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语》 第一章 烟火 “不好意思,烦请诸位明日再来,今日客满!” 这句话江景每日必说上一次。因为,她开了家食肆。 天子脚下,热闹非凡的长安城有条最最繁华的小街,名为黉街,江景的食肆就开在这黉街上。 江景的食肆名为泰安,每日只招待二十位客人。虽说泰安只有巴掌大,但开在黉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金也是极高。 江景敢每天只招待二十位客人完全是因为她家的菜卖得贵。 不过,就算一顿饭二两银子,泰安也每天客满,不少人有银子都尝不到,吃过的也是念念不忘。理由很简单,江景的菜做得极好。 “江姑娘,今日的菜品可好了?” “好了!今日有三个菜外加一份点心,能喝酒的今儿有红姜酒,不能喝酒的有姜茶。” 最先上桌的是蟹粉汤包。这倒不算什么稀罕吃食,在长安蟹虽卖的极贵,但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是吃的上,那些出名食肆也有不少做蟹粉汤包的。 江景做的倒没什么不同,只是寻常汤包放一只蟹,她为了做这汤包,足足拆了六十只蟹。其间的汤汁又是拿上好的骨头与鸡炖出来的,其美味不必多说。 每只汤包都足足包了三只蟹,轻轻咬上一口汁水四溢,蟹膏醇香配上炖得极好鸡汤肉冻,皮薄馅足,再配上姜酒,以解蟹的寒凉,又更添美味。 吃完这头道菜,食客不由得越发期待起来,肯花二两银子吃顿饭的,大多是些老饕,其他食肆的汤包也吃过,远比不上这般美味。 这简单的蟹粉汤包都能做出如此美味,不知其他菜品是什么滋味。 这第二道菜却上了道汤品,用了剔透的白玉罐盛着,隔着个白玉盖子,瞧不出什么名堂。 有等不及的食客率先揭开了,却只看见里头清汤寡水,中间用白菜摆成花样,虽说好看,但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什么食欲。 江景看见诸食客面露难色,却也不解释,只说请他们尝一尝。 担心?笑话,这可是江景的招牌菜。光光是这看起来的清汤,就足足她吊了半天。 取火腿、鸡、鸭、棒骨四样辅些葱姜蒜炖上两三个时辰,在期间将白菜焯水,在用冷水泡以去其酸味,后去些极其瘦的猪肉剁碎几次加入吊好的高汤中以去杂质,来回三四次方才成这清汤。最后再取些清汤与白菜同蒸,盛至这白玉罐中,方才成汤。 如此一来,这汤虽看着清澈,香味却醇厚,再加上与白菜同蒸,汤中融入白菜的清甜,喝上一口回味无穷。 果不其然,在食客品尝完后,赞不绝口,直道这二两银子花得值得。心中又不得暗想,这世间怕是难有超越这般的美味了,不知这老板娘还能找出些什么美食来压过前面这两道,可还有两道呢! 第三道却真真吓了他们一遭,原先两道都是精致的小盏菜,谁知这第三道上了锅,底下还有些小火在炖着。 浓白的汤底里滚着鲜红的枸杞与黄白二色的菊花瓣,配上翠绿的葱花,颜色搭配煞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惜这锅里似乎着实没有什么可吃的。 正有食客准备开口,江景便开始上菜了:片了极薄的鱼片,鲜红的牛肉,滑嫩的豆腐,爽脆的时蔬,以及一些蘸料。 “这菊花古董羹需将食材入锅中略涮一时再起锅吃。” 烹调好后,鱼片嫩滑,牛肉醇香。入口先是佐料的浓厚香味,又能品尝到食材原有的口感,再配上汤底的清香,实在是满足。不少食客还又喝了几碗锅底的汤才作罢。 如此三道,食客们大都酒足饭饱,却又翘首以待接下来的点心。 要知道,点心才是最最能做出花样来的。不知道这江姑娘的点心又能做出什么精巧花样来。 待每桌上的食具都撤下后,江景给每桌上了个翡翠小盏。 桂花糕是不大稀奇的,每年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会做这桂花糕。 江景的糖糕似乎有些不同,外表瞧着晶莹剔透,比寻常的米白色糕瞧着精致了不少,吃起来也更加清香软弹。 寻常桂花糕都是拿糯米制成,这道糖糕足足费了江景好几日的功夫去制藕粉,加入藕粉后,桂花糕外表瞧着剔透,内里有多了几分弹性,藕香与桂花香融合,实在是妙不可言。 吃完这顿饭,诸位食客赞不绝口,有甚者想出高价让江景去府上做菜。瞧见食客吃得满意,江景自然也很开心。 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江景瞧着这蟹粉汤包与糕点还剩一些,便盘算着给阿柔带些去。 第二章 突变 黉街身为长安最繁华的街道,自然不能只有美食,若说泰安是整条黉街最不起眼的小店铺,那么翠坊就是整条街最最豪华的明珠。 此时江景正拎了个食盒在翠坊里走动。听名字就知道,翠坊翠坊,很显然是个,青楼。 江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青楼行走似乎不大妥帖。 还有更不妥帖的,江景同翠坊的头牌柔儿姑娘是打小的好友。 所以这出入青楼对江景来说是寻常事,反正厨子戏子都是下九流,何故谁瞧不起谁? 况且江景十分讨厌人所分的三六九等,不论别人如何异议,江景待唐柔如旧。 “阿柔!,我今儿给你带了蟹粉汤包还有些藕粉桂花糖糕。” 江景打开食盒,取了几样小吃出来。 “我带了两只蟹粉汤包,晓得小桃最爱吃这汤包,今日多做了两只,给你们带了来。” “多谢阿景啦!还是你的手艺最好。”见着多年好友,唐柔的表情也多了几分生动。 毕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呆了好些年了,唐柔早已对这人世间麻木了,本来多活的这几年就是偷来的。唯有江景能替她带来些许光亮。 “瞧,这是你的。你平日不是最爱吃蟹吗?今日这个我足足包了三只蟹呢!”江景取了一只蟹粉汤包放在小桃面前。 小桃是唐柔的婢女,长着一双小鹿眼睛,机灵可爱,最爱吃蟹。年纪比江景略小些,十分讨人喜欢。 “那你送的不是时候了,蟹肉寒凉,小桃这几日身子不适,怕是吃不得了。”唐柔笑着接过了盘子,打趣小桃。 “那这藕粉桂花糖糕你也是吃不得了,我带了些姜酒你可喝些?”江景从食盒底下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酒坛子。 “她才多大哪里能喝得了酒?这些想必都是我的了。”唐柔一把抢过。 “你且吃吧,吃成个胖姑娘最好。”小桃开口打趣唐柔。 “唉,这蟹粉汤包真好吃。”唐柔边吃边感叹。 “你快些吃吧,等到酉时后,又要忙起来了。”翠坊的刘妈妈推了门,语气不大高兴。 唐柔忽然便没了食欲,只将汤包与桂花糕各吃了一块便不吃了,江景明显看见她眼神暗淡了下来。 江景想帮她,可她不能。江景不缺银子,至少不缺将唐柔赎出去的银子。 又如何,唐柔只能留在翠坊,虽在翠坊只需弹琴卖笑,从不做皮肉生意,可谁愿意一辈子看别人脸色过活呢? 她只能留下来,因为只有这里,不问来处。 “那我先走了,等闲下来时让小桃热一热再吃。”江景不敢看她,提着空空的食盒走了。 “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景觉得今日的小桃与唐柔都好生奇怪,可她说不出哪里奇怪。 江景不记得她是如何回到泰安的,也不记得她是怎么迷迷糊糊入睡的。 后半夜,江景已经睡得很熟了,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请问老板娘在吗?” 江景听见一个几乎没有任何语调的男声,她有些害怕。 “抱歉,小店打烊了,请公子改日再来。” “烦请姑娘开门,在下是衙门的人,有些事向姑娘打听。” 江景穿戴好爬下床,将门开了一条缝,只看见一个捕快模样的男人,模样挺好看,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只是瞧着有些凶。 “请问大人有何事?” “翠坊的柔儿姑娘过世了。” 江景突然觉得有些腿软。 第三章 “什么时候的事情?”江景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 “今日酉时本该是柔儿姑娘出来弹琴,过了一刻李妈妈发现她还未出来便去她屋中找她,一推开门,发现她已经过世了。” “衙门查探如何?” “一把剪刀插在胸口,像是自杀。” 青楼女子自缢是常事,辛苦是常事又不被当人看,有好些的被人赎出去当个侧室,差些的年纪大了只能被卖去些更差的地方,如此轮回,想来也没什么盼头。 可江景晓得,唐柔不会。即使世间有千般万般不如意,在她没有找到证据前,她都会活着。 “听李妈妈说,泰康老板娘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希望姑娘配合我们调查。”捕快模样的男子朝江景作了个揖。 “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只请姑娘稍稍离远些,不要破坏证据。” “好。” 差不多已经寅时过半了,平常这时候翠坊里还有些喝醉的客人,可因为出了人命案子,今日的翠坊空无一人。 在看见唐柔尸首前,江景是不相信她离世了的。可如今,江景瞧得真真切切,唐柔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地上流了一地血,时间过了很久了,地上的血迹早已变成暗红色。 江景忽然觉得心口堵的厉害。她开始喘不过气来。 “听这里的妈妈说,柔儿姑娘平日里不爱与人交际,除了平日里那些恩客外只与姑娘往来,为还柔儿姑娘一个公道,今日烦请姑娘配合我们调查了。” “好。” 捕快模样的男子把江景领到了唐柔房间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小房间。 毕竟是好友忽然离世,他想让江景缓一缓,况且在好友遗体面前,江景不能保证自己情绪的稳定。 “在下罗安奉命处理此案。有几个问题想问姑娘。”罗安边说便拿出一张纸来。 “你刚刚说要还阿柔公道?”江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说自缢吗?” “如今没有证据,不知道具体死亡原因,是不是自缢有待商榷,请姑娘节哀。”罗安感觉到了江景的咄咄逼人。 “抱歉,民女失态了。”江景以为他知道些什么,可惜让她失望了。 “姑娘最后一次见到柔儿姑娘时,她的状态如何?” “那时候还未到酉时,我带了几样吃食过去,那时她还很好。神色也如常,没有流露出什么格外悲伤的情绪。” 江景努力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就在半天前还活生生同她吃酒说笑的人,如今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了。原来生命如此脆弱,江景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吃食?具体是什么,可有余下的?”罗安开始在纸上写什么,又想想自己的话似乎不大妥帖:“不是在下怀疑姑娘,只是可能有些借姑娘的吃食,在其中加了什么也可能。” “我知道,大人不必多说。”江景想去看看唐柔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她相信唐柔不是自杀。 “这里有柔儿姑娘的一封遗书,请姑娘看一看笔迹是否吻合。”罗安将刚刚拿出的纸递给了江景。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几乎不大能看清,只写了一句话,占满了整张纸。 “我走了,勿念。” 这一定不是唐柔的字,唐柔的字写得很好,这张纸上的字一看便是初学者,又或者是用左手所写,可江景知道,唐柔左手写出的字也很好。 “请问罗大人在哪里找到的纸?”江景捏着纸,抬头看向罗安。 “就在柔儿姑娘每日进餐的桌上。”罗安看江景的反映很是奇怪,“姑娘是看出什么了吗?” “这不是阿柔的字,罗大人想必是弄错了,”江景说的斩钉截铁, “什么?”罗安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自杀,如今看来倒没这么简单了。 “麻烦姑娘同我回去柔儿姑娘房间看一看了。”罗安起身准备出门,又转过身:“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江景。” 罗安不说话,只盯着江景的脸,看得她有些发毛。 江景不得不硬着头皮看着他,仔细一瞧,觉得他有几分熟悉。 “韩江景?” 江景忽然听见罗安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罗大人认得我?” 罗安不说话,只觉得这个案子越发好玩了。一个被伪装成自杀的青楼名妓,一封莫名其妙的遗书,还有一位爱扮厨娘的,千金小姐。 韩江景,好久不见。 第四章 李罗安对韩江景这个名字还是有印象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殿前太尉之女韩江景贤良淑德,平貌端正,酌赐为四皇妃。钦此。” “儿臣不想娶亲。” “圣旨已下,此事不容再议。待韩家女儿十八岁后,便成亲。” “儿臣连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 在那年春日宴,长安贵女献舞,他母妃硬是拉他去看了。 李罗安只记得韩江景好像长得还行,舞跳得也还行。 后来就不曾见过了。再后来,就被卷入了这么个人命官司里。 “罗大人见过我?”江景的问题将罗安从会忆里拉了回来。 “从前韩小姐入宫时有幸护送过一回。”李罗安不得不扯了个谎。 “韩小姐似乎说过同柔儿姑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李罗安岔开话题。 如果一个厨娘同青楼名伶是好友倒还说的过去,一个从小出生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和青楼女子是好友这种话,完全是天方夜谭。 “从前阿柔家开了个绸缎庄,家里母亲常常去买布匹,一来二去便认识了,后来阿柔家里没落了,她才被卖入了青楼。” 韩江景觉得自己的谎话千疮百孔,毕竟长安城来往商户都有记录,她只期盼罗安不要较真去查,不然她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那……”李罗安想开口问,又打住了。 现在不是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的时候,李罗安想知道那个花魁到底是怎么死的。 “烦请韩小姐同我去柔儿姑娘的房间。”李罗安快步朝外走去。 韩江景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得不开始担心,唐柔的死,与当年那些人有关。 走进唐柔的房间,里面的血迹已经被打理干净,尸体也被拖走了。 桌上还放着昨日韩江景带来的几个小盏,汤包已经吃完了,桌上还留着几个藕粉桂花糖糕。 书柜上的书排列十分整齐,台面上也干干净净,有些书都被翻的有些卷了,这些书的主人一定不会写出这样的字,这个凶手未免太不小心。 李罗安觉得很奇怪。他随手抽出一本书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翻开一页,书中便掉出来一张药方。 上面的字有些潦草,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几味药材,可是李罗安不通医理。 “韩小姐,柔儿姑娘有没有什么顽疾?”李罗安拿着药方朝韩江景走过去。 “顽疾?没听说过。”韩江景正在查看那藕粉桂花糖糕有无异样,抬头看见李罗安手里正拿着药方便要了来。 “白术,当归,人参……”韩江景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八珍汤。” “八珍汤是什么?”李罗安凑了过来。 “安胎药。”韩江景一抬头正好与李罗安四目相视。 “咳,我去请仵作。”李罗安也发觉自己似乎离得太近了,又一想到自己与韩江景的婚约,不由得脸上作烧,只能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韩江景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一心只想着安胎药的事情。 谁会喝安胎药?还要将这药方偷偷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青楼女子是不会喝安胎药的,她们只会喝滑胎药。想必不是翠坊其他姑娘留下的,可唐柔又哪里需要安胎药呢? 如果唐柔有身孕,又在喝安胎药,那一定是想将孩子生下来,一个想将孩子生下来的人怎么会自杀? 韩江景想不明白。她也不愿在想了,仵作验完尸自然便知晓唐柔是否有孕。 那么那份所谓的“遗书”又是怎么回事? 韩江景正思考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罗大人,仵作查验结果出来了,致命伤是胸口剪刀,死因应当是自杀,谢大人做主将此案了结,吩咐属下告诉罗大人不必再查了。” 李罗安面露难色:“此案疑点重重怎能轻易结案?谢大人此举未免太草率。” “罗大人请回吧,我这翠坊还要招待客人,常有官差办案,未免影响生意。”李妈妈在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江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情况不知道如何是好,虽有些草率,但韩江景心里却有了些数。 如此滔天权势,想必又是那些人,韩江景无能为力。 正感叹着,韩江景忽然感觉到李罗安拉住了她的衣袖,将她向外拉。 第五章 已经卯时,正是天将亮未亮时,街上卖早点的小贩已经开始摆摊了。 韩江景被李罗安拉出了翠坊,韩江景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发现手里被塞了块玉。 “柔儿姑娘身上的。应该是线索,如果不是她的,那应该就是凶手的了。” 韩江景借着街边人家的灯火努力辨认着,隐隐约约好像是个玉麒麟。 “不是她的。” “那便是线索了。”李罗安松了一口气。“韩姑娘放心,虽然此案完结我无能为力,但我定会协助韩姑娘查出真相,还柔儿姑娘一个公道。” 韩江景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罗大人与阿柔非亲非故,何故为了她开罪谢大人?” “罗某当捕快,便是为了弘扬天下正义,替百姓讨个公道。” “天下不公之事如此之多,你一人能如何?” 天下之人何其多,哪里有真正的公正之事?韩江景的父亲身为太尉都无能为力,他小小一个捕快能如何? “世道黑暗,你我虽渺小,但倘若能平一件不公之事,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韩江景想笑他傻,可却忽然想起她离家时的情节。 “女儿相信,即使这世道如何黑暗,只要有人坚持真理,这世间就有光,我想当世间的光。”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韩江景忽然开始怀念起从前的自己。 从前的她想做一束光,如今的她却成了麻木庸俗过客中的一位。李罗安忽然点醒了韩江景。 “烦请罗大人同我来,江景有话想告诉大人。”韩江景决意放手一搏,将李罗安带回了泰安。 “阿柔大名,叫唐柔,是唐岩将军的女儿。” 唐岩将军,从前东国战无不胜的神,如今东国人人喊打的叛徒。 多年前,将军府与太尉府比邻,唐将军征战四方极少在家,唐夫人与韩夫人交好,唐柔与韩江景自小相伴,两人一起习武读书,亲如姐妹。 十年前,东国西国大战,唐将军亲自上阵率领士兵,西国足足十万大军,东国只有八万将士,怎料唐将军用兵如神,大捷归来。 谁曾想这大捷归来,恰恰成了祸端开头。唐岩将军一时风光无限,手握重兵又深受百姓爱戴,人臣大忌。 果不其然,还不曾风光一个月,朝上众臣联名上书弹劾唐岩,勾结西国大臣证据确凿,来往书信笔迹也一一核对过,并无纰漏。 勾结外族如此重罪,唐家上下男丁斩首示众,女子充作官妓。 韩太尉念着先前比邻情谊,悄悄替唐柔寻了一个稍微好过些的地方,替她改名柔儿,又许韩江景不时去看看她。 可叹唐岩将军一生骁勇,未死在战场上,却死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原先阿景不敢告诉大人是怕连累家父,包庇罪臣之女之罪于家父虽算不得什么大过,但官场争斗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韩江景替他倒了杯茶。 “所以韩小姐觉得此事也是当年陷害唐将军之人下手的?” “罗大人当真觉得谢大人此举是怕麻烦?”韩江景反问道,“若不是有权势滔天的人指使,谢大人怎敢草菅人命?” “在衙门时间虽不常,但这是常事。这样的小事在衙门数不胜数,没时间一件件查的。”李罗安朝韩江景无奈的笑了笑。 “不管如何,先从这些线索一件件查吧。”江景有些泄气。 “韩姑娘看那件玉可有什么线索?” “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一定不是阿柔戴的。” 李罗安长叹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清香扑鼻。窗外飘来朝饭的香味,可惜二人都没有心思吃。 忽然李罗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昨日韩姑娘送的是什么吃食?” “蟹粉汤包……等等,若阿柔有孕,蟹粉汤包如何吃得?蟹肉寒凉,若怀孕初服食易小产。她还足足吃了两只。” 韩江景边摩挲着玉麒麟边想,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那就得问问这玉麒麟了。这样精巧的玉饰定不是寻常人家佩戴的起的,不知道韩小姐认识的贵女中可有这玉麒麟的主人。”李罗安开始暗示韩江景。 其实他一早便记起这玉麒麟的来处,只可惜如今他是个捕快,哪里有记得达官贵人配饰的由头,他只能一味提醒韩江景。 给李罗安这么一提,韩江景还当真想起来些什么。 每年花朝节,长安贵女结伴赏花,说是赏花,也不过是借着这一由头相互聚一聚,聊聊家常。 今年花朝节陈太医长女陈希的玉麒麟被章家公子捡了去,二人一见钟情,定下婚约,还传成了一段佳话。 韩江景远远瞧见过这个姻缘玉,同她现在手上的这块很是相似。 “明日正好是初七,我便找陈小姐出来一聚,顺便找个由头看看她的玉麒麟在不在。” 第六章 李罗安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连他都记得,谁曾想这日理万机啊的韩姑娘居然忘了。 “那今日在下先回去了,明日酉时再来。”李罗安起身准备离开。 “不如罗大人留下用了朝饭再走吧。马上就好。”毕竟这是个食肆,将人喊了来在叫人饿着肚子回去实在是不妥帖。 韩江景将昨日吊的汤取出两勺放入锅里烧开,拿出昨日做包子剩的面团,做了些面条出来,又随手洗了些青菜放了进去。 出了如此之事,韩江景实在是做不成什么天下美味,只能随便弄点来吃。待面条青菜煮熟了便盛了出来端上桌了。 一个不算大的瓷碗盛了一碗清汤面,上面飘了几片青菜叶,看着平平无奇。 李罗安也不挑剔,毕竟查案要紧,随便吃些什么便是了。 “麻烦韩小姐了。”李罗安站起身来向韩江景抱了个拳。 “招待不周,罗大人见谅。” 李罗安想着快些吃完,回去换身便装,再潜入翠坊。 谁知道这刚刚尝的第一口便惊艳了。汤底看起来索然无味,却醇厚浓郁,配上青菜的爽脆,回味无穷。 李罗安自幼在宫中长大,御厨手艺自然不必多说,只是同韩江景一比,逊色了不少。 “韩姑娘当真好手艺啊!” 原以为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跑出来当厨娘的,手艺最多尔尔,如此厨艺,确不多见。 “罗大人谬赞了。” “韩小姐自小衣食无忧,何苦来开食肆?”李罗安很是好奇。 “说来怕罗大人笑话,为了出来见见世面。”韩江景笑道。 “罗大人应该也听说过,韩家长女与四皇子有婚约。” 李罗安心里一颤,莫不是因为不想嫁给自己,所以与家中人争执跑了出来。 “一入宫门深似……” “韩姑娘有心上人了?”李罗安紧张的打断了韩江景的话。 想来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为了不被拆散,同心上人私奔了。 李罗安越想越害怕,他觉得韩江景还不错,虽然才相处不到一天。谁知道这还不到一天就得知自己未来的夫人有了心上人。 “没有,罗大人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韩江景哭笑不得。 “韩姑娘请说。” 没有心上人就好办。 “若我真的乖乖嫁入皇家,前十八年生于深闺,余下一生,都被锁在了皇家。如此一来,一生眼界极窄,我不想如此。我害怕我的丈夫是见过这天下的,而我只知绣手中花。” 若你真嫁入皇家便会发现,你的丈夫也未曾见过天下,他连宫中争斗都应付不了,只能装作一副心怀天下,关心百姓疾苦的模样,逃出深宫,做一个小小的捕快。李罗安心想。 “若每个女子都能像韩姑娘这样想,也不会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胡话了。” “罗大人谬赞了。”韩江景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韩姑娘好生休息,在下明日再来。” 李罗安看韩江景开始收拾了,发觉自己也该走了,于是转身朝韩江景作揖,出门离开了。 韩江景想着明日要与那些个名门贵女相聚,若穿自己平日在泰安穿的衣裳怕会丢了太尉府的脸面。 虽说唐将军一案后,朝中上下武将几乎都被抽了兵权,只剩空架子了,但韩太尉身为武将之首,还是略有些地位的。 还是得先回家梳妆打扮,顺便见见父亲母亲,上次回家似乎还是中秋,算来已有半月了。 泰安离太尉府不算远,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 韩江景父母都不是名门出生,韩江景祖父是个厨子,祖母是个小门户家的女儿。 韩江景父亲韩宇十八岁时考上了武状元,也是从贫苦一步步走来的,没有什么当官的清高,对于女儿出门闯荡一事也十分赞成。 韩江景刚刚才到太尉府门口,便有眼尖的小厮瞧见了赶忙去禀报。 韩太尉韩夫人心疼女儿,韩江景还没走进内室就被拦住了。 “阿景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啊,阿娘担心死了,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银两够不够用?” 韩江景有些无奈:“阿娘,我才半月未回来,出门前才刚刚给我五百两,我哪里用的了这些银子?” “夫人,外面冷,让我们阿景进去说话。”韩太尉拉着韩夫人和韩江景回了内室。 韩江景刚刚进内室,韩太尉便叫人倒了些姜茶,又上了好些她素日爱吃的糕点来。 “爹,娘,阿柔过世了。” 原先在外面,总要装出个坚强勇敢的模样出来,如今回到家,在父母面前,韩江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听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那种地方,受累受苦受难,阿柔这孩子一时想不开也不是无缘无故的。”韩太尉开口安慰女儿。 “阿景,明日正好是初七,这两日你便在家住着,好好玩一玩,毕竟阿柔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如此结局也算是解脱。”韩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疼地开导女儿。 “阿柔才不会想不开,她还没有找到……找到心上人。”韩江景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父亲不许她提唐将军的事情,即使父亲相信此时有蹊跷,也绝不会允许韩江景以身涉险。 “阿景好生休息,别多想了,明日阿娘帮你梳妆,去同其他姐妹们好好玩一玩吧。” 韩江景不敢告诉母亲自己回来的目的,正好母亲开口,她正好顺着母亲的话说。 “好,谢谢娘亲了。” 第七章 韩江景躺在自己樟木雕花的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虽说这床睡了有十七年了,但自打离开家后,没怎么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不大习惯。 韩江景便开始盘算着明日如何与陈家小姐交谈,如何不露痕迹地问玉麒麟的来处。 不知道阿柔到底是查到了什么样的证据,那些人居然要灭口。 韩江景期盼明日快些到来,好让她早日查清真相,还阿柔一个清白。 第二日,大早。 韩江景早早便起了,挑了件浅粉色的上袄,配上灰色下裙,袖口上绣了只燕子,背面有梅花绣样,既不算太扎眼,也不算太寒酸。 韩夫人亲自替韩江景挽了个发髻,配上一只白玉钗,又吩咐婢女替她上了妆。 如今的韩江景一副千金大小姐模样,瞧着温婉动人,与在泰安的模样天差地别,虽五官未变,但整体气质大不相同。 “阿娘替你备了马车,阿景都好些天没见到她们了吧?” 韩夫人摸了摸韩江景的脸,因昨日哭过,眼睛略有些肿。 “约摸有半年了。” “快些去吧,别让大家都等着。”韩夫人把韩江景送上了马车。 竹园在黉街附近,韩江景盘算着待这次集会结束直接回泰安一趟,虽然生意不做了,但总要跟食客们打声招呼。 万一罗安与食客们撞上,食客瞧见衙门的人一来泰安就关了门,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心中正想着,忽然听见车夫喊了声:“竹园到了。”韩江景整了整衣领头饰,下了车。 竹园虽说是叫竹园,却没有多少竹子,反倒是花多些,各样的花都有,也不至于哪一季过于冷清。 而今正是深秋时节,菊花开得极好,姹紫嫣红,最是好看。 各家小姐平日里也是清闲无事,每逢花期,都会起个什么社来写两句诗,图个乐子。 韩江景远远就瞧见了花池中央的小亭子上挤满了人,便沿着花间石子小路走了过去。 韩江景不大爱参加这些个诗社,她诗词写得不大好,所以但凡花期时节的宴会,她一概不来。 今日众人看见了她,也觉得新奇。这半年的宴会,韩家夫人都借口身体不适替她推脱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回,韩江景被围着嘘寒问暖,过了大半时辰才抽出身。 “陈姐姐。”韩江景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了陈希。 “是阿景啊,这几日身体如何,可需要我托父亲问一问?”陈希正在把玩手中的白玉麒麟,忽然听见有人叫她,便站了起来。 “劳烦姐姐费心了,阿景已经好了许多。”韩江景拉着她坐到了一个僻静的小角落。 “听闻姐姐过两月便要嫁人了?”韩江景不想在寒暄,准备直接切入主题。 “是啊,等日子定下一定知会妹妹。”陈希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韩江景看她在不断抚摸手中的玉麒麟,看着与那块很是相似,可惜看不真切,便打算开口要了来。 “陈姐姐手中便是这姻缘麒麟吧,看姐姐一刻不停摸着,想来是思念心上人了。”韩江景打趣道。 “小丫头瞎说些什么。”陈希嘴上骂着韩江景,脸上笑意却未收敛半分。 “姐姐快把这麒麟借我瞧瞧,让我沾沾灵气。”韩江景终于找到把麒麟要来的借口了。 陈希也不怀疑,只把玉麒麟轻轻放在韩江景手心:“你小心些便好。” “谢谢姐姐。”韩江景还准备再编些理由,谁知道这么简单便要了来。 韩江景仔细辨认着上面的花纹,连细微处都同之前那块一模一样。 可陈希的这块在她手上,找到的那块如今还藏在韩江景荷包内。 “陈姐姐这玉麒麟活灵活现当真好看,不知在哪里打造的,我也造一块去。”韩江景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是出生时,我阿娘替我与弟弟一人从高僧那里求了一块来,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打造,不过当真灵验,若阿景真想要,我回去问问阿娘在哪家寺庙求的。” 还得找陈家少爷问一问啊…… 韩江景有些崩溃,毕竟她找陈希容易,要找陈易安还是有些不大方便的,毕竟还是有婚约。 “不了不了,这求姻缘我也用不上,谢谢陈姐姐了。”韩江景赶忙推脱,她又不是当真喜欢这个麒麟,也没资格求姻缘。 韩江景小心地把玉麒麟还给了陈希。 “这倒是,阿景是有婚约的。”陈希笑吟吟地接过玉麒麟。 “听闻陈姐姐与章公子一见钟情?可是真的?”韩江景想岔开话题,令找个由头问问陈家少爷的事。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初见他时,忽觉曾见过,心中慌乱不已,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好朝他傻笑,他也不说话,同我一起笑。 他将玉佩放我手上时,我大概是魔怔了,居然拉住了他的手,我只觉得他也用力拉住了我的手。我与他只笑,也不说话。只觉得是久别重逢。” “世间缘分当真是巧妙,想来陈姐姐与章家公子是前世见过的,否则怎么会如此有缘。” “我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像做梦一样,原先想着,此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曾想还能遇上一个心爱之人。” 韩江景忽然有些失落。她只能听其他人口中的情爱了,世间千万人,倘若真有人为寻她而来,也只能请他在等一世了。 第八章 韩江景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如今可不是感叹儿女情长的时候,阿柔尸骨未寒,要替阿柔讨个公道。 得想办法把话题往陈家少爷身上引。总要知道陈家少爷与阿柔是否相识。 “一生能遇上一个心爱之人实属难得,阿景祝姐姐与章家少爷白头偕老……” “两位小姐,亭里茶好了,程小姐让我喊二位去吃茶,凉了就不好了。” 韩江景正准备开口问,被一位身着碧色衣裙的侍女打断。 “阿景我们去吧,总叫大家等着也是不好。” 刚刚才有些苗头就被打断了,韩江景内心极度复杂。 这次不问清楚,下回可就得等到下月了,可她现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留下陈希。韩江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去了亭中央。 算了,干脆直接让罗安去问小桃吧,小桃应该知道,如今案子已经定断,小桃应该也从衙门回来了。 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了,韩江景在椅子上坐得腿都麻了,还是没找到插话的机会,韩江景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同大家说一声,先回去了。 韩江景才刚刚起身,忽然闯进一个小厮来。 “陈大小姐不好了!少爷他,他上吊了。” “怎么回事?”陈希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吓得周围各家小姐不敢出声。 “刚刚被救了下来,老爷看过了,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韩江景快步上前扶住了陈希。陈希听到此事已经吓得从石凳上滑了下去。 “呸,你这奴才,不能一次说完,把你家小姐吓出好歹,唯你是问。”一直在主持诗社的小姐斥责报信小厮。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陈家公子怎会想自尽?”韩江景隐隐约约觉得此时与阿柔有关。 “阿景!”旁边一位穿鹅黄色袄裙的姑娘提醒韩江景不要再说了。 “小月,你先把你家小姐送回府上。”诗社主人对陈希的婢女说。 几位婢女连忙把陈希从韩江景手中扶了来,又有几位府上与陈太医比邻的贵女陪同着陈希一道回去了。 韩江景倒是不急着走了,既然让她不要问,想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也不着急,陈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数一数二,他说没有大碍那陈公子的身体自然是无碍的。 韩江景边想边吃着桌上糕点,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各家小姐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了这陈家少爷。 在韩江景记忆中,陈易安是陈希的双生兄弟,模样还算清秀,自幼记忆超群,对医术过目不忘,连皇上都亲口夸赞过他是可造之材,据她所知,陈易安可是不少姑娘的倾慕对象。 谁知道韩江景才将将出去了半年,众人对陈易安的评价已经天差地别。 “阿景,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大约就是从你病了开始,这陈家公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日日流连青楼。”刚刚那位鹅黄衣衫的小姐道。 “这可不是吗,前几日,居然跟陈大人说要娶那位青楼女子为正妻,气得陈大人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将他关了起来,连带着阿希一起罚。” “哪家青楼?” “这阿希倒没说,不过那家青楼似乎这几日闹出来什么人命案子,死的正巧是陈家少爷的相好,所以他今日才寻了死。” 果然,与韩江景料想的分毫不差,如此一来,这玉麒麟,安胎药都有了解释。 可阿柔分明没有身孕,何故要吃安胎药呢? 难道是为了装作有孕,好嫁入陈家?唐柔又不傻,陈家世代从医,还能连个喜脉都诊断不出?毕竟连韩江景这种半吊子的大夫都能轻易分辨喜脉。 “这么巧的事情,想来会不会是陈大人知道了此事,找人……”鹅黄衣衫的姑娘又开口,只是此次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呸呸呸,女儿家哪里来的这些话?这话以后不说回来许再说。” 韩江景似乎被点醒了,虽说陈家是太医,不涉政事,但若想压一压这青楼女子的死,不过小事一桩。 可韩江景觉得事实远不是如此简单,阿柔不会同陈公子成亲,更不会对她的客人动心,为家族洗刷冤屈,已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了。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思路,其他如何,还是待回泰安同罗大人一起商量吧。 第九章 待韩江景回到泰安,已经是卯时过半了。 寻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许多客人在此排队,今日空无一人,韩江景觉得有些奇怪,走进一看,门上贴了个告示: 老板娘身体不适,暂停营业。 韩江景哭笑不得,她好端端在此站着,哪里像是身体不适,不过这布告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罗安贴的。 果不其然,韩江景刚一推门,便发现了罗安在里坐着,桌上茶水都凉了,来了似乎有段时间了。 李罗安正准备起身续茶,还未动身,就听见了推门声。 韩江景今日穿了粉色夹袄,衬得她肤白如雪,又加上精心描眉点唇,与往日看起来大不相同,格外好看。 原先在春日宴上远远看不大真切,这几日韩江景又忙于案件不大打扮,今日的韩江景倒是实实在在的惊艳了李罗安。 一想到韩江景还同自己有婚约,李罗安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罗大人若觉得热,我便把窗子都打开了。”韩江景瞧他脸红得跟什么似的,以为是屋内太热,贴心的将门窗都打了开来。 这秋深露重,哪里还能热了?可自己不能说是因为瞧她今日好看害羞了吧,这岂不是过于轻浮,李罗安好生郁闷。 “罗大人,府衙可将小桃放出来了?” 韩江景的声音将李罗安思绪拉了回来。 “小桃是谁?” “阿柔的婢女。” 李罗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府衙从未抓过什么婢女,也不知道唐姑娘有什么婢女。” “你说什么?” 原先她没在翠坊看见小桃,是以为她被府衙带走,毕竟如此重要证人,审问也是理所应当。 可府衙根本不知道有小桃这么一个人,所以阿柔死后,小桃到底去了哪里? 韩江景不敢多想,一把拉住罗安的手腕:“走,去翠坊。” 翠坊妈妈应该见过小桃。如果小桃不在翠坊,恐怕凶多吉少。 李罗安昨日在府衙内翻了整整一日,才找到了当年唐将军一案的卷宗,仔细翻看后寻到不少可疑之处,正准备说给韩江景听。 谁知道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婢女,如此关键人物失踪两日,竟无人发觉,如此行事,还想查清事实? 可笑。还不如回去该开店的开店,该巡街的巡街,何苦丢人现眼。 “你是唐小姐最好的朋友,你怎会不知道她平日与何人来往?”李罗安觉得有些奇怪。 “此事说来话长。”韩江景不准备同他解释,只头也不回朝翠坊跑去。 翠坊离泰安不大远,只不到一刻便到了,如今正是晚宴之时,是翠坊最最热闹的时辰,混进去也方便。 只是这花魁才刚刚离世不到两日,却被这些人忘的干干净净。所谓人走茶凉,当真一点不错。 不过翠坊是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能为唐柔之死停业半月?大家只当她的离世是个谈资,叹她二八年华,红颜薄命,哪里又真的有人为她伤心。 到底怎么才知道小桃在不在翠坊?上次已被李妈妈赶了出来,想必也有人知会了她,这次若让小厮贸然禀报只会打草惊蛇。 韩江景上下打量了李罗安,今日他没有穿捕快服,穿了件月白色衣袍,倒还挺好看,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装成客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她怎么进呢? “你把手搭在我肩上,挡挡我的脸。” 真是个又方便又好用的计划,韩江景简直要为自己的计划拍案叫绝。 李罗安看韩江景思考了半天,还以为她有什么精妙绝伦的好想法,谁知道是这种烂俗借口。 “男女授受不亲。” 有婚约也不可以。 “查案要紧,麻烦罗大人牺牲一下。” 韩江景一把拉住李罗安的手,拽到了自己肩上,又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手帕笑吟吟遮住脸,一边暗中用力把李罗安往里推。 李罗安不便直接推开她,只好也朝她笑,幸好天色已晚,翠坊虽灯火通明,也看不大真切。 否则他这一脸通红怎么解释,喝多了?还是又觉得热了? 关键是韩江景还像没事人一样,一点千金小姐该有的羞涩都没有。李罗安有些惆怅。 一进了翠坊韩江景就松开了李罗安,直冲着一位青衣姑娘去了,不过这烟花女子着实不怕冷,穿的的确不多。李罗安不敢看她们,只敢看那些寻欢的客人。 “小月姑娘。” “江姑娘?” 这个被叫做小月姑娘的青衣女子,韩江景是认识的,她的房间刚巧在阿柔旁边,她有时来送些吃食,偶尔也给她捎带些。 韩江景掏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悄悄塞给了那个青衣女子。 “小月姑娘这几日有没有看见小桃?” “小桃?”小月姑娘略思索了一下。 “似乎在柔儿姐姐去了之后,就不再见过了。不过……” 话正说了一半,小月开始吞吞吐吐。韩江景赶忙又掏出了一块银子塞了过去。 “谢谢江姑娘。” 小月接了银子,颠了颠,转而露出笑脸。 “就在那日江姑娘走后,小桃就出去了,说是替柔儿姐姐买匹布,就再也未曾回来了。” “谢谢小月姑娘了。” 韩江景越发混乱了,这一个线索未理清,又出来一个。遗书,安胎药,玉麒麟,陈易安,小桃……这些个乱七八糟,到底怎么连起来。 韩江景一回头,发现罗安缩在一个小角落了,想来是不曾来过这种烟花之地,有些害羞。 “罗大人,走了。”韩江景决定去拯救他。 李罗安没想到在翠坊能看见这么多熟悉面孔。身为皇子,李罗安能见到的大臣不多,除了在太医院供职的,其他的便是些有头有脸的朝廷重臣。 如此身份出入青楼,恐怕不太妥当吧。而且皇帝最讨厌这些大臣私交过密。可李罗安没心思去追究这些,倘若被认了出来,那就大事不妙。 听到韩江景的话,李罗安如释重负,拉着她匆匆走出翠坊。 万家灯火,黉街上的摊贩也都出来了,东国的夜市极繁华,只是二人此时都无意玩耍。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小桃不见了,恐怕凶多吉少。”韩江景道。 第十章 “怎么回事?” 在走回泰安的路上,韩江景给李罗安大致讲了她在青楼听到的事情。 “如此一说,小桃是自己跑出去的?” “对。” “她刚走,唐柔就被发现死在自己屋内?”李罗安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怀疑她?” 原先韩江景一直走在前头,听见李罗安的问题,回头看了李罗安一眼,眼神中有几分疑惑。 “这太巧了。”李罗安站在原地,站的笔直,与韩江景四目相视。 “她没有理由杀阿柔,她俩关系向来也极好。” “你了解的是真正的唐柔吗?她平日与什么客人来往,为什么她的书中会夹着安胎药的药方,为什么身上会有玉麒麟?” 李罗安一连三问,问的韩江景毫无招架之力。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唐柔,她一无所知。 “你查到什么证据了吗?” 韩江景虽然对罗安认识不深,但韩江景觉得罗安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小桃。 “刚刚在翠坊,有位姑娘告诉我。”李罗安不急不慢开了口,“这几个月来,柔儿姑娘只做一个人生意。” “只做一个人生意?想来是陈易安。不过这与小桃有何干系?”韩江景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 “如果一个女子深爱着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喜欢另一个女人,你说说看这个女人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那个男人的心上人?”李罗安反问韩江景。 “你是说小桃喜欢陈易安?理由呢?” “我去了她的房间。” 小桃是自从唐柔来翠坊后就一直跟着的丫鬟,同韩江景认识也有好些年了,韩江景从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是她房间?” “我不是哑巴,可以问。” 韩江景要气死了,可她还没有理由发脾气,毕竟是她理亏。 “那你发现了什么?” 李罗安伸出手,张开手掌,里面有张女人用的帕子。 “看着眼熟吗?” 韩江景接过帕子,看起来似乎用了一段时间了,有些许发黄,上面什么绣花样子都没有。 “应该是小桃的。” 韩江景见过几回小桃拿这个帕子,当时她还悄悄同唐柔说,准备替她做个新的。 “你看。” 李罗安从韩江景手中拿过帕子,把它展开。 这时韩江景才看见,帕子一角绣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易安。 一个女子贴身用的帕子上绣着一个男人的名字,还能有什么原因? 只是这个字,似乎有几分眼熟。 “那张字条,还在吗?” 李罗安不知道从何处抽出来那张字条,放到了韩江景手心。 “你也觉得这是同一人写的?” 韩江景拿起字条指给李罗安看:“这个笔画走向都很相似。如果是蓄意仿造,很难如此相似。小桃的确有些可疑。” 韩江景和李罗安四目相对,忽然觉得四周起风了,有些凉。 “一个婢女应该不能指使衙门替她遮掩此事。”李罗安思索片刻道。 “如果是那些当年弹劾唐将军的人将此事压下去的呢?”韩江景反问。 “他们为什么要帮她?”李罗安顿了顿,“而且今日我找仵作验了尸,唐姑娘没有身孕。” 韩江景现在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头绪。 天色越发暗了,老是在路上站着太引人注目,韩江景打算把李罗安带回泰安。 “等等。” 正走着,李罗安一把将韩江景拉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指了指前面角落中熟悉的人影。 李妈妈?还有另一个人。 从身形上看是个男人,不过灯光昏暗,那个人又蒙着面,看不大真切。 韩江景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只看那个男人拿出来一大块明晃晃的金子放在李妈妈手上,看口型应该说了些什么,可是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见。 两人只交谈了一小会儿,便各自散开了,临走时,韩江景觉得那个男人往她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韩江景心里有些发毛,她觉得这个男人发现她了,此人她应该认识,只是她现在不能上前去。 “怎么了?” 李罗安看韩江景神色有些不对。 “没什么。”韩江景摇了摇头,“对了,你听见什么了吗?” “离这么远,谁能听得见?”李罗安摇了摇头。 “不过倒是可以确认一件事,李妈妈有问题。不管此事与唐柔有没有关系,都需查一查。” “走,回泰安。”韩江景拉住李罗安的衣袖。 “好。” 回到泰安后,韩江景才发觉自己今日一日都没有吃饭,除了在竹园吃的一些糕点之外,滴水未进。 上次做古董羹时买了许多鱼,现在泰安里还有不少,韩江景懒得再做些主食,直接挑了最大的一条。 先将骨头抽去拿来煎汤,加入些葱姜调味,把鱼肉剁碎了,揉成丸子,烹制成一大锅鱼丸汤,鱼汤鲜美,鱼肉丸子嫩弹爽滑,咬上一口,唇齿留香。 “韩姑娘,在下不饿。”李罗安看着韩江景端上一大锅鱼汤,心中有些抗拒。 李罗安打小就不吃鱼肉。 “罗大人不必客气,反正我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的。”韩江景已经替李罗安盛了满满一碗。 “不了,不了。”李罗安表情有些尴尬,“谢谢韩姑娘,在下,在下不吃鱼。” “罗大人不爱吃鱼?鱼肉可是好东西,医书上说鱼肉补五脏,益筋骨,和肠胃,益肝肾,治水气,安胎补中……” 李罗安正在喝桌上的姜酒,准备驱一驱鱼的腥味,听到安胎二字,差点被酒水呛到。 “罗大人没事吧?”韩江景被吓了一跳,不就是安胎吗?他反映这么大做什么? 对了,说到安胎,韩江景忽然想起,那日送汤包时,小桃一口都没有吃,连酒也未敢喝。 “罗大人,明日我们去各家医馆问一问,这几日有没有年轻姑娘来陪八珍汤的。” “八珍汤如此寻常的安胎药,配的人自然不少,怎能都记得。怎么了?李罗安放下酒盏。 “我怀疑,有身孕的是小桃。” 第十一章 “何出此言?”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在阿柔离世前我给她送了蟹粉汤包。” 韩江景边说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鱼汤,虽然破案很重要,但吃饭也不能落下。 “记得,然后呢。” “当时我拿了两只汤包去,小桃最爱吃蟹,当时她一只也未吃,姜酒也没有喝。”韩江景塞了一个鱼丸进嘴里。 “确实值得怀疑,可若是只因为此时就断定她有孕未免太武断。”李罗安正对着满满一碗鱼汤发愁。 “所以,与其在这里没有任何线索的瞎猜,不如直接去问陈家少爷。” 韩江景忽然站了起来,把一个鱼丸硬塞进李罗安的嘴里。 “真的不腥的,你尝一尝嘛!” 李罗安下意识想躲开,虽然两人身有婚约,但现在韩江景还不知道他是四皇子,如此举动,于礼法不和。 不过这鱼丸味道确实不错,没有一丝一毫的鱼腥味,只有鱼肉的鲜美与嫩滑。 “好吃吗?” 李罗安刚刚吃完,一抬头,便撞上了韩江景期待的眼神。 “好,好吃。” 李罗安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今日第几次脸红了。他害怕韩江景又要将窗户全都打开,赶忙岔开话题。 “那应该怎么找陈家公子呢?” “还能怎么找,去他家门口等着呗,他总不能一天都不出门吧。” “……” 第二日。 一大清早,李罗安就来敲泰安的门了,韩江景才刚刚洗漱穿戴好。 “罗大人吃朝饭了吗?”韩江景给李罗安开了门。 “吃了,走吧。” “我还没吃呢,罗大人稍等。”韩江景朝李罗安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李罗安掏出来一个油纸包着的馒头,塞到了韩江景手上:“现在有的吃了,边吃边走。” 李罗安不由分说拉走了韩江景。 “陈家公子应该不会这么早出门吧?” “以防万一。” 陈府在长安城西边,离黉街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韩江景和李罗安躲在陈府对面一家酒楼的楼上,那里刚刚好能看见陈府,又不引人注目。 韩江景和李罗安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盘点心,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陈府也算大户人家,来往人员不少,有不少年轻男子出入陈府,有些是陈府打扫的小厮,还有些是陈太医的徒弟。 韩江景没见过几次陈易安,对他的容貌只有个大概印象,很是害怕认不出,只好紧紧盯着门口,生怕认错了。 不知盯了多久,约摸到了晌午,酒楼里的客人越发多了起来,韩江景二人桌上只有些茶点着实有些引人注意。 再加上确实是有些饿了,韩江景准备再去点些吃食,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李罗安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出来了,下楼。” 韩江景扔了块银子在桌上,快步跑下了楼。 趁着下楼的功夫,陈易安已经走了很远了。黉街上来来往往人流众多,只这一瞬便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韩江景眼尖,看见了陈易安往黉街相反的路上走了去。 “他往哪边去做什么?” 那条路通向长安郊外,人烟稀少。除了些文人墨客常去集会游玩外,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不知道,跟上。” 陈易安走得飞快,像是想甩开什么人。但毕竟韩江景与李罗安都是习武之人,跟上去也不大费力。 正跟着,忽然陈易安停了下来。李罗安急忙拉韩江景找了棵树躲起来。 “出来吧。”陈易安转过身。 韩江景与李罗安交换了眼神,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行走脚步比寻常人轻许多,陈易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应该不会发现。 二人都觉得他在试探,决定不动声色的躲着。 “我在我的玉麒麟上涂了我特制的香。”陈易安朝着树的方向前进了几步,“不知阁下可是杀害柔儿姑娘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江景一直把这麒麟放在荷包里,没想到居然暴露了。 “陈公子别来无恙啊。” 韩江景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同陈易安打招呼。 “韩小姐?”陈易安很是吃惊。 陈易安记得曾听小桃说过,韩家小姐与柔儿姑娘关系很好,没想到她是杀害柔儿姑娘的元凶。 “陈公子误会了,我是为了查阿柔的死因才来的,谁知道一不小心查到陈公子头上了。” “韩小姐是怀疑在下了?” “啧。”韩江景咂咂嘴,“阿柔身上有您的玉麒麟,您让我如何不怀疑?” “什么?”陈易安表情十分惊讶,看着不像装出来的,“我的玉麒麟在阿柔姑娘身上?” “公子说笑了,这玉麒麟难道不是公子送的,难道是阿柔硬从公子身上抢来的不成?”韩江景话语中带了几分嘲讽。 “在下将玉麒麟送给了小桃姑娘。”陈易安皱了皱眉。 “呦,陈公子当真是多情啊,先是为阿柔的死准备去自缢,一转眼又把自小贴身的玉麒麟送给了小桃。” 韩江景向来最讨厌这样的男子,一面对谁情深义重,又与另一个姑娘海誓山盟,只把女子当玩物。 “韩姑娘误会了,在下与阿柔姑娘没有半分干系,我自始至终要娶的都是小桃姑娘。”陈易安正色道。 “你知不知道小桃怀孕了?”韩江景转念一想,“哦,应当是知道的,那八珍汤,就是你开的吧?” “陈某惭愧。前几日与父亲争执,也是因为父亲不同意在下与小桃姑娘共结连理。”陈易安朝韩江景微微鞠了一躬。 “所以小桃到底去哪儿了?”韩江景不想在听他与小桃的爱恨情仇,她只想知道真相。 “陈某不知。” “陈公子身怀有孕的未婚妻子去了哪里,陈公子会不知道?陈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傻?”韩江景偏着头看向陈易安。 “无所谓韩小姐怎么想,韩小姐若想问的已经问完了,陈某先行告退。” 陈易安朝韩江景作了个揖,同她擦肩而过,直往陈府的方向走去。 韩江景目送陈易安离开,暗中捏紧了拳头:这陈易安肯定知道小桃在哪儿。 待陈易安走得看不见了身影,李罗安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陈易安在太医院供职,在李罗安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曾见过他几次,若今日迎面撞上,他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怎么?为什么躲着他?” 韩江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瘆人。 第十二章 “他见过我,知道我是个捕快。如果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怕他多想。而且他认识你,知道你有婚约,和我一起有损名誉。” “那……”韩江景欲言又止,“算了。” “问到什么线索了吗?” “的确是小桃有了身孕。药方也是他开的。” “那小桃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但陈易安一定知道,只是不愿告诉我,他现在已经有所察觉,再跟踪也很难。”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 “解铃还需系铃人,换身衣服,再去翠坊看一看吧。” 唐柔的房间已经去了几回了,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新线索,只是小桃的房间韩江景还没有去过,还是值得一去的。 只是韩江景私心里,很是不想查出什么证据,证明小桃就是杀害唐柔的凶手,虽然二人交往不深,但她觉得小桃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况且,向来都是陈易安同小桃两情相悦,那么原先推断的情杀便站不住脚了,这样一来,小桃便没有杀害唐柔的动机。 倘若此时与小桃无半分干系,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呢?除了去翠坊一探究竟,韩江景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办法。 如今正是晌午,翠坊虽不及晚间热闹非凡,却也是人头攒动,韩江景与李罗安只随意乔装打扮一下,便混了进去。 唐柔的屋子暂且还没有新人住进去,毕竟刚刚死了人,大家多少还是有些避讳。 门锁上次被李妈妈喊人撞烂了之后再也没修过,故二人轻而易举便溜了进去。 似乎在上次二人离开后,就再没有人来过,屋内摆设一概如旧。 “你我分头找一找,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动作轻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韩江景小声嘱李罗安。 韩江景往唐柔卧房方向去了,上次来只是大概扫了眼,没有仔细翻查,毕竟弄乱了被褥要花好些功夫整理,容易被人察觉。 唐柔卧房里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一张紫檀木的茶几,一个小巧娟秀的梳妆台,一张樟木雕花的床外,什么也没有了,连柜子椅子这些寻常人家必备的小物件都没有。 这里除了床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翻的,但韩江景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毫无收货。 怎么会呢?这茶几上空无一物,梳妆台上除了一面镜子之外,只有几盒胭脂水粉,倘若床上没有线索,这茶几梳妆台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找的。 等等,韩江景在梳妆台上瞧见了两盒一模一样的鸭蛋粉,似乎都是用过的。看着应该是醉香斋的。 韩江景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这也不算什么线索,但怀着好奇的心里,还是走了过去,想拿起来端详一下。 毕竟是女子,对胭脂水粉还是有些了解的,这醉香斋的鸭蛋粉价格昂贵,且新买的一盒只能用七日,七日后若没用完也需要扔掉,因时间一久,这鸭蛋粉便发黄了。 韩江景准备把梳妆台边缘的一盒拿起来瞧一瞧。 “嗯?” 韩江景一用力,却发现这鸭蛋粉似乎是长在了这梳妆台一样,怎么也拿不下来。 这似乎是个机关,梳妆台上有个浅浅的印子,应该是旋转这盒子了许多次留下来的痕迹。 韩江景将粉盒向右扭了扭,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回头一看,茶几底下的木板打开了,里面有个上了锁的沉香木匣子。 “罗大人。” 韩江景拿着盒子走了出去,压低声音道。 “怎么,有什么发现?”李罗安搜寻了一周毫无进展。 “这里有个匣子,可惜有锁,我打不开。” 李罗安接过匣子,仔细看了看锁的花样,似乎是特制的。 “这东西,你确定是唐姑娘的吗?” 寻常人应该找不到如此高超技艺的锁匠,还为这样一个不大起眼的小匣子上这样繁复的锁。 “梳妆台上有机关,藏得极其隐蔽。除了常年在这个房间生活的人,其他人应该不会有空去造这样的东西。” “除去这罪臣之女,青楼名妓两重身份,她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她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人将她置于死地。” “我也不知道,我认识的只是唐柔,不是柔儿姑娘,也不是其他什么人。” 韩江景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明明自己是阿柔最好的朋友,却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 李罗安沉默了半晌,转身从唐柔的房间出去了。 “去小桃姑娘房间。”李罗安道。 小桃住处在翠坊一楼,离膳房很近,人来人往,想要溜进去不大容易。 韩江景正准备悄悄潜入,忽然被一双手拉住。 “小月姑娘?” 拉住韩江景的女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李罗安招了招手,把二人带去了一个无人的小角落。 “你们怎么又来了?李妈妈已经说过了,柔儿姐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如果还有人来查此事,一概赶出去。” 小月尽量压低声音同二人说。 “谢谢小月姑娘提醒了。”韩江景满脸堆笑。 若不是她拦着,韩江景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 “你们当心些,翠坊有不少人都认识江姑娘,李妈妈已经吩咐了,江姑娘不许再进翠坊。” 翠坊怎么说也算是长安最大的青楼,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权势,让李妈妈言听计从? “到底为什么不让人查此事?明眼人都知道事有蹊跷。”李罗安道。 “公子有所不知,李妈妈是南国人,是信这些的,若一个人死后还不让她安生,是要被诅咒的。”小月说的神神秘秘。 “那麻烦小月姑娘,要是有什么小桃姑娘的消息……” 韩江景从荷包里掏出来一锭银子,塞到小月手中。 小月随即眉开眼笑:“谢谢江姑娘了,柔儿姐与我们也是共患难的交情,我是不信那些鬼神的,要是能替柔儿姐讨回公道,也不枉费我们这些年的情谊。” 韩江景心里冷笑了一声,哪里有什么情谊,怕是只对银子有情谊吧。 韩江景讨厌她的为人,也懒得同她周旋,只是旁边李罗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奇怪。 两人在翠坊呆了许久,人已经越发少了,在呆下去易被发觉,便回泰安了。 “李妈妈,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第十三章 “应该不是吧,若是李妈妈杀害了阿柔,她何必报案,直接处理掉,与翠坊无关,与她更无关。” 李罗安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 “为何突然怀疑起了李妈妈?”韩江景觉得李罗安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她。 “你记不记得刚刚小月姑娘说,李妈妈是南国人?” 韩江景思忖了片刻:“南国灭国,已经有十年了,虽说灭国已久,但信仰不改也无可非议,并无可疑之处。” “你知不知道当年是谁领兵灭了南国?” “不知道。” 韩江景微微摇了摇头,听李罗安这么说,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数了。 “唐将军。” 如果李妈妈发现了唐柔是唐将军的女儿,一时国仇家恨涌上心头,杀了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李妈妈知道唐柔身份,而且就算李妈妈知道了此时,也是能算是一个杀机,不能证明李妈妈与唐柔的死有何干系。 况且李妈妈若是想报仇,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让唐柔活着比死还要痛苦轻而易举,何必杀人呢? 不论怎么说,也是一条思路,总比没有强。 “回泰安,把原先所有的事情都理一理吧。”李罗安道。 二人也不耽搁,迅速回到了泰安,在黉街人多眼杂,怕生变故 “我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找到了哪些线索?” 临别书,玉麒麟,安胎药,小桃的帕子,以及一个未打开的匣子。 除去匣子,如此一看,这种种件件都是指向小桃的。临别书是小桃的字迹,玉麒麟是陈易安送给小桃的,安胎药也是小桃喝的,小桃嫌疑的确很大。 又如何,现在别说直接证据,连杀人动机都找不到,查了好几日了,什么进展也没有,反而越来越乱了。 如今韩江景唯一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去找陈易安,让陈易安带她去找小桃。 只要见到小桃问一问,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小桃什么也不说怎么办?”李罗安泼了一盆凉水。 这也的确是事实,但此刻也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毕竟现在连小桃在哪都不知道。 “你都想到这一步了?我还在担心陈易安要是怎么都不说,我该怎么办呢。”韩江景泄气的趴在桌子上。 “喂,罗大哥。” “嗯?” “你说……” 韩江景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力道不大,应该是个女子。 韩江景准备去开门,李罗安伸手拦住了她。 “我去开。” 泰安门外已经贴了布告,来者应该不是食客,虽说是青天白日,也应当小心为上。 “江姑娘?” 好像是翠坊小月姑娘的声音,李罗安与韩江景交换了眼色,起身开了门。 “姑娘有何贵干?” “能不能让我进去说?” 李罗安面无表情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谢谢公子了。” 小月朝四周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后,悄悄进了泰安。 刚一进门,就看见趴在桌上的韩江景,便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江姑娘,您让我打听小桃的事情,有线索了。”小月附耳低言。 说罢,看了李罗安一眼,示意韩江景。 “没事,说吧。请坐。” 韩江景站了起来,替小月姑娘倒了杯新沏的茶。 “麻烦江姑娘了。”小月说着掏出了一封信来。 “今日江姑娘走后,我便忙着接待客人,等客人差不多都离开时,我也准备去歇息歇息了,江姑娘也知道的,我们这些不大出名的,住处都在一楼。”小月顿了顿,喝了口茶准备接着说。 “所以我回去时,正巧路过了小桃房间门口,因为柔儿姐事情后,没过几日,妈妈就把小桃姑娘的房间锁了起来,所以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后来呢?”韩江景见她说的慢慢吞吞,又没有什么重点,开始着急起来。 “江姑娘别着急。”小月边说边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韩江景。 “我在小桃姑娘房间门口,碰见了一位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恩客,他见小桃房间进不去,便把这封信给了我,让我转交给小桃。” 韩江景接过信纸,冲李罗安市了个眼色,李罗安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银子,也不点算,直接放在了桌上。 “小月姑娘辛苦了,这点心意,拿去喝喝茶。”韩江景笑道。 “烦请小月姑娘讲此事保密。” “那还用说,劳烦江姑娘破费了,我先回去了,离了太久怕李妈妈起疑。”小月拿了银子,满脸笑容离开了泰安。 “多谢小月姑娘了,小月姑娘慢走。”韩江景把她送了出去。 待小月走后,韩江景迫不及待展开了信件。 “怎么样?”李罗安看韩江景面露难色,问道。 韩江景将信纸摊开了在桌上,李罗安凑近一看,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些不认识的符号,一看便不是东国文字。 韩江景面对着一整张的鬼画符长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这封信能给他们提供不少线索,谁知道更加扑朔迷离了。 二人现在连这是不是文字都判断不出。 如今群雄割据,各国文字皆不相通,除了东西北三大国,还有些数不清的小国,哪里能分辨出这么些个文字。 东国与北国行商往来密切,李罗安多多少少也认识些北国文字,不过这信纸上的应该不是北国文字。 排除北国又有何用,依旧还有成百上千种文字,要想确定,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这倒是给韩江景提供了一个猜测,小桃可能不是东国人,不过此时定论为时尚早,还需要些其他证据辅佐。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小桃,才能给这些个杂七杂八的问题找出个答案。 “我这几日回去翻翻典籍,找找有没有文字对照之类的书。” 李罗安想起,原先读书时,先生说过白鹿书院有本书,是原先白鹿书院院长所编写的,记载着世上许多文字。 白鹿书院也不大远,驾车去半日便回来了,应该可以去借一借。 “想起什么了?”韩江景拿着信纸瞧了好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却还不愿意放下。 “原先好像听先生说过。白鹿书院有一本包涵世上多种文字的典籍,可以去查一查。” “罗大哥,带我一起吧?” 李罗安转头撞上了韩江景期待的眼神。 第十四章 白鹿书院盛名远播,已建立百年之久,据说东国当今圣上当年也曾在白鹿书院就读。 韩江景的父亲韩太尉也曾在白鹿书院读过书,韩江景听父亲说过许多在书院的趣事,对白鹿书院很是憧憬。 原先是没有机会去,这次可是一定要去的,不仅仅是为了小桃,韩江景也是想看看爹爹原先读书的地方是个什么模样。 可李罗安不想带她去,如果他从白鹿书院真的借到了书,那他的身份必然暴露,韩江景再傻,也不会相信白鹿书院愿意把这种珍藏典籍,借给区区一个捕快。 “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和我一起,不大安全。” “罗大哥你放心,来回路途费用我一概负责,而且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韩江景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个赌咒的手势。 李罗安原本还想编出些什么借口来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吧,明日一早我在长安城门口等你。你若来迟,我便先走了。” “好的!” 韩江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便答应了,原先想着还要再磨他一会儿,不过这样最好,省的麻烦。 次日,清晨。 韩江景天还未亮便起了,生怕李罗安丢下她一个人跑去。 太尉府里长安城门口极远,驾车大约要小半时辰。 韩府中是有极好的马匹的,但韩江景为了掩人耳目只选了辆最普通的马车。 毕竟那匹良马太过显眼,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认出是韩府马匹,千金小姐当街驾车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大光彩。 等韩江景到了城门口时,李罗安已经站在那儿不知多久了。 衙门比太尉府还要远一些,李罗安到底是什么时辰起的。 “罗大哥久等了。”韩江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发现李罗安什么马匹也没有带,似乎是步行来的。 李罗安其实也刚到没多久,昨日回了宫中一趟,因宫中进出不便,昨夜便随意找了一家离城门相近的客栈住了下来。 “走吧。” 李罗安让韩江景进了马车里坐着,自己到前面去驾车,路途遥远,驾车也是个辛苦活,李罗安想着让她休息休息。 往白鹿书院的路大多是官道,没有什么崎岖不平的山路,又或者泥泞不堪的小路,虽路途遥远,但也算愉快。 韩江景起得太早了,刚开始便睡了,李罗安也未发现,只是路途漫长,她一句话也不说,不免让人担心,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真是毫无防备之心。” 李罗安长叹了口气,接着赶路了。 等快要到达白鹿书院时,已经是晌午,韩江景已经饿得睡不着了,幸好带了些干粮,二人将马车停下,又吃了一些,准备步行去书院。 略走了一里路,便隐隐约约看见了书院了。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二人纵然都是高门大户的子弟,也被这金碧辉煌的华美建筑震撼了。 不知有多少级的白玉阶梯,门前两只惟妙惟肖的石狮子,上方是一块上好紫檀木制成的匾额,上书白鹿书院四金灿灿的大字。匾额下墙面上刻着一副对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怎么进去?” 韩江景拉了拉李罗安的衣袖,如此美轮美奂,想来守卫也很是森严。 “直接进去吧。”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走近了才瞧见,这诺大一个书院连守门侍卫都没有,在石狮子脚下有一行刻上去的小字。 恭迎天下读书人。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只有这东国第一书院,才有如此气势。 一进书院,便听见了朗朗书声,这个时候约摸夫子还在授课,二人只闻书声,并不见人影。 文人墨客大多爱些松竹,而今虽说是深秋时节了,书院中的景致仍旧是极美的,依旧翠丽如春。 此时院中学子皆在读书,二人不便叨扰,只在院子漫无目的的闲逛。 “我们应该找谁?” 韩江景有些急迫,虽说美景醉人,但查案迫在眉睫。 “待他们完了课,我们去找院长。” 李罗安昨日回宫便是去找了从前的夫子,夫子告诉他,这样的书籍得亲自去求院长才能得来。 院子住在上善阁,李罗安昨日找夫子讨了张地图,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先生辛苦了。”话音一落,许多学子从各个书斋中出了来。 高矮胖瘦,男子女子都有。这倒让二人很是震惊。 要知道,在东国大多学院也允许男子入学,女子入学之事闻所未闻,白鹿书院虽声名远播,但确实不曾听闻有男女共校的传统。 虽说有些惊讶,但两人也都不是什么古板之人,男女同校也无不可。 还是快些找到上善阁才是正事。 地图上标记的极其详尽,两人很快便找到了上善阁的所在地。 只是这地方瞧着确实不大起眼,只有个小小的牌匾,既没有雄武的石狮子,也没有鎏金的匾额,瞧着实在不像是这白鹿书院堂堂院长的住处。 到底应不应该扣门,二人正踌躇不决时,门内人开了口。 “请进吧。” 韩江景与李罗安交换了眼神,一起推门进去了。 推门进去,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穿了一身朱子深衣,笑吟吟做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 李罗安一进门便行了个大礼,抱拳单膝跪地:“弟子拜见白先生。” 韩江景见他跪了下去,也学着他的模样:“弟子韩江景拜见白先生。” “起来吧,请坐,哪里有这么些个虚礼。”白先生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道。 两人一左一右各找了个椅子坐下了来:“谢谢先生了。” “二位小友请喝茶,”白先生也不问二人是谁,也不问二人来做什么,只请他们喝茶。 “怪不得我今日觉得心情格外愉悦,没想到是故人之子来访。” 韩江景正在给自己倒茶,忽然听到这句话,有几分疑惑。 自己并未自报家门,这白老先生如何得知? “你应该是江瑶的女儿吧?她当年在我这书院读书的时候,跟你一般大呢。” “正是家母,不知老先生如何得知?” 韩江景看过母亲少年时的画像,与自己并不相像。 “眉眼处有几分相似,言谈举止也如出一辙啊。”白先生笑了起来,“刚刚听小友说自己姓韩?” “难不成江瑶这丫头当真嫁给了韩家那小子?” 韩江景朝白老先生抱了拳:“家父韩仲。” “哈哈哈哈,没想到当年同窗情竟然促成了好几对姻缘。”白先生转向李罗安,“你是夏鸢和那个人的儿子吧,哈哈哈。” “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第十五章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四人年少热血,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闹出许多事请来谁知道一眨眼,早已为人父母,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白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也老了,唉。不过……”白先生话锋一转,看向二人:“谁知道他们的子女有如此姻缘,也不费他们这些年的情谊。” 李罗安根本没有听见白先生后面说了什么,他还在震惊,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亲还有从前还有这样的故事。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妃似乎并不得宠,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想来都是些空话,他的父皇身边从来不缺些莺莺燕燕。 这些年来,他和母妃一直小心翼翼的活在皇后的阴影下。 这也是,当今圣上当年也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是依靠现在皇后娘家的势力,现在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白先生误会了,我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有婚约。” 韩江景惊讶之余还是抽空解释了。 虽然韩江景觉得李罗安爹娘与自己爹娘认识有些可疑,但韩江景又不是傻子,她还能相信李罗安当真只是个捕快? 想必是和她一样,不愿被家族束缚,偷偷跑了出来,她也不想拆穿。 “那真是可惜了。”白先生呷了一口茶,“同你父母亲,自上次一别后,掐指一算,已经有一两年不见了,不知他们过的如何。” 韩江景笑了笑:“劳烦先生费心了,家父家母很好,等回去时,定会给父母带话,让他们常来瞧瞧先生。” “他们都忙,哪里有时间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呀?”白先生抚着胡子笑了起来。 “呦,光顾着说我了,还不知道两位小友来书院有何贵干?” “不瞒先生说,我们二人此次前来,是想求一本书。”李罗安站起身来,朝白先生抱拳示意。 “什么书,小友请说,看看老夫能否帮上忙。 “不敢,学生想求一本名为《万字籍》的书,不知道先生可否能借给学生一看。” “哦?这本书?”白先生略微迟疑了片刻。 “不方便吗?” 韩江景见白先生迟疑了一下,有些着急,赶忙询问道。 “不不不,小友误会了,只是此书与他颇有渊源。”白先生伸出手,指了指李罗安。 “此书正是你的母亲所写。”白先生站了起来,“这样吧,你随我来。” 李罗安有些意外,他从不知道他的母妃还有这样的故事,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妃只是所有不大得宠的后宫嫔妃之一。 “这位小友在这稍等片刻,我们去去就回。”白先生领着李罗安走出了上善阁。 “那位姑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回先生的话,我与她二人有些渊源,若挑明身份行事也不大方便。”李罗安回话说。 “我听说了,你同她有婚约,要好好珍惜啊。哈哈。”白老先生抚须笑言。 “老先生如何得知?”李罗安有些诧异。 “我是教书先生,又不是深山老林里不问世事的隐者,为何不知?” “有劳先生关心了。” “对了,你母亲现在,过得如何?”白先生话锋一转,问道。 “稀松平常吧。” “当年你母亲夏鸢和刚刚那位韩家女儿的母亲江瑶,是我们白鹿书院第一届女学生。 当年也是年少热血,你娘一心想改变世间男尊女卑的现状,磕破了头,非要来我这书院读书,我见她如此执着便给她出了考题, 她不是东国人,书上的文字半点也看不懂,我就让她编出一本东国文字与她们文字的对照书籍,想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道这个小丫头费了整整两年的功夫走南闯北,硬生生的编出来了这《万字籍》,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入学。 当时东国奸臣当道,百姓苦不堪言,李家那小子,就是你爹,原本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被放到白鹿书院寄养着,当时风华正茂啊,一心想改变东国命运,想为东国百姓谋一条生路。” 白先生说着说着叹息道:“这一晃,都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个浑小子,孩子都已经和我一般高了。” 李罗安现在并不在听白老先生的叹息。 原来他的母妃曾经也是指点江山,想改变女子命运的,可现在的她在深宫里相夫教子。 原来他的父皇曾经也是一心为民请命,为天下苍生求一个公平的,可现在他连这小小的皇宫都治理不好。 白老先生口中的他们,与李罗安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而自己如今也是少年热忱,会不会多年以后,也会如他们一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白先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开口安慰道:“无论这个世道怎么变,总归会有少年人,只要少年人心怀天下,这世道就有希望。” “只有少年人心怀天下,哪里会有希望?” “会有的,这些目标虽然很难达成,但还是有希望的,若轻而易举,便没有了意义,不是吗?” 李罗安想说不是,有这么多前辈不懈努力都没有结果,凭什么他可以? “别想了,专注眼前事,珍惜眼前人。往后如何没有人会知道的。”白先生掏出了那本厚重的《万字籍》交给了李罗安。 “小子,用完记得还回来啊。虽然说这是你母亲编写的,但她既然赠予了白鹿书院,那现在就是书院的了。”白老先生拍了拍李罗安的肩膀。 现在查出小桃书信的内容才是当务之急,何故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李罗安赶忙拿出来小桃的书信,一字字对照了起来。 毕竟文字种类实在太多,李罗安翻了有大半时辰也没有瞧见一样的,虽说这书上有世间大半,但总有些没有的,李罗安已经准备要放弃了。 在翻到最后几页时,李罗安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 李罗安还没来得及高兴,只略看了几行字,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此为南国文字,与前文不同,此南国文字流传贵族间,故不常见。” 第十六章 又是南国。 李罗安虽还未破解出信件内容,但心中却隐隐不安。 书上的字词不多,毕竟这文字不常用,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幸好纸上大部分文字书上都有,刚刚好能够看得明白。 这信上的内容却让李罗安有些头皮发麻: 尊敬的公主殿下, 非常抱歉,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您。如果陛下知道,您这么多年卑躬屈膝只为报复仇人之女,陛下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现在您已经将灭国元凶的女儿送去见我们的神灵了,神灵会给予最公平的审判,听闻您已的血脉里流淌了仇人的生命,神会审判您的。 前文已经说过了,十年前,南国已经被灭国了,正巧,是唐柔父亲唐将军亲自率领军队。 如此一来,小桃的杀人动机便出来了,但李罗安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管了,先找到小桃最重要,李罗安发觉这最后一句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不过此人应该不会对小桃下手,再加上有陈家公子保护,小桃应该还算安全。 等李罗安大致将书信对应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回去路途遥远,二人决定住上一晚。 在李罗安忙活的时候,韩江景也没有闲下来,去书院里的膳房替诸学子做晚膳去了。 白鹿书院是东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大书院,虽说书院中的学子无论贫穷富贵一概是考进来的,但不少达官贵人担心子女在其中受苦,给书院捐了好些银子。 故学院的衣食住也决不会亏待了这些个学生。 饶是韩江景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被白鹿学院厨房中的各样食材惊呆了。 鸡鸭鱼肉自然是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有些新鲜的虾与鳝鱼。 要知道长安在东国北部,四面环山,极少有这些个水产,就算有价格也是极其昂贵。 且不说别的,就前文中提到的蟹,都价格不菲,一两银子也只有三只而已。 上次韩江景做蟹粉汤包,差不多把整个长安城的蟹都买了来。现在有如此新鲜的虾,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书院学生众多,所以做的菜既不能太麻烦,又要味道好,还有荤素搭配,都是讲究。 韩江景看今日的羊肉不错,应该是上好绵羊肉,要煮一大锅汤的话也合适,便先取了几大块羊肉,改刀后加入几粒花椒,放到水里泡着去了。 这羊肉要先用清水泡上一时辰,这时间正好拿来准备些其他的菜。 韩江景准备开始开虾背,一整个书院的虾韩江景估计开一辈子也开不完,幸好有膳房的厨子愿帮忙,不一会就弄好了。 先将用盐,胡椒粉,黄酒,姜片将虾腌制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正好拿来剁蒜蓉。 待蒜蓉剁好后,虾也腌制的差不多了。烧一锅热油,先将虾放进去,炸至金黄后捞出,不必关火,将刚刚剁碎的蒜蓉放进锅里稍稍炸一段时间,待香味出来后,再将虾倒回到锅中,等二者融合恰到好处时,放入少许盐调味,最后加入些淀粉水勾芡,便能盛起来了。 虾外壳金黄酥脆,内里却依旧细腻弹牙,再配上浓郁的蒜香,实在叫人胃口大开。 不过韩江景也没时间品味这虾,她得快写准备下一道菜,万一等所有菜做完,前头的都凉了便不好了。 膳房厨师看韩江景开始打量起鳝鱼来了,赶忙拉住了她:“韩姑娘,这书院的餐饭讲究荤素搭配,种类也不要许多,已经有了这两道荤菜了,下一道得是素菜才行。” 韩江景依依不舍的视线从鳝鱼上拉了回来,开始琢磨起了素菜, “那就做糖醋脆皮豆腐吧。” 说着便掏出来一大块老豆腐,将它们都切成了大小相似的方块,放入油锅中煎的两面焦黄,在倒入糖醋酱盐与淀粉水混合出来的酱料大火收汁,最后撒上些芝麻葱花,便大功告成了。 糖醋酱料的美味自然不必多说,与豆腐酥脆的外壳相得益彰。 这道菜制作起来极方便快捷,让韩江景很是开心。 这两道菜制作完毕,羊肉也泡好了,这羊肉汤要炖上许久,不过这汤品是最后上,韩江景也不着急。 羊肉汤虽然耗时,但胜在操作方便,在这深秋时节,喝上一口全身都暖了。 韩江景切了些生姜大葱,将羊肉冷水下锅,多放些柴火,让炉子烧的旺些,然后把刚刚切的这些个东西一股脑放下去,在加一大勺黄酒,待烧开后撇去浮沫,再取一锅烧开水把刚刚的羊肉放进去,然后再重新加入些生姜,葱一类,之后便不再管它,让它自己炖煮个一个时辰去。 最后准备些什么呢?韩江景看自己做好的蒜蓉虾似乎不大冒热气了,心中有些慌张。 算了,直接做西红柿炒蛋吧,也方便些。 “可否帮我挑选些尖端凸起软硬适中的?”韩江景对厨房的几位厨师说道。 毕竟这韩姑娘都负责晚饭了,帮她个小忙也是无可非议,不过要挑这样的与其他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尖端凸起的炒出来水分不会太多,也不容易烂。” 韩江景边回答边在锅中填了一大勺猪油,又拿了好些个鸡蛋打散。 “那些尖端凹下去的,水分比较多,口感偏软,适合煲汤。” 韩江景把锅烧热,直接把蛋液下了进去,待蛋液成型后,炒散成小块,出锅。 在将锅烧热,加入几大勺猪油,把切好的西红柿倒入锅中,翻炒一会儿后,再把炒好的蛋放入锅中,等西红柿的汁水渗透进蛋后,加入少许调料调味,在撒上葱花。便可以出锅了。 这几道菜下来,天已经黑了,算着时间也到了晚膳时间,白先生去授课之前同韩江景说了,要他二人去上善阁用晚膳。 韩江景拿了三份晚膳,走去了上善阁。刚一进门便听见了白老先生的声音。 “韩姑娘好手艺啊,老夫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只是不知道这吃起来味道如何,和你父亲当年相比谁更胜一筹啊。” “我父亲还会下厨?” 韩江景有些诧异,毕竟在她的回忆中,父亲从未下厨过,她这一身厨艺,也是跟着外祖父学来。 第十七章 “你爹从前就是靠这个手艺,获取了你娘的芳心啊,哈哈哈哈哈。”白先生笑道。 说完这句话,白先生拿起筷子,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 “哎,就是这个味道,好些年都没吃到了。” “白先生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爹娘的故事?”韩江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那自然好,我还担心你们年轻人会不会老是听我这个老头子说从前的事,不耐烦了呢,哈哈哈。” “大概是在二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白鹿书院还没有女学生,那个时候,你娘和他娘。”白先生指了指李罗安。 “两个小丫头,结伴来到了我这白鹿书院。那个时候她们俩跟你们现在差不多大,正是意气风发时。” “当时东国动荡不安,民不聊生,江瑶是东国人,一心想改变这一局面,虽说是女子,却心怀天下,如此胸襟,在男子中也是少见。” “在来书院的路上,就遇上了夏鸢,夏鸢虽不是东国人,但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见东国百姓困苦不堪,想要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来书院读书,当时啊,白鹿书院还不招收女学生,但我拗不过二人,就给这二人一人除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考题。” “当时这二人商量了一下,和我约定两年后再来。我认为她们只是一时兴起,哪里会真的坚持两年,便答应了,还约定了若是她们二人能完成,从今往后,白鹿书院招收学生,不论男女。” “谁知道,这两年后,两人当真赴约了。她们二人当真是奇女子。”白先生感叹道。 “那我爹娘怎么认识的?”韩江景问道。 “你爹原先就是书院学生,家境贫寒,看他厨艺不错,我就让他在膳房帮忙,正好免了他的学费。” “据说你娘当时吃了一顿他做的饭,惊为天人,就缠着他,非要让他教授厨艺,这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 “当时你爹满腔热血,一心想着除尽天下不公之事,完全没些什么儿女私情,我当时还感叹这个小子榆木脑袋,生生费了人家姑娘的一番情缘。” “谁知道这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哈哈哈”白老先生抚须笑道, 韩江景只敢听老先生的话,她不敢细想些什么。 为什么当年娘也是心怀天下,如今却只能在这太尉府相夫教子? 为什么当年爹也是想铲除天下不公之事,现在却让韩江景不要插手唐将军的疑案。 韩江景不想在往下想了。 “白先生平日爱喝什么茶?” 李罗安看出来韩江景有些失落,赶忙岔开话题。 “也没有什么固定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待吃完饭时,已经很晚了。 韩江景和李罗安一起走出了上善阁,韩江景已经想问许久了,碍于老先生在一直不大方便问。 “信上说了些什么?” 李罗安大致给她讲了讲信上内容,韩江景神色凝重了起来。 “倘若这信不是伪造的,小桃罪名便落实了。” 李罗安摇了摇头:“这文字使用的人极少,应该不会有人费心费力来伪造这样的信件,只为了栽赃一个婢女。” “说的也是。”韩江景思忖片刻道。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明日一大早便启程去找陈公子,等他带我们找到小桃,这一系列问题都解决了。” “行,罗大哥晚安。” 次日清晨,二人便上路了。 毕竟时间再久些,恐生事端,两人马不停蹄赶路回去。 因昨日一日未曾回衙门,李罗安虽告了假,但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一到长安,李罗安便与韩江景分道扬镳,先回衙门了。 刚刚回到衙门还未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罗大人在吗?” “请进。” 衙役连忙推开了门:“罗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昨日夜里长安有处起火了,您也不在,没有人处理。” “可有人员伤亡?” “若是无人员伤亡我也不用这么着急找大人您了,有位姑娘被烧死了。” “什么?”李罗安皱了皱眉头,“在哪里?快带我去。” “就在黉街附近,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 又是黉街,李罗安心头升起一个可怕的预感,希望不要成真。 马车在黉街附近一个民居停了下来,整个院子已经被烧的满目疮痍。 “禀报大人,经探查,起火原因应是夜里老鼠碰倒了烛台,烛台上还有老鼠啃噬的痕迹。” 李罗安接过烛台,上面果然有一排细细的牙印,应该是老鼠的咬痕不会错。不过这应该不是重点。 “死者呢?” “回大人的话,因为死者烧的面目全非,暂时无法判别身份,现在仵作处验尸。” “死者身份有什么线索吗?” “目前还不知道,要等仵作结果。”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李罗安发觉有些不对。 “回大人话,是。” “她没有父母兄弟或者丈夫?这处房产在谁名下,查到了吗?” “查过了,这处房产是被人租下的,原先主人并不认识这位姑娘。租下房产的人据说蒙着面,主人并不认识。” 李罗安开始坐立不安,他心中已经有些底了,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报,大人,仵作查验结果出来了。”一位衙役骑马赶来此处。 “快,怎么说?” “确认是被烧死的,如果起火原因确定,便排除了他杀可能性,应该是一起意外。” “那死者身份呢?”李罗安有些着急。 “死者为一名女子,大约在十六七岁左右,身高五尺有余,手上有做粗活留下的茧子,身怀有孕。” “身怀有孕?”李罗安觉得更加不妙了。 “大约已有两月身孕了,真是可惜。” “还有呢?现在有人去认尸体吗?” “目前还没有。死者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不大好认。” 李罗安皱了皱眉,有些焦急:“带我去看看。” “是,大人。” 李罗安马不停蹄赶去仵作处,刚准备进去,发现已经有人来认领了。 “小桃!” 第十八章 “公子?公子!您到底要不要添茶呀?” 陈易安第一次见到小桃是在翠坊,本来陈易安是绝对不会进这种烟花之地的,结果被太医院的几位医官硬是拖去了。 这种烟花之地到底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陈易安正想着,忽然被小桃打断了。 陈易安正准备发怒,一转身,却忽然看见一个小鹿眼睛的小姑娘带着些怨气看着他。 “公子,您要是不添茶也得说一声呀!我都在这站了许久了。”小桃领着茶壶,起得跺脚。 “抱歉抱歉。”陈易安觉得她跟这翠坊的其他姑娘都不不太一样。 不过这些被卖进来的姑娘都是些可怜人,也不容易。 陈易安掏出来一大块银子给了小桃:“让姑娘久等了,这些银子拿去喝茶。” 小桃也不接,摆了摆手:“我不要。” 陈易安有些诧异:“为什么?” 小桃把手放在脸颊边,小声说道:“会被李妈妈骂的!” 说完冲陈易安皱了皱鼻子,放下手,转而用正常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不过还是谢谢公子啦!”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相遇,当时陈易安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有些特别,很可爱。 第二次相遇,是在一家糕点铺。 当时小桃穿了件粉色衣衫,格外娇俏,陈易安远远的就看见她了。 “啊,没有桂花糕了吗?我们家姑娘指名想吃呢……” “我知道有家桂花糕也很好吃,可以去看一看。”陈易安道。 小桃听到陈易安的话,转头看向陈易安:“那能麻烦这位公子带路吗?” 陈易安本想拒绝,可看见小桃歪着头看向他,又把拒绝的话咽下去了。 “好。” “谢谢公子。” 小桃往前凑了凑,拿手指戳了戳脑袋:“啊,我想起来,我见过你,你是上次给我银子的公子,真巧啊。” “真巧。” 她刚刚说了她们姑娘,她不是翠坊的洒扫婢女吗? “幸好遇见公子啦,我们家姑娘这几天什么都吃不下,今天忽然说想吃桂花糕,我想起来她说过这家最好吃,本想着多买点,让她多吃点的呢,结果居然卖完了。” “你家姑娘?” 小桃有些惊讶:“啊,就是柔儿姑娘啊,公子你上次不是来看我们姑娘的吗?” 陈易安有一点拘谨:“我,我不常去翠坊,不知道什么柔儿姑娘。”说完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这样啊。”小桃点了点头,又看向陈易安,“那真的太可惜了,我们姑娘可好看了,待人又好。” “你们姑娘对你很好吗?” 小桃点了点头:“对呀对呀,我们姑娘可好了,每月都给我放两日的假,让我回去瞧一瞧我爹娘,别家婢女可以没有这种待遇。” “那很好啊。” 小桃拉住陈易安的袖子:“而且呀,我们家姑娘不仅人很善良,长得还特别特别好看呢,要是公子再去翠坊,一定要去看看我们姑娘!” “好……” “那一言为定哦!呀,是这家吗?”小桃指了指前面一家店的招牌。陈易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的,既然姑娘找到了,那在下就先走了。” 陈易安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找家远些的铺子。 “好的,麻烦公子啦!”小桃笑道。 陈易安转身离开,还未走几步,就听见了小桃的呼唤声:“等等等等,公子?” 陈易安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姑娘怎么了?” 小桃笑了起来:“和公子聊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在下陈易安,太医院医官。” “我叫小桃,是我们翠坊柔儿姑娘的贴身婢女。”小桃冲陈易安眨了眨眼,“那这样,我与公子就算是认识了啊!” 陈易安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知道找到她的办法了,柔儿姑娘的婢女。 自此之后,陈易安常去翠坊光顾。外界都传言,他是被哪个狐媚子勾了魂。 “陈公子,今日柔儿姑娘不在,你请回吧!”李妈妈道。 这陈公子每日都来,每次还只找柔儿姑娘一个人,其他人一律不见,当真有趣。 “那,小桃姑娘在吗?” “哎?陈大哥你找我。”小桃从陈易安背后冒了出来。 “你家姑娘呢?” “啊,我家姑娘说要给陈公子一点和我单独……”小桃话说了一半,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柔儿姑娘捂住嘴了。 “陈公子,去楼上吧。”柔儿姑娘拽着小桃上去了。 到了楼上,柔儿姑娘亲自给陈易安倒了些茶,嘱咐小桃去做些吃食送上来。 “不用了,我不饿。”陈易安说道。 柔儿姑娘冲他使了个眼色,陈易安明白了柔儿姑娘有些话要同他交代。 “不过还是可以吃一些的。”陈易安改口说。 “那,我去了啊。”小桃冲二人摆了摆手,离开了。 “陈公子是真心喜欢小桃吗?”柔儿姑娘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是。”陈易安不想推脱,他的的确确很喜欢小桃。 “那陈公子愿意娶小桃吗?” 陈易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桃也才刚刚十六,年岁尚小。 不过既然被问到,还是要认真回答。 “愿意。”陈易安深思熟虑后,回答道。 “那麻烦陈公子千万不要食言。”柔儿姑娘松了一口气。 “小桃与我而言就像,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她能幸福。我想,倘若陈公子愿意娶她,无论是妻是妾,总比在这翠坊强。” “柔儿姑娘放心,无论多难,在下一定会娶小桃为妻。” “那就谢谢陈公子了。”柔儿姑娘起身给陈易安行了个常礼。 “哎,柔儿姐,陈大哥你们在干嘛啊?”正说着小桃拿了三碗汤圆推门进来了。 “麻烦陈公子把话说清楚了。”柔儿姑娘端了碗汤圆回了自己房间,留他们二人独处。 陈易安看见小桃,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小桃率先开了口。 “陈大哥,你和柔儿姐吵架了啊?她怎么不理你了?” 陈易安内心有些崩溃,他组织了这么久语言,打算同她倾诉心意,谁知道被她一句话堵回去了。 “你觉得我为什么天天来翠坊?”陈易安不想在绕来绕去了。 “嗯?”小桃吃了一颗汤圆,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那你说说我来翠坊都做了些个什么?” “唔,教我写字,教我读书,还给我带好吃的。”小桃吃完了嘴里的汤圆,掰着手指头算道。 “那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我知道,因为陈大哥同我家柔儿姐是好朋友啊!”小桃笑道。 “才不是!”陈易安当真生气了。 “那就是因为,我和陈大哥是好朋友。”小桃笑眯眯的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 陈易安已经气的有些糊涂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陈易安一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十九章 “我知道呀,小桃也很喜欢陈大哥。”小桃还是笑眯眯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易安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了,完全没反应。 “我说的不是这……”陈易安刚准备开口解释,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一个软软的东西。 小桃亲了陈易安。 陈易安怔住了,全身上下都僵硬了完全不能动,却能感觉到心动得厉害。 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陈易安去跟他的父亲争执,说一定要娶小桃。 “你要娶一个青楼女子?简直是给我们陈家丢脸!”陈太医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 “儿子这辈子要么娶小桃,要么终生不娶!父亲生我养我,儿子尊重父亲的决定,可是此事,儿子绝不退让!” 自此以后,陈易安离开了陈府。 虽说陈家家大业大,帮衬了陈易安许多,但陈易安也是依靠自己的本事考入太医院的,离开陈家日子也不算难过。 “爹爹,弟弟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何必在意地位身份这些虚妄的事呢?” 到底还是陈希心疼弟弟,没几日就开始劝说父亲。 “唉,阿希你不知道,这些青楼女子向来是只认钱的,爹是怕易安他不明白啊!”陈大人长叹一声。 “这样,爹爹,弟弟现在也离开了陈府,身上除了太医院的月俸再无其他,若这个姑娘还愿意对弟弟不离不弃,那爹爹就同意他们在一起好不好。”陈希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好吧。半月之后,若那个女子还执意与你弟弟纠缠不清,我也不管了。”陈大人还是妥协了。 “谢谢爹爹!”陈希喜出望外。 谁知这半月之后,陈易安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爹,我已经开始筹备与小桃的婚事,就定在十月初六,希望爹娘和姐姐到时能来。”陈易安带了几份请帖。 “什么?这么快?弟弟你可想清楚了?”这回连陈希都有些惊讶了。 “姐姐,小桃她,有身孕了。”陈易安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什么?你这浑小子是要气死你娘我啊?找大夫看过没有,会不会是为了嫁进我们陈家装的?”陈夫人有些动怒。 “娘,弟弟的医术诊断个喜脉应该不成问题,您就不用操心了。”陈希赶忙扶陈夫人坐下。 “不管怎么说,人家有孕了,看在我们陈家骨肉的份上,把她接来陈府吧。”陈希劝道。 “算了,爹娘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了,你们幸福就好了。”陈大人松了口。 “谢谢爹娘,不过小桃月份不足,不方便舟车劳顿,等过些日子再让她搬来。”陈易安喜出望外。 已经得到爹娘允许,柔儿姑娘也把小桃的卖身契还了回去,很快他就能和小桃成亲、生子,最终相伴一生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自打柔儿姑娘离奇死亡后,陈易安就隐隐不安,他生怕出什么意外,于是他赶忙把小桃藏起来了。结果,还是来不及。 陈易安跪在小桃尸体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从医多年,治过无数病,救了无数的人,可现在连他最心爱的女子都救不了。 李罗安走到陈易安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陈公子节哀顺便。” 饶是李罗安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心中也满是压抑,他根本无法想象陈易安这一霎那内心的痛苦。 原以为看见小桃一切都解决了,谁知道还是错过。 陈易安一直在是尸体前跪了许久,李罗安也不拦着他,只站到外面等着。 李罗安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一直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了,陈易安还没有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易安摇摇晃晃从房中出来,也不看李罗安,径直走出衙门,走向路边沽酒的小贩。 “我要两斤女儿红。”陈易安接过酒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也不说话抱着酒罐喝了起来。 “两斤?你疯了?” 李罗安怕他出事,跟了上去。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陈易安有些醉了,朝李罗安打招呼。 李罗安想夺过酒罐,但没能成功:“陈大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借酒浇愁没用的。” “我不愁。”陈易安笑了起来,“我喝醉了,梦里就能看见她了。” “你看,她在朝我笑。”陈易安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她还在呢,她还在。”说着说着,陈易安醉过去了。 李罗安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他知道了小桃就是杀害柔儿姑娘的凶手,他应该会更加绝望吧。李罗安想着。 但李罗安不打算告诉他,也不想在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线索,他已经够苦了。 李罗安把陈易安抬到了衙门客房,安顿好了以后,快马加鞭赶去了泰安。 到了泰安才发觉,韩江景已经等了他一日了。 “小桃,被烧死了。”李罗安不想绕弯子,直接了当告诉了韩江景。 “什么?”韩江景很是震惊。 “应该是老鼠碰倒烛台,是个意外。”李罗安回答道。 其实韩江景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今日在泰安,她查了许多有记载些南国风俗的书籍。 “应该不是意外。”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南国习俗,若有违背南国信仰者,要接受火刑,南国人认为,受火焚而不死,是为通过神的审判。” 和信的最后一句,正好吻合。 “明日带我去找陈家公子吧!” “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先不要打扰他吧。”李罗安拒绝了韩江景的请求。 “我不是有事想问,我今日悄悄潜入翠坊,翻了翻小桃的房间,找到了一张小桃留给他的信笺,虽只有寥寥几行,但总归能给他些慰藉。” 韩江景将字条铺在桌上:“在怀孕之后,她应该就预料到自己会被烧死了。” 李罗安凑近去看上面的字,发现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东国文字。 “小桃死后,陈大哥千千万万要忘了小桃,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第二十章 “如果当年陛下没有下令进攻南国,唐将军就不会灭了南国,小桃就还是南国公主,就不会遇到阿柔,她可能还会游历各国,还会遇见陈易安,还与他门当户对,还能和他相伴一生。” 李罗安想起刚刚陈易安的状态,感慨万千。 “世上哪里有这么些个如果。”韩江景心中也有些压抑。 “不说了,带我再去看看陈公子吧。”韩江景站起身,准备离开泰安。 天色已经很晚了,万家灯火,照得整个黉街如同白昼,韩江景与李罗安行色匆匆,快马加鞭赶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才发现,陈易安已经醒来离开了,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走。” 二人怕他一时想不开,急忙跑出去寻找他。 两人估摸着他要么在翠坊,要么在附近的酒楼,便决意兵分两路,韩江景留在这四周酒楼瞧一瞧,李罗安去翠坊寻找。 东国夜市极其繁华,衙门附近虽说比不上黉街热闹非凡,但也是人头攒动,韩江景在几家酒坊找了许久,还是不曾见到陈易安。 韩江景觉得在这附近大约是找不到陈易安,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在远处一家已经关了门的糕点铺门口,坐了一个人。 韩江景走了过去。 “陈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江景定睛一看,陈易安在门口已经喝的烂醉如泥,听见韩江景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 “韩姑娘啊。”陈易安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在等我娘子,她马上就来了。我,我第一次知道我家娘子的名字,就是在这个,这个糕点铺附近。” 陈易安指了指糕点铺的匾:“我娘子,我娘子叫小桃,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娘子前几日让我去接我岳父岳母他们,我今日刚刚,刚刚把他们接到我们家呢。” “我和娘子,姐姐,爹娘,岳父岳母,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陈易安突然话锋一转,抽泣起来:“可是,我娘子突然就不见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韩江景心揪得厉害,她不敢把这封字条给李罗安看。她觉得可能是她害的小桃与陈易安夫妇二人,天人相隔。 “你,娘子没有不要你,她让我给你带了封信。”韩江景鼓起勇气,拿出了字条,塞到了陈易安手里。 韩江景不敢看陈易安的表情,给完字条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韩江景还没有走远,就听见陈易安抑制不住的哭声,韩江景不敢再听,骑上马,飞奔回了泰安。 韩江景回到泰安时,发现李罗安已经等候许久了。 “我去了翠坊,几个姑娘说陈易安在翠坊坐着喝了一会儿酒,就离开了,他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陈易安皱了皱眉。 “我看见他了。” 韩江景向李罗安叙述了遇到陈易安的情况。 李罗安听完后眉头紧锁,韩江景神色也极其凝重,无奈两人都不愿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过了许久,还是韩江景先开了口:“你说,如果我们不坚持查下去,小桃是不是不会死。” 李罗安摇了摇头:“与我们无关,小桃在此局中,早就是个必须牺牲的棋子了。” “我原先就觉得,这个案子的线索来的太过于顺利了,无论缺少些什么,都会很快查到,缺少动机,就立马有人送了这份信来,缺少小桃死因,就立马查到这南国习俗,这样的局,太难了。” “阿柔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韩江景感叹道。 “之前的信,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入小桃是杀人凶手的思维里,替小桃假造出一个南国公主的身份,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杀人动机。”李罗安分析说。 “可这样的假话未免太过容易拆穿,只要我们稍加调查便能知道小桃亲生父母,南国公主七岁才灭国,而小桃父母自小桃出生就一直陪伴,很难造假。”韩江景有些疑惑。 “如果不是今日陈易安说他去接了小桃父母,扪心自问,你我当真能想到这样细节吗?”李罗安反问道。 韩江景还是觉得不对劲:“能让衙门谢大人帮忙隐瞒,能假造出这样的书信,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出如此巨大的漏洞,这不合理。” 韩江景看向李罗安,李罗安拿起桌上的杯子掂了掂。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李罗安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查了。” 韩江景苦笑道:“那我们,还查吗?” “就算查出来又如何?我们一个厨娘,一个捕快,能斗得过他们?” “可我不仅仅是厨娘,我也知道,你也不仅仅是捕快。我猜的对吗?”韩江景笑着看向李罗安。 李罗安放下了杯子,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韩大小姐,怎么知道的?” “第一,你认识我,虽然你解释了,但理由不清。第二,我去找陈希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告诉过你有关陈易安的任何事,结果你去小桃房间翻找时,直接挑出来上面绣着易安两字的帕子。” 李罗安笑着挠了挠耳朵:“这倒是我疏忽了。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些。” “第三,你我爹娘相识,都在白鹿书院读书,白老先生已经告诉我你娘的名字了,我若想知道,我回去问问便是了。”韩江景看着李罗安。 “所以你问了?”李罗安拎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有。” “也对,如果你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同我聊天了。” “我想等你自己告诉我。”韩江景盯着李罗安的眼睛,想从中读出些什么来。 “若是我不想说呢?” 李罗安很难想象韩江景得知自己是四皇子时的表情,可能是害羞,亦或是愤怒,再可能是些其他什么。 “那也没关系,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韩江景倒是很洒脱,他不想说,自己也没必要逼他,毕竟他的身份也没有妨碍到韩江景什么,韩江景相信他。 “那在下以茶代酒,敬一杯韩姑娘,谢谢韩姑娘了。” 第二十一章 “所以,你能把你瞒着我的事情,都说一说了?” 李罗安脸上带着些被拆穿的尴尬:“韩姑娘何出此言啊?” “少说废话。快点儿回答。”韩江景完全不理会他的巴结。 “好吧。”李罗安正色道,“前几日,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查到一些与当年唐将军一案有关的一些线索?” 韩江景皱了皱鼻子:“嘶,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我着急找小桃,没听你说。” “我查到当年联名弹劾唐将军的几位大臣姓名。” “这应该不算难查,查到他们又如何?” 李罗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第一次去翠坊,你看见我躲在角落里?” “这我记得,当时我还以为你是第一次去青楼那种地方,害羞了呢。” 李罗安扶额:“自然不是,我当时正好看见了当年弹劾唐将军的几位大人,都在翠坊,一个不差。” “又是这么巧,所有线索现在都压在翠坊了。你看看,这几位大人,那晚我俩遇上的黑衣人,还有阿柔那个未打开的匣子,都与翠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韩江景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我总觉得这是另一局,引我们下套。” “是,也没有办法,既然要查,就得好好查下去。” “好!那明日我们再去翠坊查一查!”韩江景猛地站了起来。 李罗安被她吓得一惊,等回过来神,又把韩江景拉坐下了:“我的姑奶奶,你就消停几天吧,这几日你歇歇,等三日后,我再来泰安找你,咱们一起去查好不好?” 李罗安看出来了,韩江景虽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唐柔与小桃的死对她影响极大,毕竟是自幼相伴的好友,就算韩江景早就有所准备,但突如其来的死讯,她也禁受不住。 李罗安不知道,在唐柔死后,韩江景每晚夜里都能梦见她。 韩江景真的真的很想找到凶手,真的真的很想替阿柔报仇。 “谢谢你,罗大哥。” 李罗安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韩江景突然安心了起来。 “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李罗安感觉韩江景笑得很苦涩,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刚一触到韩江景的发丝,忽然清醒了过来,将手缩了回来。 他现在是罗安,不是李罗安,不是四皇子,不是她未来相伴一生的丈夫。 李罗安意识到自己可能动心了,可他不知道让他动心的,究竟是他有婚约的韩家大小姐韩江景,还是这个朝他苦笑的小姑娘。 如果韩江景不是韩江景,他还会动心吗? 李罗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刚刚已经有些失态了。 “我,我先回去了。”李罗安匆匆离开了泰安。 韩江景眼睁睁看着李罗安离开泰安,什么也不做,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很。 韩江景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此时李罗安已经走远了,她温了一壶桂花酒,坐到泰安门前的石阶上。 她现在不想去思考些什么,这些个让人头疼的线索通通都见鬼去。 她现在只想看看月亮,喝喝小酒,然后坐在有露水的石阶上像所有十七岁的官家小姐一样,想想自己未来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模样。 “他好温柔啊。” 韩江景有些醉了,她也只敢借着自己醉了,稍稍承认一下自己的心动。 更深露重,该回家了。 次日,韩江景一觉睡到了晌午,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是天气转凉,她想家了。韩江景雇了马车,回了太尉府。 现在这个时辰,韩大人还在上朝,韩府除了婢女小厮之外,只有韩夫人在。 其实韩江景是有个哥哥的,只是前几年想着自己打拼,主动去了边疆驻守,很少回来。 “娘,我回来了。”韩江景刚刚一回到太尉府,就去寻了自己母亲。 “阿景回来了啊?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阿娘叫人给你煮些吃的?” 韩夫人正在自己房间里整理书籍,看见韩江景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娘,我不饿,我就是回来看看你和爹爹。” 韩江景觉得母亲今日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可能只是许久未见,有些生疏也不一定。 “那这几日就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一个女子独自在外,娘不放心啊。” 韩江景觉得更加奇怪了,从前母亲虽然也会说思念女儿,但从来也支持她出去闯荡,从来没给韩江景灌输过些什么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的理论。 “娘?您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韩江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呸。”韩夫人作势要打韩江景,“你个小丫头,出去才几天,就敢说你娘不是了。” “没有没有,娘我错了嘛。”韩江景连忙求饶。 母女二人正说笑着,远远就听见门口小厮的呼唤声:“老爷回来了!” 韩夫人拉住韩江景的手:“走吧,阿景,你爹回来了,正好让他也高兴一下。” 韩江景被母亲拉到前厅,现在时辰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 “阿娘不知道今日你回来,不然就嘱托厨房在做几样了。” 韩江景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道:“我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话音未落,韩大人就进来了前厅:“阿景回来了啊?快快,让爹看看瘦了没有?呦,看来银子不缺,好像还胖了一点。” 韩江景佯怒道:“爹,你若在这样,我下次可就不回来了。” “好好好,爹爹错了,爹给你赔罪,中午爹把陛下前些日子赏的好酒拿出来,咱父女俩好好喝上一顿。”韩大人拉着女儿在餐桌旁坐下了。 “这才像话嘛。”韩江景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儿放在嘴里。 “哦,对了,爹娘,我前日去白鹿书院拜访了白老先生,白老先生说很想你们呢。” “哦?你去了白鹿书院。”韩夫人做出惊讶的表情。 可韩江景觉得他们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平淡了,毕竟自小韩江景就想去白鹿书院,爹娘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今日得知她去,应该很激动惊讶才是。 第二十二章 “阿景,这几日就先住在家中吧。” 韩江景正思考着,突然听见爹爹的话,心中万千感慨。 或许是前些日子查案查的有些多了,今日自己在家中居然连爹娘的话都多加揣测起来,实在是不应该,想来爹娘只是关心自己。 本来这几日也是回来休息休息看看爹娘,爹的要求自然要答应。 “知道了,爹,我在家住三日,过几日再回去。” 韩江景发现爹娘的表情有些失望,应该是怪自己住的时间太短了些,但无奈自己已经答应了罗安,也不能更改了。 韩江景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让爹娘别在如此难过。 “对了,爹,我听白老先生说,您厨艺很好,当年就是靠这个追到我娘的呢!” 韩夫人听了此话脸上升起来一团红晕,低下了头:“哎呀,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哈哈,当年你爹我厨艺可是顶尖的,要不然我当年一穷二白,又没有功名,你娘怎么会嫁给我?”韩父却丝毫不介意韩江景提起此事,似乎还有些骄傲。 “那娘当年武功高强也是真的了?”韩江景追问道。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叫当年,你娘我现在功夫也很好。”韩夫人笑道。 “你娘当年啊,打遍书院无敌手,只有你爹我能比她强,哈哈哈。” 韩太尉与韩夫人都陷入了回忆里,两人开始给韩江景讲起了当年在白鹿书院的故事,从两人相识到相恋在到成亲。 少年夫妻老来伴,大抵就是如此。爹娘如今儿女双全,儿子事业有成,女儿也有了一份好姻缘,想来这样的生活也算得上美满。 可韩江景却还有些失落,一想起白老先生曾说过爹娘当年满腔热血的模样,韩江景害怕自己也会同他们一样被这时光磨平了棱角,忘了如今自己的坚持了。 不过迟早会这般的,若自己当真成了四皇妃,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任着自己胡闹。 再说爹娘生活已经算得上极其美满了,与相爱之人相伴到老,已经很难得了,何必苛求些其他。 韩父韩母看女儿也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爱听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 “哎呀,你瞧瞧我们光顾着自己说了,阿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冷落了她。”韩母赶忙给女儿夹了些菜。 “谢谢娘。”韩江景笑道,“我最爱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爹娘接着说,刚刚我听到爹说娘最爱吃爹做的,我想想,豆腐皮儿包子。” 韩江景边说便一口吞了一整只饺子,噎得有些顺不过气,韩夫人见状赶忙替她盛了一碗排骨汤。 “阿景慢些吃。” “嗯嗯。”韩江景费了好大劲才把饺子吞下去,“爹,我可还没吃过你包的豆腐皮儿包子,想来你都是偷偷做给娘亲吃,从来不给我和哥哥。” “哈哈哈,被阿景发现了,那今日是逃不过了,晚上就做,晚上就做。”韩太尉抚须大笑。 “光做不行,爹爹可还得把我教会。”韩江景撒娇道。 “瑶瑶,下午你陪阿景去买些馅料来。”韩太尉对韩夫人说道。 “好。” 韩府附近一条街上都有卖菜的小贩,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往来采购食材的人也还是不少。 韩江景只同母亲两人前去买了些个食材,并未带任何婢女,也方便许多。 这豆腐皮儿包子韩江景是从没有见过的,只得母亲说什么韩江景就拿些什么。 油豆皮,猪肉,香菇,葱姜这几样都好买,只是这虾仁在长安倒是难买到新鲜的,看了几家小贩的虾仁,总觉得不大新鲜。 韩江景准备去其他地方瞧一瞧,思忖着能不能看见更新鲜的虾仁,正打算走,一转身,却看见了个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韩江景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上次去白鹿书院,匆匆见过一面,韩江景记性好,记住了他的脸。 韩江景并不打算同此人打招呼,毕竟人家也不一定认得出韩江景了,只是白鹿书院离长安不算近,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他怎会有空出来,还神色匆匆。 算了,或许人家府上就在长安,家中有什么急事吧,韩江景也不想在纠结于此,反正同自己是没有半分干系的。 不过顺着那人走掉的方向,韩江景看见了新鲜虾仁,这倒是意外收获。 已经买了许久了,韩江景与母亲一道回了太尉府,此时天色也算不得太晚,韩江景缠着父亲开始做豆腐皮儿包子了。 韩太尉在一旁坐着,韩江景在旁边一样一样的学着。 先将刚刚买了的新鲜五花肉去了皮儿剁碎,再把虾仁一点点剁碎捣成泥,把这两样肉食先加入些黄酒略腌一腌,再来处理些素菜。 把刚刚洗好去皮的藕切成碎丁子,同肉馅虾仁拌匀,在拿些香姑去根,先切片,再切成细丝。 将这几样都拌匀后,在去小葱,细细切成葱花,生姜切片再切成丝,把葱姜一起混合一块剁碎,让这两样尽量细碎,混入刚刚馅料里头去。 然后在馅料里加入料酒,酱,盐拌匀。把油豆腐皮儿浸泡在水中,等完全软下去,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方便包成包子。 用葱将其系住防止馅料散开,上锅蒸上个一柱香功夫,便能吃了。 刚刚出炉的豆腐皮儿包子皮薄肉厚,味道极其鲜美,虾肉爽滑脆嫩,猪肉油花丰厚,拌上各式蔬菜,味道鲜美口感丰厚。 “怪不得娘亲从前最爱吃这豆腐皮儿包子,我今日一吃,觉得真是美味。”韩江景边吃边感叹道。 “就属你嘴甜。”韩太尉笑道。 “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还是阿景回来的好。”韩夫人摸了摸韩江景的脑袋。 韩江景想说自己能在家中多留几日,但转念一想,小桃与阿柔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忽然有些失落。 “那爹爹常做饭,女儿就常回来可好?”韩江景不想让爹娘看出来自己心中所想,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来。 第二十三章 “哈哈,爹爹要是常做饭,你和你娘不都得吃成胖子了。”韩太尉抚须笑道。 韩江景与韩夫人听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韩府上下好生热闹。 第二日,韩江景一觉睡到了晌午,下午带了几个丫鬟,去附近的脂粉铺布匹店逛了逛。 因平日里在泰安当厨娘,不好打扮的太过招摇,在太尉就不同,千金大小姐穿得如何华贵都是使得的。 时节已经深秋,韩江景就穿了一身碧色团花的金陵云锦夹袄,外套件白底红花大氅,裹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韩江景就已经买了一大堆:双面苏绣小扇,点翠白玉步摇,还有几匹软烟罗布料,每样都价格不菲。 韩江景是难得有这种挥金如土的机会的,毕竟平日里在泰安做生意,也是知道人间疾苦的,平日里爹娘给的那些个银子自己也不大动用,反正泰安的盈余也足够自己生活了。 长安也当真是繁华,韩江景虽从未离开过长安,但也曾听闻,有些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在别地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但在长安,只要有银子,这些个商品都能被收入囊中。 韩江景逛了整整一下午,还是没有玩尽兴,便差使丫鬟们把下午买的东西送了回去,自己找了家酒楼吃些东西。 “小二,我要一份胭脂鹅脯,一份酸笋鸡皮汤,再来一份炙羊肉。”韩江景在这里吃过好些次了,不用看菜名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家酒馆的菜味道还是不错的,虽说比不上祖父的手艺,但还是值得一吃的, 韩江景正在喝着茶等着自己的菜,说巧不巧,倒看见了熟人进来了。 “陈公子?”韩江景小声嘀咕道。 陈易安看起来虽说还有些失落,但比较起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了。 “韩姑娘怎么在这?” 韩江景没打算和陈易安打招呼,谁知道陈易安倒先开口了。 韩江景有些拘谨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也不好,怕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不安慰却也显得不近人情。 正纠结着,陈易安倒是看出来韩江景的尴尬了:“韩姑娘不必多说了,小生如今已经看得开了。” “与其一味沉溺过去,倒不如悬壶济世,也算替自己积德,说不定来世还能在遇见她。”陈易安似乎多了几分洒脱。 韩江景扪心自问,若自己心爱之人意外离世自己绝对做不到如此洒脱,说来不得不对陈易安多了些钦佩。 陈易安也不等韩江景回话,拿了酒便离开了酒肆。 “陈公子,保重。” 韩江景冲陈易安告别,却看见陈易安停住了脚步,腰间的白玉麒麟晃了晃,像是在同韩江景挥手致意。 “韩姑娘告辞。” 他的小桃从来不曾离开,只是换了方式陪在他身边。 人间行人千千万,擦肩而过者数不胜数,倘若能遇上一个能让自己在夜里翻来覆去时有寄托的人,已经是奇迹了,何必在执着要求两人能相伴到老呢? 韩江景吃着自己的菜,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明明想着要拯救天下人,却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人间疾苦大抵如此。 自此次出去后两日,韩江景都窝在自己屋中,或是读书或是习武,也不与其他人交流,过得浑浑噩噩。 等到第三日清晨,韩江景便启程回泰安了。 韩太尉已经上朝去了,韩夫人劝了几次,也没留住韩江景,因为有人在等,韩江景执意要走。 或许是回去的有些早,李罗安还未到,韩江景有些失落,反正自己在泰安也无事可做,便随便去街上逛了逛。 韩江景也没有什么心思闲逛,一心只想着李罗安怎么还不来,只逛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去了。 刚刚走到泰安门口,就发现李罗安的马停在泰安马厩中,韩江景欣喜若狂,赶忙跑了进去。 “罗大哥!” 李罗安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茶盏中的茶也喝了一半,看见韩江景回来,赶忙站起身。 “韩姑娘你回来了。” “罗大哥你叫我阿景吧,熟悉我的都这么喊。”韩江景听李罗安一口一个韩姑娘很是不习惯,于是告诉李罗安道。 “啊,好,阿景。”李罗安有些不自然,不过稍稍缓了一会就开始说正事了。 “我昨日去白鹿书院寻白老先生,想问一问他这几日除了我们可还有人借过那本书,白先生说没有。” “或许是有些其他人懂得南国文字也不一定,不过这倒也可能指向阿柔父亲一事,与南国人有关。”韩江景分析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又去查了当年参与弹劾唐将军的几位大人,但他们都是些老臣,多年为官,一心为东国考虑,应该与南国无关。” 听了李罗安的话,韩江景也陷入了沉思,一心为国的老臣怎会做出陷害忠良一事?难道当年的事真的是唐将军的不对?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韩江景只能瞎猜。 “还有,我找了锁匠,想把唐柔姑娘留下的盒子撬开,谁知道这锁无比精巧,找遍了长安锁匠无人能打开,我本想直接砸开,但想着还是与韩……阿景你商量商量。” 李罗安便说便从包裹中拿出了当时在唐柔房中搜出的紫檀木匣子。 韩江景也很是纠结,毕竟阿柔离世,这匣子也应该与她一起入土,韩江景觉得自己打着为她报仇的旗号就破坏她的匣子实在是有些过分。 倘若匣中是她珍藏与家中父母相干的一系列东西如何?倘若是她从前心上人写来的信笺又如何? 自己这样肆意窥探她的秘密终究是不好,还是等找到钥匙打开后,在完好无损的还回去最好。 阿柔已经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了,比如这锁,比如屋中的机关,再比如查出的证据,应该也不多这一个小匣子。 反正自己总会找到的。反正阿柔也绝对不仅仅是小小翠坊的一个青楼名伶,她有什么故事,总得让自己一点点揭开。 其实韩江景一直都看不透唐柔,但这不妨碍她们是朋友。 第二十四章 韩江景正准备同李罗安说自己的想法,但还未开口,李罗安就瞧出来她的想法了。 “算了,毕竟唐姑娘已经不在了,再亵渎她留下的遗物,实在是说不通的。” 韩江景听了这话,心中生出来几分暖意,却也不说出来,嘴上只说着:“凭你我二人的能耐,找到个钥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那是自然。”李罗安笑道。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周大人家公子周知元?” 韩江景稍加思索:“哪位周大人?” “就是当朝参知政事周毅周大人。” 韩江景恍然大悟:“原是他,我是知道周毅大人的,但并不认识他家公子,怎么了?” “就在前几日,我正巧在白鹿书院寻白老先生问些事,当时正在授课,有先生核对人数,说周知元不见了,白先生立刻发动全院师生寻找,过了小半天都未找到,结果到了傍晚,他自己回来了,回来时魂不守舍的,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韩江景原先在想这周公子的事情没大仔细听,刚刚听到后半段,忽然提起兴致。 “这还不算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白鹿书院的学生似乎习以为常了,好像时常有这样的学生一般。” “这样的事情,白老先生不过问吗?”韩江景疑惑道。 “这毕竟是学生的私事,白老先生不好过问的。”李罗安解释说。 “那我倒是想过问一下了。”韩江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白鹿书院学生都有名单,不好混进去的。”李罗安看穿了韩江景的想法。 “啊,这样啊,我再想想。”韩江景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有了!” 李罗安很是好奇韩江景到底有什么好主意:“怎么做?” 韩江景神神秘秘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山人自有妙计。” 众所周知,所有的学院附近都会有一条卖美食的小巷,白鹿书院自然也不例外。 这几日白鹿书院的学生常常结伴去书院后的小巷吃东西,虽然从前也不少,但这几日格外的多。 你问为什么?因为这几日书院附近开了家极其好吃的饺子店。 想来你也猜到的,韩江景在白鹿书院附近开了家饺子店。 若非要问为什么是个饺子店,这倒是有由头的。李罗安虽说会做菜,但手艺到底不如韩江景,韩江景又不愿意自己辛勤劳动却眼睁睁看着李罗安在偷懒,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让李罗安和面,韩江景调制馅料,这样一来两人分工明确,也不会产生些个什么怨言。 不过白鹿书院的学子大多是些王孙贵胄,舌头都被养刁了,不大好糊弄。 韩江景对这饺子的制作可下足了功夫,每颗饺子里都包了一块皮冻,保证这饺子鲜嫩多汁。 馅料也是精心烹调许久,各式各样馅料都有,荤的素的,辣的鲜的,一应俱全。 还不仅仅是水饺,若有喜欢的,韩江景还可以制作煎饺。 底部焦脆,内里又汁水十足,再撒上些白芝麻,最后在加些葱花点缀,实在是美味。 如此美食,也是吸引来了不少白鹿书院学子。 但韩江景二人在此做了三天买卖了,还是没有看见李罗安说的那个周公子。 韩江景拉过李罗安小声嘀咕:“你说他会不会是不爱吃饺子,要不要换些其他?” “不了,这饺子挺好,两位小友别来无恙啊?” 韩江景一听这声音,便觉得大事不妙,一转头,却正好撞上白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眼神,韩江景只能硬着头皮冲他笑了笑。 “白先生好。” “你们二人在我这白鹿书院附近卖饺子,是什么意思?”白老先生将二人拎回了上善阁。 “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因为缺银子,一个是堂堂太尉之女,一个是……”白老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等着二人回话。 韩江景本还想在随便找些理由糊弄过去,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韩江景只好把周公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去。 本以为白老先生会勃然大怒,责怪自己插手白鹿书院内务,谁知道白老先生居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早知如此,直接同老夫说便是了,还弄这些个幺蛾子做什么。” “老夫前些日子也在担心此事,主要因为这是学生私事不好插手,如今你们来了,那就麻烦两位彻查此事了。” 白老先生说着便拿出了纸笔,给韩江景写了张字条。 “正好这几日膳房的厨子告假了,你这几日就代他的班吧。把这个交给膳房守门人,他会给你钥匙的。” “多谢先生。”韩江景接过字条,欣喜万分。 在书院膳房当厨子,那可比在书院外接触到的学子多得多了。 “虽说查案要紧,但也不能怠慢了书院学子,那些吃食,还是要仔细做的。”白老先生警告韩江景道。 “白先生,我的手艺,您就放心吧。”韩江景拍胸脯保证。 为了让白老先生安心,韩江景当即给白老先生写了这几日的食谱,每日都不重复,荤素搭配也均匀,白老先生十分满意。 “这些个东西,你都会做吗?”李罗安看着纸上各式各样菜肴的名字,有些迟疑。 “那是自然。”韩江景话语间带了几分自豪,“我祖父的厨艺可是长安第一,啊,不对,是东国第一。” 李罗安捏着纸条,带着些怀疑:“可这上面有些才别说吃了,我都没见过,我应该怎么帮你做?” “诺。”韩江景指了指字条上的几行,“看见了没,这个豆浆,这个你得负责磨豆子,这个汤饼,你要负责和面。” “行。”李罗安答应得爽快。 “哦,对了,你会做模具吗?” “什么模具?”李罗安问道。 “就是做糕点时用来印花的木制小玩意儿。”韩江景边比划边给李罗安形容。 “不会。”这样精巧的功夫活李罗安怎么可能会做。 “那你替我去街上多买些来,我也懒得自己雕琢,太费功夫。” 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韩江景就上任了,为了做早膳,韩江景起了个大早。 刚去到膳房,韩江景就发现李罗安已经起了许久,正在磨豆浆。 “罗大哥早啊。”韩江景冲李罗安打招呼道。 “阿景早。”李罗安微微抬了抬头,手上的活也还没有懈怠。 韩江景取了些晒干了的梅花蒸了碗茶出来,再将白梅滤出,只取茶汤。 再切些生姜,准备几只鸡洗净,将两样一齐放入锅中,挽几个葱结扔进去,先大火煮沸,撇去浮沫后,再改为文火慢炖。 韩江景拿出来些面粉准备和面,正要下手,突然听见李罗安喊住了她:“阿景,这个面不是说好我来和的吗?” “罗大哥,这个梅花汤饼面可重要了,我可舍不得让你下手。”韩江景边说便倒了好些面粉进碗中。 刚刚蒸出的茶汤已经放凉了,正好拿来和面,茶汤不多不少,恰好和成两个面团。 取其中一个面团加入些红曲粉,揉成粉红,再切成两份。 韩江景将面团盖上让它们自个醒上一会儿,自己开始制作馅料。 这梅花汤饼原本的馅料应该是白梅,可韩江景吃过一次,除了风雅些,味道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祖父曾尝试过将馅料换成寻常肉馅,倒是美味了许多。 韩江景取了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肉泥,在加入些葱姜一齐剁碎,最后加些盐调味。 如此一来面团也醒的差不多了,将红白两分面团都杆出薄片状,在两片中间加入些肉馅,再用擀面杖讲两面团合二为一。 “罗大哥,我让你买的模具在哪儿?”韩江景问道。 李罗安此时的豆浆已经磨好煮开,听见韩江景的声音,赶忙去把模具拿了过去。 “在这。” “谢谢了。”韩江景接过模具,将刚刚做好的面饼印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梅花模样,瞧着精巧好看。 此时鸡汤已经炖的醇厚浓郁,将鸡肉鸡骨生姜葱结等捞干净,只留清汤。 最后将这汤饼下入汤中煮熟,再加入烫好的青菜与鸡肉,梅花状的汤饼在鲜香醇厚的鸡汤中飞舞,伴着青翠的绿叶与雪白的鸡肉丝,汤底味道浓郁,青菜爽口,鸡肉丝香醇,汤饼口感扎实,小小一碗汤饼,倒是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白鹿书院学子哪里见到过如此精巧的汤饼,这寻常的市井小吃,如此一来道变得极其风雅,更加切合这些个读书人的口味。 韩江景见这些个学子吃得满意,也不算辜负她这么长时间的辛苦。 李罗安倒有些吃不消,虽说是深秋,但这膳房中的温度也还是高,李罗安热得是大汗淋漓。 “做厨娘这么累,你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受得这样的辛苦?”李罗安问道。 “好吃的食物是有力量的,它会让吃到的人感觉很开心,世上能创造快乐的人不多,偏偏厨子就是其中之一。”韩江景一脸认真的回答李罗安。 “况且,我的泰安每日只招待二十桌客人,可比在这书院膳房轻松许多。” 李罗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说罢,又叹气道:“只可惜早晨没能看见周家公子,实在是个遗憾。” 韩江景宽慰道:“哪里是一次就能成功的,慢慢来便是。” 等学子们用完早膳,两人便没有什么事情了,这个时辰,诸位学子都去读书了,两人便在院子中转了转。 白鹿书院中有个极大的竹园,有时学子们读书读得乏了,便会去园中散散心,深秋时节,常常让人感慨万物寂寥,只有这苍翠的竹子,还能带来些许慰藉。 走在园中,一阵秋风拂过,便下了一场落叶雨,满地都是落在地上的竹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两人默契得都不说话,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阿景……” “嘘,等等。” 李罗安原想试探一下韩江景知道他身份的反应,还没问出口,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韩江景朝有声音的地方努了努嘴,李罗安马上心领神会,小心翼翼朝有声音的地方挪去。 “喵~” 两人正向前小心翼翼走着,忽然从落叶里钻出一只黑白相间的猫。 “原来是只小野猫。”韩江景松了一口气。 “等等。”李罗安轻轻的抱起了猫,“哪里有这么胖的野猫?” 李罗安不说韩江景还没有发现,现在这么一说,这只猫确实是胖得有些出奇,站起来时肚子都能挨到地,倒还有几分可爱。 韩江景朝竹林深处走了两步,便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穿着白鹿书院学子服饰的影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先生呢?” 韩江景往里走了两步,还未看清楚,便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啊?” 韩江景定睛一看,是个女孩子,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模样还不错。 “我是膳房厨子,你是?”韩江景反问道。 “我是白鹿书院十阁的学生宋敏儿,原来你就是新来的厨子,今日早膳格外好吃。想必是姑娘的功劳。” “谢谢夸奖。”韩江景心中有些小雀跃,却也没有忘了正事,“你既然是书院学子,躲起来做什么?” “这……”宋敏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来。 “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 “不不不。”宋敏儿连忙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麻烦姑娘不要告诉学官了。” “好。” 宋敏儿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开口道:“白鹿书院明文规定不许养这些猫呀狗呀,我怕菁菁冻死,偷偷把它养在此处了。” “只是如此?” “姑娘不知道,这在白鹿书院是重罪,被罚抄些文章倒也不算什么了,万一先生把它丢了,如此深秋时节,岂不是白白害了一条命?”宋敏儿眉头紧锁,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韩江景赶忙安抚她:“姑娘言重了,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替姑娘保守秘密。” “那便谢谢姑娘了。敏儿先去上课了。”宋敏儿冲二人行了个常礼,便离开了竹园。 第二十六章 “这只小胖猫叫菁菁?” 等宋敏儿走了之后,韩江景将那只圆滚滚的小胖猫整个抱在了怀里。 这个猫也不怕人,韩江景一伸手,它就自己往她怀里钻了。 韩江景便抱着这只猫,同李罗安一起继续在竹园中行走。 “罗大哥,你刚刚想说些什么的?” 韩江景想起刚刚李罗安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但因为这只小胖猫,被打断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午膳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李罗安不想说了。 李罗安不想破坏现在的美好,竹林翠绿,不时有竹叶随风飘落,如此美景,刚好身边是心上人。 如果他说了实话,这些应该,都留不住了吧。 “午膳,我倒还没有想好。”韩江景相信了李罗安的话,倒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我前几日读医术时,看到有一句,秋省辛增酸,宜肝。不如今日中午做糖醋排骨,虽说我不大懂,但好歹也算是酸吧。”韩江景笑道。 “好。” 两人默契得都不再说话了,韩江景怕主人找不到它,将那只小胖猫放回了原处。 这个时候学生们也大多下了早课,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讨论书上内容,有的独自一人在小道上徘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没有院内学子的服饰,就穿了平日里自己的衣裳,在一群学子中看着十分扎眼。 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要看一眼韩江景与李罗安两人,这给查案倒是带来了不少麻烦。 两人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忽然李罗安对李罗安附耳说了句话。 “看那个石头后面,在和刚刚那个什么,宋敏儿姑娘说话的那个人。” “那就是周公子。” 韩江景顺着李罗安说的地方看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他?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前几日,韩江景在街上闲逛,购置物品时,遇上了一个白鹿书院的学子。很是不巧,便是这位周公子了。 韩江景很是震惊,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好悄悄把李罗安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你说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韩江景小声问道。 “就是前几日。”李罗安很是困惑,他记得自己说过的。 “我是问具体。” 李罗安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三日前。” “那就巧了,三日前下午,我在街上见到过他,他当时神色匆匆,不知道要去做什么。”韩江景压低声音告诉李罗安道。 “你是不是看错了,白鹿书院离长安也不算得近,来回一趟要好些时间。” “我应该不会看错。”韩江景也觉得奇怪。 “那就奇怪了,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就在太尉府附近。不对啊,按道理来说周府应该就在我家附近,他回家方向也是对的啊。”韩江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若是回家了,怎么会算失踪?书院其他人一定是问过他家中亲人,才发觉他失踪的。”李罗安觉得韩江景说得似乎不太准确。 “这倒也是啊。” 二人正聊着,忽然周知元和宋敏儿一齐朝两人的方向走了来。 “周同学,这位就是敏儿刚刚同你说的新来的厨子。”宋敏儿开始给几人介绍。 “我叫江景。” 周知元不认识韩江景,所以也不存在被拆穿的问题,韩江景顺利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下周知元,幸会。”周知元抱拳说道。 “在下罗安。” “罗公子,幸会。” 韩江景上下打量这个周知元,发觉此人一身书生正气,完全不像是那种会玩失踪的纨绔子弟,看起来神色如常,也不像是神情恍惚的模样。 周知元倒没有注意韩江景在打量他,还正常同两人交谈:“今日早膳甚是美味,原来出自两位之手,两位看起来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 “公子过誉了,公子满腹经纶,是我们这些做粗活的比不了的,您才称得上满腹经纶。” 韩江景自小就学会了与各种官家小姐打交道,这样的场面客套话,韩江景应付的得心应手。 “不知道,这位姑娘跟您相公你能不能帮在下一个忙?” 他们把韩江景和李罗安认成了一对夫妻,不过这也方便,也不用韩江景慢慢解释两人关系了,韩江景也懒得反驳,就让他这么认为吧,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能帮忙自然更好,只要能找到个帮忙的机会,以后和他的交流就多了,也方便了好些。 “公子您请说,如果我们夫妻能帮上忙,一定全力以赴。” 李罗安听见韩江景说了夫妻二字,一脸震惊看向她。韩江景怕暴露,只能悄悄拧了李罗安的胳膊。 李罗安立刻心领神会:“对对对,周公子请说,我们夫妻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个烧饭的,不知道能帮上周公子些什么。” “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帮我和宋敏儿同学收养一下那只花猫?”周知元指了指宋敏儿。 “对,因为书院中学子不能收养动物,可严冬将至,我怕菁菁冻死,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麻烦姐姐了。”宋敏儿朝二人行了一个平礼,神色中带了几分忧愁。 可她不知道,韩江景完全求之不得,先不提韩江景格外喜欢猫,若是得了这个机会,二人找周知元就是顺理成章,如此一来,还担心问不出什么来? 但李罗安怕被看出什么破绽,不想答应的如此干脆:“我们夫妻二人做生意,也不容易,花费好些功夫才找到这白鹿书院的活,若是因为这种小事被赶出去,实在是不合算。” “不不不,罗公子放心,白鹿书院只是学子不能养这些猫狗,学官和你们还是可以养的,况且菁菁很乖的,只要随便喂点吃的,给它个窝就好了,不会耽误二位的。”宋敏儿赶忙解释道。 “这……”李罗安做出一副迟疑的样子。 韩江景心领神会,赶紧拉住李罗安衣角:“相公,我喜欢猫,咱们把它留下吧。” “好,好吧。”李罗安表情十分勉强。 “那敏儿在此谢过两位了。”听到李罗安松口,宋敏儿的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不用谢不用谢。这时辰不算早了,我们先去准备午膳了。二位再见,”韩江景把李罗安拉回到膳房。 “可现在在刚刚下早课啊……”宋敏儿带了几分疑惑喃喃道。 正想着,宋敏儿与周知元二人忽然听见一阵敲钟声,便知道又有先生授课了,两人也不再拖沓,赶忙离开。 李罗安被韩江景一路匆匆忙忙拉回了膳房,心中带着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 韩江景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回答说:“你我刚刚说是夫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我不算亲密,这周知元和宋敏儿能考进白鹿书院,应该也不会笨到这种地步,如果被他们看出来,我们的谎话就会被拆穿。” “这又如何。” “如果一个谎话被拆穿,日后说的其他事情,显得都不可靠了,如何查案?” 李罗安思忖片刻:“这倒也不无道理。” “所以,现在我们做好份内的事情好好做饭,好好养猫,这个周知元的事情也是有着落了。” 韩江景拍了拍李罗安的肩,转身去做午膳了。 虽说现在时间还早,但做午膳也差不多了,毕竟想要做好饭菜,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的。 “现在做是不是有些早了?” 李罗安看韩江景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早,现在刚刚好。”韩江景一面回答李罗安的问题,一面也没有松懈下手中忙活的东西。 李罗安韩江景麻溜的处理了几只鱼,立马躲开远远的,他受不了这鱼腥味。 不过看了半天,心里的疑惑倒是打消了大半,韩江景把一只有她小半个身子高的胖头鱼片成了纸薄的小片,虽说她动作已经很快了,但也消耗了不少时间。 跟别说除了一些七七八八的其他食材,还有切肋骨了,这是个力气活,韩江景切得满头大汗,才弄好了一半。 李罗安看不下去,直接洗了手上去帮韩江景。在自己切了一根骨头后,不由得发出慨叹。 “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应付得了这种苦差?”李罗安边切边感慨不已。 “谢谢罗大哥了。”韩江景转身去腌制鱼片,“习武之人,这点小活不算什么的。” “你会武?”李罗安这句话刚刚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劲了,她可是堂堂武将之后,父亲更是武将之首,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我当年也不愿意学什么女红女训,琴棋书画也没什么兴趣,整日在家也是无趣,就跟哥哥一起找爹爹习武了。我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嘛!”韩江景自嘲道。 “会做饭,会功夫,又会些医术,舞跳得也不错,你已经很厉害了,不必自谦。”李罗安安慰韩江景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舞?”韩江景反问道。 毕竟自己极少在外人面前跳舞,自己的舞也拿不出手,似乎只在宫中宴会上跳过一次。不过当时看得人少,应该没有人记得她。 那时候各家小姐都精心准备,想要艳压群芳,只有自己是随便找了个师傅学了几日。 好像那时婚约刚刚定下,四皇子母妃想看看她,所以才硬让她表演的,不然从前宫宴她都是只要吃吃喝喝,给其他小姐鼓鼓掌就行了。 所以罗大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当时他也在现场?韩江景好像记得当时男子不多,没有官家子弟,只有皇帝,众皇子和几个侍卫。 李罗安意识自己说漏了嘴,也不知道怎么圆是好,只能支支吾吾含混过去。 “曾有幸给三皇子伴读,当时宫中宴会,他就顺便带我去了。” 李罗安心中有些愧对自己三哥。 韩江景听了李罗安的解释,虽说有些不相信,但还是不愿意多问,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李罗安要相信他,再问也是不好。 “原来如此。”韩江景随意答了一句,接着去忙活午膳了。 今日午膳韩江景也是上了心,每位学子一份酸菜鱼,三块糖醋排骨,一小碟儿油盐炒枸杞芽,在加上一盅香菇炖鸡汤。 这鸡汤还是早上做汤饼时炖的,现在倒不算浪费。 至于韩江景和李罗安的午膳嘛……韩江景把这些菜每样拨了些出来,又很贴心的没有给李罗安酸菜鱼,韩江景记得之前,李罗安说他自己不爱吃鱼。 这直接导致了李罗安看韩江景端来的菜,总觉得少了一样,待吃了大半才想起,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的鱼呢?” 韩江景有些得意:“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吃鱼,我特意没给你拿鱼。” “……”李罗安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想吃鱼,只能沉默不语。 两人正吃着,宋敏儿二人就过来了。 “罗大哥,罗夫人。”宋敏儿背了一个极大的包,说话间从里面掏出一木制大盒子。 宋敏儿神神秘秘拉了几人去了一个小角落,讲木盒放在了地上,轻轻打开了来。 一只胖嘟嘟的肥猫探出了头来,韩江景定睛一看,原来又是菁菁。 “菁菁是我和周同学一起捡到的菁菁,大约是在去年冬天,当时我在竹园看雪,远远看见周同学抱了个什么,我走进看发现是只小猫,可惜我爹不喜欢猫,周同学母亲最害怕猫,不然我们就将菁菁带回家了。” “不过现在好了,罗夫人能帮忙照顾菁菁了,罗夫人手艺这么好,一定能养好菁菁的。真的谢谢您。”宋敏儿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一口一个罗夫人,到让韩江景有些羞愧。 别人一片真心,韩江景二人却是为了查探他们而来,怎么说心里也有些过不去。 韩江景决心好好照顾这只小肥猫,不过也不会让它再胖下去。 “不用谢了,这只猫这么可爱,我还要谢谢宋姑娘把它让给我了。” 韩江景抱起了菁菁,发现它一脸委屈看着原先的主人,但也没有挣扎,任由韩江景抱着它。 “那就再次谢过二位。”周知元朝韩江景二人抱拳告别,同宋敏儿一齐离开了膳房。 “周知元这个人看起来饱读诗书彬彬有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失踪?其他学子为什么也避而不谈。”韩江景喃喃说到,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李罗安。 不知道此事是不是像韩江景料想的一样,与阿柔有关。 第二十八章 白鹿书院与寻常书院一样,每十日休息两日,韩江景与李罗安到的第二日,就刚巧赶上了学子十旬休假。 韩江景与李罗安两人也无事可做,虽说在白鹿书院有住处,但两人还是打算去长安看一看,泰安不接待食客了,衙门中还是有些事情要做的。 正好两人也去周府周围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好线索。 李罗安先回了衙门,衙门平日里事情算不得多,毕竟街坊邻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上衙门也不大光彩,故长安百姓平日不大上衙门来。 这几日衙门也没什么大事,除了那些个什么赌坊酒楼闹腾些,其他地方很是安稳,不过赌坊酒楼从来安慰的时候也少,这也是稀松平常了。 其实就算有什么大事也轮不上李罗安来管,本来衙门人手就是足够的,要不是李罗安非要进来,这也轮不上他。 韩江景见李罗安回了衙门,自己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回了太尉府,反正离周府也近的很,正好去看一看。 今日韩府倒是格外冷清,一问才知道,韩大人今日休假,带韩夫人去爬山去了,韩江景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随便弄了点吃食,就打算去街上闲逛一会,看看能不能偶遇周知元了。 韩江景只在街上逛着,身上银子倒是不少,也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东西。 白家的玫瑰饼最好吃,韩江景虽然刚刚吃了些东西,还是买了几块边走边吃。 白家店铺在街拐角处,韩江景买东西的时候就看见角落处有几个人影,青天白日,偷偷躲在角落,也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 韩江景走上前想看个真切,却看见几个穿着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瘦瘦小小的孩子拿着块黑不溜秋的不知放了多久的饼在啃着。 长安城不是没有乞丐,但很少有看起来如此落魄的乞丐,长安的乞丐泼皮大多和那些个什么赌坊酒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有帮派组织的,过得虽算不上好,但温饱无忧。 