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债欠不得 中》 第一章 春节前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部队还是医院都是一片繁忙,以前米佧总觉得邢克垒没什麽正事,现在在一起了才知道他有多忙,邢克垒不见得有多少时间陪她,有两次他事前打电话来说几点几分在邢克瑶的病房等她,结果她被傅渤远叫去跑腿耽误了五分钟,再过去时,他却不得不走了。 强烈的时间观念让身为军人的他连约会都是争分夺秒,米佧终於意识到她的男朋友与别的男人有什麽不同,她开始思考军营里最亲切的称呼「大嫂」两字背後的责任与难处,或许她还担心,怕自己与生俱来的依赖终有一天会让他觉得疲累。 彷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在又一次错过没见到面的情况下,邢克垒追着打来电话,「老婆,你已经一天没向你的准老公撒娇了。」 站在走廊里,米佧低声回说:「我总黏着你的话,你嫌我烦怎麽办呀?」 邢克垒轻笑,「我就怕你不黏着我,那样我该调戏谁啊?」 米佧笑得软软的。 「你身为女朋友,我批准你随时随地黏着我。」邢克垒逗她,「来,亲一个。」 米佧笑骂说:「色狼。」回应她的是彼端邢克垒爽朗的笑声。 另一边,获知邢克瑶入院,赫义城嘱咐贺雅言尽量帮忙照看。 贺雅言提醒他,「人家大嫂就在医院,哪用得着我啊。」 赫义城拍拍脑袋,「我都忘了邢克垒那小子已经有女友了,正好由米佧就近照顾,也算是帮他分担了。」 想到连续几天在邢克垒脱不开身的情况下,都是柔柔弱弱的米佧在照顾邢克瑶,贺雅言不禁感慨,「两个人的世界一个人过,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找你们这些当兵的,什麽事都帮不上忙。」 赫义城自知理亏,没吭声。 贺雅言当然也不是真的责怪他,尤其想到上次他带兵外训时自己生病,他在手机里千叮咛万嘱咐地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电池耗尽才被迫结束通话。 後来邢克垒告诉她,当晚赫义城急得在训练场上直转圈,她就什麽怨言都没有了。 贺雅言懂事地说:「我爸打电话来了,说你过年要是下基层慰问的话就去忙,什麽时候去家里都可以,不一定非得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赫义城心里十分感激未来岳父的理解,可是他还是说:「我和李师长打过招呼了,今年不下基层了,陪你回家过年。」 心里明白他有多在乎自己,贺雅言红了眼圈,为他付出的,为他给予的,更为他懂得的。 那边赫义城和贺雅言商量着过年去贺家见长辈,这边邢克垒也在安排过年的事。 都说伤筋动骨要休息一百天,邢克瑶的身体距离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邢克垒本意是不愿让爸妈知道妹妹车祸住院的,可是每年无论邢府多忙,过年时邢克瑶都是会带着衡衡回邢府与老爸老妈团聚的,瞒是瞒不住了。 李念的意思是接邢克瑶回李家,「就和伯父伯母说瑶瑶今年去我家过年,免得他们担心。」 邢克瑶反对,「阿姨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这个样子再加上衡衡,她老人家还怎麽过年?」 对於她的坚持,李念难得上来点脾气,「说到底你就是把自己当外人,你是衡衡的妈,衡衡是李家的孩子,你病了理应由我们照顾。」 邢克瑶没有力气和他争辩,转过脸去看着邢克垒,「哥,送我回家。」 短暂的沉默过後,李念夺门而去。 面对邢克垒意外深长的目光,邢克瑶回应了七个字,「我不是他的责任。」 邢克垒在师部还有工作,临走前他说:「你应该明白他不是把你当成责任,他所谓的理应不过是因为你的拒绝,除了衡衡,他还能拿什麽留住你?瑶瑶你好好想想。」 不是不懂李念的心思,就是因为懂得才更不敢涉足,爱情、婚姻,无论哪一件事情在邢克瑶看来,都不该是她这个大嫂能和小叔共同完成的。 有一滴泪落下,邢克瑶哽咽:「我不敢想。」 当天晚上李念没来陪护,值夜班的米佧来到病房时,邢克垒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邢克瑶的晚饭是她陪着吃的,那时候他还没来,米佧还以为他工作忙而走不开。 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取了件外套,又折返回来披在邢克垒身上,结果衣服才搭到他肩上,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随後一拉一搂,人就被他抱坐在了腿上。 米佧攀住他肩膀,压低声音说:「你什麽时候来的呀,怎麽没找我?」 邢克垒的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闷声说:「我去过你的办公室了,没看到人。」 「那可能是我刚刚去病房了。」米佧像安慰小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你吃晚饭了吗?」 邢克垒抱住她的腰「嗯」了一声。 米佧发现他沉闷的声音不是因为睡觉的原因,「嗓子怎麽好像沙哑了?」 邢克垒的薄唇贴在她颈间轻轻吻了吻,不以为意,「可能火气有点大吧,有点痛。」 米佧从他怀里跳下来,拉他起身,「去我办公室帮你找点药。」 邢克垒难得听话地跟着她去了,米佧帮他量了体温,确定没有发烧才找了药给他吃。 见她皱着小脸为他忙碌、为他担心,邢克垒紧绷的情绪得到缓解,趁她不注意顺手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他依靠身体优势把她压在墙上,俯身吻住她的唇。 邢克垒是个热情如火的男人,米佧被他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前紧贴着他肌肉分明的身体,明明已经异常亲密,他却好像还不满足,随着亲吻的加深,身体更压向她,炙热的唇舌更是在她口中肆意扫荡。 他的唇暖而软,从她的唇吻至耳垂,然後是颈窝、锁骨……而他乾燥温暖的大手则自然而然地滑进她毛衣里,力道恰到好处地抚过她腰间的细肉。 混沌的意识被唤回,米佧顿时羞涩不安起来。 感觉到她下意识的退避躲闪,邢克垒没有更进一步,灼热的手掌流连在她腰侧,唇安抚一般轻柔地停留在她颈间不动,片刻之後他略微退开一步,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柔和的灯光下,米佧脸颊绯红,眼波纯真羞怯。 邢克垒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随即又在她嫩滑的手腕内侧辗转印下一串濡湿的碎吻,未语先笑,「傻瓜。」 承受来自他眼神迸发的热情,米佧脸颊的温度在持续上升,她垂眸害羞。 邢克垒以额抵着她的头,嗓音低缓彷若呢喃说:「和我一起过年。」触到米佧惊讶的目光,他的眼神坚定异常,「我说和我一起过年。」然後不由分说抱她入怀,霸道地宣告,「难得有个假期,不能分居两地。」 「什麽分居两地。」脸贴在他胸口,米佧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一直这样吗?」 「谁说一直这样的。」邢克垒似笑非笑,「以前我没开荤,现在……」 任凭再宁静柔软的时光,都会被他这麽不要脸的话破坏掉吧,米佧擡手捶他後背一下,「色狼。」 邢克垒低低笑起来,「恋爱是什麽?就是在结婚之前不断地调戏你。」话音未落,钻进她毛衣里的大手使坏地轻掐了一下。 