦？怎么回事儿，被挡住了？！”她原以为手机摄像头被什么遮住了，随即把镜头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她才惊奇的发现，只有当手机摄像头照向星象仪的屏幕时，才显得一片漆黑！ 她猛地把手机放在身侧，重新用肉眼打量星象仪的画面，而映入她眼前，依旧是她之前看到的那样。 一碧如洗的天空，悠然飘扬的棉云，和煦的清风，交杂的花园，开得真艳的橘色小花，停在花草上的菜花蝶和蜻蜓。 一座校门挂着“花桥高级中学”的校门，正落坐于这样的花园中心处，时不时有高中生拎着大包小包往校门里走，两三成群，有说有笑。 温馨的一面和用相机拍摄时诡异的一面，两者这一对比起来，让乔嫣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见鬼！”乔嫣低声道，随即慌忙举起手机，画面似乎切换得比她的手速快上百倍。 或者说星象仪的画面就没有发生变化，只有通过她的肉眼，才能捕捉到其中的推算结果，或者隐藏的秘密。 贪狼开始注意到乔嫣那双不安的眸子，很快，他没有破解出星象仪的秘密，倒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乔嫣的秘密。 她的双眼，是世间百中无一的通灵眼，偶尔能够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正是这样一双通灵眼，让她能够直接以肉眼的形式，观察到星象仪的运转，甚至直接捕捉到星象仪的推算结果。 乔嫣越是不安慌乱，越是手忙脚乱，赋予贪狼心中的答案，他就越是肯定。 “真是见鬼，怎么会变成这样？！”乔嫣低着头，退出程序，重新启动，得到的结果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这一下，乔嫣差点崩溃了。 “遭了，我好像出现幻觉了！”乔嫣丧着脸，几近崩溃边缘，冲贪狼投去无助的眼光。 “那不是幻觉，是你的通灵眼应该看到的画面。” “通灵眼？”乔嫣心里的不安部分转化为不解，疑惑地望着贪狼，期待他给出解释。 但贪狼并没有打算向她解释，他只关注自己想要的那部分信息，“你现在还能看到星象仪的推算结果吗？” 乔嫣看了星象仪一眼，冲贪狼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贪狼从怀里摸索一会儿，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只削尖的铅笔，递到乔嫣面前，“你把你看到的东西，用笔在纸上画下来，不要放过任何你认为藏有关键信息的部分。” “可我画得不好……”乔嫣接过纸笔，窘迫了半天也不好意思下笔。 “你就随便画，再抽象我都看得懂！”贪狼自信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线索 百般无奈之下，乔嫣只好硬着头皮把画纸在地上摆整齐，蹲下身撩起袖口便准备大展身手。 贪狼给她的纸很光滑，笔尖触在纸面上没有丝毫阻力，非常顺畅，使得乔嫣下笔如有神助。 从古至今，乔家以画画成名的不计其数，在乔嫣家爷爷家流传下来的族谱上记载，北宋时期，乔家曾诞生了一位举世闻名的大画家。 这位大画家名叫‘乔仲常’，其画作尤以山水、花鸟为精，并且当时师从号称‘宋画第一人’的李伯时，作画水平更是得到了质变的提升。 这位老祖宗给乔家后人留下诸多字画外，还留下了优良宝贵的绘画基因。 而让人感慨的是，老祖宗的绘画天赋，似乎到了乔嫣和她父亲一代，就彻底枯竭了。 对于乔嫣这种完全没有get到老祖宗艺术细胞的画渣而言，连画条横线或者画个圆都是困难的。 别说让她用一只干瘪的笔头，把看到的景象按照贪狼的需求，完美地“复制”在这泛黄的纸面上。 太高端了，玩不起！ 乔嫣吐了口气，心里想象着该如何下笔，脑海中把整个过程跑了一遍，甚至那颗草上有几只蝴蝶，哪朵花有几片花瓣，该怎么取拐弯抹角她都想好了。 终于，万事俱备，只欠下笔。 没办法，再高端也得硬着头皮玩下去！ 乔嫣按照心里所想，一丝不苟地临摹起来，可以说，这是她有史以来画画最为认真的一次。 纸上，深灰色的线条在乔嫣的指法挥动下，才刚刚勾勒完成一位进校门的女学生脸蛋，她稍稍停笔，看着自己性情大发所诞生的作品，心头不禁咆哮着冲过亿万匹脱缰的草泥马。 这画得啥玩意儿？ 在星象仪上，自己对照着的明明是个眉清目秀、亭亭玉立的女高中生，怎么一下笔就仿佛像画成了个憨批似的呢？！ “你画的这啥？”风尘上前一望，整个人都愣了，继而憋着笑问：“画得也太真实了吧，啊？！” “你看什么看啊，没眼力劲儿！”乔嫣下意识用身体挡住画，气呼呼地瞪了风尘一眼，“我都还没画完呢，不准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尘没忍住，笑得抱着肚子前仰后合，连眼泪花儿都止不住地飞溅，“你这画的什么啊哈哈哈哈，这大脸盘子，是个憨包吗哈哈哈哈哈！！” “我画憨包怎么啦？”乔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跟你很像？！” 说完，乔嫣再不管已笑抽过去的风尘，蹲下身用大拇指使劲儿撮，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已经勾勒好的线条就是没有丝毫褪去的痕迹。 贪狼从怀里摸出一块类似于橡皮擦的方块，递给乔嫣，“拿去擦擦吧。” 乔嫣接过方块擦子，将画好的丢人线条擦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绘画水平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在贪狼心中有了很好的定位。 但贪狼的抽象理解能力远胜于凡人，只要乔嫣下笔的时候不是凭空而画，只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透露的信息，他都能从这些杂乱不堪的线条中一一捕获。 乔嫣画得很缓很慢，神色一丝不苟，没有表现出半点儿焦躁。 此时的她，像是在仔细地雕刻一件艺术作品，每分每毫都得被计算得十分精准，不允许一丁点儿的偏差和懈怠。 刚开始的时候，旁边的风尘还在看笑话，但耐不住乔嫣的龟速作画，便时不时催促两句。 但乔嫣一点都不慌，仍旧不紧不慢地画着，一丝不苟地对照星象仪上的原图。 那副认真的样子以及对待画作的态度，不知道的人，保准会误以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疯子。 时间慢慢过去了，风尘产生了倦意，瞌睡虫作祟，倚在墙角呼呼大睡起了。 而贪狼则在旁边继续研究星象仪，试图找出星象仪出问题的原因。 一个小时过后，乔嫣舒展腰板，大声喊道，“我画完了！” 这一嗓门儿直接在风尘的美梦里扔了一记炸雷，吓得他浑身一震，惊醒过来。 风尘抹了抹一嘴的哈喇子，忙凑到乔嫣跟前，“画好了，给我看看！” “不急！”乔嫣故作高深地挑眉笑了笑，手里的画纸被她卷了起来，仿佛就是为了故意掉风尘的胃口。 贪狼放下手里的活儿，两步走到乔嫣跟前，“画好了？！” “嗯！” 乔嫣点了点头，把画的一面冲贪狼面前，按着一角缓缓展开。 “让我看看！”风尘把头扭过去，原本想借机再狠狠笑话乔嫣一次的，但当他的视野挪在画卷上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这画跟乔嫣刚下笔时相比，简直判若两幅，让风尘不忍相信，这前后差距如此之深的两副画，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你画的？！”风尘指着画，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望着乔嫣，不忍相信道。 画风从智障级别到大师级别，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无论是谁都会大感意外的。 “我就随便认真画了一下而已，还真拿我当画痴啊。”乔嫣不以为然道，“我们乔家北宋时期还出了位国画大师呢，这种事儿我都懒得跟你说。” 其实在此之前，乔嫣怎么也想不到，以前让自己头疼的绘画，这时自己居然可以突然画成这样，几乎是对星象仪原画上一比一的临摹。 对她而言，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突破，而是几乎是突出天际般的突破。 就这样一幅画，要搁在高中大学，她能吹上一整年！ 而贪狼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副画本身上，而是星象仪透过这幅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图。 这幅画最为鲜艳的，就是高中校门上醒目的六个大字——花桥高级中学。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贪狼眯了眯眼，“这个叫做‘花桥高级中学’的，位于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乔嫣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接住度娘以求真知，“我搜搜吧！” 她把手机重新掏出来，指尖在输入法上快速翻飞，打出‘花桥’两个大字，但结果让乔嫣大为失望。 并不是在浏览器上搜不到花桥高中，而是度娘给出有关‘花桥高中’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第二百九十章 神秘男子再现 泱泱华夏九百多万平方公里，几千个县区，几乎每十条信息中就会出现一个名叫‘花桥’的地方，包括中学小学，甚至观光旅游景点，而且其中还参杂了大量的虚假信息和广告。 这种虚假广告，要是一不小心手痒点进去，画面立刻就猝不及防地变得妩媚起来。 要在这样爆炸信息中搜出自己所希望的答案，无疑等于大海捞针。 乔嫣把手机屏幕快速滑到最低，然后皱了皱眉，又把屏幕滑到顶部，重新在浏览器输入框中输入‘花桥镇’三个字。 终于，她在花花绿绿的信息最后一行里，找到了相对来说比较正常的信息： “花桥镇，地处苏沪交界处，紧靠上海，有‘江苏东大门，苏沪大陆桥’之称，交通发达便捷。其先后获得全国环境优美镇和国家卫生镇等荣誉称号，其中的花桥国际商务城更是先后获得“中国10大最佳服务外包园区”以及“服务外包认证国家示范区”等荣誉称号……” 风尘凑上一张大脸，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眼的几个大字，“是在江苏，还是在上海？” “不。”乔嫣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应该在江苏。” 乔嫣是个地地道道的江苏人，浏览器中搜索到的这个花桥镇，确实地处江苏。 但这个‘花桥镇’她曾经去过好几次，那里的环境她了然于心，根本没有名叫‘花桥高级中学’的学校。 风尘马上补充了一句，“成都似乎也有个花桥镇，会不会……” “我觉得吧……”乔嫣想了想，“‘花桥高级中学’更有可能只是一个名字，并不一定存在于花桥镇或者某个花桥市……” 话音刚落，密室处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贪狼和风尘几乎同时警觉起来，神色凝重地望着绿幽幽的长廊。 “刚才什么声音？”乔嫣一脸茫然，再往向风尘和贪狼时，才发觉二人行迹古怪，“那里有什么，你们怎么老盯着一个地方？” 风尘和贪狼没有立即回应她，而是板着脸密切地关注长廊拐角处。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仿若下一秒，长廊的拐角处就会冲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乔嫣回想起刚才挡路的黑棺和那团朦胧的魅影，就感到浑身毛骨悚然。 “歪，你们故意吓我的是吧？！”乔嫣故意提高声调给自己壮胆，但气息的急促则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你别说话了！”风尘眉头紧锁，没好气道。 “到底怎么啦？”乔嫣压低声音，怯怯地问，“你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从打开密道时起，便跟了我们一路。”贪狼冷笑一声，换了副轻挑的脸色，挑着眉打量长廊拐角处，“出来吧。” 乔嫣下意识望向长廊，心弦绷得极紧，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心乱如麻。 气氛鞥是诡异得令人窒息，像燃着炙热的火焰，哪怕稍稍吸入一点空气，都能让心肺一阵灼痛。 过廊尽头吹过一阵毫无征兆的冷风，如同狂潮一般汹涌而来，吹得乔嫣睁不开眼睛，忙托起手惶恐地掩着面。 “嘶~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吐息声，像毒蛇吐露信子一般，撩拨得乔嫣心头一阵莫名恐慌。 当她缓缓睁眼的时候，发现长廊尽头正坐着全身卷着黑气的人影，大片大片的黑雾把他整张脸都盖住了，像个披着黑色蓑衣的老者。 “既是已死之物。”贪狼眯着眼问，“何故逗留人间？” 那道黑色魅影扶正身体，微微侧过脸对向贪狼，但身体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黑色流雾在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淌在地上，染地不过数秒又被空气蒸干。 恍惚间，乔嫣认出了那道魅影，她的脸瞬间惨白到极致，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你……你是那天的那个人！” 此间魅影，正是前几天乔嫣搭乘高铁时，遇到的那个诡异男子！ 男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露出一双半遮半合的厌世眼，薄唇乌青紧闭，周身泛着一股阴冷劲儿，被死气弥漫。 他站在原地，目光扫向乔嫣，作短暂停留。 乔嫣顿时感到体温降了好几度，手都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三位放心，我并没有恶意。”那男子目光平静，总是不经意间瞟向乔嫣，“只是想请三位帮个忙而已。” 贪狼顿了顿，“你想如何？” 男子径直走向星象仪，左手轻轻放在星象仪表面，霎时，一阵白色涟漪便顺着星象仪表面圈圈散开。 星象仪画面突然由黯然变得白亮起来，视线被拉入苍茫的云雾之中。 高山颠覆在云雾中巍然矗立，迎客松破云而上，闲云野鹤悠然往返。 好一派“山静云初吐，霏微触石新”的人间仙境，这亘古不变的美景，令古代诗人流连忘返，归去只留诗篇。 而云雾仙境之下，却是一阵哭天动地的嚎啕惨叫之声，并着刀剑碰撞和马蹄杂乱以及沙哑刺耳的厮杀声，光是凭靠听觉，便渲染出一副令人悲绝的人间惨相。 星象仪的画面渐渐向云雾之下移动，拨开迷雾后的世界，让人目不忍视。 战乱景象，死者堆砌如山，一场毫无人性的肆虐屠杀，在这片乐土之上激烈进行中。 一群头戴凉帽、外罩绫罗的清朝士兵，手持兵刃长枪追撵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只要被这群清兵追撵上，无论男女老少，统统被残忍处死，血液如柱飞溅。 除了刀剑，这伙清廷官兵更擅用清弓，将无数误以为逃出生天的人，活生生射成了筛子。 随着男子覆手一收，星象仪画面便整个黑了。 “这里是曾经崛起的东方蜀国。”男子看着星象仪的景象，面无表情地解释，“无数蜀人曾引以为傲的大西国。” “大西国……”风尘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陡然一怔，“你是谁，怎么会知道大西国？！” 男子眼神定定地望着一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冉永曾。” “冉永曾？！”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武悼天王冉永曾 对于“冉永曾”这个名字，乔嫣并不熟悉，而其口中的“大西国”她总感觉之前在哪里听到过，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脑海求知无果之下，她索性偷偷翻出手机，照在屏幕上悄悄在百度上抠出“大西国”三个大字，然后搜索出的结果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西国有两个概念，一个是由柏拉图描述的一座位于大西洋的海岛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上的岛民创建了先进的文明，后来沉入海底遭致灭亡。 而另一个概念，便是源自于中国，乃是明末崇祯年间农民起义军统领张献忠所建立的政权，其名为大西国。 张献忠这个名字对乔嫣来说如雷贯耳，毕竟是个历史上饱受争议的人。 史学家对他的评价倒向两个极端，有人说他是亲民的乱世枭雄，建立大西政权后贤能用人，并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也有人历数史书斑斑凭证，称其为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甚至是川蜀之地的灾星。 乔嫣想到这儿，突然感觉他像隔着自己好远一样，远到有种将自己置身于泡沫中的朦胧感。 她的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定然和张献忠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此人就是张献忠本人也说不定。 冉永曾没有说话，如中古时代的一位巫师般，举起手腕上的袍子，将惨白的手盖在星象仪的球面上，并来回抚摸着。 在冉永曾看来，自己的身份已经表达得明显不过，再去理会倒显得多此一举。 星象仪在冉永曾的控制下，屏幕上的视线突然被拉得极高，纵越几百米的高空俯瞰地下，将整个人间惨相囊括于苍穹顶下。 随着视野高度不断增加，原先的画面不断放缩着，直到将整个地球的轮廓凸显出来，放置于无边宇宙的黑色巨幕之中。 这个星球展示了它最原始最美丽的一面，在漆黑而空洞的背景映衬下，她的生命力显得难能可贵。 星象仪的视线不断放远，并不断加速往后退，宇宙尘埃和周边的小型星体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刺，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骇亮的太阳最终缩放如尘埃般大小，汇入万千星系组成的银河系之中。 而后是万千如银河系般泛起圈圈涟漪的星系，或大或小，颜色妖艳各异，或深或浅，在宇宙深处如花般绚烂地绽放着。 当星象仪探索的速度达到极致后，所有的星系冲刺的速度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速度快成了光带，整个星象仪的屏幕变得耀眼无比。 乔嫣目睹星象仪变化的整个过程，有些发愣，像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样。 最终，当星象仪屏幕的光亮黯淡下来时，屏幕终于从一滴血水中穿透出来，画面终于定格在了那一瞬。 当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回响于乔嫣耳畔时，她才猛然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星象仪呈现的画面。 那是一块半掩泥土的石碑，周围砌着腐朽的木栅栏，爬满了枯藤，破败不堪。 以石碑为分界点，将世界分隔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边阳光明媚，林中有野兔和麋鹿自由觅食，涓涓细流从远处的森林中绵延而来，花草生得茂盛，生机在这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另一侧，终日乌云压境，黄沙嚎啕不绝，河流在此断了流，河道干枯将近十几公里，小动物的尸骨比比皆是，草木不生，死气在这里远远望不到头。 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滴，不断敲打在石碑上，顺着碑文的沟壑，汇进了泥地里，染得鲜红一片。 石碑似乎天生有种魔力般，牵扯着乔嫣的心，让她情不自禁地靠拢星象仪，以便于更好地感测自己。 乔嫣像失了魂一样，像只被操控的木偶般，迷迷愣愣地走近星象仪。 当她看清石碑上寥寥几笔的三个大字时，不禁惊心动魄起来。 圣谕碑！ 乔嫣曾在某本历史课本上无意读到过，据历史上记载，圣谕碑为杨展将军于1646年所刻，碑文上书大意为张献忠杀戮蜀地百姓数十万。 那场屠戮，杀得川地十里尽白骨，百里无人烟，后人遂立“万人坟”，将横尸野外的难民葬送于此。 然而星象仪中显示的圣谕碑下，却和历史书上记载的大有出入，碑文竖着风化腐蚀严重的篆刻小字——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仅仅二十个字，乔嫣愣是揣测了好几分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暴君所作。 “长安街的一切都是假象，它的地下深埋着一片坟场，只有天生的通灵眼才能看到。”看着星象仪的成像，神色多有些无奈，“他们怀着怨恨，没有一天真正离开过这里。” “我好像……”乔嫣如有所思地看着星象仪，“我好像看到了……” “你看到了？！”风尘赶忙上前，一脸急切地问。 乔嫣皱着眉头，窘迫好久也不知该如何出口。 整个过程中，贪狼和风尘始终无法观察到星象仪的变化，贪狼深知星象仪被动过手脚。 除了天生通灵眼外，很多东西都只有乔嫣才能看得到。 “阁下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引星殿的神机占为己有……”贪狼的语气骤然冰冷，戾气如锋芒般附上眸子，“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星象仪我只是借用，并没有占有的打算，你要收回，拿去便是。”冉永曾指了指星象仪，态度倒是大度随和，“但在那之前，我有个条件。” 贪狼知道冉永曾的造诣也许并不在自己之下，他身体周围自发隐现的灵气盾以及操控星象仪的手法，早已暴露了他的不平之处。 此人来历定然非同小可！ 贪狼暗自揣测，此时若贸然和他大打出手，不仅难分伯，而且乔嫣很可能成为他的主要目标点。 他顾得了自己，但顾不了乔嫣。 如果乔嫣在自己手上发生意外，东海饶不了自己。 静下心思索片刻，贪狼退了一步，“谈谈吧。” “你误会了。”冉永曾把脸转向旁边发愣的乔嫣，“不是跟你，而是跟她，我要这个女人打开地下墓穴，并且解放长安街深埋地底的灵魂。” 第二百九十二章 长安街下万骨枯 “我？！”乔嫣由茫然转愕然，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长安街地下有条墓道，直通万人坟，那里埋葬着无数惨死于清廷铁蹄下的百姓。”