韩江景快步走上去,将自己刚刚买好的饼分给了他们:“饿了吧,姐姐这里有小甜饼,吃一些。” 韩江景轻轻拿走了他们手上黑不溜秋的饼,这些孩子有些害怕,唯唯诺诺,也不敢接韩江景给的玫瑰饼。 韩江景从来未有体会过食不果腹的滋味,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却受如此之苦,韩江景动了恻隐之心。 韩江景硬是把饼塞回了这几个小孩子手中:“吃吧,这是姐姐给你们的。” 几个孩子对视几眼对方,接过玫瑰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韩江景只买了四块饼,自己还吃了一块,这一共七八个孩子,是根本不够的。 韩江景打算再去,找近的地方买一些耐饿的吃食,不能让他们总是饿着,这玫瑰饼也不大,他们每个只能分得半块,实在是不够的。 “你们在这里等等姐姐,姐姐再给你们买点吃的去。”韩江景柔声对几个孩子说道。 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用着一口不纯熟的长安官话喊住了韩江景:“不用了,姐姐。”说罢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些,够了。” 韩江景笑了笑:“没关系的,姐姐也要吃的,顺便多买一些便是了。” 大些的孩子迟疑了片刻,想到弟弟妹妹都饿着肚子,只好低下头不说话了。 韩江景看附近刚好有卖包子馒头的,就一口气买了十几个肉包子,二十多个馒头,满满当当的回来了。 正回去路上,却恰好遇见李罗安,李罗安也不多问,直接接过韩江景手上的大包小包,跟着过去了。 原先的地方,几个孩子都还在,只是多了几个年级稍长的人,大约与韩江景他们同岁,衣着也是破破烂烂,也是面黄肌瘦。 韩江景感慨幸好自己买的多,也不问什么,直接把手中的食物分给了他们。 “谢谢姑娘好心,不用了。” 谁知那个年长的男子却拒绝了韩江景递过去的食物,也不让那几位孩子拿。 “我们有手有脚,能自己赚取钱财,养活自家弟弟妹妹,不用姑娘费心施舍。” 韩江景正想开口反驳,却被李罗安抢了先。 “这位公子,您赚取的钱财呢,食物呢?” 那个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今日还没有找到工作,明日一定能找到。” “那你们今日吃什么?”韩江景反问道。 “今日是在下的错,让他们挨饿。” “令弟令妹几日没吃饭了?您一句话说是你的错,他们就要跟着你挨饿?这位姑娘也不是施舍,她看令弟令妹模样可爱想替他们买些吃食,有什么问题吗?您自己挨饿,也不要拖累他们。”李罗安气的有些糊涂了。 他当捕快这些日子见过了不少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不愿被人帮助,却偏生要连累自己父母双亲,兄弟姐妹跟着受苦,实在是迂腐。 东国政策开明,对不少穷苦人家都有些贴补,普通穷苦百姓感恩戴德,那些个迂腐的寒门子弟,偏生不接受,非要举家陪他受苦,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让自家人供他读书。 李罗安今日听此人一番话,也猜了个大概,便越发生气,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韩太尉不管这些琐事,但韩江景还是从爹爹口中听说过,这些迂腐书生实在是让人恶心,韩江景也没给那人好脸色,直接把食物塞到了那些孩子手里。 本以为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子会发怒,可李罗安发觉自己说完此番话,那人面露愧色,李罗安当下觉得舒服了许多。 “是在下狭隘了,对不起二位的好意。”那个男子对二人鞠躬说道。 “听公子的话,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回沦落至此?”韩江景听了这番话,语气也柔和起来,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得问道。 “实在惭愧,本来我们几人是南方小镇的教书先生,后来家乡大旱,实在是没有粮食了,我们便逃难至此。” 第二十九章 本是同国同君所治,眼看长安繁华如此,却不曾想着在其他地方,还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几个包子馒头只能解一时之急,若要想真的让这些难民过得好些,还得想办法。韩江景思前想后,找到了个好主意。 “这样吧,我家在这附近有个小铺子,现在尚未租出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给你们,当个安生之处。” 韩江景之前同爹娘提出想出门闯荡时,韩太尉拗不过,又舍不得女儿,就替她买了个离家近的小铺,后来韩江景买下了泰安,就一直闲置着。 “谢谢姑娘好意,可是……” 韩江景一听他的语气便晓得他要拒绝,韩江景也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也是不大好。 “我自然不是白给你们的,只要你们不是坑蒙拐骗偷,我不管你们做什么营生,只是每月要交租金,你们如果没有本钱,我也可以借给你们,不过不收利息罢了。” 韩江景一番话说得极其诚恳,那人也不好拒绝。 “谢谢姑娘。”那人深深朝韩江景鞠了一躬,韩江景明显看到那人的眼眶湿润了, 韩江景从腰间荷包内掏出了一大块银子,递给了那人,又拿了几块分给了其他教书先生。 “你们先给孩子们买些冬衣吧,别让他们冻着了。” 韩江景将几人领到了那个小店铺前,店铺不算大,住十几人着实有些勉强,原先不曾用过,只是韩太尉替韩江景将其装扮成了了小餐馆儿的模样。 虽说地方小了些,但总比露宿街头强许多,韩江景又替他们添置了些棉被枕头,茶壶毛巾。 “你们准备做什么营生?”韩江景虽说不管了,但到底还是好奇。 “这里恰好有个台子,我们几人也算读过一些书,不如开个茶馆,我们几人轮着说书,先勉强度日吧。”那人看起来极其喜悦,毕竟有地方住,有东西吃,有衣裳穿,这日子也还能过下去了。 “对了,在下赵子轩,请问二位大名?” “在下罗安,这位姑娘叫江景。”李罗安开口道。 韩江景怕罗安一不小心把她大名说了出去,幸好他还算机灵。 不过从刚刚到现在,李罗安一直沉默不语,韩江景还以为他不太乐意帮忙。 其实倒不是不乐意帮忙,李罗安只是在想问题。 一方旱灾,受灾百姓一定不是小数目,每年东国都屯有许多赈灾粮,生怕有大旱大涝这般灾害,百姓颗粒无收。 按理说这赈灾粮每处都有屯粮,数目也应该够当地所有百姓吃上个半年,倘若当真不够,也能找邻近未受灾害影响的乡县借粮,如此一来,怎会有跑来长安避难的灾民? 东国富庶,极少有这些灾害,至少在李罗安印象中是这样,今日听此人一说,才发觉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每年朝廷都会屯有救济粮,近年是旱了多久,居然让你们这般波折逃来长安?”韩江景也想到了此处,开口问道。 “姑娘说笑了,这每年救济粮就那么一些,哪里能养活得了这么些人,我们县里能跑的都跑了,我们几人觉得在长安应该能找到营生,才不远千里跋涉而来。”赵子轩话语间带了几分辛酸。 若是在家乡过得好好的,谁又愿意千里迢迢,去他乡为客,还不是这大旱所逼。 众人羡慕这东国盛世太平,还不是羡慕那达官贵人,王侯将相每日衣食无忧,富贵荣华,谁又真的知道这平民百姓过得不易。 李罗安越听脸色越发难看,这平白无故消失的数万石救济粮去了哪里?还能去了哪里?还不是去了那些个贪官污吏的口袋! 原以为东国官吏个个两袖清风,清正廉洁,谁曾想这是在这天子脚下安分些,去了其他地方,山高皇帝远,谁还管那些个律法。 这倒好,唐姑娘与小桃案子未查好,白鹿书院学生失踪也没有头绪,现在又冒出来这样事情来。 韩江景也颇有感触,与李罗安的愤怒不同,韩江景极其失落,韩江景觉得自己如天地间蜉蝣渺小。 东国尚且有如此多百姓深受饥饿战乱之苦,更别说其他贫苦小国,她韩江景能救回几人? 她现在帮了这几人,只是杯水车薪,真正问题又哪里是她能解决的了的。 如果她是个男子,她还能入朝为官,习武安邦,从文定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可惜她是女子,即使文武双全,才华出众,也只能在深闺。 安定好了那几人后,回去泰安一路上,韩江景和李罗安都各怀心事,虽不尽相同,但总有些相通之处。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各自抱着手,沉默不言。 就这样走了许久,李罗安突然感觉到韩江景拉住了他,转头看见韩江景时韩江景一面做出噤声的手势,一面指了指前方。 李罗安顺着韩江景指得方向看了过去,是一家赌坊。 “怎么了?”李罗安小声问道。 “你看角落里那个人。”韩江景指了指屋内一位身着白衣,大腹便便的男子。 那人似乎输了好几把,已经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的一干二净,此时正在向那里的庄家借银子。 “这样的人,赌坊多的是。怎么了?”李罗安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江景解释道,“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李罗安原先没看清楚此人的脸,等他转了过来,李罗安才认了出来。 “白鹿书院的学子?” 这倒不是李罗安记性好,自从李罗安二人去膳房工作后,每日都能看见此人来添饭,还不是一次两次,每顿少说要吃掉三四碗米饭,两人对他记忆深刻。 不过这样的读书人来赌坊肆意挥霍,似乎不大合理。 “哪里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嗜赌如命,简直有伤白鹿书院的名声!”韩江景小声咒骂道。 “人家家里有钱,不缺这一星半点,阿景你就不要管了,你若是气不过,我们后日问问宋姑娘此人叫什么,告诉白老先生就是了。”李罗安尝试安抚韩江景。 第三十章 若是平日韩江景倒不会如此愤怒,可惜刚刚韩江景才遇到几位难民,现在看此人如此挥金如土难免气愤。 韩江景怕自己待久了更加气愤,于是赶忙跑回泰安。 “这样的人,不知道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若他日后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不知要祸害多少黎民百姓!”韩江景回了泰安却还是愤愤不平。 李罗安替她泡了壶菊花茶,让她消消火,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抚,毕竟他自己也是满头怒火。 当年跟夫子读书时,每地的储备粮食数额都是按人口定,还把新生人口,外迁人口这一系列问题都算了上,还有损耗发霉等问题也都考虑在内,这样算下来也足够当地人吃上三月。 这三月已经足够让当地官员向上反映,或是朝其他临近地借粮食了,再不济也不会让百姓生生饿死。 怎会有如此贪官污吏,他们就当真缺这些银子?这哪里就是粮草的问题了,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两人就只对坐着,这菊花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火气倒也没觉得有下来。 他们只能救得这数十人,可这受灾受难的百姓何止数十人?这哪里是他们二人能解决的问题。 原以为白鹿书院中的学子都是勤勤恳恳读书,一心报国的少年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这少年人是国之希望,这国家迟早要交给他们的,若都是像刚刚那人一般有才无德,这东国还有什么期望? 韩江景虽心怀大志,但到底身为女子,不能入朝为官,李罗安虽是男子,可又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哪里能插手政事。 两人只能坐在桌前,喝上一杯又一杯的花茶。 “启程去白鹿书院吧。”韩江景不想在这里没有目的坐着,总要做些事情的。 “好。”李罗安和韩江景想得一样,与其在此浪费时间,倒不如去把之前的事情查清楚。 两人也不在拖沓,立刻就赶上了回程。 按理说休假这两日,所有学子都应该是回去的,书院也不要求膳房厨子待在书院。 但有些学子所住处离白鹿书院路途遥远,甚至有些是千里之隔,所以也有不少学子这两日留在院内。 这膳房没有吃食,他们也只能去后街找些什么小吃随意填填肚子,之后回来接着读书。 韩江景二人回到书院时,已经快到傍晚了,已经有许多学子返回了书院接着读书,两人也来不及准备什么精细的食物了,只能随意做些。 韩江景有几分愧疚,既然答应了白老先生好好做饭,居然还跑回了长安一日,让书院的留下学子只能去后街吃些糕点一类垫垫。 愧疚是一回事,现在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大鱼大肉补偿,韩江景只能给学子们做西红柿鸡蛋面。 虽说随意了一些,但总比在后街吃点心强。韩江景如此安慰自己。 等学子们都吃完了,韩江景与李罗安二人开始收拾桌子,正在忙碌着,忽然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罗大哥,罗大嫂。”宋敏儿笑着走了过来。 韩江景有些发虚,她害怕宋敏儿问她要猫。 她前几日回太尉府时把菁菁带了回去,她记得娘亲说过喜欢猫的,只是从前一直没挑动称心的。这几日娘亲不在家,韩江景把菁菁丢给了家中婢女照顾。 现在宋敏儿要找她要,那是断断没有了。韩江景正在考虑着怎么把此事说圆了,毕竟一个做菜厨子家有婢女好像也不大可信。 “今日的面极美味,罗大嫂当真好手艺。”宋敏儿笑道。 韩江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提猫的事情就好办,自己也省的解释,万一说不清楚,倒也麻烦。 “谢谢宋姑娘夸奖。”韩江景看她既然是来闲聊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事情问个清楚,“对了宋姑娘,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位身量不算苗条,每次在膳房进餐,总是要添几次饭的公子?” 韩江景描绘的很是含蓄,她担心宋敏儿分辨不出,又想添些描述,还未开口,就看见宋敏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知道,罗大嫂说的是,石崇生,石公子吧?” 韩江景哪里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能冲宋敏儿笑了笑。 “那人是六阁的学子,每次文考都是第一呢,很是有才华,大概这么高。”宋敏儿拿手比划了一下,“也不算瘦,是石太傅的长子。” 韩江景看她的描述,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一想到此人文考如此优异,心中不免愤懑。 “罗大嫂问他做什么?”宋敏儿有几分好奇。 “今日在街上见到了一面,准备打招呼,却不知道这位公子姓名,刚巧今日见到姑娘顺便问一问。”韩江景觉得自己这次可不算撒谎,句句属实。 李罗安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了,陷入了思索。 说到底这个石公子跟他还有着什么亲缘关系,石太傅石磊是当今皇后的表弟,虽然李罗安和皇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到底要喊她一声母后,这石太尉也算是他半个舅父。 那这个又学富五车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石崇生,也算是他的表弟了。 皇后一族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从前一直欺压他母妃,现在家族子嗣也嗜赌如命,这样家族,落败最好。 其实说到底这个石公子也只是好赌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罪过,只是两人都带了些偏见,把此人看得十恶不赦。 “对了。”宋敏儿神神秘秘对韩江景李罗安二人说道,“前些日子他们六阁失踪了好些人,还有我们十阁的周同学也是,他们回来后都跟失了魂一般,但过几天又好了。” 终于说到了要查的事情,李罗安和韩江景全神贯注听着,期待宋敏儿能说出些什么惊天的秘密。 “所以宋姑娘问过了吗?”韩江景到底还是性急,听宋敏儿停住了,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宋敏儿摇了摇头:“我自然不知道,我问了周同学,他什么也不曾告诉我。” “那宋姑娘怎么忽然想起此事来?” “因为这石崇生石公子,就是第一个失踪的人啊。”宋敏儿一本正经回答道。 第三十一章 “怎么说?”韩江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大约是两月前,当时我们十阁,六阁,十一阁正巧一起上课,当时是梁先生点名无人回应,一查,发现石公子不在。” “当时大家也觉得有些奇怪,虽说这石公子平日里一贯懒散,但每日来念书倒是十分积极,从未有过迟到的情况,更不要说不来。大家当时便四处去找寻,却哪里也找不到。” “大家找了许久,连石同学府上都问了,都说没有见到过,也不曾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人影的,当时把院中学官吓得不轻,都已经打算差人去报官了,正巧这时候,石同学回来了。” “一脸失魂落魄的,问他什么也是不说,只朝大家傻笑,然后便去膳房用了晚膳,之后就直接回了住处。” “大家觉得蹊跷的很,都极想问个清楚,谁知道他第二日就一切如常,问昨日之事,他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韩江景和李罗安交换了眼神,这个故事听来熟悉的很,跟周知元失踪的情节听起来如出一辙,怎么可能是巧合。 两人都决定不动声色,宋敏儿讲得也算得精彩,韩江景一肚子疑问却也不好打断了来。 “大家以为此事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之后,这六阁的学子一个接着一个失踪又回来了,却什么事情也没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书院里开始有了一种传言,说他们是被妖怪吸去了精魄,折了寿命。” “再后来,也就是前几日,我们十阁的学子,也开始这样了。”宋敏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累了,韩江景给她倒了杯清茶。 宋敏儿道了声谢,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此人罗大哥罗大嫂都还认识,就是和我一起养菁菁的周知元周同学。” 韩江景和李罗安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两人还得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竟然有这种事情!”韩江景装模作样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夫妇二人来着书院本就是为了求一口饭吃,谁知道这么危险,若真的有这种吸人精魄的妖怪在白鹿书院,那我们夫妇二人还是早日离开是好。” 李罗安简直对韩江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短短几日韩江景已经很入戏了,连李罗安都要相信韩江景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厨娘。 宋敏儿笑着回了韩江景:“罗大嫂说笑了,这世上哪里真的有这些鬼神之事,都是说出来唬人的。” “阿弥陀佛,这话可说不得。”韩江景双手合十默念道。 韩江景这副模样逗笑了宋敏儿,宋敏儿也不在与她争辩这鬼神之事。 “时间也不早了,敏儿先回去读书了。”宋敏儿把盏中清茶再喝了一口,站起身来。 “好,宋姑娘慢走。”韩江景二人讲宋敏儿送出门外。 韩江景看宋敏儿走得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便悄悄拉了李罗安回到住处。 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不同房间,屋子不大,再大些也不像干粗活人的住的了。 韩江景在屋前石阶上垫了块小毯子,毕竟也是秋日了,夜里还是有些凉,垫上毯子也稍稍隔了这石头的凉意。 韩江景拉李罗安在石阶上坐了下,四周环顾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后,才轻声开口道。 “罗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宋敏儿不太对劲,好像有点问题?” “此话怎讲?” “为什么她要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我们只不过点头之交,况且依照我们现在身份也帮不上忙,她同我们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韩江景十分不解,但又不能直接询问,只好和李罗安商讨商讨,让李罗安分析一番。 “这种事情现在也说不清楚,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宋敏儿和周知元到底是什么关系,妄下定论也不好。” 李罗安刚刚也发觉了此事,说到底这个宋敏儿的话似乎有些刻意,她似乎是硬要把这个话题扯到失踪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图。 总不会是为了给李罗安和韩江景讲上一个妖怪害人的故事,想要吓跑他们两人吧,这未免也太低级了些。 不过现在二人对这个宋姑娘还算不得熟悉,实在是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她愿意说,那他们就听着,只不过提防她一些便是了。可这个宋姑娘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现在主要的突破口应该就是那个石崇生,反正韩江景他们二人是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的,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人为。 至于大家第二天都忘记了此事的巧合,约摸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给他们下了同一种药,要么这失踪回来的几人都是串通一气,装出来的。 具体情况如何,按目前的线索是查探不出来了,之后如何,还得再查下去。虽说与之前想比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总算有了个目标,也算小有收获。 夜已经深了,两人聊了一会都没有回去入睡的意思,韩江景取来前些日子酿的桂花米酒,两人就在台阶上坐着,喝了起来。 今晚月亮很是圆,又是十五,上月十五是中秋,正是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而今两人却都为了寻心中所想,与家人相隔两地,离长安也好远好远了。 “罗大哥,你说月亮能不能听见人的心愿啊?”韩江景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说话口齿也不大清楚。 “能啊。” 李罗安还清醒得很,但他还是说了能,不为别的,他也想听一听韩江景的心愿。 “那我要许愿。”韩江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双手合十,开始碎碎念了起来:“我想要,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想要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想要天下女子都能和男子一样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想要东国常乐久安。” 韩江景说完又坐了下来,笑了起来:“罗大哥,你说阿景是不是很贪心啊,怎么想要的这么多,还都是些不可能实现的难题。” “没有。”李罗安伸手理了理韩江景额前的碎发,“这也是,我的心愿。” 第三十二章 拨开额前碎发后,李罗安才发觉韩江景的眼眶有些发红。 若说从前李罗安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敢靠近韩江景,但此时此刻,不知是借着酒意,亦或者说,是秋夜寒风凛冽,吹得他有些不清醒了,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对眼前这个人心动。 又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心动了。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但倒没有失了神志,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从前的事。 “罗大哥,你知不知道,我祖父做的汤圆可好吃了,皮薄馅多,里面的芝麻酱特别香。” “还有有时候我外祖父外祖母从其他地方游玩回来,还会给我带写特产,可好吃了。” “我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大夫,他们医术可高明了,他们从不在一处定居的,去各地医治各种人,特别厉害。” “可惜我娘,她医术一般,所以我跟着她学,也就学了个皮毛。” “不然,不然我就能治病救人了,多好呀!”韩江景托着下巴笑了起来。 “这样就能,救好多好多人,让大家都不要受病痛折磨啦!” “罗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我爹学武功吗?” “其实我当年我爹娘想教我武功的,后来我大哥说,女孩子学功夫太累了,就没让我学了。” “我当时可生气了,我跟我爹娘说,我要学,我不要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我坚持得下来。” “不过啊,第二日我就后悔了。”韩江景忽然笑了起来,“第一天,我大哥带着我绕着韩府跑了三圈。” “虽然现在看不算太远,可当时跑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我大哥却还面色如常。我当时累得气喘吁吁,我只记得大哥回头对我说,如果你现在连这点苦都吃不下,就别想着练武了。” “我说我我不怕累,我要保护我自己,我以后都要靠自己保护自己。” “因为别家小姐都是被家中护院保护,我不要和她们一样。” “我要做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韩江景,我要改变女子命运。”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这不可能,我知道是我太单纯了,可我只是想试一试。” “幸好遇到你了。” 李罗安本来还准备安慰安慰她,可她是真的醉了,根本不给李罗安说话的机会,李罗安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这酒不算烈,李罗安也喝了不少,也没有反应,却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酒量都不知道,还敢喝这么多。 “啊嘁!”韩江景说着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 李罗安先看看韩江景还醒着没有,伸手在韩江景面前摇了摇,韩江景一把抓住了李罗安的手。 “我没醉啊!”韩江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李罗安又好气又好笑,便把她拉回了屋里:“没醉就好,外面凉,进屋里暖和,别冻着了,我也不懂医术,可医不了你。” 韩江景只得点了点头,李罗安把她推回了卧房,毕竟女子闺房李罗安也不方便进去,便离开去给她煮些醒酒的茶了。 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韩江景喊住了他:“罗大哥!” 李罗安无奈笑了笑:“怎么了?” 韩江景在梳妆台前撑着下巴,眼睛却已经闭上了:“告诉罗大哥一个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李罗安知道她醉得不轻,也不指望她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韩江景强撑精神睁开眼,走到门口,冲李罗安笑了笑:“罗大哥,晚安。” 说罢便把门关了上,也不等李罗安回应。 李罗安也不恼,毕竟刚刚已经猜到了,便隔着门回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韩江景躺着床上听着李罗安越来越小的脚步声,心跳得极快。 韩江景啊韩江景,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非要喝,怕是被风吹傻了吧。 差一点,就借着酒劲说出心里话了。 幸好,没说出口,说出来就出事了,不想了,睡觉。 夜里,韩江景屋内。 “阿景喜欢你。”韩江景迷迷糊糊说着梦话。 只可惜夜深人静,无人发觉。 有些话只能在梦里说,有些人只能在梦里喜欢。韩江景喝醉了酒后都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喜欢他。 第二日,清晨。 虽说昨夜喝了些酒,今日早晨不大起得来,但总不能让院内学子饿着,韩江景挣扎了一番,还是爬了起来。 昨夜风刮得厉害,清早起来一院子都是落叶,满地枯叶,倒是有几分萧条之景。 但新旧交替本就是世间法则,若老让枯叶生在枝头上,那树便无法合成养分,迟早会枯死的。 今日虽说出了太阳,但还是冷得彻骨,早晨还是应该喝些暖粥或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 鉴于昨日晚膳已经是西红柿鸡蛋面了,今日早膳韩江景便准备了两样粥。 爱吃咸食的有鸡丝粥,加上一个冒着红油的咸鸭蛋。爱吃甜食的,有桂圆红枣粥,再配上一个豆沙包。 当然还有暖身子的姜茶,但不是所有学子都受得了姜味,所以韩江景还煮了枸杞茶。 今日早晨,大部分离校的学子都回来了,只是周知元和石崇生还不见踪影,韩江景也不着急,反正也还早。 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查清的,反正都答应了白老先生,不如好好在这里做几日饭,看见学子们吃得高兴,韩江景也开心。 诸学子用了早膳,今日学官都休了假,学子们今日都没有课,有些在自己屋中读书,有些三三两两结伴在院中漫步交谈。 院内打扫下人拿了一把极大的扫帚,地上铺满了枯黄落叶,树上光秃秃的,幸有阳光撒在树梢上,显得不那么凄凉。 今日院内众人都不像平日那么忙碌,韩江景也无事可做,现在时辰还早,她就站在膳房外的小花圃旁边,看着周围来往的学子。 花圃里的花都谢的干净了,只剩下些枯死的杂草。 来往的学子忙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欣赏路边被凤拂起的落叶,以及笼罩在干枯树枝上的温暖日光。 他们把这些美景,留给韩江景二人共享。 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静瞧到了做午膳的时候。 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三十三章 就这样清闲的过了一个上午,如今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做午膳了。 正好现在书院学子不算多,韩江景也能试一试做些平日不敢做的。 清蒸鱼,鸡蛋羹,炸年糕,冬瓜排骨汤。 这清蒸鱼韩江景可是想做好几日了,但书院里的鱼不够多,要是一人一条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切开了分着吃,这鱼的鲜味也散了大半。 今日刚刚好足够一人一条,韩江景拿了个巨大的蒸笼,每层都是蒸鱼的小屉子,一走近些,都能闻到,没有鱼腥气,只有醉人的鲜味。 今日的食材格外的丰盛,每个人吃的都很是开心。 只可惜二人还是没有看见石崇生和周知元,连宋敏儿也不曾来找他们两人。 待到下午时候,因今日晚上还有晚课,大部分学生都回来了,还有少部分实在是住得近的,还不着急回来。 趁着下午清闲,李罗安与韩江景二人去找了白老先生,了解白鹿书院的具体情况。 白鹿书院学生众多,要让学官一人管理这么多学子也不方便,所以白鹿书院把学子们按照抓阄的顺序,分为了十二阁。 每阁的课程一样,住处也相近,每一位学官只需要要管理这一个阁的约摸三十位学子,也方便许多。 这个周知元和宋敏儿就是十阁学子,同阁学子来往更加密切些,这也解释了宋敏儿和做作业一起藏猫的事情。 这么一说来,其他那些失踪的学长不仅仅是和第一个失踪的周知元是同为六阁学子,住处也是相邻的。 这样一来他们几人来往也密切,若要是相互串通也方便。 这失踪越听越像是个阴谋啊。 但又一点不明白,这周知元是十阁学子,离六阁远得很,平日和石崇生私交也一般,怎么他也闹失踪。 还得去查一查啊。 白老先生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给两人说了,其他的事情他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让韩江景与李罗安两人只能自己去查一查了。 两人辞别了白老先生,转身离开了上善阁,回了两人住处。 韩江景刚刚才在屋内坐下,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他们住在这里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他们认识的学子也只有那几位,这个时候,谁会莫名其妙来敲门? “哪位?” “罗大哥罗大嫂,是我和周同学。”宋敏儿在门外喊道。 韩江景赶忙站起了身来,快步跑门口给两人开了门。 “快请进,外面冷。”韩江景把两人迎了进来,带回了屋内,又给两人泡了壶茶。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离你们读书的地方算不得近,天又这么冷。”韩江景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问道。 “谢谢谢谢。”宋敏儿赶忙道谢,轻轻呷了一口茶后,回答道,“周同学急着回来看菁菁,一会来便去膳房寻你们了,但现在已经过了吃饭时候,我们就问了学官,打听说你们住在这儿。” 果然还是问到了菁菁,韩江景得找个法子把这个事情说圆了。 正在组织语言,还没开口,就听见李罗安说:“昨日我们二人怕把小猫冻着,就带回了家,准备今日回学校再带回来,正好昨日我家娘子的妹妹来家中玩耍,看见菁菁长得可爱,爱不释手,我家娘子拗不过她,就把小猫送了她。” “对对对,希望二位不要怪罪的好。”韩江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连忙向两人道歉。 “这样最好,菁菁有人照料我们也放心了。” 韩江景听周知元的语气,是不准备盘问下去了,便松了口气。 “实在是抱歉,随意把你们二人的小猫送给了其他人。”韩江景这次是诚心诚意的道歉。 她当时回来的太急,之前一直念叨念叨说要记着把它带回来,一不小心又给忘了。 主要是那时候太生气了,现在想想却有些可笑,那个石崇生挥金如土,嗜赌如命,与自己有什么干系,那是他自己的钱,他想怎么用自然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韩江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菁菁在我们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照顾,要是能有人愿意照顾它,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怪罪一说。”周知元连忙宽慰韩江景。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韩江景打心底里愧疚,想着要补偿他们些什么,但碍于现在身份,实在想不出什么补偿的方法。 韩江景思前想后,想出来个好主意:“这样吧,今日晚膳,你们不要再膳房用膳了,来我们这里吃古董羹吧。” “真的没关系的,谢谢嫂嫂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宋敏儿推脱说。 “我和相公也很久没吃了,这要好些人一起吃才尽兴,就我们两人也没意思的。”韩江景还是极力邀请两人。 “那,就麻烦罗家嫂嫂了。”宋敏儿扭捏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谢谢款待,在下一会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周知元站了起来朝两人告别。 “那,敏儿也告辞了。”宋敏儿看周知元要走,自己老在这里也不大好,便离开了。 见两人都准备离开,李罗安二人也不便挽留,只得把两人送了出门。 待两人走远后,韩江景准备回去接着喝茶了,却被李罗安一把拉住。 “怎么想喊他们来这里用晚膳?”李罗安松开了拉着韩江景衣角的手。 “那自然是因为,愧疚。”韩江景一脸真诚看着李罗安。 李罗安把手抱了起来:“你我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说实话?” 韩江景见瞒不住李罗安,便笑了起来:“你说说,这么好的的机会能让我们和他们两人交流,这样也方便试探那个周知元是不是真的忘了失踪之后的事情,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 李罗安无奈摊手:“你当真觉得他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就这几日了解,他们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也是当真想吃古董羹了。”韩江景吐了吐舌头。 第三十四章 既然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今日的古董羹是不得不做了。 不过就算做也不能用书院的食材嘛,毕竟这书院食材都是书院出银子买的,他们几人擅自用了也不好。 韩江景差使李罗安去买些食材,自己在膳房把其他学子的晚膳做了。 今日晚膳人多,韩江景便做了桂花藕,油焖茄子,红烧鸡,这几样都是方便又美味,韩江景也省了不少事情。 待李罗安回来,韩江景就开始熬大骨汤了。 先把买回来的新鲜骨头用水冲洗一遍,放入沸水中焯水后捞出,再将其稍微炒制,加些生姜葱一类调味,后盛出再用水冲洗。 最后挑选一个紫砂煲,将骨头放入锅中,先中火煮半时辰,后调制小火慢炖一时辰。 这时间拿来片火腿,腌制牛肉,切蔬菜,再调制蘸料刚刚好。 把新鲜牛肉放在碗中,加些盐,葱姜汁,淀粉拌匀腌制一刻,在打上一个生鸡蛋,让蛋液均匀挂在牛肉上,使牛肉吃来更加嫩滑。 火腿肉片成薄片,一会放入骨汤同煮,增香又填些咸味,使汤底更加醇厚。 光吃古董羹自然会有些口干舌燥,韩江景特意拿出了她夏日时节制的乌梅膏,加些蜂蜜,调成酸甜可口的熟水。 乌梅得全木之气,其味最酸,可化阴生津,最为解渴,用来陪古董羹再好不过了。 韩江景又切了冬瓜,藕片,土豆片,还把早晨剩下的油条对半切开,还洗了些青菜萝卜,拿来就骨汤涮着吃。 这一系列忙活下来,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这骨汤也炖煮入味,最后将其捞到深紫色色底下加了炭火的铜火锅中去,再加少许盐,就能开始吃了。 长安寻常人家很少吃古董羹,费时费力,基本上只有韩府会吃,还是在每年天气转凉时候,才会吃这古董羹。 韩江景忙活完了这些个准备,把所有食材拿了个小架子放在了旁边,把乌梅糖水也倒了四份,正巧此时,这宋敏儿二人来敲了门。 “大哥大嫂等很久了吧,抱歉我们来得晚了。”宋敏儿一边进门一边道歉。 韩江景将两人迎去了屋内,里面炭火正烧着,极其暖和。 “哪里的话,刚刚才整理好,要是你们两人再早来一刻,怕是都要在这里站着傻等了呢。”韩江景笑道。 “麻烦两位了。”周知元抱拳道。 “不麻烦,是我家娘子喜欢吃,还要谢谢两位愿意来。”李罗安从内室走了出来,从韩江景手上把两人斗篷顺势接过。 “快坐吧。”韩江景招呼几人坐下。 “好香啊,原来这就是古董羹。”宋敏儿抽了抽鼻子,“原先只在书中读到过,现在终于见到本尊了。” “那宋姑娘快尝一尝味道,看看书中所写,是不是一样好吃??”韩江景给宋敏儿夹了一块涮好的牛肉。 牛肉上裹满了新鲜蛋液,在骨汤中烫过后,肉香浓郁,在蘸上韩江景精心调制的酱料,嫩滑弹牙,又回味无穷。 只吃了这一块,便再也停不下来筷子了。宋敏儿连连夸赞,又接着吃了起来。 冬瓜切得极其薄,在骨汤中涮过后,吸了满满肉香,边缘又有冬瓜的清甜,口感软糯。 土豆片虽在锅中煮了许久,但还是没有什么味道,要依赖蘸料的鲜香,配上其本身的绵柔细腻,实在是人间美味。 新鲜香菇味道浓郁,里面洗了满满的汤汁一口下去,汤汁四溅,再加上本身偏厚的口感,以及独特香味,实在是人间美味。 青菜在锅中煮到快要化掉,再捞起来,若是不蘸酱,就是骨汤鲜美加上本身清甜,若是蘸上调料,就会轻易被蘸料浓郁香味俘获,实在是鲜香四溢。 油豆腐皮儿本身黄澄澄的颜色,放入铜火锅中烫了一瞬,就成了米白的模样,口感韧而嫩,豆香浓郁,又极其容易吸收汤底的味道。 还有早上炸的油条,现在已经凉透了,放进锅中烫煮到半软又还有些筋骨的状态,一口下去,先是吸的满满当当的汤汁,然后又是油条本身炸出来的香脆,回味无穷。 四人已经吃得痛快淋漓,出了满头的大汗,此时再配上酸酸甜甜的乌梅糖水,实在是一大享受。 最后也吃了差不多了,韩江景拿出了她一直腌到现在的鸡肉片和羊肉卷。 “嫂嫂你歇一歇吧,我来帮你煮。” 宋敏儿看韩江景和李罗安一直在张罗着帮他们两人煮,他们自己也没吃多少,心中有些愧疚,决定帮韩江景涮肉。 宋敏儿从韩江景手中接来了鸡肉片,周知元看宋敏儿都主动起来帮忙了,也不好意思独自坐着,便站起身来接过李罗安手上的羊肉卷儿。 周知元学着宋敏儿的模样绕着国一片一片把肉放了下去,韩江景片了整整一大盘肉片,把锅塞得满满当当。 因为肉片得薄,基本上只要汤煮沸了,这肉就熟了。 等肉熟后,宋敏儿便打算把肉捞出来放在盘子上,供几人吃,然后再煮另一锅肉出来。 宋敏儿毕竟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把这满满一锅肉捞出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这一不小心,就把肉汤溅出来了。 好巧不巧,正好溅到了周知元手背上。 吃古董羹热汤溅到身上是常事,韩江景和李罗安都没有什么大反应。 不过宋敏儿是真的吓坏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杂物,去查看周知元的手背。 周知元缩着手,不愿给宋敏儿看,口中还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 宋敏儿以为周知元是怕她愧疚,强行把周知元的手拽了过来。 周知元手背上倒是没什么伤痕,可宋敏儿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周知元手臂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的变成了深色,已经结痂了,还有些像是新的。 这锅中的汤正沸,烫到手上肯定是不轻的,但就这几滴实在是烫不出个好歹来。况且烫的是手背,这手臂上的伤痕肯定不是烫的。 周知元很是抗拒被人看到手上的伤痕,赶忙挣脱了宋敏儿的手,把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些伤痕。 “我去找金疮药。”韩江景和李罗安异口同声说道。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站了起来,一齐去了内室。 “就算此事与失踪无关,也必定有蹊跷,参政知事的公子一身伤,这没法解释。”李罗安压低声音说道。 第三十五章 “我觉得他不会说。”韩江景在屋内翻箱倒柜找了起来,她记得自己应该带了不少药来。 “他会告诉宋敏儿。”李罗安一边帮韩江景寻找一边说。 “为什么?”韩江景停下手里的动作,示意李罗安离远些,不要妨碍她找东西。 “因为他喜欢宋敏儿。”李罗安往后退了退,倚靠在门框上,笑道。 “此话怎讲。”韩江景也不看李罗安,只忙着找药。 “你记不记得周知元看宋敏儿的眼神,那爱意都快要漫出眼眶了。”李罗安耸了耸肩小声说。 “那宋敏儿呢?”韩江景头也不抬,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掏了半天。 “宋敏儿,我看不透她,她肯定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李罗安摇了摇头,“不过我能确定一点,她也很喜欢周知元。” “看不出来,罗公子您还能看出别人眼中的爱意,真是了不得。”韩江景从一个包裹里掏出来一小块绸缎,还有一个红色药瓶,回头打趣李罗安道。 “那是自然,我是谁?”李罗安顺势接过韩江景手中的药瓶。 “走吧,别晾着他们太久,错过了些什么重要线索。”李罗安说罢拉着韩江景的手腕快步回到主屋。 此时宋敏儿正拿自己的手帕,蘸了些水,替周知元擦拭伤口,见韩江景二人来了,赶忙问道:“有没有田七粉之类的药?” “抱歉抱歉,没找到其他什么药,只有这个金创药,将就一下吧。”李罗安把药瓶递给宋敏儿。 “这,也行吧,但周大哥你一会儿等等我,我屋里有祛疤痕的伤药。”宋敏儿接过药瓶,拿起来端详了片刻,才给周知元小心翼翼涂上。 起先周知元还很是抗拒,嘴上念着:“没关系,小伤,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但看到宋敏儿担心的神情,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不做声,让宋敏儿替他上药。 周知元手臂上有几条很深的印子,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其余几道还有些粉红,像是刚受伤不久,还肿着,看着约摸三四天前留下的。 “这伤口……”宋敏儿端详了片刻,一面轻轻把药敷在伤口处,一面问道,“是鞭伤?” “是无意碰伤的,不是什么鞭伤。”周知元把头扭了过去,不想再接着聊这个话题,随便找了个由头想一笔带过。 “这伤口,应该有三四日了。”宋敏儿根本不相信转专业拙劣的谎话,只是不再看了,怕时间长了伤口化脓更不好处理,便用绸缎轻柔的把伤口裹上。 “从时间推算,这大概就是你失踪那次的事情。”宋敏儿仰起头,紧紧盯着周知元的双眼,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周大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宋敏儿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眼神满满都是苦涩 周知元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她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我……”周知元抬起另一只手,想伸手摸一摸宋敏儿的头发,“我……” 宋敏儿躲开了周知元的抚摸,把脸转了过去,她害怕周知元看见她的眼泪。 即使韩江景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她都感觉到宋敏儿的失落。 “周大哥。”宋敏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祝你早日好起来。” 宋敏儿失落又失望。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周知元一直瞒着她,她以为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她以为他们是无话不谈的亲人,她以为他们心意相通。 只是她以为而已。 宋敏儿不是没有想过周知元可能是顾忌有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个外人在,他不好说出口,宋敏儿试过了,她曾经单独问过周知元许多许多次,周知元还是不肯说。 如果不是今日看到他的伤口,宋敏儿不会在韩江景二人面前如此失态。 那是她的心上人啊! 她其实早就用各种办法查周知元失踪的事情。 宋敏儿装作不经意告诉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有关石崇生的事情,就是希望他们两人能查出这些学子失踪的真相。 宋敏儿不傻,准确来说,能考进白鹿书院的学子都不傻。 韩江景和李罗安不是夫妻,宋敏儿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两人来干什么,宋敏儿也能猜到。 不仅拆穿他们,还替他们寻了个夫妻的由头,借菁菁拉近周大哥和他们的距离,无意透露石崇生失踪之事……宋敏儿废了很大心思。 若当真能借他们两人之手,查出来周大哥失踪的真相,也不枉费自己苦心布置一番。 可如今他们两人还没查出什么名堂来,宋敏儿就发现周知元受了伤,而且不是轻伤。 宋敏儿的父亲是在太医院供职的小官,宋敏儿多多少少也懂得些医术,她知道这伤口不是一日两日能治好的,这种鞭伤,怎么可能是自己碰的? 宋敏儿越发委屈,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周知元眼看着宋敏儿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到她的手背上,周知元想伸手去替她抹去泪水,却被她拨开。 “敏儿,我不是不愿意……” “周大哥你不用多说。”宋敏儿直接打断了周知元的话。 宋敏儿害怕听到些冠冕堂皇的解释,例如什么不想连累她,例如什么为她好一类的,要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听的好。 周知元站起身来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在原地傻站着。 韩江景和李罗安看情形不对,识趣地躲回了屋内,顺便把铜火锅里的炭灭了。 他们看起来估计还有一会儿功夫,这屋里的炭老是烧着容易中毒的。 韩江景和李罗安把铜火锅搬回了小厨房,又找了个里主屋近的小卧房躲了起来,正好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周知元踌躇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敏儿,我……”周知元苦涩的笑了笑,“在家中主母底下讨生活,不大容易。” 家中主母? 韩江景和李罗安交换了眼神,从彼此眼里看出了震惊。 第三十六章 原来周知元是家中庶子。 周知元的亲生母亲,是个农户家女儿,父亲姓何,因为模样周正,身体不错,便被周太夫人看上了,叫周府纳了去当了姨娘,因为没有名字,只知道姓何,所以大家都叫她何姨娘。 那时候周夫人嫁去周府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因为此事,周家太夫人一直不大高兴,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周太夫人总是逼迫周大人纳妾。 可周大人周夫人感情极好,自幼青梅竹马,周大人不大愿意纳妾,却也不想忤逆母亲,背上个不孝的罪名,只得顺从母亲。 周知元母亲是个小门小户家女儿,父母亲得知能把女儿送去周府,都乐意极了。能得大官青睐,当小妾也是好的。 周知元母亲刚到周府,低眉顺眼,模样也周正,也算是会讨周大人喜欢,得了一阵宠。 没过多久,周知元亲生母亲就有了身孕,周太夫人十分高兴,什么燕窝鲤鱼之类的安胎补品都送了过去,也派人专门伺候着,算是在周府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查出何姨娘有身孕后没几日,就查出夫人也有了身孕,周大人喜出望外,周太夫人也高兴,若要是有嫡长孙,这庶出的孙儿算个什么? 一时间,这全府上下,都忙着照顾夫人,何周知元母亲无人问津。 幸好周老夫人念在何姨娘怀的毕竟是周家骨肉的份上,从自己平日侍候的人中,拨了几人去照料她,但平日一些小事,还是需要何姨娘自己挺着肚子去做。 周大人自周夫人有孕后,再也没来看过何姨娘。 周大人毕竟和周夫人是结发夫妻,伉俪情深,得知自己的妻子有身孕后,恨不得日日跟在身后,生怕有闪失,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什么妾室。 就这样过了十个月,很是不巧,何姨娘和周夫人同日生产。 周夫人产房请了好几位稳婆,几乎把长安城有经验的稳婆都喊了去,就怕有什么闪失,周夫人产房门口满满当当围了好些人。 没有一个稳婆肯过来给何姨娘这样一个妾室接生,当时何姨娘躺着床上哭喊了半天,依旧无人问津,何姨娘面色苍白,几次都要疼得昏了过去。 有个平日伺候她的婢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替她找了几个老妈妈来,周知元是由府上有经验的老妈妈接生的庶子。 很是不巧,周知元比他弟弟周知行早出生半刻,成了家中长子。 打这以后,连周老夫人都不大待见周知元母子了。若是何姨娘迟生产片刻,周知行便是嫡长子,也不会闹出这么个庶子的笑话。 周夫人更是气周知元母子,一个与她分享丈夫,一个与她儿子分享家产,极少给他们好脸色。 周知元母亲身体自打产后就一直不好,府中上下顾及老夫人夫人,不敢多加照顾,周大人也没心思管理这个侧室,周知元母亲的病就一直拖着。 之后坐月子时也没有好生养着,整个周府上下都忙着照顾周夫人,什么好吃好喝都先给周夫人送去,这一来二去,何姨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生下周知元没几年便不行了。 按照寻常人家规矩,一般侧室的孩子生下都会交给家中主母帮忙照料,周夫人厌烦周知元,便让何姨娘一直带着他。 可等到周知元三岁时,何姨娘去世了,周知元无人照料,只好又被放到周夫人名下照顾。 对周夫人来说,周知元不仅仅是自己心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还是抢去了自己儿子长子的地位的罪魁祸首,周夫人实在是做不到待他视如己出。 周知元不得不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因为想要在主母手下讨生活着实不容易。 周知元和周知行在一处读书,周知元每次读书,都极其刻苦,周知行却不大努力,每次先生喊他起来背书,他都只能傻站着。若是周知行不会背,周知元也不敢会背,他怕主母不高兴,他不敢比周知行聪慧,不敢比他刻苦。 明明年纪比周知行大,但衣服鞋子,都是捡周知行穿过剩下的。 虽然是剩的,看起来不算破烂,约摸是八成新的。周夫人当然不会让自己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可周知元觉得委屈。 同样是爹的儿子,周知行过得锦衣玉食,称心如意,他却要每日看他人眼色过活,他不甘心,可却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的亲生母亲让周夫人痛苦一生,周夫人只要看到他,就能想起他的母亲,想起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儿子。这一次次刺痛着周夫人。 等周知元到了年岁,周夫人迫不及待把他送去了离周府很远的地方读书,看不到他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周知元也想离开周府很久了,离开那个地方,他才能真正的自由。他曾在书上读到过白鹿书院,那个传闻中的东国第一书院。 他想考进白鹿书院。可传闻白鹿书院考核极难,为了这个目标,他开始拼了命的读书。 好在他年幼时也读了不少书,博古通今,又天生聪颖,顺利考入了白鹿书院。 后来遇上十阁的朋友,和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玩乐,一起聊梦想,就像真的家人一样,这周知元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不过每次找周夫人要生活费时,还是少不了冷嘲热讽。 周知元开销不多,周府根本不缺这一点点银子,但周府财政大权掌握在周夫人手里,她总是要找些借口,罚周知元一顿才消气。 或是书背的不好,或是文章做得不好,又或者是其他些什么。反正总是让人拿不出什么错来,只觉得周夫人是恨铁不成钢,一心对周知元好。 轻则罚跪上一下午,重则打上十几二十鞭子,反正周大人也不过问,他也不喜欢这个妾室生的儿子。 除了真的没有银子了之外,周知元很少回周府,在他的心里,周府根本不是家,周家那些人也从来不是他的家人。 白鹿书院才是家,十阁同窗才是自己的家人。 第三十七章 “只有这些了,都同你说了。”周知元苦涩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乌梅糖水喝了起来,杯子恰好挡住了宋敏儿的视线。 在周知元说话时候,宋敏儿一直紧紧盯着他,周知元说到伤心处时,便眼睁睁看着宋敏儿眼眶中掉出几滴泪。 其实宋敏儿一直紧紧盯着周知元,不敢眨眼,是因为她怕眼泪夺眶而出。当她听到周知元说十阁都是家人时,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直接从眼眶滑落。 宋敏儿又开心又失落,她希望能有人给她的周大哥温暖,她很高兴周大哥把十阁学子都当成家人,她也是家人。 可她总该有一点点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周知元没有说。 不过总是不一样的,她是第一个知道周大哥家事的人。宋敏儿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不过宋敏儿得知此事,的确极其惊讶,她只知道周知元是参政知事周大人的长子,却从来不知道他是庶子,也不知道他过得这么不易。 因为周知元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同窗面前提及周家的事情,他们也只当周知元平易近人,不愿意拿家中父亲的官威来压他们。 在东国,太尉是武官之首,参知政事是文官之首,况且东国是出了名的重文抑武,如此看来,周大人在朝中地位可见一斑。 不过周府家事极少被长安百姓议论,也没人知道周府嫡庶尊卑一类杂事,大家也只知道周知元是周大人长子,仅此而已。 虽说白鹿书院不看学子出身,诸学子都是凭借真才实学考进来的,有许多平民子弟,但达官贵人子嗣也不少,大家也爱借此攀比。 周知元这般做法,倒替他赢了不少好名声,那些平民子弟夸他平易近人,那些达官贵人子嗣看参知政事家长子都不爱攀比此事,也慢慢对此事失了兴致,这倒是灭了书院内的那些不正之风,也算是美事一桩。 可事实上,周知元极其害怕别人因为他庶子的身份轻视他,就连刚才跟宋敏儿说的时候,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生怕宋敏儿为此嘲笑他。 即使他清楚宋敏儿不是这种人。 不过说实话,宋敏儿知道周知元是庶子,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有几分高兴。 倘若周知元真的是嫡长子,她一个太医院小小医官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喜欢他。 虽说如今在书院中,大家都是学子,都是平等相待,可若是出了书院,大家却都还是被以自家父亲的官职分了三六九等。 堂堂参知政事的嫡长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之女,想想都可笑。 自打宋敏儿和周知元互通心意后,他们二人身份的差距一直都像扎在宋敏儿心口的一根刺,她害怕极了。 可如果周知元是庶子,那他们的婚事,就有可能了。 宋敏儿承认这样很自私,她的周大哥因为这个庶子的身份受了这么多苦,可她却一心只想着所谓的门当户对,想着她的儿女情长。 可转念一想,她不想着儿女情长还能想着什么呢? 在如今这个世道下,一个女子,她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即使她聪明过人,她不能接管父亲的医官职位,即使她的医术比自家弟弟强千百倍,她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即使她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 还能如何呢? 不过现在不是她自怨自艾,感叹身世凄凉的时候。 周知元说了这么多,她想问的事情还没有得到结果。 宋敏儿清醒得很。 为什么周知元避开失踪的事情不谈? 宋敏儿清楚的记得,每月末周知元会回家取银子,他身上那些旧的伤口应该是上月末留下的。 那前几日的伤口呢?前几日他失踪,难道是回家了吗?他现在应该有银子的。 他明明知道回家会被主母责骂,甚至会被主母用家法处置,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这不合理。 但宋敏儿知道周知元已经说得够多了,不会再说了,她也不想再问下去,她怕她的周大哥会嫌她烦。 现在只能指望这个韩姑娘和罗公子查了,虽然宋敏儿不知道他们两人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她知道他们两人绝非池中之物,而且他们现在应该也在听着。 宋敏儿深吸了一口气,用冻的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哭得已经红肿发烫了的眼睛,她想让肿尽快消下去,现在这样一定很不好看。 宋敏儿想离开这里了,她现在不好看的样子不想让周知元看见。 “我们在这里聊了这么久了。”宋敏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些,不要那么刻意。 “罗大哥罗大嫂都被我们聊到内室了,这可是他们住处,我们这样可是喧宾夺主了。”宋敏儿拿起桌上盛满糖水的杯子喝了两口,顺便用杯子挡住自己的脸,好让周知元看不大真切。 宋敏儿喝完吃吃笑了起来,连忙把脸转了过去,也不去看坐在凳子上的周知元,只站起身来,略略走了几步,去喊李罗安和韩江景。 “罗大哥,罗大嫂?” “出去。” 李罗安听见宋敏儿的喊声,皱了皱眉,对韩江景说道。 韩江景听见李罗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听周知元讲了他的家事,再加上上次在街上遇见他,韩江景一直在思考此事,便走了神。 “啊?好,走吧。”韩江景把自己撑着下巴的手缩了回来,理了理衣襟,又拢拢头发,把思绪拉了回来。 韩江景刚刚思索了半天,思路清晰了大半,此时她只顾着急着送走宋敏儿和周知元,好方便给李罗安讲一讲自己的发现。 韩江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没发现自己和李罗安靠得极近。 为了能听清窗外声音,李罗安就贴站在韩江景身后。 韩江景现在头脑清醒了许多,准备离开内屋去门外,一转身,韩江景的鼻尖刚刚好贴上李罗安的下巴。 韩江景有些尴尬,一抬头,正好撞上李罗安含着笑意的眼神。 第三十八章 韩江景刚刚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脑子现在开始不运作了。 韩江景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感觉到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心动了。 韩江景觉得自己真没用,居然因为一个男人,长得好看,长的又高,又温柔,不仅愿意陪她查案,还愿意陪她一起做梦,就心动了。 真是太浅薄,太肤浅,太没有骨气了。 可是,要真的罗列出来,她心动的理由,还是挺全面的。要真算她不能心动的理由,也只有婚约这么一件而已。 可婚约才是真的。无论其他理由再怎么全面,都抵不过这一张婚约。 所以韩江景知道自己喜欢他没关系,她不能让李罗安知道。 不过,她现在离李罗安这么这么近,他是不是也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事实上,李罗安真的听见了心跳声。不过是他自己的。 韩江景现在离他好近,近到他都能数清楚她眼睛上的一根一根的睫毛,还能看见她因为害羞而红扑扑的脸颊。 她真好看。 李罗安心里冒出来这么一句,却突然又些懊恼,当年勤勤恳恳读了那么些个书,现在脑子里却只能想出来这么庸俗的一句,她真好看。 这一句当然是配不上她的,可他现在根本想不到其他的话,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她。 他现在可能是疯了吧。 李罗安不自觉往前靠了靠,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只能以笑了笑,不知道是想掩饰尴尬,还是在嘲笑自己。 谁知道正笑着,韩江景却恰好抬头,她一定觉得自己是在笑她吧,李罗安如是想。 此时两人正好四目相视,气氛有些微妙。刚刚李罗安还头头是道分析宋敏儿和周知元的眼神,现在自己看着韩江景的眼神,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只看出来,韩江景眼睛真好看,像是星河烂漫,都藏在她眼中了。 李罗安怕自己更加失态,连忙转了身:“走了,出去看一看,他们怎么样了。” 韩江景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两人已经晾着宋敏儿很久了:“哦,哦,好。” 李罗安已经走出去许久了,看着他的背影,韩江景有些发愣,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厉害,罗大哥肯定看出来了。 好丢脸,自己也太没出息了吧。 韩江景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查清真相才是关键,韩江景告诫自己。 韩江景稍稍整理整理自己,走出了房门,却看见了李罗安正在收拾桌上的残局,宋敏儿二人也顺带帮忙。 宋敏儿两人看韩江景出来了,便退了几步,给韩江景挪了个位置。 “抱歉,因为我的事情,扫了二位兴致。”周知元边擦桌子边道歉道。 “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吃饱了,只是不知道周公子今日身上有伤,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准备这些辣的蘸料,更加刺激伤口了。” “嫂嫂客气了,这事情也不是你的问题,周大哥自己不说,你哪里知道呢?”宋敏儿倒是真的有几分歉意,一半是为今日之事,一半是为利用两人查案的事。 “回去还是要注意。”李罗安本不想说话,但还是要客套一下,毕竟以后还用得着他们。 “谢谢。”周知元看收拾了差不多,老待在这里也不好,虽他感觉这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对两人不大熟悉,不能完全相信。 “老是叨扰两位也不好,如今天色已晚,我和宋姑娘就先回十阁了,谢谢招待。” “谢谢罗大哥罗大嫂款待。”宋敏儿也不想再留下,附和周知元说。 “哪里还要谢我们,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若是你们今日不来,就我和我相公两人,还不知道要吃得多冷清。”韩江景也不挽留,将两人送出了门,笑道。 “真的谢谢两位款待,外面天气寒冷,寒风彻骨,请不用在送了。”周知元转头拦住了韩江景和李罗安,示意两人不用再送了。 “告辞。”李罗安也不在执意送二人出门,只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 “宋姑娘再见,周公子再见。下次有空再来一起吃古董羹。”韩江景站在门口对两人喊道。 之后便一直盯着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头看李罗安。 “你刚刚和他们说什么了?” 李罗安一脸无辜:“我能说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吗?” 韩江景眯起眼睛,瞪着李罗安:“刚刚我们缩进内室,这么尴尬的场景,就放他们两人在这,你都没有找个什么理由粉饰太平?我不信。”说罢韩江景摇了摇头 “那自然是有的。”李罗安笑着拿起了柜子上的酒壶,想给自己倒上一杯。 韩江景一把抢过酒壶,轻拍了一下李罗安的手:“别喝我的酒。” “等等,这是从我屋里拿出的?”韩江景仔细看了酒壶外观,上面画了朵桃花,不过不大好看。 这个酒壶还是韩江景自己大约六七岁时自己画的,当时自己偷偷用家里膳房的灶烧了个不好看的陶壶,烧完了自己都嫌它难看,就给它画了朵桃花。 虽然它现在也不大好看,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个东西,韩江景还是很宝贝它的,怎么可能把它扔在柜子?一定是李罗安拿出来的。 韩江景开始瞪李罗安。 “对啊,我随手拿的。”李罗安没有看见韩江景在瞪他,一心只想着酒壶,往前走了几步,想把韩江景手上的酒壶拿来,“我跟他们说我俩进去给他们找酒了。” “这么假的理由,他们都信?”韩江景边说边把手背到身后,不让李罗安抢她的酒壶。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傻。”李罗安眼看着抢不到,只好把手抱在胸前,无奈叹了口气,“唉,我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解释,他们也不想听,说什么无所谓的。” “你倒是机灵。”韩江景夸赞了一番李罗安,还是把酒壶收着,“喝酒误事,还是不要喝了。” “我的小姑奶奶,我的酒量,就算把这一壶都喝了也是不会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罗安哭笑不得。 “你现在有正事要做。”韩江景神神秘秘对附耳道:“你去我们遇到那个石崇生的赌坊查一查,我留在书院看着周知元。” 第三十九章 果然,韩江景也想到了赌坊,李罗安丝毫不意外,但他还是装作不明白的模样,不敢让韩江景看出来。 “怎么突然想去查赌坊?” 韩江景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罗大哥,你少来了,我都看出来了,你还能不知道?” 李罗安原先抢不到酒壶,实在渴得厉害,只能拿桌上剩的乌梅糖水喝了几口。 听了韩江景的反问,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笑道:“阿景果然是了解我啊,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逗你了。” 说罢,李罗安放下了杯子,正色道:“如今是月初,刚刚宋敏儿说了,周知元是每月末去拿月钱。” 韩江景接过话茬:“所以周知元前几日应该是回去拿了银子,身上的旧伤就是证明,所以这几日他身上应该有银子。那他这几日为什么要回去?再看他今日言语中对周府诸多不满,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回周府去。但我前几日回家时在街上遇见他的那次,看方向,他应该是回家了去,今日看他手臂上留下的新伤,便更加确认了。” “你遇上他那次,正好是他失踪那一日。”李罗安顺着韩江景的话接下去,“今日他身上的伤,就是那次回家被打的。” “那他既然回了家,为什么会被说是失踪?白鹿书院发现学子不见了的话,应该也会找家里人询问,不会如此草率。”韩江景刚刚在听宋敏儿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刚才不大方便问。 李罗安摇了摇头:“不是,那日他忽然不见,本来应该是件大事,但白鹿书院学官因为前几日六阁失踪事件,并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派人去和周府人说了一声,随意让几个学生去找了找。后来待他回来了,得知此事,便跟学官告了假,好让他回去和家里人说一声。” “所以我遇到他的时候,并不是他失踪的时候,而是他回去跟周府报平安的时候。”韩江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那也不对啊,照他今日所说,周府人都不大喜欢他,他失踪周府上下应该也不会多焦急啊,他为什么要特意回去说一声,差人回去说就是了,白鹿书院应该不缺报信小厮。” “他要是回去,还会被打。”李罗安不回答韩江景的问题,只是附和道。 “所以他回去,应该是去要银子吧。否则没必要亲自回去,也不会被莫名其妙打,我看他新的伤口,比那些旧疤痕看起来深了很多。照理说他月末去要的银子,就算时间差了一些,伤口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所以,这次失踪,应该和银子有关系。”李罗安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月末才拿了银子,月初就又去要,周夫人一时生气,打他更狠也不是没可能。” “你说的对。”韩江景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但现在我们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周知元今日所说都是真话的基础上。” “虽然我也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但他说得应该是真话,并且是故意让我们两人听见。” “他和宋敏儿,应该有什么计划,可我现在看不透。” “宋敏儿,真的不简单。”李罗安拿起手中的茶杯晃了晃,“我前几日派人去查了,发现她是太医院宋太医的女儿。” “宋太医?”韩江景没听说过此人。 “此人医术还不错,但在太医院就显得平庸了。不过听说为人敦厚老实,在太医院人缘很是不错。” “宋敏儿和她爹,应该不大一样,但她应该不是个坏人。” 李罗安想起前几日韩江景被石崇生气了半死的事情,不由得打趣道:“在韩大小姐眼里,什么叫坏人?不去赌坊的?” 韩江景无奈笑道:“我那日的确是片面了,我这几日问了几个学子,都说石崇生为人不错,慷慨大方,也好相处,我只说看他出入赌坊就如此评价他,实在是有些过分。一个人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都不能说是坏人的。” “人间千千万万人,哪里是好坏二字能评价完的?” “是啊。”韩江景也感慨了起来。 有人乐善好施,却嗜赌如命,有人悬壶济世,却整日借酒消愁,世间千千万万人,哪里又是真的非黑即白呢? “其实,周知元也是个可怜人。” 亲生母亲早亡,又不得父亲喜爱,家里面也没有人真心待她,弟弟怪他抢去长子地位,祖母也不喜欢他,他在周府这些年,过得很是不易。 “是啊。”李罗安附和道。 可周知元的不幸毕竟是周府家事,哪里能管的了。 况且世上可怜人何止这一个两个,扪心自问,他们二人能帮得了几个? 无能为力。 李罗安看韩江景有些怅然,心中有些愧疚。毕竟是他挑起的话题,还得让他把这一页揭过去。 “好了,不说了,去查赌坊吧,老在这里做这些无谓的慨叹也是没有用的。”李罗安站起身来。 “我觉得,他不像是会出入赌坊之人。” “可是我们现在能找到,与失踪人有关又与钱财有关的线索,只有那家赌坊。”李罗安把挂在屋内的斗篷取了下来,“走了。” “这么晚了,外面又这么冷,明日再去不行吗?”韩江景还是担心李罗安。 “夜里,才是赌坊最热闹的时候。”李罗安冲韩江景眨了眨眼,笑道,“这种事情,你们这些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是不会明白的。” “我可不是什么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韩江景吐了吐舌头。 李罗安第一反应是宫中宴会那次,还思忖了片刻,后来才意识到韩江景说的是青楼。 “对对对,是爱好逛青楼的大家闺秀,才不是什么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李罗安打趣道。 “知道就好。”跟李罗安见过的其他姑娘都不大一样,韩江景丝毫不因为这样的小事害羞。 李罗安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的姑娘屈指可数,大概就他的几个妹妹和平日照料的宫女。 虽然他想象中的大家闺秀应该不是韩江景这个模样,可他只喜欢韩江景这样的。 或者说,他只喜欢韩江景。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现在应该去赌坊,干正事了。 “不闹了,我走了。好好干活,可不要辜负白老先生美意。” “我当然知道,你自己路上小心。” 第四十章 待李罗安骑马赶到长安城内时,已经是亥时了。 白鹿书院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城郊处,李罗安一路赶来时,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可现在进了长安城内,街道上还是热闹非凡。 李罗安很少有机会逛长安的夜市,从前在宫中时有宵禁,现在来了衙门当捕快每日早起,也没机会逛,之前几次和韩江景一起时因为有要事处理都没机会逛。 虽然现在也有任务在身,但这次任务时间不算着急,毕竟赌坊这种地方嘛,越晚越能看到些他想看的东西。 所以今日他骑着马绕着夜市外一圈转了转,进去的话有些引人注目,李罗安想着等把这次失踪的案子除了好了后,带韩江景来逛一逛这个夜市。 这里当真的繁华。 有卖各类小吃的,梅花包子,油饼,胡饼,蒸饼,糖饼,果脯,蜜饯,奶糕,馄饨,饺子,汤饼,汤包,胡饼,桂花糖藕,糖炒栗子,糖蒸酥酪,豌豆黄,蛋烘糕,糖油果子,冰糖葫芦,等等,数也数不清楚。 若要担心吃这些小食吃不饱,还有各类肉食,獾肉、炙肉、煎鹌鹑、卤牛肉、烧花鸭、酱鸡、酱肘子、盘兔、炒兔、葱泼兔,松花小肚,松花蛋,烧鸡,还有些冬日的晾肉香肠一类,不过这些白日里还不一定有,只有到了现在这个时辰才出来。 等在街上吃饱喝足,又有些腻了,还有各式各样的汤和饮品,牛肉汤、羊肉汤、排骨汤这类寻常汤品自然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还有许多新奇的:枇杷煎,桂花蜜,烤梨汤,银耳汤,乌梅糖水,酸笋鸡皮汤,豆腐皮汤,菊花骨汤,桃花酿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在长安,只要你有银子,想吃什么都是能买得到的,饶是李罗安自幼在宫中长大,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珍馐美味不曾尝过,却依旧还是被长安民间夜市的各样小食吸引了去。 李罗安先是迫不及待的找了个近的客栈栓了马,再去买了杯枇杷煎,又想着去买块糕点吃,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毕竟还是正事要紧,便边喝枇杷煎边走去了原先遇到石崇生的赌坊。 赌坊乍看规模不大,不过位置醒目,光是李罗安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就看见不少赌客进去了。 光从外面看进去,里面相较外面的灯火通明,算是昏暗,门口有两个小厮站着,方便来来往往赌客换取筹码,李罗安觉得老在外面站着也不是办法,便学着来往的其他赌客的模样,拿身上银子换了几个圆形筹码。 筹码上刻着个竹叶花样,摸起来应该是铁的,但做工粗糙,看起来不大考究。 不过这也是合理,要是做得过于精致,这么大数目,得花多少银子去。 李罗安看了一会儿,便把这几个筹码收了起来,开始朝里走。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李罗安正准备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位小厮拦下。 “原先在那家玩。”李罗安先是愣了愣发,后来很快反应过来,随便指了指前方的一家赌坊,“结果有几个朋友都来这边了,我也顺便过来了。” “那公子就是来对了,我们赌坊可比他们好玩多了。”那个小厮虽看起来笑容可掬,却给李罗安一种不大好相与的感觉,此时还是不依不饶,偏要问道:“不知道公子的朋友,是哪位?” 李罗安还当真不怕他问这个,敢说这种话,他自然是早就想好了措辞。 “石崇生石公子,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李罗安脸不红心不跳撒了个慌。 “原来是石公子朋友?快请进。”那小厮听说石崇生三个字,笑的更加灿烂了,想来那石崇生应该让他们赚了不少银子。 那个小厮满脸堆笑领着李罗安一路进了赌坊。 原以为赌坊就外面看上去那一小间,谁知道那前面昏暗的小房间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等穿过一条狭长小道,才真真正正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赌坊内部。 原先李罗安还奇怪,这么一家小小的赌坊怎么能容纳那么多的人,现在他倒是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赌坊全貌,怪不得石崇生能在这里花这么多的银子。 赌坊内部看起来四四方方的,极大,分了三层,每一层走廊四周都挂上了灯笼,里面亮堂极了,光是李罗安现在看到的第一层都有约摸几时来张赌桌,每个桌上还排列了三盏煤油灯,整个地方灯火通明,李罗安若是不知道自己是亥时进来的,怕是还会猜想现在是不是白昼。 虽然这屋子极大,但满满当当都是人,连走动都不大方便。而且整个房间里充斥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因为这里大半人都是醉醺醺的。 李罗安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赌客,大部分都是赌红了眼,大把大把加着筹码,不过当然也不乏小部分人,手气极佳,赚得盆满钵满。 长安城如此寸土寸金之地,这赌坊的主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买下这么大店铺? 虽然李罗安知道赌坊很赚钱,但应该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算了,现在主要还是要查失踪一事,其他事情等日后有时间再查吧。李罗安告诉自己道。 在来长安的路上李罗安就想好了对策,寻常赌坊都会把这两个月欠下债务的赌客记在墙上,他今日来,就是想看看那个石崇生到底欠下了多少钱。 而且,之前见白老先生的时候已经把当时六阁失踪几人的名字都背下来,还可以顺便看看六阁其他几人与此赌坊有没有关联。 还有那个周知元,虽然李罗安也觉得周知元应该不是那种会在赌坊一掷千金的人,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李罗安边走边观察四周墙上,却发现并没有赌坊的记录,连着转了三楼,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之前在前厅小间时,李罗安就开始注意了,他在那里也没有见到名册。 到底在哪儿呢? 李罗安一时间失去了目标,又回到了一楼,想去找找看那些没有筹码身上也没有银子的赌客,他们的名字都被记上了哪里。 这个赌坊的规则与长安城其他赌坊一样,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种类比其他赌坊少些。 李罗安看了许久,只发现了两种,一是掷骰子赌大小,二是赌单双数,都是些赌坊寻常玩法,这几样连李罗安都会玩。 李罗安已经开始想着要是自己找不到名册,就自己上手玩输上两把,这样应该就能知道这家赌坊的庄家到底把欠下赌债的赌客名单记在哪里了。 李罗安下了决心,已经准备上手,却突然停住了。 他想起前几日遇到石崇生的场景。 第四十一章 那时石崇生借银子时,好像没有让他签字画押来着,似乎只让他写了个什么名册,但当时李罗安离了太远,并未看清楚,只记得韩江景念叨此事时,偶提过一句。 可这名单应该是每个人签上一页,根本看不到之前几页的名字,并且签字时候肯定还有人看着,若是想要翻页,那庄家必定会起疑心。 难不成马上回去动用衙门人手查看赌坊来往交易的记录?就算如此,那也只能查看到赌坊的账单,查看他们的税务缴纳,衙门也根本没有资格查看赌坊欠债赌客名单啊。 这该如何是好? 李罗安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与其在这里硬想,倒不如自己借上一次银子,反正自己肯定还的清。 现在得先赌上几把,才能方便输完筹码。 其实李罗安是会赌的。 原先在宫中时候,照顾李罗安的太监嬷嬷闲着无事也会赌上两把,消磨消磨时间,李罗安也就在旁边看着他们赌。 虽然这是宫中明令禁止,但毕竟宫中那么大,哪里会有人每日看着管着,况且李罗安母妃也不得宠,根本没有那宫每日盯着他们,拿他们的错处。 基本上他们几个人只被李罗安母妃一个人管着,就算有时候赌被李罗安母妃看到,她也是不大管的,只会叫他们不要太张狂,以免被其他宫中人发现。 那个带李罗安的大太监是个好赌的,他爹就是因为好赌,输了好些银子,才把他卖到了宫里头,他在宫中闲来无事时,还会教李罗安些赌博的小技巧,也带着李罗安玩过几次。 不过李罗安倒是真的第一次来赌坊这种地方,至于那些个大太监教的小技巧,在这些赌场老手眼中肯定是不够看的,最多能让李罗安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新手。 因为赌单双不大会,李罗安走到一个掷骰子赌大小的赌桌前来,打算赌上两把。 赌坊赌大小规则简单,一共三个骰子,由庄家摇骰子,摇完后,由赌客押大押小,九点一下为小,九点以上为大,若正好是九,就重新再开一局,赌客筹码数目随意押,只是每次筹码不少于一个,不多于十个。 一吊钱十个筹码,大约一个筹码应该是一百文,这个数目,比太监宫女赌的都要小上许多,当年李罗安看他们赌都是一两银子起步呢。 李罗安站在了赌桌前,看着庄家随意摇了摇几下骰子。 “来来来,押大押小,买定离手了啊。”庄家已经摇完了骰子,吆喝道。 李罗安观察了四周人,发现大多是压了小,李罗安思考了片刻。 原先听大太监说过,听说有些厉害的人,能根据摇骰子的声音判断出骰子大小,而这里的赌客大多是些老手,跟他们押不一样的输的可能性会大些吧。 “大。” 李罗安把自己全部十个筹码都押了大,这样一把下来,自己应该就输的差不多了,然后就能借口自己身上没有银子,从而方便找庄家借了,这个办法倒是简单快捷得很。 可是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李罗安正感慨着,忽然听见庄家声音。 “十二点。大” 居然是大? 一不小心,李罗安这一时间便有了二十个筹码。 这一次只能最多押十个筹码,李罗安少说还要赌两局才能输得干净。 一次最多押十个,这是这间赌坊的规矩。 因为听说其他赌坊都是限小不限大,只有这家赌坊独特些,居然还限大。不过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若是不限大,赌坊亏本的几率就更大些,这也算是一种经营策略,无可非议。 这次应该是个巧合,再多来几次就好了,不过费时间了一些,最好速战速决。 一是时间长了恐生变更,再有就是夜深了的话,李罗安自己也开始犯困了,精神状态也不好,查案不方便。 “来来来,开局了,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大。”周围人一齐压了大。 “小。李罗安压了十个筹码。 “八点,小。” 李罗安越发着急了,这两局下来,筹码居然越赌越多。 可他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不然如何跟旁人解释?难道说今日赢了银子,好生难过? 李罗安此生演技受到了极大考验。 没输干净,还得继续赌,他现在实在是想不到除了输,还有些其他什么办法。 只能接着赌了。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小……” 这几局下来了,李罗安算是发现了,这些所谓的赌场老手,根本也不是靠经验判断的,基本上是上一把是大是小,他们就押大押小,李罗安跟他们对着来,基本是赢多输少。 这到底如何才能用完这些个筹码,这几把下了来,李罗安已经一共有五十筹码,越来越多了。 这也怪不得那么些人明明输得惨,却还是要赌。这来钱也太快太轻易了,只短短这七八局的功夫,只是押了大小,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李罗安就纯赚了四吊钱,这已经够寻常人家用两个月了。 若是平常人怕是要高兴疯了,只可惜李罗安自小不缺银子,他现在一心只想要查案。 不过今日运气不佳,手气倒着实是不错,要是这样再五六次,估计赌到明日也用不完这些筹码,而且现在夜实在是深了,李罗安也没有熬夜习惯,已经困得不行,他也懒得再赌了,想着干脆回去客栈明早再来。 李罗安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今日是不再赌了。转身便离开了赌坊,穿过小巷,来到前面那个小小前厅。 李罗安虽然未来过赌坊,但也知道赌坊筹码不能带出去,那些多的筹码可以换成现银。 李罗安找了原先给他换筹码的小厮,打算把手中筹码换了,谁知道刚刚拿出筹码,还不曾说明意图,那小厮就开口道。 “公子今日手气好,得了不少彩头,现在是打算换成现银,还是记在账上借给其他客人?” 李罗安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情,便问道:“我若是记账上,能不能指名借给几位客人?” 李罗安想着,这样一来应该就能翻看那些赌客名单了吧。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李罗安觉得自己头脑不大清醒,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反正这个办法能成最好,不能也无所谓,明日再说。 谁知道却听见那小厮说 “好。” 第四十二章 李罗安准备找个理由解释清楚,但自己还没开口,就听到小厮的声音。 “我记得公子您和石公子是朋友,您是想要点名儿只借他?”那小厮问道。 “这倒也不全是。”李罗安笑了笑。 “只是我还有几个赌友,原先都是和我一起在那家赌坊玩的,后来也到了这里来,我想着能不能借给他们,顺便也少给他们算些利息,毕竟从前他们也帮我了不少,现在有机会还他们人情最好。” 李罗安虽然现在困得不大清醒,但想个对策还是绰绰有余。 “这……”那小厮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这利息多少,都是规定的,我也没有权利轻易改的。” 李罗安思忖了片刻,对小厮说道:“这个利息分成是不是出资者和赌坊一人一半?” “额,也不是。”那小厮迟疑了片刻,“出钱者得三成,我们赌坊七成。” “那就好办了。我的那份不要了。”李罗安道。 “这……也可以吧。”那小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答应了。 “我能看一看赌客名单再加上几人吗?”李罗安赶紧问了正事,“我只知道他们几人名字,并不大会写。” 那小厮思考了一会,想着也没有什么,只是看看赌客名单,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您稍等片刻,我让他们去拿来。” 李罗安原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四吊钱在寻常人家虽说是不少,但在赌坊这种日进斗金的地方,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就此看来,这家赌坊如此尊重客人,怪不得有这么些个赌客都愿意来,也不愧能办的如此气派。 “公子您久等了。”那小厮本想着让人去拿的,看四周几人都忙,便自己去了。 “谢谢,麻烦了。”李罗安接过名册。 名册看起来极新,应该是这个月刚刚换了的,不过很厚,上面已经写了有上百个名字了,李罗安一时半会怕是翻不完。 李罗安现在真的只想回去睡上一觉,可现在这要翻起来得多久,他得想个法子。 “您记不记得石公子名字大概在哪里?”李罗安问道。 如果当真有其他几人的名字,应该是和石崇生名字在一起的,这样应该能省上不少时间,李罗安也能早些回去睡觉了。 不过李罗安说完这话便懊悔了,毕竟这么多客人,这小厮哪里能个个记得,他又何苦为难人家。 李罗安刚想找个理由解释,却听见那小厮说道。 “石公子常来,我记得。”那小厮从李罗安手上接过名册,直接把石崇生名字翻了出来。 李罗安不由得感叹这小厮的记忆力,这来来往往这么些客人,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直接便翻了出来。 “谢谢了。”李罗安对自己的唐突要求有些愧疚,想着弥补一下,便掏出来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那小厮,“小小心意,您拿去喝茶。” 李罗安只拿了大概小半两碎银子,不敢拿太多银子,怕引起怀疑来。 “谢谢公子。”那小厮也不推脱,笑吟吟接过银子,装进腰间,转而问道,“还未问公子尊姓大名?” “罗江。”李罗安不仅不打算说真名,连平日在衙门里用的假名字也不大想说,怕这小厮到时候去寻他,寻到了衙门里头。 “罗公子好。”那小厮把名册递了过去,对李罗安作了个揖,“罗公子您先看着,我去拿笔帮您记下来。” “麻烦了。”李罗安朝那小厮微微点了点头,带他转身,便开始看起来。 那名册和韩江景说得一样,是一页一个名字,名字日期都是拿黑色墨书写,后面的金额是拿红色墨书写,因为是此月新记名册,上面还有些淡淡的墨香味,最后几页上的墨迹还将干未干。 李罗安顾不得再端详这册子,赶忙找正事,倒是极其巧妙,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石崇生,八月欠债十二两,九月初一还清。九月初八欠债十六两。 林宇轩,八月欠债二十两,九月初四还清。九月初八欠债十两。 许志豪,八月欠债八两,九月初六还清。九月初八欠债六两。 张子扬,八月欠债十二两,九月初八还清。 这四人,都是六阁学子。 也正好,就是失踪那几人,一个不差。 李罗安现在不敢断定这赌坊和他们失踪有着什么必然关系,但这至少能说明失踪几人私交甚密,常一起出入赌坊,不敢说其他,至少上次十旬休假,也就正好是九月初八那日,他们一齐来了这个赌坊。 正好就是韩江景和李罗安遇上石崇生的那一日。 他们这么巧都能在初八那日把前些日子所欠的银子都还干净,而且这银子可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现在一品官员每月也才二十多两银子,他们这一次赌,就输了十几两,哪里能还得起? 更何况,他们仍是在白鹿书院读书学子,哪里来得这么些个银子? 算了,不要想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些事情等明日在想也不迟。 李罗安把名册还了,向那小厮道了别,便离开了赌坊。 长安街头上往来百姓已经少了许多,各种卖小食茶饮的小贩也已经走得干净了。 李罗安从赌坊出来,还有些饿了,原想着找些什么吃的,结果街上空荡荡的,他只好作罢,慢慢走回了客栈。 待回到客栈,洗漱罢后,李罗安脱去了外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李罗安今日忙碌了一整日,先前又是困得不行,原以为自己会一躺上床就睡过去,谁知道这一躺下去,闭上眼,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现在必须得睡了,不然明日起不来练晨功。李罗安如是告诫自己。 李罗安每日早上起来都会练晨功,所以韩江景每日都发现李罗安早早到了膳房劈柴。 可是今日李罗安却是实在睡不着,他强迫自己不要翻来覆去,只闭上眼,什么也不想,也不要动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了吧。 李罗安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可他还没睡着,感觉更加饿了。 现在他的思绪,一会儿是菊花古董羹,又一会儿是韩江景的睫毛,一会儿又想起宋敏儿和周知元,总之是睡不着,又全身乏力。 明日再去查一查六阁那几个人家中情况,失踪几人这么巧都是在名册上,一定有蹊跷。 不过,好像还漏掉了些什么。 第四十三章 从头至尾,那个周知元到底去哪儿了? 今日名册上石崇生名字前后,正好就是失踪的几人,李罗安完完全全是意料之中。 若是按照李罗安推理,所有事情现在都很契合清楚,只又有一件事不合。 李罗安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在石崇生名字周围没有发现周知元名字后,自己不得不又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却还是不曾看到周知元的名字。 此事有蹊跷。虽然周知元失踪一事从头至尾,都和六阁失踪一模一样,但李罗安总觉得周知元失踪和六阁其他几人都不同。 就这样,李罗安想着想着更加睡不着了,却又不肯起来,就这样迷迷糊糊时醒时睡,一直到了天亮。 在另一边,白鹿书院。 待李罗安走后,韩江景把屋内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了,却忽然想了起来,明日李罗安应该回不来的,明日做饭要用的那些柴还没有劈,还有那些明日早晨要用的糯米,也得自己磨成粉了。 韩江景只想想就开始头疼了。 虽然从前在泰安的时候,这些粗活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是做惯了的。 但自打李罗安来了以后,韩江景就是再也没有劈过柴,再也没有摸过磨盘,反正罗大哥这个人一身蛮力,让他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他厨艺一般,总不能老让韩江景一个人忙碌吧。 可问题是明日他不在,韩江景知道自己明日早晨一定是起不来劈柴磨糯米粉的,所以现在就得把这些事情都准备了。 现在是叹气也没有用,还是得自己做。 韩江景忙活了有两个多时辰,才把明天一日要用的十几捆柴和五六斤糯米粉都处理好。 忙忙碌碌了小半天,韩江景觉得自己刚刚吃的古董羹也消化了干干净净。 韩江景觉得有些饿了,决意给自己做上一碗宵夜,忙碌了这么久,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刚刚吃古董羹的时候,吃了那么些个咸的辣的东西,现在自然要来一些甜食均衡均衡。 至于是什么甜食,韩江景早就在刚刚磨糯米粉时就想得清楚了。 毕竟自己都已经磨了这么多的糯米粉了,要不吃汤圆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还这么饿。 一想到汤圆那软糯香甜的口感,配上馥郁醇厚的馅料,韩江景就要流口水了。 本来明日要做的水晶蒸饺也废不了这么些个糯米粉,韩江景足足磨了有五六斤糯米呢,肯定是足够的。 但韩江景不敢做那么多汤圆,晚上吃那么些个糯米,胃肯定会难受的。 不管了,今日少包一点点就好了,若是现在不吃汤圆,韩江景可是一整晚都会难受的。 现在要想的,是今晚吃什么汤圆。 本来汤圆大多是芝麻馅或者是花生馅,醇厚香甜,芝麻香浓,花生香脆,各有各的风味,还有些地方爱吃红豆沙馅的汤圆,较上面两种更加细腻一些,味道也轻薄些。可韩江景现在手头上并没有那些馅料,而且这几样要现做也比较麻烦。 不过也不是所有汤圆都需要馅料,实心汤圆也常见的很,可是韩江景不爱吃没有馅料的汤圆。 虽说等实心汤圆煮好,再在外面加些糖也是甜甜的,也很好吃,但是韩江景还是喜欢一口咬下去时,能感受到馅料的丝滑绵密配上糯米粉皮软糯口感,若要添些白糖在外面却也没有那样口感了。 这么想着,韩江景忽然灵光一闪,好像干炸汤圆也很好吃,待实心汤圆炸好后,捞出沥干油,然后在汤圆外面裹上黄豆粉和白糖,又或者是略带苦涩的红糖和其他什么甜味蘸料,都是好吃的,正好外面表皮也焦脆,正好合上韩江景对口感的要求。 不过韩江景想了想,还是算了,深夜吃这些油汪汪的东西,可是要长胖的。 韩江景也听说有些地方是以胖为美的,不过在东国啊,那些出了名的美人儿还是桃花面杨柳腰,韩江景现在还是个二八少女,可断断不敢放肆了自己的身材。 可是想想那炸的香脆诱人的汤圆,再裹上自己几日前腌制好的玫瑰花酱,对韩江景来说,这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韩江景挣扎了好一会,想找出几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还用了那些例如只吃这一次是不会长胖的这一类自欺欺人的话,来麻痹自己。 这可是香醇绵滑的玫瑰花酱,怎么可以拒绝。 等等,玫瑰花酱? 韩江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可以把玫瑰花酱包入汤圆中,一来是口感极佳,二来也不用担心深夜吃那些油汪汪的食物会长胖,简直完美。 韩江景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慧打动了,立马动手和面,一边和面,还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等糯米面团和好时,韩江景就把她精心腌制的玫瑰花酱掏了出来。 这玫瑰花酱刚刚腌制好,正是香气扑鼻的时候,这导致了韩江景包的时候也没有忍住,偷偷吃上了几勺,然后心中默念祈祷,希望自己不要长胖。 韩江景熟稔拿起和好的糯米面团,杆出一个个小圆形糯米片,在中央加入一小勺馥郁甜香的玫瑰花酱,然后小心翼翼包起来,粘些糯米粉,丢入锅中沸水中煮着,等到飘了起来,就能捞起来了。 等汤圆刚刚下锅,韩江景就开始翘首等着汤圆浮起来,闻着锅中糯米的香甜,却忍不住又吃了几勺玫瑰花酱,还担心着外面的汤圆皮不够香甜,忍不住在锅中加了两大勺红糖来。 秋夜寒凉,韩江景盛出热气腾腾的汤圆,又在屋内燃上炭火,烧上一壶热水,等自己吃饱喝足,便可以洗澡了。 轻轻咬上一口玫瑰汤圆,里头的玫瑰糖浆就流了出来,热过的玫瑰糖浆就和冷的不一样,多了一股清香味,再配上软糯红糖味的汤圆皮,实在是惬意极了。 这直接导致了韩江景一碗汤圆吃完,还意犹未尽,可韩江景又不敢再吃了,糯米难以消化,若是吃多了,晚上睡觉就该不畅快了。 韩江景只能把桌上的碗收拾了,又清理了一遍厨房,之后拎着刚刚烧开的热水,去洗澡了。 这个时候,李罗安大概已经出了赌坊,正在饥寒交迫中。 只是现在韩江景是不会知道了,以后大概也不会知道。 韩江景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早晨,韩江景虽然极不情愿可又,不得不起来做早膳。 虽然今日起的十分困难,但对自己的日常工作还是要上心的,不能让诸学子吃得不高兴。 今日早晨的水晶蒸饺,皮糯馅足,里面香软的香菇配上鲜甜的玉米粒,十分鲜美,得了一致好评。 等学子们都吃完早膳,把食堂膳房的桌子都打理干净后,韩江景也无事可做了,因昨夜睡得太晚,韩江景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便回去了屋里,打算接着睡了个回笼觉。 若是李罗安在的话,自己肯定不要这么早起的,虽然才刚刚分开没几个时辰,韩江景已经开始想他了,准确来说也不是想她,主要是想他帮忙干活。 可韩江景不知道,等她今日第二次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李罗安才刚刚醒。 待李罗安醒过来时候,得知是已经晌午了,倒实实在在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睡到过这个时候,看来今日的晨功是荒废了,想来还有些小惭愧。 一想到自己已经浪费了一上午,李罗安赶忙从床上蹦了下来,待洗漱完毕后,随意在客栈里吃了些东西,便赶忙骑马回了衙门。 毕竟今日现在还要查六阁余下失踪的几人的家境,这是正事,万万不能怠慢的。 幸好查此事也较容易,衙门里有各家各户的人口情况以及作何营生,这可算是衙门的机密文件,从不外借的。 不过幸好李罗安是衙门中人,他只要随意找个由头,再跟谢大人汇报一声,就能查名册,方便得很。 不过方不方便拿册子是一回事,方不方便查花名册又是一回事了。 长安城人口成千上万,重名的也有不少,要想在这厚厚几十本的名册里找四个名字,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罗安就这样坐着翻了整整一个中午,还是毫无收货。 总得想个办法的,要是这样找下去,估计等到海枯石烂也翻不完。 幸好衙门的名册是按照官农工商分成四份,方便官员检索,“官”那一堆的册子最少,而那几个人应该是官宦子弟,这样一来倒是简单了不少。 李罗安先了找为官的一册,应该会比较容易查到那几人的名字。 石崇生算是李罗安的表弟,和皇后一族有些关系,这李罗安是知道的,所以李罗安根本也没有查石崇生的档案,他只着重看了其他四人。 林宇轩在家中是嫡次子,父亲叫林立,是个四品官员,李罗安不认识这个名字,也不曾听人提起过,似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四品官员的月俸应该不足以支持他儿子的日常消费。 许志豪,家中长子,父亲叫许周,是个小武将,挂名在时宰执名下,官位不高但似乎在军中很有名望,李罗安曾听父皇提过此人,虽说按照此人的官位,俸禄应该还不如林立,但考虑到此人是时宰执门下,应该俸禄会多一些。 至于这个张子扬,李罗安在官那一册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李罗安又在“商”的一册翻了翻,才找到了这个人。 他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底丰厚,就算在长安这种地方,都能排得上名号,就这几个银子应该算不了什么。 可他是家中庶子,排名第六,他的母亲连个妾头衔都没有,他是个婢女的私生子,应该不会多得重视的。 不过这只是推断,说不定因为他学识渊博,深得父亲赏识也未可知。 忙忙碌碌一下午,倒是好不容易把这几个人的家庭大致情况了解清楚了。 要说共同点吧,虽说都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富甲一方,但也算是殷实,要真要说其他共同点,李罗安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了。 原以为查到赌坊就会一路水到渠成查出真相,可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断了思路。李罗安又上上下下把四人的档案翻了好几遍,再加上石崇生是档案仔细盘查,这才看出了些个细微干系。 他们几个人的家族,都与皇后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崇生父亲石磊是当今皇后表弟,而林宇轩母亲石倩,恰是石磊的亲生姐姐,也就是皇后表妹,这么一算,这个石崇生和林宇轩也是表兄弟。 那这个林宇轩也算是李罗安的表亲了,李罗安一想到此事,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至于其他几人,跟皇后一族倒是没有什么直接血缘关系了,但也多多少少有些联系。 许志豪父亲许周是个小武将,本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很是不巧,这个许周许将军正好是时宰执的家将。 而这个时宰执,是皇后的亲生哥哥。 李罗安一想到这个时宰执就浑身不舒服,不过这是后话了。 另一个张子扬张公子与时宰执的关系就更加简单直接了一些,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正好是时宰执的一个小妾。 这一段李罗安可是生生看了几十遍才看见的小细节,不过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这如此错综复杂又似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关系,让李罗安足足理了一个下午。 等处理得差不多时,天已经黑的彻底了,李罗安马不停蹄赶回了白鹿书院。 这个时候,韩江景已经开始做晚膳了。 晚上韩江景做了蒸年糕。 因为昨夜磨了太多的糯米粉,秋日露重,要是不早些吃完,过了几日那糯米粉就会结成硬块,不能吃了。 蒸年糕虽说简单,但也是香软美味的。若是爱吃咸的,就可以蘸上一些腐乳或是肉羹酱料来吃,鲜香可口。 若是爱吃甜食呢,便更加方便了,直接蘸上些白糖或是果酱,香甜软糯,连酱料都不用调制了。 韩江景蒸的年糕不多,每个人只有三块,再配上中午炖的高汤,当晚膳也足够了。 等李罗安回来的时候,那一锅年糕已经分了干干净净,只剩下三块是韩江景自己留下吃的,还在火上蒸着,等韩江景打扫好食堂再来吃。 所以等韩江景看到李罗安那一刻,先是高兴,但一想到李罗安应该还没有吃晚膳,倒是足足愣了好一会,厨房里连面粉都没有余留了,剩下的一点点食材只足够明日早膳。 韩江景在做晚饭的时候已经喝了一碗汤了,现在不是很饿,就打算干脆把自己的晚餐让给李罗安。 “罗大哥,晚膳在锅里,你自己吃一些。”韩江景边收拾桌子边说。 毕竟自己今日睡了太久,是真的忘记了嘛…… 韩江景内心嘀咕道。 第四十五章 “你也没吃吧?”李罗安笑着看向韩江景。 “哪有,我,我吃过了。”韩江景转过头想避开李罗安的目光,一边装作一副收拾东西的模样,一边回答有些心虚。 “少来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你每日可都是等学子们吃完,然后把东西都收拾好,最后才吃的,这么些天了,我还能看不出来?走了,去后街找些东西吃,我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呢。”李罗安看韩江景把膳房收拾了差不多了,直接拉上她去了后街吃晚膳。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了,后街上只有各样的小食,油炸的,蒸的,烤的都有,只是没有主食,只能大概填个肚子。 韩江景在街上随意买了些包子一类小吃食,便找了家茶馆,拉着李罗安坐了下来,赶忙询问有关案子的事情。 “你查到些什么了?” “跟你我想得差不多,六阁失踪的那几个人,全都去过那家赌坊,且都欠了不少银子。”李罗安叹了口气,“而且那家赌坊远比我们想的大的多,这样的赌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支撑着。” “赌坊大多背后都有些个千奇百怪的背景,不然哪里敢这样放肆,这也不奇怪。“韩江景笑道,“我倒不觉得这里可疑。” 韩江景拿起桌上的一壶茶,尽量让茶壶遮住她的口型,又张望了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她后,才小心翼翼压低声音说道:“我反而觉得,周知元很可疑。他跟那些六阁之人唯一的共同点,居然只有失踪一事?那个名单里,为什么没有他?” “可我前前后后翻了不下五遍,绝对没有看见他的名字,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李罗安皱着眉头,“在赌坊这个故事里,周知元似乎完完全全消失了。但我记得,而恰恰是因为他昨日的话,我们两人才想到要去查赌坊的。” “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这个周知元一定不简单,我们还是防着他为好。”韩江景低声说道。 因为两人现在是在白鹿书院后街,这里来往的顾客大多都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说不定有认识周知元的人,他们现在说话也是万分小心。 “还有那个宋敏儿,她到底如何也难说,我们也该提防些。”李罗安用手轻敲着桌面作沉思状。 “不过幸好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底细,而且他们应该也不算坏人。”韩江景安慰李罗安道。 “不论是不是坏人,现在我们也被他们带入了圈套中,若是不查出真相来,怕是也逃不开了。”李罗安低着头,轻声说。 “此话怎讲?” “我今日来之前,去了你的那间铺子。”李罗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把手握成拳头,之后松开,双手握住杯子。 “你去了泰安?”韩江景因为震惊,稍稍提高了音量,待意识到后,吐了吐舌头,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去泰安做什么?” 还不等李罗安回答,韩江景就意识到李罗安说所并不是泰安,而是前几日韩江景“租”给那些难民的铺子。 “等等,你去看了那些灾民?” “对。” 韩江景看李罗安有些犹豫不决,心中疑惑:“你去哪里做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李罗安把手中茶盏里的铁观音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今日李罗安自衙门回白鹿书院的路上,恰好路过了那家韩江景的小铺子,本来着急赶路,并不打算停下。 可在那路口处,李罗安骑的马突然停了下来,李罗安想着帮人帮到底,就打算进去看一看,虽然据韩江景给银子才过几日,但毕竟十几人开销实在是大,若是他们现在过得不大好,李罗安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多少还能帮衬些。 李罗安心想着,便下了马,走向巷子里那家小店铺。 这要是不看,李罗安是怎么也想不到现如今他们几人的生意已经如此红红火火了。 那几个原先的“难民”开了家馄饨店,还免费帮人写书信,要知道在长安,找人帮忙写书信价格可比一碗馄饨贵上许多,现在他们只要付个馄饨钱,在添上几文钱的笔墨费用,就能给远方亲人写上一封家书,如此算来倒是合算不少,所以许多不识字的长安百姓都爱来这里,一时间这家小店门庭若市,想来他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李罗安去的时辰有些早,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但店铺里面早已人满为患,李罗安只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着里面人山人海,转身离开了。 谁知道还未走出几步远,就被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拦住了:“哥哥,我记得你,你是那日帮助我们一家的,你留下吃完馄饨再走吧。“ 李罗安本想拒绝,可那日的几个小孩子都出来了,把李罗安围了起来,硬是把他拉去了小厨房中坐着。 “哥哥你尝一尝吧,虽然不算什么山珍海味,但怎么说也是我们一片心意的。”那个年纪稍长的小孩子说道。 “对啊对啊,哥哥就吃上一碗吧?”其他孩子附和道。 李罗安想要推脱离开,谁知道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太过热情,李罗安实在是拗不过他们,只能答应了留下吃上一碗馄饨。 那几个孩子看李罗安答应了,高兴极了,连忙把家中兄长都喊了上。 因为店中事务实在是繁忙,只来了一位年纪稍长的人,李罗安不大知道此人姓名,只是面熟,不过那人倒是诚心诚意道谢,言语间李罗安都觉得出他的谢意,为表感谢,那人还坐下想陪李罗安喝上几杯,但李罗安着急回白鹿书院,便拒绝了那人的好意。 那馄饨味道鲜美,也不愧每日有这么些客人来,只是李罗安很是好奇他们几人是如何想到如此巧妙法子,居然把写信和饭馆办到一起。 李罗安也不愿意自己瞎猜,直接了当问了出来,谁知道那人听了也不扭捏,爽快告诉了李罗安。 “在遇上姑娘和公子前,就有一位周姓公子曾接济过我们,等在公子您帮忙下,我们几人开了小店后,我们就决定卖馄饨了,谁知道第二日,就在街上遇上了那位周姓公子一次,我们实在是没有银子还他的恩情,只能请他吃上一碗馄饨。 当时店中没有什么客人,那个周公子看我们也不容易,就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正好我们弟兄几人都是读书人,帮忙写几封书信自然不在话下,便同意了这个法子,谁知道效果居然这么好,我们也很是感谢那位公子。” “那个周公子,叫什么?” “这我到时不大记得了,似乎叫,周知元。“ 第四十六章 果然是周知元。 李罗安在听那人说周姓公子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预感了,谁知道这世间万物居然当真这么巧了。 这个周知元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么看来他,虽不敢说些其他什么,但至少是个心怀慈悲之人,李罗安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那人看李罗安神色有些不对,便小心开口问道:”罗公子您认识周公子?” 李罗安赶忙掩饰自己:“哪里的话,这长安这么大,哪里能人人都认识,只是忍不住感叹这世界,还是好人多一些。”李罗安害怕此人继续刨根问底下去,连忙转换了话题,“今日的馄饨很好吃” “罗公子喜欢就好,我们还担心罗公子您会吃不惯。”那人言语间是谦卑的意思,但面上丝毫没有谄媚的表情,李罗安对这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还是麻烦你们今日款待了。” 李罗安虽说不讨厌这几个人,但也没有和他们闲谈的功夫,毕竟韩江景现在还在等着他回去,听他说这两日查探结果呢。 想到这里,李罗安准备起身付钱,但稍微想了想后作罢,若是真的付了钱,怕是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意。“罗公子慢走。”那人知道李罗安有急事,也不拦着他。 李罗安与他们几人告别后便离开了长安城,回来了白鹿书院。 韩江景听李罗安一五一十说完了有关周知元的故事,也陷入了沉思。 原先韩江景怀疑周知元与石崇生他们几人一样好赌,现在听李罗安所说应该不是如此,依照韩江景之前的推断,周知元是月前豪赌输了好些银子才回家找主母拿银子的,现在看来似乎不大是这样了。 韩江景现在根本不用猜测就已经知道了,周知元是把这个月的银子拿去接济了那些难民了。但这到底跟失踪一事有什么关系,韩江景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恨不得直接去问周知元。 韩江景实在是想不出了,便想着问问李罗安有些什么看法:“你怎么看?” 李罗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们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接二连三失踪都没有人去查?如此拙劣的把戏,却被掩饰的天衣无缝,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李罗安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好赌的那五个人,都能在同一天拿出那么一大笔银子来。 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只得自己想出来一个办法。 “实在不行,我们就朝他们家人方向查一查?”韩江景用手轻叩着茶盏盖,“可以查查他们每月的月钱有多少,这样一来也能知道他们的银子来路。”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觉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若是能查一查他们的银子来路,便能真的知道他们失踪是不是与银子有关,这世上最难解释又最容易解释的事情,大多都与钱相关。 “那你应该怎么查?”李罗安如此一来也算是默认同意了韩江景的提议。 韩江景朝李罗安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堂堂韩家大小姐找几个小姐妹出来玩一玩,顺便问一问各家鸡毛蒜皮的八卦,这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要知道,大多数大家闺秀,除了那些必须要学的琴棋书画一类会占用些时间,大多时候都清闲得很,最爱找个由头聚在一起聊些各家公子的八卦。 因为韩江景自幼爱好广泛,做饭习武学医这一类杂七杂八最占用时间,所以她从小极少参加这些活动,但偶尔也去过几次,记得当时她们似乎在谈论哪家公子容貌最好看,还弄了个什么投票,好像几个皇子排名都极高,还有韩江景的哥哥也上了榜,韩江景记得自己当时还偷偷给自家哥哥投了一票。 所以要从那些个小姐嘴里套话最是容易,而且韩江景还恰好认识周知元家亲姐姐周丽,不过听周知元之前所说,应该和周知元关系一般,而且这个周丽最是傲气,各家小姐都不大喜欢她。 “那你打算找哪几个小姐妹问?” 韩江景一脸无辜:“那就要看看罗公子您查出来些什么了。” 李罗安想起自己还不曾告诉韩江景六阁几人的家中情况,赶忙给韩江景叙述了一遍,包括他们几人与时宰执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李罗安不敢跟韩江景讲有关皇后的事情,韩江景不笨,李罗安怕她猜出自己的身份来。 韩江景听了到笑了起来:“这就好办了,我刚巧认识时宰执家的小女儿时江雪,她年纪小,最是话多的,而且平日也热衷于这些个八卦,我只要问她便好了。”韩江景捻起桌上一块茶点,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了下去,随后装作不经意问道,“罗大哥你是跟时宰执很熟吗?怎么会那么在意与他相关的线索?” 李罗安无奈摇了摇头,韩江景果然还是在意了这些细节,幸好自己刚刚没有说皇后一脉的事情,若是说了,韩江景怕是已经猜到他身份了。 现在韩江景应该只是猜测他是时家的人,应该还没有猜出什么来,李罗安也不大着急解释,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阿景不是说不在意我的身份吗?” 韩江景倒当真不是怀疑李罗安身份,韩江景清楚,若是李罗安真的是时家人,刚刚绝对不会说有关时宰执的事情,韩江景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李罗安在提到时宰执时神色不大对劲,似乎很厌恶此人。 “罗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想你的身世,我只是随意问,没有其他意思的。”韩江景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阿景一定没有恶意。”李罗安站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韩江景的鬓角,“现在天色晚了,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书院吧。” 见李罗安没有生气,韩江景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不会和你生气的。”李罗安看韩江景心虚的模样,却瞧出来有几分好笑,随即开口安慰道。 “那我明日就回府上,回去写给帖子,邀请时江雪和周丽她们几人来韩府,顺便和她们套一套话。”韩江景也站起来跟着李罗安走出了茶馆。 “你明日走了,那书院膳房共餐怎么办?” 韩江景笑着看向李罗安,看得李罗安心里发毛。李罗安看韩江景的表情,大约知道了她的打算,便苦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你想指望我去做这个餐饭?” 韩江景点了点头。 第四十七章 “我那做饭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只能说是能吃的水平,你又何苦这样为难我。”李罗安无奈摊了摊手。 还没等到韩江景回答,又接着碎碎念叨着:“再说你这般为难我便算了,那些书院学子与你有什么仇怨,何苦为难他们,偏要让他们受如此人间疾苦。” 韩江景不理会李罗安的抱怨,毕竟他都能忍受早起的煎熬,做饭应该是小菜一碟了,虽说这两样并没有什么实际关系,但韩江景就是要这么认为了,并打算付诸行动。 “那就今天晚上开始培训,你给我好好练,我就不信你学不会了。”韩江景拉过李罗安手腕,快步往白鹿书院方向跑去。 李罗安不敢有异议,只能被韩江景拖着一路回了白鹿书院,又接着被她强行拉回了膳房。 原先在后街时候,倒难为韩江景倒还记得书院里没有什么原料一事,还去采买了一番。 无奈后街的食材实在有限,韩江景只买到些面粉,其他一概都没有。原先膳房还剩了一些青菜香菇一类蔬菜,其余肉食一概都没有,最多只有小半篮鸡蛋算是些荤腥,其他就再没有了。 “就这几样,这能做些什么?难道要让我为无米之炊?”李罗安把那些食材都摆到了一起,看了半天,就这几样,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东西能做出什么样的美食来。 韩江景瞪了李罗安一眼,把李罗安挤到一边去:“我本来决定明日早晨包饺子的,现在一来,我估计要把明日的饺子都包了。”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大喜:“这么一说我明日就不用做饭了?” 韩江景一边收拾着那些青菜香菇,又忙活着翻出来些韭菜:“你想得倒美,先把面和了。”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只得乖乖去和了面,又自觉把面擀成了饺子皮形状,怕它们粘上,又撒上了些干面粉,放在了一边,想着等着韩江景把馅料调好后,再来处理这些饺子皮。 韩江景把仅剩的几样食材做成了两种馅料,调好味后端去了李罗安那边:“罗大哥,等一会儿我包了饺子后,你立刻把它们放冰窖里。” 白鹿书院有个小小冰窖,供书院学子夏日用冰的,韩江景也是前几日听白老先生说才知道的,这倒是方便了不少,虽说饺子放冰窖冻一会之后皮的口感会变得差些,但也比让李罗安自由发挥强些。 “那我明日只要把饺子煮一煮就好了?”李罗安声音中带了几分雀跃。 韩江景笑眯眯看向李罗安,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想摸摸李罗安的头,谁知道够不到,只能戳了戳李罗安的脸颊,戳完后随机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罗大哥想得有些多了,你明日早晨,把青菜香菇馅的饺子上锅蒸一蒸,再添上几个花卷,防止有学生不爱香菇。 然后中午把韭菜鸡蛋和香菇青菜馅一起放锅中煎一煎,晚上再煮一些饺子。这是明日他们的三餐。至于后日嘛...“韩江景摸了摸下巴,“后日你只需要做个早餐,我马上用边角料做些包子出来,你蒸一蒸就是了。” 李罗安听得有些头疼,又是煮又是煎的,听着就不大容易。但一想到不用自己调味,李罗安顿时就觉得舒畅了许多。 “罗大哥,你给我记好了哦,即使是只有饺子我们都要好好的弄,不要让学子们吃得不好,觉得难受。”韩江景一脸认真。 李罗安点了点头,接着忙碌了起来。 第二日。 韩江景和李罗安昨夜忙碌到了很晚,包了满满一个冰柜的饺子,算着大概够书院学子吃上一整日了。 李罗安还是一大早起来了,昨日已经荒废了晨功,今日万万不能再怠惰了,谁知道李罗安正练着,韩江景居然也起了来。 “今日怎么起来这么早?”李罗安跟韩江景打招呼道。 “我今日早些回府,便能早些找那几人问了。”韩江景回答道。 “那你路上小心。” “好。” 韩江景嫌弃马车太慢,直接骑马回了长安城,她不敢直接回去太尉府,骑马过闹市毕竟太过张扬了。韩江景先回了泰安,把自己的良驹换成了装饰普通的素马车后会了太尉府。 韩江景中途路过了自己原先那家小店,正如李罗安所说,现在看起来及其红火,那个周知元倒当真有些经商头脑,读书从政还有些浪费。 不过韩江景并不曾停下来,还是一路回了家。 今日回来的早,韩大人还在上早朝,韩夫人还未起来,韩江景也没去打扰母亲清梦,那几个丫鬟看韩江景回来还准备告诉韩夫人,却被韩江景拦住差使她们去给她做早膳去了。 韩江景困得厉害,在等早膳时顺带睡了一觉,嘱咐那些丫鬟待早膳好了后叫醒她。 韩府上做饭的丫鬟的厨艺都是韩江景祖父母亲自教出来的,厨艺都是出类拔萃的,韩江景丝毫不担心自己早膳的质量,反而有几分担心白鹿书院的学子们。 不过担心是一回事,困又是另一回事情了,在韩府柔软的大床上,韩江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韩江景起来的时候,韩夫人已经坐在前厅用早膳了,见到韩江景回来,还有了几分惊讶:“阿景回来了?这次回来是做什么?待几日?” 韩夫人不用猜就知道韩江景回来是有事要处理,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无事是不会回家的,更别提撒娇说些什么想念自己了。 韩江景听着母亲一连串的提问,有些头疼,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更遑论说给他人了。 韩夫人看韩江景一脸为难,也不逼迫她说,年轻人爱做些什么自己也懒得过问。 “阿景不用想了,过来吃吧,要银子直接去账房拿,不用告诉娘亲,其他什么事情娘也帮不了你,娘也不过问了。” 韩江景感激涕零,自家娘亲果然说懂自己的,不过今日的事情还当真需要跟母亲说一下,这种各家大小姐,还需要以韩府夫人的名义去请的。 韩江景做了下来,边吃饭边把自己的盘算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 “今日不行。”韩夫人听完直接拒绝了韩江景的请求。 自家母亲向来都是好说话等,韩江景很是疑惑,为何母亲这次会拒绝?韩江景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到母亲自己开口解释了。 “今天陈太医家大小姐出嫁,本来还下了帖子请我们去的,不过你每日都不知道在哪里,我哪里敢答应,就称病拒绝了,要是今日请其他家姑娘来玩,你让陈家怎么想?” 韩江景有些头疼了。 第四十八章 得知此事,韩江景一时半会没有了主意,今日是肯定不能找时江雪她们几人了,自己还错过了陈希姐姐的大婚,还有几分懊恼。 自己刚刚规划了一切,却突然计划被打断,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等到明日便更是麻烦了。 要知道,这明日白鹿书院的膳食还没有着落呢,今日已经是为难他们吃一整日的饺子了,若是明日还如此,先不谈对不起白老先生一事,韩江景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不过要是出来一整日,什么消息也没有,那也实在是对不起李罗安。 韩江景思前想后,只能决定先去那家馄饨店看看,之后再去赌坊瞧一瞧,看看能查到什么遗漏的线索,若是不行就等过几日再说了,不然再没有办法了。 韩江景用完了早膳后,跟母亲道别,之后便离开了韩府,径直去了馄饨店。 因为要问问题,所以也没有忘记在路上顺带买了几串长安最好吃的糖葫芦带给那几个小孩子,韩江景自小在长安长大,吃遍了长安城,对长安美食实在是了如指掌。 现在正好是错开了早膳和午膳时间,馄饨店里人不多,韩江景一进去,就被那个好像名叫赵子轩的男子认了出来,拉着她偏要请她吃馄饨。 韩江景刚刚才吃了早膳,现在哪里能吃得下去,赶忙推脱,赵子轩也不在不勉强,便给韩江景上了些茶和茶点,让弟弟妹妹来作陪,自己忙碌去了。 于是韩江景把那几个小孩子喊了过来,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周知元的消息:“姐姐有几个小问题想问一问你们,如果谁能答出来,这里有糖葫芦哦。”韩江景说罢摇摇手上几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看起来极其诱人。 一想到冰糖葫芦爽脆的口感和酸甜的口味,那几个孩子咽了咽口水,又摇了摇头道:“姐姐对我们有恩的,大哥说的,要知恩图报。不用糖葫芦的,只要姐姐问,我们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韩江景不得不感叹这几个小孩子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性,想来长大后也会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糖葫芦当然还是要有的,姐姐就是想知道,之前有一个帮你们的周大哥,他长得什么模样?姐姐听那个哥哥说的,那个周公子可能是姐姐的朋友,所以姐姐才问的。” “那个周哥哥,大概比姐姐高一点儿,胖胖的,人很好,他从那里出来。刚好看见了我们。”一个说话声音软糯糯的小姑娘指了指之前韩江景见石崇生去过的那家赌坊,“当时妹妹饿晕过去了,那个周哥哥看到赶忙把妹妹送去了医馆,还给了我们买了许多吃的。” 韩江景顿时就楞在了原地,只把手中糖葫芦递给那几个小孩子。 周知元身材挺拔清瘦,应该不可能之比韩江景高上一点点,更不可能是胖胖的,他们说周公子的肯定不是周知元,至少不是韩江景和李罗安认识的那个周知元。 胖胖的,比韩江景略微高上一点点? 韩江景心里突然有了个人选。 ”你们这里有没有纸笔?姐姐想把那个人的样貌画出来。”韩江景虽然画功一般,但让她们看出来是谁,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有的。”那几个孩子一路小跑拿来了纸笔。 韩江景道了谢拿起纸笔,开始照着及章节记忆中的石崇生的模样画了起来。待画完后,稍稍吹干墨迹,拿起来给那几个孩子看了。 几个孩子糖葫芦也吃完了,看韩江景画好后,凑到一起,端详了片刻,韩江景便听到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孩开了口。 “这就是那个周哥哥。” 果然是那个石崇生,韩江景现在思路越来越乱了。 先是周知元失踪一事让韩江景和李罗安有了兴趣,再加上白鹿书院和小桃一案有些渊源,所以韩江景和李罗安来了白鹿书院查此案,第一日在竹园漫步之时遇上了宋敏儿,宋敏儿将菁菁给李罗安和韩江景养,然后正巧她与周知元相熟,韩江景和李罗安恰好就认识了李罗安。 再后来,韩江景和李罗安趁着十旬休假时遇上那些难民,又恰好再遇上石崇生从赌坊出来,让韩江景和李罗安自然而然去找宋敏儿询问了石崇生的一切问题,刚好便得知他们失踪几人都是从六阁而来,还住在一处交往密切,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得知这一重要消息后,为了感谢宋敏儿二人,再加上为了拉近他们几人关系方便查探失踪一事,便邀请了宋敏儿和周知元两人来吃古董羹。 之后韩江景和李罗安就看到周知元的伤口,就顺理成章听到他自幼被主母不待见的故事,就顺藤摸瓜去查了赌坊,结果轻而易举就查到他们几人的名字,还看到他们的还款名单,这看起来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韩江景现在突然觉得不对了。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合,每当他们需要什么证据,那些证据就自己浮现出来了,比起查案,韩江景更加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圈套中。 等今日得知石崇生冒充周知元去帮助灾民这一事情后,韩江景才更加感觉不对了。现在韩江景很相信自己已经进入了宋敏儿的圈套中。 或者不止宋敏儿的圈套,还有周知元的圈套。宋敏儿和周知元两人看着亲密无间,实际上应该有不少问题,宋敏儿在算计周知元,周知元有何尝不在算计宋敏儿呢? 但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无论怎么说,他们肯定没有害人的心思。韩江景现在甚至越发怀疑周知元和阿柔的案子有联系了。 韩江景一直自恃聪明,但到底自幼长在深闺,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也从未见过那些生了爪的人心,现在要让她剖析宋敏儿和周知元的内心,实在是勉强了些。 宋敏儿想要什么?周知元又想要什么?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布局,总有想要的东西的,但韩江景猜不到。 韩江景现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了,是想要一个真相还是想要其他什么呢?本来这些事情跟她就无半分干洗,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回去享受锦衣玉食,待几年后,还有个羡煞旁人的夫君。 这固然令人羡艳,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韩江景不知道了,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做别人的棋子吗? 第四十九章 韩江景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毕竟一直做无意义的事情,无论谁都会疲惫吧。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家馄饨店的了,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走了许久,也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了泰安。 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案子。 那个宋敏儿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周知元失踪的真相,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送猫想来是为了拉近自己和韩江景二人的关系,顺便把周知元介绍给他们,而告诉他们石崇生一事,想来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线索去查失踪一事。 宋敏儿自己不大方便去查失踪一事,但她却是当真担心自己的周大哥,只能步步引诱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去查,真是用心良苦啊。 而那个周知元,韩江景原先不觉得,现在越发认为他不简单了。那次吃古董羹时,他想必3时故意说出自己身世,一来为打消二人对他的怀疑,二来为把两人调查目标引导到银子上,从而让李罗安去赌坊调查,三来为安抚宋敏儿情绪,让宋敏儿相信自己对她的心意。 韩江景暂且不知道周知元是不是当真喜欢宋敏儿,但韩江景扪心自问,若是她,绝不会算计上自己的心上人。 若是不喜欢,那韩江景当真佩服他周知元,周知元真是个天生就会演戏的好胚子,那样一个深情的眼神,怕是连自己都骗过了吧。 韩江景有些心疼宋敏儿,但也只限于心疼,这样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韩江景一个外人,哪里配谈论这些。 不想这些了,还是想着正事吧,想想还有谁?对了,石崇生。 至于石崇生这个人,韩江景没跟他说过几句话,韩江景不大了解他,也不知道从何分析。他为什么要扮作周知元,这样行善事的机会何苦让给别人,这样一来,那个令人啧啧称奇的经商之道,应该也是石崇生告诉那个赵子轩的。 很可疑,很奇怪。 这一定是安排好的,只是韩江景难以想象是何人费如此周折布下如此大局。连李罗安在赌坊那一段,韩江景都觉得过于巧合了,一个小厮怎么可能刚刚好记得他们要找的人? 这个布局者连赌坊这一环都想得周到,难道就为了把韩江景二人蒙在鼓里? 怎么可能,他们就是两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少年,谁会特意设计他们二人?韩江景知道李罗安身份可疑,她甚至怀疑过李罗安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夫君,但即使李罗安是四皇子,也不会有人花如此大阵仗来设计。 况且从白老先生的话中来看,罗安父母应该是极其恩爱的一对,可韩江景查过四皇子的母妃,根本不得宠,与皇帝也完全没有白老先生口中那副伉俪情深的模样,韩江景还是排除了这种可能。 世上哪里有这种巧合:她现在为之心动的人,恰好是她有婚约的未来相公,这样的巧合,想想就不可能。这样宿命般的故事,从来只能出现在话本子里。 等韩江景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后,已经到了傍晚,因为早膳吃的迟,韩江景现在不是很饿,她只着急赶回白鹿书院,跟李罗安分享自己今日的所闻以及她的分析。 今日街上的人格外多,根本没有办法骑马,韩江景正想着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却远远看见一顶红色轿子。 后面跟了很多穿了红衣的人,等稍稍近了,韩江景听到了嘈杂的唢呐声,很是喜庆,走了一程又听见了一阵鞭炮声。远远望过去,倒像是一朵火烧云。 韩江景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陈希姐姐的大婚日子,原是如此,自己倒是忘了。韩江景把马牵到了一边,找到了个不大引人注目的角落站着。 陈希姐姐一定会幸福的。韩江景虽然不能直接参加她的婚礼,但还能祝福她的。能与相爱之人携手一生,何其幸运。即使现在韩江景看不见她,但瞧着四周红火热闹的场景以及行人脸上洋溢的羡慕之情,韩江景想象得到她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很美。 韩江景忽然想到了陈易安,不知道今日他姐姐成亲他回来没有。若是没有回来,他现在会在何地,能不能看见那片“火烧云”,是不是也在祝福他亲爱的姐姐幸福,是不是会在想象小桃穿上嫁衣的模样。 四周锣鼓声愈发靠近了,韩江景觉得却觉得那些热闹与自己不大相干,只看着街上人潮流动,听着周围人带着祝福意味的谈论,韩江景忽然觉得有些温暖。 “这陈家大小姐和章家少爷实在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 “那是自然,听说两人还是一见钟情,这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呢。” “是啊是啊,当时那个陈家小姐丢了自己的玉麒麟,被章公子捡到,就是这一面,章公子回家后茶饭不思,第二日就上门提亲,结果那陈小姐也对他有意,两家家世相当,便定了亲事,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不过,这陈家之前还有个传奇呢。听说这个陈小姐的弟弟,今日自家姐姐大婚都不曾回来,是因为啊,喜欢上个风尘女子...“ 原来陈易安当真不曾回来。 不知道陈易安他把自己流放去了哪里,或是苍山洱海,或是西子湖畔,反正只要小桃说过想去的地方,陈易安都替她走一走,况且还能一路救治百姓,替自己累积功德,说不定能从阎王那里换来些功德,让他们二人来世最对寻常夫妇。 一想到小桃的死另有隐情,韩江景心里就像堵着一根刺,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还是先做好眼前事,阿柔小桃一案,只要不懈努力,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吗? 真的会有吗?韩江景自己也不大相信。 等送亲队伍离开后,韩江景赶忙上马回了白鹿书院,李罗安现在应该在等她。韩江景已经迫不及待告诉李罗安自己见闻,想来李罗安应该有办法开导她。 韩江景一路风驰电掣赶回了白鹿书院,只用了大约一个时辰,此时刚刚是晚膳时间,李罗安应该在膳房里忙碌着,韩江景踏进白鹿书院的大门,打算去膳房帮忙,谁知道门口处却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周公子今日不用上晚课?” “哪里的话,今日吃了一整日饺子有些腻了,想去后街找些点心吃。” 韩江景瞥了一眼书院门口。 除了韩江景的良驹,还有匹马。 第五十章 韩江景也不拆穿周知元,只在门外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穿过门外枯黄的树林,径直走向了后街。 原来白鹿书院学子去后街吃点心,还需要换下学子平日所穿的深衣,换上粗布麻衣,再背上包裹。 周知元这一身打扮很是奇怪,像是故意让人怀疑似的,韩江景决定跟上去。 韩江景跟得很是小心,只看到周知元从包裹中掏出来一顶帽子戴了上去,把帽檐压得极低,若不是韩江景一路跟着,绝认不出这是周知元。 如此小心翼翼怕人认出来,怎么可能是去后街吃点心,这样拙劣借口实在是奇怪,韩江景不动声色,继续跟着周知元,却看见他拐进了一家茶楼。 进茶楼为何如此畏畏缩缩? 真是奇怪。 韩江景想一探究竟,却不敢进茶楼,就现在她的一身打扮,周知元一定能一眼认出她。 这该如何是好? 韩江景环顾四周,发现这后街上连一个泼皮乞丐都找不到,原想着找个人替她问一问道想法倒属实是泡了汤, 不过虽没发现泼皮乞丐,但韩江景发现街斜对面有个酒馆,虽说不大,但是有二楼,应该能看见对面茶楼的情景。韩江景当机立断去了酒馆二楼。 虽然距离远了些,但好在能看见那茶楼的大半,韩江景便坐在楼上,等着周知元何时出来。 还不曾等几分钟,韩江景看见了周知元,却不曾想那周知元肩上搭了一块白毛巾。 周知元似乎在这个茶楼里打工? 所以他才乔装打扮小心翼翼,生怕同学们发现他的秘密。 韩江景有些失望,便从酒楼离开,回了白鹿书院。 待走回书院大门时,韩江景瞥了一眼,那匹马还在。 “你今日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明日早晨才能回来。”李罗安看到韩江景还有几分惊讶。 因刚刚耽误了些时间,现在已经过了晚膳时候,李罗安已经处理好了膳房一切,现在清闲得很,韩江景直接把他拉回了屋内。 “今日没见到时江雪和周丽几人。今日陈家大小姐出嫁,她们都去了。”韩江景有些惋惜说道。 “陈家大小姐,是那个陈易安姐姐吧。” “是。”韩江景点了点头,忽而发现自己要说的重点还不曾说,“但我今日查到件怪事。” 李罗安来了兴致:“哦?是什么?” 已经听到韩江景说今日不曾见到那些官家小姐,李罗安对这个怪事不大保佑什么性质,仅仅是好奇而已。 “昨日你不是告诉我有关馄饨店的事情吗?我今日过去了,发现她们所说的周知元,其实是石崇生。”韩江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冷静,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语速逐渐加快。 虽然韩江景的话说得不大清楚,但李罗安已经大致明白了,眉头也一点点皱了起来。 韩江景把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给李罗安叙述了一遍,看着李罗安的眉头拧得越来越厉害。 “那个石崇生,为什么要冒充周知元?这种行善积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用他人之名?” 韩江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韩江景顿了顿,“我刚刚发现,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否与此案相关。刚刚我在书院门口,瞧见周知元穿了一身粗布麻衣,便跟了上去,看见他进了后街,转而戴了顶极大的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去了茶馆做小工。” “想来是阿景多疑了,周知元应该怕被那些个同学看见有损家族脸面,说到底并无不妥。”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笑道。 “可周知元看见了我,还同我打招呼了。”韩江景咂咂嘴,“啧,我总觉得这个周知元不是这么简单的。你想一想此事,若你是周知元,且是当真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打工一事,在你遇到我且明显发现我起了疑心后还会接着去那茶馆吗? 若我是周知元,我一定会在找个能让其他人相信的理由来搪塞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亲眼看到。 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眼神下意识瞥了一眼其他方向,我顺着他眼神看了过去时,我发现了一匹马。后来我跟踪完周知元后,回来时,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匹马,等我走近查看那匹马时,却发现那匹马配的马蹄铁上刻有小字。 那是赌坊的马。 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不仅仅是赌坊的马,还是石崇生几人欠下债务的那家赌坊的马。” 韩江景朝李罗安挑了挑眉,大致算了算时辰,已经有两刻了,便不由分说拉着李罗安一路狂奔回了白鹿书院门外。 门外只有一匹马,是韩江景今日骑来的那匹。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茶馆再看一眼了?”李罗安已经猜到了韩江景的意图,朝韩江景笑道。 “走吧。”韩江景朝后街方向歪了歪头。 韩江景约莫半时辰前来的时候,后街上的人还很多,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那些来玩用餐的学子已经散开大半,后街上行人稀少,韩江景很快就拉着李罗安去了那家不起眼的茶馆。 李罗安·两人不敢询问老板有关周知元的事情,只得自己观察。 周知元太聪明了,韩江景二人不敢冒险。 店中的几位伺候茶水的小厮,很巧,跟今日周知元的打扮一模一样,一身粗布麻衣,肩头还搭上了一块雪白的毛巾。 只可惜其中似乎没有周知元的身影。 不过有幸,角落里的那个不起眼的公子似乎长了张跟宋敏儿一模一样的脸。 她怎么会在这里? 韩江景悄悄环顾四周时就觉得角落那人有些面熟,谁知道居然是她? 李罗安与很纠结二人面面相觑,又不敢上前询问,毕竟宋敏儿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她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大约是和韩江景二人一样顺藤摸瓜查到的茶楼。 不过韩江景现在并不着急这些,她相信宋敏儿一定看见自己了,毕竟他们两人都没有乔装打扮,又坐在了茶馆最显眼的地方。这样一个偏僻的小茶楼,就连白鹿书院学子都很少光顾,宋敏儿就算用鼻子猜应该也猜到他们两人的来意了,只要她想知道真相,一定会自己乖乖来分享线索的。 韩江景知道宋敏儿不会暴露自己乔装查探周知元这一事实,便同李罗安使了眼色,一同回了白鹿书院中两人的住处。 刚刚进门换了身衣裳,就听见了敲门声。 “罗大哥罗大嫂,是我。” 第五十一章 宋敏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果然来了,跟料想的一模一样。 韩江景和李罗安交换了眼色,一同出去给她打开了门。 “罗大哥,罗大嫂,这么晚了,来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开门,却看见一个穿着翠绿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宋敏儿,像是在屋内呆了许久出门冷得厉害的模样,不过看时辰,想来她是换了一身衣裳就来了,若不是韩江景和李罗安刚刚看见了她,怕也会被她现在模样骗过去。 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热情引着宋敏儿进了来:“哪里的话,快请进,外面凉。” 宋敏儿道了谢,与韩江景客套了两句,便跟着韩江景入了室内,韩江景给她添上了茶水,又拿出了几块栗子糕作为招待。 毕竟还要从她口中探听消息,可不能怠慢了。韩江景心想。 宋敏儿解下自己的斗篷,交与韩江景,韩江景替她挂在了屋内架子上,却转头看见宋敏儿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倒让韩江景有几分猜不透了。 “宋姑娘,这么晚了,天气又这么凉,你来找这儿做什么,这里离你住宿之地也算远。” 韩江景从宋敏儿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韩江景自己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问道。 “嫂嫂。”宋敏儿看着韩江景尴尬笑了笑,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李罗安,又一脸为难看向韩江景。 她到底要说什么?还想把李罗安打发走?算了,韩江景也不想反驳她,只跟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 “相公你先走吧,我和宋姑娘有几句姑娘家体己话要说。”韩江景一面打发李罗安离开,又给李罗安使了个眼色。 这个宋敏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李罗安回到他自己屋内后,宋敏儿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拉过韩江景的手说道。 “嫂嫂。”宋敏儿只说了两字就开始脸红了起来,“嫂嫂应该能看出来,敏儿……” “有心上人?”韩江景懒得与她周旋,也不大想看她的表演,只想把话题往周知元身上引,“是那个周公子吧。” 谁知道那个宋敏儿低下头,脸上红得更加厉害快滴出血了来:“嫂嫂看出来了?” 韩江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宋敏儿真的是厉害,原来脸红也能装的出来,韩江景怀疑她手上拿了块胭脂。! “你们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自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江景这话倒是真心的,她真情实意觉得两人相配。 “昨日……昨日,周大哥给我一张字条。”宋敏儿从荷包中掏出来一张小字条,“说,约我今晚在竹园一见。” 韩江景接过字条,看上面写了一行清秀小字。 今晚月色甚美,念卿,望竹园一见,解相思苦。 落款,周知元。 韩江景也不想研究这话是否是轻浮了,反正也一定是宋敏儿自己假造的,韩江景现在和她周旋,纯粹是好奇她能编造出什么理由。 “那你怎么不去,怎么还来这里了?”韩江景收了收自己脸上那副轻蔑的表情,换上一副关心的模样。 宋敏儿扭捏道:“我,我……” “宋姑娘莫不是害羞?” “我,想让嫂嫂陪我去。”宋敏儿低头捏着衣角说道。 “这种情况,我去自然是不方便的。”韩江景已经准备拉着宋敏儿的手就走了,但还是要先假装拒绝的。 “可是,若是嫂嫂不去,我一个人有些害怕。”宋敏儿咬了咬嘴唇,微微抬起头来,冲了韩江景腼腆的笑了笑。 韩江景还得配合着她演戏,做出来一副迟疑的样子,似乎是动摇了:“那,我先去,跟你罗大哥说一声。” 韩江景站起身来,往内室走了过去,也不管宋敏儿的反应。 今日宋敏儿说话声音极小,李罗安在内室根本听不见,等韩江景一进来,李罗安迫不及待问道。 “她说了什么?” 韩江景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她说,周知元约她去竹林一聚,让我陪她。” 李罗安压低声音笑着说道:“那她今日的借口有些拙劣,不像她的水平啊。” 韩江景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想来是我们两人知道她意图才显得她借口格外拙劣,实话实说她演的还是不错的。” “她不去唱戏实在是可惜了。”李罗安也附和韩江景说道。 “谁说不是呢。” “哎,你真要跟她一起去竹林啊,这个时辰了,不大安全吧。”李罗安问道。 “不然呢,都到这一步了,不去也不行啊。”韩江景摊了摊手。 “那,要不我偷偷跟着?万一有事也好照应。”李罗安还是不放心。 韩江景拍了拍李罗安肩膀:“安心啦,我的武功虽然说不上顶尖,但对付些杂碎还是绰绰有余,毕竟我可是太尉的女儿,罗大哥,你就放心。” 李罗安刚想再说些什么劝说韩江景,但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韩江景说:“我们已经聊了许久了,把宋敏儿一个人晾在那里也是不好的,我先回去了。” 韩江景直接走回了大厅,看宋敏儿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你罗大哥同意了,只是怕我们两个女子大晚上出去不大安全,让我们早些回来。”韩江景朝宋敏儿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拉了起来。 宋敏儿红着脸拉住韩江景,跟着她一路走到了竹园。 一路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学子,有些有晚课的学子现在刚刚下课,四周人流杂乱。 韩江景领着宋敏儿一路去了竹园,等到了门口便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我……” 韩江景拉过宋敏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劝导道:“这种时候,若是周公子看到我,岂不是会不开心,你还是自己去的好。” 宋敏儿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嫂嫂在这里等一等。” 韩江景被自己的动作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嘲讽道:自己都知道周知元去了哪里,还装什么?你我二人对对方底细都清楚的很,何必装出这么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韩江景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宋敏儿出来,然后一脸焦急告诉她周知元不在。 不然还能如何呢? 第五十二章 从宋敏儿已经进竹园门那一刻开始算,大约有一刻钟了,韩江景已经等得有些乏味了,正准备进去找宋敏儿,一回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罗大哥,你来做什么?”韩江景朝李罗安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李罗安原先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挡得严严实实,结果刚才韩江景往园内走了几步,李罗安刚刚准备跟上去,韩江景却忽然停住,猛地回头,李罗安就被抓了个正着。 被韩江景抓住到底不是个光彩的事情,李罗安不好意思搓了搓手,尴尬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都担心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不安全吗?” “嘘,声音小些。”韩江景环顾四周,对李罗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而皱眉道:“你跟过来的话,万一被宋敏儿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又如何,我担心自己娘子夜晚出门,想偷偷跟着出来看看,她能说些什么?”李罗安一脸无辜,随后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看向韩江景,“你说是吧,娘子?” “谁,谁是你娘子啊。”韩江景脸红透了,把头转到一边,“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办正事呢” “谁不正经了?当时可是你答应的将计就计,现在不认账了?”李罗安调笑道。 “我什么时......”韩江景刚准备往下说,却恰好看见宋敏儿从竹园中出来,本想着把李罗安藏起来,可宋敏儿似乎已经看见了李罗安,韩江景也来不及处理此事,只能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怎么样?”韩江景看宋敏儿走近了问道。 待宋敏儿过来了,韩江景看她似乎神色有些不大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李罗安,随即开口问道:“怎么罗大哥也在这里?” 李罗安把刚刚想好的理由跟她说了一遍,也不管她相不相信,反正彼此都心知肚明,缺些个细节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以为宋敏儿会有些不高兴,找个借口支开李罗安,谁知道那宋敏儿听了李罗安的解释,喜出望外。 “太好了,若是罗大哥在就更好了。”宋敏儿话语间带了些许哭腔,但能听出来欣喜之声。 韩江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说什么?居然说太好了? 韩江景很是不解,宋敏儿到底想做什么? “宋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罗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啊宋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跟我们说,我们要是能帮忙肯定帮你的。”韩江景拍拍宋敏儿后背表示安慰。 宋敏儿听了韩江景的话,换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拉着韩江景的手道:“嫂嫂,周大哥他,他....” 韩江景看她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干脆替她说了:“他不在竹林中?” 宋敏儿赶忙点了点头:“对,罗大哥罗大嫂,周大哥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能替我去他的住处找一找吗?” 周旋了这么久,终于成了。 本来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一直在等宋敏儿,就是为了让宋敏儿给他们两人一个理由,去查周知元的住处。 若是现在周知元不在住处,也不在打工之地,那李罗安就又打算去赌坊走一遭了。他的马已经备好许久了。 现在就在等这一个契机了。 终于演完了,宋敏儿自己也松了口气。她现在还不知道韩江景和李罗安已经怀疑她了,所以做戏也做了全套。 宋敏儿也不担心他们两人不答应,宋敏儿相信今日在茶楼见到他们一事,就已经证明了他们查案的进度,相信他们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至于那个字条嘛.....倒还真的是周知元写的。不过是周知元前几日的所写,宋敏儿早就收到了,但装作没看见,只为了在今日派上用场。 宋敏儿知道,周知元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在帮忙其他人调查,所以前几日那竹园之邀,不用想就知道是兴师问罪的,宋敏儿怎么会去,又怎么敢去,在她目的未达成之前,绝不能暴露自己。至于那个字条,倒不如今日拿来刚好派上用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知元已经好几日没有同宋敏儿说话,除了那张字条,两人几乎没有来往。 不过没关系,等那两个人把周大哥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周大哥真相,要让周大哥知道,我才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宋敏儿如是想。 宋敏儿一路领着韩江景和李罗安弯弯绕绕来到了六阁男学子的住处,自己便离开了。 毕竟是男子住处,宋敏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大方便出入也是情有可原的。 韩江景虽然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但她不大在意这些,都已经准备进去寻找周知元了,却被李罗安一把拽住:“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他。” “为什么?”韩江景疑惑问道。 “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不方便。” “没关系的。” “你不相信我?”李罗安歪头看向韩江景道。 “这....”韩江景迟疑了片刻,“倒也不是不相信...” “那就听我的,乖乖呆在这里。”李罗安口气斩钉截铁。 韩江景想喊住李罗安,却看见李罗安小跑进了周知元的屋内,韩江景只得作罢。 李罗安庆幸韩江景没有坚持要跟来,毕竟男子住宿的地方,除了极少部分,大多数都是乱七八糟的,倘若有些这个时辰已经准备洗漱穿戴不整的男子,若是让韩江景看到,李罗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子,他还是要看着点儿,万一被别人抢了去就不好了。 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住宿条件还算不错,每两人一间屋子,宽敞明亮,分成了两部分,每部分格局都一模一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书柜,还有一把椅子。 李罗安去了周知元的住所,敲了敲门。 原想周知元不在,肯定不会有人来开门,李罗安敲了一会,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罗安原先还以为是与周知元同住的另一位学子开的门,谁知道却看见周知元探头出来了。 李罗安顿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出去了吗? 第五十三章 李罗安愣在原地了几秒,心中滑过无数可能,却都被他一一否定。 可周知元看见李罗安倒不大惊讶,反而泰然自若邀请了李罗安进去。 “你来了。”周知元引李罗安进了去,替他倒了杯茶。 原先桌上有壶泡好的茶,还放了两个茶杯,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有人会来。 李罗安在门口踌躇许久,才慢慢走了进去,边走边观察周知元住处的布置。 周知元的住处很是整洁,地面极其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头放了几本书,李罗安很是熟悉,从书封面颜色来看,大约是《大学》和《孟子》。