米佧笑着躲,等闹够了,她喟叹着抱住邢克垒的腰,「我爸爸不会同意的。」 米屹东的态度邢克垒心知肚明,可是他却铁了心要磨到米佧答应为止,於是发挥无敌耍赖神功,抱着她不松手,一遍遍求。 和战斗力强悍的邢克垒相比,米佧简直就是弱势群体,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她松口了,可是当听完邢克垒用以唬弄米屹东的所谓计谋,米佧忐忑不安,「行吗?万一他心血来潮到医院查我的班怎麽办呀?」 邢克垒给她吃定心丸,「不会,过年他人都不在这里,哪有时间查你的勤啊。」 米佧思索良久,心一横,「好吧。」表情有着视死如归的成分。 先不说米屹东那边骗不骗得过,当傅渤远看到骨外科春节期间医生轮班表,他擡眼问贺雅言,「米佧没班吗?」 与此同时,从师部出来的邢克垒打电话给米佧,「下午能不能跷班?」 「跷班?干嘛呀?」 「先说能不能。」 「雅言姐下午有手术,我要做助手。」 「这样啊。」邢克垒略微犹豫了一下,「那算了,本来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呀?」 「你哪能去啊,下次再说。」 结束通话,想到先前对沈嘉楠的允诺,邢克垒还是发动了越野车。 ◎ ◎ ◎ 沈家位於南城区,老街老巷老房子。 邢克垒照例把车停在距离门最近的地方,敲门後听到屋内传出声音,确定家里有人,他转身从车上搬东西。 破旧的铁门打开,头发半白的沈母站在里面,细看之下神色略显恍惚,怕她认不出自己,邢克垒边将带来的东西拿进去,边自报名字,「沈姨,我是垒子,来看你。」 眼角皱纹明显,裹着旧外套的沈母仔细辨认了一下,面露喜色,「是垒子呀,快进来,嘉凝这家夥说不让她出去偏不听,也不知道去干什麽了,我去找她。」话语间就要越过邢克垒往外走。 邢克垒拉住她手肘,「我们在家里等。」 沈母向来听他的话,笑着迎他进门,「垒子你快坐,沈姨帮你倒水。」 邢克垒扶她坐在沙发上坐下,「不用麻烦,我不渴。」转身又出去了两趟,才把带来的东西都提进屋,然後轻车熟路地分门别类放好。 「怎麽又买这麽多东西?上次的都还没吃完。」沈母亲热地拉他坐到身边仔细端详,「你有段日子没来了,瘦了,又训练了吧?」 邢克垒不答反问:「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沈母叹气,「没有好的时候,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 邢克垒看着沈母,发现她头发淩乱、眼窝深陷,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的样子,「年後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不去医院。」沈母拒绝,然後说:「垒子啊,你什麽时候搬过来住?嘉凝很惦记你。」 邢克垒的神情微有变化,然而那变化细微得旁人根本无法察觉,他像哄小孩子似的说:「沈姨你忘了,我在部队,除非公事或请假,否则不能随意出来。」 沈母神色中有着隐隐失望的意味,「那你就把嘉凝接过去吧,在一起也好彼此照顾。」 沈母再一次的旧话重提让邢克垒的能言善辩无从发挥,他揉太阳穴,斟酌该如何解释才能不引起她过大的情绪波动,又能表达清楚他的立场和身分,哪怕是善意的欺骗,对於她们,他也从不承诺。 眷恋的目光不舍地自邢克垒身上收回,站在门口的沈嘉楠出声为他解围,「妈你又糊涂了,部队不是谁家,哪是邢大哥说接就接的,你不要为难他了。」 沈母擡眼看过去,朝她招手,「嘉凝你过来。」 被唤为嘉凝的沈嘉楠跛着脚缓慢地走过来,见邢克垒起身,她微笑着将手伸过去,他却只是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袋子。 沈嘉楠神色一僵,与邢克垒一左一右地坐在沈母身旁。 沈母将沈嘉楠的手和邢克垒的握在一起,继续先前的话题,「谁说我糊涂,等你们结了婚,你当然要搬过去和垒子一起住,难道你想两地分居,是吧,垒子?」 每次都要面对的尴尬问题,邢克垒一如既往地沉默。 回答就是欺骗,他不能亦不愿;拒绝就会令她失控,他不愿亦不想。 没有错过邢克垒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尴尬、失望的沈嘉楠亲手击碎了母亲的梦,「妈你说什麽,谁说我要和邢大哥结婚了,我们不会结婚,你别再……」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 沈母的动作出奇的快,朝着沈嘉楠的脸擡手就是一巴掌,饶是邢克垒都没有料到沈母会突然动手,忙起身护住沈嘉楠,同时拉住她的手,「沈姨你这是干什麽?」 沈母的情绪忽然失控,挣紮中拔高了音量骂说:「不和垒子结婚你还想嫁给谁啊?垒子哪里不好,你还看不上?你有脸看不上吗?」边骂边使力挣紮,试图摆脱箝制扑打沈嘉楠。 沈嘉楠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一动也不动地坐着,清瞳内波光闪动。 「沈姨你冷静点。」邢克垒右手略微用力一扯将沈嘉楠拉到身後,同时揽住沈母的肩膀喝道:「你再打她的话我立刻走!」 邢克垒低沉的声音有力地抑制了沈母,她抱住他哭闹起来,「垒子你原谅嘉凝吧,她是一时糊涂,你别不要她啊。」 那些模糊得几近磨灭的记忆被一句原谅牵扯出来,邢克垒不禁自问,他与沈嘉凝之间是否需要所谓的原谅。 他擡手拍拍沈母的背,语气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原谅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原谅。 沈母彷佛没有听见一样,持续说着要邢克垒原谅沈嘉凝的话,一遍又一遍。 盯着邢克垒没有丝毫动容的面孔,沈嘉楠的心越来越凉,那份她以为他无法放下的情感终究被什麽替代了,这样的认知让沈嘉楠觉得恐慌甚至绝望。 邢克垒当然不知道沈嘉楠内心的百感交集,安抚好了沈母他就要走,可是目光触及老人家泪意未消的眼睛,又不得不答应留下吃晚饭。 见沈嘉楠跛着脚略显吃力地忙碌着,邢克垒开了轻柔的音乐为沈母缓解情绪,然後进了厨房接过她手里的工作,他问:「沈姨最近的情绪一直这麽不稳吗?」 沈嘉楠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转过身去抹了一下眼睛,「以前偶尔还记得我,现在天天都是叫着姊姊的名字,还有就是讲你。」 邢克垒沉默片刻,「再这样的话还是入院治疗吧。」 彷佛被触动心事,沈嘉楠的眼泪落下来,「姊姊已经那样了,如果妈妈再……」她说不下去了,转身扑进邢克垒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出声来。 在整件事情里,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只可惜他什麽都给不了,包括承诺。 保持着被她拥抱的姿势,邢克垒任由沈嘉楠哭了很久。 晚饭邢克垒几乎没有动筷,沈嘉楠也是胃口全无,两人时而沉默,时而在沈母的询问下应上一句,气氛沉闷而压抑,之後略坐了一会,邢克垒告辞。 沈母拉着他的手不放,「垒子,过年你带嘉凝回你家吧,也该让你爸妈见见她了。」 邢克垒很想直接回绝,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沈母,他不会和沈嘉凝抑或是沈嘉楠结婚,而这些话其实是他几年来说过无数次的,然而每次的结果都太不堪回想,於是他唯有安抚道:「我会和嘉凝商量,你就别操心了。」 