冉永曾并未理会乔嫣的意外，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后说，“亡灵的怨气积累如今，已经难以控制，只怕日后演化成灾，后果不堪设想。” “地下墓穴？”风尘忽的眉头紧锁，表情百般困顿，随后怔住了。 脑海中朦胧的记忆渐渐苏醒，在风尘脑海里晃来晃去。 他曾听长辈们说过，长安街是个不祥之地。 风家祖辈们在明末入川，当时正值大西政权崩溃，清军攻陷四川，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那场屠杀之惨烈，在中国历史上，仅次于二战时期的12.13大屠杀事件。 魔鬼们穿着亮眼的镶黄战衣，披坚执锐，眼中容不得一个活人。 半天时间，便杀得血浪滔天，尸陈累累。 灵狐族不便参与凡人之间的纷争，在战争末期，只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清理尸体，或者寻找可能的幸存者。 遗憾的是，仅成都一隅，战乱牵扯近三十万无辜百姓，无一幸免于难。 灵狐族入世的所成第一事，便是建造由灵气旋化产生的异质空间。 即如今的长安街，并将数十万遗弃的尸骨收容长安街中。 无奈死者怨气冲天，仅短短七天，便魂化成妖。 灵狐族祖辈唯恐这股力量日后演化成灾，殃及无辜百姓，便将其镇压于长安街地底。 随即立下族规，每只尚未成年的灵狐，必须镇守长安街十年，作为成人礼仪式的一部分。 长此以往，守护长安街成了灵狐族的传统，如今过去近四百年，早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到了风尘这一代，风家的灵狐早把祖训忘得个两袖清风。 至于这年轻的一辈，长安街早留不住了，改革开放几十年来，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长安街从朝阳渐渐走向了余晖。 风尘跟其他的灵狐一样，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满怀憧憬。 当他终于熬到可以远行的年纪后，花了一周时间把一切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特意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兴致满满出门去了。 风尘最后一次回眸望了一眼从小生长其中的长安街，突然发现，自己已然长成了长安街最后的独苗。 这一走，长安街就空了。 风尘慢下远去的步伐，停下了脚步。 踌躇良久后，他卸下肩上的包袱，打消离开的想法，嘴角抽了抽，背向斜阳笑了笑，“老伙计，我就不走了吧，留下来陪你。” 那时他刚刚成年，本当壮志凌云。 …… 贪狼气定神闲，“好，我答应你。” “喂，你疯啦？！”风尘脸色瞬间变了样，气急败坏道，“这可是我地盘，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更何况要在我家打洞？” 冉永曾对暴跳如雷的风尘不闻不问，神色自若地看着贪狼，“你做不到的。” 贪狼表情稍有凝固，顿了一秒才有所动容，“为什么？” “除神以外，只有天生携带通灵瞳的人，才有能力接触鬼魂并解放长安街，你们两个显然都没有这种能力。”冉永曾眼皮微微一合，眼光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乔嫣身上，“而她可以。” “你要我去找鬼？！”乔嫣怔住了，整张脸刻着显而易见的三个大字——不愿意，“你们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我宁愿吃榴莲撑死都不会去的！” 贪狼试图跟她解释什么，刚要说话，又被她犀利的眼神止住。 “我警告你，想都不要想！” 贪狼没辙，便转过身去看冉永曾，“如果我解放长安街了呢？” “我帮你解开星象仪。” “希望你言而有信。” 冉永曾嘴角轻扬，“当然！” 见这两人的意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达成一致，乔嫣忽然之间慌了神，忙伸出手去拉拽贪狼的衣袖，“歪，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不去的！！” “又没让你跟着一起。”贪狼刻意伪装出奇怪的表情，“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乔嫣错愕，指了指长廊，“外面还有怪物呢，你就让我这样走回去？！” “不想走的话……”贪狼低头思量了一会儿，“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就好了。” 乔嫣抬起眸子打量密室的环境，整个密室就像个竖立起来的棺材，四壁画着奇怪的符咒，就像电影里的驱鬼符般。 特别是连接密室的那条长廊，永远散发着绿幽幽的光，整个就一闹鬼现场。 乔嫣压着声音，“你最好不要这么过分，我会很生气的。” “那你生气好了。”贪狼摊了摊手，笑得像个轻佻的顽劣小青年，“反正我也拿你没辙。” “你？！”乔嫣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贪狼再度显露出完美的腹黑天性，他断定乔嫣不敢单独离开，即便通灵眼生在她身上，但此时此刻，主掌权在自己手中，由不得乔嫣半点。 贪狼转过身，继续接着跟冉永曾的对话，“打开墓道吧，我们可以走了。” “好。”冉永曾随即作法，点点荧光从星象仪屏幕中渗透出来，缓缓浮上半空，像一瓣瓣漂浮的鹅毛，堆叠成一团。 直到引力足够大，将星象仪整个牵扯起来。 星象仪所封住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口漆黑的地洞。 风尘和贪狼没多想，便跃入洞口之中，唯有乔嫣站在洞口边缘，目测漆黑一片，犹豫不决。 冉永曾凑到她身旁，“戌时一到，那个东西还会出现的。” 乔嫣瞬间毛骨悚然，暗地咽了口唾沫，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那又怎样，我……我会怕它？” “那好，请你好自为之。”冉永曾也跳入洞穴中，身影被黑色阴影吞噬。 阵阵冷风从长廊吹来，过道的灯晃晃悠悠，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一样。 乔嫣越想越怕，把心一横，跳了进去，“喂，你们慢点！” “快点吧，不等你啦。”不见人影，只飘来风尘幽幽的回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墓穴深处食人鼠 墓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湿又冷，冷得足够苍劲，像北方的冬天。 墓道中仅有的光源，便是风尘小心翼翼托在掌心的狐火。 微弱的狐火在湿冷的空气下跳动不安，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狐火能照亮的地方实在有限，那些照不到的地方能让人产生无数恐惧的臆想，而照亮的地方又成了臆想的佐证，让人不寒而栗。 毕竟这是条通往墓地的路…… 昏暗的墓道两侧，杂七杂八的乱石勾勒出恶兽模糊的轮廓，似乎还能听到暗处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这种地方向来不欢迎不速之客，乔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像只谨慎的小猫，蜷缩在贪狼身侧。 忽然之间，一声鬼怪的“吱吱”声，由暗处传来，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宁静。 “什么声音？！”乔嫣立马绷紧神经，眼珠子瞪得发直，恨不得拎起耳朵竖着听。 风尘托起手心的狐火，往声源的方向照去，发现墓壁角落下有只肥胖的老鼠，正在刨坑打洞。 “大惊小怪，只是只老鼠而已嘛。”风尘弯下身子，把手里狐火凑近了些，细细打量这只肥胖老鼠，“不过这老鼠看样子有些奇怪，怎么不怕人呢？” 这老鼠确实古怪，胖成了个肉团子，而且毛色铮亮，跟下水道那些老鼠比起来，这只像是家养的…… 而且老鼠生性胆子小，要是碰到活人，早一溜烟儿逃了去。 可这只老鼠的胆儿肥得流油，身后闹这么大动静它仍泰然自若，毫无顾忌地挖洞。 风尘提高嗓门儿轻咳了一声，想要把这只老鼠给吓跑。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老鼠只是顿了一下，停下动作，把土豆般大的小脑袋扭了过来，面向四人发愣。 乔嫣瞬间注意，到那老鼠米豆大的眼睛，竟然是令人生畏的猩红色！ 而这还不算什么，真正骇人的是，它的嘴里正叼着一只死人手骨！！ “啊！”乔嫣吓了一跳，捂着嘴往贪狼身后躲。 “这老鼠……”贪狼眯着眼打量这只古怪的老鼠，很快从它身上发现了更为诡异的东西，“好像……” 老鼠的眼神显得过分沉着且理智，而且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戏谑。 正常老鼠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因而，这只老鼠给贪狼的感觉更像是…… 人！ 确切地说，更像是抱恨而终的人！！ 贪狼忽觉背后一凉，仿若暗处有无数对充满恶意的眸子在打量自己。 预感到苗头不对，他赶忙回头一看。 果不其然，黑暗中潜藏着无数黑乎乎的东西，在他们短暂停留的时间里，已经把出口死死封住了。 黑暗中繁密的猩红色瞳孔，在暗处犹如徜徉的繁密星河般褶褶生辉，又如密集的燃烧的烟头。 眼前之景，简直是《鼠祸围城》的现场版，气氛开始变得愈发诡异，让人不寒而栗，几近窒息。 这诡怪的画面对乔嫣而言，冲击力实在是太大，让她一时难以接受，以至于乔嫣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跑才能跑得最快。 扔掉鞋，卷起裤管没命地撒丫子跑，对！为今之计就只能是撒丫子跑了。 百里冲刺准备就绪，只等贪狼一声令下，乔嫣便可全力溜之大吉。 然而让乔嫣失望的是，贪狼并没有下达冲刺的指示，而是神色谨慎地说了一句，“小心点儿，别弄出太大动静，否则会惊动它们的。” 她怔怔地望向贪狼，确认他没有半点说笑的可能性后，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试探性地问：“不用跑的吗？” “这些都是食人鼠，天性懒惰不爱动，但极其嗜血，以吃死人尸骨为生。”贪狼盯着这只面对活人纹丝不动的老鼠，小声解释道：“惊动它们会吃苦头的。” “啊？！”老鼠乔嫣见得多了，她也不怎么怕。 但是这吃人肉长大的老鼠，有生之年还是头一回见，瘆得慌。 “这里不能多待，快点走了。”贪狼把眼光收拾回来，埋入墓道前方的黑暗中去。 “嗯！” 然而这群老鼠并没有打算放走这些鲜活美味的人肉…… 在三人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黑暗中静止不动的老鼠群开始骚动起来，并叽叽喳喳着以极快的速度围涌上来。 密集的爬动声扰人心弦，乔嫣不止一次想要回过头去看，但都被贪狼喝止住了，“专心走你的路，小心被石头绊了脚！” “哦！” …… 身后的老鼠，渐渐幻化成升腾而起的浓烟，缭绕成弓着身子的模糊人影，跌跌撞撞地跟上乔嫣一行。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穿着古代的素衣，而且破洞颇多，衣衫不整。 风尘跟乔嫣的脸露如出一辙的惶恐，但又不敢回头看，只绷着神经地往前走。 相比于乔嫣而言，风尘更清楚这些老鼠的来历。 这些所谓的食人鼠，个个都是经年游荡的凶灵所化。 食人鼠只不过是贪狼临时起意，用来安慰乔嫣的说辞而言，它另外的名字，足够让修炼有为的灵狐胆寒——摄魂鬼！ 单独一只摄魂鬼并不可怕，但若是成千上万只摄魂鬼集中起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长安街地底下聚集着如此之多的摄魂鬼，才使得地底墓穴成为灵狐族的家族禁地。 风尘是见证过摄魂鬼厉害的，他年轻时候心高气傲不信邪，跟同伴夸下海口，要去长安街地下禁地一日游。 可刚进洞口就被数十只摄魂鬼围攻，当时差点惨死地底。 幸亏老族长出手及时，将摄魂鬼驱赶，风尘最终以一只胳膊为代价，换回了整条命。 自那时起，他对摄魂鬼就怀着深深的恐惧，源自于自心底的恐惧…… 很快，摄魂鬼的气息近在咫尺。 贪狼往后侧去半张脸，右脸上显露出清晰的三撇红色妖纹，在昏暗中微作一闪，便黯淡下去了。 这是贪狼的警告，摄魂鬼倒也识相，不敢再逼近一步，像被冻住般错愕地站在原地。 随着贪狼嘴角轻挑上扬，这些摄魂鬼重又烟化成爬地鼠，匆匆四散逃去。 整个过程，只有冉永曾察觉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世外绝境逢机关 墓穴的尽头是一座坑坑洼洼的石壁，更像是万丈高的悬崖峭壁。 “没路了？”乔嫣抬头往上看，发现这峭壁顶上一片昏暗，像是在仰视深渊般。 “跟我来吧。”冉永曾站在一条狭小细长的石缝前，冲三人说道。 “这也太黑了吧……”乔嫣上前打量这石缝，其宽度仅够一人通行，而且里面极黑，伸手不见五指，身处其中会有种恍若置身宇宙般的缥缈感。 “这是按照魏晋南北朝时期造墓手法所建造的墓穴，为了防止外来者，墓道修建得前窄后宽，墓道只有几十步路，没多远。”冉永曾把眼光扎入黑暗中，空洞地看着，“我们必须在戌时之前赶进墓穴之中，否则会触发这里的机关，封锁出口，到时候就只能在里面多待一天时间了。” “那还等什么，快进去啊！”乔嫣想到要在古墓中待上整整一晚就浑身发毛，急着催促，缩在后面又不敢第一个进去。 别说在墓地待上一晚，就是一个时辰，一分一秒她都不想多待。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瘆人了！ 冉永曾走在最前，贪狼其次，乔嫣居中，风尘接尾，就跟龟壳似的保护着乔嫣。 石缝的构造果真如冉永曾所说，前窄后宽。 才十几步路之后，原先只能通过一人的小道，已经接近有一米多宽的样子。 但环境依旧黑洞洞的，黑得让人产生幻觉，意识出现虚假的朦胧感。 若不是风尘那儿还有点微弱的狐火，乔嫣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往前走还是在原地踏步。 “看那，前面有光！”风尘突然激动地指着前面大喊。 乔嫣抬头一看，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点微光。 那微光又小又弱，像漆黑夏夜的萤火虫，又像摇曳于草原上的星火，朦胧中似乎在晃动。 随着四人步伐加快，微光越来越大，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临近之时，才发现是石缝的出口。 四人攀过洞口，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天上罩着千层浊云，地下却并不开阔，连亘十里的天空之下，除去正前方外，其三面都被高耸的石壁截断了，只留有半个人民广场般大的空间。 世外桃源！ 乔嫣初见这景象，被这一幕惊呆了，脑子不知怎么的，突兀地蹦出了这么个词儿。 晋陶渊明曾写过一篇文章，名叫《桃花源记》，这篇古言文记载的，是一个渔夫误闯桃源仙境的故事。 文中渔夫跟乔嫣的遭遇似乎神似，经过一条极窄的小道，恍然间进入绝境。 但跟渔夫不同的是，这个季节不到桃花盛开，里面也没种着桃树，而且绝境处在地底的墓穴之中。 左右两边的巨幕石壁下，立着数以万计的田黄石色的石松，石松高达数十米，杂乱林立，棵棵神似守卫森严的士兵。 中间只留一条不足五米宽的泥沙大道，铺着深深浅浅的一层轻沙。 四人小心翼翼地踩在沙路上，摸索着往前走去。 自小生长于此的风尘，也未曾见过自家地下竟有如此奇特的场景，不免大为惊叹，脑袋左扫右望，觉得处处新鲜。 到了一处石碑前，贪狼忽然注意到什么，停下脚步看那石碑。 石碑倒在沙土之中，一半已经被淹没了。 “那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乔嫣蹲上前，把石碑表面的沙土擦拭干净。 碑文凿刻模糊，早已随岁月变迁而变得斑驳不堪，只能依稀看清置顶的六个大字——回调地狱，死者生，生者死。 这几个大字，仿若是恶毒的咒语般，吓得乔嫣头皮一紧，赶忙抽回身子。 “看来，这里就是所谓的人间地狱了。”贪狼抬头看向大道的尽头。 大约二百步之后，行至一处矩形石门之下。 石门高数丈，两门之间紧闭，缝隙中以铁汁浇盖，密封而不入。 冉永曾至于门前，凭一己之力，轻易地将门推开，“进去吧。” 门开一瞬，里面的气浪喷涌而出，吹得衣衫摆摆，发丝飞舞。 内外压强的挤压，使得呼啸的风声如女巫般尖锐的咆哮声。 乔嫣吓得一震，身不由得要往后避。 经久后，见没发生什么异样，胆子才稍稍大了起来，探着身子试探性地往门里张望。 入内，四下亮堂许多，奇怪的是，却不知光源何在。 石门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密室，类似于古墓中常见的瓮城。 密室两侧各有一座数十米的清兵石像，清兵石像穿着八旗军的泡钉铠甲，头部被尖锥头盔包裹得严严实实。 石像清兵面目狰狞地朝向石门，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作砍杀之状，似乎是故意恐吓误闯此门的外来者。 然而让乔嫣真正感到恐惧，倒不是这两个外表唬人的清兵石像。 而是清兵石像下，那一堆堆大小不一的黑色漆棺。 每一台黑色漆棺都泛着黑色光泽，跟刚做出来的一样，仿若里面盛装着刚准备下土的死者。 除此之外，连贯石壁两边，连成一条条交杂错乱的铁索。 铁索上悬着石棺，微微有些晃动。 冉永曾瞥见脸色恐惧的乔嫣，不以为然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这话乔嫣深感认同，她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从不谙世事的毕业生，到出入职场的工薪白领。 这个过程她深深感悟到了什么叫人心隔肚皮，官大一级压死人。 处处收黑钱的官员总是得不到满足，和眉善目的同事最擅长背后捅刀子，光鲜亮丽的不惑君子隐藏着一颗晦暗猥琐的心。 当她有一天突然发现面露微笑并不代表友善，而是一种危险信号的时，她才恍然发现。 原来有些活人，真的比鬼魂还要可怕。 四人屏息向前，待走近最后一道石门时，石棺两角霎时微微一斜，里面的风飒飒而起，呜呜声大作，如鬼哭狼嚎般骇人。 贪狼立马警惕起来，忙向四周寻望，当发现声源来自于悬空的石棺时，心头顿时升起浓烈的不安，“不好，有机关！” 只须臾之间，风沙便铺天盖地，沙如注出，晃得人睁不开眼。 “快，离开这里！”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回调地狱死者生 这里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机关重重的情节，风沙过后，咆哮着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地面叠起将近有半尺高度的沙，尽是些细细碎碎的零沙，像是被搅拌器打碎了的一样。 而此时正对北方的瓮城大门，突然面朝乔嫣的方向坍塌下来，激起重重轻灰，探出一条幽深的入城大道。 这是一条通往死者世界的大道。 “不要耽误时间了，快些走吧。”冉永曾见大门已开，毫无二话地走进去。 瓮城之内，更是别有洞天。 城中能行走的只有一条笔直的马道，无限延伸至黑暗，两边是大小一致的矩形墓坑，排列紧密，类似于西安兵马俑遗址。 但兵马俑遗址填的都是泥塑的人，而方墓中却是森森白骨。 白骨堆砌成丘，骨架零零散散，布满刀剑创痕。 怨气逼人，像有无数幽灵在萦绕，向来者诉苦哀怨。 那是积累了上百年的哀怨…… 这些人生前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磨难，难以想象。 “当年入川的清兵极其残暴，杀人杀到四川几乎绝迹人类的地步，已经算得上毫无人性。”冉永曾放慢脚步，感慨于一无边际的墓坑，“这片万人坑，仅仅只是当年大屠杀的冰山一角。” 乔嫣也跟着放慢步子，目光扎进了骨堆之中。 “一丁点儿阳光，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刺眼。”冉永曾顿了顿，目光从远方慢慢摸索回来，“这里没有任何希望，人间地狱。” 乔嫣内心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 在她的眼中，那些白森森的尸骨仿佛在一瞬间活过来了，在废墟和泥泞之间隐约抖动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每一具尸骨，在乔嫣眼中重新被覆上了血肉，重新搭上了古时的素衣，表情木然地望着乔嫣。 还有好多人双手被捆绑，放在一个薄木棺材里面，里面的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看着棺材盖被合上，然后钉上钉子，埋入地底。 他们似乎活着！ 乔嫣惊惧万分，长大了嘴巴，恐惧像一团烈火在心中燃烧，然而想叫却叫不出来。 “为什么呢？”风尘以一种恳求答案的眼神望向冉永曾，问出了乔嫣想问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但冉永曾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忽然之间，贪狼从这堆白骨中，感受到了一股浓烈且熟悉气息。 他像被什么吸引一般，一下子注意到近处骨堆下的一只隐隐发光的戒指。 贪狼赶忙上前，弯下腰将戒指捡了起来，赶忙用袖口擦了擦，举过眼前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 这是破军的戒指，破军来过这里！ 风尘注意到贪狼的奇怪，赶忙上前质问，“你捡到什么了？” 当他看见贪狼手里的戒指时，微微有些发愣。 这是一颗镶嵌着绿宝石的戒指，散着幽幽华光，看着寻常至极，但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是世间凡物。 “破军的……” 这颗戒指掉落在此地，证明破军曾经来过，贪狼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把头偏向冉永曾，沉着声音问：“此前有人来过这里吗？” 冉永曾对此毫不掩饰，率性回答道：“有。” 贪狼一听此话，神色越发激动，连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险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冉永曾转过头来看贪狼，意味深长地说，“但他跟你一样，脸上有六撇妖纹。” 冉永曾的话，更加让贪狼确信，破军的确来过这里。 只有当年山海界被炼化成灾的几位星君，才有这样的六撇妖纹，除去七杀和自己外，剩下的便仅剩破军了。 贪狼脸色几乎沉了下来，脸色僵硬得像块千年寒铁，“那他现在在哪里？！” 冉永曾抬头想了想，回忆像涟漪一样波澜起伏，“大概早在乾隆十三年间，他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乾隆十三年……”贪狼眼神微眯，疑惑地望着冉永曾，“是哪一年？” 