但是屋内衣橱是打开的,想来周知元是刚刚从衣柜中拿了一件衣服披上才出来开门的。李罗安朝衣柜里面张望,发现其中没有几件衣服,看着大多是些冬衣,正好是这个季节能穿的,想来夏衣有关是放在周府处。 明明和周府关系不好,怎么会愿意把衣服放回去呢?又或者是,他除了周府,还有其他住处?这个人,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李罗安跟着周知元走到了屋中央,原本桌前只有一个椅子,周知元便从屋子另一边抽了一把椅子来给李罗安坐。 李罗安顺势朝另一边看了过去。 刚刚一直在瞧周知元的那一边,李罗安倒没发现,原来另一边是没有住人的,床铺上连被褥都没有,书柜上也是什么都没有的,衣橱门是关上了的,看不见,但想来也是没有东西。 李罗安眼尖,都能看见对面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同周知元这边的一尘不染不同,对面虽然乍看干干净净,实际上蒙上了一层灰尘。 就像有些人,乍看干干净净,实际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周知元拿了椅子回来,看李罗安在看另一边,坐了下来,笑着解释道:“一开始进书院时,报名迟了些,所以自己单独分了一间来。” 李罗安回过神,有些尴尬笑了笑,匆忙拿起桌上茶杯呷了一口,期间有几滴茶水溅到手背上,显得格外匆忙。 周知元这个人不简单,还是要防备一些的。 至于刚刚装作无意把茶水溅到手背上一事,李罗安做了好些次了。原先在宫中步步都要小心,这些个测毒的小技巧,李罗安早就烂熟于心。 李罗安进门前就在手背上涂了试毒的药,若是茶水有毒,李罗安手背就会变成黑色,不过现在看来手背没有丝毫变化,应该是没毒。 李罗安也不觉得周知元会做下毒这种卑劣之事,说实话,若是周知元想杀李罗安,李罗安早就死了上百次了。 “这么晚来打扰,不好意思了。”李罗安放心喝了一口茶水,后道。 周知元在李罗安将水溅出来之时就站起身来,去给李罗安拿来一块方巾,放在了桌上:“哪里的话,罗公子能来,在下感激不尽。” 李罗安道了声谢,从桌上拿过方巾,擦了擦手背后,又把桌上的几滴水渍也擦了干净。 这块方巾大体上是白色的,上面绣了片竹叶。 正拿方巾擦手背时,李罗安忽然闻到一股淡淡香味,原先还以为是方巾上沾染的香气,可能是女儿家用的香粉一类,但李罗安又仔细品味一番,这香味很清淡又夹杂了一些让人不大舒服的味道,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过各式各样香粉,独独没有这么清淡。 环视四周后,李罗安发现周知元书柜上放了个香炉,里面燃着檀香。 许是刚刚没大在意,又或者是那茶香太浓郁了一些,李罗安刚进门时没有发现这檀香的味道,现在忽然闻到,还觉得有些呛人。 “我读书时候,总爱泡上一壶茶,再点上支檀香,这样一来,读书会更加专心,背诵也快一些。不过是我个人习惯,这个香用习惯了,若是罗公子觉得这个味道不大好闻,我便去把它熄了。” 听着周知元的话,李罗安头皮有些发麻,不再敢张望了。李罗安私以为动作不大,谁知道却被周知元捕捉的一清二楚,由此可知此人察言观色本领高超之极。 李罗安害怕自己再不自觉做些什么动作,让周知元推测出一些其他什么来,于是赶忙绷紧了神经,说道。 “周公子多虑了,我是闻此香格外清爽,还想问一问这么好的檀香是哪里买的呢。” “倒还真是寻常香料,是前几日休假随意在家附近买的。应该就在周府附近的,似乎是李家香铺,罗公子若是喜欢,我送你几只?”周知元说着居然真的起身给李罗安拿了小半盒檀香来。 “无功不受禄。”李罗安连忙摆了摆手,又道谢对周知元说道,“客气。” “那等我下次买的时候,喊上您。”周知元也不再强迫李罗安收下,自己起身把檀香放回了衣柜子里。 “对了,聊了这么久了,还不曾问,罗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周知元站在衣柜前一面收着檀香一面问道。 李罗安和他周旋了这么久早就想好了对策:“说来惭愧,罗某自小家中贫寒,不大有机会读书,今日来,是想问周公子借几本书看看。” 周知元此刻已经回到了桌前,李罗安能清清楚楚看见周知元脸上的表情,似乎带了几分轻蔑,想来是这次自己的借口有些拙劣,不过也管不得这么些了。 “不知道罗公子想要什么书?” “我想要,《万字籍》。”李罗安边说边敲着桌面,以便掩盖他的紧张,说罢紧紧盯着周知元的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很奇怪,从周知元表情来看,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万字籍》。难道唐柔和小桃的事情跟他无关? 李罗安现在来不及细想,只赶忙问了另一个自己更想要问的问题:“那不知道,周公子有没有,《经商之法》呢?” 这书名是李罗安随口编的,他只是想试探周知元知不知道石崇生冒充他一事。 “经商之道哪里需要书籍教授,自然是要靠”周知元停了停,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了。你说是不是,李公子?” 周知元冲着李罗安笑了笑。 李罗安觉得周知元的笑容慎得慌, 不知怎么的,明明门关的好好的,李罗安却觉得屋里进了风,寒风彻骨,好冷。 第五十四章 李罗安很是震惊,和周知元对视了许久,突然觉得有几分释然。 “原来周公子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李罗安笑了起来,却发现周知元神色一点点狰狞了起来。 “您的身份,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似乎那个...”周知元摇摇头,“嘶,那个韩小姐好像还不知道。” 说着,周知元一步步靠近了李罗安:“李公子,啊不,似乎更应该叫你,四皇子,对吧?你想一想,若是韩姑娘知道你的身份,然后,啧啧啧,让我想一想,你们两人,夫妻相认,真是光想一想就让人感动呢!” 李罗安也不往后退,只把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周知元:“原来周公子想告诉阿景?现在去吧。”李罗安挑了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罗安真的不害怕周知元把此事告诉韩江景, “周公子已经对我们这么了解了,可惜,我还不大认识周公子呢,要不要介绍一下自己?” 周知元站在离李罗安大约几步远地方便不再往前了,歪头笑道:“四皇子说笑了,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发现为好。我已经给你提示了,别告诉我你没猜到。” “猜到又如何?”李罗安忽然笑了。 “我也不多废话了,明日午时,我在你想到的地方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就在那儿。”周知元伸出一只手想朝门外指了指,“至于现在,慢走不送。” “告辞。”李罗安真的不愿意多与此人交谈。 当李罗安慢慢从周知元屋中退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背后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了。 周知元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罗安一步步回到自己与韩江景住的地方,脚步沉重。 现在宋敏儿应该也在屋中,不过这个时候应该犯不着接着跟她演戏了,毕竟现在连周知元都懒得继续演戏下去了。 此时宋敏儿不知道周知元的事情,还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故事中,一面和韩江景叙述自己对周知元的担心,一面翘首以待李罗安带回来周知元不在住处的消息。 可是已经过了半时辰了,周大哥不在,应该只要敲一敲门就能发现此事,怎么会用了这么久,算着现在这个时辰,去找他的那人怎么说也该回来了。宋敏儿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李罗安推门而入,一开口,便证实了宋敏儿的预测。 “周知元在屋中,和我说了许多。” “他在屋中?”宋敏儿错愕道。 李罗安看了一眼宋敏儿,与韩江景交换了眼神,还是决意没有避开她。李罗安一五一十把今晚和周知元的谈话和盘托出,除了隐去了四皇子和韩家小姐那部分,其他一字不差。 宋敏儿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差。 宋敏儿没想到周知元居然会把自己今日的计划都推了出来,还借自己拙劣的计划布下一个更大更令人恐惧的局。 “宋姑娘,现在能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了?” 听着韩江景的话,宋敏儿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一脸纯真的笑道:“罗大哥罗大嫂不都猜到了吗?还要我说些什么?我的确是利用你们查周大哥,你们从我口中知道的消息,也都是我故意放给你们的。一字不差,还有什么问题?”宋敏儿说完无辜眨了眨眼睛。 韩江景站起身来,不再扶着宋敏儿,冷声道:“你今晚计划是什么?” 宋敏儿依旧一脸纯真道:“自然是想利用你们二人查周大哥了。还能是什么?” “我们今日在茶馆看见了你。”韩江景给自己寻常个靠椅坐下,挑眉道,“还不说实话?” 宋敏儿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们倒是比我聪明了许多,我还能说什么假话?” “我今日在路上遇到周大哥,发现他戴着草帽身着1麻衣,去了那家茶馆,我就乔装打扮跟来了,等了大约有半时辰,就发现他换了身衣裳离开了。我便一路跟着,结果看见周大哥骑上了一匹马,我本想跟上去,但碍于脚力与身份,所以不大方便,便来找了你们,之前所有的演戏,都是为了让你们发现周大哥不在书院内,好引导你们二人去查。我说完了,这样足够清楚了吗?” “为什么要利用我们?” “利用这个词不大好听,不如换一个?我更喜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双赢,多好。我知道你本来就是来查失踪的,我给你们提供了线索,哪里能说得上是利用呢?你们想一想,若是没有我,你们从进书院那一刻就断了线索了,不是吗?”宋敏儿话语间带了几分轻蔑。 “你就不怕你的周大哥因此厌弃你?”韩江景讨厌宋敏儿现在说话的语气,直接找了她的痛楚戳了回去。 谁知道宋敏儿却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朝韩江景挑了挑眉:“我知道我不如周大哥聪明。可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心意。他根本就放不下我,所以,从来赢家都是我。” 韩江景是不相信宋敏儿现在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的:“都说了,现在不演戏,何必装出对他无情无义的样子,我们现在只想听实话。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李罗安拍拍韩江景后背以示安慰:“阿景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她这么说话我怎么能不生气嘛....”韩江景不自觉朝李罗安撒娇道。 “不生气不生气,我来说。”李罗安站到宋敏儿前面,“你知不知道周知元和赌坊有什么关系?” “赌坊?什么赌坊?”宋敏儿皱了皱眉,一脸困惑。 “你不知道?”李罗安看她的表情不大像装的,不过仔细想想,若是她知道,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我若是知道还会让你们两人去查?”宋敏儿表情愈发困惑,甚至开始怀疑李罗安的智慧。 “你真不知道。”李罗安相信了宋敏儿的话,转而问道:“那你知道石崇生住哪儿?” 宋敏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跟六阁不熟,不认识。”看李罗安纠结的神情,又道:“若是需要,我可以问问其他几个与我相识六阁学子。” “来不及了。”李罗安拧着眉毛长叹道。 第五十五章 “明日午时,就要找到他。” “那就别再找其他证据了,相信你的判断。告诉我吧?”韩江景站起身走到李罗安面前。 “明日,去赌坊吧。” “好。” “今日你看到的马蹄铁,算是线索的第一部分。再后来,我在他屋中嗅到了檀香。 你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赌坊中充斥着极其浓烈的酒味。我想他当时是真的去了赌坊,后来趁着我们与宋姑娘周旋时间又回来了。 他点檀香,应该是为了掩盖那浓烈的酒味吧。”李罗安顿了顿。 “还有一样,我为了试毒,曾把茶水有意撒到手背上,那时候他给我拿来一块方巾。那块方巾上的绣样,是片竹叶,同那家赌坊筹码上一模一样。 我想那家赌坊,或许,大概,也许,是他开的。”李罗安攥着拳头,艰难吐出了余下几个字。 “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我现在推算不出来,也不敢再推算了。” 李罗安自小见过许多人间险恶,可他现在还是不愿意把周知元往那些奸佞小人方向想,李罗安心底总是觉得,周知元是个好人。 李罗安知道与人交际,只凭感觉是最最愚蠢的,但他却还偏要相信自己的感觉。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在宫中无立足之地吧。 韩江景看李罗安神色中带了几分落寞,连忙安慰道:“余下其他,明日不就都知道了,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道话,转身看向她,忽然想起今日周知元提起李罗安身份一事。虽然当时李罗安斩钉截铁诉说了韩江景对自己的信任,但说实话自己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其实掐指算一算,他们两人相识,还不足一月,哪里能说得上是知根知底?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韩江景就是相信李罗安,没理由的。 “若有一日,你知道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你会生气吗?” “隐瞒什么?你的身份?那不算隐瞒,是我自己不想知道的。”韩江景不是不想知道李罗安身份,她是不敢知道。 现在不知道的时候,韩江景还能欺骗自己:或许他就是四皇子,两人相知或是一场宿命呢? 其实韩江景也知道是在骗自己。 此时两人一同沉默不语。直到这时才发觉宋敏儿一直一言不发,此时若是凑近看一看便能发觉,宋敏儿瞪大双眼,努力不让自己泪水滑下来,却有一颗接着一颗的泪珠滴落在地。 其实宋敏儿静静听两人说了许久,这才慢慢接受周知元隐瞒了她很多很多事情这一事实。 从前她读书时,就一直告诫自己,心上人只是她绚烂人生的点缀,自己不应该沉溺于情爱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可等到她真的有心上人的时候,才发觉原先告诫自己的那些话,都是空话。 从前感叹那些痴情女子痴蠢,现在倒好,自己也成了那些“痴蠢”之人其中之一了。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现在她宋敏儿,也是个迷惘的当局者了。 宋敏儿长舒了一口气,决意去直面周知元。与其在此用各样格式的小心思猜测他,倒不如直接面对他,无论如何,周大哥都是她的心上人,至少现在还是。宋敏儿相信自己的眼光。 “谢谢二位,我走了。”宋敏儿不做过多解释,只通知了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她要离开这一事实。 若是他们两人知道,应该不会让她去了吧。 他们两人不论怎么说,都是心善之人,哪里会让她一个女子去面对周知元这么可怕的人。 可宋敏儿现在不去,她一定会后悔的。 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其实猜到了七八,但他们不知道如何拦她。平心而论,若是自己遇上这般事情,应该也会不顾一切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吧。 此时两人只能默不作声,目送宋敏儿离开,看她一步步走出屋外,又一步步融入进了夜色中。 秋夜寒风当真是刺骨,刚刚在屋内待了许久,现在猛地出来,感觉骨子里都灌上了寒风,走不动路。宋敏儿从未觉得秋夜里有这么冷得慌,就像血液都被一点点冻上。 不过宋敏儿还能感觉到眼泪很暖,顺着脸颊慢慢流下,缓缓变冷,最后滴在地上。 宋敏儿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是埋怨周知元不告诉她真相,或是伤心自己一片痴心,而她的周大哥无动于衷。 或许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埋怨自己,太蠢了。 明明不够聪明,却还是偏偏还自以为聪慧,居然想借其他人之手来查周大哥,这让周大哥怎么想? 难道说自己不够信任他? 宋敏儿快要被自己蠢哭了。啊不对,已经被自己蠢哭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乖乖等着周大哥告诉自己就是了,何苦设下这么一个幼稚的圈套,好让人抓到把柄。 宋敏儿想着想着,已经一步步走到周知元所住庭院的门口了。她不敢进去,在门外彳亍了许久,还是不曾进去,后仔细想了想,觉得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还是转身离开。 “敏儿,外面冷,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别冻着了,进来喝杯茶吧。” 宋敏儿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知元从里面走了出来,轻轻拉着宋敏儿衣袖,边说边把宋敏儿拉了进去。 宋敏儿此刻心中一片混乱,便跟着周知元呆呆进了去。只刚一进去,就发现了屋内烧了炭盆,很暖和。桌上放了几块自己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周知元还特意给她泡了牛乳红糖茶。 这是她最爱的。 宋敏儿依旧傻站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却发现门还开着,周知元已经坐下了,宋敏儿转过身准备去关门。 “哎,你我孤男寡女,若是把门关上,怕被人说闲话。我倒是没什么,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不好。”周知元制止道。 “秋风彻骨寒冷,若是不关门,我怕冷。”宋敏儿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现在不敢转身,不知为何,她不想让周知元看到她的泪水。 “敏儿,我....”周知元吞吞吐吐半天还是什么也未说出来。 两人先顾无言了许久,宋敏儿也不肯先开口说话,她的哭腔藏不住的。 宋敏儿一直背对着周知元,等泪水差不多止住之时,宋敏儿转过头。 “对不起。” 第五十六章 “对不起。”宋敏儿哭了起来,反而让周知元更加手足无措了,便赶忙解释起来。 “敏儿,我,我不该总是瞒着你,我之前总是以为,我不告诉就是为了你好,就是可以保护你,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周知元话语间带着真真切切着急的意味。 若是李罗安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刚刚咄咄逼人的周知元,此刻居然低眉顺眼,口不择言的朝宋敏儿道歉,细细想来,却还带有几分可爱。 只可惜宋敏儿却没能品味出这其中的可爱之处,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不是,待听完周知元的话,宋敏儿愈发愧疚。 “其实,其实周大哥不必道歉,是敏儿不好,是我不好。”宋敏儿此刻已经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都是敏儿的错,都怪敏儿,明明自己不够聪明,却还,却还偏要班门弄斧,还诡辩,说着自己这么做,都是,都是因为关心周大哥,其实就是敏儿自己嫉妒心作祟,是.......是敏儿不够相信周大哥。” 周知元原先以为宋敏儿已经不在对他动心,待听完宋敏儿这一番话后,倒是松了口气。 接着一把拉住宋敏儿,将她揽入怀中。 一开始,宋敏儿有些惊讶,却没有推开他,只是僵硬的让他抱着,过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轻拍周知元的后背。 宋敏儿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作何举动,待反应过来后,才迟钝的拍了拍周大哥后背,表示回应。 周知元感觉到了宋敏儿的回应,感受到宋敏儿的手心的温度,秋夜寒凉,可周知元分明感觉到了暖意,不禁有几分动容。 “是我让你不够有安全感,是我不好。”宋敏儿看周知元的眼眶红了起来,“我从前啊,在周府过的不好,我一直觉得这个世间众生凉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直到后来,我来到白鹿书院,遇到了你,我才意识到啊,原来,世间丑恶都是假话。 万千人间客,都如浑水,却有人如此清澈,常言道,血浓于水,我倒觉得,水虽清与血,偏又更加温厚,暖人肺腑。 只是回想原先十几年在人世间走动一遭,倒不及在白鹿书院的短短两年。我周知元,无才无貌,又无千金家财,却能遇上一德才兼备,貌比西施,聪明过人的女子与我心意相i通,何其有幸。” 周知元的话一字字落到宋敏儿心上,宋敏宋敏儿哭得越发厉害了。 只不过先前是因为愧疚,而今是因为感动。 “谢谢你,周大哥。我……”宋敏儿泣不成声。 另一边,韩江景和李罗安还在担心宋敏儿去了周知元处会后,会因为周知元的话语受到伤害。不过如此看来倒真的是他们两人思虑过多了。 谁能想到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周知元居然是个痴心人。 反正韩江景想不到,她还打算去周知元门外等着宋敏儿,好方便安慰她。 幸好李罗安拉住了她。不然她就会看到周知元牵着宋敏儿的手一路将她送回去,又顺便在路上卿卿我我好半天的场景。 不得不说,周知元真是个奇人。 若是李罗安有他一半的能耐,差不多在十几天前就跟韩江景表明心意了。说不定都不要到韩江景成年,现在就差不多能拥有个四皇妃了。 只可惜他俩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了。谁曾想,正当宋敏儿和周知元你侬我侬之时,李罗安和韩江景都躺在各自的床上,猜测明日在赌坊周知元会说的种种,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得以入睡。 想来还有几分凄凉。 第二日,两人还不得不起来个大早做早膳。 其实昨日夜里韩江景就饿的不行了,肚子咕咕叫,满脑子都是鸡汤的鲜香美味。但实在是懒得起来,便暗暗下定决心明日早晨一定要吃鸡汤面。 可早晨一醒就失去了吃早餐的兴致,只想在床上躺着不动。 没办法,起来了。中午还要早一些做午膳呢。 韩江景难以想象周知元的马是有多快,午时前大约一个时辰他们才下课,他午时就要赶到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 原先还想着要跟过去呢,都忘了自己还要做午膳呢。韩江景好生失落。 本来今日还准备炸鸡翅的,今日心情不好,算了。韩江景想道。 韩江景一面愤愤不平一面开始炖鸡汤,指望李罗安把面条擀出来,到时候只要煮一煮就好了。 因为早晨起得早,等到学子来用膳时,鸡汤已经炖的鲜香入味了,再用井水把面条煮熟后,再将面条放入炖好的鸡汤中,再加些调味料,那面吃起来鲜香爽滑,韩江景吃上了一碗,倒觉得不负今日的早起了。 不过今日早晨发生了一件让韩江景觉得早膳不再香的事情, 韩江景眼睁睁看着周知元把他碗里的鸡肉全部挑进了宋敏儿碗中。 韩江景先是震惊,而后倒还有几分羡。 本以为两人会就此分道扬镳,谁知道昨日之后,两人却更加情深意重了。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这还不是韩江景最最不解的地方。 讲道理,明明他跟李罗安两人都在书院中,偏偏两人还非要约在千里迢迢的长安交谈。 莫名其妙。若是两人相约在白鹿书院内部,韩江景还能悄悄去听一听。 不得不说,韩江景的确是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重点。 周知元与李罗安相约在那么远的赌坊之中,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带韩江景和宋敏儿听,倒也不是嫌她们麻烦,其实主要是为了不让韩江景知道李罗安的身份,还有周知元给宋敏儿说自己身份时,省略了一些不好的部分。 至于其他少一部分的原因? 赌坊中自然是有故事的。 韩江景迫不及待拉着李罗安看了宋敏儿和周知元情深意重的模样,李罗安只得感叹几声类似英雄难过美人关之类的话。 但等到仔细想了想后,却又回想起原先周知元看宋敏儿的眼神,不由得感叹道,原来眼神当真骗不了人,想来自己日后看韩江景的眼神要收敛一些了。 第五十七章 等学子们都吃完了,韩江景把桌子收拾干净,就开始准备午膳了。 本来今日因为不能同李罗安一起去长安还有几分失望,但一想到今日与周知元交谈过后,一切都水落石出,他们也没有继续待着白鹿书院的理由了,所以今日午膳,倒算得上是最后一餐了。 韩江景还有几分依依不舍。虽然在白鹿书院几日,与学子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但总算是相识一场,而且这些书院学子充沛的精力,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真真切切的让韩江景感觉到了力量,他们就是东国的希望啊! 韩江景想替他们准备一些精巧美味的吃食,也算是为自己的送别宴了。 就在韩江景正思索着自己今日应该做些什么吃食的时候,李罗安已经踏上了去赌坊的路途。 李罗安打算去早些,在赌坊呆久一些,至少心理上能对那地方熟悉一些,在和周知元对峙之时,也能更加从容些。只是不知道周知元的马到底有多快,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赶回长安。 反正李罗安的马是不足够快的,至少他到长安之时,已经是快到午时了。李罗安看着时辰还未到,便先去了那家馄饨店,顺便吃了碗馄饨作为午膳。 等李罗安吃完馄饨后,悠闲走进了赌坊。 赌坊白日是不开门的,李罗安不知道此时,等走到门口才发觉此事,这赌坊不开门,李罗安还当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不过看这赌坊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李罗安觉着老是在门口等着也不是事情,便打算找家茶楼坐一会,再吃上些果子。 李罗安已经打算好了,转身要离开,房门却忽然开了。 “公子请进。” 一位小厮给李罗安开了门,邀请他到赌坊内部坐一坐。 李罗安觉得这位小厮看上去好生面熟,让他不禁多看了两眼。可惜李罗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便只好跟着他先进来赌坊。 一路看着那小厮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思前想后,李罗安恍然大悟。 是上次给李罗安换筹码,又给他拿名册的那位小哥。只是看着比上次黑了许多,想来上次应该是抹了鸭蛋粉。 李罗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说不清的意味:怪不得自己先前调查时那么顺利,原来是周知元都上下打点好了。李罗安现在更加笃定周知元是这家赌坊店主人了,即使不是主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罗安一路上跟着那小厮,又走到那间赌坊大厅中。此时赌坊不开门,诺大的赌坊空无一人,只是浓烈的酒味还是挥散不去,走在赌坊大厅中,只能听到两人脚步回声,经久不散。 那小厮带着李罗安上了几个阶梯,一直走到三楼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赌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原先放茶杯的地方敲了三下,便听到一声巨大的轰响,在空荡的大厅中格外清晰,整耳欲聋。 一楼地面中央原先是一整块的木地板,现在打开了,地面上顿时多出来一个仅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肉眼看着很深,不过里面铺了木梯。 那小厮率先下了去,李罗安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不得不感叹,这是多么高明的机械师设计出的机关,李罗安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其中奥秘。 不过东国最最出名的就是机械,这也是东国与敌军作战,最强大的武器,东国的机械武器层出不穷,机械师也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顺着木梯爬下去后,是一条狭窄悠长的隧道,李罗安原先以为这隧道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谁知道在每一段都放置有灯笼,虽然不是很亮,但也能看个大概。 就这样沿着小隧道走了许久,李罗安盘算着估计走了有两刻,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了,李罗安担心误了时辰,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有多久?” “已经到了。”那小厮停住,指了指前方的木门:“我家主人就在此处等着,您请便。我先告退了。” 不等李罗安回答,那小厮就自行离开了,留李罗安一人在此地,还有几分无措之感。 原想着自己来得早些会让自己自在一些,谁知道看了这些后,李罗安愈发不安了,他站在门前踌躇了许久,才伸手敲敲面前的木门。 那木门感觉很薄,李罗安不大用力敲就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吓得李罗安只敢敲了一下,生怕把木门敲碎。 “来了?” 周知元把门打开了来。 “让周公子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请进吧。” 李罗安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知元这么快就来到这里,自己今日用完早膳就赶来却还不如他快。 “周公子用午膳了?”李罗安试探问道。 “刚刚吃过,今日午膳很丰盛。”周知元回答道,“四皇子进来聊。” 李罗安进了周知元屋内。 说实话,这与李罗安想象有几分不同。原先在李罗安想象中,应该是以黑色为基调,辅以各种暗色,给人以压抑的感觉。 可实际上,这屋子让人感觉很舒适。竹质的衣橱,竹质的床,竹质的书桌,竹质的藤椅,用的还都是翠竹,十分赏心悦目,屋内还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沁人心脾。 还有一样不是竹质的,书柜。书柜上摆满了各样书籍,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竹简。这应该就是周知元的另一个住处了。 虽说这个问题可能不大合乎时宜,但李罗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周公子很喜欢竹子吗?” 周知元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我第一次跟敏儿相见,便是在竹园中,再加上她又特别喜欢竹子,所以.......” 李罗安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原先因为这些竹子产出的些许愉悦之感也荡然无存,何苦无缘无故给他个秀恩爱的机会。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嫉妒这个的时候,这个周知元还有很多秘密等着他。 “周公子和宋姑娘真是,伉俪情深。” 李罗安随便用了个成语夸赞了一番,话锋一转:“所以周公子的其他故事,应该也可以开头了吧?” 周知元笑了笑,给李罗安递了茶:“故事有些长,李大人慢慢听。” 第五十八章 周知元儿时不大受家中人喜爱,待亲生母亲离世后,就一人在住在院中,除了家中婢女,极少有人来探望他。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曾偷偷将自己后院墙上凿开一个小洞,从洞中爬出去,又是个新世界了。 周知元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凿开那个小洞了,大约是第一次被婢女毒打后,他迫不及待想逃出去,于是便拿了一块锋利的石头,慢慢去扩大原本后院墙上的狗洞。 就这样,一日,两日,三日.....周知元不知道自己凿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又或者·是半年。 虽然周知元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凿开小洞,但他永远记得他第一次从洞中爬出去的场景,他记得自己站在长安城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车水马龙,看着旁人的喜怒哀乐。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觉得自己活着。 原来在周府那个小小一隅中的花开花败人情冷暖,其实只是生活中的小小一部分。而他周知元道一身,绝对不应该只困在那个小小的屋中。 自那一日之后,周知元每日有空都会钻出去看一看。 反正平日在家,读书习武这些事情,主母都不大管他,巴不得他不学无术,所以周知元每日空闲出来的时间倒是不少的。 他开始观察,这些府宅外面的人怎么生活。他想要脱离周府的管束,首先就要拥有银子。也不必太多,至少能够养活他自己,让他不必再找自己的婢女要钱。因为每次周知元找她要银子,她都是一脸不情愿,然后狠狠的打上周知元几巴掌,才肯拿出几文钱给他买些衣物吃食。 周知元讨厌这个女人,他也讨厌周府,他恨不得早日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有天夜里,周知元偷偷跑了出去,沿着长安街一直跑,直到天亮,直到正午。 等周知元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迷路了。他跑到了郊外,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景色优美,但是荒无人烟。周知元有些慌乱,只得沿着树林中的曲折小径接着前行。 周知元要累坏了,他跑了一夜不曾合眼,又什么都没有吃,现在很是疲惫。可他不敢睡在此处,他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 就这样沿着小径走了一段时间,周知元走到了一个开阔些的地方,一转头,看见一道长长的大理石阶梯,周知元沿着阶梯走了上去,看见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白鹿书院。 这是周知元第一次来到白鹿书院。 周知元心中有一种逃亡成功的喜悦,其中却又夹杂有几分害怕:他知道自己总归是要回周府的,一想到自己回去之后要面对的一切,周知元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抗拒。 周知元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他走了整整一日一夜,他现在真的累坏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周知元,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他的小身子骨还是受不了的,再加上一夜未合眼,周知元现在很困,困到靠在台阶上,就这么睡着了。 “小兄弟?小兄弟?醒醒?在台阶上坐着睡觉,别冻着了。” 周知元一睁眼,看见许多穿着蓝白色衣裳的人围着他,有男有女,但衣着帽饰皆相同,着着实吓着了他。 “咱们不要都围着他,别把他吓着了。”其中一位大哥哥开口道。 周知元看着那些人慢慢散开了一些,但还没有离开,都是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周知元从未感受到这样的关切过,更不要说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关切。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我,我....”周知元还不曾说话,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这个小兄弟怕不是迷路了?你家住哪里,看看我们几人有没有与你顺路的?” “我,住在长安。”周知元唯唯诺诺回答道。 听了周知元的话,其中一位男子站了出来:“那你就跟我走吧,跟我的马车回去,正好我家也住在长安。” 周知元原先想拒绝,可他思前想后,自己既没有力气,又没一技之长,若是不回周府,根本活不下去,虽然在周府过的不尽如意,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条件。 “谢谢这位哥哥。” “不用谢了,我看你也饿了,上马车吧,车上还有些点心茶水,能让你垫垫。”那位男子朝周知元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拉上了马车。 轻信陌生人,应该不大好吧? 这个念头在周知元的脑中滚动了一下,又立马收了回去。 在周府的日子已经过成那般了,应该不会有更差的了吧。 周知元乖乖跟着那小哥上了马车。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待周知元上了马车,那小哥先是给他拿了几块糕点,又给他泡了壶茶水,然后笑着问道。 周知元道了一声谢谢,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周知元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等点心,外壳是酥脆的类似烧饼的外壳,内里是香滑的芝麻馅料,还做成了树叶形状,实在是可口,再加上当时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周知元没顾上回答小哥的问题,只顾着狼吞虎咽。 等吃完一块小点心后,才朝那小哥点点头。 “跟家中人关系不好,若是觉得能够调和,就去找爹娘道歉吧,若是不能,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好好读书习武,或者是学一门手艺,至少离家后,不要让自己饿死。” 周知元刚听那小哥说前半段时,已经别过头不再听了,谁知道这后半段才是让周知元恍然大悟的。 周知元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位小哥的话,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努力,那小哥说得对,总不能亏待自己。 “若是自己不够努力,那就只能庸庸碌碌无所作为。”那小哥告诫周知元道。 “我想读书,我想习武,我想离开周府,我不想一辈子庸庸碌碌。” 不到十岁的小周知元如是对自己说。 第五十九章 周知元自己一人在离家不算进的地方下了马车,他不想让那位小哥知道他是周府的人。 在他心中,周府的身份与他而言是个累赘,也是耻辱。 周府上下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想他周知元的吧。 走到门口后,周知元独自在自己的小洞口处徘徊了许久。 等周知元从那个小小的洞钻回到自己的屋内,他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一顿毒打。 可实际上,他出去的两日,根本没有人找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离开了周府两日。 在周府其他人眼中,周知元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挂名少爷,没有人在意他到底在哪里,更有甚者,希望他能患上什么恶疾,死了最干净。 周知元忽然觉得自己活在世间有几分可悲,无人关心,孑然一身。 他开始暗暗发誓,日后他周知元一定要比那个周知行活得漂亮,他要比周知行更加位高权重,要比他更加满腹经纶。 他痛恨周府上下的漠视,也痛恨周知行有那么多人关心爱护。 不过,周知元扪心自问,就算家财万贯,就算权势滔天,真的就能弥补他童年的不幸吗?这样他真的就比周知行幸福了吗? 周知元觉得不是。 周知行从小被人爱护长大,就算他一辈子碌碌无为,也会有人爱他,而他周知元呢?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是孑然一身。 不过说到底,周知元还是感谢周府的,也感谢周夫人。 是周府给他吃穿用度,是周府给他读书识字,习武强身的机会。 说实话,若是没有周府,周知元早就死了成百上千回了。 周知元感谢周夫人,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个女人终究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还是找了师傅一同教周知元与周知行两人一齐读书习武。 若是周知元不是周家人,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读书识字了。 若是不读书,周知元注定就要一辈子庸庸碌碌了。 自打上次出门后,周知元意识到,只有读书习武才能改变他现在的命运。 所以他一直拼命拼命的学着,周知行练习一遍,周知元就练两遍,周知行学会一个招式,周知元就偷偷看着师傅的动作,记下剩余,然后夜间自己偷偷练习。 不过这不是最让人头痛的,最让人头痛的是,他还不能展现出来自己的努力。 在夫人查看他们两人学习成果时,周知元总装出比不上周知行的样子,好让自己的愚钝衬托出周知行的聪慧,这样那个女人就会开心,一旦这个女人开心了,就会让周知元的日子好过一些。 自打回来以后,为了实现目标,周知元每日都严格要求自己,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在他的每日计划表中,甚至已经精确到了每一刻,甚至连每日都休息时间都是算到恰到好处。 当然,周知元也没能忘记偷偷跑出去看一看长安风貌。 周知元花费不少功夫去看长安城内各个商人小贩行商的方式,还有各个酒楼茶肆的揽客方式,然后回去偷偷记录下来。 就这样,周知元白日读书习武,晚上去看长安夜市,日夜不辍。 周知元就这样,日复一日,坚持了整整一年,后来经过各种考虑思量,再结合这些日子在长安的所见所闻,他开始了自己的第一笔生意:帮人抄书。 虽然这个办法看上去算不得很高明,但在东国这样一个以机械闻名的地方,印刷居然很不普及,这直接导致了书籍极其昂贵。 不过在东国,矿石树木丰富,笔墨纸砚相较其他几国都便宜上了许多,再加上周知元的字写的极好,连先生都赞不绝口,若是要抄书的话,他的字迹应该足够了。 周知元用他这几年身吃俭用攒下的钱买了几本空白的书籍册子和笔墨,抽用了自己休息的时间来抄写了三份先生给的《三字经》。 虽说《三字经》字数不多,但抄书这种事情的确是耽误了他不少时间,每日休息时间都少了许多,早晨听先生上课也有几分疲倦。 不过等周知元把他手抄的三本都卖出去的时候,他原先的疲倦一扫而空。足足有一百五十文,抛去笔墨纸砚的钱,还剩下七十文钱。 要知道,周知元这几年也才攒下八十文钱。 不过这种事情确实是太浪费时间了,这种抄书的事情只能做一段时间,等到攒够了银子,周知元就想要开始做生意了,不过是小生意。 此时周知元也不过九岁,若要开门做生意,根本不会有人买账,别人只会当他是小孩子,就连当时他卖书的时候,也是着了自己认识的小哥帮忙的。 周知元在长安闲逛了半年,凭借一张可爱的脸和讨人喜爱巧舌如簧的口才,获得了极好的人缘,也认识了不少商贩。 那些大叔大婶看他长得可爱也愿意陪他聊天,或者有些什么新的吃食,都会先给他先尝一尝。 不过这还不是周知元最值得炫耀的一部分,周知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和那些泼皮乞丐兄弟们已经打成一片了。 要知道,泼皮乞丐才是一个地方最好的资源,他们为人仗义,又愿意帮忙,上次帮周知元卖出《三字经》的小哥,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们也不会因为周知元年纪轻轻就看不起他,这也是周知元喜欢他们的理由。 在周知元一年的努力下,攒下了不少银子,在泼皮乞丐的资助与帮助下,周知元的第一家赌坊开业了。 从前长安城的赌坊是没有借钱一事的,周知元眼光毒辣,一下就抓住了这样的商机,周知元的赌坊一跃成为全长安最火爆的赌坊。 后来其他的赌坊也学着周知元这样的手法,只是效果远比不上。 在后来的八年中,周知元凭着自己的商业头脑,把赌坊越做越大,依靠着泼皮势力,一跃成为长安第一赌坊。 不过周知元本人不好赌,也从来不参与。这是他的底线,也是其他兄弟最佩服他的一点。 这些个故事听着容易,说到底却无人发觉背后的心酸。 第六十章 凭借这家赌坊,在周知元之后的几年,过得好了许多。 虽然在其他周家人眼中,周知元这几年就活成了个透明人。就连服侍周知元的婢女也畅快了许多,原先每月还要给他几文钱,现在,夫人拨下来的所有给周知元的银子都到了她囊中,她也不再打骂周知元,反而待他好了不少。 毕竟有了银子,日子再难也能过得下去的。 就这样,周知元过了几年稍微愉快些的日子,虽然说每日疲惫不堪,但至少有个盼头,再加上他分给那些泼皮乞丐的红利也极多,那些人也愿意帮他,周知元也有了几个朋友,虽说不大亲密,但总比自己一个人强了许多。 不过好景不长,等到周知元十四岁那年,长安城又开了一家赌坊。 原先他还不大在意,毕竟每年长安城都要多出来几家新店,周知元觉得没什么。 可慢慢的,那家赌坊变得越来越红火,做得越来越大,就连周知元的赌坊中的一些老赌客也都过了去,直到最后,他的赌坊门口门可罗雀。 这倒当真让周知元害怕了。眼看着自己的生意一点点衰败下去,任谁都会恐惧的,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到底那家赌坊有什么那么吸引那些赌客? 周知元实在是想不出,再加上小孩子心性,沉不住气,便直接乔装打扮成了赌客,潜入那家赌坊。 那家赌坊外表十分不起眼,不要说和周知元的长安第一赌坊相比较了,就连长安城其他那些小赌坊相比,都逊色了不少,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凭什么抢走那么多客人? 周知元不服气,便走进了那家赌坊内部。 一进去就是扑鼻的酒气。赌坊内部都是酒气缭绕,这没什么新奇。那些赌桌排列赌坊规则,也与其他赌坊大同小异,还有借钱的规定,他家利息甚至比周知元的赌坊还高上一些。周知元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地方,到底是凭什么吸引那么多赌客。 周知元在赌坊内部探寻了一会儿,还是未发现真相,正准备离开之时,一位小厮喊住了他。 “周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周知元自以为自己没有露馅,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低着头准备离开。 谁知道那位小厮直接拉住了周知元的衣袖:“周公子稍等。” 看来此人是当真认出来他了,不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周知元有些懊悔。 周知元见自己是逃不掉了,只得跟着那小厮,那小厮带着周知元去了赌坊内一个不算隐蔽的房间,想来这就是这赌坊主人的住处了。 待那小厮离开后,周知元轻轻敲敲门,门内人应了一声,声音不大清楚,但听着像个女子。周知元正纳闷着,那门开了,这家赌坊的主人真容也暴露在周知元眼前。 虽说周知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她时,还是真真切切吓了一跳。 这家赌坊主人,是个肤白似雪,杏眼桃腮的女子,看着年岁应该也不大,约摸十五六岁。 周知元不由得感慨万千:如今这个世道,当真是奇妙,这些个红火的赌坊,居然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孩子开的。 那女子似乎也看出了周知元的惊讶,笑道:“周公子不必太惊叹。说到底,我与周公子不同,周公子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开的赌坊,我是借了其他人的力,说到底还是比不过周公子您的。” “原来这位姐姐已经认识我了。只是知元愚钝,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呢?”周知元刚听此人说了几句话,刚对她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原先觉得此人生的貌美,倒是平白添了几分好意。 只是她一开口,周知元就知道,自己讨厌这个女人说话的腔调,但他还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来,好让那人放松警惕。 就这样的小把戏自然是无用的,毕竟这人对他知根知底,肯定知道他不是寻常孩童,但周知元表面功夫还是不能落下。 “哪里配得上周公子叫声姐姐,我就是个唱戏的,您就叫我月吧,名字什么的,反正也是个代号,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那个女子还是娇媚笑着,她说话的语调不大配得上年龄,没有半分小女儿家该有的娇羞神态,反而老练又圆滑,想来也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磨练了许久,早就把自己原有的一切都磨的干干净净了。 “不知月姑娘找我有何贵干?”周知元不想跟她周旋,虽然她嘴上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但周知元相信,此人绝对不简单。 “呦,本想再跟公子寒暄几句的,这就开始说正事儿了?”月低声笑了起来,随即拍了拍手,“来,给周公子看茶,我们好好聊一聊。” 伴随着拍手声,上来了一个手拿茶壶的小厮,周知元仔细观察了此人,发现这小厮给那个叫月的女人倒茶的时候畏畏缩缩,手还总是在发抖,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可怕。 待那小厮倒完茶下去后,周知元捧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再盖上盖子,等一切就绪,周知元也冷静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月姑娘想要与在下聊一些什么内容?” “我知道周公子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想跟周公子绕弯子。我把周公子请过来,是想让周公子给我帮个忙。作为回报,我能回答你一个问题。”月姑娘朝周知元挑了挑眉,笑道。 “我能帮您什么忙?” “你现在应该先问问题。” “这不是问题?” “这个问题,你迟早会知道的,你要浪费这个机会?”那个月姑娘勾起嘴角,一副嘲讽的模样。 周知元讨厌她这个表情。但周知元很清楚,他斗不过这个女人。他现在只有钱,根本没有任何能拿出手的权势。 唯一能与官家沾上关系的,只有他最最痛恨的血脉。他是参知政事的儿子。他现在没有筹码,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因为他不确定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回弄死他。 “算了,不难为周公子了。我先说。“月看周知元一脸为难,便开口道。 “我想要,周公子替我经营这家赌坊。” 第六十一章 “为何?” 周知元虽然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实际上心中波涛汹涌,完全不知道眼前那人意欲何为。 “不瞒周公子说,我曾偷偷派人查过周公子您,对您也算小有了解。”月姑娘拿起手边一张白纸,“周公子您,字写的极好,而且文韬武略都不落人后。不过啊,这倒不是最吸引人的。” 那个月姑娘慵懒的将手中的纸放了下去,又露出那副让周知元头皮发麻的笑容,娇媚看了周知元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点小小咬了一口。 她在等周知元问。 周知元懒得理会她在这里卖关子,她若是说就说,不说他也不会开口问。 月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手上那块精致但周知元不知道名字的糕点,又拿起桌上的茶小小啜了一口,之后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手,清理掉手上的残渣。 眼看着周知元没有半分想询问的意思,月姑娘也不着急,找上一面镜子,又拿起桌上的石黛开始画眉。 两人都不开口,周知元在默默吃着那小厮带上来的瓜果茶点,不时瞥一眼那个月姑娘。 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其实也只是周知元觉得而已。看着屋内的香,连肉眼都看不出长度变化,原先那茶杯中滚烫的茶水,也依旧是滚烫的,但周知元坐如针毡。 等到那个月姑娘把眉上的留白都涂实了之后,才放下了镜子,悠悠开口道:“周公子有做生意的天分,要是能够有人提拔,想来假以时日,就能成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东国闻名的富商。” 周知元还是不大明白她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她把眉毛色泽涂实之后,反而显得更加凶狠,就连刚刚说话时,都带着几分狰狞之感。 “谢谢姑娘夸赞,但周某志向不在为商。”周知元才不想与这样的人共事,开口拒绝道,“想来姑娘也知道,这官农工商,商人是末流,最是让人瞧不起的·,就算富甲天下,也不如读书取士来的实在。” “我敢这么找到周公子,自然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些。周公子放心。”月姑娘道,“说到底,若是没有官家背景,我这赌坊,也是开不起来的。” “此话怎讲?” “想必周公子在我这破赌坊转了一圈也看到了,这里是吗也没有,没有新奇玩意,没有诱人利润,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周公子不曾想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那么些个客人?” “月姑娘说笑了,您家赌坊的经商秘诀,我这种外行人,哪里能知道?”周知元笑道。 “周公子不好奇?”月姑娘歪了歪头,“若是周公子答应我的要求,我便能回答周公子这个疑问,不但如此,每月给周公子的银子,只会比周公子原先经营那家赌坊的蝇头小利,多得多。” “既有白银千两,又有滔天权势,月姑娘这样的背景,哪里还需要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周知元着实好奇。 “我也不瞒周公子,说到底,那些有才华的商人,现在已经有泼天富贵,就算我们把他们挖来,也不好控制,而周公子不一样。我们调查过了,您跟周府关系一般,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子,而生意上也大多跟一些普通百姓往来,并没有什么不可撼动的背景。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了。” 月姑娘倒是坦诚,语气也十分柔和,却让周知元胆战心惊。 “那月姑娘的意思是,我非答应不可留?” 刚刚那番话虽然字字都在叙说着利用周知元对月姑娘自己的好处,但落到周知元耳朵里就不大一样的,周知元觉得这个月姑娘是在警告他。 若是自己不乖乖就范,怕是不能活着从这家赌坊走出去,再加上自己无依无靠,要是真死在这里,根本连来收尸的人都没有。 周知元说完,便一直紧紧盯着月姑娘的面部表情,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灵动了起来,而原先都是阴测测的,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应该是真的希望周知元帮忙。 “周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月姑娘拍手笑了起来,“既然公子答应了,就麻烦公子在那张字据上按个手印,诺。” 月姑娘从桌上抽出来几张纸,悉数递给了周知元,让周知元看一看。 周知元接过字据,看了几眼,发现只是个转让赌坊地契的合同,想来这个月姑娘也当真是有权有势,在长安城送出这么大一块地皮,眼睛都不眨一下。 待周知元签完字据后,月姑娘又一次唤来了小厮。 “把我给公子的见面礼带上来。” 话音未落,一位小厮抱上来了一个小小的箱子,还未等周知元仔细端详箱子外观,那个月姑娘就把箱子打了开来。 里面装了满满的黄金元宝,少说有四五十两。 周知元心中微微换了换,要是换成白银,差不多要有四五百两,足足有三四十斤呢·。这么多钱,周知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要知道,他的赌坊在长安开的那么红火,周知元一月除去分红也只有一两多碎银。 周知元正准备道谢,却看月姑娘把里头的金子拿开了一些,此时周知元才看到,那些个黄金元宝的缝隙里还塞了不少银票。 “周公子,这里是一千两银子,是我聘用您当赌坊管理的钱。因为要折合成现银数目实在是太大,想来一百斤的东西周公子也不方便带回去,所以我们擅作主张换成了黄金和银票,希望周公子不要介意。” 月姑娘这番话说得倒是及其诚恳,让周知元不由得心中一动。要知道,就算是他一辈子守着他的赌坊不吃不喝,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可周知元还有一样放不下心:“若是我来了这边,那些原先同我一齐开赌坊的弟兄怎么办?” “周公子放心,这些事情我们早就帮您考虑到。表面上,您会去读书,不再参与生意上的事情,原先您的赌坊也不会关门,只是交由他们全权处理。我们会想办法让让周夫人在不起疑心的情况下,送您去长安书院读书。” 周知元一听此事,赶忙道:“既然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那就烦请姑娘帮人帮到底?” “周公子请说。” 第六十二章 “我想去白鹿书院。” 周知元自打儿时去过一次后,对那里念念不忘,那些学子脸上洋溢的自信与幸福是伪装不出的,所以这几年,周知元一直在四处打听,终于得知了白鹿书院的消息。 那里一直是他憧憬的地方,若是这个月姑娘能让他进去,这千两白银不要也罢。 不过周知元说完话后,那个月姑娘久久没有回应,让周知元有些胆战心惊,正当他在反思自己的要求是否太过分之时,却听到月姑娘的声音响起来。 “好。 但我们只能让周夫人知道有此事,让您去参加这么个考试,至于能不能考入白鹿书院,还是要看您自己的本事了。”月姑娘答应的倒是爽快。 “我能知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知道?” “周夫人的陪嫁丫鬟,啊不,现在应该是老婆婆了,很是不巧,是我家丫鬟的亲生母亲。”月姑娘笑道。 “月姑娘当真是有本事。”周知元有些后怕,想来他的身边应该也有她的眼线吧。 “废话不多说,现在这家铺子已经是你的了,这些秘密也应该能告诉你了。”月姑娘一改刚才娇媚的模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着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纸向上猛地一提。 周知元听到几声低沉的轰隆声,但那个镇纸并没有被拿起来。这让周知元很是困惑。正思考者,那个月姑娘拉住他的衣袖,把他从屋中拉了出去。 这个月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力大无比,虽然只是拉着周知元的衣袖,但周知元感觉到整个人都要被她提走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直延续到周知元给李罗安讲故事的时候,都没能得到解决。 月姑娘把周知元拉到一个狭小的屋内,点上了一盏油灯,但还是不大明亮。 这么小的屋子能有什么奥秘?周知元心中还有几分不屑。 月姑娘也顾不得理会周知元,只在墙上摸索一些什么,过了没多久,周知元又听见了几声轰隆声。 狭小的墙面上开了个洞,刚好足够一个人爬进去。 “周公子跟着我。”月姑娘松开了拉着周知元衣袖的手,什么也不解释,率先沿着小洞爬进去了。 周知元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只得跟上去。 从外面看,那个洞口极深,周知元还以为要爬很久,谁知道才爬了一两步,就豁然开朗了。 不过很是奇怪,这又是一个房间,若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倒是比刚刚那间大了许多。 地面上有个洞,里面有梯子。原先周知元还没看到那个洞,只以为是光阴投在地面上留下的影子。直到月姑娘爬了进去。 周知元一边跟上月姑娘,一边感叹道:自己才爬了这几个狭小通道就沾染了一身灰尘,而那个月姑娘,身着白衣,现在居然一丁点的灰尘也未染上,想来她衣服的布料应该是极贵。周知元也想给自己买上这么一件衣裳,这样也省的洗衣服了。 周知元发现自己走神了半天,这个隧道还未见底,他还在一直向下攀爬,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长,周知元觉得自己已经到达地底了。 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想问上一句,可还没开口,就发觉自己的双脚着地了。 面前是一扇破烂的木门。 月姑娘看出了周知元的迟疑,她决定让周知元自己推开那扇门。 “周公子请。” 周知元说真的不想自己动手,一来说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二来是这木门上挂满了蜘蛛网,看起来真的不太吸引人。 不过月姑娘都开了口,周知元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推脱,只好不情不愿的推开了那扇门。意外的是,这扇门及其沉重,好像不是木头所制,倒似千斤重的铁质。 周知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那扇大门,累的气喘吁吁,本想休息一会再看一看门内部的乾坤,谁知道还未仔细查看,甚至没有抬头,那屋内夺目的光就自己钻进了周知元眼中。 这是怎样一个繁华的地方。 来来往往各种口音的商人穿梭在琳琅满目的摊位前,那些摊位上的奇珍异宝,很多都是周知元闻所未闻的。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周知元进入了这里。 周知元做梦也不曾想到,在他自己生活了多年的长安城下,还有一所更加繁华更加富饶的地下商城。他忍不住在每个摊贩前流连。 猫眼石,孔雀石,金刚石,翡翠,珍珠....这些个原先夺目的宝石在这里黯然失色。 虽说是地下城,但这里亮如白昼。墙面上镶嵌着夜明珠,每位小贩摊位上也有各式各样的 荧石,各式各样,散发着不同的颜色。 那些寻常人家使用的蜡烛油灯,在这里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穿过这条卖宝石的小街,再往前走一走,周知元发现了一条卖美食的街道。 准确来说不是周知元发现的,而是周知元的鼻子发现了这些奇妙的香味。鲍鱼,海参,松茸,荔枝,龙眼....这些都是周知元在书上读到的,而今倒是第一次见。 这倒不是最最奇妙的,周知元还发现了许多他在书上都不曾见过的各样鱼类菌类,还有些清香扑鼻的果蔬。 周知元从来没有吃过鱼。长安城水产极少,那些个鱼虾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虽说周家也是长安城店名门望族,但周知元这么个不得脸的庶子,就算偶尔有鱼虾一类,也只能看着。 至于鲍鱼海参一类,从来都是活在书上的,就算长安浮华如斯,也是没有的。就算偶尔有,也都是进了宫中,给那些王子皇孙尝尝鲜。就算平民百姓耗尽身家,也是买不到的。 月姑娘看周知元这么眼巴巴看着各样美食,便决定请周知元吃上一碗,不然看他光这么看着,还有些凄凉。 她把周知元带到一家她爱吃的酒楼,给周知元点了份佛跳墙。周知元不大好意思让月姑娘付钱,连忙抢着买单,谁知道却听小厮开口道。 “佛跳墙一份十个糖葫芦,谢谢公子。” 第六十三章 周知元听的云里雾里,怎么买东西还用上了糖葫芦? “周公子有所不知,这个糖葫芦1,同我们平日说的不同。“月姑娘从口袋中掏出几块钱币出来,拿给周知元看,“周公子看,这便是糖葫芦。“ 周知元接过月姑娘手中的铜钱币,拿起来端详了片刻。看来这个“糖葫芦“也没有什么巧妙的,不过是个普通铜钱样式,中间画上了个糖葫芦的纹样。 样子倒是巧妙,但周知元不明白,为什么这里要造出来这样的另外钱币,用东国流通的钱币不会更方便一些吗? 正准备去问,却看月姑娘已经去付了钱,周知元只好乖乖呆在原地等她回来。 现在倒是闲来无事,周知元开始观察四周的食客。 大部分看起来都是些富商,大腹便便,衣着华贵,身上的布料,就连周知元这种不懂行的人看来都觉得华贵得很。 除了些富豪,周知元还看到了不少高鼻深目的外族人,这样的打扮和模样,跟书中说的当真能一模一样。不过周知元现在早就没有了原先那种惊讶感,周知元此刻觉得这里有什么奇妙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在周知元观察四周之时,月姑娘已经付好了钱,回到了周知元所坐的桌前。 “月姑娘,这个糖葫芦钱币,跟东国银两应该怎么换算,我该怎么给你钱?“周知元不好意思收了人家白银千两,还腆着脸让人家请自己吃饭。 “没关系的,我也不缺这几个银子,况且,我相信以周公子的才能,能给我挣得钱,不止这几个银子。“月姑娘没了原先的娇媚,反而多了几分清冷,这让周知元舒服了不少。 “那,为何这钱币是糖葫芦?“周知元因为原先被月姑娘噎了一次,有些尴尬。 “这钱币是我自己设计的,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我喜欢。还有这一个糖葫芦抵一两银子,所以这份汤是十两银子。“ 月姑娘语气间带着几分冷漠,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荷包扔在了桌上,“这是五十个糖葫芦,你收着,自己在这里转一转,看到什么有趣的自己买,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等等,我还不知道,那家赌坊红火的理由。“周知元情急之下喊出了声。 “没什么特别,就是赢者,“月姑娘顿了顿,“赢者,能进入这所地下城。再没有了。“月姑娘头也不回说道。 周知元还想问些什么,但看着月姑娘越走越远的背影,周知元把话噎在了喉咙中。 这里是真的存在的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底如何出去? 周知元觉得这里就像海市蜃楼,根本不像真实存在的。他一想到自己那么多年在长安生活,而自己的脚底下,就有着另一个繁华的不夜之城,想想还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这里到底怎么出去?难道只能原路返回?周知元不知道自己记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当时精神太过紧张,实在是没有努力去记。 周知元现在很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正在纠结之时,却听见有小厮大喊一声:“客官,您的菜到了。“ 周知元定睛一看,那小厮端着个汤盅走了过来,看着极小的一小罐汤,外面花样倒是及其漂亮,不过实在是小了一些吧?就这样小小的一盅汤,管是什么也绝对卖不到十两银子吧?难不成里面是黄金炖的? 周知元正疑惑着,那小厮却已经把汤盅端到了桌上,还未揭开盖子,便能闻到香气四溢,一股清淡又浓烈的香味不断往周知元鼻子里钻。 这样的香味,周知元的的确确是第一次闻到。他迫不及待揭开盖子,便闻到一阵更加浓烈的香气,又带着几分清甜,不断引诱着他喝上一口。 周知元小心翼翼拿起来那个小勺,轻轻舀出一勺汤放在口中。 难以言明的醇厚,又带有各式各样的味道,却又不冲突,仿佛把这世间各种巧妙的鲜味都融入进了同一口汤中。 周知元迫不及待翻看里面的材料,有鲍鱼海参这些他只在书中见到过的材料,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从未见到过的新鲜物件。 这样的美味,这样的地方,怪不得能够吸引那么多多客人。周知元一面享受着这惊人的美味,一面告诫自己:这样有无限诱惑力的地方,很危险。 最是这样让人享受的时刻最容易让人变得贪图享乐,从而失去目标,周知元开始提醒自己。 吃完这一餐,必须回去了。 虽然自己身上还有五十个钱币,但他不敢再呆下去了,他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沉溺在这个看不见时间流淌的地方。 周知元快速吃完了那碗佛跳墙,跟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那个月姑娘带他回来的小房间。 这里当真是繁华到了极致,想来当年东国最最鼎盛之时,也不及其十分之一,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能有那么多新鲜物件? 周知元虽说心中困惑不已,但实际上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东国与其他国的商事往来,都有进出关税,所以他国东西在东国价格相较与在当地偏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如今年代,东国机械业发达,军队力量不容小觑,但商业倒是不甚发达。 军队固然是一个国发展的重要条件,但商业力量也不容小觑,其他各国为了防止东国贸易发展过快,都在暗地里打压。 而这里有这么多在东国闻所未闻的奇珍,随意看看数量,也远超每年其他国家进贡的数额,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应该是走私来的。 等周知元回到地面上后,他便又些后悔,但自己无依无靠,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思。但走私在东国罪名不轻,周知元想着就有些害怕。 不过幸好自己只是经营赌坊,这些应该同他没有什么大关系。 周知元如是安慰自己,心中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两年后,月姑娘的确如约让他去考了白鹿书院,因为周知元这几年极其努力,便考上了白鹿书院。 第六十五章 蔬菜还是挺难做出花样来的,韩江景又些开始又些迷茫了。 马铃薯,藕片,山药,芋头,胡萝卜这一类都不大方便再做了,因为这几样都是可以算作主食,再加上菜品里头已经有了芋头了,韩江景还煮了一大锅米饭,这几样就不要了。 不过话说除了这几样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茄子?似乎太吸油了,不够解腻。萝卜?倒是解腻,但是常常要配上一些肉汤才足够鲜美,但现在韩江景手头上没有什么肉汤可以炖萝卜了。 说到肉汤,韩江景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可以做前几日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一道菜。 她还只是在书上看到的,还不曾试过。这道菜叫“假煎肉”,用的是瓠瓜和麸,也就是用面团和好洗出来的面筋,这两样应该算是清爽了。而刚才洗面筋时出来的面粉水刚好可以拿来做凉皮,自己反正·也不爱吃米饭,正好方便。 制作面筋过程有些繁复,先要把面团醒好,然后洗出面筋,之后醒上一柱香功夫,把洗出来的面筋撕扯成小块。取出部分上笼蒸上二十分钟,关火后拿出切成小块,便是烤麸。 把刚刚剩下的面筋切成小块放入水中煮熟,切成小块来。把瓠瓜也去皮切厚片。 在锅中放入花生油,把切好的面筋放下去炒至焦黄,捞出。再下猪油小火熬制葱段焦黄,待熬好后,把葱段捞出,将瓠瓜放入锅中炒香,加少许盐,把面筋回锅炒至一会儿,带炒至好后装盘,把炸好的葱段放上。 看起来,似乎不大诱人。不过炒焦的面筋看起来还当真很像肉片,倒也不负假煎肉这个名字了。 韩江景看着这寡淡的卖相,实在是提不起食欲,但好歹是自己做的菜,还是要尝尝的。韩江景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瓠瓜放入口中,嚼了嚼。 出乎意料的好吃,口感清甜,加上用猪油炒制而成,还平添了几分肉香味。面筋爽口有嚼劲,有融入了瓠瓜的清香,的确解腻。 这三菜一汤,若是平日也足够了,但今日算是告别宴,光光这几样是不够的,韩江景还需想出来几样。 她想让白鹿书院学子们吃些好的,好感谢这些天来他们的照顾,而且今日李罗安去见周知元,回来时候估计心情也不太好,多做些好吃的,也好安慰安慰他。 不如做个地三鲜?不要不要,还是太油了。韩江景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的拿手菜。 不知道诸位可还记得第一章中韩江景的招牌菜?不记得?回去翻一翻! 没错,就是开水白菜。 这道菜很是费时间,但很巧韩江景时间多得很。 韩江景先把除了炸排骨之外的菜都放到了蒸笼上热着,然后开始了炖汤的复杂过程。 虽然事情繁琐,但韩江景还是很惬意的。 而在另一边,李罗安已经气得怒发冲冠。 “这里是她给我的五十个糖葫芦,我没动过,现在留给你们,去救救东国吧。”周知元语调上调,李罗安能听出来他的诚恳。 但他终究是犯错了。明明知道贩卖东国器械会害死那么多黎民百姓,可他选择了沉默,沉默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其实李罗安是埋怨他的,但李罗安也理解他,他的确无能为力。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人,结束这场可怕的交易。 “怎么能找到她?”李罗安问道。 “我不知道,自从三年前一面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 李罗安听了周知元的话,沉默了许久。“那我应该怎么去那个地方?“ 周知元从桌柜中掏出来一张破旧的纸,递给了李罗安。李罗安接过那张已经泛黄破旧的纸,瞥了一眼。 是张地图,从赌坊一直到周知元口中的地下城,每个地方都标的清清楚楚。 李罗安仔细看了几遍,很是震惊,倒不是因为看到周知元如此细心的做了这样的地图,而是因为。 “我们上面,是白鹿书院?“李罗安的惊讶溢于言表。 周知元也不说话,领着李罗安从另一边的扶梯上了去,没一会就看见了一片木门,不过颜色很奇怪,说起来是门,但门四周都是木质的。 而且空间很是狭小,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在其中都站不起来,而且四周也很窄,只能恰好容纳两人通过。说实话倒不大像个门,似乎更像一个,柜子。 李罗安看了周知元一眼,周知元耸肩道:“自己打开?“ 看着周知元的表现,李罗安心中忽然有了几分不安。他小心翼翼推开了那个狭小的木门。 有些落灰的桌子,空无一物的床铺,空空荡荡的书柜。 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啊。 李罗安再往另一边看,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周知元的住处吗? 一想到自己先是骑马到赌坊,然后跟着小厮爬楼上上下下打开机关,再接着在那个黝黑的隧道中走了那么久,才找到这个破地方。 而周知元,吃饱喝足后,慢悠悠下来了。 李罗安幽怨看向周知元,周知元微微一笑:“今日韩姑娘的午膳做的太好吃了,尤其是那个白菜,及其鲜美。“ 李罗安现在想掐死周知元。 周知元看出了李罗安的不开心,赶忙把他从自己的住处门口推了出去:“此刻应该还没有凉透,应该还来得及,再见。“ 李罗安茫然无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周知元推出来。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便乖乖跑回了膳房中。 韩江景已经等他很久了。韩江景还特意给李罗安做了一份凉皮,还加上了自己刚刚做面筋时蒸出来的烤麸。 原来刚出炉的时候还是热的,现在是真的彻彻底底成了凉皮了。 看到李罗安回来了,韩江景赶忙站起身,把在锅中蒸的菜都拿了出来,还准备把有些发凉的炸排骨复炸一遍。 若是蒸的就会不再脆了。 “不用了,这些够了。“李罗安拦着韩江景不让她去再炸排骨。 韩江景执意要去:“不行,我都做了,而且,我自己也想吃。“ 李罗安无奈笑了笑:“那好吧,我陪你。“ 第六十四章 “这就没有了?“李罗安听完周知元的故事,语气间带了几分失落。自己听了好几个时辰,这么长的故事,说到底什么令人惊奇的点都没有。 说实话,从头到尾唯一吸引李罗安的点就是那个佛跳墙。李罗安在宫里面的时候,吃过几次鲍鱼海参,但觉得味道一般,还带了些腥气,这次听周知元这么一说,还有几分期待。 一听那里就是个好地方。 李罗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跑题了。 “咳咳,那个,这个故事的重点就在于,那些地下城里有很多走私而来的商贩吗?“李罗安正色道。 周知元摇了摇头,叹气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利用你们淌这趟浑水。 说实话,一开始失踪一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策划的,那几个六阁的家伙来我这里赌钱,我看他们钱多烧得慌,干脆让他们去帮忙照顾那些难民了。 哦对,就是上次你们看到的那几个。我还让他们闻了异域进口的失魂香,所以他们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吸引你们这些有地位的人来查,好让我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这几年因为帮忙那个月姑娘的事情,一直对东国百姓心存愧疚,但我实在是人微言轻,只能利用你们帮忙了。“ 周知元此话说得的的确确诚心的,李罗安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但说实话,李罗安完全没有听懂此事。 “周公子对东国的一片赤忱之心当真是日月可鉴,但在下实在是没听明白,请周公子明示。“ “你知道月姑娘她们是做什么的?“周知元顿了顿,“是贩卖东国的军用机械,给敌国。“ 李罗安原先还以为不论周知元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惊讶的,谁知道听完却震惊极了。 怪不得这几年北国的机械发展如此迅速,让东国军队在对战时吃了不少亏。 李罗安眉头紧锁。他想起来上月听父皇说,边境战场,北国研发出与东国相同的弓弩机械,甚至在射程上更甚一筹,直接导致了东国边境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三万条人命,多少银子能换三万条人命? 李罗安不敢往下想了。他清楚得很,若不是东国朝政当真出了问题,就凭那个“月姑娘“,能拿到什么机械? 现在的东国,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另一边,白鹿书院。 韩江景在李罗安去长安城的路上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午膳了,要想做好一顿午膳,食材的新鲜度,时间的充裕度,都至关重要。 鸡肉,猪肉,牛肉,鱼肉,还有虾,这几类应该足够做肉食了,要真还有其他的,韩江景估计自己也不会做了。 本来想做炸鸡的,但看到那么新鲜的芋头,韩江景实在是想吃芋头烧鸡,又香又辣,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再想一想那芋头吸饱了汤汁,又软又香。 吃什么炸鸡,芋头烧鸡才是鸡肉真正的归宿嘛! 将鸡肉剁成大块,加些料酒腌制一会。把芋头去皮后,用滚刀切成大块,防止一会儿煮的过烂。 等鸡肉腌制好后,在锅中放油爆香葱姜蒜,加入一勺豆瓣酱,炒出红油后倒入鸡块翻炒,待变色后加入盐,料酒,酱油调味。 待调好味后,加入水没过鸡肉,把芋头扔进锅中,炖上一刻钟,最后撒上葱花,便能出锅了。 芋头中吸满了鸡汤,甘甜且有饱满的肉香味,口感也及其糯,让人欲罢不能。 鸡肉炖的时间刚好,嫩滑又入味,还很有弹性,又有些豆瓣酱的微辣,让人食指大动。 虽说芋头烧鸡很好吃,但韩江景还是想吃油炸的东西,那四溢的油香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油炸的东西,自然是肉最让人心动了。更不要说今天的排骨,不仅肉多,而且肥瘦比例极好,太肥的炸出来腻,太瘦的炸出来有些柴,就是今日这样的才是最好的。 韩江景把排骨剁成小块后,用冷水冲了好几次,平日做其他排骨的时候,韩江景都爱焯水,但今日只用了冷水冲洗。 这样会更嫩,而且同样也不会腥。 把排骨沥干水分之后放在一边,拿出一头蒜来,切成蒜蓉,不用太碎,保留颗粒感。然后把他们全部加入排骨中,再在排骨中加入适量的糖,盐,还有少量酱油,一些辣椒粉,再倒少许黄酒,几片姜。 腌制三十分钟,让排骨入味。待腌制好后,裹上玉米粉,抓匀。 把锅中加入许多油,烧热,待油冒烟后,转成小火,把排骨放入锅中炸,先不翻动,让排骨稍微定型后翻动。 小心把粘连的分开,让排骨完全浸在油中再炸上一刻钟,就能出锅了。 一口下去,汁水四溢,蒜香与油香配合上肉香,实在是人间美味,韩江景原想只吃一块尝尝味道,一下没有忍住,吃了整整三大块。 好吃倒是好吃,但吃多了确实有点腻。 看着水池中鲜活的鲫鱼和嫩白的豆腐,韩江景有了主意。 韩江景剖开鲫鱼后,把内里处理干净,在背上切花刀。 这切花刀是门技术活,太浅了不入味,太深了在煎鱼之时又容易烂掉,最好切在鱼肉到鱼脊骨一半的地方。 待切好后,拿葱姜挤出汁涂抹在鱼背上,加些黄酒腌制一段时间,以去除鱼腥味。 拿出一块嫩豆腐,切成小块泡水。 此刻鱼肉已经腌制的差不多了,把整条鱼放入锅中,放入葱姜煎制到两面金黄。 待煎制好后,加入水没过鱼背,加入豆腐,挽好一个葱结,扔进汤中,等烧开后,把锅中所有转移到紫砂煲中炖煮。 等时间差不多快要出锅了,再加入少许盐调味。 此时锅中的汤已经炖的奶白,鲜香扑鼻,却完全没有鱼腥味,韩江景忍不住给自己盛了一碗出来。 鱼汤极其鲜甜,配上刚刚炸好的排骨,实在是绝妙。 还是需要一些蔬菜平衡这些油腻,今日还有许多新鲜时蔬,韩江景决定做些蔬菜,好平衡平衡吃了吃这么多肉的油腻。 第六十六章 “要不你先去吃,我来帮你炸?”李罗安看韩江景忙活了一上午,有些心疼。 “算了,就你的厨艺,我不放心。”韩江景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回去坐着吧,把语言组织组织,一会儿给我讲一讲周知元的故事。” 把排骨炸热用不了一会儿,就说话这一会儿功夫,韩江景就已经把排骨炸好捞出来了,李罗安还未走到桌前,就看韩江景端出来一盘排骨。 “我还没开始组织语言呢,就好了?”李罗安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边吃边说吧。”韩江景把凉皮端给李罗安,又端出来两份开水白菜,还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便开始吃了。 凉皮又辣又爽滑,加上韩江景秘制的调料,实在是爽口,李罗安就吃了一碗馄饨,现在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大盘凉皮,喝了两口汤,便准备开口给韩江景讲故事了。 不过在讲故事之前....“这个菜汤,怎么会如此鲜美?” 韩江景有些自豪:“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入口有肉香醇厚,又有白菜的清甜,汤看着又是清澈无比,当真是奇妙。” 虽然说韩江景很爱听别人夸她,但她现在最想听多不是这个。 “说正事。”韩江景拍拍李罗安。 “哦对,我今日....”李罗安听了韩江景道提醒,开始边吃边给韩江景讲故事了。 韩江景就这么安静的听着,李罗安发现韩江景沉默的有些可怕。 李罗安小心翼翼开口问了一句,韩江景还是不回答,待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大哥,这两年一直在,边境。就在去年,还受了一次重伤,差点没命。”韩江景语气平和,但李罗安能听出她的悲伤和愤怒,“就是被北国弓弩车射伤的。” “对不起。”李罗安有些后悔对韩江景提起此事。 “与你无关,是那些背叛者的错。”韩江景还是很失落。 “等我们吃完,就跟白老先生辞别,我们去找那个地方。”李罗安说道。 “能在长安留这么多年,陛下不知道?” 李罗安原先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若不是韩江景说,李罗安根本没有想起来这个男人。 他不知道? 他肯定知道。 他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比自己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强多了。 他既然知道,怎会一直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这样祸国殃民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容忍存在?他为什么不插手? 想来只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在李罗安查石崇生他们几人背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他不是不想管,他是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年来,在东国,他看似说权利的巅峰,实际上被很多人制约着。首当其冲,就是皇后一族。 皇后一族在先帝时期就权势滔天,若是他不依靠现在皇后一族的势力,就他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皇帝。在他登上帝位后,几乎就变成被皇后一族控制的傀儡,好在皇后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多年来,他已经逐步瓦解了一部分皇后母族的势力,把权力一点点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想来时家人是看出来他的狼子野心了,想要借此扶持北国,好一点点蚕食掉东国。就算他看出来又如何,他根本无力回天。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李罗安真的能做到吗?李罗安这一生富贵荣华,都是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他所有的权力,也都来自这个男人。 而皇后现在,应该也是时家的弃子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李罗安不打算再想了,至少查到真相,那些证据应该能让朝堂上人不在支持时家吧。毕竟那些老臣,都是真心的热爱东国。 现在,去找白老先生吧。 待到周知元和韩江景同白老先生告别后,原想从周知元屋中穿过去,但韩江景想回泰安看一眼,两人便把自己的行李带上马车,直接离开了白鹿书院。 一路上,韩江景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因何而起,但却让韩江景心慌得很,她迫不及待想回家看一看,便让李罗安把她的行李暂放回了泰安,自己先回了韩府。 韩江景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傍晚,此刻韩大人和韩夫人正在用晚膳。 “阿景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韩夫人看到韩江景,先是惊讶,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没有,想着很久没回家,也有些想爹娘了。”韩江景看着自家爹娘都好好的在桌前坐着吃饭,稍稍心安了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安。 “阿景还没吃饭吧?快,给阿景上一副碗筷。”韩大人赶忙让家中婢女给韩江景盛了一大碗饭,“阿景这几日都瘦了,多吃一点。” 韩大人把韩江景拉倒自己身边坐下,给她夹了几块肉,还撕下一大块鸡腿给韩江景。 韩江景好久都不回家了,在白鹿书院忙碌工作了这么久,一日都没有休息,想来也应该给自己放一个假了。 但一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韩江景就觉得头疼,再想想自己的自由自在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就更加不敢休息了。不知道剩下的这一年多,能不能把自己这些手头上的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处理完。 阿柔小桃一案,贩卖器械一事,还有之前那个去见李妈妈的黑衣人,还有阿柔留下了点盒子,都是未解之谜。 韩江景当前的计划是打算先去周知元所说的那个奇妙的地方看一看,这样迷人的地方,不知道埋下多少的白骨。 不想这些了,今日就先放纵一下,好好陪一陪爹娘吧。 韩江景一想到爹娘的关心,就觉得温暖了许多,不论有多少令人烦心的事情,只要家人平安,一切都能过去的。 “对了,爹,娘,哥哥这几日有没有写信回来?”韩江景还是不安,再加上李罗安告诉她的事情,韩江景忍不住问了问哥哥。 “他,他哪里能想起来写信呀,要说上一封信,怕还是一个月前的了。”韩夫人有些埋怨道。 “想来哥哥是在军中训练任务繁忙。虽说今年停止了与北国的战事,但训练是一日都不能停的。”韩江景安慰自己,也安慰母亲道。 第六十七章 “阿城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也不知道他娘心里多担心他。”韩大人也附和韩夫人道。 韩江景知道,虽然,爹嘴上说着是娘担心他,实际上自己也是在担心哥哥吧。 自从上次哥哥受伤后,爹爹千方百计要让哥哥回来,害怕哥哥再回战场会有什么不测。但是哥哥就是不愿意回家,执意要留在边疆,因为此事,两人还冷战了一段时间。 后来在哥哥的坚持下,爹爹还是不得不妥协了。 不过韩江城和父亲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所以韩大人不承认自己关心儿子也是情有可原。 韩江景决定给父亲个台阶下。 “那今日我给哥哥写一封信,让他今年过年早一些回来。” “你呀,自己常常回来看看,娘就开心了。”韩夫人作势要打韩江景。 此刻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却忽然一个小厮冒冒失失闯进来了。 “老爷,夫人,少,少爷他,他回来了。”那小厮脸上写满了惊恐,说话还结结巴巴说不出事情原委,这让韩府一家人都有些恐惧。 “少爷回来,不是好事吗?何故如此惊恐?好好说话。”韩江景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了,但还有一些害怕,但担心这个小厮的话吓着爹娘,赶忙呵斥道。 “小姐,少,少爷他,他。”那个小厮被韩江景一呵斥,更加紧张,越说越结巴,“小姐,你自己去看看吧。就,就在,就在,府门口马车里。” 韩江景也顾不得那人怎么说了,赶忙跑了出去。 门口果然有辆马车,韩江景来不及仔细观察,直接就掀开了帘子。 韩江城胸口上缠着纱布,面色苍白,躺在马车里的垫子上。 “大哥?”韩江景先是震惊,然后唤来小厮把自家大哥从马车上扶下来,又唤来几个婢女把大哥房间内的床铺好。 此时韩大人韩夫人也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看见韩江城重伤的模样,韩夫人脚下一软,差点晕过去。 “韩夫人不必担心,韩公子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在家好生修养几日就好了。”跟着韩江城乘一辆马车而来的男子说道。 原先韩江景只是看见了大哥身边有个人,但是自己当时眼中都是大哥受伤的模样,也没太在意,直到刚刚他开口,韩江景才发现他声音很是熟悉。 韩江景抬头一看,是陈易安。 “谢谢陈公子救了我大哥,这番恩情,若是日后陈公子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事情,韩江景必定,以为报恩。”韩江景想跪下以示感恩,刚刚才弯下腰,就被陈易安扶了起来。 “姑娘多礼了,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哪里需要报恩?”陈易安道。 “来人,把我前些日子得的夜明珠拿来。”韩大人实在是过意不去,想要感谢一下陈易安。 陈易安执意不收,只是给韩夫人了一张药方,外加一些注意事项,就准备离开韩府了。 韩大人不好意思无故受人大恩,便道:“陈公子可否能留下用膳?我亲自下厨,以示诚意。” 陈易安摇了摇头:“谢谢韩大人好意,我也是在大漠游玩时无意遇到韩公子,见他受了伤,便拿手头的药草替他止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我家也就在韩府后面,这么多年的比邻,也算是故交,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我把陈大人陈夫人也喊来家中,一是让陈大人看看犬子伤势,二来也感激一下陈公子的恩情,想来陈公子在大漠游历许久,应该也想家人了。”韩大人诚恳道。 陈易安还想拒绝,但是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了。 韩江景先去给哥哥煎了草药,也不同哥哥说话,心中对哥哥还有些怨念。 明明知道自己上次的伤还未好这次还不注意。 韩江景知道自己哥哥为什么执意去边疆,她也不觉得自己哥哥做这样事情有什么不对,但一想到爹娘心疼的表情,韩江景就忍不住开始埋怨哥哥。 “阿景,辛苦你了。“韩江城刚刚一直在和母亲说话,现在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家妹妹到现在还没理他。 “不辛苦,大哥先照顾好自己吧。“韩江景冷声道。 果然生气了。韩江城就知道自己妹妹一定会生气的。 韩夫人也看出来韩江景的不悦,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差不多可以离开了,正好让女儿教训教训儿子,反正自己也想责怪儿子许久了。 “阿娘去招待客人了,阿景,好好照顾你哥哥啊。“韩夫人从韩江城床头离开,走出了房间。 韩江景目送母亲离开,把自己煎好的草药倒入小碗中,走到了韩江城床头前。 “你说你受伤了干嘛不提前写封信回来?突然回来,爹娘都吓死了。“韩江景待韩夫人走后,开始埋怨韩江城。 “我是不想让爹娘担心。“韩江城接过韩江景手上的草药,“说实话,要不是这次伤的太重,将军上报朝廷了,我根本就不准备回来,也不打算告诉你们。“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都给我留在长安,再也不要想去大漠了。“韩江景忿忿道,“别再让我们一家人每天心都提在嗓子眼。“ “你还说我?你每天在家?不知道又去到哪里去了。“韩江城一边喝药一边反驳韩江景。 “我好歹每月回来几次,你呢?两年就见过你两次,次次都因为受伤,你让爹娘怎么办?“韩江景要气死了。 “哎呀,小景放心了,以后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长安。“韩江城安慰妹妹道。 “怎么?放弃我的嫂子了?“韩江景打趣哥哥道。 听了韩江景这句话,韩江城是真的失落了起来,也不回答韩江景了,只默默喝药。 韩江景看出来哥哥的不开心,心中有些愧疚,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拿那个人开玩笑的。韩江景准备道歉。 还未开口,韩江城道:“不放下也没有办法,都两年了,我不还是没找到吗? 我想,我应该是真的把她弄丢了吧。“ 第六十八章 韩江城脸上写了明晃晃两个大字:失落。 韩江景心中也百味杂陈。韩江城看起来乐观开朗,实际上极少和人交心,有什么事情都只会藏在心里,连爹娘和妹妹都不告诉。韩江景得知那个差一点的“嫂子”的故事,也是在哥哥喝醉了之后。 韩江城从小就有个一起长大的姑娘。不是韩江景。 是他喜欢的姑娘,是沈将军的女儿,叫沈寒。 沈家在长安不算大户人家,至少跟韩家没办法相提并论。沈将军算是唐大将军手下的一员小将,因为功夫不错,为人也勤奋,所以很得唐大将军的提拔。 唐家当年最鼎盛的时候,连皇家都要敬上三分。当年皇帝也是依靠了唐家势大,才稍稍平衡时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明里暗里总是让两家互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这些韩江景是不知道的。韩江景只知道哥哥很喜欢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叫沈寒,她家因为唐将军一案被牵连,流放去了大漠。 哥哥为了找她,去了大漠两年。 其他就没有了,至于他们怎么认识,怎么相恋,怎么相伴,韩江景都不曾听过。或许是日久生情,或许是一见倾心,又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故事。在韩江景印象中,在去大漠之前,哥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却从没听他提过那个沈寒姑娘的故事。 韩江景也不知道哥哥在大漠两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只觉得哥哥沧桑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其实韩江景想说把机械一事告诉哥哥,让他小心。 但一想到,那些在外作战的士兵都是他生死与共的伙伴,他要是得知此事,一定会很着急。虽然韩江景也很着急查处此事,但对她来说,那些远在边疆的士兵毕竟是面目模糊的,她能冷静的分析此事,找到一个更加好的处理方式。 但哥哥不行,他如果得知一定会急于求成,反而打草惊蛇。 韩江景权衡利弊之后,决定不要告诉哥哥此事。 “阿景有什么心事?”虽然韩江景不说,但韩江城还是能看出来的她有些低落,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爹娘心疼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开心。”韩江景随口编了个理由。 韩江城一听就知道妹妹没说真话,但看她现在的模样也不是想回答的样子,也不想再问了,反正她也不会说真话的。 “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没有下次了。”韩江景看哥哥把药喝完了,就一把夺过来,“伤好后,安心呆在长安城,要么去宫中当侍卫,要么去禁军,反正大漠不欢迎你了。” 韩江景边说边走出了韩江城店房间,打算去膳房看看爹爹在做什么菜。 真的好险,差一点就说了。韩江景心想,要是哥哥再问一遍,自己恐怕就暴露了。 幸好他没有穷追不舍。韩江景慢慢走出哥哥房间,感叹着准备进膳房,却被自己娘亲在门口拦住了。 “阿景。”韩夫人朝韩江景招招手,把她拉去了侧厅中。 “娘,你找我什么事啊?”韩江景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问道。 “你骂过你哥哥了没有啊?”韩夫人拉着韩江景的手,脸色发白。 刚刚听到哥哥伤势后,娘亲都快吓晕了,现在刚刚在缓过来一些,但面色不大好。 韩江景拍拍韩夫人手背:“那自然是骂了,他纳闷不听话,老是让爹娘操心,哪像我这么听话呀。”韩江景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韩夫人伸手刮韩江景的鼻子,笑道:“你呀,也不省心。” “哪有,我比哥哥乖多了。” “那还一天到晚的不回家,不知道一个小姑娘家在外面忙什么,要是寻常家,早就把你锁在家中了。” “所以说,爹娘不是寻常人嘛。”韩江景朝母亲眨眨眼,“娘,你就放心好了,我都跟哥哥说好了,以后他就留在长安了,不再去大漠了。” “那最好。”韩夫人摸了摸韩江景的头发,“其实我们也知道,在外打仗总要有人去的,总有人战死疆场,他们总会是谁的子女,谁的父母,谁的丈夫,但一想到会是自己的孩子啊,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身为父母的,总会多少有些自私,希望自己的孩子啊,过得好些啊。” 韩江景觉得母亲说的对,但她一想到日后还有更多人会因为背叛者战死沙场,她就开始心寒。 韩江景相信,自己一定会替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报仇。 “娘亲。我.....”韩江景差点就和母亲说出来自己的打算,但还是咽了下去。 要是母亲知道此事一定会担心的,毕竟自己功夫不如哥哥,年纪也稍小了一些,还是个姑娘家,还是有些危险的。 韩江景咽下刚刚想说的话,换上一副笑脸:“娘亲,我先去看看爹的菜做的如何了。” “娘和你一起去吧。”韩夫人拍了拍韩江景手背,笑着回答道。 “好。”韩江景点了点头。 韩江景率先出了房间,韩夫人跟着韩江景一同去了膳房。 此时韩大人已经在膳房忙碌了一阵儿了,韩江景进去的时候,韩大人已经做出来了好几道菜。 辣子鸡,水煮肉片,排骨萝卜汤,炸蘑菇。韩江景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忍不住捻了几块炸蘑菇放到嘴里。 又香又脆,实在是迷人,不断引诱着韩江景再来几块。 “别吃了,来帮忙。”韩大人看韩江景已经忍不住吃了好几块了,忍不住打了她的手背,顺便递给韩江景一块胡萝卜。 “雕成花。”韩大人道。 韩江景才不想干这些,便借口撒娇道:“爹,我哪会雕花啊?” “我还不了解你,别说雕花,就你的厨艺,雕出个花园都行。”韩大人毫不留情拆穿了韩江景。 韩江景只好无奈接过爹爹手上那根不大好看的胡萝卜雕了起来,有些心酸。 “娘亲好像蛮清闲。”韩江景自己忙碌了半天也忍不住拉母亲下水。 “你娘亲偷吃了嘛?”韩大人在做红烧肉,换了一只干净的手来拍韩江景的头。 韩夫人看他们父女打闹,也不插手,若是此时儿子不是躺在床上,估计还会更加温馨一些。 第六十九章 韩江景不情不愿雕了半天胡萝卜,好不容易雕好,便赶紧溜走。 “我去招待陈公子了,老是把他一个人晾着不太好。” 韩江景说罢赶紧从厨房离开,去找了陈易安聊天。 陈易安此刻正在韩江城屋内,替韩江城查看伤势,韩江景不大方便进去,就站在屋外等着。韩江景有不少话想要问陈易安的,只是刚刚看哥哥伤势太重,一下子都忘的干净了。 韩江景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陈易安就把药换好了,一出门看到韩江景在等他,却也看不出惊讶,但也不是那种早就料到的模样,让韩江景觉得很是奇怪。 不过自上次后,这个陈易安陈公子看起来也沧桑了不少。 他和哥哥一样,都是个苦心人。只不过哥哥还有个盼头,想着天涯海角,只要那姑娘还活着,总能留个念想。 可陈公子不一样,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小桃下葬的,如此算来,当真是心酸。 “韩小姐有话要问在下?“陈易安看韩江景傻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想问,陈公子是怎么遇到我哥哥的?“韩江景听到陈易安的发问,这才回过神,慌忙解释道。 “这样?“陈易安迟疑了片刻,“我今日已经和韩大人大致说了,韩小姐当时也在,应该听见了吧?“ 韩江景点了点头:“我听见了,但我还想再知道详细些,希望陈公子谅解。“ 陈易安思索了片刻,似乎不大愿意开口,这让韩江景觉得很奇怪。 “只是询问一下,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韩江景问道。 陈易安见韩江景穷追不舍,只好道:“此事,你家兄长不让我多说,你要是想问,便亲自去问他吧。“ 哥哥不让说? 韩江景听完觉得更加奇怪了,本来找陈公子也不是特意为了此事,就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得来这么个奇奇怪怪的答案。 反正韩江景是肯定不会去问自己哥哥的,她知道韩江城不愿意说,自己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随便猜猜就知道,凭韩江城对武器的熟练程度,一看就能猜到射伤他的弓弩不像出自北国工匠之手。 所以韩江城不说,一来大概是怕爹娘担心,毕竟那个弓弩的威力极大,韩大人心里肯定清楚,基本上是一击致命,所以韩江城的伤势绝对不像表面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要不是陈易安医术高明,韩江景现在应该已经看不到她哥哥了。 但韩江景也略懂医术,感觉·哥哥的脉象平和,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所以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哥哥也猜到了有背叛者,所以不愿意跟韩江景说。 毕竟韩江城知道,要是按照韩江景待个性,不论如何也会把这个背叛者揪出。 这对韩江景一个姑娘家来说也太危险。所以哥哥决定自己去查。 韩江景决定直接和哥哥说自己查到的线索,不然再让他自己查估计会浪费不少时间。 而且凭借韩江城的水平,查到这些事情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韩江景想着得先告诉李罗安,由他来决定,毕竟这事是他们二人共同完成的,不可能韩江景一个人就做了决定。 陈易安看韩江景跟他聊着聊着又开始傻站着了,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回答不开心,便想开口道歉。 “抱歉韩姑娘。“ 韩江景抱歉笑了笑:“哪里的话,是我为难了陈公子。“ “自两月前一别后,就不再见过陈公子了,不知道陈公子过的如何?“ 这才是韩江景真正想问的,韩江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看开了。 “劳烦韩姑娘关心,这两月·过得还算不错,骑马也算走了大半东国。只是这两月算是萧条的季节,没能看见从前读书时书上说草长莺飞, 也没瞧见什么人间四月,只是忽然想起她当时缠着我让我教她识字时,她说她最想看’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我倒是当真瞧见了,真不负这两月辛苦,想来她知道也会及其开心。“ 陈易安一提到她,语气中便填上了好几分爱意。 “只是,要是对比长安其他地方百姓求医的确困难,我只身一人能帮的不多。 所以这次回来,一是为我家姐姐回门。 二来也是想告诉父亲此事,让他向陛下禀报,在东国各地加强对医馆的建设,好让黎明百姓,一旦生病,都能及时得到医治“。 陈易安对自己在东国其他地方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让韩江景听来有些心酸。 “有些地方今年夏日大旱,秋时颗粒无收,等把救济粮放出之后,还是有许多百姓无米可吃,饿死了好些人。“ 韩江景听得也及其心酸,原先以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是那些民不聊生国家的悲剧,谁知道在东国居然也是现实了。 天下百姓平安喜乐,老有所依,难道真的是个笑话吗? 陈易安一面感叹,一面忿忿不平。这让韩江景也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若是一辈子都呆在长安,她真得能看得见这天下吗?可算算日子,似乎自己只有一年半了。 再有一年半,自己就要嫁人了。韩江景一想到这里,就是又不安又无奈。 不过自己无顾受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恩惠,下半生也是衣食无忧。 若是能拿自己这几年微不足道的自由,去换爹娘下半生平安喜乐,也算值得。 其实韩江景总是在担心爹爹,毕竟东国自从唐将军一案后,重文抑武,而韩太尉又是武将之首,韩家地位早就大不如前。 再加上太尉一职手握重权,又不必带兵打仗,对皇帝来说很难控制,也最容易遭到猜忌。 而身为帝王,最擅长的应该就是猜忌了。韩江景最害怕的,不是爹爹死在敌将手中,而是死在皇帝猜忌中,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韩江景能以自己一人之力,替韩家攀上一些什么皇亲,拿自己的余下的自由替韩家当个质子,保全家族安全,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第七十章 这已经算是韩江景,做得最好打算了。 不过是在以前。 至于现在嘛,有些莫名其妙。 韩江景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个李罗安。莫名其妙与他相遇,又莫名其妙被他吸引,这样的莫名其妙,韩江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若是让韩江景现在描述心动二字,韩江景想出来的,还是那个秋夜在洒满月色的台阶上,韩江景坐着喝酒,李罗安朝她笑的场景。 月光撒在他脸上,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似乎把月光的温柔和阳光的明媚,同时糅合在一个人身上了。 韩江景的思绪不知道在往哪里飘,不过她总是在想,自己会有个好结局的。 万一她的罗大哥就是四皇子,万一他们就是两情相悦,万一他们就能相守一生呢? 还有很多很多的万一呢? 毕竟两人在这茫茫人海相遇,已经不止是万中之一了,是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或者更多。 所以,不差这个万一吧? 总要,有希望的,对吧? 韩江景和陈易安两人都深陷自己的想法中,陈易安一面为国仇家恨叹息,一面想着小桃。 而韩江景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她迷迷糊糊就离开了哥哥的房门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躺着。 陈易安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待他回过神,韩江景已经不见了。 一股饭菜香钻进了他的鼻腔里,此刻他才意识到,昨日今日,整整两天,自己滴水未进。 直到现在清闲下来,他才发觉他饿了。 这个时候,陈易安听见,门外传来小厮的一阵喊声:“陈大人,陈夫人,欢迎欢迎。” 韩江景也听到了小厮的喊声,赶忙从床上爬起,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努力回想着自己从前大家小姐的模样,转而去接待客人了。 陈易安听到父亲母亲回来了,也赶忙走到了门前。 不知道韩大人有没有说自己回来的事情,不知道看到他会不会很惊讶。 虽说自己出门远游是经过了爹娘同意,但连姐姐出嫁都不回来的确也是不好。 陈易安不由得心中有几分愧疚,一想到马上见到爹娘还有些局促。 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站在原地为好,还是就一个乖乖去客堂等着他们。 陈易安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知道陈大人陈夫人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爹,娘。”陈易安有些局促和爹娘打招呼道。 “易安?你怎么在这里?”陈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转而又变成了欣喜。 陈易安看到爹娘自然是开心,但又担心他们责怪,现在头脑中不大清醒,只是朝爹娘作揖。 韩江景解释道:“陈大人,陈夫人,是这样的。陈公子前些日子游历东国大江南北,悬壶济世,正好几日前去到了大漠。恰好当时我哥哥受了重伤,军中大夫束手无策。 此时陈公子刚好路过,又与我哥哥是旧识,便出手相助,陈公子医术高明,救了哥哥姓名,又担心哥哥一路舟车劳顿,怕伤口复发,便陪着哥哥回了长安。” 韩江景一番解释,陈大人和陈夫人感慨万分。 “不知道韩公子是哪里受伤了?可还需要老夫去看一看?” 陈大人真不愧是医者楷模,在这种父子相聚的情况下,第一反应还是问伤者伤势。 “大约是胸口处受了一箭。”韩江景只是看着纱布模样大致猜测,具体伤势如何,陈易安不愿意说,韩江景也无从得知。 “父亲请跟我来。”陈易安还是不愿意在韩江景面前提起韩江城的伤势,只把父亲引到了韩江城屋中,替韩江城查看伤口。 只留下韩江景和陈夫人两人在原地,这让二人自然有些尴尬。 “他们父子俩就是这样,一说到伤啊病啊药啊什么的,就把我和希儿晾在一边,现在好了,希儿出嫁了,只能晾着我一个人了。”陈夫人为了缓减尴尬,笑着和韩江景抱怨道。 “陈大人和陈公子,身为医者,有悬壶济世之心,岂不是最好的?”韩江景也笑着说道。 “对了,听希儿说,前几日韩小姐似乎病了,有没有大碍?可需要我家老爷给韩小姐瞧一瞧?” 韩江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生病来着? 哦,对了,希儿姐姐成亲那日,自己似乎告病未去,今日倒被人抓了此事,韩江景有些尴尬。 “早就大好了,不过是那几日天气寒冷,我又贪凉,贪嘴多吃了几口冷茶,一不小心着凉了。”韩江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瞎话,“不过是在床上躺几日,睡一睡便好了。” 陈夫人似乎当真是担心了起来,看了看韩江景面色:“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女孩子,身子骨弱,千万不要贪凉,什么凉水凉食,一概都不要吃,冷的酒也吃不得的。” “谢谢陈夫人关系,阿景记住了。”韩江景把陈夫人拉到客厅茶几旁坐下,给陈夫人倒了杯热茶,正好此时韩夫人也来了,韩江景顺便给母亲也倒了杯茶。 “不知道小希出嫁之后,陈夫人可想念她?”韩夫人问道。 “要说不想啊,自然是假话,虽说才离家没几日,如今算算,还没到回门的时候。就这几日,就想得不行了。”陈夫人一面喝茶一面笑道。 “那是自然的,平日里,小希都在你们身旁陪着,突然离开了,任谁都会不习惯的。”韩夫人安慰道。 “唉,谁不说呢,要是你家阿景忽然就出嫁了,你看看你舍不舍得。”陈夫人道。 韩江景还在喝茶,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差点呛到。 “娘,陈夫人,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看看爹爹做了些什么菜,走了。”韩江景赶忙溜走,生怕再听到些什么跟自己相关的事情。 “谁不说呢,你们家小希倒还好,不时还能回来瞧一瞧你们。 我们家阿景啊,还是跟四皇子的婚约,要是真进宫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 “所以啊,谁说姑娘嫁到皇家就是好啊,那种不得见人的去处,谁放心的下啊,要是……” 韩江景听着两人的对话声逐渐变弱,最后消失了干净,自己便跑回了膳房里。 与其听她们聊这些,倒还不如自己乖乖的去雕萝卜花。 另一边,韩江城房间。 “这个伤势,应该是锐器,不过我对兵器不熟,想来应该是弓弩?位置刚巧在心脏,再深一点就没救了。”陈大人看完韩江城店伤势,表情凝重。 “就是弓弩箭头。我刚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扎了有段时间了,血流不止,当时他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我当时手头没有什么草药,只能大致替他止血,所以后来也没能替他调理,希望爹能看看又什么好办法补救。” 陈大人拂须沉思了片刻,眉头紧皱。 “我先替你把脉。”陈大人示意韩江城伸手。 韩江城乖乖伸出了右手,因为左手已经被纱布缠紧不能动。 陈大人把手轻轻搭在韩江城脉搏上,韩江城不懂医术,只能从陈大人的面部表情判断自己的伤势。 陈大人先是微微睁大眼睛,双唇微张,有些错愕,之后过了一瞬,眼睛开始眯起来,眉头微皱,一副沉思的模样。 李罗安看陈大人的表情越发凝重,自己也开始不安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大人,我的身体如何?” 陈大人迟疑了片刻,也不直接回答韩江城的问题,只问道:“那日伤他的箭头可还在?” 陈易安诧异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收了起来,爹要是需要,我去拿。” “被扎伤多久了?”陈大人示意陈易安去拿箭头,一面对韩江城问道。 “大约有七八日了。”韩江城如实答道。 不知道陈大人问此事要做什么?韩江城心里更加不安了。 “七八日了?这么久了。”陈大人陷入了沉思。 “爹,就是这个。”陈易安此刻已经把那弓弩拿来了。因为要防止兵器有毒,基本上医者把这些箭头拔出来后都会留着,方便调查。 陈易安拿来的那把弓弩,短而细,箭头及其锋利,一般会使用强力的弩射出,弥补重量带来的伤害不足,又能更加节省材料和制作时间,而且射伤力强,难以从伤口剥离。 这完全就是东国典型的弓弩。传统北国弓弩远远达不到这样水平,大多都是大而重,还带有很重的尾端,基本上配用的都是人力拉的弓箭,弩的制造及其不发达。 只是陈大人和陈易安都对兵器样式没有了解,所以也没有疑心到弓弩上。 只是,陈大人接过弓弩,拿起一旁烛台上的蜡烛油滴在了弓弩上,待蜡油干后,表面上结了一层绿色的膜。 “这弓弩,有毒。” 陈大人的语气和神色开始凝重,也不跟陈易安解释什么,只找人要了纸笔开了个药方出来,且让陈易安去抓药。 “抓药这样小事,让家中小厮去就行了,何必麻烦了陈公子?”韩江城说话还有些虚弱,让人感觉中气不足。 “这其中有几样很相似,寻常人认不出。”陈大人把韩江城身上的纱布完全解开了,叫了几个小厮打了两盆温水来,替韩江城擦拭伤口。 “此刻后,别再说话,少动,等到安儿回来。”陈大人本想亲自替韩江城擦拭,但被小厮拦住,他也不推脱,继续去研究弓弩。 一面研究一面嘱托韩江城道。 “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陈大人安抚韩江城让他尽量少说话,“那个弓弩有毒,所以你现在中毒了,我让你不要动也是为了防止你血液循环加速,导致毒火攻心。 至于为什么安儿没发现,是因为你脉象看起来平和,但要比平常人快,而且节奏有些奇怪,不过若是有些人失血过多也会造成这种现象,所以安儿没有注意。” 陈大人一边说,一边攥紧了拳头,长叹了一口气,韩江城看他背对着自己,完全看不出他在做什么,只能猜测。 过了一会儿,陈大人转过头,紧紧攥着弓弩的木杆,韩江城这才看到整个箭头现在都变成了灰黑色,似乎已经腐蚀掉了表面的一层光泽。 “果然是这个毒。”陈大人摇了摇头,又有些庆幸说道:“幸好是这个毒,要是无名毒便更加难办了。” 韩江城听他自言自语半天,实在是心痒难耐,忍不住想开口询问,但一想到毒液会蔓延开来,又只能乖乖闭嘴。 “你现在身体应该已经受损了不少了,但幸好还在半月内,这些损伤依靠一些药物加针灸应该还能补救。要是半月之后,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陈大人转而对小厮道:“去拿些红枣枸杞一类补血的药材,每日给你们少爷泡上,当水喝,然后再.....” 陈大人拿起刚刚用过的纸笔,写了一张单子出来,交给了小厮:“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来,给你们少爷每日喝一次,午膳后半时辰喝,都是些寻常草药,你们府上应该都有。” “好。” “现在就去煎药吧,这个药费时辰。还有原先喝的药,稍微停一停,等一会儿把我开的第一张方子上的药喝上三贴,再接着喝那个药,直到大好。” 虽说陈家与韩家私交一般,但陈大人还是愿意如此尽心尽力,当真是医者仁心。 想来陈易安也是受了父亲耳濡目染,才有了这般悬壶济世的决心,毕竟医者想来都是以治病救人为乐,若是能多救一人性命,那也会觉得宽慰些。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病痛都是药石可医,若把医者当神仙,觉得只要瞧了大夫就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那岂不是为难了? 韩江城正想着,都已经打算好了,若自己大好了,就去找母亲学些医术,虽然母亲医术也不算高明,但应该比军队里的军医强不少,教他也肯定绰绰有余。 正想着,陈易安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回来,赶忙找到煎药的地方,把药材放好,去找陈大人煎药了。 第七十二章 这几种药材有些难分辨,也不大好处理,连陈易安都没有十足把握能处理好这些药材,只能喊来陈大人煎药。 陈大人先处理韩江城的伤口,替他涂了一些外敷的解毒草药,让陈易安先处理下剩下口服的草药,待他处理好后再去。 韩江城觉得有些奇怪,但陈大人不让他开口,他很是委屈。 虽说陈大人医术高明,但说到底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极多,按道理来说,陈大人不应该如此熟悉。 陈大人看韩江城委委屈屈的表情,便给他解释道。 “这个药,是我近日才研制出的。”陈大人不愿多说,但也不愿意看着韩江城就这么困惑着,于是还是解释了一番,说罢就去替韩江城煎药了。 近日研制出来?还是陈大人亲自研制的? 除了叛徒,韩江城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 韩江城听了陈大人的话更加震惊了,原先他只是以为军中弓弩师中出现了叛徒,谁知道连太医院都出了问题。 要知道,太医院一直都远在长安,离大漠是千里之遥,要想来回实在是困难。 若说那些弓弩是被军队带到边疆,叫那些北国人偷盗了去,这还情有可原。 但那毒药,是陈大人这几日刚刚研制出来,根本不可能叫人带去了大漠。 这么一看 这药流传的速度倒是极快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做出这般厉害的运输手段,太医院原来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了。 太医院和军营都出了问题。 不过韩江城仔细一想,哪里是太医院和军营出了问题,整个东国朝政,想来都出了问题。 韩江城一边想着,一边叹息,虽说思维天马行空似得,但就没想自己伤势的问题。 陈大人说没有大碍,就一定是没有大碍的,虽说韩江城感觉自己身体现在也不大妙,但他还是完全信任韩大人的。 另一边,韩江景已经溜达到了膳房,韩大人看她闲着,便让她雕了几片黄瓜叶子,待韩江景雕好了后,韩大人忽然听闻陈大人已经来了许久了。 这种时候,家主不去作陪实在是不大妥当,又听说陈大人在亲自替韩江城煎药,韩大人更加不安了。 “你,在这,把这个。”韩大人指了指桌上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成东坡肉。” 韩大人说完摘下罩衣,拿清水洗了手,准备去招待陈大人。 韩江景望着那块猪肉叹气:“爹,能不能不做东坡肉,太麻烦了。” “不行,要招待陈大人一家,都得做最好的,给我发挥你最好水平,还有那个一品锅,一会也给我做一份出来。”韩大人一面说一面告诫韩江景。 韩江景还想挣扎一下,但韩大人完全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径直走了出去。 唉,没办法,不能让他们都没得吃吧。韩江景虽然心中不愿,但只能做了。 其实韩江景特别爱吃东坡肉,其实也不止她一个,她们一家都爱吃东坡肉。一想到东坡肉那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口感和浓郁的酱香,韩江景就收起了不想做的心思,乖乖拿起猪肉来。 不过这块猪肉看着比例正好,七分瘦三分肥,还都是相间的,韩江景拿清水冲洗了几遍洗去血水和腥味后,把肉切成了大小适宜的小块,太大不好入口,太小就容易烂,还有的人家东坡肉喜欢做出来一整块的,那都是各家各户的做法不同了。韩江景还是偏爱一块一块地,这样也免得用各人筷子夹开时不干净了。 先把锅烧热,不用加油,把切好的大小适当的猪肉背面有皮的地方放进去,煎制到稍稍出油后捞出。 在锅中加入适量清水,稍微少些,加几块冰糖烧开后用小火熬成褐色糖浆后盛出来。 取一个竹蒸笼底上铺上葱姜后,加入少许黄酒,再放上刚刚煎好的猪肉,一些酱油,放进蒸笼里蒸透。待蒸透后加入刚刚熬好的糖浆。 再把猪肉取出倒入黄酒汤汁大火熬制,中途翻面。待熬制好后,再把猪肉捞出,加入酱汁糖浆和花雕酒放入蒸笼上再蒸半时辰才好。 幸好现在时辰还早,要不然做这道菜能足足让人饿死。 不过蒸出来后,真是香气扑鼻。 韩江景把肉上锅蒸着,开始着手做一品锅。 笋干香菇木耳这几样,韩大人都事先泡发了。韩江景看到的时候已经泡开了,便把这几样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切成小丁。 火腿鸡肉鸭肉棒骨几样成的高汤,韩大人已经炖好了,韩江景揭开的时候已经很香了。 刚刚做东坡肉的猪五花肉韩江景悄悄留了一些,拿来做猪油。 又把排骨切成小块焯水。待排骨焯好水后,再把猪五花肉放进水中焯到断生。 等韩江景把这几样都处理好后,把排骨,猪肉,笋干,香菇,木耳,青菜,豆腐,油豆腐,面筋这几样按照次序放入锅中,最后注入高汤,加少许盐和香菜,开始炖汤。 一边是东坡肉的浓香,一面是一品锅清新飘逸的香气,韩江景已经饿得不行了。 此时,韩大人正在看着陈大人煎药,陈大人暗示韩大人禀退了下人。 “韩大人,时家的手,已经伸到太医院了。”陈大人压低声音道。 韩太尉表情很是平常,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何止是太医院,连韩家军里,都插入了他的人,城儿这次受伤,就是时家的警告。” “幸好我没把那些真正配置好的药教授给那些学生,不然现在韩公子已经不在了。” “没办法,时家势大。不过幸亏陈大人神机妙算,不然我的城儿早就死了。”韩大人说起来有些后怕。 “此事,韩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陈太医压低声音问道,“韩姑娘到底查到哪一步了?” “大概已经查到地下城了,若不是今日她哥哥重伤回来,估计今日就已经和四皇子去到地下城了。” “这太危险了。”陈大人长叹了一口气,再一想到自己儿子的悲惨遭遇,陈大人表情更加凝重了。 第七十三章 “没办法,从今往后,总要把东国交给年轻人的,他们若是连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考验都经受不了,日后的东国,还有什么希望?” “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老东西不争气,不能保护好东国。”陈大人长叹了一声。 两人正感叹着,忽然听到韩江景一声清脆的叫喊:“饭菜做好了!” 韩大人和陈大人交换了眼神,一齐走向了饭厅。 此时,韩江景正拿来个精致的小木盒,给大哥准备午膳。 韩江景没有忘记问问大哥能吃些什么,确定了除了酒和辛辣外没有什么忌口的后,韩江景开始给大哥送午膳。 本来韩江景还准备喂大哥用膳的,但一想到家中还有客人,自己失陪不好,而且大哥的右手还能动,便让小厮帮忙喂了。 想来忙碌了一上午,大家也都饿了,韩江景赶忙把饭菜呈上桌。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一大桌子人一起吃饭了,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但韩江景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是压抑,大家都不怎么说好。 韩大人和陈大人吃得极快,从头到尾除了一些客套式的交流再没有其他话了,倒是韩夫人和陈夫人一直试图说些什么缓和缓和气氛。 韩江景也没什么心思活跃气氛,看着大哥没什么大碍了,韩江景这才想起来,李罗安估计已经等她许久了。 自己早上匆匆离开后,就一直呆在韩府,一直把李罗安晾着了,估计这个时候他还是云里雾里。 其实,李罗安一回衙门就知道韩江景大哥受伤回来的事情了,此事在长安城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李罗安听到后,还忍不住为韩江城担心了一把。 据说他伤得不轻。 所以韩江景一时半会离不开韩府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李罗安的确有些着急想去那个神秘的地下城一探究竟。 韩江景也在盘算着,等陈大人一家离开后,自己就辞别爹娘,去泰安找李罗安,一同启程去地下城了。 毕竟再拖一日变数更大,那些大漠边疆战士的性命不能视为儿戏。 用完午膳后,陈大人一家刚离开,韩江景就打算辞别爹娘,谁知道自己还未开口,韩大人就先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阿景你留在家中照顾你哥哥。” 韩江景刚刚想溜出去,就被爹无情的阻止。 “爹,我想出去。”韩江景无力的辩解着,“陈大人都说了,哥哥没什么大碍,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怎么能照顾好哥哥呢?” 韩大人不理会韩江景的挣扎:“你这几日都给我乖乖在家呆着,哪儿都不许去,好好照顾你哥哥。” 韩江景还想在挣扎一下,可韩大人似乎并不想给韩江景这个机会,转头就走,只给韩江景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韩江景此刻欲哭无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希望能得到允许。 韩夫人装作看不懂韩江景眼神的模样,只把手中的汤药递给了韩江景,让她去喂自己的大哥吃药。 韩江景委委屈屈来到大哥房间,不情不愿的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韩江城叫醒,直接把碗递给了他。 “干嘛呀?”韩江城已经快要睡着忽然被喊醒心情很是不好,接过一睁眼看见是妹妹,自己也不好发作,只能问道,“阿景,你来做什么?” 韩江景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药碗:“喝了药再睡。” 韩江城接过药碗,开始喝药,却看韩江景唉声叹气,便忍不住询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韩江景点了点头:“我想出去,爹爹不同意。” “这可不是爹的风格啊,你说小时候,咱俩那次想出去他不同意了?”韩江城边喝药边分析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要出去做什么?” 韩江景不打算和哥哥说实话,只能迟疑了好一会儿,刚开口说第一个字就被韩江城打断。 “我.......” “算了,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打算说真话,我也不问了。“ “到底还是哥哥了解我。”韩江景被戳穿还有些尴尬,讪笑道。 “你要真想出去,就跟娘说一声。”韩江城喝完了药,把药碗往韩江景手里一塞,“去吧,哥哥支持你。” 韩江景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大哥最好,我走了。” 韩江景刚准备离开,一转头,却看见母亲站在身后。 “娘。”韩江景有些尴尬笑道,局促不安站起来,手里拿着的碗也不知应该放置何处。 “你要真想出去,就出去吧。”韩夫人从韩江景手中接过碗,“反正你要是真想走,我们也拦不住的。” 韩江景听了母亲的话,如获大赦:“感谢娘亲,那,我走了啊。” 韩江景生怕母亲反悔,赶忙溜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带了一套准备去泰安更换。 刚离开韩府,韩江景就骑马飞奔回了泰安。 此刻李罗安还在衙门,他想着韩江景兄长受伤,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便在衙门中处理一些琐事,想等到几日后,自己估计更加没有时间了,不如这几日把它处理干净。 韩江景一回到泰安,见李罗安不在,就猜测他大约是在衙门,韩江景换了衣服,就骑马赶去了衙门。 此刻李罗安正在处理赌坊文书,恰好发现了些小收获。 现在周知元接管的赌坊,就是前些年那个月姑娘交给他的。只是看起来跟周知元描述的很是不同,这让李罗安有些困惑。 但一想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不同也是理所因当的。 就在李罗安整理东西时,忽然有小捕快来通报。 “罗大人,有一个江姑娘说找您。” 江姑娘?大概是韩江景,不过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想来应该韩公子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李罗安把手头的事务放下,出去找了韩江景。 毕竟衙门重地,让韩江景随意进也不大符合规矩。李罗安决定边走边说,直接带着周知元给的钱币去找了韩江景。 韩江景已经在衙门外等了一会儿了,看到李罗安出来后,韩江景便同李罗安一起踏上了去赌坊的路途。 第七十四章 “你家哥哥如何了?” “没有大碍了。”韩江景答道,思索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能不知道吗?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李罗安哭笑不得。 “这倒是真的,他回来的也算张扬。”韩江景也笑了起来。 “所以,他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就溜出来了?”李罗安问道。 韩江景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他怎么受伤的吗?” 李罗安摇了摇头。 “他是被弓弩射伤的。”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死活不让我看射伤他的那个弓弩,但光看伤口,应该就是东国近年研制出的轻弓弩。扎得很深,要是在靠近一步,就没命了。”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所说,心中也有些不太好受,但想到韩江景的心情,李罗安便安慰韩江景道:“幸好没有大碍的。而且我们现在也有了线索,只要早些查明真相,我们就能替那些死在弓弩下的战士亡魂,求个公道。” 他们二人就算查到线索,就真的能扭转乾坤吗?连李罗安自己都不敢确定。 但总要有希望的,说不定就有什么转机呢? 韩江景沉默不语,一路上两人气压都极低,各自怀揣着心事。 赌坊离衙门不远,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这个时辰赌坊一般是不开门的,但会有几个小厮在门口准备晚上开门时需要的东西,顺便把昨日的账单整理好。 李罗安直接敲了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了一声:“此刻还不曾开门,客官请等等再来。” 说罢,门拉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是李罗安认得的那个小厮。 那小厮见了李罗安,赶忙打开了门,道:“原来是您,快请进快请进,我家主人交代过了,若是您,直接带去便好了。” 韩江景跟着李罗安进去的时候,因为之前周知元打过招呼,那个小厮也已经认识韩江景了,便直接领着他俩去了那个所谓的地下城。 比起周知元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机械,那小厮做得就简单了许多。那人直接把他们两人带入了一个密闭的房间,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抽出来一块砖。 抽出来砖块后,韩江景和李罗安便感觉到整个屋子急剧下降,只过了一瞬间,却又停了下来。 等到没有动静了,那小厮便把砖块放回了原先的地方,在他放进去的霎那,忽然,墙上开了个门。 “两位请进吧,小的就告退了。” 说罢,那小厮拉开了那扇门,把韩江景和李罗安推了出去。 韩江景正准备计较那小厮没有礼貌,尽然直接推人出去,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了。 这里与周知元描绘的,当真是一个地方吗? 在听周知元叙述的过程中,李罗安想象出的是个金碧辉煌,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宫殿。 但实际上,这里更像是长安城店夜市,不过更加繁华,那些小摊贩卖店东西,随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就连李罗安这种自小与宫内长大,见过千万种奇珍异宝的皇子,都被这里的气魄压倒。 每个小贩的摊铺上都挂了个红灯笼,很有人间烟火气,四周墙面上虽然也镶满了夜明珠,但光亮柔和,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快。 城中也有不少往来的客人,看着便是衣着华贵,还有许多异族人,语言和服饰都与东国人不大相似。 韩江景和李罗安沿着街道行走,却也被这里的出售的各种小食发饰一类惊呆了,就连最普通的一个小发饰都是拿上好的翡翠做的,看起来很是通透,更别说其他那些精巧夺目的步摇,上面的宝石许多韩江景都不曾见过。 而这里的食材,更是多的让人咂舌,甚至有不少都是韩江景不曾见过的,要知道,韩江景可是个厨子,平日又爱钻研古书中的做菜法子,能让她闻所未闻的食材是极其少见的。 这里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店,什么汤池,木材,胭脂水粉数不甚数,连韩江景看着这些胭脂水粉都忍不住心动。 这里,真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韩江景和李罗安虽然逛的有些着迷,但还是没忘记要去调查证据。 这么个繁华的地方,到底是用了多少银子才能建成,到底是出卖了多少弓弩器械,到底是害死了多少边疆战士? 可惜这里看着就是个繁华的街道,整个街道都除了其他东西都有些奇怪,其他都很正常,韩江景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这里完全没有任何线索,韩江景除了闲逛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李罗安也无所适从,只想起来之前周知元说过,他不曾走到过这个城店边界,李罗安就想着,自己找一找边界,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有线索。 韩江景也无所事事,只好跟着李罗安闲逛。 到底这些长年住在地下城的商贩是哪里来的?他们平日不见阳光身体不会出问题吗?虽说这里确实宛如白昼,但的的确确是没有阳光透进来。 难道他们会偷偷上到长安城里去吗? 他们的衣着服饰都与长安人不大相同,语言习惯也不同,更奇怪的是,他们用的钱币也与东国流通的不同,要是他们当真上去了,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而且怎么会有那么多客人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很隐蔽,而那些客人有许多,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东国人,怎么会进到长安? 长安守卫森严,就算是东国人,要是没有通关文碟也根本进不来的,更不要说那些不是东国人的异族客人了。 守卫根本就不会放异族人进长安。 韩江景和李罗安环视四周,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继续向前走。 四周商贩的眼光似乎有些炽热,让韩江景觉得更加奇怪和不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韩江景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她的,韩江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第七十五章 韩江景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安,但她还是提高了警惕,注意观察四周的声音。 虽然大街上十分嘈杂,但韩江景还是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跟大街上的嘈杂格格不入。 韩江景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四周的人已经散开了,只有几个手持刀子的人,慢慢把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韩江景问道。 “不知道,躲在我后面。”李罗安回答言简意赅。 这一圈大约有七八个人,都手持武器,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上来就打,而且都是下了死手,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根本没有带武器,很是吃亏。 李罗安一人根本拦不住那七八个人,有几人溜了过来,准备挟持韩江景。 韩江景虽说功夫不算极好,但好歹也是武将的女儿,对付这几个不成问题,只是没有武器,让韩江景觉得麻烦了许多。 韩江景只得拔下头上的簪子当武器,否则倒真要空手接白刃了。 这几人功夫也是稀松平常,韩江景应付起来不算困难,只是他们每一招式都是想致命的,韩江景想不伤着他们很是困难,只能悄悄在发簪上抹了一些使人无力的软骨药。 李罗安一人对付了五个,加上没有武器,又不敢下重手,显得有些吃力,待韩江景把那几人都药倒后,看李罗安吃力,打算来帮忙。 李罗安回头跟韩江景交换了眼神,韩江景朝李罗安使了个眼色,把那药粉悄悄塞到了李罗安手上。 谁知恰好此时,一人飞起一脚,想把李罗安踹倒在地,李罗安一个侧身躲开后,却不想后面早有人拿着匕首等着他,正准备对着心脏一刀刺下去时,韩江景伸手挡出了那把匕首,另一只手手握簪子,朝那人手腕处刺了进去。 李罗安看韩江景受伤,本想脱身查看,谁知道那几人还是死缠不放,李罗安只好抢来其中一人的匕首,朝那人身上不致死的地方刺去。 等那几人都爬不起来应该不会再追了之后,李罗安带着韩江景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幸好两人还未走多远,离来时的大门还很近,李罗安带着韩江景按照记忆走了出去。 韩江景的手血流不止,李罗安实在是不放心让她再走那么远回到赌坊,况且赌坊也不一定安全,便只好凭借着周知元的叙述,和自己的记忆,把韩江景带去了他与周知元谈话的竹屋。 “这点小伤,没事的。”韩江景道。 李罗安不由分说撕下一块干净衣料,在隧道中替韩江景包扎起来:“万一失血过多怎么办?万一感染怎么办?” “哪里有这么多万一。”韩江景小声嘟囔道。 其实韩江景一直不太敢看自己的伤口,毕竟是个厨子,手还是很重要的,但自己是为罗大哥挡刀的,若是表现出来很悲伤或是很痛的模样,他估计要愧疚了。 但真的很痛啊。韩江景有些郁闷,这跟菜刀切刀手的痛苦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这个痛多了。 “你,干嘛替我挡。”李罗安替韩江景包扎好后,有些别扭的转过头问道。 韩江景听了他的问题,快要被气笑了:“你说,我要说不挡着这刀,他可是直着往你心脏插刀的,若是你受了这刀,估计你我二人现在就在奈何桥讨论这个问题了。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道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却都咽了下去,只想着要把韩江景带到了白鹿书院,找些草药医治她的伤口。 “好了,不说了,跟我走吧。”李罗安笑的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去,去哪里啊?”韩江景喜欢看他笑,但她不愿表现出来。 “去找人给你看病啊。”李罗安朝韩江景伸出手,又忽然想起她手伤了,便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去了那件竹屋。 此时周知元不在,但上次李罗安来后,周知元给了他把钥匙,以防有什么急事。 所以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轻易就进了竹屋中。 周知元不懂医术,环顾竹屋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使用的药品,李罗安开始有些焦虑。 韩江景看李罗安像热锅上但蚂蚁一样转个不停,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里没有药,我又不懂医术,万一那刀上有毒怎么办?”李罗安还是在焦虑。 “哦,那个,宋姑娘是不是会医术?我现在上去找她。”李罗安一拍脑袋道。 “白鹿书院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你去哪个上面找她?”韩江景觉得李罗安一定是着急疯了,不然怎么会想起来去白鹿书院。 李罗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告诉韩江景这条密道的事情,不过现在似乎也来不及了。 “不和你解释了,我先去找她了。” 李罗安顺着梯子直接爬了上去,直接去了周知元的屋内。 这个时辰,算来他们应该下课了,李罗安决定直接去膳房等着周知元,应该就能看见宋敏儿了。 不过万一他们不去膳房怎么办,万一他们去了后街怎么办,李罗安自打韩江景受伤后,就一直在考虑那些个万一。 李罗安正想着,恰好遇见了回来的周知元。 周知元看见李罗安,先是惊讶,然后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李罗安一把拉住。 “宋姑娘在哪?”李罗安神色焦急,让周知元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怎么了?我刚刚上课时候还看见她的。”周知元以为宋敏儿出了什么事情,语速加快了起来,“现在她应该在去膳房路上,我本来说和她一起的,后来因为有信号说赌坊出事,我就赶回来了。她没事吧?” “她没事。”李罗安拉着周知元袖子就往膳房方向跑过去,“阿景出事了。” “怎么回事?”周知元听到宋敏儿没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听说是韩江景出了事,也关切问了一句。 “被砍了一刀,现在找人救命。”李罗安越走越快,开始小跑了起来,“宋姑娘人呢?” 周知元已经快要跟不上李罗安的步伐了,但他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宋敏儿。 第七十六章 “宋同学。”周知元跟不上李罗安,只得朝宋敏儿招手示意。 宋敏儿先是看见了朝她招手的周知元,本想过去询问,谁知道却被火急火燎的李罗安拦住了。 “宋姑娘,有药箱吗?”李罗安气喘吁吁跑到宋敏儿面前,着急问道。 “有,有啊。”宋敏儿被李罗安突然过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回答道。 “那太好了,麻烦宋姑娘跟我去救个人。”李罗安不好意思拉宋敏儿衣袖,只好带头走起来。 “可,我的东西都在我的住处啊。”宋敏儿还是很茫然,但一听到救人,宋敏儿精神了不少,“周大哥屋里有我放的药箱,离这里近一些,什么伤势?” “那太好了,走。”李罗安和宋敏儿在交流,完全不管周知元的反应。 周知元想要阻拦都没有机会,其实他想说,宋敏儿不知道他那个秘密竹屋啊,他本来想找个机会再说的,结果今日暴露了,一想到宋敏儿的反应,周知元现在有些后怕。 宋家时代为医,宋敏儿身上还是带着些从家中耳濡目染出来的医者气息,再加上自幼习医,医者仁心,一听到是救人,宋敏儿就立刻紧张了起来。 本来宋敏儿听到李罗安说救人,还看到李罗安如此紧张,还以为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病,还担心自己的医术不足以救人。 直到看见韩江景,揭开她手上布条后,看见了那条不算深的伤口。 宋敏儿心情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说的救人?”虽然宋敏儿没开口,但跟着下来的周知元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韩江景听到这句话后,心情和宋敏儿一样复杂,表情也和心情一样逐渐复杂了起来。 “首先,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韩江景问道。 李罗安和周知元沉默不语。 宋敏儿一面轻柔的给韩江景上药,一面嘱托道:“这个伤口不算深,但还是要小心养着,这个药,每日敷三次,注意不要感染了。这个刀刃应该没有毒,所以只要小心翼翼养几日,不会留疤的。” 宋敏儿把药放在了桌上,坐到了韩江景旁边。 “我也想知道这是那里,周大哥?” 周知元有些恐惧的把头扭了过去,李罗安也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道样子。 “你们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自己猜了。”韩江景朝那两人挑了眉,带着笑意说道。 “周大哥,这是你的地方?”宋敏儿从韩江景身边站起来,开始翻看四周的装饰物,一边问一边绕到周知元面前。 “周大哥?”宋敏儿走到周知元眼前,朝他挑了挑眉。 周知元尴尬笑了笑:“敏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周大哥要解释什么?”宋敏儿笑得更加灿烂了,把脸凑到周知元旁边,“周大哥上次不是说,什么都交代过了吗?怎么,还有能解释的?” 周知元被宋敏儿的反应吓到了,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韩江景本来也有什么要问李罗安的,但现在看宋敏儿和周知元的表现,估计是有好戏看了,韩江景也不着急审问李罗安,先把戏看了再说。 “怎么,别人说金屋藏娇,周大哥也想学一学,来一个,竹屋藏娇不成?”宋敏儿话语间都带着些讽刺意味。 宋敏儿看周知元不说话,便开始在屋中踱步,等着周知元自己开口解释。 周知元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宋敏儿越想越气,开始翻看屋中的各样东西,想查出来个所以然来。 忽然,宋敏儿在书柜前停住了,抽出来一本不知是什么的本子,正准备翻看,却听见周知元大喊一声。 “敏,敏儿。” 宋敏儿捏着手里的本子走了过去,朝周知元露出一个笑脸:“怎么,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能不能,能不能不看?”周知元开始结巴起来,脸也越来越红。 韩江景小声跟李罗安嘀咕道:“周知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要是再不解释,估计迟早要完。” “你放心,周知元可喜欢宋敏儿了,你就等着一会儿被他俩秀恩爱吧。”李罗安小声回答道。 别看韩江景和李罗安聊得这么开心,实际上他们面前的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妙。 宋敏儿抬手把手上的本子递给了周知元:“我不看,你告诉我你写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想告诉我吗?”宋敏儿歪了歪头。 “我,你自己看吧。”周知元忽然不像刚才那样的躲藏,反而多了一份坦然。 “你若是,若是不想我看,我就不看。”宋敏儿忽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秘密,你看吧。”周知元笑着把那个本子递给了宋敏儿。 韩江景已经开始掐李罗安的手背,小声说道:“她快打开啊,怎么还不打开,我都要急死了。他俩跟说绕口令一样说到现在了。” 李罗安伸手摸了摸韩江景的头:“你别着急啊,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宋敏儿接过那本小本子,只轻轻翻了翻第一页,就不再翻了,笑了起来:“忽然不想看了,我相信你。” “看吧,我想要你看。”周知元笑得很温柔。 宋敏儿原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看了一眼周知元的表情,还是翻开了那个本子。 那个本子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 宋敏儿开始仔细看上面的文字,只看了一行,眼眶就开始红了。 本子上面写了周知元见到宋敏儿之后所有的心理活动。 自白鹿书院初见,到两人再次在六阁相见,到宋敏儿说自己最喜欢竹子,到周知元因为宋敏儿的喜好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竹屋。 宋敏儿默默看了许久,周知元也不是只看着宋敏儿读他的笔记,反而是去找了李罗安和韩江景。 不为什么,只是在这里,放了一个他给宋敏儿准备的生辰礼物,本来想当惊喜的,看来是不行了。 其实这个竹屋也是他给宋敏儿准备的惊喜的一部分。 第七十七章 韩江景和李罗安看戏正开心,忽然看周知元朝他们两人走过来了,还觉得有些奇怪。 “她是怎么受伤的?“周知元问道。 李罗安和韩江景这才想起来正事。 李罗安把自己和韩江景今日的所见所闻都给周知元说了一遍。 故事不算短,李罗安讲了很久,韩江景见宋敏儿一人,就过去找她了,只留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 “想来,是有人发现你们了。”周知元听完了李罗安的故事,沉思道,“可为什么有人会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李罗安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为什么会有人想刺杀他们?李罗安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却无人解答。 “这里不能再待了,你们先上去,我替你们备马车。”周知元语气急促起来,“现在我的赌坊估计也不安全了,你们赶快回长安。” “你觉得是她?”李罗安反问道。 李罗安说的是月姑娘。 “除了她,我现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在地下城拥有这么大的权力,胆敢当街刺杀你们。”周知元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拳头,摇了摇头。 “可我觉得不是,她背后,肯定还有人。”李罗那轻笑了一声,一转头看到韩江景捆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又开始心疼起来。 李罗安说得是时家。除了时家,李罗安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期待东国覆灭。这几日,他仔细察看了东国的内部资料,这才发现,时家已经快要被架空了。 此时的时家,早就是个空架子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家比起其他家还是有权有势。 李罗安忽然想起来自己儿时,被皇后一族欺负的模样。 母妃,真的曾经很得父皇欢心吗?李罗安想象不出来。 不过此刻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连韩江景怎么上去都没办法。 她手伤了根本没办法爬梯子的。 “不过就是爬个小梯子,哪里就这么麻烦了,不然你背我?”韩江景觉得李罗安太过精神紧张了,便打趣道。 “好。”李罗安装作没听出来韩江景是开玩笑的模样,一脸认真对着韩江景,转过身来,示意韩江景上来。 韩江景僵硬了半天,笑着拍了拍李罗安的后背,示意他站起来:“好啦,开玩笑的,他们都看着呢。” 宋敏儿和周知元听完韩江景的话,都装作没看见的模样,找了个粗劣的借口,便一起爬上去了。 “现在他们走了,上来吧。”李罗安示意韩江景上来,韩江景本想再挣扎一下的,但看到李罗安如此坚持,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推脱,毕竟老是这样不但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还显得自己格外矫情。 韩江景趴上了李罗安的后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韩江景能感觉到李罗安身上的温度。 说实话,韩江景有些感动,但她喉咙里梗了个问题,一直想问出来。不过现在这个场景,韩江景不敢问,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她怕问出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片刻的温暖了。 “你,你....”韩江景还是想开口问。 “你想知道什么?”李罗安一面爬梯子,一面用一只手托住韩江景,生怕她掉下去。 “没事。”韩江景还是没问出口。 等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上来后,韩江景才发现自己到了周知元的屋内。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跟周知元的住处相连? 韩江景心中疑惑更甚了。 正想着,周知元忽然进来了。 “马车备好了,你们快些离开,用的是着白老先生借的马车,应该不会留下端倪。”周知元话语间带了几分紧张。 此时周知元的赌坊还生死未卜,不知道他如今自己回去是个什么情况,还在如此尽心尽力帮助韩江景和李罗安,这样一想韩江景还有些感动。 “谢谢周公子,周公子费心了。”韩江景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谢了,到底是我拖累了你们。快走吧。” 李罗安朝周知元点了点头,拉着韩江景离开了。 一路上,李罗安走得很慢,像是在照顾韩江景似的。 “我又不是脚伤,何必走的这么慢。”韩江景轻声笑了起来,想缓和一下刚刚暧昧的气氛。 一想到自己刚刚和李罗安靠的那么近,韩江景的脸还有些发烫。 “你受伤了,走太快会不会不利于恢复啊?”李罗安一脸认真的表情,惹得韩江景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李罗安听见韩江景的笑声,问道。 韩江景摇了摇头,朝李罗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笑你,我是笑我和我哥哥,你看看,我哥才刚刚受伤,我就跟上了他的步伐,真是一家人。” 李罗安忽然停住步伐转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 如果不是意外呢? 李罗安想这么说,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停在原地,愣了几秒,又转了回去。 “算了。”李罗安说道。 “你想说什么?”韩江景还是笑吟吟看着李罗安,但心中却升起一些不妙。 “没什么。”李罗安还说是不说。 从前要是李罗安不说,韩江景也不会这么执意追问,但今日不知道韩江景事为什么,还说执着问道。 “我想知道。” 韩江景还在往前走,却忽然撞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发现是李罗安停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意外呢?”李罗安本想转过身来,但感受到韩江景贴在他后背后,李罗安还是没有转过来。 “此话怎讲?”韩江景有些沉默,但隐隐约约似乎有了个方向。 “若是我说,你和你家兄长受伤可能都是有预谋的,你会怎么想?” 刚刚撞到李罗安后,韩江景往后退了几步,现在听了李罗安的话,韩江景又走了过去。 “怎么说?”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李罗安转过来反问韩江景道。 “你兄长为什么会受伤?北国和我们不是停战了吗?为什么就那么巧是那样的弓弩?”李罗安表情很严肃。 第七十八章 “你的意思是,我哥哥的伤势,是个警告吗?”韩江景似乎明白了李罗安的意思。 李罗安点了点头。 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强挤出来一个笑容:“那也没办法,就算是警告,也要查下去。” “你....”李罗安深吸了一口气,歪了歪头,也学韩江景的模样挤出来一个笑容:“你不怕死?” “总要有人牺牲的。” 韩江景想起来母亲说的,那些边疆战士,也会是谁的父亲,谁的兄长,谁的儿子,也会是哪家小姐的心上人。他们可能没有韩家有权有势,若是受了韩江城那样的重伤,可能也得不到医治。韩江景这样一想反而觉得豁达了许多。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忽然也有一些释然,总要有人牺牲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 韩江景和李罗安一路上都不在说话了,只一起走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周知元替他们准备的马车。 “走吧。”李罗安扶着韩江景上了马车车厢,自己在前面驾驶马车。 一路上路途遥远,花了不少功夫,两人各自有心事,都不大说话。 过了许久,李罗安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景,你,今日想问我什么?” 李罗安在前面驾车,看不见车厢内韩江景的表情,只是许久都听不见韩江景回答的声音。 韩江景其实思考了很久,她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她想听到她期待的那个答案。 “今日那些刺客,似乎都是朝着你去的,对我没有下杀手。”韩江景挑了其中最无关紧要的问题问道,想要试着循序渐进。 “我不知道。”韩江景隔着帘子感觉李罗安的声音很低沉,听着情绪似乎不大高涨。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我瞧着你的拳法,似乎跟我学的一样。”韩江景开始试探问道。 李罗安开始知道韩江景想说什么了,其实这是他想了许久的场景了,只是李罗安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也没想到韩江景是因为他的拳法发觉的。 韩江景不等李罗安回答,接着说道:“这个拳法,是我爹亲自教的,这套功夫也是他自己开创的,除了我和我兄长之外,我爹没收过徒弟。” “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我爹常常去宫中教皇子习武。” 李罗安听到韩江景这句话,开始有些慌乱了,虽然自己从未想过要对韩江景隐瞒,但等到她自己发现,李罗安还有些紧张。 不过这不是李罗安此刻心中最主要的念头。 “刚刚生死攸关的时候,原来你在想这个?”李罗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就在刚刚,李罗安一心想着韩江景的安危,却不曾想韩江景在思考这些。 “我是无意看到的,一时间在心头挥之不去,便想来问你了。” “你不是心中有答案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韩江景的声音很平和,李罗安听不出来她的情绪,却觉得更加可怕。 “好,我亲口告诉你。” 李罗安停下了马车,撩开帘子。 韩江景看着李罗安的表情,忽然觉得很陌生,却不由自主往里挪挪,想给李罗安挪出一个位置。 “你想听什么?”李罗安坐到韩江景旁边,看着韩江景,眼神里满满都是温柔。 “我想要知道,你是谁。”韩江景躲开他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烫。 “你希望我是谁?”李罗安反问道。 韩江景觉得有些怪异,刚刚自己还在说周知元和宋敏儿的对话像是打哑谜绕口令,现在到了自己,反倒更像是绕口令了。 “我希望你是你。”韩江景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跟他绕了起来。 “算了,绕不过你。”李罗安忽然爽朗笑了起来,“我是罗安,是个长安城小捕快。” 韩江景翘首以盼他接着往下说,谁知道李罗安却是不再说了,反而是转而看向韩江景,眼神炽热。 韩江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你接着说。” 韩江景扭过头不再看李罗安。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你有没有....”李罗安支支吾吾,还是说不出口。 “什么?”韩江景有些预感了。 “我想知道,韩江景也没有对罗安。”