沈母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我知道你部队里忙,可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时也得放下,总不能一直让嘉凝等你,你们也都不小了。」 邢克垒沉声应下,「我知道了。」 沈母拍拍他的手,像是某种嘱托。 沈嘉楠腿脚不好,邢克垒不让她送,可是她却固执地跟到了外面。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邢克垒问:「还有什麽事?」 「邢大哥……」沈嘉楠眼含期待地看着他,「你有时间的话能陪我去看看姊姊吗?」 这早已不是时间问题,邢克垒说:「等时机合适,我和你大嫂,我们陪你去。」 一句大嫂明确强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句我们轻易划开了壁垒界线。 目光触及他眼底类似幸福的温暖之光,沈嘉楠笑得苦涩,「好啊。」 对於意识不清的沈母,邢克垒无从解释,对於沈嘉楠,他是不需要解释。 拍拍她的肩膀,他说:「回去吧。」同时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她手上,「要过年了,需要什麽就去添置,别帮大哥省。」 当越野车消失在视线里,沈嘉楠依然站在寒风中。 傍晚的天光中,她神色不明,心思不明。 ◎ ◎ ◎ 到了陆军医院,邢克垒先去病房,看见三日未露面的李念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喂邢克瑶吃饭时,他转而去了米佧办公室。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比起白天,医院里安静许多,站在办公室门口,邢克垒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对话。 先是清甜的女声,「还要巧克力威化吗?」是米佧。 然後是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回应,「嗯。」是衡衡。 「可是你答应我每天只吃两条的。」 「那你还问我干嘛?」 小孩子果然是不能骗的,将手中的巧克力威化放进抽屉里,米佧帮衡衡擦擦小手,好奇心起地问:「怎麽这几天你都没来看妈妈呀?还有李念叔叔他也没来呢。」 衡衡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胖腿一晃一晃的,「二叔说妈妈要休息,不让我吵她。」 米佧转转眼珠,「那今天怎麽又来了?」 衡衡的小眉头微微皱起来,「想妈妈了嘛,这都不知道。」 衡衡嫌弃她的语气腔调和他那不正经的舅舅一样,米佧擡手掐了他脸蛋一下,「你好像什麽都知道哦。」 衡衡龇牙笑说:「那当然了,二叔都告诉我了。」 米佧发挥八卦精神地追问:「那二叔还告诉你什麽了?」 「二叔还说……」衡衡歪着脑袋看着米佧,有点小苦恼,「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就知道和小孩子聊天是件有技巧性的工作,米佧被噎了一下,递给他一块饼乾。 衡衡伸手接过来,边啃小饼乾边垂着脑袋说:「谢谢舅妈。」 好吧,身为舅妈,米佧决定大度一点,不计较小朋友吊她胃口了。 理理衡衡的毛衣,她又问:「你舅舅怎麽还不来?」 衡衡吃得津津有味,隔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米佧看着这个从见面就不给她面子的小家夥,自语道:「真不想承认这麽大的我聊天聊不过一个小屁孩。」 邢克垒失笑,衡衡听到声响擡头,看见邢克垒站在门口,他从椅子上爬下来,扭着胖胖的小身子跑过去抱住舅舅的腿,要抱抱。 米佧回头,邢克垒看见她嘴角边若隐若现的梨涡,眼底划过暖暖笑意。 他弯身抱起衡衡问:「舅妈好不好?」 衡衡抓抓小脸想了想,脆声回答说:「好。」 邢克垒就笑,狭长的桃花眼里闪动着专注晶亮的光,「衡衡和舅妈说,舅舅还没吃晚饭。」 米佧正想说他没脸没皮,就听衡衡很认真地问她,「舅妈你听见了哦?」 米佧谴责地瞪邢克垒,说正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米佧侧头看他,正是星光乍起的时候,她一双清瞳亮过天边的星,邢克垒专注地凝视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半晌没说一句话。 见他迟迟不语,米佧推他一下,「要不要听啊?」 他就笑,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说说有多坏。」 米佧噘了一下嘴,「过年我有班。」 邢克垒点头,似乎是表示可以接受的意思,「好的呢?」 米佧笑得软软的,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我爸爸那边搞定啦。」 憋了两天,清晨时,米佧终於以代班为名和米屹东说过年期间要坚守岗位,不能和他们回老宅过年,米屹东自然是不高兴的,幸好爱琳适时出面解围,总算相安无事,可是还没等米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邢克垒,傅渤远就通知大家假期轮班表有调整。 只可惜好事没成双,不过依她的性格能为他做出这麽出格的事,邢克垒已经满足,他无声笑起来,不顾衡衡在场,偏头亲了她脸蛋一下,无限缱绻地吐出一个字:「乖。」 米佧的小脸红得和什麽似的,尤其见衡衡瞪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到邢克垒颈窝,撒娇一样拱了拱。 衡衡见状拉拉舅舅的衣角,在邢克垒俯身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小声告诉他,「舅妈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第二章 李念既然来了必定是要陪护的,邢克瑶不愿他留下,倔强地要求他带衡衡回去。 见李念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邢克垒按住他肩膀,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安排,「衡衡跟我回家。」 邢克瑶了解哥哥的脾气,与邢克垒对视须臾後,她沉默着偏过头去。 邢克垒以眼神示意李念出去一下,转身出了病房。 李念细心地将邢克瑶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里,轻声说:「我出去一下。」 米佧不知道邢克垒和李念站在病房外说了什麽,等她抱着裹得圆滚滚的衡衡,从办公室过来找他时,就见他擡手在李念肩膀上拍了拍,简单的动作,鼓励的意味明显。 李念笑了,米佧听见他说:「谢谢大哥。」 邢克垒弯唇,真诚的那种,「说谢就见外了。」 然後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彷佛某种交付和保证。 不是时间的沉淀让一切变了模样,而是那朵旧日的花原就不是为他绽放,所以当缘分被割断,不必刻意去忘记,如同戏剧一样的生活,谁都找不出原稿,无法将一个在生命里停留过的人彻底抹去。 米佧担心邢克垒把衡衡带回师部宿舍不方便,提议让小家夥和她回家。 看着她孩子气的脸,听着她暖心的话,邢克垒单手打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小手,「你一个女人三更半夜领个小男孩回家,即便你爸不误会是你的私生子,说不定以为是从哪拐骗来的,小心让你罚站。」 