乾隆两个字，对于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而言，字字如雷贯耳。 而贪狼这位异界人士，自当是闻无所闻，更不提乾隆年间了。 冉永曾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贪狼，稍顿些许，即解释道：“大约是三百年前了。” “三百年……”贪狼眉头微蹙，想想这三百年时间也太久。 整整三百个春秋，时间过渡太长，破军肯定早已不在这儿了。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像当初追逐他的脚步一样，总是慢了那么一点。 但希望并没有破灭，寻找到破军的线索，仍旧潜藏在星象仪上。 当务之急，势必要拿到星象仪。 这时，地下墓穴突然天摇地动，整个洞窟之顶抖落一叠一叠厚厚的泥土。 从墓坑正中间，裂开一道数米宽的裂缝。 裂缝里有光，并不是特别亮。 但这样的光出些在昏暗的地下墓穴中时，又显得格外刺眼，像芒刺一样扎入乔嫣眼睛，忍不住以手掩面。 “看到里面的盒子了么，把它拿出来！”冉永曾冲乔嫣急不可耐地道。 乔嫣忍着刺眼的光芒，偏着头努力辨清眼前之景，恍然之间，她看到光芒中升腾起合抱之大的木制方盒。 她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去，把盒子取过来！”冉永曾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道。 “就这么走过去？” “对。”冉永曾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乔嫣试探性的迈下步子，可刚把步子挪到边缘，便被墓坑中的白骨吓退，“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用个钩子或者竹竿什么的？” “没有，快一点！” 乔嫣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犹豫了好几分钟，仍然在原地踏步。 “你最好抓紧时间，戌时正是灵魂复苏交替之际，灵柩盒是盛放的是他们融合的灵魂，一旦进入戌时，灵魂暴动，再也控制不了，我们都会葬身此地，一个都走不了！” 这番话对乔嫣的震慑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至少真的唬住了。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灵魂之盒 贪狼隐隐觉得不安，因为顺着乔嫣走过去的方向，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半米宽的深渊裂缝，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斟酌片刻后，他决定去帮忙，但马上被冉永曾横手制止住了，“她一个人可以的，你最后不要多此一举，否则会惊动这些冤魂的。” 听到‘冤魂’两个字的时候，贪狼先是一怔，发现冉永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看起来像是…… 害怕的表情？！ 这个地底墓穴里，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冤魂，能让这个看起来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的人感到这样害怕呢？！ 贪狼突然意识到，乔嫣目前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但当他往乔嫣方向望去时，感到的只有不解和迷惑，因为不管以怎样的角度望过去，乔嫣的面前除了长长的裂缝之外，都是空无一物。 见这场景，贪狼不禁皱起眉头，变得谨慎起来，“你到底让她去干什么，这里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只这一句，冉永曾便再无二话，只背着手看乔嫣。 贪狼突然想把话挑得更明白些，比如乔嫣是当今东海十六皇子敖缺的龙夫人，比如敖缺是三千年千的东海凶器。 如若乔嫣在冉永曾手里出了意外，东海就是追踪千里，也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当贪狼微微张嘴正准备说时，身后的风尘忽然怪叫一声，指着乔嫣的方向深色紧张地喊，“诶诶诶，你们快看那儿，乔嫣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 贪狼忙顺着风尘的指向望去，发现此时乔嫣的动作变得怪异起来。 她的双手高举于两米多高的浮空之中，像是捧下了什么东西一样，有模有样地轻轻移动到身前。 这动作在风尘眼中看来，似乎病情颇为严重。 因为他什么也没看见，贪狼也是。 “喂贪狼，我问你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风尘眼珠子都瞪直了，用胳膊肘蹭了蹭贪狼的手臂，“难不成乔嫣她……疯了？！” 贪狼没空搭理她，默默关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异象。 从乔嫣的动作贪狼便可以断定，她手里一定是抓住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个东西，定然是冉永曾所希望的。 这个地方给了贪狼太多不确定的东西，甚至包裹忧和喜。 任何不确定的因素，都足够让人心惊胆战，足够让人恐惧。 刹那间，乔嫣的眸子射出两道微弱的白色荧光，像流萤一样源源不断地向浮空注入。 荧光在空中短暂盘绕，渐渐缭化为长方体的木制盒子。 这个盒子足有环抱之大，六面尽是金漆在抛光。 那金色没参杂任何其他的混色，金得无比纯粹且不真实，像原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一样。 “那是……”显然的是，经过这一番变化后，风尘也看见了，惊得瞠目结舌。 贪狼疑惑地望着那盒子，心里觉得那盒子很奇怪，无论他想怎么洞穿那盒子的内在，都是徒劳无功。 盒子外在自发而成的灵气盾，布成纯天然的法阵结界，抵抗着贪狼的窥察洞穿能力。 “自发的灵气盾？”贪狼忍不住皱起眉头，稍作沉思，越发觉得这个盒子的古怪，”这个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由灵气护体而自发性地产生灵气盾，只有当练气者的练气境达到超高境界之后，才有一定几率触发。 而像这样一个盒子，居然也能形成自发性的灵气盾，并且布成结界，贪狼简直闻所未闻。 但很快，贪狼思索过后，给出了另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解释。 那就是盒子的内部，还潜藏着另外一位神圣。 这位神圣是灾是福，则无从得知。 在贪狼和风尘都大感不解时，只有冉永曾脸色露出近乎癫狂的喜悦之色，一副小计得逞的表情，“我找了两百多年，如今终于让我给找到了，你果真是通灵眼后人！” 冉永曾的变化，使得贪狼恍惚间明了什么，“你果然还有别的目的！！” 而此时，乔嫣正神色喜悦，举着盒子冲贪狼这边高兴地大叫，“喂，你们看，我拿到盒子啦！” 贪狼下意识把把目光转向乔嫣，他的视线突然被拉近，直接贯穿进盒子内部。 盒子内部像个无边无际的容器，盛装着重重黑雾，如同骇浪般波涛起伏。 其间不断有托着尾巴的怨灵，焦躁不安地咆哮着。 贪狼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数以万计的地狱恶灵！ 这是一个诡计！ “乔嫣，把盒子放回去！”贪狼慌了神，冲乔嫣大喊，“快过来！” 冉永曾撕下伪装的面具，露出狡黠凶狠的一面，“哼，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盒盖被剧烈的冲击力撞破，一柱白芒直冲苍穹，并且直径以近乎音速向四周扩大。 乔嫣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盒子给吸了进去。 轰地一声，整个地下墓穴变得骇亮无比，贪狼和风尘忍不住以手掩面。 再睁眼时，冉永曾也消失不见了，只听得盒子落地声，被摔了个粉碎。 “乔嫣！”贪狼疯也似的想去捡盒子，可一时地下墓穴天摇地动，周遭环境突兀崩陷，像是干沙堆成的高楼大厦，被人推了一下。 “快离开那儿！”风尘做着抵挡落石的动作，嘶声力竭地冲贪狼喊，“这里要塌陷了，快走！！” 贪狼口中不断呼喊着乔嫣的名字，当他与那盒子仅隔数米远时，一块硕大的青石板砸了下来，将盒子碎成了渣。 “不……”贪狼慌了神，愣在了原地，“乔嫣……” “你还搁那儿寻思啥，赶紧跑路啊！！”风尘在后面近乎咆哮，但怎么也不敢上前半步。 石沙像倾盘大雨似的哗哗落下，瓮城的大门也被砸落的几块大石堵住，只留下一个狗洞大小的出口。 “再不走就来不及啦！”风尘不断催促着贪狼，但是贪狼就是纹丝不动，像失了魂一样站着。 终于，一声闷响。 两米多高的巨石从顶上砸落下来，将出口封锁住了，随后再洒下一堆石块，出口被封得严严实实。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风尘绝望了，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苦笑，“想不到我风尘英明一世，最后却在自家门口栽了跟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南北朝 两脚羊 墓穴的沙尘飞速掩盖下来，能供呼吸的空气锐减，连正常呼吸都过分吃力。 正当绝望时，一阵龙吟之声由上而下贯穿地底。 “青龙？！”风尘惊愕之余，一道青色游龙身影轰然一声冲破地洞，骇人的青光如柱般砸落下来，气浪之强劲，激起气浪成涟漪圈圈散开。 没等风尘反应过来，青光便呼啸着卷来，将他和贪狼两人整个拽起，带出地下墓穴。 青龙盘旋直上，浩然之势贯穿地底，仰首跃撞苍穹。 当青龙旋入长空密云之际，俯瞰长安街老宅一隅，那栋方圆几百米的陈年老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坍缩下去，直到浓烟滚滚覆盖，完全消失不见。 …… 长安街东，东福客栈。 贪狼和风尘虽然被救，但却没个高兴劲儿，像焉了的皮球一样，没精打采地摊在座椅上。 敖稚脸色凝重，惶惶不安地在他俩面前踱步。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乔嫣怎么可能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抓走，没留下一点痕迹？！ 气氛不知不觉达到冰点，敖稚再忍不住问道：“乔嫣到底被谁抓走了？” 贪狼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经敖稚这一问，像打了霜的菜叶一样。 敖稚见贪狼有话难开，把矛头指向风尘，“问你话呢，臭算命的！” 风尘耷拉着头，摆着一张苦瓜脸，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敖稚急了，“我哥要是知道你们把乔嫣姐弄出了意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敖稚把敖缺搬出来后，沉默良久的贪狼终于发话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敖稚愣了半晌，没好气道：“我问是谁干的你们都不知道，那你到底要上哪儿找去嘛？！” “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这段话在敖稚看来，跟空谈没两样，简直不切实际。 “这件事耽搁不了，你没那个时间走到天涯海角的……”敖稚皱着眉头，微微叹息，“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这件事我会立刻跟我哥说。” 贪狼沉默了，风尘也是吓得话也不敢说。 “但在乔嫣被找到之前，你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敖稚走了，最后一句话是让贪狼好好照顾自己。 贪狼大概猜得到，如果乔嫣出事，大概敖稚也保不住他…… …… 幽冥之地，乔嫣被吸入盒中时，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里。 入眼的是一片平丘，铺平的细碎的泥沙上，无端地出现一叠一叠的碎骨。 这些骨头像是被煮烂啃食过的家禽的骨头，散得满地都是。 天空是黑色的，但周围的光照却很充足，能够目极数百名。 并且隐约能听到远处的风正呼啸而过，四周弥漫着一种让人感到凄凉和压抑的阴森气氛。 冉永曾站在乔嫣身后，神色平静，眼神中没有半点波澜。 “这里是哪儿啊？”乔嫣转过头问他，“你怎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贪狼他们呢？” “你知道在这些是什么东西吗？”冉永曾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的碎骨，答非所问。 “不就是骨头吗？”乔嫣觉得奇怪，就算是素食主义者，也很难不不知道这种东西是骨头吧。 “那你知道……”冉永曾有意顿了一下，像在等待缓解，“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吗？” “什么动物？”乔嫣怔了一下，其实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这种骨头到底属于哪种动物。 猪？！ 羊？！ 还是鸡鸭鹅？！ 好像都不是…… 其中一些又尖又细的骨头，她曾经似乎在大学基础生理课见到过。 掌骨？！ 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见乔嫣猜不出来，冉永曾解释道：“这些都是两脚羊的尸骨……” “两脚羊？！” 羊这种动物，乔嫣见得多了。 绵羊黄羊黑山羊，甚至藏羚羊她都亲眼见过。 唯独这“两脚羊”，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世上真的有两只脚走路的羊吗？！ “两脚羊并不是真的羊，而是在古代血腥战争中，被充当食物吃掉的人。”冉永曾脸色越来越凝重，“你所看到地这些，都是战乱时期，被押往战场作为军粮吃掉的人。” 这席话无疑在乔嫣头顶炸了个霹雳，顿时吓得全身直冒冷气，“被吃掉的人？！” …… 五胡乱华，是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页。 匈奴，鲜卑，羯族，羌族，氐族五大主体胡人部落，大举入侵中原，大规模屠杀汉人百姓，使得汉人首次出现像其他三大古国民族一样的灭种危机。 一切的一切，从西晋王朝王储造成的“八王之乱”开始，幽州刺史王浚为了对付成都王司马颖，引入当时盘踞北方的胡人部落——鲜卑族。 鲜卑族进入中原后，并没有按照王浚如期那般，与成都王司马颖直接交锋，而是大肆掠夺中原，并且抢走了大量女人和财富。 其间反抗者不计其数，死者尸横遍野，血染江河，赤地千里。 而这些被掳走的少女并不是去做妻做妾的，而是作为被胡人蔑称“两脚羊”的家畜来饲养。 可怜的少女充当作鲜卑胡人行军打仗的军粮，随时随地被宰杀烹食。 得知鲜卑族人的暴行之后，王浚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之处。 将鲜卑胡人引入中原，无疑等于引狼入室，所产生的后果比内乱恐怖得多。 这将是一场灭绝种族战争的开端，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导火索一旦被引燃，再没有办法将它熄灭。 王浚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样的局面。 继鲜卑族之后，越来越多的胡人部落进犯中原大地，这些来自蛮荒地带的野蛮民族，保留着原始的兽性，尤其以羯族最为凶狠。 羯族早先起源于匈奴，曾经是匈奴部族的奴隶，被流放于蒙古北方草原地区。 但他们天生携带着烧杀破坏的基因，游牧的生活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 于是，当羯族人入侵中原时，彻底解放了其骨血之中深埋的杀戮天性。 羯族人作为匈奴人的先锋兵，每破汉人一城，必当闭城开展血腥屠杀，汉人一个不留。 当时羯族残杀汉人手段之残忍，在某种程度上，不亚于二战时期的侵华日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南北朝 后赵 羯胡人大兴烧杀，见汉人就杀，每到一处鸡犬不留。 烧毁房屋，拆垮城墙，他们的意图很纯粹，彻底毁灭汉族。 羯胡每到行军打仗之前，必定大肆掳掠汉族少女，并蔑称其为“两脚羊”。 这些被掳去的少女，夜间供羯胡士兵侍寝，白日则被铁链捆绑双手，押赴战场前线充当军粮，成为被任意宰杀烹食的砧板鱼肉。 光是邺城城外，流尸满河，白骨敝野。 反抗士兵的尸体挂满沿途的树上，城墙上摆满了汉人的尸体。 汉人的人间地狱，胡人的兽欲天堂。 在北方羯族残暴的屠杀之下，北方汉人从几千万之众，锐减到百万不足。 北方成了胡人的狩猎天堂，而北方的汉家子民便是狩猎场中的野鸡野兔。 猎杀汉人，成为北方胡人的日常，就如喝酒吃肉一样，再寻常不过。 北地苍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屠戮殆尽。 大量汉人开始举家往南方迁移，史称“衣冠南迁”，这些幸存下来的汉人，为了免遭屠杀，自发组建了流民武装，为了生存抗击羯族。 其中，出现了中国古代有史以来最为凶猛强劲的农民部队——乞活军。 乞活，乱世中乞求活命，其悲壮凄惨程度可见一斑。 乞活军活跃于黄河南北一带，匈奴为此南下受到了最大的挫折。 正当匈奴士兵南下不定之时，匈奴奴隶部队的羯胡族之中，诞生了一位扭转羯族奴隶命运的人物——石勒。 石勒，十六国时期后赵政权的建立者，史称后赵明帝，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奴隶出身的皇帝。 而与此同时，在抗击羯族的乞活军当中，出现了一位日后改写汉人悲惨命运的少年勇士——冉良。 冉良，武悼天王冉闵生父，自幼习武，年少无畏，年仅十二岁时，就承担起统领族人与羯胡人作战的重任。 公元310年，匈奴汉帝刘聪封石勒为征东大将军，派石勒攻打河内。 河内之战，匈奴军和乞活军于怀县混战，石勒临阵观战之际，发现乞活军中有一少年，临危不惧，骑马放箭，光是射箭便杀羯胡数十人。 石勒被冉良勇冠三军的气魄所折服，不禁拍杆暗喜，称赞道：“此儿勇健可嘉，当为我所用！”，当即，石勒便有俘获此子之心。 乞活军经历了激烈抵抗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羯胡的精锐铁骑。 乞活帅陈午在逃往的路上被乱箭射杀，乞活军数千士兵被迫投降。 石勒并没有打算兼并这些汉人士兵，因为他们的双眼无一不透露出对羯胡痛恨的眼神，恨意连绵，那是一种不能生啖其肉的恨。 这样的士兵留在自己身边，就像定时炸弹一样，不能为己所用，反而会给自己埋下灾祸。 石勒班师之际，下达一道血令，将所有参与河内之战的乞活士兵，全部坑杀或绞死。 其中只有冉良活了下来，时年，冉良年仅十三…… 班师之路上，天上无端地飘来几团黑云，将原本的晴空万里，映得晦暗无常。 羯胡士兵排成长长一队，提着滴血的刀剑，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兴师返回赵都邺城。 从襄阳到邺城，沿途的老树枝干上，挂满了吊杀的素衣百姓，这些无辜百姓死亡多时，脸上还保留着因痛苦而面部扭曲的表情。 遗留的战场，天空和大地形成难能一见的灰色，相互映衬着，那些本该惊心动魄的血红，也成了灰色，单调得叫人害怕和绝望的灰色。 羯胡的部队离开了，留下了一片病恹恹的大地。 冉良和石勒坐在中间的马车里，石勒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石勒问冉闵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窗帘之外的惨烈景象，像是在欣赏一场由自己打造的举世展览一样，心情格外满足。 “冉良。”冉良低头回道。 “你想好好活着。”石勒偏过头看他，“还是跟你的那些乞活军一同赴死呢？” 生与死的抉择，就这样血淋淋地摆在了这个十三岁少年面前。 一边是忍辱偷生地活着，一边是道义和民族的血海深仇。 负隅顽抗的士兵选择了后者，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前者可选。 但十三岁的年纪太小，没有勇气去承担起民族复仇失败的后果。 他终究还是怕死。 “我……”冉良皱着眉头，后面的话像梗在了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但又吞不下去。 冉良不像久经战场的成年人，能把一个“死”字说得义薄云天，但苟且偷生的话，他又不太好意思说得出口。 苟且偷生让他感到不安，但慷慨赴死更能让他感受到恐惧。 冉良的犹豫不决，让石勒瞬间明了他的抉择，继而大笑，“儒生俗士不识时务，识时务者当为俊杰。” 回到邺城之后，石勒宣布冉良被其收为干孙子，作为其侄子石虎的义子，并赐名为石瞻。 改名换姓的石瞻放不下本性，即便穿上了羯胡的战甲，他也无法忘却自己始终为汉人的事实。 他更忘不了河内之战结束的那个下午，沿途挂死的无辜百姓，以及那些被充当军粮吃掉的妙龄少女，还有铺满城楼的汉人人头。 他们那恐惧而绝望的眼神，夜夜闯入石瞻的梦境之中，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心脏。 羯胡不除，心头之恨难消！ 但敌人又实在太过强大，自己的力量在羯胡面前，宛如巨人和蝼蚁的差距。 灭胡之日遥不可及，甚至看不到希望，石瞻只得把仇恨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深深地埋入心底，强忍着悲痛去讨石勒欢心。 成年之后的石瞻，果然不负石勒所望，为石勒建立后赵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公元313年，十五岁的石瞻随同义父石虎攻打邺城，邺城溃败，驻守邺城的刘演逃走，坑杀邺城降卒数万。 公元316年，石瞻作为先锋将军，围攻乐平，十一月攻陷。 公元318年七月，石瞻率领幽州军队于石虎会和，进攻平阳，次年二月，平阳陷。 渐渐地，羯胡不满足与匈奴奴隶身份，并有意开始颠覆匈奴的控制。 同年十一月，石勒在左右的建议下，建立了以羯族人为主体的后赵政权。 自此，羯族彻底颠覆匈奴的控制，成为独立的雄霸北方的部落。 而这，才是羯族赵国对汉人发动暴风骤雨般屠戮的开始。