李罗安鼓起勇气,“心动过。” 韩江景更加不敢回头了,就算不摸韩江景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通红,心跳得极快,感觉快要窒息了。 不就是一个问题吗?有什么的,不就是个小小的问题吗,她韩江景怕过? 韩江景怕了,她曾经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不确定。 骗人的,韩江景很确定的。她知道自己明明就是心动了,可她不能心动。心动两字与韩江景而言就是奢求,她是韩家的女儿,就算是四皇子她也不能心动,她要一辈子把韩家利益放在首位。 可她怎么能不心动。这世上出现了一个人,和她一样傻,和她一样相信光,在她迷失的时候也愿意带她去寻找方向,愿意永远温柔对待她,愿意无理由相信她,她怎么能不心动。 甚至在韩江景的梦里,都已经勾勒出自己与他的往后生活。 也只能在梦里。 但韩江景还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韩江景不愿意让他收到这种折磨。 李罗安听韩江景没有反应,自己心里也紧张极了·。脑海出现了许多种可能。 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韩江景沉默的时间越久,李罗安就越发不安,心中的各种想法都在不停的在脑中转换。直到韩江景开了口。 “韩江景不喜欢罗安。” 李罗安听到韩江景这句话,整个表情都开始冷了起来,眼神中是明显的失落,刚刚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直到慢慢消失。 “这,这样啊。”李罗安看起来极其的手足无措。 韩江景看了他的表情,很是满意,转过身去,把未受伤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可是江景喜欢上了罗安。”韩江景朝李罗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李罗安的手背。 第七十九章 韩江景笑得很甜,李罗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此刻李罗安很难用语言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似乎是雀跃,又或者是激动,还夹杂了一些轻松,大概用两个字概括就是开心。 李罗安听完韩江景的话,反手拉住了她的手:“那韩江景会不会喜欢李罗安?” “我也是李罗安,是皇帝的儿子,有三个兄长。” 李罗安用了最最贫瘠的语言来描述他的身份,但丝毫不影响韩江景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是四皇子。”韩江景被他“有三个兄长”的描述逗笑了。李罗安认真点了点头。 韩江景虽然原先已经猜到了,但听到李罗安亲口承认还是和自己瞎猜的感觉不同,韩江景这次先是愣住了,然后是说不清道明不明的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夹杂着一些复杂。 “这样啊,这样啊。”韩江景知道自己肯定又开始脸红了,也不再想去追究,毕竟这个时候不脸红才更让人觉得奇怪,韩江景挣扎着把自己的手从李罗安手中抽出来。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李罗安明显带了几分调笑韩江景的意味。 “猜到了,跟听你亲口说,总是,总是不一样的嘛。”韩江景脸更加红了,一想到自己与他的婚约,还有一开始刚见面时李罗安就提婚约一事,韩江景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你早就知道我是韩江景,还知道我跟你有婚约,你还一直憋着不说?”韩江景有些生气,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打了一下李罗安的手臂。 李罗安也不闪躲,笑着让她打:“我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要告诉你1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知道的,你忘了?” 有这回事?韩江景开始努力回想。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小桃一事刚刚没了下文,那天晚上看到陈易安失魂落魄的表情后,韩江景心中也堵的慌,喝了些酒,那个时候韩江景还没有喜欢上他呢。所以当时就把心中所有的疑惑问了个明白,那个时候韩江景不敢知道他是谁纯粹是真的不想知道。 因为她记得当时自己问李罗安,如果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们就不再是朋友了。所以自己才没有问道。 不过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说了自己是四皇子,他们就不能再是朋友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说,我知道你是谁之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韩江景不懂,不懂就要问嘛。 “你我有婚约,此事你应该知道。”李罗安表情看起来很是认真严肃,让韩江景也跟着认真严肃了起来,“在你我不认识之前,你要知道我是四皇子,还不得躲着我?” “而且我那么有魅力,你一定会喜欢上我,你要是当时就喜欢我,我还没喜欢你,那我们怎么当朋友。”韩江景真佩服李罗安说这话的时候都一脸认真。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韩江景被李罗安的话噎住了,只没头没脑问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关系?”李罗安收回了刚才严肃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带了几分戏谑,笑道:“你说呢?” 韩江景不吃他这一套。 “我说什么?我想听你说。”韩江景瞪大眼睛,歪了歪头。 “当然是,”李罗安夫妻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然后又被他自己生生咽了下去,“好朋友啊。” “哦,好朋友啊。”韩江景眨眨眼睛,继续瞪大双眼看向李罗安,挤出来一个纯良的笑容,看得李罗安渗得慌。 看来这个回答并没有让韩江景满意,李罗安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还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是和我一起做梦的人,愿意陪我一起追逐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和平。”李罗安此时是真的在认真回答韩江景了。 听了李罗安的回答,韩江景很满意,但她没想到李罗安会这么认真的回答她,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韩江景不知道回答什么,只认真盯着李罗安的眼睛,道声谢。 李罗安与韩江景四目相视,马车里的气氛似乎又开始了有些暧昧。 看着李罗安深情款款的眼神,韩江景总觉得有些尴尬,韩江景必须要终结这种令人不悦的暧昧气氛。 “既然你说,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那刚才你说的半截话,现在可以说明白了?”韩江景扭过头,想从这样的暧昧气氛中抽身,继续他们的查案工作。 李罗安也看出来韩江景的尴尬了,虽然他很沉溺于刚才的气氛,但他知道孰轻孰重,毕竟于韩江景而言,现在的罗安大于李罗安,现在的朋友之情大于喜欢。 再加上知道自己是四皇子后,韩江景一想到往后那么多年都要两人相依为命,对自己抗拒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还好,现在的她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了。 李罗安其实早就打算和韩江景说一说自己对时家的怀疑,但碍于身份一直不方便说,正好今日有了机会,正好把时家的事情都一股脑跟韩江景说清楚吧。 “我母亲,一直是个不得宠的妃子,至少在我的印象里,父皇一年不会来看她几次......” 李罗安忽略了韩江景的问题,直接从头开始给韩江景讲故事了。因为故事实在是有些长,李罗安坐到了马车边缘,一面驾车一面给韩江景讲故事。 从李罗安小时候被皇帝忽略,母妃也常被皇后责罚,再到后来时家狼子野心想控制皇帝,这个故事,李罗安讲了一路,直到两人看到了长安的城门才结束。 韩江景一直静静听李罗安讲故事,等到李罗安说完后,韩江景才幽幽开口。 “不如宫里回去问问你母妃吧,她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的。” 李罗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抗拒回宫这一事,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害怕看到原先白老先生口中活泼开朗的母亲变成了现在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还是害怕原先伉俪情深的父皇和母妃变成了现在这样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李罗安害怕的太多了,他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第八十章 “无论心中有多少疑虑,现在都一概问出来吧,总比一直憋在心里面要强很多的。”韩江景听李罗安沉默不语,开始开导道。 “若是不问,怎么也猜不到的。”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话,点了点头。毕竟总是要知道的,倒是现在韩江景给了她勇气。 若是今日不问,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李罗安有强烈的预感,那些唐柔小桃的秘密,也都藏在了地下城。 不为什么,只是唐柔那个箱子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糖葫芦。 李罗安不知道韩江景发现没有,但李罗安第一次看到那枚糖葫芦就想起来了。 还是要自己去查,但李罗安舍不得再让她冒险。 “你现在,要回韩府吗?”李罗安心里是希望韩江景回韩府,毕竟韩府是太尉之家,总会安全些。 韩江景摇了摇头,举起手上的纱布晃了晃:“我哪里敢回去?这样的伤势,还是我背着父亲偷偷跑出去造成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可少不了要挨骂的。而且哥哥和娘也会因为放我出去而愧疚的。” 李罗安觉得韩江景说得在理,而且那些刺客似乎也是冲着自己来的,韩江景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那你打算去哪里?回泰安吗?”李罗安想确认韩江景的安全。 韩江景点了点头。 “现在除了泰安,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你手受伤了,不能做饭,行动不便,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李罗安还是担心韩江景,“不然还是回去吧,家里有下人照顾,还有父母兄长,多少方便一些。” 韩江景歪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做饭,我身上有银子,可以自己买的。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宫,把地下城的事情告诉陛下,明日来泰安告诉我。” “那我送你回泰安,顺便给你买了晚膳,然后再回宫好不好?”李罗安看着韩江景的手,眼里都是心疼。 韩江景觉得看着李罗安,觉得他有些可爱,笑着点了点头:“好。” 李罗安把马车停在了衙门,此时华灯初上,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了。 长安城店夜市及其繁华,之前李罗安就想着要带韩江景来逛一逛的,结果一拖再拖,一不小心就等到了现在。而且现在时间也不大宽裕,估计只能粗略逛一逛。 不过没关系,只要韩江景迟早会知道的。李罗安和韩江景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一直在一起,他可以带着韩江景去看各地风景,去逛繁华的闹市。 此时小摊贩都已经出来了,琳琅满目的美食,还不要自己动手,想想就觉得痛快。 韩江景最爱吃的几样小食都有的卖,只是有的要用手拿着吃,韩江景不大方便,又不愿意让李罗安喂她,所以韩江景就只能吃些小食。 韩江景跟李罗安逛了一路,李罗安看到什么好玩的都想着要给韩江景买上一份。而韩江景因为今日刚刚和李罗安互通了心意,现在看到他还有些尴尬,更别说单独逛街了。 她便随意找了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坐下来。 “想吃馄饨?”李罗安跟着韩江景坐下来了。 韩江景点点头:“对,好久没吃了,忽然想吃了。” “那我陪你吃。”李罗安朝韩江景笑了笑了,转向老板。 “老板,要两碗馄饨。” “好嘞。” 韩江景找的这家馄饨铺子,人不少,应该味道不错。韩江景和李罗安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幸福。 寒冬夜晚,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心上人在一起,人间喜事。 不过一想到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韩江景就没那么兴高采烈了。不过李罗安看起来十分高兴,韩江景不想扫他的兴。 不一会儿,馄饨就上桌了。 淡黄的馄饨在纯白的骨汤中翻滚,配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还冒着热气。 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今日过得有些不太平,再加上受到了惊吓,都已经饿坏了,现在吃上这么一碗馄饨,真是美妙。 一口下去,馄饨皮薄,上面挂满了汤汁,里面的馅料虽然不多,但口感极好,配上骨汤浓郁的肉香,实在是美妙。 “真好吃啊。”李罗安一边吃一边感叹道。 韩江景此时正在往碗中放辣椒油,听到李罗安的感叹,韩江景笑道:“你要是爱吃馄饨,等我手好了,我给你做,保证不会比这个差的。” 李罗安按住韩江景那只往自己碗里放辣椒油的手,把她手中的辣椒油放到了自己的碗中。 “宋姑娘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哪里能吃这些刺激的东西?”李罗安开始数落韩江景。 “就这么一点点,没关系的吧。” 韩江景吐了吐舌头,还想要接着吃上一勺辣椒油。 李罗安直接把那罐辣椒拉道自己的旁边,不在让韩江景触碰辣椒油。 “你能不能照顾一下自己,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所谓。”李罗安有些无可奈何的戳戳韩江景的脑袋。 “我知道啦。”韩江景皱皱鼻子笑了起来。 “那我等着你给我做馄饨。” “好。” 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可口馄饨当真是美妙,能让人忘记很多烦恼。 错,光热气腾腾的馄饨不够,还要有一个心上人。 等到一路上回到了泰安,躺在了床上,韩江景才感觉到一些真实,刚刚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 自己刚刚在李罗安面前装作冷静,装作一副一早就料到的模样,其实当时内心极其紧张。 他居然真的是四皇子,他居然真的是四皇子。 韩江景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韩江景之前一直祈祷他是四皇子的时候,心中有无数想法,或是想他们日后的生活,或是想他们并肩的场景,或是她大婚的样子,不过当她真的知道的时候,心里却只剩这么一个想法了。 他居然真的是四皇子。 韩江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说自己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侠女,现在不还是庸俗的为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吗?韩江景你真是没用。 第八十一章 李罗安送完韩江景回泰安后,自己一人独自走在街上,回宫的路上。 他现在没心思瞎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只得快步跑回宫中,因为若是再慢一些,宫中就要有宵禁了。若是宵禁了,就连李罗安的手牌都不再有用了。 回去做什么呢?父皇肯定早就知道那个地下城的事情,他现在再说有什么意义? 不管怎么样,李罗安还是打算回去,至少让回去问一问母妃,当年她和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韩江景现在在做什么。刚刚分开还没一刻,李罗安就开始想她了。不过李罗安一面想她,一面小步朝紫禁城方向跑。 幸好李罗安动作比较快,回去的时候,宫门还未关,不过总是掐着点回去,那些个侍卫都已经认识他这个不务正业总是在外面乱跑的皇子了。 宫中其实很大,李罗安自幼在宫中长大,但他从未走遍过这所皇宫,他只在自己住处和母妃宫中活动,其他地方,他一概不去,包括御花园在内,他都没去过。 其实在他从小的认识中,他从未觉得母妃和父皇会有过什么伉俪情深的故事。 在他的记忆里,他母妃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出身,据说出生于平凡世家,那时候父皇还是个寻常皇子的时候,母妃就成了他府上的侧室。 这是他自小的认知,也是他们对外所说的故事桥段。 可自从李罗安跟着韩江景去白鹿书院一游后,有幸听白老先生说了当年母妃父皇还有韩太尉和韩夫人故事后,李罗安才知道自己母妃原来不是东国人。 这世间真是奇妙,若是他不曾去白鹿书院,不曾执意要出宫门,又或者说不曾去敲那个泰安的门,他估计此生都不会知道母妃和父皇这些过往。 想来他们也是有自己的那些考量,所以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瞒着。 若是说从前他年纪小,他们不愿告诉他也是应该的,只是现在李罗安已经很大了,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事情。 李罗安下定决心要去问母妃,不知不觉间,却已经走到了母妃的未央宫。 李罗安一踏进宫门,从前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就赶忙去禀报了他母妃。 其实母妃宫中除了他,是很少有别人来的。想到这里,李罗安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些酸楚。 “安儿回来了?” 李罗安还在门口斟酌字句时,忽然听到母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李罗安赶忙进了屋内,不敢让母妃久等。 一进门,李罗安没看见母妃,往右边的祠堂看了看,才发现母妃穿了一条暗黄色衣裙跪在佛像前,不知道在求些什么。 看李罗安进来了,夏鸢站起身来,转过来对着李罗安,慈爱笑着,眼神却中有些空洞。不过李罗安了解自己母妃,她现在是欣喜的。 才几日未见,李罗安觉得母妃看起来有些倦态,似乎苍老了不少。 但其实夏鸢今年才三十五岁,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保养的极好。 李罗安愣了一瞬,但还没有忘记朝母妃行了个礼:“儿臣拜见母妃。” “起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哪里需要这些虚礼?”夏鸢心疼李罗安,“这里冷,屋内烧了碳,进去说吧。” “谢母妃。”李罗安起了身,扶着母妃去了主屋,找了张软榻坐下,自己找个寻常藤椅坐下来。 一旁伺候的宫女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和茶点,看人来了,生怕凉了,赶忙端过来了。 “放在这儿,下去吧。”夏鸢拂了拂衣袖,示意屋内伺候的人下去几个,只留下了原先的就在屋内的一位大宫女。 “今日怎么回来了?”夏鸢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开始和李罗安闲聊。 李罗安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问,若是直接开口,李罗安觉得很突兀。 李罗安决定给母妃讲一讲韩江景的事情。 “我这几日查案,认识了韩家那个小姑娘。”李罗安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提起韩江景,学着母妃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 实际上,现在李罗安提起来韩江景还有些小紧张,那茶杯的手还微微又些发抖。 “感觉如何?”夏鸢抬眼看李罗安。 看她儿子,虽然装作一副随口一提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从脸到耳朵根都红透了,手也开始抖了。 看来自己儿子现在已经喜欢上那个小姑娘了。不过,江瑶的女儿,能得自己儿子喜欢,夏鸢觉得完全是理所当然。 不过夏鸢还想询问一下江瑶如今过得如何,自打自己入宫之后,除了每年的寥寥几封信件,两人再无交集。 李罗安听到母妃反问还有些惊讶,本以为母妃只会随口答应一声,谁知道今日居然反问了一句。 “她,还不错。”李罗安发觉自己一提到韩江景就不自觉嘴角上扬,意识到此事后,开始控制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要让母妃发觉。 今日屋中的碳似乎烧的太热了一些,李罗安觉得有些热,脸好热。平日母妃都不这样的,今日怎么咄咄逼人。 “不错就好,反正日后,你们迟早要见面的。”夏鸢放下茶杯。 “我,前几日和她一起去了白鹿书院。”李罗安开始打算问母亲了。 白鹿书院。 夏鸢很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李罗安见母妃又有些晃神,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母妃,白老先生说,你曾在白鹿书院读过书。”李罗安迟疑了片刻,又决定继续问。 夏鸢被儿子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看儿子的表情,夏鸢真的想起来自己那些年少的意气风发了。 现在应该到时候给他讲一讲当年在白鹿书院的故事了吧? “安儿。”夏鸢喊了一声李罗安的名字,“你想听阿娘的故事吗?” 李罗安很少听母妃说到阿娘两字,他自幼被教育长幼尊卑,要时刻守着宫中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第一次母妃这么放下那些规矩同他说话,李罗安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温馨。 “想听。” “好。” 第八十二章 夏鸢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想起她的少年时代了。 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现在一看,就像做梦一样。 当年十七岁的夏鸢从没想到,自己往后余生,都会被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牢笼中,和那些不曾见过人世险恶的大家小姐勾心斗角,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那个曾跟她携手同行,许诺要相伴一生的男人的宠爱。 夏鸢不敢抱怨什么,她如今的悲惨境遇,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自己亲手把自己推向了深渊,怨不得别人的。 二十年前,夏鸢第一次踏足东国的土地。 那时她从南方北上,见过苏杭风貌,山清水秀,也见过庐州飘雪,银装素裹。可在如此美丽的国度,居然有这么让人恐惧的饥荒。 夏鸢亲眼见到许许多多的百姓饿死在路边,而那些官宦人家却把一石又一石的不够新鲜的米粮拿来喂牲口。 那时的夏鸢就开始暗暗发誓,她想改变东国的现状。若是这样下去,天下还有多少黎明百姓要受苦? 即使她不是东国人,她也心疼那些穷苦百姓。而那些东国统治者,真真正正的东国人,他们在做什么? 夏鸢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反正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正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人间,总要做些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可夏鸢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些什么过人之处,除了满腔热忱,她什么都不会。 不过她可以学。 她开始四方打听,听说东国有个及其出名的书院,里面培养出来的学子都才华横溢。 夏鸢想去。于是历经辛苦,大约过了整整两年,夏鸢终于进了白鹿书院。 在进书院前,夏鸢接到白老先生的考核,让她在一年内收集万国文字。 就在这一年中,夏鸢游历了大江南北,看遍了各国风貌。其他各国风景也极美,只是在夏鸢心中,实在是比不上东国风貌。 她还是想改变东国。 这么一个荒唐的想法,其实夏鸢自己都不大相信的。 幸好,有人陪她。 在执意进白鹿书院的过程中,她遇上了江瑶。一个和她一样“年少轻狂“的女孩子。 若不是江瑶陪着夏鸢,给予她支持和力量,夏鸢根本就不会进白鹿书院。 不过,幸好还是遇到了。 夏鸢和江瑶,一起进了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夏鸢刚来就开始感叹道。 每个学子的精神状态都很饱满,每个人都很自信,夏鸢觉得这里完全就是天堂,就是她憧憬的地方。 先生认真教授课程,无论是习武或是文学,夏鸢都和江瑶都认真对待。江瑶自幼习武,所以功夫极好,夏鸢常偷偷找江瑶补上课教的基本功。 而夏鸢文章做得好,江瑶也常常从她那里偷师。 两人亲密无间,那时候真好啊,夏鸢和江瑶两人都相信,对方一定是自己相伴一生的好友。 现在呢?夏鸢不敢想现在了。 那时候,江瑶喜欢上了她们同阁的那个姓韩的同窗。理由也奇怪,就是看他顺眼。夏鸢就每日制造着机会让他们两人相见。 那时候韩肖有个关系极好的同窗,每次夏鸢想给江瑶制造机会之时,都要想方设法把另一个人给支开。 夏鸢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韩肖那种性格开朗的人,能有李升这么不招人待见的朋友,除了长的好看了一些,其他还当真是没有什么优点了。 难以想象人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世上,无论夏鸢跟李升说什么,他都能堵的夏鸢说不出话来。 但是为了江瑶的幸福,夏鸢忍了。虽说李升这个人不大懂得跟人聊天,但实话实说,他从来不会耽误夏鸢的计划,一看到江瑶过来,他就自动从韩肖身边离开。 不过很久之后夏鸢才知道,韩肖早就对江瑶有想法了,一早就嘱托过了李升不要耽误他追江瑶。 真是深藏不露啊。 不过自从此事后,夏鸢和李升的交集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慢慢的,夏鸢开始发现,原来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李升,也有活泼开朗的一面。 说实话,李升长得真的很好看,至少是夏鸢喜欢的那种好看,剑眉星目,是那种明朗的好看,不是那种桃花眼看起来有些邪气的好看。 没错,夏鸢就是在说韩肖。 不知道为什么,夏鸢总是有些不太喜欢韩肖。可能是因为江瑶在她心里太完美,没人配不上他。 后来,韩肖和江瑶就在一起了。 当时韩肖做了一大桌子江瑶喜欢的菜跟她表明心意,把江瑶感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夏鸢不得不承认,韩肖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手艺是真的不错,当时他那一碗蒸蛋,直接把夏鸢好吃哭了。 不过自那之后,夏鸢都不再用和李升交流了。 说实话,夏鸢还有些失望,刚刚才发现了一些他的可爱之处,现在就不再交流了。 不过这样的烦恼没持续几日,先生就把他们两人分到了一个小组来。 夏鸢发觉李升开始慢慢开朗了起来,他开始约夏鸢一起读书,一起用午膳和晚膳。 不过理由有些奇怪。 “韩肖和江瑶两人一起,我想着一个人也是无聊,正好看你也是一个人,不然我们两人一起吧。”李升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 夏鸢都看出来他的紧张了,他还要装作这样,不过说实话,有一些可爱。 “好吧。”夏鸢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跳得很快。 李升笑了,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装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过不巧了,夏鸢看见了。 后来很多时候,夏鸢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就开始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李升呢? 夏鸢不知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因为是他,所以喜欢。 如果是因为什么优点的话,那可能其他人也有这样的优点。但夏鸢喜欢他就是没有理由的,就是喜欢,而且就是他。 就因为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理由,夏鸢折磨了自己好多年。 第八十三章 当夏鸢意识到自己喜欢李升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李升的身份。 其实直到他们在一起很久后,夏鸢才知道李升的身份。 这也是导致了夏鸢悲剧的开始。 如果李升是个寻常人,现在夏鸢和李升应该很幸福了。 夏鸢直到此刻都还记得李升跟她表达心意的场景。 在李升约她一起读书和用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人都形影不离。跟他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夏鸢发现李升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其实他是会笑的。 他笑起来真好看。夏鸢这么想。 还有很多让夏鸢心动的时候。李升会喂养躲在竹园中的流浪猫,会带夏鸢在园中漫步,会用一首诗他见到过的花,他其实是个很温暖的人。 夏鸢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了。 但她记得有一日,长安城下了好大的雪。连带着白鹿书院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那日正好是十旬休假,白鹿书院的学子都放假了,韩肖和江瑶家都不住在长安,回家太麻烦,约了夏鸢和李升一同去长安郊外赏雪。 他们四人都很喜欢雪。 从“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从“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再到“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那么多文人墨客都爱雪,他们四人也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一起讲“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故事,一起品味“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具绝。“感叹“更有痴似相公者“的感动。 能有相伴相知的挚友,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等到几人在郊外喝完了带去的酒,又吃了一些韩肖亲手制作的烤肉,酒足饭饱后,李升找了个由头拉走了夏鸢。 夏鸢原以为李升是为了要给韩肖和江瑶制造机会,直到李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夏鸢,我想,我可能有点喜欢你。“想来李升是喝多了,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咬字也很可爱,跟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很是不同。 夏鸢觉得李升一定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跟她表明心意。 “李升,你喝了太多酒了,醉了?“夏鸢先是愣住了,也没太当真,只把李升的话当做胡话。 但说实话,夏鸢是开心的,不论李升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夏鸢都开心。 我没有喝醉。夏鸢,你“李升明显失落了起来,连话语间都带了哭腔,像是带了些撒娇意味,“你,你是不是喜欢,章程啊?“ 章程是他们同阁的一位同学,之前夏鸢因为课程的原因,找了他几次,不过解决了问题之后,夏鸢再也没找过他。 不过夏鸢是真的没想到,李升会觉得自己喜欢章程。 为什么会是章程啊,夏鸢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又怕自己不解释,李升真的觉得自己喜欢章程怎么办,夏鸢急忙想要解释。 也是这一刻开始,夏鸢才清楚认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李升。 “我哪里就是喜欢章程了,我只找过他几次?你自己算算,根本就没有几次啊。“夏鸢有些紧张的解释起来。 李升很认真听着夏鸢解释,听着听着却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就随口一问,做什么那么紧张解释。“李升一步步逼近夏鸢,此刻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原先两人撑了同一把伞,此刻李升把伞丢掉了,一步步把夏鸢逼到一棵树的阴影下。 “你,是不是喜欢我?“李升靠的离夏鸢好近,夏鸢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他现在一定很紧张。夏鸢感觉他的呼吸很急促,还很重,不过现在夏鸢现在没有心情调侃他。 夏鸢自己也紧张的要死,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 “你气息怎么那么收敛,很害怕?“ 夏鸢没有调侃李升,李升倒是开始调侃夏鸢了。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李升低下头笑着对夏鸢说。 夏鸢看着李升的眼睛,有些沉溺。 “谢谢你喜欢我。“夏鸢接着笑着看他。 李升眼中忽然划过一些失落,原先他眼中的戏谑也荡然无存。 想来,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可夏鸢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我也有点喜欢你。“夏鸢接着说道。 李升原先已经低下头,脸上挂满了失落,忽然听到夏鸢的话,开始高兴起来。 真的是高兴,显而易见的高兴,像个小孩子。 其实当时的雪下的很大,李升的头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雪,夏鸢想自己的头上也是这样的。 如果在今天他们两人在一起了,会一直相伴到白首吧? 夏鸢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一直到李升抱着夏鸢的时候,夏鸢都是这么想的。即使夏鸢不知道李升的身份,不知道日后他们会面对什么,但就在那一刻,夏鸢觉得他们可以走到白头的。 只是此刻夏鸢不知道李升在想什么,直到过去许多许多年,夏鸢还是不知道李升在想什么。 夏鸢只知道,此刻的李升不再是她的李升,现在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她只是他后宫三千人中的一个。 若是人世间有情人都能在一起,那应该就少了许多苦恼了。 夏鸢此刻靠在李升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感觉好幸福。 其实现在的李升,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罢了,若是夏鸢愿意,他们原本可以平淡的相守一生。 可夏鸢舍不得。 李升梦想着要改变东国,自己也想着要拯救东国的百姓,若是只顾着儿女私情,怎么可能实现。 夏鸢舍不得让李升为了她改变理想。 “夏鸢,若是你想,我可以不要这个皇位。“ 夏鸢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愤怒的眼神。 夏鸢当然知道李升为什么这么愤怒。 “可是我爱的是那个心怀天下,鲜衣怒马的李升,不是现在这个一心只想着儿女私情的李升。“ 夏鸢说得时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明明觉得自己无所谓的。 怎么可能无所谓? 夏鸢那么爱他。 第八十四章 “所以,你爱的到底是李升,还是那个皇位?”李升眼眶红了一圈,夏鸢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他的哭腔。 夏鸢沉默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动摇了,但挣扎了许久,她说服了自己,才缓缓开口。 “我喜欢登上皇位的李升。” 也喜欢现在的李升,喜欢寂寂无名的李升,也喜欢意气风发的李升,喜欢那个不受宠的皇子李升,也喜欢现在那个在皇位上的李升。 不论是什么样的李升,夏鸢都喜欢。 可她现在不能说。 她想看见李升笑,想看见李升意气风发,想看李升实现理想。 这些都建立在他登上皇位的前提上。 夏鸢为了让李升能够有实力登上皇位,她提议让李升去攀附时家。 意思就是,让李升去利用时家小姐,让时家小姐喜欢上他,让时家能支持他。 夏鸢真是个狠心人,亲手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李升看着夏鸢,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悔意。 李升已经决定了,若是现在夏鸢能够表现出一丝丝后悔的意思,那个皇位,他大可不要! 他只要夏鸢。大不了这辈子当个闲散王爷,陪她游山玩水,两人能够相伴一生,这样平平淡淡的人生,已经是李升能想到最幸福的了。 可夏鸢不要,她要她的男人当上皇帝,当上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王,让他站在权利的顶点。 让他能够改变这天下。 李升看夏鸢面无表情,慢慢点了点头。他开始笑了,不知道是嘲笑自己傻还是嘲笑夏鸢的无情。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千万不要后悔。”李升愤怒的离开了。 留下夏鸢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知道李升现在一定很愤怒。 她一心想实现李升的理想,想让李升为自己母亲报仇,她知道不想让李升在仇恨中过一辈子。 她想让李升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为了她放弃一切。 可夏鸢不知道,李升那一刻的理想真的就是和她相守一生,真的就是与她粗茶淡饭。 自从遇上夏鸢后,李升的往后余生的所有理想,都填满了夏鸢,李升想跟她携手一生。 所以当夏鸢提出让他娶时家小姐的时候,李升觉得她疯了。 不过在和夏鸢对峙过后,他还是选择去接近了那个时梦,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让夏鸢后悔。 他也曾觉得自己这样玩弄他人情感不好,但一想到夏鸢当时决绝的表情,李升就不再想这些琐碎了。 江山情重美人轻。 帝王家从来都是无情的,想来也不多他李升一个人。 李升开始一步步接近时梦,先是旁敲侧击她的行程,然后再假装制造偶遇。 夏鸢当真是全心全意在帮他,努力帮他打听时梦的各类喜好,从喜欢什么书,到喜欢什么诗,甚至于喜欢什么样的香粉都一应俱全。 李升越是见夏鸢用心打听,心中就越是难过。他甚至不知道夏鸢最喜欢的书和香粉。 慢慢到后来,他连夏鸢喜欢的人都不知道了。 他开始对时家小姐越发好,想让夏鸢感受到的那种好。 他开始和时梦一起聊诗词歌赋,一起在街上漫步,甚至和她一起看满天飞雪。 这都是他和夏鸢已经经历的种种,一样不差。 但他和夏鸢一起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高兴,他喜欢夏鸢,夏鸢也喜欢他,他不必伪装什么。 可是现在,他要装出一副很爱时梦的模样,表面上是欢欢喜喜,心里是无尽酸楚。 不得不说,时梦是个好姑娘,善良,温暖,温柔。只可惜李升不爱她。 但李升开始在夏鸢面前频繁提起她,他想让夏鸢吃醋,想看她愤怒嫉妒,或者是不开心。 可夏鸢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李升甚至没有捕捉到那种转瞬即逝的悲伤。他只看见夏鸢笑着,对他说。 “那很好啊,若是你喜欢她,就更好了。” 李升那些克制和隐忍,被夏鸢轻轻一碰,就碎了一地。李升是个输家。 他每日有一大半的时辰在装作喜欢时梦的模样,夏鸢就不担心他在那一瞬间会真的爱上她吗? 她不担心,她说了“喜欢她,就更好了。” 李升要疯了。 那么多时刻,李升都清醒的很。他没有一瞬间是爱上那个时梦的,就连和她牵手拥抱,甚至是吻她的那一瞬,他都在想夏鸢。 他想他一定是不合适当皇帝的,皇帝应该杀伐果断,应该清醒克制,应该冷静沉着,他一样不占。 只要一遇到夏鸢,他就是个荒唐的笑话。 不过这些,夏鸢都无从得知了。 她想让李升当皇帝,想让他君临天下,想让他拯救东国的黎民百姓,想让他自己觉得开心。 只要能当上皇帝,他就一定会开心的。 夏鸢固执的这么想。 江瑶不是没有劝过她,可她还是固执,近乎偏执的固执。 一想到李升每日和那个时梦卿卿我我,一起共度了那么多时光,夏鸢就觉得要窒息了。 但没办法,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其他人。 她每次都会自己和李升的美好过往麻痹自己,李升说的一切都是气话。 包括他说喜欢时家小姐,都是气话。 不过就是气话,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可夏鸢真真实实觉得自己害怕了。 她开始用别的办法麻痹自己。 王侯将相,哪一个不是流血的仕途,不过是放弃一个爱人,成就一个真正的王,不流血只流泪的痛苦,够划算。 一想到他能登上皇位,夏鸢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时梦果然没辜负夏鸢的期待,以死相逼要去嫁给李升。 李升根本就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时家根本就看不上他,可实在是抵不住时梦以死相逼,加上李升无权无势,比较好控制,所以也妥协了。 在时家的帮助下,李升在朝中地位很是稳定。慢慢的,李升开始有了一些势力。 都是来自时家的势力。 加上李升本身也是聪明过人,夏鸢手段高明,不一段时间,李升就成了太子。 第八十五章 夏鸢得知了李升当上了太子的那一刻,激动到了流泪,就像做梦一样。 夏鸢很开心。 再后来,在李升登上太子位没几年,皇帝驾崩,李升顺理成章当上了皇帝。 回想李升登上皇位那一刻,夏鸢到现在都觉得不大真实。 登基大典那日,夏鸢绕过韩肖和江瑶,自己偷偷跑去看了。 当时真热闹啊,整个街道都是那样繁华,要知道,这可是新皇帝登基,几乎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去围观了这一盛况。 当时夏鸢躲在人群后面,默默看着。 看新皇帝一步步走进宫门,牵着他的红妆十里娶来的皇后。 “皇上皇后真般配啊,皇后真真是貌美极了,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温柔可人。新皇也是才能出众,年轻有为。” “对啊对啊,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皇上看皇后的眼神也很温柔,他们真真是极其般配的一对啊”。 夏鸢听身边的百姓探讨道。 是啊,他们看上去真般配。夏鸢自己看上去也不由得感叹道。 夏鸢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开心,还是苦涩,或者二者都有。 此刻,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温柔的牵着别的女人,你后悔吗? 夏鸢开始反问自己。 可夏鸢心中不断浮现他们的从前,若时梦只能得到这样的温柔,倒还不及他给自己的万分之一。 夏鸢想,自己可能后悔了。 当时不是没有人劝过她,只是她当时哪里能听进去。 至于现在,夏鸢想她也是不后悔的。 他虽然不能大刀阔斧改变天下,但东国确实变好了一些,至少在长安城这样的天子脚下,它好了许多。 这不就是夏鸢想要的吗? 记得在许多年前,在那次下大雪后,长安城又下了很多次雪。他们常在雪天饮酒。 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总是在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畅想以后。 也是那个时候,夏鸢第一次知道,原来李升是皇子。 那是在一个喝了酒的晚上,下着大雪。夏鸢自从那次表明心意后,就发现李升下雪天不爱打伞,他喜欢让雪落在衣袍上,然后敷上白茫茫一层。 李升看起来有些醉了。 其实李升酒量很好,夏鸢知道。不过李升总爱装作喝多了的模样,趁机冲着夏鸢撒娇,夏鸢也不戳穿他。 夏鸢爱看李升冲她撒娇的模样。那跟平日的冷冰冰不同,是另一种模样。 很可爱又很固执。 那是李升冰冷外壳下的真实面目,是真真正正的李升。 但很奇妙,只有夏鸢才能融化李升那层冰冷冷的外壳,使他变得柔和起来。 平日他们雪夜里都爱喝些姜酒,暖身子。 不过那日他们换了种其他的酒,似乎是梅子酒。跟姜酒的辛辣不同,要柔和许多。是一种略带清香的微酸,回味起来还有一些甘甜。 李升很喜欢这种酒,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但他很清醒。 夏鸢实在是爱极了这个梅子酒,酸甜可口,她忍不住喝了许多。其实她酒量不好的,虽然这种梅子酒酒性不烈,但夏鸢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微醺了。 雪下得真大啊,落在地上许久都不化,慢慢堆积起白茫茫的一片,那样洁白无瑕,却又孤寒冷傲,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感,不由得让人生出一丝悲凉。 幸好他们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不觉间却多了几分暖意。 江瑶酒量最不好,只喝了几杯就开始上脸了,脸红扑扑的,开始说胡话。 “我们四个,要一辈子在一起,要一辈子在一起。”江瑶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其余清醒的三人相视一笑,夏鸢开始给江瑶拿醒酒的果子来。 “我没有醉嘛,我说的,我说的是真心话。”江瑶冲夏鸢摆了摆手,接着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 “好好好,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夏鸢见江瑶醉的厉害,不再反驳她,只顺着她的话说,像哄小孩子一样。 “好。”江瑶乖乖点了点头,“我还要成为,天下无双的侠女,要和韩肖幸福快乐,要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我还要教我的女儿习武,要她和我一样成为举世无双的侠女!” 江瑶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让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好好好,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韩肖扶住晕晕乎乎的江瑶,笑道。 只听见江瑶哈哈一笑,转而不吱声了。韩肖过去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要不我带她回去?”夏鸢戳了戳江瑶脸,发现她真的睡着了,便问道。 “不用啦,我带她回去吧,你和李升再留一会吧。”韩肖一个横抱把江瑶抱起,笑道。 “路上小心。”李升冲韩肖笑着点了点头。 夏鸢倒不是信不过韩肖,只是江瑶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被人抱回去实在是影响不好。 “我把她送回江家。”韩肖似乎看出夏鸢心中的迟疑,赶忙解释道。 夏鸢仔细一想,觉得没什么不妥,毕竟江家就在这亭子后几步,现在天色已晚,应该也没人看见,便不说话了,表示默认。 眼看着夏鸢和韩肖走了,夏鸢也觉得开始无聊了起来,在一旁的李升也不说话,只顾着喝酒。 夏鸢见李升不说话,自己也无聊得紧,总是喝酒又害怕自己喝醉,只能悄悄吃着茶点,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又过了许久,夏鸢忽然发现李升在拉扯她的衣袖。 “鸢儿,鸢儿。” 夏鸢听到李升在喊她。 好奇怪,李升一直是叫她大名的,只有江瑶和她爹娘会叫她鸢儿。 李升像小孩子一样冲着夏鸢撒娇。 “鸢儿,我也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李升拉着夏鸢的衣袖,“我还想要当上皇帝,给我娘,给我娘报仇。” 当上皇帝? 这是夏鸢第一次听到李升说他的愿望,还是借着酒意。 夏鸢就是知道他没喝醉,但夏鸢不想拆穿他,夏鸢还想听下去。 李升躺在了夏鸢腿上,开始给夏鸢讲他自小在宫中的故事,夏鸢一面摸着李升的鬓角,一边听他讲故事。 第八十六章 李升母亲,原先就是宫中一个小宫女,因为容貌还算清秀好看,得了皇帝宠幸,成了个小小的美人,后生下李升,成了个贵人。 李升母亲六岁进宫当宫女,早就习惯了宫中这样那样的规矩,也被这个繁华的紫禁城困了一生。 虽说李升母亲儿时就在宫中了,但还是不大能对付这宫中险恶。 当时,朝中关系也复杂,各方势力鼎力,就连当时的皇帝权势,也被多方制约,那些个贪官污吏,不是他不想管,是他实在管不了。 这前朝一旦不干净了,后宫就管不住了。前朝的险恶,也都尽数带到了宫闱里。 那些个嫔妃的家族,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泼天的富贵,而李升的母亲,从头到尾,就是个小宫女。 那些嫔妃看不上李升母亲的出身,不爱与她来往。所以一开始,她们也是不屑于为难她的。 可后来,这个小宫女愈发得宠,居然还生了个儿子,又当上了贵人,已经和她们这些千金小姐平起平坐了。 她们实在是气不过,自己家族千般万般费心才把自己送进宫中,得了这么一个贵人位置,结果这个寒酸的小宫女居然只靠自己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得到了这些。真是让人不爽。 她们哪里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宫女,陪着皇帝走了整整十年,才好不容易成了贵人。 当年皇上或许是真的喜欢过李升母亲,不然李升想不通,那些出生名门的大小姐,为什么要为难李升母亲那么一个小小的,没有背景的,贵人。 难道是因为,她有个儿子吗? 要是真因为这样,她们冲着他来,别伤害他母妃。 可是不是,李升亲眼看到,那个笑吟吟的德妃,那个端庄大方的德妃,让他那个怀有身孕的母亲跪了整整一天。 那日母亲流了好多血啊,染红了那块青石板路,知道现在,他都不敢再回去,那日的血迹似乎还没洗掉,现在李升回想起来,还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 幸好,那日,他的父皇,还算有良心,他来了。 还好那日母妃没死,不然他会恨那个皇位上的男人一辈子。 可他没有。 再后来,母妃还是死了。 这次不是德妃,是淑妃,是那个贤良淑德的淑妃,那个淑妃亲手给母妃拿了一碗汤。那一碗汤,就连当时七岁的李升都知道,那是一碗有毒的汤。 他母妃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碗汤有毒,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不能不喝,那是她的命数。若是她不喝,她的儿子该怎么活。 知道母妃离世那日,李升一滴眼泪都不曾流。他发誓,这辈子要做个铁石心肠的人,要当上皇帝,要替母妃报仇,要那些个,那些个嫔妃,都替母妃陪葬。 母妃离世的那日夜里,父皇偷偷跑来看李升了。 这个男人真奇怪啊,明明是你害死她的,何苦要装作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啊? 那日父皇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抱着他,在母妃的牌位前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等到喝得有些醉了,才堪堪流下两行清泪。 他真窝囊,真窝囊,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李升有些可怜他,但他还是恨这个男人。 毕竟是他的女人,杀害了他的母妃。 后来,这个男人为了保护他,把他送来了白鹿书院。 他开始有了朋友。韩肖热情,江瑶善良,夏鸢明媚,都是他的朋友。 他开始在意一个姑娘。夏鸢真好看啊,笑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的。 他自从跟夏鸢表达心意后,每日都在想让夏鸢知道他的身份,他要让当皇帝,要让夏鸢当他的皇后,他才不要让别的女子跟夏鸢分享他。他要夏鸢是他唯一的妻子,要他的三千后宫,只有·夏鸢一个人。 说完这些话,李升就合上了眼。不一会儿,夏鸢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有些湿润了,可能是雪融化打湿的吧。 夏鸢想。 自打那一日起,夏鸢就开始多方打探各家势力。 夏鸢要让李升登上皇位。 若是能帮助李升实现理想,夏鸢愿意付出一切,包括她的性命。 当时时家势大,且还算忠良,与淑妃德妃没有什么家族联系。夏鸢觉得时家是个好选择。若是能让李升攀附上时家,在加上李升自己的才能和皇帝对李升母亲的爱,让李升成为太子应该不难的。 夏鸢开始利用时梦。 无意让李升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时梦喜欢黑衣男子,夏鸢就开始给李升买各式黑衣。听说时梦喜欢胭脂斋的香粉,夏鸢就千里迢迢跑去买,让李升送了去。 李升恨死夏鸢这样疯狂的帮他追求时梦了。 他爱夏鸢,他知道夏鸢想要帮他,他开始埋怨你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告诉夏鸢这些事情。 其实早在遇到夏鸢后,他就放下那些仇恨了。 他的父皇也曾经告诉他,不要总是记得这些仇恨,不要相当皇帝,皇家不配有真感情的。 他的父皇,至少是曾经真真切切爱过他母妃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同自己一样,连心上人都护不住。 当个闲散王爷最好,和心上人携手一生,游山玩水,不理朝政。 不过夏鸢来东国的初心,不就是希望东国能够国泰民安吗?若是自己能当上皇帝,是不是也能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李升一想到这里,就不在排斥,开始按照夏鸢给他定的方向前进。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究是做到了。 当他牵着新皇后的手一步步登上殿前台阶的时候,他知道夏鸢一定在底下看着他,他想让夏鸢嫉妒,他故意装出一副温柔深情的眼神看着时梦。 夏鸢现在,一定嫉妒的发狂,一定开始后悔了吧? 李升想到这里,还有些开心。 夏鸢一定一定是爱他的,一定是。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若是夏鸢爱极了他,怎么会舍得拱手让人? 李升不懂,夏鸢总是爱得清醒而克制。 她明白李升爱她,但她知道就算李升爱她爱到痴狂,她也不会让李升为了她放弃理想的。 第八十七章 李升登基后一年,他再也不曾见过夏鸢。 直到又一年,长安雪。 李升躲开宫中人,偷偷跑去了长安城外那个他们常相聚的小亭子。 又给自己温了一壶梅子酒。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或是其他,李升总觉得眼前这壶,远远比不上夏鸢当年替他温的那壶梅子酒。 自打认识以后,每年下雪,他们都会在这个亭子里看雪,一次不落。 不知道今日,他们会不会来。 李升在亭中等了好久,喝了一壶又一壶酒。 今日带的几壶酒,就快喝完了,怎么他们还不来。 李升等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 想来今日,是等不来他们了。 李升心头不由得生出来几分失落。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说笑声。李升远远望过去,有两个身影。 是韩肖和江瑶。 李升有些感动,幸好还有人记得,幸好他不必一个人。 只是他们靠近后,李升开始又些不安了。 只远远的,韩肖和江瑶就冲他行了个跪拜礼。在大雪中,地上有层厚厚的雪。两人起身时,李升分明瞧见了雪地里有两个印子。 “我们是什么关系,又何必在乎这样的虚礼?”李升的慌张显而易见,他害怕连江瑶和韩肖都把他当皇帝。 他现在不是皇帝。他只是,李升。 “不论从前是什么关系,身份礼节不可废。”韩肖一字一顿的说着,旁边站着江瑶,两人的手紧紧牵着。 此时李升才想起来,原来他们已经成亲了。就在他登基的后一日,他们成亲了。 李升不由得开始想,若是他和夏鸢不闹这些事情,只平平淡淡在一起,那现在他们也应该成亲了。此刻他应该也牵着夏鸢的手,一起来这个亭子中喝酒赏雪,一起聊过去的事情。 只可惜,没有那些可能了。 “哪里就是,身份约束了。今日我不是皇帝,只是李升。”李升招手示意江瑶和韩肖走进,却发现两人眼神中多了几分疏离。 这样的疏离让李升很不自在。 可他没有办法,不是他们的错,是他,他疏于来往。 毕竟他现在,真的是个皇帝了。 “今日雪真大,想来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李升望着亭外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感叹道。 “陛下说得是。陛下福星高照,想来东国也是受了陛下福泽,一定能够千秋万代。” 听着韩肖的话,李升越发不是滋味。现在这样,倒像是他的不好了。 若不是他在,想来韩肖和江瑶两人应该高高兴兴的赏雪。可他一来,伴君如伴虎,两人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 那些年的潇洒自在,似乎都成了一场梦。现在这种无话可说的生疏感,完全占据了他们聊天的整体。那种轻松自在,已经荡然无存。 李升想要离开了,他不想因为他在这里,耽误了他们夫妻二人赏雪的兴致。 可他现在无处可去。想来现在宫门已经关上了。他不愿意大费周章致使那么多人跑进去,他从出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今夜不再回去了。 他准备在这里等上一夜,等到夏鸢来为止。若是再瞧不见夏鸢,李升决定自己快要过不下去了。 宫中日子乏味,若是不能瞧见自己真正的心上人,那还不如离开的好。 这个皇位,不要也罢。 李升当真是这么想的。 忽然李升想起来那日江瑶喝醉后说得话。 “我们四个人,要一直,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原来当年的愿望,就真的只是个愿望而已。李升心有不甘,却又无能无力。自己的确只能与他们这般了。 现在的他,是个天子,是万众瞩目的天子。他不再是李升了。 就这样,三人相顾无言了许久。想来江瑶和韩肖是埋怨他的,是他破坏了他们两人赏雪的兴致。 是他先娶了其他人,是他弄丢了夏鸢。 都是他的错。 当上皇帝,把淑妃德妃那些坏女人的家族一个个铲除,替母妃报仇。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李升,你得到了你从前想要的一切,你现在凭什么不开心? 李升扪心自问,却没有找到答案。 此时,韩肖和江瑶已经告别离开的亭中,只留李升一个人,在那里自怨自艾,在那里想着自己从前。 其实,走不出的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哪里是不知道答案,他清楚的很。 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因为夏鸢不见了。 为什么今日夏鸢不来,为什么她今日不来。 李升不知道。 就这样,李升在亭中等了她整整一夜。 长安的雪一整夜都没停过,一直在飘。 真冷啊。 第二日,李升死心了,回到了宫中,装出一副刚刚清醒的模样,瞒过宫中人,去上朝了。 想来他这辈子,是等不到夏鸢了吧。 就在之后,又过了几日,前朝又提起了选秀一事。 其实之前提到过好些回了,李升一直以皇后当挡箭牌,因此还博得时家不少好感。 只是这次,李升答应了。时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毕竟老是拖着也不好。 就这样,一月后,快要如春了,一群花一般年纪的年轻姑娘入了宫。 李升挑选那些姑娘的方式也是简单直接,他根本不看那些姑娘的家事或是才学。 他只看模样。 他只看模样,有几分像夏鸢。 没有一个像她。没有一个像她一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没有一个像她一般,眉心有颗朱砂痣。 或许也是有人眉宇间有几分像她的,不过李升见不得那几分像。完完全全就是东施效颦,哪里能配得上像她。 这个世上,不配有人像她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夏鸢,其他人,都只是替代品罢了。只是在他这里,没有替代品,只有夏鸢,和其他所有。 后来,至于后来。 “蕉岭县县丞夏至之妹夏鸢,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那就是夏鸢,就是他的夏鸢。 李升死也不会认错的。 李升按耐住心中喜悦,朝皇后点了点头,示意让她留下。 在此前,他一个人都不曾留下的。 第八十八章 皇后倒没有表现出来什么醋意,只是觉得她出身低了一些,不过既然皇帝看中了,这出身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刚刚那么多姑娘,皇上一个都没有看上,若是说出去,实在是不大好听。 但她永远猜不到此刻李升心中的欣喜若狂。 幸好,夏鸢回来了。 她还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 李升才不管夏鸢回会成为个什么嫔什么妃,在他心中,她就是自己的妻子。 李升也原谅了那日夏鸢的失约,在他心中,夏鸢是去准备这次选秀了。 夏鸢是为了要和他在一起,才失约的。 李升不知道的,其实那日夏鸢去了。一直在远处,远远看着他。 她还与韩肖江瑶打招呼,还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看着李升脸上的失落的表情,夏鸢好心疼。原想着等他登上皇位后,自己就离开动过回去家乡的,看来是做不到了。 也是那个晚上,夏鸢下定决心进宫。就算当一辈子宫女,夏鸢也要陪着李升,绝不让他再孤独一个人。 离开的那一个月,夏鸢一直在准备选秀的事情,那个夏至是他们原先白鹿书院的同窗,幸好有他帮忙,夏鸢才能顺利进宫选秀。 可是夏鸢不敢问他为什么要选秀。 就让这个问题,埋在心里一辈子吧。 在选秀结束后,那些被选中的秀女还要在学习几日的礼仪才能进宫。 那几日,李升度日如年,每一日都在掐指算着,夏鸢什么时候才能进宫。 其实同夏鸢一道的还有几个被选上的秀女,不过不是李升挑的,是皇后挑的。 那日看到夏鸢后,李升高兴极了,但害怕让其他人看出来,就找了个借口说还有公文处理,离开了。 所以剩下的秀女,都是皇后挑选的。个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理。 不过李升有些可怜她们。不过自己,总归是要负了她们。 帝王向来薄情,李升也不例外。 后来过了大约有小半月,李升终于等来了夏鸢。 夏鸢因为家中“兄长”官位低,所以只封了个极低的美人位置。一同进宫的其余几个秀女,除了一个是常在之外,其余全都是贵人。 幸好李升还有许多许多公务要处理,不然李升若上无所事事等上半个月,怕是要等疯了。 夏鸢虽说不是东国人,但也是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虽说背井离乡的久了,但总归还记得一些礼仪,学起来也不算难。 若不是那日雪夜李升的痴缠,他绝不会再回来的。 其实,自打那日看他登基后,夏鸢就决意要离开长安了。毕竟日后的日子还长,人生路漫漫,李升不会只爱她一个人的。 可一年过去了,夏鸢总是隐隐觉得李升放不下,那日雪夜,她又回到了那个小亭子。 她看见了李升过得并不开心。她想回去了。就算是只能远远瞧着他,她也想要回到李升身边。 其实哪里是李升放不下,一直都是夏鸢自己放不下。 离开的一月,夏鸢去找了白鹿书院原先的同学夏至。夏至与他们两人原先是同阁的同学,还是知道他们两人的事情。夏鸢说明了来意之后,夏至可怜他们有情人不得相守,便答应帮她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同样的顺理成章了。 后来,夏鸢终于进宫了。虽然新秀女刚进宫不能侍寝,但好歹是进宫了。 李升只要一有时间,就偷偷换上便装悄悄去看夏鸢。幸好夏鸢的寝宫离他的乾清宫不远,不然他每日这么来回好几次,都要累死了。 不过幸好,一周之后,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去看夏鸢了。 李升开始反复练习和夏鸢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但他还是紧张极了。 不过幸好那几日很快就过去了。 那日,贴身伺候李升的大太监给他端上了那些妃嫔的牌子。 “今日新进嫔妃们的牌子都做好了。” 李升听了词话,心中事按捺不住不住的激动,但表面上还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那太监把牌子端过来,假装认真端详起来。 最后装作随意的挑选了夏鸢的牌子。 原先宫中的规矩是要把被选上的妃子带到皇帝寝宫的,但李升嫌麻烦,直接自己走了过去。 李升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地上跪了一地人。包括夏鸢在内。 他开始恐慌,他害怕夏鸢也开始同他疏离起来。 事实证明他担心的并没有错。 夏鸢瞧他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陌生和清冷。 李升以为夏鸢是害怕那些下人瞧出端倪,赶忙屏退了下人,只留它们两人在屋中。 可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夏鸢还是那么冷漠疏离的看着他。李升心中的害怕越来越多,快要溢出来了。 “你,这一年过得如何?”李升有些紧张的开始搓手,来回踱步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人期待了很久的画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些尴尬。 “还不错。”夏鸢没什么表情。 “这样啊,这样啊。”李升感觉到了夏鸢的冷漠。 可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的。 “这一年中,你有没有,想起我?”李升还在挣扎。 夏鸢低下头,一副端庄大方模样:“陛下天威,妾身常能想起,不敢忘。” 李升是真的绝望了。 他开始沉默,随后又生出些愤怒。 明明是你想让我当皇帝,明明是你计划好的一切,明明是你先放弃了。 为什么现在还能表现出这样诚惶诚恐的表情,凭什么? “夏鸢,你我这么多年情分,现在就剩了群臣之情了?” 夏鸢还是不说话。 李升更加绝望了。 他很像夺门而去,但那日,他还是留宿了夏鸢寝宫。 十月后,夏鸢生了个儿子,取名李罗安。 再后来,夏鸢被封为妃。后宫中又多了许多女孩子。 听宫人说,新进宫的那批秀女们,长得都有些相似。有眼力好的看出来,她们都有些像夏贵妃。 不过只是宫中谣传罢了,没人证实的。 不过皇后总是针对夏贵妃倒是事实。 又听闻说在一次陛下大醉后,对着皇后喊了其他女子的名字。 似乎叫,夏鸢。 第八十九章 当然这些故事,都不大能传到李罗安的耳朵里。 李罗安只听到他的母妃讲了时家的那一小段故事。 至于其他,夏鸢不愿再说。 那些帝王家的深情,也随着夏鸢的沉默一并埋没了。 只可惜李升和他的父皇一样,都失去了自己一生挚爱的人。 一个是生死阴阳相隔,一个是两人离心。 若是有人能得知这个故事,想来也会责怪自己吧。夏鸢如是想。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们还有他们的故事。 李罗安在母妃这里听了许多有关时家的故事,这才得知,原来父皇是一步步依靠时家才登上皇位。 那现在到底该如何才能一步步瓦解时家。 现在时家已经准备鱼死网破,毁掉东国了。一想到这里,李罗安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其实父皇什么都知道,只是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还是不要想这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月姑娘”,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个神秘的地下城到底又什么秘密。 李罗安今日听母亲讲的故事,唯一得到的收获就是,父皇已经得知了时家的勾当。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还真不算是辜负这次回来了。 等到明日,回去找阿景,告诉她这些吧。 李罗安告退后,直接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李罗安一大早起来,直接去了泰安。 不过到了门口,李罗安开始后悔。这个时辰,韩江景怕是还没起来。 自己不能傻在门口站到她起来吧。 正想着,忽然门开了。 “来得这么早?”韩江景看起来已经起来一会儿了,洗漱穿戴整整齐齐。 “一早醒来,就过来了。”李罗安边说边进了屋子,这才发现韩江景已经做好早膳了。 “桌上有早膳,你吃一些。” 李罗安这才瞧见桌上放了一碟包子,还放了一大盆小米粥。 看起来,韩江景确实起了个大早,只是不知道她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做饭的。 看着她的手,似乎也不是能做饭的样子。 “这是我早晨出去买的。”韩江景看了李罗安的表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这就乖了。”李罗安自觉去给韩江景盛了一碗的小米粥,又给她拿了筷子和勺子。 “你回宫中,鸢妃娘娘怎么说?”韩江景乖乖看着李罗安替她盛饭菜,一面问道。 李罗安给韩江景弄好了一切,坐下后,开始给韩江景讲故事。 故事很长,两人边吃边聊。 等到李罗安说完,韩江景不由得长叹一声。 时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可韩江景不知道原来故事这么复杂。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去找周知元吧?”韩江景提议到。 “太危险了。”李罗安一想到之前韩江景在地下城受伤的场景,就害怕的要死。 “可是若是我们不回去,根本就没办法找到真相。”韩江景先是沉默,然后还是开口了。 韩江景很想找到真相。她自己的小伤根本不是什么事情,但一想到哥哥的伤势,和其他边塞将士的姓名安危,她就开始害怕。 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找到真相。这是韩江景唯一的诉求了。 李罗安想反驳韩江景,但是一想到韩江景失落的表情,李罗安就开始舍不得。而且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办法了。 “好。”李罗安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但你不能去白鹿书院。”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周知元?”韩江景觉得李罗安说得有些奇怪。 不去白鹿书院还能去哪里找他,总不能去他家吧? 本来周知元跟家中关系就不好,若是他们还去他家中找他,那他一定会被周夫人责骂的。 “你忘了,宋太医家就在这附近。”李罗安怕韩江景紧张,于是故作轻松,冲韩江景眨了眨眼。 韩江景一下子就明白了李罗安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去找宋敏儿?” 李罗安点了点头。 “这几日,他们怕还在白鹿书院读书,哪里有时间回家呢?”韩江景虽然觉得李罗安的主意不错,但仔细一想却发现好像又些不对劲。 “就在昨日,我问过了,周知元说过几日他们白鹿书院就放假了。”李罗安笑着摇了摇头。 “那正巧,我可以去找她了。”韩江景已经吃完了小米粥和包子,开始准备收拾桌子了。 此时李罗安也吃得差不多了,赶忙拦住韩江景。 “别吧,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帮你去收拾了吧。”李罗安从韩江景手中接过那个碗,开始洗碗。 “对了,你这几日准备怎么办?”李罗安一边收拾桌子碗筷,一边问韩江景,“回韩府吗?” 韩江景一想到回去之后,爹娘心疼的表情还有哥哥愧疚的模样,她就不敢回去。毕竟手伤虽不重,但还是害怕爹娘担心。 “我还是不回去了。”韩江景赶忙摇头。 “我还是有些害怕。还是算了,我这几日就在泰安躲一躲吧。” 李罗安一面刷碗一面安慰韩江景:“好了,不要再想了,记得勤换药。这几日我会常来陪你玩的。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在泰安无聊了。” “还有,这几日,我都过来给你做饭。”李罗安洗好了碗,开始转过身和韩江景说话。 “虽然我做菜一般,但还算能吃。实在不行,我就去德顺楼给你买。”李罗安坐下无奈耸肩道。 “那你估计这几日要常去德顺楼了。”韩江景笑道。 “那没办法了。”李罗安故作无奈耸肩,冲韩江景摊手道,“本来还准备马上一起去买些食材的,看来现在没机会了。” “那太可惜了,不能去买食材了。”韩江景顺着李罗安的话接下去道,“现在做什么,还这么早。” “好啦,刚刚说笑的,我们去买些食材吧。”李罗安好自然的拉过韩江景的好的那只手,把她拉出了泰安。 当李罗安的手拉住韩江景的那一刻,韩江景心跳忽然加快。 第九十章 韩江景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不过韩江景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李罗安没明白韩江景的意思,以为是她有些冷了,反而更加抓紧了韩江景的手。 韩江景很是无奈。 不过她倒是不挣扎了,反而是任由李罗安拉着。 李罗安掌心温度很高,韩江景能感受到暖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暖意了。 韩江景乖乖让他牵着,一路走到长安街上。 长安街真是热闹,才这么一大清早就人满为患。大多数是大清早来买菜的,要么是年长的妇人,要么是些小厮婢女,极少有他们二人这样的年轻人。 不过李罗安发现,韩江景似乎神情不大对劲,好像有什么心事。 “平日早晨买菜都是这么热闹吗?”李罗安小心翼翼问道。 李罗安倒是真的有眼力见,韩江景的确是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 倒也说不上可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今日早晨似乎人多了许多许多。 平日哪里有这么多人?不过算算,现在也已经过了大雪了,还有几日就冬至了。 想来那些在外游子也到了回家的时候了,人多也不足为奇。 “今日人似乎格外多,不过就快要冬至了,人多也是应该的。”韩江景笑了笑,示意李罗安不要担心。 李罗安点了点头,但似乎有些迟疑,踌躇了片刻。才哭笑不得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梨园。 “我哪里是问买菜的人多不多了。”李罗安推着韩江景的肩膀,把她转向他所指的梨园方向,“我问的是,这家梨园平日里就这么多人吗?” 韩江景这才看见李罗安指的那家梨园。 那可是整个长安最出名的梨园儿,里面有整个长安而今最红火的戏班子。 梨园大,自然不止一家戏班子,里头有好多家呢,什么昆曲京剧黄梅戏梆子戏都有,不论您喜欢什么种类的戏,在这个梨园里头都能找到,而且各家有各家的地方,互不打扰。 这家梨园红火,韩江景真是见怪不怪了,平日里人怕是还要多一些呢,今日人也算不得多。 “就这几人,怕是在这家梨园儿都得算人少了,平日里这家梨园人极多,日日爆满。”韩江景笑着打趣李罗安,“你怕不是在宫中呆的日子久了,孤陋寡闻的惯了吧?” 说实话,李罗安确实不大了解长安的风土人情,给韩江景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挠了挠头。 “我们,宫中。”李罗安故意把“宫中”二字读音说得模糊,害怕被路人听了去,不过说完那两字后,又换成了正常语调,“哪里有出门看戏的机会,我们都是请戏班子来宫中演,哪里有让我们亲自上门的道理。” 韩江景看李罗安别扭的模样,还觉得有几分好笑,几分可爱:“是是,你们是最最尊贵的,得让人家戏班子亲自上门的,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才会来这里看。” “那是自然。”李罗安装作听不懂韩江景话语间的讽刺意味,一扭脖子,作出一副自豪的模样来。 “这自然是比不上的,这梨园中,其他的我倒是都看过几场,这枚师傅唱的黄梅戏节奏轻快,清脆响亮,是这个梨园中黄梅戏唱得最好的。而张师傅唱的梆子戏,气势豪迈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其他的爱听戏的老戏迷们说,还有其他家更好的。 独独有一家,大概是两三年前来到的长安城,就唱了一场,一炮而红。一直到今年都座无虚席呢。那时候,我还约了陈家姐姐和那个赵家小妹一起去听的,不过实在是买不到票了,就只能作罢,一直到今日,我都没看成。 听说每年都有许许多多来自东国各地的戏迷们千里迢迢跑来听上这一场戏呢,所以基本上每一日这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韩江景说起来还有些失落。 其实她倒不是有多爱看戏,不过总是听别人说,这家昆曲唱得如何如何绝妙,自己却无机会一睹,有几分遗憾罢了。 “这么说来,倒确实是可惜了。”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描述,开始有些憧憬这家戏班子了,“我倒也想去听上这么一场戏。” “那你怕是要等上许久了,我可是等到了现在还没听上呢。徐家姐姐最爱听戏了,当时为了买上这一张戏票,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呢,许多人有钱都不肯卖。” “这样说起来,我倒是更想看了。”李罗安摸了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 “不过,你们这样的大家小姐,不是天天读书作诗,敷粉描眉吗?”李罗安正经起来,“怎会知道这些个戏班子的事情?” 韩江景无奈的看着李罗安:“我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爱好吟诗作赋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的,都爱聚在一起,喝喝茶,有事没事聊一聊长安城中出现的新鲜事。 我在家的那几年,基本上一有空就与她们相聚,把长安城那些年各家少爷小姐的鸡毛蒜皮的小爱好小八卦都听得干净了。” 那我说我叫罗安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起来我?你还不是连我是谁都猜不到。李罗安心想。 不过李罗安只敢心想,不敢说出口。 李罗安还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不过他脸上那种不屑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显眼,韩江景还是猜到了。 “我跟各家姐妹相聚时,都说好了,各自不许提各自家的亲事,否则就翻脸。”韩江景超李罗安露出一个假意的笑容,让李罗安心中有些发毛。 “怎么,忽然说这个啊。”李罗安转过去,“走了走了,还是买东西重要。” 李罗安即使转过去了,都能感受到韩江景冷冰冰凶巴巴的眼神,他觉得背后都有些凉飕飕的。 韩江景在原地站着看着李罗安离开的背影,只看了一会儿,就不再看了,跟了上去。 “买什么?”韩江景忽然想起来,自己跟着李罗安转了这么久了,还真不知道他到底要买什么。 第九十一章 “不是说要给你做饭吗?”李罗安转过身来,“自然现在是要去买食材了。” 韩江景听了李罗安的解释,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你要给我做饭,你不问我想要吃些什么?”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的问题,反而笑出了声来:“还当真不是你想要吃什么,而是我会做些什么。” 韩江景开始担心自己的午饭了。 中午。 买完食材后,李罗安果然给韩江景做了顿午膳,这是事实。 而且,虽然味道说不上是顶级的好,但也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嘛..... “李罗安,为什么这一桌除了鸡蛋外,都是素的啊?“韩江景看着一桌的青菜萝卜豆腐叹气。 似乎也有红色的。 西红柿炒蛋。 李罗安一面往韩江景碗中夹鸡蛋一面回道:“你看看,你现在都受伤了,哪里能吃那些辛辣刺激的,多吃些青菜豆腐鸡蛋对身体好的。” “病人难道不需要好好补一补,吃点儿好的嘛?”韩江景委屈巴巴的,用着仅剩的一只没受伤的手握着筷子,挑着碗中的米粒,希望能翻找出肉来。 李罗安也无奈看着韩江景:“我也没办法,我只会做素菜。” “可是我想吃肉嘛。”韩江景更加委屈巴巴的看着李罗安了。 李罗安有一些心软了:“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一些吃的?” 韩江景摇了摇头。 她不想吃外面食肆的东西,外面食肆的东西,好吃的也不多,而且她爱吃的那几家都是晚上夜市时才开门。 她现在好想吃家里的东坡肉。 还有芋头烧鸡,还有荷叶粉蒸肉,还有清蒸鲈鱼,还有炸鸡块,还有水煮鱼肉。不过水煮鱼肉应该不能吃,是辣的,对伤口不好。 不管怎么说,韩江景就是想吃肉。 不然自己把秘方告诉了李罗安,让他给自己做? 不过,老是使唤李罗安吧,韩江景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为了替他挡刀才受伤的,韩江景顿时就觉得自己的那一小些愧疚,荡然无存。 而且这样还能顺便让李罗安偷学两道自己的手艺,他应该挺乐意的吧。 不过,现在还是把午饭吃了,等到晚膳时候,再给他个偷学自己手艺的机会吧。不然实在是辜负了这么一桌子菜,怎么说都是李罗安忙活一上午做出来的。 “李罗安,你说,我们晚上吃些好的怎么样?”韩江景一想到肉,眼神都亮了起来。 “外面食肆的东西不一定干净,你现在受伤了,要格外小心,不行。”李罗安以为韩江景要拉他去吃晚上夜市的小食。 韩江景摆了摆手:“不去外面食肆吃,就在泰安。” 李罗安一听更不同意了:“这怎么能行,你的手还没有好,怎能做饭。” 韩江景开始扶额,并且怀疑李罗安平日里的智慧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里就是个傻子。 “我的意思是说,你来做饭。”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直接了当跟李罗安说了,免得他继续漫无目的瞎猜,还总是猜不到重点。 “我教你怎么做菜,如何?”韩江景笑得像只小狐狸。 李罗安刚开始还有些抗拒,但转念一想,技多不压身,而且要是自己学会了,还能回宫中做给母妃尝一尝。 毕竟白老先生说,韩江景手艺和他爹一样好,若是自己能学到皮毛,也能让母妃回忆起当年的味道吧。 韩江景看李罗安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 吃完饭后,韩江景让李罗安拿出纸笔来,把一会儿要做的菜的配料都写下来,准备好,防止做菜时候手忙脚乱。 韩江景知道李罗安受不了鱼腥味,自己也不指望他初学就能把鱼做好,便让他开始从最简单的几个学起。 韩江景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决定让李罗安从肉末茄子学起。 一来,是简单方便。这二来嘛,是因为泰安现在剩下的食材,就只有茄子和一小块猪肉了。 韩江景让李罗安把嫩茄子去蒂切好后,先放入白醋淀粉稍稍泡一段时间。 然后就让李罗安开始剁肉了。韩江景买的五花肉都是肥瘦皆有的,不过做肉末茄子最好用肥瘦参半的,眼前这块,似乎稍微瘦了一些。 不过既然是让李罗安练手的,瘦了些就瘦了些吧。 肉末剁碎后,加入红泡椒,大蒜,切碎的香菇。 这个时候,茄子应该已经处理好了。 此刻把锅中加入大量油,开中火把茄子炸透,捞出控油。 然后直接将刚刚调制好的肉末下锅爆香,中途加入少许酒去除腥味。 最后加入酱料和糖盐调味,再把茄子倒进去炒至软烂后,撒上葱花便能出锅了。 李罗安听韩江景说得简单,但真正制作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个肉,怎么这么难以剁碎啊。李罗安一边剁肉一边腹诽道。 等好不容易把肉末剁碎后,炸茄子又是道难题。 什么叫中火? 这个锅灶是用柴烧的,很难控制火候。若是火大了,韩江景说会容易糊锅,若是火小了,韩江景又说茄子吸油太多,李罗安很是无奈。 还有各种各样瓶瓶罐罐的酱料,李罗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哪一瓶是韩江景说的豆瓣酱。 这样一道看起来毫不费力的肉末茄子,居然花了李罗安整整一个下午。 本来李罗安还想着一个下午多学几个菜的,看来自己是高估自己的水平了。 光是这个肉末茄子就把李罗安累的够呛。 看来他们今晚只能吃肉末茄子拌饭了。 不过韩江景看起来倒还挺开心,虽然是肉末,到底也算是肉嘛。 “味道还不错。”韩江景边吃边感叹道。 李罗安听了韩江景夸赞,还有些欣慰。 毕竟是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若是还不好吃,那不还是浪费了这些时间。 不愧是韩江景,就凭她给的这么个方子,自己都能做出来这样美味的食物,要是她亲自动手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神仙美味。 不过忙碌了这么一下午,这么劳累,李罗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做饭这么幸苦繁琐,你是如何坚持的?” 第九十二章 韩江景听了李罗安的问题,忽而笑了。 “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这人世万般,岂不是太容易了。“ 说起来,韩江景还算是在安慰自己,说起来查案到了现在,倒是什么收获都没有,韩江景想起来还有些·小失落。 “这倒是,不过愿意付出的话,总会有回报的。“李罗安听出来了韩江景的话外之意,安慰道。 韩江景毕竟是韩江景,不一会儿就调整好了自己心态,开始打趣李罗安。 “这几日等他们放假,刚好没事可做,不如再跟我学几道菜?“韩江景一只手拿着勺子把茄子饭往嘴里送,一面拿那只受伤的手的手背把面前桌上的茶水挪到自己面前。 “好。“李罗安毫不迟疑的答应了韩江景,顺便帮韩江景把茶水端到了她面前。 结果冬至前几日,李罗安还真的都在跟着韩江景学着做饭,还顺便学了包饺子。毕竟要冬至了。 差不多过了有七八日,李罗安一共学了有,四道菜吧。加上学会调了两种饺子馅,勉强算有六道菜吧。韩江景不得不感叹他的速度。 连她的伤口都愈合了,李罗安才学会四道菜。 虽然做的不错,但是实在是太慢了吧。韩江景觉得这四道菜加上肉末茄子,已经足够李罗安回去给他母妃做一顿了。她决定,再也不要教李罗安做饭了。 除非他们这种大富大贵的皇家每样菜只尝一小口,否则应该是足够的了。 现在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到时候回家过冬至了,总不能冬至都不回家。 只是不知道她回家后,会面对什么狂风暴雨。 自己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而且是爹爹不同意的情况下跑出来的。韩江景现在一想到还有些害怕。不知道爹爹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韩江景心存侥幸。 明日就要到冬至了,今日也该回去了。韩江景想着,现在也是回去的时候了。 其实李罗安今日也要回去了,宫中习俗,每年冬至前,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亲王驸马,还有那些朝中大员和贵妇贵女们,都得来宫中聚会。所以今夜正是宫中大宴的时候,李罗安不得不乖乖回宫,不然他母妃就会收到刁难的。 现在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李罗安跟韩江景告别后,骑马回了宫中。 差不多,已经到了时候了,该回去了。 李罗安这几日白日都在泰安学做菜,晚上在衙门休息,已经很久都不曾回宫中了。不知道这几日,宫中如何。 李罗安怕赶回去来不及更换礼服,也立马赶回了宫中。 要不是李罗安提及,韩江景真想不起来这些事情。好像今天晚上,自己也要去宫中参加宴会,还有爹娘和哥哥都要去。 今年的节目,她似乎,还没有准备。手还受伤了,怎么办。 本来就准备随便弹点什么凤求凰一类的曲子糊弄糊弄,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博取什么才女的名号。 但这几日受伤了,虽然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用力,而且自己的琴好久不练了,根本就弹不好的。 而且这个表演,所有长安城的贵女都要参加,不然会被责罚。韩江景一想就头疼。 前几年,都是随意弹个琴跳个舞糊弄糊弄。不过话虽然说是糊弄糊弄,那也是临时抱佛脚练了几日的,像今年这样完完全全忘记了的,倒是头一回。 自己一定完了。总不能上去表演做饭吧。韩江景越想越郁闷,但又不得不赶紧回家。毕竟宫宴要穿的曲裾袍实在是烦琐,而且不止要穿的烦琐,那些妆容发髻叶要废好大功夫准备,估计今日的午膳都没机会吃了。 因为手伤了不能骑马,现在走回去又是真来不及了,韩江景只能赶忙备了马车回家。 这个时辰,恰好韩大人上朝去了,家中就只有韩夫人和韩江城,韩江景回去时候外面又罩了一件大斗篷,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瞧见她手上的伤口。 韩江景已经有好几日不回家了,韩江城此时伤口已经好差不多了,能够下床走动了,看韩江景来了不由故作生气,得责问道。 “怎么,我们韩大小姐知道回家了?”韩江城装腔作势捂住受伤的部位,咳嗽了两声,“可怜你哥哥我,一个人受伤,还没有妹妹在一旁照顾,实在是凄凉啊。” 韩江城一边说,一边虚假的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韩江景忍不住白了韩江城一眼:“你在家,好吃好喝,还有小厮婢女伺候你,哪里还能想起来我这个妹妹呀,啧啧啧。” 好纠结边说边摇头,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好啦,废话少说了。”韩江城懒得再和妹妹打趣,找了个椅子坐下,示意韩江景也坐下,“回来干什么?” “干什么?”韩江景被韩江城逗笑了,再一看他现在随意的穿着,明显就能看出来,韩江城根本不知道今晚宫宴的事情。 “你不知今晚宫宴一事吗?”韩江景有些怜悯的看了看韩江城。 看看,他现在真开心,要是知道马上要去宫宴,和那些老古板们一块吃晚膳,他的脸上一定会很精彩的。 等等,似乎李罗安说过,他第一次见到韩江景,就是在宫宴上,好像当时韩江景跳了支舞。 韩江景想起来自己跳舞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似乎跳得乱七八糟的。毕竟别家小姐都是准备了好些功夫,都准备艳冠群芳的,哪里就是韩江景随意练几日就能得出来的。 这么一想起来,韩江景觉得自己晚上估计又要丢脸了,要在心上人面前这么丢人,韩江景想想就开始脸红起来。 韩江景一摸自己的脸,很烫。估计韩江城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要嘲笑自己了。 可惜韩江城现在没心思嘲笑韩江景,他现在在担心晚上怎么办。 一想到那些老古板,韩江城就头疼。 他还要不得不赔上笑脸,和他们周旋。韩江城现在在反省,为什么他的伤好了。 第九十三章 今日,韩夫人替韩江景准备了一身淡黄色曲裾袍,上面绣了梅花花样和树叶纹样,还绣上黄鹂鸟花样,看起来既不算太素也不算太艳丽,很适合这样的宫宴场景。 不过反观韩江城穿的就没有这么考究,他就穿了件深蓝色的衣袍,毕竟他是个将军,还是个没什么名声的小将军,用不了穿得太隆重。 其实若不是韩江城是韩肖的儿子,他都没必要去参加这样的宫宴,他没这个资格的。 而韩江景,首先是韩家太尉的独女,其次是与四皇子有婚约的,所以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常常有人会瞧她的。 其实大部分家小姐关系都是极好的,就算有哪家姑娘穿得不大和规矩,也极少有人冷嘲热讽,大多是好心提醒,帮忙遮掩。 不过也有一些与她们相处不好的。 记得有一年,韩江景有些迷糊穿了件红色的袄裙。 当时可把那些与韩江景关系好的小姐急坏了。宴会上穿红色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的,而且冬日穿红色也是喜庆。 本来是没什么的,不过,那个周家小姐一直揪着不放。 “怎么?韩家妹妹穿了这么明艳的正红色?是想要喧宾夺主,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仗着自己美貌,想压我们一头?” 韩江景一想到那个周家大小姐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觉得浑身不适。 所以那年之后第二年,韩江景穿了一件素净的米白色高腰襦裙,上面只有些小碎花点缀着,是手绘上去的,没有刺绣。韩江景想着这样应该不会再让人诟病了。 谁知道,那个周大小姐还是有话说。 “哎呀,上次韩家妹妹穿了大红,怎么这次就穿了这么一身素净来?这么,想做这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再配上这样的美貌,简直把我们都承托成了庸脂俗粉。” 韩江景当时要气死了,要不是各家姐妹们拦着,她早就动手打这个周家大小姐了。她可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她是将门虎女,功夫好得很,就算功夫比不上那些个什么武将,但总比眼前这个参政知事家的大小姐强。 大她应该说毫不费力的。 不过,韩江景毕竟是受过了多年良好教育的千金大小姐,端庄大方绝不能忘,为了保持自己的气度,韩江景当然是不能打她的。 不过总归要骂回去的,不然韩江景内心实在是气不过。 但得说得婉转些,不然她又要揪着不放。 “姐姐说得哪里话,上次妹妹穿了大红,原就是想着红红火火的,谁知道姐姐居然如此揣测,妹妹思前想后,就发现是妹妹的错了,是妹妹不懂事,原先妹妹是不曾想到这些的,多谢姐姐提醒。” 不是说她是白莲花吗?她就装一回白莲花。 当然这不是韩江景即兴发挥的水平,她去年被她气了一回后,回去想了一整年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对策。 不过从今以后,韩江景都不敢乱穿了,每次穿什么都是问过了母亲才敢出门的。 韩江景现在已经被婢女拉住开始上妆了。 敷粉描眉点唇,还有胭脂,看着倒是简单,实际上花费了韩江景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在婢女给她上妆店时候,韩江景已经睡醒了几次了。 这还不算什么,梳发髻才是最让韩江景头疼的。 整整梳了一个下午,韩江景才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过晚上才是真正痛苦的根源。宫宴,正是让韩江景最头痛的事情。 尤其是在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要表演什么的时候。 晚上到底怎么办,自己会的那些吹拉弹唱前几年都表演干净了,而表演书法画画这样一类的,韩江景也拿不出手。 总不能唱段戏吧?这样未免有些丢韩家的脸。 实在不行打套拳吧?韩江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仔细一想,哪里有千金小姐表演打拳的? 总不能再把那么多年前的舞再跳一遍,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不过想想应该也没人记得了吧。韩江景觉得自己应该还记得一些,实在不记得的部分,随便跳跳就好了。 而且那个舞蹈动作也不大,穿曲裾袍跳也没什么不方便。 韩江景决定了,就把那个舞再跳一遍。 希望没人记得了。 韩江景记得自己上一次跳的时候,还只有一点点高,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结果自己还没有学会任何新的舞。 在轿子里坐着,韩江景忐忑不安。韩江城在另一个轿子中,韩江景没有办法跟他聊天,只得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坐着,越想越不安。 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那些不熟悉的人,不知道在皇宫用膳时又添了一些什么新的利益,不知道今夜表演时会出现什么状况,不知道今夜能看到些什么人。 韩江景不安越发严重。 其实还有个说不出口的不安。 韩江景只见过捕快模样的李罗安,还不知道皇子模样的李罗安是个什么模样。 韩江景一想起来还有些害羞。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紧张,不过一想到李罗安,韩江景就满心欢喜,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喜欢他了。 但这样的帝王家的喜欢能维持多久,韩江景不知道。 一想到李罗安母妃和父皇的故事,韩江景就有些害怕。 当年他们不也是那样深情,现在呢? 虽然韩江景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也听闻过,鸢妃并不受宠。 瞧瞧,就连那样深的爱,在这样的帝王家都维持不了多久,更不要说现在他们二人之间那样薄弱的好感了。 不知道李罗安对她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韩江景一想到这里就开始心中有些发慌。 去皇宫的路上很长,韩江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掀开那个小小的布帘子。 天黑了,很多夜市的小摊贩都已经出来了。此刻正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韩江景很喜欢这样市井的热闹。 只可惜她马上要去宫中了,只是不知道此刻宫中有什么样子的热闹。 第九十四章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放下帘子,韩江景在马车中都能感受到长安城中的热闹。 只是过了一会儿,韩江景明显感受到四周有些黯淡下来了,掀开帘子一看,到宫中了。 这个时辰,宫宴差不多要开始了,韩江景坐在轿子里,有些慌张,担心自己会迟到。 倒不是担心开宴,毕竟离开宴时间还早得很,只是,若是其他家小姐都到了,自己去得迟了一些,一不小心,就又成了全场焦点,想想就可怕。 韩江景在轿子中有些不安,忽然觉得轿子颠簸的越发厉害了,过了一会儿,轿子停了。 “韩小姐,剩下的路您得自己走了,再里面就不让行轿子了。“轿夫对韩江景说道。 韩江景应了一声,便下了轿子,拿了些碎银赏给了轿夫。 原先随行的丫鬟就一直跟在轿子后,见韩江景要下轿子了,便赶忙过来搀扶。 “小姐小心。下雨了,地上滑。“ 韩江景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开始下雨了,毛毛细雨,要是不仔细感受,都发觉不了。 前面爹娘哥哥的轿子也都停了,不过今日都没有带伞,想来要快些走。不然沾染了一身雨水,又要被人诟病了。 幸好离办宫宴的地方不算远,韩江景加快步伐,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身上也没怎么被打湿,只是头发上都挂了水珠。 不过宫中烧了炭,很暖和,不一会儿就干了。 一进来,韩江景就不得不和爹娘哥哥分开了,皇家规矩森严,都按照身份把位置排列好了,韩江景与众官家小姐坐在一起。 此刻,皇上皇后,还有后宫嫔妃皇子都还未到,韩江景和几个熟识的姐妹寒暄了几句,就开始翘首等着李罗安到来了。 不过表面上还不敢做出期待的模样,毕竟在宫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韩江景害怕出错。 总是有些和韩江景不大友好的,韩江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付,总而言之不能让她们抓到了把柄,不然有她受的。 那些小姐刁钻起来,韩江景根本就招架不住。 只是此刻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基本上皇家子弟都会来得晚一些,这也是合乎情理的,总不能让他们等着各家大臣吧。 此刻韩江景只得等着,顺便和各家小姐闲聊一会儿。 毕竟许久不见了,各家小姐们闲聊的内容也多,比如哪家姐姐出嫁了,比如哪家少爷成亲了,再比如哪家公子纳妾,这些各家八卦。 等这些个聊完了,再聊一聊姑娘家用的东西,比如哪家的眉黛颜色最正,还有哪家布料最好,哪家胭脂最好,哪家的香粉最独到,哪家口脂最好看,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足够她们聊上好一会儿。 韩江景虽说表面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实际上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在看着门口方向,思考着李罗安什么时候会过来,不知道会作什么打扮。 想着想着心中还不由得又些紧张,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妆容打扮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衣袍钗饰是不是好看。 韩江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不是与他没见过,今日何故如此在意? 但的确,韩江景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身边的各家小姐哪个不是精心打扮才出门的,韩江景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能算上什么水平,但总归是希望李罗安能够眼前一亮的。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韩江景已经等了有大概一个时辰了,一边和各家姐妹闲聊,一面喝些茶水。 宫宴之前是不许吃茶点的,这是个奇怪的规矩。 不过来参加宫宴的,大部分都是提前吃了一些才过来的,话虽说声宴席,但极少有人认认真真把它当成晚膳的。 这么多规矩,还要候着,等当真开宴了,还会有各式各样的麻烦,比方说什么敬酒,礼仪,表演。 若是不提前吃一些,怕是会饿死的。 韩江景已经打听过了,这次表演,各家小姐都准备十足。 唐家姐姐打算弹琴。唐姐姐琴声可是长安一绝,既有大漠孤烟直的豪迈,又有高山流水的婉转清澈。 李家姐姐打算跳舞,韩江景曾有幸见过她的舞姿,当真是舞步曼妙顾盼生姿。 而孙家妹妹打算作画,其中技艺高超,都不必韩江景多加描述。 再反观韩江景自己,只是随意挑选了一支舞出来,还是许多年前跳过的,这几日一次都不曾练习过,想想倒有些心虚了。 万一给爹娘哥哥丢脸怎么办?韩江景愈发担心起来。 毕竟是在宫中,韩江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矫揉之情,和原先的落落大方不同了。 其实说实话,若是寻常表演,韩江景倒不会如此纠结不定,毕竟从前也是有过的,主要还是这次李罗安在场,韩江景想好好表现一回。‘ 但毕竟心里没把握,所以还是紧张极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其他几家小姐也是紧张的厉害,还相互鼓励着宽慰大家。 “没什么的,就当是个寻常练习,不必紧张的。”孙家妹妹看出来了韩江景的紧张,连忙安慰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仔细一想,还会心里有些慌张。”韩江景冲孙家姑娘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小小的啜了一口。 韩江景不敢喝得多了,她担心自己的胭脂膏粘在了茶杯上,一会儿若是掉干净了,怕是看起来会有一些憔悴。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韩江景转头看向殿外。 许多太监宫女急忙走入内室,然后匆匆忙忙跪下来。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韩江景原先还不曾反应过来,但其他家姐妹赶忙拉住了韩江景的衣袖,把她从位置上拖下来,然后跪了一排。 韩江景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 “臣女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众官家小姐齐声道。 待皇帝皇后一步步走上了最上面的那个宝座后,韩江景才听见皇帝的声音。 “免礼,平身。” 韩江景腿都要跪麻了。 第九十五章 等皇帝皇后来了,这次的大宴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韩江景朝嫔妃坐的地方瞧一瞧,才发觉她们都到了,想来大概是从侧门进来的。 韩江景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哪位是鸢贵妃。 说实话,这么些个妃嫔模样都有些相似,韩江景实在是找不出,便问了身边的李家姐姐。 “鸢贵妃?“李家姑娘思忖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都不认识,我哪里又会认识鸢贵妃。“李家姑娘笑了起来,“说到底啊,鸢贵妃还是四皇子生母,说起来,你才是最该认识她的。“ 李家姐姐带了几分调笑意味,但声音压得极低,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韩江景倒是个不怕调笑的,但李家姐姐忽然提到李罗安,韩江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皇后都到了。怎么还不见李罗安身影,若是来得迟了怕是要被责罚了。 韩江景不知道皇子们坐在何处,也不知道李罗安究竟来了没有,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小动作的环顾了四周,还是不曾看见。 不过她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哥哥和父亲,想来女眷是与他们分开的,韩江景估摸着这顿晚宴是瞧不见李罗安了,心下还有几分遗憾。 只是现在不是遗憾的时候,此刻皇上已经来了,晚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等到用完前菜,就到了她们献艺的时辰了,韩江景自己还没有什么把握。 正想着,四周开始嘈杂起来,门口进来了许多太监宫女,手上捧着雕花木盘,上面放着许多精致的茶盏和盥手的铜制容器。 开宴了。 上面所有的茶盏花样都是一模一样的,也不按照什么官位大小一类划分,所有人用的都是一样的。 茶盏里不是用的茶,只是拿来漱口的,等洗漱完毕,方才开始上前菜。 前菜惯例是一小盅汤,韩江景记得去年是银耳雪梨汤,前年是山菌鸡汤,不知道今年有什么花样。 那群太监宫女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把那些用具收拾好,把前菜端上来了。 果然还是汤,韩江景都习惯了。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今年的汤盅比前几年的都要好看些,前年是陶制的,虽说看着不大精致,但还有几分野趣,也恰好与山珍相配。 去年的就不大好看,似乎是黑瓷的,但若当真是纯黑瓷的也不能说是难看,偏生还在外面画了一朵大红色的桃花,显得不伦不类的。 今年的就好看多了,是白瓷的,上面画了山水图,还用极细的笔写上了两句李太白的诗作:“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韩江景读了诗,仔细一看汤盅上的画作,才发现这不是寻常的恬淡闲适山水画,反而豪迈大气,正好与这诗作相称。 今年的汤盅倒是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不知道这一年御膳房厨子的厨艺可有长进。 韩江景揭开小盖子,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是酸萝卜的酸甜味。 今年的汤倒还不错,光是这酸萝卜就加了许多样,白萝卜,红萝卜,小萝卜头都有,就这小小一盅汤放了这么些萝卜,居然也有几块肉。 韩江景很是满足了。 只是这萝卜腌的不大好,时间有些长了,味道酸了一些,但若是爱吃酸味的,定会喜欢这汤。肉香醇厚,配上去除鸭肉异味的萝卜,味道实在是鲜美,不过韩江景觉得若是自己做,可以更好一些的。 但韩江景实在是饿的厉害了,来之前一直在梳妆,只吃了一小块糕点,现在早就饿的不行了,好不容易有了吃的,虽然只有这么一小盅,韩江景也是开心的。 不过每次宫宴中的菜份量都很小,因为种类极多,韩江景虽然吃的斯文,但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完了前菜,就开始准备各家小姐献艺了。 据说这个献艺是为了给皇子们挑皇妃,而韩江景已经有个婚约了,本来也应该不是焦点了,但那些皇子和各家小姐都八卦的很,喜欢讨论这些事情,虽然不带什么恶意,但终归是对韩江景评头论足的。 韩江景也没有办法,只得管好自己。毕竟他们也不是针对韩江景一个人,那个跟陛下最小的弟弟十四王爷有婚约的黄家小姐,也是每次都被这样评论的, 韩江景没办法,只得庆幸自己没有抽到第一个表演的签子。 今日第一个上去的是周家姑娘,韩江景与她关系一般,不大想瞧她的表演。 幸好此时的,开始上菜了。 今年这头一道菜倒是新奇,拿了个极小的竹筒装着,不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不过模样倒是别致,让人瞧着倒是欢喜。 揭开来一看,里面放了两小块排骨,基本就把竹筒塞的满满当当,除了留了些空隙方便取出排骨外,就再没有空出来的了。 排骨是蒸出来的,软糯鲜香,还带有竹子清香味,实在是美味,只是份量有些太少了,韩江景还没有吃饱。 幸好韩江景吃得慢,很快就上了第二道菜。 第二道菜就再没有之前的精致了,就是随意一个白瓷小碗,什么花样也没有,上面有个小盖子,一揭开,原来是碗炙羊肉。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许膻味,想来是要做的份量太大,有些小失误也是可以原谅的。 不过韩江景吃完这一道菜,差不多就要准备表演了。她不在敢吃下一道了,拿起原先桌上的茶喝了一些,去一去刚刚吃的羊肉膻味,也缓解一下此刻的紧张。 马上走上前去,应该就能看见李罗安了。 不过这么一想,更加紧张了。 韩江景正想着,忽然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大宫女走到韩江景桌前。 “韩小姐,马上要到您了,差不多可以准备了。” “好。” 韩江景和大宫女走到了候着的地方,就在大殿东南方向,虽然路程很短,韩江景去的途中惴惴不安。 结果走到才发现,原来这里都有个巨大的布帘子挡着,韩江景什么都瞧不见。 第九十六章 “韩太尉之女韩江景献舞。” 韩江景在帘子后等了许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音。 到她了。 韩江景缓缓走上前去行礼,不敢看四周是什么模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注意看,韩江景自我安慰道。 乐声开始响起来,韩江景忽略了四周的喧嚣声,自己跳自己的。 她知道的,就算没有那些其他人都在交谈玩乐,李罗安也会瞧着她的。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跳的什么模样,希望好一些,不过她跳的时候只在想着动作,其他再没有了。 等到韩江景跳完,四周忽然响起来热闹的掌声。 其实不论他们看不看都会鼓掌,韩江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李罗安在哪里,韩江景跳完后行礼时,悄悄往皇子们所坐的地方瞧了一瞧,发现李罗安不在。 韩江景有些失望的退下了。 其实现在如果看不到的话,回到自己位置怕是更加看不见了,韩江景还是想瞧见他。 忽然在布帘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来,拉住了韩江景的衣袖。 韩江景下意识想躲开,但那只手很是眼熟。 “李罗安?”韩江景压低声音问道。 布帘后面没有反应,但韩江景明显感觉到那只手用了力气,把她拉进了帘子里。 韩江景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用猜就知道是李罗安,韩江景都已经能闻出来他的味道。 幸好那个布帘有两层,此刻这层布帘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韩江景一抬头,李罗安的脸庞靠的极近,朝她笑着,又伸出手指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今日李罗安穿了件黄色的袍子,上面绣花很是精致,还戴了个发冠,把头发都梳上去了,真好看。 韩江景无奈笑了笑,她听到自己心跳声了。 反观李罗安,眼睛就像是蒙上一层水雾,一只手紧紧拉着韩江景的衣袖,另一只手扶着韩江景的肩。 “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韩江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罗安从不知道哪里拉出去了。 “会被看到的。”韩江景有些抗拒。 “被看到又如何,你迟早是我的皇妃。”李罗安头也不回拽着韩江景的手出去了。 李罗安说得理所当然,而且更加变本加厉了,原先还是抓着韩江景的手腕的,听韩江景问完后,反而牵住了韩江景的手。 韩江景表面上无奈,心头却涌上一些暖意。 真拿他没办法。 此时冬至,外头有些百姓家在放烟火,韩江景被李罗安拉出了殿中。 虽然在宫中看不大真切,但还是能瞧见的,不过宫外真是冷,李罗安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一踏出宫门,韩江景说话就不必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李罗安,我们到底去哪儿啊。” 李罗安忽然站住了,韩江景还在向前走,一个没站稳,撞进了李罗安怀里。 李罗安先是扶住了韩江景,之后伸手想摸韩江景的脸。 “不许动,我的妆可是化了一整日的。”韩江景赶忙制止。 李罗安只好把手放下来,转而握住了韩江景的手。 “冷不冷?” 韩江景手摸起来还是热的,想来是因为害羞。 “你说呢?”韩江景歪头看着李罗安。 “那自然是冷的,不过,我给你准备了冬至礼物。”李罗安拉着韩江景走到了一颗树下。 宫中灯光昏暗,韩江景看不清是什么树,只知道李罗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件斗篷。 “这是什么?” 李罗安拿了件浅色的给韩江景。 “斗篷,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上面的纹样是我画的。”李罗安给韩江景披上。 此刻光线暗的很,韩江景看不清楚,但忽然有些感动。 “谢谢。” 韩江景小声说道。 “谢什么。”李罗安在给韩江景系斗篷的带子。 “准备了很久了吧?”韩江景摸了摸身上的斗篷,料子很好,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不能告诉你,是秘密。”李罗安替韩江景系好了带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去拿了自己的斗篷。 “过来。”韩江景看李罗安在笨手笨脚披他的斗篷,朝着李罗安招了招手。 李罗安朝韩江景笑了笑:“好。” “想来你也是准备很久了,也不知道原是要给哪家姑娘的。”韩江景一面系带子,一面笑道。 “还能给哪家姑娘?我可是自小就与你有婚约了。”李罗安瞧韩江景带子系好了,张开双臂示意韩江景。 “对啊,原先不知道婚约是谁的时候,这个斗篷就做好了。只要是与你有婚约的,你都能这么待她,是不是我倒无所谓了。” 李罗安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把韩江景拉到了怀里:“若不是你,我就抗旨了。” 韩江景倒不是故意做出来这么一副小女儿家情态的,只是今日和那些大小姐待久了,又是在宫里,倒还矫情起来。 不过忽然被李罗安抱住,韩江景却愣住了。 “抱起来挺暖和。”李罗安看韩江景愣住了,什么也不说,倒觉得奇怪了,忍不住开口道。 韩江景不理李罗安,反而往他的斗篷里钻了钻,抱得更紧了。 正好此刻没有人,韩江景可以放肆的抱着李罗安,不过刚才是韩江景僵硬在原地,现在是李罗安了。 “韩江景,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力啊?”李罗安把韩江景整个拉进了自己的斗篷里。 韩江景不说话,让头从李罗安斗篷里钻出来,抬头望着他。 “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今天怎么突然这样。”李罗安深情的眼神让韩江景很受用,不过李罗安忽然这样韩江景倒还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今日看见父皇身边莺莺燕燕,母妃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再想起听闻当年他们的故事,突然有些感慨。” 韩江景感觉到李罗安抱她更紧了。 “人间事难以预料,所以要珍惜当下。” “你怕什么?”韩江景踮起脚尖,用鼻尖蹭了蹭李罗安的鼻尖,“我也很喜欢你啊。” 第九十七章 说完这句话后,韩江景感受到李罗安鼻息明显加重了。 “韩江景,你介意我弄花你的口脂吗?” 李罗安贴着韩江景的耳朵,声音低沉。 呸,李罗安还说自己有什么法力,明明他才是只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怪,不然自己怎么会被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拐走了。韩江景觉得自己沉溺在李罗安的温柔中了。 幸好她还是能想起来宴会的事情,马上还要回去。 韩江景慌乱了几秒,然后直接把脑袋钻回了李罗安斗篷中。 “我们,我们出来很久了,我,我回去了。” 韩江景挣扎着从李罗安怀抱中逃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往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李罗安眼睁睁看着韩江景有些晕晕乎乎的跑回了宫宴,长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看来自己还是着急了一些。 宫宴还在进行中,韩江景回去的时候,自己桌上已经摆上了有七八样小碟了,看来自己的确离开的有些久了。 “阿景姐姐,去哪里了,这么久?”孙家妹妹瞧韩江景走了许久了,关切问道。 “没,没什么,出去随意转了转。”韩江景一回想到刚才和李罗安的那些,脸上又作烧了起来。 “阿景姐姐脸这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孙家妹妹伸手摸了摸韩江景的额头,烫的厉害。 韩江景有些不自然闪躲开:“没关系,就是刚刚跳了舞很是紧张,一下子没缓过来。” “没事就好,快些吃吧,桌上的菜都要凉了。” “好。” 韩江景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问李罗安自己的舞如何。 算了,等到下次见面再问吧。 韩江景一想到之后还有下次见面,就觉得尴尬的厉害。 不想了,吃饭。桌上这些菜还要吃的,韩江景此刻是真的饿了。 炙羊肉真是鲜香,还有这个酿豆腐也不错,这鸡蛋羹味道也极好,还有那块烧鸡也很是美味,在配上这个糯米丸子,实在是好吃,还有萝卜糕和东坡肉,都还不错。 不过韩江景还是觉得这个东坡肉手艺不如爹爹。 等韩江景把桌上这些都吃完了,就有立刻有太监来收拾好了桌子,正巧此时下一道菜也上桌了。 是个豆腐皮儿的包子。 韩江景忽然想起来李罗安刚刚告诉她,李罗安的母妃坐在角落里。从韩江景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些嫔妃所在的位置,她开始寻找鸢贵妃。 不知道爹娘的挚友,李罗安的母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韩江景瞧了半天,发现一位穿了件淡紫色袄裙,皮肤白皙,眉眼有些像李罗安。 韩江景不能确定,便问了在上菜的宫女。 “鸢贵妃可是那位穿淡紫袄裙的?” 那位宫女顺着韩江景说的方向瞧过去。 “回姑娘话,正是。” “谢谢。”韩江景拿了些碎银子塞到那宫女手中。 “姑娘说笑了。”那宫女也不推脱,悄悄收下了。 果然是鸢贵妃,她真美啊。韩江景不由得感叹。 即使已经三十有五,鸢贵妃看上去也是极美。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只是眉头时常紧蹙着,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心事。 韩江景发觉皇帝总是在有意无意瞧着鸢贵妃的方向,而那些据说最得宠的妃子,眉目瞧着也有几分像鸢贵妃,只是远不及鸢贵妃那样清冷气质。 想来也是凄苦。明明如此爱她,明明她还在,却只能对着一个个替代品表达爱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阿娘看到鸢贵妃现在的模样,是不是也会长叹一声? 韩江景不愿意再想了,此时在长安,人生得意须尽欢。 虽然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未得到解决,但总归有结果的,明日开始就能够着手解决了,此刻还是享受这里的歌舞美食吧。 等到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一定要做上一大桌子的菜,好好吃上一顿。 韩江景日后的美好,就充满了动力。 一定会解决的。她相信。 这只豆腐皮包子也很好吃,就是有些凉了,热的应该会更加好吃。 韩江景大致算了算,今日宴席大约有二十多道菜,味道尚可,除了几样味道实在是有些独特,韩江景实在欣赏不来之外,其他的菜肴味道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道胭脂鹅脯,味道实在是鲜香,让韩江景忍不住想多来一块,可惜每个人的份量只有一块,这倒是让韩江景觉得失望了。 而且糖蒸酥酪味道也是不错,韩江景从前就知道糖蒸酥酪做法店、,只是韩江景一直觉得,这么简单的做法做不出来什么样的美食,所以一直没有尝试,今日吃上这么一碗,发现的确是香甜,看来下次可以尝试尝试了。 最好再破解一下这个胭脂鹅脯的做法,这样韩江景就能大饱口福了。 宫宴结束后,各家小姐都离宫了,韩江景也上了轿子。 原先在宫中耳目众多,韩江景一直没敢仔细看李罗安给的斗篷,正好此刻在马车中只有她一个人。 此刻天色已晚,马车中昏暗的很,只点了个煤油灯,韩江景借着灯光瞧了瞧斗篷。 是个白斗篷,帽沿上镶了一圈白毛,手感极好,韩江景摸着似乎是兔毛,大体上的花纹没什么新奇,就是桃花盛放,花团锦簇的,倒是喜庆。 好看倒是好看,但李罗安应该不会就只有如此的想象,肯定还有些其他什么花样的。 韩江景开始在斗篷的边角搜寻,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果不其然,韩江景瞧见了四个小小绣字。 灼灼其华。 韩江景是知道的,这是出自《诗经》中的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不过,在韩江景记忆中,这似乎是首贺新婚诗,不知道李罗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韩江景不愿意去想了,反正明日就看见他了,自己去问就是了,今日就先回家吧。 夜已经深了。 第九十八章 韩江景已经疲乏极了,一回到家中,就径直回到自己屋中。 还未进到物种,韩江景就被兄长拦住了。 “韩江景。” 韩江城站在韩江景屋子门口,一副早就等着的模样,表情也是戏谑的模样,让韩江景有些后背发凉。 “做什么?”韩江景看韩江城表情,心中有些慌张。 韩江城不会是知道了那些内外勾结的戏码,而今来拷问自己了吧? 这可是绝不能让他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迫不及待去找寻真相,此刻他的伤还未好全,若是当真去了,实在是危险,韩江景可不想看自家哥哥身陷险境。 韩江景瞧韩江城半天不说话,心中更加不安了,便准备开口解释。 “大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韩江城笑得诡异,“解释你与那位皇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韩江景听着韩江城的话,表情逐渐僵硬。 “你说什么?” 怪不得笑得如此诡异,原来是想来听八卦了。韩江景一边感慨幸好哥哥不是发现了真相,一边又开始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和他说李罗安的事情。 虽说迟早都要说的,但韩江景至今还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 “哥哥明白,毕竟妹妹大了不由哥哥了。”韩江城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拉过韩江景,推她进了前厅,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两杯茶水,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那个小皇子,模样不错啊。”韩江城瞧李罗安不说话,便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韩江景觉得哥哥并不是真的想关心她,而是想单纯听八卦。 越想越气。 “模样不错,要让给你嘛?”韩江景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没好气回答道。 “阿景,你听听你说得是什么话,你瞧瞧,哥哥这不是关心你吗?”韩江城满脸堆笑。 “呸,什么关心我,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要听我给你讲故事。” 韩江景一脸看穿韩江城的表情。 “在家里待的太久了?养病无聊了?” 韩江城讪笑了起来。 “阿景哪里的话,我这是真的关心你,你看哥哥我都开口问了,不如,你就给我讲讲吧?” “你真的想知道?” 韩江景瞥了韩江城一眼,看韩江城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点了点头,只得放下茶杯一脸无奈,缓缓开口。 “我跟他,是在查案时认识的......” 韩江景和他大概说了与李罗安的故事,只是省略了有关所有案子的细节部分。 说得时候才感觉到,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和李罗安经历了这么多了。 等到韩江景说完了,韩江城才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 “年轻真是好啊,哎。” 韩江景不能理解为什么韩江城能露出那样老母亲的笑容,正准备嘲笑他,却瞧见韩江城收了那副表情,开始摸脑袋。 “阿景。你” 不知道为什么,韩江城突然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韩江景就知道,因为不说案子的细节,导致了韩江景许多事情都说不清楚,刚刚在叙说故事时,韩江景说得磕磕绊绊,不大通顺。 虽然是预料到了,但韩江景还是没办法和哥哥说清楚,她只能含糊过去。 “哥,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我从小到大什么事情瞒着你了?” “那就多了,小时候娘偷偷教你的枪法,你死活不肯告诉我,还有爹悄悄给你多塞了一串糖葫芦,要不是我发现,你都不准备告诉我,还有.....” 韩江景原以为韩江城会思前想后说没有,谁知道韩江城真的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表情十分委屈。 “哥!”韩江景一拍桌子,“我睡觉了,你自己算吧。告辞!” 韩江景匆忙跑回来自己的屋中,生怕韩江城追上来。 幸好韩江城没有穷追不舍,不然韩江景实在是解释不清楚。 不过迟早要告诉他的,韩江景想想就头痛,算了,还是等他身体好了再说。 等再过一日就能见到宋敏儿了,前几日宋敏儿替韩江景包扎等时候告诉韩江景过,她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老前辈,等她闲下来时候,可以让韩江景带她兄长去瞧一瞧。 明日就好好的过节吧,今日好好歇一歇。 睡觉。 第二日,冬至。 韩江景一早上就被爹娘拉了起来。 “阿景,起来包饺子了,今日冬至,要吃饺子的。”韩夫人拉着韩江景的衣袖,把她从暖和的床上拽了起来,“冬至不吃饺子,冬天冻掉耳朵的。” 韩江景睡得正香,忽然被喊起来,很是不开心。 “娘,家里那么多下人,不缺我一个,让我再睡一会儿。”韩江景钻回了被窝。 “韩江景!你给我起来!”韩夫人有些生气了。 韩江景说到底还是害怕母亲的,反正今日中午吃了饺子,喝了羊肉汤后,就算是过节了,下午就有闲工夫出去了。 一想到下午有时间出去,韩江景就爬起来了,不就是包饺子吗,对韩江景来说当然是小意思。 当然,这是建立在让韩江景调馅料的份上,而不是。 “和面!?” 韩江景听到爹娘让她和面的那一瞬间,表情都完全凝固了,连笑都笑不出来。 和面哎?会累死她吧。 韩江景好讨厌和面。 “谁让你不听话,自己偷偷跑出去,这是惩罚!” 韩江景看爹爹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不由得有些悲伤。 本来就是自己不听话跑出去的,也不能怪爹爹。 不就是和面吗? 韩江景和。 忙活了一上午,韩江景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幸好韩江景只需要和面。 那些包饺子,擀饺子皮,调制馅料的活,都不需要韩江景费心了。 今日的饺子就一种馅料,幸而味道不错,韩夫人还做了油泼辣子,在加上一点醋,作为饺子蘸料,实在是美味。 如果是肉馅就更好了。 韩江景瞧着一桌的芹菜木耳鸡蛋的饺子,有些感叹,不过冬至还有羊肉汤,韩江景还是有肉吃的。 说实话,还是家里的手艺好,比李罗安手艺好多了。 第九十九章 韩江景吃完了午膳,在家中休息片刻,就出了门,此刻李罗安大概还在宫中,韩江景也不大着急,打算先去周府转一转。 周知元和周家众人关系都不好,大概随意在家呆一段时辰,再吃一些午饭就能溜出来了,反正没人管他。 差不多到能去找他的时辰了。 幸好韩江景家离得近,不然周知元还要等上一会儿。 周知元已经从家溜走许久许久了,周府很是兴高采烈的在过冬至,根本没有人管周知元死活,他也闲极无聊,又不敢回去赌坊,只得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 “周公子?”韩江景瞧周知元在街上一块废弃石砖上坐了好半天。 “韩姑娘?你怎么不在家过冬至?”周知元看见韩江景还很是惊讶。 “我?”韩江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吃饱了来的,我在家过了节的,正好想起来宋姑娘说她认识一位老前辈,医术了得,我想请宋姑娘替我去寻他,顺便给我兄长治疗。” “敏儿?我倒是真不知道?那我们一同去找她吧。”周知元早就想要去找宋敏儿,幸好韩江景给他了个理由。 韩江景有些尴尬笑了笑:“周公子,其实,我若是知道她家在哪里,我也不会前来寻你。” “我认识。”周知元完全不在意韩江景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只是想去找宋敏儿而已。 说完此话,周知元倒也不管韩江景反应了,直接开始带路了。 韩江景本想着这个时候,宋敏儿可能还在家中过节,但瞧着周知元这么热情四溢的模样,韩江景倒是不好说了。 大不了就在她家门口等一等吧。 韩江景跟着周知元绕了半天,周知元走的方向,似乎大致是去泰安的方向,韩江景想起来宋敏儿曾经说过,她家在黉街后面,看来似乎不是很近的模样。 等他们走到了,估计宋敏儿也就吃完了,这倒是有可能的。 韩江景和周知元一路上也没什么可聊的,基本上就是什么都没说。 反观李罗安一边,倒还算有趣一些。 今日过节,李罗安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跟着韩江景学的,打算做出来给母妃尝一尝,想来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尝到这样熟悉的味道了。 李罗安学了那么几日,只学会三菜一汤,说实话在皇家,冬至就只吃了这几样小菜实在是有些平庸的。 不过反正只有他们两人吃,多了也吃不掉的。 “母妃,你尝一尝。” 鸢贵妃对儿子的厨艺很是担心,毕竟他的厨艺实在是,一般。 虽说李罗安离开家一段时间了,但是他也不是像能够认真学习厨艺的样子。 不过夏鸢实在是不好意思伤害儿子的热情,只好装作期待的尝了一筷子。 茄子口感软糯,味道鲜美,尝起来及其美味。 不过味道很是熟悉,就像是。 韩肖的手艺。 看来自己的儿子,和韩家小姑娘关系已经很不错了,瞧瞧,人家小姑娘把家传秘方都给了。 虽说自己不能与他相伴一生,但好歹自己的儿子,遇上了一个好姑娘,还是江瑶和韩肖的女儿,真是缘分啊。 ”好吃吗?“ “好吃。”夏鸢忽然有些唏嘘。 若是,若是此生还有这样的机会,能与他们相见,应该还能再来上这样的一份美味吧。 只是不知道,可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知道他们可是还在埋怨自己当年的执拗。 夏鸢不愿意再想这些了,日后的事情会如何,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安儿,去找她吧。” “好。” 另一边,韩江景和周知元已经快到了宋家。 其实韩江景已经看见了宋府的牌匾,但周知元带着韩江景绕去了其他地方。 “为什么不直接去宋府?” “我跟她约好了在这里。” 周知元带着韩江景去了离宋府不远一个小亭子中,此时宋敏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韩姑娘,周大哥,你们来了。” 原先宋敏儿坐在一个小角落中,看到韩江景和周知元到来,赶忙站起身来迎接。 “宋姑娘,你记不记得你曾告诉过我的,你认识位医术高明的前辈?” “那是自然,我今日就是带你去找她的。”宋敏儿点了点头,“不过,这位老前辈脾气古怪,不知道韩姑娘能不能说服她。” “不管能不能说服,多一个希望总是好的。” 虽说陈太医和陈易安都说哥哥的伤没有大碍了,但前几日韩江景替韩江城把脉的时候就感觉到,韩江城脉搏很是不平稳。 若是能找到好的大夫替他瞧一瞧,自然是好的。 不过韩江景还没想好怎么劝说韩江城去看一看大夫。 在韩江景思考的时候,宋敏儿已经开始带着周知元和韩江景去找那位前辈了。 讲道理,没带病人,看什么病啊喂! 韩江景此刻很是茫然。 不过现在只是普通茫然,直到宋敏儿把韩江景带到了一家饺子馆门口,韩江景的茫然上升到了极点。 “饺子馆?!”韩江景站在饺子馆门前,表情十分复杂。 “对啊,你瞧,这冬至的,不如吃顿饺子。”宋敏儿笑盈盈。 “我才吃过午饭,现在不太想吃饺子。”韩江景内心和表情一样复杂。 宋敏儿瞧着韩江景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不逗你了。我同你说的那位医术高明的前辈,就在这里,你不进去瞧一瞧?”宋敏儿冲韩江景眨了眨眼。 “为什么,医术高明的前辈,会在饺子馆?” “很正常,那些高深莫测的老前辈,个性都有些古怪的,都会隐藏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居啦。”宋敏儿把韩江景往饺子馆里面推了推。 韩江景有些勉强。 倒不是不相信宋敏儿的话,只是。 没有病人,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不管了,先进去瞧一瞧,说不定能够和这位医术高明的老前辈打好关系,让她教些一星半点,也算是好的。 万一那个老前辈就特别喜欢自己,就想把一身手艺都交给自己呢? 第一百章 韩江景走进了饺子铺。 里面只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面若银盆,杏眼桃腮,正坐在柜台前包饺子。 讲道理,这哪里有什么医术高超的老前辈? 只有个看着跟韩江景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模样还蛮好看。 韩江景进去也不好贸然打招呼,就只好装作是食客,开始看菜谱。 那小姑娘一直在认真包饺子,未发现韩江景进来,因为韩江景拿菜谱时弄出来些动静,这才瞧见韩江景。 “客官想吃什么?” 宋敏儿原先是在门外等着韩江景的,但瞧着韩江景磨磨蹭蹭半天,宋敏儿也有些焦急了,便走了进去。 “敏儿拜见罗前辈。”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小姑娘瞧着似乎和宋敏儿很熟,但好像不大喜欢她。 “是学生的朋友想来找您,她的兄长受了重伤,想找您瞧一瞧。” 韩江景瞧的云里雾里,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是宋敏儿口中的“医术高明的前辈”。 到底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 “病了找大夫,别找我。”那姑娘继续包饺子,看也不看宋敏儿。 “您的医术,若是不治病救人,岂不是浪费了?”宋敏儿走上前。 “我是个厨子,不是大夫。”那小姑娘完全不理会宋敏儿,瞧宋敏儿过来了,反而转过去了。 韩江景和周知元两人云里雾里,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只好坐在原地。 “我想要一碗猪肉芹菜饺子。” 周知元没有吃饭,是真的饿了。 坐在饺子店里,居然不吃饺子,还在听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对话,周知元实在是接受不了。 反正那个小姑娘都说自己是厨子了,给他煮一碗饺子应该不算什么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 那姑娘原先还因为宋敏儿的穷追不舍不高兴的,现在听到周知元的话,立刻开心起来,从原先的凳子上弹起来,跑去了厨房给周知元煮饺子。 “前辈!”宋敏儿根本拦不住她。 宋敏儿开始有些生气:“周大哥!你做什么?” “我饿了。”周知元有些委屈瞧着宋敏儿。 “罗前辈可是医学翘楚,怎么可以让她给你做饭?” “可是,这家饺子店就是她开的。”周知元摊手,“而且刚刚也是她自己说她是厨子的。这么能怪我呢?” “那不是她的气话嘛...” “打住!” 韩江景实在是不想看他们两人再这么争吵下去,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看着这两个人吵到现在。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小姑娘瞧着岁数还没有我大,怎么回是老前辈?还有,她到底为什么不再当大夫了?” 宋敏儿这才想起来,她似乎什么都没告诉两人,他们现在这么疑惑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小姑娘这个名词,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那个,罗前辈今年,四十有三了。” “什么?” 韩江景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像是一个傻子。 “她瞧着还不如我大。”周知元也很是震惊。 “这就是罗前辈神奇之处。”宋敏儿对他们震惊的反应很是满意。 “罗前辈,大名叫罗希,是我太祖师爷的女儿,医术了得,如今在长安,我敢保证,没有人比她医术更高明。” “只是,而今太医院不许女子从医,就算偶尔有女子学医,也会被看作是稳婆一类的低下职业,下九流,所以罗前辈愤愤不平,一气之下,就不再从医,拿这些年的积蓄,开了一家饺子铺。” 仅仅是因为身为女子,就不能从医。 这样一想,的确是令人生气。这样优秀的医者,若是能出世,能拯救多少病人。若不是太医院这样狭隘的制度,说不定,这位罗前辈的医术早就发扬光大了。 “别瞧我,她不大同意我学医,所以从小跟我关系也是不太好。她还打算让我爹把我送来和她一起包饺子。” 这的确是不好办,要想劝说这位前辈出手的确听着不大容易。 等等,包饺子? 韩江景忽然想到些什么。 要说医术,韩江景的确是不行,不过要是说做饭,韩江景还是有自信的。 毕竟,她可是个在黉街有家食肆的女人。 就在韩江景想着,罗前辈忽然端上来了两碗饺子。 “来来来,我请你们吃饺子。”罗希示意宋敏儿让开。 “前辈,我吃了午饭。”宋敏儿连忙摆手。 罗希瞧了一眼宋敏儿:“没有你的,这个小伙子一碗,还有这位小姑娘也一碗。” “我?”韩江景指了指自己。 “对,大娘请你吃。毕竟咱俩是老邻居喽。” 虽然韩江景知道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已经是四十有三了,但听她自称大娘还是觉得有些,怎么说呢,诡异。 毕竟听她说话,也是清脆的少女音。 真是奇妙,不过要是学医能让人长生不老,估计这个世上就都是医者了。 韩江景自动屏蔽掉了老邻居三字。 “味道怎么样?”罗希看韩江景尝了一个,急忙凑过去询问道。 韩江景表情有些不大自然:“还,还不错。” 真难吃。 除了咸,几乎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猪肉芹菜馅都能做的难吃,真是不容易啊。 “真的?” 罗希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我尝一个你不介意吧?” “我觉得,您可以不....” “谢谢!” 韩江景话还没说完,罗希就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走了一个饺子。 其实她是想说:您可以不用尝的。 韩江景很是担心罗希吃完之后的心态。毕竟一般人吃到自己做的东西很难吃,都会丧失自信的。 果然,吃完后,罗希的表情逐渐复杂。 “好像,有点咸。”罗希示意韩江景和周知元停下筷子,然后直接端走他们桌上的碗,倒进了垃圾桶。 真不愧是老前辈,就是干脆。 “江姑娘,你兄长受伤了?” 韩江景反应了一会,点了点头。 “这样,你教我做菜,我帮你治疗你兄长,如何?”罗希倒完了饺子,跑回到韩江景面前,冲韩江景顽皮眨了眨眼。 “您怎么知道我会做菜?” 第一百零二章 周知元神色凝重。 “这次地下城刺杀你们的人,似乎,是朝廷势力。而且,”周知元顿了顿,“而且,还是冲着你去的。” 李罗安发现周知元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当时打斗的时候,韩江景就觉得那些杀手对她都没有下杀手,而对李罗安基本上是刀刀致命。可是为什么韩江景总觉得那些人的功夫很熟悉,好像是,军中功夫。但又不是那么纯粹的军中功夫,不然韩江景不会认不出来。 韩江景自小在军中长大,那些军中功夫,韩江景都很熟悉。 但是说到底,每个军营中的军中功夫都各有不同,韩江景只知道韩家军中的功夫,其他的功夫,韩江景都不大了解。 李罗安自小在皇家长大,为了防止那些皇子生出一些什么狼子野心来,都是严格控制他们与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以及军户来往。 所以李罗安完全不熟悉那些军中的功夫,韩江景也指望不上他。 要是韩江城在就好了,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很是熟悉那些各式各样的军中功夫。 看来还是需要韩江城的,等到他伤口好了,差不多就能告诉他这些事情了,不然总是让他蒙在鼓里,韩江景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应该是冲着你皇子的身份去的。“韩江景分析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在那边。“ 韩江景边说着边看向了周知元的方向。 “我知道。”周知元握紧拳头,“那些赌坊小厮,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原以为他们是些可靠之人。没想到,他们都是那个月姑娘安插我身边的眼线。“ “你的那些小厮出卖了我们?” “对不起。” “没必要对不起,你也是个受害者。而且,现在你已经无处可去。”李罗安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周知元不理会李罗安,“赌坊我是回不去了。” “赌坊回不去,竹屋呢?”韩江景问道。 周知元摇了摇头:“竹屋建造,也是赌坊那些小厮帮忙的,估计现在已经被那些人查的干干净净。” “所以,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韩江景勾起唇角,望着周知元。 “对。”周知元回答坦然极了,“可以这么说。”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和我们坐在这里聊天?” “筹码?我知道你们两人身份,这就是筹码。” 宋敏儿和李罗安两人看戏倒是有些入迷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演到什么时候,不过此刻瞧着也不早了,韩江景似乎还要回去劝她兄长去看病,差不多也该拦一下了。 李罗安和宋敏儿交换了眼神,两人都不愿意去先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李罗安先撑不住,开了口:“那个,我能不能打断一下?” 韩江景和周知元正吵到兴头上,忽然听到李罗安的话,这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不过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有正事要说。”宋敏儿默默举了手,从一个小荷包里掏出两张小戏票来,“我这儿有明日画舫上的戏票。” 宋敏儿害怕自己不抓紧说,他们就又要开始吵起来。 每年冬至之后的一日,长安城运河会举办一次画舫游长安城的集会,最是有趣。不过韩江景是一次也未参加过,毕竟这里的船票实在是太难买来。 即使举办这么多年,年年都有,也是一票难求。 据说船上投壶博弈,唱曲跳舞,弹琴作画,样样俱全,很是热闹,且每年都不同,听着就很是有趣。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玩乐的时候。 不知道宋敏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安梨园和地下不夜城一案有联系。”李罗安解释道。 这正是他今日去赌坊查到的,看来此事他们二人早就知道了。 “明日就去一探究竟吧。”周知元附和。 “好。”韩江景也同意了。 毕竟除了现在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除了去画舫,实在是别无选择。况且,韩江景也有些私心想要去看一看画舫到底有多繁华。 “那今日就先到这儿,我得回府上劝说我兄长了。” 宋敏儿见韩江景要走了,赶忙站起身拉住韩江景。 她话还没说完。 “我只有两张船票。”宋敏儿拉住韩江景的衣袖。 “那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这两张船票给他们两人,我们两人办成舞乐女子混进去,也更好查探情况。”宋敏儿道。 “好。”韩江景想了一想,的的确确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如此,“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了。” 宋敏儿周知元二人见韩江景要走了,自己待在这里也是无趣,也离开了。李罗安衙门还有公文处理,也没久留,四人便一同离开了泰安。 韩江景回到家中,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 今日中午炖的羊骨汤还未喝完,韩江景本想着晚上随意做些面条什么的混着羊肉汤煮一煮,随便吃一吃就是了。 但一进了膳房,瞧爹娘和兄长的架势,似乎是要准备什么大餐。 韩江景回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厨房中忙碌。韩江城在切一大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那里一把好大的刀,硬生生把那肉切成极薄的小片。 而韩大人在锅中炒制着什么,味道及其浓烈,似乎是胡椒和花椒一类香料的混合物。 韩夫人在一旁切着蔬菜,韩江景瞧着旁边已经有切好的茄子和藕片,还有些西红柿和洗好的白菜。 旁边还有许多白嫩嫩的豆腐,还有什么鸭肠鸭胗牛肚牛百叶一类的东西。 想来今晚是要吃古董羹了。 冬夜里吃古董羹最是暖和,韩府上常做古董羹,韩江景韩江城爱吃,韩大人韩夫人也爱吃。 不过。 “这些琐事为什么不交给下人做?”韩江景问道。 韩江景已经在膳房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谁也没瞧见她。 “哎?阿景回来了?”听到 油面筋什么的也是做好放在一边的。 第一百零一章 韩江景满腹疑问瞧向宋敏儿。 自己进来肯定是不曾提过自己会做饭的,周知元肯定也不会说。 难不成是宋敏儿跟这位罗前辈说自己会做菜的? 倒是有几分可能。 韩江景正猜测着,忽听见罗希开口。 “你别瞧敏儿,不是她告诉我的。“罗希看韩江景开始打量宋敏儿了,赶忙解释道。 宋敏儿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十分茫然。 正看戏呢,怎么这回事儿又扯到她了,她多无辜。宋敏儿心想。 “其实,我是曾去你店里吃过饭的,就在前头没几步。似乎名字叫,嘶“罗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泰安。我记得味道实在是不错,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但是位置实在是太少了,不然我也不会就去一次。“罗希说到这儿,有些惋惜,小声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她去过泰安?韩江景回想了半天,都未曾想出来什么,是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毕竟招待的客人那么多了,哪能每一个都记住呢。 “当年我就是吃了一份你做的虾饺,才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开一家饺子铺的。“罗希一脸崇拜望着韩江景。 “这样啊。“韩江景有些心虚。 这样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前辈,敢情是为了她的一顿饭才转行的,这么一想,韩江景还不由得觉得有些愧疚。 不过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愧疚的,又不是她的错。 “江姑娘,收我为徒吧!“ 韩江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怎么忽然就要拜师了? “江姑娘?“罗希看韩江景没有反应,还以为她不愿意。 “啊?嗯嗯。“ 听到罗希喊她的名字,韩江景这才回过神。 “收徒不敢当,不过,我能教您包饺子。“ 其实韩江景并没有打算教她,无奈一旁宋敏儿一直在朝自己使眼色。 不过,做饭这种事情,也需要天赋啊。 望着那一大盆馅料,韩江景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那最好了。“罗希高兴起来也像是个小姑娘,拍拍手,在原地蹦起来,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 “不过,您得先医治我家兄长。“韩江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虽然罗希看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实际上也是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了,韩江景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防着她些。 “那是自然。“罗希挥了挥衣袖,“这样,明日早晨,来饺子店,我在这里等着。“ “一言为定!“韩江景抱拳行礼,“我在这里谢过前辈了。“ “只要愿意教我厨艺,这些都好说。“罗希示意韩江景起来,紧接着从位置上蹦下来,“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教我包饺子啊?“ 韩江景瞧罗希看着是诚心诚意,也不大好意思在说得含糊不清。 “明日您给我家兄长看完伤后,我就教您。“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罗希拉着韩江景衣袖转了圈。 韩江景有些怀疑宋敏儿的话了,这样活泼乐观,还真是像个少女。 “好了,既然都说定了,我就去准备明日的食材了。你们自便,我要关门了。“罗希刚刚还是好姐妹似的拉着韩江景的衣袖,现在一转眼,就一副送客的表情。 真是阴晴不定。 宋敏儿倒是一副看惯了的模样,低眉顺眼的道别后,把韩江景和周知元都从饺子铺里拉出来了。 “这算是你,太师姑?“周知元在那里站了半天,也没有人管他,只能在那里默默算辈分。 宋敏儿点了点头,又望向韩江景:“幸好你没反驳她,不然她一定会把我们赶出来的。“ “为什么?“韩江景不大理解宋敏儿这种恐惧,“我觉得你太师姑人挺好的,看着还年轻。“ “那只是表象。“宋敏儿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想营造出一种紧张气氛,“你们是没见过她可怕的样子,所有得罪过她的人,都被她修理过了。“ “怎么修理?我瞧她举止间不像是个练家子。“周知元问道。 “她修理人可是从来都没必要动手的。“宋敏儿如今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各种下毒,防不胜防。当年有个人欺负我爹,被我太师姑下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那个人的嘴唇肿的像香肠一样,整整七天才好。“ “那她人还是不错的。“韩江景评价道。 “她对我们一家人确实还不错。宋敏儿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她脾气实在是古怪,还喜欢捉弄人,你小心一些。“ “好。“ “所以你们打算聚在这个地方,站着聊你太师姑聊一下午吗?“ 周知元本来就无聊,加上她们两个女孩子聊天都不带他一起,他更加无聊了,眼看着她们差不多要聊完了,周知元赶忙拉开话题,生怕她们趁着这一段时间找到了什么新的话题。 “去泰安吧,就在前面,还有坐的地方。“韩江景指了指前面角落处泰安的小小招牌。 算算时辰,李罗安差不多也应该到泰安了,他们四人聚一聚,把那些事情都说清。 其实韩江景现在还不是很相信眼前这个周知元,但李罗安说此人可靠,就勉强信他一会。 “走吧。“ 李罗安原以为他们几个会在家中待久一些,所以刚刚路过衙门时,还顺便查了一些事情后,才赶来泰安。 所以当韩江景推门的时候,李罗安其实也才刚到,桌上连茶水都未曾备上,很是仓促。 原先一推开门,李罗安只看见了韩江景一人,突然看到韩江景背后的周知元和宋敏儿,李罗安还是有些惊讶。 “李大哥好。“宋敏儿到底是大家闺秀,礼数周全。 “宋姑娘好。”李罗安局促的回了宋敏儿的招呼,看向韩江景。 韩江景没看出来李罗安的慌张,招呼宋敏儿和周知元坐下后,小心翼翼关上了泰安的门。 “地下城刺杀一事,现在查的如何了?有什么进展吗?“ “这件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牵扯到的人要更多。” 第一百零三章 “阿景回来了?”韩夫人朝韩江景招招手,“来来来,帮娘把这几样菜都切好了。正好担心没人帮忙。” 看来是没有人听到她的问题,韩江景不得不再问一遍。 “为什么这些事情不交给下人啊?” 要说包饺子自己动手是因为自己包比较有意义,那这些切菜炒调料的活,总不能也个什么特殊含义吧,为何非要自己动手? “今日是冬至嘛,我让那些家住在长安的下人都回家过节了。”韩夫人不由分说拉过韩江景让她帮忙切菜。 “那不在长安的呢?”韩江景只好乖乖切菜,不敢有什么怨言。 “不在长安的,我把小厨房交给他们了,又给了些银子,让他们自己做点什么吃的,大家一起,好好过个节。” “那谁来伺候你们啊?” “除掉你这个天天不知道在哪儿的女儿,家里就我和你爹你哥哥三个人,我跟你爹都还不到四十,哪里就需要人伺候了。” “那,今年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不过来跟咱们一起过冬节啊?” 韩江景记得,往年冬节,都是一大家子一起过的,祖父祖母,大伯父大伯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好不容易哥哥回来了,结果就只有韩江景一家子。 “你还敢问?想到这个我就生气。”韩夫人放下手中的菜刀,作势要打韩江景,“谁叫你每日都不在家,到处乱跑,还有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半月前,你舅舅,舅母,大伯父,大伯母四个,带着他们老一辈的,去游山玩水了,本来临走前还想来看看你的,结果你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韩江景的舅舅是个大夫,大伯父是个厨子,有他俩在,那些长辈肯定是不用操心的。 听说当年爹娘成亲前,他们亲家见面的时候,祖父和外祖父一见如故,等到爹娘成亲后,本来想把老人都接来一起住的,结果得知了他们四个跑去了杭州游玩,此事只得作罢。 韩江景往后躲了躲,开始朝母亲撒娇。 “娘,阿景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嘛,娘。”韩江景拉着母亲的衣袖。 “停停停停,你爹吃你这一套,娘可不吃这一套。”韩夫人嘴上说着不吃这一套,实际上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一些笑意,“去,别闹了,帮你哥哥切肉去吧。” “好的。”韩江景见韩夫人不生气了,便离开了母亲身边。 正好韩江景也要找韩江城有事情。 “哥,累不累啊,要不要妹妹帮忙啊?”韩江景笑得有些谄媚。 “有什么事,快说。”韩江城一眼就看穿了韩江景。 “那个,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明日早晨啊。”韩江景过去拿起桌上另一把刀,开始乖乖切另一大块肉,闻着似乎是牛肉,“明日早晨,你忙不忙啊?” “要我干嘛?”韩江城看都不看韩江景一眼。 “你瞧瞧,我还能要您做什么呢?”韩江景假笑道,“你妹妹我开了家食肆,你看看,都没去过吧?要不,明日早晨去瞧一瞧?” 反正饺子馆离泰安很近,韩江景打算先把韩江城骗出家门再说。 “就这个事?”韩江城瞥了一眼韩江景,“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按理说,你要是真喊我去你的食肆,也不必费这么大周折啊?” “那不是怕你在家,待久了,无聊嘛。”韩江景继续讪笑着。 “免了,说实话,到底要干什么?”韩江城也不吃韩江景这一套。 韩江景不由得有些郁闷:韩江城真是油盐不进,本来就是让他看病为了他好嘛,现在自己还要搞出这样一副模样来哄他。 “我是你亲妹妹,我能害你吗?反正就是找你帮个忙,爱去不去。”韩江景决定了,就算韩江城不愿意去,自己也要下药迷晕他把他拖去。 “好吧,午膳前能回来吗?” 听这个意思,似乎是答应了。 “谢谢哥!” 谁能想到韩江城居然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 “阿景,你说什么?” 原先韩江景和韩江城对话的时候,都是压着声音的,刚刚一下过于兴奋,一不小心嗓门大了一些,被爹听见了。 “没什么,爹,我说这个肉好硬。”韩江景眼神示意韩江城闭嘴。 “那就让你哥哥切。”韩大人回答道。 果然还是只有爹心疼女儿。 韩江景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韩江景去切了一盘子牛肉之后,那些汤料就全部准备好了,韩江景把那些切好的蔬菜肉类放在了碟子里,摆满了一桌,然后开始准备蘸料。 等到韩江景准备好了四个蘸碟之后,古董羹已经上桌了。 古董羹里面烧了木炭,一上桌就感觉到很暖和,果然在冬夜还是要吃古董羹的。 不过今日的古董羹有些特别,分成了三个格子。 一格是拿韩大人炒出来的香料辣椒加上羊骨汤熬制出来的红彤彤的辣汤,一格是浓郁的猪骨汤加上许多种野山菌熬煮出来的菌汤,还有一个,韩江景瞧不大出来。 也是红彤彤的,但不是辣椒那种有些暗淡的红色,反而是很明亮的红色,汤底看起来也极其浓郁。 本想闻一闻的,不过混合着山菌汤和辣汤的味道,韩江景实在是闻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所以韩江景一开始,就迫不及待想品尝这滋味,毕竟是爹亲手调制的,应该不会差了。 等到韩江景把涮好的青菜放到自己口中之时,一种酸甜又鲜美浓郁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开来,伴随着青菜原有的清香,实在是人间美味。 不过这个味道很熟悉,似乎是,西红柿。 怪不得有这样鲜亮的红色。 果然这样酸甜的汤底最是开胃。韩江景一晚上就只吃了那么一个汤底,一直等到把桌上所有食材都吃的一干二净之后,韩江景还是没有吃饱。 于是她悄悄把中午没有煮完的饺子放到了汤锅里接着煮。 当然这个时候韩大人和韩夫人并不在场。 第一百零四章 韩江景这一餐吃的是酣畅淋漓。 结果就不太理想了,因为晚上吃了太多,导致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因为撑的难受,这么也睡不着,只好出来走动走动。 夜深了,此时韩夫人韩大人都睡了,韩江城估计也不会是醒着的,韩江景就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 外面好冷,韩江景本来就睡不着,这么冻一下,更是睡不着了。 