什麽乱七八糟的想法?米佧拿他没办法,「以我的智商能拐到小孩的话,我爸爸恐怕要怀疑我是山寨版的米佧。」 邢克垒笑摸她脸蛋一下,「那我可得检查一下这个是不是正版。」 越野车在西市区的一处社区停下,邢克垒先行下车抱起睡着的衡衡,转而伸手揽住米佧的肩,往自己怀里一带,边放慢脚步边很随意地开口,「早就想带你来认门了,一直没机会。」 米佧这才知道邢克垒在市区有房子,只不过为了工作方便,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宿舍里。 他家很大,装潢大气简约,收拾得很乾净,是军人标准的俐落和简洁。 把睡熟的衡衡安置好,邢克垒徵求女友意见,「陪我吃个饭?」 米佧正好奇地打量他的房子,「真的没吃晚饭啊?」 「难道骗你不成?」邢克垒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还有香肠,就进了厨房。 米佧像小狗一样跟着他,见他刀功不凡地切着香肠,眼里散发出崇拜的光芒,「没想到少校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哦。」 邢克垒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俯身凑过来蹭蹭她鼻尖,意有所指,「最主要的是带得出去,带得回来。」 此时的他朗眉星目,深邃的眼眸因笑意显得极具魅惑,米佧看着他,痴痴笑起来。 毕竟是邢府的老板,邢克垒的厨艺绝对是大师级的,普通的面条都煮得有滋有味,不仅卖相好,味道更是不错,惹得吃过晚饭的米佧跟着吃了一大碗。 见她吃得饱饱的不想动,邢克垒特有成就感,「幸亏自家有店,否则都不够你吃的。」 米佧顺势窝进他怀里,「和你在一起,我的体重会不会破纪录?」 「不怕,你再胖我都抱得动。」说完,邢克垒手上略微用力让她骑坐在自己身上,扶住她的腰,仰头吻住她的唇。 淡淡的菸草味道在嘴里蔓延,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米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引领下自然地索取着,邢克垒心里喟叹一声,加深了这个吻,近乎放肆地探寻着她的柔软,吻吮着她口腔中清新的味道。 他因常年训练微带薄茧的手探进她衣服里,从柔裸的背抚上胸前的玫瑰之地,米佧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栗,而邢克垒的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发生着变化,但他还是克制地离开她的唇,盯着她的黑眸里闪动着浓浓情意。 米佧有点迷糊地看着他,手臂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背。 邢克垒呼吸微重地在她颈窝吻了又吻,声音低哑,「真想今晚就把你留下来。」话是这样说,身体却离开了她。 米佧跑去落地窗前看窗外的万家灯火,邢克垒自身後将她的背搂进怀里,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邢克垒喃喃地说:「钥匙放你包包里了,随时恭候老婆回家。」 米佧倚靠在他怀里微微嗔道:「你又不在,我来干嘛?」 邢克垒低声笑道:「你来的话,地球人是不能阻止我从部队赶回来的。」 米佧屈肘顶他腹部一下,小脸微红。 邢克垒抱她抱更紧。 外面一城的灯火辉煌,室内光线柔和温馨,他们相拥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形成一个美丽的剪影,米佧擡手摸摸透明的窗子,转过身大胆亲了他刚毅的下巴一下。 看着像小兔子一样娇弱的米佧,享受着她带给他的安宁和温暖,邢克垒不只一次地想,明天,明天再告诉她吧,或者乾脆瞒着她好了,依她的个性,只要他做得漂亮点,也许根本不会被发现。 然而转念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承受她在不好的情况下,知道那些属於他的过去的严重後果。 邢克垒真心不愿惹她伤心,但更不愿隐瞒,他暗笑自己什麽时候也变得百感交集起来。 沉默良久,他终於还是俯在她耳边低问:「想不想听个故事?」 米佧没吭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邢克垒的侧脸线条犹如刀削,任由目光失去焦距般落定在远处不知哪座高楼上,记忆犹如老旧的放映机,开始缓缓重播一组组久远的镜头…… ◎ ◎ ◎ 十六岁的年纪,高中校园的男生女生或乖巧、或叛逆、或安静、或张扬。 正值少年的邢克垒是张扬叛逆的综合体。 身处明星高中,如果他拿出十分之一的心思用在学习上,也不至於动不动就挨老爸的揍。 同一学校国中部的邢克瑶刻苦学习时,身为哥哥的邢克垒正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地打球,除此之外,他还打架。 与沈嘉凝的相识源自於一场群架,事隔多年,已经忘了是什麽原因引发了那次群架,总之邢克垒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把人多势众的对方打得很惨。 正当邢克垒冲过去准备狠揍叫陆江飞的男生时,那家夥莫名其妙就退出了战斗,冲过马路和一个长发飘扬的女生拉扯起来。 邢克垒看着陆江飞的背影,没好气地说:「打架还是泡妞啊?」分神间冷不防被人踢了一脚。 邢克垒顿时火大起来,骂说:「敢偷袭我,看我怎麽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擡腿踹过去。 那一架最终打到了校长那里,然後不意外地,在部队身居要职的邢校丰被请到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军装在身的邢校丰当众踢了儿子一脚。 校长见状起身拦住,「老邢你这是干什麽,请你来不是让你打人的。」 邢校丰狠瞪了儿子一眼,「就会给老子丢脸!」转而向校长道歉,「不好意思,老陈,给你添麻烦了,回头我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怎麽了,他是不是把对方打伤了?」 陈校长扶扶眼镜,看着邢校丰肩膀上闪亮的军衔,絮絮地说了一堆话,不只邢克垒听得快睡着了,没耐心的邢校丰都控制不住想命令他废话少说了。 离开学校,邢校丰把儿子踢进军车里骂了一路,结果到了家门口转身一看,邢克垒那家夥瘫在後座上睡着了。 看着首长火大的样子,司机都憋不住笑了。 回到家,邢母夏宇鸿正和一个女孩说话,女孩背对着门坐着,邢克垒只捕捉到她柔顺的长发和看似文静的侧脸。 同在客厅的还有一位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朴素、相貌平常。 见到老战友,邢校丰迎过去,「让你久等了,老沈,对不起啊。」 早已退伍的沈正起身开玩笑,「首长忙,做属下的自然要体谅。」 邢校丰朗声大笑,与沈正重重地握了握手。 沈嘉凝有礼地和邢校丰问好,又在邢母的介绍下和邢克垒打招呼。 竟然是她,那个和陆江飞拉拉扯扯的女孩子,邢克垒的目光触及沈嘉凝清隽的面孔,皱起眉来,初次见面,他对她的印象分不及格。 沈正之所以来拜访邢校丰,是因为沈嘉凝转到邢克垒所在的学校,所以第二天上课,进教室的邢克垒就看见沈嘉凝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 十四年前,他们是同班同学。 