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北朝 复仇 “冉良小儿，你把乞活军的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 “五胡乱华，北方黎民深受羯胡之苦，葬为万千坟冢，而你竟然背信弃义，甘心当羯胡的走狗，总有一天，你会下地狱的！” …… “羯胡小贼，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 诛讨谩骂声遮天盖地般砸了下来，惨死的人们一一出现在石瞻的梦境中，历数羯胡和石瞻的种种恶行。 石瞻猛然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 他掀开厚重的被子，下意识望向窗外。 外面夜色深沉，起了风，远处传来人们彻夜歌舞的声音。 石瞻舒了口气，但这个觉他再没法睡得踏实，起身点亮高足桌上的油灯，然后披上一件外套，站在用于整装铠甲的黄铜镜前。 镜中的石瞻眼神空洞，一脸憔悴。 蓬勃和朝气在他脸上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布满愁苦的细细皱纹。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应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才俊该有的样子。 石瞻长叹了口气，尝试着伸手去摸镜中的自己。 而镜中的自己，也颤颤地把手向他伸来。 “石瞻啊石瞻……”石瞻的手触及冰凉的铜镜时，嘴角自嘲地抽了抽，苦笑一声，“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对胡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呢？” 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十年前的河内之战时起，亦或许是另外一个更为准确的时间。 比如那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乞活军最后一支部队，在他眼前被活埋的那一刻。 石瞻唯一能确定的是，乞活军没了。 它的过往，如今成为了历史的佳话，被黄河流域的汉人百姓广为传唱。 但是，那已经不复存在了。 从归顺羯胡到如今后赵建立，十年了。 这提心吊胆的十年，石瞻见证了羯胡的强盛和崛起，以至于感到复仇的希望渺茫无期。 而汉人的未来，也同样渺茫无期…… 汉室上千年的家业，就这样完了。 石瞻忽然听到什么东西在他耳中砰砰作响，很清脆。 清脆得让他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怎样发出来的，刀剑激烈碰撞，还是玻璃碎了一地，亦或许只是一场幻听？ 复仇的意念，在那清脆的碎裂声中，逐渐被断送殆尽。 绝望之际，卧室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而仓促的脚步声，终于在门口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个浑厚庄严的男子声音，“牙门将高力，求见石将军。” 石瞻一听“高远”二字，心中所虑顿时烟消云散，忙道：“进！”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开门者为身穿黑色铠甲的长发将军，手上还掌着一盏油灯。 将军肤色古铜，神色威严，眼神在火焰的映射下，炯炯有神。 常年征战在他脸上刻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特别是右眼眼角处，有一道骇人的见骨疤痕。 此人名为“高远”，是原先跟随少年石瞻的乞活军原部将，在乞活军时期，两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河内之战时，高远带领乞活军的“狼牙游击军”，受命迂回羯胡后部发动奇袭，不料未等发起最后总攻，乞活军主力部队便宣告全军覆没。 而高远则和他的游击军，为此逃过一场灭绝之灾。 后来高远得知石瞻被掳，并在石赵国之下为官，高远便举兵前往投诚，被石瞻收留，成为石瞻的得力助将。 高远低头将掌中的油灯吹熄，头往后一偏，深邃的眼光在身后的暮色中扫了几圈。 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才急匆匆将房门关闭，快步走到石瞻跟前。 “将军。”高远抱拳。 石瞻转过头，问：“你见过那个孩子了吧。” 高远点头，“见过了。” “那孩子名叫‘石闵’，天资聪颖，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石瞻叹了口气，转身望向窗外。 窗外一派繁华景象，在石瞻看来，却是由假象编织而成的。 “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并且告诉他，他的肩上还背负着百万汉人的生死。”稍顿，石瞻转身，“汉人的兴衰命运，全压在此子肩上了。” “可他还那么小……”高远皱了皱眉头，第一次对石瞻产生了怀疑，“能行吗？” “他是我的孩子，不成功……”石瞻眼神微眯，迸射出一道坚毅的锋芒，“便成仁！” 翌日，石勒邀百官前往琨华殿商议要事，石瞻作为石勒干孙及征北大将军，随同在朝百官一同前往。 琨华殿后花园外，王公贵族的羯胡小孩儿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踢球。 石闵时年五岁，站在几簇开得正盛的雏菊旁，探着头怯怯地窥望。 一个石姓的羯胡小孩儿瞥见了他，飞起一脚，把面前的球踢向小石闵。 但力度不够，球还没砸到小石闵的脸上，便没了后劲儿，落到地上滚在石闵面前。 小石闵弯腰正准备捡球，岂料那羯胡小孩儿冲他挥手大喊：“住手，不准你捡！” 小石闵不解地皱着眉，愣了一下，但还是弯下腰把球捡了起来。 “都说了不让你捡，你没长耳朵是吗？”那羯胡小孩儿气坏了，急匆匆跑来，抢过石闵的球，将一把其推倒在地，“你这可恶的汉人羊，给我揍他！” 后来的羯胡孩子把他围成了圈，对着头和腰腹拳打脚踢，小石闵趴在地上，双手无助地抱着头，咬着牙没掉一滴眼泪。 殴打的过程当中，不时有士兵和太监路过，但丝毫不敢发声，生怕给自己惹了麻烦。 从他出生时起，便受到了各种不公平的待遇。 因为他的血统不纯正，是汉人。 汉人在高贵的羯胡人面前，一文不值，命贱如猪狗。 即便他的父亲是在朝大将军…… 这种事，他经历得多了。 等到这群小孩儿打得累了，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小石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没人猜得到，他到底在打什么心思。 第三百章 南北朝 石闵成人 公元328年，石瞻战死，石闵八岁。 石瞻等待了近十年的时机，一个可以彻底铲除羯族人的时机。 但可惜的是，直到石瞻临死，这样的时机都没出现过。 希望，最终落在了他的八岁的儿子身上——石闵。 天灰蒙蒙的，风吹得很轻，但却冰冷刺骨。 浩浩荡荡的白衣队伍，在平原边缘地带，向襄阳城蜿蜒而来。 襄阳城上下几十万百姓迎在城门处，在这一天为石瞻将军披麻戴孝，但眼神却无一例外地感到茫然。 百姓们对这位战死的将军，虽有所耳闻，但大都没亲眼见过，也没听说过他做过什么丰功伟绩。 石瞻到底为羯赵做了什么，以至于羯胡当政如此庄严相迎，没人知道，也没几个真正感到悲痛。 除了城头上几个唱跳的戏子哭得声情并茂外，实在难以找到半点能烘托出让人感伤的气氛。 石闵站在高城上，目睹送葬的人字长龙熙熙攘攘地进城，“爹……” “小将军，节哀！”高远强忍心中酸楚，双手轻轻按在石闵肩膀上。 石闵咬咬牙，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送葬的队伍愈发近了，当石闵看到飘荡的白旗上刻着父亲石瞻的名号时，石闵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嚎啕大哭起来。 悲痛的哭声引发了石虎的注意，石虎神色凝重地往石闵方向望去，侧身问旁人：“何人哭得如此伤心？” 旁人看了冉闵一眼，并不认得此子乃是石瞻之子，便扭头回答：“启禀将军，是一小孩儿。” “小孩儿？！”石虎一怔，令道：“去，把他带来见我！” “是！” 石闵被两个宦官请到石虎跟前，石虎见石闵面色清秀，小小年纪骨子里透着气度不凡，问：“你叫什么名字？” “石闵。”石闵被吓到了，憋着泪花抽泣。 “你姓石？”石虎大感震惊，这个皇姓小孩儿，他竟然从没见过，“你父亲何人？” “家父石瞻。” 石虎听闻，瞪得双眼发直，竟怔住了。 四下更是难掩惊奇，无一不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这个小孩儿。 石瞻竟然还有个儿子？！ 石虎反复询问石瞻生前的部将高远，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眼前之子，确实是石瞻的儿子。 对于石瞻藏子一事，石虎没有细想，想着石闵即是石瞻之子，当然勇如其父。 于是他将石闵留在了身边，日后好委以重用，像他父亲一样为自己出一辈子的力。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将石闵留在自己身边，却无形之中，亲手给自己的后人，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公元333年，石勒驾崩，长子石弘即位。 翌年，石虎发动政变，废杀石弘，自立为王。 而这，仅仅只是羯胡黑暗统治时期的开始。 石勒在世其间，励精图治，将赵国整治为北方强国，石虎迫于石勒的压力，不敢造次得太放肆。 而石勒驾崩之后，他的嗜杀本性，便暴露得一览无遗。 石虎生性残暴，血肉之中宛如镶嵌着恶魔的骨架，堪称中国历史暴君之首。 自篡位登基之后，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三件事：杀戮、欲望和享乐。 在位期间，石虎几乎把往昔暴君爱玩的把戏，统统都给玩了一遍。 诸如百般酷刑、大兴劳力修筑宫殿和园林、以及收刮民脂民膏顺带强抢民女等。 但做得多了，又觉得这些太过普通且无聊，不够过瘾。 于是，他开始在城中园林地带修建大型围兽场，围兽场专门用于饲养大量凶猛的虎豹豺狼。 饲养的这些虎豹，可不是供人观赏的，而是作为石皇寻求血腥刺激的圣地。 石虎心情好的时候，便会邀请百官在围兽场的高台设宴，然后在宫中抓几个倒霉的宫女太监将其扔进围兽场。 为了突出猛兽撕咬的血腥场面，关押笼中的猛兽，往往会事先饿上好几天。 因此这些恶兽穷凶至极，还未等人站稳，便扑上去将其撕扯成血淋淋的碎片。 场面血腥，目不忍视。 除了修建围兽场外，石虎还有收藏刀剑的怪癖。 收藏刀剑本身算不得怪癖，但他每获得宝刀宝剑时，必拿侍奉自己的宫女开刀，以试刀剑之锋芒。 因而每当早朝有官员献刀时，侍奉宫中的宫女们便要吓得面如土色，如临世界末日。 并且，石虎还时常令人在夜半时分，火烧邺城城内的民房。 每次火势熊熊，深夜的大火烧得热浪滔天，夜如白昼。 石虎坐在高台之上，与众将军大臣饮酒作乐，看着眼下烧成火人四处逃窜的百姓，不自禁开怀大笑。 …… 这样一座沉淀中华文化百年的历史古都，在石虎的掌控之下，渐渐变得乌烟瘴气，化身为地狱的牢笼。 一幕幕的人间惨剧，在少年石闵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不可磨灭的创伤。 高远牢记其生前嘱托，跟随石闵左右，极尽所能地保护好他。 石闵安稳地度过了柔弱的十几年。 过去不知经年，小石闵终于长大成人，成年后的石闵，其勇武果不负石虎所望，为赵国南征北战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无而不胜。 在羯族后赵对抗鲜卑的战斗中屡立战功，渐渐地，石闵成为后赵的高级将领。 公元340年，石闵年二十，被石虎封为北中朗将。 成兴关大捷，石闵班师回城，身穿一袭青色素衣，游逛于皇殿之外。 忽然，他听得皇殿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女人惨叫声，一时惊奇，便驻足往皇殿方向观望。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凌乱的妙龄女子沿着台阶跑了下来，神色慌张地奔向他，一路上不断惊呼：“救命！救救我！！” 石闵不知发生何事，便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扑跪在石闵脚下，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裤腿，吓得面若死灰。 第三百零一章 南北朝 异心 石闵正要伸手去扶，却听得大殿之中传来一阵杂乱的呵斥声，手上动作立马僵住了。 几名手持弯刀身穿貂皮的士兵追了下来，个个凶神恶煞，口中骂骂咧咧不止。 女子见这几个士兵追来，吓得花容失色，拽着石闵的裤腿哀求，“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们！！” 士兵们对挡在身前的石闵视若无睹，蛮横地伸出手去拉扯女子的手臂，试图将其强行拖拽起来。 但那女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手像是长在石闵身上似的，几个大男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拿她毫无办法。 其中一名士兵气得大叫，干脆将手中的弯刀高举，照着女人的手臂便要挥砍下来。 石闵倏然伸手一抓，使力将那士兵的手腕钳住，痛得士兵呜呼哀哉，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其余几个士兵见状，霎时冲石闵面露凶相，横刀相向。 石闵不惊不扰，反手将那掉刀的士兵擒住，双手狠狠掐入脖颈，被擒住的士兵挣扎不得，霎时脸色铁青。 但即便这样，剩余的几个士兵也丝毫没有打算放过石闵，而是围着石闵打转，弓着身子作攻势状态。 那一双双随时可能出卖队友的眼神，仿若在跟被擒士兵交代后事。 大丈夫，为国捐躯的时刻到了！ 正当此时，城门口跟来几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副将，见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士兵，竟公然对石闵拔刀，便气得不打一出来，“你们几个，不得无礼！” 那几个士兵见这阵仗，全都给吓傻了。 五六个征伐大将，为一个汉人求情？！ “石将军！”几个副将呼喊着奔走而来。 一声“石将军”，如同在那几个士兵头上着了一个晴天大霹雳，吓得士兵们手一抖，刀纷纷哗啦哗啦地摔落在地。 宫殿之中，只要跟“石”字染上关系的，没一个他们惹得起！ 士兵们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扑通一声跪倒在石闵面前哀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石闵蔑笑一声，松开了被扼住的士兵。 那士兵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大口踹气，根本不敢抬头看石闵。 几个副将赶来，还没站稳，便一脚一个，狠踹在士兵身上。 然后照着脸狠狠掌掴，把那几个士兵打得脸部浮肿，口水横流，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儿？”石闵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士兵，问。 “她是陛下前些日子钦点的贵人……陛下册封的时候，她跑了出来，让我等捉她回去……”那士兵捂着腮帮，支支吾吾道。 “贵人……”石闵微微沉思，眯着眼望向宫殿。 连小小士兵都敢对其大打出手，此女人绝非贵人这般简单！ 那士兵见石闵发愣，以为怒气已消，便借机磕头求饶，“将军，您饶了小的吧，小人错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宽宏大量！” 石闵重新把目光移到这群畏畏缩缩的士兵身上，原本这只是件大不了的事，但是这几个士兵身上穿的貂毛和皮革格外扎他的眼，“拿下去，各领军杖两百！” 军杖一百就能把人给打报废，两百，铁定完蛋…… 士兵们吓得面如土色，不断地磕首求饶，“饶命啊将军，将军饶命！” 石闵没理会，而是将趴在身下的女人扶了起来，“我带你入宫。” 那女子抬眸看他，恍惚间傻眼了。 此人五官端正，轮廓分明，跟那些胡人长相格格不入，这一比较，她倒没有先前那么怕了。 “起来吧。” 在石闵搀扶下，女子站了起来，愣愣瞌瞌地跟着他再次入宫。 走进大殿后，石闵被眼下一幕怔住。 殿上殿下陈列着数十具女人尸体，皆是身中数刀而死，而且死相极其惨烈，近乎尸首分离。 原来这些所谓的贵人，只是被石虎用于屠杀的鸡鸭鱼肉，甚至还要不如！ 大殿的两边，各站着一排神色肃穆的士兵，见石闵带女人进殿，无一不露出惊愕的眼神，但无人敢上前制止。 东宫卫士无人不知，他是当今皇孙！ 大殿中间，还有几个捂着鼻子的宦官，正在躬身清理尸体。 石闵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路过，当他行至殿柱时，发现殿柱之下，还蜷缩着一个面容娇好的少女。 如出水芙蓉般的年纪，双眼却死一般无神。 石闵稍作驻足打量，便快速往大殿中央走去。 大殿正前方的龙椅上，坐着身穿龙袍的一叠肥肉。 这叠矮小的肥肉，正是石虎，石虎身子摇摇晃晃的，微眯的眼皮子下还散着熏醉的酒气。 “贱人，敢未经朕的允许私自跑出去，来人，给我杀！”石虎不看来者何人，便下杀令。 众士兵碍于石闵在场，动作并没有太过招摇，而是提着刀缓慢逼近。 “陛下！”石闵拱手呼道，这才引起石虎注意，微微张开了眼。 石虎愣了一下，细细打量殿下之人，见果真是石闵，脸上突然有了喜色，笑呵呵地冲他道：“原来是乖孙回来啦，来，来到朕的身边，陪朕喝酒！” 石闵陪石虎小酌了几杯，两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爷孙俩，竟然在大殿之内，唠了半个时辰的家常。 准确的说，是石虎自弹自唱，石闵只是偶尔搭茬，不至于让石虎感到尴尬。 闲谈之余，石虎才注意到被石闵带入宫的那个女人。 女人此时还跪在大殿中央，头也不敢抬。 “这女人，胆敢违背朕的命令！”石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把自己的佩剑抽出，扔给了石闵，“闵儿拿去，替朕杀了她！” 石闵看着地上的剑，愣了好一会儿，心中百般不愿，但也没有办法。 不遵从石虎命令的，哪怕亲如骨肉，也难逃一死。 更何况自己与他毫无血肉关系呢？ 迫于石虎淫威，石闵踌躇良久，终于捡起了剑，慢悠悠地走到那女人身前。 那女人抬头看他，发现他走来时，脸上有些不忍。 这怎么会是胡人该有的表情呢？！ 这会儿的她，已经不怕死了。 比起这人间，或许只有真正下了地狱，心里才更好受些。 第三百零二章 南北朝 汉危书 女人双眼无神，面对生死忽然变得坦然十足。 “别怪我……”石闵心里重复这三个字，痛苦地闭上了眼。 手起刀落，浊血飞溅。 女人脸上划过一道血痕，倒下。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石虎的孙子，有血性！！”石虎开怀大笑，一时欢喜便将蜷缩殿柱下的女人赠送石闵，随意处置。 石闵将那女人带回府的路上，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还有什么亲人吗？” 女人缄口不言。 石闵知道她对羯胡已然恨之入骨，便知趣不再往下问。 回府之后，他命府上丫鬟为女人更衣沐浴，并带下去好好休息。 石闵的想法很简单，便是好生照料这个脱离虎口的女人，盼望有朝一日，能让她忘掉现在的痛苦。 可是痛苦一旦深入人心，破碎的人格便无法修复完整。 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从前， 包括快乐，还有本应对世界满怀憧憬的眼光。 最具破坏力的，不是大伊万，不是火山爆发，也不是火星撞地球。 而是人性的最恶面…… …… 平静的几日后，石闵亲自带人来看望她，并且带了一些凡世女子都会喜欢的玩意儿，比如胭脂俗粉，以及珠宝首饰什么的。 然而女人对这些俗物却不屑一顾，对眼前的救命恩人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以一种恶毒的眼神瞪他，“你们这些羯胡残渣，个个都不得好死！” 女人原以为这句话会激怒石闵，招致杀伐。 她不怕死，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但石闵的反应却出乎女人意料。 他看着女人发愣，忽而会心一笑，“那便如你所愿好了。” “什么？！”女子错愕。 一个羯胡将军，竟然容许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但女子转念一想，误以为是石闵故意愚弄自己，等她稍微松懈下来，再暴露原本的丑恶嘴脸，给予其最后的绝望。 让人绝望崩溃之前，先给人以希望。 司空见惯的鬼把戏！！ 女人嘴角扯起一抹极为轻蔑的冷笑，“你要杀便杀，我只求速死，愚弄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让你兽心得到满足么？！” 石闵面无表情的离去，回来的时候拿出一张深褐色的纸帕。 纸帕层层展开，最终显在女眼前的，是三十二个晃眼的鲜红大字： 北有匈奴，如狼似虎。 屠戮少女，易水断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山河飘摇，吾辈何往。 石闵担心女子不识字，将纸帕中的字念给她听。 “这是家父冉良所作‘汉危书’。”他叹了口气，转身去看女人，“我是汉人，并非羯胡。” “冉良……”女子心头陡然一怔，不可思议地去打量石闵的眸子，“冉良是你的父亲？” 女子认不得石闵，但其父冉良广为流传的故事，却在她的记忆中流传已久。 冉良，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将军，曾在黄河流域率领乞活军击退胡人数次强力攻势，给汉人带来无数次希望。 河内之战结束后，冉良便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兵败逃亡，有人说他战死沙场，也有人说他叛逃羯胡。 但比起后者，人们更愿意相信前者。 汉人对冉良的记忆由河内之战终结，因为自那时起，世间再无冉良，唯有石瞻。 至于石闵究竟是否为冉良后人，女子无从得知，但仅这封‘汉危书’，女子仿若从石闵身上看到了希望，渐渐对他坦然。 女子姓董，单名芊，安阳香河人氏，家中六口，全为羯胡迫害致死。 石闵得知木芊往事，便对其更加怜惜。 但风平浪静不足数月，一双恶毒的眼睛，便暗中盯上了木芊。 这双眼睛的主人叫石安，石虎第十七个儿子。 石安的嗜血程度与其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酒色过度，且骄纵残忍。 石安有个怪癖，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将头颅砍下，放在盘里，制作成艺术品，传给宾客们互相观赏。