原先还想着出来消消食,一会儿回去好睡觉,现在韩江景倒后悔了,这哪里能睡得着。 不过,花园中似乎有个人影。 韩江景披上李罗安送的那条斗篷,想过去瞧一瞧,但又怕被那人发现,便悄悄从一旁的树后溜过去。 韩江景躲在树后面,不敢乱动。 已经是冬季了,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不是个躲避的好地方,但无奈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应该是哥哥。 虽然韩江景看的不太真切,但只要想一想应该也是韩江城。 爹娘大晚上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而下人们大部分都回去家中,少数家不在长安的,人数也极少,而且他们早晨要准备早膳起来的都及早,现在大概都已经入睡了,这么算一算,除了是韩江城,也不可能会是谁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晚了到底在做什么。 韩江景瞧瞧往前挪挪,发现韩江城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韩江景不敢再上前了,她的功夫跟韩江城比还是不够看的,要是再上前一定会被韩江城发现。 他这么晚了在这里独自一人,自然是不愿意被他人瞧见的。 既然他不愿意被看见,若是自己再窥探这些岂不是有些过分了。 即使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因当有些秘密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韩江景主要是在安慰自己。 她真的很好奇,但又真的怕被发现。 肯定没什么好看的。韩江景如是安慰自己,便回屋休息了。 花园中,月色皎洁,韩江城拿了一串红彤彤糖葫芦,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 韩江城喃喃道。 第二日一早,韩江景就跑到韩江城房门前开始敲门了。 不过回想起来昨夜在花园看见他的场景,他昨夜还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才睡的,怕是一时半会起不过来 干脆把早膳做了,不然万一到了饺子馆,那个罗前辈见他们没吃早膳,非要拉着他们吃一顿饺子就不好了。 还是自己在家吃一些吧。 韩江景走到膳房才发现,早膳早已经备好了。 倒是忘了,在家中,下人们都起的早,一早把早膳准备了。 韩江景在外面住久了,都忘记了这样的待遇了。 今日早膳是小馄饨,用炖好的骨汤煮的,味道鲜美,还有豆浆,醇厚美味,这比在泰安自己随意煮一些白水粥要强多了。 果然还是在家好。 韩江景正吃了,韩江城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看样子刚刚才起来,见到韩江景已经吃了大半了。 “今日不是说带我去你开的食肆吗?食肆哎?还不打算给我做早膳?” “你又不是没尝过我的厨艺,有什么新奇的?主要还是带你去参观参观。”韩江景头都不愿意抬,一直在吃馄饨,话说得含糊不清。 韩江城算是瞧出来了,这次去她的食肆肯定不是参观这么简单,绝对是个鸿门宴。不过毕竟是自己家亲妹妹,想来也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都已经答应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吃饱了再说,现在吃早膳去。 韩江城自己默默去了膳房,端来一碗馄饨和一茶盏豆浆。韩江景也跟过去,默默给自己添了一碗馄饨。 “今日胃口这么好?”韩江城打趣韩江景道,“哦,不对,是这几日胃口这么好。昨夜吃了那么些个东西,今日白天还有这样的胃口,真是难得啊。”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吃饭无聊才特意来陪着你的嘛。” 其实韩江景是想多吃一些,防止中午的时候饿了。 本来就答应了中午要教罗前辈包饺子的,要是她非要邀请自己吃她的饺子,那韩江景倒不如干脆不吃了。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吃的多。”韩江城端着一碗馄饨往饭厅走,“小心你的小皇子因为你吃得多不要你了。” “呸。”韩江景跟着韩江城往饭厅走,一边走一边想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两人走到了饭厅,此时韩大人韩夫人已经在用膳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韩大人问道。 平日里,韩江城都是睡到晌午的,基本上韩大人上朝回来才能瞧见他的身影。 “阿景说,要带我去她的食肆玩。” 韩江景本来打算让韩江城帮忙瞒着爹娘的,谁知道他嘴巴那么快。 “对啊,大哥在家呆了那么久,闷死了,我想着带他去长安城转一转,顺便带他领略一下长安城这么些年的变化。正巧我的食肆开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顺便带大哥瞧瞧这一块的市井小食。”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韩江景说起瞎话来已经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韩江景说完之后,只见韩夫人点了点头,笑道:“也好,正好带你大哥出去逛一逛,这样总是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事情。” “好。” 韩大人不说话,表示默认了。 经过爹娘同意后,韩江景行事也方便了许多,用完早膳后,韩江景就带着韩江城离开了韩府。 “你的食肆在哪儿啊?” 韩江景瞥了一眼韩江城:“我早就跟你说过,现在一转眼就忘了。” “我还真不记得。” “在黉街。” “好。” 韩江城不理会韩江景,径直朝黉街方向走了。 不得不感叹韩江城记忆力当真是极好的,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还是能那么清楚记得黉街店方向。 看来小时候黉街的糖葫芦和冰豆花没有少吃。 小时候韩江城常常偷偷跑来黉街吃糖葫芦和冰豆花,还不带韩江景,后来有一次无意中说漏嘴了,韩江景就自己偷偷跑去吃了一次。 第一百零五章 味道一般,冰豆花还不错,糖葫芦实在是一般。 韩江景记忆深刻,当时她抱了极大的期望去吃那家糖葫芦,结果味道一般,当时失望极了。 不过卖糖葫芦的小贩现在早就不在黉街了,难为他倒还是记得。 韩江景跟着韩江城走到了黉街街头,韩江城瞧着韩江景便不走了。 “做什么?”韩江景瞧着韩江城停下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不认识你的食肆。” 对哦,韩江景是要带他去“食肆”。 饺子馆,应该也算是食肆吧。韩江景可没有骗他。 “跟我走。”韩江景走到前面去。 “已经和你出来了,你到底是如何准备的,直接说清楚吧。”韩江城问道。 韩江景也不打算和他说瞎话了,已经要到饺子馆门口了,韩江景就打算直接同他说,不然一会儿在罗前辈面前穿帮了就不好了。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位医术高明的老前辈,让她帮你瞧一瞧你的伤势。” 韩江城听了韩江景的话,皱了皱眉,脚步也变得迟疑了。 “我的伤势,陈大人都已经说无碍了,你又何必再费心思?” “我知道你不肯,所以我一开始才没告诉你。”韩江景早料到了韩江城此刻的反应。 “我知道你是关心哥哥我,但是我当真无大碍了。” “无大碍了,去看看也不错。反正都到门口了。”韩江景拉过韩江城衣袖,硬生生把他拽进啦饺子馆中,“走啦。” 此刻,罗希已经在饺子馆中等候多时了。 “师傅,您终于来了。”罗希看见了韩江景,热情迎了上去。 韩江景下意识躲闪开来,罗希差点没撞上韩江城。 “这就是你说的老前辈?”韩江城刚刚皱起的眉头,现在倒是完全舒展开来了,表情也多了几分戏谑。 “虽然瞧着有几分不太对劲,但是,的确是这样。”韩江景看着韩江城的神情,似乎是很不相信的样子。 说实话,若是在韩江景自己不知情的状态下,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惊讶极了。在饺子馆中一位年纪看着还没有自己家妹妹大的小姑娘,居然是个什么医术高明的老前辈,想想就觉得可笑。 不过韩江景发现罗希打量韩江城的眼神,跟瞧自己完全一样。 似乎多了几分,怎么说,沧桑。 “小子?中毒了?”罗希靠近韩江城,似乎是闻了闻。 “哟,看来还不是一种毒。”罗希又抽了抽鼻子,“还都是奇毒啊。” “看来还挺有钱。这两样,随意一样,都够买下我这个铺子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方,舍得给你下这样的奇毒,要是我打算杀你,随意用个什么刀子捅死你就是了,哪里舍得用这么好的药。” 韩江景听得满头黑线。 “那个什么,不是要调养吗?怎么忽然要杀人了。” 罗希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先解毒。”罗希开始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东西,一面找一面唠叨,“小子,你这其中一味毒,似乎是太医院前几日新研制的毒药啊,你怎么会中这样的毒?” 说完也不等韩江城回答,又开始碎碎念:“不过这个毒似乎给你了解药,不过要吃十日,你似乎还差一日。” “我之前就和那些太医院的老头子说过了,这种毒药用的药草太贵了,药效也不好,他们就拿来让我改了一改,正好我研制了一款新药,要不要试试?” “不用不用。” 韩江城现在是彻底相信这位前辈的实力了,连把脉都不需要,只需要闻一闻就能知道了。真是可怕。而且瞧着似乎有些,顽劣。 韩江城倒是真的害怕被抓去试药。 “老夫开玩笑的,虽说那些药草价格不算昂贵,但好歹也是银子,我可舍不得这么浪费。”罗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副银针,“找到了。” 其实韩江景很想问,为什么罗希要自称老夫,不过韩江景不敢开口,她怕被抓去扎上一针。毕竟也不要钱。 “小子,你过来,我来给你解毒。”罗希示意韩江城坐到垫子上。“还有一味千骨毒。啧啧啧,真是好毒药,能给我多好,为何非要下给你。” 千骨毒? 韩江景听说过,这是个来自西域的奇毒,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所以常常混在香料里,价格昂贵,中毒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等到七日后,五脏溃烂而亡。 他什么时候中了这样的毒?若是他中了这样的毒,怎么可能陈太医看不出来? 就算陈太医有可疑,有异心,那陈易安也不会这样隐瞒的。毕竟陈易安与韩江景也算是老相识。 所以,一定是在陈太医把脉之后才中毒的。 在家修养的几日,他一定是偷偷出去了。不知道他出去到底是做什么。 想来他夜里不睡觉在花园中踱步也是与此有关的。 韩江景瞧着罗希在韩江城颈部扎了几针,不过自己没学过针灸,不知道罗希在扎什么穴位。 看着罗希扎完几针之后,韩江城吐出一口紫血,神色顿时好了许多。 “好了。”罗希收回那些针,用白酒擦了擦之后,放回了针灸包中。 “下次这样程度的中毒不要来找我,这样的毒,太医院那些老头子都能解,哪里就值得我动手了。”罗希放完针灸包之后,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这里有瓶药粉,可以解开目前大部分毒,就是不要常用,伤身体,若是这一瓶用完了,就来找我,我替你调理。” “对了,分一半给你妹妹。我舍不得再拿一瓶出来。”罗希看韩江景眼巴巴的望着韩江城手上的药瓶。 “啊?啊,好。”韩江城拿着那个瓶子,“多谢前辈了。” “别谢我,谢你妹妹。是她同意教我包饺子,我才答应救你的。” “还是麻烦前辈了。” “别说这些虚礼了,你可以回去了,我现在要开始学包饺子了。”罗希一心只想包饺子,实在懒得和这些小子寒暄。 “晚辈告辞。”韩江城抱拳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韩江景本想喊住韩江城,问问他关于中毒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他都不愿意说,自己何必再问,倒还为难他编假话。 安心教罗前辈包饺子吧。 “师傅师傅,我买了生姜,芹菜,香菜,白菜,还有韭菜,还买了猪肉鸡肉牛肉羊肉,还有鸡蛋,还需要什么?” 一提到包饺子,罗希又成了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师傅自然是不敢当。”韩江景连忙摆手。 “我去把食材都拿过来。”罗希不理会韩江景的推脱。 罗希抱着一大堆食材到了膳房。 “我们从哪一步开始?”罗希兴致勃勃。 韩江景拿起一块猪肉掂量了一下:“不着急,先开始研究食材。” “若要做馅的话,这肉有些瘦了,可能吃起来会有些柴。”韩江景又拿起另一块猪肉,“这一块就又有些肥了。” “不过没有关系,可以把这两样掺在一起,就刚好了。” 罗希接过两块猪肉,拿了一把菜刀就开始准备剁肉。 韩江景赶忙拦住了罗希的动作:“罗前辈!你剁肉糜都不去肉皮吗?” 罗希一脸无辜望着韩江景:“还要去肉皮啊。” 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吃的饺子里有那么硬的肉块,原来是没有去皮。韩江景有一些绝望。 罗希果断把肉皮去了,开始剁肉糜。 “一样菜品的好坏,食材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厨师的厨艺只能决定一道菜美味的下限,而食材的好坏决定了一道菜美味的上限。所以,千万别小看食材的重要性。” 在罗希剁肉的时候,韩江景开始碎碎念叨。 “还有这剁肉,也是门诀窍,在做饺子馅料的时候,不用太碎,稍稍保留一些颗粒,口感会更好,” “不过配菜的话,蔬菜就要切的更加碎一些,这样口感会更好。不过每一样蔬菜都不一样,比如韭菜,我就不大建议韭菜配肉,韭菜容易出水,而如果是芹菜的话,选用的肉可以稍微肥一些,好去除芹菜的苦涩。” 此时罗希的肉馅已经剁好了,放在了盘子里,正准备搅拌,被韩江景拦住了。 “肉馅需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若是不顺着同一个方向,肉馅就不够紧实,吃起来也不够弹牙。” 韩江景接过肉馅,告诉了罗希一些调配肉馅的办法,又给她讲了一些煮饺子的秘法,中午倒还是煮出来一锅味道尚可的饺子。 只是罗希对咸淡的掌控实在不太好,这次的饺子有些淡了,韩江景又交给罗希一些饺子蘸料的调制办法,蘸上些蘸料后,味道还是不错的。 吃完饺子后,才刚刚过午时不久,此时画舫游城还未开始,韩江景要扮成舞乐女子,自己没有门路,而且还需要表演,必须和宋敏儿传统一下,不然一会儿万一暴露了,不好解释。 幸好此时时辰还早,韩江景可以先去找宋敏儿。 正从饺子馆出来,韩江景就遇上了宋敏儿。 宋敏儿在泰安等了韩江景许久,见她一直不来,干脆便去饺子馆中找她了。 这换衣服上妆什么的,都很耗时辰,所以宋敏儿不得不把韩江景拽过去,不然就要迟到错过上船了。 宋敏儿看见了韩江景,赶忙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去了泰安。 此时周知元和李罗安都在。毕竟李罗安若是不在,他们根本也没有钥匙,也进不去。 周知元和李罗安看到韩江景来了,自觉跑到了膳房中,把门锁上了,把地方让给韩江景和宋敏儿两人,方便让两人更衣梳妆。 宋敏儿拿出一件粉色高腰襦裙让韩江景换上,之后又让她套上一件浅白色的纱织大袖衫,走起路来十分飘逸,很是好看。 韩江景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从前在府上的时候,这样的衣裳显得不够端庄,韩江景不敢穿。离开府上来泰安之后,韩江景就更没机会穿这样的衣裳了,她要做饭,这样的衣裳太过拖沓。 不过今日试了一次后,倒还好看。 不过韩江景日后也不打算穿这样的衣裳,的确是不方便,而且冬日这么穿,的确是凉了些,韩江景不得不在外面套上一件斗篷。 宋敏儿穿了一件淡蓝色高腰襦裙,外套一件嫩绿色纱织大袖衫,显得她的皮肤洁白如玉,着实好看。 换上衣裳之后,韩江景需得开始自己梳妆。不过韩江景梳妆技术本就极其一般,自己上了一层鸭蛋粉之后,就打算交给宋敏儿动手了。 宋敏儿还在忙活着自己的妆面,一时间管不上韩江景,韩江景只得自己随意梳个发髻,反正只要让宋敏儿照着自己的发髻梳就好了。 不过扮成舞乐女子,装扮固然重要,但表演自然更为重要,就韩江景那些微末的功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凑合过去。 韩江景会唱曲,这大概能糊弄过去。 从前娘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学过几首曲儿,后来闲着无聊,就都教给韩江景了,不过那些曲子都是许多年前的了,现在肯定不受人追捧了。 不过就是糊弄糊弄,无所谓了。 大不了拿几个正是时兴的词,配上那些陈年老调唱一唱。 正想着,宋敏儿已经上好妆了,瞧着很是好看,桃花面柳叶眉,还画了一颗花钿。 宋敏儿弄好了之后,就开始给韩江景画了。 宋敏儿画过一次后,熟悉了许多,给韩江景画的也极快。 两人都弄好了后,就连忙赶去了那家宋敏儿串通好的舞乐坊,丢下了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 反正时辰还早,他们一时半会不用过去,就先在泰安歇息片刻了。 宋敏儿一路上与韩江景串通了,两人一起跳折枝舞。这是最简单的,也是韩江景学道第一支舞,韩江景记忆深刻。 等去了舞乐坊后,韩江景和宋敏儿混入那些女子中,与她们一起先行登上了画舫。 那些舞乐女子穿的颜色花样都不大相同,不过都是高腰襦裙加上一件丝绸大袖衫,韩江景和宋敏儿在其中并不突兀。 第一百零七章 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在这些舞乐女子之中,还有些局促,虽然韩江景总是出入青楼,但还是对这些舞乐女子的举止很是不熟悉。 她从来都是去阿柔的,哪里会观察她们是怎样的。 韩江景和宋敏儿便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姑娘,发现她们低眉顺眼,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也学着她们的模样,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神态。 另一边,李罗安和周知元也在乔装打扮,虽然周知元说了,就算乔装打扮也没有用,反正他们都能认出来。 不过,这些他们还是打算装扮,毕竟,能躲一时是一时,能支撑多一些时间,之后的成功机会也会大很多。 那个月姑娘对周知元很是熟悉,所以李罗安决定自己扮作富商,让周知元扮作小厮,这样周知元看起来也会不那么显眼。 算了算时辰,已经到了上船的时辰。 画舫就停在长安的城外,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雇了马车行驶到城外。 而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已经上了船,只是并不是那个画舫,只是与画舫连接的一艘小船,很是小巧,虽说只是那些表演打扫的人暂时待着的小船,但也是精致极了。 上面的装饰不算豪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面有着各样的点心和休息的场所,连一杯普通的清茶都是上好的龙井。 而休息室的床铺窗帘,都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的刺绣大都是上好的,随不是什么出名的苏绣湘绣,但也都精致好看,韩江景摸着针脚,应该是花绣坊的手艺。 花绣房的手艺在长安城算的上数一数二的。 这还只是其中一只小船,更别说那个真正的画舫了。 听说这次还请了长安城梨园的最出名的那几位。 真是大手笔。韩江景一上船就听那些姑娘说了,那个最出名的戏班子跟她们在同一条船上,那些跟她们一起的姑娘都跑去看了。 果然,李罗安说的没错,梨园和地下城有关系。 韩江景悄悄看到了唱花旦的女戏子腰间的荷包上,绣着一个跟那个地下城钱币上一模一样的糖葫芦。 和她们在一辆船上,很是危险。 韩江景知道,就算不是那个月姑娘动手要除掉李罗安,也一定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是在长安,不论那个时家有多么大的权势,都不敢直接下令对四皇子动手。 若要当真下这样的命令,可就是真的要和整个东国皇家分庭抗礼了。不论现在时家的势力有多强,都不足以和皇家如此直面交锋的。 所以只可能是他们利用月姑娘在长安民间的势力,来对李罗安动手。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个月姑娘势力居然这么庞大。 而且这个画舫是官家出钱建的,也就是李罗安父皇的画舫,敢在这个画舫上动手脚,真是有本事。 不知道这个时辰,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上船没有。 此时,李罗安和周知元已经到了城门外,刚刚一出城门口,看见了那画舫。 当真是豪华极了。 远远瞧过去,金碧辉煌,整个渠道里,被这么一条船占据满满当当,船身上雕刻了一整只凤凰,栩栩如生,船身四周挂满了琉璃彩灯,现在是白日,瞧着不太明显,若是到了晚上,整体船身看上去熠熠生光,实在是气派极了。 这且是表面瞧着的模样,等到真正登上船上后,才能感受到这里泼天的富贵。 地上铺的是上好的黄梨花木,桌子椅子都是紫檀木。 周知元这辈子还未见过这么多紫檀木。虽说他不缺银子,但紫檀木这样的千金难求的木材,有银子也不够,而且周知元也不觉得这些紫檀木和竹子木料有什么区别。 桌上的那些看着不起眼的茶具也都是汝窑的,就连桌上铺的桌布,都是纯棉质的,而那些窗帘就更夸张了,料子是蚕丝的,有些窗帘上面的绣花有的是苏绣,也有一些是湘绣。 此时船上的客人还不多,大多是些长安有头有脸的富商,周知元原先在赌坊的时候,和许多长安富商都打过交道,所以周知元一直躲在李罗安后面。 大概还要半个时辰,那些歌舞表演就要开始了,李罗安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拉着周知元坐下了。 “李公子,看斜前面的那一桌,那位富商是花绣坊的老板,这里不少苏绣和湘绣的绣样,都是花绣坊花了大价钱从各地请来的绣娘,她们绣的。” “还有右边的那桌,那个穿着月白袍子的年轻公子。他是黉街上最出名的那家食肆的老板。” “还有左边那一桌,看见那个穿着紫色袄裙的姑娘了吗?她开了许多家酒坊,她酿出来的葡萄酒,是长安许多爱酒者千金难求的。” 周知元果然是在长安城混迹了许多年的,对长安城那些富商很是了解,不一会儿,周知元就给李罗安介绍了整个船上基本上所有桌上的宾客。 还有一部分是长安城那些大官家的儿女,周知元也很是熟悉。 他们的衣裳差别极大,那些富商的衣裳虽然看着华美,但都是麻衣。 官农工商,商人在东国地位极低,仅仅高于那些下九流的舞女巫医,那些商人们虽然家产万贯,但不允许衣着华贵,反而只能穿符合他们身份的粗布麻衣。 反观那些大官子女的衣着就显得华贵了许多,丝绸羊毛一类都算是寻常的,有夸张的,衣服上镶了不知多少的宝石,闪的李罗安眼睛疼,还有上面镶有金箔和点翠的装束。 更有甚者,大氅上的毛居然是孔雀毛,在阳光下光彩熠熠,实在是华贵。 李罗安觉得自己在宫中的生活已经足够奢华了,难以想象这些官宦子弟居然如此奢靡,就是一些简单的衣服鞋子,哪里能用得上这样的劳民伤财。 更不要说他们身上那些衬的他们“曳然若神人”的各样饰品,玳瑁发簪,点翠头饰,兽皮发冠,翡翠耳坠,白玉腰环。 李罗安从没见过母妃用这么好的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大官家中这么有钱,算着他们的俸禄,虽然很高,但是要养这么大一大家子,还是不够的。 不过李罗安知道,那些大官家中都有些其他的产业,还有各种田产,比实际上那些俸禄多了许多。 不重要了,此时那些舞女乐女都已经上船了,李罗安和周知元都已经开始查看那些往来的舞女,想要从中寻找韩江景和宋敏儿的行迹。 韩江景上船之后,着实被这里的华美震惊了。 虽说韩太尉位高权重,但是家中没有产业,一家全靠韩太尉那些俸禄过活,虽然不算拮据,但要比对那些穿金戴银的其他官家小姐,还算是囊中羞涩。 不过这里的官家小姐的衣着,和韩江景原先在宫宴时瞧见的大大不同了。 原先宫宴时候,各家小姐都讲究大方得体,不敢穿的这么张扬。 在这船上就不一样了,几乎是怎么张扬怎么来,韩江景都被这些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震撼了。 就刚刚,宋敏儿替人倒了一杯茶水,就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韩江景觉得泰安的饭菜已经卖得足够昂贵了,一顿也才二两,到了这艘船上,这足足二两银子,居然还只是随意的赏钱。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韩江景还瞧见一家小姐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通透程度,这么说吧,韩江景就没见过那么通透的翡翠。 不过韩江景还是认识大多数嫡系的官宦子弟的,所以都尽量避免与那些衣着华贵的打照面。 舞乐坊管事的舞娘让她们这些舞女去替人添茶倒水去了,一来是为了赏银,二来是为了让她们有机会结交这些一方巨贾,虽说韩江景和宋敏儿不缺钱也不缺人脉,但是若是只她们二人傻站在原地,实在是太引人瞩目。 而且,若是替人端茶倒水,她们二人就有理由在船上走动,找周知元和李罗安了。 因此,她们两人现在低眉顺眼在伺候茶水。 韩江景专门挑那些穿着麻衣的商人倒水,她怕被认出来。宋敏儿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毕竟她爹在官场上是个随心所欲的,又是个没什么权势的医官,地位又不高,像那些宫中宴会,她都是没有资格去参加的。 正巧母亲也爱清净,根本不与其他家往来,宋敏儿打小就是只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儿,认识的贵女没几个,除了几个和爹交好的医官家的女儿,宋敏儿一个官宦子弟都不认识。 后来到了白鹿书院虽然认识了不少,但是白鹿书院的那些女子都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就算被认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所以宋敏儿满场的跑,替人添茶,不一会儿就在角落发现了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了。 瞧见周知元和李罗安二人后,宋敏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韩江景,看韩江景站在原地瞧着远方一个桌上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年轻男子。 宋敏儿走到韩江景旁边,轻轻唤了她一声。 “韩小姐,你在瞧什么呢?”宋敏儿朝韩江景看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没什么。”韩江景赶忙收回来自己的目光,“怎么了?” 宋敏儿低声道,“我找到了周大哥和李大哥了,过来吧。” 韩江景点了点头:“我这就过来。” 韩江景低下头拿着茶壶,跟着宋敏儿去了周知元和李罗安二人所在角落的位置,一面走,一面小心的不时回头查看。 为什么韩江城会在这里? 韩江景很是疑惑。这里的船票千金难求,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船票的。而且在韩江景的印象中,他不爱凑热闹的。 难道他也发现了那个梨园的秘密? 又或者是说,他中那个什么千骨毒,就是和这里有关? 韩江景现在越来越看不懂韩江城了,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有这么多秘密?为什么他会身中奇毒?为什么他会在这艘船上? 韩江景满腹疑惑,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询问韩江城有关此事,她也不敢去面对韩江城。 她怎么解释自己穿着舞女的衣裳出现在此处,难道说是因为好玩儿吗? 还能怎么说?自己都拿这样虚假的借口糊弄他,还能指望他说真话吗? 毕竟是亲兄妹,韩江景相信韩江城,但韩江景更希望他安全。 若不是自己非要拉着他去看罗前辈,自己都不会知道他中毒了,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韩江景现在都不知道韩江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不想了,现在还是要找李罗安和周知元,现在还是要办正事,自己稍微注意一下哥哥吧。 “阿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韩江景走到李罗安旁边,拿着壶茶水替他添茶,茶水早就满了出来,但韩江景还是没有察觉。 要不是李罗安提醒,韩江景可能还要接着倒下去。 “啊,抱歉抱歉。”韩江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韩江景不想把自己家哥哥的事情告诉李罗安,便含糊其辞道。 “对了,我刚刚在舞女船上,看见了那位梨园花旦腰间,有一个绣着糖葫芦的荷包。那个糖葫芦根之前的钱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韩江景赶忙说了此事,又从腰间荷包中掏出来一枚钱币,环顾四周后,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给其余三人看。 宋敏儿仅仅是听周知元说过此事,倒是没见过,周知元余下的全都给了李罗安,自己手上也没有剩余,这么长时间没瞧见了,自己也不大记得了,所以也端详了起来。 四个山楂果穿成的糖葫芦,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韩江景忽然想起来那夜瞧见韩江城店时候,似乎他手里拿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好像就是糖葫芦。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极了。 “对了,敏儿姑娘,你是怎样得到船票的?”韩江景这么问,其实也是想旁敲侧击知道韩江城这么得到的船票,倒不是不相信宋敏儿。 不知道为什么,韩江景现在很相信宋敏儿,周知元倒是不好说。 第一百零九章 你所说的是我给他们二人的那两张船票?“宋敏儿一时间有些疑惑。 “对。这里的确奢华有趣,我想着等到来年,带爹娘一起来。“韩江景随意编了个理由。 “我还当你说的是我们二人登上的那个小船,我正想说那个哪里有什么船票。你要说是这个,那我就知道了。这是我太师姑给的,就是那个罗前辈。“ “前几日有个大富商来找她瞧病,为了感激她,就把这两张送她了。她懒得去玩,正好遇上我当时去找她,她就顺手给我了。“宋敏儿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了。 “原来如此。“韩江景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实际上心中更加困惑了。 听着宋敏儿的表述,这里的船票倒是的的确确千金难求,能拿来被送给罗希前辈,就算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贵重礼物,肯定也是难得的。 韩江城到底是怎么拿到这船票的? 难不成是有人送给爹爹的?这倒还是有几分可能。 若当真是如此,那自己就更加不能去面对韩江城了,不然实在是没办法解释自己装扮成舞女。 可是一会儿跳舞的时候,他一定会认出自己的。韩江景只能希望他一会儿会去听戏,这样自己就能避开他了。 毕竟是自己亲生哥哥,就算自己戴上面纱他也肯定能一眼认出来。 幸好那个梨园有个黄梅戏班子的表演和她们是撞上的,所以若是韩江城去看了那个表演,应该就不会发现自己。 而且韩江景觉得自己的哥哥会去看梨园的戏,没有理由,就是直觉。 只是幸好,自己和宋敏儿的表演没有和那个梨园唱昆曲的小花旦撞上,不然不能去调查她了。 就算那个小花旦不是月姑娘,也一定和月姑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还有韩江城,也应该是有什么故事的。 “阿景姑娘?阿景姑娘?“宋敏儿发觉韩江景问完那个问题后就沉默不语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啊?怎么了?“韩江景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要回去了,若是老站在一处,会显得有些可疑。“宋敏儿示意韩江景可以离开了。 韩江景悄悄看了一眼四周,发觉那些和她们衣着相仿的姑娘们都不在了,而是聚集在了一处,韩江景和宋敏儿交换了眼神,便一起过去了。 “你们两人怎么过来的这么迟?“那个为首的舞乐姑娘看宋敏儿和韩江景两人姗姗来迟很是不满。 “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有两位客人非要拦着我们二人,不让我们走,偏偏要我们留下来陪着他们,一来二去的,这才耽搁了。“宋敏儿赶忙道歉。 “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你们刚来乐坊时的教习是怎么学的?“那个为首的舞乐女子还是不依不饶。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下次一定不会了。“韩江景也学着刚才宋敏儿的样子道歉。 “明心姐姐,算了算了,她们两人是新来的。“有位穿了条浅黄色衣裙的舞女帮忙安慰。 那个明心姑娘瞪了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一眼,便开始说正事了。 “马上回到小船,我们再排练一次。“ 韩江景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和宋敏儿的舞蹈一次都没有排练过,韩江景很是紧张。宋敏儿看出来韩江景都紧张,拉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韩江景莫名觉得安心一些。 “对了,这个明心姑娘不知道你身份吗?“韩江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这个乐坊的老板和我娘认识,我就找我娘帮忙问了问。“宋敏儿回答道。 “你娘居然会帮忙?正常千金小姐哪里有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 “我娘是不在意这些的。若是她当真是那种油盐不进的老顽固,根本也不会送我去白鹿书院。“宋敏儿小声和韩江景解释道,“话说回来,你才更不该出现在此处吧,太尉之女,可是正正经经的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小姐。“ “我爹娘就更加无所谓了,我爹也是科举考上来的,从来不在乎虚名。“ “韩太尉如此豁达,怪不得阿景姑娘能够去我们白鹿书院做厨子。“ “此事,我爹娘不知道。“韩江景摇了摇头。 宋敏儿很是错愕:“为何?“ “当时事情比较复杂,等到有空,我再告诉你。“ “好。“ 宋敏儿不再问了,此时她们已经到了原先的那个船上。 除了宋敏儿和韩江景两人,其他几个人都是要跳同一种胡旋舞的,所以她们在一起训练,而韩江景两人自己找了个小角落去训练了。 幸好韩江景和宋敏儿学的折枝舞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很是容易就练好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 韩江景和宋敏儿练好了之后,便去看了与她们一同来的其他姑娘们的舞蹈。 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转动人,韩江景和宋敏儿瞧过一次后,又自己默默跑去排练了。 这么一对比,韩江景和宋敏儿的舞蹈实在是有些僵硬。 宋敏儿觉得自己和韩江景的舞蹈实在是一般,若是这么跳上一次,实在是对不起乐坊的老板,很是容易砸了人家招牌。 正练着,忽然从船舱外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 韩江景和宋敏儿相视交换了眼神,决定出去看一眼。一走到外面,他们两人就瞧见了弹琴的人。 实在是那人太显眼了。 一袭白衣,坐在船上,微风轻抚,衣袂飘摇,身量不高,是个女子。 本来韩江景只打算远远看着的,结果宋敏儿慢慢走上了前去。 韩江景赶忙想拉住宋敏儿的,但是宋敏儿朝韩江景摆了摆手,接着走上前去。 “王知孟同学?“宋敏儿朝着那个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韩江景看着那位姑娘慢慢转过来了。 “宋敏儿同学?“王知孟缓缓从船板上站了起来。 韩江景站在远处,看不清楚。 “王同学怎么会在此处?” 王知孟和宋敏儿都是白鹿书院的学子,且是同一个阁的学子,虽然两人来往不多,但还算熟识。宋敏儿记得她似乎不是长安人士。 第一百一十章 王知孟放下手中的琵琶:“前几日听同学们闲谈时候提到过,长安每年都会有这样的画舫游城,很是热闹。我便想着来了,正好我打工的琴坊被邀请来表演了,我琵琶弹的好,就被派了来。” “那真是极好的。”宋敏儿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到咸阳?” “倒是不着急,我想着在长安多多呆上几日,过些日子再回去。毕竟来长安城读书了这么久,都还未曾好好逛一逛长安。” “正巧,我从小在长安长大,等有空,我带你去游玩长安。” “那便是这么说定了。”王知孟笑道,“我先告辞了,去练琴了。” “告辞。” 此时,韩江景已经走上前来了。 “她是谁?”韩江景一面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一面低声说道。 宋敏儿大致和韩江景叙述了自己和这个王知孟的关系。 “她也是白鹿书院的学生?”韩江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可疑。 “对。我也不大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此处,她告诉我的理由,我也不大相信。”宋敏儿又给韩江景讲了她们二人的对话,“所以,我约定了带她去长安游玩,顺便试探试探她。” “好。” 这艘船上怪事当真是多,幸好自己上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错过多少。 大约过了一刻,韩江景和宋敏儿发觉四周的的人都陆陆续续登上画舫,两人也赶忙从通道过去了。 两人过去的时候,那些唱曲儿的都已经开始了,韩江景和宋敏儿赶忙拿起来茶壶,悄悄去找来周知元和李罗安二人。 画舫上的人比原先韩江景在的时候多了许多,韩江景瞧见了不少熟悉的脸孔。 时家的时江雪,陈家姐姐和她相公,还有周知元的姐姐,韩江景甚至还瞧见了李罗安的兄长,大皇子。 大皇子和时江雪一起来的,韩江景记得他们似乎是表兄妹,一起来也不足为奇。但是韩江景和时江雪很是熟识,绝不能让她瞧见自己,不然被大皇子发现了,一定会在朝上参上一本,说自己不守妇道。 毕竟哪个大家闺秀会穿成这个模样抛头露面,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还是极多的。 韩江景自己倒是不担心风言风语,但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对韩家名声不好,实在是要谨慎的。 不过韩江景不得不感叹,时江雪衣着实在是华贵,头饰都是些出名的玉石,韩江景不认识,还是听宋敏儿说的。身上的衣裳更是夸张,是用百鸟羽毛制成,光彩夺目。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条裙子,要残害多少生灵。 这个时家小姑娘,人倒是有趣可爱,心底倒也不坏,不过在时家长大,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 大皇子的话,韩江景倒是不熟悉,看着谦逊有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韩江景总觉得他是个笑面虎,不知道在想什么,阴测测的。 而周家那位二姑娘,虽然不像她家大小姐那样刻薄,但也不讨人喜欢,总是跟着她姐姐后面附和,就是被宠坏了的,虽然没有什么坏心,但是实在让人厌烦。 等到走回到来周知元和李罗安旁边时候,韩江景发觉他们二人看起来谨慎了许多。 “我看见我皇兄了。”李罗安转过身,低声对着韩江景和宋敏儿道。 宋敏儿倒是不认识他们几个,不过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家那些姐姐妹妹也在。”周知元虽然不怕她们,但是也的确不想看见她们。要是真的遇上了她们,肯定会被冷嘲热讽一番,说不定还会被告知父亲,被家法处置。 想想就麻烦。 “我兄长也在此处。”韩江景道。 不过他们都与自己家兄弟姐妹不是一母同胞,关系不好所以他们也没有怎么上心。 韩江景不同,她和韩江城是真的亲兄妹,关系也是极好的,看到他在此处,韩江景如此惊讶很是奇怪。 “他好不容易解了毒,想出来转一转也是情有可原。” 韩江景如是解释,没什么问题。不过韩江景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解释。 但是李罗安三人都觉得很合理,也没有追问什么。 “你们的兄弟姐妹都在此处,真是巧了,不过我家兄长肯定不会来,他一心只想着医术,对这些事情不熟悉,也没有来的欲望。”宋敏儿不大在意此事。 “那你真好啊。”韩江景叹了一口气,“这里人多眼杂,我们穿的又有些显眼,我很是担心会被认出来,若是被时家姑娘,还有周家几个小姑娘认出来,那就不好了。” “那我们还是躲一躲吧。”李罗安也怕被他兄长认出来。 宋敏儿无所谓,开始四处走动,周知元和李罗安找了个屏风躲了起来,韩江景走到了幕后。 唱曲儿的戏子唱的极好,赢得满堂喝彩。 韩江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唱曲,否则也是自取其辱。 不过说实话自己的舞蹈也是一般,只能指望那些游客都去看唱黄梅戏了,别来瞧她。 宋敏儿顺着画舫走了一段,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大。 原来他们所在的那一个地方,就是个小小的包厢,不及整个画舫的十分之一,外面地方极大。 几乎是把整个闹市都搬来了船上。 船上有茶馆,食肆,赌坊,酒楼,糕点铺,还有梨园,曲坊,武馆,舞乐坊,实在是应有尽有。 船上四周还有许多休息的地方,从软榻到贵妃椅,再到兽皮凳,竹椅,还有寻常的小木凳,实在是应有尽有。 茶馆里有说书人,酒楼里有乐师舞娘,赌坊里有赌徒酒客,都与外面闹市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虽然奢华,一样古董都没有。 不过宋敏儿也能理解,这里人流杂多,要是真放了那么些个古董花瓶书画,万一被这些人弄坏了,实在是可惜。 韩江景和宋敏儿在的地方,是那个梨园的所在地,最是热闹。 毕竟这个梨园可是长安城最出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为何就他一个?你其他皇兄呢?不是说皇后生了三个儿子吗?”韩江景反问道。 “我二哥三哥都死了,就剩我大哥一个人了。”李罗安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大忌,绝不能提的。” “为何?” 周知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些宫闱密事,你们有空再去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让人不发现我们。” 宋敏儿在腰包了掏了半天:“我,我会易容术。你们早说呀。” “你会易容术?” “我爹教过一次。我之前不说,是因为我只会把人易容成我兄长。”宋敏儿掏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是阿景姑娘你顶着一张我兄长的脸,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 韩江景想象了一下自己身量顶着宋敏儿的兄长的脸,真可怕。 “那就麻烦宋姑娘帮我易容了?”李罗安问道。 宋敏儿示意李罗安坐下,开始在他脸上拨弄。 “时间不早了,这需要多久?”周知元有些紧张。 “很快的,马上就好了,我最熟我哥的脸了。”宋敏儿手速极快,几乎是寥寥几下就把李罗安的脸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用的是人皮面具,贴上去就行。” 说话功夫,宋敏儿就调好了面具的角度位置。 “好了。”宋敏儿站起身来,“走吧。” 李罗安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好了?” “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你。”韩江景评价道,“走吧。” “真的?” 就看宋敏儿随意比划了几下就好了?李罗安还是不相信。 “真的。”韩江景开始伸手推李罗安。 现在若是不去,怕是都要错过了。 四人赶忙跑去了唱戏曲的船舱内。 此时船舱里,已经挤满了人,热热闹闹。 韩江景四人在此处根本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一句惊为天人的唱词。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 都说唱戏好坏要看唱念做打四项,今日听着这一回,只是唱了一句,根本没有瞧见人,都觉得美妙极了,这样的实力,实在是绝无仅有,怪不得能称得上长安第一。 不过几人倒还是记得,他们不是来听戏的,还有正事要做。 一进来船舱中,就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不过这个船舱里的其他人似乎闻不到似的,大约是在此处待久了,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宋敏儿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给他们三人一人手上塞了一颗极小的药丸。 “香料里混了迷香,会让人昏迷。把这个含在嘴里。”宋敏儿小声提醒。 为何此处会焚烧迷香?几人心中疑惑更甚。 这次活动是官府举办的,敢在这样的活动上动手脚,胆子真大。 为了解惑,几人往船舱内挤了挤。里面倒还算宽敞,不像入口那么拥挤。主要是船舱入口的小门太窄了。 不过在门口都能闻到这么浓烈的迷香,不知道在船舱里放了多少。 “这个迷药,大约要半时辰才起作用。”宋敏儿补充道,“等到时候,我们也装成被迷晕,看看会发生什么。” “好。” 三人点头答应,慢慢走近了内室。 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但幸好还有位置供他们站着,远远瞧瞧周知元倒是看见了个熟人。 “敏儿,你瞧。”周知元指了指那位正在扮杜丽娘的花旦身后弹琵琶的姑娘,“那是不是王知孟?” “是。我原先在我们的小船上就看见她了。”宋敏儿给周知元小声讲了她们二人在船上相遇的故事。 李罗安观察着四周宾客的反应,似乎没有人发觉自己中了迷香,都在这一场戏中,如痴如梦,唱到精彩处,满堂喝彩。而韩江景,一直在看韩江城。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一直在盯着台上唱杜丽娘的花旦瞧,看了很久。不知道隔着这么浓烈的油彩,他能瞧出来什么。 但是韩江景总觉得,哥哥看着这位“杜丽娘”的眼神,有疑惑,有不解,有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言说不出的深情。 她到底是谁? 哥哥到底有什么故事? 韩江景知道,哥哥不喜欢看戏,从他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台上唱了什么,每当台下的听者掌声雷动的时候,他总是要愣一下,才开始鼓掌。 不知道为何,韩江景有些害怕。从直觉来说,韩江景觉得眼前这个花旦,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韩江景害怕兄长当真和她有什么故事,日后会痛不欲生。 周知元听完了宋敏儿的故事,开始瞧台上的那位杜丽娘,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熟悉,但的确,油彩太重了,周知元瞧的不真切,总是觉得差一些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不过,他却有其他发现。 “这个杜丽娘是个练家子。” “行走江湖的戏子,不会功夫的倒是少数了。”宋敏儿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疑的。 “这倒是实话。”周知元表示赞同,“不过,我实在是不清楚王同学为何在此处。” 说话间,王知孟不再弹琵琶了,两人都没瞧见她什么时候不见的,等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件侍女的衣裳,开始替人倒茶。 正想着,远远看见了王知孟朝两人走过来。 “宋同学原来是与周同学一起来的?”说话间,王知孟给他们每人端来一杯茶,“站了这么久,喝茶歇歇吧。” “麻烦王同学了。”宋敏儿接过茶,道声谢。 “不必谢我。反正这也是我要做的。”王知孟摆摆手,“我先走了,还要给其他人端茶呢。” “辛苦了。”周知元微微颔首。 待到这个王知孟走后,宋敏儿拿起茶杯闻了闻,冲其余三人摇了摇头。 “有毒?”韩江景压低声音问道。 “里面放了迷香的解药。”宋敏儿示意他们不要喝。 “解药为何不能喝?”李罗安有些不解。 “我已经给过你们一种解药了,再喝上一次,我怕药性会有什么相克的。”宋敏儿踱步着,悄悄把茶杯放在了一个台子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怪不得,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在那个小小的船舱里,原来都是为了那个梨园。 所以说,她和韩江景一会表演的时候,居然还不在此处,在另一个船舱中。 宋敏儿去那儿转了转,发现人也是不少的,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跳舞,心中还有些忐忑。 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去喊韩江景了。 此时,韩江景戴上了面纱,正在练习自己的舞蹈动作。 见到了宋敏儿,韩江景递给了她一个面纱。 “这里,我认识的人太多了,但幸好都不是很熟悉,要是戴上面纱他们应该还不大能认出来了吧。”韩江景不管宋敏儿惊愕的表情,自顾自的开始替她戴上面纱。 宋敏儿很是无奈,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由她。 “我们再跳一遍,一会儿就要上场了。” 戴好面纱后,宋敏儿拉着韩江景去了舞乐坊表演所在地方。 此时客人已经许多了,此时正是乐坊舞曲演奏之时,十分热闹。 明心姑娘正带着其他几位姑娘在训练,瞧见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来了,便招呼她们二人一起来训练。 韩江景可不敢在此处训练,若是自己和宋敏儿的舞被她们这些专业的舞者瞧去了,估计她们就没资格献舞了。 毕竟她们二人就是随意来学着糊弄糊弄的,怎么能和那些每日专门学舞,万里挑一的顶级舞娘相提并论。 说到底,还是她们对不起这个舞坊了。 若不是这画舫上船不能携带兵刃,韩江景还打算舞剑。毕竟韩江景舞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此处地方也不宽敞,你们一起已经有些拥挤了,我们二人自己找个其他什么地方去。” “这说的也是,不过还有两首曲子就到你们了,你们早去早回。”明心姑娘同意了。 韩江景和宋敏儿赶忙逃离了此处,偷偷溜到前厅去听人弹琴了。 真不愧是乐坊的琴师,技巧高明,如闻仙乐,琴声悠扬,绕梁三日不绝,让人为之动容,船舱内还焚烧了檀香,更是配得上此处清雅的环境,听者都如痴如醉,更有甚者不知回想起来怎样的过往,唏嘘不已。 同样一首《高山流水》,韩江景也是会弹的,只是远远不及这样的美妙,让人身临其境,宛若巍峨高山,潺潺流水皆在此处了。 这还只是小小的一处来往客人不算最多的舞乐坊,这里的琴师也不是整个长安最出名的,就算是如此,都有这样高超技艺,怪不得那些王侯将相最爱丝竹管弦。 饶是韩江景这样一个平日里对这些丝竹之事不大有兴致的,都被这样的琴声所吸引。 此时,在梨园另一面,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 此刻梨园中,正在唱着川剧,喷火变脸,赢得满堂喝彩,不过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没什么心思欣赏。 他们两人现在到处在躲人,生怕被人发现。 早知来时让罗希前辈教个什么易容的法子,也好过在这里躲躲闪闪。 真是太难了。 如此精彩的川剧,他们现在都没机会出来看,一直在各个屏风后面转悠,生怕被人发现。 他们又不能学韩江景和宋敏儿戴上面纱,舞者戴面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神秘气氛,更有几分迷人的魅力。 他们两个大男人带上面纱,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想想就更加扎眼了,完全就是掩耳盗铃。 总是这么躲着实在不是办法,但这一时间,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便随意拉住了一位正在洒扫的侍女,打听了舞乐坊的去处。 “请问这位姑娘,舞乐坊在哪个船舱?” “舞乐坊?”那洒扫姑娘抬起头,先是指着船舱大门,又向右指了指:“先出门,然后向右转,瞧见的第二个船舱就是了。” “谢谢姑娘了。”周知元从腰包里掏出来几块碎银,递给了那姑娘,“多谢姑娘指路。” “不必谢。”那姑娘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不由得惊叹,“这么些银子!多谢这位大人了。” 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不在多说,小心翼翼离开了这个船舱,赶忙去找了韩江景和宋敏儿。 一出船舱,两人才当真意识到这画舫的巨大,他们刚上画舫时,登上的只是梨园船舱后的小甲板,仅仅是那样一个小甲板已经是足够豪华了,更别说现在他们所在的真正的大甲板了。 不过此刻不是他们探寻这些的时候,现在还是找韩江景和宋敏儿二人比较重要。 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过去时,两人正开始跳舞。 他们二人对歌舞了解,也仅限与书上瞧见的那些对歌舞的描写。 大多都是些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石破天惊逗秋雨”,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 主要是原先没有瞧见那些人的舞蹈,光看着韩江景和宋敏儿跳的看着却还行。 不过看着底下看客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有趣,已经走了不少了。 韩江景和宋敏儿的舞蹈,不过是稀松平常,不算差,但也绝对不算好。对比原先那些动人心弦的舞蹈琴曲,韩江景和宋敏儿的舞实在不够看。 此时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李罗安和周知元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躲着了。 这个时辰,川剧已经结束了,梨园里大概在唱黄梅调,下一个就是那位最出名的梨园花旦的《牡丹亭》了,等他们二人跳完舞,差不多就能过去。 那舞很短,看得人也不多,所以几人就在此处躲一躲也很好。 只一会儿,宋敏儿和韩江景就下来了。 看见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还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在梨园看着吗?”宋敏儿把两人带到了舞乐坊后台。 “我们哪里能在那里常呆着,都是认识的人,若是被人发现,又要被参上一本。”李罗安长叹了一口气。 “为何你皇兄便能堂而皇之在此处喝酒,你却不能?”韩江景反问道。 “他是大皇子,嫡长子,未来的太子,又是皇后所生,地位比我高多了。我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李罗安话语间有些无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个王知孟为什么要替这些人解毒?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不过,韩江景倒是很是期待看眼前这位花旦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迷药失去效果,又或者是她自己指示眼前这位放解药的。 真是奇怪。 看看时辰,差不多也应该是1了迷药起作用的时辰了。这场戏也应该唱完了。 瞧瞧,现在这位姑娘看起来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在谢幕时,嗓音都沙哑了。 当然,唱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嗓音若是不沙哑都不对了。 台下的观众也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断鼓掌欢呼,似乎是希望眼前的姑娘能把这出戏唱完。 韩江景不由得冷笑一声:接下来的戏,怕是会更加精彩。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这个本事消受。 正想着,忽然四周有不少人都趴下了,只有少部分喝了解药的还精神着,却一脸疑惑看着四周趴下去的客人们。 瞧瞧,这些客人都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是谁这么放肆?居然敢在此处放置迷香,迷晕众多客人?”大皇子首先按耐不住,呵斥道。 韩江景四人已经装作被迷香迷晕的模样倒了一地了,听到大皇子的呵斥声,心中不由得有些小感慨。 看来这位大皇子似乎也不是很得时家的欢心,瞧瞧,这样的小事都不告诉他,怕是这位大皇子连时家造反的事情都丝毫不知。 瞧,李罗安说得果然是没错的,现在这个时家早就把皇后一族当作是弃子了,原先还在担心要是造反皇后会受牵连,现在时老太爷离世之后,时家掌权的皇后的弟弟,不过不是一母同胞,对自己家姐姐也没有什么感情,瞧瞧现在。 只是自己躺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好戏发生。 这大皇子嚎完了一嗓子后,根本也没有人理他,他就在这么干站着,还有几分无趣。 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个大皇子都嚎叫成这个模样了,自己还完全没有反应。 不过韩江景现在闭上眼睛,根本看不见四周的变化,实在是有些无趣,四周静悄悄的,真是没意思。 刚刚瞄了一眼,时江雪和周家几个小姑娘都倒下了,韩江城叶趴着桌子上,不过韩江景不确定他是不是中了迷香。 有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是装的。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韩江景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打斗声。 韩江景微微睁开双眼,倒开始有些失望了。 还当是有什么好戏,原来是大皇子见总是无人搭理他,恼羞成怒,把桌子掀了,若是他现在这模样被朝中官员瞧见,怕是会被上报给陛下。 不过的确,为何这里的人都晕倒了?明明那位王姑娘的确给了解药啊。 难不成她的解药只给了大皇子,和韩江景四人? 意思也就是说,这位姑娘所给的药,居然是在这位月姑娘同意的情况下所给的。 不过韩江景又想起来一件让人觉得很是奇怪的事情。 若是时家早就和皇后离心,为何今日时江雪会和这位大皇子一起出现在这个画舫上? 果然这些王侯将相都是老狐狸,根本猜不透他们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效果了,韩江景听见了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出来管大皇子了。 “大皇子何必如此?“韩江景瞧这人有些眼熟,声音也有些熟悉,但是她不敢睁开双眼,只得小心翼翼查看。 似乎,是刚唱杜丽娘的那位姑娘。 “你是何人?“大皇子万分错愕。 “妾身梨园明月,拜见大皇子。“自称明月的姑娘盈盈下拜,笑道,“大皇子好记性,刚刚才在下面听妾身唱戏,现在卸下油彩,便不认得妾了?“ “原来是明月姑娘,失敬失敬。“ 那大皇子见有人来了,稍稍调整一下心态后,又变回那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错愕。 “明月姑娘的唱曲实在是余音绕梁,让人回味无穷,如临仙境。能听上这样一曲,实在是让人不由得心神荡漾。只是“夸完一通后,大皇子话锋一转,挥了挥手袖,示意明月姑娘观察四周,“在下实在是孤陋寡闻,原来这样,居然是号称长安第一梨园的待客之道?“ “大皇子哪里的话?“明月姑娘走上前来,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但看着倒是让人不由得有些心底生寒。 虽然大皇子现在瞧着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实际上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大皇子就不曾想,若是妾在这其中下了迷香,为何独独您还是好生站在此处?“明月姑娘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很是清澈无辜,再配上她那无辜的杏眼和精致的鹅蛋脸,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无辜感。 像是眼前人说了些什么,惹她不快了。 再一想到此人的手段,敢在官家船上下迷香,把这么些个大户人家子弟都迷晕,就知道她一定是个狠角色。 不过,大皇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活了这么些年,他最了解女人了。 宫中的女人都无聊,最爱拿这样或那样的手段来谋害别人,宫中争斗,也不比朝堂上的容易对付,大皇子生在后宫,长在后宫,等长大后又上了朝堂,自小是活在阴谋里的,这样的小场面,还是可以应付的。 不过敌人在暗他在明处,不知道“倒下“的这些清醒的人,会有多少是她的人。 这底下趴着的,有多少人是醒着的? 大皇子不知道,也不敢想。 “不知道明月姑娘找在下有何贵干?”大皇子打开手上用作装饰的折扇,扇了扇。 这样的冬日,不知道为何,出了一身的汗。 “大皇子果然是聪明人。”明月姑娘拍了拍手,“是有人拜托妾身,要取您的性命啊。” 说罢,用手扶住脑袋,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真是让人苦恼的差事呢!” 不知道为何,听到此人的话,大皇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姑娘说笑了。“大皇子收起扇子,“不知道姑娘准备如何杀我?又是何人会求姑娘杀我?“ 明月姑娘摇了摇头,把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可是秘密。可不能告诉大皇子的。“说话间,月姑娘又转过身,“若是四皇子知道了此事。会杀了妾的。“ 李罗安一头雾水,怎么忽的就扯到他了?他可从没想过要杀他大哥,虽然他从小被欺负的次数不少。 不过,他自己在这里说没用。得他大哥听见并且相信啊。 “我四弟?我跟他关系倒是不好。”大皇子轻笑。 李罗安心中不由得大呼不妙。 “不过我四弟为人坦荡,断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李罗安赶忙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姑娘要挑拨我和我四弟的关系?”大皇子开始把玩手中的折扇。 “大皇子和四皇子关系,当真是血浓于水啊。”明月姑娘不恼怒自己的计谋被拆穿,反而开始拍起手来。 “原来明月姑娘是舅父的人?”大皇子不理会明月姑娘的虚与委蛇。 “此话怎讲?”那明月姑娘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捻起桌上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果真是个厉害角色,这样的情况还能如此冷静。 “明月姑娘和在下聊了这么久,说话时,总是不时看向时家妹妹,刚刚拿糕点店时候,装作无意的探了探她的鼻息。大概是想确定她是否是活着?”大皇子歪头笑着看明月姑娘。 “继续。”明月姑娘完全没有被被看穿的那种慌张,反而依旧很是优雅的吃着糕点,细嚼慢咽,在一面吃糕点一面说话的情况下都吐字清晰。 “你为什么要确定她是不是活着呢?因为有人要你保证她的安全。” “大皇子说笑了,呵,这满堂这么多人,我是怕死的人多了,我不好交代。” “那么为何,你只试探她一个人鼻息?要不在下给您让个位置,我让您去探探其他的人?”大皇子作势要让开。 “这倒是不必了。”明月姑娘吃完了糕点,掏出来一块手帕轻轻擦拭了自己的手,“大皇子倒是比妾身想象的要聪明一些。不过就凭这些,要确定妾是时大人的人是不是有些突兀了?” 明月姑娘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都是嘲讽。 “若姑娘不是我舅父的人,何必要现在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还想要嫁祸于我四弟?”大皇子不再隐藏自己,一旦确定了眼前这个姑娘就是时宰执手下的人,再是隐藏也没用了,他清楚的很,自己斗不过舅父的。 “因为是舅父的人,所以在官府势力极大,能在这艘船上动手脚。因为是舅父的人,所以要挑拨我和四弟的关系,因为是舅父的人,所以手段高明,我甘拜下风。” “大皇子果然是聪慧过人,这倒是省的妾身再与殿下周旋了。”明月绕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今日时大人的意思,劝殿下跟时江雪小姐断了联系,若是不能,就命令妾身杀了四皇子,嫁祸于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在这艘船上。”大皇子原先还有些警惕,畏手畏脚,现在倒是完全放开了,“怎么样?舅父已经打算自己亲手覆灭了东国了?已经准备彻彻底底造反,不管我和我母后的死活了?瞧瞧舅父这野心,当真是路人皆知了。” “外祖父一走之后,就开始一点点瓦解我手上的权利,又不断的往父皇宫中送新的美人来制衡的母后。舅父当真是好手段啊。”大皇子对着明月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 “我想想,要不是我外祖母还在,怕是我娘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吧?瞧瞧,这外戚干权当真是可怕至极。” 明月姑娘打断了大皇子的抒情:“大皇子不必多说,妾来,只有这么一个任务,这些抱怨,我不想听。您若是同意了以后不与小姐往来,妾身立刻带人下船,绝不停留。” “你真当我傻?我要是再放手表妹,我日后还有什么筹码跟舅父交易?” “大皇子的意思是,不准备和大人做这个交易了?”明月姑娘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 “希望你过了今日,还能再见到你亲爱的四弟。” 李罗安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他们舅舅外甥之间的矛盾,干他什么事,为什么要拿他的命做赌注? 若是他们舅舅外甥之间当真有什么矛盾,就算去劈山救母都是好的,何必为难他。 “你当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四弟?”大皇子轻笑了一声。 “哦,大皇子倒是自信?”明月姑娘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把玩了一阵,“我当然有自信了。” 说罢,把茶杯当作是暗器往韩江景四人所在的屏风处扔了出去。 “出来。” 谁曾想,还未扔出一半,就被人接住了。 韩江景四人还未动身。 “阿寒何必动怒?”原先一袭黑衣趴在桌上的韩江城站在了屏风前面,手中拿着茶盏,上下扔着把玩。 明月姑娘身边的侍女拿起手边的刀:“姑娘,我来替你解决他。” 说话间,一刀朝韩江城劈了过去,韩江城一个闪躲,刀便劈在了屏风上,屏风上的画布被砍出一个大裂缝。 韩江景四人正巧躲在里面,现在看来是躲不住了。 原先韩江景在屏风的缝隙里恰好能看戏,丝毫没有出来的打算,现在被这么一闹,倒是不得不出来了。 “住手。”明月姑娘呵斥住自己的侍女,“我何时需要你这样的帮忙了,下去领罚。” “姑娘,我...” “多说加倍。” 就在这个明月姑娘和侍女搭话期间,李罗安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扯了下来。 “大皇兄。”李罗安抱拳行礼道。 韩江城和周知元也朝着大皇子抱拳作揖:“参见大皇子。” “免礼。” “四弟你怎么在此处?”大皇子看着李罗安,但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来查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差不多可以醒了。”大皇子拍拍手。 谁知这一拍手,底下许许多多的客人都醒了过来,包括时江雪。 当然,这许许多多客人,并不包括周知元的两位姐姐。 周知元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 宋敏儿怎么也不会想到,王知孟居然是大皇子的手下。 “拿下!”大皇子一声令下,那些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宾客都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兵刃,走上前去,把明月姑娘以及她的部下团团围住。 “想不到明月姐姐居然是这种人。” 时江雪只当这个明月姑娘是被她家哪位哥哥看上的戏子,被养在了她家庭院中。谁知道居然是实现父亲狼子野心的刀刃。 若说这是时大人攒下来的局,倒不如说这是大皇子的一个计谋,利用这个月姑娘之口让时江雪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面目,日后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 这样一来,自己日后制衡时家就多了一份打算。 况且他也是有心想缓和一下自己与四弟之间的关系,防止自己日后扳倒时家后,韩家周家二家独大。 不巧的是,四弟与韩家独女有婚约,若是不讨好他,依靠韩家势力,怕是自己苦心谋划这么久的皇位就是他的了。 他自然是不明白李罗安的无心皇位。 “你为何在此处?” 韩江景走到韩江城身边,问道。 韩江城没有搭理韩江景,只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明月姑娘。 见众人准备动手了,韩江城直接冲了上去,与其交手起来。 这次韩江景不打算动手,只瞧着哥哥与这个明月姑娘动手的招式。这个明月姑娘功夫不错,至少不比韩江景差。 韩江景的功夫在东国年轻一辈中算是前几了。 反观韩江城。不知道是不是韩江景的错觉,总觉得哥哥在让着她,而且在把她往外赶,好方便她逃跑。 不过因为有其他许多人蜂拥而至,韩江景也看不清楚,她本想着不动手的,却被一位明月姑娘手下一位小厮拦住,一刀砍来。 韩江景本可以躲开逃跑的,但无奈宋敏儿不会功夫,若是自己躲开了,那一刀久砍到了宋敏儿。 韩江景只得拔下头上的发簪,挡住了这一刀,一个踢腿,想把那人打倒在地。 谁知道那人似乎是能看出来韩江景的功夫路数似的,挡住了韩江景的一击。几招下来,韩江景都没有占到便宜。 虽然那人内力功夫比韩江景差远了,但似乎对韩江景的功夫很是了解,基本她出的每一招式,那人都能破解。 看来此人对军中功夫很是熟悉。 韩江景心中暗暗不妙,又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儿时自己和母亲学过一些其他的功夫。 果然,韩江景换了一个武功路数后,那人就再也挡不住了。韩江景没想杀他,也没有放走他的打算。 本想着一掌打晕他,谁知道韩江景还未曾碰到他,他就自己倒地了。 宋敏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摇摇自己手上的药瓶:她不会武功,自然要好生躲着,不给人添乱。 就在刚刚那人一刀劈来,韩江景刚刚掏出来发簪的时候,宋敏儿就在韩江景发簪上撒了些软骨散,只要那人运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会全身无力。 实在是抓人必备的良药。 韩江景暗暗给宋敏儿竖了大拇指。 等两人把这位小厮捆好后,李罗安和周知元回来了,神情颇为遗憾。 “人丢了。” 韩江景意料之中。 “那个姑娘的功夫,似乎是专门克制着军中功夫的路数,这个小厮虽然内力不如,但是功夫招式是一样的,我在跟他交手也吃了亏。”韩江景分析道。 之前,韩江城和明月姑娘。 “一会我从那侧追你,你往船舱外跑。” 韩江城交手时小声道。 “你我,素昧平生。为何帮我?” “是不是素昧平生,你自己心中知道。我为何要帮你,你自己也知道。”韩江城神色间有些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韩江城的错觉,明月姑娘与他动手时总是避开要害。 再加上刚刚呵斥侍女的模样,韩江城更加笃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了。 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人生的一模一样? 他的小寒,回来了。 想来是上苍怜悯,把他的小寒还了回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偏偏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韩江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杀生成仁,军人天命,他在军队中呆了这么久,现在自己居然眼睁睁放走了犯人。 只此一次,若是还有下次,自己一定会抓住她的。 另一边,韩江景在冷静的分析。 “这个明月姑娘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有行伍底子。“韩江景神色凝重。 “若是只凭借他们的军中功夫就说他们是军人,未免有些不够谨慎。“宋敏儿道。 “不止这些,她身边那些人的举止身姿,都有可疑。“ “这样的话,那这位明月姑娘当真是不简单了。“宋敏儿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 “此人什么时候会醒?“韩江景问宋敏儿道。 “大约半柱香功夫。不过,若是着急的话。“宋敏儿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可以让他闻一闻解药,应该立刻就会醒过来。“ “不着急。“韩江景摆了摆手,示意宋敏儿把瓷瓶拿回去。 此时,李罗安已经离开了她们身边,正在忙着与大皇子解释。 “四弟为何会在此处?“ “这里如此繁华热闹,想上来游玩。“李罗安不想暴露自己真实来意。 “四弟想不想知道,我为何在此处?“大皇子见李罗安无意说真话,有些无奈,反问道。 “臣弟不知,请皇兄明示。“李罗安不知道为何,今日他皇兄一副兄弟和睦的模样,明明两人关系一般,平日都不来往。 “是有人告诉,今日我若是不来,四弟就会有性命之忧,且日后查起来,证据都会是指向母后的。“ “那就多谢皇兄救命之恩。“李罗安不知道眼前自己的大皇兄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懒得去揣测。 大皇兄心思深沉,在宫中争斗和朝野风波中运筹帷幄,反观自己,无心争斗,更是怨恨了这些无数的明枪暗箭,所以才偷偷溜出来当捕快。 谁知道这一转眼,又被卷进了无休止的争斗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皇兄杀伐果断,心思细腻,比自己适合当皇帝。 这是李罗安的心里话。 虽然当年皇后总是欺负母妃,但只是在些小事上母妃不痛快,若是皇后真有杀意,现在母妃早就死了千万回了。 其实,李罗安不知,在夏鸢心中,对皇后实在是愧疚,若不是因为夏鸢,时梦也不必受这样的痛苦,不必被困在这冰冷的皇宫中。 说不定她会找到个一心一意对她,能与她携手一生。就算不能,到底也比现在强,一辈子都被心爱之人算计着。 不过这些李罗安都无从得知了。他只知道现在,他需要应付了他的大哥。 “大哥不是要你谢。”大皇子笑了,“大哥的意思是,四弟日后小心些。” “四弟谨记皇兄教诲。”李罗安抱拳道,“若是皇兄无事,四弟就告退了。” “好。” 大皇子对李罗安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很是满意。 李罗安猜到了他大皇兄在此处的真实意图。 其实大皇兄早就知道了今日会有时大人的人前来,所以才会在今日带时江雪出来玩耍,好让这个时家最得宠的小姑娘看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也是因为得知了时大人的计划,所以大皇兄才会让自己的手下,也就是那个王知孟去茶壶中放解药。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在此处,所以特意让人送来解毒茶水。 并且她嘱托了时江雪,一会儿要装作被迷晕的模样,这样便能听见此处的对话,好让这个小姑娘对自己家父亲失望,从而对她的大表哥死心塌地。 好手段,而且就算被拆穿了,也是滴水不漏,合乎情理。 和他的大皇兄过招之后,李罗安又回到了韩江景三人在的地方。 宋敏儿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轻功还稍微会一些,所以三人下船时动作迅速,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还给李罗安留下来了消息。 他们三人早就把那人转移下了船舱饿,偷偷安置在了周知元一处无人知道的小小茅屋中。 “这是在我跟那个月姑娘合作之前的房产,没有人知道。”周知元解释道。 的确,此处看着也荒废了许久了,地面上都是灰尘,但是还有些米粮什么的。 “这是我认识的那些泼皮送来的,我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放一些过来,防止我什么时候与月姑娘撕破脸,还有个藏身之处。” “周公子果然缜密。”李罗安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么快就来了?”韩江景在打扫屋子,见李罗安来了,问道。 “大皇兄不知道为何,今日对我格外友好,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李罗安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大概是他当真下了决心要开始与时家争斗了。” “看来今日下定决心的人还真不少。”韩江景觉得大皇子与时家决裂是意料之中,倒不是惊讶,反而调侃起来。 “阿景姑娘,此话怎讲?”宋敏儿也在帮忙打扫,不过她不大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今日周公子都把我们带来这个茅屋了,想来自己也是不打算和那位月姑娘合作了。对吧?周公子?”韩江景转过身,笑看着周知元。 周知元此刻没有心思理会韩江景,他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关上了门窗,又让宋敏儿给那人多下了一些迷药之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那个明月姑娘,就是我说的那位月姑娘。”周知元压低声音,“我见过她,容貌声音体态都一模一样,一定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是易容术?”韩江景今日见识过宋敏儿的手法后,开始对人对容貌产生了怀疑。 宋敏儿摇了摇头:“不会,易容只能改变容貌,声音体态一类的,都不会变化。而且此易容术是我太师姑独创的,除了我之外未曾传授给任何人。应该不会这么巧。” “之前在船上听她唱第一句的时候,我便认出她了,只是当时在船上,人多眼杂,耳目众多,我害怕被人听到,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们。”周知元解释道。 “所以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这个月姑娘是时宰相的人,并且和梨园的明月姑娘是同一个人。”韩江景道。 “月姑娘和明月姑娘是同一个是肯定的了,只是这个月姑娘到底是不是时宰相的人,还有可疑之处。”宋敏儿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做沉思状,“我总觉得这个月姑娘似乎有着什么谋划。即使她是与时宰相合作,她与时宰相也绝不是同一类人。” “此话怎讲?”周知元示意宋敏儿继续往下说。 “你看,在明月姑娘和大皇子第一次交锋之时,明月姑娘开口便提到了四皇子。这大约是时大人授意的,要挑起皇子争端。这本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宋敏儿眯起眼睛,“你们回想一下,当时那位明月姑娘所说的语气,轻描淡写,让人一听就觉得十分虚假。”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很是没有技术水平的栽赃。而大皇子又不傻,自然会觉得此事与四皇子无关。” “而之后,那个明月姑娘就开始说了一些真话。不过,是她想让大皇子听见的真话。她说是时家的意思,说的坦坦荡荡,似乎是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清醒的。可是,她还试探了时家那位小姐的鼻息。被迷晕的人和清醒的人鼻息是不同的。所以她试探的一下,肯定是知道了那位时家小姐是清醒的。” “所以,她在明知道时家小姐清醒的情况下,还说了那位时大人的计谋。这可不是一位忠心耿耿的手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宋敏儿一席话,倒是点醒了韩江景三人。虽然他们都是知道鼻息一事的,但是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经过宋敏儿提点,这才想起来。 这位月姑娘果然是不简单。 “大皇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便不由得让他想起之前,明月姑娘那样有意无意提到的四皇子。想来这就是大皇子试探你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宋敏儿指了指李罗安。 “这明月姑娘当真是有本事,只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大皇子对时大人,四皇子都起了疑心,还让时家小姐开始怀疑自己家的父亲。”周知元感叹道。 李罗安看着其他三人如此冷静的分析此事,自己却心生不宁。 的确,这事他们三人都算是旁观者,而李罗安不同,他是个无奈的参与者。 不过,就算李罗安心神不宁,也还是心中有数的。 “没办法,人性弱点,逃不过猜忌的。”周知元叹息道。 其实,韩江景心中和李罗安一样,不能宁静。 一是为了李罗安,二是为了韩江城。 李罗安,似乎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明月姑娘,这位明月姑娘每次出现都打算好了要对李罗安下杀手。 而韩江城,韩江景根本看不透,不过她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方向,就看这次审查这位军户能审查出什么来了。 希望自己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只是不知道为何,大皇子能得到有关这次时大人计划的所有细节。”宋敏儿摇了摇头。 “这我们便不知道了,现在最重要就是,审一审此人了。”周知元看向了那位被下了迷药五花大绑的军户,“敏儿,他还有多久会醒来?” “大约半时辰。”宋敏儿掐指算了一算,“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再睡上一时。” “不用了,半个时辰足够了。”周知元勾起唇角,“备上马车吧。” 半个时辰后,那人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间破庙里。 “醒了?”宋敏儿笑盈盈走过去。 只见那人似乎用力咬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变化。 宋敏儿走过去时,手上拿着一个小箱子,见那人表情有些惊恐,便从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毒囊来。 “是不是在找这个呀?”宋敏儿拿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啧啧啧,真是好毒药,从你的牙齿后面取出来这个毒囊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呢。可惜是在牙齿后面的,现在已经弄脏了,用不了了,真是可惜。” 宋敏儿惋惜似得摇了摇头,当着那人的面把那毒囊喂给了自己养的小蛇。 韩江景几人看着宋敏儿轻柔抚摸着那小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宋敏儿自己也是有些害怕的,那不是她的小蛇,是她兄长的。这蛇百毒不侵,又无毒,最适合拿来吓人了。 今日宋敏儿借来本来是准备给太师姑试药的,结果药没有试成,反而被她拿来吓唬人了。 “这蛇,是我用毒药养出来的,若是被咬上一口,那人就必须说真话,不然就会钻心般的痛苦。” 宋敏儿骗他的,不过钻心般疼痛倒是真的,宋敏儿在给他取下毒囊的时候,还给他下了个毒药,不过不致死,最多也就让他疼一疼。 “你觉得我会怕疼?”那人勾起唇角,笑了笑。 韩江景看不得此人做这种令人恶心的表情,拿起手旁的一根苦瓜塞上了他的嘴。 宋敏儿很是茫然:“我们不是说好要审问他嘛?现在把他嘴堵上还怎么审问?” 韩江景拉住宋敏儿,把她拉到一边:“我来诈一诈他,你一会儿配合我。” 宋敏儿本还想问这么配合,但见韩江景一脸胸有成竹,就不打算问了,只是点点头。 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根本不打算插手此事,这样审问人的问题,还是她们女子上手成功率比较高,要是李罗安上手,估计此人现在已经死了。 等着韩江景和宋敏儿合计好了,便回到了那人身边。 宋敏儿一脸忧虑,而韩江景却满面笑容。 “这位大哥,不知道这些年离开军营后,在何处谋生?”韩江景替那人找来一个草垫子让他坐着。 毕竟是在破庙里,要求不要太多了,能有草垫子就不错了。 只见那人虽然表面上作出不动声色,但韩江景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惊讶。 韩江景心中更加确定那人是军户了。 至于是那家军户,韩江景心中还有些苗头。 韩江景朝宋敏儿递了眼色,让宋敏儿接着说。 “唉,看这位大哥年岁不大,谁知道离开了军营后,居然靠打铁为生,实在是辜负了英雄。这样的英才打铁实在是有些屈才。”宋敏儿说话时,不断抹着眼泪,似乎当真是为了那人惋惜。 其实宋敏儿什么也不知道。她说那人打铁也是瞎说的。 主要是看那人手上生了茧,生在掌心,身上还有几个类似是烫伤的疤痕,似乎是火星飞溅造成的。 宋敏儿只得大胆判断一下,那人离开军营后,大概是去做铁匠了。 那人一脸愤恨,似乎很是不屑宋敏儿的虚情假意。 不过韩江景最是喜欢这样的人了,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最好审问了。 韩江景开始继续试探那人。 “不知道这位大哥离开唐家军之后都有何收获?” 韩江景说完这句话后,那人扭过头,神色如常。 看来自己是猜错了,他不是从前唐将军手下的军人。 韩江景看他那么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还当他是从前唐将军手下的,没想到不是。在韩江景记忆中,唐将军手下军户的武功路数是和韩家一样的,其余的,韩江景还是不知道的。 不过那人看着年岁不大,大约也是二三十岁的模样。正常这个年纪的,应该还是军户身份,除了是因为主将原因被撤除军籍的,韩江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再算一算此人的年纪,韩江景实在想不出除了唐家还有什么。 难道是唐将军的那些家将? 在韩江景的记忆里,唐将军所有的家将手下的军队都被遣散了,而唐将军自己的军队似乎全部被流放了。 不过那些家将实在是太多了,韩江景认识的不多。 不过在她记忆里面有一个,极有可能是,不过她心中还有些小小抗拒。 若当真是她猜测的那人,她心中的所有疑惑都得以解答了,不过她很是不希望是此人。 “原来沈将军手下还有您这般青年才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韩江景说完这句话后,虽然那人还是面无表情,不过明显能发现那人的眼神亮了起来,韩江景心中不由得大呼不妙。 果然,看来那个明月姑娘,八九不离十就是韩江景猜测的人了。 没想到她还活着。 原来今天晚上韩江景不得不回去和韩江城聊一聊了。 “不知道沈家小姐一人在那苦寒之地,生活的如何。”韩江景面上作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悄悄看那人的反应。 不过那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是知道些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表情中还带有一些不屑。 “看来沈家小姐早就不在那个苦寒之地了。”韩江景看那人的反应,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那人不想搭理韩江景,但是忽然间,表情狰狞了起来,似乎在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却丝毫没有想要求饶的模样,反而是愤恨的瞪着韩江景。 韩江景猜到了,大约是宋敏儿的药起了作用。 宋敏儿实在是不忍心看那人如此狰狞的表情,看了一眼韩江景,也不管韩江景的反应了,直接把他口中的苦瓜取出来,丢了一颗解药进了他嘴里。 韩江景不打算再审问那人了,现在韩江景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他什么都不再能问出来了。 韩江景拉过宋敏儿。 “敏儿姑娘,该问的都问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宋敏儿摇了摇头,“我们把他放回去,让他替我们通风报信。” 宋敏儿到底是个医者,心善,她害怕韩江景把那人杀了,便找了个借口,想让韩江景放那人一条生路。 讲道理,韩江景本来也没有打算对那人下死手,她也打算让那人回去。 韩江景相信,猜忌才是最可怕的,若是韩江景把那人放回去,就算自己没有嘱托那人做任何的离间之事,那个明月姑娘也会对此人起疑心。 不过明月姑娘对那人起疑心不是最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背后的时大人,若是那人回去了,不知道时大人会不会怀疑这位明月姑娘的忠心呢? 再想一想,这位明月姑娘居然能从如此森严的布局中逃出来,一面是韩江景大哥的手下留情,另一面,是不是也会是大皇子的计谋呢? 当真是有趣。 那些寻常布局实在是老套了一些,唯有靠人心布局才是最可怕又最有效的。 韩江景从来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千金小姐,在泰安这一年,招待了不少食客,倒是见了不少人心。 只是说起人心,韩江景远不及唐柔。在烟花之地卖笑了这么多年,她最懂得人心。 韩江景不是忽然想起来了唐柔,只是在那位明月姑娘的身上,瞧见了唐柔的影子。 还有她手臂上和唐柔一模一样的纹身。 阿柔啊阿柔,你到底瞒着我还有多少秘密。韩江景心里泛起一丝寒意。 不过阿柔已经不在了,这些秘密韩江景还需要自己去查探了。 不过有个活人,也有许多秘密,而且韩江景肯定他知道什么,就是不知道韩江景能问出多少来了。 韩江城。 其实韩江景知道,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都已经看出来韩江城有问题了。就算李罗安不一定认识韩江城,周知元也一定认识他,他们现在不问,也是为了韩江景,害怕她难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江城一定是故意放那个明月姑娘走的。 “大约是我大皇兄故意放了那个明月姑娘离开,一来是为了让时江雪更相信自己的父亲对东国有二心,二来是为了挑拨时家与其他老臣之间的关系。”李罗安见韩江景一脸沉重走过来,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兄长韩江城的事情不开心。 “说不定这位明月姑娘根本不是时家的人,而是我大皇兄为了挑拨时家关系派人假扮的。” 韩江景知道李罗安是在安慰自己,但是韩江景心里清楚的很。 仅仅只有这一次交锋,韩江景就看出来了,大皇子心思缜密,断断不会用这种偷梁换柱的低级手段。 这样的手段极其容易被拆穿,而且一旦被拆穿,他连一点点筹码都没有了,那位时家小姑娘也一定会与他断交。 而且他的皇后母亲肯定不知道此事。 毕竟时家老太太还在世,还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就算这位时大人能掀起来什么波浪,也要看这位时老太太的颜面。 时大人的亲生母亲,是个姨娘,在府上还是被时老太太压上一头。不过那些簇拥着时家的势力,还是愿意听时家老太太的。 在时老太太还在世的情况下,皇后一定不会让大皇子动时家一根毫毛。 所以今日大皇子不是抓不了那位明月姑娘,而是根本不敢抓明月姑娘。 若是抓了明月姑娘,就意味着他和时家,正正式式的分庭抗礼了。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势力,皇后也一定不会支持他。 韩江景想了许多,都是在想今日为何其他人不上来追赶那位明月姑娘的理由。 她能确定的是,韩江城不是大皇子的人,他一定是自己想要放掉这个明月姑娘。 为什么他会想要放掉这么一个时家的爪牙? 因为这位明月姑娘,是沈寒。 是那个她差一点的嫂子。 韩江景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心寒,其实在她的记忆里,这位差一点的嫂子,早就死了。 在三年前边关失守之时,就战死沙场了。 当年哥哥死活都不愿意相信她死了,非要跑去皇上那里求来一道圣旨,自己跑去边疆打仗了。 韩江景记忆尤深。 没想到她没有死,反而跑来了帮助时家。 不过宋敏儿说的对,韩江景也觉得,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帮助时家的,她只是想依附时家势力,挑起东国内乱。 她为什么要挑起东国内乱? 也就是,她恨东国的原因? 韩江景似乎找到了她和唐柔有相同纹身的原因了。不过若是当真是这样,韩江景还不得不再次去到那个地下城了。 这个地下城,一定藏了不少答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还记得那个唐姑娘留下来的匣子吗?”李罗安一直在试图和韩江景搭话,但是韩江景似乎并没有很想搭理他的样子,一直沉默不语。 其实韩江景倒不是真的不想搭理李罗安,只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推测里,现在正好心中所想和李罗安的话重合了起来,这才听见李罗安的声音。 “什么?”韩江景没有听清楚李罗安说了什么,只听见了唐姑娘三个字。 “那个匣子,就是当时我们在她的屋子里的暗匣里面找到的,你不记得了?”李罗安以为韩江景问的是那个匣子是什么,赶忙解释起来。 “你是说那个匣子?我知道的。”韩江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来此事,“怎么了?” “那个匣子是在你那里吧?”李罗安问道。 韩江景点了点头,很是茫然望着李罗安。 “那你记不记得那个盒子上的锁背面的纹样?”李罗安问韩江景道。 韩江景思索了片刻,倒还当真不知道锁的背面还有什么花纹。 “那个盒子我放在泰安收着了,一起去看看吧。”韩江景自己想回去看看,正好还打算把自己的一些发现告诉李罗安。 此时,宋敏儿和周知元二人放走了那位“客人”,回了茅屋。 不过话说回来,周知元不回去茅屋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此时,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已经到了泰安,韩江景拿出来了那个匣子。 这个匣子瞧着很是好看,锁样也极其精致,韩江景之前也观察过许多次,只是不曾观察过这个锁的背面。 等到韩江景把这个锁抬起来瞧了瞧之后,很是惊讶。 锁的背面,雕刻了一个糖葫芦,和钱币上一模一样的糖葫芦。 果然,阿柔和那位月姑娘,有关系。 韩江景把纹身一事也告诉了李罗安,李罗安听后,神色有些诡异。 韩江景知道李罗安此刻心中的惊讶,她也知道李罗安的打算和担心。 地下城一定有什么秘密。 这么明显的线索,若是不去查一查,等到时间一久,那些人察觉过来,把线索都打乱,他们就没机会再查下去了。 只是,地下城有些危险,都是月姑娘的人,他们在那里也不熟悉,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优势,若是还要再过去查探,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过,那些人要对付的是李罗安,自己应该是安全的,要不然自己一人去,不告诉李罗安。 “我不会让你独自去地下城的,别想了。”李罗安直截了当戳穿了韩江景的打算。 韩江景不由得有些心虚:自己还不曾说,李罗安就一眼看出来了。 还得想一个更好办法。 要不然找宋敏儿和周知元二人同去? 周知元虽然功夫不如李罗安,但也不错,而且他心思缜密,又有地下城地图,还曾在那里转过一次,是个可靠的人选。 而宋敏儿虽然不会武功,但医术不错,擅长用毒,还会轻功,就算打起来,她也能够自保,并且那些人都与宋敏儿没有任何瓜葛,她背景干净,过去也是安全的。 韩江景跟李罗安说了自己的打算。 李罗安觉得此事的打算不错,只是李罗安还是不放心就他们三人过去。 韩江景思前想后,想到了罗希前辈。 她会易容术,可以拜托罗希前辈替他们四人易容后再去地下城寻找线索,这样会安全许多。 只是罗希前辈性格古怪,不爱和人来往,现在又不乐意展示她的医术,韩江景也没有把握能说服她。 不过这是韩江景现在能想得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韩江景觉得还可以把韩江城带上,不过她现在不清楚韩江城的态度,得等到回到家之后,与韩江城交流后,再做打算。 韩江景和李罗安说了自己的打算,李罗安觉得易容倒是个很好的打算,但韩江景提到要告诉韩江城这些事情的时候,李罗安还是迟疑了。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把你兄长牵扯进来。”李罗安眉头微皱,低头看着桌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韩江景明白李罗安想说的话,李罗安不相信韩江城。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韩江城的的确确是把那月姑娘放走了,再加上李罗安和韩江城不过是点头之交,若是在外面相遇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实在是不了解的,他没办法全心全意信任韩江城。 韩江景可以理解,不过韩江景相信韩江城,她依旧觉得韩江城是可靠的。 只是韩江景听了李罗安的话,还是不打算把那些来龙去脉告诉韩江城了,毕竟这些事情,确实是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不管怎么说,韩江景还是要试探韩江城的,就算不能告诉她所有真相,也能替她答疑解惑。 其实就算韩江景知道了那明月姑娘是那位差一点的嫂子,她也没有把握到底韩江城会为她做到哪般。 不过韩江景看得出,就算这么多年不曾相见,他们两人还是念念不忘。那个明月姑娘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在看到韩江城的那一瞬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等到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不过她一直强忍着,若不是韩江景一直紧紧盯着,站的又靠前,根本看不出来,只会当做是她自己唱的动情了。 而韩江城就更加明显了,自从她出场之后,韩江城的眼神就再也没有挪动过半分,而是一直紧盯着,一刻都舍不得放过。 若不是韩江城听出来大皇子的弦外之音,感觉会有埋伏,对那姑娘不利,他根本就不会出手。 要知道,在船上的时候,韩江城明明看见了韩江景,却从头到尾都未曾跟她说上一句话,连招呼都未打。 这可是亲妹妹,韩江城都无动于衷。看来这位姑娘对他当真是很重要。 韩江景不想在乱猜了。 “我先回韩府了。”韩江景跟李罗安告别道。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直接去问来得干脆利落。 李罗安见韩江景走了,自己在泰安也是无趣,干脆回到了衙门。 第一百二十章 此时,刚刚从破庙离开的“客人”已经回到了梨园。 打算去拜访明月姑娘,又或者说,沈寒。 沈寒此刻正拿着一支木簪子来回把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进。”沈寒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小姐。”那人跪了下来。 “他们放你回来了?”沈寒放下手中的木簪,冷笑道。 “属下有罪。” 沈寒懒得听他说,挥了挥手:“下去领罚吧。” “是。” 那人走了之后,沈寒又拿起了木簪,接着把玩着,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就,眼中又噙满了泪水。 此时,韩江景已经回到了家中,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韩夫人和韩大人都在家,韩江城也早就到家了。 不过韩江城似乎没有告诉爹娘任何有关画舫的事情。 “阿景今日和大哥都去了哪里,怎么玩了一整日?”韩夫人问道。 原来韩夫人以为今日一整日韩江城都是和韩江景一起的,也就是意味着,韩江城的船票,不是韩大人给的。 “我带大哥去长安城转了转,带着他去吃了几家小吃,还带着他去了几家新开的绸缎店,本想着替他做几件新的衣裳,但是没挑到好的料子,就罢了。”韩江景随意编了个行程道。 “那怎么不和小城一起回来?万一他不认识路,这该如何是好?” “阿景忽然看见了一家有卖饺子的店铺,本来想着拉我一同吃的,可是我吃了许多其他东西,实在是吃不下了,又看阿景兴致勃勃的,实在是不好打断她的兴致,就自己先回来了。” 真不愧是亲兄妹,说谎都是一样的,脸不红心不跳。 两人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就连亲生母亲韩夫人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他们两人编造出来的假话。 不过韩江景帮着韩江城隐瞒母亲,也是想不让爹娘知道自己的事情,看来韩江城也是一样的意思。 所以从回家之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不过看兄长这么熟练的谎言,看来他不只是一次偷偷溜出去了, 等到用完晚膳,韩江景就开始准备去审问韩江城。 好像用审问二字似乎有些不贴切,要是换成询问似乎会更加好一些。 韩江景走到了自家花园里,韩江城已经在花园里呆着了,不知道是在等着韩江景,还是在想着谁。 韩江景走上前:“大哥。” 韩江城转过声,看了一眼韩江景,示意她坐下。 “今日月亮真圆啊。”韩江城先是寒暄了几句,似乎不打算直接干脆的告诉韩江景她想知道的事情。 韩江景听着李罗安的话,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发现是一弯新月,镰刀状的,一点都不圆。 “大哥,你是不是余毒未清,引起了眼疾?”韩江景嘲讽道。 “难道不应当先寒暄几次再开始说正事的吗?”韩江城反问道。 “就算要寒暄也要说些恰当的。”韩江景很是不屑,“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正事,你能告诉我多少?” “这取决于你能告诉我多少。”韩江城收了原先的笑脸,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你想知道什么?”韩江景也认真了起来。 其实韩江景现在极其没有把握,她根本不知道韩江城到底对此事的了解有多少,她也不知道韩江城到底知道自己多少。 韩江城是如何认识沈寒,和她认识多久,怎么会喜欢上她的这些事情,韩江景一无所知。只是由有一次在他喝醉了之后,听他提起过一次沈寒。 韩江景现在很是紧张韩江城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第一,你怎么受伤的?”韩江城示意韩江景摊开她右掌。 虽然韩江景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现在上面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刀疤。 若是其他人,韩江景还可以糊弄说是切菜时无意切到的,但是韩江城对各类兵器的精通的很,这样的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匕首划伤的。 韩江景不知道怎么解释此事,毕竟此事牵扯太广泛,实在是说不清楚,韩江景便决定直接说重要的部分。 “有人要刺杀李罗安,我替他拦了一下。”韩江景简略说了大致情况。 反正是兄长,就算说了是要替李罗安挡刀也无所谓。若是爹娘的话,怕是会因此对李罗安生出什么不好的印象。 “为什么有人要刺杀他,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的受伤的?” 不出韩江景所料,果然,韩江城听完韩江景的解释后,生出来更多的疑问了。正中韩江景下怀。 “你想知道?”韩江景好整以暇的看着韩江城,“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了,难道你不应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 韩江景心中有许多许多的问题,不过她不得不挑出来一个她最最想问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 其他的问题,韩江景自己都能有些推论,只是中毒一事,韩江景实在是没有任何头绪。 韩江景见自己问完这个问题之后,韩江城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故事也是很复杂的。 其实,韩江城回来之后的第三日,他就遇见了沈寒,在街上。 那一日,韩江城在家中总是闷着,每日被看着喝药,很是无聊。再加上韩江景每日都不在家,韩江城很是好奇韩江景的去向,三日之后,韩江城实在是忍不住溜出去了。 出来的那一刻,韩江城瞧见了沈寒,远远的,只有一眼,韩江城认出来了。 那一日,沈寒穿了件桃花色的大氅,戴着面纱,步步生莲,宛若仙子下凡。 虽然她戴着面纱,但是韩江城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自打他回来之后,韩大人和韩夫人都以为他早晨起的极迟,不过因为儿子在边疆呆了太久,的确是辛苦极了,他们也都不愿意去打扰他。 韩江城自打那日溜出去遇到沈寒后,他每日早晨都会从韩府中偷偷溜出去,总是想着能够再一次遇见她。 也是那一日之后,韩江城整个人都开始活跃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次相见的那一日,韩江城未敢贸然上前与她相认,虽然沈寒那一日的衣着打扮与韩江城印象中的沈寒不大相似,但不断回想起来,那日韩江城看见的沈寒与他记忆中的沈寒还是有相似的。 那个穿着桃粉色大氅戴着面纱的姑娘,和记忆力那个爱穿红装手拿长枪的姑娘渐渐重合了起来。 可是后来几日,韩江城都没有再看见她了,慢慢的,韩江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想念她,从而做了一场梦。 幸好,黄天不负苦心人,第四日的时候,韩江城终于遇见了她。在梨园入口,韩江城看见她了,看着她走了进去。 韩江城本想着要跟进去,但是因为没有戏票,韩江城进不去,那一瞬间,实在是失望极了。 不过,好歹出门还是有些收获的,韩江城知道了在哪里能找到她。 再后来,韩江城就每日不停的寻找着拿到戏票的办法,也从而打听到了,她现在是长安城最出名的那一家梨园的当家花旦,现在叫,明月。 其实韩江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认错人了,但是仔细想了想,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怎么会有两人这么这么的相像? 那些遇见一模一样人的故事,都是戏本子里的,韩江城坚持,世界上不会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生的一模一样。 她一定就是阿寒。 幸好韩江城在长安城的名声和人缘都还算不错,很快的,韩江城就从一位儿时玩伴那里拿到了戏票。 还是明月姑娘的戏票。 拿到戏票后,韩江城迫不及待去了梨园,他去的极其早,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就在台上,唱的真好啊,余音绕梁。韩江城从来不知道她还会唱戏。 只那几个小小的动作,韩江城就确定了,她就是沈寒。 那样的小动作,一定就是她。 不过她应该看不见自己。 韩江城坐在最最角落的位置,自己倒是能看的清楚,不过台上的人一定看不见他。 韩江城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万一她不是阿寒,想来自己这些天的雀跃都会付诸东流。因为这样的小心思,韩江城才会坐在这个角落。 不过现在韩江城已经确定了她就是沈寒,自然是希望她也能瞧见自己,两人便能相认了。 这场戏,韩江城除了开头时候认真听了两句,其他时候都是心猿意马。 都说唱戏是台下十年功,不知道阿寒什么时候练的,居然能够唱的这么好。 不知道一会儿见到阿寒,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韩江城就这样,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一场戏唱罢,他却什么都没听到。 等到那些听众都开始散场了,韩江城这才反应过来,动作迅速,生怕沈寒会离开。 韩江城问了那些守门的小厮,找到了后台的位置。 “我想要找,明月姑娘。”韩江城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还是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探了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遍韩江城,这才开口。 “我们明月姑娘不见客,这是规矩。”那姑娘语气很是不和善,“这位客官第一次来?这个规矩都不懂?” 韩江城有些手足无措了,若是她不见客,自己应该怎么才能见到她? 只能自己想办法,韩江城想了想,还是打算贿赂贿赂眼前的小姑娘,希望她通融通融。 韩江城拿了大约一两多的银子递给了那个姑娘。 谁知道那姑娘一脸嫌弃,把韩江城的银子推回去了。 “说了我们家姑娘不见客人,您给多少银子都没用的。” 韩江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恹恹而归。 接下来的几日,韩江城把他这些年的俸禄全部拿来买了戏票,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韩江城早晨去听戏,下午的时候在家中闲着无聊,就开始雕刻木簪子。 其实这不是韩江城第一次雕刻木簪子了。 在沈寒离开的那一日,韩江城送了一根他亲手做的木簪子。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当真是痛苦极了,直到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韩江城还是会心悸。 自己在军营的那两年,每次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那场噩梦,就是他们二人离别的场景。 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阿寒回来了,活生生的,就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不敢去想,为何她回来了,为何她会唱戏,为何她唱的这么好。 韩江城害怕自己这么一想,他的小寒就不见了。 不知道韩江城去了有几次,每次他都想要把那个簪子送给她,只是她的婢女总是不愿意收下,韩江城就一直在尝试。 他相信,若是沈寒看到了这根簪子,一定会见他的。 就算她埋怨自己那几年未曾陪伴,就算她恨自己,那也没有关系。 韩江城只是想能见上她一面。 后来,韩江城还是把木簪子送了出去,还是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寒。 “我家姑娘说了,若是你想要见她,需得在这个屋子里呆上半个时辰。”那个丫鬟叉着腰,神采飞扬的说道。 “好。”韩江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个屋子里可是燃烧了剧毒,千骨香,中毒者若是没有解药,七日之内,便会五脏溃烂而亡。”那个丫鬟冷笑道。 她可是见过不少要死要活要见自家小姐的人,每次小姐提出这个要求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求过要见小姐,相信这个人也不会例外的。 “好。”韩江城还是一口答应。 “你可听清了?”那丫鬟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是绝不会给你解药的。” “我听清了。” 韩江城头也不回走进了那个烟雾缭绕的房间。 其实房间里的味道并不是很难闻的,反而很香,不过韩江城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香味,他一心只想着一会儿若是见到了沈寒,要与她说一些什么。 至于中毒什么的,韩江城不在乎。只要是毒,总归是能解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是韩江城就是想见到沈寒。 心之所起,何惧生死? 另一边。 “姑娘,姑娘。” 沈寒听见了屋外传来了丫鬟慌张急促的声音。 “怎么了?”沈寒有些紧张。 “有一位,有一位公子,真的进去了那个千骨香的屋子了。”丫鬟说的结结巴巴。 还当真有人进去了?沈寒心中冷笑道。 这可是她想出来这个办法之后,第一次当真有人进去呢!不过本来就想着是吓唬吓唬那些垂涎她美貌的公子哥,谁知道还真有傻子不要命的。 不过这与沈寒也是没有干系的,这是那人自己不要命,沈寒有何过错?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与那人虚与委蛇,假意逢迎,沈寒就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是让人恶心的紧。 不过那人都不怕死了,自己在他临死前宽慰宽慰,也算是大发善心,功德一件吧。 在这之前,沈寒都是置身事外的想着此事,完全不把自己当做是与此事相干的。 直到她的丫鬟双儿拿出来了那个木雕的簪子,那一瞬间,沈寒大惊失色。 不过很快,沈寒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作出一副淡淡的模样来。 “木簪子?放这儿吧。”沈寒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是。” 等到双儿走了,沈寒才拿起木簪子来回摩挲,看得出了神。 上面的纹样是个普普通通的红豆花样,简单极了,不过看起来手工倒是粗糙,摸上去还有些扎手。 红豆,此物最相思。 不过,应当不是他吧。 沈寒取下了自己头上那根木簪子。 这根簪子,已经给沈寒摸的都有些发亮了,沈寒记得原先也是这样粗糙有些扎手的质地,后来她每日摩挲,生生给它摸的光滑了。 上面花样可比现在这根复杂多了,不过做工同样粗糙极了,是一匹马的纹样。 沈寒还记得,当时若不是他说这是一匹马,自己都认不出来。 一想到这里,沈寒不由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沈寒倒是由衷的希望,这个簪子不是他送来的。 听说他前几日受伤,从边疆回来了,这几日应该在家中安心养伤吧,一定一定是不会来瞧她的,对吧? 沈寒看着那个红豆的木簪,不由得开始挑毛病。 如今她头上戴的那根木簪,材质是最普通的,就是随处可见的梧桐木,颜色也是极其寻常的棕色。 而那根红豆簪子就不同了,红豆簪子是紫檀木的,通体紫色,外面似乎还刷了一层桐油,整体乌紫还有些发亮,不过雕刻的地方还是粗糙扎手的。 瞧瞧这两样,怎么看都是不相干的。除了都是木质的,其他还有什么相同之处? 沈寒如是同自己说。 但不知道为何,沈寒总是觉得那是他送的。 记得那时分别之时,他送来了一根木簪子,沈寒心中高兴,嘴上却说。 “你只送我这梧桐木的,实在是有些小气了。” “那等到下次相见,我送你最好的。” 当时他笑着,沈寒也笑着。 等到那人一转身,沈寒的泪水便控制不住了。 哪里还有下次相见啊,哪里还有? 沈寒此次一去,就下了决心,此生不再回长安了。就算战死沙场,尸首也要埋在边疆,永远与爹爹在一起。 可当年的沈寒却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多的事情,等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长安城中。 只是她不再是沈寒了,有新的名字,她叫明月姑娘。 沈寒死了,早就死了,随着大漠边疆的黄沙,一同埋葬了。 就算自己回来了,也不再有儿女情长了。 希望他忘了吧。 沈寒出神了许久,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双儿又来了。 “姑娘,已经快有半时辰了,香要烧完了。” 沈寒不由得开始慌乱了起来,赶忙开始梳妆。 其实沈寒原先是不打算梳妆的,只是一想到有可能会是他,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她还是想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 就算自己不再打算与他相认。 其实若是他也好。 趁早让他断了这个念头,再寻个良人吧。 再说,长安城这么大,应当不会这么巧合,就是他吧。 此时,韩江城已经在此处呆了许久了,这么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人,说来还有些无趣。 但是一想到即将能见到沈寒,韩江城便不觉有何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韩江城终于听见了一声开门的吱呀响声。 回头一看那焚香,已经烧的干净了。 韩江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激动,但在动用内力探索筋脉时,却发觉的的确确是有所损伤。 看来她说的是真话,不知怎么的,忽然韩江城心中有些悲切。 若是阿寒,一定是不会下毒的,不论是对谁。 不过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大漠的黄沙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毕竟在边疆这么多年,她一定同自己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又怎么会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呢? 不管怎么说,韩江城都相信她一定就是沈寒。 一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之前。 “公子好。“明月姑娘盈盈下拜,带着些疏离的笑容,眼神中满满是陌生。 或许又带着些讨好。 韩江城有些慌张,他想伸手拉住沈寒,却发觉她很是明显的朝后躲了一下。 “请公子自重。明月是戏子,只卖艺。“ 韩江城发觉她的躲避,忽然有些心寒。 “小寒,你不记得我了?“韩江城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是,我是你韩大哥。“ “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叫明月,不叫小寒。“明月姑娘朝后走了几步,想躲开韩江城。 韩江城愣愣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怎么会不是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小动作,这样的姿态,以及这样的声音。 明明就是她,明明就是她啊。 “你,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韩江城想,她一定是得了失魂症,忘记了吧。 “公子说笑了,明月自幼在戏班长大的,走南闯北,这几年才来到长安,从未见过公子。“ 她说的天衣无缝。 韩江城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姑娘。”韩江城苦笑抱拳,“在下告辞了,祝姑娘生意兴隆。” “谢谢公子,公子慢走。” 沈寒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瞧他越走越远,心疼的厉害。 瞧,自己现在做戏做的这么好了,连他都看不出来自己在说谎了。 沈寒瞧见韩江城的那一瞬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想要上去拥抱韩江城,想和他叙说这些年她有多么多么思念他。 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不过幸好她没有。 幸好她情绪收的极快,不然现在韩江城一定就知道她是沈寒了。 看着韩江城失落的模样,沈寒实在是心疼极了,她瞧着韩江城红红的眼眶,失落的神态。 可她能怎么办,这都是拜她所赐的。 自从她回到长安后,就暗暗发过誓了,所有一切与沈寒有关的人或事,都与她无关了。 包括韩江城在内。 想想当时发誓时的决绝,沈寒又狠下心来。 她心中有火,这团火迟早会毁了她自己的,她清楚的很。所以,只要毁了她自己就是了,千万别伤到其他人。 幸好他走了。 沈寒很是庆幸,他相信了自己不是沈寒,真好啊。 其实韩江城根本不信,他确定她是沈寒。 那个与他两小无猜的沈寒,那个同他一起吃糖葫芦的沈寒,那个与他在闹市初遇的沈寒。 是他的沈寒。 不过,瞧她的模样,很是不想与自己相认,自己还是不要在破坏她的打算了。 只要能远远瞧着她就好了吧。 她看起来现在过的还不错。只是不知练出来这样一身唱念做打的好本事,她受了多少的苦,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深夜里偷偷掉眼泪。 就算她不告诉自己,也是无所谓的。 等到沈寒真正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他解药。 而且再后来的几日,她都不曾在戏园子里见到他。 她开始派人到处寻找他。 就算她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也绝不能狠下心看着他死去。即使她手上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也不能伤害他。 后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让人送了一张冬至后第画舫船票到韩府上。 他总是不出现,也不去瞧大夫,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去救他? 真不愧是沈寒,一猜就中。 韩江城在赌,赌沈寒到底会不会救他。 若是她救了自己,就证明她心中还有自己,就说明韩江城还有机会的。 果然,她还是忍不住了。 听母亲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专门说了要给韩江城的,还假称是自己在长安的朋友。 韩江城可不记得自己在长安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这几日早晨,韩江城都在长安城外转悠,和从前自己认识的长安城店公子哥打听。 打听有关明月姑娘的故事,打听梨园的历史,打听姑娘家的喜好。 其他有些时候,韩江城就去找那几家从前自己和阿寒一起吃过的小店,顺便装作不经意问一问这几日有没有梨园的姑娘来买过东西。 这些不少商贩都认识了那位喜欢吃糖葫芦和冰豆花的梨园的漂亮姑娘,她总是戴着面纱。 东国民风开放,女子出门也不用以面纱覆面,戴面纱的极少,那几个,他们记忆深刻。 果然是她。 若不是她,她何必偷偷来吃这里的糖葫芦和冰豆花? 韩江城更加笃定她就是沈寒。 特别是在收到那封信之后。 其实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船票。 不过已经足够让韩江城欣喜若狂了。 他早就打听过了,今年长安城的画舫活动中,她要上台表演的。 一想到这里,韩江城脸上不由得泛起来一丝笑意。 韩江景已经在等韩江城组织语言很久了,谁知道他什么也不说,一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还莫名笑了起来。 “大哥?大哥?”韩江景有些恼了,“韩江城!” “啊?”韩江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和妹妹说自己的事情。 “我问你的问题,你想出来答案没有。”韩江景很是无奈,语气也带了几分嫌弃。 韩江城是当真不记得妹妹问了什么问题了。 “我问,你是怎么中毒的。”韩江景强忍着自己的不满,好声好气问着。 “怎么中毒的?”韩江城摸摸下巴,一副沉思状。 韩江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要编瞎话,直接打断了他。 “韩江城,你给我说真话。”韩江景叉着腰,“我们是亲兄妹,我还不知道你。” 韩江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韩江景,又低下头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才学韩江景刚才的样子,简单明了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去听戏,要见花旦,有个考验,就是这个毒药。” 韩江景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凭借这些个叙述,差不多也能猜到几分了。 只是。 “所以你明明就是知道自己中毒了,为什么不去解毒?”韩江景实在是被他气的不轻。 韩江城抬头看了一眼韩江景:“这是另一个问题了,要再拿一个问题来换。” 这可是她自己的原话,想来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反驳的。 韩江景气死了,先是被他晾着半天,后来又被他拿话来气。 要不是他是自己亲哥哥,韩江景一定揍他。 就算她功夫比不上他,但她身上还有痒痒粉和泻药,一定够他喝一壶。 不过韩江景还是控制住自己了。 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行吧。你想要问什么。”韩江景还是需要从他那里打听消息的,等打听完了在下手吧。 韩江城其实现在不太好奇自己家妹妹的情况。 毕竟她还在长安,爹娘的庇护足够让她不受欺负了,再加上她那个未婚夫小皇子,一看就很是喜欢她,那小子功夫不错,不比自己差,她肯定是不需要自己瞎操心的。 而阿寒就不一样了。 韩江城想要知道韩江景知道多少有关“明月姑娘”的故事。 幸好韩江景听不见韩江城的心里话,不然韩江景会气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己可是他亲妹妹,还被砍了一刀。 现在他心里面却只有哪个不知道是善是恶的“明月姑娘”。 不过韩江景还是无从得知但。 直到韩江城问了一句:“我想知道,你知道多少有关明月姑娘的消息。” 韩江景愣住了,其实她知道还当真不多。 她只知道那个姑娘是沈家小姐,会军中功夫,与阿柔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干系,还跟时家有合作。 还有就是,她应该是地下城的管理者之一。 韩江景猜测大概阿柔也是管理者之一。 其他的,韩江景一无所知。 就只有这么一点了解,韩江景都不敢全部告诉兄长。 比如那个地下城,韩江景一定是不会告诉韩江城的。 韩江景知道若是韩江城知道了这个地下城一定会缠着自己带他过去,这样他们的计划就会暴露。 至于与时家有合作,还有是沈家小姐那些,估计他知道的比自己还要多。 本来自己就是过来探听大哥和明月姑娘的关系的,现在反倒被他问了。 韩江景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说什么。 “她似乎与阿柔先前有来往。”韩江景思索了一会儿,只能说这么一句。 “阿柔?” “唐柔,唐将军家女儿,我儿时玩伴。”韩江景提起来阿柔还有些唏嘘,“你认识的,就是原先在翠坊的那位。” 韩江景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前几月,阿柔离世了。” 韩江城虽然与唐柔没有私交,但是他知道唐柔与自己家妹妹关系极好,想来此事对妹妹的打击应该也不小,听到这个消息,韩江城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不过回想起来,沈家将军本就是唐将军的家将,唐柔和沈寒认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是怎么死的?”韩江城问道。 韩江景摇了摇头:“官府里立案结果所说的,是丫鬟利令智昏,因为父母恩怨杀了她。” “实际上呢?” “实际上,”韩江景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我查不出来。” “为何?” 韩江城明白韩江景的聪明和谋划,若是她都查不出来,一定是另有隐情。 “有官府势力插手,我查不出来是哪一方。不过权势滔天,不是我能处理的。” 韩江城万分错愕:“权势滔天?能有多么滔天的权势,还能比你那位小皇子的权势更加滔天?” 韩江景见韩江城又一次提起来了李罗安,这次倒是没有因为害羞避而不提,反而无奈摇了摇头。 “哪里有这样简单的,他就是个寻常皇子,又不得宠,根本就没有实权,斗不过的。” “你觉得会是哪方势力?” 韩江城身在边疆,虽说对朝中之时不是很了解,但还是知道一些的。 朝中势力,时家独大,再有就是他们韩家和参政周家。 韩江景在外彻查此事,一定不会用韩家势力,以防给韩家带来麻烦。 所以除了这几方势力,还有可能是其他。 甚至可能是别国势力。 其实韩江景一开始怀疑会是时家的人动手的。 原先唐将军在赌时候,时家总是被压着一头,自打唐将军败势后,时家成了最大的收益方,虽说时家的势力也因为此事受到了一些牵连,但总归是利大于弊。 所以韩江景一直怀疑,唐将军通敌一事是时家在背后搞鬼。 不过,今日查出来的事情,似乎推翻了韩江景原先的推算。 阿柔居然和时家有合作。 韩江景暂且不想为何阿柔会与时家有合作,只是若阿柔与时家合作的话,时家一定是没有理由杀阿柔的。 所以韩江景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有谁有理由杀阿柔。 只是韩江景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是阿柔与那个明月姑娘还有时家都有合作,那么她暗地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明月姑娘,地下城,时家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在与东国作对。 韩江景不敢在思索下去了,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还是需要证据的。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反转的。 韩江景更加肯定自己不能告诉韩江城有关地下城的事情了。 若是自己告诉了韩江城此事,韩江城一定会要去地下城。 虽然韩江城武功很高,实力也很好,但是韩江景发现了,他一遇上有关那个明月姑娘的事情他就很是不冷静,一定会惹事的。 韩江景已经不打算和韩江城再闲聊了,看起来韩江城不会告诉自己有关此事的任何线索,韩江景害怕自己会跟他聊到最后会无意中说出什么,给他什么线索出来。 韩江景知道韩江城聪明的很,若是自己无意中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就算自己及时制止了,他也会顺藤摸瓜查出来线索。 所以,最安全的就是不要再和他说话。 韩江城没有发觉自己妹妹的表情变化,反而还是在思考刚刚韩江景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她和唐柔姑娘有来往?” 韩江景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毕竟阿柔前几月就离世了,而韩江景是这几日才知道了有明月姑娘这么一个人。 纹身不能说,糖葫芦锁不能说,那还能说什么? 韩江景只知道这两个线索。她还不敢再重新编造一个理由,若是现在编造一个出来,日后肯定还要更加多的谎言来圆,自己一定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所以,她干脆就随口糊弄糊弄过去了。 “女儿家的事情,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韩江景从藤椅上站起身来,“瞧着天色已晚了,我先回去睡觉了。告辞。” 韩江城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两字。 “告辞。” 韩江城拦都没有拦,眼睁睁看着韩江景离开了。 本来还想等着她给自己多透露一些消息的,谁知道自己什么都未问出来她就走了。 若不是韩江景心里有鬼,她一定一定不会跑的这么快。 果然有问题。 看来韩江景还有不少事情瞒着自己,应该还与阿寒有关,看来自己需要想想办法来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等韩江景回到了自己屋中,这才回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本来回来就是要从韩江城那里打听什么线索的,结果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他探听出了不少消息。 韩江景不由得有些后悔,但是回想起来,倒是还有一些收获的。 毕竟韩江景得知了,韩江城是故意放走那位姑娘的。 所以要指望韩江城帮忙探查这个明月姑娘基本是不可能了,说不定他就算知道也会帮忙隐瞒。 综上所述,韩江景基本把韩江城排除在可用人手的范围之外,只要他不添乱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算起来,韩江景可信的人倒还当真是不多了。 这么一想,韩江景越发有些恐惧了。 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原先提起来有关阿柔的事情,忽然那些有关阿柔的事情就浮现眼前了。 若是阿柔还在,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开始和她刀兵相见了。韩江景很害怕,她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其实阿柔和小桃的案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疑点,只是那段时间,韩江景毫无线索。直到遇见了这位明月姑娘。 那翠坊的那位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能李罗安都不快记得,但韩江景记忆犹新。 韩江景觉得那位黑衣人很是熟悉,只是自己不敢接着往下想了。她害怕那人是她熟悉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江景总是觉得那人和小桃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其实翠坊,应该也有不少线索吧。 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韩江景实在不知道翠坊还能留下来什么线索。 阿柔的房间,应当已经有新人住了进去了吧,那些原来与阿柔有关的痕迹,应该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翠坊还有许多与阿柔有旧的烟花女子,应该朝她们打听打听,还能问出来一些问题吧。 等到明日见过罗希前辈之后,让她替自己做一个人皮面具,这样一来出入翠坊还有地下城应该都容易了许多。 希望罗希前辈能够慷慨一些教她一些皮毛吧。 睡觉了。 明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的。 今日实在是累的厉害了,韩江景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而在花园中,还有个人怎么也不打算入睡,而是拿着一个药瓶,反复看着。 今日与沈寒过招之后,韩江城更加确定她就是自己的阿寒了。 至于放走她,的确是韩江城故意的。 毕竟沈寒的功夫是韩江城教的,她根本不是韩江城的对手。 至于这个看起来很是粗糙的白陶药瓶,是沈寒在打斗时硬是塞给韩江城的。 “千骨毒解药,拿着。” 沈寒的声音很小,只能让他们两人听清。 虽然沈寒看他还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但是韩江城已经知足了。她就是自己的阿寒,一定是。 至于她为何不愿意与自己相认,想来要自己慢慢查探了。 第二日。 韩江景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日不曾睡过懒觉了,今日也是不例外,起来了大早。 今日早餐是汤包。 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溅,再蘸上一些醋,刚好解了肉馅的腻味,实在是美味。 若是自己在泰安,肯定不会早起做这个的。 韩江景忽然想起来阿柔最是喜欢吃包子了。 不论是水煎包还是汤包,或者是普通的那些包子,阿柔都很是喜欢。 怎么忽然又想起来她了。 韩江景一想到阿柔,不由得又开始有些伤心。 原先以为能够相伴一生的朋友,这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其实阿柔在的时候就一直告诫韩江景,让她和自己保持距离,理由是害怕她烟花女子的身份会给韩江景带来什么麻烦。 不过现在,似乎不仅仅是这样的原因了。 韩江景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日后应当可以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断是错的。 此刻,韩夫人也来到了前厅用早膳,看见了韩江景正在用膳,便和女儿打了招呼。 “阿景早啊!” 韩江景原先是埋头在吃的,现在听见了母亲的呼唤,便抬起头来了。 “娘亲早。” 韩夫人走到韩江景身边坐了下来。 “今日的醋,阿景吃着如何?” “嗯?” 韩江景正吃着,很是疑惑为何母亲会问出来这样一句,不过自己仔细品尝了一下,这才发觉今日的醋似乎跟往常的的的确确有些不同的。 似乎今日的醋比平日的吃起来味道更加香,酸度也柔和了一些,还带有些许的甜味。 比起平时吃的那些陈醋,这种醋的味道似乎更好一些。 “今日的醋味道果然不错,似乎和平日的都不同。” 韩夫人笑起来:“阿景觉得好吃就好。今日的醋,是你家大伯父他们出去游玩带回来的。据说是曲州的特产。” “的确不错,当真不愧是地方的特色。”韩江景又吃了一个汤包,“不过味道有些熟悉,家中是不是曾经吃过这里的醋?” 韩江景总是觉得这个醋的味道有些熟悉。 韩夫人又笑了起来:“阿景怕是记错了,长安若是有这样的醋卖,又何苦让你家大伯父他们千里迢迢带过来。不过幸好是醋,不易坏的。” “是吗?”韩江景表情带着些疑惑,“想来是女儿记错了。” “醋的口味,能有什么新奇,不都是酸的。阿景觉得熟悉也是应当的,只是费心让他们带回来了。”韩夫人尝了一口那碟醋,评价道。 韩江景才不相信自己会记错。毕竟是个厨娘,若是能把口味都记错,自己就不要当厨娘了。 不过娘说家中没有过这样的醋,那韩江景会是在哪里品尝过这样的味道。 韩江景十分困惑。若是其他的什么,自己不记得就算了,可是这是食物的口味,自己是个厨娘,怎么能不记得味道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等什么时候有空在仔细想吧。 “毕竟大伯父是厨子,对味道自然是敏感的,他若是觉得味道不错,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韩江景明白母亲的意思,毕竟那么一坛子醋也不轻,大伯父和舅舅,祖父,外祖父,那么一大家子人,母亲是担心他们麻烦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倒是人之常情,母亲不是厨子,也不在乎这些口舌之欲,所以不大能理解他们对调料的严苛。 不过韩江景自己也是个厨子,觉得这醋还算不错,很是能理解他们千里迢迢的意味。 韩江景如是和母亲解释道。 韩夫人本来也不是当真责怪,只是心疼他们如此劳累,还记挂着自己一家子,千里带回来这么一坛子醋来。 “这千里送醋,情意为重嘛!”韩江景笑道。 等等,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 韩江景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吃过这醋了。 是在翠坊,阿柔那儿。 当时自己还未曾离开家开泰安,平日在家中也是无聊的紧,有一日家中得了一些新鲜的鱼肉,整整三大条呢,水桶里面还掺杂了些小虾。 不过家中厨子见这个小虾太小了,肉也少,懒得处理,也不打算要了。 韩江景见那个虾子虽然小,但是胜在新鲜的很,便都要了来,自己费心思把虾肉都剔出来了。 不过那虾肉实在是有些少,还不够小半碗,韩江景腌制好了之后,又添上了一些猪肉糜,做成了馅料,包成了虾肉馅儿的饺子。 韩江景还在其中拌了些木耳一类的素菜,包了约有四五十个。 当时韩江城还在边疆戍守着,不曾回来,家中就韩江景和爹娘三人,三人都吃的大饱了,那饺子还剩下来了不少。 这虾肉馅的饺子十分美味,鲜香爽脆,韩江景记着唐柔,便煮好了带去翠坊,想让唐柔和小桃也一同尝一尝。 当时过去的时候,韩江景生怕饺子凉了,走到急,忘记了带蘸料过去,只带了饺子。 唐柔就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出来,里面是醋。 韩江景记得那醋,味道很是独特。就同现在韩江景吃的醋味道一模一样。 当时韩江景还问了唐柔,这醋是从哪来的。 唐柔当时莞尔一笑:“这是托朋友从外地带来的。” 韩江景是绝不能放过这些好材料的,便忍不住问宋敏儿:“是哪里来的。怎会有人千里迢迢替你带一坛子醋来?” 唐柔不肯告诉自己,只是说:“千里送醋,情意最重的。” 现在韩江景回想起来,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唐柔自幼在长安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认识什么千里之外的朋友? 而且当时韩江景去翠坊寻她她也常常不在,一问李妈妈便是说她被客人叫了出去。 韩江景那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还是有些奇妙的。 难不成有关阿柔的奥秘,与这个曲州有什么关系? 还有,为何阿柔的锁上会有糖葫芦? 这个糖葫芦应当是与明月姑娘的故事有什么关联的,虽然韩江景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极其肯定。 难不成这个匣子不是阿柔的? 那也不对,若不是阿柔的,何必要放在阿柔这里? 不过说不定这个锁是那位姑娘替阿柔上的,里面有些阿柔不愿意再瞧见的东西。 想着想着韩江景已经从家中出来,走到了泰安了。 此时,李罗安已经在泰安了, 见到了韩江景,李罗安给她讲了昨晚在衙门看那些杂记的发现。 “我查看了衙门内的往来商贩记录,梨园那个赫赫有名的昆曲班子是两年前才搬来长安的,所以那位明月姑娘大抵也不例外。” 两年前搬来的? 那正巧和大哥错开了,韩江城正好是两年前去的边疆。 所以这两年内韩江城一直不知道这个明月姑娘就在长安城。 不过韩江景更加好奇的倒不是这个。 “她们是从哪里搬来长安的?” “曲州。” 又是曲州。 曲州位处长安西北方,说远不算远,说近也部算近,若是骑快马日夜兼程,大约只要三日就能到,不过曲州地处东国最正中,又正巧在运河边,水陆交通都很便利,算的上是整个东国的交通枢纽,人流巨大,若是那些个人是从曲州搬过来的,那便不好办了。 韩江景不由得生出来一些想去曲州瞧一瞧的心思,说不定曲州是更加有线索的。 不过韩江景现在倒是不着急去曲州,此刻大概更加需要去找个人皮面具,若是有了人皮面具,差不多就能够去地下城和翠坊寻找线索了。 “走吧,我们去茅屋寻找宋姑娘和周公子。”韩江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走到了茅屋门口,此时宋敏儿和周知元正在用早膳。 吃的极其简单,桌上有些豆浆油条,不过看起来了他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阿景姑娘,李公子。早啊。”宋敏儿正好吃完,开始收拾碗筷,“你们吃了吗?” “谢谢姑娘关心,吃了。”李罗安道。 “吃了就行,我们去找罗希前辈。”周知元也是吃完了,也去帮忙宋敏儿去收拾桌子。 李罗安其实并不曾见到过罗希前辈,不过常常听他们提起来的,是个医术很是高明的前辈。 不过等到李罗安当真看见了罗希,还是惊讶了。 原先在李罗安脑海中刻画的罗希,是个花白头发,步履蹒跚的老太太。 谁知道居然是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不过韩江景还是告诉了李罗安,这位罗希前辈今年已经年过不惑了。 李罗安顿时肃然起敬。 “你们又过来做什么?”罗希本来看见有客人来了还很是开心,但一抬头看见是他们,又开始失望了起来,语气中也是满满的不耐烦。 宋敏儿早就习惯了太师姑这样的不耐烦。 韩江景和周知元原先已经来过一次了,也明白了这位罗希前辈的脾气,完全不担心。 不过李罗安倒是诚惶诚恐,生怕这位前辈会不给他们人皮面具。 不过很快他也开始不担心了。 罗希前辈看见了韩江景。 “江姑娘来啦?”罗希热情的拉过韩江景的手,“快来快来,尝一尝我的饺子。” “自从我听完你的话之后,就把饺子配方改良了许多,结果,一下子就多了许多客人。实在是太谢谢江姑娘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用谢,不用谢。”韩江景被罗希前辈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毕竟自己就是个无辜的小厨娘,只是随意教了她一些做饭的基本常识。 “江姑娘等着,我去给你煮饺子。”罗希松开手,飞一般的跑去了厨房门口。 “不用了不用了。”韩江赶忙推脱。 罗希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没事的,我少煮一些,大家都尝一尝。” 韩江景根本拦不住她。 周知元听到她要煮饺子,不由得开始有一些背后发凉。 一回想起来上次自己在这里吃的饺子,周知元还很后怕。 现在罗希前辈一进去了,整个前厅就剩他们四个,面面相觑。 这位罗希前辈实在是有些跳脱。 不过正好罗希前辈离开了,正好方便宋敏儿给韩江景,周知元,李罗安三人解释有关罗希前辈的故事。 从饺子馆,到年轻面貌,再到她高超的医术。 宋敏儿讲了好半天。 一直到这位罗希前辈把饺子端出来了,宋敏儿还未讲完。 罗希前辈生在医学世家,而且自幼天赋异禀,对医学有着天生的领悟力,七岁时就能替人把脉看病了。 后来年纪稍长,就接管了自家的医馆。本来这医馆是不会传给女孩子的,但是罗希前辈的其他兄弟,医术实在是比不上她,再加上他们几人都有心仕途,都去了太医院,就把家中的医馆留给了罗希。 不过,而今这个年代,对女子从医的意见实在是很大,自打罗希接手了医馆之后,原本还是极好的,但是等到一段时间后,因为有些其他医馆的竞争,开始有人造谣中伤。 开始不断有人说些,女子不配从医,女子从医有伤风化之类的话,还说罗希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替人把脉有伤风化。 慢慢的,来医馆的客人越来越少,再到后来,除了妇人生产根本就没有人再来了。 虽说还足够生活,但是罗希还是不愿意满足这些,她真的想要治病救人,而不是当一个稳婆。 宋敏儿刚刚说到这里,罗希前辈端着饺子出来了。 “来来来,吃饺子了。” 韩江景三人很是难过,故事正听的有趣,就被打断了,实在是太让人不满了。 不过当着罗希前辈的面,他们实在是不敢去接着问,万一罗希前辈不高兴怎么办? 所以还是吃饺子吧。 四人面面相觑,实在没人敢吃第一个。 大约僵持了有一小会儿,李罗安先动了筷子。 总结一句话,大约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他们看李罗安的表情,似乎和意料之中的有些不同,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痛苦。 反而又夹了一个饺子。 “你们吃啊。”李罗安招呼其余三人。 “好吃吗?”周知元还是不敢尝试,问道。 “还不错,算不上特别的美味,但也算不上难吃。” 周知元半信半疑的夹起来了一筷子,小心翼翼蘸上调料放进了嘴里。 似乎还不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惊喜的美味,但也就是正常饺子的味道,还算不错。 “怎么样怎么样?”罗希迫不及待看着韩江景。 韩江景还是有些余悸,不过还是夹了一个放在了嘴里。 看来罗希前辈还是听了自己的话,饺子的馅料有了极大进步。 芹菜鲜香,肉香醇厚,肉馅也调制的极好。与上次那个难以下咽的饺子相比,实在是进步神速。 当真是需要好好夸一夸的了。 “前辈的厨艺实在是精进了许多。”韩江景夸奖道。 “真的?”罗希当真是小孩子的模样,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抱着韩江景开始转圈。 “真的。”韩江景笑了笑。 “那都是江姑娘的功劳。要不是你悉心教导,我自然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的。” 罗希前辈果然一说到做饭就像小孩子一样,不禁夸,韩江景随意夸了一句,她就这么高兴。 李罗安不由得小声问了一句宋敏儿:“她当真过了不惑之年?” 宋敏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 韩江景见罗希很是高兴,觉得今日的很有机会得到人皮面具。 不过先让她高兴一会儿,等她冷静了下来,再提议此事。 等到韩江景四人把一盘子饺子都吃干净了之后,罗希就已经很冷静了。 “对了,你们这么一大堆人来找我到底做什么?”罗希又变回那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我知道,你们这群小子肯定不是来吃饺子的。” “太师姑知道就好。”宋敏儿笑着靠近了罗希,眼巴巴看着罗希,替她揉肩。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太师姑。”罗希瞥了一眼宋敏儿,又眼神转了转看着其余三人,“有人在的时候,直接叫前辈。” “好好好。”宋敏儿又开始替罗希捶腿,“那个,前辈啊,我们三人前来,就是想要前辈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 “也不是什么大忙。”宋敏儿笑道,“就是希望能够给我们三人,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韩江景看出来了罗希很是惊讶,还有些抗拒。 罗希先是看了一眼宋敏儿,之后又看了看他们三人:“你们也想要人皮面具?” 三人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小孩子要这做什么?”罗希似乎看着有些不满,“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我们不能被人认出来。”宋敏儿含糊其辞,“不过我是不太需要,他们三人有些需要。” 韩江景走过去拉了拉宋敏儿的衣袖:”敏儿,你现在可能需要这个面具了。“ “啊?”宋敏儿很是茫然。 “她们上次见过你了,怕是日后就认识你了。最好备一个,有备无患嘛。” 宋敏儿点了点头。 罗希看她们两人聊得起劲,丝毫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思。 “算了,你们年轻人要做什么事情,也不准备告诉我这有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罗希有些虚假的叹息道。 “前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韩江景很是无奈解释道。 “算了算了,不和你们玩闹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们什么时候要人皮面具?”罗希问道。 “越早越好,若是现在能拿到,下午便能用上。”宋敏儿笑道。 “下午用?”罗希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在前台的柜子中搜寻着什么,“若是下午用的话,那就不用给你们戴面具了,我直接给你们画。” “直接画?”宋敏儿很是疑惑。 在宋敏儿的记忆里,似乎太师姑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易容术除了人皮面具,还可以画的。 “对。”宋敏儿掏出来一大箱子东西,箱子里都是些胭脂水粉一类的,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类似于泥巴的东西。 “人皮面具那种东西,毕竟是一层皮覆盖在面上,皮肤被那样一张不透气的东西堵着,实在是不舒服,对面容也不好,很容易生出什么红斑的。” “不过若是画上去的就会好许多,虽然比起人皮面具麻烦了不少,但是比起人皮面具安全许多,对面部伤害也不大。不过人皮面具容易保存许多,而且使用起来也很便捷。” “不过我马上替你们画上之后,只能今天下午用一次,晚上必须要清洗干净,若是过夜,会更加伤害皮肤的。” “等你们下午用完之后,就来找我,我来替你们清洗,你们自己洗是洗不干净的。” 罗希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那个大箱子,把他们领去了自己的屋内。 “晚上的时候,大概人皮面具就做好了,我可以多给你们几个,不过有条件。” 罗希一边说,一边把那箱子里的东西铺在了桌上,铺了满满的一桌,都是些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价格不菲。 “什么条件?”韩江景捻起来一盒眉黛,打开闻了闻,似乎还不是长安城店铺的东西,韩江景用手摸了摸,在手背上画了一道,发觉是灰棕色的,很好看,跟长安城那些黑绿色的青黛都不一样。 似乎这个看起来更加贵重。 “江姑娘要教我做菜。”罗希指着韩江景道。 “就这个?”韩江景还在看眉黛,忽然听见了罗希前辈提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 还当是什么条件呢,不就是教她做菜而已,小事一桩。 韩江景打开了几个小匣子,发觉那一排都是画眉的眉黛,有颜色瞧起来不大好看的青黛,也有寻常的石黛,还有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螺子黛。 韩江景粗略数了数,大约有三四十盒。 更不要提那些满满当当的胭脂膏子的,韩江景瞧一瞧,发觉这胭脂膏子大概有小半个桌子,其他的还有些什么口脂,鸭蛋粉一类的也是数不胜数,那样小的小盒子,满满当当铺了三张桌子。 “看上哪一个了就自己拿,反正我多的紧。”此时罗希还未把她那个大匣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她一面拿着一面看宋敏儿和韩江景羡慕的表情,便道。 韩江景此生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妆品。 韩江景觉得自己的那些个胭脂膏子已经很多了,放在泰安自己每日收拾都要大半天,谁知道这罗希前辈有这么些个。 “这些有的是我替人看病的酬劳,有的是我自己闲来无事自己制的。”罗希解释道,“若是要易容你们,这些是必不可少的。” 说着,罗希终于把自己匣子中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便把韩江景喊了过来。 “江姑娘你先坐着,我先替你画。” “好。” 宋敏儿不愿走,想偷偷瞧一瞧太师姑是如何替人易容的,便朝罗希讨好的笑道:“前辈,我想在此处瞧一瞧应当怎么易容,不知道前辈同不同意啊?” 罗希瞥了宋敏儿一眼,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出去:“你的人皮面具做的如何了?现在还想要学其他的?先把人皮面具练好,别再此处碍手碍脚的。” 宋敏儿有些委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罗希瞧着宋敏儿走了,这才开始替韩江景易容。 “大约需要多久?”韩江景有些紧张,闭上了眼睛,任由罗希在自己脸上画着。 “用不了多久,约莫两刻便好了。” 韩江景感觉到罗希手法很是轻柔,似乎在拿着鸭蛋粉在自己脸上扑着。 “你想要什么模样的脸?”罗希问道。 韩江景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便让罗希随意发挥了。 罗希也不含糊,直接便上手了。 韩江景期间一直闭着眼睛,只感觉到罗希下手很是轻巧,听见的声音除了罗希拿瓶瓶罐罐的碰撞声之外就不在有了。 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在外面也是无聊,便拉着宋敏儿给他们讲刚刚未说完的故事。 “我刚刚说到了哪里?”宋敏儿自己也是无聊,正好给他们说故事。 后来,罗希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的鄙夷,便把医馆关上了,去游历东国,游山玩水了。后来在历镇的游历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瘟疫,当时整个历镇尸横遍野,实在是让人难受极了。 历镇极小,整个镇上的大夫都开始治病救人也还是不够,未救好几人,还有不少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当时罗希便亲自上阵,照顾病人,研制医药,日夜不停歇,医救好了不少人,还研制出来了医治此病的药来,一举消灭了这种瘟疫,救了整个镇子上的人。 此次一疫后,罗希前辈闻名天下。 那些从前不屑于找女子看病的,现在也过来找罗希前辈,求她帮忙医治,太医院也开始为罗希前辈开辟先例,让女子从医。 可是罗希前辈的心早就被这些人伤透了,实在是不想再一次回去从医,开始接着游历各国。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就回来了长安,那些太医们知道前辈的名声,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都愿意来找前辈。 前辈实在是不堪其扰,就开始在长安城中从事其他为生。 一开始,罗希前辈就去乐坊学琴,后来又去梨园学黄梅戏,再后来就是跳舞书画,反正她这么些年从医,银子足够的很,她现在爱如何就是如何,只要不有违东国律法,其他也无人管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等到宋敏儿牙牙学语了,宋大人就把宋敏儿送去罗希前辈这里,让她传授医术。 罗希前辈舍不得宋敏儿像她一样,被人非议,不愿意教她医术。 不过对宋敏儿还是极好的,即使不教她医术,罗希前辈也把自己这些年在长安学的这些七七八八的都教给了宋敏儿,对宋敏儿也是大方,又宠着她。 不过后来宋敏儿还是学了医,当时罗希前辈知道后,整整有七日不理宋敏儿。 后来,还是教了宋敏儿一些其他的,不过都是皮毛。 这几年,罗希前辈又爱上了做饭,便在黉街买下了这个饺子铺,卖饺子了。 “这么一听,这位前辈也是不容易,这么些年一直心系天下,却被自己心系的伤了心。”李罗安不由得感叹起来。 “世道对女子的确不公。这些对女子的成见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了。不知道这些可怕的偏见什么时候才能够从人们心中彻底消除。”周知元附和道。 此时,罗希前辈已经把韩江景面容都处理的好了。光是看脸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能认出来她就是韩江景。 不过罗希还是有些不够满意,若是时间在长一些的话,她还能把身型都修饰的不似韩江景。 韩江景倒是满意极了,光瞧着铜镜,韩江景完全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原先韩江景略有些圆润的鹅蛋脸,现在看上去已经是尖下巴了,再配上罗希替她画上的桃花眼,看起来虽是美艳,但是似乎不是很讨喜,有些刻薄。 看起来和韩江景本人的脸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实在是妙。 等到韩江景出去喊宋敏儿进来的时候,门外的三人瞧着她都很是震惊。 李罗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还是丝毫看不出来像是韩江景。除了衣服相似,其余就不再一样了。 “阿景?”李罗安试探叫了一声韩江景的名字。 “对。”韩江景转了一圈,“怎么样,是不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是我了?” 周知元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而宋敏儿看上去就冷静了许多。 毕竟她太师姑的实力,她还是知道的。不过宋敏儿心中还是稍微有些不满的。 为何她太师姑不肯把这样的好本事教给她? 实在是有些让人不高兴。 不过宋敏儿想起来自己制造人皮面具的速度和质量,便不再想跟太师姑提起来此事了。 还是好好练一练自己的水平,等到自己人皮面具练的·炉火纯青了再说吧。 “敏儿姑娘,罗希前辈让我教你进去,到你易容了。” “好。” 宋敏儿进去了。 韩江景没有听到原先宋敏儿讲的故事,正巧李罗安看她来了,便把这个故事又给韩江景讲了一遍,不过说实话,现在对着韩江景这张不像自己的脸,实在有些不习惯。 宋敏儿进去的时候,罗希前辈正在收拾自己刚刚给韩江景上妆用到的那些个妆品。 桌上有个盒子上画着簪花仕女图的小盒子,看起来很是精致好看,宋敏儿没忍住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平日上妆用的铅粉。 宋敏儿不由得有些疑惑,这铅粉对身体有害的,虽然不致死,但是太师姑一个医师不可能不知道,她怎么会用此物? 罗希前辈看着宋敏儿一脸疑惑看着她手上的小盒子,凑近一看才发觉宋敏儿手中拿的是自己前几日才制的粉。 “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去。等过几日我在制作新的。” “这是太师姑....啊不,前辈,这是前辈自己制作的?”宋敏儿急忙改口。 “对。你若是自己在家闲来无事也可以自己制,反正只要寻常吃的大米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花之类的,你自己喜欢就行。” “怎么制?”宋敏儿来了兴趣。 罗希拉着宋敏儿做到自己面前,一边替她易容一边说。 “这制起来倒是不难,就是有些麻烦了。” 先把大米泡上一会儿,然后熬煮上一大锅大米汤,在这期间拿出来些晒干的益母草,研制成粉末,与米汤混合,揉捏成团子,放在炭火上炙烤,炙烤到表面焦黑后,拿出来,去掉外面的焦黑的皮,拿出里面的干粉再次研磨,后再加入一些珍珠粉之后,再一次加入一些米汤,揉搓成团,加入一些不论是什么花的花汁,再后来就拿出来,同上面一样炙烤研磨就好了。 宋敏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这还不难?” “若是这都麻烦了,那你还是不要学着制了,其他眉黛什么的更加麻烦的。”罗希摇了摇头。 宋敏儿倒不是当真想要学,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听完之后,更加不想要学了。实在太过麻烦了。 “好了。” 正说着,宋敏儿就听见了罗希前辈开始说此话了。 “这么快?”宋敏儿记得韩江景进去的时候似乎画了有两刻钟,现在估计还没有一刻钟就好了。 “不是说你和那些人不是很熟悉吗?”罗希开始收拾了那些妆品,“那便不用画的如此精致,只要大致看上去不相似就是了。” 罗希递了铜镜给宋敏儿,让她自己看一看。 宋敏儿接过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看起来似乎圆了不少,但是看起来机灵可爱了,杏眼桃腮,倒还有些像罗希前辈现在的模样。 “对了,为何前辈你看起来不会变老?” 宋敏儿其实一直都不大在意太师姑的容貌,毕竟自幼就和她在一起的,每日都见着,根本发觉不出来她容貌有什么变化。 等这次看见了其余三人的反应,宋敏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太师姑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她也有些好奇了。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我这一生无情,自然不会老。”罗希正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宋敏儿,笑起来。 “不过敏儿你,估计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宋敏儿一脸茫然:“前辈为何这么说啊?” “你心中不知道?”罗希笑着。 第一百三十章 “我自然不知道。”宋敏儿还是一脸无辜。 “我瞧着,你和那位周姓小子,似乎有什么苗头啊?” 宋敏儿下意识想要解释,但话都到了嘴边,忽然也说不出来了。 似乎太师姑说的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的确周大哥和自己是有些苗头的。 “你别着急解释,我心中都明白的。”罗希前辈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遇上个好人不容易,太师姑瞧着那个小子不错。” “谢谢师姑。”宋敏儿嘴唇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说出来了这么四个字。 “好啦。”罗希拍拍宋敏儿的肩膀,“敏儿幸福就好了,太师姑希望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罗希把宋敏儿推了出去:“现在,出去把外面的两个小子都叫进来,我来替他们易容。” “好。” 宋敏儿一出去,其余三人看见了她,除了韩江景十分惊讶之外,其余两人看起来还是比较冷静的。 “虽然易容精细,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是很相似的。”周知元评价道,“韩姑娘的脸就不一样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了。” 虽然有镜子,不过是铜镜,很是不清晰,韩江景看不不大清楚自己的模样,所以在瞧见宋敏儿出来的那样效果,已经很惊讶了。 “前辈让我把你们二人喊进去。” “我们两人?”李罗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知元,“为何你们是一个一个去,我俩是一起去的?” “不知道,前辈是这么说的。” “走吧。”周知元直接走了进去。 等到他们两人都进去了,韩江景才开始分析道。 “想来前辈应当是不大习惯单独和男子在一个屋子中呆着这么久。” 宋敏儿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从不曾见到过师姑曾和哪位男子有过什么来往。” 两人反正也是闲来无事,还都是女子,正好可聊的多,加上刚刚在前辈屋子里面瞧见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两人就开始闲聊起来自己喜欢的那几家胭脂膏子,香粉,绸缎,布料之类的,聊得很是开心。 不过聊了一会儿,李罗安和周知元就双双出来了。 当然,既然是罗希前辈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的,不过比起韩江景和宋敏儿的,他们两人易容出来的面貌就有些平庸。 自然也不是丑,不过是比起他们两人的原本面貌,实在是逊色的许多,再对比韩江景和宋敏儿画出来的那样顾盼生姿的美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而李罗安两人的瞧着那么平庸,不由得感叹罗希前辈的厚此薄彼。 不过平庸些自然也不是坏处,若是太过俊朗,怕是还会有些扎眼,这样的容貌,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甚是满意。 感谢完了罗希前辈,几人便是离开了饺子馆。 现在这个时辰,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韩江景懒得回泰安做饭了,直接带他们去了自己常吃的那一家店。 长安地处东国北部,常吃面食,什么油泼面肉夹馍一类在长安市井小吃中十分盛行,但那些达官贵人就偏爱米食一类。 韩江景倒是米食面食都喜欢,今日要吃的这家店便是个面食为主的店,水盆羊肉。 主食是月牙饼,汤里面还有些粉条,口感爽滑,肉烂汤鲜。 韩江景常过来吃的,因为自己做这样的水盆羊肉炖汤实在是麻烦,而且就算炖好了,自己一人也吃不完的,若要是吃几日也对身体不好,所以韩江景基本不自己动手做的。 这里还有些泡馍之类的,味道也是极好,韩江景很是喜欢此处。 等几人都吃饱了,便打算着要去地下城了。 只是,要去地下城还是要经过赌坊,此时周知元已经易容了,不能再以赌坊主的身份出现,所以这么看来,他们四人还是要去到赌坊,不仅仅是要去赌坊,看来他们还得赌上几把。 就算周知元不易容,他也不敢再以真面貌去赌坊了,毕竟自己已经直面了那位月姑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赌坊本来就是她的,现在差不多也应当把这个赌坊还给她了。 不过眼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忽然拱手让人忽然有些让人难受,不过回想起来,自己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原来都是一场空。 算下来,除了这些银子,自己居然什么都不曾留下来。果然是与虎谋皮,竹篮打水。 不过幸而自己在赌坊这么些年,还是留下来了什么的,比如这么一身听骰子的好本领。 虽然周知元自己不好赌,但是毕竟身在赌坊这么多年,必要时也是有客人会来找周知元比试,周知元自然是不能输的,不然便是丢了赌坊的脸面。 所以他便找那些泼皮乞丐学了一些摇色听色的知识,这样一来,逢赌必胜。 所以这次周知元带着其余三人直接进来了赌坊。 “为何我们不从白鹿书院的竹屋那里走?”韩江景有些疑惑,低声问道。 “竹屋我是让赌坊小厮帮忙修葺的。”周知元压低声音回答韩江景的疑惑,“我不知道那位小厮到底是不是那位月姑娘的人。我也不敢让你们同我一起冒这个险。” 本来想要进入地下城,需要经过周知元的同意,可是周知元都已经离开了。不知道那位月姑娘有没有找到新人接手。 不过周知元是不敢冒险的,若是真的去报备了,他们三人的身份可是不能细挖的,现在只要想办法去到内室,自己就能够进去。 毕竟当年自己还是留了一手的,在修缮的时候,周知元偷偷挖了一个通向竹屋和地下城店小道,上交地图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把此处画上去。 现在应该能够派上用场了,前提是那位明月姑娘还不知道这里的有这样一条密道。 中午的时辰,赌坊寻常是不开门的。 不过这几日过节,赌坊按照惯例,过节的几日整日都开着门的,不过人不如晚上多,此时过去不太好浑水摸鱼。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时赌坊的人算不得是极多的,相较晚上的人山人海,实在是少的可怜。 不过若是对比其他家的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进到赌坊时,平日里那小厮就迎上来了,倒让周知元忽然慌乱了一下。 “四位客官第一次来吧?小的瞧着您有些面生,快快快,请进。”那小厮热情的很。 周知元实在是与这位小厮熟悉的很了,偏偏要装出来一副不熟悉的模样,还是有些困难。 “不错。本大爷第一次来,看着这个赌坊人多,热闹。” 李罗安看着周知元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便让自己开了口。 不得不说,李罗安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装得实在是。 不大像。 总是透着些许的尴尬。 韩江景和宋敏儿之后如是评价道。 不过看起来那位小厮倒是很相信,还是如此的热情,先让他们几人在前厅赌了几把。 周知元听骰子的本事还未落下,每局必赢,大约赢了有五六次之后,那小厮便领着他们去了里面的大赌厅。 若是再若是再赢上十次,就会有人来带着他们进入内室,这样一来,周知元就有办法让他们进去地下城了。 不过,一进入辽阔的赌厅之后,那小厮却不再让他们四人在一起了。 “瞧着这里头人多,四位少爷小姐不用总是聚在一桌上的,随意散开去赌。” 宋敏儿有些慌乱了,她虽然说知道赌法规矩,但是运气极差。 “不要,本小姐就要同他们几人一起。”宋敏儿双手抱在前胸。 “若是小姐愿意一起,小的也没办法。”那小厮还是好声好气的赔笑道,“不过嘛,我家主人定下来的规矩,若是你们四人执意一起的话,那就算赢上了十局,也不能进入内室的。” 宋敏儿偏过头,看了一眼周知元,只见周知元把脸别过去了。 看来的确是他定下来的规矩。 周知元没想到自己定下来的规矩,居然把自己摆了一道,本来他定下来这么一个规矩就是为了防止有成群结队的官差下来,这样的法子可以分散那些官差,人少些就方便对付,结果现在自己却没法子了。 “内室,有什么不同?”韩江景装作无知的样子问道。 做戏要做全套的,这样才不容易穿帮。 “内室自然是会比现在这处有趣的多了。”那小厮答道。 “既然有趣,那小爷就去。不久是分散开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李罗安一脸不耐烦。 一时半会儿,倒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除了听这个小厮的分散开,他们也没有其他主意。 不过,李罗安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这里头这么大,内室那么多,小爷要是赢了之后不跟他们在一块怎么办啊?” “这样,小的给您记着,到时候四位若是都能通过,就给您四个安排在一个内室里面,这样行不行?”那小厮哈着腰,一脸讨好。 “这样啊,也不是不行。”李罗安摸着下巴,迟疑道。 “好咧,那小的这就去办。几位少爷小姐现在可以去玩儿了,自然有专门的人记着的。”那小厮说完话,转头离开了。 周知元不由得感慨万千:这小厮也是不容易,自己在赌坊这么多年,虽说是知道他们要笑脸迎客,但倒还真没自己这样经历过,今日瞧上这么一会儿,觉得他是当真的不容易。 这么多客人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当真是奇人。 周知元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月姑娘到底是有怎么样的魅力,能让这么多人替她卖命。 这么多年来,周知元一直把此人当成自己的心腹,此人看起来也是一直忠心耿耿,实在是不像有二心的样子。 果然是人心叵测。 周知元现在也不再愿意去想这些了,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其他三人,周知元很是担心他们几人赢不到十局就没有筹码了。 周知元原先赢了有五局,现在手头上筹码还有许多,他只拿了堪堪足够一局使用的最低筹码,其余都留给了其他人。 韩江景是会赌的,不过技术一般,小时侯母亲教过,自己无事也会和家里的丫鬟赌一赌,看运气的成分比较多。 李罗安也是肯定会多,他不但会,还在这里赌过几次,有些经验。 所以他们二人也没有拿多少的筹码,把大部分都留给了宋敏儿。 宋敏儿从来没有赌过,这里的规矩也是刚刚听韩江景和李罗安说的。宋敏儿心底很是没底,不过摸着自己荷包里沉甸甸的筹码,感觉好了不少。 这样一分开,除了周知元胸有成竹,其他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慌乱。 周知元每把必赢,赢了之后,便把筹码分给其他三人,这就留足够玩上一局的。 不到一刻,周知元就已经赢上了十局,那小厮已经带着他去到了内室。 此时,韩江景才开始了一局,她原先一直在观察着四周的赌客是如何赌的,结果发觉那些客人好像当真是凭运气下注的。 李罗安倒是快了一些,一共赌了有五把,赢了四把输了一次。不过他内心还是有些复杂。上一次来赌,一心想要输,这次反倒是拼命的想要赢。 不过根据上次经验,李罗安每次都压人少的一边。 并且李罗安发现了,似乎那个赌坊摇骰子的人会为了不让赌坊赔太多而出老千,故意让人多的那部分输。 李罗安尝试了几次,发现的确是如此,不过赌坊为了不让那些客人流失过多,还是会让那些人赢上一些。 所以李罗安基本上是在靠运气,赌到底哪一桌会赢的。 幸好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大约总共赌了有十五局后,也已经赢了有十局,已经过去找了周知元。 李罗安过去的时候,发现周知元已经无聊的在内室吃了好半天的点心,那一小盒子都被他吃干净了。 看到李罗安过来了,周知元一开始还未认出来,毕竟那个易容术的确是厉害,现在李罗安的脸看起来很是让人记不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周知元认出来李罗安之后,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已经自己一人在此处呆上了大约有半时辰了,好不容易看见个熟人。 “她们怎么样了?”周知元替李罗安倒了一杯茶水,一脸高兴打听消息。 “我进来之前,阿景赢了五局,宋姑娘赢了三局。我把身上筹码都给了他们两人,害怕他们会没有了筹码,不过我走之前看她们还有不少筹码,想来是没问题的。” “都已经半时辰了,她们怎么这么慢?” “阿景找到了赌坊还有打麻雀牌的地方,她说她麻雀牌打的好,赢应该没问题。至于宋姑娘,她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只能在四处转转凭运气。” “的确是有麻雀牌的,不过我不怎么会打,那个的确浪费时间。敏儿的话,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疼,她不会赌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医学痴,没人会打麻雀牌,更没有人会赌的。” “那只能靠她自己了,不过她这么聪明,一定自己有办法的。而且她还有那么多的筹码,一定自己有办法。” “这倒是真的。”周知元表示赞同的很。 其实,在李罗安说话的功夫,宋敏儿已经输的只剩下一局的筹码了,她现在不敢再继续随意的压大压小了。 她便四处走一走,想看看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们三人去吧,自己等着。宋敏儿有些泄气的想着。 不过她确实还是挺想要去地下城看一看的,毕竟听他们说的意思,那里应当是极其有趣的,肯定是比别的地方有趣。 自己这么聪明,应当不会没有办法吧? 宋敏儿想着,赌坊这么些人,总有几个厉害的,反正自己还剩一局就满十局了,虽说前面胜率实在是低的可怜,不过好歹是凑上来了九次,就差这一次了。 宋敏儿不着急,一直在寻找那些看起来厉害的赌客,专找那些厉害的人留意着,最好一次都不要输最好。 宋敏儿就是如此,一直观察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宋敏儿看了他许久,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头,这位一次都没有输过。 大不了,赌上一回? 宋敏儿小心翼翼跟上了那人,干脆跟着他的赌注来下注。 “来来来,压大压小,买定离手了啊。”宋敏儿听着那赌坊坐庄的小厮摇骰子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等那小厮摇完了,那位大叔迟疑了片刻,先是在“大”上晃了一晃,结果还是压在了“小”上。宋敏儿看那位大叔押了小,自己也不迟疑,跟着押了小。 “来来来,诸位客官,都下好注了?”那小厮把手按在了摇骰子的骰盅上,“开了。” “呦,十点,大。” 宋敏儿耳边充斥了其他赌客的声音,自己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大!赢了赢了。” “大?又输了。” 赌客或悲或喜,而宋敏儿却倒是只有那种极其头疼的悲伤。 “呜呜呜,居然是大,我怕是不能去地下城了。”宋敏儿好失望,可有不敢出声,只能自己默默咬着手绢。 看来自己是没机会了,只能等着一会儿小厮来找她,顺便让他跟其他几人说一声,自己没机会去了。 宋敏儿看了一眼那位大叔,瞧着他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又联想起来他之前的迟疑,忽然便顿悟了。 看来这次大叔是故意输的。 宋敏儿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猪脑子:刚刚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细节? 正敲着,忽然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的衣袖,低低喊道:“敏儿姑娘?” 声音很是熟悉,宋敏儿一瞧,是个陌生的女子,容貌妖艳。 “敏儿姑娘,我找了你许久。” 宋敏儿这才想起来这是韩江景,易容了之后,宋敏儿都不大认识了。 “怎样?你十次都结束了?”宋敏儿问道。 “还差一次。”韩江景小声道,“若是都结束了,我怕是会直接去了内室,就不再能找到你了。担心你没有了筹码,正好我打麻雀牌赢到现在了,就来找你了。” “恩人。”宋敏儿毕竟和韩江景还不是特别熟悉,只是拉着了韩江景的手。 倒是极难想象她现在的激动,本以为会是穷途了,谁知道居然还有了个人来帮她。 当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韩江景把手头上筹码一大半都分给了宋敏儿,够她玩上好几局了。 宋敏儿估算着,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全都输了吧。 韩江景又回去打麻雀牌了。 宋敏儿想着一局麻雀牌的时间,差不多自己也应该能够赢上一局了吧。 宋敏儿还是跟着那位大叔,她就不相信自己运气会这么差,原本那大叔都是逢赌必赢的,她一过去就输了? 果不其然,第二把,宋敏儿跟着那位大叔下了注,果然便赢了。 只是宋敏儿不知道那位大叔也是和自己一般,正好是赢了第十把了。 小厮来的时候,便把两人都带去了内室。 宋敏儿一直低着头,害怕那位大叔发觉自己是跟着他的。 其实内室就是在楼上的小房间,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在屋子里面,人也少一些,那位大叔似乎也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其余几人在的小房间。 只是若是人多了,怕是她们行事不方便,这么一来偷偷溜走都不便了。 不过,自己似乎也没有权利说不想要让其他人同行,只得等着看周知元有什么办法了。 此时,韩江景的麻雀牌已经打完了,正巧第十次,刚刚一结束,那位小厮就过来了。 其实韩江景还有些好奇为何那些小厮这么精确就能找到那些一共赢了十次的赌客。 不过看着这里的小厮人数,韩江景倒是没有那么疑惑了。 这里少说又三四十个小厮,现在客人估计也没有三百,一人记十个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里的主人实在是财大气粗,请得起这么多小厮。 不过主人,韩江景似乎还认得。 周知元嘛。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江景被原先那位小厮领着去了内室。 原先韩江景他们几人都是在底下的大厅的,等到赢上了十局,才会有人带着他们顺着楼梯上来到了二层。 二层也没什么新奇的,跟下面没什么不同的,也是有许多的赌桌,比下面还小一些。不过二层的客人的衣着谈吐看起来明显是比二层的要高级一些。 那些个客人大多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再不济也是上好的棉布,上面的花纹刺绣也是繁复华丽。 韩江景穿的普通,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位小厮领着韩江景进来了一个小室中来,便转身离开了。 那小室瞧着倒是普通,不是简陋也算不上豪华,里面的赌桌是寻常的桐木,但做工精致,装饰品也不多,不过有个小小茶几,上面摆满了茶具和装茶点的小盘子。 韩江景瞧见了有三人围着那个小茶几,几乎把上面所有的茶点都吃干净了。 韩江景正心想着,到底是哪里的糕点,这么好吃,结果走上去一看,是李罗安三人。 三人一看见了韩江景,感动的都要流泪了。 看着桌上糕点的数目,还有茶壶中茶水的温度,他们似乎已经等了有许久了。 韩江景不好意思笑了笑:倒不是自己太慢了,只是麻雀牌的确比投骰子要浪费时间。 四周小室内客人虽说是不多的,但是这个内室毕竟是太小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动作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现在他们连说话都是小声的,还不敢称呼名字,生怕被人发现了。 毕竟周知元认识不少这里的老赌客。 例如那位坐在角落的那位大叔,就是宋敏儿跟着的那位赌术高明的中年大叔,就是周知元的熟人。 “别看那位中年男子瞧着平平无奇,实际上腰缠万贯且赌术高明,在长安开了一家打铁铺子,生意兴隆。“周知元悄悄指了指那位坐在角落的赌客。 “我就是跟着这位前辈才进来的。“宋敏儿附和道。 韩江景顺着周知元说的角落瞧过去,发现那人不知道为何,瞧着十分眼熟。 不过韩江景敢肯定自己不认识那人,说不定是来泰安吃过饭的,所以才会看着眼熟。 “既然都齐了,为何我们还不动身,坐在这里闲谈?“韩江景很是不能理解周知元一脸冷静在此处喝茶的模样。 “不着急,再等等。“周知元拿起茶杯,又默默呷了一口,“等到再有人进来,我们便方便离开了。“ “为何?“宋敏儿不解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 宋敏儿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何要等到人多才能继续,当真是让人费解。 “还要在等到几人?“李罗安不想知道理由,只想知道还需要多久。 周知元比了一个手势:“六人便足够了。“ 韩江景也不想再问了,反正六人也不多。 四人便是坐在此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一直在等到六人齐全了。 四人就是这么等着,终究等到了进来了六人。 周知元放下来了手上的茶杯,轻轻敲了敲桌子,低声道了一句:“终于足够了。“ 说罢,示意宋敏儿三人可以动身了。 周知元率先走进了内室里头那个极小的盥洗室。 那只是个洗手的地方,不是茅房所以一时间进去几个人倒也不奇怪。 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里头有几桶水,还有几个小小的铜盆,其余就什么都不在有了,地方极小,一下子进去四人实在是有些拥挤。 周知元进去的时候不做声的,只是用手提了其中一个水桶,将其挪动到了另一个位置,又把其他水桶中的水舀了一些进去。 忽然,便听见了一声轻响,所在的小室忽然就开始向下降了。 不过下降的时辰不长,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停下来了。 只听得吱呀一声,墙上开了个小门,往前看过去,是一道悠长悠长的小道。 仅仅是容一人的通过的小道。 “此处机关,需要有足够重量才能打开的,所以需要有足够多的人。“周知元解释道。 韩江景环顾四周,看着昏暗,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周知元看出来他们的疑惑,也不解释,只是让他们跟上自己,自己先行进来了那小道,点燃了几个火折子,递给他们一人一个。 这样一来,前路倒不至于太过黑暗。 这道里走着,大家都安静的很,幸而这小道不算得长,只一会儿,便到了尽头。 尽头是扇门,宋敏儿是不曾见过,不过韩江景和李罗安都认得。 那是地下城的门,虽说不是同一扇门,不过模样是相同的。 伸手推开那扇门,满目金碧辉煌。 照不进日光地方,却还是如此的灯火通明。 这扇门进来的地方,是个舞榭,倒像是一朵花的模样,通体是朱红色的楼阁。 ,外头还有两株松树,虽已经是寒冬里了,但松树仍翠,远远瞧上去,像衬托舞榭的绿叶一般。 舞榭外面,还有个歌台,上面有位绿衫女子,手拿琵琶,弹了一曲霓裳,如仙乐一般缓缓流淌,地下听众也都如痴如醉。 台子上除了这位绿衫女子,还有不少的舞姬,皆是围绕着这位绿衫女子,伴随着曲乐舞动,身着粉色衣衫,旋转起来,倒像是鲜花环绕着绿叶一般,与她们舞榭的整体装饰有相反又相同,有一种奇妙的美感。 宋敏儿已经被此处的繁华惊呆了。 平日在长安城地面上行走着,看万家灯火,盛世太平,谁曾想到这地底下,还有这样一番的风景。 舞榭歌台,亭台楼阁,往来商贩,奇珍异宝。当真是叫人不由得慨叹。 绕过舞榭,往前走几步,便来了浣碧阁。 此处浣碧阁倒是比长安城的翠坊大上了许多,外头揽客的姑娘也多了不少,还看见有不少高鼻深目的异域模样的女子。 “这样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也是有不少姑娘过得难了。这里的窑姐儿,说来也不会比翠坊的窑姐儿幸福多少。“韩江景也不由得感慨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在世,哪里有容易的?“宋敏儿轻轻摇了摇头。 韩江景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其他人一齐走着。 浣碧阁后,是个露天的梨园,上书梨花台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叫人看来不由得感叹此处的恢宏。 再朝前走,就是那些客栈酒楼了,正是韩江景和李罗安上次进来的地方。 后面珍宝楼,闲云庄一类卖珠宝绸缎的店铺,热闹非凡。 不过再往后走,就连周知元都不认识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了有一刻时辰,似乎才走了地下城大小不到千分之一,一眼也望不见尽头。 本来说着是下来查探的,这样下来,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除了漫无目的的闲逛,几人都失去了目标。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到底如何查探?“李罗安最先泄气了。 此时几人才停下来了脚步,意识到就是这么走着不是办法。 “你们带了糖葫芦钱币没有?“周知元停下脚步,问韩江景和李罗安道。 李罗安点了点头,把自己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递给了周知元。今日早晨出门时,知道下午要来地下城,特意把周知元上次给的满满一袋子钱币带了来。 “带了就好。“周知元借过钱袋,“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去挥霍这些钱币了。“ “这有些牵强。“宋敏儿没头没脑接了这么一句。 “可是除了这个牵强的法子,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赌一把。“周知元道。 韩江景和周知元有些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了。 幸而梨花台的戏票子不算贵,每人只要两个钱币,他们四人都进去也用不了太多钱币。 不过若是换算成了银子,倒是不少了。 不过反正这个钱币也不是他们自己努力赚来的,他们用着也不心疼。 没错,他们去了梨园。 又是梨园。 他们四人唯一能想起来的,跟那位明月姑娘相干的事情,就是这个梨园了。 这样一想,他们对这位明月姑娘的了解实在是少的可怜。 这里的戏园子和长安城的不同。 长安城的梨园,是每个戏班子一片地方,想听什么的自己过去,那些戏票子也是各家收各家的。 而这里的戏园子,是每个戏班子公用一个巨大的戏园子,每个戏班用的时间错开来。 下午的时候,正巧是在唱昆曲。 远远的,韩江景就听见了游园惊梦的唱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这一句,韩江景全身都酥麻了,像是有一根绳子牵着她,不由自主的走向了那处。 不得不慨叹,如此旋律音色,听来,倒是比那位明月姑娘的更加悠扬婉转,让人不由得驻足倾听。 本以为那位明月姑娘就已经是世上最最顶尖的杜丽娘了,谁知道还有这样的“杜丽娘“,仿佛她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还给世人一个真真正正活生生的杜丽娘。 韩江景都要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一心只记得听戏,仿佛自己来这里一遭,就是为了听上这样的一场戏。 若非是李罗安喊住她,她几乎要沉醉了。 “阿景,你去哪儿?“ 李罗安拉住韩江景的衣袖。 韩江景这才回过神来,停住了步伐。 “抱歉,忽然晃神了。“韩江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回过头,却忽然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容。 那人瞥了一眼韩江景,但很快就转移了目光。不过还是被韩江景捕捉到了。 是在赌坊遇上的那一位中年男子。 韩江景瞧见那位男子漆黑的眼睛,眼神颇有深意,忽然清醒了许多。 那人给韩江景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就像是。 就像是在翠坊遇见的那一位黑衣人。 韩江景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挥洒出去。 “我们去那边看一看。“韩江景想要往唱游园惊梦的展厅里面走。 其他几人也没有反驳,一齐走向那处,正要进去的时候,宋敏儿忽然制止了。 “快走。“宋敏儿拉住走在她前面的周知元的衣袖,将他往后拉了拉,好让前面的韩江景和李罗安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原本韩江景还想要问缘由,但见宋敏儿的神色慌张,便不问了,只跟着她走到了一个开阔一些的地方。 走到几乎听不见那昆曲唱腔的地方的时候,宋敏儿才停下脚步。 “那屋子里面,有会造成幻觉的幻香。“宋敏儿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你们闻到那一股淡到不可察觉的香气没有?那样清淡又甘甜的香气,有些像是柑橘的气息。“ 已经离得远了,李罗安和周知元抽动鼻息,不曾闻到。 韩江景就不同了,她一进来梨花台中,就闻到了那样的清香。 想来这就是她刚刚如痴如醉的原因。 她是个厨子,对味道很敏感。 不过给宋敏儿这么一说,其余几人更想要去一探究竟了。、 “我身上没有解药。别想了。“宋敏儿果断打断了他们的念想。 不过一想到这里有故事,自己却不能一探,宋敏儿自己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遗憾了。 可惜自己没有带解药,在没解药的情况下,这些幻香太危险了,宋敏儿不敢冒险的。 自己平日带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解药,都没有机会用到,谁知道就这么一次偷懒不带,就正巧需要了。 宋敏儿好生郁闷。 李罗安和周知元也是明显的失落。 只有韩江景,不知道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宋敏儿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中招产生幻觉了,毕竟她刚刚走在最前面。 直到她掏出来了一个红色冰裂纹的药瓶。 “这个是罗前辈给的,说是能解世间大部分毒药。就是有些副作用,对身体不好。“韩江景把药瓶递给宋敏儿,“敏儿姑娘,你看看这个能不能解那味迷幻药。“ “既然是我太师姑说的能解大部分毒,那应当就是能用的吧。“宋敏儿接过瓷瓶,给自己打气道。 其实宋敏儿心中也有些忐忑的,毕竟世间有千万种毒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敏儿轻轻揭开了那红瓷瓶的盖子,嗅了嗅。 倒是的的确确有解药的味道,不过又似乎不止有解药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 不过这倒是的的确确可以拿来当做解药,就是不知道其他的几样会不会有些副作用什么都。 不过既然是师姑给的,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她不会有这样低级的错误。 “应该可以解毒。“宋敏儿肯定道。 说罢又歪了歪头:“不过我不太确定药效如何,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上太久。“ “好。“韩江景先是沉不住气,一把拿过来了药瓶,倒出来了一些在手心里,混着清水喝下去了。 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也想学着韩江景的服下药粉,却被宋敏儿打断了。 “其实,这倒不一定需要含服,可以涂在鼻子下。“ 韩江景表情很是复杂。 毕竟这个药粉,真的好苦啊。 “不过,含服效果好一些。“宋敏儿安慰韩江景道。 韩江景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结果忽然又听见了宋敏儿来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这些药一起喝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 韩江景已经开始想把药粉吐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放弃了,决定还是这样跟着他们一起去吧,毕竟自己鼻子太灵了,离得那么远都能闻到迷幻香。 若是药效不强一些,自己一定是会,中招的。 没错,就是这样。 韩江景安慰自己道。 就这样,几人一齐去了刚才那个唱游园惊梦;;地方。 还没到门口,离得很远的地方,韩江景就闻到了那一股柑橘香味。 那唱腔,还是那样的动人,不过不再有这样令人不由自主上前的魔力了。 而李罗安和周知元就不同了,他们两人进来了室内,才闻到了那一股沁人心脾的柑橘香。 里面的客人大多是如痴如醉的表情,不过除了那样如痴如醉的表情,似乎就没有其他中毒迹象了。 “这迷幻药的剂量很小,估计只是吸引客人的手段。“宋敏儿低声道,“不过这迷幻药对身体伤害很大,还会使人上瘾,很是可怕。“ 这样招揽客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恶劣。 明明此处的小花旦唱腔已经是很优秀了,在韩江景听来,倒是比号称长安第一的明月姑娘还是要美妙几分。 这样的实力,何必需要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韩江景不能理解,也对此很是不屑。 不过在此处,他们似乎也没有这样揽客的必要。 毕竟这里就此处这一块,都是一个戏班子的,何必争这些? “这里怕是有什么不得见人,所以才用这样的迷幻药。“ 四人找到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听见宋敏儿小声来了这么一句。 “此话怎讲?“韩江景装作喝茶的样子,拿起杯子,装出如痴如醉的模样。 “这药不便宜,要是拿来揽客,怕是他们会血本无归。“宋敏儿翘起兰花指,装作无意划过台上那位,“看她的脸上。“ 韩江景这才定睛一看,台上那位杜丽娘,脸上又道很是明显的疤痕,就算是隔着这么厚重的油彩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难不成,此人就是为了要让人看不清楚自己脸上的伤疤,才燃烧这迷幻药的? 那她还有什么挣头? 难不成是为了什么理想之类的话? 不感兴趣。 若是这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伤天害理,韩江景也没有心思去管。 “这个姑娘唱腔和上面那位很像啊。“周知元来了这么一句。 韩江景不听戏的,她听不出来唱腔这么一回事,不过听周知元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一些类似,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 宋敏儿倒是懂些戏曲,只是限于一些。 “似乎是有一些像来着。“ 宋敏儿刚刚一直在研究这茶里有没有毒,听了周知元的话才开始听了这么几句,倒是真觉得有些相似。 “要不,一会儿去看一看?李罗安提议道。 实话实说,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了。 只能指望她唱的快一些了。 不知道她要唱到什么时候,韩江景记得她是从开头唱的。 要是她要唱完,估计他们要等挺久了。 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就有些让人头疼,若是有收获倒是还好,倘若没有收获,岂不是白费了这一个下午,更不要提罗希前辈的苦心和在赌坊那儿蹉跎的功夫了。 可是若不去,不论怎么说韩江景心中都有一些不快。 若失去了这一次机会,说不定以后就不再有机会知道了,万一这就是关键线索呢? 就这样,几人纠结了许久,决定等上半时辰,若她还不结束,自己就离开。 这位姑娘虽然面上有疤,但是五官周正,身段也好,唱的也是余音绕梁,韩江景四人在此处等着也不算得煎熬,反而倒是有些忙里偷闲的意思。 幸而几人运气不错,那姑娘只唱了一场,就不再唱了。这个地方也不再是昆曲班子的地方了,据说下一场是唱梆子戏的,原先这里的客人也走了干净了,场内只剩下那些洒扫整理的戏班下人,还有些布置背景的戏子们。 “客官,我们这一场结束了,您瞧着您在这儿,小的们也不大方便收拾,您看是不是?”那小厮委婉的想请韩江景四人离开。 “要让本小姐离开也行。”韩江景双手抱在胸前,把脸扭到一边去,“本小姐要见刚才唱杜丽娘的那姑娘。” “不是,姑奶奶。”那小厮脸都要笑僵了,“我们家姑娘不见客。” “那本小姐就赖着不走了,等人把我赶出去。”韩江景坐在椅子上,朝后一靠。 “姑奶奶啊,这场子接下来不是我们的了,若您不走的话,这里的老板会给我们戏班子加租钱的。”那小厮哭丧着脸,明明心中不忿,却又不敢和韩江景说重话。 “这与本小姐没关系了。”韩江景还是不做声。 “呦喂,几位客官帮我劝劝吧,不然小的就要倒大霉了。”那小厮转而看向剩下三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找我们也没用的,我们家小姐的身份,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听人劝?”李罗安添油加醋道。 不得不说,韩江景这次装得倒是极像,虽说她自己不是这样的大小姐性子,但是毕竟在离开家开泰安之前的十几年间,还是和各家各户大小姐打过交道的,那些刁蛮的,任性的,她见到的也不少。 在离开家开泰安之后,见到的就更多了。开店的时候,那些个颐指气使的客官,韩江景一想到就头疼。 不过今日自己这样放肆了一会,倒觉得的确是舒坦的很。 怪不得那些千金小姐大多娇蛮,原来是这样的理由。看来自己有机会也要这样蛮横无理一次,尤其是对爹爹和兄长。 听了李罗安的话,那小厮咬咬牙,直起身来。 “小的替您去问一问我家姑娘。” “去吧。”韩江景挥了挥手。 那小厮点点头,一脸为难的过去了。 见那小厮一走,韩江景立刻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幸好没人找人把我们打出去。” “阿景姑娘,演得太棒了,我都要相信了。”宋敏儿替韩江景竖起了大拇指。 韩江景拿起来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压压惊:“我见过比这还要蛮横无理的客人多了,学个皮毛。” “不过幸好这里的老板不像我,若是想我,估计我们现在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韩江景回想起来自己把那些没抢到位置还硬是要来品尝的客人打出去的场景,就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看看这家戏班子的班主,人多好。再看看自己,多粗暴。 韩江景还在感叹之时,那小厮已经过来了。 “我们家姑娘同意见您了,让您先出去候着。”那小厮满脸堆笑。 “不行,本小姐听着,你们是想把本小姐骗出去。”韩江景才不吃这一套,这些个小法子,自己都用烂了。 “小的真不骗您。”那小厮急的要跳脚了,“真是我们家姑娘的意思。” “本小....”韩江景刚刚想开口,忽然听见了一位姑娘的声音。 “这位大小姐找奴家?” 声音实在是娇媚的很,就这么一句话,连人都没见到,就这样普普通通一句,不带任何讨好的意思,可韩江景都觉得自己的骨子都酥了。 朝前一瞧,便看见一只洁白如玉的女子手,指若削葱,指尖是由豆蔻染上的橙红色,美却并不艳俗,反而平添了几分少女娇俏可爱之感。 那手轻轻撩起来了隔着前厅后台的布帘,只略撩起来了一半,出来之时,并不能那手主人的全貌,只能看见那姑娘穿了深紫下裙,裙摆上遍布紫藤,再定睛一看还有些若影若现的烫金暗纹。 大约一呼一吸间,紫裙摇曳生风,四人终是看见了那姑娘的全貌。 不出所料,那姑娘面上敷上了白色面纱,发髻还是和原先唱杜丽娘时候一样的,不过把那些繁重头饰都拆卸了下来,换成了两朵浅紫色的绢花,耳饰是雪白的猫眼石。如此严冬,上袄自然是穿了许多层的,不过旁人能瞧见的,不过是两件而已。 外袄是件毛呢半臂,米白烫金,蝴蝶绣样环绕其间,灵活生动。里面是件琵琶袖的袄裙,紫灰丝绸,与下裙的深紫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过渡,整体看起来华丽又不失活力,让人不由得感叹这配色者的大胆,又沉溺于这样令人迷醉的大胆的美中。 四人就这样看着那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期间风骨实在让人不由得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等那姑娘一步步走近了,才瞧见,就连她那面纱上,都绣着松树纹样,平添了几分风骨。 “听说这位大小姐找奴家有事?”那女子微微侧了头,看向韩江景。 韩江景有些看得入迷了,乍一听到,还有些未回过神来。 “对对对。”韩江景从椅子上弹起来,站起来拍拍衣裳,憨笑了起来。 “不过姑娘来的不巧了,此时这里是不能休息了,若姑娘不嫌弃,我们去外头找个茶馆儿酒肆一类的地方坐一坐?” 韩江景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外面食肆坐一会儿?我请姑娘用晚膳。” 地下城常年不见天日,哪里能看出来什么天色,更不要说什么天色已晚的鬼话了。 李罗安快要被韩江景现在憨憨的模样逗笑了,若是原本韩江景的模样倒是还会有几分可爱。可是现在她可是顶着一张跟她性格不合的美艳面容,在作出这样表情,倒是有些奇怪。 “那,劳烦姑娘破费了。” 韩江景见那姑娘答应了,喜出望外,和他们三人一同,和那姑娘一起,走出了梨花台。 周知元一直走在前面,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带路。 不知道周知元有什么盘算,韩江景看那位姑娘似乎也没有抗拒,就由着周知元来了。 韩江景相信周知元的,他一定是有什么计划的。 其实周知元没有什么计划,只是他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就是原先那位明月姑娘带他来过的食肆。 在周知元后来调查结果里,那个食肆跟明月姑娘基本没什么关系,是个异国的富商开的,味道很是不错,而且他还来过一次,是个好地方。 在熟悉一些的地方,周知元会有底气一些的,也更方便自己询问·。 毕竟那位姑娘的确是极有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言听计从。 其实刚刚凑近了看见那姑娘的模样,的确不算是一等一的美貌,在下巴处还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就算隔着面纱,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个大概。 虽然是如此,但还是让人觉得她美貌逼人。 宋敏儿已经开始在身上掏去疤痕的伤药了。 本来是留给韩江景,让她涂在手心上那道疤上的,看来她需要缓一缓了。 宋敏儿还在感叹幸好自己没有那么着急把东西给韩江景。 “方才和姑娘说了这么些话,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七章 韩江景一直都忘记了,都已经走了这么一路了,还不曾问眼前姑娘的名字。 “小姐称呼奴家小木就行。” “什么木?” “无边落木的木。”小木姑娘微微颔首。 “小木姑娘好。”韩江景也学着她的模样颔首。 “姑娘好。” 韩江景本以为她也会问一问自己姓名一类,结果她什么话也没有,却让韩江景有些失望。 “我叫江景。”韩江景很尴尬,只得自己开口说了自己姓名。 来了地下城,韩江景肯定不会让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所以她还是说了江景的名字。 若查起来,泰安老板娘的身份也算是干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原来是江姑娘。” 韩江景原以为她会有什么反应的,但是,那位小木姑娘还是那样的,毫无反应。 本来韩江景还觉得,眼前这位叫小木,听起来还有几分可爱,谁知道她是当真像木头一样。 真不愧叫小木,真是个木头。 韩江景觉得从她身上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实在是很困难了,毕竟看起来是个不爱说话的。 真是麻烦。 正想着,那家食肆到了。 看起来倒是不是很大的样子,就只是一间屋子,同外面其他那些金碧辉煌的相提并论看起来实在有些不起眼。 里面排列着几张桌子,感觉空间有些狭小。 周知元也是许久不来了,自从上一次来过一次之后,就不再来过了。 幸好自己还记得过来的路。 这里的菜谱还是同几年前一模一样,价钱也还是一般昂贵。 本想着要让那小木姑娘点菜的,结果。 “本来就是你们请客,自然是你们自己挑选想要吃什么了,我怎么好意思插手?” 她都这么说了,韩江景也不好再强迫她点菜。 “那就点水煮鱼,菌菇汤,红烧羊肉,蒜蓉虾,荷叶粉蒸肉,炉焙鸡,炸茄盒,至于甜点的话,要糖蒸酥酪。主食,要油泼面吧。”韩江景一面点菜一面算着,不要让价格超过四十钱币。 毕竟他们刚刚还用掉了一些。 虽然看起来这么一大堆了,不过韩江景算着也是只有二十钱币,因为这钱币换算成而今在东国流通的金银很是昂贵。 韩江景随意算了算,心头就开始滴血。 “姑娘破费了。” 韩江景点完了菜,看那个小木还是木头的样子,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意思意思客气了一下。 真是奇怪,难道这人就一点儿也不好奇自己找她的原因? 当真是奇怪的紧。 那个小木姑娘不说话,其他几人也就跟着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终于,等到上菜小厮过来了。 不知道这位小木姑娘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把面纱揭下来。 先上来的是菌菇汤,韩江景总算是有事情可做了。 例如识别出这锅菌菇汤里不下于十种的蘑菇。 比如那个黑色切成细丝的是香菇,白色薄片大约是平菇,至于那大片白色,口感紧实的应当是杏鲍菇。 还有余下的那么多种,甚至有的韩江景只是在书上看见过,今日还是第一次吃。 那位小木姑娘果然吃饭的时候还是把面纱揭下来了。 那么一道疤,在这样的美人脸上,实在是让人很叹息。除去了那一道疤痕,小木姑娘的脸上还是肤如凝脂,雪白无暇。 韩江景不敢再看了,她害怕小木姑娘觉得自己是在嘲笑她,所以就低下头,接着数碗里面的谷类。 还未数完,就有其他菜上来了。 如此一来,韩江景就不至于太无聊,品尝这样的味道足够让韩江景暂时逃离这样的尴尬。 至于饭桌上的其他人,倒是不尴尬,反而都是在冷静品味菜肴。 实话实说,这家食肆味道的确是不错的,且有这家独特的味道,同韩江景在长安城吃到的其他家味道都不同。 就这样闲极无聊吃了有不到两刻的功夫,终于吃完了。 就这么短短两刻,居然产生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多谢款待。”那小木姑娘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劳烦诸位破费了。“ 韩江景见她的意思都是要走了,自己还什么都不曾问出来。 “妾身知道姑娘找妾身的原因。”那小木姑娘从腰间掏出来一把小小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韩江景不太明白眼前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唐姑娘告诉我,在她走后,若是有个手掌心上有红痣,自称江景的姑娘来找我,就让我把这样东西交给她。” 韩江景手心上有一颗红痣,,自小就有。就算是易容也遮不住她那么一小块的红痣。 “唐姑娘?”韩江景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毕竟,她只认识一个姓唐的姑娘。 “她说了,您知道她是谁。还让我给您留下来了一封信。”那小木姑娘从荷包中拿出来一张折叠几次的信纸。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韩江景意料了,从头到尾,韩江景都没想到这会是与唐柔有关系。 “那梨园的明月姑娘与姑娘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李罗安抬眼望向那人。 “我?我还能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个划破了脸的老女人。”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有些嘲讽意味的笑了笑。 “小木姑娘,我也想知道。”韩江景接过那一张信纸,却并不打开,藏入了自己袖间,“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告诉我?” 韩江景言辞恳切。 “罢了。”那姑娘摇了摇头,“既然唐姑娘相信你,想来你也是可信人,告诉你也没什么的。” “我叫东方木,是个戏子。今年二十有五了。” 若不是她自己说,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已经这个年岁了。 “自出生起就一直唱戏,从前一直在曲州呆着,也算大火过一段日子。十八岁那年,因为某些原因,被划伤了脸,所以那些戏班子都不再愿让我唱戏了。我就开始靠教人弹琴为生。” 说到此处,韩江景明显感觉到了东方姑娘的表情暗淡了起来,那样的日子,想来与她而言应当是痛苦极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来东方姑娘一定很喜欢在台上。 “后来,我来了长安,教那些出名的青楼的姑娘弹琴唱曲。就是在此处,我才认识了柔儿姑娘。再之后,她带来了一个小姑娘让我教她唱戏,那个小姑娘当真是努力的很,昼夜不懈,不到一年,就学的有模有样。”东方姑娘说话间,透露出来一丝柔和,“我想着,就算我自己不能上台了,收一个徒弟替我上台,也算是给自己圆梦了。” “后来,她在长安一炮而红,起了个艺名叫明月姑娘。那倒是个好姑娘,她带我来了这个地下城,替我寻了个来处,让我能够重新回到了戏台子上,还给了我幻香,好让我的疤不会被底下的看客嘲笑。” “之后我就在此处安顿下来了。大约一年之前,唐姑娘又找到我了,给我了这把钥匙和这封信,让我在此处等着,若是你来找我,就让我把此物交给你。” 原来,沈寒是被阿柔带来长安的,原来这个地下城的起始,是阿柔的杰作。 还有其余的自己心中那千万般的疑惑,怕是此刻都在那张纸上了。 还有自己费劲心思想要去寻找的那个匣子的钥匙,此刻也在自己的手上了。 不知道为何,韩江景心中总有一种言说不出的难受。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也不管韩江景什么反应,那东方姑娘又重新戴上了面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东方姑娘稍等。”宋敏儿叫住了眼前人,把手上的淡化疤痕的伤药递给了她,“我看姑娘脸上的疤痕大约是利器所伤,用这样的舒痕伤药多使用一段时日,就能够使其变淡。” 那东方木也不推脱,接过宋敏儿手上药瓶,道谢:“多谢姑娘,劳烦姑娘费心了。” 宋敏儿是不认识唐柔的,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位东方姑娘到底说的是什么,所以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通过阿景姑娘的反应来看,估计这位姑娘与她关系不浅,所以估计这位姑娘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所以韩姑娘才会如此的惊讶。 而周知元是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柔儿姑娘的,毕竟是翠坊的花魁,还算出名的。 可是周知元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么一个柔儿姑娘的名字而已,他根本也不知道这位柔儿姑娘姓唐,他也不知道韩江景认识这位姑娘。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柔儿姑娘和月姑娘来往密切。 “接下来,干什么?” 李罗安小声问道。 他现在有一些担心韩江景,只是不知道那张纸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内容。 韩江景现在不打算看,她心绪不宁,若是自己现在看,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上,自然就不用担心这字条会自己生脚跑了去。 不过现在一时半会,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知道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其他收获。 “我想知道,为何官府会不知道此处?”韩江景想找出来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我在赌坊定下来的规矩很严,任何有官府背景的人来都不会准许进入内室。且那些官员一般是不敢进赌坊的,若被人瞧见了,是大罪过。”周知元解释道 韩江景点了点头,觉得周知元此话说的在理,正准备附和,听见了李罗安说话声。 “官府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皇上一定知道。”李罗安摸着下巴道。 “此话怎讲?”周知元表情有些凝滞。 “皇帝的势力,并不一定都是官府。” 李罗安一席话说得很是深意。 其实李罗安早就知道父皇有支神通广大的暗卫,基本上朝野上下,甚至是民间事,这支暗卫都能替他查到一清二楚。 所以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想管。 当然,也有一些是他不管不了。 所谓皇帝,看起来是权势滔天,实际上却是受制诸多,行事不便。 不过这样一支暗卫,估计后宫前朝只有李罗安一人知道,他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 这是他私下里的发现,估计皇帝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发现。 某一日,他去皇帝宫中时候,发现了一个不知名令牌放在桌上,李罗安查探了许久,都未曾各国有与其相同的令牌。 李罗安便大胆推断这是皇帝自己做出的新令牌。有这样想法后,他便开始密切注意这些相关的。 终于让他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那些暗卫的身份,李罗安丝毫没有头绪,这些暗卫身份被处理掉太干净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由此可见,这些暗卫还是有一些本事的。所以这样一所地下城,他们要想溜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李罗安也是疑惑,为何皇帝明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还不对其进行任何的处置,就这样一项罪过,就算是时家也定是担不下来的。 君心难测,李罗安并不指望自己能想得出来。 只是此刻,望着那位东方木姑娘远走的背影,几人一时间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钱币现在也是所剩无几,若还在此处,也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这里所有能想到的与此事有关的,差不多就只是有梨园和客栈而已了。 而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几人连现在是什么时辰都不知道,只觉得在此处呆了好久好久,一想到还与罗希前辈有约,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但若此次离开了这地下城,下次再上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想到这里,几人又不由得迟疑了些许。 说不定这里还有些其他什么线索自己还不曾发现,就这么离开了未免可惜。 可是回头想来,自己到底还缺一些什么样线索? 明月姑娘的身份,来头,背后势力,以及她和唐柔的关系,和韩江城的关系,还有与时家的关系,其实都很清楚了。 所以在此处,他们到底在寻找一些什么? 韩江景不明白。 不过李罗安很明白。 他在找证据。能够让朝中那些老头子真正开始不相信时家的证据。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过看来这些是不够的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掷地有声的证据。 “我们上去吧。”李罗安提议道。 其实其余三人也早就想要上去了,不过是碍于情面不敢提,现在听到李罗安先提议了,其他几人也附和道。 “是应该上去了,估计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周知元想走主要是害怕上去的路途会有些艰险。 “说不定我太师姑还在上面等着。”宋敏儿主要是害怕罗希前辈等的着急了。 而韩江景只是点了点头,说一声:“好”。 韩江景在想唐柔的事情,她不知道阿柔给她的字条上是什么,她迫不及待想要回泰安,想打开看看那封信,还有那个匣子。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不再地下城多停留了,差不多到了上去的时辰了。 本来大家还以为周知元还会带他们从赌坊穿过去,但这次,周知元居然选择了带他们走白鹿书院的那条路。 “不是说这里危险,可能会有人发现吗?”宋敏儿问道。 周知元倒是丝毫没有迟疑的意思:“现在赌坊人多,那些人小厮都忙得很,不会有问题的。” “你就不怕那月姑娘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对此地重兵把守吗?”李罗安反问。 “不会,她不会有兴趣对我这小鱼小虾下手的,她现在眼中心中都只有她的大业,就算我把这些事情弄的乱七八糟,也从来都没影响到她的计划过。” 韩江景似乎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的计划?” “我不知道具体的,至于大概的,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们也能猜到。” 周知元顿了顿:“她的目的大约是和时家一样,想要毁掉东国。” “理由呢?” 周知元终于稍微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韩江景:“理由,我想你会比我清楚。若你当真不知道的话,回去问一问你家兄长吧。” 韩江景心中忽然慌乱。 没想到周知元也知道那明月姑娘和韩江城会有什么关系。 但韩江景表面上还作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算她与我兄长有什么关系,那也是韩江城,不是我。” 否认自然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周知元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就是挑明了说自己知道此事,意味也是非常明显。 就是告诉韩江景,他们已经知道了韩江城与明月姑娘有关系,希望韩江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要自己藏私。 无可非议的。就算是韩江景自己,也不希望其他三人有什么线索是瞒着自己的,都已经决定要并肩作战了,自然不能藏着掖着。 韩江景知道自己的事情做的不地道,也痛痛快快说了。 “那个明月姑娘,是沈将军家女儿沈寒。” “沈将军?” 韩江景不知道为什么宋敏儿反应这么大。 “怎么说?” “是不是那位因为唐将军一事被流放边疆的唐家家将沈淮安?”李罗安想来想去,似乎朝中就没有这么一个姓沈的将军,唯一记忆里姓沈的将军似乎就是此人了。 不过这人好像离世有三四年了,在朝中也没什么名望,至于李罗安为什么认识他嘛。 “他当年因为在边塞抗旨,自己战死沙场,家中唯一的女儿本来应当充当军妓,但因为武功不错,被发配充军了。”韩江景补充道,“后来女儿跟他一样一样,都死在了北国将士手里。” “沈将军与我父亲有过一段私交,当年他身负重伤来找我爹医治,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虽然我不曾见过这位沈将军,但是在父亲的描述中,他是个英雄。”宋敏儿解释了自己原先惊讶的原因。 “可是这位沈将军家女儿三年前不是死了吗?”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明明当年一战我们东国全军覆没无人生还,为何独独她活下来了?”韩江景眯起眼睛,“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沈寒,而只是个同沈寒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 “我不曾接触过沈寒,所以不能辨认她的个性是不是一样,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她没有戴过人皮面具,那日我们见到的,应该就是她原先模样。”宋敏儿分析道。 “至于说她是不是沈寒一事,我们先按下不表。”李罗安表情凝重,“只是为何她会想要使东国陷入这样的水深火热?” “没人知道。这答案,怕是要问她自己了。”韩江景低下头。 忽然间,几人变得安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时辰久了一些的原因,地下城的人越来越多了,周知元带着三人一路穿行,终于找到了那扇门。 那扇与白鹿书院地道相通的门。 周知元已经很久都不曾走过这条路了,而这条路就是周知元自己修的,若是他不走,这道久荒废了,所以几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满满都是灰尘。 “为什么这个道中这么多灰尘?”宋敏儿有些被呛到了。 “许久不走了。”周知元点起火折子,“灰尘多些也没办法。”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道,不也是很久不走了吗?为什么那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宋敏儿问道。 的确,来时的那条隧道干净极了,除了暗了一些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灰尘的。 就像是常常有人来走,还经常打扫一样。 但是周知元似乎没告诉过任何有关那条隧道的事情,包括他手下最信任的那位小厮。 似乎情况有些不妙了。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来地下城了。”周知元低声道,“我们来时的那个地道,一定是被人发现了。” 幸好今天回去没有想着继续走那条路,不然现在就应该身首异处了。 周知元想一想还有些后怕。 不知道现在那位明月姑娘没看见他们四个是不是还会有些失望呢? “估计那隧道不是被沈寒的人发现了的。”李罗安道,“可能是过去的客人发现了,才在使用的。” 周知元仔细想了想,倒觉得李罗安说的在理。 第一百四十章 若是这个隧道被那明月姑娘发现了,就应当不复存在了。 所以发现这密道且勤于打扫的,想来是另有其人。 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人了,若当真是寻常的赌客那倒好办,就怕不是寻常赌客。 不过寻常赌客想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到底是什么人,会用这样的通道。 用着通道的人想来是为了出入方便。 一来说明了那人会常常出入地下城,二来也说明了那人的身份经不住调查,不然走正常渠道出入,应该还会方便一些。 符合这样条件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其实几人心中都有答案了。 身份不能调查的,也只有那一种人,也就是官家的人,换而言之,应当是个在朝为官的。 排除掉时家和时家的党羽,其余剩下来的在朝为官的那些人,都有嫌疑。 不过为何那人要常常出入地下城呢?他到底会有什么目的? 作为在朝的官员,明明知道有这样一个地下城,却不上报朝廷,反而是秘密利用通道暗中往来。 此人一定不简单。 不过就算不简单,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管到的,说不定此人也是根他们一样,想要搜集地下城店有关情报。 当然也有另外可能。 或许在东国还有另外的势力,与这些时家明月姑娘,还有那些朝堂上官员,都无关系的另一股势力。 不过这样的猜测自然也是会有许许多多,若真就这样没有任何线索的瞎猜下去,怕是到了明日都猜不完的。 隧道很长,毕竟是要走到白鹿书院的,那么长的路途,就算隧道把那路程缩短了许多,也依旧是极长,就这样走下去,估计要有一柱香功夫才能走到白鹿书院。 不过四人都不着急,也许是这里昏暗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安全感,他们在这里行走时并没有那样的压迫感。 虽然这里头也是有一些灰尘的,但不像洞口处那么厚重,只是些少量的灰尘,不至于呛人,但在其中行走也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四人都默契选择了不说话,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说,不过是想要稍微少吸入一些灰尘。 就这样,四人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周知元手头上的火折子也是燃尽了一支又一支,终于再燃到第四支的时候,看见了一扇门。 那是个竹质的门,推开那扇门,里头就是周知元的竹屋。 周知元的竹屋虽说也是在地下建造的,但是他还是聪明的给自己竹屋上端糊了几扇窗,然后再盖上薄薄一层土,这样一来,太阳光也能照进来了。 不过看着此刻竹屋里面的光线,估计天色应该也不早了。 其实韩江景不大能理解为什么周知元觉得竹屋不够安全,反而白鹿书院就安全了。 明明这两间屋子是相同的嘛。 不过仔细一想,这个竹屋严格来说,还是属于这个隧道的一部分,而白鹿书院卧房就是白鹿书院的。 白鹿书院这样的势力,就算是皇帝都要给三分面子。 哦,对了,现在的皇帝原先还就是书院学子。 竹屋内光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几人不敢停留,迅速顺着竹梯爬上来,进来了周知元在白鹿书院的卧房。 此时,白鹿书院的学子都已经放假回去过冬节了,理论上来说,这里所有的卧房都应该是从外面上锁的。 但白鹿书院的有些学子,家住的过于远了,若是回家过冬节,在路途上就要花上一个月,这样一来一回的,书院的假期还不够在路上的。 所以有些学子就不曾回去,还是留在书院,只是那些膳房厨子都回去了,他们须得自己做饭,不过也不算太麻烦。 为了方便这些千里求学的学子们,所以卧房,白老先生也没有强制让他们都上锁。 所以周知元现在的屋子并没有锁上,几人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出门。 周知元之前就计算好了的,所以并未把自己的门房上锁,正好方便了几人出去。 一出去才发觉,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了,不过才过了冬至,白日短,就算天色全黑也不能说明此刻天色己晚,他们心中总是抱着些什么期盼,希望现在赶去饺子铺还能看见罗希前辈。 “不用那么着急赶去长安的。”周知元道。 本来几人都火急火燎的想要赶回长安,谁知道周知元来了这么一句话,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罗希前辈现在大概在后街。” 此刻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虽然大不相同,但都表示着各自的惊讶。 韩江景瞪大了双眼,李罗安歪头皱眉,宋敏儿张大了嘴。 “为何我太师姑会在后街?”宋敏儿率先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之前就计划好了,我们会选择白鹿书院这一条路出来,若现在再返回长安,路上耽搁时间过多,我就想着让罗前辈干脆过来后街,这样一来也方便了不少。”周知元解释道合情合理。 “为什么罗希前辈会同意来后街?”韩江景问道。 她是知道罗希前辈的脾气的,自然不会因为周知元一句话就赶来白鹿书院。 “不知道你们可还记得遇见我打工的那家茶馆?” 三人点了点头。 “其实那家茶馆是我买下来的。前几日我新装修了,改成了家饺子铺,送给了罗希前辈。顺便告诉她在书院后街做生意,会有许多学子前来光顾。前辈一想到会有很多人吃她包出来的饺子,立刻就同意了。” 这的确是罗希前辈会做出来的事情。 按照现在罗希前辈包饺子的水平,应该会有很多学子来吃饺子的。 毕竟这里还有不少不得回家的学子,能让他们在这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总好过每日在后街吃糕点。 周知元考虑当真是周到。 宋敏儿正当准备着要夸赞周知元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 “不过,我不确定老前辈会不会过来,说不定她就是舍不得她的老铺子,还有可能她打算等到我们上课再过来。” 那不过二字实在是把宋敏儿吓着了,不过听到后面的,宋敏儿又松了一口气。 她太师姑又不傻,知道她们今日可能会回来的晚,自然是不会在长安傻等着的。 “走啦,去后街找我太师姑。”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鹿书院的后街依旧是灯火通明,茶楼酒肆一类都开着张,小摊贩一类的也都出来了。 那些不曾归家的学子们,成群结队的,一起在此处饮酒喝茶畅谈人生,此时后街依旧是人头攒动。 走到罗希前辈的饺子铺,哦不对,现在这里可不能叫饺子铺了,如此豪华,想来应当是叫饺子楼。 饺子楼里头客人可说是人山人海,就算这家店昨日才开张,也阻止不了这些人来吃饺子的热情。 想来是因为思乡了。 每逢冬至这一段时日,几乎东国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的,而这些在外漂泊的学子,不能还乡,只能在这里吃上一碗饺子,来表达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罗希前辈看见了宋敏儿四人,朝她们招招手。 “今日生意这么好,我一个忙不过来,你们快过来帮忙。”罗希前辈高兴的很,韩江景发现她走路时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要是不说,那些白鹿书院的学子一定以为这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谁能猜到她已经年过四十了。 韩式不要告诉他们了,让他们留一些念想吧。 “把这个韭菜馅的饺子送去靠门的一桌,把这个芹菜馅的送给靠窗的一桌。”罗希把手上的两盘饺子递给了宋敏儿,让宋敏儿帮忙去跑堂了。 其余几个也不闲着,韩江景被抓去了膳房调馅料,李罗安被拉去和面了。 至于周知元嘛,他是去帮忙招待客人,点菜去了。 本来这家饺子铺里头就只卖两种馅料的饺子的,韭菜馅的还有芹菜馅的。 现在韩江景一过去,罗希前辈把膳房里面所有的材料都拿出来了,什么萝卜青菜豆腐的,都一并交给了韩江景,让韩江景负责把这些全都变成饺子馅。 “我早知道师傅今日会过来的,那个小子都告诉我了,我就买了好些食材,好让你过来包饺子,我也方便偷学几手。”罗希前辈偷学说的倒是光明磊落啊。 不得不说,罗希前辈当真是很会选食材,这些食材都很是新鲜,就算放了又一整天了,看起来也还是新鲜的要滴出水了。 韩江景忍不住夸了一句 “自从上次听师傅说过一次之后,我就开始每天认真的研究食材,后来我发现食材的新鲜程度,就是和药材的含水程度差不多了,我就明白了。” 罗希前辈嘟着嘴,一边切萝卜,一边又些小自豪的说道。 “前辈真是有天赋。” “那是自然。” 韩江景已经把切好的豆腐放进了水中,准备焯水。 “为什么要把豆腐放水里这么煮?” 罗希买豆腐的料想是想要把捣碎了放进肉馅里,加一些口感。 不过韩江景看起来明显不是这个想法。 等她把豆腐捞起来之后,她开始在锅里下油,豆瓣酱,葱姜蒜,还有剁好的肉糜。 “煮豆腐,是为了去除豆腐的豆腥味,现在这样是为了要做成麻婆豆腐,一会儿也好包入饺子馅料里。”韩江景又添了一把辣椒放到了锅里。 “好。”罗希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等豆腐做好了,韩江景又开始处理青菜。 她还用水泡发了一些香菇,把香菇切碎了包入馅料里。 其实还是用新鲜香菇包出来的饺子口感才是最好的,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还想要新鲜香菇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要不是罗希前辈自己种了韭菜,估计就这个寒冬腊月的,哪里还有韭菜。 谁知道她是怎么种出来的。 反正韩江景是不知道的。 而且韩江景一点点也不好奇,毕竟这位前辈身上不能用常理解释道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自己再这么费心去想,怕是想到下辈子也想不出来。 所以还是替她包饺子吧。 “师傅,你看我这个萝卜切成这样可以吗?”罗希前辈捻起来一根大约有稻草粗细的萝卜丝递给韩江景看。 “可以。”韩江景回答道,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前辈你叫我什么?” “师傅啊。”罗希前辈不知道为何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韩江景,看的韩江景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那个,前辈,您能不能别叫我师傅,我实在是不习惯。” “那不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您要是再叫我师傅,我就不教您厨艺了。”韩江景使出来了杀手锏。 果然还是有用的,一说到这里,罗希前辈就垂下头了。 “那好吧,我以后不叫你师傅了,叫你韩姑娘行不行?” “好,多谢前辈。”韩江景满意极了,终于不用听罗希前辈叫自己师傅了。 要是给宋敏儿听到前辈叫自己师傅,自己怕不是会被她掐死。 想想就可怕。 等等,罗希前辈怎么知道自己姓韩的?她不是一直叫江姑娘吗? 韩江景看了一眼罗希前辈,看她哼着小曲切萝卜的模样,实在看着很是天真无邪。 算了,应当是其余几人喊她的时候被老前辈听见了,或者是宋敏儿告诉了老前辈。 知道就知道,也没有什么的。 反正老前辈总不会是坏人的,若这位罗前辈是对她们有恶意的,怕是现在他们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韩江景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包完了一整盆的麻婆豆腐的饺子。 “还有饺子吗?”宋敏儿从前厅跑了过来,“客人还是很多,但是原先的芹菜韭菜饺子都卖完了。” “真的啊?”罗希前辈眼睛都发光了,“太棒了。” “可是这里只有麻婆豆腐和香菇青菜的饺子了,不知道那些客人能不能吃辣。”韩江景冷静回答道。 “我问问,你先把饺子煮上。”宋敏儿跑回了前厅。 “好。”韩江景也不含糊,刚把做麻婆豆腐的锅腾出来了,就开始煮饺子了。 “同学们都说只要是饺子就行。”宋敏儿又急急忙忙从前厅跑回来了。 “行,那就随便给他们上了。”韩江景把饺子一锅全都倒了进去。 宋敏儿应了一声,又跑回去了。 其实前厅中有不少还是她的同阁学子,她都认识。 幸好今日易容了,不然一定会被问东问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就这么忙碌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那些客人都离开了。 “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罗希前辈笑着晃了晃头,“好久都没有这么多客人了。” “书院学子背井离乡来求学,大多思念家乡,来到此处吃饺子,也是有理有据的。毕竟前几日是冬节了。”宋敏儿一边说着一边帮其罗希前辈收拾残局。 几人齐心协力相爱,不一会儿这里的桌子碗筷就都清理好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前辈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这里实在是太远,而且这么大,我一个忙不过来。”罗希垂下头,委屈巴巴的。 “前辈可以雇佣一些书院的学子。”周知元提议道,“这些学子有不少都是我和敏儿姑娘的同窗,人品和做事能力应当都不错,若是前辈不嫌弃,我可以推荐几人过来的。” “那自然最好了。”罗希又开心了起来。 “对了,今日替你们画的易容还为卸除,怪不得总是看着不顺眼。”罗希一说起此事,立刻又换上了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 “姓韩的小丫头,你先过来。”罗希朝韩江景招招手,“你是最先画的,自然也要最早卸除掉,不然对皮肤不好。” 韩江景跟着罗希进去了。 “我太师姑什么时候知道阿景姑娘姓韩的?” 韩江景刚一走,宋敏儿就问了这样一句。 “我不知道,与我不相干。”周知元撇清干系。 李罗安也摇了摇头。 “那她怎么知道的,我也没跟她说过呀?”宋敏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结果摸了一手的粉。 “想来是阿景自己说的,反正老前辈也算是自己人,说个真名也没什么的吧。”李罗安道。 “这倒也是啊。”宋敏儿觉得李罗安说的在理。 毕竟是太师姑,虽然有些时候不太靠谱,但还是可信任的。 这卸除易容状倒是比花上去快捷多了,要不然罗希前辈也不会叫她们帮忙卖饺子,多浪费时间的。 不到半刻功夫,脸上原先的妆也就卸除掉干干净净了,罗希前辈还贴心的替韩江景准备了珍珠粉敷面,好稍微消除一下刚才长时间带着妆对皮肤的伤害。 韩江景就这么顶着一脸白粉出去了,顺便喊了宋敏儿进去。 不得不说,这样一脸雪白的模样还是有些,可笑。 除了露出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之外,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韩江景一出去,外面的三人先是愣了一会,然后便开始哈哈大笑。 不过后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四个人躺了一排,四张白花花的脸。 不过你要是仔细看一看,会发现似乎韩江景和宋敏儿看上去要比李罗安和周知元两人更加白一些。 为什么呢? “敏儿和韩姑娘用的都是珍珠粉,贵的那种。“罗希前辈站在四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至于你们两个小子,用的是七白粉,便宜的。” 韩江景和宋敏儿两人硬是憋着才没笑出声。 至于周知元和李罗安两人,他们可不在乎什么贵的便宜的。 这样像姑娘一样脸上顶着这样的东西实在也太丢脸了吧,李罗安伸手想要把脸上的白粉稍微蹭掉一些。 结果还没伸手,就被罗希前辈一巴掌打下去了。 “不许动,你们脸上的这个,还要再敷上半柱香的时间。”罗希边说边指向刚刚自己燃起来的不知名但是很好闻的熏香。 那熏香看上去似乎还有一大半,估计没个小半时辰是燃烧不完的。 “你们不要着急,好好在这里敷脸,我来替你们做人皮面具,一人两张。”罗希掏出来了几个看着精巧的模具,在上面画着什么。 “太师啊呸,前辈啊,这半柱香功夫,你能做出来八个啊?”宋敏儿有些怀疑。 “我又不是你,一个人皮面具做小半月,做出来还是你大哥的模样。”罗希瞥了一眼宋敏儿,“我若想做,半柱香做出来一箩筐都绰绰有余。” 给罗希前辈这么一说,李罗安有些心虚。 谁知道自己随手要来的人皮面具居然是宋敏儿做了小半个月的,早知道自己就不随手扔在船上了。 当然,更加心虚的还是宋敏儿。 “我已经有进步了,我现在做的已经快了很多了。”宋敏儿有些无力的解释道,“我现在一个时辰就能做出来一个的。” “前提是你家兄长帮忙。”罗希毫不留情戳穿了宋敏儿,“宋晨那小子都跟我诉苦了,说你一做人皮面具就拦着不让他走,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还叫他帮忙画眼睛。” 宋敏儿决定,回去若是不修理宋晨,她就不姓宋。 “你们想要什么模样的?”罗希边画一边询问。 “看不出来原先脸就成。” 韩江景的要求属实不高。 “那我给你一个男子的脸,一个寻常女子的。”罗希前辈头也不抬的画着,“有男子脸日后逛青楼就方便了。” 罗希前辈果然是过来人啊,实在是太懂了。 “敏儿我也给你来这样的一份。” “行,我要个帅气一些的。”宋敏儿一边答应着,一边不忘记提要求。 “行。”罗希前辈满口答应,“至于这两个小子,我画一个普通男子脸,还来一个美人脸。” 周知元浑身写满了抗拒:“为什么要有美人脸?” “你这个小子是不是傻?有了女子的脸,日后办事都方便了许多,比如扮青楼女子之类的,不都方便了?” 看来罗希前辈是和青楼杠上了。 不过说的的确有道理,以后要是去查唐柔,翠坊是不得不去的,自然需要这些东西。 等到罗希前辈把手上的最后一个面具画好了,站起来那一瞬间,几人都以为可以洗去脸上的白粉,尤其是那两个男子,已经坐起来了。 谁知道又被罗希前辈顺着脑袋按下去了。 “起来干嘛,还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听到这么一句,那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绝望了一些,不过隔着厚厚的七白粉,两人做个表情都很僵硬。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周知元感觉自己全身都躺到发麻了,终于听到了罗希前辈说了一句。 “好,到时间了。” 李罗安和周知元如获大赦,迫不及待跳下来,跑去洗脸了。 终于,结束了。 反观韩江景和宋敏儿就冷静了许多,毕竟她们平时在家也是要敷珍珠粉的。 洗完脸之后,几人与前辈道别之后,打算离开白鹿书院了。 周知元早就准备好了马车,但这个时辰回去长安城,估计长安城已经关城门了。 意思也就是他们估计是回不去了。 今晚怕是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晚上了。 实在是太叫人伤心了。 问题是周知元和宋敏儿可以回白鹿书院住,那李罗安和韩江景住在哪里? 原先在白鹿书院当厨子的时候,白老前辈给了个院子住,但后来走了之后,那个院子的钥匙就还给老先生了,钥匙没有,他们怎么能进去啊? 头疼。 难不成要和他们二人挤一个? “饺子馆里,应该有房间。”周知元看出来二人的焦虑了。 “现在这个时候,白鹿书院的门也关上了,就算有房间住,也不会有四个。”宋敏儿冷静分析道。 “这里应该有,四个厢房。”周知元回想了当时自己建造这个茶馆的时候,似乎是隔出来了四个单独分开的茶亭,等到改成饺子馆后,这里也用不上了,他就让那些人把茶亭改成了厢房,安上了几张床。 “那不是刚好?”韩江景话语里都带着些小雀跃。 “别高兴的太早。”周知元一句话浇灭了韩江景的兴奋,“罗希前辈不需要有地方住吗?” “膳房后面没有卧房吗?”韩江景反问道。 毕竟大部分食肆都是这么建造的。 “它原先是个茶楼。”李罗安补充道。 韩江景内心十分的复杂。 现在讨论这个也是没有意义了,还不如花一些时间去想一想,这三个屋子她们四个人怎么住。 “实在不行,我和敏儿住一个屋子,你们两人一人一间屋子。”韩江景只得妥协。 宋敏儿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点头。 毕竟她们两个女孩子身量娇小,一起睡也不会太拥挤。 “随你们自己怎么决定,我去给你们铺床。”罗希前辈看她们一脸无奈的在研究怎么分屋子,心中毫无波动。 反正她自己有屋子住就行了,这几个小孩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她是没干系的。 幸好自己过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床被子,要不然估计她们晚上只能睡床板了。 不过看来自己可以顺便开个客栈了。 虽然房间不够多,但也算是这里唯一一个客栈。 万一以后有那些住的极远的学子家中人来探望,就不用跑到那么远的长安投宿了。 想想倒是不错。 不过。 “喂,你们几个小子就在这儿看我布置房间啊?”罗希把被子丢在床上后,站在二楼栅栏处,叉着腰,对着几人喊道。 “来了来了。” 宋敏儿跑的最快。 毕竟她是知道她太师姑的,万一若是她不高兴了,说不定会在她们被子上放什么东西呢。 几人收拾完了各自屋子,就回到各自房间休息了。 韩江景还没有睡意,回到膳房后的院子里坐着,借着月光,展开了唐柔给她的那一张小字条。 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不过幸好还能看的清楚。 “阿景,当你看到这一封字迹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我想我的死因应当不会很明白,你也会一直在调查。等你有机会拿到这字条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了。” “地下城,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这么些年,我一直活在仇恨里,但阿景你,给我带来了温暖。可我一想到这些年,我一直把你蒙在鼓里。” “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知道阿景一直心怀天下,希望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老有所依。而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我一直在想着怎么复仇,怎么覆灭东国,却忘记了这些黎明百姓,也是一样的无辜。” “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忏悔了。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希望我走后,阿景尧好好照顾自己。” “至于小桃,我自然是不担心的。陈家公子是个好人,我能看出来他与小桃很相爱,他们一定会幸福的。不过,若是阿景日后有空,可以替我去瞧一瞧小桃,那时候,想来她已经是陈夫人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忏悔已经无用了,我还培养出来了一个同我一样的,心怀仇恨的人。她已经越陷越深了。我告诫过她,与虎谋皮只能越陷越深,可她怎么能听得进去。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当年的我。” “可是她不如我幸运,她没有像阿景这样的朋友。没有人能带给她爱,她只能活在恨里。” “我无能为力,因为是我一手把她推进了仇恨泥沼里。” “之所以和阿景说了这么多有关她的故事,是希望阿景可以多多提防她。” “还有,阿景万万记得,别再查我的死因了。就算日后无意中知道了,也千万千万不要恨那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不配阿景为我付出这么多真心。只希望阿景” “最后,希望阿景要开心,永远心怀天下,不负初心。” “好好活着。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想和阿景做朋友。” 韩江景此时心中的情绪,一时间不能用言语形容。 原来阿柔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也猜到了自己会为了追查此事,一路查到地下城。 不愧是阿柔,当真是太了解自己了。 可一想到阿柔写这字条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小桃,韩江景心中就不由得泛起酸楚。 她早就猜测到了自己会死,但她一定猜不到自己在衙门的记录里,会是被小桃刺死的。 只是韩江景不由得很是难受,就算阿柔那么聪明,算到了所有,也没算到小桃会死吧。 其实,小桃差一点就要幸福了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读完此封信,韩江景一时间百感交集。 地下城虽然看着繁华如斯,但仔细想来,却都是鲜血。 贪赃枉法四字若失只这样读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血腥的。但是仔细回想,那些受灾受难的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若是那些人能拿到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银子,他们说不定就能多买一小块高粱饼,甚至是一个窝窝头,一碗面汤。 虽说看着只是下等人的吃食,但好歹不至于饿死。 其实韩江景从来不觉得贪赃枉法四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自从遇到了那馄饨店的一家子之后,韩江景才开始改观。 她开始真正的痛恨那些贪官,甚至包括撺掇时家建立地下城的唐柔。 建立地下城,私自与他国贸易,贩卖东国武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命的买卖。 唐柔怎么会有那么大胆子? 在韩江景的记忆中,阿柔还是个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敢杀鱼的小姑娘。 谁知道后来,却可以做到这样的杀人不眨眼。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那个匣子会给韩江景带来答案。 虽然说起来是唐柔一人一手建造了地下城,可仔细想想,唐柔在长安城是个什么处境? 一个在青楼的窑姐儿。 她没权没势,哪里有这么大能耐? 虽说时家在时老太爷死后就一直受如今的时大人管理,那个老头子一直有二心,想要颠覆东国,转而投入北国,继续过他的富贵日子。 但说到底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战战兢兢缩头缩脑,怎么会在唐柔一个弱女子的撺掇下就开始暗地里下有这么多多动作? 真相一定不是如此。 唐柔就算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决不可能说动一个原本就那么空有野心却胆小如鼠的家伙。 如今时家这么大的改变,甚至敢明目张胆的对李罗安下手,已定是背后有了靠山。 至于靠山是什么,韩江景不用想也知道。 不过就是北国皇室的支持罢了。不过他时大人,好歹也是个两朝老臣了,原先先帝爷在的时候,时家就已经权势滔天了。 更不要说现在的皇帝就是依靠着时家的势力才登上的皇位。 再有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虽然说已经是皇家的人了,但到底还是姓时的。 所以不论这么看,北国皇室都不应当和时家合作,光是从这些层层面面来看,这时家时不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东国的。 就算时大人把自己那些掏心掏肺的话都说给了北国皇家听,那这些北国皇家的人也是不会信他的,反而还会觉得此人是个来扰乱本朝内政的反贼。 所以唐柔之所以能够激起这时家内里隐藏的野心,想来就是替这时家人获取来北国的信任。 奇怪的点就在于,凭什么那些北国人会相信唐柔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 实在是叫人头疼。 韩江景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头,此时正是冬日,抬头看着月亮,隐隐约约有些月光撒进来了院子里,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只是这么好的月色,只照着她一人。 不知道在黄泉路上,小桃是不是已经和阿柔相遇了? 或许还带着她的孩子。 天气冷的厉害,韩江景披着那件李罗安送她的斗篷,倒是觉得温暖了一些。 “阿景?” 韩江景正想着,忽然听见了李罗安的声音。 “你果然在这里。”李罗安穿了一件黑色斗篷,走过来了,坐到韩江景身边。 “怎么这么说?”韩江景勾起嘴角,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想你看完了唐姑娘的信笺,心情怕是会有些低落,便想着来陪你了。”李罗安瞧出来了韩江景脸上那勉强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韩江景看着李罗安,也不说话,只是靠近了一些,把头靠在李罗安的肩上。 “若你有什么话想说,我愿意听的。” 李罗安看着韩江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李罗安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那个小脑袋轻轻摇了摇:“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那就不要提那些事情了,我们聊一些开心的。”李罗安温柔拉过韩江景的手,替她捂热。 “好。”韩江景点了点头。 “李罗安,你儿时,有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啊?” “没有的。”李罗安轻声笑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儿时都没有玩伴的吗?” “在宫中长大,兄弟一大堆,哪里还需要什么玩伴?不过我母妃就生了我一个,我小的时候又不得父皇喜欢,所以那些皇兄皇弟都不愿意同我一起玩。” 这还是韩江景第一次听李罗安说起他儿时的故事。 “再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韩江景说话有气无力的,大约是乏了,又或者是刚刚读了那张字条,忽然不想说话了。 李罗安低下头,开始轻轻捏着韩江景的指尖,柔声细语的开始给韩江景说起他的从前。 “其实,在我开始跟其他皇子们一起去读书之前,我是从来不曾见过我父皇的。在我记忆里,他从不曾来看过我和我母妃。一直到了后来我长大一些后,他才会偶尔来看一看我母妃,理由还是说要检查我的功课。” “不过虽然我母妃不得宠,但是在宫中争斗倒是不少。那时候,我和母妃每日每夜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会出些什么错,被别人抓住不放。” “那时候,不但是宫中嫔妃,还有各个皇子,都在铆足了劲儿的相互争斗。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要争出个什么。” “不过后来想一想,那些后宫的妃子,都是一些可怜人,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大好大青春痘蹉跎了。” “我原以为我母妃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可是等到我去过一次白鹿书院之后,听了白老先生的故事,我才发觉,原来我母妃同她们不一样的。” “我看父皇瞧母妃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父皇看其他娘娘的时候,似乎总是在隔着她看另一个什么人。” “唯有我母妃是不一样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和我母妃能够在腥风血雨中活下来,从来不是因为手段高明,而是因为父皇舍不得。” “不知道阿景记不记得,那时候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我想要世人相信世界有光。” “记得。”韩江景笑着点了点头,“若不是那时候你同我说了那番话,我可能早就忘记了我这些年的坚持了。” “别看我当时那么义正言辞,其实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李罗安笑道,“那个时候,珍妃娘娘拜访我母妃,给我母妃送来了一只月饼。” “不过是送月饼,这有什么的?”韩江景笑了起来,拨开李罗安的斗篷,躺在了他的腿上。 李罗安看韩江景不安分,捏了捏她的脸:“若只是月饼,自然是没什么的。只是那月饼,是花生馅的。” “花生馅的又如何?”韩江景拨开李罗安的手,继续躺着。 “我母妃不能吃花生。”李罗安回想来那时候的事情,唏嘘不已,“可那个时候,珍妃娘娘最得宠,我母妃哪里敢开罪于她?只好装作一脸欣喜的吃了下去。” “等到那位珍妃娘娘走后,我母亲起了一身的红疹,却还不敢叫太医。生怕那位珍妃娘娘说我母妃故意陷害于她。” “毕竟刚刚吃完珍妃娘娘送来的月饼就传唤太医,任谁都会觉得那月饼有问题的。若我母妃当真这么做了,怕是会得罪珍妃。” “珍妃娘娘就是想要给我母妃一个下马威的。那日珍妃和宫女闲聊,无意得知我母妃不能吃花生。正好那一日,我跟五弟比马术,他输给了我,我得了父皇赏赐和夸奖。” “五弟是珍妃娘娘的儿子,看到他输给我,珍妃心里头不高心,才过来为难我母妃。” “幸好珍妃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就这样的小手段,我母妃不知道已经受过多少回了。” “那日我就看着母妃,起了一身的红疹,发热的厉害,我都不能去请太医。只能听母妃的,给她找来几粒丸药,随意和着水服下了。” “那一整晚,我都没敢入眠,一直守着她。我都不记得又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了。” “不是我母妃懦弱无能。” “那时候整个后宫里,除了我母妃,哪一个不是家族里有权有势。只有我母妃,没有任何背景。” “前朝动荡,后宫就不安。我母妃不敢去父皇面前状告那些嫔妃,因为她知道我父皇在前朝,还要指望她们的父亲兄弟替他卖命。” “若是那些人得知了自己的女儿姐妹在后宫里,因为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被罚,就算当时不说什么,心里也必然有不满。” “我母妃哪里舍得让我父皇再为这样的小事操劳,她只能忍气吞身。” “可我父皇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终于有一日,父皇忍无可忍,罚了几位嫔妃跪了半日。” “结果后来,在朝上,开始有人状告我母妃狐媚惑主。” “后宫前朝关系紧密,就这样小小风吹草动就闹得前朝皆知。这着实是可怕,我父皇此事之后,就开始着手处理后宫前朝的关系。” “哪里有用?” “他原先就是一个依靠皇后母族势力登上皇位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他只有一步步的把权利抓在自己手中之后,才有能力去处理这些后宫琐事。” “可我害怕我母妃等不来了,我当真是害怕她还会被那些卑劣手段折磨。于是便主动朝父皇请辞,离开宫闱。” “一来是为了表明我无心皇位,好让我母妃在宫中能稍微的好过一些。二来,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想逃离那个可怕的牢笼。我实在是厌倦了在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了。” “因为当年我和你的婚约,加上你家的显赫,不少朝中大臣猜测,父皇有意传位于我。在那之后,我和母妃就一直不得安生。” 李罗安感觉到韩江景翻了个身,转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和你的婚约,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韩江景不知道,原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四皇子李罗安,儿时受了这么多苦。 记得自己和那些达官贵人家小姐聚会时,她们总爱谈论这几个皇子的。 陛下容貌出众,后宫嫔妃又是天仙般的美貌,所以东国的几个皇子,容貌都是好看的。 当时那些姑娘评选,四皇子的容貌最好看。 可是那些小姐都最喜欢大皇子。 四皇子母妃不得宠,而大皇子是皇后嫡出。 就这样一条,就足够比过其他所有皇子了。 当时韩江景听她们讨论时,只觉得这些小姐都太势利了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这又何尝不是李罗安的无奈。 李罗安把韩江景捞起来了,圈在怀里,低着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韩江景的鼻尖。 “不是阿景的错。又不是阿景当年偏要让我父皇下的圣旨。”李罗安笑了起来。 此时韩江景的脸已经红透了。 虽说他们二人是有婚约的,但还不曾成婚,这样的动作有些太过亲昵了。 “阿景脸为何这么红,难不成...”李罗安还是不放手,“当真是阿景求着要嫁给我的?” 韩江景挣扎开来,转过头,不再看李罗安:“胡,胡说。谁,谁非要求着嫁给你了?” “那你脸红什么?”李罗安把脸凑过去。 “我,我热的不行吗?”韩江景又把脸转了一个方向,就是不看李罗安。 “看来我送给阿景的斗篷很是暖和啊,这么冷的天,阿景都还会热。”李罗安还是不放弃调笑韩江景。 韩江景已经害羞的快要找地洞钻下去了, “阿景怎么不理人?” “你还敢说?”韩江景转过头来,装腔作势打了李罗安几下。 “怎么,阿景害羞了?”李罗安抓住韩江景的手。 “才,才不是。” “好了。”李罗安恢复了正经,“保证一会儿不在笑阿景了,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就一会儿?”韩江景反问道。 “你倒是贪心,还想要许久?”李罗安笑道。 “那是自然。”韩江景扬起下巴。 李罗安没忍住伸手捏住了韩江景小巧的下巴:“想得倒是挺多的啊?” “放手。” “不要。” “再不放手,我就打你了啊?” “不要。” 韩江景伸出手往李罗安颈脖处伸过去。 “喂,你手也太凉了吧。” 韩江景手一伸过去,冷的李罗安打了个哆嗦,赶忙松手。 “这就乖了嘛。”韩江景见李罗安松手了,也满意的把自己的手从李罗安衣襟里掏出来了。 “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外面太冷了?”李罗安拉过韩江景道手,哈气替她暖手,“进屋睡觉吧,别冻着了。” 韩江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困的,但是实在是太冷了,一般夜里到了这个温度的时候,怕是已经很晚了,若是现在再不会去屋里,怕是宋敏儿还在等着,若回去晚了她已经睡了,怕是会吵到她休息。 自己带着一身寒气回去也不好,再说若是自己不走,怕是李罗安会一直在此等着陪她,今天忙碌了一整日了,他估计也累了,还是回去吧。 “回去吧,今日太冷了。” “好。” 李罗安跟着韩江景,一起走进了屋内。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为何那个斗篷上是桃花?”韩江景之前就想问了,被这些事情耽搁了,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大多都是有宋敏儿和周知元两人在场,韩江景不好意思问,就一直拖到了今日。 李罗安笑了起来:“阿景真笨,亏父皇当时下旨的时候,还说你才貌双全。现在连李太白的诗都忘了。这‘桃花潭水深千尺’,你还能没有读到过?” “你可不要骗我,我看见了,那斗篷上写的清清楚楚‘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可是《诗经》里面的,我自然知道的。”韩江景笑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李罗安见韩江景笑的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韩江景秀气的鼻尖:“原来阿景知道啊,知道还问我?” “那《桃夭》篇,说的是婚嫁之事,出现在斗篷上怕是不合适吧?”韩江景对着李罗安皱了鼻子。 “阿景都知道是婚嫁之事,怎么还敢问我的?就不怕被我骗去了?”李罗安笑道。 “你。”韩江景就想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感觉更生气了,“轻浮。” “对陌生姑娘才叫轻浮,对未过门的妻子可不能叫的。”李罗安一脸无辜。 “油嘴滑舌,不跟你说了,走了。”韩江景知道自己说不过李罗安,若是再说下去,说不定还要被他占多少便宜,干脆转身要走。 李罗安拉住了韩江景的衣角:“好啦,其实这个斗篷,算是罗安给江景婚书。”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我们没有婚约,就算你不是韩家大小姐,只是个厨娘,我还是会喜欢你,还是想要娶你。这两个斗篷用的所有银两,都是我当捕快的俸禄,没用一文宫中的钱。就当是那个小捕快,给他喜欢的俏厨娘的婚书,所有喜欢,都写在斗篷上了。” 韩江景忽然有些感动。 但她可是韩江景,是顶天立地的韩江景。 “谢谢。” “你谢什么?还是我要谢谢你。若是没有遇见你,我都不知道我这一生会糟糕成什么样子。”李罗安说的真诚。 “若不是你,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韩江景抬头看着李罗安,眼中满是深情。 这还是李罗安第一次听韩江景说这样的话。 李罗安在原地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冲着韩江景也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晚安。” “晚安。” 两人在楼梯口告别,各自回去了各自房间。 难得有这样互通心思的夜晚。 如今事态变化的这么快,不知道到了明日,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知道韩江景手心里的那把小小的钥匙,能打开什么秘密的锁。 其实韩江景在读完那封信之后,一直耿耿于怀。 阿柔为什么让自己不要再查下去了? 按照唐柔对韩江景的了解,她一定知道韩江景会要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因为危险一类的,唐柔大可不必说的那么恳求。就算那人本事通天,也不敢平白无故杀了韩江景。 一来,韩江景是韩家唯一的女儿,若是韩江景死了,就等于给了韩家一个与杀死唐柔那人做对的机会,二来,韩江景与皇家有婚约,杀了韩江景,就等于与整个皇室直接做对。 这样的买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划算的。 韩江景能想到这些,唐柔那么聪慧自然也能够想到的。 所以韩江景断言,唐柔知道自己的死因,甚至很清楚凶手会是谁。 再结合唐柔那些话。 “罪有应得”“十恶不赦”“不要怨恨那人。” 这样的话,很是明显能让韩江景感觉到阿柔是在袒护那人。 可为何唐柔要袒护杀死她的凶手? 又叫韩江景不要查下去,言语间又是安慰的意思。 韩江景实在是想不出来答案。 不过通过今日的那位东方姑娘的话,韩江景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原先有关曲州的那些猜测,应当都是错的。 唐柔给她吃的曲州的醋,大概是那个东方姑娘从曲州带来的,毕竟她就是曲州人,合情合理。 韩江景站在门口,神色凝重想了许久, 宋敏儿在屋中研读医术,发觉门口有个人影,想着大概是韩江景要过来了,所以也没在意。 可是等到她看完了两页,那人还是在门口站着。 宋敏儿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拉开门,发现韩江景在门口呆呆站着,头低着,眼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一幅沉思的模样。 “阿景姑娘?”宋敏儿看韩江景的模样,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平常自己思考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只是她这样在门口冻着不进来,倒是有些好笑。 韩江景听到了宋敏儿的呼唤,回过神:“啊?抱歉抱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刚刚在想事情,有些走神了。”韩江景一面说,一面进来了屋中。 “看你心情似乎不大好。”宋敏儿替韩江景倒了一杯茶。 “也没什么。”韩江景坐下来了,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 刚刚在外面呆了太久,实在是太冷了,好不容易喝上了一口热茶,实在是舒服。 “多谢敏儿姑娘了。”韩江景笑了。 “谢什么?” 韩江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宋敏儿拿了一只小竹篮,刚刚在给自己开门的时候,就顺手把那竹篮放在了桌上,现在看见了韩江景进来了,就开始打开那竹篮里的小饭匣了。 “我们晚餐吃的早,现在有些饿了,就干脆去外面买了一些糕点。正好你回来了,一起吃吧?”宋敏儿把那小饭匣里面的萝卜糕和桂花糕都拿出来了。 那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匣子居然还有第二层,里面放了一笼包子。 “敏儿姑娘自己一个人去买的?”韩江景笑着看向了宋敏儿。 宋敏儿把包子和糕点递到了韩江景面前,拿起一块萝卜糕塞进了她嘴里:“吃你的糕点吧你。” “唔嗷...”韩江景嘴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糕点,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不用说都知道,宋敏儿肯定是跟周知元出去闲逛了。 不过韩江景也不大好意思跟宋敏儿再说了,毕竟自己晚上也是和李罗安聊了一晚上的。 更别说宋敏儿还能想起来自己,给自己买了这么多好吃的。毕竟她自己和李罗安逛了一个晚上,说什么也应该吃饱了,带着些肯定也是给自己吃的。 韩江景终于把自己嘴里那块萝卜糕咽下去了。 “多谢敏儿姑娘给我带夜宵啦。”韩江景喝了一口茶顺了顺。 “谁是给你带的,我自己也想吃好不好?”宋敏儿把那盘桂花糕拉到自己面前,作势要吃。 不过宋敏儿拿起来一块,又放下去了。 她晚上吃了一碗汤饼,还吃了一些油炸的年糕和鸡肉。 这可是吃过晚饭的夜宵,宋敏儿还吃了这么多,那汤饼好大一碗,年糕又不容易消化,现在喝了几口茶,撑的更加厉害了。 眼看着面前这些桂花糕实在是吃不下了。 其实宋敏儿晚上本来没想出去转的,就想要去膳房随意煮一些饺子之类的随便吃吃就行了。结果,去到膳房后,发现韩江景在院子里坐着。 宋敏儿知道韩江景看了那信笺之后,心情怕是会有些不好,自己过去打扰实在是有些不好。干脆就不要煮东西了,宋敏儿想了想,干脆去找了周知元,两人一起去街上吃一些东西了。 临走的时候,宋敏儿想起来韩江景心情不好,就打算买一些吃的带给她。 吃到好吃的东西,大概心情就会好许多了。 周知元想着,既然宋敏儿都给韩江景带吃的了,自己不给李罗安带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一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替他带晚饭,想想就有些诡异。 算了,还是不带了,让他饿着吧。 所以正在韩江景和宋敏儿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李罗安正在床上躺着饿到睡不着觉。 “那张字条,怎么说?”宋敏儿看韩江景吃的起兴,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实宋敏儿心中有些不安,她害怕韩江景不愿意提起来此事,自己会打破这温馨美好的晚上。 谁知道韩江景倒是不像是很抗拒的样子:“倒也没什么。阿柔说了一些有关地下城的故事,还有一些有关她死因的事情,顺便叫我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宋敏儿听到韩江景说了此事,心中有些恐惧。 “所以,你,你不打算再查下去了?”宋敏儿问的有些战战兢兢。 韩江景此时正在吃包子,一口吞了一整个,现在噎到了不行,端起茶杯要喝茶。 “怎么可能?我当然要查下去了。”韩江景抬头看向宋敏儿。 宋敏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韩江景疑惑不解看着宋敏儿:“敏儿姑娘,你怎么那么在意我查不查下去?” 宋敏儿歪着头,跟韩江景做出来了同款疑惑表情:“我在意做什么?我是怕你失去目标。” “啊?”韩江景表情很是复杂。 “还有,咱们以后能不能称呼对方什么,敏儿姑娘和阿景姑娘了,直接叫名字就是了,反正都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这么叫,实在是有些疏远。” “行吧。”韩江景吃完了一碟萝卜糕,打算再把那包子吃完了。 萝卜糕里还有肉馅,味道不错,至于那笼包子,每一个馅料都不一样,味道都很好。 尤其是那个鸡肉馅的,味道实在是很好。 不过那个桂花糕,韩江景一筷子都没吃。 主要是被宋敏儿拉过去,自己够起来实在有些麻烦,就干脆不吃了。 然后宋敏儿发觉了此事,就把眼前就把那碟子桂花糕都推到了韩江景面前。 顺便还带来了一杯茶。 果然还是一口甜食一口咸食最开心,再加上一杯茶,实在太美好了。 只是这样的美好,只能再这时候贪恋一下了,不知道日后还会有什么变故。 韩江景心中总有隐约的不安。 唐柔说的那位杀死她的人,叫她不要埋怨的人,会不会,是和韩江景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韩江景不敢再想了,她当真害怕害怕自己身边人,还有谁会隐瞒着自己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 韩江景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阿柔是在自己知道真相之前就离世了,若是自己早就知道了,那自己一定会没有办法面对阿柔的。 韩江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拥有不敢面对谁的机会,不论那人是谁。 好了。 夜深了,该入梦了。 明日早晨起来,就又是新的一日,只要在此处,只要自己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寻常人都是这样的。 只是若是此生皆为利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哪里还有真心的。 韩江景不知道往后余生,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只求一生不负初心,干净剔透。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二日,几人与罗希前辈告别之后,动身回去长安了。 怪不得昨夜那样严寒,今日早晨一起来,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不过看起来似乎还不曾下太久,地上还不曾有积雪。 此刻必须早些回去,看现在的模样,若是不回去的再早一些,若是地上积起来了雪,路就难走了。 幸而那马车还算快,一路狂奔到长安,路上只积起来了薄薄一层,一踏上去就融化了。若是自己 长安热闹,即使是这样的清晨都热闹的很。文人墨客高高兴兴起来了大早,去到长安郊外赏雪。那些寻常百姓人家,有爱雪的,也会结伴上街,一同玩耍。 那家官家小姐,每年的时候,都会在一起,办诗社,一同赏梅花,或是得了兴致,寻来一些新鲜的羊肉或是牛肉,鸡肉,生个炉子,在竹园小亭子里炙肉,最是开心。 大家大多会让韩江景来调味,毕竟她手艺最好。 虽说书上面有句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但她们这些姑娘家都是不甚在意的。 虽说表面上是附庸风雅,但实际上还是不在乎这些,若是得来什么美味,自然要饱餐一顿,哪里还顾得自己原先的大小姐模样。 那些都是朋友,从不担心自己这样的模样不够端庄,会有伤自己闺中名声。 想想从前的日子,也是无忧无虑,潇洒快乐。 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热血,莫名被卷入这样的阴谋里面,平添了许多烦恼。虽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要麻烦许多,可韩江景从来不曾后悔。 能这样潇洒快意的过上一会,比原先那样不痛不痒的折磨,好多了。 “今日的雪下的真好。”宋敏儿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摇曳飘零的大雪感叹道,“等到傍晚时候,我们去长安城外饮酒好不好?” “等到傍晚时候,把今日该做的都处理好,我们一块出去玩儿吧。”韩江景也想偷得一日闲,便答应了。 李罗安和周知元二人见她们二人高高兴兴的,自己自然也不敢出言反对,毕竟生命可贵,她俩决定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去反对啊。 正想着,马车已经到了黉街了。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下来了马车,走到了泰安里面。 越走,韩江景心中就越不安,一想到马上回到了泰安之后,就能知道那匣子里的内容了,韩江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若说她心中不好奇,那自然是假的,但若当真看到的内容就是自己心中所想,那还不如不看。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韩江景倒是不可能当真不看。 毕竟阿柔都留下来给自己了,在信笺中却半分都没有提及,倒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仔细想一想,那匣子上面都已经那么多的灰尘了。 想来,这里怕是尘封了什么让唐柔不再想见到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韩江景都是打算要一探究竟的。 只是走在长安城路上,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都没有带伞,回到泰安的时候,两人的头发都已经雪白了。 到了屋内,里面也是冷得很,韩江景赶紧在屋子里燃起来了炭炉子。 “把头发上的雪都擦干净了,一会儿炭炉燃起来了,雪化了的话,头发都会湿透的。”韩江景扔给了李罗安一条手帕。 “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人间雪满头?”李罗安接过那帕子,把在头发上的雪都扫下去了。 韩江景也拿了一条帕子擦了擦头发上的雪:“瞧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我寄人间雪满头”哪里是这样用的?要当真算起来,倒还不算什么好的寓意呢?” “你这么一说,倒当真不是什么好的寓意,还是不说了罢。”李罗安走到后面的小院子里,找了个小小的炉子架起来,想要烧上一壶热水,方便一会儿泡茶。 韩江景也到了院子里面,从几个大坛子里捞出来了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放在了几个精致的小酒盏里。 闻着,大约是些酒。 “这里,都有些什么酒啊?”李罗安一面在后面的水井里面打水,一面侧过身问韩江景。 “这一缸,是米酒。”韩江景指了指最靠门那边的有半人高的大坛子。 又转身指向右边那一个看起来稍微小一些,但也快要到韩江景腰部的坛子:“这一坛子,是竹叶青。” “最小的那一个坛子里,是高粱酒。”韩江景整整灌满了有五个小酒盏。 虽说数量看起来算是不少,但是那小酒盏实在是太小了,只有手掌大。 “阿景,你拿酒要做什么?”李罗安已经开始烧水了,此时也是无聊,只能在院子里头坐着等着,便转过头问韩江景。 “等傍晚去城外赏雪时候拿来喝啊?” “现在还早了一些吧?”李罗安转过头,拿起韩江景手上五个一点点大的小酒壶,观看了一会,又放下来了,“而且就这么一小酒壶,大概一口就喝完了吧?” 韩江景夺过李罗安手上的酒壶:“我自然不可能就拿这些酒给你们喝,这几样是最寻常的,我觉得味道一般,不过还是想着拿来给你们尝一尝。要给你们喝的,自然是最好的了,你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李罗安笑了起来:“我还当真不知道,原来阿景还有更好的酒?在哪儿呢?” 李罗安四处张望,却还真的没有看见其他的酒坛子。 “那些好酒,怎么可能用这么大坛子装着?你要知道的,越好的酒,越是稀少。”韩江景走到院子里面,此时里面的雪已经很厚了。 韩江景拿了一把油纸伞插在雪地,开始在那李树下,挖着什么东西。 李罗安也想着过来帮忙,却被韩江景呵斥回去了。 “你可别过来,我这里埋了好些酒,若是过于用力,怕是会伤到李子树的,你力气太大了,别过来。” “好吧。” 李罗安有些委屈的继续坐在那处,看着炉子里的水,想着它什么时候才能烧开。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韩江景小心翼翼从从泥土里掏出来了三四个小坛子,放在了地上,在雪地里滚了滚,把泥巴都滚干净了,交给了李罗安。 李罗安接过那小坛子,来回把玩:“这又是什么酒?” 此时李罗安手上的小坛子,比韩江景原先拿出来的小瓶子大了不少,大约有寻常醋坛子的大小了。 “我埋了好多酒,哪里知道那一坛子对那一坛子啊?”韩江景还在李树底下不知道再找什么。 “这几坛子再加上原先那些,应该足够了吧。不用拿了。” 李罗安想让韩江景进来了,毕竟现在还下着雪,太冷了。 “我在找之前封在坛子里面的酱肉,等到傍晚的时候拿过去就着酒吃。”韩江景吧手里的酱肉坛子也是那样在雪地里滚一圈,然后交给了李罗安。 “我能闻闻这坛子里装的什么酒吗?”李罗安眼巴巴看着拿五个一模一样的坛子,很是无奈。 “自然可以。总不能叫大家抱着坛子吃酒。”韩江景把插在雪里的油纸伞拔出来,撑着伞从院子里走进来。 此时李罗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些坛坛罐罐了。 李罗安刚打开第一坛子酒,那香气就扑鼻而来了,那股子甜香,叫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原来这坛子里头的是桂花酿,我如今记得了,这坛子酒,我记得还是我在家中时候酿的呢,有些年头了。”韩江景接过李罗安手里的那个小坛子,搬进来了屋中。 李罗安的水也烧开了,也帮着韩江景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搬进来了内室。 此时屋里面已经很暖和了。 原先刚进来泰安时候,韩江景嫌冷,在屋里烧了碳,现在一进来,满屋子都是热气,在加上李罗安刚刚煮了热水,韩江景泡了茶,还拿原先治好的莲藕粉加上糖和刚刚的桂花酿,调制出来了一碗刚刚好的桂花藕粉羹。 用来当作早膳实在是合适不过了,毕竟现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大约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若吃的再多一些,怕是就会吃不下了午膳,现在这样算是刚好。 用完早膳后,韩江景将李罗安打开的那坛子桂花酿倒进了一个浅黄色的瓷瓶里。那瓷瓶子不算小,大约能倒进去一半儿的桂花酿,不过不能再多了。 李罗安虽说一直在腹诽着,想知道为何阿景到现在也不提有关那唐柔留下的匣子,但他不敢提起来此事,李罗安总觉得韩江景似乎是在有意逃避。 李罗安无聊的极了,只能替韩江景打开另外的几个坛子,好打发时间。 第二个坛子一打开,又是一种馥郁的香甜味,与第一坛子那样的浓香是不同的,这一坛子酒的味道,比起香,似乎是更加偏向甜味。 这味道李罗安总是觉得熟悉,但仔细一想却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这样的香味实在是过于诱惑,李罗安忍不住倒出来了一些,尝了一小口。 入口及其甜蜜,似乎不像是什么酒,倒像是杯果汁,但滑入腹中的那一刹倒还有些酒的辛辣。 李罗安终于是想起来这是何样果子了,若这般浓郁的桃子香味李罗安还不能品尝出来,怕就是失去味觉了。 “好酒。” 虽然李罗安只是尝了这么一小口,却还是被惊艳了。 韩江景正在收拾碗筷,听见李罗安的声音,顺着瞧了过去。 “你怎么就这样喝了这桃子酒,在雪里埋了这么久,那么凉,这样的天气,你怎么敢直接吃的?”韩江景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 “我只尝了一点点,不大凉的。”李罗安从善如流的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乖巧走到韩江景旁边替她洗碗去了。 韩江景也不客气,见李罗安过来了,就把手中碗筷递给了李罗安,自己拿出来了个类似桃子颜色的粉瓷瓶,拿去盛放了桃子酒。 韩江景想着,今日就不打开那个小匣子了,以防伤害了今日好心情,今日下了雪,就应当高高兴兴的去城外野炊的,若打开了那小匣子,怕是自己没这样的心情了。 这桃子酒还是韩江景用今年的桃子做出来的,虽然这酒还未酿制多久,但是已经是足够的了,这样的果子酒时间放长了的话,怕是要酸了。 这个时候,李罗安的碗也洗刷好了,想过来替韩江景打开那些坛子。 毕竟原先的都是李罗安打开的,之后的几样,李罗安也想要亲手打开。 韩江景看李罗安似乎很期待的样子,也就同意了。 其实这些酒会是什么,韩江景自己也不记得了,看李罗安打开的时候,韩江景也有些小期待的。 第三坛子酒,一打开时候,李罗安就已经闻出来了,那样辛辣浓郁的生姜味道,一打开就直接冲撞向李罗安的鼻腔。 这是坛子生姜酒。这样冷的天气,喝上一碗生姜酒,倒是暖身子。 韩江景拿走了另一坛子,摇摇,发觉里面不像是酒水,似乎是什么的固体。 大约就是肉了。 韩江景打开罐子,发现里头是自己腌制的酱肉碎。 不过光吃酱肉也不是办法的,韩江景想着还是要弄出来些什么花样来吃一吃。 一会儿同李罗安一起出去买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顺便把烤肉的炉子带上,晚上就着雪景吃上些肉,再拿酱肉和些素菜切成小丁,包做包子,当作主食。 在配上一些小酒,想想就很是美好。 今日开出来的几坛子酒,正好相配的,只是不知道最后一坛子是个什么酒。 李罗安一打开那酒,酒闻到一股子浓郁的奶香味,再凑近过去闻了闻,发觉不是自己错了,到当真是奶香味。 “阿景,你是不是无意中把牛乳当作是酒倒在坛子里面了?”李罗安朝里面看看,也是牛乳一般的白。 “牛乳?”韩江景有些疑惑,“应当不会,新鲜牛乳那里能放这么久都不坏的?” 韩江景走过去,嗅了嗅:“我想起来了,只是我去年冬日时候做的**酒。” 第一百五十章 虽说这**酒看起来不大显眼,像是牛乳,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实际上却是酒性最烈的,虽然刚刚入口不觉得很辛辣,但越是喝到后面,越让人目眩。 韩江景拿出来一个暗黄瓷瓶装了生姜酒,挑了个纯白的来装乘**酒,这样一来,光看着瓶子就知道什么酒对着什么酒了,也不担心会弄混淆。 此时几样酒都装好了,韩江景把那酒瓶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丢给李罗安一把伞。 李罗安接过那把看起来很是寻常的油纸伞,一脸困惑。 “我们是要出去?” 韩江景点了点头,也给自己找了一把伞:“陪我出去买些食材吧。泰安没有足够的东西做午膳了,我还想要顺便找一些肉什么的,晚上烤肉去吃。” 李罗安无奈点了点头:“好。” 韩江景撑开了伞,这时候,李罗安才看见韩江景等伞面。 伞面上有一朵盛开的荷花,点点墨迹充当了拍打在荷叶上的水滴,整个油纸伞面大体颜色是浅绿的,不知道为何看起来又有些带着蓝色,清新又自然,着实好看。 伞面的斑斓色彩,配上韩江景那鹅黄色的斗篷,印在雪地里,清丽脱俗。 李罗安看着韩江景给自己的那把普通的黄色油纸伞,在看看她自己手上那把荷田伞,不由得笑了起来,感叹韩江景这样难得的调皮少女一般的心思。 韩江景自然是故意的,作为一名女孩子,自然会选一把看上去好看一些的伞,李罗安那把暗黄的油纸伞,还是自己有一日下雨在伞具摊子上随手买来的。 若不是当时着急着使用,韩江景才不会用这样一把难看的伞。 她手上这把伞,可还是她自己制出来的。 那时候在韩府,每日闲极无聊,就跟着母亲一起做伞,顺便给自己做了一把这样好看的。 看李罗安的表情似乎还有些羡慕,等到什么时候有功夫了,自己再给他做一把。 韩江景心想着。 地上已经有积雪了,韩江景就这么走着,还害怕会滑倒。 李罗安原先走在韩江景后面的,看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知道她是害怕跌倒,就打算过来,牵着韩江景的手。 可毕竟实在闹市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韩江景和李罗安没成亲,那里好意思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叫旁人看去了多不好意思。 韩江景就一直躲着李罗安,见李罗安一过来,就故意往旁边洁白的雪地里插一脚,顿时雪地里印上了一个小巧的脚印。 脚印倒是小事情,韩江景就这样走了几次,鞋袜都湿透了。 李罗安看出来了韩江景的小心思,也不再这样靠近她了,看她穿得绣花鞋,外面加了一圈雪白的兔毛,虽然看着暖和,但是最容易打湿的。 李罗安看着韩江景这样走了几步,那一圈兔毛都已经湿答答的黏在鞋面上了。 外面都已经能看出来湿了,里面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天,若鞋袜湿透了,着实不好受的,李罗安心疼韩江景,也不好意思再靠近了。 瑞雪兆丰年呢,一瞧着今日下雪,黉街上卖菜的老伯老太看起来都高兴了不少。 在长安,百姓大多富足,就算有穿不暖的,也是少数,从前李罗安在宫中的时候,每年天冷的时候,都会给后宫的太监婢女们,制造些新衣裳。 那些太监婢女都是自小进宫当差的,长得快,有些一年过去了,那棉衣就小的没办法穿了。 东国崇尚节俭,后宫自然也是表率。 那些宫女们不能穿的冬衣,就被拿出去,发放给了在官府记录内这一年收入微薄,家中日子不好过的老人孩子。 若是能穿自然最好,不能穿也会把这些棉花掏出来,添在自己原先穿的衣服中,更加保暖。 如此,长安城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冻死过一个人了。 只是不知道在其他的地方,会不会还是“路有冻死骨”。 其实不用想也是这道的,东国这么大,已定会有的。 李罗安想,若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游历整个东国,寻访那些穷苦之家,让他们至少都好过一些,还要查治那些贪官污吏,让那些有学识,爱民如子的好官,来治理东国。 韩江景就没有李罗安这样好的兴致了。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她走的匆忙,在挑选那些看起来新鲜的肉和蔬菜。 今日来的有些迟了,那些好的部位都叫人挑去了,只有些看起来肥瘦比例不甚佳的,还有些看起来不大新鲜的。 韩江景很是懊恼。 早知道就先来买食材,等到买到食材在去挖酒坛子也是来得及的。 不过韩江景知道的,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只得默默把从那些看起来不怎样的肉里头,挑出来几块。 蔬菜也是种类少了许多,就只有这几样。 不过原本冬日里头能吃到的蔬菜瓶中就少,适合烧烤的那些就更少了,韩江景运气好,还算买到了一些。 譬如白菜,胡萝卜,白萝卜,以及茄子。 在韩江景心目中,茄子可是最最合适拿来烧烤的。 至于胡萝卜,韩江景觉得可以拿来剁碎和酱肉调成馅料做包子,白萝卜一部分拿来烧烤,再拿一些来,和刚刚买到的猪骨头一起炖汤喝。 其实本来韩江景是不打算炖汤的,但一想到,自己本就需要有温酒的炉子,等到酒热了,那炉子便会被拿来取暖。 反正都是拿来取暖的了,在上面加上一个瓦罐应该也不会影响取暖效果的吧。 大不了自己把汤炖好,带到那边去热一热就好了。 一想到晚上,韩江景有些激动。 不过这样的兴奋并不能影响到她买了东西立刻赶回去的欲望,毕竟冬日里湿透的鞋袜穿在脚上,当真是冷死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韩江景并不能够很快跑回去。 路上总是有一些牵动着她,让她无法回去的东西。 譬如那块看起来很新鲜的大芋头,以及一篮子新鲜鸡蛋,以及洁白细腻的年糕,以及其他等等。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本以为买不到什么好东西的,结果不一会,韩江景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悠闲地时候,能让韩江景在街上这样逛着了。 不过还是得赶快回去,韩江景的鞋袜原先是只湿了大半,现在已经彻头彻尾的湿了,赶快回去烤烤火,防止受寒了。 还是要快一些回去,不然总是这样冷着,受了风寒,叫人头疼。 韩江景快步回去了泰安。 “你把白菜萝卜都洗干净,把筒子骨放在冷水里头泡着。”韩江景一进屋子,就把那些东西丢给了李罗安,嘱托好了之后,自己回到了屋子里面,赶忙换下来了自己湿透的鞋袜。 李罗安只得听着韩江景的话,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了。 等李罗安把白菜萝卜什么都处理好了之后,韩江景也换好了衣裳,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了。 “今天午膳想吃什么?”韩江景问道。 李罗安笑了:“今日中午随意吃吧,等到晚上在吃些好的。” 韩江景在桌子前坐下来,托着腮:“也好。那正好下午时候,我们做一些糕点带过去。你替我和面。” 李罗安走到韩江景旁边坐下来,戳了戳韩江景的脸,勾起嘴角,柔声道:“好。” 韩江景也不含糊,直接开始做做午膳了。 本来就准备随便吃吃,那就随便做做了。 韩江景拿出来了些酱肉碎,和胡萝卜一起切碎,煮了一些米饭,拿出来放凉。 估摸着这个时候,筒子骨也泡的差不多了。 韩江景把它捞出来,放进了砂锅里炖汤。 米饭倒不是一定要是凉的,只不过是想让它稍微凉一些,变的稍微硬一些之后,炒起来会比较方便。 没错,韩江景决定今天中午吃炒饭。 本来她是懒得煮饭的,但晚上又想着要吃米糕,就干脆煮了一大锅米饭。 若晚上只有烤肉骨汤,而没有糕点,想想就遗憾了。 韩江景很是期待今日晚上的赏雪,一直在想着晚上要准备一些什么。 当然不只是韩江景一个人这么兴奋的,宋敏儿也期待的不行,也在准备这些。 自然吃食美酒一类不需要宋敏儿费心的,宋敏儿就想着准备一些什么玩乐用的。 譬如说是棋,琵琶,还准备了些笔墨。 这样一来,琴棋书画,也都齐全了。 不过除了这一些风雅的玩意,宋敏儿还准备了骰子,酒令。 这样一来,饮酒也是有源头了。 一想到了饮酒,宋敏儿又开始准备了醒酒的药,以防几人喝多了,若醉了,在亭子里躺上一夜,怕是会冻死。 宋敏儿还在宋府上下翻找出来了几条厚毯子,防止夜里时候在那边太凉了。 其余的,大概就没有了吧,这些,应该足够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在长安城郊外会有什么亭子供他们看雪。 长安城外那么多亭子,什么千里亭,桂花亭,宛亭,几乎是几步一个小亭子。 那些富商,行善积德的,就是喜欢修建亭子,这么多小亭子,总不能一个都没有了吧。 宋敏儿懒得想了。 只是,不知道周大哥在做什么。 其实,周知元正在吃午膳,就在那家馄饨店。 那家馄饨店就是原先韩江景租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几个读书人的那间铺子。 现在周知元走到门前,都已经认不出来。 原来此处现在已经这样的繁华了。原先只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摊贩,现在已经在后面又盖了一间屋子了。 宽敞且明亮。周知元本还以为这样下雪天,他们会不好过,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这样热闹了。 这家子人是不认得周知元的。 原先说过,周知元是叫他们白鹿书院那些学子来到此处帮忙,就当还了赌坊的债务。 不过倒是没帮上什么忙,就是让他随意去想出来了一些招揽生意的好办法。 幸好他们现在生意看起来还不错,原来那几个孩子都是面黄肌瘦的,现在看起来圆润了不少。 看起来也填上了新的冬衣,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喜庆。 那几个小孩子看见了下雪高兴到了不行,在前厅里,滚雪球,打雪仗,不亦乐乎。 “我家是从南方过来的,从不下雪,弟弟妹妹第一次见到下雪,难免高兴,叫公子见笑了。”那人见周知元似乎一直在看那几个在雪地撒泼的孩子,便开口解释道。 周知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看的太久了,可能是有些失礼了。便不好意思笑了笑。 “哪里的话,孩童玩乐,天真无邪,叫人羡慕。” “公子不怪罪就好。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吃食?”那小厮看周知元转向别处,似乎在看膳房飘出来的热气。 周知元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吃午膳的了。 “这里有什么吃食?”周知元对那人的询问是有些疑惑的,这里原先只有馄饨的。 若是只有馄饨,那人又何必问这个问题,多此一举。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菜式了,说不定可以尝一尝。 “今日天气寒冷,公子要不尝一尝我们这儿的米粉?” 周知元是没听说过米粉的,在他记忆里,米粉大概是用来做米糕米糊的原料,是一种看起来白生生的粉末。 这能有什么好吃的? 周知元不但是心里头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说了出来。 “此米粉非彼米粉。”那替周知元点餐的小厮笑起来,“我们家的米粉,是我家那边的特产。我们那处最常吃米食,所以也爱研究米食,所以便有了米粉。” 周知元听着觉得新奇,便听那小厮的话,点了一碗听起来就热乎乎的羊肉米粉。 坐在靠窗的位置,周知元看着屋外,发觉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了。 不过生在长安的百姓,大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鹅毛大雪了,只有门前几个南方来的孩子,还是兴高采烈的。 这几个孩子的热情似乎影响了不少人,年纪小的孩子也开始和他们一同玩耍,而年长的人,走在路上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从来说冬日严寒,北风无情,如此看来到不全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周知元正想着,忽然听见那小厮吆喝了一声。 “公子,您的米粉,请慢用。” 周知元回过神时候,发现那小厮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碗看上去红彤彤的羊肉米粉。 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心中想着的米糊状不大相似。 似乎看起来更像是一碗,面。 不过看起来似乎比面食要圆一些,长安城里常见的面条看起来皆是扁的。 且看起来红彤彤的,上面洒满了辣椒。 周知元挑起来了一筷子,更觉得像是长安城最最常见的羊肉汤面了。 除了看起来要辣一点之外,其余都一模一样。 周知元虽然是满腹疑惑,但好在他是爱吃羊肉面的,所以周知元也不甚在意,把那一筷子上的都吸入口中。 一入口,是汤头的浓香鲜辣,加上羊肉的醇香,还有些葱花的爽脆,使味道更加清新。入口时,米粉的爽滑,与面条的筋道不同,似乎并没有那么有嚼劲,反而要更加弹牙一些。 周知元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这米粉口感更好还是面条口感更好,各有千秋,大约要看个人的喜好。 但这米粉有一股子浓郁的米香,和面条大大不同。这米香醇厚,能稍稍中和羊肉汤头那刺激的辛辣口味,叫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不敢停下来。 若一停下来,又是更加刺激的辛辣了。 虽然长安人也是爱吃辣的,但长安的辛辣大多是和酸味一起出现在人们面前,很少有这样直白的辛辣。 不过吃起来,感觉到还是不错嘛。 周知元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整碗的羊肉米粉,那样热辣的美味,让人出了一身汗,在这样的寒冬里,倒是过瘾。 怪不得此处生意这么红火。周知元心中终于有了个答案。 不过想着,原先这里的老板几人都是读书人,在此处靠开食肆为生,会不会心中有些不甘? 可若不是开食肆为生,估计这些人应该还流落街头,食不果腹。 这样的取舍,大概是有意义的吧。 周知元不敢断言,只能说是大概。 年少时的理想,哪里就当真能成为谋生的手段。当万不得已的时候,大概也还是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转而求一份安稳生活吧? 可若只是如此,他们多年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不曾坚持? 周知元不知道。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付账时候,周知元懒得惊动小厮,就自己过去了前台。 他走过去的时候,那老板正在柜台站着,拿着一本书,看得兴致勃勃。 谁说为了谋生,就要放弃自我。 周知元只记得自己和老板闲聊几句,那老板说。 “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春闱榜上才会有在下的名字。” 豁然开朗。 周知元回到茅屋一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这个时辰,韩江景刚刚才吃完了米饭,现在开始捣碎那些米粒,准备做米糕了。 李罗安在替韩江景看着炖骨头汤的火,两人就这样,偶尔说几句话,就这么呆着了一整个下午。 这一个下午里面,韩江景把那些鸡肉羊肉猪肉都片好了,加上鸡蛋和盐腌制了好久,方便晚上烤肉时候入味。 等到快要傍晚的时候,韩江景示意让李罗安去活面,自己开始看炉子,把那些切好的白萝卜都放进去了。 本来韩江景想要做包子的,原先酒决定好的了,不过现在看着那一锅香浓的骨头汤,韩江景改主意了。 “我想包饺子,一会儿你和面时候,不用发面了。”韩江景嘱托李罗安道。 一想到那由香喷喷的骨汤煮出来的饺子,韩江景就要流口水了。 虽然昨晚包饺子时候,暗暗发过誓的,这辈子绝对都不要再做饺子。 本来韩江景以为自己还能多坚持几日的,谁知道还没到一整日,韩江景就破功了。 果然,一想到美食,韩江景就丝毫没有抵抗力。 包饺子比蒸包子快多了,不一会儿,韩江景就已经包了有三四十饺子。 算了算,差不多够了,若是再多一些,怕是吃不下去炙肉了,再说了,还有骨汤和糕点呢。 韩江景不打算煮饺子的,她打算到去了郊外后,生上炉子,在那儿煮饺子。 现在时候,韩江景开始做芋头糕。 芋头糕这东西,韩江景常吃的。 主要就是韩夫人,特别爱吃芋头糕。 韩家基本上是隔一日就吃一次芋头糕,又甜又咸,但都是同样的香甜绵软。 韩江景小时候不爱吃这个东西的,因为家中常吃,总会生出来一些厌烦的。 结果离开家之后,还不到一个月,韩江景就开始想念芋头糕了。 那时候韩江景还不会做芋头糕,在泰安之后,韩江景每日都忙碌极了,得闲的时候,也来不及回家,就只能跑去那些黉街糕点铺子,想去买些芋头糕。 糕点铺子,自然是有芋头糕的,只是那芋头糕的味道,实在是比不上家中,甜的发腻,实在叫人不舒服。 韩江景只能想着家里的芋头糕,继续在泰安忙碌。 后来有一日,韩江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直接把泰安关门了几日,回到家里,待了几日,每日都把这芋头糕当作饭吃,等到临走时候,硬是找这家里的厨娘把这道芋头糕学会了。 一想道这里,韩江景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这芋头糕做起来,说简单,倒也算有些麻烦,说是难吧,又到底是简单了一些。 就是把芋头蒸熟了捣碎,加上些淀粉面粉一起拌匀,做成块状,上锅蒸。 喜欢甜食的,就在拌匀时加入糖,不喜欢甜食的,就等蒸好了,再加一些浇头在上面。 韩江景偏爱吃甜食,所以早就在里面加了砂糖和牛乳,这样吃起来会多几分香甜。 那些烤肉饺子骨汤已经是咸食了,再来那么多咸食,想想就很糟糕。 且芋头原本就是清甜口味,这样吃着足够保留那清香了。 韩江景的米糕和奶酥也到了最后一步,便同那芋头糕放在了一起,上锅蒸熟了。 不曾想,韩江景正在做这吃食时候,宋敏儿先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宋敏儿一进来,韩江景就瞧见了她手里的大包小包。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带来着这么多东西?”韩江景看着宋敏儿费力提了好多东西。 “因为想晚上玩儿的开心一些。”宋敏儿把篮子放在了地上,走到桌前,替自己倒一杯茶水了。 一杯茶还未下肚,就听见门又响了起来。 “哪位?” “是我。” 周知元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韩江景开了门。 “门外还在下雪吗?”李罗安一边收拾那几坛子酒,一边问道。 周知元收起了自己手上那把黝黑的油纸伞,拂去衣上雪花,笑道:“虽然还是大雪飘摇,但倒是比早晨时候小一些了。” “周大哥?你也来啦?”宋敏儿喝着茶,见到周知元,便放下来了茶杯,同他打招呼道。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一块儿过来呢?”韩江景笑着,去到了膳房,想看看水有没有蒸干。 “我今日先回家了,我想着回家方便拿些东西,正巧方便晚上用。” 宋敏儿不甚在意韩江景言语中的调笑意味。 毕竟她要是再敢说,自己也可以说她和李公子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他们是有婚约的,貌似也不在乎这些的。 想想还有些小失落。 “需要我帮忙吗?”宋敏儿走进了膳房,看着韩江景蒸了三个满满当当的蒸笼。 韩江景点点头,递给宋敏儿一个精致的小盘子:“正巧你过来了,这快要蒸熟了,等到我们蒸熟了这些,就直接过去郊外,一同赏雪吧。” 韩江景抬起头,纸糊的窗子处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叫人不由得心驰神往。 等到韩江景揭开蒸笼时看到那些糕点的面皮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时候,韩江景就知道了,那些糕点已经好了。 “来,盛好糕点,我们出发了。” 长安城的雪景格外的美,就算是现在这样银装素裹的时候,夜市也还是热闹的。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那些小贩虽然不多,却都已经点上了那漂亮的灯笼,印在雪地中,暖洋洋的烛火,在严冬里,却格外温暖迷人。 虽说现在天色只是有些昏暗,还不到晚上时候,不过韩江景四人早就出发了。 地上的雪太厚了,马车行驶不便,几人只得走过去。 韩江景上午受了教训,出门再也不敢穿那样的毛靴了,而是换做了一双防水的雨靴。 长安很大的,等到他们几人走到郊外时候,天依旧很黑了,幸好宋敏儿记得的,带了好几个灯笼,几人在夜里行走也不受拘束。 “晚上回去,怕是会很难了。”宋敏儿踏着雪,步履艰难,但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是啊,怕是会很难了。”韩江景附和道。 话音还未落,韩江景想起来了。 “对了,我们晚上不必回去长安城中了。”韩江景从身上掏出来了一把钥匙,“我外祖父外祖母家,就在这儿附近,我们晚上大约可以去那儿借住一晚。” “这倒是个不错注意,只不过。”李罗安摸了摸下巴,“我们若过去了,这么多人,你外祖父外祖母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韩江景挥了挥手,爽朗笑了起来:“哈,这自然不必在意的。我外祖父外祖母极少住在此处的,那只是个小小的农宅,他们拿来种草药的。里面还有下人负责打扫,就是冷了一些,其余都极好,没什么问题的。” 原先李罗安海担心,若是哪屋子没人常住,怕是连被褥都没有,现在听韩江景说有下人打理,不由得放宽了心。 正值下雪天,长安城外亭子中的人倒是不像韩江景想象中那么少,但是相比较平日,还算是稀少了。 大多是些白衣书生在亭中饮酒作诗。 “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赢一杯无?” 大概是为了这样一首诗,不少读书人都爱上了雪夜饮酒,虽说寒冷,但倒也有一番风味。 就这样走了一路,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韩江景原先记得郊外有个亭子,儿时爹娘常常带着韩江景过来玩耍,今日韩江景还想要带李罗安他们过去的,结果还不曾过去,就远远看见那儿有烛火。 原是已经有人了。 韩江景心中有些失落想着,但没有办法,只能接着往前走,前面应当还是亭子的。 李罗安似乎也看见那一处的灯火,一直紧盯着。 几人步伐很快,慢慢在靠近那一处有灯光的亭子,韩江景隐隐约约瞧见那儿似乎也是四个人,也烧着炭火在炙肉。 不过那几人很安静,几乎不曾传出什么欢声笑语,同原先看见的几个亭子的热闹相比,这亭子里似乎有些寂寥。 不过越是走进,韩江景就越发觉得那几人身型很是熟悉,似乎是。 “母妃?父皇?” 韩江景还未敢轻易猜测,就听见李罗安小声嘀咕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加快了脚步。 韩江景其实心中也有许多困惑,见李罗安加快脚步,自己也跟上去了。 越走越近,灯火越发清晰,等到韩江景能够清楚看到那几人的正面又或是侧面时候,韩江景和李罗安同时愣住了,之后又默契躲在了宋敏儿和周知元后面。 宋敏儿和周知元只是听见了李罗安小声的嘀咕,心中大约也有些明白了,便不多问,直接走过去了,挡在两人前面。 宋敏儿比韩江景稍微矮一些,不能把她挡到完全,不过在远处也看不清楚。 李罗安和周知元差不多高,且穿的斗篷颜色都是一样的,所以更加看不清楚了。 几人走得快,一直走到了远离灯火的地方,韩江景和李罗安才从两人后面钻出来。 “怎么了?”宋敏儿刚刚一直是不作声的,现在见两人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没什么了,便也好奇询问了起来。 韩江景倒吸一口冷气,一手撑伞一手叉腰:“我刚刚,看见我爹娘了。” “真巧啊,我也是看见我爹娘了。”李罗安语气不明,附和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这么巧啊。”周知元不怀好意的笑了。 “等等,为什么你爹娘和你爹娘会在一起?”宋敏儿一脸疑惑,又害怕声音大了,会叫那亭子里面的人听见,只得小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我们也是刚刚才看见。”李罗安无奈摊手道。 “等等,你爹娘?”宋敏儿本是觉得没什么的,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你爹娘?你爹不是。” 宋敏儿声音本来就刻意压低了,现在更低了:“当今皇上嘛?你娘是后宫嫔妃。皇上微服出宫就算了,为什么妃子也能出来?” “我不知道。我也并不太好奇。”李罗安继续往前走,“今晚这一段,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没看见我爹娘,也没看见她爹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罗安心里明白,母妃不好容易有这样出宫的机会,若是被旁人无意知道了,怕会惹来麻烦的。 幸好周知元宋敏儿都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李罗安的意思了,果断换了个话题。 只有韩江景还心有余悸。 幸好爹娘没看见自己,若是看见了,怕又是要喋喋不休了。 大约走了有几百米,一片漆黑里,几人终于又找到了个亭子。 冬夜寒凉,走了这么久,几人都要冻僵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亭子,赶紧立刻燃起来了炉子,还把那些个什么肉啊糕点啊骨汤啊都拿出来了。 韩江景一共是带来了三个炉子的,一个拿来温酒,一个拿来炖骨汤,另一个拿来炙肉。 打算等到一会儿酒热了,再把那炉子拿来热糕点。 亭子里是有石桌的,上面的雕刻着棋盘,等着温酒水时候,宋敏儿就把带来的棋子拿出来了,放便一会儿好玩。 本来还打算烹茶的,但想着这炉子还要再多带一个,就干脆放弃了,想着等一会以酒当茶。 不过宋敏儿这样的大夫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喝酒太多了就是对身体也是不大好的,所以宋敏儿还是带了一罐子茶的。 总会有炉子腾出来的吧,宋敏儿想着。 虽然宋敏儿把棋子笔墨琵琶什么的都拿出来了,但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思想着玩的,都冻僵了。 一人抱着一条大的毛毯子瑟瑟发抖,围着火炉,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眼巴巴看着那骨汤,总是盼着它烧滚了,喝上一碗。 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吃晚膳呢。 就连那几壶酒闻着都失去了兴趣。 本来还想着炙肉的,但在这样的冬日里,还是热乎乎的汤最让人喝起来舒坦。 既然大家现在都不想着动手炙肉,那炉子酒被宋敏儿拿来烹茶了。 若是酒喝多了,还是要喝一些醒酒的茶的,要知道这茶汤可是宋敏儿亲手调制的,醒酒最妙了。 不过等到这些都处理好了,几人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那骨汤看起来也没有一点要煮沸的迹象。 老是这样眼巴巴看着也不是办法的,还是须得找些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不然又渴又饿,只能瞧着,叫人不痛快。 原先那灯笼已经被挂在亭子的四根柱子上了,现在整个亭子里灯火通明的。 宋敏儿这才注意到了韩江景那荷田伞。 之前走的时候没注意,后来天就暗了,想注意也看不见了。 现在到了明亮的地方,几人都把伞摊开了晾着,其余三人的伞都是纯色的。 李罗安用的是韩江景给的那把黄色油纸伞,周知元那把是黑的,而宋敏儿那把是个形容不出的颜色,不过大题也是暗色的,有些像是深绿色,伞柄是竹质的。 “阿景的伞,当真是好看,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买一把。”宋敏儿由衷夸赞起来。 韩江景此刻正看着锅里一块肉,虎视眈眈,忽然听到宋敏儿问了这么一句。 “伞?”韩江景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想是饿坏了。 宋敏儿朝韩江景摊开的那把伞努努嘴,韩江景顺着她的指引,这才看见自己的伞。 “哦,你是说这伞?这伞,是我自己制的,你若想要,我也可以送你一个?” “当真?”宋敏儿笑了。 “自然。”韩江景虽然话是这么说,心中还有些不安。 做伞可是麻烦了,光是染料就很浪费时间了,若是染错了任何一点点都要重新来的,更不必说制作伞骨的部分了。 加上李罗安那一把,韩江景今日一下就答应了要做两把。 要知道上次她做手上这一把伞,可就花费了整整半月呢。 那还是在家无聊的时候,更别说是现在了。 韩江景懊恼自己答应的太快了。 幸好宋敏儿心善,还是没下这样的狠手。 “我倒不是当真很想要,不过是想学着怎样去做,若是学会了,说不定可以给我母亲做一个。”宋敏儿笑道。 “好,那等过几日你来泰安,我和你一起做。”韩江景一口答应。 韩江景自然是明白宋敏儿意思的,她哪里是想要个做出来给母亲的?大概是想着要做给周知元才是真话。 不过韩江景正好也同她一起做,自己做了送给李罗安,她做送给周知元。 反正韩江景家里面其他人的伞,都也是不需要她做的,她母亲在家中无事,就带着婢女做伞,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 一提到母亲,韩江景不由得想起来刚刚在亭子遇见她爹娘的事情。 为什么她爹娘和皇上还有鸢妃在一起啊? 虽然韩江景知道她爹娘和李罗安父皇母妃关系都很好,只是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还有机会一同出来游玩? 到底他们是怎么从皇宫里面出来的? 管他呢,皇帝想从宫中带个妃子出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看着他们样子,似乎也像是没什么话可说,相顾无言。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无话不谈,变成现在这样? 还是自己好,能这样无拘无束的。 韩江景正想着呢,忽然听见一阵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声音,再低头一看那炉子,骨汤已经煮的滚了,那温酒的炉子也煮沸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终于等到骨汤煮开了。 几人迫不及待拿了碗装了一碗。 这时候,那茶水也烹制好了,酒水也做好了,大家都开始手忙脚乱,烤肉蒸糕点,煮饺子,都忙活起来。 几人先是一人喝了一碗汤,之后便是吧饺子都丢进了锅里煮。 现在一碗汤下肚,几人倒是不是太饿了,宋敏儿拉着韩江景开始作画,两人在设计着各自的伞面。 一边设计一边交流。 而周知元和李罗安也是无聊的,就开始下棋,一边下棋一边看着炉火,顺便给烤肉翻个面。 虽然不说话,但几人都是开心的。 等到李罗安和周知元做好了一炉子肉,就开始叫韩江景和宋敏儿过来吃,一面吃一面喝酒,再说一些自己的趣事,欢声笑语。 几人一边吃一边烤着,等到肉吃腻了,就继续开始烧烤韩江景带过来的那些腌制好的蔬菜,再顺便吃些饺子。 等到烤制蔬菜时候,韩江景把那糕点都蒸上了,等这些有你的吃够了,再来一些香甜软糯的糕点。 “这个酒,清香绵软,入口柔滑,好酒。“周知元赞叹道。 几人喝的酒都是随手拿来的,宋敏儿还不知道周知元喝的是什么酒,就凑过去,从周知元酒瓶子里倒出来了一些,尝了尝。 只尝了一小口,宋敏儿就放下了:“还算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这个桃子酒好喝。“ 宋敏儿的白瓷酒盏里头盛着一汪浅粉小酒,看起来好看极了。 “那个是什么酒啊?“韩江景知道女子大多喜欢果酒,但她也好奇周知元那样夸赞的到底是个什么酒。 宋敏儿把被子递给韩江景,示意让她尝一尝。 韩江景接过杯盏,不用尝就知道是什么了。 “竹叶青?“ 韩江景望着那清澈的酒水,闻着那淡淡竹叶清香,一下就猜到了。 虽说这酒叫竹叶青,但可不是单单只用竹叶酿制出来的,韩江景也花了不少心思,加入了十几种药材,精心酿制的。 但若是对比那几坛子埋在李子树底下的,这还算是简单了。 韩江景有些不甘心,明明其余几样酒,韩江景花了更多的心思。 其实韩江景自己喝的是姜酒,暖暖的。 为了去除这姜里面的辛辣气味,她花了好多心思呢。 “阿景阿景,等到你教我做伞的时候,再教我酿酒做菜吧!“宋敏儿大快朵颐的吃着,不时喝几口酒,看起来惬意极了。 “好。“韩江景酒量浅,现在已经有些醉了,说话时候有些醉醺醺的。 李罗安喝的大概是米酒,酒性淡,看韩江景喝醉了,想着大概是她的酒太烈了,就跟她换了。 韩江景原先是不愿意的,抱着酒坛子,不给李罗安碰,但是姜酒喝多了,作烧的厉害,韩江景就只好换了。 雪越下越大了,夜深,郊外更加寒凉,不过在此处有这样炉火和酒,还有毯子,温暖如春。 宋敏儿瞧韩江景醉了,开始给她喝那醒酒的茶水,原先韩江景不愿意喝茶的,吵着闹着要饮酒,宋敏儿发觉她醉的厉害了,就连哄带骗的强行给她喝了一些。 想不到韩江景酒量这样浅。 这时候,带来的每样吃食都吃的干净了,瞧着外头的大雪,也应该回去了。 若是再喝下去,怕是这四人晚上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幸好韩江景刚刚喝了醒酒茶,又歇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清醒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那间屋子,不然在这里过夜,怕是要冻死了。”韩江景站起身来,拿起雨伞来。 “你刚才不是看见韩大人韩夫人了?若是他们也过去怎么办?”周知元问道。 李罗安也跟着韩江景站起来拿伞了:“没关系的,我父皇母妃也在,他们是不可能去到有下人的地方的,太危险了,按照我对他们了解,估计早就准备了宅子去住。已定不会去那儿的,走吧。” 李罗安一番话,说得周知元安心下来,和宋敏儿一起拿起来了伞,准备跟着韩江景过去。 收拾好了亭子里面,几人就上路了。 原先在亭子里面不觉得寒凉,现在一出来,才感觉到了冷的厉害。夜深风雪交加,几人就这么走着,幸好韩江景外祖父外祖母家宅子不远的,不一会儿就到了。 此时那小厮正在院子里铲雪,听见了敲门声音,便过来开门了。 其实此处不但是有那小厮的,还有个婢女,这两人是夫妻,就在此处住着,被韩江景外祖父外祖母雇佣,顺便看管他们的药园。 那人见到了韩江景,连声呼唤小姐,见到身后跟着四人,也都以小姐公子称呼,又赶忙招呼女子去收拾了屋子。 瞧见韩江景,那人到不算是惊讶的,毕竟韩江景这一家子常过来,尤其是在雪夜时候。 “这么晚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麻烦了。”韩江景抱歉说道。 “小姐哪里的话,本就是为了方便住,才准备雇佣我们夫妻二人在的,没有什么麻烦的话。”那婢女正收拾着床铺,回答道。 因为在郊外,这些地段便宜,所以这屋子也大,卧房也多,本来那女子都准备全部收拾了,结果韩江景拦住了,让她只收拾出来四个就行。 “也好。”那女子也不勉强,答应了。 “麻烦不要把我过来的事情告诉我家中人,麻烦姑娘了。”韩江景掏出来了几块碎银,放在那人手心。 那女子是不接的,又还给了韩江景:“哪里用到银子,若小姐不愿意告诉老爷夫人,我们不说也就是了。” 韩江景坚持要给,那女子不愿收,转身走出了卧房里。 韩江景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但又愿意选择相信了那人。 其实在其他家中,侍女和小厮私通,都是要被罚,然后卖出去的,不过韩江景爹娘没这个规矩,见两人情投意合,就让两人住来了这个宅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两人想来也是知道轻重的,大约不会说。 