沈嘉凝属於那种自骨子里向外散发冷漠气质的女生,或许是前一天她也看见了打群架的邢克垒,对他并无好感,所以成为同学後的两人相处如陌生人。 学生时代,像邢克垒这种运动型的男生是非常招女生喜欢的,别看现在他逗起米佧很是手到擒来,他却是比较晚熟的,虽然那时偶尔也因为女生写情书给他而沾沾自喜过,可是在校期间倒是没有交过女朋友。 沈嘉凝的出现并没有像许多言情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激起邢克垒的征服慾,虽说是父亲战友的女儿,在他看来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尤其还是个早恋的女生,他很不喜欢。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果出来的那天,连书包都懒得背的邢克垒,把班导要求家长签字的试卷揣在裤子口袋里,猜测着老爸看到分数後是该揍他呢?揍他呢?还是揍他呢?边意态慵懒地抄近路往家走。 经过一条街就看见陆江飞和沈嘉凝,从两人站立的姿势来看,邢克垒判断不出是陆江飞拉沈嘉凝的手,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在牵手,当然他也无心去管,而正是这份无心,轻易错过了沈嘉凝投过来的求助目光。 迈着流星步,邢克垒迳自走过去,经过陆江飞身边时,他毫不客气地推了对方一把,「借过。」 打群架之後,陆江飞对邢克垒有几分忌惮,尽管内心对他蛮横的语气和推自己的行为很不满,倒也没发火,对视一眼後他扯过沈嘉凝,给邢克垒让了路。 邢克垒挑眉笑了笑,然後痞痞地吹了声口哨,像是在嘲笑陆江飞当众和女朋友调情被他撞见,可是就在他即将与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猛然被人抓住了。 邢克垒停住,目光从手臂上那只纤小的手移到沈嘉凝惶惑的脸上,他冷声问:「干什麽?」 沈嘉凝咬了一下唇,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他缠着我。」 邢克垒其实想说他缠着她,她拉着自己干嘛,擡眼看向神色瞬间阴郁的陆江飞,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装不明白啊?叫你放手。」 然後陆江飞想把沈嘉凝拉到怀里带走,然後邢克垒在沈嘉凝抓住他小臂不松手的情况下,抢先一步将她揽到自己身侧,然後被坏了好事的陆江飞恼羞成怒先动了手,然後邢克垒第一次因为一个女生和人打架,然後第二天学校就传开了,说冰山美人沈嘉凝其实是邢克垒的女朋友。 邢克垒没有否认,只是当邢校丰怀着照顾老战友女儿的心思,把寄居在亲戚家的沈嘉凝叫来吃饭时,邢克垒轻描淡写地说:「需要的话我来澄清。」 沈嘉凝冰雪聪明,当然明白他不否认背後隐含的保护之意,她展颜一笑,「不用。」 邢克垒粗枝大叶地没有明白人家这擡眸一笑里芳心暗许的含义,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便抱着篮球出门。 ◎ ◎ ◎ 很快进入高三,邢克垒在邢校丰的打骂和夏宇鸿的劝说下,收了心备考,在此期间,沈嘉凝常以找邢克瑶为由不请自来。 对於邢克垒的个人问题,邢校丰向来不操心,用他对妻子的话来讲就是,「这个儿子大逆不道起来,我也是管不动的。」可见邢克垒有多难管教,所以尽管看出沈嘉凝对儿子的心思,夫妻俩也什麽都没说。 在学习方面,男生总有种厚积薄发的冲劲,高二还各科不及格的邢克垒,高三下学期时已经是年级第一了,对於这样的成绩,邢校丰表示满意。 大考最後一天,炎炎夏日里,邢克垒骑自行车去考场,在半路被陆江飞和他一众兄弟拦住。 过程是混乱的,结果是不堪设想的,等手臂和腿都挂了彩的邢克垒摆脱陆江飞赶到考场时,已经进不去了,站在铁门外面,年少轻狂的邢克垒差点把崭新的自行车拆了。 就这样,那一年邢克垒没能如愿考上军校。 震怒之後,邢校丰把他打包扔去了别的城市的部队。 三个月後,有人来部队看他,见到黑瘦但明显结实了的邢克垒,沈嘉凝扑进他怀里哭了。 除了母亲和妹妹,邢克垒没被异性抱过,他尴尬地抓了抓精短的头发,犹豫再犹豫後轻轻拍了拍沈嘉凝的背,以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安慰她,「没事,早晚都是要来部队的,上军校也混不出明星大学的水准。」 沈嘉凝哭得更厉害,「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招惹了陆江飞,你也不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找着机会再好好修理那家夥。」他适时退开一步,看到她哭花的脸笑了,「这是涂了几层啊?眼泪都蹭到我的军装上了,回头班长问,我就解释不清了。」 沈嘉凝破涕为笑,「你就爱逗人。」话音未落,她踮脚亲了他侧脸一下。 邢克垒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傻了半天,直到他因训练磨破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他才恍然回神,抽回手,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那个什麽,你坐吧,不能坐床啊,破坏了整洁,班长会骂我,你坐小板凳吧。」 谁能想到二十岁不到的邢克垒竟是个腼腆的男生,看他从脸红到脖子,沈嘉凝轻笑出声…… 回忆至此,邢克垒就感觉到搂在米佧腰间的手背上被滚烫的泪沾湿了。 米佧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是笨笨的,可是哪怕邢克垒是以男生、女生代替他和沈嘉凝的名字,她还是听懂了。 她确实没奢望过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但当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尤其想到邢克垒主动提及此事必定是有用意的,米佧就有些慌乱。 邢克垒哪里还说得下去,把她僵着的身子扳过来,心疼地以指腹为她抹泪,低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米佧强忍着不哭,「然後呢?」 然後就是自从那天起,沈嘉凝就开始以女朋友的身分每周写信给邢克垒,嘱咐他积极受训、注意身体之类,而且每封信的最後都会写一句,我在学校等你。 偶尔沈嘉凝到部队看他,听到同班战友起哄,「有人来送温暖了,闲人退避。」邢克垒就笑。 尽管从小就飞扬跋扈惯了,但邢克垒绝不是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心知肚明不读军校在部队就没有发展,加上邢校丰常打电话督促他上进,他在次年就不负众望地从部队考上了军校。 可是军校不比一般高校,除了每天高强度训练和定期考核外,假期更是少得可怜,从那时起,他和沈嘉凝就很少见面了,确切地说,自从他入伍,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如此,默认了沈嘉凝女朋友的身分後,邢克垒还是惦记她的,然而他不是个浪漫的人,尽管他也尽可能地抽时间去学校看她,想方设法请假想要陪她过生日,可是比起其他男生热烈高调的追求,沈嘉凝身为漂亮女孩的虚荣心他是没有办法满足的。 四年後,邢克垒军校毕业,被分配到电子对抗营下辖的指挥连,半年时间见习班长期满後,他在一群技术兵中脱颖而出,正式授中尉衔,成为副连级军官。 