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夜访大臣家中，侮辱其妻妾。 自从石虎即位几年以来，石安几乎把每个大臣都造访了遍，唯独不敢将恶爪伸向石闵府上。 因为在邺城之中，仅有石闵将军手握实际兵权，且又是石虎当下红人。 所以石安并不敢再石闵面前太过放肆，两边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石安的下人无意间发现，邺城街上有个绝色的美人儿。 而这个美人儿，竟是北中朗将石闵府上的女人。 那下人当即把情况汇报给石安，一边说还一边流哈喇子。 石安大为惊奇，心想真有这么漂亮？！ 于是他暗中派人打听，当得知这个女人是父王赐给石闵的时候，石安高兴得两眼放光，立即差人前往石闵府上递信，要求石闵将此女人转送给他。 石闵接到信后，没有推辞，也没有答应下来，只告知来者，自己需要时间考虑。 可石安派来的使者完全没在意，便误以为石闵答应，兴高采烈地回去给石安报喜。 董芊得知此事后，心里很是焦灼，她知道石安的德性，残暴程度只能用变态形容，落入他的手里无疑羊入虎口。 三日之后，身穿红衣的迎亲大队，吹鼓奏乐地围上了将军府。 往日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今日却极为出奇空旷，守卫们像集体出逃了一样。 几个少女面露笑容地把木芊请入梳妆房，对其精心打扮。 看着镜中衣着华丽的自己，董芊心彻底冷了。 那一瞬，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趁这个机会，她要杀死石安，一是为爹娘姊妹报仇，二是为民除害！ 她偷偷取下一根尖锐的银钗，小心翼翼地藏进袖口。 盖上红盖头后，董芊被少女们搀扶着迎出去。 迎亲大队围在将军府外，吹鼓奏乐正欢。 忽的听得马儿嘶哑一声，奏乐者立马安静了。 马背上的人跳了下来，轻盈落地，并慢慢走到董芊跟前。 董芊揣测，向自己走来的人，定然是石安。 一步，两步，三步…… 时机近了！ 第三百零三章 南北朝 上错轿嫁对郎 董芊掀起盖头，将藏在袖口中的钗亮出，刺向来者。 但那人反应实在太快，面对董芊的钗刺，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 董芊拽着银钗，反手将钗尖再次对向那人，忽然听得旁人大喊，“不得对将军无礼！” 将军？！ 眼前这人不是石安，而是其府下的一个将军。 董芊心想完了，只得把心一横，把事情做到底。 当她准备刺向眼前那人时，手一下子被束缚住，高举空中动弹不得。 正巧头上的红盖头落了地，身穿红衣的士兵围了上来。 而眼前的男子，面容也渐渐浮现。 “你？！”董芊惊了，猝不及防。 站在董芊面前的，竟是石闵！ “嫁入我府上，到底让你蒙受了多大委屈？”石闵松开手，笑了笑，“竟然以死相逼？” 董芊咽了口唾沫，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看手里的钗子，又抬眸看看眼前实实在在的人，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 稍顿，董芊才恍然大悟，府上之所以空荡荡的，原来戒备的士兵都被他拉去作迎亲队伍了。 “请吧，将军夫人！”身后的几个少女笑脸迎道。 “原来……”董芊抿着嘴唇，啼笑皆非。 这次她不再抗拒，而是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 上车一刹，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迎亲的马车队伍在邺城城北一带转了好几圈，引得围观百姓无数。 有人认得骑在马背上的石闵，不禁议论纷纷。 “哟，那不是北中朗将石闵吗，这是跟谁成亲了？” “不知道，此前也没听说有这等喜事儿啊？” …… 石闵性格谦逊，待人温和，且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升为北中朗将。 因此邺城百姓们心中早有口碑，所以对石闵妻子满怀好奇。 然而年纪二十有余还未曾娶妻，皇帝石虎为此曾给他布置了好几道喜事，都是王公大臣的大家闺秀，可都被他一一推辞了。 今日突然迎婚，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 人们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都想要一睹新娘风采，但见不得新娘半点真容。 人们纷纷猜测，轿中女子必定是某位羯胡贵族，否则怎么配得上高贵的石闵将军？！ 迎亲队伍最终折返将军府，从那天起，董芊便成了石闵的第一位将军夫人，也是最后唯一的夫人。 几日过后，另一支庞大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石闵府外。 府上士兵们手持刀械，堵在门口不让队伍进去。 迎亲而来的队伍则涌在门口，两边吵得沸沸扬扬。 “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可是石安皇子的迎亲队伍，岂敢拦我？！”迎亲的将军气焰嚣张，在将军府前破口大骂。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格杀勿论！” “你？！”迎亲将军气得直咬牙，“我要见石闵将军！” “何人喧哗？！”府内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 一位眼角带疤的中年将军走来。 迎亲将军往府内一看，发现一位眼角带疤的将军走来，原先颐指气使的神色顿时消散，化身成见着主人的哈巴狗姿态，“高大人，我等奉石安皇子之命，前来将军府迎亲。” “迎哪门子亲？！”高远站定府外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将军。 虚掩眼皮，迸射出骇人的寒芒，吓得迎亲将军直冒冷汗，忙躬身道：“迎……迎董芊姑娘……” 高远顿了一下，问：“石闵将军知道吗？” 迎亲将军赶忙点头哈腰，“知道，知道！” “既然如此……”高远摆手，示意迎亲将军进府，“你进来吧。” 迎亲将军稍露喜色，弓着身子跟高远进府。 府内几乎没有卫士巡游，到处摆满了刀枪剑棍，还有粗如拇指的锁链。 这阵仗，像个世外牢狱般阴森恐怖。 高力把迎亲的将军带到了近湖的一座闲亭前。 亭前摆了两口正沸腾不止的油锅，亭子里，石闵身穿青色素衣，倚在栏杆旁边，中间有个身披绫罗绸缎的女人，正在弹琴。 迎亲将军看着油锅，口水咕咚一声，颤颤巍巍地拱手道：“石将军，我等奉石安皇子之命，来请董芊姑娘。” 董芊听到，惊得手中一颤，琴弦断了一根。 石闵像是被打扰了雅兴般，神色冷怒地瞪着他。 这时，身后的高远忽然大喝一声，“大胆！”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得迎亲将军魂飞魄散，险些一个踉跄坠入湖中，无辜地看着高远。 “居然有这等事……”石闵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语气冰冷，“石安皇子想娶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夫人？！” 迎亲将军怔怔地望着石闵，又不可置信地看其旁边的女人，错愕得哑口无言。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高远咬着牙，气得两腮发颤，“这口油锅就是为你准备的，另一口便是为你家主人准备的！” 迎亲将军吓得脸色苍白，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将军恕罪，这一切都是石安皇子安排的，末将此前并不知情，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董芊姑娘是……是您的将军夫人啊！” 石闵扫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嘴皮子，“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的知道了！！”迎亲将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如若再敢打我家夫人主意，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滚吧！！” “是，是！”迎亲将军夹着尾巴沿原来折返，连头也不敢回。 等其走远后，高远三人才轰然大笑。 “哈哈哈，这小子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高远乐得正兴，回过头看石闵，“真有你的，尽能想些歪主意！” “若不是叔父相助，我可拿这些泼皮无赖没辙。” “你啊你，骨子里还真有你爹的血性，为了个喜欢的女人，连皇亲王都敢挑鼻子硬干。”喜色过后，高力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过你日后要小心些，得罪了石安，便得罪了邺城半数权贵，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永曾谨记！” …… 第三百零四章 南北朝 赵国动摇 迎亲将军气在心头，把原本石闵带给石安的话，添油加醋了几分后汇报给石安。 希望能激发石安的愤怒，严惩石闵，顺便为自己洗刷屈辱。 石安听此狂妄之话，果然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砍下了迎亲将军的人头。 “石闵，终有一日，我要将你生吞活剥，满门抄斩！” 真正让石安生气的，并不是因为石闵不肯让女人，而是石闵公然不给石安面子。 邺城半数权贵都知道石安向中郎将府迎亲，如今迎亲不成，反被石闵扫门而出，颜面何存？！ 面子这种东西，大多数穷人家没气节去争，但达官贵人则不同。 他们吃饱了饭。 石闵的做法让石安大为不满，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石闵。 而石闵又深知石安残忍，也早已对其心存芥蒂。 虽说明着互不相犯，但自此，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挑开了…… 可在石虎铁腕掌权期间，两方都不敢把声势闹大，最多也就每隔几天往石虎哪儿跑一趟，顺便互相背后说说坏话罢了。 在石虎的苛治之下，后赵国的根基渐渐动摇了…… 公元342年，石虎听信假和尚之言，说胡人命数已衰，东晋人气数转盛，必须苦役东晋汉人，才能压制住他们的气数。 于是，石虎立即下令，征集邺城附近各州各郡男女共计二十余万人，在邺城东修筑绵延十里的长城。 其场面跟秦筑长城相比，还要悲惨几分，累死者不计其数，尸骨堆砌成山。 很快，石虎又把矛头指向了苟延残喘的东晋。 为了攻打东晋，他下令，赵国内凡是持有免兵役特权的家族，五丁取其二。 而没有免兵役特权的家族，所有丁壮都必需服从兵役。 胆敢有不服从者，格杀勿论。 后赵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东晋节节败退，不得已割地请和，至此战乱稍平息，两国人民迎来短暂的和平时期。 公元345年，石虎下令，各地征集少女上交。 皇令一下，各郡县官吏便大肆搜罗美女上交差事，公然抢掠貌美的有夫之妇，不忍受夺妻之辱而反抗的男人均遭残杀。 仅此一年，掳走民间十三岁到二十岁的女子共计十三万人，将近五万男人惨死，大批夫妻离散，家破人亡。 光是345年夏，自缢而死的百姓就多达数万人。 城庄马道两侧的树上，悬挂的尸体前后衔接，一派惨相。 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赵国内政亦是愈演愈乱，混杂不堪。 公元348年，皇太子石宣因不满其父石虎宠爱石韬，便派人刺杀石韬，并且在石韬的葬礼上，密谋弑父夺位之事。 石宣的野心很快被石虎发觉，当即扣押石宣，翌日将其活活烧死，其所有妻妾及膝下儿女也一并处斩。 石宣一案，牵连数千官吏差役受车裂之刑，并且将近十一万东宫卫士连坐受罚，被贬戍凉州。 而这批被贬戍凉州的东宫卫士，在高力督梁犊的策反下，发动起义反乱。 起义首战，便杀得赵军连连败退，震撼邺城上下文武百官。 此番起义激起了各族人民的反抗，纷纷自发参加。 数月后，起义军兵至长安，兵众已达十万有余。 石虎急忙调集重兵对起义军进行围剿，又召集氐族和羌族的武装合兵对其进攻。 这是一场两方力量悬殊的战争，赵国讨伐军五倍于起义军，虽不及曹孟德对袁本初那样悬殊，但毕竟起义军领导者不是拥惊世之才的曹操，无法复制官渡之战那样的史诗级战争。 讨伐诸军引九路围攻起义军，其中一路由石闵率领。 最后，石闵率领军队给予起义军最后打击，立下大功——断送梁犊后路，彻底粉碎梁犊的计划。 …… 战场。 天色灰蒙蒙的，不时掠过几道骇亮的闪电，风沙呼啸，声如鬼泣。 起义军最后的力量，葬送在了这片荒凉的平原上。 梁犊半跪在地，头深深低垂着，嘴唇上的鲜血凝固成了黑红色，那是失去生命的颜色。 即便这样，他的手还紧紧拽着剑柄。 “你是英雄，后世总会有人记得你的。”石闵站在梁犊跟前，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怜意。 这场动乱，让石闵看到了希望，也让欺压已久的百姓看到了希望。 仅仅这样一支由内乱引起的东宫叛乱，赵国居然需要倾巢而动才能将其镇压下来。 反抗，终有一日能推倒赵国。 不远处，摇摇欲坠的赵国大旗不偏不倚地被闪电击中，烧成了灰烬，众士兵无不愕然。 石闵面色平静地看着倒落的大旗，良久后，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 不可一世的后赵统治，动摇了。 …… 武装叛乱被平息，而石虎却仍旧辗转难眠。 生下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混账，尽想着弑父夺位，光是立太子一事，便让他愁断了心肠。 几经思索后，石虎决定立幼子石世为太子。 众大臣不敢断议，只有大司农曹莫站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劝谏石虎：“治理天下这样的重任，不应该选择年少者，望陛下三思！”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看看如今这局面。”石虎气得咬牙切齿，“朕真想拿把石灰好好洗洗肠胃，怎么生出这么多浑帐小子？” 曹莫闻言，伏地不敢言语。 “还是立小儿子吧……”石虎摆了摆手，叹道：“如今他才十岁，等他长大了，朕也老了，至少朕还能安稳一段时间……” 石虎最终还是选择立石世为太子，但清闲日子没过多久，便病倒了。 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大将军姚弋仲。 “儿子们都死了，现在终于伤心了吧？”姚弋仲把药水端在石虎面前，道：“否则，也不会突然病倒了……” 石虎双眼木讷地瞪着房梁，像是在思考什么，药水到了嘴边也愣着不肯喝。 “儿子们年幼时，不选择品德好的人去教育他们，所以才导致他们长大后相继背叛你。”姚弋仲叹了口气，干脆把勺子放进杯子，“既然起了反心，他们做事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姚弋仲一语中的，痛击石虎内心。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三百零五章 南北朝 兵变 儿孙满堂的石虎，驾崩的那天晚上，却没有一个子嗣前来看望。 宫外台阶两侧，除了有几个宫女太监惊恐伏地外，没有一个子嗣前来看望。 其戎马成王一生，万年却至此地步，讽刺至极。 “皇上驾崩了！” 嘶哑的声音传出宫外，颤颤良久。 而宫外玉阶两侧等候差咐的宫女太监们闻言，纷纷一怔，马上惊恐地伏在地上。 许久之后，姚弋仲才从宫中走出，怀中揣着先皇遗诏。 宫顶的天色漆黑如墨，而临靠西边的园林林梢，隐隐有些发亮。 渐渐的，一轮上弦月从青灰色的云中淡出，悬挂于林梢上头。 冰清如玉，格外皎洁。 姚弋仲望着月亮，轻轻叹了口气，“世道多磨啊……” 清冷的月光照亮的范围愈发大了，姚弋仲这才注意到，正对寝宫正门方向，居然跪着一个人影。 “何人在那里？！”姚弋仲警惕起来。 那人却不言语。 姚弋仲觉得奇怪，便走近细看。 待面目渐清时，姚弋仲惊奇地发现，此人竟然是石虎的养孙——石闵！ 一个与石虎非亲非故的皇孙…… “原来是你啊……”姚弋仲的神色平静了下来，问，“你在这做什么？” 石闵拧着眉毛，神色肃穆道，“来告慰祖父灵魂。” “你真是有心了，起来吧……”姚弋仲的眉梢略有松动，嘴角大约苦涩地笑了笑。 石闵的懂事和谦逊，让姚弋仲心中大感欣慰，心想这石闵若是石虎的亲孙，那么宫中或许就不会乱成这副令人痛心疾首的景象了。 但可惜，他只是一个汉人。 这场皇室家族变动中，他扮演的始终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公元349年，石虎驾崩，翌日，太子石世宣布即位。 公元349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 落在院子里的雪花，大朵且紧密，像鹅毛一样轻轻地铺在房瓦和庭院上，又轻柔地铺在开得正盛的梅花枝干上。 石闵凭着亭台的栏杆，望着院子里那几枝开得尤好的梅花，渐渐出了神。 二十年了，从他卧在石虎其下，辗转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岁月刻刀，在他原本青涩不羁的脸上，划下疲惫不堪的痕迹。 高远从后面走来，站定石闵身后，同他一起望着这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闵，时机成熟了。” “我知道。”石闵把头微微往上抬起，漆黑瞳孔中完整映出傲雪梅花的影子。 仇恨的种子，在这年冬天，终于开了花。 石闵的复仇，开始了…… …… 新帝在这年冬天宣布继位，而时任左丞相的石遵，在先帝在世时，便有心觊觎王座。 只奈何自己势单力薄，光是几个兄长，他便无力奈何。 但兄长们互相残杀，直至今日斗得你死我活，隐匿已久的石遵才算迎来了机会。 新皇帝石世无权无势，且生性羸弱，皇帝这个称号顶在他头上，也只不过是个称号。 石闵深知石遵早有反心，在新皇即位的晚上，便暗中写信给石遵，鼓动他发动政变，并在信中告知他，自己将全面支持他发动政变。 石遵素有称帝野心，在石闵的再三鼓动下，终于决定策反。 随后，石闵又暗中勾结石遵兄长石鉴，向他透露出石遵有反叛之心，并且表明自己支持石鉴。 并设计出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老把戏，即让石遵发动政变，随后再定准时机废杀石遵，让石鉴完成继承大统。 但石鉴惜命，不肯为此以身赴险。 石闵的计划，只到了这一步。 公元349年5月，按捺不住的石遵终于发动政变，废杀石世，自立为帝。 石虎的其他几个儿子不满石遵，便纷纷发动叛乱，矛头直指石遵。 而在诸王争权夺势其间，冉闵便趁机暗中积结力量，笼络了出生乞活的高力卫兵万余人，并且兼并了李农和王基的数万汉军。 诸王之乱历经半载才被停息，但石遵渐渐掌控不了局势了。 石闵手握重兵，威胁到了赵国政权。 石遵渐渐对石闵起了猜忌，怕有朝一日这把凶器不受朝廷控制，变成灾刃。 于是，石遵连夜召集几位大臣和亲友共赴坤华殿，商议杀掉石闵一事。 但这件事刚被提出，便被石遵之母郑樱桃否决，她认为石闵功大于过，应当对其宽纵。 而这一始，便为赵国皇室埋下了杀机…… 石鉴得知这一消息后，立马派人汇报给石闵。 石闵斟酌一夜，自知时不待我，须提前采取行动。 于是，他与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商议废黜石遵，另立新王一事。 当天夜里，石闵派出将军苏彦、周成率领披甲士兵三千人，前往南台如意观捉拿石遵。 对于石闵的叛乱，石遵早有预感，只是没料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冲破如意观外的石门，将守卫悉数杀死，并包围石遵住处。 木门被士兵蛮横撞开，数十个披甲士兵如墨般涌进去，将石遵和一妇人团团围住。 石遵不惊不扰，神态自若地和面前妇人下棋。 而妇人见这阵势，吓得脸色煞白，手不禁一抖，黑子掉了地。 “好生下棋。”石遵面无表情地说道，指尖轻轻往棋盘上一按。 “是……” 士兵们愣在原地，谁也不敢先上手。 这是，门外一阵骚动，士兵们让开一条小缝，一位披肩散发的将军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那将军拱手道，“将军请大王走一趟！” 石遵不看他，心思全在棋盘上，“造反的人是谁？！” 那将军顿了一下，刚想把石闵的名字说出来，马上又下意识咽了回去，改口道：“义阳王石鉴，当为皇位继承人。” “哈哈哈！”石遵听闻“石鉴”二字，不由得蔑笑一声，“我尚且如此……那石鉴又能撑到几时？” 将军没有说话，而是漠然视之。 当日，石遵等人便在琨华殿被杀死，连坐者郑太后、张皇后以及太子石衍等十余人。 石遵在位共一百八十三天…… 第三百零六章 南北朝 冉闵灭赵 短短几年，邺城皇宫发生两次篡位兵变…… 石鉴登基后，各地拥兵的石虎诸子大为不满，打着竖清贼子的噱头，公然宣布与朝廷决裂。 路人皆知，石虎儿孙个个狼子野心，竖清贼子事假，而割据政权则为真。 割据势力形成，并且大有异心者呼喊起义，然后占山为王，欺压周边百姓。 赵国境内一片狼藉…… 石鉴即位以来，朝中兵政大权悉数落入石闵手中，石鉴只是他的傀儡。 石鉴深知石闵留在身边，必酿成大祸。 石闵野心不小，如今权利与日俱增，就像一柄渐露锋芒的巨剑，悬挂在石鉴头顶之上般，让石鉴寝食难安。 石鉴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而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公元349年11月，石鉴派遣石苞及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等人深夜赶往琨华殿，商议杀掉冉闵。 但消息很快走漏风声，石鉴的计划未能成功。 石鉴唯恐冉闵叛乱，便假装不知此事，后来连夜在西中华门杀死参与琨华殿密谋的几位大臣。 但一切都晚了…… 有所察觉的石闵终究发动了叛乱，石鉴即位第九十七日后，大量的黑甲士兵围攻邺城皇都。 石鉴亲自率领三千东宫卫士，试图杀出石闵大军的包围圈。 三千东宫卫士，对抗十二万披坚执锐的黑甲士兵……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甚至算不得战争。 石鉴冲出重围的希望破灭于邺城以南的园林外，该来的终究来了。 石闵没有给他机会，一声令下，乌压压的箭矢，掠过长空，扑向石鉴。 而此时，宫女太监还在宫殿里疯狂地收敛珠宝财物，跑的跑，逃的逃。 昔日辉煌的赵国大都，如今一片狼藉。 叛乱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皇宫时，城头那支飘扬的赵国大旗，被士兵用大刀砍断。 雄极一时的赵国，终于倒下了…… 这场政变，石闵将邺城中的赵国石家灭族，赵国宣告灭亡。 