其实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麻烦韩江景要去解释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虽然只是吗发了一点儿,不过也没有什么的,韩江景也不大在意。 夜深人静,该入睡了。 第二日,韩江景几人起来的都不算早,等他们起床时候,那对夫妻造就把早膳准备了,虽然是寻常的热汤面,但味道很是不错。 用完早膳,和那几人告别后,几人徒步回到了长安。 雪早就停了,只是积雪厚重,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方便。 几人花费了一些功夫才走回到了长安城。 宋敏儿回了宋府,把自己带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回去,周知元回去了她的茅屋,而韩江景和李罗安一起回了泰安,几人约好晚上时候再来泰安,一同用晚膳,顺便规划之后的事情。 泰安已经有很长时间都不开门了,有些食客还是心中有些期许,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一次性,所以常常来看的,韩江景过去时候,发现还有些从前来过的客人,在泰安门前看告示。 那告示还是从前李罗安写的那个,说是她身体不适的字条。 “这家老板娘怎么生病了这么久?要不找替她寻个大夫?” 韩江景远远的就听见了,那客人讨论的声音,心想着,等回去之后,已定窑换一张字条,改成老板娘有事要忙。 这样一想,一个食肆不开门做生意,还有这些食客惦记着,她倒也是不亏的。 还有些小感动。 等到那几个客人走了,韩家就走回到了泰安,开始着手写字条。 写完字条后,韩江景有些知道她需要做什么了。 只是她还是在迟疑,先是借口张贴那字条,又是借口要做午膳。 “阿景,其实那不会耗费多少时间,不会耽误你做其他事情。你不能总是在逃避。”李罗安看不下去了,开始同韩江景说道。 韩江景自然知道李罗安说的意思,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避的心理。 可李罗安都已经这么说了,韩江景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 不管了,不论怎么说,都应该要面对了吧。 韩江景不说话,只是翻箱倒柜找出来了那个匣子。 那匣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精致,只是上面的灰尘又变得厚重了一些。 韩江景拿出那一把小小的钥匙,对准了锁孔,轻轻转动,听到一声很小的咔哒声。 锁开了。 瞧,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韩江景不知道那时候她心中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她心跳的很快,慢慢揭开了那个匣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纸张,其余什么也没有。 韩江景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拿出来其中一张。 其实韩江景原先以为那会是唐柔写给她的信件。 其实并不是,但它也是一封信。 上面还刻有官府的官印。 那是当年被拿来认证说唐将军勾结敌国证据的信。 韩江景早就听说过这封信,只是从没想到过今生有幸能看到。 上面字句,早已经模糊了,只是那官印还是一样的清晰。 能隐隐约约看见的只有收信人那一栏,写着北国大将的名字,齐无。 不论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光是唐将军写信给北国大将一事,就已经足够定罪了。 更别说,那上面还清清楚楚刻画着唐将军的官印。 这样的信件,不应该是早就被官府作为证据收押了,怎么会在唐柔手里? 韩江景很是不能理解。 不过在那一碟纸下面,却是一些更加让韩江景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唐柔找来的她父亲字迹,与纸上字迹对比的文书。 唐柔害怕弄坏了这一份原件,又重新临摹了一份一样的字迹。 虽说信笺上内容字迹是一样的,但明显落款字迹与信笺字迹不同。 “这太片面了,就算拿到了台面上,也不可能说明唐将军无罪。”李罗安接过韩江景寿山高的信件,“就算那信件不是唐将军书写,主将的官印遗失,也会是死罪。” 韩江景深吸了一口气,又递给李罗安一张信纸:“那你看看这个足够吗?” 那张纸上,什么字页没有,只有两个印章。 剩下的,都是唐柔从各处搜集来的有唐将军印张的军中信件。 不知道她是怎样弄来的,这些有军印的信件一旦流落在外,保管者一定是死罪,她到底是怎样拿来这些的?换句话说,谁会愿意用性命帮她? 那两张印章,虽然乍一看上去一模一样,但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左边那个印章的狮子花纹口中,多出来一朵极小的花。 右边那一个却没有。 其实韩江景一开始看根本没有发现这样的不同,唐柔在上面做了注解的。 其余所有那些从军内搜集来的信件里面,都有那样的一朵小花,有的虽然不清晰了,但还是能看见的。 可是,在那封信上,却是清晰的很,上面都没有。 “若她把这些上交,足够证明清白。”李罗安看完说道。 韩江景神情凝重。 “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们现在把这些上交给朝廷,就能替唐家证一个清白了?”韩江景反问。 李罗安眉毛皱成一团:“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韩江景望着那一堆这,不说话了,过来一会儿,站起身来。 “走。”韩江景面无表情。 “去哪儿?” “你不是说,把这些上交给朝廷,就能证明唐家清白吗?走啊!”韩江景情绪失控,冲着李罗安喊道,“走啊!” 李罗安拉住韩江景的衣袖,柔声安慰道:”阿景,冷静一些,我知道你心理不好受。“ 李罗安知道,韩江景是害怕,害怕她父亲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不要冷静,我要公道。”韩江景语气坚定,直勾勾盯着李罗安,“这样明显的陷害,为什么不能还它个公道?” “好,阿景说是陷害,那有谁会想陷害唐将军?” “官场争斗。当年眼红唐将军的人那么多。” “所以你觉得会是朝中大臣陷害了唐将军?”李罗安反问道。 “不然还会是什么?” “你以为,唐柔都能查到的东西,皇帝会查不到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以为他是傻子吗?这样的孩童把戏他都能看不出来?”李罗安反问韩江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是皇帝,不是傻子。他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一步一步登上皇位的。他,比你我,聪明多了。”李罗安一字一顿说道。 “所以呢?”韩江景捏着那几张信纸,苦笑着,“所以,根本就不是那些大臣陷害了唐将军,也不是敌国构陷,根本就是陛下不想让他活了。是不是?” 李罗安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拉着韩江景的衣袖:“不懂得收敛,功高盖主,免不了猜忌。人心难测,君臣之道,最忌讳猜忌。” 韩江景甩开了李罗安的手,直勾勾盯着他:“李罗安,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他也不会看起来这么冷静,还语重心长的教育着韩江景。 “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你说的对,我早就猜到了。”李罗安应承的爽快。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 “阿景,我不是...” 李罗安话不曾说完,就被韩江景打断了。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韩江景偏过头,不再看李罗安,”下旨的不是你,造假官印的也不是你,此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 ”但我还是埋怨你。“韩江景转过头,”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偷偷查此事?“ 韩江景一连三问,让李罗安一时间无话可说。 “好,你不说。”韩江景点点头,”那我再问你,是不是就算唐将军一案是有确凿证据,也无能为力?“ “朝中争斗何其严重。当年唐将军一案,我也的的确确查了许多。那些七七八八的罪证中,很多都是假的,譬如叛国通敌,污蔑朝臣。但其中有一样,却是当真的。” “哪样?” “受贿。”李罗安说得坚定,”你知道当年朝廷抄了唐家时候,搜出来多少银两吗?“ 还不等韩江景回答,李罗安就自说自话道:“足足一亿两白银。” “这么多?”韩江景惊呆了,但不一会儿又冷静下来,“就算是受贿,也不至于全家抄斩。那是人命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年正值大旱,国库亏空,在查抄完了唐家后,一下子全都足够了,不知道救了不知多少人。” “可若是当年直接和唐将军说了此事,他也未必会不同意。这样唐家也不必全家被屠。” “皇帝的心思,自然不是这么好猜的。”李罗安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 “他心中的顾虑,自然比我要多许多,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身为帝王,会有许多的不得已。”李罗安说话时,紧紧皱着眉头。 “重文抑武,则外忧,重武抑文,则外患。他身为帝王,怎会连这样道理都不明白?”韩江景反问道。 “有些事情,我也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韩江景笑起来了,却笑得苦涩,“我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世上,有许多努力也不会有结果的事情。” “我从前,从来不相信宿命的,我一直认为,事在人为。” “现在,我明白了。” 韩江景一字一句,都说的好清晰,就像是一刀一刀刻在她心上。 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了嘛? 对啊,反正就算查到了就怎样,能改变什么呢?这世间万物,从来不是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能改变什么的。 她就是个废物。 什么事都做不好的。 “阿景,不是这样的。”李罗安知道现在韩江景心中很不好受。 可他不说,当真是因为他有他的苦衷。 幸好阿景还不曾知道那些李罗安隐瞒了的部分,不然,她会更加痛苦吧。 可当真等到她知道那事之后,怕是会恨死了自己现在不告诉她真相了吧。 可他真的不能说。 “不用说了,我只是,只是想静一静。”韩江景一副故作坚强模样。 可她能感觉到,有两行滚烫,划过脸庞。 韩江景害怕李罗安看见她流泪,便是转过头。 “我想回家。” 韩江景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 “我送你。”李罗安能理解现在韩江景的心情。 忽然间被告知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已定很失落。 韩江景原先一直在想着要给唐将军洗刷冤屈。 现在却得知,唐将军这个冤屈,根本就是洗刷不了的,那是皇帝的杰作。 就算他这个皇帝现在的权势受到制约,他也是皇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没人能质疑他。 其实李罗安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父皇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他已经登上了权力的巅峰,看不清底下,也绝不会做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 但后来他又查到了其他,他便是明白了。 拿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臣子,换敌国内乱,很值得了。 这个主意,对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妙了。 只是不知道,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不用了。”韩江景制止了李罗安,“让我一人静静吧。” 韩江景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只是不知道爹娘现在是不是还在郊外,是不是还是跟皇帝鸢妃在一起。 其实韩江景是不埋怨皇帝的。 她也没权利埋怨皇帝。 她知道,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又许多的不得已。 她谁也不埋怨,她只是埋怨自己。 怨自己想的太多,怨自己过于傻,居然觉得凭一己之力,可以让唐家洗刷冤屈。 仔细想想那些原先和唐家交好的朝中大臣,还有那些原先唐家的部将。 哪个不是在朝中担任要职,比她这样一个臣子之女,有本领多了。 这么多年来,连他们都帮不了唐家。 十年了啊,整整十年了。 韩江景居然海单纯以为是他们寻不到证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过是权势二字害人罢了。 叫人心寒。 怪不得那些原先与唐家交好的那些将军,都受到了牵连。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韩江景终于是瞧见了韩府的大门。 原来,一人在雪地里这么一路走着,是这样的感觉。 韩江景走进了家中,只想躺在自己床上。 瞧瞧,自己这样渺小无力,就算查出来了所有线索,自己也无能为力。 韩江景失魂落魄进来了屋中,一路上走了这么久,还不曾找到用午膳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辰,怕是家中都已经没有吃的了。 “阿景回来了?”韩夫人看见韩江景回来,还有些惊讶。 韩江景到底是猜错了。 一进门,韩江景发现自家人正在吃午饭。 “阿景还没吃饭吧,快,替小姐拿一碗米饭过来。”韩大人招呼着下人替韩江景盛饭。 “怎么了,阿景看上去不是很开心?”韩江城问道。 回到家中,感受爹娘的照顾,韩江景忽然觉得温暖了许多。 “没什么。”韩江景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提起精神,“就是下大雪,马车不能行走,我自己一路走过来,有些乏力了。” “阿景是走过来的?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走过来啊?”韩夫人心疼韩江景,“快,给小姐屋子里烧上炭炉子,再放一个汤婆子在被子里面,一会儿好方便阿景午睡。” “怎么搞的,这么冷的天,若是不回来就不回来了,非要跑来,冷死了。”韩夫人拉过韩江景的手,“手这么冰冷的,是不是穿的少了?娘怎么告诉你的?让你多穿一些,非要不听。” 韩江景依偎在母亲怀里:“阿景想回家了嘛,这么冷的天气,自己一人在食肆里也是冷清,就忽然想要回家了。” 韩夫人轻轻拍拍韩江景:“好好,阿景若是想家了,这次就多住几日,等到雪都化了,再回去也不迟的。今晚上啊,我们有鱼吃。” “这么冷的天气,哪里还有鱼?”韩江景虽然嘴上疑问,心中却是高兴的,她最爱吃鱼了。 “阿景管的真宽,有的吃不就行了。”韩江城吐槽韩江景道。 韩江景白了一眼韩江城,从母亲怀里坐起来,接过那婢女端来的米饭,朝韩江城吐了吐舌头。 “要你管。” “我不管,母亲,你已经答应了,我们晚上吃番茄鱼。”韩江城不搭理韩江景,朝韩夫人说道。 韩江景立马不乐意了:“母亲,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听我的嘛!我想吃酸菜鱼。” “要不你们打一架?等谁赢了听谁的。”韩大人提议道。 韩江城满口同意,只留着韩江景一脸疑惑。 “爹,你偏心哥哥。”韩江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可没有,你们俩的武功我都是一样教的,不存在偏心谁的话。” “就是就是,谁叫你不好好学啊。”韩江城附和道。 韩江景朝他比了比拳头,随机又转换成一幅笑脸:“爹爹,你看,现在这地上都是积雪,我们比武也不方便,对吧?不如我们换一个比法,又方便,又不会造成受伤。你看多好。” “换成什么?”韩江城才不信韩江景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韩江景瞪了一眼韩江城,转而又做出来一个及其虚假的惊讶表情,带着满满的挑衅意味:“哥哥不会是,害怕了吧?没事的,阿景知道哥哥,胆子最大了。” 韩江城明知道韩江景是激将,也没办法,只能应承下来:“我怎么会害怕,你说,比什么?” 韩江景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妹妹想想,还是不能欺负了哥哥。不如,我们比厨艺吧?” 韩江城知道韩江景一定会挑个对她有利的,只是没想到韩江景下手这么狠毒。 “妹妹若是想吃酸菜鱼,就吃吧,我身为兄长,怎能和自家妹妹争?”韩江城笑道。 其实说实话,韩江城并不是太在意吃什么的,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让韩江景高兴起来,毕竟韩江景回来时候的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开心。 韩江城不知道韩江景具体是为什么这样不开心,但他心中还是有个方向的。 还能因为什么,要么是因为她那个小皇子,要么是为了她这几日在调查的事情。 这几样,她是肯定不会说给爹娘听的,就得为难他这个兄长来替她解忧了。 唉,谁叫他是个如此优秀的兄长呢? 韩江城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此时,韩江景还不知道韩江城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和韩江城这样闹一闹之后,心中那些不快都已经消散了,一心只想着要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昨夜睡的太迟了,今日又起的早,再加上刚刚动气了,现在头痛的厉害,若是不好好休息,怕是对不起自己。 韩江景狼吞虎咽吃了有三大碗的米饭,然后回去了自己屋中,睡觉了。 韩江城本来想着要等吃完饭就开导韩江景的,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是真的累了。 罢了,让她好好休息吧,等到她醒来,自己再来劝解她。 韩江城为了去梨园抢戏票子,自己早晨起来的也很早,现在也乏了。 回去入睡了。 不管韩江景有怎样的不高兴,想来也不会比自己这个哥哥的经历更惨的,实在是不行的话,自己就给她讲一讲当年自己的故事吧。 希望阿景,不要像自己一样,希望阿景能过得幸福一些。 “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阿寒,我不认得你,也不配你说喜欢。” 沈寒那决绝的话,在韩江城脑海中挥散不去,躺在床上时候,一时间却失神了。 她明明就是阿寒,明明就是。 韩江城这几天查到的事情,字字都在证明着她就是阿寒。 可看到她做的那些事情,韩江城开始动摇了。 如此凌厉可怕的手段,若当真是阿寒所为,自己该当如何? 韩江城不敢再想了。 本以为她只是忘记了,谁知道,却是重生了。 躺在床上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韩江城也坠入了梦境。 只是,在韩府里,不知这两人有心事。 “明明昨夜才看见阿景的,那时候她还是开开心心,这么今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女儿的事情,现在我们也是管不了了。”韩大人一幅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 韩江景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的睡上一觉了。 醒来时候,韩江景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看太阳位置,似乎已经是不早了。 韩江城已经在这儿等着韩江景好大一会儿功夫了,她这么这么能睡? 韩江景醒来之后,还是在自己的卧房里坐着,反正也无事可做,当真是无聊。 韩江景起来开始敷粉化妆,换衣裳,毕竟这么久了,还是如此就实在是无聊了。 这几日,韩江景总觉得自己都不想要回去泰安了,还是在家中散散心吧,等到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说吧。 韩江景现在只想要安静。 只是韩江景不知道她家兄长一直就在屋外等着她,等了有一两时辰。 韩江城实在是等不及了,若是一直这么等着,万一她一下午都不出去,岂不是自己要白白等一个下午了? 想到这里,韩江城果断去敲了韩江景的房门。 此时韩江景正在画胭脂,听到敲门声,被吓了一跳,一不小心画重了手。 “谁啊?”韩江景捎带着些怒气的发问道。 “是我。”韩江城听到妹妹的声音带着怒气,回话时候都带着些小心翼翼,按照他对韩江景的了解,估计一会儿会被她凶。 “干什么?”韩江景没好气回答道。 “没,没什么,就是几日没看见你了,想找你聊聊。” 果然,她生气了,韩江城实在是太了解韩江景的脾气了,现在她不生气都对不起她刚刚答话的态度。 不愧是她。 韩江景现在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脸上那两坨子大红色的胭脂,心中不快。 “有什么可聊的?” 韩江景想把怨气撒在了韩江城头上,但听到刚刚韩江城说要有事儿找她聊聊,想着自己正好无聊,原先的不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的,也放软了语气。 虽然韩江景说的是不情愿的话,但韩江城还不了解她?一般她这样说话,就是示好的意思了。从小和她吵了无数次架,若是韩江城连这个都听不出来,那他就是傻了。 “那,一会我在前厅,给你准备上藕粉?”韩江城小心问道,“你要桂花的还是红枣的?” 韩江景特别喜欢吃藕粉。 “红枣。” “好的。我现在就去嘱咐膳房做。”韩江城乖乖从韩江景门前离开了。 韩江景开始把脸上的粉和胭脂,眉毛都洗了。不过她是不着急的,她在慢慢洗。 一边洗一边算着大概什么时候那藕粉会好。 总不能叫韩江景等着他吧,本来就是韩江景自己不高兴了。 虽然貌似自己不高兴并不是韩江城造成的,但是韩江景还是要冲着他发脾气。 不然哥哥是拿来干什么的? 还是在家开心。 其实韩江景仔细斟酌过了,唐柔和唐将军的事情,大概是可以告诉韩江城的。 一来,此事与那个明月姑娘无关,所以也就是和韩江城无关,韩江城不会有什么反应,二来,韩江城根本就是跟唐柔不熟悉,他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安慰自己,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悲伤来。 这样一想,告诉他此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定还能从他那儿打听到什么有关他和那位明月姑娘的往事呢。 虽然韩江景嘴上说着,日后都不会查哪些事情了,但仔细想一想,若是要让她就此收手,他心中是万万不愿意的。 毕竟都这样了,不论以后有没有好的结局,都至少要有一个收尾的。 就算是没有任何收获的收尾,也是个收尾啊。 韩江景才不会放弃,只是有些失落。 若是真的没有结果,她该当如何? 不管了,没结果就没结果吧,现在先吃个藕粉,其他的事情,等到日后再说。 韩江景洗完了脸,走到前厅,发现韩江城已经端来两个小碗在这儿等着了。 见韩江景过来了,韩江城乖巧的把那碗透明的藕粉递了过去。 “阿景的红枣藕粉。”韩江城一脸讨好笑着。 韩江景接过小碗,点点头:“多谢兄长了。” “哪里的话,一家人,谢什么?”韩江城还是保持着那样谄媚的笑容,“阿景不生气了吧?” 韩江景不说话,抬起下巴,点了点头。 看来,韩江城碗里的似乎是芝麻糊。 韩江景是知道韩江城不喜欢吃藕粉的,不过他为何还给自己弄了一碗芝麻糊。 “我怕你一个人吃影响食欲。”韩江城发现韩江景在看着他的芝麻糊。 ”那可能你想的多了。“ 韩江城被韩江景的眼神吓到了:”那个,阿景啊,若是,你想吃,那个,膳房里面还有。“ 韩江城觉得韩江景的眼神是要想要吃了他的芝麻糊。 才不给她吃。 要她想吃,自己去膳房拿就是了。 韩江景一脸的哭笑不得:谁要吃他的芝麻糊了,他一副小猫护食的样子。 “我不吃芝麻糊。”韩江景解释道。 韩江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在他记忆里头,韩江景都是不喜欢吃芝麻糊的,今天还能转了性子嘛? “你不是要和我聊一聊的吗?”韩江景实在是不想要在和他聊有关芝麻糊的问题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韩江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是过来开到韩江景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韩江城终于正经了起来。 “你若是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说。” 韩江景笑了。 “没什么的。就是这两天心情忽然不好,没理由。” 韩江景忽然不想说了。 她不确定韩江城到底知道多是有关那个明月姑娘的事情,虽然现在韩江景还没有证据,但韩江景不确定此事是不是就真的彻彻底底与她无关,万一有什么牵连,到时候在连累到韩江城就不好了。 “说吧。”韩江城也笑了,“你不必担心我的心态的,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韩江景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心中不太安宁:“你知道什么了?” “你知道的,我大多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些。” 第一百六十章 “愿闻其详。”韩江景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譬如,地下城,时家,贩卖军中兵器,和太医院勾结。”韩江城说得很慢,“还想听吗?” 韩江景没想到他知道这么多。 韩江景自己知道的所有的消息他都知道了。 其实韩江景早就猜到韩江城迟早会知道这些,只是韩江景没想到韩江城知道的这么快。 这一时间,韩江景不知道应该还说些什么,是应该安慰他,还是应当告诉他自己的事。 韩江景挣扎了一番,还是只说出来了几个字,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你,我...” “我很好。”韩江城笑了。 “你,她知道吗?” “她?她不愿承认自己是谁。”韩江城笑得苦涩,“好了,有什么可说的?本来就是要来安慰你的,怎么忽然开始安慰我了?说说你吧。” “我,我能有什么故事?”韩江景低下头,逃避着韩江城的眼神。 “我们是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江景本还想着沉默不语,等过了一会儿,却又开了口,给他讲了唐柔和唐将军的故事。 这次,韩江景的故事说的很是详细。 故事,从翠坊开始,到那匣子结束。 本以为这故事会很长,没想到不到半时辰就说完了。 原来,自己和阿柔的故事,只有这么一点儿啊。除掉那些自己不曾经历,道听途说的故事,其实阿柔的一生里,很少有韩江景的踪迹。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曾在恨里活了多久。 韩江景忽然明白了阿柔为什么要把那匣子尘封起来。 那匣子里的内容,就是她恨的开始。 她父亲,一生为国,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卫东国不受他国侵犯数十年,身上有无数无数的伤痕,多少次死里逃生。 只可惜,这样的英雄,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他穷尽毕生精力保护的东国人的手里,死在了帝王的猜忌里,死在了朝堂的争斗上。 她的兄长,她的叔伯,那个与她有婚约的少年郎,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只剩下她和她爹爹了。 她爹爹在战场上,拼死杀出来一条血路,只为了替东国百姓杀出来一条生路,为唐家拼一段锦绣前程。 结果啊,结果。 那些她父兄用性命保护的东国人,冲进了她家中,杀了她还在襁褓里的弟弟,杀了她那年少有为的堂兄,逼死了她的母亲,还有唐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她那年迈的祖父祖母,也倒在了血泊里。 她何曾没想要去死? 被卖入青楼的时候,她也想要一了百了。 可她不能死。 她爹爹一事,一定不是真的,她一定可以找到证据,证明他们唐家是无辜的。 这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了。 这么些年,她何尝不是孤木难支? 她放下自我,放下尊严,只为了查到一个真相。 再后来,她找到了证据,却没了生的希望。 可她却舍不得死了。 她要复仇,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就算东国内乱会造成生灵涂炭,又如何?就算那些百姓会流离失所,又如何? 都已经与她无干了。 叫她做好人? 凭什么? 凭那些冠冕堂皇的东国皇帝杀了她爹,杀了她娘,杀了她兄弟姐妹,杀了她的一切吗? 瞧瞧啊,多么好的理由啊。 再后来,阿柔就开始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搅弄风云。 只是韩江景不知道为什么,阿柔最终还是悔了。 那样喧嚣的一生,最终归于尘土。 韩江景从前只是囫囵的听着,一直到今日,给韩江城讲故事的时候,才当真感受到了阿柔这一生的无奈与憎恨。 韩江景平心而论,若是她受了这样的苦难,她只会更恨,更狠,永不悔过。 “本来,还想要安慰你的。谁知道你说完之后,倒是更加痛苦了。”韩江城笑得好难看,手中的瓷杯子,被捏成了一片一片。 韩江城听着韩江景说唐柔故事,想起来了沈寒。 她何尝不是和唐柔一样苦难,一样痛苦。 世人皆苦。 不过这样的痛苦,怕是要她拿一生来消化了。 韩江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替阿寒受苦,让她也像唐柔一样幡然醒悟? 可惜,他来不及替她受苦了。 韩江景抱歉笑了笑:“大哥对不起,阿景说的这些,倒是让你也伤心了。” “无妨,原本也是我自己要听的,同你没干系。”韩江城虽然失魂落魄,但到底还是冷静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寒才能回来。 她一定一定,就是他的阿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本以为这开导过后,阿景会开心一些的,谁想到两兄妹却一块儿坐在那前厅里面惆怅了。 两人聊了许久,之后又坐着相对无言的喝茶了。 幸好没多久,就来了婢女叫他们去膳房,用晚膳了。 等到那婢女过来唤她的时候,韩江景才发觉自己已经这样坐着这么久了。 “少爷,小姐,夫人让奴婢喊你们去用晚膳了。” “啊?” 韩江景和韩江城两人不愧是亲兄妹,都很茫然,很是默契的问了一声。 “夫人叫你们去吃晚膳。” 那婢女扯着嗓子又唤了一声,心中还嘀咕着,这两人怎么都同时聋了?难不成是都入定了不成? “啊好,我们马上就去。”韩江景扯出来一个笑容。 “夫人说若是再不快一些,就要凉了,他们找了你们好半天了。”那婢女委委屈屈说道。 “好。” 韩江城和韩江景两人不敢耽搁,只得跟着那婢女一同进来了前厅。 此时,韩大人韩夫人都已经在这里坐着了。 “阿城阿景,快过来,等你们好久了。”韩夫人,呼唤了韩江景和韩江城过来,“看看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韩江景看了一眼桌子上。 有两份鱼,一份是韩江景想吃的酸菜鱼,一份是韩江城想吃的番茄鱼。 “哇,有番茄鱼啊?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韩江城早已经调整好了原先那样的失落和不开心,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笑脸。 第一百六十一章 韩江景从来不知道原来韩江城有这样厉害的变脸功夫。 就像韩江景不知动啊原来韩江城知道这么多一样。 她越来越看不透她这个哥哥了,不知道在边疆的那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韩江景也不得不学着韩江城的样子,强做高兴起来。 “阿娘不是说好了,只给我做酸菜鱼的,怎么还给他也做了?“韩江景故作不悦,却又夹了一块子番茄鱼放在自己的碗里。 “娘心疼我,要你管啊?“韩江城一脸不悦。 “我偏管。“韩江景边说一边挑衅一样的吃了一筷子番茄鱼,“好像,还蛮好吃的。“ 韩江景这一句是真心话,这番茄鱼当真是蛮好吃的。 酸酸甜甜,还有番茄的清香,鱼肉嫩滑,且那番茄的味道也是清爽可口,汤底浓郁。 “我就说吧?“韩江城像是被夸奖的小孩子,拍拍韩江景,“你看,你哥哥我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韩江景没好气白了韩江城一眼:“又不是你做的,你高兴个什么?“ “那也是我要吃的,不然你也吃不到。“韩江城争辩道。 韩夫人韩大人看这两人吵吵闹闹的,似乎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也不想要拦着,就这么看他们吵闹。 韩江景顺手给韩江城夹来一筷子酸菜鱼:“你尝尝,这个也可好吃了。“ “肯定没有番茄鱼好吃。“韩江城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吃了。 “怎么样怎么样?“ “不好吃。“韩江城一面说着不好吃,一面又夹了一筷子,“一点儿都不好吃。“ “不好吃你吃什么啊…“ “我就要吃,要你管啊。“ 两人就这样吵了一顿晚膳时间,等到用完了晚膳,离开了前厅,直到离开了韩夫人和韩大人1的视线。 等一离开了父母面前,韩江景和韩江城都回复了正常,开始接着聊下来有关有关他们两人的故事。 冬日里,院子里格外冷清,只有白茫茫一色,大多是有枯枝,而今地上连残叶都不在有了,那些碧绿了一年叶子,而今却连存在的痕迹都不存在了,怕是只有这泥土还记得它们曾来过的。 那些被抛弃的叶子,还能有谁记得。 满地白雪,不知道何时才能瞧见绿叶新出时候,只是那些再长出的新叶,再也不是从前的旧叶子了,就连那树木,也只会记得那新叶子的好处,哪里还能记得这些旧叶? 从来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可对于帝王来说,那些臣子,何尝不是像衣裳一样,换了一位更听话的,原先的那些,死活都无所谓了。 大约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 韩江景和韩江城吃完了晚膳,就走到了花园里,想要聊一聊。 此时天色还很早,还不曾全黑,还不曾见到月亮。 “阿景,给我讲一讲,你和你那个小皇子的故事吧?”韩江城用完了晚膳后,又偏偏要到了膳房,要了一碗豆花,一边吃,一边和韩江景聊天。 “仔细想想,倒是没什么故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他与我又有婚约,便就是这样了。”韩江景也要来一碗豆花。 “若是他,与你想象的不一样,他受了很多苦,一辈子在死生之间挣扎,害死了许多人,你会怎么想?”韩江城说的极慢,一边说一边吃豆花,虽然语气平和,但韩江景能在其中读出来好些痛苦无奈。 韩江景不知道怎样回答韩江城的问题,来回思虑了许久,还是开口了。 “若不是哥哥问这个问题,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他。”韩江景摸了摸自己垂下来的长发,低着头,言语间带着强作的笑意,想让自己的语调努力听起来轻快一些。 “若是他当真是这样的人,我想,我可能会,杀了他,然后,在自杀,去黄泉路上陪他。”韩江景叹惋摇了摇头,勾起唇角,“都是我想而已,其实若说当真是我,很可能,很可能,放下我这些年的种种,誓死也要保护他周全。” “原来阿景也会为了一人,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韩江城同韩江景说话时候,一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只是忽然听见韩江景的回答之后,有些恍惚。 韩江景其实有些后悔和韩江城说了这样的话,韩江景很害怕韩江城会做出和韩江景所说的一样的选择。 只是,韩江景太了解韩江城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就算自己不说,韩江城都会想到有这样的做法,,只是不知道为何,韩江城会在韩江景说出这样的事情,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韩江景害怕是自己的话更加笃定了韩江城心中所想。 “大哥,给我讲一讲,有关你和她的故事吧?”韩江景望着韩江城那碗冰豆花,出了神了。 这么冷的天,韩江景吃的那一碗是热腾腾的,而韩江城偏偏要吃冰豆花,不论什么样的天气。韩江城都坚持要吃冰豆花。 “好啊。没想到都这么久了,我还不曾和你讲过我和她的故事。” 韩江景极少看到哥哥笑得这样的温柔。 他似乎是沉溺在从前的回忆里里,笑得温柔,低着头,看着空空的碗。 “不过要说起我和她的故事,要有月亮,和糖葫芦的。”韩江城带着韩江景就去到了花园的小亭子里头。 那花园亭子里的石桌上,放了个青花的小碟子,碟子里放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这是韩江城每天的习惯了,那些婢女都已经知道了,每晚上,都会给韩江城在花园小亭子里,准备上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那些婢女觉得韩江城好奇怪,就是这样的小事,也不让他们告诉夫人老爷。 韩江城解释过的,是说晚上吃这样的甜食害怕挨骂。 这些,韩江景都是知道的。 自从上次无意间在花园看见韩江城之后,韩江景久询问了膳房的婢女,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毕竟当时韩江城只说了不能告诉老爷夫人,又不曾说不能告诉大小姐的。那婢女如是想。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过韩江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要吃糖葫芦,今日,终究是有机会听这个故事了。 “其实,从我知道她的艺名叫明月姑娘之后,我就一直心怀侥幸,想着她是不是因为我,才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韩江城和沈寒的第一次相见,已经是许多年前了,那时候,韩江城才十岁。 那是在一个夏夜,韩江城记得清楚,那一日月亮特别圆,是个十五的日子,不过不是中秋日,是六月十五。 韩江城顽皮,偷偷从韩府里跑出来,想来夜市逛一逛。 黉街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只是儿时韩江城还不认识路的,只是觉得那里繁华热闹。 夜市里舞榭歌台的乐声,围绕着长安城转了几圈,飘到了这儿的繁华,传入了寻常人家百姓心中,勾人心弦。 夜市上的小摊贩前满满当当都是行人,各式各样的小吃玲琅满目,小小的韩江城听着那些小贩的吆喝声,小摊上煮馄饨饺子的咕嘟声,路上行人的欢笑声,混杂着舞乐声,不得不感叹自己当真是来对了。 不过,这还不是韩江城觉得自己来对了此处的最重要的原因。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 就是在这个地方,韩江城遇到了那个才八岁的沈寒。 那时候的沈寒,还是个一点点高的小姑娘,穿着红衣,在黉街一个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兵器店里挑选兵器。 兵器店里面人是很少的,那时候盛世太平,除了习武之人,哪里还会有人去买兵器? 所以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兵器店里,就只有沈寒一个人。 沈寒一个小姑娘,踮着脚尖在兵器店里挑选一把趁手的兵器,忽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悠扬琴声,不由得驻足听了片刻,等回过神来时候,才发觉这兵器店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时候,韩江城比沈寒高很多,沈寒看见韩江城进来了,抬起头来冲他笑了。 当时韩江城还不觉得,只是心跳的厉害,心中想着,这小妹妹笑起来当真是可爱,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些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而今回想起来,原来韩江城和沈寒的缘分,竟然是在韩江城第一眼看见沈寒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的什么叫做喜欢,也不大明白心动,只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她。韩江城一向喜欢兵器,所以进来看看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穿着大红色衣裙的小小姑娘也会独身一人来到这样一个兵器店来。 不过很快韩江城就自我解答了心中的困惑。 沈寒不知道和那店老板说了一些什么,便开始掂量了一把剑,跃跃欲试。 那日,沈寒穿了条红色高腰襦裙,外头一件黑色大袖衫,头上梳了个看起来端庄漂亮的发髻,还插上了步摇。 明明是一副官家小姐的模样,舞起剑来,却是干净利落,红色衣裙旋转起来,像是一团熊熊烈火,剑舞翩跹。 不过,这都是韩江城回忆起来的画面了,其实当时的情况,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可笑。 那时候,沈寒的剑舞得到了整个兵器店老板员工的一致掌声。 只有韩江城,在较真。 “挑选兵器,要看实战的,不能用舞剑来评价剑的好坏。” 韩江城一脸认真的说道。 沈寒不服气了,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叉着腰,抬起下巴看着韩江城。:“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从小习武,当然知道怎么挑选兵器。” 韩江城还是不依不饶:“可是我觉得你不适合用剑,我观察你刚刚舞剑的招式,力气不够,但是手腕部力量不错且很灵活,似乎更适合用鞭子。” “我不信。”沈寒扭过脸,“除非你和我比一比。” “好。”韩江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用剑,我空手,你要能打赢了我,就算是你说的对。” “这可是你说的。” 那兵器店的店主小厮都要吓坏了,这孩童玩闹,怎么能用真刀上手,若是伤到了,他们兵器店店罪过不是大了吗? 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说着要比试,看着衣服也是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还不得赶紧拦着。 可小孩子动作是在是快,还不等几人拦着呢,那沈寒就坐在地上了。 “你输了。”韩江城朝沈寒伸出手。 沈寒也不像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一输就闹脾气,她倒是很乖的把手递给了韩江城,让她拉自己起来。 “我输了,那我就听你的,买鞭子了。”沈寒说的认真,“可是我爹爹只教我了剑法,我不会用鞭子。” “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 “真的” “那我买了。” 沈寒二话不说,直接把店里面最好的那根鞭子买下来了。 那店老板都惊呆了,原以为此会有个什么惊涛骇浪,两个小孩子会闹的不可开交,谁知道就这样轻易的化解了。 “那我请你吃糖葫芦,作为赔罪好吗?” 韩江城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由得感叹自己当时的聪明智慧,那样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怎样讨女孩子欢心了。 但貌似仔细回想回想,还真是沈寒脾气好。 “好。”沈寒答应的飞速,“不过,一份糖葫芦不够赔罪的,我还想吃冰豆花。” “好。” 就这样,两个小人儿迅速达成共识,走出来兵器店,一块去吃东西了。 那时候,两人买了糖葫芦和冰豆花之后,非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轻功,一块儿翻上了屋顶,一边赏月一边吃糖葫芦。 “我叫沈寒,我爹是个将军,你呢?” “我叫韩江城。” “你功夫很厉害,是跟谁学的?” “我爹。我爹是朝中太尉,功夫可厉害了。”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教我功夫?” “好。以后晚上,我们就在卖冰豆花的这家店铺门口见。” “好。” 那天晚上,两人就嘻嘻笑笑的在屋顶上坐了好久,一起赏月。 等到回去时候,已经很晚了。 不过幸好那时候韩江景才五六岁,最是烦人的时候,韩夫人也没别的心思去管韩江城,只是罚了他明日早晨晨跑。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过是晨跑而已,与韩江城而言,小事一桩。 自此之后,韩江城总是会和沈寒在黉街相见。 或是一起吃糖葫芦,一起看月亮,一起吃冰豆花。 很奇怪的,不论什么时候沈寒过去,都能看见韩江城在等她,等着教她武功。 就这样,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这么多年。 其实过了这么久,韩江城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沈寒当妹妹的。 知道韩江城十七岁那一年。 “韩大哥,明日就是乞巧节了,我大概不能出来了。” “怎么?”韩江城不知道为何沈寒忽然这么说。 “明日,我母亲说,要给我许人家,叫我去看看。”沈寒说话时,紧紧盯着韩江城,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来,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失落。 总归是女孩子的心智早一些,沈寒早就知道自己喜欢韩江城了。 怎么可能不心动啊。 那样一个,不论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愿意保护自己,愿意守着自己的俊俏的少年郎。 沈寒记得的,那时候她十二岁。 那时候,唐家鼎盛,就连沈家这样的小小家将都得了恩准,去参加宫中的宴会。 沈寒父亲官位不高,在那样宫中宴会里,官宦子弟都是以父母官职来区分。 那些个官宦子弟,韩江城是知道的,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 只是韩江城实在是想不到,原来这些个文韬武略都不行的大少爷,胆子也是这样大的。 沈寒生的美貌,父亲官职又很低。 “哟,沈家小妹妹真是漂亮。” 宴会无聊,沈寒想出来透透气,却不巧遇见了几位她不认得的男子,大约是哪一家大官子弟,还是一家子,生的相似,肥头大耳的。 “沈寒见过各位公子。” 沈寒虽然不屑讨好这些人,但也不想惹麻烦,到底是官位低人一等,行礼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寒也不在意,只是行完礼后,便匆匆想走。 “沈家妹妹别走啊,我们还有话想和沈家妹妹聊聊。”其中一男子伸手拦住沈寒。 沈寒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打他的双手。 “沈寒与诸位公子不曾见过,没什么可聊的。” “原来沈家妹妹不认识哥哥我?”那肥头大脑的男子背着手,指了指自己,“哥哥我是钱家长子钱时安,这位是我二弟钱时越,这位是我三弟钱时生。” 钱家地位在朝中不算高的,不过比沈家倒是强不少。 “原来是钱家三位少爷,沈寒眼拙,失礼了。”沈寒强忍心头的不适,回答道。 而今都是什么年代了,沈寒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话,还是在和韩江城一同看的戏本子上。 那真的是一本无聊的话本子,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沈寒和韩江城还一起嘲笑了写话本子人的功底。 现在沈寒心中倒是很是后悔,觉得自己错怪了那位话本子的作者。 世间居然当真有这样的人,就连话都是一模一样,语气也不带改变的。 沈寒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这些纨绔子弟说的话,都是一块儿学来的。 正想着呢,沈寒却忽然听见了一句叫人更加不适的话。 “沈家妹妹还不曾定亲吧。”那肥头大耳的男子像苍蝇一样的搓手,说道。 沈寒是懒得回答的,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是在皇宫里头,沈寒酒不信那人能干出来什么荒唐事情。 “没有。”沈寒装出来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不知道沈姑娘觉得做我们钱家少夫人如何?” 沈寒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能说出来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不过这还不是最叫沈寒震惊的。 沈寒眼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了自己,做出来一副要亲她的模样。 这自然是不能忍了。沈寒打算动手了,毕竟凭她如今的功夫,收拾这几个肥头大耳,一瞧着就不爱动的纨绔子弟,一定绰绰有余。 不过打完之后怎么样,沈寒想想就有些后怕。 毕竟看着这几人的不要脸的程度,若是到时候回去说自己无缘无故打他们那就不好了。 自己可就只有一个人,根本连证人都没有,他们三人三张嘴,自己根本说不过的。 头疼。 “不知道沈姑娘觉得是钱家少夫人气派,还是韩家少夫人气派。” 就在沈寒纠结时候,忽然听见了阵熟悉的声音,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高大身影拉进了怀里。 果然,多看戏本子还是有益处的,譬如这时候,就应当有个武功高强地位极高的翩翩公子来帮助那貌美姑娘的。 那时候,正巧也是个十五,月色明朗,借着那月色,沈寒瞧见那几位钱家的公子跑得飞快,完全不被自己的一身肥肉牵扯。 沈寒扪心自问,自己也是跑不了这么快的,即使自己是自认窈窕。 “跑的真快。”韩江城也发出来这样的叹息。 此时,沈寒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韩江城怀中,一抬头,却呆了。 月色明朗,尽数笼罩在韩江城脸上,照见韩江城清晰下颚和轮廓分明的面庞,一低头,却是笑吟吟看着沈寒,眼神清澈,正是少年时。 “怎样?” 韩江城还是搂着沈寒不撒手,笑着望着她,一副邀功的模样。 沈寒虽然愣住了,但还是从韩江城怀抱里挣扎出来了。 明明这人都已经十四岁了,怎么还是一副孩童模样,一点都不懂的避嫌。 寻常人家男子,十五岁时候都已经妻妾成群了,怎会像是韩江城这样一副不知所谓,不懂情爱的模样。 同样正是情窦初开时,沈寒却是早就确认自己的心意了。 沈寒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年少时,遇上这样一人,怎能不动心啊? 只是,沈寒不知道韩江城到底喜不喜欢她,就算是不喜欢的,她也想要一个答案。 只是可惜今日要假借母亲之名说此事了,其实母亲倒是当真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所谓的面见别家公子的麻烦事情,不过是自己寻找一个由头,想要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这么些年来,那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明日你要去见其他家的公子?” 韩江城听到沈寒这番话后,皱起眉头,表情复杂,似乎看着是在沉思什么。 沈寒很是满意现在韩江城的反应,眼看他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不高兴了,且是为了她不高兴的,也算是不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情意。 可还是不曾高兴太久,就听见了韩江城接着朝下说了。 “若是你见到了那钱公子应当如何是好?” 韩江城一脸忧虑。 沈寒原先好不容易生出来的点点雀跃,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还以为这个韩江城是为了自己生出来了这样的忧伤心思,还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原来还当真不是,他只是想着当年一事,担心自己名声。 “我若见到钱公子,自然会替你朝他问好的。” 沈寒气糊涂了,没好气的冲着韩江城喊道。 韩江城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现在沈寒这样生气。 “阿寒怎么好端端生气了?” 韩江城不明白,不明白就是要问的,不然总是这样想着似乎都不会有结果的,毕竟小姑娘的心思,他们男子是怎么样都猜不到的。 这是韩江城和他爹在被韩江景和韩夫人折磨多年下,总结出来的成功经验。 当一个女子生气的时候,就要直接问,不然若是时间一长,她就会更加生气的。 “我没生气。”沈寒语速极快甩出来这样一句,嗓门又大,听起来倒是似乎在向朝韩江城发脾气。 “阿寒生气了,就直说吧,我保证会改的。” 韩江城相信,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沈寒最气的就是韩江城这样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简直要气糊涂了。 “我且问你,在你心中,我算是什么?” 沈寒说完这话就开始后悔了,自己怎么一气之下说出来这样的话。 不过现在她更担心的还是其他的,她现在害怕着万一韩江城说出来些什么让她更加生气的话。 毕竟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一看就是不会说出来什么好话的。 “在我心中,在我心中,阿寒肯定是最亲最亲的亲人,就像是。”韩江城想了半天,这世上有什么人是最亲的,最能让她满意的。 最亲的,女子,韩江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人就是自己母亲,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年岁有些不大和,所以。 “就像是我亲妹妹。” 韩江城自己回答道简直天衣无缝。 而沈寒,心中实在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是的确那样了解韩江城,至于忧。 沈寒觉得自己用忧这个字似乎不太恰当,似乎更多的是生气。 她实在是,好生气好生气。 “谁要做你妹妹,你要缺妹妹,回家去找你家亲妹妹,别在这里烦我。”沈寒气的跳脚,冷冰冰丢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这样走了。 沈寒当真是要气死了。 “阿寒,哎,阿寒,你别走啊。”韩江城着急开始追沈寒。 讲道理,明明沈寒的轻功就是韩江城亲手教的,只是韩江城实在想不出来,她到底是这样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现在根本看不见她的背影了。 韩江城此刻追悔莫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不知道怎样她才能消气。 韩江城想来想去也是没有答案,回到家的时候,又回想起来刚刚阿寒说,她要和那些不认识的男子相见。 韩江城不知道为何自己生出来一些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愤怒,还有些伤心。 若是沈寒知道现在韩江城这样的心情,怕是会稍稍减少些现在的愤怒。 可惜她是不知道了,她只听见了一句“妹妹”。 实在是气死了。 沈寒一气之下,却还当真答应了母亲的提议,去见一见那些媒婆提亲上门的男子了。 东国民风并不十分拘谨,还算开放。 未出阁的女子在母亲在场情况下见一见外男也是可以的。 等到第二日早晨,沈寒呗母亲拉起来,梳妆打扮时候,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昨日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怎么就是答应了? 怎么就答应了? 沈寒追悔莫及,却又不得不如此了。 自己造孽,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沈寒被母亲换了一件浅绿色的丝绸衣裙,走起路来摇曳生风清新雅丽。 “早就叫你不要老是穿那样艳丽的颜色,还是这样清淡颜色更加适合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沈夫人开始念叨。 沈寒自己实在是不喜欢这样清淡的颜色,她还是爱穿鲜艳的红衣。 这样清淡的衣裳,显得自己就像是过普通的小姑娘,一点都没有江湖女子的侠气。 不过既然都答应母亲了,现在反悔也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将就一日吧。 反正自己这样正好不好看,被那些个公子看上的几率也小一些,正合她意。 很明显,这位沈家大小姐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有什么误解。 这样明艳的五官,和白皙皮肤,若是穿浅色便是清丽佳人,穿鲜艳颜色,就又是一番大气美貌。 美人实在是不会被那样的衣裳,限制住自己的美貌了。 不过一会儿之后,沈寒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是在对面那位看起来还不错,面貌清秀,一副读书人模样的李家公子夸她,洛神美貌之后。 貌似这位李公子对她很满意,而沈夫人对这位李家公子也很是满意。 眼看着,沈夫人和李家公子都快要达成协议了。 目前在座的这几位,沈夫人李夫人李公子都十分满意这次的当面聚会。 所以到现在为止,只有沈寒一人不满意罢了。 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沈寒的意见似乎完全不重要。 “瞧瞧,两人的八字也是十分的吻合,若是能成秦晋之好,一定能够得到恩泽,上苍庇佑,两人举案齐眉啊。” 那媒婆似乎看着高兴的很,兴致勃勃捏着两人的生辰,算的认真。 这样的吉祥话,叫沈寒听着实在是有些刺耳的。 沈寒不喜欢这样的书生的,她只喜欢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士,绝不是面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既然两位都很是满意,那就交换了生辰贴,把这一门亲事定下来吧。”那媒婆自己说的开心,根本不在乎沈寒的脸色。 沈寒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再不劝阻,一定会后悔的。 “稍等。”沈寒赶忙制止,“这样,会不会过于草率?而今我们才见到第一面,实在是不够了解。” 沈寒知道自己此刻自己的理由过于草率了一些。 而今的世道,姻缘大多是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这样能在新婚前见上一面的,都已经是极好的了,更别说什么熟识。 只是沈寒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更加恰当的理由了。 万一当真是因为这样的一念之差就把自己嫁出去了,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李公子当真是风流才子。” 正说话时候,忽然来了几个看起来地痞模样的男子。 “不知道上次李公子在赌坊欠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不是说李公子家中美妾成群吗?现在又看上了新的了?哟,当真是美人呢?”那看起来不入流的小子拿了一把尖刀,插在了桌上。 此时,除了沈寒神色自若还甚至松了一口气之外,其他的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恐惧。 毕竟那是一把真刀子插在桌上。 不过沈寒这样武功高强的自然是不害怕这些的。 貌似除了沈寒之外的,四位柔弱女子,啊呸,三位柔弱女子和一位柔弱男子,都不会武功。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展示一下自己超凡脱俗的武功? 差不多可以了,并且下手不能太重了。 毕竟这么巧一看就是有人安排好的,可不能伤害那些被请过来做戏的人。只是沈寒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到底会是谁请来了这些人。 她私心当然是希望此事是韩江城做的,不过回头想一想韩江城那样的傻子,怎么可能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管了,反正有人来救她了,不论是什么人,总归是有救了。 沈寒伸手把那刀子拔出来了。 正准备看下一步动作时候,眼前那李公子还当真掏出来了一叠银票递给了那地痞。 “这些够了吗,快走,别来烦本少爷。” 说这话时候,那李公子看起来凶神恶煞,完全不似原先的温文尔雅。 沈寒不由得看呆了,毕竟是不在戏班子里头的时候,是很难看见这样的奇妙的变脸戏法。 还当那人只是来砸场子的,不曾想原来这人还真有这样的过往,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那说不准这些人还当真不是被人喊来的,反倒是确实来要钱的。 可是那些人拿来了钱还是不打算走的样子。 “李公子自己欠了多少银子心中没数吗?” 那地痞又不知从那里拿出来一把刀子,插在了桌上。 沈寒看着自己手上那一把刀子,又看看桌上那一把,心中不由得感慨。 原来这些人准备倒是做的很足,带了这么多的刀子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位李公子应当怎样应对了。 “给。” 眼看着,那李公子不情不愿的又掏出来一叠子银票。 沈寒都看呆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人。 明知道自己欠钱,明明身上有钱,还死活不还。 居然还有成群美妾,怪不得看起来这样的弱不禁风。 若是有哪家小姐当真嫁给他,怕是要受难了。 虽然沈寒和各家小姐都不熟识,但上次宫中宴会时候见过几次,都是些温婉良善,又不狗眼看人低的好姑娘,偶尔有几个骄横跋扈的,也不是他家身份能染指的。 幸好是闹了这样一出。 沈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一般人家的姑娘遇到此事大概已经吓晕过去了,她好歹也要装一装的。 装晕怕是有些困难,沈寒一狠心,开始装哭,一脸的委屈,拿起帕子,好生虚假的哭起来。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假哭了。 “阿寒不怕,阿寒不怕。没事没事,阿娘带阿寒回家。” 沈夫人当然是一眼就看出来女儿是装的,不过她也懒得拆穿,毕竟现在眼前这小子她看着也碍眼,幸好自己没把女儿和这人定亲,不然女儿可是要遭罪了。 明明不是个好人,还装出来那样的好人的面貌,让自己差点就信了这人。 还是赶快带女儿走才好。 沈寒倒是开心的,毕竟遇上这样事情,日后她也有理由搪塞母亲找来的各位公子了。 等沈寒一同和母亲出去之后,又换了一个泼皮过来,拦着两人不让走。 “大富大贵的夫人小姐,给些银子吧。” 沈寒本是不想给的,却瞧见那人手上有张小小字条。 沈寒只得掏了银子递过去,顺手拿来了那张小字。 不过母亲在此,沈寒不敢看,只得先差遣几位婢女送了母亲回去。 “阿寒不回去?” “我想去吃碗豆花再回去。” 沈寒不得不感叹,她的撒谎技术实在是差劲了一些。 “豆花有什么可吃的,你若想吃,叫人买了送回来就是了。”沈夫人明显是不高兴了的。 “买回来的时间久了,味道就不好了。”沈寒还是在随口瞎说,但是说的诚心实意,叫她自己都信了几分。 果然,沈夫人也相信了沈寒的瞎话。 “那你快些吃,吃了就回来。” 沈寒心中大喜。 等到母亲走后,沈寒伸手拿出来了那小字条,缓缓展开。 “老地方见。” 一看就是韩江城字迹。 原先沈寒心中还有气愤的,本想着都不要再见韩江城了,可一看到他的书信,却还是忍不住过去了。 可是走到了约好的屋顶下面,确实不愿意上去了,一想到昨日那样的事情,沈寒还是生气的。 韩江城知道沈寒也还在气头上,便一个飞身从屋顶下来,又极快的揽住沈寒的腰间,把她带上了屋顶。 “你做什么?”沈寒恼了,作势要打韩江城。 “没做什么。” 韩江城做出来一副乖巧的模样,松开了手。 “不是今日去见那个李家公子了吗?怎么,还知道过来啊?那个李家公子是不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韩江城偏过脸,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啊,那位李公子长得可好看了,又知书达理,我很喜欢。”沈寒也学韩江城转过脸,过了一会儿,方才觉得不对劲,“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李公子?” “我何止知道他是李公子,我还知道他欠了赌坊好多银子,还知道他美妾成群。”韩江城笑了。 沈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事,却都是韩江城办的。 “原来是你这人,好端端的毁我姻缘。” 沈寒转过脸,装作一副不高兴样子,却又不由自主勾起唇角,生出来几分笑意。 “我何时毁了你的姻缘。明明是阿寒你,自己答应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还敢去见其他男子。” 沈寒转过脸,凑近韩江城,盯着他,带着笑意:“你在说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有答应过你什么事情?” 韩江城却也不躲,凑近轻轻拍拍她的额头:“怎么,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毁了我的姻缘。要怎样赔我?”沈寒还是笑吟吟看着韩江城,丝毫不像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 “瞧瞧,你还当真是不记得了。”韩江城拉过沈寒的手,“明明几年前就答应好了的,要当我韩家少夫人。” 沈寒转过脸,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我,我何时答应了?你不是我,我不是你亲妹妹吗?” “若当真是我亲妹妹,我还要管你和谁成亲啊?”韩江城笑了。 沈寒倒是不知道为何昨日还呆呆的韩江城,今日就这么开窍了。 “怎的,你家亲妹妹和谁一起你都不在意?” “她?她只要喜欢就是了,若是日后有什么委屈的,也是她自己选的。” “那你管我做什么?”沈寒已经不再是那样强作不高兴模样,笑得要出花来了。 韩江城见她笑得可爱,伸手捏了捏她面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若不是喜欢你,我才不要管你呢。” “你说什么?我不大听得清楚?”沈寒故意装作听不见样子,朝韩江城凑了凑。 “我是说,我喜欢你。”韩江城凑近沈寒的耳朵,小声说道,说罢又在沈寒面颊上亲了一口。 沈寒此时整张脸都红透了:“你,你做,做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 “都已经是我韩家少夫人了,哪里还有这样的虚名要躲避。” “我俩没有婚约的,你别瞎说。” “我过几日就去你家提亲。” “算了吧,你家那样的家世,哪里能看得上我家那样的小门小户?”沈寒这句话说的倒是实话,自打她知道自己喜欢上韩江城之后,每夜都被这样的噩梦惊醒。 “原来阿寒在担心此事?”韩江城看她这样愁眉苦脸的模样,心头却生出来些许暖意,伸手拦住了沈寒肩部,“我们韩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论贫穷富贵,只要是我喜欢,我爹娘都会同意的,阿寒放心。” 直到现在,韩江城回忆起那时候的沈寒,都不由得泛起了笑意。 那时真是好啊,年少无忧无虑,心中只有对方,一颦一笑间,都是欢喜之意。 “那,后来,我怎么没有听你和爹娘说过有关提亲的事情?”韩江景问道。 “后来?”韩江城听到韩江景的问题,脸上原先的笑意已经一点点消失了,又长叹了一口气,无奈摇摇头,强行扯出来一个苦涩笑容。 “后来,她父亲在边关的时候,违反了军规,她家就落败了。沈将军战死疆场,沈夫人和她,被流放。幸得她一身好武艺,陛下赦免了她和母亲,让她从军。” 韩江城说的虽然简洁,却能叫韩江景听着,不由得落下泪来。 “后来,我们就再不曾见过了。我给她写了许多许多信,她一封都没有回过。再过了两年,边疆传来消息。说与边疆效果对战时,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韩江景发现哥哥低下头,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了。 这还是韩江景第一次听韩江城讲他和沈寒的故事。 “在知道此事之后,我实在是不相信阿寒会死,立刻上报朝廷,要求去边疆戍守。其实说是戍守,不过是借口想去寻她罢了。” 其实,不仅仅是韩江景,就连韩大人韩夫人也不知道韩江城一心要去边疆的真相,当真还以为是他年少热血。 如今回想起来,到底确实是字字句句都如泣血。 原先韩江城说的那些甜蜜故事,都是仔细回忆,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说起分别时的故事,却是只说了几字寥寥。 其实那些回忆,怎可能不是和从前美好记忆一样的深刻,只是他哪里还敢那样清晰回忆,不过,若是当真再说起来,那些个从前的美好记忆,回忆起来,不也是那样的痛苦? 不知道那时候,哥哥和沈寒姐姐到底是什么模样。 虽然,现在韩江景早就知道那位明月姑娘是沈寒,现在沈寒还是活着,只是看起来,明显不像是哥哥故事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她总是一脸看破红尘的模样。 韩江城每次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总是心疼的厉害。 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了,韩江城就是没有由来的喜欢。 韩江景忽然知道了哥哥问她一开始那问题的理由,只是韩江景后悔自己那样说了。 按照她对韩江城的了解,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她的。 即使会因此万劫不复,与天下为敌,韩江城也不会再放手的。 韩江景虽然不曾有那般痛失爱人的经历,但是只是想一想,就会叫人心如刀绞。 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怎么可能会再叫他放手。 自然是要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安全。 可是韩江景绝不可能会放任这位明月姑娘这样祸害东国,若是再次引起祸端,那都是人命啊。 此时,韩江景心里清醒的很,韩江城却是心中不清明极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如此。 “兄长。”韩江景唤了一声韩江城,“日后,你若可以,便是劝她不要在执迷不悟了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定的。”韩江城答应的虽然是干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她当真可以吗? 韩江城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 不论她是什么模样,自己一定拼死护她。 韩江景自然也是知道了他的意思,所以才会这样不安。 只是人间若是只因为痴情就能有一个好的结局,那世上怎会还有这样千般万般的苦楚。 若只追求一个结局,这一生怕是也没什么可过的了。 人生这么漫长,只希望他不要只爱一个人。 韩江景知道,这时候,应该让韩江城自己安静安静。 “兄长,夜深了,我有些困了,该回去了。”韩江景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径直走回了自己屋子,只留下韩江城一人。 明日,只等过去,要寻一寻与他们有关的证据了。 戏班子,是必须要去了。与其那样弯弯绕绕到不如直接去问,也算干净。 听韩江城的意思,应当是这位明月姑娘一早就认识韩江景了,所以再过伪装也没有用,还不如直面她。 本来还想着要在家中多住几日,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其实,韩江景所有的悲痛不过是基于其他人的,在她自身的经历中,她过得一向开心快乐,生活美满。 若当真算起来,她的故事倒是最最无趣的,既不潇洒也不悲凉,反倒是平淡。 但若是当真回想起来,那些从前的故事里面,那些人不都是为了求一个寻常平淡的生活。 所以说起来,自己如此平淡,倒也是好的,只是希望日后,不要再有一些什么其他的变故了,一生只做个旁观者就好了。明日早晨起来就又是新的一日了。 韩江城一人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却隐隐约约从那月亮影子里,瞧见了阿寒的笑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瞧见真正的阿寒的笑脸。 阿寒啊,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相认啊? 幸好韩江城还只是吃了豆花,不曾吃酒,不然现在已经醉了。 现在还是要入睡了,明日,再去找阿寒吧。 第二日早晨。 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当真是奇妙,昨日还是韩江城乖乖在门外等着韩江景,今日早晨就换了个面貌,换成了韩江景在门口等着韩江景。 “他怎么这样能睡,明明今日早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怎会这样贪睡?”韩江景一面在门口踱步,一面在自言自语。 本来还指望要韩江城带自己去见沈寒,看来是等不到他了,算了,大不了去找李罗安,和他一起吧。 虽说心中还有些许的怨气,但是现在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韩江景知道李罗安师为了自己好,她生气也只是气李罗安居然那样说话,自以为了解自己,实际上却是连让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与其那样自以为是,倒不如是给她自己选择权利,要听或者是不要听。 她韩江景何时就是那样脆弱不堪,就算是那样的事,不过是多年前的旧事,就算会让韩江景失落一阵子,不过也就是调节心情一类。 罢了,迟早是要和同他说明白的,不然总这样也是浪费时辰。 韩江景打算不再等韩江城起来了,自己转身回到了泰安。 韩江城是知道韩江景在屋外的,不过韩江城不打算和她一起。 其实,韩江城知道韩江景对李罗安的怨念,但是若是要说实话,此事当真是不得怪李罗安的。毕竟是韩江城偏要李罗安发誓,不要告诉韩江景那些事情。 那还是在宫中宴会时候,韩江城偏要找到李罗安,叫他发誓的。 所以韩江城实在是没有脸跟妹妹一起过去,他觉着若是自己不过去,说不定妹妹就去找了李罗安了,这样还会好一些。 至少,弥补了自己心中的一些小小的愧疚之意。在韩江城记忆里,妹妹是很好哄的。 大约若是那小皇子自己哄,会好很多。 罢了,他们不论怎样说,都是比自己幸运许多的。希望他们能好好过一生,别重蹈他的覆辙。 他何尝又是不知道自己决定不会有好结局的,不过总是想要现在,能多多陪伴一会儿罢了。 就算阿寒不是那样执迷,也定是活不下去的,毕竟两军对垒,只剩下阿寒一个人活着,若是被那些个老臣知晓,那样老顽固,自然会说出来些什么叛国之类的鬼话。 这不也是杀头的大罪吗? 阿寒现在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好过,身旁那些人,到底有谁是真心待她的,她到底,还能这样过多久? 等到韩江城听到韩江景走远的脚步声,才缓缓开了门,从墙头翻出来韩府,去到了戏班子。 此时,韩江景还在家中吃早膳。 今日家里做了八宝粥,甜甜糯糯,十分可口。 吃完早膳后,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本来不是说要在家中多住几日吗?怎么现在就要走了?”韩夫人见韩江景一副要走的模样,虽然心中知道拦不住,但还是打算要说她几句。 “我忽然想起来有急事,娘,我先走了啊,晚上还是回来住的,好不好?”韩江景安慰母亲道。 “你可得记得,答应了娘今日回来的。”韩夫人瞧这韩江景背影,喊道。 “知道啦!”韩江景应答了一句,急匆匆离开了, 此时,地上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路上积雪也清扫的差不多了,韩江景准备了马车,回去了泰安。 不曾想,韩江景回去时候,李罗安已经在泰安里面等着了。 “阿景,你回来了。” 李罗安看见韩江景还有些紧张,不知道应当如何同她说话,只是现在时候,韩江景倒是却是不想要搭理李罗安。 “阿景,对不起。”李罗安说得真诚,“我知道我不应当瞒着你。无论是不是为你好,我也不应当瞒着你,我仔细回想了一番,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你知道了此事却不愿意告诉我,一直还说着是为了我好,我也一定会同你一样不高兴。” 李罗安此番话说的字字句句真诚,却还都是韩江景心声,一时间,韩江景也有些动容。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也不想再埋怨你。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真相,不想要管其他了。”韩江景看着李罗安。 李罗安知道韩江景说这话意思,就是已经原谅了,不过是拉不下脸。 这倒是小事,只要她愿意原谅了自己就是好了。 “陪我去翠坊。” 差不多,应当有一个结局了。 此时,翠坊还是门庭若市,即使是现在这样的青天白日。 翠坊是个青楼,但其中的茶点还挺出名,有的客人不是来寻花问柳,也不是来听曲饮酒,就是偏偏要来吃这儿的茶点。 韩江景戴上了罗希罗前辈给的人皮面具,过来了此处。 原先的李妈妈还是在翠坊,韩江景瞧见她还是有些害怕。 不过幸好遇见了脸上有面具,那李妈妈而今认不出她来。李罗安原先是不想要人皮面具的,不过韩江景偏偏要李罗安戴上。 现在过来,李罗安倒是当真要感谢韩江景了,貌似这位李妈妈还是眼熟他的。 差点就因为他背影将他拦下来。 幸好一看他的脸面,方才发觉认错了人,要不然怕是会就把他拦在门口了。 “早就叫你要带面具,你就是不肯,现在知道了吧?”韩江景嘲笑道。 “会有谁青天白日来逛青楼的?” “我就是会青天白日来。且每日都是青天白日来,晚上青楼人流众多,那些姑娘都忙得很,没空陪我闲聊。” “那你倒是自在。”李罗安知道韩江景是这样的意思。 “不说了。”韩江景挥挥衣袖,学了那些客人的样子,呼唤来了一位美人儿,“来人,给小爷上碗好酒,再来一碟子茶糕。” “是。”那白衣美人拿过来了一小碟绿茶糕,还又取来了一小碗的酒,做到韩江景腿上,一小口一小口喂给了韩江景。 “不知道公子可满意奴家?要不要再来来一杯?” 韩江景知道自己的酒量很浅,哪里还敢再喝。 不过她也不敢让那姑娘去伺候李罗安,毕竟不得不说,眼前这姑娘的容貌,的确是可人。虽然她现在在同李罗安置气,却还是知道李罗安是她未来夫婿的。 既然是她的夫婿,哪里能让她人染指。 正想着呢,就又过来一位红衣美人,坐在了李罗安腿上,开始灌他酒。 “在下不喝酒的。”李罗安赶忙推脱。 韩江景狠狠瞪着李罗安,示意李罗安早些推开他腿上的美人,不然韩江景定是要生气的。 “姑娘请自重,在下已经有了妻室,实在不妥。” 韩江景心中万般无奈。 你都来青楼了,还借口说自己有妻室,明显是假话。 “笑话,公子都已经是来青楼寻花问柳了,哪里还敢说什么妻室?”那红衣美人看起来也是泼辣的模样,听了李罗安的话,笑得厉害,又看了一眼韩江景,“怕不是,这位公子有龙阳之好?” “自然不是。”李罗安赶忙解释。 “罢了,大清早的,喝酒也不舒坦,换些好茶来。”韩江景道。 毕竟韩江景是常出入这里的,而李罗安倒是不怎样来的,李罗安不熟悉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样久了,李罗安倒是没学会一星半点儿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罢了罢了,幸好他没学会。 若是李罗安学坏了,韩江景倒是还要麻烦自己的心思去处理他的那些花花肠子,倒是现在不得不感叹他没学来。 等到那些人走了,李罗安才开始嘟囔。 “我们就在此处,喝茶吃酒?还能做什么?”李罗安实在是不知道韩江景在此处周旋什么,只是觉得此地阴测测的,不宜久留。 毕竟那些个烟花女子都虎视眈眈看着他俩,生怕被别人抢了生意。 “你不要着急,稍等片刻。”韩江景做了个噤声手势,又凑近了李罗安耳廓,小声道,“我们一会儿找个机会偷偷溜到阿柔屋内,找找看有没有密道是通向地下城的。” “有又如何,没有又是如何?”李罗安觉得韩江景说的奇怪,“有的话,也是理所应当,没有的话,也可能是怕暴露,无什么大问题。” “你怎么这样笨啊?”韩江景敲敲李罗安的脑袋,“若是这里有密道,通向地下城的地方不就会是阿柔在地下城店地方了吗?那里面一定会有很多证据一类,想来绝对是有用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不过你应当怎样过去?” “问问不就可以了?”韩江景觉得李罗安大约是脑子坏掉了,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出来。 “你能问谁?” 韩江景瞥了李罗安一眼,唤来了一位原先没见过的女子。 “美人儿,你们家花魁是哪一位啊?”韩江景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扇子,挑起来了眼前那美人儿的下巴。 “公子说笑了,我们翠坊可是没有花魁的。” 韩江景发觉自己提到花魁两字时候,眼前这位姑娘表情似乎生出来什么厌恶恐惧。 看来有故事。 “那你们翠坊那间屋子里,住的是什么姑娘,那样的豪华?”韩江景装作不经意模样指着楼上那一间原先唐柔住的屋子道。 “公子说笑了,那屋子,没有人住的。”那姑娘神色开始不自然起来,“那屋子死过人,不吉利的。” 韩江景合上扇子:“哦?莫不是那屋子是个不干净的?那怎么还有人敢来你们翠坊?” “哪有如何?不过就是只那一间屋子邪门罢了,其余姑娘屋子都干净的很,有什么?”那姑娘虽然还是讨好的笑,不过已经明显远离了韩江景,似乎也是不想搭理她了。 不过毕竟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直接摆出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拿去。”韩江景看出来了那姑娘也不想搭理她了,也就顺手给了她一小颗金叶子,让她离开了此处,也好方便让她同李罗安说话。 “现在怎么办,没人住的话,怕是过去不太容易了。” “这倒是当真不容易了。不过一会儿偷偷过去,大约也是有办法的。”韩江景摸着下巴说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韩江景还是在淡然的喝着茶水,一句话都不曾说。 等到晌午时候,那些客人越来越多。 青楼都是有吃食的,吃午膳时候,也可以叫那些青楼女子来作陪,弹琴唱曲都是可以的,实在是惬意的。 仔细想想,青楼这地方还是不错的,这样多的漂亮美人儿,这样好的曲子,这样好的歌舞,这样好的美酒,就连韩江景也是不想走了的。 幸好李罗安是冷静的,他这样在宫中长大的人,自然是见过世面的,根本是看不上这儿的。 “阿景别忘了我们是来这儿做什么的。”李罗安见韩江景在大吃大喝,丝毫不像是要做事的样子。 韩江景正咬了一口肉丸子,还未咽下去,就听见了李罗安的提醒,差点儿没噎死。 “你吃那么着急做什么?”李罗安拍着韩江景后背,柔声道。 韩江景摇摇头,又点点头。 喝了一大口茶后,这才咽下去。 “等一会儿吃饱了,我们就偷偷去楼上。” “好,你慢慢吃。”李罗安见韩江景又开始吃了。 不得不说,这翠坊比其他的的青楼红火还是有原因的,比如这里的肉丸,就格外好吃,韩江景都不曾吃到过这样好吃的肉丸。 韩江景若不是有急事,还想要偷偷去青楼膳房屋里偷偷学学着肉丸的做法。 还有这麻辣羊羹,韩江景吃着倒是觉得比家中清汤更加合口味。 下次也要学着这样做一次才好。 李罗安倒是觉得这里的菜不如韩江景的手艺好,味道一般,所以也没吃多少,只是稍稍吃了些许,随意垫一垫就好了。 大约过了有好些时候了,韩江景这才叫来了一位原先自己认识的美人儿,搂着上楼了。 韩江景其实是认识这儿大部分的美人儿的,除了小部分新来的姑娘,其余的就都是唐柔还在时候的姑娘了,韩江景都还认识,至于她们住在哪儿,韩江景还是略知道一些。 总不能让自己一人上去·,空空留李罗安一人在底下的,所以韩江景还算是有良心,替李罗安也寻找了自己认识的住处在二楼的美人,叫那美人儿带着李罗安也上二楼了。 临走时韩江景瞪着一眼李罗安,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稍稍离那一位美人远一些,别叫她抓到把柄。 李罗安倒是委屈的很,毕竟这也不是他自己寻找的美人,明明是韩江景塞过来的。 谁知道他还不曾进那姑娘的屋里,就瞧见另一位不曾见过的姑娘,悄悄从不知道何处进来了,一个手刀劈晕了李罗安身边那姑娘。 李罗安下意识想要拦着那姑娘,但却又未动,想悄悄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戴上面罩,换上这姑娘衣裳,我们走。” 这一开口,李罗安算是听出来了,原来是韩江景。 “我哪里带了这样多的人皮面具?”李罗安低声道。 韩江景一副早料到的表情,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女子面貌的人皮面具,递给了李罗安:“早就知道你不会带来这面具,我那样细心的,自然是自己带来了。” 李罗安一想到自己要穿这样的女子衣裙心中还是很不高兴,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若是不穿这样的衣裙,他也不方便进出。 “我装成嫖客不行吗?”李罗安捻起那女子的大袖,摇摇头。 韩江景上下打量着李罗安,发觉他的确是不像嫖客的模样,叫人头疼,不过现在看时候已经不再是能再叫李罗安再换一身衣服的时辰了。 “算了算了,走吧。”韩江景把李罗安的手往她肩上拦,“一会儿装作嫖客模样,同我一起偷偷潜入阿柔屋子里。” 翠坊二楼上的屋子后面的阳台都是各个屋子公用的,所以韩江景带着李罗安走到了台子的后面。 谁知道此处却是有这样多的客人,叫人头疼。 明明这样冷的天气,怎会有这么些人在外头站着聊天,不嫌冷吗? 韩江景腹诽道。 罢了罢了,看着眼前这几人也不是像会是在意他们的模样,还是进去的好。 韩江景领着李罗安慢慢踱步到了唐柔屋子后门处。 果不其然,这屋子都被封住了,进去有些困难。 韩江景示意叫李罗安挡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李罗安什么也不曾说就帮助挡着了韩江景,可是稍稍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撬锁。”韩江景回答道小声又简洁。 “你还会撬锁?”李罗安越发对韩江景的技能产生了疑惑之感,她倒是当真厉害,居然连撬锁都会。 还不等韩江景回答,李罗安就听见了一身清脆的咔哒声,是锁打开的声音。 没想到她不但是会撬锁的,水平还算是不错,那锁瞧着精致的很,一看上去就不容易打开,谁知道她撬开这锁居然还不曾用到几个呼吸功夫。 韩江景一把将李罗安拖来了屋内,小心翼翼却又迅速把门关上了。 “撬锁是我娘教的,我娘那时候行走江湖,什么都会。”韩江景开始同李罗安解释自己会撬锁的缘由。 李罗安心中不由得对韩夫人生出来几分敬佩。 只是李罗安不知道其实韩夫人这撬锁的好手艺,还是从他母亲夏鸢那儿学来的。 时间紧急,由不得浪费,韩江景走进了内室开始搜查,而李罗安在外室地面上寻找。 在那地方寻找了好一会,却是似乎没有任何的线索,叫人头疼。 “找到线索没有?”李罗安在外室找了许久,什么都不曾发觉,只去看看韩江景。 韩江景其实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曾发现,现在也是头疼。 “这里这么久,就算有什么,现在也大约清扫了。” 李罗安看韩江景一脸不高兴,也明白了她没有收获,便开口安慰道。 “这倒是真的。”韩江景点点头,忽而有发现了什么不对。 这里已经是很久都不曾有人过来了,还被这里的姑娘当作是鬼屋,绝对是不会有人过来打扫的,怎么现在看起来这样的干净? 第一百七十章 “这里,为何这样干净?” 还不等韩江景说,李罗安也忽然意识到了此处的不对劲。 韩江景摇摇头,皱起眉头,心中有许多疑虑,只是此事却无办法说出来了。 两人正在思考着,却忽而听见了一句大喊。 “走水啦。” 门外,那纸糊的窗子突然起火,熊熊燃烧。 起火的,恰巧是在韩江景和李罗安所在的这一间屋子,当真是太巧了,巧的让人不由得害怕。 韩江景和李罗安对视了一眼,笑了。 “想不到,我们的行迹这样快就暴露了。”李罗安还是那样带着笑意看着韩江景。 “暴露便是暴露了吧,又如何?”韩江景看了一眼李罗安。 “怎么,要和我同生共死了?” “你现在还有心情调笑?不怕死?”韩江景歪着头看着李罗安。 “自然不会死的。” 李罗安不知道伸手按了哪一处,那地上忽然开了一道缝隙,韩江景和李罗安二人悉数掉进了里面。 下坠时间似乎是很长的,韩江景不知道到底在这片黑暗里到底下坠了多久。 原想着会是被火烧死的,没想到现在却是要摔死了。 罢了,反正都是因果,天命要她近日思,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笑,如今的韩江景,已经开始相信天命了。 韩江景在心中大约默数了十个数,这才落地了。 只是落地的时候,韩江景发觉此时倒是没有心中所想那样的痛苦,反而触感却是软的。 难不成,是李罗安给自己垫着了? 虽说李罗安身子骨确实是比韩江景强壮不少,不过若是拿来垫着,怕事没死也半伤了。 韩江景赶紧爬起来,想瞧瞧李罗安是否有伤,只是还不曾站起来,就听见了李罗安呼唤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 “阿景?阿景?” “我在这儿。” 韩江景应答了一声,心中却不由得更加疑惑,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下,发现似乎是好几层厚厚的棉花,拿了个什么缝起来了。 幸好不是李罗安。 毕竟阿柔也是个凡人,她自己也会要下来的,肯定要有什么防护的法子。 不过这地方好久都不曾用了,落下来时候,弄了一脸的灰,呛死了。 本以为会被那燃烧的火呛死,现在看起来倒是不会被火烧出来的浓烟呛死,怕是要被这样的灰尘呛死了。 “阿景,怎么了?” “没什么。”韩江景拍拍身上灰尘,还是觉得闷的慌,便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来了。 李罗安此时正好将那火折子点燃,瞧见了韩江景取面具那一刹,露出了那样好看的容貌,在昏暗灯光下,生出来几分朦胧的美意。 韩江景见李罗安还顶着面具,一脸的灰尘,便也伸手把李罗安脸上那面具也取下来了。 “果然,还是取下来了好看。” 韩江景笑道。 “现在取下来了,一会儿若是还要见人怎么办?” “一会儿见了人再说吧。”韩江景实在是舍不得再叫李罗安戴上去面具。 虽说那面具看上去还是不错的,不过若是和李罗安原本的容貌相比,还是逊色不少的。 “那就先走吧,别总是在此处傻站着。”李罗安笑着看韩江景,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此处。 一路走着,这才发现,原来这儿的棉花倒是铺了满满当当的,一直走到了此处,脚下的触感却还是软绵绵的,还不曾有那样石地的触感。 一直走了好久,才发觉自己走上了石地,不过这时候,李罗安点的火折子都烧灭了,可是不巧,李罗安只带来了一只火折子,接下来的路怕是要摸黑走了。 不知道到底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了,这样摸黑的,总这样走着也是不好。 幸而这儿倒是不常,只走了几个呼吸功夫,就到了。 那门口儿倒是一个石门,实在是叫人推不开,还有锁锁上的,叫人头疼。 韩江景那一身开锁的好本事,实在是打不开眼前这锁。 不过这锁孔看着倒是眼熟的很,貌似。 貌似和韩江景手上那小匣子的锁形状有些相似。 不过,常常都是一把锁有好几个钥匙,极少见到有一个钥匙配几把锁的。 算了,还是尝试尝试吧,不然自己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韩江景实在是怪罪自己当年时候没有好好的学那开锁的好本事,若是韩夫人来一定早就打开了,韩江景想着就头疼。 算了算了,试试吧。 韩江景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把小钥匙。 其实韩江景倒不是有随身带着这些东西的爱好,只是这几日到处乱跑,一时间忘记了放回去的。 不过可亏自己带过来了,不然这门也就没办法打开了。 不得不说,事实就是这样的巧,眼前这大石门,确实被韩江景手上那个小钥匙打开了来。 “开了?” 李罗安听到那大门打开的声音,一时间高兴的紧。 “没想到这样容易就开了。”韩江景虽然高兴,但也没忘记要捂住李罗安的嘴,叫他小声一些,毕竟这儿说不定会是有人的。 石门打开后,里面是个小小居室,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是还是不错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陈列摆设,都是唐柔从前喜欢的模样。 韩江景看来,不由得有些唏嘘,没想到阿柔变了这样多,却还留着她自己从前欢喜的东西。 还不单单是这一些。 韩江景还瞧见了一样东西,没想到原来在这还能见到。 那是一块翡翠,成色还不错,只是若放在原先的唐家,的确是不够看的,且唐柔那时也年纪小,哪里会喜欢翡翠这样的东西? 不过这东西,唐柔倒是视若珍宝留下来了这么些年。 只是那小子,当年那样喜欢阿柔,见阿柔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模样,收到这翡翠之后,还装模作样说自己不喜欢,没想到却还是留下,细心存放了这么多年。 看这翡翠油光水滑的模样,怕是已经被阿柔细心盘玩了许多年了。 只是后来,那小子死在战场上了,阿柔把自己在关在家里,就连韩江景都不见。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样久了,还是念念不忘。 只是,韩江景知道的,她来这一处想要的,却不是这个。 屋子里灰尘极大,韩江景抽出屉子时候,又被呛了一时,却见里面,都是许多的的信纸。 正想着伸手要去拿,在手刚刚放入那屉子的一瞬,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吱呀。 墙上开了一小门,忽而传来了人声。 原是那小门后面有人的缘故,只是这人声,韩江景听着倒是很熟悉。 “我哥哥?”韩江景小声嘀咕道。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我不是沈寒,沈寒早就已经死了。” 韩江景听见了那声音,虽不大熟悉,但是毕竟听人家唱了那么多次的戏,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声音,大约是那明月姑娘。 又或者说,是沈寒。 韩江景下意识想要躲起来,便拉着李罗安去到了那小柜子里。 “无妨,只要我还能瞧见你就好。” “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若你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 “阿寒,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打不过我的。”韩江城声音带着笑意,“你就不想要知道我是怎样进来的?” “若不是我应允,你当真觉得自己进的来?” “瞧,你还是记得我的,不然你为什么会让我进来?” “先生说笑了,我让你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报答你上次放我走的恩情。”沈寒的声音冷淡的很,实在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时候,倒是我打乱了你计划,你本就是想着要让他们抓着你的。” “何必装作这样了解我,本就是不曾相识的。” “阿寒,你何苦这样?”韩江城笑了,“不过你我都说了这样久时间了,有两只小花猫总是在听着也不好的。出来吧。” 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正是听着开心,忽然听见了韩江城的话,吓了一跳,却过了一会儿,乖乖出来了。 爬出来倒是的确一身的灰尘,两人面面相觑,倒当真像是两只小花猫了。 这样的模样,哪里像是来找麻烦的,倒像是来说笑的,一脸的滑稽。 韩江景赶忙掏出来手帕把脸擦了擦,又顺带丢给了李罗安一张帕子,叫他也把自己擦一擦。 “怎么,这样快就来了。”沈寒看见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惊讶,十分冷静的瞧着这两人,顺带在两人擦脸的时候,还替他们准备了两杯茶水。 “还以为你们需要许久才能过来,没想到这样快,倒是当真有些赞叹。真不愧是四皇子啊?”明月姑娘却是冷静极了,“想不到你们兄妹俩这样这样心有灵犀,一块儿来到我这地方了。” 韩江景擦完了脸,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兄长正和那明月姑娘跪坐在一块,说话聊天。 “没想到,柔姑娘居然这样相信你,还把钥匙都与你了。”明月姑娘瞧见了韩江景手上的小钥匙,冷笑道。 “不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江景总觉得眼前这人在打什么算盘,只是可惜自己看不透她。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我倒是佩服,楼上放火那人,倒是当真能够狠下心来,居然连...” “阿景怎会过来?” 明月姑娘话还不曾说完,韩江城便打断了。 明月姑娘见韩江城打断了自己的话,也不恼怒,反而笑起来:“韩公子不必担心,我不会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想过来,就自然过来了。”韩江景望着眼前这两人和打哑谜一样,一唱一和,眼前的兄长也不像是昨日那样,反倒是欲言又止,“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在这儿?” “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我也就是那样自然就过来了,还能有什么?”韩江城学韩江景的样子,话也是说的含糊不清。 “所以大哥当真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阿景?” 那明月姑娘看着韩江景,示意要她坐下,韩江景摆摆手,似乎是不情愿的样子。 李罗安与韩江景不同,一直还是在那内室,不曾过来,李罗安心中明白,这明月姑娘不想见着他。 理由也是简单明了的,不过就是为了她父亲,以及他父亲的恩怨。 不管那明月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目的,总而言之也是对这东国不满,归根结底,所谓意思也不过是对他父皇这样的统治者不满意,毕竟当年那下令也是他父皇亲自的手谕,怪不得其他人。 所谓不满,怎样想,不过也就是对他父皇不满,至于她与姓时对那一帮子人对恩怨,李罗安不知道的。 现在这几人看起来时好心情,若是自己过去了,怕是会扰乱他们而今的好兴致。 如此一想,李罗安还是不要过去了。 至于阿景,她想要过去,就随她了,反正她兄长在,就算那明月姑娘要对她下手,想来也是打不过韩江城的。 而且那明月姑娘和韩江城还有一段旧情分在,不论是怎样情况,总会给他家妹妹几分面子的。 自己就在这儿听着就好了,反正也是同样清楚的。 “怎么,兄长和姑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不愿意让我知道的?”韩江景挑眉笑道。 “自然是有的。”明月姑娘应答的干脆。 “阿景,你听我说。”韩江城知道韩江景的脾气,最讨厌别人瞒着她什么,此刻这情况,他若不解释,叫阿寒再说下去,就麻烦了。 “说什么?”韩江景定定看着韩江城。 “你哥哥的确有事情瞒着你,若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明月姑娘拿起来桌上一杯茶,说得轻描淡写。 “我应当听吗?” 韩江景又不是傻子,她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有些话是绝对绝对不能听的,就算明明知道是挑唆,听了之后也会生疑。 “阿景,这事情,你日后绝对会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韩江城说的急促,生怕韩江景一口答应了。 “好,那我就不听,等着日后再说。” “那等到日后,我亲自说给韩姑娘听。”明月姑娘说话时,盯着韩江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来是这样的。”韩江景点点头,忽而笑了,“我该走了,你们继续聊。” 韩江景懒得在这儿听这两人闲聊,想着还是走了吧,不然总是在这儿,耽误两人闲聊。 韩江景顺着那小窗子爬回了唐柔的屋子,却发现李罗安拿着那原先纸张在看着。 “你怎样?不过去?”韩江景拍拍那椅子上的灰尘,坐下来,接过李罗安手上那张纸,“在这儿看什么?” “倒是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她多年搜集来的有关时家的证据,倒是有用,今日我就带回去,上交给父皇。”李罗安笑了,“就有了这一些便好了,明日给那些老顽固看一看,时家怕是会翻不了身了。” “那最好。”韩江景明白了此事,也是不想说其他什么的,她着急想要离开此处。 “走了?”李罗安问道。 韩江景还未开口回答,就听见了外面那明月姑娘开口了。 “若要离开,出了门一直向左走,瞧见一石梯子,顺着走,上去就是了。” “谢姑娘。” 李罗安道谢了一声,带着韩江景离去了。 韩江城听着那脚步声,过了好大一会儿,大约听见他们走远了,才开口。 “怎么,不拦着他们?”韩江城笑了,开口问了沈寒一句。 “等到他把这东西送上去,差不多,也能叫时家死上一回了。”明月姑娘答道。 “想不到,原来阿寒如今已经有这样的算计水平了。” 幸而这一回,沈寒要对付的是时家,韩江城不想插手去管,若是等到日后,她要对皇家下手,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那样冷淡对待。 毕竟,皇家那小子,还是不错,对阿景也极好。 只是回过神,若真是她,又怎样能够不怨恨皇家。 “我再同你说最后一次,我不是什么阿寒。还有,如今已经不早了,公子可以走了。” “这就要赶走我了?” “我不认得公子,烦请公子离我远一些,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公子现在也看清楚了,既然看清楚了,就别再作茧自缚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我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坏人,杀人不眨眼,你最好离我远一些,别再来烦我了。”明月姑娘这一番话,就是明明白白说给韩江城听的。 她知道自己错的厉害了,明明知道不应当招惹韩江城,回来以后就是应当离他千里万里,别再见他。 不过只不过只是理所应当,只是道理而已了,其实若是当真见到了她,还是会舍不得,还是会一心就想着他,想他过得好不好,想他到底现在是什么模样。 结果就是这样一念之差,到底还是叫他看见了,瞧他见自己那一刹,似乎是感慨万分。 见到一次后,就更加想见了,明明说了,千千万万不能再见,却还是忍不住,一次两次,三次,其实每次他要过来,沈寒都是有理由拒绝他的,只是,后来却总是能找到些什么借口,说服了自己,应当要去见这个人。 后来,就总是忍不住要见面,不过见面以后,沈寒就会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么那时候还是去见了那人。 不过等到再有想见机会时候,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回循环。 沈寒就这样,总是放纵着自己要去见他,放纵着自己想他,却等到清醒时候,又开始后悔了。 自己何必要去见他,就让他当自己死了,不好吗? 说不定再过上几年,他就会忘记了,然后再找到一个与他家世样貌相当的女子,然后好好过完这一生。 对啊,只是合适,千万别是喜欢。 沈寒私心里,还是希望韩江城这一生只喜欢她一个人,别再喜欢谁了。 只可惜,自己还是那样自私,就是因为想他,就便生要来见他了。 若是不见他的话,就能免去了他日后的苦痛。 沈寒心里明白极了,自己与他,一定是不会有什么美好结局了,沈寒早就算好了,等她报仇了,就下去找那些弟兄们,陪他们走一遭黄泉路。 只是,一想到自己离去后,她的韩大哥,怕是会痛苦极了。 她经历过那样多生死,何尝不知道,死去的人,不过是撒手人寰,转眼就湮灭了,再也不会为浮生其余烦恼,而活着的人,却要日日夜夜受苦。 说到底,被丢在世上的人,才是最最痛苦的,沈寒舍不得再让韩江城受到那样的痛苦。 只是,她不得不死。 她知道自己坏事做尽了,若是不死,对不起这无辜的百姓,对不起那些因为她一念之差,战死沙场的东国将士,对不起那些被拿来试药的那些无辜的百姓。 这一生罪孽深重,无可辩解。 不过她不后悔。 那些达官贵人的命是命,那些和她一同保家卫国的三千将士的性命就不是了? 自从回来之后,沈寒总是会被梦境惊醒,梦里都是自己在边疆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不知道,那个心心念念要来长安的小年儿,现在是不是投胎来了长安?那个一辈子娶不到娘子的裴大哥,是不是已经在黄泉遇上了这一世的命中注定。那个受了一生苦,却还心地善良,吃斋念佛的官大娘,这一世,是不是投身到富贵人家了。 沈寒明明没喝酒的,不知道怎么却醉了。 韩江城早就走了,幸而他走了。 不然看见沈寒这样脆弱的模样,一定会要心疼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在大漠的快乐时光,都像是有一层飘渺的雾气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楚,只有最后那一战,沈寒历历在目。 那些人流出来的鲜血,那些人痛苦的惨叫,那些妇孺孩童流下的泪水,沈寒觉得现在伸手还能触碰到。 每次沈寒要狠心不下的时候,就要开始强迫自己回忆现在这样一段,就会忽然有了动力了。 这故事,很长,很叫人痛苦,却是无关风月。 只有大漠无边无际的黄沙,嘶鸣战马,和一杯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浊酒。 还有一个被长安城中韩家那位少年公子,念了千遍万遍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掐指一算,沈寒已经在大漠呆了整整一年了。 此处,倒是比她想象的更加荒凉,不过幸好,还有寻常百姓人家。 其实,自从她爹爹那一战之后,边疆太平了许久,一直到了而今。军队每日所作,不过是操练,每日固定的操练结束之后,也无事可做了。 虽然美日操练很是幸苦,但沈寒还是喜欢操练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她是忙碌的,忙碌到没心情去回想那些旁的。 其实,沈寒如今已经比刚来时候好多了,刚来那时候,不论何时,都时常能想起来家中情景。 想着想着,再对比现在模样,便是无比的痛苦。 沈将军常不在家,与沈寒相处时间很少,却很爱他这个独生的女儿,每年回来,都会要亲自讨教女儿的功夫,关怀女儿的生活。 有关韩江城的事情,沈寒都不曾告诉过母亲,而沈将军却都是知道的。 沈寒与沈将军与其说是父女,倒不如说更像是朋友。 故得知沈将军离世那一日,沈寒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日子总是要往前走的。 沈寒觉得在边疆还是不错的,虽然日子肯定是不比在家中当大小姐舒坦,但也是不错。 如今这儿的领兵大人,是沈寒父亲的旧交,待沈寒极好,知道她失去了父亲,又家道中落,对她很是照顾。 原来那领兵大人是想叫沈寒不用上战场的,只需在军中做做饭食什么的,也轻松一些。 不过沈寒不肯的,她总是记得,父亲教育过的,身为东国子民,沈家后代,既然上了战场,就绝不要有退缩的念头,要保卫好这儿的一方土地。 那领兵大人听了沈寒的意思,也不勉强她,只是平日还是对她多加关照,害怕她伤心过度。 其实,在边疆这么久了,沈寒不曾见到半个北国军队的影子。 而今和平时期,见不到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沈寒不大明白,为何这儿将士的盔甲衣物都是缝缝补补的,在沈寒记忆了,每年朝廷拨下来给军队的银子都是大笔开支,绝对不止这一些的。 在军队中,沈寒每月月俸,少得可怜。 不止是她一个人如此,那些同她一同训练的将士们也是如此,偶尔在军营里,饭菜吃腻了,还想去城中找些好吃的,都要喊上好几人一同平摊费用,不然根本就是付不起的。 就算这样,那些将领们也只能好几个月去上一次。 沈寒倒是无所谓的,不过就是银子罢了,原先在沈家时候,从来不缺银子的。 后来唐家衰败之后,虽然她家受了些影响,不过最多也就是将她爹爹派到了边疆,家中银子也是不缺的。 现在忽然这样缺钱了,沈寒不习惯,却也没什么所谓。 她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被她拿来买酒了。 军中规矩不大严苛,没有将士不许饮酒的规矩。 自从沈寒来到此处之后,尝尝借酒消愁。 即使她从前是滴酒不沾的,现在也慢慢体会到了饮酒的好处,不得不说,醉了之后,倒是的的确确的消愁。 只是领军的那位世交伯父总是不让沈寒饮酒,沈寒喝酒太凶了,每次都是大醉,,对身子实在是不好,那领军不愿意看沈寒这样堕落,就看着她,不让她买酒,还和那些商户说了,一概不要卖酒给她。 沈寒没办法,她总还是愁的,可她如今没了酒,找不到消愁的法子,就只能等到晚上时候,一人坐在黄沙上,看着漫天的繁星,思念家乡。 这儿总是满天的繁星,不常能瞧见月亮,即使是有月亮,也是小小的一弯残月,不如长安城的月亮那样的美。 沈寒更喜欢月亮。 比起满天的繁星,还是那样的一轮圆圆的月亮,更加让沈寒欢喜。 或许她欢喜的不是月亮,而是那位同她一起瞧月亮的。 只是在这儿,沈寒有些想念长安城了,想念远在长安的母亲,想念在长安的家,想念长安城中的某一家的少年郎。 此时,沈寒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离世了,她还当母亲在长安等着她回去。 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沈寒还是在日日夜夜思念着她,以为她还是活着。 其实,偶尔也会想起来那位,说好要娶她的男子。 这样长时间不见到了,算算年岁,他大约也有十八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娶妻了,又或者说是,还是在等着自己。 沈寒又希望他等着自己,又希望他忘了自己,总是这样的矛盾。 其实,她还总能收到他的信,看见他字字句句都是相思。 只是她一封信也不敢回了,她知道,自己回去遥遥无期,她希望那人不要再等着自己了。 只是,每当看见那信件,沈寒心中总是生出好多温暖。 在信里,韩江城给她讲有关长安城的新鲜事情,给她说他自己的生活琐事。给她讲自己的相思之意。 沈寒每一封都留着,每一次都偷偷回信,却从来不曾寄出去过。 “就让他忘了自己吧。”沈寒如是想。 自己倒是不用忘了他,反正在大漠了,若是连他都不能想,自己应该这样坚持下去? 只要想着他,自己就会觉得,生活还是有一些可以指望的。 就这样想着,沈寒开始变得开朗了一些,不像是原先那样的闭塞。 那些军队的弟兄们,也开始慢慢的接受她。 原先,他们都是觉得,眼前这位小姑娘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过来时候谁都不搭理,看起来也是弱不经风。 后来,一起操练了一段日子,发现这位姑娘的武功不错,不过也是仅此而已。 等到再之后,他们都打成一片,把沈寒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姐妹,相处愉快。 毕竟这小姑娘,为了家中长辈,独自一人揽下来惩罚,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驻守,也算是个人物。 再后来,沈寒开始同镇子上的人熟识起来,那些个小镇上的百姓,也开始接受这一队驻扎此处的军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其实,若是当真说起来,这事还算是和沈寒有大关系。 那时候,朝廷的军晌迟迟不发下来,已经拖了有半年,军中已经连粮草都没有了。 领军大人不断的上书上报,想要求来一些军晌。 可是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一丝一毫的回应都没有。 那段时间,那军队的人,靠着猎捕这一块的野食为生。 基本上是没有的,毕竟这儿是大漠,不是大山,哪里会是有野食的地方,偶尔遇上些草食什么的,只要是无毒的,都拔来吃一吃。 不然就是要饿死了。 那些士兵们,都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换了各样吃食,大家一起享用,可还是不够。 沈寒想着,这儿是有恶狼吃人的,干脆把那狼杀了,一来为民除害,二来,狼肉大概也能吃一吃。 可是这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否决。 据说是有人见过那狼的,及其凶狠,就连他们这样的练家子都不敢有十成把握能处理掉那狼,自然是不会让沈寒一个小姑娘去了。 “阿寒,你千万千万别去杀那狼,那狼无比凶狠,且数目众多,我们这些将士在此处多年都不敢妄自动手。”n那世伯如是说道。 “大人放心,沈寒不去,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沈寒不以为然,嘴上说着答应不去,要从长计议,实际上还是偷偷的跑去了。 那是个吃人的,若是不早早处理了,当真叼走谁家孩童,还不叫人痛心疾首? 既然都已经是习武之人,打个狼大约也是算不上什么事的。 沈寒对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 那日傍晚,沈寒偷偷去到了大漠深处,去寻那狼群。 大漠傍晚时候,就已经很冷了,还有狂风,吹得黄沙作响,如同野兽咆哮声,叫人听了还有些害怕,沈寒独自一人,听着这声音,总是觉得狼群就是在身旁,却瞧不见,更加害怕了。 只是走着走着,一直都是安静的,一直到老后面,才听见了有隐隐约约的狼嚎,似乎还有奔跑时沙子作响声音,还有孩童的哭声。 孩童的哭声? 沈寒第一反应不是有孩子在大漠中,反而浮现起来了不少有关孩童哭声的故事,譬如能吃人的九尾妖狐,譬如能吃人的饕餮。 在那些个故事里头,能吃人的妖兽大多叫声如同孩童哭声。 这该当如何是好? 沈寒一面害怕,一面却又不由自主的上前。 就算害怕,沈寒也绝不敢退缩。 万一当真是有小孩子被狼叼走,她若坐视不理,岂不是白白害了一条人命吗? 事不宜迟,沈寒匆忙上前。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沈寒看见一年岁很小的小姑娘,跑的飞快,后面跟着一头不大的幼狼。 沈寒赶忙一飞身上去,拦住了那头幼狼,掏出身上的鞭子,开始与那狼搏斗。 虽然是幼狼,但毕竟是猛兽,还是难以对付,加上沈寒饿了几日了,体力不支,手背上却还被那狼的锋利牙齿划伤了,留下一道很长很长的血痕。 不过沈寒的功夫还是极好的,对付这样一个小小的狼,还是没问题的。 不一会儿,那狼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姐姐,你没事吧?” 原先沈寒救下来的小姑娘,看起来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却无比的冷静,在沈寒与狼搏斗时候,乖乖躲在一旁,不给沈寒添乱,现在又出来帮沈寒处理伤口。 沈寒看着眼前那小姑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子,小心翼翼倒出药粉,涂在脸沈寒手背的伤痕上。 “对不起,让姐姐为了救我受伤了。”那小姑娘一边道歉,一边给沈寒上药。 沈寒摇摇头:“没什么,谢谢你替我包扎。” “不用谢。”那小姑娘上好了药,又把自己的衣裳撕下来一些替沈寒包扎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许多遍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小就独自一人出来,家中人一定很担心的,我送你回去。” 沈寒猜测她是附近镇上的,在沙漠迷路了。 “我叫小年儿,住在镇上医馆。”那小姑娘一边回答沈寒的问题,一边走到那幼狼尸体旁边。 “怪不得包扎手艺这样好。”沈寒赞叹道,却看见那姑娘朝那头狼走过去。 “小年儿,小心些,你要做什么?” “我爹病了,需要狼肉做药引子,我晚上出来,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弄到狼肉。幸好遇到了姐姐,不然我就死在这狼的爪下了。” 说话间,那小姑娘跪了下来,朝着沈寒拜了一拜:“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小年儿没齿难忘。” 沈寒被这小姑娘的跪拜吓住了,赶忙拉她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本来就是在此处驻守的军户,保护百姓是指责,用不着这样的感谢。” “可是若没有姐姐,我就得不到这狼肉,救不了爹爹。所以还是要谢谢姐姐。”那小姑娘执意要谢沈寒。 “没什么的。”沈寒还是不大自在,拉起那小年儿的手,“走吧,姐姐带你回家去。” 沈寒原先就拿来了几块狼肉,现在又顺带给了那姑娘小块。 “姐姐要这肉做什么?” 沈寒有些不好意思,不大愿意回答。 “姐姐不说就算了。”那小姑娘很是懂事,“不过,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我叫沈寒。” “那就叫你沈姐姐了。” “好。” “沈姐姐原先是哪里的人?为何会来这地方?” “姐姐是长安人。至于为何来此处,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沈寒长叹一口气,抬起头,忽而发现今夜夜空中,又一轮满月。 “姐姐来自长安?”小年儿听到长安两字,眼睛都开始放出光芒来。 沈寒点点头,笑道:“对啊,姐姐来自长安。怎样?小年儿也听说过长安?” 小年儿赶忙点头:“自然听说过,年儿常常听爹爹说有关长安的,最想要去长安。既然姐姐就是从长安来的,可不可以说一说有关长安的故事?” 就这样,沈寒认识了那位最爱长安的小姑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姐姐姐姐,今日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你在长安的故事?” 自从遇上山寒之后,小年儿每日都缠着沈寒,叫她给自己说有关长安的故事。 “长安?”沈寒自幼就是在长安城长大,从来不觉得长安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长安城,有梨园,有食肆,常下雨。”沈寒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在说着自己对长安印象。 原以为这样的一句话,会断了这小姑娘对长安的念想,谁知道,却叫她更加憧憬了。 “梨园,是什么样子的?长安的食肆是不是很多,很大,东西也很好吃?长安下雨是不是很美?我们这儿不常下雨,偶尔下雨也很小。”小年儿拉着沈寒,问了好半天。 后来,沈寒一得空,就给她讲长安城的故事,讲长安的风土人情。 这时候,守在大漠的将士已经和这儿的百姓很熟识了。 自从上次不曾拿到军晌之后,在这儿的大漠将士再也不曾等到属于他们的粮草。 百姓瞧他们这样,也实在是不忍心叫他们饿死了,常常送来吃食。 那领兵大人原先是死活也不愿意收下,毕竟军中,规矩严明,不能收百姓一星半点。 只是眼看着那些将士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总不能活生生看着他们饿死。 无奈,他只能收下那些粮食,又派人把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过去了。 只是,那些个居民死活都不愿意收下这些财物。 “你们每日在这里守护我们这些百姓,这样辛苦,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帮助上一些就帮助一些,怎么敢要你们的银子?” 那些居民死活不要这些银子,甚至那些大娘都曾不高兴了,这才叫那领兵大人收了这些银子。 还有位年纪稍长的婶婶,格外喜欢沈寒,总是给她送吃的,送衣裳什么的。 “若是我家女儿还在,怕是和你一样大了。” 那大婶这样说。 沈寒后来才听说,那婶婶从前有个女儿,在战乱时候,被敌军杀死了。据说那姑娘模样很好看,也乖巧,和沈寒有些相似。 沈寒虽说不愿意收那些东西,但一想到她也是可怜人,只是借着自己寄托相思,不由得生出来些许同病相怜之感。 她何尝不也是需要寄托这样的相思。 “谢谢婶婶。” 沈寒到底还是收下来了。 在大漠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身边人也是极好。 不过,沈寒还是会总是想起来那人,总是会在沙丘上坐着饮酒,瞧月亮,念长安。 “怎么,还是不习惯?还是思念家里吗?”一位年少将军过来安慰沈寒道。 自从沈寒过来这儿以后,这位少年将军总是过来看她,宽慰她。 这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名叫赵申,皮肤黝黑,五官端正,气宇轩昂,功夫也是军中头筹,听说是家中得罪了达官贵人,才被贬来了此处。 “不是,只是,在想一个人。”沈寒还是在饮酒,笑着回答道。 沈寒何尝不知道这赵申对她的心思,那样瞧她的眼神,沈寒熟悉的很。 只是沈寒心中早就有了另一位少年郎,自然是不能再耽误他。她想着,还是要和赵申说清楚,不能总是拖着他。 此时,不就是最好时机吗? 趁他对自己只是稍稍心动时候就说清楚,总是好过日后情根深种,那样煎熬。 ”什么人?“赵申眼神明显变了,迟疑起来,说话吞吐起来。 ”心上人。“沈寒举起酒壶,对着明月,笑了。 赵申低下头,开始摆弄自己衣角:”原来,你有心上人了。“ “对啊。”沈寒转头看了一眼赵申,“他是个极好的人,我的武功就是他教我的,那时候,他还说过要来我家提亲。” 回忆此事时候,沈寒面带微笑,似乎沉浸其中。 赵申只失落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模样:“那后来怎样了?” “后来,我爹战死沙场,我家被安上了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罪名,被流放了。”沈寒说的轻描淡写,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指甲都嵌入了肉中,生生掐出来几道红痕。 “一将功成万骨枯。阿寒节哀。”赵申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这样不咸不淡说两句,这样的事情,旁人安慰都是没用的,只能是自己想通了。 过了一会儿,沈寒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强扯起来嘴角,继续饮酒。 “更深露重,大漠风寒,在下先回去了。” 赵申明白这时候,大约该叫她自己冷静冷静,便离开了。 自此之后,赵申再也不曾朝沈寒表露出那样心思,反倒是当真把她当作是妹妹对待了。 只是那晚闲谈之后,沈寒梦见了韩江城。 梦到他俩一同在竹林习武,一同赏月。 梦到两人一同说理想时候,梦到韩江城笑着对沈寒说,说等到两人长大以后,要一同去看苍山洱海,看潮起潮落,看草长莺飞,看白堤垂柳。 那时候年少,无忧无虑,眼中心头只是彼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连勾勒的往后余生,都有对方,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分离。 谁知道梦醒时候,沈寒雀发觉只有自己一人。 自此一梦之后,沈寒哪里还能睡得着? 想着醒着也是醒着,倒不如起来走一走。 等到穿好衣裳起身时候,却发现下雨了。 大漠极少下雨的,沈寒很少有用伞的机会。 她带过来的那一把雨伞,还是韩江城送她的,据说是韩夫人亲手做的。 伞面上是水墨晕染颜色,很好看,还画了个月亮。 今夜总归是有机会撑伞了。 夜里时候,人总是会多愁善感一些,沈寒看着手中那把雨伞,不由得又开始回想起来与韩江城的初遇。 初遇于总角之时,谁知道这一晃眼,就过了这样多年了。 回想起来在长安时节,沈寒喜欢下雨,常常拉着韩江城躲在屋檐下听雨,听雨时候还不让他说话。 那时候的日子总是那样,虽说平淡,但回想起来确实无比甜蜜。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沈寒忽然想起来年少时,曾读到过一句词,当时只是觉得这一句写得很美,现在回想起来,终究是明白了。 只可怜沈寒才堪堪十七岁年纪,就竟然已经明白了这样的人间疾苦。 “韩大哥安,大漠夜雨,忽梦少年时,念卿,不知长安光景,掐指一算,忽觉已离家一年整,不知家中如何,望一切安好。” 回到住处后,沈寒一时相思之情无可寄托,忍不住提笔写下信件。 写罢,心神安宁许多,遂收起信件,安然入眠。 后来日子,沈寒常常写信,或是写给家中,或是写给韩江城,只是从来不曾寄出去。 不敢寄回家中,是害怕信件被拦截下来,对母亲不利。 不敢寄回韩家,是害怕韩江城还念着她。 便是这样千万思绪,终究是藏在心底了。 不过沈寒常能收到韩江城信件,每次思念无可寄托时候,总是拿出来看一看,心中也好上许多。 就这样,沈寒白日操练完毕,就去找小年儿讲故事,晚上时候,就在自己屋内写信件,一来二去,倒是习惯了不少,觉得日子还算过得去。 “姐姐,若是我长大了,一定一定要去到长安,去长安看看姐姐说的梨园。”小年儿听了这样久的故事,还是不腻,总是想叫沈寒再说一些。 “好,等到小年儿长大了,我把我去过的那些地方都列给小年儿,叫小年儿瞧一瞧替我看一看他们而今的模样。” 沈寒自知日后怕是没机会再回家了,只是这些孩子还是有希望的,若是他们当真能出去,只希望他们能替她看看长安如今的模样。 其实在沈寒记忆里的长安,早就被小年儿问的清清楚楚。 在如今小年儿记忆里头,长安算上是世外桃源。 的确啊,长安的确好。 长安有梨园,有夜市,有茶楼,有酒馆,有画舫,有护城河。 在那儿,女子也能入学,能从文,能习武。 长安多好啊。 比此处好多了,比此处满天的黄沙好多了。 这儿什么都没有,没有学堂,没有茶楼,没有酒肆。 只有一地黄沙。 沈寒何尝不想回去,只是她不得回去罢了。 若是有一日能够回去了,一定要看看那些从前。 不过幸而在此处的日子,还算能过,不然沈寒一定会每日都陷在对长安思念里,不能自拔。 这儿的日子,不也很太平吗? 沈寒已经安于现状了,不想在埋怨。 直到有一日。 在大漠过了这么久太平日子,沈寒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可是这几日开始,慢慢有北国的军队来犯,虽然都是些小部队,来的人少,却也是叫不少士兵受伤了。 领兵大人觉得此事有蹊跷,便早早上报了朝廷。 此处离长安算不得近,一直用了将近半月,才收到回应。 只是那回应来的不巧,是和北国万名大军一同过来的。 “陛下下令,要我们撤退。” 领军大人读完信件。 “那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沈寒第一个开口问道。 “没有援军。” “那如何,我们就弃掉百姓,离开此城?”沈寒反问道。 “对。” 那领兵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沈寒不相信,一把抢来领军的信件,却看见那信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那这儿百姓怎么办?” “留在此处。” 沈寒难以置信看着领兵的那位世伯。 留在此处的意思,不就是放弃这些百姓吗? 就让这些百姓任人宰割? 沈寒还不曾反驳,忽然听见军帐外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个孩子的惨叫,声音尖锐急促,似乎是遇上了什么极大痛苦。 沈寒头也不回跑出军帐,只留下其他人,仍在原地。 “你去哪儿?” “拿起兵器,保护我的家人。” “你给我回来。这是军令。”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沈寒冷冷丢下那一句话,快步离开。 那尖叫声音沈寒很熟悉,是小年儿的。 可惜,沈寒这次,还是来迟了。 出帐一瞬间,沈寒瞧见一个身穿北国铠甲的将士,拿了一把锋利的长剑,一剑刺入了小年儿胸膛里。 只时候,小年儿都已经叫不出声了,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沈寒刚忙冲上前去,把那敌国将士踢翻在地,一匕首刺进喉咙。 “对不起,姐姐来迟了。”沈寒抱着鲜血淋漓的小年儿的尸体,朝军帐狂奔。 “姐姐,小年儿自幼在医馆长大,我知道的,我这样的伤势,早就没救了。”那小年儿忍着巨大痛苦,用气息声音同沈寒说道,“只可惜姐姐吃不到我爹爹做的药膳了。” 此时沈寒才知道,原来她过来,只是为了要给自己送饭。 “姐姐别哭。”小年儿伸出手,想要擦拭沈寒脸上泪水,却又放下了手,似乎是害怕自己手上鲜血弄花了沈寒的脸,“等到小年儿死了之后,是不是就会转世?只可惜这辈子,我还没去过长安呢,等到下一世,我要生在长安。” 沈寒眼睁睁看着小年儿一点点咽气了,却还不肯相信,便要把她抱进来了军帐里,叫军医给她看病。 “你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了。”沈寒跪在地上,拉着军医的衣角。 “已经死了,救不回来。”那军医是认识小年儿的,忽然瞧见她死了,一时间心中也是不好受,却又无能为力,看见沈寒现在这样光景,心中更是难受。 沈寒跪在地上,还不曾缓过神来,忽然听见了大军冲杀声音。 原来北国军队还不曾入境,只是刚才沈寒杀了过来的那军户,那北国军将借着这个由头,一举进攻。 那领军大人也瞧见了小年儿尸体。 他没理由责怪沈寒,只是沉默不语。 “管那些军令做什么?若是我们现在不管外面的百姓,就当真没人管他们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命是命,这些寻常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他们就合该去死?” 赵申一番话,说得帐内那些军将们无言反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另一边,李罗安和韩江景拿到了证据,从那地下上去了。 不曾想上来的地方,却是一处韩江景从没想到过的地方。 在韩江景想像中,上来的地方要么是翠坊要么是赌坊,或者可能是在梨园里,实在不行是在长安大街上,都算是有理可依。 在这样一片竹林里,算是什么? 这儿到底应当怎样出去? 李罗安是爱莫能助,毕竟他出门少,对长安不熟悉的。 只是此处到底是哪儿? 他们不会就一直困在此处了吧? 韩江景记得自己儿时来过这地方,有些印象。 韩江景就带着李罗安打算尝试走出这一片竹林里。 一直这样在原地打转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走。 只是没走几步,两人就瞧见了一个精美的石屋,在这竹林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本来韩江景想着过去问路的,看看石屋里头到底有没有人,正好纹路。 结果过去时候才发现,那石屋的门锁的严严实实,完全不想是有人家的模样。 算了,继续朝前走吧。 韩江景一边走一边记着路,想着等到日后有机会,再来到此处,还能下去,不然出入翠坊是在是麻烦,还危险。 毕竟,翠坊阿柔的屋子现在已经烧了。 韩江景若是说心中没有疑虑那自然是假的,听那明月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不过看着韩江城样子,他似乎不希望自己知道。 其实韩江景是很想要知道的,不过听他们两人的对话,都说此时不是时机,想来也是有自己谋划,韩江景不想破坏。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谋划了。 算了,等到了时候总归会知道的。 等到穿过竹林之后,韩江景这才发现此处是那梨园后方,一路走出去就是黉街。 似乎小时候韩江城带她来过这儿,不过时间太长了,韩江景也不大记得了。 等到好不容易出去以后,李罗安就和韩江景告别了。 “现在有了这证据,我今晚就进宫呈给父皇,免得夜长梦多。”李罗安如是和韩江景说道。 “那你路上小心。”韩江景也不挽留,“我先去找周公子还有敏儿,告诉他们此事,再等到晚上,我便回家,再和我家兄长聊一聊。” 韩江景如是说道。 “好。你小心些,我先走了。” 两人在黉街尽头分开了来,韩江景去了周知元的茅屋,李罗安去泰安拿回他的马。 等到韩江景去到茅屋时候,宋敏儿和周知元都在,此时宋敏儿正在准备做晚膳。 瞧见韩江景来了,宋敏儿也放下来了手中忙活。 “阿景怎么来了?” “我今日,见到明月姑娘了。”韩江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同两人说道。 韩江景帮着宋敏儿一起做午膳,也顺便同两人讲了有关自己和李罗安在翠坊的所见所闻。 故事不长,只是寥寥几句就说清楚了大概。 “原来是翠坊走水了,怪不得今日午后,见有好多的人往黉街方向跑,还领着水桶。”宋敏儿道,“我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人群过来,不过因为当时先去了泰安,看你不在就直接走了,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你去泰安寻我了?”韩江景问道。 宋敏儿歪着头,一边切萝卜一边回答道:“倒也算不上寻你,就是我从太师姑那里得来了调理身体的药,我记得你上次用了那个解毒的,对身体不好,想着要调理调理。还有祛疤痕的药膏,我上次说要给你的,结果给了那个东方木,这次又特意给你带来了。” “难为你还能想着我。”韩江景不由得又些感动。 “这有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宋敏儿说的轻描淡写,说罢挥挥手,又话锋一转道,“你和李罗安今日早晨去了翠坊,怎得不叫上我们?” “人多眼杂,且青楼这地方,从前阿柔在时候我常去,比较熟悉。若是人多的话,不好脱身。”韩江景解释道。 宋敏儿觉得韩江景说的在理,且早晨时候就算韩江景去寻她,怕也是寻不到的,说不定还要去她家中。 这样一算,倒是明智。 只是见韩江景说完了故事这样久,周知元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一直是在沉思,如今才开口说了第一句。 “那明月姑娘,明知你们拿走了那儿的有关时家信件,却不曾阻拦?” 韩江景忽然听到周知元开口原先还愣了一下:“啊?啊,是。” “她不是同时家有合作吗?为何会同意你们拿走那样的对时家不利的证据。” 韩江景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我倒是想不通的,不过可能性也就是那几种。” “合作关系,能有多么牢靠,想来是产生出了什么不愉快。”宋敏儿随口道。 “又或者是说,她本来就是不想要和时家同她分享。她与时家是有什么恩怨的。她想要借着你们的手,扳倒时家。”周知元分析的透彻。 只是不知道到底那明月姑娘是有着什么本事能叫这么些人都听着她的。 当真是有本事的紧,能把时家那些老东西都玩的团团转,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取得时家信任的,又或者是说,她当真是与北国有着什么干系? 一直到现在,几人都没能弄清楚到底那人是怎样叫时家言听计从的。 大约是唐柔手段,不过也是足够高明了。 “只是我害怕那人不是这样简单的。”周知元原先一直在沉思,此时想清楚了,才开始说自己考量,“我害怕你们拿到的那些证据,万一是仿造的,就出事了。” 韩江景呗周知元这样大胆可怕的构想吓到了。 若当真是假造的,那该当如何是好? 李罗安会被安上一个构陷朝廷命官的罪过,就算他是皇家子嗣也不可能完全从这样的罪名里脱身,且此事过后,时家一旦知道,必定会一心对付李罗安,提防着李罗安,若是日后要查时家,怕就会更难了。 且此事后,就算李罗安找出来什么真的证据上交朝廷,也会当作是胡编乱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们这些年,吃的用的都是这里百姓所给,若是我们就这样丢下他们,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说的对,去他娘的军法规矩,老子现在就是要去。” 不等领兵大人回话,其余军人拿起武器,冲出了军营内。 “阿寒,不论日后怎样,只要你一日是沈家女儿,就拿起武器,保卫好身后的一切。” 在那柄长枪刺入沈寒胸膛时,沈寒耳边忽然响起来父亲的话。 只可惜,北国军队人数实在是太多。 沈寒记得的战争场景不多,只记得自己出去时候,就被几人团团围住,再之后,就有一把长枪,一下子刺入了她胸膛。 再后来的事情,沈寒不记得了。 本想着,就这样死了也算干净。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被救回来了。 一位路过此地的医官救了她,那医官儿是个北国人,但不爱战争,在战场上转了一圈,见沈寒还有气息,就将她救回来了。 至于沈寒的疑问,这医官倒是没了办法。 那医官听不懂沈寒东国话,所以也没法子交流,只得作罢。 沈寒伤势好了以后,却没了念想,但心中想着还有母亲在世,便自己回到了长安。 虽说一路艰辛,但到底是回去了。 谁知道,回到长安城之后,才是当真痛苦的开端。 原来母亲早在她去到大漠途中就已经离世,期间也从未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噩耗。 原先沈寒就是想着母亲,才有动力活下来的,谁知道如今,母亲也不在了。 沈寒浑浑噩噩,一心求死。 只可惜,没死成,被救回来了。 唐柔救下来了沈寒。 此时唐柔已经在筹划很久了,正巧,沈寒也是个她可以合作的帮手。 其实,沈寒一开始时候,是不愿意和她合作的。只是后来,唐柔拿出来了一样叫沈寒不得不同意的证据。 是时家贪污财款的证据。 是时家贪污军中财款的证据。 那一条条,一列列里,实在是不巧,正好有沈寒所在的边疆军。 “你不想复仇吗?”唐柔捏这那张盖着时宰执官印的名单,“你想想,那些你并肩作战的伙伴,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那皇帝,在皇位上高枕无忧,哪里还会管你们那些边关将士和百姓死活?你就不想叫那些人都付出代价吗?” “何尝不想。”沈寒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态,“只是我都已经潦倒,他们却有权有势,就算有心复仇,可我能如何?” “我帮你。” 沈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真的很想要报仇,不论付出什么,都想要复仇。 不管这位唐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只要能帮助她复仇,沈寒都答应。 “不要再寻死了。”唐柔丢下这样一句话。 在此之后,唐柔找了师傅来教她唱戏,也给她做了个干净的身份。还叫她和时家合作。 沈寒自然知道唐柔的谋划,所以也不曾埋怨。 若不是这样,她根本不会有机会和时家接触,更不可能搜集到这样多时家罪证。 现在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如今该收集的证据已经齐全了,就差把此物送上去,毕竟这样狠辣的证据,就算是如今时家,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有一件事情沈寒没料到,那唐柔居然半途而废,想要悔改。 不就是是些东国蝼蚁吗? 死了就死了,有何愧疚? 没料到那唐柔却当真反悔了,还想着要出卖自己。 那时候沈寒早就羽翼丰满,还找到了不少从前效忠父亲的旧人,她绝不能让她的计划被破坏。 唐柔,必须死。 只是她还不曾下手,就有人快她一步下手了。 想来大约是那时家手笔。 没关系,那时家也红火不了几日了,这些年时家做的缺德事情不少,虽然处理的干净,但终会有蛛丝马迹的。 那些证据,沈寒现在手头上多多是。 即使那皇帝有意保时家,时家也是完了。 只是沈寒这些年暗中打探,倒是发现了不少问题。 原来这皇帝和时家一直不对付,若是自己当真扳倒时家,那皇帝老贼怕是高兴都来不及,更别说是重创了。 沈寒不想那皇帝好过。 毕竟她父亲的帐,还是需要算在那皇帝头上的。 三千将士殒命,城中百姓惨死,也是那皇帝的杰作。 这样仇恨,若是不报,都对不起她自己。 原先在画舫时候,沈寒还打算装模作样叫那大皇子抓去,好方便自己上交那些时家罪证。 毕竟大皇子,一来是那皇帝儿子,二来是还有时家血脉,最适合拿来利用了。 只可惜那样周详的计划,却被韩江城打断了。 不过她现在倒是还有些感谢韩江城破坏了她的计划。 因为她发现了更加好用的人选。 李罗安。 若是利用李罗安上交那时家材料,挑起皇家和时家斗争,那时家估计也会卯足了力气来对付李罗安。 看他们自相残杀,最痛快了。 至于那个周知元,本就是沈寒随意找到的一个棋子,现在倒还帮助了她。 当真是个好棋子。 沈寒不由得感叹。 今日,那李罗安已经拿到了时家的罪证。 局,已经开始了。 不出半年,一切就能结束了。 等到这些人都得到了惩罚,沈寒就能安心,下去陪她爹娘,还有那三千弟兄了。 只是有一人沈寒放心不下,不过也只是放心不下罢了。 还能是谁。 只能是韩江城。 沈寒知道,韩江城这人心善,且正直,为人君子,若是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勾当,大约会恨毒了她。 所以她偷偷把那些消息放给了韩江城,想叫韩江城死了对自己的心思。 谁知道,韩江城得知那事情之后,居然还是来找她,还表露出来想劝她悔改的意图。 怎么可能会悔改?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何来悔改二字? 那些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时家,皇室,东国,都是罪有应得。 那都是她们欠她沈寒的,她一定要讨回来。 凭什么叫她放下? 就凭这些人,害死她娘,放弃了她爹,抛弃了她边疆三千兄弟吗? 做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日后几人要对付时家怕是会更加麻烦了。 “该当如何?” 一想到李罗安现在大约已经回去宫中了,韩江景忽然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李罗安不是傻子,我们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既然他能想到,我们又在这儿担心什么呢?”周知元还是那样轻描淡写说着,似乎当真是不担心的模样。 的确,周知元倒是了解李罗安。 李罗安在还不曾回到宫中时候,就仔细研究了此物,其中印章花纹字迹一类,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回到了衙门中,寻找了从前时宰执留下的字迹,发觉和此处笔迹是一样的,没有仿造可能。 李罗安还是将此物交给了皇帝。 且是悄悄交给他的。 只是李罗安发觉自己将此物交上去之后,他父皇流露出那样诡异的笑,却还是在夸奖李罗安。 “安儿,干的漂亮。” 李罗安第一次瞧见他父皇露出来那样偏执的笑容。 当真是可怕。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以铲除他的眼中钉,这样令人高兴的事情,怎能不叫他高兴呢? 实在是太叫人高兴了,不是吗? 此时,韩江景用完了晚膳,从茅屋离开了来,回到了韩府。 此韩家已经刚刚用了晚膳,还在餐桌上坐着用茶。 韩江城似乎也是一副早早就来了都模样,还在此处坐着,神色如常。 “阿景回来了?用晚膳了吗?”韩夫人瞧见韩江景,问道。 “爹爹,娘亲,我用过晚膳了。我就是回来瞧一瞧看看家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糕点可以吃。”韩江景吐了吐舌头。 “都跑出去这样长时间了还想回家吃糕点?一边儿去。”韩江城打趣道。 “我偏要吃。”韩江景坐下来,拿起韩江城面前的一小块茶点就吃起来。 “娘,她吃我东西。” 韩江城果断朝母亲告状道。 “你们闹你们的,不要牵扯到我。”韩夫人吃完茶站起身来,走回了自己屋里。 “娘亲慢走。”韩江景一边吃糕点一边挥手送走了韩夫人。 “就你最乖。”韩江城没好气说道。 “对啊,就是我最乖,怎样?”韩江景故意又拿走了韩江城面前碟子里的茶点,还故意抽动鼻翼,“真是太香了,啧啧啧。” “还有一股柑橘香气,又香又甜。”韩江景不但吃,还故意砸嘴吃出声响。 “你怕是傻了吧?”韩江城瞥了一眼韩江景,“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柑橘?冬日这可能有柑橘?” 韩江景仔细嗅了嗅,又凑到韩江城身上闻了闻:“没错,就是柑橘香。不过似乎不是糕点上的,也不是你身上的。” 说罢韩江景站起身来,走到韩大人身旁:“爹,似乎是你身上的。” 韩大人伸手拍了韩江景脑袋,笑道:”我又哪里会吃到什么柑橘?果然还是你娘明智,一早就离开了,你们两吵闹你们的,我一句话都没说,千万别来烦我。“ 说罢,韩大人端走了他的茶杯,去找韩夫人了。 ”怎么说?“ 看着韩大人离开后,韩江城回复了原先那样冷静沉着的模样。 韩江景摇摇头:”一定是那味道,柑橘香味还添上些许木香。“ ”什么?“韩江城看韩江景在那儿自言自语,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去花园里吧。“韩江景冲韩江城使了个眼色。 韩江城立刻心领神会,这儿人多眼杂。 韩江城嘱咐了婢女准备了藕粉和芝麻糊。 当然还有糖葫芦。 韩江景还是去了花园里,心中惴惴不安,等到看见了韩江城时候,原想着要第一时间告诉韩江城,结果瞧见了韩江城后,韩江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说?“韩江城见韩江景吞吞吐吐的。 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 ”爹身上,有一股柑橘味道。“韩江景说的简单。 ”什么意思?“ ”我从前在地下城时候,去到过一家梨园,里面燃着幻香,味道就是和爹爹身上一模一样。“ 韩江城明白了韩江景的犹豫,毕竟那是他们亲生父亲,这样随意怀疑实在是有违常理。 只是,韩江城知道什么的,现在听了韩江景的话,一时间却知道了韩江景开始怀疑。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今日爹去了太医院,才回来,身上有这样的气味也有缘由,大约是那些太医在实验此物?”韩江城解释道。 韩江景倒是不觉得韩江城的解释有什么问题,只不过。 “你今日不是去找了明月姑娘吗?怎么会知道爹爹去了哪里?”韩江景反问道。 “我离家之前爹爹就去了。” 虽说这理由韩江景不大满意,但到底还是这样应下来了。 的确是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那你今日是怎样进去那明月姑娘的地方的?” “我早晨时候去了梨园,听完了戏,就想着四处转一转,就去到了从前我练武的竹林,正巧看见了阿寒,我就一路跟着,便进去了。”韩江城说得轻松。 ”她没看见你?“ “看见了。”韩江城说的还是那样轻描淡写。 “然后呢?” “只有她一人,她打不过我,就任由我进去了。” 韩江景是不相信韩江城的话的,只是看他模样也不是想说的样子,他不想说,自己逼他也没用。 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又能如何? “所以,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为何会在那儿?” “为了找证据,从阿柔地方下来了。” 韩江景懒得再同韩江城说下去,她清楚极了,此刻韩江城和她不是一条战线。 就算她知道韩江城不会害她。 韩江景说罢,韩江城也明白了韩江景不满,也不再追问了,此刻恰好来了位婢女,端来了两小碗,一碗藕粉一碗芝麻糊,韩江景道谢过后,端着自己的藕粉进了屋子。 留韩江城一人在那儿吹着冷风,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喝芝麻糊。 今日阿景已经怀疑了,若是再不加快进程,她很快就会查到真相。 第一百八十章 不知道李罗安那一边如何了,等到他把那东西呈上去了,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韩江城心中有些担心沈寒。 若她朝时家报仇日后,会不会失去了活着希望? 韩江城不知道。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对还是错,谁又能评价,是希望他做完之后,万万不要后悔。 让他再替阿寒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第二日,韩江景一直在家中待到了晌午,用完午膳后,才开始赶回了泰安。 倒不是韩江景不着急回去找李罗安,只是韩江景想着李罗安回宫困难要做的事情较多,怕是会去也会比较晚,便想着不着急回去。 可韩江景回到泰安后,一直是四五日,都不曾见到李罗安,韩江景一直等着心中很是慌张。 难不成李罗安出了什么事情? 韩江景心中慌乱担心,只是却见宫中未传出来任何的消息,所以叫人不由得更加胡思乱想。 这几日宋敏儿也搬来了泰安住了几日,只是总不见李罗安,宋敏儿也担心。 这几日周知元有空也会过来瞧一瞧,看看李罗安回来没有。 韩江景宋敏儿也常回家打听,就连周知元都回去了周家听听他的兄弟姐妹有没有什么宫中传来的消息。 只可惜几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有关李罗安的消息。 但几人打听到了不少其他消息。 准确来说,不是她们打听到的消息,而是这些消息偏偏要自己往她们耳朵里钻。 “冬日尽,万物新。 梅花落,桃花兴。 李树败,诗文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城孩童里流传出来这样一首童谣,乍一听似乎是寻常童谣,但仔细听听,“李树败,诗文起。”这两句,不对仗又不押韵,十分的突兀。 现在连童谣这样收买人心的低级手段都用的出来了,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李家不行,要他时家上位嘛? “怎得,时家按耐不住了?现在已经开始流传这样的童谣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韩江景听了着童谣后,不由得嘲笑道。 可惜还不止这些,更有甚者,早早就开始流传出了有关时家怎样英明神武的传闻。 百姓不是傻子,这样虚假的夸赞,表面上是说时家怎样神武,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说着时家是怎样的狼子野心,反而承托出了当真天子的圣明。 在下手时家之前,先对百姓洗脑,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用处。 不过古话说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诋毁时家之后,再处理时家,这样一来,也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免得他们流传出来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怨言。 这可都是当年唐家一案留下来的血淋淋的教训。 没想到现在学乖了,都懂得如何对付时家这些宵小,还不落人口舌了。 这事随便想想也是皇帝动手的,不过估计他在朝堂上时候,还会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顺带假装关怀时家。 那些官员也大多会相信是时家自己的手笔,毕竟这时家实在是蠢的可怕,这几年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但是时家底蕴深厚,且当年的时老一心为国,在这些官员中很有威望,若不是自己偏偏作死,那些老臣也不会弹劾时家。 在此次童谣之后,陛下果然受到了不少弹劾时家的奏折。 “看来,你倒是有治国天分。” 皇帝笑着对李罗安道。 李罗安对治国是实实在在没有兴趣的,他也不想当皇帝,他之所以在此处帮他父皇谋划,也不过是为了想早日铲除时家。 李罗安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不过说的不像是此刻这样的直白,礼貌圆滑了一些。 皇帝明白自己家儿子的心思,反正如今他想要的也得到了,差不多也能同意他出宫了,不然看李罗安这样在宫中憋闷着,见不到韩江景,怕是要着急了。 不过若是当真说实话,李罗安倒不是那样急切见到韩江景,不过是因为自己这样长时间不出现,李罗安担心韩江景会着急,所以也是有些着急要回去的。 原以为在宫中谋划只需要自己出宫主意就成,谁知道父皇还把他留下来叫他要给那些造谣的话都写好,一来二去还花费了四五天功夫,当真是麻烦事。 结果这几日就叫韩江景一直在等着了。 现在好不容易能回去了,自然要赶快。 他父皇倒是善解人意,知道李罗安要去找韩江景,还替他备好了马车。 那种寻常马车,不扎眼的马车,且那马的速度还很快。 考虑周全。 很快,李罗安就到了泰安去。 只是此时,韩江景不在泰安。 李罗安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去哪儿寻找韩江景,便想着不如先去那茅屋找一找周知元。 李罗安把马车停在了泰安旁,打算走去那茅屋。 谁知道还不曾拴好马,就瞧见宋敏儿和韩江景两人一块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周知元。 “你回来了?” 韩江景瞧见了李罗安,着实惊讶了。 不过外面人多眼杂,不方便询问,韩江景打开了泰安的门,把几人都迎了进去,才开始问询。 “这么离开了那么久?” 李罗安把自己这几日在宫中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同韩江景三人说了清楚,顺带着还给她们解释了有关童谣的事情。 “原来这童谣是你写的?”韩江景问道。 李罗安还是冷静同韩江景己任解释了一番,毕竟自己离开了这么久,还没同几人说,现在不说实在有些对不起他们的。 说了这样久,韩江景总算是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就算要动手处理时家,皇帝也打算先出手把时家名声败坏,要叫时家身败名裂,不得翻身。 的确也是时家罪有应得,若不是时家贪污受贿,害死了那么多军人,还妄图叛国,拿边疆守将开刀,哪里会招来这样横祸,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得个寿终正寝。 沈寒也当真是有本事,能这样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多年,不愧是将门虎女。 只是阿柔为何要对付时家,一时间韩江景想不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个假印章,是我父皇授意时家做的。”李罗安解释道。 “当年时家功高盖主,一时间在朝野很有威望,就连百姓也对唐家有这莫名的佩服。那时候唐将军不知道收敛,收受贿赂拉拢,得来不少银子。 当时关中大旱,我父皇知道此事之后就一直在担心,当时唐家几乎掌控了朝中所有的军队,加上当时又有这时宰执的挑拨,父皇对唐家产生了怀疑。”李罗安长叹了一口气。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韩江景听完了此故事,什么都不曾说。 韩江景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去评价陛下。 “当一人站在了权利的制高点时,一时间就会被权力蒙蔽,失去了洞察力。”李罗安道,“这是我父皇的原话。” “他也觉得自己当年对唐家的确是过于残暴,可他并不后悔当年处理唐家。” “其实,若不是当年陛下处理了唐家,如今的唐家,怕就会是第二个时家了。”周知元听罢说道。 “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多的可能,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若现在有两个时家,至少还能够分庭抗礼,再说如今时家别说与当年唐家相比,就算和当年的时家比,也是远远比不上的。”宋敏儿眯起眼睛,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 “两家分庭抗礼总好过一家独大。”韩江景一直沉默,现在才开始出声。 从唐家,到时家,前朝重臣一位位的都被处理了,不知道皇帝下一个要处理的会是哪家? 若是时家也倒了,她韩家就是头一个。 虽说时家是罪有应得,但也是当年一手扶持如今的皇上上位的老臣,唐将军也是征战多年,从沙场上杀出来的将军。 至于她韩家,当年也是征战四方,现在她父亲却被皇上养在长安做了个有名无实的武官之首,实际手头没有任何兵权,她兄长的军职也是拿不出手的小官,如今除了父亲和皇上当年那一段同窗情,实在是不知道还剩什么。 韩家就这样一个空壳了,没什么权势,希望陛下能放过她们韩家。 韩江景不责怪如今皇帝的心狠手辣,毕竟作为皇帝,要为民为己,时家唐家,多少都是有些着急考量,就算有些过于偏激,但也有理有据。 想来她爹爹,也是卸下来一身功名权利,为她换了一个锦绣前程。 若她是四皇妃,日后家中有什么,也不会牵连她。 韩江景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年来,就算韩江景不怎样明白朝堂之事也能感觉到,时家和她韩家都是一点点被皇上架空,把那些权力一点点分散了下去。 如今时家没了权势,但还是有钱,有很多钱。那些地下城收益,光一日,就是数不胜数,更别说其他那些收入了。 譬如卖出东国弓弩的银子,譬如太医院的药品,想来就不是小钱。 时家现在,富可敌国。 皇帝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让时家把那些贪污的银子吐出来。 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了。 韩江景思索了半日,还是没什么结果。 只是不曾想,陛下多年都未得到的那些时家证据,居然让沈寒就在这几年得到了。如此看来,沈寒倒是当真有手段。 “明日早晨,我们去那戏班子,找明月姑娘吧。”周知元提议道。 毕竟自从上次一面之后,周知元再也不曾见过明月姑娘,如今差不多也应该直面她了,毕竟自己做的那些勾当她不可能不知道。 “好。” 几人一致同意了周知元的建议。 “那现在,陪我去寻一寻罗前辈吧?” 韩江景心中一直有个疑虑,只是没证据,此时,差不多应当去证实证实了。 不管明月姑娘和韩江城觉得的,韩江景知道,现在已经到时候了。 去解开那些谜底吧。 韩江景四人乘着马车去了白鹿书院后街,去找了罗希前辈。 此时她正在饺子馆中忙碌,正在包饺子,看见了韩江景几人过来了,先是惊讶了,之后又叫几人坐下,洗了手便过来。 “你们这么来了?人皮面具用完了?” 韩江景摇摇头。 来时的一路上,韩江景都没同几人说自己过来的目的,现在瞧见了罗希,才从袖中拿出来一张画卷。 这画卷是这几日韩江景在泰安画的。 上面画了张极其寻常的面容,是个中年男子。 “这不是我们上次在赌坊见到的那位赌术高超的大叔吗?”宋敏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韩江景点点头,把画卷递给了罗希。 “不知道前辈认不认识此人?” 罗希接过画卷一瞬间,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笑道:“这样寻常的容貌,就算见过也一定不记得了,怎得忽然问这个?” “前辈不认识也对。”韩江景笑了,“就是不知道前辈可曾做过这样的人皮面具?” 罗希合上画卷,盯着韩江景,勾起唇角,轻声笑道:“我一生做过的面具就算不多,也有百八十,哪里能都记得,况且那面具做出来什么模样,每人戴上去都不同,我怎会记得脸?” “原来是这样?”韩江景笑了,岔开话题,“今日我带了些自己调制的酱料,可以拿来用在饺子里的。正好今日无事,拿来给前辈试试。” “难为还能想着我。”罗希前辈不像平时,一说到美食就那样高兴,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些失魂。 果然有问题。 韩江景感觉到了,虽然罗希前辈一直都是说着没什么一类的推辞,实际却是一直在逃避。 怕是自己猜的不错,看着前辈这样的慌张,自此也证实了韩江景的猜测。 那位一直在地下城走的大叔,想来也是用了人皮面具。 不过韩江景以为罗希前辈会随口应答承认的,没想到却是这样推脱神态。 由此可见这人怕不是还跟罗希前辈认识,不然前辈何苦要去帮忙遮掩? 看来那赌坊,韩江景估计要再去一次了。 此次之后,那明月姑娘估计和时家也决裂了,赌坊应该不是她的名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其实韩江景觉得此次来她一人就行了,不过要是把他们三人丢在了一边也是不好的,韩江景就想要还是同他们一起来了。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话,那罗希前辈收着那几张人皮面具的画,被宋敏儿无意间瞧见了。 宋敏儿拿着那画,去到膳房询问罗希前辈,正巧韩江景也在里面包饺子。 “太师姑,你为什么有我们那个人皮面具的模样画啊?”宋敏儿拿了好几张纸,“你看,这两个是我的,这两个是周大哥的,这两个,都是上次韩姑娘李大哥用的脸。至于剩下两个,我虽然没见过全部,但估计是韩姑娘和李大哥的吧?” 宋敏儿絮絮叨叨,完全没注意到罗希前辈的脸色如今看起来很不好看。 韩江景倒是听的饶有兴致:原先不是说人皮面具做不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吗?现在怎么还出来了画? “我若不画,怎会知道这东西做出来是什么模样啊?我自然要先画一个做底子了。”罗希前辈一把夺过宋敏儿手中的画纸,扔进了正在燃烧的锅灶里,当作煮饺子的燃料了。 “可是我做的人皮面具就是从来不用画图的啊...”宋敏儿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罗希制止了,顺手把她推出了门外。 “你就会做一个,还要画什么草图,就你家哥哥那个脸,你不画图都能记得,我要做的那么多,哪里都能记得?快快,出去出去,别再这儿耽误我学做饺子。” 罗希赶忙把宋敏儿赶出了膳房。 韩江景就在原地站着,看着两人,也不参与,就一副看戏的模样。 本来韩江景只是怀疑罗希前辈有问题的,现在可不是怀疑了,她确定了前辈有问题。 只是若是直接问,根本不能证实,前辈不会说的,而且自己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幸好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来赌坊是不得不去了。 希望那明月姑娘还不曾暴露,皇帝还没有那么着急从时家下手。 只是自己要避开李罗安几人有些不容易,想要在赌坊连着赢十局也是麻烦。 若是要用麻雀牌估计要一时辰才能进去,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不如从白鹿书院下手,自己从那处下去,也方便一些。 只是,这次行动必须要避开李罗安三人,不能让他们知道。 但若自己想要从白鹿书院走,就必须经过周知元房间。 上次临走时候,韩江景记得清楚,周知元把那门锁上了,而且上锁用的锁具韩江景当时特意看了,是她打不开的那一种。 若要避开几人,估计会不容易,到哪此事的确不太好叫几人知道的。 不如直接同几人说清楚此事,就算不能直接说事情,但跟他们说不方便,大约他们也不会追问。 “周同学。一会儿你的屋子钥匙可以借我用一用吗?我想要去地下城。”韩江景开门见山直接说了。 “你去地下城做什么?”李罗安皱眉问道。 