那天他很想与沈嘉凝分享喜悦,却没找到她,邢克垒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她和同学出去玩了。 二十几岁的大好青春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开始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沈嘉凝的变化。 有一天,他因训练扭了腰闲了下来,再次打电话到沈嘉凝的寝室,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他说找沈嘉凝,那边的小女生像是和谁确定了一下,才嗓音清甜地告诉他,「她和男朋友出去啦,你是谁呀?需要转告吗?」 邢克垒有点傻住了,「你说什麽?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她和谁出去了。」 「你是找沈嘉凝吧?」女孩捂住话筒,邢克垒隐约听到她又确认了一遍,然後清楚地告诉他,「她是和男朋友出去的,就是她学长……」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邢克垒就把电话挂了。 第三章 沈嘉凝是三天後现身的,见了面,她语气淡淡地问:「那天我和男朋友出去了,你找我有事吗?」 本以为她会解释,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邢克垒的心很冷,「如果你说的是气话,现在收回去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如果你是说真的,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直到见面,邢克垒都以为沈嘉凝是因为他忽略她而和自己生气。 「气话?有必要吗?」沈嘉凝冷冷微笑,「邢克垒,你以什麽身分要求我解释?」 邢克垒也有点脾气了,提高了音量,「什麽身分?你说我是什麽身分?」 在他的怒气面前,沈嘉凝以讽刺的语气说:「男朋友吗?不是吧,我们什麽时候升级为恋人关系的,怎麽我都不知道?」不给邢克垒插话的机会,她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迳自说:「你说过让我做你女朋友吗?你说过一句喜欢我吗?凭什麽说是我男朋友!」 邢克垒笔直地望进她眼里,「所以你怪我没有给你名分?」 「名分?」沈嘉凝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不值钱?因为最初主动的是我,所以你从来不把我当回事,我都不明白,我凭什麽以女朋友的身分每天等你想起我。」 邢克垒觉得莫名其妙,「什麽值钱不值钱,你把我邢克垒当什麽人!」 「什麽人?」沈嘉凝的回应太过冷漠,「高富帅的男人啊。」 冲动之下,邢克垒想问她,如果现在让她做他女朋友,她还愿意吗?然而骨子里的骄傲和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服不了软,转过身去,他倔强地说:「好,我明白了,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沈嘉凝却没有立刻就走,「垒子,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扪心自问花了多少心思在我身上,学校里的同学都有男朋友陪着逛街看电影时,我根本找不到你;我过生日,同学朋友都为我庆祝,你却一通电话都没有;六年了,我没收到过一份礼物、一朵玫瑰,我是个女孩子啊,想要被疼被宠的。」 邢克垒想说,别的男生陪女朋友逛街看电影时,他在摸爬滚打训练;她过生日,他因为请假不成和教官起冲突,被关进了禁闭室;至於礼物和鲜花,因为错过了她的生日,他在情人节那天都为她准备了,却在去到学校後联系不上她……然而话到嘴边终究成了一句,「我确实给不了你想要的。」 其实可以试图挽回一下的,可是转念想到自己抱着玫瑰花傻傻地站在那里等她,她或许已经和所谓的学长暗度陈仓,邢克垒觉得没有继续的意义了。 谈恋爱这种事当然是需要两厢情愿的,既然沈嘉凝需要的是个温柔体贴,时时能在身边陪伴的男友,邢克垒决定放手,可是毕竟是唯一一个相处过几年的女孩,说一点都不难受是不可能的,邢克垒还是消沉了。 他拚命训练,为了疲惫後能安然入睡,他喝闷酒,想试试酒到底能不能消愁,但他打小被老爸邢校丰调教得不只身体素质好,更是海量,往往是越练越有精神,越喝越清醒,最後陪客束文波被搞得有点烦心,很土匪地提议,「要不然我们把那个什麽学长干掉吧!」 「我干掉他,我爸就会干掉我。」邢克垒当即赏他一脚,「孰轻孰重啊?」 被欺负的次数多了,老实人束文波藉着酒劲反击了,结果好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俩居然打了一架,等到第二天出早操时,两大军官脸上都贴了ok绷,样子滑稽得不行。 看着束文波额头上的瘀青,邢克垒有点内疚,「对不起啊,兄弟,下手重了。」 束文波瞪他一眼,「又活过来啦?」 邢克垒嬉皮笑脸,「本来就没死啊。」 束文波踢他小腿一脚,「没用!」 邢克垒挨了一下,吐真言,「我只是有点气不过,守了六年的人居然被抢了。」 束文波又捶他一拳,「有什麽气不过啊,你还白抱了人家六年呢。」调侃了几句,他最後说:「军嫂不是谁都能当的,我们的老婆必须要能耐得住寂寞、禁得起诱惑,看来沈嘉凝不适合,你也别执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哥们不差啊。」 「是吧。」邢克垒摸摸下巴,「我也觉得我满优秀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於沈嘉凝的篇章完全可以翻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沈嘉楠打电话来,说沈正碰见沈嘉凝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地逛街而大发雷霆。 照理说东窗事发该由沈嘉凝自己解决,无奈谁也劝不住沈正,沈嘉楠这才向他求助。 ◎ ◎ ◎ 来到沈家,面对一室狼藉,邢克垒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拦住正要动手的沈正,他说:「沈叔你这是干什麽?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合则聚,不合则散,没必要闹成这样。」 沈正原本还指望邢克垒不知道,失望和生气使他顺手抓起手边的杂志朝沈嘉凝掷过去,「我怎麽生了你这麽个不识好歹的女儿!」 沈嘉凝深知父亲有多中意邢克垒,但她也被逼急了,「什麽叫不识好歹,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就算你是我爸,就有权利干涉了吗?」 「你还有脸说。」沈正劈手就是一巴掌,随即捂住左胸口。 邢克垒见状转身低声劝沈嘉凝,「你先说句安抚的话,後面的事交给我。」见她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他急了,「难不成你是担心我会逼着你嫁给我?」 沈嘉凝根本不领情,「我为什麽要说安抚的话?我有什麽错?和你没有关系,你走!」 沈正挣紮着站起来,擡手就要打,邢克垒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截住他挥过来的巴掌,脱口将过错揽到身上,「沈叔你消消气,事实上一直是我在追嘉凝,我们从来不是恋人关系,她有男朋友的事我早就知道。」 