公元350年，曾经不可一世的羯人帝国，垮了…… 同年，在李农等人的极力推举之下，石闵称王，并改回原姓“冉”，建立冉魏政权，年号永兴，国号大魏。 登基当日，冉闵解放邺城上下，光是从牢狱之中解救充当军粮的汉族女子，便高达二十多万。 羯胡人不满冉闵称王，各地羯胡骚动，自发组建势力，兵分数路围攻邺城。 石闵为了镇压羯胡纷争，将邺城城门关闭，并对内外宣称：“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 此番言外之意，便是整个邺城上下，但凡有胡人敢手持兵器，汉人都可以将其杀死。 而这道令，便是后世震惊中华的“屠胡令”中的第一道令。 此令一出，激起无数汉人的仇恨情绪，汉人空前愤慨，也不管邺城中的胡人是否敢手持兵器，一律将擒拿杀死。 短短一天，邺城中的汉人就像饿极的猛兽般，对城中胡人展开疯狂的反扑。 邺城城中，胡人被杀得血浪滔天，哀声遍野。 城中少量胡人不得已躲了起来，唯恐被汉人发现，惶惶不可终日。 而大部分胡人则聚集在城门门口，试图攻破城门出逃。 大批胡人和守城士兵拼杀得如火如荼时，冉闵传来第二道令：“城中羯胡，凡与官同心者留，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此话言外之意，便是让不肯效忠自己的胡人自行离开。 传令兵骑着马，在大街小巷高呼。 躲藏暗处惶惶度日的胡人听闻，才怯怯现身，很快涌向城门，准备逃离。 然而，这只是一场诡计…… 正当所有胡人放下兵器，集中在城门时，等待城门打开时。 冉魏军队很快包围城门口，架起青铜弓，瞄准这些已经放下戒心的羯胡人。 在羯胡人惊愕的表情下，后方传来最后一道令：“内外赵人，斩一胡人首级送于凤阳门外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则悉拜牙门！” 汉人百姓像杀红了眼的野兽，高举着刀剑和锄具冲羯胡人奔去。 这最后一道令，彻底断送了邺城羯胡人的活路…… 三道血令，葬送羯胡人二十余万。 尸骨累在城外平丘之上，招来无数野犬豺狼，尽为其食。 这场灭绝胡人的邺城屠杀，史称为——邺城大屠杀。 邺城政变发生后，直接引爆了汉族人民积压了百年的国仇家恨。 被欺压的汉人终于见到曙光，人们在大街小巷奔走相告，被奴役已久的汉人听闻，脸上的愁苦渐隐去，终于露出喜色。 在冉魏政权的号召下，汉人们纷纷揭竿而起，羯胡恶霸闻风丧胆，连夜出逃。 …… 讨胡文书快如闪电，在河南、山东、山西、河北以及常山以南、安微江苏北部等地风驰电掣。 跟随讨胡文书起义的，大都是地方耕种谋生的农民。 这些农民基本没拿过什么称手的兵器，只凭着代代流传的锄头和铁锹，便杀得胡人狼狈逃窜，节节败退。 冉闵对羯胡采取灭绝性的疯狂屠戮，使得入塞本相互仇视的其他胡族空前团结起来，同时攻击他的冉魏帝国。 各族胡人的联合反扑，让冉魏帝国陷入无休止的混战之中。 立国三年，几乎无月不战。 然而每次战争，冉闵都能以少胜多，歼灭胡人军队无数。 …… 公元352年，鲜卑族聚集举国兵力攻打赵国襄城。 冉闵战败，退守邺城。 不久，鲜卑便举兵向邺城挺进。 大敌当前，冉闵向东晋请兵增援，希望东晋能派兵进攻鲜卑后方，从而一举歼灭鲜卑族。 东晋得到冉闵的求助后，并没有马上出兵相助。 因为当时冉闵已经称帝，东晋对其忌心要远胜于北方胡族。 于是，东晋当权表面应付冉闵派来的使者，假意联合冉闵，而暗中却勾结慕容鲜卑。 廉台决战，冉闵不知东晋阴谋，中计被擒。 冉魏政权，最终在鲜卑的攻势下，逐渐走向崩溃。 冉闵双手被绑，站在大殿之上。 鲜卑国主慕容儁负手而立，站在冉闵身前。 即便冉闵身着囚服，双手双脚被锁上坚固的锁链，那双目睹羯胡走向灭亡的眼睛，仍让慕容儁感到胆寒。 “你以为你算什么，汉人的英雄？”慕容儁压下心中的恐惧，眯着眼，轻佻打量冉闵，“你真是可笑！” 冉闵没有说话。 第三百零七章 山海如歌 “汉人向来只推崇‘道义’二字，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的历史上只会留下屠杀和背信弃义的痕迹。”慕容儁话中带刺，眼中更是赤裸裸的蔑视，“当汉人的英雄，不如做羯胡的狗。” “‘道义’向来兴盛于太平盛世，向来辗转腐儒之口，当天下大乱之时，何来‘道义’二字？”冉闵面无表情道，“所谓‘道义’，不过是腐士儒生贪生怕死的遮羞布罢了。” 慕容儁愣了一会儿，“你后悔过吗？” “灭杀羯胡换得盛世，是我毕生所愿，我有何悔。” …… 在阵阵悲壮的呐喊声中，冉魏的旗帜倒下了。 傍晚天空变得腥红，城外骷髅堆砌成山。 哀鸿遍野，豺狼夜游。 …… “这便是我的一切了……”冉闵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黑色的烟雾中，飘飘荡荡地出现在乔嫣身前。 当时间穿越千年，一切亘古绵长的记忆，如同幼年牙牙学语时的朦胧概念，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乔嫣脑海中。 像小时候做过的梦…… 直到最后，梦境的画面出现裂缝，裂缝如同破碎的闪电一样，将梦境划得支离破碎。 乔嫣猛然惊醒，睁大了双眼，“虽然我不知道您当初究竟面临怎样的东西，但是谢谢你曾经为我们带来希望。” 冉闵的身影愈发模糊了，在即将消失之际，嘴角似乎扬了一下。 “他们跟着我，已经漂泊很久啦，是时候送他们回家了。”冉闵最终随着烟雾消失殆尽，留下了一句空空荡荡的话。 冉闵的灵识钻入乔嫣体内，使得乔嫣灵魂几近出窍，陷入深度沉睡之中。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但我不会忘记你。” …… 咒语被解开，地底传来尖锐的咆哮声，冲破地表。 混杂的黑雾如同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直冲云霄。 一条晦暗的江河，凭空隔断在乔嫣面前。 乔嫣在这边，而冉闵站在彼岸。 “再见了，通灵眼后人。”冉闵轻轻地冲乔嫣招手，回身往另一边走去。 渐渐地，他的身子像被白色荧光从下往上点燃一样，很快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再见了。” …… 当乔嫣半梦半醒时，已经身处自家小区大门外。 恍如大醉了一场，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小区门口。 守门保安看见乔嫣，老远就冲她招手打招呼，“那不是乔嫣嘛，你没事儿吧？” 保安的呼声，让乔嫣彻底梦中惊醒。 当眼前熟悉的环境突兀出现时，把她给吓了个趔趄，差点两步摔倒。 “怎……怎么回事儿……”乔嫣拍了拍脑袋，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脑子空空的。 当她愣愣瞌瞌地走到小区大门前时，保安笑嘻嘻地看着她，“出去喝酒了吧？” 乔嫣愣着想了会儿，觉得应该是，便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吧，有点儿断片了……” 等她回到家时，发现自家门紧锁着。 进屋一看，里面更是空无一人，连饕餮和小花仙都不见了…… 而此时，南海某处暗狱中…… “天机阁到底有什么阴谋？！”溟烈拽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贪狼，咬着牙厉声质问，“你们引星殿曾经毁掉山海界，现在又想打大九洲的主意？！” “山海界从来没有被毁灭过……”贪狼身上伤痕累累，每句话都要顿好一会儿，拖着凉气，“引星殿要做的，只不过是想要为山海各族，解除不平等的一切。” “那都是你们自找的。”溟烈神色露出近乎癫狂的凶狠，眼神中满是杀意。 龙神的杀意！ “神明所做的一切，你认为都是对的吗？”贪狼眼神仿若洞穿生死般泰然，甚至轻蔑地笑了笑，“你有见过山海界么，你有亲眼去看过吗？” 溟烈愣了，但依旧狠狠拽着贪狼的衣领。 贪狼吸了口冷气，长长地吐了出来，“你应该去看看的，去看看，那些生活在山海界底层的人们，去看看他们乞求翻身的眼睛！” 溟烈何曾没有目睹过山海界呢，那是让他难以想象的苦难者之地。 天空中终年蒙着一层灰色的雾，光芒永远透不过来。 当人们仰望天空的时候，感受的只有绝望。 对抗神明的下场，就是不配拥有天空，终日生活在阴暗的地底，感受无限制的痛苦。 山海界，是一方地狱，它原本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让世人警惕并引以为戒的样子。 这是神明的惩治…… “我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只是希望有一天……”贪狼的声音越发虚弱，眼神也渐渐迷糊，“灿烂的阳光，能够再次照进山海界……” 话没说完，贪狼便整个栽倒了下去。 …… “喂，贪狼，醒醒！” 四下一片白寂，空无一物。 呼唤者不知身处何方，身影无法捉摸。 但贪狼还是听出了他的身份…… “破军？！” 话音刚落，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面前出现，虚无缥缈，像阵阵浮在空中的光粒一样。 贪狼几乎扑了上去，但拥入怀中的，只是一场泡影。 贪狼低头看着满身蹁跹的金色荧光，不禁悲从中来，“破军，你到底在哪儿？” “你不用来找我了，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有些人，你已经见过最后一面，只是你还没有发觉而已。” 破军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朗明亮。 “我们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的！” “我们做的还不够吗？” “什么？”贪狼愣住了。 “山海界所缺的是希望，而这种东西，我们无法创造。”白寂的四周忽然闪烁一下，变成车流人海的现实画面，人们成群结队，每张脸上挂着笑容，处处洋溢着幸福，“你看看这人间，到处是希望，留下来好好感受一下吧。” 贪狼像失了神一样看着这繁华的都市，忽然像明白了什么。 “当你真正领悟的时候，你会发现的，失去光明，并非真正导致山海界落魄的元凶，失去希望才是。” “希望……” …… 第三百零八章 他们终归是星辰 山海界一隅。 昏暗的天空下，错落着星星点点般木板搭成的小屋，像镶嵌的宝石一样，露半面出枫叶林。 山海界的平民，已经和晦暗的环境认熟了。 深蓝色的天空，悬于云层中的半明半暗的星星，只泛着朦胧的光，渐欲露面。 朦胧的光，给深邃的天空增添了些许神秘，引得山海界许多妖兽凡人争先观看。 妇女抱着孩子，老人勾着腰背拄着拐，年轻的男人们则自发并成一排，每个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细细打量云层深处那片朦胧的光泽。 小孩儿拽母亲的衣袖，撒娇似的问，“娘亲，那是什么啊？” 母亲也是半明半惑，不知该如何回答，随便搪塞过去，“是天上着火了吧……” “天上也有人喜欢玩火吗？”小孩儿呆呆地望着天上，“好想去看看……” 这时，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要天明了吧？！” 人群突然激动起来…… 山海界已经暗了几千年了，但人们期盼光明的信念从没有一天消散。 人们就这样怀着激动的心情，跟朦胧的光芒对峙将近数个小时。 光芒依旧很单调，很朦胧，亮得很空洞，没有任何变化。 人们慢慢变得懈怠起来，超过半数的人领着孩子回了家。 小孩儿牵着父母的手，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天，光芒仍旧没有变化。 “走吧，光明不可能降临山海界的。” 从激动，到满怀憧憬，最后彻底失望，只用了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大地，这是一片黑暗了几千年的世界。 光明永远照不到这里，希望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做惯了虫子的人，大概有一天，会真的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虫子。 人渐渐少了，人们满怀希望地来，满怀失望地走。 后半夜时分，坚持的人仅有十三人…… 当第十三个老人叹了口气，准备拄着拐离开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快看天上，天上有东西！” 两颗流星在青石板般的天空中快速划过，瞬间留下一道银亮的线条。 人们没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象，纷纷愕然，继而惊声欢呼。 亮眼的光芒，即便转瞬即逝，对渴求光明的山海界百姓而言，那就是希望。 返回屋里的人听到狂欢声，赶忙穿好衣服出门。 刚跨出门槛，便不由得被天空中的景象惊得怔住了，连手上扣纽扣的动作都慢了数倍。 昏暗的天幕上，璀璨繁星嵌成一道曲折亮丽的银河，在木屋背上横过。 那些隐隐的亮点，跟任何世界的星星都不一样。 红中泛白的光芒，每一颗都像极了初升的太阳。 人们高举着火把，这一夜是山海界的狂欢之夜。 即便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景象会持续多久，抑或以后会不会出现。 但这一刻，光芒是属于他们的…… …… 远树和晦暗的山影之间，有两道浮空的影子，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一位是东海十六皇子敖缺，另一位则是天庭的中坛元帅哪吒…… “原来这才是天机阁的阴谋……”敖缺望着彻夜歌舞的人们，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可是付出的代价也太过于惨烈了吧。” 哪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璀璨星河，像是出了神。 “哪吒……”敖缺偏过头问，“他走了么？” 哪吒眯了眯眼，青黑色的天空之下，忽的有一道黑影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走了。” “小肥糖如果知道了。”敖缺叹了口气。“一定会难过的。” “他们终归属于星辰。” 哪吒遥望的地方，原本漆黑的一隅，忽然多了几颗明星，连成一个模糊的轮廓，像只昂首的头狼。 “贪狼星……” …… 而在同一片星空下，敖稚也注意到了那几颗无端多出来的明星。 不论贪狼变成什么样子，敖稚总归是认得他的，即便他化作星辰…… “你就这么讨厌我，宁愿死也要离开我？”敖稚痴痴地望着贪狼星，“还是说我长得不够好看，不够可爱？” 青白色的贪狼星变得亮了些，朦胧中有只巨兽隐现，快速横着奔跑过去，一瞬间化作贪狼的样子，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每次生气你就喜欢憋着闷着，你要是有不满你对我说不就好了嘛。”敖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下巴委屈地收敛起来，憋出了晶莹的泪花，“就算是真的讨厌我，那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改就好了嘛，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对错啊，就不能好好磨合一下么？” 可怜的敖稚，到现在都不知道贪狼离开她的真正原因，还把一切责任天真地推到自己身上。 “跟我成亲，你一定很后悔吧……” 敖稚的眼泪，化作一片片透明的龙鳞，晶莹地在地上铺了一层。 “不悔！”贪狼的声音空灵传来。 敖稚猛地抬起眸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但是没发现贪狼的身影，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没有丝毫察觉。 他不在这里…… “贪狼，你在哪儿？” “我在你看得到的任何地方。” “那是哪儿？”敖稚着急得团团转，却始终看不到贪狼的影子，“我想见你！” “我一直在你身边，抬头看看吧……” 敖稚怔住了，慢慢仰起头。 天上的璀璨银河，此时像绚烂的烟火一样。 敖稚一时看迷住了。 “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怎么会后悔呢？” 这句话，让敖稚等了好久…… 心情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像决堤一样涌了出来，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我也是……” …… 兰阳小区，乔嫣在一个人的房子里，住了一夜。 那一夜，又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独自一人上班的时期。 那段恐怖而黑暗的时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斑驳地映在地板上，卷在被窝中的乔嫣被自己以前上班时的闹铃震醒。 “笨蛋，上班迟到了，笨蛋，上班迟到了……” 乔嫣反射性地睁眼，一看时间八点半，吓得一激灵，“不好啦，上班要迟到啦！” 第三百零九章 一切重回日常 正当她把铺盖卷起，准备翻身而起时，突然想起自己才是老板，并不需要起这么早…… “睡迷糊了……”乔嫣拍了拍犯困的脑袋，望着青灰的闹钟发愁，“谁这么闲得没事儿，怎么给我定的这个闹铃啊？” 瞌睡虫上脑，当她准备掀起被子继续蒙头大睡时，隐约嗅到嗅到空气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香气。 “香味儿？”乔嫣愣了一下，马上坐起身子，“哪儿来的？” 深吸口气，细细一闻，她发现这样的香气很奇特，是自己以前从来没闻到过的。 那种感觉不像是香水，而更像是一种亲近自然的味道，还混杂着泥土翻新的清香。 乔嫣下意识往窗户方向望去，发现窗户的防护栏中间，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盆紫中泛青的无名花。 “花？！”乔嫣把被子掀开，套上拖鞋走过去，端起花盆打量。 她从没见过长相如此奇特的花，外观看上去很蓬松，花儿长得细小，像星星一样，零零散散地挂在翠绿的叶上。 每朵花瓣呈单瓣，极少是双瓣的，散发着奇特的香味。 “好奇怪的花啊，是小鱼送过来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顾小鱼的声音，以及夹杂着小花仙嘻嘻哈哈的声音。 “小花仙，别闹！” …… “他们回来了……”乔嫣心头陡然一怔，忙放下手里的花盆，转身去开门。 她刚把门打开，正好撞见要开门进来的敖缺。 两人猝然相对，一下子气氛倒显得尴尬了。 敖缺愣了一下，“你……你醒啦？” “嗯！” 敖缺望房里望了一眼，看到摆在窗口的花已经盛开，嘴角不自禁上扬，“那是我送你的花，漂亮吗？” “原来那花是你送的？！”乔嫣惊奇道。 “是啊。” “呃……很漂亮！”乔嫣低头想了想，敖缺似乎是第一次给自己送花…… 乔嫣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特别看重形式的女孩儿，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总是需要借助一些东西表达。 虽然花不是唯一的方式，而且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花渐渐不再代表浪漫，而是一种土味儿的直男情怀，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乔嫣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花呢，有别的意思吗？” 敖缺笑着说：“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生日。” 乔嫣表情僵了下来，愣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今天好像确实是自己生日，如果敖缺没有提醒，或许自己就这么懒懒散散地睡上一天，然后迷迷糊糊地忘记。 或者过了几天之后猛然想起，然后随便买个蛋糕补上生日，就这么草草了事。 毕竟自己都是这样过来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一个人过生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你记得我生日……”乔嫣突然感觉心里莫名地暖起来了，像笼着七月耀阳一样。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敖缺说得好像理所当然，却让乔嫣心里扑通一下，感动猛地像洪流般涌上心头，泪水就差一点便要夺眶而出。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天塌下来都能坚强地扛着，不动声色。 偏偏就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就能轻易地卸下满身防备，然后大哭一场。 风儿从乔嫣卧室地窗外吹进来，青紫色的花瓣摇曳了一下，将芬芳的花香融入空气中。 那一瞬间，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蝴蝶和高歌的鸟儿。 乔嫣抿着唇笑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星光一样褶褶生辉。 两人就像泥塑似的站着原地，不说话，就这么温柔地互相看着，仿若眼中只容得下对方一人，再参杂不下其他半点儿东西。 没有任何隔阂，时间像凝固在了那一刹。 “喂，小花仙，你站住，那个不可以吃掉！”顾小鱼还在跟跳脱的小花仙周旋。 小花仙身手敏捷，一会儿低着头钻桌底，一会儿两腿一蹬跃上沙发。 顾小鱼跟在她身后，不论怎样都抓不住她，小花仙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咯咯地笑个不停。 “诶，快安静会儿吧！你俩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呢？！”饕餮趴在沙发上，没好气道。 “咋了？”顾小鱼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喘气，把头歪向饕餮。 饕餮冲乔嫣和敖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喏！” 顾小鱼冲饕餮指的方向望去，正好发现两人含情脉脉的一幕，先是一愣，马上会心一笑。 吃了把狗粮，却把自己给甜到了。 她是真的为乔嫣感到开心…… 乔嫣这才注意到客厅其他人的眼光，突然感到一丝窘迫，忙把眸子挪到另一边，“我换身衣服。” …… 生日在天庭饭店举行，这次来了很多人。 乔嫣做梦都没想到，这次生日竟然会来这么多人。 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只有自己小时候十岁生日那时，才撑得上这次人数的一半。 刚走到饭店门口，守在门口的顾小川见到，高兴地大喊，“姐！小嫣姐！！” 乔嫣惊了，“咿，那不是小川吗，他也来了？” 顾小鱼一边笑着招手，一边回道，“嗯，我让他来的。” 走到饭店门口，门缝微微敞开，上面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但里面却热闹，人多得几乎座无虚席，服务员端着盘子来回穿梭，俨然营业正火的样子。 走近几步，乔嫣才发现，这些眼中所谓的客人，几乎全是自己熟识的人。 有亲戚，有朋友，但更多的是同事。 如此场合，乔嫣突然变得怯场了，眉头紧锁道，“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 “这算多吗？”顾小鱼踮起脚尖往饭店里瞄了一眼，笑着说，“快点吧，磨磨蹭蹭的，别让人等急啦！” …… 乔嫣在闲谈说笑的人群中，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母亲，“妈！” 乔妈旁边的中年女人见乔嫣走来，忙喊道，“哟，瞧瞧，你家小嫣来了啊！” 第三百一十章 王者荣耀篇 偶遇谜神 乔嫣一一问好，其中有部分亲戚脸生，她甚至叫不上名字。 这些人一口一个小嫣，叫得亲热。 “我就说养女儿好嘛，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啊，出息多了！” “小嫣啊，处对象了吧？！” “你瞧你这记性，人家小嫣早处上了个富二代，上回过年的时候，不还带回来了么？” “对啊，瞧我这记性，还想着给你张罗张罗呢……” …… 这次生日，让乔嫣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过生日只有欢声笑语的时代，不会为了生计而到处漂泊、无忧无虑的时代。 只要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她已经很满足了。 唯一遗憾的，这天父亲没有来。 做交警的出任务多，很正常，她也理解。 生日宴会从下午持续到深夜，从饭店辗转到ktv，热闹得很。 天色渐晚，人们脸上挂着微醺，笑意不减。 乔嫣和顾小鱼作为东道主开始收拾残局，挨个儿把喝醉的同事送回去。 直到天上的星星一一挣破夜幕，洒下青灰色的光芒，宴会才宣告完美落幕。 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乔嫣乘搭上顾小鱼的顺风车。 凌晨三点的夜，路灯洒着清辉，细微的灰尘映着路灯的寒光，像二月雪。 “我今天很开心。”乔嫣倚着车后座，眯着眼看车窗外的风景，微微一笑，迷迷糊糊的。 “马上到家了，坚持一会儿嘛，可千万不能睡着，我车开不进你们小区的。”顾小鱼打了下方向盘，抬起眸子，透过车镜瞄了乔嫣一眼，以为她瞌睡糊涂，开始说梦话了。 乔嫣没理会她，嘴角微微上扬，若有若无地笑。 此时，城市顶部的一片墨黑夜色下，无数星星亮得刺眼，像散着无数尖锐的芒刺。 而这堆繁星中，一双狸花猫般上下分楞的眼睛，在深紫色的重重迷雾中悄然隐现，镇静地盯着这辆一路开得顺畅的桑塔纳。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谢谢你，司命。” 当那辆白色桑塔纳驶入街道拐口处时，便一下子失去了踪迹，而那双神秘的眼睛，也同时从黑暗中遁失。 …… 兰阳小区在入冬的时节迎来今年第一场小雪，不足以纷纷扬扬，但夹着些许雨水的雪，倒比纯粹的雪更加清冷彻骨。 走在路上的行人，都不禁带上口罩，拉下衣帽，缩着肩膀边走边搓手。 长在院门口的桂树，以及闲散的枯木色菊花，被寒气败得凌乱不堪，只有几株早开的淡黄色腊梅正艳。 乔嫣家里，龙、人和神挤在一张沙发上，挂壁式空调悄无声息地散着热气，隔绝室外风雪和严寒。 顾小鱼穿着桃色毛绒带帽睡衣，两只手拽着手机，脚丫子不知不觉顺上沙发，自发盘成一团。 左手方向坐着溟烈，右手方向靠着乔嫣，再往右边点就是敖缺，敖缺旁边紧靠着哪吒。 人手一部手机，屏幕同时进入荣耀五黑，在倒计时的叮叮声中，进入选英雄画面。 这局是顾小鱼的晋级赛，一旦胜利，便将彻底改写顾小鱼永恒钻石的宿命，因此这局比赛虽说只是一场钻石局的低端比赛，但其意义非凡。 为了帮助顾小鱼脱离苦海，溟烈在进入游戏时格外小心，禁人选人都格外谨慎。 很快，英雄选定，并在倒计时警告声提示下，很快进入游戏加载页面。 我方阵容： 乔嫣：黄忠。 顾小鱼：钟馗。 溟烈：铠。 哪吒：吕布。 敖缺：东皇。 对面阵容：懒得看…… 我方阵容中规中矩，反正就是很平常的一局。 在等待游戏加载时，乔嫣不经意发现，敖缺所选的英雄图标下，竟然挂着浙江省第49东皇的牌子。 金牌东皇……赫然半吊子国服！ 而反观乔嫣，玩这游戏几年了还是没玩明白，倒是辅助射手到法师上单玩了个便，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五千多场，连一次星耀都没上过……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敖缺，你这亮闪闪的牌子什么意思？”顾小鱼看到牌子，忍不住问。 “不知道。”敖缺随口一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敖缺的金牌东皇让乔嫣感到惊愕，而敌方阵容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敌方阵容：孙尚香、赵云、牛魔、太乙真人以及明世隐。 四个辅助，一个射手…… 这样的阵容把顾小鱼逗乐了，“哈哈哈，这什么鬼阵容。” 而当乔嫣看到敌方孙尚香的昵称时，表情微微一僵。 孙尚香的id名叫…… 谜神luann！ …… 谜神是pubg战队wid退役职业选手，在其职业生涯中，所带领的团队只有一场败绩。 那是pubg国际赛上分出胜负的最后一战，是wid战队和毕生宿敌sc战队决胜一战，亦被圈内知名人士戏称为诸神之战。 毒圈在地图上刷成句号般大小的点儿，wid全体四人队正居圈中的天命房。 sc战队成员镜明，摸索着边缘苟进毒圈。 而场上只余五人幸存…… 看似胜负已定，最后却被一颗普通的手雷华丽逆转…… 镜明一颗手雷，直接将wid三位队员击倒，并以极快速度击杀wid的队长。 一人灭队，不可思议地完成吃鸡。 台下观众彻底沸腾了，连解说员都不禁汗颜，激动地表示，这一战将载入史册。 这一战，直接将wid冲击世界冠军的美梦破碎了。 谜神不堪微博上一片骂声，第二年便宣布退役，转战王者荣耀。 游戏天赋异禀的谜神，很快在王者荣耀掀起新的波澜。 狂热的pubg粉丝不再对他心存芥蒂，新入的王者荣耀粉把他捧上了神坛 如今，谜神在青梅直播上，已然成为王者荣耀和电脑pubg技术专区的双一哥，粉丝早一年前便已突破三千万，如今日流量随随便便上个百万。 乔嫣看着手机屏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钻石局，何德何能匹配到常年混迹区一的百星大神呢？ 冒名顶替，一定是这样！ 乔嫣心里这样想，但迫于使自己心安，她下意识掏出另一个手机，指尖飞速点开青梅直播，点进自己关注的几位主播。 正在直播的行列中，谜神赫然在线……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王者荣耀篇 青梅一哥 乔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进了谜神的直播间。 而此时，谜神的画面还停留在游戏加载时的最后一秒。 那一瞬间，乔嫣恍惚在直播屏幕上看到了对面的自己。 弱小可怜又无助…… 一时间，激动、惆怅和悲凉涌上心头，浇得五味杂陈。 谜神的小号，还在钻石段位，五排带粉。 而谜神此时还在跟自己直播间的粉色互动，丝毫没把这局游戏放在心上。 根本就是就是胜券在握。 如若这局不出意外的话，算是他第三十连胜局了。 “惨了惨了，对面是谜神，这下完了！”乔嫣瞪大了眼睛，语气满是不可思议，心情又激动又慌张。 “谜神是谁？！”顾小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出于礼节问了一句。 但她对什么谜神不感兴趣，在往上说，就是对直播不感兴趣。 她向来对各界主播没什么好感，在她的印象中，所谓主播，基本都是些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谜神啊，流量榜第一的青梅主播谜神，你没听过？！”乔嫣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仿若不知谜神就犯了大罪一样，“就是那个吃鸡和王者样样天秀的谜神，随随便便日流量上百万的青梅一哥！” 乔嫣把谜神捧得简直天花乱坠，然后安静两秒，刻意期待顾小鱼投来震惊的表情。 但顾小鱼仅仅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怎么样，很厉害吧！”乔嫣挑了挑眉头，笑道。 “切……”顾小鱼扯了扯嘴角，嫌弃地向上泛着眼白，“我不关注游戏主播，那么无聊的东西……” “算了，玩游戏吧……”顾小鱼的表现让乔嫣大失所望，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浇了盆冷水，激动的心情也因此凉了大半。 这场五排开黑，对乔嫣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场钻石排位赛，而是如涉深潭的挑战。 对面之强大，而自己的队友却浑然不知，自己作为弱小的明白人，又有什么用呢？ 只求能有尊严的输掉比赛，而不至于被虐得连泉水都出不了。 因而在游戏开局时，乔嫣便不止一次叮嘱队友小心行事。 但是终究没人听她的…… 敖缺行事向来习惯我行我素，一级憋出三个黑色法球，光明正大地闯入敌方蓝区。 乔嫣反复劝说，但均无果。 眼敖缺入敌至深，只叹了口气，然后龟缩在塔下，小心翼翼地清理兵线。 但她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敖缺的东皇身上，生怕他反蓝出了意外。 意外这种事情缘由千奇百怪，唯一的特点就是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谁能料到，就在蓝buff旁边，指甲盖大小的草丛里，竟然能同时容纳四个彪形大汉？！ 乔嫣瞥见小地图愕然出现四个敌方投降，立马反应过来，仓促地喊道，“你被蹲了，快走！” 敖缺十分镇定，对乔嫣的呼喊不闻不问，仗着三颗法球前期疯狂的回血效果，一头扎进人堆之中。 “你去送吗？！”乔嫣惊了，清完兵线准备往蓝方向赶去。 乔嫣一级没买鞋，走得跟爬一样。 而当她在自己视野里看到敖缺的时候，敌方四人的血量差不多都被他耗下限了。 东皇前期的吸血效果之恐怖，以至于四个人围殴半天，愣是打不动，反而渐渐把自己的血量耗下限了。 “小嫣，你说的什么神就这水平？”敖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凭一己之力，把敌方四人打得狼狈逃窜，敌方打野赵云甚至连野区小鸟都顾不上了。 “这些都是他的水友，你们要小心对面孙尚香，不能让她起来，否则后面就难打了。” “你放心，不可能让他发育起来的！”敖缺信誓旦旦道，自信地招呼守卫中路的顾小鱼，“小鱼快过来，给你个蓝！” “来啦！”顾小鱼拖着沉重的钩子走过去，连行走都满上半拍。 跟乔嫣一样，也是开局不买鞋的主儿…… 二技能一钩，将蓝buff隔着一堵墙钩到身下，一闷锤下去，直接锤扁，挂在自己脚下。 二级就能拿到蓝buff，这是小公举的待遇！ 但蓝buff这种东西对她而言都算是其次的，毕竟钟馗不怎么耗蓝，最重要的还是出于对头铁队友的关爱。 收掉蓝buff只是一个顺便的事情，帮敖缺撑场子才是重点。 敌方四人前期抱团被东皇打散，发育停滞不前，而且在东皇骚扰敌方蓝野区时，上下兵线几乎同时进塔，敌方经济直接血亏。 这局比赛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把必胜之局。 敌方纯粹就是一群憨憨组合…… 而此时敌方孙尚香，也就是谜神，在清完自己线上兵线后，并没有继续和线上对的打算，而是马上转身涌入野区发育。 这样的梦幻开场，他见的多了，早见怪不怪。 对于足够强大的人而言，决定胜负的关键从来都不是队友。 因此他的思路很清晰，在队友彻底崩盘之前，保证自己的发育能够碾压对面，最后才是好戏开场的时间。 孙尚香的刷野速度极快，在溟烈的打野铠爹用惩戒收走蓝buff时，敌方孙尚香已经拿下了自己的红buff。 收掉红buff的孙尚香，并没有以红buff优势返回线上，以此获得线上优势。 而是开始游走起来了…… 拿下红buff的孙尚香，竟然直接开始游走，从下路游到中路，再从中路游到上路，把兵线满满地脏了一遍…… “这孙尚香到底想干什么？”跟三路争着抢线吃的射手，令溟烈诧愕不已。 而且更让他意料的是，队友似乎特别关照这个孙尚香。 每次孙尚香赶去线上时，敌方队友就会很默契地退守塔下，也不清理兵线，而是等待兵线临死一刀再去补掉。 他们似乎是故意把经济留给孙尚香的…… “这什么意思，一个人发育？！”这种莫名其妙的打法，半天琢磨不透他的打法意义何在。 “敌方这是四保一战术，团战时注意一件事，切掉敌方射手！”哪吒一语中的，说进了乔嫣心坎里。 哪吒是除了乔嫣外，第一个在开局就看出敌方射手意图的神。 第三百一十二章 王者荣耀篇 惊天之钩 “一个小小的脆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就看我的吧！”敖缺总是自信感满满，也不知道是哪儿借来的自信。 但事实似乎真是如此，乔嫣这方的阵容，仿佛只有东皇才能够克制住孙尚香了…… 带惩戒的铠很难近身孙尚香，一旦被孙尚香二技能位移撇开距离，铠就陷入被其风筝尴尬境况…… 击杀孙尚香难说，甚至很难在孙尚香手里逃脱。 更何况按照这种局况发展下去，孙尚香定然是敌方核心人物，敌方辅助不出意料也是会无脑保护孙尚香的。 这样一来，即便有幸抓住机会近身孙尚香，铠也是很难将其击杀掉的。 其实当对面射手被对面辅助刻意保护起来时，即便是伤害爆表的铠爹，也显得苍白无力。 我方唯一的希望，便全部寄托在敖缺身上了。 只要东皇大招能够先手吸住孙尚香，然后我方法师和射手的伤害跟上，孙尚香哪怕是有九条命，也是必亡无疑。 而关键问题在于，我方射手和法师是乔嫣和顾小鱼，这个伤害是否能跟得上，还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希望虽说渺茫，但这种鬼东西聊胜于无，渺茫的有，总比根本的无好。 游戏很快进入前期一段小爆发时间——我方铠爹四级，并且古木色的小龙坑里，出现了第一只张飞开大形态般的土色幼龙。 这条龙按常理来说，是游戏前期积累优势的必争之物。 然而敌方却并没有拿龙的意识，而是继续在线上或者野区发育。 到底是敌方识大体顾大局，自知无力争夺便不争的大智，还是根本就是一群无脑瞎玩的铁憨憨，谁都说不准…… 把小龙拿下之后，我方顺利全体四级，优势几乎碾压对面，并且迫切地需要一场小团战胜利来体现这股优势。 抓人，但并没有什么机会…… 溟烈从来没见过玩得如此保守的玩家，哪怕是我方线上英雄蹬鼻子上脸，踩到敌方防御塔红色警戒线了，敌方守塔英雄也不会出塔半步。 偶尔就是往草丛里甩甩技能以探虚实，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 线上的安逸，让三路守塔英雄和打野产生了一个荒唐的错觉，那就是对面没一个会玩的，包括孙尚香…… 这种错觉甚至把乔嫣也麻痹住了，其实传闻中不可一世的谜神，也不过如此嘛。 假象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注意到，孙尚香此时近乎飙升的经济…… “小鱼，注意中路，有人来了！”溟烈发现下路人突然消失，自然联想到中路gank，便给中路守塔的顾小鱼发出警告。 此时恰逢顾小鱼的钟馗四级…… 钟馗四级是比较强势的，只要一技能先发制人钩中敌方，然后配合大招控制，能够很轻易地击杀敌方。 因为钟馗大招不仅控制十足，伤害在前期也非常乐观，即便是坦克，也很难挣脱魔手。 “好嘞！”顾小鱼笑了笑，兴致勃勃地钻进右边草丛，蹲进去，一动不动。 蹲草这种事，比跟着打野到处跑有意思多了，毕竟她最喜欢玩的就是草丛三嗨。 那种阴在草丛里，等待猎物出现，先手将其秒掉，打个措手不及，然后全身而退，这种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差不多十秒后，顾小鱼屏幕果然出现了敌方英雄身影，猎物的气味儿。 敌方太乙正跟着孙尚香，沿着河道大摇大摆地往中路赶去，一心只想吃兵线。 “小鱼好机会，我来了！”溟烈见顾小鱼这边有机会，连打到半血的两只小狼都直接放弃，直奔顾小鱼方向而去。 乔嫣也立马给出回应：“等我清完这波兵线，马上就到。” 顾小鱼感觉自己胜券在握，预感时机成熟，自信出钩，地狱蓝的钩子，像道闪电冲孙尚香飞腾而去。 接下来的操作，顾小鱼在脑海中已经完全构想出来了，大招加闪现完美控住孙尚香，直接爆发firstblood，成为奠定优势的主导者！ 哼，此战必将名噪南北，看谁还敢说我菜！ 顾小鱼钩子准得离谱，敌方两人几乎紧密凑成一块儿，但那钩子愣是从两人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一技能空…… 但顾小鱼早已无法遏制住接下来的操作。 原地大招，再空…… 同时还补了个闪现，又空…… 敌方孙尚香视野中，则看到了这么鬼怪离奇的一幕——草丛中伸出一只莫名其妙的钩子，那钩子再召唤出跳出一坨无助、弱小但硕大的黑巨胖。 这倒是把孙尚香给吓了一跳，忙侧身往旁边翻滚，然后抬手一炮，钟馗瞬间少了四分之三的血量。 再补上一个普通攻击，我方钟馗光荣献上一血，成功为对面奠定了优势…… “耶？我的钩子怎么这么细？！”顾小鱼看着屏幕已成灰色，以及地上那坨自己被动技能爆炸后的尸块儿，脸都绿了。 铠刚好走到中路，而黄忠也才走到河道一半，两人又默契地回去继续发育了。 “小鱼，你是在秀智商吗？”乔嫣一脸嫌弃，显然是目睹了刚才顾小鱼教科书般的傻瓜式操作，“没勾中就没勾中嘛，怎么还把大招跟闪现都交了……” “我跟你讲，这个钩子绝对有问题的！”顾小鱼红着脸狡辩，想要挽回最后一丝丝可有可无的尊严，“游戏肯定是出bug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往人堆里勾都勾不中？！” “我都看到了……” “只是游戏而已嘛……”顾小鱼愣了一下，“再说，你都看到啥了？” “我觉得你是个傻子……”乔嫣埋着头继续清理兵线，然后就在草丛里转圈圈。 顾小鱼对游戏输赢并不太在意，对自己的操作要求也不高。 但是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成为众矢之的，作为一个好面子的女孩儿而言，背锅这种滋味儿，她实在品尝不起。 “烈烈？” “我什么都没看到！”溟烈脱口而出。 “嗯？！”顾小鱼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溟烈发现她的脸上有种怨念的灰色，慌忙改口，“是我的错，我没支援到位，抱歉。” “没事儿，我原谅你了，但你要为我报仇哦。”顾小鱼一下子笑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王者荣耀篇 极限一闪 顾小鱼的操作让敌方明世隐忍俊不禁，开始在公频发话。 【全部】柠檬爆爆珠（明世隐）：“这钟馗什么操作啊，笑死我了哈哈哈。” 【全部】这么大只唇啊（牛魔）：“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二百五。” 【全部】柠檬爆爆珠（明世隐）：“注意素质，看这id，对面好像是小姐姐啊。” 【全部】村头留守村长（太乙真人）：“对面的小姐姐，打完记得加我wx哦，我的wx号是liushoucunzhang！” 【全部】柠檬爆爆珠（明世隐）：“此人巨丑，千万别加哈哈哈。” 【全部】村头留守村长（太乙真人）：“怎么说话呢，我**你个大**！” …… 对面聊着聊着，莫名其妙地聊嗨了，而顾小鱼抿着嘴唇，低头默默地来回切换小地图，试图把注意力放开。 公频上的每个字符，甚至包括标点符号都像带着刺。 恶意的嘲讽…… “没事的小鱼，不要在意他们，你玩得开心就好了。”乔嫣安慰一句。 原本她是想在讥讽顾小鱼几句来着，但看看对面做的，已经够多了。 自己要在旁边再煽风点火，恐怕顾小鱼要气得发飙。 游戏而已，没必要。 乔嫣话音刚落，屏幕上马上接连爆发第二个和第三个人头。 我方吕布击杀敌方赵云，我方吕布被敌方孙尚香击杀。 击杀过程太快，几乎让人猝不及防。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还逗留在中路时，上路吕布已然和敌方边路赵云的对线正进入白热化。 按照正常对线而言，赵云打吕布几乎没有任何优势而言，更何况操控吕布的选手乃是天上神明？！ 敌方赵云也深知这一点，基本不和吕布对线，龟缩在塔下寻求机会。 赵云猥琐塔下，吕布便控线不前。 几经下来，赵云的经济已经远远落后于吕布，本来就英雄克制，再加上经济落后，上路活生生打成了父子局…… 吕布的方天画戟化为教训不听话小孩儿的皮鞭，抽得赵云哇哇大叫，不得已之下只得呼唤自家打野帮忙。 打野是线上的真爸爸…… 敌方打野孙尚香带着两个小弟往上路狂赶，赵云见状，受挫的自信心瞬间飙升回满。 跟吃了壮药一样，拎着枪怼上吕布的脸狂戳烂戳…… 自信心回来了，膨胀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吕布打他跟闹着玩儿一样，三个普攻加上两个天魔附体的真实伤害斩，直接将膨胀的赵云打残。 然而，此时赶来支援的孙尚香还在路上…… 在争斗之中，赵云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在残血之际，慌忙大招往后位移跑开。 吕布紧跟其上，在赵云大招刚落地一瞬，便被吕布预判性的闪现加一技能命中，直接收掉人头…… 这操作在普通水友面前而言，虽说并不是很炫，但却让技艺高超的谜神愣了两三秒。 “这吕布有点儿意思，刚才的闪现是预判的吧……”谜神眯了眯眼，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有没有看见，赵云是死在天上的……” 弹幕上，几乎满屏都是无脑扣666的，在满屏的666或者999中，需要极其细致才能捕捉到一些看似正常的弹幕…… 守护梨子的小情歌：“刚才那波也就正常操作吧，一闪而已啊，小学生都会的操作。” 莉莉安：“报告老大，对面已经被窝安排上了。” 安利珠宝文化传扬：“这赵云怕不是个傻子吧，跟吕布硬钢，纯粹找死去的！” 死在尼罗河之夜：“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八爷的女朋友啊：“小谜子，我来看你来啦qwq！嘻嘻！！” 半梦半醒的小韭菜：“吕布正常操作，我都会，就是一技能的时候闪现……” 戒烟？不可能：“是赵云不会玩，赵云随便单杀吕布的好吗？” …… 谜神大致地瞄了眼弹幕，解释道，“我说的是他闪现的时间很不可思议，你们刚才难道没发现，赵云是在空中被击杀的吗？” 弹幕仍然在继续玩笑似的刷，但仍没几个肯把注意力放在吕布这个路人身上。 即便吕布刚才的一闪操作跟赵云天衣无缝地同时触发，在谜神的水友眼中，这不过是凑巧而已。 