「不需要你帮我说话!」沈嘉凝似乎铁了心要和她爸对峙到底,非但不要邢克垒袒护,闻言反倒冲到沈正面前,陡然拔高了音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识好歹,我还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总之我就是不喜欢邢克垒,你能怎麽样?」 「沈嘉凝你够了!」邢克垒厉喝一声打断她,连续地深呼吸,「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邢克垒不会死皮赖脸纠缠,所以你大可不必糟蹋自己!」 沈嘉凝疯了一样大笑,「邢克垒你真傻,都这样了还护着我。」与他迎面而立,她不计後果地说:「我连绿帽子都给你戴了,你说我是有多嫌弃你。」 向来自制的邢克垒忽然就失控了,猛然擡起手朝她搧过来,却在快触到脸颊时硬生生压住掌力,可是他们距离太近,根本就来不及,他的巴掌还是拍到她左肩上。 沈嘉凝本就纤瘦,瞬间就被打得向旁边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 沈嘉楠惊得扑过来,「姊你没事吧,邢大哥他……」 邢克垒一把扯过她,寒着脸看向沈嘉凝,「到此为止啊,沈嘉凝,否则我真的打你。」说完,他没说一句抱歉的话,转身就走。 沈母拉住他,「垒子你别听嘉凝胡说啊,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别不要她啊。」 如果说沈嘉凝因为他对她的忽略而选择和别人在一起,邢克垒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冷静过後他也知道自己有错。 现在的问题是,一个他曾经以为冰清玉洁的女孩居然说出如此绝情、如此难听的话,邢克垒怎麽能不生气,「沈姨。」他拨开沈母的手,一字一顿说:「我要不起她。」 那晚邢克垒和沈正喝酒,他半醉着说:「沈叔你别劝我了,就凭她今天这表现,我哪还敢要她啊,你就顺了她的心,让她找个自己看得上眼的吧,毕竟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身为父母,你和沈姨也不能强迫,是不是?」 眼看这麽好的女婿就这麽没了,沈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垒子啊,是沈叔没福气。」 邢克垒摆手,「你别这样说,真的有我这麽混的女婿,你就得没辙,看见了吧,当着你的面我都敢打她啊,你还指望她能把我变温柔了?」话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对她,我打就打了,谁教她说那种话气我啊,不过对你,我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说到底她是你女儿,你要打要骂怎麽都行,我动手就不对了。」 摇摇晃晃起身给沈正鞠了一躬,他口齿不清地说:「对不起,沈叔。」 沈正自觉受不起,擡手扶他坐好,「她该打!」 「你这麽说,我就不道歉了。」邢克垒有点喝多了,他闭着眼睛趴在桌上自言自语,「不过我得说一句,我可没碰过她,绿帽子什麽的千万别往我头上戴,日後对我老婆交代不了。」 回到宿舍,醉意深浓的某人捶着束文波的胸口质问:「我哪里不好?哪里?她姓沈的凭什麽看不上我,凭什麽啊?」 好不容易把人扛回来,束文波可没力气招惹他了,赶忙安慰说:「我帮你找个比她好一百倍的气死她。」 邢克垒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吼:「能找到吗?」 束文波顺口回答说:「这都是谦虚的说法,你一努力,说不定找到一个比一百倍还好的。」 「这样啊。」邢克垒咂咂嘴,翻了个身嘟哝说:「那就找个好的,用事实告诉她,没有她沈嘉凝,我照样过得很好。」 兄弟失恋,束文波反而笑了。 ◎ ◎ ◎ 之後邢克垒继续奋发图强,向步兵巅峰迈进,报名参加了特种兵选拔。 就在他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层层考验,即将去训练营时,准妹夫李恒为救人质牺牲了。 抱着李恒失去体温的身体,怀有身孕的准新娘邢克瑶崩溃了。 这种情况下,邢克垒哪里还走得了,他放弃了成为特种兵的机会,向部队请了假回家照顾妹妹,同时和李念准备李恒的葬礼。 那是异常沉重的一段时间,邢克瑶万念俱灰的绝望,父母和李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椎心之痛,通通压在邢克垒和李念两个男人身上。 多少个夜晚,耳边回响着妹妹和双亲的痛哭或低泣,他们也差点承受不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这时沈家又传恶耗,一场车祸不只夺走了沈正的生命,沈嘉楠的腿更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沈正的葬礼异常冷清,沈母因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沈嘉凝和沈嘉楠姊妹俩还在昏迷中尚未清醒,是邢克垒一手操办,送了沈正最後一程。 等事情告一段落,邢克垒回想从交警队获知关於车祸的经过,再结合行车路线,他惊讶地发现沈正似乎是要开车去部队,去部队的话,除了找他还能干什麽? 想到车祸或许与自己有关,邢克垒忽然觉得接受不了,於是等待沈家姊妹苏醒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手术过後,沈嘉楠告诉他,由於听说他要去特种部队服役,沈正要带着沈嘉凝去部队找他。 他再去找沈嘉凝确认,她却失语了,没有答案的回答彷佛是最残酷的真相,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让邢克垒整整半个月无法入睡。 他不断地问自己、问束文波整件事情里他究竟错在哪了。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抓着邢校丰的手,红着眼睛问:「怎麽变成这样?」 他守在沈嘉凝的病床前,自言自语一遍遍重复,「为什麽找我?为什麽?」 他在清冷的早晨来到沈正墓前,嗓音哑得不行地说:「沈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 那是邢克垒生平第一个誓言,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 就这样,沈家母女三人成了邢克垒责无旁贷的责任,他安排她们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他负担她们生活的一切费用,他供沈嘉楠读大学,定期到沈家探望。 也正是那个时候,在军饷不足以应付大量开支的情况下,他伸手向老妈借了一笔钱,一部分用於支付沈家母女的医药费,一部分用於创建邢府这间餐厅。 两年後,他原数奉还,外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当成感谢老妈援助的利息。 在此期间,沈嘉凝的神秘男友始终没有露面,而邢克垒从沈母的疯言疯语中得知发生车祸那天,沈正和沈嘉凝根本不是要去部队,他恍然反应过来,去他部队的路和陆军医院是一条。 邢克垒也曾专程去到陆军医院询问沈嘉凝的旧同事,竟然没有人知道她和医院里哪位男医生谈过恋爱。 邢克垒终究还是问了沈嘉楠为什麽骗他,沈嘉楠哭着说家里已经那样了,怕连他也不管她们,至於沈正拉沈嘉凝去陆军医院干什麽,她不清楚。 想到他们的遭遇,邢克垒还能责怪谁,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依然一如既往地负担着沈家母女的生活。 时间会沉淀许多事情,当从愧疚的阴影中走出来,邢克垒开始过回原来的自己,依然有点痞,依旧有点无赖,但却更加清楚自己要过什麽样的生活,要找什麽样的老婆,哪怕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孩出现,他始终遵从心的指引,宁缺勿滥。 得知沈家的车祸与儿子无关,夏宇鸿也是如释重负,然後不只一次威胁邢克垒抓紧时间领个老婆回来,否则她就跳井了。 每每这时,邢克垒总是嬉皮笑脸地逗老妈,「什麽年代了你还跳井呐,有井供你跳吗?」 邢校丰就会接过话,「小兔崽子你再乱说话,你妈真的会让我现在挖井。」 邢克垒朗声笑说:「你别觉得委屈啊,说到底我妈这套还不是跟奶奶学的。」 尽管老妈确实用过同样的方法催他结婚,可是被儿子嘲笑,老脸总是挂不住的,於是邢校丰的大掌就打过去了。 邢克垒躲不过,跳到老妈面前,「妈,爸打我啊,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打我等於打你,你管不管?」 见他老大不小了还耍赖,夏宇鸿笑骂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 ◎ ◎ 爱情究竟是什麽样子,在遇见米佧之前,说真的邢克垒没有认真思考过。 当他们第一次遇见,她在获救後向他投来依赖的眼神;庆功宴那晚被他冒犯後楚楚可怜的低泣;他逗她时含羞带怯地骂他的娇俏模样。 答应做他女朋友後憨憨地要求要对她好点的傻气;她为邢克瑶输血後晕倒在他怀里前,那虚弱又令他格外安心的微微一笑;她勇敢地向爱琳宣告和他谈恋爱时的罕有坚定;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钻进他大衣里抱住他的腰的那份娇柔…… 他意识到一个单纯美好的女孩是多麽可遇不可求。 邢克垒终於知道,所谓爱情就是遇到一个无论多笨拙、多傻气、多爱哭、多能撒娇的女孩,你只想无所求地哄她疼她宝贝她,想方设法逗她。 遇见米佧,邢克垒意识到世间所有的女孩都和他没有关系,唯独他女朋友最柔软和温柔,最需要他疼爱和呵护。 抱住静静掉眼泪的米佧,邢克垒低语说:「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很多很多年前,早早遇见你。」哪怕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生,他都愿意等她,多久都行。 和沈嘉凝的故事,那漫长的十四年光阴很快就讲完了,包括那些邢克垒至今没搞清楚的曲折,尽管还是有些把握米佧不会因此和他掰了,但终究是忐忑的。 久久不见她说话,他以脸轻轻蹭蹭她的颈窝,喃喃说:「宝贝,不要不高兴。」 然而无论沉重与否,米佧又如何高兴得起来,想到那个在他人生十四年光阴里存在的女人,她无言以对。 「我该回家了。」挣开他的怀抱,米佧从沙发上拿起包包就走。 邢克垒心里难受,但又无法强迫她留下,他追上去牵住她的小手并握紧,「我送你。」 米佧没有挣紮,或许是因为知道挣不过他,抑或是贪恋他掌心的温暖。 一路沉默,越野车在米宅外停下时,邢克垒按住米佧推车门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还和我一起过年吗?」 邢克垒嚣张惯了,生平头一次放低了身段问得如此小心,体会到话语中隐含的期待,米佧没有直接回绝,她低声说:「我不知道。」 标准的米佧式回答让邢克垒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倾身过去揽臂将她抱进怀里,「我不逼你。」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拍她的背,他放柔了声音,「不过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和你说这些只是不想瞒着我今天去了沈家,不是让你接受或承担什麽,要对我有信心好吗?等一下早点睡,有什麽想问我的随时都可以问。」 米佧的眼睛湿漉漉的,胸臆间有种情绪在翻涌,酸涩得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邢克垒看着她下车,走向米宅大门,百米左右的距离她没有回头。 他在外面停留了很久,米佧房间的灯始终没有亮起,他知道她一定是躲在房间里哭。 寂静的夜,米佧站在窗前看着那辆越野车停在楼下没走,片刻後车内亮起微弱的光,然後很快地,她的手机就响了,是简讯提示音。 邢克垒写着,宝贝,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晶莹的泪模糊了视线,米佧抱膝坐在地毯上,默默掉眼泪。 她确实有疑问,比如沈家的姊姊现在怎麽样了?比如邢克垒是否还对她有感情?比如他是不是准备一直照顾沈家?比如他是有多喜欢自己,而这份喜欢又是不是一时兴起? 整个人被各种问题占据,好像迫切地需要他保证什麽,又害怕承诺的无力,总之在知道邢克垒那一段过去之後,米佧竟开始害怕失去,此时此刻她终於明白她是喜欢邢克垒的,所以很介意他可能像喜欢自己一样喜欢过别人,或是像对自己一样对别人好过。 随後两天米佧刻意回避了邢克垒,甚至连查房都没和贺雅言去看邢克瑶。 邢克垒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只是总有简讯来。 清晨时,我来看瑶瑶,你不想见我的话,我就不去办公室。 中午时,午饭我让大嫂帮你带过去,都是你爱吃的菜,趁热吃。 晚上,衡衡问起你,我说舅舅惹舅妈难过了,所以你不理我。 深夜时,我明天起开始休假。 刚刚他传来,宝贝,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可是米佧知道他想说什麽。 见米佧拿着手机发呆,贺雅言把某人请她转交的爱心午餐推过去,「听说邢克垒身体不太舒服,刚刚见他,我建议帮他做个检查,他说不用,可是我看他走路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是腰不舒服还是腿。」见米佧擡眼,她继续说:「我是怕他积劳成疾引起骨裂什麽的,赫义城以前因此住过院……」 她的话还没说完,米佧就冲出去了。 贺雅言轻笑,转而打电话给邵宇寒,「表哥,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 邵宇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直说。」 贺雅言斟酌了一下措辞,「米佧属於那种一旦开始一场恋爱,就是一辈子的女孩。」 「你是想告诉我说她已经对邢克垒有了感情?」尽管是问句,邵宇寒却不需要贺雅言的回答,他笑得苦涩,「雅言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否认对米佧的心思,不过夺人所好的事情我不会做。」 如果他们没确立关系,他会和邢克垒公平竞争,一旦他们成为恋人,他必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不会亦不屑。 贺雅言抱歉地说:「表哥对不起。」 邵宇寒笑得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