谜神自带敏锐的观察力，很快让他察觉出，这个吕布跟自己以往所见过的不太一样。 不管是操作还是自发的气质，击杀和撤退显得十分沉稳，就好像一切都在意料当中一样。 这个吕布，少说荣耀手法，绝对不是简单的钻石选手！ 而成功击杀赵云的吕布，在谜神赶往自己这条路时，恍惚间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儿。 有人来了！ 如果自己不赶快撤退，即便捏着通天大招的本领，想要全身而退几乎难于登天。 敌方的支援，如同闪电般迅速，在孙尚香以及辅助二人组经过上路草丛时，吕布差不多行至上路靠边界的草丛正中央。 “他在草丛里，留住他！”谜神直接往草丛中翻滚，举枪待射。 一声令下，身后的太乙真人突然加速，蓄着即将迸射的炸弹，直接往上路草丛中闪现。 不偏不倚，这控制正好炸中吕布。 吕布的视野被太乙真人暴露，孙尚香直接一技能手雷正中吕布头顶，同时打出二技能蓄留好的强化普攻。 一波教科书式的操作，直接将吕布打掉四分之三的血。 这伤害，让屏幕另一边的哪吒简直不敢相信。 他最大化计算过孙尚香的伤害，顶破天也就耗半血，并且足够自己大招跑路了。 但这伤害，他显然扛不住。 大招不经思考往塔下坐，刚落地，便被孙尚香远程大招收掉人头…… 伤害太高，支援太快，吕布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哪吒脸色沉了下来，神色凝重地观察战场局势，默然不语。 不是他认真了，而是真的生气了。 这波gank成功将吕布拿下，谜神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吕布操作固然好，但是意识方面好像有所欠缺，或许其操作真如弹幕所说那样，只是凑运气罢了。 不过如此而已……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者荣耀篇 意外之钩 就目前而言，击杀孙尚香的任务刻不容缓，敌方孙尚香发育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能再让她安逸下去了，否则这绿婆娘发育起来，没人能扛得住她一炮。 东皇、铠、再加上钟馗，三个粗糙大汉早在中路的某个草堆里埋伏好，等着猎物上钩了。 谜神的意识原本就是上乘，再加上玩的是孙尚香，伤害高但是身板脆，所以谜神自身保护意识流更加强烈。 即便他的身边还有捏着大变活人技能的太乙真人，以及大招拥有回血技能的明世隐，谜神也丝毫不敢懈怠，老是夹在两个辅助中间，生怕出了意外。 如此谨慎绝人的意识，超前于整个电竞职业圈，可以说算得上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职业意识…… 包粽子似的站位，让敖缺犯了难，手里拽着蠢蠢欲动的大招，却只有眼巴巴干着急的份儿。 上路不断尝试磨塔吕布和下路猥琐发育的黄忠，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中路。 而此时，谜神三人组不断往中路靠拢，中路的草丛三人组敛声屏气地等待。 两方很快便要碰头，一场血战似乎在所难免！ 溟烈道：“等东皇先手，你们都不要贸动。” “这保护得实在是太好了，完全不好下手呀……”敖缺皱着眉头，一脸难色道，“我觉得，还是应该看顾小鱼的钩子。” “咩问题的！”顾小鱼一脸认真地点头，“请你们相信我这一次吧！” 乔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击杀谜神的重担竟然落在了顾小鱼身上。 真是觉得好笑又好气，组织居然要派一个小兵去刺杀武林高手？！ 没办法，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乔嫣已经做好了惨败的心理准备，甚至连该怎么去安慰顾小鱼的词儿都想好了。 敌方可是谜神，走位迷踪无法，就顾小鱼那钩子，钩个小兵都可能钩歪，钩住谜神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接下来，戏剧化的一幕却出现了…… 谜神的孙尚香路过草丛时，意料到草丛里可能藏有人，便下意识往回翻滚一步。 这一步不得了，刚好接中了顾小鱼沙包那么大的钩子…… “钩得好！”溟烈兴奋道。 敖缺眼疾手快，直接大招锁定死孙尚香。 “呀，我钩中了！”顾小鱼惊呼一声，对自己随心随性钩法惊呆了，“我的妈呀！” 而被钩中的孙尚香几乎连半点反应时间都没有，一套conb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在敖缺大招锁死孙尚香的一瞬间，铠紧跟着释放大招，化身凯皇。 那柄泛着青蓝色烟雾的大刀，让无数脆皮英雄为之胆寒。 刀直接劈在孙尚香脆弱的肉体上，一记正向劈砍，一记反向穿刺，每刀无限逼近9999的威力，这谁人挡得住？！ 敌方太乙真人连大招都没来得及放，孙尚香便当场毙命于草丛之中…… 孙尚香被成功击杀后，跟随其为虎作伥的辅助便突然化身为离群的羊羔，面对杀红眼的猎人，只有束手就戮的下场。 谜神望着灰白的屏幕愣了神，弹幕像炸了锅一样，满屏如白色海流一样汹涌…… “666” “这波蹲草满分。” “这钩子开了定位器吧。” “举报对面钟馗开挂！哈哈哈” …… 复活倒计时的时间，给了谜神充足的理性分析，“我开始就猜到这草里有人，所以才往回绕了一下，真没想到，这钟馗猜的中我走位……” 思索片刻，谜神打了个响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看来是遇到对手了，真好，我得认真玩了。” 谜神这句话，弹幕再次炸裂起来。 谜神眼睛微眯起，看来这真是要认真了。 …… 这句没意外，输掉了比赛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解 万卷苍云之上，一条硕大的老龙盘踞在此，六条粗硕的触须婉转飘动，皱纹沟壑中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正神色冷峻地注视前方。 目及不远处，一个漆黑的身影闪烁一下，忽如闪现般出现在老龙面前。 细看此人，正是南海龙王溟烈！ 面对老龙，溟烈放下自己南海龙王的身份，躬身道，“南海溟烈，拜见先祖。” 先祖龙缓缓开口，口中若有寒气，白茫茫一片蒸腾而出，“你找到答案了么？” 溟烈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后辈愚昧。” “其实这个答案，你早就得到了……” 那老龙吐了一口清白的气体，在一阵寒光中幻化成衣着白袍的老人。 老人头发细长花白，如同银丝一般覆于脑后，眉间着了一点金色法印，莹莹散着辉光，脸上皱纹密如渔网，苍老得像一位人间百岁老人。 此老龙便是几千年前的南海老龙王。 自其身死之后，魂便袅化于此，溟烈始终守护着他，才得以使其不受亡灵官死神操控，终成自由灵魂体——灵龙。 但这种意义上的龙，已经算不得真正的龙了，只不过是披着龙皮的死者灵魂而已。 老龙王走过溟烈身前，脚步轻得听不见任何声音，或许他本身就无法再制造出声音了。 他望着云下的万千世界，神识一下由天灵盖溢出体外，直冲云下世界而去。 “这个世界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其繁华程度由古至今都未曾达到过。”老龙王突然转过身，视线无差别落到溟烈脸上，“凡人都能进步如此，龙族又怎能停滞不前呢？” “可是……” “是你心里的执念太深了……”老龙王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直到他看到云层下两个女人的身影，才缓缓开口，“看吧。” 这两个女人，正是乔嫣和顾小鱼。 溟烈见到阳光下的顾小鱼时，原本紧绷的脸，不知怎么的，竟然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溟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笑容在不经意间收敛起来。 但为时已晚，那微妙的表情早已经被老龙王捕获到了。 “这不就是你的答案吗？”老龙王呵呵地笑了笑。 “我大概能明白了。” …… 那些曾经的恩怨往事，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溟烈心上。 太重了，重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成为南海龙王的千年以来，他总有种自己被美好的一切隔绝了的错觉。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杀戮的过往，让南海的一切都深深地惧怕着他。 等他如愿成为南海之王时，他突然发现，高高在上并不是一种享受，而是成为了一把固步自封的枷锁。 画了一个圈，自己把自己封死在圈内，他的身上，总能找到孤傲和孤独的影子，始终孑然一身。 直到有一天，一个凡人女孩儿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我想来解开你的心结，他才恍恍惚惚地有所感觉。 像突然之间如获新生，从黑暗的地狱重返人间。 “先祖，我明白了！”溟烈笑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入冬的一天 江南的十一月，又称冬月。 温度在这几天低趋五度，走在路上的时候，稍微起点风都跟刀子刮破脸一样生疼。 顾小鱼和乔嫣从菜市场的方向走来，穿着臃肿的白色面包服，两人并着走把肩膀一缩，恰似两只黏在一起的灰白色平头大蘑菇。 乔嫣抖了抖手里塞得满满的熟料带，忍不住抱怨两句，“下次别买这么多鱼了好不好，这季节真不适合吃鱼，补点羊肉汤不是更好吗？” “你懂什么？”顾小鱼白了她一眼，认真反驳道，“鱼肉既香嫩又鲜美，最适合冬天冷的时候吃了，不仅驱寒滋补，而且还有营养呢!” “我真怕被你给养胖。”乔嫣叹了口气，哈出一口白雾。 “那你不会少吃点啊！”顾小鱼挑眉笑道。 …… 门卫室的谢大爷换了身臃肿的冬季棉袄，坐在一张真皮凳子上，双手托着腮帮，神色无精打采，对着电脑像是在发愣。 电脑旁边靠着一台台式取暖器，散发着黄昏色的暖光，一只肥胖的橘猫懒懒地匍匐在取暖器下，在温暖中惬意地眯着眼。 “谢大爷，开开门啊，我没带卡帮我刷下。”乔嫣用胳膊肘击玻璃，敲得砰砰响。 猫被吓了一跳，喵地一声窜下桌，肥胖的身影瞬间不知去向。 “乔嫣啊……”谢大爷抬头发现是乔嫣，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从内衣口袋拽出一串钥匙，钩带出一张泛旧的门禁卡。 “来，给你。”谢大爷把门禁卡连带钥匙串一并递给乔嫣，不带一丝戒备。 小区里，几棵排在公园内景湖旁的腊梅树，只剩下苍劲的枝干，上面缀着满枝的黄色腊梅花。 其他的花草不太抗寒，枯的枯谢的谢，只有道旁的万年青常绿。 “今年的腊梅开得好早啊。”顾小鱼指着腊梅说，“你瞧，那株开得好艳啊！” 乔嫣顺着顾小鱼的指向望去，点了点头，“可能今年要比往年冷些了吧。” “明明都全球气温变暖了，这个地方怎么还越变越冷了呢？” 乔嫣白了她一眼，“我真是一点都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好啦，快点走吧！”顾小鱼俏皮地笑了笑，“这排骨待会儿回去还得炖一小会儿呢。” 一阵冷风忽的吹来，卷着万年青的熏香，吹到顾小鱼和乔嫣的脸上，两人不禁同时做出缩着脖子打颤的动作。 “冷死了，我要吹会儿暖气。” 冷云之上，一条黑线倏然划过。 乔嫣好似察觉到了，停下脚步往苍白的天空望去。 但除了几朵散乱成一堆的浊云，连一只闲鸟都没有…… “小嫣，你干嘛呢，走啊！”走在前面的顾小鱼见乔嫣停下脚步，不由得唤了一声。 “来啦。”乔嫣呼了口雾气，无所谓地往前走去。 在乔嫣把眼光挪开时，浑浊的云层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全身如同缀着星芒一般灼灼生辉。 那人影立于云层之中，眼神始终盯着乔嫣，片刻后道，“对不起，误会你了……” 说完这句，便消失于云层之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既不像狗也不像猫 独栋的二楼小屋，院子下的仙庭花草仍旧开得茂盛，偶有几只喜鹊在枝干上逗留，歪着脑袋打量路人。 二楼客厅里，悬挂的大灯四散温煦的热芒，把整个房间晒得暖烘烘的。 推开门，白色小奶狗正躺在沙发上睡大觉，头顶的三根呆毛被挂壁的空调机暖风吹得摇曳不止，像草原上拔高的随风飘荡的芦苇。 而原本跟小奶狗作死作福的小花仙此时却不知去向，但在朦胧之中，隐约能听到她异域时空的欢叫声，朦胧但异常清楚。 乔嫣原本想把睡熟的饕餮叫醒，却被顾小鱼一个劲儿制止住，“诶诶，别！” 顾小鱼把身上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往客厅的榆木桌上搁，搓了搓手往蹲在沙发旁，打量着小奶狗睡熟的表情。 “我第一次见它睡这么熟呢……”顾小鱼有些小激动，把手伸在饕餮头上，轻轻地抚了抚它的呆毛。 “既不像狗，也不像猫……”顾小鱼打量着饕餮睡熟的表情，单手托着腮帮子小声道，“这是啥子妖魔鬼怪？” 乔嫣站在旁边，一时啼笑皆非，这要是让饕餮给亲耳听到，怕不得抓花顾小鱼的脸。 但看饕餮这睡得跟猪一样的表情，八成是真没听到…… 神兽的警戒心本身很重要，无论是在山海界还是在幽州，危险和欺骗无处不在，稍微一点懈怠，等待的便是被消灭。 然而在人间，这种戒备心显得毫无作用，人性再怎么凶恶，也不过只是个凡人而已。 更何况还是像顾小鱼和乔嫣这种，看起来本身就不怎么凶的凡人？！ 跟这群人待在一起，饕餮的警戒心日复一日遭受弱化，以至于如今，它渐渐变得已经不再适合回到山海界去生活了。 戒心不足，但鼻子的嗅觉跟一般狗还是相差无二的。 顾小鱼身上有种清新又甜甜的荔枝香水味儿，这种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闻着闻着就忍不住想靠近。 饕餮恰巧对这种香味儿很敏感，香气一缕缕灌入鼻孔时，饕餮的眉头开始微微跳动。 慢慢地，上下紧闭的眼皮缓缓被打开，露出一对轮廓分明的青色瞳孔，隐隐约约还散着白色寒雾。 “你醒啦？”顾小鱼被惊了一跳，缩着肩膀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以为自己背后的小坏话被他给听到了。 然而饕餮却对她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耷拉着眼皮子给了她一个厌世眼让她自行体会后，像个行动迟缓的老者把头扭向一边，继续趴着呼呼大睡。 顺便把蓬松的尾巴甩向了另一边…… 顾小鱼呼了口气，耸耸鼻子起身，冲旁边憋笑的乔嫣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你还笑……” 乔嫣卷起左手腕的衣袖，露出一副淡粉色的女士手表。 她低头对了下时间，笑着调侃道，“喂，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这儿一大堆东西呢，还弄不弄了啊？” “帮我拎点儿，来厨房打下手。”顾小鱼泄了口气，把桌上的大包小包笼统抱入怀里，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厨房方向走。 第三百一十八章 跟媳妇儿打声招呼 顾小鱼口中打下手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待在厨房里给她做陪童而已。 哪怕自己什么事儿也不做，她也不会轻易放自己走。 即便厨艺再优秀，也忍不住漫长烹饪的寂寞，总要找个人拉拉话才行。 乔嫣从塑料袋里摸出两节玉米，无精打采地把玉米粒一颗一颗剥了下来。 顾小鱼则对着锅炉转得起劲，就像一个音乐会场的dj，沉迷节奏的旋律无法自拔。 “诶，小嫣，最近怎么都没见着敖缺影子了呢，他去哪儿了？” 顾小鱼忙活着切菜，头也不回地问。 乔嫣手里的动作僵了几秒钟，随后剥玉米的动作变得仓促些起来。 顾小鱼这一问倒是真把她给问着了，这阵子乔嫣确实没怎么见敖缺影子。 但她又不怎么好意思去问哪吒，溟烈虽说常常在自家附近游荡，但经过国庆捡符咒那件事后，溟烈在她眼中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眼神里似乎永远带着恶意，乔嫣不经意间跟他眼神交流都几乎没有，更不要说还敢搭腔问敖缺下落。 对敖缺的不辞而别，她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或许真的遇上什么重要的事儿了。 “大概……”乔嫣吞吞吐吐，低着头自顾自剥玉米粒，“大概回老家了吧……” “啥？”顾小鱼切菜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微微把头偏过来，皱着眉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乔嫣，“回老家？！” 思乡之情人之常情，可这用到龙的身上多少不合适。 身为东海龙子，随随便便上天入地，在顾小鱼眼中几乎无所不能，回趟家这种事分分钟跑两趟，用得着一连几天不见影子？！ “敖缺没跟你说他去干嘛了吗？” “他一定有重要的事儿。” 顾小鱼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神色笃定地道，“再重要也得跟自己媳妇儿打声招呼啊！” 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着实让乔嫣惊得呛了一嘴口水。 “跟个二胡卵子一样！”乔嫣脸瞬间通红，面无表情地白了顾小鱼一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瞎说什么？！” 顾小鱼毕竟跟乔嫣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她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顾小鱼都一清二楚。 要是自己刚才的话对乔嫣而言确实子虚乌有的话，乔嫣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不以为然，甚至戏谑一笑带过。 然而只要一旦说中她的心思，那脸红得跟烂番茄差不了多少，她的心里话永远写在表情上，顾小鱼一目了然。 心照不宣是乔嫣和顾小鱼友谊的升级，只需要一个默契的眼神，自行体会。 顾小鱼也不问了，带着笑继续忙活，“我在想啊，什么时候得教你做几样拿手小菜，以后要是香消玉殒了，总归还有方法套住男人的心嘛……” 乔嫣想了想，把手里剥了一半的玉米扔进篮子里，“你要是能把我教会，天庭饭店一半的经营权归你。” “别，剧组那边我还忙不过来呢，你是觉得我很闲是吧。”顾小鱼赶忙摇手拒绝乔嫣的一番“好心”。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广场舞这么难，等我老了不会跳怎么办 乔嫣跟着顾小鱼学了半天，出锅的菜无一不是黄里透焦，就连饕餮看了也没胃口。 乔嫣看着自己的作品，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天生就不适合做菜？” “别气馁，这种事情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失败。” …… 晚餐时间，敖缺回来了，带回一大堆东海的特产。 他果然只是回东海而已了。 跟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溟烈。 乔嫣是有点怕他的，因为那件事，溟烈不知为何有意疏远乔嫣，而乔嫣也感觉到了这种隔阂。 而这一次，她发现溟烈的眼神变了。 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锋芒，而是老友相见时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太真切了，恍惚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或者说之前被换了一次，现在又被换了回来。 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龙和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张桌前。 而沙发旁边，饕餮正一脸阴郁地趴在自己饭碗前，眼神充满恶意地瞪着桌上谈笑自若的人和龙。 饭碗里，正是乔嫣厨艺的测试品，烧糊了的鸡腿，还有几个带壳的鸡蛋饼。 …… 晚上渐入黄昏，溟烈闲的无事便和顾小鱼出去游逛。 路过一家银行外的空地时，正好撞见一群半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太在跳广场舞。 音响搁在树下的长椅上，声音不大倒着洪亮。 看着广场上歌舞正兴的老头老太，顾小鱼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 溟烈跟在顾小鱼旁边，看着顾小鱼的侧脸，放慢了步子。 “怎么啦？” 顾小鱼摇了摇头，没有搭话，眼神若有所思地锁在这群老头儿老太身上。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唯有顾小鱼丧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溟烈以为她遇上了烦心事，忙着问道，“怎么突然愁眉苦脸的，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揍扁他！” “没有啦！”顾小鱼惬意了口气，脸色微微有些缱绻，“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啊。” 溟烈一下释然，他明白顾小鱼的苦衷，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人跟龙不一样，人都是会老的，终有一天，即便貌美如花的顾小鱼，也会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溟烈笑了笑，把手抚上顾小鱼俏粉的脸蛋儿。 他想安慰她，就算她有天会老成骨头，她依旧是自己的顾小鱼，仍旧是南海夫人。 但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顾小鱼重又把脸扭向广场舞大妈，冷不丁来了一句：“这广场舞这么难，我以后肯定不会跳的。” 溟烈被石化，脸上又渐渐露出笑容，“你原来在担心这个？” “嗯！”顾小鱼笃定地点了点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小时候我妈总笑我四肢僵硬，你应该很少见我这样不会跳舞的女孩子吧。” “来！”溟烈望着广场舞人群，长吁了口气，牵着顾小鱼的手，把顾小鱼直接拉入老年广场舞行列中，“跳舞而已嘛，有什么难的，我来教你！” “不要吧，烈！”顾小鱼一脸娇羞，但拗不过溟烈的铆劲儿，身不得已加入老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