上次韩江景在地下城受伤,李罗安还是心有余悸的,一直到了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何要下手。 所以李罗安实在是不愿意让韩江景去地下城。 “有些事情要做,只是现在一时间不方便说。”韩江景解释道。 “我陪你。”李罗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若方便,我一定不会抛下你们独自前去的。” 宋敏儿原先是不说话的,但从她表情看来也知道,她也不赞成韩江景独自去地下城。 就上次那一趟下来,宋敏儿就感觉到了那地方不简单,若韩江景独自前去,可能有危险。这绝不是杞人忧天,是实话。 但是见韩江景坚持,宋敏儿也不愿意逼迫她,说些什么为她好的话,宋敏儿尊重韩江景决定,便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小瓷瓶,递给了韩江景。 “我知道你执意要去,我们也不好拦着,只是你一人独去,我们也不放心。虽然你功夫不错,但若遇上人多,怕是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你把这个拿着。” “多谢。” 韩江景接过那黄色小瓷瓶,本想着要打开闻一闻是什么的,却被宋敏儿拦住了。 “是毒药。你身上那小瓶太师姑给的解药可以解开,你用之前先用些解药。”宋敏儿按住韩江景要打开瓶盖的手。 “好。你们相信我,我绝不会有事,保证安全回来。” “等你回来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去做什么了?”李罗安是不愿叫她去的,但见韩江景这样的坚决,他实在是没办法,况且韩江景还那样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没事。 韩江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不想说也没什么。”李罗安看韩江景那样纠结,也不像逼迫她。 “倒不是不想说,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说。”韩江景笑了,说罢鞠躬道,“还是谢谢你们这样相信我。” “谢什么?”周知元把钥匙放在了桌上,“记得和我的钥匙一起完好无损回来,就是谢了。” 韩江景点头,笑了。 几人同罗希前辈告别时,韩江景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要告诉罗希前辈韩江景要回去白鹿书院,而是说她也是回去长安。 本来大家还想着要在饺子馆等韩江景回来的,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大约是要同她一起走了。 这次几人走时都能明显感觉出来罗希前辈松了一口气。 其实宋敏儿几人心中都有疑问的,譬如为何韩江景要来此处,要画那人的图像,还要来问罗希前辈? 宋敏儿也问过了一次,只是韩江景含糊其辞,明显不想说,几人也就作罢了。 看罗希前辈反应也是明显认识此人的样子,看来韩江景这次去地下城估计也是寻那人的,就算不是也一定与此人想干。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不愿意说。 虽说心中困惑,但到底还是不曾问,她不想说就算了吧。 只是嘴上虽说是答应了叫她自己一人去,心中还是担心的,况且她还没有了那处的钱币,一时间怎样做都要看她自己。 第一百八十三章 韩江景偷偷溜回来了白鹿书院,独自一人下去了地下城。 前几日在家中闲来无事时候,韩江景把自己记忆里的地下城地图都画出来了。 按照这儿的地图,韩江景一人在地下城中寻着上一次自己从地下城时候下来出现的地点。 此时的地下城还是看起来那样的平静,似乎跟地上的风云涌当都无关,只留着上次来的平静。 其实此时韩江景不得确定自己能不能遇上他,只是不知道哪人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地下城。 不过韩江景不着急,她只是想着要在此处等着便好了。 只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巧,能叫她刚刚过去,就遇上了要找的人。 进去那一瞬,正巧遇上了那人出门。 那人低下头,准备避开韩江景离开此处。 韩江景怎可能会让他走,现在她可是专门来找他的。 “先生留步。”韩江景喊住了那人。 那人抬起头,不说话,似乎不想要搭理韩江景的样子。 但韩江景还是一副拦着不让离开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要展现出一番和善来。 那人就算被韩江景拦着也不开口只是那样冷冷看着韩江景。 “不知道先生来此处做什么?怎会知道这个通道的?”韩江景指了指那暗门笑着问道。 那人还是不说话,想伸手推开韩江景。 “何必如此,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能直接告诉我?”韩江景收起来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声音低沉,听来嗨有几分心酸,“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同我说?” 只见那人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罢了。此处不是说话地方,等离开此处再说。” 韩江景点点头。 “我知道,我带你离开此处。” 说罢,韩江景带着那人从自己下来的地方上去,回到了白鹿书院。 “原来这地下城,居然还联通着白鹿书院。”韩肖感叹道。 原先他只是知道那白鹿书院的一个孩子与这儿有关联,还不曾知道原来他还修了一个暗道通向白鹿书院。 韩江景把韩肖带到了白鹿书院一处无人的竹园小亭,坐下后,定定看着他:“爹,你能同我解释吗?” 既然韩江景已经知道了,韩肖也不好隐瞒,也就那样应下来,同时也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来那张韩江景再熟悉不过的脸。 原先透过那张人皮面具,韩江景还没有现在这般的难过,现在瞧见爹爹那张熟悉的脸,韩江景内心更加复杂了。 “阿景。”韩大人看着韩江景那样复杂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想着要岔开话题,“你,你是怎样认出来我的?” 韩江景笑了:“不知道爹爹可还记得,就在昨日时候,我说爹爹身上有股子柑橘味道。” 韩大人点点头:“我自然记得。” “那味道正巧,就是我在地下城梨园里闻到的迷香气味。”韩江景还是那样苦笑道。 “就为此,你就猜测是我?” 韩江景摇摇头。 ”自然不是。不过只是因为那迷幻香的味道,我确定了是爹爹。“ 其实在地下城见到那人之后,韩江景就开始怀疑那人就是韩肖,但她没有证据。 因为韩江景瞧见了那人手背上,有一块刀疤。 那道疤,韩江景印象很深,是从前爹爹在外征战时候留下来的。 那时候韩江景年纪还小,很害怕那道疤,又心疼父亲,一时间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韩大人见女儿哭成那样,便跑去安慰韩江景。 “阿景不要哭,这可不是伤疤。”韩大人举着手背上那一道有些弧度的疤痕给韩江景瞧,柔声道,“这是神仙给爹爹画的月亮,弯弯的,瞧,像不像?” 年幼的韩江景点点头,也不哭闹了。 不过后来还闹出来了不少的乌龙。 韩江景得知此事之后一直闹着自己也要那神仙的刀疤,还打算拿把兵刃在自己手背上也开一刀,幸好被韩夫人拦着了,拿了自己的眉黛给韩江景画了一道,这才哄好了她。 此事以来,韩江景对爹爹手背上那刀疤记忆深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只是当时那一瞬,韩江景只是觉得大约有可能是爹,毕竟世上千奇百怪的,也说不准有那样的巧合。 后来,韩江景就跟着那人,无意间听见了此人和小厮交谈,那人说话的声音,很是不巧的与她爹爹如出一辙。 韩江景一时间不知道应当作何感想,难不成同时有两件这样巧合之事吗? 韩江景心中百感交集,但又的确不愿意承认是父亲,便开始想着要找办法证实。 譬如在韩江景记忆里,她爹爹是不大会玩骰子的。 只是韩江景不知道应当怎样证实她爹到底会不会玩骰子,毕竟自己若是直接去问,韩大人一定是不会承认的。 韩江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找了周知元询问此事,想知道能否得到些什么启示。 “这好办。若是当真懂的听骰子的,是瞒不住的,你只管去随意找个什么东西摇一摇,观察那人表情,若是全神贯注,手指微动似乎在算着什么的,就八九不离十了。”周知元如是说道。 虽然韩江景也觉得这个法子听上去似乎不大靠谱,但是一时间的确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韩江景便在家中找了婢女仆役,一块儿来投骰子,还专门要挑父亲在的时候,借口说是自己的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 果然韩大人丝毫没有怀疑,反倒是还想要开导韩江景。 韩江景借此机会撒娇同韩大人说,偏要他陪着自己玩。 韩大人拗不过女儿,也答应说陪她玩几局。 毕竟是在女儿面前,韩肖也没有那样谨慎,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动作,却让韩江景更加坚信父亲会听骰子。 她实在没法子再欺骗自己,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不过此时韩江景还是没有确切证据。 不过既然都已经猜到了这么多,怕是也不差那一点儿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韩江景独自跑去了白鹿书院,到了后街去寻了饺子馆,找了罗希前辈。 不过她闭口不谈有关面具一事,还是说着有关饺子的事情,实在没办法,毕竟若是直说了,怕是会叫罗希前辈怀疑。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韩江景还是找到了。 就在罗希前辈的匣子里,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韩江景偷偷记住了那面具的模样,想要画出来。 不过光看着这些面具,的确有些可怕。 韩江景还想着要去寻找其他证据,只是一时间韩江景不知道到底应当怎样做,毕竟是在罗希前辈店里,韩江景一时间想不出来此处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韩江景想着等到明日时候,自己回到家中,去父亲书房看一看。 韩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奇怪规矩,只要是韩江景想去,基本上就能随意进出家中所有地方,若是想进入他书房里,大约只要随意找个借口就好了。 “爹,我这几日突然想看《山海经》。”吃饭时候,韩江景装作无意对韩大人说道。 “书房有,想看的话,就自己去看。”韩大人早就习惯了韩江景有事无事就喜欢逛他书房的行为。 毕竟韩江景从小就喜欢跑去他书屋里看书,完全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韩江景光明正大进去了韩肖的书房,并且小心翼翼的在书柜里翻找着。 理论上来说,就算有什么也是不会放在书房的。 不过似乎一切也没有那么绝对,例如现在韩江景就在书桌的抽屉里面,找出来了两张人皮面具,和原先在前辈那儿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此处韩江景倒是没有那样慌张,还有时间去对比自己记忆里的在地下城时候遇上的那位前辈,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韩江景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莫名的疑虑似乎一下都涌上心头,只是韩江景的理智告诉自己应当不要胡思乱想,应当相信自己父亲,就算心中有疑虑,也应当去问,若是这样胡思乱想,怕是会产生许多隔阂。 韩江景思前想后,决定在地下城入口直接等着父亲,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他否认,自己得到结果的可能性也更大。 韩江景把自己几日所作都告诉了父亲,解释了自己怀疑他的原因。 韩肖听罢,沉默了许久。 原来只以为女儿还是个孩子,谁知现在已经有这样的水平,设置出来这样一个大局能够来调查他了。 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在暗中调查他,一时间,韩肖还有些失神,但仔细想想,毕竟是他和瑶瑶的女儿,这样聪明也是理所应当。 况且自己也是在瞒着她一些事情。 韩肖知道自己家女儿自小就最讨厌被人欺瞒。 只是此事,此刻却是不适合叫她知道的。 “地下城有问题,我身为太尉自然是有理由调查的。”韩肖不知道到底应当怎样和韩江景解释,只得这样简单的说了这样的话。 韩肖知道韩江景是不会相信这样拙劣理由,但这倒是实话,只是省略了一部分而已。 韩江景看父亲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要告诉她实话的样子,但是韩江景都已经在此处这样说了,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他这样反驳,韩江景也是想要一个答案。 “爹,我不是小孩子了。”韩江景苦笑着,说道,“我就没有得知真相的权利吗?” “我小时候,爹爹门下有个很和善的伯伯,一直带着我和哥哥练武,后来他同爹爹上战场后,就不曾回来了。我那时候哭闹着问爹爹那位教我们习武的伯伯去了哪儿,爹爹告诉我,他离开了韩家,回家了。 那时候我相信了,但没过几日,我就听着家中下人说,那伯伯战死了。 我知道爹爹爹是不想叫我伤心,可在我得知他回家同父母团聚后,我的确高兴了许久,后来忽然听说他离世,受到爹打击却更加严重。 还有我曾养的那一只猫。爹爹告诉我,它丢了,实际却是有一次被尚书家小姐来我家做客时候摔死了。” 韩江景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情绪也逐渐失控,似乎想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出来。 “对不起。”韩大人听着女儿哭诉一般说着过去的事情,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能说出来什么。 可韩江景想要的哪里是一句道歉? 她想要的不过是爹爹把她真真正正的当作是个大人来对待,而不是一有什么事情就下意识的想要瞒着她,还说着为她好。 她知道人和人之间多少都会有一些秘密,她也不强求爹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她只是想要爹爹能够把与她相干,她应该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 可惜韩肖还是一副那样的表情,沉默不言,或许是他已经感受到了韩江景此时的情绪失控,想伸手去摸女儿的鬓角,却被韩江景躲开了。 韩江景忽然明白了,原来韩大人那一句对不起不单单是对她所说的过去道歉,同时也是告诉了韩江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好,爹,我明白了。” 韩江景强忍泪水,还是转身离开了。 其实韩江景已经很久都不流泪了,只是大约是小时候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一遇上有关爹娘的事情,就克制不住的落泪。 爹娘的不理解,比其他所有人的不理解都更叫人心酸。 想来爹娘像她这样大年纪时候,大约也是一样的吧,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忘记了自己那时候的满腔热情。 那样不被理解时候,谁都是现在模样吧。 韩江景此刻心中,满满都是失落和迷茫。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承认自己当真是个大人了。 韩江景想不明白,只是,怕要等到她不在年少热血的时候了。 可是若当真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需要被人承认? 世上总有那样叫人痛苦的事情,那样多巧合,都是为了错过。 总有些时光会是错开的,那样错开的,才造成了那么多的痛苦。 只是,无药可医。 第一百八十六章 韩江景转身离开了白鹿书院,骑马回到了长安。 就算韩肖什么都不告诉她,她也要自己查,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只是不知道此事到底会有什么玄机。 回到了泰安之后,李罗安三人都在此处。 “回来了?”李罗安见韩江景回来了,打招呼道。 韩江景一路上骑马回来了这么久,早就平复了心情,看见几人都在翘首等着她回来,心头生出来许多温暖。 “回来了。” 几人看她回来赶忙站起来,围着她查看她的部件是不是还完整。 “我没事。”韩江景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罗安看韩江景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怎么,心情不大好吗?” 还是宋敏儿细心,发现了韩江景脸上的脂粉都似乎有些花乱了,明显是哭过了,宋敏儿担心韩江景不大高兴,所以还是不由得问了一句。 只是韩江景听了宋敏儿的话后,摇摇头:“倒是没什么。” 宋敏儿见她不打算说,也不想要逼她再次回忆了。 “好啦,别想这些了,走,用晚膳去,现在这么晚了,一定饿了。”宋敏儿说道。 这时候韩江景才意识到,自己一整日都没用膳了,自从早晨过去之后,什么都没吃。 真的好饿啊。 不过韩江景现在没有心情自己动手,不知道到底要吃些什么。 韩江景现在又饿又不知道吃什么,心情十分复杂,便坐下来喝了一小杯茶水,想着要休息休息。 只是,喝完了茶之后,更加饿了。 “还是去吃东西吧?”韩江景也同意了宋敏儿的提议。 “去哪儿?” 韩江景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地方。 周知元忽然想起来原先在那家馄饨店吃到的米粉,提议过去吃。 “那家馄饨店?”韩江景这才想起来自己很久都不曾去到家馄饨店了,不过那家馄饨店的主人倒是每个月都按时给自己送来他们的分红,似乎还不少。 原来现在已经不单单卖馄饨了?韩江景有些意外。 只是不知道现在过去会有什么美食。 看周知元对那家店店米粉念念不忘的样子,大约也会很好吃吧。 听说是东国南方口味,应该是喝韩江景在长安城吃惯了的那些肉夹馍,凉皮,水盆羊肉一类,很不一样吧。 既然都决定了去此处,韩江景也不迟疑,驾上马车便过去了。 其实去的路上,韩江景心中还有些不安,毕竟过去吃饭的话,那些店中店人都认识韩江景和李罗安,万一过去给他们产生些什么不好的,那就尴尬了。 毕竟自己上次去吃了碗馄饨,那人久死活不收钱的。 其实若是只算那些分红,都已经很多了,比上次她给的那几两银子至少是多的。 并且这店老板还按时给交上租金,与市价相比也是不少的,完全是不欠的了。 只是韩江景过去的时候,那位读书人的老板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过去点菜时候,都没叫她看菜单。 他把店中几乎所有种类的吃食都上了一遍。 “其实,我们是吃不了这么多的。”韩江景在上菜之前刚忙拦着那位,不过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江姑娘是害怕浪费?那没关系,我叫膳房把你们的每样菜都少做一些,这样便不会浪费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希望诸位不要嫌弃才好。” 说罢,那人头也不回走进了膳房里,嘱托那厨子。 韩江景喊不住他,内心复杂。 罢了,也是他的一番好意,毕竟逃亡来长安,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想要感谢韩江景的心思,韩江景也能够理解。 不然总觉得欠着自己什么情分,叫他心中不痛快。 现在叫他还了,两人也算清了,日后也不用让他在惴惴不安,总觉得欠着自己什么的。 还不曾想清楚,那小厮就开始上菜了。 韩江景发现原先那几个小孩子也在屋子里帮忙收拾桌子,端菜送饭。 一转眼,这几个小孩子都长高了许多。 见到韩江景和李罗安过来,都热情过来打招呼。 “看你们年岁,也不小了,可上学堂了?” 李罗安问道。 其中最大的那位小男孩子回答道:“我和二弟都上学堂了,其余的还太小,至于妹妹,学堂不收女学生,就让大哥在家中教她读书了。” “读书了就好,日后好好读书,就算不为功名,也为了自己能够明理。”韩江景摸了摸那小孩子的头发,笑道。 “我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为国奉献。”那小孩子用背书一般的语调说道,逗得几人笑了起来。 “姐姐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韩江景看着那孩子一脸的认真,忽然想起了她年幼时候,也是这样的一腔热血。 只是现在。 韩江景沉默了。 不过瞧着眼前的孩子,心中生出来欣慰。 幸而他年纪还小,还有很多可能,还有时间去做梦。 “谢谢姐姐。”那孩子说罢,离开了韩江景几人桌前,继续帮忙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江景才能继续做梦了。 幸好,就算现实残酷,依旧有人陪她做梦。 已经到时辰了,这家子开始上菜了。 第一样上来的,是原先周知元吃过的米粉,这次上了有六碗。 不过幸好都是极小的瓷盏盛着的,并不是极多,每人尝一尝,也都差不多见底了。 那米粉是一样的,不过是汤底以及上面的浇头不同,每一碗都有各自的口味,分别有牛肉,羊肉,红油鸡丁,竹笋肉,雪菜肉丝还有西红柿鸡蛋。 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碗最好吃,各有千秋,每一样都是独特的口味,教人吃起来也是十分有风味的。 牛肉醇香,羊肉麻辣,红油鸡丁细腻,竹笋肉口感爽脆,雪菜肉丝咸香且有那样的腌菜的风味,西红柿鸡蛋酸甜可口。 每一样都很好吃。 只是韩江景不大喜欢这米粉的口感,总觉得滑溜溜的,嚼起来有些轻盈,不够厚实。 她还是更加喜欢面食。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还未用完桌上的米粉,就有了新的菜上来。 是一红泥小火炉上烘着的一小碗汤,似乎同长安的古铜羹差不多,也是把肉类什么的放进去煮,然后捞起来蘸着酱料吃。 若要说不同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不过这里的口味比较长安的那样酸辣,似乎要清爽很多。 就连那蘸料都是清爽的,一丝也不油腻。 韩江景很喜欢这样清爽的口感。 汤头也很鲜美,里面加了萝卜,十分香甜。 这小火炉看起来虽然不大,但里面的牛肉都是满满当当的,后面还加了一份面,吸收了汤汁味道更好了,只是一时间韩江景不知道到底怎样去吃这些,到底是先吃肉还是先吃菜,又或者是先吃面。 韩江景还是盛了一小碗,里面有肉有菜有面,十分美味。 这样清爽的面,韩江景还是第一次吃,还觉得很好吃。 并没有长安常见的那几样酸辣油腻的口味,轻盈了许多。 韩江景吃了很多,原先心中那些不痛快一时间都消散了大半,不过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多面,估计一会儿上来的那些就要吃不下了。 不过幸好剩下的几样都是小食,就算吃了也不会撑坏。 混合着葱花芝麻,煎制到两面金黄的大馄饨,又香又脆,十分美味。 一口下去,葱花香浓,芝麻醇香,馄饨皮儿脆薄,馄饨是纯肉馅的,一口下油香四溢,肉香馥郁,叫人称赞。 不过韩江景之前吃的实在是太多了,只吃了一个就实在吃不下去。 剩下来的几样糖糕一类,韩江景一口都没吃,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不过听其余三人所说,估计这糖糕的味道很是不错,几人都吃干净了。 吃罢,韩江景想着要付钱,只是那老板死活都不要收韩江景的银子,甚至看韩江景吃了这么多的汤锅,还想着要送她一坛子酱料。 韩江景说什么也没要,和李罗安赶紧跑了。 “我们,就不给银子啦?”宋敏儿一边跟着韩江景跑出去,一边问道。 “没关系,等到下回收租钱的时候,我少给一些就好了。”韩江景笑道。 “那就好。”宋敏儿还是跟着韩江景,几人准备找到原先停下来的马车,回去泰安。 只是不巧,在路上,韩江景还是遇上了一位熟人,耽误了回去的步伐。 “韩姑娘。” 原先韩江景还没瞧见她,等她唤了自己一声,韩江景才瞧见她。 “明月姑娘?”韩江景瞧见她很诧异,“好巧。” 毕竟韩江景很少看见了她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在韩江景记忆里她只在地下城和戏班子出现过,其他地方都不曾见过。 难得见她在这样地方出现。 “好巧。”那明月姑娘只是点点头,答了一句。 一时间,韩江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想要转身离开,却被那沈寒喊住了。 “韩姑娘留步。” “不知道姑娘有何贵干。” 韩江景心中有些不安。 “烦请姑娘跟着我。” 韩江景狐疑看着眼前那人,迟疑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好。” 韩江景跟上去之后,宋敏儿三人也想要跟着她一起上去,只是才走了几步,那明月姑娘就忽然回头。 “妾身只是喊了韩姑娘一起,烦请几位公子小姐自便。”那明月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来一副请的手势,似乎是要叫其他几人离开,不要跟着。 “我们,不能一起?”宋敏儿指了指他们几个,一脸无辜望着沈寒。 沈寒行了个平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太危险了。”李罗安拉着韩江景,叫她不要过去。 韩江景拍拍李罗安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若是几位不放心,可以跟过来。只不过,”明月姑娘回过头,看着李罗安,“这位公子,请回。” 李罗安很是茫然,不过既然有人陪着韩江景了,也放心了一些,不在反对。 “正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同周公子说。” 周知元发现明月姑娘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的凌厉,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下意识想要逃避,但过来一会后,有想着,总这样逃避也不是事情,只好同意了。 宋敏儿也没拒绝,本来她就是想要跟着的,虽说她不会功夫,但医术了得,不会拖后腿的。 见几人都答应了一同去,李罗安也不好拦着,只是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你们小心些,等回来时候,去泰安寻我。” 李罗安走后,那明月姑娘弯弯绕绕,带着几人走了许久,才走到了目的地。 是在韩江景来过的那片竹林里。 也就是韩江景见到的那一片突兀的石屋。 韩江景倒不是没想过这是沈寒的住处,只是这儿实在有些朴素,不大符合韩江景心目中对沈寒的气质的理解,此处大约不大能配上。 韩江景还是喜欢这儿的,不过看起来这么朴素,似乎不大合适沈寒这样雍容华贵的模样。 韩江景不知道沈寒找她到底有何贵干,只是一路上她什么都不肯说,还是那样的沉默,倒是宋敏儿和周知元一直在和韩江景聊些有的没的。 倒是没什么话题可说,只是聊了一些晚上吃的东西。 只是到了那石屋之后,沈寒还是不说话,只是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沈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叠类似书信的东西,丢给了韩江景。 韩江景接过了那处的舒心,打开一看,却都是一些有关时家多年的罪证,似乎是比从前那些确实狠了不知一点两点。 韩江景看到的第一样就是时家家将强抢民女的罪证,里面的那些受害家证词,各个掷地有声。 这在东国是大罪,且那姑娘家似乎还是个小官。 这样的人家都能被欺压到没有一点儿声音,更别说寻常百姓家了。 韩江景接下来翻出来的几个,都是与通敌卖国有关的罪证。这几样可是比李罗安拿走的那个厉害了许多,李罗安拿走的几样不过就是贪污受贿,和通敌卖国一比,就不值得一提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要帮你做什么?”韩江景看了一眼明月姑娘,问道。 “倒是没什么。”那明月姑娘笑了,“就是想叫韩姑娘帮我个忙,替我把这些个交上去。” 韩江景翻看着那些,看了一眼明月姑娘,遂又放下来了。 “明月姑娘为什么会叫我做这事?”韩江景笑得有些轻蔑,“姑娘明明和我家兄长更熟识,怎会叫我去做此事?” “若此事方便叫他知道,我还会找姑娘你?”明月姑娘反问道。 韩江景还是那样表情:“我和我家兄长是一样身份,他还比我更合适一些,他还有官职在身,自然更能说上话的。” “听你这样说,他似乎也更加合适。”明月姑娘笑了,“只是,我都说了,此事不能叫他知道,所以我才来寻你的。” “我凭什么要帮你?”韩江景反问道。 明月姑娘掏出来一样面具,拍在了桌子上:“眼熟吗?” 韩江景拿过面具,瞧了一眼。 果然,和她爹爹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等到你帮我处理好了时家,我就告诉你。”沈寒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韩江景反问道。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会告诉你真相的人。”沈寒低下头,抚摸着腿上的那只白猫。 “你真的会和我说真相吗?”韩江景一时间被沈寒的话打动了,有些疑惑不解问道。 只是韩江景心中也知道,若是她刻意挑拨,自己怕是会和爹爹兄长产生嫌隙,只是若她不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得知真相。 她说的不错,现在在韩江景的记忆里,除了她自己不知道之外,其余所有人都知道,且都在帮忙瞒着她,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韩江景不喜欢。 所以韩江景还是不曾处理这些事情,只是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若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韩江景心想。 她不敢冒险,若是着明月姑娘说的不是真话,她就失去自己判断。只是若她说的是真的,韩江景也不敢相信。 不知道此处到底会有什么能拯救她现在的处境的。 只是她拿走这些对时家不利的东西,上交上去,似乎对她也没什么不利啊。 可她还是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明月姑娘笑了,“你现在走了,你的四皇子就没救了。” “你说什么?” 韩江景猛的回头,看那明月姑娘还在逗猫,说得轻描淡写。 “没什么。我知道你听见了,至于怎样选择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帮不了你。”明月姑娘说话时,看都不看韩江景,似乎是在对着那只小白猫说的。 韩江景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会提起李罗安。 “怎么?很疑惑吗?”明月姑娘放下了猫,终于抬头看了韩江景,冲她招招手,示意让她过来,坐下,“来,韩姑娘,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韩江景半信半疑走过去。 “从前,在长安城中,有个不起眼的小官,姓沈,膝下无儿,只有个女儿,那时候算命先生说这姑娘命中缺水,就取了名儿,叫沈寒....” 沈寒给韩江景讲的详细,似乎要把她的一生说给韩江景听。 从家中失势,到流放边疆,到回来长安,遇上唐柔,一心报复。 韩江景原先只觉得这姑娘过于狠毒,现在听来,倒是觉得这人还有些可怜。 不过韩江景清醒的很,就算是可怜,也不是她杀人的理由。 她杀了时家那三儿子,伪装成了中毒,栽赃给了皇家的那小公主,还亲手替时家杀了那小公主,以示衷心。 自此事之后,时家决意与东国皇室离心,再加上唐柔与北国暗探暗中联系了多年,把时家推荐给了北国。 北国一开始不相信时家,后来沈寒从中斡旋,把北国暗探安插进了太医院,弓弩院这些东国最重要的地方,还从中偷盗出来了机械图纸,卖给了北国,换来了数不清的财富。 原先,唐柔建造地下城时候,只是拿着时家银子,还有那时候在青楼出卖色相,从那些大官口中套出来的消息。 把这些消息出卖给别国暗探,一来得到了北国暗探信任,二来又有银子,建造地下城,链接了长安附近的所有暗探,寻来了一个好地方来聚集交谈,顺便走私商品,换取来不少钱财。 沈寒比唐柔狠心多了。 沈寒先是叫时家直接与东国皇室断义,又挑拨了皇后与时家关系,在后宫中都安插了自己眼线,故意陷害大皇子,还露出破绽自称是时家的人。 不得不说,她父亲从前军队中人当真是忠心耿耿,自从沈寒表明身份后,那些人就一直追随,从不背叛。 只是沈寒心中还是有些愧疚。 期间又不少将士为此送命。 还有那些在太医院的眼线,沈寒也悄悄送上了些建议,提议以毒入弓箭,刺杀边境将领,挑衅东国。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镇守边疆的那名小将,恰好是她的韩大哥。 她也不知道,自从她“死”后,韩江城就请求出征,把当年被攻下的城池夺回来了,一直在那处等着她回来。 她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那人被她害的半死,送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 若是那人当真因她而死,她绝对会后悔的,幸好他活下来了。 后来她发现了皇帝身边居然有一队暗卫,那些人本事很大,饶是她现在这样,都查不到一丝一毫有关那些人的身份。 那些暗卫,早就把她的勾当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帝,事无巨细。 沈寒心慌了。 她原以为这皇帝就是给没什么本事靠女人上位的废物,谁知道居然有这样的本事,沈寒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了。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沈寒发觉那些人似乎没有什么动作。 沈寒意识到现在的皇帝,似乎还不敢和时家分庭抗礼,时家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又在朝中多年,地位稳固,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 沈寒安心了,便开始了一步步的引导时家和皇家相互怀疑,对抗。 第一百八十八章 韩江景听罢了这些话,倒是明白了为何沈寒要对付时家。 还不等韩江景开口,忽然,那门被推开了。 “不好了,四皇子,出事了。”周知元和宋敏儿冲进来,呼唤道。 “怎么回事?”韩江景慌张极了,忽然想起来刚才沈寒的话。 此刻,沈寒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局开始了。”沈寒站起来,拿着自己原先的那几张纸,递给了韩江景,“韩姑娘不要陪我玩下去?” “走。”韩江景看了一眼沈寒,转头便走。 “我劝你最好拿着,不然大概没人能救你。” 沈寒声音懒懒的,却带着威慑力,韩江景有些迟疑了。 “你做的?”宋敏儿问道。 沈寒笑了,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那东西递到了宋敏儿手中:“你最好听我的,否则我不能保证他活着。” 韩江景都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沈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寒笑了,笑的诡异又可怖:“想干什么?我还能想干什么?我原先都已经告诉你了,这局,开始了,没人能阻止我的。” “疯子。”韩江景被她的模样吓到了。 韩江景不想帮她,眼前这人太可怕了,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若是自己现在帮她,日后一定也会被她因此桎梏。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沈寒笑罢,恢复了原先那样的雍容华贵,端庄温柔模样,“只是要你帮我个忙。你和我没仇,我不会对你下手的。只要你帮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小皇子。” “凭你?你当真觉得你一人就能搅弄风云了?”韩江景此时已经冷静许多了,“你有什么筹码和我赌?” “要不,听听你朋友的话,让他们告诉你,你的那位小皇子出什么事了?”沈寒指了指宋敏儿。 “不必了。”韩江景拉着宋敏儿就走了。 周知元原先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一来,害怕韩江景和宋敏儿因为从前一直认识明月姑娘,对他产生怀疑,二来,他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帮助,不如旧再原地呆着。 此时看见了宋敏儿和韩江景出来了,赶忙跟上离开了。 “敏儿,李罗安怎么了?” “长安城外都在传,说是他构陷朝廷命官,还妄图毒害皇上,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整个东国都乱了,朝中上下都推举大皇子暂代皇帝。” “什么?” 韩江景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那还要她上交那罪证做什么? 皇上昏迷,那大皇子又是时家血脉,就算韩江景上交了那证据,就算是铁证如山,也会被当作是构陷朝廷命官被抓起来,怎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韩江景此刻没办法了。 对了,找韩江城。 韩江城了解沈寒,韩江城应该有办法。 韩江景叫宋敏儿和周知元在泰安等她,她连忙骑马飞奔回了韩府寻找韩江城。 回到家中后,韩江景发现爹娘都不在家中,听仆役说,爹爹被传召议事。韩江景一时间也没想着去寻这两人,只敢忙冲进了韩江城屋中。 可是韩江城也不在家中,韩江景不知道他会去到了哪里,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韩江景想在韩江城屋中寻一寻有关沈寒的东西,却不想在桌上发现了一张韩江城留给自己的字条。 “黉街翠坊一见。 兄长 韩江城。” 原来这人早就料到自己回来寻他。 只是自己刚从那儿跑回来,一时间再回去,那马也吃不消。 韩江景赶忙叫家丁换了一匹马,飞奔回了翠坊。 似乎今晚的夜市格外的热闹,来往的行人都在热情讨论着有关皇宫中突发的政变。 有人骂四皇子,说他杀君弑父,有人骂大皇子,说皇帝还未曾驾崩,自己就迫不及待登皇位。 只是韩江景似乎没时间听这些,她一心只想着要去寻韩江城。 黉街不算远,韩江景一会儿就到了,直接进了翠坊。 翠坊前日才遭受了火灾,此时却依旧光亮如新,来往的客人也依旧人头攒动,似乎并没有因为宫中传出来的那些消息变得慌张错乱,反而是根平日一样。 不过是多了一些谈资罢了。 毕竟对这些寻常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并不重要,不论谁做皇帝,他们日子都是一样的过。 不过如今这位皇帝似乎还算不错,在位的这些年,一直也没什么大的错位,算是个明智的好皇帝,或许他的离去,会让这些百姓流几滴泪水,然后在继续生活。 能在离去时叫百姓流下来几滴眼泪,怕这都已经是最最高等的待遇了。 不过韩江景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迫切想要去寻韩江城,希望他能解决如今的问题。 韩江景一时间情急,连便装的面具都未带,就急匆匆冲进了翠坊,理所当然的被拦下来了。 “这儿是青楼,不欢迎你这样的黄花闺女。”那对着恩客千娇百媚的窑姐儿此时正冷冰冰的拦住韩江景,说道。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我有急事,不知道姑娘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姑娘心中冷笑:这样火急火燎进来的漂亮姑娘,大多都是来捉奸的,一般都会闹的鸡飞狗跳,现在正是翠坊生意最好的时间段儿,怎能叫她进去? 韩江景不想和她周旋,她急迫想要进去,只是那窑姐儿不论怎样说都不同意叫韩江景进去,就连韩江景拿出银子来想要贿赂,那姑娘都毫不动摇。 韩江景实在是有急事,没时间再和那姑娘浪费时间,甚至准备要出手打晕了那人。 就在韩江景准备动手的那一瞬,忽然有人呵斥了那姑娘。 “燕儿,下去。”李妈妈从那姑娘身后绕出来了。 “可是...”见李妈妈来了,那叫燕儿的姑娘还准备解释几句,却被打断了。 “叫你下去,你的那几位恩客来了,去。”李妈妈把那燕儿打发走了。 韩江景看见李妈妈,心中生出来一些不好的预感。 毕竟上次韩江景就被禁止来翠坊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韩江景下意识想要躲开,只是在看到李妈妈之后,似乎她对自己也没有那样多恶意,反而毕恭毕敬把韩江景带了进来。 还把她带到了韩江城面前。 “韩姑娘来了。” 韩江城当然是在的。 只是韩江景没想到沈寒也在。 这么快就又看见她了,韩江景还有些诧异。 “韩姑娘走的太快了。”沈寒挑眉,笑道,“妾身话还没说完,姑娘就离开了。” 韩江景看着沈寒和韩江城和睦相处的样子,心中生出来一些不妙的感觉。 果然,韩江城应该是和沈寒统一战线了,自己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姑娘有什么话说,现在就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韩江景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沈寒。 “没什么,就是想要给姑娘讲些事情。” “怎么?原先不是说要回避此人?”韩江景挑眉看向韩江城。 明月姑娘笑了:“不知道上次同谷你那个说那事,可有结果?” “有结果又如何?现在情形,就算送上去也会被当作是无用的假的丢回来。” “我胆敢和姑娘这么说,自然是有准备的了。”沈寒笑了。 其实这时候,韩江城并不知道沈寒的打算,只是听着韩江景和沈寒说话的意思,似乎在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还是瞒着他的。 他不问不代表不好奇,只是不知道阿寒找阿景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既然姑娘有准备了,那何苦叫我来做这个恶人?” “自然不是叫你做恶人。不过是想补偿补偿罢了,也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沈寒说话时候只是盯着韩江景看,目不斜视。 不过韩江景知道,她说的“他”,大约是韩江城。 若是他韩家把这上交了,大约会被当作功臣,就算是大皇子当真登上皇位,估计也会对他韩家有所优待。 所以,其实这一事情最大的受益方,大约是那位大皇子。 所以沈寒一开始合作的对象就是这位大皇子? 韩江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大皇子可是同时与沈寒所有仇人都有瓜葛的。那时宰执,是他亲舅舅,而皇上是他亲生父亲,与他合作,对沈寒来说岂不是最不利的? “利用他们最亲的人亲手把他们推下死亡深渊,这才是最痛快的,不是吗?”沈寒看出来了韩江景的疑虑。 韩江景忽然觉得背后发凉。 “你们上次拿走的那些的东西,上面有毒。若是看的时间久了,就会中毒,长睡不醒。”沈寒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说的话,还是那样叫人恐惧。 怪不得李罗安会有这样罪名,怪不得陛下会中毒昏迷。 韩江景没想到沈寒这样有本事。 “若我替你办了此事,你可否能给他一生路?” 就算韩江景看出来了这位明月姑娘的所有计划,现在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来应对她。 毕竟这位明月姑娘那样的厉害,面面俱到,她能如何? “韩姑娘,妾奉劝你不要这样贪心。家人和爱人,只能二选一。” 韩江景沉默不语。 “不过若是韩姑娘现在下手快一些,可能那位大皇子会对那人手下留情。” 韩江景很想要走,不想要在看着等着转机了,先下手为强,韩江景想要把机会掌握在手中。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也先走了。”韩江景想赶回泰安,看看周知元还有宋敏儿发现了什么好的转机。 待到韩江景离开后,沈寒才开始同韩江城说话。 韩江城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去思考了,这些其他的事情,都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他此时,只想陪在沈寒身边。 就当是为了他那可怜的私心吧。 “韩公子,谢谢您今日的帮助,烦请你不要再过来了,我都做了什么,你现在也都知道了,这样的罪名,公子担当不起,我也不想拖累公子,麻烦,公子离我远些。” 沈寒心疼韩江城,只是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面对他,她舍不得对他狠心。 她知道,等到韩江景把这些东西都上交给了大皇子,大皇子把时家都处理了之后,自己久该下去与那些将士相见了。 算一算,也没有多久了。 其实,她早就应该死在那场战争中了,活下来的这几年,也不过是为了复仇,从上天偷来的。 在长安的这些年,孤木难支,就连在台上唱戏时候,都能瞧见台下的刀光剑影,身边人,能相信的又有几人。 唐柔,大皇子,时家,一个个都是为了利用她而来,只是不曾想到了最后,却都被她利用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候,总能记起来那时候爹娘的笑颜,和在军中时候,与那些将士把酒言欢的时候。 沈寒累了,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就去陪陪他们吧。 幸好,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成功了。 只是她还是有放不下的。 韩江城,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只是忽然看着韩江城笑盈盈望着她,脸上的两个酒窝可爱极了,从大漠回来后,皮肤也黑了许多。 沈寒看着他,忽然生出来一些陌生的感觉。 自从她回来之后,都不曾这样仔细的看过韩江城。 沈寒忽然很想伸手抱一抱他,安慰他,告诉他自己回来了,他这么多年辛苦的等待不曾白费,想叫他不要再这样受苦煎熬。 可她不能。 她很清楚,若是自己在给他这样的希望,在自己离开以后,他会更加受苦。 若忽然从幸福中抽离开来,会更加痛苦吧。 只是沈寒从未想过自己要活下来。 不单单是为了要下去陪她们,还是因为这些年,她得确害死了不少人,光是她亲自动手杀死的那些,都不计其数了,更不要说她间接害死的那些人,已经多到数不胜数。 她死有余辜。 但她从来不后悔。 “不论你承不承认你是阿寒,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喜欢你。” 韩江城望着沈寒,一字一字说道,似乎要把这些年对她的深情,都揉进这些话里。 至少她现在还在自己身边。 第一百九十章 沈寒有些心软了,可她还没有丧失理智,她还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韩公子想怎样就怎样吧,妾身要离开了。”说罢,沈寒离开了此处。 韩江城还是跟着她,沈寒也不想要要支开他,就让他跟着。 另一边,韩江景回去了泰安。 此时,周知元和宋敏儿还在焦急的等待着韩江景回来。 一看见了韩江景回来,两人都围上去了。 “阿景,怎么样了?你哥哥怎么说?”宋敏儿看见了韩江景,赶忙围上去,问道。 周知元虽不像宋敏儿那样焦急的围上去,但也是焦急站起来,看着韩江景。 韩江景在翠坊受到了一些惊吓,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 宋敏儿看出来了韩江景现在似乎不大冷静,赶忙替她倒了杯茶,叫她坐下来休息休息。 韩江景喝了几口茶水,开始给宋敏儿己任讲一讲自己在翠坊的所见所闻,从进去一直到出来的所有的故事。 宋敏儿听罢,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评价。只是她忽然意识到了,此时韩江景的处境有些不太妙。 那明月姑娘的意思,不就是叫她在韩家还有李罗安当中选一个吗? 这怎样可能选出来? 只是现在朝中上下所有都被她掌控在手中,若韩江景不选,怕是什么都不剩了。 宋敏儿不知道应当怎样安慰韩江景。 只是韩江景似乎不像是为此事苦恼的模样,反倒是一幅,冷静的模样。 “那你决定怎么办?”宋敏儿见韩江景说完后,问道。 韩江景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手攥成拳头,一脸深思:“我自然是不会选的。只是我需要有人帮我个忙。” “什么忙?我能帮到你吗?”宋敏儿问道。 韩江景看了一眼宋敏儿,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一会儿后,才开口。 “你似乎帮不了我。不过,”韩江景说话时候,看了一眼周知元,“似乎有人可以帮我。” 周知元发现了韩江景似乎是在看自己,用食指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说我?我怎么帮你?” 韩江景把原先宋敏儿放在桌上的那一小叠的纸张先递给了她。 宋敏儿不知道到底韩江景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听了原先韩江景所说的那位明月姑娘的手段,大约也是心有余悸,就接过那些纸张仔细闻一闻。 “没什么味道啊,似乎也不像是有毒的样子。”宋敏儿撒了一些茶水在纸张上,那纸张只是湿润了,没有什么变化,“上次那纸张我不曾见到过,一时间也不好判断。” 宋敏儿虽说医术不错,但到底是水平有限的,毕竟那毒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更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所以宋敏儿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判断不出这些到底有没有毒, “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能叫周大人看见这些东西,顺便叫皇后看见这些?”韩江景看着周知元问道。 周知元点点头,但似乎不大明白韩江景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一时间不知道这些纸张上到底有没有毒,为了不冒险,我也不敢叫我爹把这些呈上。所以只能想办法叫皇后把这些给那些人瞧见,才最安全。”韩江景说道。 “只是,若皇后不想,就算她看见了,也不会叫其他人看见的。”周知元分析到。 他倒不是舍不得利用他那位父亲,毕竟他跟父亲都不曾见过几面。 “这就要赌一把了,看看这位皇后到底是更爱她的弟弟,还是更爱她的丈夫。”韩江景其实心中也有些不确定。 但韩江景想着这些年时家这样不识时务,估计皇后也很寒心,再加上明月姑娘从中挑拨,估计大皇子也早就对时家不满。 那时家的可不是她亲弟弟,不过是个庶出,现在那人,可是她相伴多年的丈夫,怎样选择,应该一目了然吧。 况且若是现在皇后与时家早就离心离德,若现在能一举处理时家,日后就算皇帝当真不能醒过来,她家儿子在皇位上也能高枕无忧。 所以,皇后现在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担心下毒一事,韩江景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万一皇后被那上面的毒伤害,那应当如何是好? 这些证据又不能读过就焚毁。 “不如去问问我太师姑,按照她医术,估计能看出来上面到底有没有毒。” “不行,此事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只能悄悄的。” 宋敏儿提议叫韩江景去寻罗希前辈,却被韩江景一口回绝。 韩江景想就算此时去寻罗希前辈估计也是找不到的,她大约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没办法,只能拼一把了。 “我去找我在周府的心腹,拼一把吧。”周知元接过那些信件,拿来一信封装起来。 周知元告别了几人,回去了周府,开始了几人的计划。 宋敏儿不明白为何韩江景不做选择,反而把这机会交给周家。 其实宋敏儿心中更偏向于这信纸上都是无毒的。 毕竟那明月姑娘应该也是当真想要保全韩家,想要让韩江城一家子稍微好过一些,也算是回了这些年对韩江城的愧疚。 只是韩江景居然不要这样好的机会,倒是叫宋敏儿很困惑。 大约她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不过现在宋敏儿也不想问,现在时刻紧急,不大合适问询此事。 周知元一边,等到周知元回去了之后,在府上打听了一通,听说他父亲似乎是不在家的。毕竟这样大的事情,大约朝野上下能叫得上名字的大臣都去了,他不在也是理所当然。 周知元也不着急,一直等着,等到深夜,周大人才回家,周知元找了个他从前认识的回功夫的乞丐,叫那人用弓弩把信件射入他父亲书房前的柱子上。 周大人不会功夫,被吓了半死,但不辜负周知元的谋划,果然他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信件,取走了。 夜已经深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等不到什么结果,宋敏儿懒得回去宋府,也就留在了泰安歇息,想等到明日看看有什么转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果然,不辜负周知元苦心谋划,第二日一大早,周大人就带着那些信件去了宫中。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乖乖把这些东西交给皇后。 其实周知元并不是及其有把握,他只是随便写了个小字条夹在在里面,大致意思就是叫看到此信件的人把此物上交给皇后。 大致口吻也是以被时家迫害的某一位受害者的口吻,大约这样不会受他怀疑。 不过周知元是没什么把握能叫他父亲一定把刺猬上交给皇后的。 只是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周知元做完这些事情后,就会到泰安,去寻了韩江景和宋敏儿两人。 只是很巧,在来泰安的路上,恰巧便是看见了那位时大人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往宫中方向走过去。 看来,似乎是这计划有效果了。 只是周知元不大明白为何他父亲居然并不往下查那信件的来源,反而是到此为止。 大约是宫中的事情过于紧急,一时间来不及处理这些了吧。周知元想。 对于周知元来说,周大人虽然算不得一位好父亲,但绝对是一名好官。 为官清廉,一心为国。 周家很有钱,这是实话,但是没有一分银子来的不干净,出去他父亲俸禄那部分,剩下的都是家中产业所得的钱财,干干净净。 所以一看到这样通敌卖国之人,他一定不会姑息。 周知元此番利用他,也是有理有据。 回去泰安后,韩江景把这些话都说给了韩江景和宋敏儿两人听。 韩江景听罢只喃喃道:“大约,这些事情都要结束了。” 宋敏儿很疑惑为何韩江景一点儿也不着急,现在反倒是那样冷静在此处坐着,面上也是平静如水。 只做了一会儿,韩江景就站起来了,宋敏儿还当她有什么行动,谁知道她却说:“你们还未用早膳吧?我来给你们做早膳。” “要不出去吃?” 宋敏儿看韩江景情绪似乎很低落,想着她大概是没有心情去做早膳的,便提议道。 “我的红豆汤都已经煮了,现在还出去吃不是白费了我煮了这样一上午。”韩江景揭开火炉上那小小的砂瓮盖子,一股香甜味道弥漫开来。 其实韩江景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心事,在思索着,所以看起来不大高兴。 见那红豆汤煮好后,韩江景往里面丢了几块红糖,继续熬煮,自己拿了糯米粉去和面,再制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子。 韩江景还拿来了些酿酒剩下的醪糟,和小元宵一起放进红豆汤里煮。 前几日还从家中拿来了一些制作好的藕粉,现在要早些吃了不然等过段日子,怕是要结块了,韩江景想着,就把藕粉拿些冷水化开,倒进来锅里一同煮来吃。 此刻,泰安狭小房间里弥漫着红豆藕粉的甜香,醪糟的酒香,糯米团子的清香,几种香气混合起来,倒是产生来一种更加馥郁的芳香,叫人沉溺,平息了原先的焦急,似乎让大家都渐渐的冷静下来。 韩江景把端上来了三小碗赤豆元宵,上桌后,又拿出来一小瓶的桂花蜜,点缀在表面,更增加了那一种浓郁的桂花香,叫人食指大动。 原先宋敏儿还以为自己会没有胃口用早膳,谁知道在尝了第一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赤豆元宵又香又甜,宋敏儿没忍住,一口气吃了两碗。 其实她本来还想要吃第三碗的,被韩江景拦住了。 “糯米不好吃了不易消化,你少吃些。” 宋敏儿这才作罢,不然大约能吃四五碗,幸而韩江景煮的足够多。 宋敏儿还在盘算着中午时候,再把余下热一热吃了。 等用完早膳,韩江景带着宋敏儿出来买中午做饭用的食材。 “等等,现在不是还早嘛?”宋敏儿不知道为何韩江景这样火急火燎的要来买午膳食材。 “早些去更能买到好食材,现在这时辰都算晚了。”韩江景拉着宋敏儿如是说道。 只是宋敏儿一时间实在是不大明白韩江景的意思。 “你不是说要叫我教你做饭吗?现在正好无事可做,正好教你。” 韩江景话音还未落,就忽然看见一大队禁军从面前穿过,手上还拿着什么令牌,口中念着。 “禁军办案,无事者速速退下。” 韩江景很是好奇他们到底是要去拿谁。 只是禁军办案时候,是绝不能同百姓交谈说话的,韩江景知道问也问不出来。 不过她迟早会知道。 一种是自己跟上去,第二种是回去泰安等着。 百姓们都是爱凑热闹的,只要有禁军办案不论是做什么,必定会有人去看的,看完之后,还会当做谈资四处流传。 李罗安的事情,就是这样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十分迅速。 一想到上次的速度,韩江景果断选择了第二种。 长安城这样大,若是一路跟着,要耽误多少时辰,不如回去等着,顺便把午膳做了,估计还能歇息一段时辰。 若是就那样跟着,估计要耽误不少时辰的。 韩江景决定买了食材就立刻回去,保证不停留。 但说到底却还是好奇极了。 虽然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但毕竟还不曾确定,韩江景心中还有些小不确定。 算了算了,不想了,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悠闲时光,等到之后,就要开始忙碌了。 虽然这个悠闲时间持续的范围大约只有现在到午后。 能偷懒一会儿是一会吧,等到忙碌起来的时候,又是一番光景了。 只是宋敏儿看上去似乎不像韩江景那样的悠闲,她看起来慌张的很。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啊?”宋敏儿问道,“我有些慌张,你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周家和时家都在那方向的,你说他们是会去周家还是时家?若是去周家那怎么办?” 宋敏儿一紧张话就很多,说的韩江景都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回去泰安后,宋敏儿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当然是在又吃了一碗赤豆元宵之后。 接下来,就等着结果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长安城百姓传播消息的速度果然足够快,本来韩江景还是想要在午睡片刻的,谁知道还不曾躺下,就听见了周知元敲门的声音。 “有消息了。“宋敏儿给周知元开了门,周知元开门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韩江景有些诧异。 没想到周知元这样快就回来了,看来在市集上都不用打听,过去就知道了。 只是韩江景看着周知元的神情似乎不大对劲,若是按照预料是时家被抄,周知元一定不会是这样表情的。 “时家被抄了。“周知元道。 韩江景听了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忽然看见周知元似乎还是眉头紧锁。 “只是不止时家被抄了,周大人,也就是我,我爹,也被禁军带走了。“ 周知元不习惯称呼那人作爹,只是现在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称呼了,周知元解释道。 虽然周知元并不很在乎那男人死活,但他被带走,说明了计划有问题。 到底为什么他会被带走? 不光周知元不知道,韩江景和宋敏儿也同样是不知道的。 不过既然时家被抄了,那就证明这计划还在进行中,接下来,好戏差不多要开始了。 韩江景安慰了周知元几句后,独自一人离开了泰安。 其实周知元是说不上伤心的,只是一时间不大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只是韩江景似乎把他的沉默当做了伤心。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韩江景就离开了那处,不知去向了何处。 本来两人还想要跟上去看看究竟的,只可惜韩江景怎么也不愿意让两人跟着,偏要自己一人前去,还让他不要伤心,叫敏儿好好的安慰安慰他。 周知元心中很是无奈。 不过既然她不想要他们跟着,那就不要跟着了。 宋敏儿是这样说的。 那就这样吧。她应当是有办法的,不然怎会那样胸有成竹的模样? 周知元如是想。 只是不知道李罗安现在在天牢过的如何,毕竟是皇子,应当不会让他受太多的痛苦吧。 另一边,韩江景只身来到了那石屋前。 正如她料想的一般,那沈寒一早就在此处等着她了。 沈寒今日穿的好生雍容华贵,一袭极美的红裙,头上带着点翠头饰,耳饰是及其光泽圆润的珍珠,还画了繁复的花钿,点上了面靥,指甲上涂的丹红鲜艳夺目,唇红面白,眉如远山,红裙外还套了一件金灿灿的大氅,上面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鸾鸟,似乎在争夺着那红裙上绣上的明月。 脚上穿的,也是一双红鞋,上面绣了鸳鸯戏水的花样。 这时候韩江景才看出来,原来沈寒穿了一套婚服。 只是这头饰似乎有些不合适,在那点翠发簪之前,还插上了看起来不大精美的木簪,十分醒目,还不止是一根木簪,一共是有两根木簪子的。 饶是韩江景那样远远的看过去,都觉得做工粗糙的极了,很是配不上她此时的华贵姿态。 不过虽说沈寒现在的衣裳是婚服,但是屋内摆设如常,张灯结彩或者是其他怎样,所以韩江景第一眼才不曾看出来的。 沈寒发觉了韩江景在看她的衣裳,只是她似乎看上去也没有平日那样的锋芒,倒觉得温婉和顺许多。 “韩姑娘,你知道吗?我身上这件。“沈寒一边说,一边缓缓抬起来她的衣袖,似乎要展现给韩江景看,叫她仔细看看,“我身上这一件,是我做了许多年的,婚服。“ 韩江景不惊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寒。 “当年我做这嫁衣的时候,满心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与我的韩大哥成婚,自我喜欢上他的那一日开始,我就开始缝制这件衣裳了,我一直在想着,等到我嫁给他的那一日,一定要极美的出现在他面前。“ “只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从他答应要娶我之后的第三日,凉州传来军报,我爹战死沙场,我家被安上一个莫名的罪名,说是我爹违抗军令。陛下下令要把我家查抄,被那些朝中大臣阻拦,我为了替父受罚,自己请命去戍守边疆。“ 沈寒开始与韩江景讲自己过去的故事,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与他人承认,自己就是沈寒。 韩江景从前只知道她是那个沈家的姑娘,对她的故事也有耳闻,只是从不像现在这样认真听人说过。 只有这样设身处地的听一人说自己从前的故事,才能透彻感受到那些年来这人的痛苦,不然其他时候所听到的,都是些轻描淡写。 沈寒说的动容,韩江景听得也是感慨万千,不由得对沈寒更加生出来了怜悯。 她虽然可恨,但却也是可怜的。 只是除了有关嫁衣的那部分,沈寒再也不曾提过有关韩江城的任何一句,所有与他相干的故事,都被沈寒一笔带过。 即使如此,韩江景也很相信沈寒爱韩江城。 只是韩江景不明白为何沈寒要这样的盛装打扮,还把她叫来。 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听一个故事吗? 韩江景不知道,只是她也不想问询,她只是在听着,在听着沈寒讲故事。 等到沈寒终于说完了她的故事,韩江景到底是为她的故事动容,只是沈寒早就经历了这些,却还能够那样冷静的说起从前的那些,那样的冷漠,似乎在说旁人的事情。 只是韩江景虽然是动容,但到底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她很是清醒。 等到沈寒终于把她的故事说完了,韩江景冷静了片刻,开口道。 “明月姑娘,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接下来,你能把他放了吗?“韩江景站在沈寒面前,问道。 沈寒似乎很讶异的看着韩江景,原先那温婉的模样一下被撕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偏执的笑。 “放了他?”沈寒看着韩江景,“我凭什么放了他?我要复仇,他必须死。就是他父亲,害了我全家,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那些边疆的将士,惨死沙场,是他下令撤退,是他放弃了那些百姓,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韩江景眼看着沈寒笑的越发可怖。 “那也与他无关。那是他爹的问题,他是无辜的。”韩江景一步步靠近沈寒,反驳道,“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为何不能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我凭什么要放过他们?”沈寒抬起头直视着韩江景,“对啊,对你来说,那三千将士就只是数字,只是人海茫茫中面目模糊的三千人,但对我来说,他们是我相伴多年的伙伴,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过那个害死他们的人?凭什么?韩江景,你说得真轻巧,若是我们换一换,我来劝你放弃复仇,你愿意吗?” 沈寒越说越激动,站起来伸手紧紧拉住韩江景的手臂,指甲都似乎要掐进韩江景的肉里了。 “那你也该找那些杀死他们的敌国将士复仇。”韩江景不动声色拨开了沈寒的手。 沈寒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桌角。 “那些敌国将士和我们不都是一样的?都这样的拿自己的性命给家人换一个太平一些的未来吗?我们的性命在这些当政者眼中,不都是那样分文不值吗?” 沈寒越发偏激了,韩江景现在已经不敢在说什么更加刺激她的话,害怕沈寒会更加激动。 只是沈寒似乎此时已经冷静不下来了,开始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你真以为你身边的那些人,双手就很干净吗?你不知道吧,你最好的朋友唐柔,就是死在他手里,还有那个小桃,也是你爹动手的,对了,不止是你爹,还有那个太医院的陈大人。那个小桃肚子里面的可是他的亲孙子,他当真能下得去手啊。 那次在翠坊放火,也是你爹的杰作,只是想不到韩肖这样有本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 韩江景一时间很是混乱。 她知道现在沈寒说的都是空口无凭,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去相信。沈寒说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和韩江景记忆中的吻合了。 在翠坊的那个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在书房寻找面具时发现的被烧坏的衣物布料,唐柔留下来的信,还有那时候自己质问父亲时候,他闪烁的言辞。 韩江景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忽然被这样直白的告诉,一时间不大能接受。 韩江景此时觉得浑身发凉。 沈寒看见韩江景的模样,忽然冷静下来,不再那样偏激了。 其实,沈寒今日就做好打算赴死了。 在见到韩江景之前,她吞了毒药,那药吃了之后,大约只能再活一两时辰了。 大仇得报,活着也没有盼头了,只是一心想着要死。 而她叫韩江景来,不过是想叫韩江景转拖几句话话给她兄长。 沈寒害怕自己离开后,韩江城会难过,甚至会想不开,所以她想着要让韩江景替她去安慰安慰韩江城。 让他知道,自己离开的很痛快。 只是吃了药后,就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绪,沈寒一时间情绪激动,居然说出来了这些话。 说罢她便开始后悔,只是此时韩江景已经听见了,她看起来不是很冷静的模样。 韩江景原先是站在沈寒面前的,现在慢慢的退到了一个椅子前,又些慌乱坐下来了。 沈寒站起身来,忽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叫人窒息的疼痛。 算算时辰,似乎快要到了。 沈寒看着自己燃起的那一柱香,似乎只剩下末尾的一点点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还有不到半刻时间,就能下去陪伴他们了。 沈寒一想到此处,忽然笑了。 终于结束了。 韩江景离开了那石屋,跌跌撞撞的,只在她走后不到一呼一吸的功夫,沈寒的亲信就来通报了。 皇帝驾崩,时家全族问斩,至于原先的四皇子,是被人利用,被流放了。 听罢,沈寒露出释然的笑意,虽五脏六腑都在痛,但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沈寒坐在椅子上,合上眼睛,开始等待那香燃尽。 只是她还不曾开始等待,就有一人破门而入了。 “阿寒,跟我走。”韩江城进来,走到沈寒面前。 沈寒懒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那人,笑了。 “你怎么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等这些结束后,我们两个就离开长安,四处游历吗?“韩江城走到沈寒身边,轻柔抚摸着沈寒鬓角,语气中都是温柔。 沈寒不再那样反驳说自己不是他的阿寒,反而是伸手抱住了他。 反正她都要死了,就放纵一回也没什么吧,沈寒如是想。 “韩大哥,阿寒好想你。只是,”沈寒还不曾说完一整句话,就开始喋血。 韩江城忽然看见沈寒的嘴角渗出来一些血迹,慌乱极了。 “阿寒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我带你去看大夫。”韩江城红了眼眶,在身上翻找着什么,找出来了一个小瓷瓶,颤抖着朝自己手中倒出来一些粉末,想要喂给沈寒。 那是之前罗希给他的据说能解百毒的药。 只是沈寒现在却摇摇头,不愿意吃那药粉:“韩大哥,没用的了,毒早就进入肺腑了,哪里还能医治?” “别白费力气了,我现在,只想,只想要陪着韩大哥。”沈寒强忍着痛苦,扯出来一个笑容。 “好,好,好。” 韩江城抱着沈寒,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抱着她,很是温柔。 韩江城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那样抱着沈寒。 “韩大哥,你看我今天穿的好不好看?”沈寒笑着说话的,可脸颊却又泪水滑落,“这可是我从前制出来的,要当做嫁衣,穿上嫁给你的。可惜,没机会啦。” 沈寒一边说,一边强撑精神,想要伸手替韩江城擦去泪水:“韩大哥,哭什么,不许哭,哭得我今日脸上的妆都要花了。” “我今日还特地戴上了你送我的簪子,真的好难看。”沈寒笑了。 “等你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个最漂亮的。”韩江城泣不成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沈寒流了好多的血。 嘴角的鲜血染在她那金色的外衣上,显得格外的刺眼,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妖艳的彼岸花,在黄泉另一边招摇着,似乎在欢迎沈寒的即将到来。 韩江城看着沈寒在咳血,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在此处眼睁睁看着,眼看着沈寒脸色越发苍白,韩江城泪如雨下,把沈寒抱在怀里。 “韩大哥不哭,阿寒罪有应得。”沈寒笑着,费力的想要摇摇头。 “等到我死后,韩大哥别太伤心,要好好活着,找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从今往后,不要再想起来我了。” “不过等到,等到韩大哥,百年之后,要记得,到奈何桥头,寻一寻我,我在那儿等你。” “韩大哥要记得,一定是在百年之后。若韩大哥早早来找我来,我一定喝孟婆汤,把韩大哥忘记,忘记的一干二净,再也不想起来。” 沈寒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快要不剩下什么了,唯有她的唇,还是那样鲜红,却不是口脂,是被鲜血染就的。 韩江城也早就泣不成声。 “阿寒这辈子不能陪你了,下辈子,我们再一起。阿寒下辈子,还穿着这件嫁衣,嫁给韩大哥。” “只是,阿寒刚刚做错事情了,阿寒和阿景妹妹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希望韩大哥能去劝劝她。” “韩大哥要好好的,不要因为我和家中人起争执,阿景妹妹会和她的小皇子好好在一起,韩大哥也要和其他很好人家的姑娘在一起。” “只是韩大哥不能爱她超过爱我。即使以后,韩大哥不记得我了。” “悄悄告诉韩大哥,我早就猜到韩大哥会来的,所以在屋子里燃了迷香,等一觉醒过来,韩大哥就不记得我了。” 韩江城握住沈寒的手,贴住自己的面颊,道:“阿寒怎么这么狠心,不但要丢下我,还要剥夺我的记忆,明明说好的,要陪我一辈子的。那日在翠坊,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阿寒记得,没有反悔,只是,这辈子不能了,可能要下辈子才能来陪韩大哥了。” 韩江城泪水滚烫,落在了沈寒手心。 “我不要下辈子,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只要这辈子,阿寒寒,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才能救你?” 韩江城把自己沈寒整个紧紧抱在怀中,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她离开这个石屋。 “韩大哥,别这样,就在此处吧。我累了。” 沈寒越发虚弱了,似乎连说话都开始更加费力了。 “韩大哥,你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把耳朵靠过来。”沈寒想朝韩江城招一招手。 可是她现在是在是太虚弱了,连抬手力气都没有了。 韩江城把耳朵凑到沈寒的嘴边。 “再靠近一些。” 韩江城接着靠近了一些。 “再靠近一些。” 沈寒还是这样说。 等到韩江城靠的足够近了,沈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朝着韩江城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呀,不好意思,把嘴角的血弄到韩大哥脸上了,对不起。”沈寒还是那样有气无力的,但还轻声笑了。 “其实,阿寒想要告诉韩大哥,我,我爱....” 只可惜沈寒一句话还不曾说完,那炉子里的燃香,恰好燃尽了,只留下来了最后一点灰尘,扬在风中了。 竹林中忽然飘荡了一个男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李升和李罗安,夏鸢三人站在竹林外,忽然听见了韩江城哭喊声。 “韩家那小子,不都把计划告诉那女子了吗?怎么,她还是没和他一同逃走?”李升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也不知道。”李罗安作揖道。 “罢了罢了,都不在宫中了,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李升挥挥手,示意李罗安起来,“你去看看韩家那小姑娘吧,她出来的时候,似乎脸色不大对劲。” “是,儿子去了。”李罗安也是焦急的,所以也不再在意那些虚礼,匆忙走开了。 只留下李升和夏鸢两人在原地站着。 “鸢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就是为了报复当年害死我母妃的那两个女人,居然牵扯出来这样多的事情来,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当年若不是一心报仇,是不是也不会牵连出来这样的错来?” 当年唐家还不甚发达时候,曾把一个女儿送进宫中,因为温柔贤惠,很得当时太后的喜欢。 正巧就是那位温柔贤惠的唐贵妃,亲手害死了李升那个出身低微的母亲。 当然那唐家女人只是蠢,那计划,却是沈家那个位分还不如李升母亲高的小小贵人出的。 唐家那贵妃,很是不巧,正是那唐柔亲姑姑,而沈家那位,是沈寒的姑姑。 李升谋划了那么多年,才亲手毁掉了这两家根基,终于大仇得报。 只是不曾想到,当年他不曾放在眼中的那唐家沈家的稚女,如今也能搅弄风云,布下来这样的大局来报复了。 只是,没想到,韩肖的儿子却爱上了沈家那姑娘。 当真是世事难料。 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能叫他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报复。 若是能做一闲散王爷,和鸢儿相伴一生,再和韩家那老小子结个亲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岂不是比现在要快活的多了? 李升看向夏鸢,却发觉现在夏鸢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样疏远冷漠。 “陛下英明,所做的所有决定自然都是正确的。” 夏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不愿意再和李升那样亲近。 这时候李升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些年,早就与他的鸢儿疏远了。‘ 就是为了复仇,就是为了复仇。 何苦呢? 若不是为了复仇,现在唐家还是显赫,唐柔应当和她那个心上人一早就成婚了,而沈寒也应当和韩家那小子幸福快乐的过着,小桃和陈易安的孩子,大约也出生了,应该会很可爱。 而李升和夏鸢,应该也是儿孙满堂,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从来都没有如果。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只能说这位沈家的小姑娘还是年轻了一些,和他们那一群老狐狸相比还是年轻了一些。 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那时候,唐柔还未死。 当年皇帝借口灭了唐家满门,但唐家那小姑娘毕竟无辜,韩肖知道那小姑娘年少单纯,就求情让皇帝放她一条生路。 皇帝同意了,便让她在自己名下的青楼待着,许她优待,让韩肖偷偷把她送过去。 只是没想到,就当年着一念之差,却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唐家的小姑娘当真有手段啊,居然能勾结北国内奸,与时家达成协议,甚至还凭借一己之力建造了地下城,把长安附近所有暗探都连接起来,让他们在此处见面。 当真是有本事。 不过皇帝也不是傻子。 李罗安说的对,他有一队的暗卫,暗中帮他处理事务的暗卫。 韩肖,罗希,陈太医,周参政,韩夫人沈瑶,甚至是夏鸢,都是他的暗卫。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白鹿书院时候的同窗。 韩肖身为朝中官员,武功高强,既能帮他处理朝中有关武官的琐事,还能帮他解决那些朝堂之下各个官员的小动作。 而罗希医术超群,负责处理在江湖之远的一些问题。 陈太医管理太医院,看管其中问题,而周参政为文官,和韩肖一起紧盯着朝堂。 沈瑶武功高,且身为女子行动方便,可以帮忙在各家官员夫人中打听消息,也容易被怀疑。 夏鸢精通各国文字,身在后宫,督查后宫与前朝勾结。 因为这些人,即使身居庙堂之高,李升也能洞察后宫朝野民间的动向。 所以在唐柔刚开始有动静的时候,李升一早就知道了。 能利用他人帮忙削弱时家的财力,李升求之不得。 果然,建造这地下城后,时家财力亏空的厉害,一旦财力亏空,其余的事情也更好处理了。 只是李升没想到,那时家居然开始贪污军晌。 李升第一时间并不曾发现此事,一直到后来沈家那姑娘出现在长安,李升才知道时家做了那勾当。 没想到时家那些人这样的胆大包天。 后来,唐柔越发猖狂,居然开始偷盗军中机械图纸,贩卖给北国那群狼子野心的主战派,甚至派人暗杀朝中重臣。 这便是忍无可忍了。 李升派了韩肖,暗杀唐柔,先是做成了自杀。 本以为此事简单便能了解,只是不曾想,李罗安和韩江景插手了这些事情。 那翠坊是李升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留下来的产业,里面的人,都是多年跟着李升的老人,十分可靠。 后来那唐柔买下了翠坊,李升也让那里的人假意效忠,想看看唐柔能做出来什么事情。 结果后来李罗安和韩江景插手后,一直在调查此事,这算是个变数。 这两人有什么能耐,韩肖和李升作为他们的父亲,很清楚,他们知道不能在让这几人查下去,不然一定会打乱计划。 陈太医一狠心下,把那个怀着自家孙辈的婢女推出去,想要伪装成他杀。夏鸢也帮忙假造了文书,想要蒙混过关。 但是时间紧迫,到底还是做不出来那样完美的布局,到底还是出来了一些小差错,给他们抓到了错处。 韩肖发觉不能再让他们查下去,去翠坊寻那李妈妈,让她处理好那些蛛丝马迹,不要再让韩江景和李罗安再去翠坊。 谁知道就那一次,却让韩江景看见,让她更加生出来怀疑。 实在没办法后,韩肖故意留下线索,引他们去了白鹿书院。 原以为在白鹿书院,在白老先生的故意引导下,他们会慢慢失去了此事方向。 只是周参政实在没想到,原来他家中那个不起眼的庶子,现在居然那样有本事,居然和沈寒合作,开始做赌坊生意。 那小子还能布局引着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一点点发现了地下城和那个所谓的“明月姑娘”,开始查探那些他们不愿意让其查探的真相。 奇迹一般,这暗探几人的小辈,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相遇了。 罗希没想到,就连她的那位太师侄女,都被卷入了此事中。 不过这几个年轻人果然是有本事的,自己怎样想办法都不能拿到手的那些时家罪证,居然被他们轻而易举拿到手了。 还有他们通过地下城利用的那个小通道,居然也是周参政那个不起眼的庶子所建造。 本以为在唐柔死后,那些人会收敛一些,没想到那沈寒,却更加的狠毒,手段也更加高明。 沈寒居然能够在太医院都插入她的眼线,还能偷偷把太医院最新研制的毒药都贩卖给了北国。 就连陈太医当时都未发现太医院中有她的眼线。 一直到韩江城身负重伤回来,他们才意识到,原先他们看不上的那位沈家小姑娘,现在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了。 本意是想要叫沈寒牵制时家,把时家掏空,谁想到,却是养虎为患。 且这人,似乎当真是狠毒了东国。 手段毒辣,杀死了时家人,嫁祸与小公主,甚至到了最后,还亲手把小公主毒死。 其实在这时候,李升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无奈当时计划还未成熟,只能作罢。 时家和沈寒,都要为他的女儿陪葬。 李升故意让皇后得知了小公主是因为时家而死。 那小公主,是皇后唯一女儿,很得皇后宠爱,得知女儿离世之后,皇后颓废了好些时日。 忽然得知自己女儿的死因,皇后自然不顾一切要复仇,就算那人是自己族弟,也要受到报应的。 皇后那时候,已然和时家离心。 而沈寒却很巧的在那时候,去寻了大皇子,要与他合作。 一来说要帮他登上皇位,二来帮他处理掉时家,替他的小妹妹报仇。 开出来这样的条件,大皇子自然心动。 只可惜那大皇子不是傻子,他怎会不知道他父皇本事,就沈寒这样一个小姑娘,不论怎么说都是斗不过他的。 在沈寒找过他之后,他就把此事告诉了李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知,李升听完之后,反倒问他的大儿子道。 “你想不想做皇帝?” “父皇英明神武,寿与天齐,儿臣能辅佐父皇自然已经是荣幸之至了。”大皇子听到他父皇这样的问题,吓坏了,赶忙下跪,惶恐道。 李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儿子,挥挥手,示意让他站起来:“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问一问。说实话。” 大皇子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李升,却看他似乎当真是表情平静的,他的胆子也大了,站起身来。 ”回父皇的话,儿臣想。“ 在皇帝面前承认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李罗生还是说了,就算他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父皇的怒火。 可是李升并没有像李罗生料想的那样勃然大怒,不仅没有大怒,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有野心。” 李罗生很是不能理解现在他父皇的反应。 “既然你想要当皇帝,那就答应跟她合作。不过,记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李升如是告诉他大儿子。 “且我给你同她一样的许诺,让你当皇帝。” 李升当时的话,现在还回响在李罗生的脑子里。 原以为他父皇当时的意思是要许他做太子,只是没想到当时他父皇的意思,却是当真要把皇位让给他。 就在前几日,沈寒找到了他,给李罗生讲了自己的计划,叫他配合。 沈寒早就看过了唐柔留给韩江景的书信钥匙,一早就料到那韩江景会去到唐柔所在的那个藏身的地方。 沈寒在得知韩江景到了翠坊后,就在那信件上下了剧毒,只要长时间接触那信纸,就会中毒,昏迷不醒。 而送这信件的李罗安,也就会被自然而然当做弑君杀父的叛贼抓起来。 这时候,国无主,大皇子自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自然而然登上皇位。 之后,沈寒再把这几年自己再时家蛰伏已久搜集到的全部罪证,全部差人上交,铁证如山,大皇子处理时家也是有理有据的。 沈寒的狠毒与阴险着实是震惊了李罗生。 李罗生表面上答应了沈寒要同她合作,背地里却把她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升。 可是现在,似乎沈寒所有的计划都在进行,没有丝毫变动。 父皇还是昏迷不醒,四弟也依旧因为罪名被关进天牢。 李罗生明知道李罗安无辜,现在也没办法帮他洗刷冤屈,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天牢的牢头,稍稍待他好一些。 他很不能理解,为何父皇明明知道了此事,还是会中毒昏迷。 后来,他看到父皇立下的诏书,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大皇子李罗生,学识渊博,心怀天下,深得朕心,着封为太子,位居东宫,辅佐于朕。” 原来父皇中毒,却是当真要把天下让给他。 只是李罗生不知道,这在皇帝寝宫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男子,早就不是他父皇了,那位在天牢中的,也不是他的四弟。 其实李升从头至尾,都不曾中毒,李罗安,也一直都在宫外,就连那信件,都不是李罗安送出去的。 李升不过是借着此事,从宫中金蝉脱壳,离开了皇宫,此生都不再入宫闱。 即使现在夏鸢与他不复当年,但他还是把夏鸢带出来了,不论怎说,既然离开了皇宫,总归还是做了寻常夫妇,还有一辈子时间,等着让夏鸢原谅自己。 至于他的皇后时梦,这辈子,终归是自己对不起她。 在临走之前,李升还是去和时梦道别了。 时梦早就看开了,她何尝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深爱的丈夫心里,一直有另一个女子。 她也有不甘过,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放下了。 临走时候,李升立下诏书,把皇位传给李罗生。 也算是最后对她的一些补偿吧。 可是时梦自己知道,就算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就算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就算她儿孙满堂,终归也是忘不掉那年牵着她的红衣少年。 只是人生不能事事如意,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不过了,若是还有什么奢望,便是贪心了。 但到底,在外人看来,算是一生圆满。 而李升自己,终归是大仇得报,又脱离了这皇宫的束缚。 在得知了沈寒的计划后,李升忽然就打算将计就计。 罗希帮忙制作了解药和人皮面具,交给了李升。 李升极少会抽时间做这事情,大部分时候,他都会把这些事情交给他的暗卫去做。 只是,这回,绝不能假手于人了。 其实,在自己得知这些计划之后,就第一时间把这告诉了李罗安,让他在拿到那个信纸之后,第一时间去寻找罗希,让她把上面的毒处理干净。 之后,李罗安又从前辈那里拿来了能让人昏迷的药,不过对比沈寒下的那毒,这药算起来应当是比较不伤害身体的,且只要过了一时辰就能醒过来。 拿到了这药后,李罗安才回到了宫中。 在罗希前辈那处,她告诉了李罗安这药大约需要在屋中放两天才会叫人昏迷,李罗安自然也记住了。 若是昏迷太早,怕是会穿帮的。 李罗安自然没有忘记告诉他父皇。 果然等到两日后,计划开始了。 李升找了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太监,戴上了人皮面具,让他替自己在寝宫里躺着,还寻来了个侍卫扮成李罗安,被打入天牢。 不过李罗安一直在担心自己没把这些事情告诉韩江景,怕她会听到此事担心。 不过韩江景却是完全没有担心,她知道李罗安是自有办法。 在那之后,李升三人住在了韩肖给他安排的小宅子中。 虽然在长安城中,但他们不敢以自己原本的面貌出现,只能偶尔戴着人皮面具出去转一转,等着接下来的事情结束。 终于,韩江景把那东西送给了周大人。 周参政看到此物之后,直接送去给了皇后。 这是当时陛下离宫之前说好的,必须迅速。 第一百九十七章 果断的,皇后下令逮捕时家,抄家。 可毕竟时家还是她自小长大的家,就算这家中所有对她好的都离开了,但毕竟也是家。 皇后还是心软了。 李升猜到皇后会心软,一早就下令,若是皇后心软,就把上交时家证据那位大人也关进牢中,和时家大人一个天牢。 原先在计划中,应该是韩肖去上交这信件,关到天牢里后,也是韩肖去杀掉时宰执。 只是不知道怎得,计划出现失误,居然是周大人上交此物。 虽说没什么差别,但本来算好的帮助韩肖在朝堂上金蝉脱壳的计划,落败了。 其实在计划此事的时候,几人就算好了,等此事结束,这天下,差不多也应该交给小辈了,他们老了。 这一生冗长,为复仇放弃了太多,终于到这时候,可以潇洒做自己了。 只是故事还在继续。 韩家那姑娘心性单纯,当真知道韩肖的心狠手辣后,怕是会埋怨他。 毕竟那时候在翠坊放火,就连李升也犹豫了。 若是他们在那之前不曾找到下去的路,怕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叫那小姑娘如何能接受的了。 “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还一直帮他们瞒着我?”韩江景问李罗安道。 “阿景,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李罗安承认错误很是快,“我知道是我欠考虑。” “所以,你们就一直瞒着我?”韩江景紧盯着李罗安。 李罗安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怎样说话。 正在纠结着,忽然听见了韩肖的声音。 “阿景,此事是爹爹的错,你不要责怪他们了。” 韩江景看见韩肖,一时间心中复杂,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一些什么。 韩肖想要走过近和韩江景交谈。 “爹?” 韩江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现在很不想见到韩肖。 韩江景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面对他。 韩江景想象不出来自己眼前这位自己敬佩多年的爹爹,居然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韩江景这样嫉恶如仇,一心想保家卫国,希望天下太平,不都是当年爹爹教的吗? 爹爹曾教她许多,教她与人为善,教她先天下之忧而忧,教她老吾老及人之老,教她兼济天下,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习武强身。 她一直谨记于心,可以说,韩江景这一生所相信的爱与光,都是韩肖带来的。 只是忽然之间,韩江景得知敬仰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阿景,这些年来,爹爹的确是杀了不少人,又些时候是在战场上杀敌,有些时候却是在朝堂上争斗,我虽说双手沾满来血腥,但杀死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坚持。” 韩江景抬起头看了一眼韩肖,笑了:“爹爹说得真轻巧。阿景知道的不多,只有个问题想问爹爹。不知道爹爹能不能为我解答一二?” 韩江景似乎是在自嘲的笑着,让韩肖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景想问什么?”韩肖虽不知道韩江景想要问什么,但却还是有些慌张。 “爹爹说自己杀掉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是不是?”韩江景看着韩肖,问道。 “是。“ ”那我且问爹爹,小桃是不是罪大恶极,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罪大恶极?还有被烧死的翠坊的那些客人,翠坊的那些姑娘,他们是不是罪大恶极?“ 韩肖沉默了。 ”爹爹,你回答我啊?“ 韩江景很久都不曾流泪了,但是在韩肖面前,她依旧还是个小孩子,还可以放肆的哭。 ”阿景,你还小,你不懂,你不明白的。若要做大事,怎可能没有任何的牺牲?只有这样,大事才不会被耽搁。“ 韩江景笑得勉强:“爹,我已经很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虽然她只是一个寻常人,但她也有父母亲人,有兄弟姐妹,有朋友亲眷,有爱人孩子。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应当被当作是牺牲品,若是一人无辜离世,那便会有一个家庭,甚至是几个家庭破碎,会有男子或女子,苦苦等那人归来。” “若人人都贪生怕死,那东国还有什么未来可言?阿景,身为习武之人,切莫妇人之仁。” “可倘若人人都牺牲,哪里还会有海晏河清?就算要牺牲,也要是那人自己愿意,绝不能私自决定一人生死。小桃她,差一点就要幸福了!”韩江景红了眼眶,跑出了竹林。 韩肖站在原地,一眼不发。 “阿景。”李罗安看着韩江景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韩肖,转身去追韩江景了。 韩江景现在很痛苦。 而在竹林石屋中,有人,却比她还要痛苦。 韩江城抱着沈寒,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咽气了,在他怀里咽气的。 韩江城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愿松手,感受她的体温一点一点降下去,直到没有了。 韩江城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都已经告诉阿寒真相了,她还是要选择这样结局。 而且他没想到的是,阿寒居然还想要让自己失去记忆,彻底忘记她。 怎么可能? 虽然阿寒叫他好好活着,叫他忘了自己,可他怎么能做到,若他当真忘记了阿寒,真的与其他女子那样欢好,等到百年之后,他还能这样去见阿寒。 韩江城服下了罗希前辈给的解药。 他抱着沈寒的尸体,走出了石屋。 其实在翠坊的那一日,韩江城一早就把陛下的计划告诉了沈寒。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知道这样做是背叛了东国。 但他还是这样选择了。 他可以背叛东国,但他舍不得看沈寒往火坑里跳。 “阿寒,其实陛下和李罗安,早就离开了宫中,在皇帝寝宫的那位和天牢里的那位,都是旁人带上人皮面具假扮的.....” 在翠坊那一日,韩江城把所有计划,一样一样都告诉了沈寒,从头到尾,一字不差。 只是韩江城现在都记得当时沈寒那样平静的表情,似乎是一早就知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谢谢韩公子提醒,若不是韩公子提醒,我怕是白费了这些忙碌了。”沈寒冷静的让韩江城不相信。 似乎她一早就知道了这些计划一样。 “阿寒,放手吧,不要在越陷越深了。”韩江城拉过沈寒的手,“我带你走好不好?我记得原先时候,你告诉我过,你最想去看蜀地的花海,想去看苍山洱海的明月,我们一起去,马上就去,不要再回来长安了。” 韩江城真的舍不得沈寒,他害怕沈寒要离开世间,他想要沈寒活着。 哪怕背叛天下,韩江城也想要沈寒好好的活着。 若是没有沈寒,韩江城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过下去。 不过就是,一生孤苦无依,孑然一身。 “韩,韩公子,我再说一次,我不是沈寒。” “答应我好不好?就当,就当...”韩江城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劝说的话。 “好。” 当时韩江城高兴极了。 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最后安慰自己的话。 韩江城抱着沈寒,走出了石屋。 可还不曾走几步,忽而下雨了。 “韩大哥,你说长安为何不常下雨?” 韩江城忽然想起过去时候,和沈寒在屋顶上坐着,瞧着繁星明月的时候。 “因为长安城若常常下雨,我们就不能总看见月亮了。” “那我不喜欢下雨。” 可现在还是下雨了。 韩江城用身体挡住了沈寒,害怕她会淋雨。 不能叫她淋雨的,她说她不喜欢雨。 只是韩江城不知道,在大漠了这些年来,沈寒越来越喜欢下雨了。 大漠不常常下雨的,可只有下雨时候,才能撑起韩江城给她的那把油纸伞。 她喜欢那把伞,更喜欢送伞的人。 只是现在,不再有她了。 虽说她一生过得疾苦,但一片痴心,终归是有人好好捧着的。 “阿寒,我们去看花海,去看繁星明月,去看草长莺飞,你醒过来好不好?”韩江城抱着沈寒的尸体,在雨中奔走,可是却找不到可去的地方。 沈寒生时静悄悄,走得静悄悄,但幸好,活着时候,也还轰轰烈烈了一段时光。 离开时候,也有人记得她,为她的离开,痛苦了许久许久。 想来这样从人间走一趟,也足够了。 只是雨越下越大了,韩江城还是不知道去哪。 原来他们没有家。 原来他们没有家啊。 韩江城那日,还是抱着沈寒回到了石屋。 他无处可去了。 而韩江景,却是在雨中淋了许久。 她不想回家,不想回泰安,不想见到任何人。 先是阿柔,后来是李罗安,再后来是爹爹。 一个是原以为能相伴一生的好朋友,一个是忘不掉放不下的所爱,还有一个是她最尊敬最爱的父亲。 每一个人,都在瞒着她什么,都美其名曰是为她好。 从来人间悲喜不相同,终归是各自安好。 她一直都在被蒙蔽,被欺瞒。 原来韩江景一人活了十六年,岁岁年年,都活在谎言里。 她坚持的所谓光明正义,不过是那些掌控权利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 她原以为的温柔怯懦的好友,实际却是狠辣阴毒,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以为的一心爱自己的男子,实际却只是贪图她母族的地位和名望。 她以为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父亲,实际却在背地里,做了不知多少挑拨离间,杀人放火的勾当。 若不是今日,她或一生都不知道。 韩江景才知道,原来在许多年前,她出生时候,陛下就许诺父亲,不论将来他的哪个儿子成皇帝,韩江景一定是皇后。 皇宫中诏书下来了,说得是要将韩江景,赐为大皇妃。 那是皇帝离开皇宫前留下的诏书。 韩江景问过李罗安。 “你知不知道,陛下答应过我父亲,不论是谁做皇帝,我都一定是皇后。” 韩江景问得直接,却见李罗安低下头。 李罗安不想欺骗韩江景,但在一开始时候,他接近韩江景的确不是因为她未来是四皇妃。 那时候他在宫中被欺压,需要有人帮他。 只是有婚约不够,需要她真的爱上自己。 所以开始那样,的确是李罗安故意接近。 但李罗安能保证的是,现在他爱的就是韩江景这个人,就是她。 可韩江景看着他迟疑的模样,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阿景,我们这么久相处,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心吗?” 李罗安还是解释了。 可韩江景不相信这样的解释。 她从来就是个看不出来真心的傻子。 她以为全天下都是真心的,可是现在,回想过去那些年,有几人在同她交往时候,没有夹藏任何私心? 这些人里,甚至包括她父亲。 她能相信谁? 她能相信现在是在下雨,雨天有雨落芭蕉声音,即使是冬季,也有这样的声音。 她能相信冬日下雨会冷,彻骨冷。 夜间时候更冷,还很黑。 雨夜时候灯笼点不起来,路上没有灯,无处可去。 不用想就知道李罗安一定在泰安。 估计李罗安还会找了周知元几个一起去找她。 韩府也不想回去,不知道这时候爹爹是不是在寻找她。 大约,哥哥也没回家吧。 想他现在,大约比自己痛苦多了。 韩江景想去找韩江城。 她去了石屋。 韩江城独自一人坐在石屋的屋檐下,看着屋外他做的墓碑。 其实很简陋。 “爱妻沈寒之墓。” 那碑上面刻着简单几字。 在回到石屋后,韩江城发现了沈寒的遗笔。 她告诉韩江城要把自己埋葬在竹林中,要最简单的墓碑。 现在埋葬在此处的,只是韩江城深爱的那个沈寒。 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沈寒,那个沾染无数人鲜血的沈寒,一早就死了,三年前,被埋在了黄沙中了。 韩江城不止看见了那遗书,还看见了许多书信。 那些都是沈寒在大漠时候写给他的无数回信,她其实收到了自己的信,她也回信了,只是从来不曾寄出去过。 看到这些,韩江城忽然想通了。 虽然阿寒走了,但自己总要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带着阿寒那一份,去看看江山秀丽,百川到海。 韩江城在看见韩江景那瞬间是疑惑的。 但回想起来原先沈寒同他说的那些话,忽然就明白了韩江景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沈寒的那些话,现在有些失落。 “大哥,你现在没事吧?”韩江景虽说心情不大好,但也是不是傻子,现在韩江城一定比她难受多了,若现在她还那样,一定会叫他心情更不好的。 韩江景说罢,小心翼翼走过去了。 “我还好。”韩江城原先静静坐在原地看手上的那些从前沈寒写给他的书信,现在看见韩江景过来,抬头对着韩江景说道。 “节哀。” 韩江景找了个小角落坐下来。 她现在应该说什么,她不知道。 但韩江城现在应该很需要倾诉吧。 “其实,在我认出来那一瞬,我就知道我们的结局了。”韩江城似乎是在看拿信,但若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眼神一早就虚了,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只是我自己不相信,偏要去更改这个结局。” “我想,若是我当时不告诉她真相,她会不会走得痛快一些?我当时同她说,其实从来只是想着要替她寻一个生的理由。可我再想一想,会不会她一早就知道计划失败了,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道。但若这样想,她又实在是凄苦。” “没想到她却还燃了香,想叫我忘了她。” 韩江景一直沉默不语,在听着韩江城说的故事。 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沈寒会叫她来到这里,但现在听韩江城说了这么多,她忽然就知道了。 其实沈寒燃烧起那香,哪里是要叫韩江城忘了她,不过是她想着让自己忘记那些仇恨痛苦,但在最后时候,她还是舍不下韩江城,所以叫来韩江景。 她不过是想叫韩江景替她留一句话给韩江城。 只可惜,没人知道她想要叫韩江景说什么了。 想来借着他人之口传达总是比不上亲口说的,想来她应当也不曾后悔。 “她一定很爱你。” “是啊,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爱我。”韩江城拿着那些纸张,忽而笑了,递给了韩江景,“要看看吗?” 韩江景迟疑了:“我,可以看吗?” 韩江城递给了她:“看吧。” 韩江景接过那厚厚的一叠信纸,从中随意抽出一张。 “今日大漠下雪了,大漠不像长安,大漠若冰雪累积,最难消融。韩大哥曾言,最爱素裹银装,若到大漠来,定欣喜若狂。忽忆少年时,与韩大哥同在长安时,曾相约去长白山看雪,如今回首看,却已是无期之约。” “夜半惊醒,又梦到韩大哥了。大漠常年风沙,忽想起若在长安时候,这时节,应当草长莺飞百花齐放,不由得唏嘘,望长安好。” ...... 韩江景只是看了几封信件,忽然心痛的厉害。 就连她这样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看都觉得心痛不已,若是大哥看,又会是怎样难以言说的痛楚。 明明是相爱极了的两人,如今却天人相隔。 其实在大漠时候坚持沈寒活着的,不过是韩江城。 只是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无用了。 爱或不爱,哪里就那样重要了,都已死别。 韩江景不知道怎样说,只是看着韩江城。 “阿景不必觉得不自在的,没什么的。我很好。只是日后,可能要你指望孝敬爹娘了。” “你打算去哪里?”韩江景忽听韩江城这样说有些疑惑。 “去哪?”韩江城站起来,“可能去长白山看雪,去巴蜀听雨,去到她想去的所有地方。” “还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韩江城笑了,“回来给她讲讲那些风物,讲讲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 “好。” “我和她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不过现在想来不是这辈子了。” 相爱已经足够困难了,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加困难。 若是那样简单,世上怎会还有那样多痴男怨女。 本来缘分二字,就是捉摸不透的,只当这辈子他们没有那缘分,都是为了下辈子能好好在一起。 “阿景,别在钻牛角尖了,既然相爱,就不要再错过了,别像我一样。” 韩江景坐在原地,低下头:“我也知道,只是我,我忽然开始怀疑,会不会他这些日子所谓的爱我,都是假装出来的。” “这重要吗?”韩江城看着月亮,“若他能假装一辈子,不也算是圆满了?” 再说,哪里有能假装出来的爱意,不过都是包裹着那些假装的外衣,实际上却是动了真心的。 若是假装出来的爱,大约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 只要还活着,哪里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算他不能圆满,但阿景,总算是圆满的。 韩江景忽然看透了。 不过有关那赐婚的文书,其实也是个拙劣的计划。 这次倒不是李罗安不愿意告诉韩江景,实际上李罗安也不知道。 这依旧是那几个老家伙搞出来的乌龙,大约也就是为了要帮韩肖从官场脱身。 其实韩肖一早就想卸甲归田,只是碍于李升,一直都不曾实现。 现在李升都不做皇帝了,他对官场也没有任何留恋,就想要离开了。 其实若当真那样,不过上书一份告老还乡就行了。 但李升意思是,先把这事情处理了,好给那些朝中官员一个下马威,不要让他的儿子再重蹈覆辙。 等到李罗生反对之后,韩肖再告老还乡,也算最后为李罗生做一点小贡献。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告诉韩江景和李罗安这事,到底为什么李罗安会知道。 这事情,其实是李罗安无意中发现的。 是戴人皮面具时候,忽然瞥到的那张圣旨。 然后他心情不好去找周知元喝酒,一喝多了就跟周知元说了。 周知元知道之后,就想着要帮忙,但他跟韩江景不算很亲密,也不知道怎么是好。 于是周知元灵机一动告诉了宋敏儿,想要叫宋敏儿去劝劝韩江景。 这直接导致了误会开端。 第二百章 一整夜韩江城和韩江景都在那石屋坐着,浑身湿漉漉的,就这样冻了一晚上。 韩江城不想要回去,也不想去其他地方,韩江景同样,所以两人就算衣裳都是湿透也不曾想过要回家。 理所应当,两人应该都得了风寒。 可是事实上,只有韩江景一个人。 韩江城因为在军中多年,身体强健,所以完全没事,依旧活蹦乱跳。 韩江景就不行了,此刻已经开始发热了。 韩江城很善良的把韩江景送去了泰安,让李罗安照顾她,顺便还帮他们送罗希前辈那里拿来了药。 剩下时间,就要看李罗安自己发挥了。 希望这小子能靠谱一些,能不能挽回阿景,就要看他自己了。 不过看到李罗安瞧见阿景这样发着热的回来,心疼到不行。 虽然阿景发着热,一副药烧糊涂的样子,但还是不高兴的说着什么不要见李罗安之类的话。 算了,以后会怎么样都看他自己了。 韩江城离开了泰安,会到韩府,寻找了韩大人和韩夫人,想要与他们告别,独自一人,在这人间走一走,去到哪里是哪里,等到回来了,再给阿寒讲讲故事。 韩大人知道留不住韩江城,也不曾阻拦,只是叫他一路保重,还给他拿了许多银子,供他路上使用。 韩夫人也没想过要拦着韩江城,虽然她希望韩江城能忘记那姑娘,到时候再寻一个好人家,但她也是从那样年少时候过来的。 少年桀骜固执,只认一人。 或许等到年长之后,才会反省过来。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忘记一人的,就算能忘记,也绝不可能试着接纳其他人。 沈瑶最终也是没拦着韩江城,只是嘱托他要常回来看看。 只是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了。 还有阿景,现在估计很埋怨爹娘,不知道她何时会好一些。 只是韩江城并没有告诉爹娘阿景生病的事情。 现在的韩江景完全没有心思埋怨爹娘,她现在头疼的厉害,神智不是很清晰。 她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喂药,那药极苦,韩江景不想喝,一直在闹腾。 “阿景,阿景不要喝药,太苦了,阿景想要回家。” 韩江景声音很小的在嘟囔,不过李罗安离韩江景很近,听得清清楚楚。 “阿景不哭,喝药。”李罗安看韩江景现在这样,倒很可爱。 “呜呜呜呜,我就是想要回家。”韩江景闹得更厉害了,但仅限制于在这一床上躺着小声哭闹,却动都不动。 毕竟动起来头好痛的,还是不要动了。 韩江景就在这儿等着,一边喝药一边吐。 李罗安喂一口韩江景就吐出来一口。 李罗安没办法,只能想着把韩江景的药里面放些蜜糖,不然她总不肯吃,多不好。 终于在放了许多蜜糖之后,韩江景才肯喝。 等韩江景把那一小碗药喝完后,泰安里唯一的一小罐子蜜糖都被吃完了。 喝完药之后,韩江景也入睡了,李罗安瞧韩江景睡着了,打算出去给她买一些蜜糖,可见她似乎睡的不安稳,也就没出去了。 虽然退了热,但毕竟淋了一夜雨,还是看起来不大舒服。 夜里睡觉也不安稳,总是忽然就醒来,然后又入睡,如此反复。 李罗安担心韩江景会半夜起来口渴,一直在想法设法的烧水,生怕韩江景起来会喝不到热水。 只是苦了李罗安一晚上都未睡,一直照看着韩江景。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伤寒,但韩江景受苦,李罗安舍不得,所以一直都在照顾她。 不得不说,韩江景生病后看起来要乖多了。 韩江景就是韩江景,就连生病了看起来都那样好看,虽然脸色发白,但还是很好看。 不过她这样的状态只是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日起来就很精神了。 虽然韩江景的气还不曾全消,但现在看着李罗安在这样忙活来忙活去的,忽然有一些心软了。 “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韩江景坐在床上,问道。 “我对你好还要理由吗?”李罗安笑了,给韩江景端过来一碗粥,“来,一天没吃了,起来喝粥。” “谢谢。”韩江景接过那一碗粥,喝了一小口。 里面还添加了些红枣和枸杞一类,都是香甜的,米粒软糯,又不散,是恰到好处的美味,韩江景很喜欢。 “这是,你煮的?”韩江景有些怀疑的看着李罗安。 李罗安的厨艺韩江景有不是不知道,毕竟是李罗安,怎么可能有这个手艺。 “买的。” 李罗安心中有些小不满,暗自发誓一定要让韩江景吃到自己煮的粥,还要比韩江景现在吃的更加好吃。 他可是平平无奇的厨艺小天才,绝不能让韩江景看不起的。 不过看韩江景的样子,似乎也不是生气了。 “对了,你爹把你的那个亲事回绝了,要告老还乡。” 李罗安轻描淡写和韩江景讲了她半梦半醒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震惊的韩江景都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就睡了一天,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多。 一天之内,她忽然得知自己被退婚了,又特知自己得了个新的婚约,然后才知道没几时辰,现在又退婚了。 生活实在是太复杂了。 “怎么,因为和我大哥婚约取消了,很失望吗?” 李罗安看着韩江景复杂的表情,似乎带了一些失望,不由自主想要打趣她。 “对啊,可失望了,尤其是不能当皇后,最失望了。”韩江景没好气的一边喝粥一边回答李罗安。 “你都想嫁给我大哥了,那我怎么办?”李罗安凑上去。 韩江景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办?我看现在周家势力挺大,要不然你去追求周家那几个小姑娘?她们家有权有势,模样虽然不是最最上等,但也还不错的,想来你也不挑拣。” “周家那几个小姑娘哪能跟你比?” “反正我爹都告老还乡了,都这样了,那能怎么办,我韩家在朝中已经没地位了,当然配不上你。” 韩江景还是那样没好气的说着。 第二百零一章 “怎么会配不上我?我现在可就只是一个庶民,什么都不是了。”李罗安笑了,“噢,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不能嫁给我兄长才伤心的,没想到是因为不能嫁给我啊?” “呸,谁要嫁给你了?” “你啊,你刚刚不还说配不上我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啦?”李罗安吧连凑到韩江景旁边,似乎要听韩江景夸她。 不过韩江景别扭的转过脸,却还是害羞了。 “好啦,不逗你啦,等到过几日我们离开了长安,挑个良辰吉日,就成亲。”李罗安往韩江景碗里夹了一块红豆酥。 “离开长安!?” 韩江景发觉自己睡了一整日似乎的确错过了不少。 没想到才一日,自己就要离开长安了。 “对啊,离开长安,去其他地方转一转,看看东国的其他地方,都已经一辈子在长安了,若不出去看看,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们都离开了长安,爹娘怎么办?” 韩江景虽然觉得出去看看不错,但是一想到兄长都离开了,自己若是也离开了,谁来陪伴爹娘。 “韩大人韩夫人还有我的父皇母妃,啊不,我爹娘也会一起的。” “那我们还回来吗?” 毕竟在长安城住了这么多年,一时间要离开实在有些难受。 “当然回来啊,我们只是出去游玩,一定会回来的。” “那就好。”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担心我们会不回来了。” 若是不回来了,那估计兄长回到长安城的时候,怕是会找不到自己。 幸好,还回来。 不过是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山河风土,看看其他地方百姓是怎么过的。 若是他们过的不好,或许自己还会来长安,接着继续她的事情。 “在离开长安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做。” 李罗安看着韩江景道。 “做什么?”韩江景吃完了早膳,现在又是精神极好的,所以站起来打算去洗碗了,忽然听见了李罗安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放下放下。我来洗,你去歇着。”李罗安这才看见韩江景要去洗碗,赶忙接过韩江景手上的碗筷。 “哪里就这样娇气了,我现在都大好了。”韩江景看李罗安接过那碗筷后,自己便站起来蹦了蹦,“你看,我现在好的很。” “好啦,你就去歇着,这点儿小事情我还能做不好吗?”李罗安示意韩江景不要在蹦了,让她去坐着,“别一会儿蹦的头晕了。” “不头晕,很好的。”韩江景摇摇头,“对了,你原先说要做什么事情的?” 李罗安被韩江景原先那一打岔就忘记了,现在听韩江景说起来才想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李罗安一边洗碗一边说,“就是原先时候,在逛夜市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之前我还没和你一起去逛过夜市,就想着在离开长安之前,带你去逛一逛夜市。” “那好,我们一起去逛一逛。”韩江景笑着看李罗安,“不过说好了,我要吃什么你都得给我买,还要给我买胭脂水粉裙钗装饰,一样不许少。” “那是自然。幸亏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银子,不然还不够呢。”李罗安笑了。 “少来了,你就算不带银子,光靠着在衙门里的俸禄都有好几十两了。”韩江景才不理会李罗安都打趣。 “那也没有你多呀,你原先在泰安还开的时候,一人二两,一天招待二十人,除去那些食材油盐,你一天也有二十多两银钱了,更不要说那馄饨店铺老板给的银钱了。” “你若不说我还不曾想起来,今日泰安要开业了。若今日再不开业,估计下次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韩江景忽想起来那些常常在问泰安什么时候开门的老客人,想来他们也怀念这味道了,若自己离开长安,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他们都这样久没吃到了,自己也不能辜负期待。 只是李罗安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你今日才刚刚好一些,就这样劳累?而且不是答应好了,晚上和我逛夜市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李罗安不高兴了。 “哎呀,你就体谅体谅那些老食客,我都几个月不开门了,我瞧这还有人每天都来询问的,当然是要还他们一顿。” 李罗安还想说什么,可是看韩江景那样兴致勃勃,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走吧,陪我去买食材了。”韩江景见李罗安洗好了碗筷,便拉着李罗安走到了前厅中,开始把尘封好久的桌子和凳子都擦拭干净了之后,把那扇门已经有小半年为打开的前门打开了。 现在时辰还很早,去买食材刚刚好。 韩江景拽着李罗安去到了买食材的地方。 地下城充公了,现在寻常百姓也能随意出入地下城,那些私下的交易也都被清除了,如今这地下城连同这长安四周的都城,使得这处的贸易往来方便了许多。 那些各地特色的食材,也都方便运往长安,如今在市场上的各类东西都丰富了许多,甚至连鱼虾也多起来了。 韩江景很是兴奋,很久都没瞧见这么多新鲜食材了。 韩江景买了好多好多的食材,看她的架势,似乎要比她在白鹿书院做的饭菜还要大阵仗。 李罗安一脸无奈的抱着那些食材,乖乖跟着韩江景了。 不过这儿似乎有些更棒的食材,韩江景还要去买。 “这儿的蘑菇好新鲜。” 李罗安一脸无奈:“阿景,你已经买了三斤蘑菇了。” “那不一样,那些是香菇,那边是口蘑,这个是平菇。” “你不是只招待二十客人,哪里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啊?”李罗安手上已经有三个篮子了,幸好他自幼习武,不然根本拿不动这么多东西。 “我今日自然不会只招待二十客人了,那么多东西,二十人怎么能吃得完?” “你那地方就那么大,根本也招待不了这么多客人。”李罗安很是无奈。 “吃完就走,自然招待的了。” 第二百零二章 今日那些在长安城中未尝吃到过泰安美食的,却又久仰其名的那些客人今日终归是有口福了。 韩江景回到泰安后,就开始使唤李罗安帮忙打下手。 “去把鸭肉切成小块,再把鲤鱼肉片下来,然后把苋菜洗了,再把赤豆泡上。” 如今已经已经过了立春,到了春日时候了,若不做一道春汤实在是辜负了。 人间好颜色时候,万物更迭,总是要出去看看的。 李升今日回宫中了,说是苏醒,借着身体不适为由,直接退位当太上皇了。 当然他不是安心再宫中带着作太上皇的,当然还是要外出游玩。 至于为什么他不愿意直接借口说驾崩? 这就复杂了,总而言之意思大约就是,皇帝驾崩那个葬礼太麻烦,还要百姓缟素,国丧七日,不允许百姓玩乐,光是想想就很讨厌。 还有那个陵墓,太费银子了,自己还要想办法找个尸体,还不如不办。 如今春光明媚,正是好时节,不能这样辜负了。 新皇登基,是好事情,正好办喜宴,好好玩一次。 听说这几日会在长安城中举办集会庆典,想想就极其热闹。 等这次庆典结束了,几人就会离开长安,去东国其他地方瞧一瞧。 听说江南烟雨,大漠黄沙,五岳巍峨,洞庭清澈,桂林山水,都是东国奇景,应该会是极美的。 总不能一生都呆在长安吧。 韩江景这时候还正在泰安,想着举办她与长安的小小告别仪式。 这儿,她住了十七年,终于要离开了。 有些舍不得,但又很高兴。 似乎是,忽然从枷锁中挣脱出来了。 只是李罗安这时候还是在默默的切菜,韩江景却不见了。 等到李罗安把韩江景嘱托的东西都处理好了之后,才发现韩江景一早就不再膳房里面了。 “阿景?阿景?” 李罗安记得韩江景刚刚还在等,现在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在这儿。”后院里面传来了韩江景的声音。 才过去了半月,屋外的紫叶李都开花了。 上次见到时候,还是光秃秃的,枝丫上顿满了雪花,现在一转眼,却已经枝繁叶茂了。 看来当真是春日到了。 只是韩江景站在树下,似乎在看着什么。 “你来这儿干什么?现在前厅里面客人可都满了,你不要去给他们点菜吗?” 韩江景朝李罗安招招手:“过来。” “干什么?” “帮我把挖出来的这几坛子酒都带去膳房。” 李罗安这才发现韩江景脚下多了好多个酒坛子。 “这都是你挖出来的?” 韩江景拍拍身上的土,从树下走过来,朝着李罗安点点头。 “这不都是你珍藏的吗?怎么,现在要拿出去给他们喝啦?”李罗安看着韩江景那几个小坛子,问道。 “反正自己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现在不让他们尝一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啦,反正这些酒,我以后还能酿的。” 韩江景走到了李罗安面前,李罗安才发现韩江景手上捧着许多花瓣,都是刚刚从李子树上摘的。 “你拿这些花做什么?” “酿酒啊。我想着现在酿了,等回到长安时候,应该就能喝啦!” “好。” 李罗安帮着韩江景把那些酒坛子都搬了进来。 而韩江景把花瓣泡在水里之后就不再动它了。 她需要开始准备今日的食材啦,总不能叫那些食客总是在等着的。 好久都不曾准备这样多人的食物了。 韩江景想着第一道菜一定要是酥黄独。 先把芋头上锅蒸制小半时辰,放凉后去皮,切成薄片。 再把原先买来的核桃松仁一块捣成粉,然后把自己原先做好的酱料和这些粉末混合,加上水和些许面粉搅拌成粘稠状。 然后把芋头片放在调制好的糊状里,裹好后,放进油中煎制,到两面金黄后,捞出来控油,稍稍放凉之后,便可以直接上桌了。 那些食客看见终于上菜,都高兴的极了。 只是这菜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那样精致,不知道味道如何。 只是一口下去,就被这美味震惊了。 芋头表皮酥脆,内里软糯,外表皮混合着极香的松子核桃香味,还有醇厚酱香和浓郁的油香。 虽然这泰安这么久不开门了,但水平还是丝毫不减。 就是不知剩下来会有什么美食了。 其实,韩江景早在蒸芋头但时候,就开始准备下一道菜了。 按惯例,第二道菜一定要是汤。 今日的汤,韩江景准备的倒不是那些要煮顿很久的汤。 而是,春汤。 韩江景叫李罗安刚刚切了的鲤鱼肉现在久派上用场了。 鲤鱼肉剁成肉茸,在把生姜捣汁,一点点加入到肉茸里面。 苋菜也切成细碎,放入鲤鱼肉中,一起制成鱼肉丸子。 取一些炖煮好的鸡汤,把鱼肉丸子放进去,在放一些余下的苋菜,使得汤头红亮。 这汤的颜色十分好看,香味醇厚。 一口下去,先是鸡汤的香浓,然后是鱼肉的鲜美,再有就是苋菜独特的风味。 当真是美味至极了。 第三道菜,就应当是肉食了。 韩江景原先叫李罗安切好的鸭肉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韩江景现在要做的,是油煎鸭子。 先把花椒和葱丝放进锅中暴炒出香味,然后把鸭肉放入煸炒,撒少许盐,放入一些白酒增香,把鸭肉煎制微微焦黄,便可以出锅了。 这鸭肉虽然简单,但味道却是极好的,鸭肉香嫩,油香四溢。 味道实在醇香,如今整个膳房里面都是这四溢的油香气,甚至前厅中都能闻到了。 这样的香味,前厅那些客人都等不及了。 等韩江景把菜端出去的时候,那些客人都迫不及待吃起来,然后接着翘首等着下一道菜了。 下一道菜,韩江景一时间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想着大约也不能做什么敷衍的,所以便先把酒水送上去了。 这酒水,每人的都不同,能喝酒的,喜欢姜的有姜酒,喜欢甜味的有桃子酒葡萄酒,喜欢花香的有桂花酿桃花酒,一应俱全。 第二百零三章 而不能喝酒的人,有果茶花茶,还有糖水。 大约是能想到的,都是有的,主要需要看您需要什么了。 这第四样菜,韩江景看了看自己买的那些蘑菇,决意要做一道炸蘑菇。 先是把那些蘑菇洗干净,然后裹上鸡蛋面粉调成的面糊,放进锅中炸,然后捞出来晾凉,之后再复炸一次。 捞出来后,那蘑菇就很香脆了,然后在撒上茴香盐和辣椒,就可以上桌了。 只是那些食客看见上来的是炸蘑菇时候,有些失望。 大约还是炸鸡或者是炸排骨肉条一类,才会更叫人开心。 但当真吃到了这炸蘑菇,又是另一番心思了。 炸蘑菇香脆可口,蘑菇鲜美鸡蛋鲜香,油炸过后,更加美味,入口时先是酥脆,之后到内里时候,又是蘑菇的汁水,很嫩滑,很香。 当真是好菜。 来过泰安用膳的都知道,一般四道菜过后,基本就要上主食了。 不过泰安的主食绝不会是一般食肆的米饭,一定是用了心意的,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会是什么了。 其实说起来韩江景还有些心虚。 她近日早起没有炖她那最最反复经典的高汤,只炖了鸡汤,所以很多需要高汤做汤底的面食她都是做不出来的。 韩江景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做个最最简单的酸辣粉。 希望食客不要责怪她就好了。 酸辣粉最是简单,只要先把红薯粉丝泡软,然后放锅里煮熟。 等煮粉丝的时候,先要在碗里加入酱油,香菜,花生碎,辣椒油,醋,葱花,在加一勺鸡汤,搅拌一会,然后把煮好红薯粉放进去,然后在表面再撒一次葱花香菜还有花生碎就好了。 这样简单,韩江景端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次准备不太充分,没办法啦。 韩江景现在已经反省自己把那高汤已经炖上了,等到大约下午时候,食客应该就能吃上了。 不过那些食客似乎很喜欢韩江景拿来凑数的酸辣粉,吃得都很开心。 毕竟是长安人口味,还是喜欢酸辣味的。 等主食用完了,差不多上糕点了。 糕点韩江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韩江景自以为自己做出来的透花糍无人可比。 那红豆是韩江景早晨出门时候就泡上的,现在已经被她做成灵沙臛了。 其实韩江景不大爱吃灵沙臛,灵沙臛口味过于单一,只有红豆本身的味道,若是不爱吃红豆的人大约不会喜欢这东西。 所以韩江景做了改进,她的透花糍可不单单是这灵沙臛一种馅料。 有芝麻馅料的,有绿豆沙馅料的,有醪糟馅料的,还有桂花蜜馅料的。 韩江景最喜欢的就是桂花蜜的,格外香甜,只是桂花蜜不好做成花朵模样,所以严格算起来,却不是透花糍了。 韩江景想了个办法,把桂花蜜里面稍稍加了一些藕粉凝固成形状,才勉勉强强做成透花糍。 不过味道就会有些变了,但大体还是好吃的,韩江景也就不勉强了。 还是纯净的桂花蜜好吃,就算不能叫透花糍,那就没办法啦。 韩江景想了半天,还是把外皮的糯米馅做成花样,干脆就叫花糍算了。 对了,透花糍的外皮是糯米捣制出来的黏米团子,又甜又糯,可好吃了。 不过糯米不易消化,韩江景只给每位客人上了一个,馅料什么的,就是他们自己挑选的了。 其实原先在泰安是没机会挑选的来着,自己看运气,吃到什么馅料是什么,反正都很好吃。 不过每人口味都不同,不可能觉得都一样的,能挑选自然是最好的。 现在李罗安来帮忙了,韩江景忙得过来了,自然就能让他们挑选。 见那些食客吃的高兴,韩江景也觉得高兴极了。 这样久时间不曾开业,韩江景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那时候开食肆的乐趣。 幸好现在终于算是找回来了。 若是日后游山玩水累了回来长安,韩江景还是要开食肆。 看着那些客人幸福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也幸福了。 美味从来都是能给人带来快乐的。 不过招待客人确实很累。 韩江景不能想象自己原先自己一个人时候,是怎样忙碌的。 毕竟现在就算李罗安帮忙了那么多自己都累的要死,看来是这几月没营业,业务能力生疏了。 不过幸而这些食客还记得,刚刚开门就来了这么多客人。 本以为会没有人的。 忽然有些感动。 只是中午客人来了一桌又一桌,韩江景一直忙碌了好久。 就是这样,还有不少客人没排上队伍,一脸遗憾的离开了。 韩江景安慰那客人,让他们晚膳时候早一些来。 而她自己,又去买食材了。 没想到回来这样多客人,早上买来的那么多食材,现在居然都不够了。 没办法,韩江景叫李罗安帮忙看着灶火,自己又去买东西了。 现在下午时候,食材明显是没有早晨丰富了,韩江景只买了一些常用的,买了许多。 不知道晚上还会有多少客人,韩江景还是多准备了一些,生怕晚上会不够。 韩江景买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拎回了家中。 希望晚上客人不要太多,不然韩江景估计会累死了。 不过回到店中时候,韩江景发觉自己的期待貌似要落空了。 门口已经排起来很长很长的队伍了,都是在等着泰安开门。 韩江景想着今天估计是没机会休息了,本想要偷懒,现在看来,怕是要等着了。 可是,大约只有现在才有机会这样忙碌了,一想到要离开长安,以后估计就没机会在这儿忙碌着了。 这样想着还是有些难过,今日还要好好做饭,希望能让这儿的客人都开心一些。 明日,再去和宋敏儿还有周知元告别,要离开长安,估计要很长时间都看不见他们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知元能去宋敏儿家提亲,说不定等韩江景回来长安的时候,他们已经久成亲了呢。 等到时候看见了周知元,一定要叫他早早去宋家提亲。 第二百零四章 等到晚膳时候,一开门,泰安就满满当当了。 当真不愧是泰安,人气这样好。 晚膳的食材基本和中午时候一样,只是多了一味高汤,把那些原先的那一样酸辣粉换成了高汤汤底的面。 香味更醇厚了。 韩江景还添加了一道开水白菜作为她的收官之作,毕竟是招牌,有始有终嘛。 开始的时候,韩江景从不曾想过自己手艺这样受欢迎,在刚刚开门时候,根本没有人进入,韩江景一时间很受打击。 幸好有些客人无意中进来了此处,品尝了此处的吃食。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有越来越多的客人来她的店中用膳。 其实口味是很私人的东西,能受到大众喜爱就想是一场赌局,能得人喜爱是很片面的,若是不被人看好,只能被埋没。 一想到自己如今在厨艺上的成就,韩江景就觉得很高兴。 幸好自己还是成功了。 终归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幸得不负,生而为人,能有多少年做梦。 幸好韩江景不曾辜负这些年。 韩江景这一晚上,一直忙碌了很久。 那些客人一波又一波,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 韩江景虽然很是痛苦,但现在还是高兴的。 毕竟忙碌了一晚上,睡都睡不好,怎么可能不痛苦啊。 幸好第二天可以不用早起。 第二日,韩江景一觉睡到晌午,什么事情都不曾做。 其实她本来可以睡更久的,只是,宋敏儿和周知元晌午时候来敲门了。 “阿景?阿景?”宋敏儿敲门了许久韩江景都没有反应,还以为韩江景怎么了,很焦急喊道。 其实这时候韩江景还没睡醒,刚刚听到宋敏儿喊叫才睡眼惺忪起来了。 至于韩江景不开门,单纯只是因为自己要换衣服。 “来了来了。”韩江景换好衣服后,赶紧打开门。 “阿景阿景,中午我们出去地下城吃吧?我们请客。”宋敏儿一看见韩江景赶忙拉住。 韩江景才刚起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是茫然。 “怎么忽然打算请我吃饭了?”韩江景听说要出门,只得自己重新梳理了一个发髻。 原来韩江景就是随意挽出来的发型,要出门绝不能这样的。 宋敏儿趁着韩江景梳头的功夫开始和韩江景解释了。 原来韩江景睡觉的那一个早上,李罗安干了一件大事。 李罗安带着周知元回到宫中,找了他的大哥,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提亲。 打算请他下旨赐婚。 不过李罗安没想到的是他大哥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赐婚,刚一提此事之后就下了圣旨。 宋太医接旨的很爽快,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那周参政答应的也这么爽快,一听就答应了此事。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对周知元的愧疚 在得知周知元所做的事情之后,周大人才知道自己那样冷漠对待周知元,居然给他造成了那样严重的童年阴影,导致他现在成为了这样的人。 幸好他去了白鹿书院读书,遇上了那些孩子,改变了他,不然若是他一辈子都是那样过着,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周大人知道,不论自己现在怎样补偿都不能弥补他儿时的痛苦,只是他想着自己能够回到此处,替他寻一门好姻缘,至少日后的日子,能叫他过得好一些。 韩江景没想到李罗安办事这样快,一眨眼间,眼前的两人就有婚约了。 原来是自己和李罗安有婚约,周知元宋敏儿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是他们两人有婚约,自己和李罗安名不正言不顺。 怎么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不过宋敏儿还带回来了另一个消息。 “听说韩大人和太上皇也重新交换了你们生辰,重新定亲了。” 韩江景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你快些梳头,我们一会就去用午膳了。”宋敏儿见韩江景磨磨蹭蹭的,赶忙催促她道。 韩江景加快了速度,只是在出门前,又拿了一个小册子。 “我们先去罗希前辈那儿看一眼,我有东西要给她。”韩江景挥挥手上的小册子。 不过宋敏儿打消了韩江景这个念头。 “她现在不敢见你,说是瞒了你这么久,没脸见你。” 罗希前辈昨日听说韩江景的事情后,便开始担惊受怕,怕韩江景责怪她。 为了不被韩江景责怪,她思前想后找了很多法子,但发觉最有效的还是躲着,所以特意找了宋敏儿告诉她这些,让她转告韩江景这几天自己有事要出远门。 只是宋敏儿知道这些话实在是太假了,就算这样告诉了韩江景也是不合理的。 宋敏儿干脆说实话了。 韩江景长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去了,毕竟罗希老前辈一大把年纪了,所以就不要吓唬她了,还是让宋敏儿转交吧。 宋敏儿接过韩江景那小册子,翻了翻,发现居然是本。 “菜谱?!”宋敏儿翻了几页,发现上面不但有文字,还有画的菜肴成品,看起来很诱人。 “对啊,前辈不是热衷于钻研厨艺吗,这是我之前写的菜谱,想来前辈会喜欢的。” “我太师姑肯定很喜欢的。”宋敏儿合上书页,顺手塞进了自己腰包了,”谢谢啦。“ ”谢什么,自家人。“韩江景笑了。 终于忙忙碌碌了这么久,韩江景到底是出门了。 现在要去到地下城已经很方便了,在赌坊的通道也被扩大,寻常百姓只要通过身份检查,都能进入的。 韩江景跟着宋敏儿还有李罗安进去之后才意识到,李罗安似乎不在。 “对了,李罗安,去哪儿了?”韩江景问道。 “四皇子?他说衙门里有些事情,叫我们先去,说自己在地下城等我们。”周知元回答道,“看现在时辰,估计他早就到了。” 韩江景有些不好意思了,若不是她梳头梳了这么久,现在应该已经吃上了。 现在的地下城,对比原先,物价已经很低了。 不过还是比长安城要稍稍贵一些的,毕竟这些东西的水平还是很高的。 第二百零五章 来到了地下城后,韩江景和宋敏儿周知元两人终于可以自由在地下城闲逛了。 地下城的人相较原先多了许多,大约是开放之后,大家都自由出入,百姓对这儿好奇,都爱这儿玩一趟。 今日能好好的玩一趟,总要在这儿多玩一玩,看看这儿还有多少地方她们没来过的。 现在在长安市集上都能买到地下城的图纸了,很多人都会在来到地下城之前,在市集中买一份地下城的地图,这样就算在城中乱逛也不会迷路了。 然而韩江景睡了一上午,刚起来就被拉过来了,自然是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能用的。 宋敏儿却没有忘记此事,早就准备好了,听说她还找了熟悉地下城的常客打听了哪一家的食肆最好吃,哪一家的舞乐最好听,哪一家的茶楼茶水最香醇。 一趟打听下来,得到的结果却都不一样,有人说这家最好吃,有人说那家最美味,都是个人口味,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说清楚的。 宋敏儿不死心,决定把这几家都吃一遍,等着自己把这几家排列出一个长短。 第一家是个烧烤铺子,据说里面的烤五花肉还有石锅拌饭以及水饺都很好吃。 李罗安已经等在这儿很久了。 宋敏儿准备带着她们多吃几家的,所以每一样菜都只是点了一点点,足够尝味道就行了。 烤五花肉肥瘦相间,烤出来的油脂十分丰富,口感酥脆,香味四溢。 石锅拌饭中夹杂着肉碎青菜鸡蛋还有菌菇一类,虽然重油但并不油腻,不过宋敏儿吃着觉得有些咸了,韩江景口味更加清淡,还是觉得太咸了。 水饺味道还是不错,里面的馅料是韭菜粉丝肉末,味道很好,似乎还添加的五香胡椒粉,这韩江景还没有尝试过添加在饺子中,现在尝一尝还是不错的,可以试一试。 这几样尝试完了,几人都在自己心中给这些美食打了分数。 果不其然,那烤五花肉的分数是最高的。 但是吃多了还会有些腻了。 现在去吃第二家。 第二家,是个鸭血粉丝店。 那鸭血粉丝汤的汤底很是美味,一口下去满满当当都是浓郁的香味。 不过似乎调味料加的太多,掩盖住了本来的肉香味。 鸭血倒是口感滑嫩,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里面还有炸的豆干,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满满都是鲜美的汤,还有油香豆香,松软可口。 不过里面的鸭血多少有些腥气,若是受不了这味道的,估计会很讨厌的。 但据说这家鸭血粉丝汤可以不加鸭血。 不过韩江景四人都是吃鸭血的,所以也没怎么挑剔,而且就算有些味道也觉得没什么。 吃完了这一道菜,宋敏儿又带了韩江景几人吃了好多家。 第三家,是个吃古董羹的地方,但是和韩江景平日里做的古董羹不一样。 这一家店的古董羹里,是用鱼肉烹制的,味道清澈,似乎还加了柠檬片,不但中和了酸味还添加了更多的酸甜口味。 以鱼汤做汤底,只是吃的时候会有炭火在底下烹制,不像寻常的鱼片,还有更好的嫩滑口感。 寻常的古董羹,都是只有汤底,再把那些食物放进去煮熟。 这里的古董羹,里面的东西都是满满当当的,不用把东西放进去煮,直接就能吃,不用再添东西进去。 看来果然是好吃的。 只是,这锅未免也太大了吧,里面有一条整整六斤的鱼。 估计要把这一锅吃完了,他们下面的东西都没机会吃了。 但宋敏儿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食盒,把这一锅底里所有东西都放进去了。 “带回去给爹娘吃。”宋敏儿如是解释了自己带过来的四个巨大食盒,并且叫她们一人拿着一个。 第四家,看起来就比较寻常了,是家很小的店。 那是一家,做炸串店。 炸鸡一口下去,鲜嫩无比,都是汁水,外皮酥脆可口,里面还有浓郁的奶香,蘸酱种类繁多。 有香辣甜辣酸辣,都是好吃的。 只是似乎不大符合韩江景的口味。 这儿的酱料都是带着甜味,韩江景不喜欢这样又辣又甜的味道,也不喜欢咸味中混合着那样浓烈的甜味,这样的味道很不和谐。 但是这儿的东西,宋敏儿就很喜欢,她又买了许多的炸鸡,想要带回去给爹娘一块儿吃。 不过除了炸鸡,还有很多炸蘑菇炸素鸡炸年糕,都很好吃,而且炸蘑菇炸素鸡炸年糕所用的酱料和一开始吃的炸鸡的不同。 那是个独特的酱料,形容不出来的美味,味道刚刚好,不甜不咸。 等到这些东西都处理好了,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都没吃到。 譬如这儿炸排骨,韩江景实在是吃不下了。 等用完了午膳,韩江景四人还是不愿意走。 这儿的舞乐坊歌舞表演水平比长安城好上一些,梨园戏班子也极好。 而且韩江景还有个老朋友要去看望。 吃完饭,当然要去玩乐一番,消消食。 这儿还有不少的好玩的。 首当其冲的自然要去梨园,看一看东方姑娘的。 只是过来的时候,似乎没闻见那熟悉的柑橘香气,取而代之的,是只有寻常的檀香味道。 只时候,梨园才刚刚开门,似乎还没有开场的戏班子。 一进去院子里,韩江景四人就被一小厮请去了内室。 “东方姑娘?”韩江景一进去,就看见了东方木在梳妆。 “你们来了?快来,我给你们准备了谢礼。” 东方木拿来一个匣子,递给了宋敏儿和韩江景两个女孩子。 她回过头的时候,韩江景发现了她脸上的伤疤现在都好全了,一点伤痕都没有,现在看起来好看极了。 “现在看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一点印子都没有,看来我太师姑的医术实在是不错。”宋敏儿伸手想要摸摸看东方木的脸,看看有没有疤痕。 东方木也不躲避,很干脆的把脸上的妆面都洗干净了。 只能看见一点点的小印子。 第二百零六章 只是那印子都很浅了,只要随意敷上一层鸭蛋粉就看不出来有什么任何痕迹了。 “怎得还有一些?等下次过来时候,我去问问我太师姑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帮你去掉这些印子。”宋敏儿看着东方木脸上的疤痕,有些小失望。 东方木看出来宋敏儿有些失望,赶忙安慰道:“这已经很淡了,我唱戏时候画上那么重的油彩,根本就一点点都看不见的,就算是平日素面朝天时候,只要不像你这样近看,应该都看不出来的。” 虽然东方木说得有道理,但是宋敏儿还是有些不开心,毕竟是个医师,看见自己的病人没有好全实在很伤心, “别想了,现在,打开匣子,里面都是我送给你和韩姑娘的礼物。”东方木拿出来的两个匣子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光是这匣子估计都要好几十两。 只是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 打开后,里面都是满满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 李罗安和周知元表示很不能理解这些礼物有什么意思,只能看不能吃,而且这些首饰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知道要这些个有什么用。 但现在宋敏儿和韩江景都已经星星眼了。 “东方姐姐,这些,都送给我们?”宋敏儿抱着这小匣子,高兴极了。 “对啊,反正我还有那么多,也用不完的。”东方木走到自己的一排箱子之前,随手掀开了几个。 里面全都是些首饰玉器,还有绫罗绸缎,甚至还有一箱子是单独的香粉。 果然,女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胭脂的颜色好独特,似乎是梅花的紫红色,涂上脸会好看吗?”韩江景拿起来一个小小胭脂盒子,捻起来一些在手背上涂了涂。 “这个?”东方木接过韩江景手上的胭脂膏子,“这是我在地下城时候买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会不好看,但是涂上脸后就会显得皮肤白皙好看。你坐下,我来给你涂一些。” 说话间,韩江景就被东方木拉着坐下来了,开始在脸上施粉了。 韩江景是睡醒起来就过来的,脸上什么都没涂。 不过若是要上胭脂,还得先上一层鸭蛋粉,不然铺开颜色不均匀。 “这鸭蛋粉好香啊,而且好细,颜色也恰好的,不会显得太白或是太灰。”宋敏儿兴高采烈的过来帮忙给韩江景上妆。 果然女孩子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 李罗安和周知元就这样无聊的在此处呆着,看着韩江景和宋敏儿这样兴高采烈,还不好意思说。 “这个紫色胭脂当真会显得皮肤通透雪白,当真好看。” 宋敏儿看韩江景上完了那紫色胭脂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夸赞道。 韩江景拿出铜镜,仔细观察了自己的面容,果然现在看起来气色极好,白里透红,比原先的惨白看上去好多了。 “果然好看。” 东方木拿起那对银质的耳环,递给韩江景,示意叫韩江景带上。 “这种桃花花样长流苏的耳环最合适搭配这种紫色胭脂了。” 韩江景接过耳饰带上了,果然看起来极好看。 “果然还是东方姐姐的审美好。”宋敏儿夸赞道。 看她们的样子似乎还要接着尝试这些首饰衣物,李罗安和周知元看起来已经无聊到半死了。 “那个,现在这儿似乎已经开始唱戏了,要不然我们去看一看?”李罗安提议道。 东方木这才想起来了。 “对了,我一会儿还要上台,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东方木问道。 “好啊好啊。” 韩江景和宋敏儿都答应了。 幸好韩江景和宋敏儿都答应了,不然李罗安和周知元还要继续在这儿呆着,无所事事。 “还有半刻钟就要上台了,我叫那些小厮把前排的位置留下给你们。”东方木坐下来,在镜子前继续梳妆了。 唱戏的油彩可是很浓重的,若是现在不开始画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台。 若是耽搁了上台那可是大事。 宋敏儿和韩江景几人果断跑出了东方木的梳妆室,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休息,顺便好好梳妆。 今日来,东方木和从前一比,变化当真很大。 从前的东方木,端庄大方,沉默寡言,虽然看起来自信从容,但骨子里还是会因自己脸上的伤疤自卑,所以才会选择用幻香来遮掩自己。 现在很明显不一样了,似乎是换了一个人。 现在的东方木,活泼开朗,似乎比从前更像是小孩子了。 而且现在她屋子里,已经开始有镜子了。 据说在从前东方木的屋子里,是不允许出现镜子的。 看来现在的东方木,果然是改变很大了。 韩江景一面感叹着东方木的变化,一面心中不安。 这时候东方木应该不知道她的小徒弟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知道,估计也会唏嘘不已吧。 但终归她还是过得好了很多的。 听说还和从前一直喜欢她的那位公子定婚了,光是想想就是个好结果呢。 等到他们一圈逛完了,就找到了前排的坐着。 只是稍稍等了一会儿,这儿就开始表演了。 东方木的唱腔身段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妙,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比原先那样悲伤的,现在还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看来她现在过得不错。 韩江景和宋敏儿几人在这儿听了一会儿,便先行离开了。 毕竟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一直听着,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离开。 他们还没有逛够这儿的地下城呢,马上就要离开了长安城,现在再不转一转,以后就没机会了。 毕竟看着地图,韩江景几人来了好几次,只转了不到十分之一。 这儿还有很多其他的地方。 这儿还有百花园,荷塘,绸缎庄,汤池,甚至还有农田和住户。 其实韩江景不大能理解这儿会有百姓这些事情。这儿的百姓常年不见天日,身体会出问题的。 “他们这儿的,大多都是一些从其他国移居来的,没有户籍,没地方居住,所以只能在这儿居住。” 第二百零七章 这些住在地下城的百姓,现在都在官府的带领下办理了户籍,获得了在长安置办住宅的机会。 在这一处闲逛了这么久了,韩江景和宋敏儿几人一块儿上来了长安城。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 “阿景,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李罗安小声在韩江景耳边说道。 “好啊。”韩江景答应的爽快极了,“我们喊敏儿和周大哥一块儿好不好?” 韩江景小声的提议道。 “不要,就我们两个。”李罗安扭过头,有些别扭的小声道。 “为什么啊?”韩江景问道。 “我们好久都没有单独在一起了,才不要跟其他人一块儿。”李罗安贴着韩江景耳朵说话。 “好好好,就我们两个。”韩江景安抚李罗安道。 韩江景很久都没有见李罗安这样可爱的撒娇了,一时间有些心软。 “那我们现在就和他们告别。走吧!”李罗安拉着韩江景,和宋敏儿还有周知元告别,回去逛夜市了。 已是万家灯火时,华灯初上,长安城夜间十分热闹,人头攒动,长安城几乎所有街道都是满满的人,此时新皇登基,外面热闹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有小贩的商铺摊贩上都挂满了红色灯笼,照的整个街道灯火通明,看起来实在是美妙极了。 春日晚上,天气温暖了许多,那些长安百姓也都喜欢晚上在长安城逛夜市。 李罗安带着韩江景逛了好多家店。 除了那些蒸糕点心烤串一类吃食之外,还有梨汤蜜糖之类的小点心。除了这几样吃食之外,还有很多的其他有趣的。 譬如韩江景喜欢的那些小玩意。 面人儿,画糖,面具,香囊,剪纸,甚至还有卖小兔子小鸟,拿来饲养逗趣儿的。 韩江景最喜欢孙猴子的面人,还喜欢画糖。 只是现在是平常的晚上,那些摆摊儿的还不够多。 若是过几日庆典的时候,还会有瓦子里的人出来演皮影戏和耍傀儡,甚至还有舞狮舞龙的,热闹非凡。 听说这次还有耍猴的,胸口碎大石的,蒙眼扎飞镖的,听起来就很是热闹。 今日来的不巧,这些什么都没有,只是人多了一些,大多是出来散步看星星的,当真要算做买卖的,其实人还不是很多。 大部分摊贩现在都不怎样出来了,都卯足了劲儿想要等着过几日的庆祝大典呢。 韩江景和李罗安还准备去看一看原先两人一起吃的那家馄饨铺子,结果过去时候,只见一个摊子,那位都没开门来着。 韩江景有些失望。 今日连瓦子都不营业了。 本来还想着要跟李罗安再一块吃一次那家馄饨店,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想想还有些遗憾。 马上要离开长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这儿。 至少,韩江景所在的最后一家,是她最喜欢的藕粉店,还是开着的。 幸好这儿还有桂花藕粉可以吃,这边儿的藕粉比其他地方都好吃很多,从前韩江景小时候,常常偷偷和唐柔来吃这里的藕粉。 现在韩江景想起来唐柔的时候,已经很冷静了。 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早就过了奈何桥,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那位对她一往情深的男子,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同喝了孟婆汤。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希望现在阿柔已经还清了自己的罪孽,重新转世为人了。 不论过去是怎么样,现在最终都是解决了。 未来一定一定,都是最好的了。 吃完藕粉,天色不早了,韩江景准备回去家中了。 “李罗安,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韩府了,若是你这几日要寻我,直接来韩府就好。”韩江景告别了李罗安,打算回府上了。 只是李罗安的意思,似乎不大是要让她现在就走的。 “阿景,你稍微等一等再回去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罗安说的神秘。 韩江景好奇心重得很,见不得别人这样神神秘秘,纯粹吊胃口的,所以果断就答应了李罗安。 “去是可以,但是得快一些,不然若是太晚回到家中,估计会没有人替我开门了。” 毕竟她家是没有要叫下人守门的规矩,若是她回去晚了肯定会进不去的。 “放心放心,保证很快的。” 李罗安拉过韩江景的手,带她去了长安城一个不大繁华的地方,不过那儿有个小桥,很好看的,若是在白日,会有很多百姓去那儿看花看水,很是美妙。 不过一到晚上,基本就没什么人了,毕竟晚上一片乌黑,能看见什么。 韩江景实在是想不出来李罗安为何要带着她来这个地方。 “喂,李罗安,你大晚上带着我来这儿做什么,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韩江景在这儿转了转,发现什么都没有。 “阿景不要着急。”李罗安跟在韩江景身后,朝着远处比了一个手势。 “闭上眼睛,心中默默数。”李罗安用双手捂住了韩江景的眼睛。 “你不要碰我脸啊,我脸上的脂粉都要被你蹭掉了。” “现在开始,安静一些。闭上眼睛,也闭上嘴。”李罗安从背后圈住了韩江景,“倒数,三,二,一。” 李罗安松开手那一瞬间,韩江景听见了什么划过天空的划拉声,只间隔了一会儿,便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韩江景一睁开眼,抬头望天,忽而看见如漫天繁星一般的火星,绚烂繁华,如此美妙,浪漫极了。 “火树银花?!” “怎么样?喜欢吗?”李罗安看着韩江景的眼神,就像个求夸奖的小孩子。 火树银花在天上点燃开,就像满天盛放的花朵,点亮了整个夜空,就连繁星似乎也不像是从前那般耀眼,全都被这夺目的火树银花抢去了光芒。 韩江景已经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这火树银花的美妙,只觉得高兴极了。 “你从哪里寻来的火树银花?这东西很难得的。” 韩江景星星眼看着李罗安,让李罗安觉得很受用。 第二百零八章 “是秘密。”李罗安揽着韩江景,还在卖乖。 “还给我卖乖?”韩江景捏了一下李罗安的脸颊,故意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好好好,我说,我说。”李罗安顺着把韩江景的手,牵入自己手中,“这是,我偷偷从宫中拿出来的,这可是我父皇,啊不,我爹准备好拿来哄我娘的。” “那你就这么拿出来了,不怕被皇上,啊不,你爹,知道啊?万一他哄不好你娘怎么办?” “我爹,多大手笔啊,他怎么可能会只寻来这一点,我不过是偷偷拿出来一点点哄你开心罢了。” “你偷偷从你爹那儿拿来的,还敢告诉我?”韩江景作势要打李罗安。 “明明就是你问的,现在还要打我,真是太过分了。” 李罗安嘴上说着韩江景过分,却伸手把韩江景整个揽入怀中。 韩江景下意识想要推开。 “在大街上呢,这么多人。” “现在你爹娘都答应你嫁给我了,别想抵赖。”李罗安抱着韩江景,就是不撒手。 “那是我爹娘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韩江景别过脑袋。 虽说韩江景嘴上说着什么,但是实际上也没有继续推脱了,现在还是那样的笑着。 “那我不管,反正你爹娘答应了,你就是我的了。” “呸,我又不是什么货物,哪里就能这样换来换去?” 李罗安拉过韩江景,现在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不再似原先那样嬉皮笑脸了。 “那你要嫁给我吗?” 李罗安一脸憧憬看着韩江景。 韩江景忽然看李罗安这样认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 韩江景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话音刚落,韩江景忽觉自己脸颊上多了个软软凉凉的东西。 李罗安亲了一口韩江景。 韩江景脸红透了,转过脸去。 “我,我不知道。” 韩江景下意识还是想要逃跑。 结果在韩江景还未逃跑的时候,李罗安就把韩江景拉回来了。 “上次就被你跑了,这次可不能再叫你跑了。” 韩江景现在可没机会解释了。 她被李罗安堵上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韩江景有些懵了。 不过李罗安只是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就松开了。 “这是你上次欠的,现在要还给我了。” 韩江景石化在了原地。 有些突然,韩江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没想到李罗安会忽然亲她。 韩江景转过身,不在面对李罗安了。 气氛一瞬间很尴尬。 幸好这时,有人打破了这尴尬。 韩江景忽然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人。 “李罗安,你看,那是不是馄饨店的那位老板?”韩江景指着桥上一对牵着手的人影,对着李罗安说道。 李罗安顺着韩江景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韩江景说的那一对。 在月色下,朦朦胧胧能瞧见那两人的面容。 那姑娘看起来虽然不算是什么及其惊艳的美貌,但看起来也是好看的,小家碧玉的类型,温婉可人,对那人笑得温柔如水。 看来他们都有了好的归宿了。 长安是个好地方。总是有人在说故事的,总是有人在等着要和这些人告别。 若是有一日能回到从前,说不定就能遇上过去的自己。 韩江景和李罗安围绕着长安逛了一圈,算是告别了。 过几日,若是能再见到,一定要回来看看。 洗净铅华后,终归还是要落叶归根的。 掐指一算,原来还有两日就要离开长安了。 再过两日,就是个黄道吉日,正好是当今陛下亲自订下来的集会日子。 在这次集会过后,他们就要离开长安了。 此时,韩江城已经离开长安了。 而陈易安,此时不只在世间哪一个角落,还在悬壶济世。 翠坊的小姑娘们,可能还在那样痛苦又坚强的活着。 那些在白鹿书院读书的学子,还在想着要去读书取士,报效东国。 忘了说了,东国现在,新添了一条规矩。 是太上皇下的最后一道圣旨。 自从今年开始,科举选拔,不论性别,男女皆可入仕,平等对待。 这道圣旨收到了很多老顽固的官员反对。 不过这些,李升都不打算管了,日后不论有什么,都是李罗生的事情了。 若是他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趁早就不要当皇帝了,以后一定会遇上其他更难处理的事情的。 这个小事情,大约就算是对李罗生当皇帝的第一道考验了吧。 也算是,还了沈瑶夏鸢的一个心结。 终于女子也能入仕了。 只是那个第一个胆敢入仕途的女子,向来应该也会受到很多的排挤伤害。 但是,终于是有希望了。 希望日后东国的女子,也能那样潇洒肆意的活着,不必一生活在男子的庇护下,也能够独当一面。 虽然听起来很是难以实现,但是总归还有进度了。 若是有一日能实现,那东国女子,大约会好过很多。 现在所有东国的书院都开始招收女学生,想来不用多久,那些女学生就能撑起东国的半壁江山了。 想想就很开心了。 只是现在不知道有什么机会。 两日之后,东国的盛典开始了。 李罗安韩江景宋敏儿周知元四人一同去了。 好生热闹。 这时候,外出的百姓很多,基本上出门时候,只能看见那些人头攒动,根本瞧不见四周的小店和杂耍。 戏台子下面围得水泄不通,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唱戏的声音,可是却瞧不见人。 那唱戏声音也大多都被掩盖住了,只能依稀听见些咿呀声。 而那些杂耍戏班子的人更加多,耍猴的地方围得都是人,韩江景四人在哪一处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到有猴子。 就连猴子毛豆没看见,实在失望极了。 不过吃的还是有许多的。 果木桥羹,赤豆元宵,春饼,青团,馄饨,水饺,煎饺,油泼面,凉皮,羊肉泡馍,水盆羊肉,肉夹馍,葫芦鸡,葫芦头夹馍,甑糕,卤猪蹄,酸梅汤,小酥肉,牛肉面.... 第二百零九章 四人什么都没买,就光是吃,就吃了一路,撑了半死。 青团有肉馅菜馅,灵沙臛馅,还有桂花蜜馅料的,外皮软糯,口味清爽,叫人不由得多吃一些。 肉夹馍中夹的肉,肥瘦参半,一口下去,油香四溢,先是瘦肉的口感,然后是肥肉的油香,最后细细评味,还有及其干净的大馍的面香味。 水盆羊肉的汤底极其鲜美,光是喝就很美味了,更不用说里面那些煮的及其软烂的羊肉,虽然已经软趴趴的,几乎吃不出来什么筋骨了,但还是美味极了,肉香浓烈。 吃水盆羊肉要配的月牙饼,一口下去,慢慢都是茴香盐的香味,回味起来,混合着面粉独特香气,难以忘怀。 还有油泼面,又辣又香,口感劲道爽滑,上面撒的花生碎增添了香气与口感层次,让人食指大动, 在吃罢这些东西后,再来一杯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清爽解渴,又能解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韩江景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长安了,虽然吃得很撑了,但还是接着努力吃。 毕竟这些都是长安城最出名的美味,若是有一日她离开了长安,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 毕竟对韩江景来说,长安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牛肉泡馍,需先要把馍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再放入汤中浸泡,等到那些面疙瘩痘、吸收了汤底里的精华,只留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才是最好的。 馍吸收了汤中的油腻,吃起来清爽可口,等到吃完了里面的馍肉之后,那碗里剩下最后一口汤,一口下去,香浓美味回味无穷。 凉皮,口感爽滑,酸辣可口,又清凉解暑,很有嚼劲,里面的面筋和小面皮,丰富了口感,也增添了这一碗凉皮的饱腹感。 酸汤水饺也算是长安的一处特色了。 那水饺大约也就是寻常水饺,但是那酸汤的味道是很好的,且在长安开店的每一家酸汤味道都不定相同,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独特的风味。 有的偏向辣,有的更加酸,还有的就是那样的酸辣平衡的微妙香味。 还有甑糕,就是拿枣子枸杞桂圆一类的甜味食材放在糯米中一块儿煮,等糯米饭煮熟了之后捞出来,加上糖,切成小块儿,吃的时候可以沾上黄豆粉,或者什么都不加,味道都很好。 吃起来糯糯甜甜的,入口也十分香甜。 韩江景本来还想着要今日一天吃完自己记忆中长安的所有点心,现在回想起来,原来是自己高估自己食量了。 怎么可能一天就吃完长安点心,长安美食数不胜数,就算给她一周,一月,一年,她都不一定能吃得完。 所以怎能舍得离开长安啊? 韩江景吃东西的时候,还留下来不少的不舍情绪。 只是,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不能一直都留在不好的情绪了,其他地方,也会有长安一样的美丽风光,一样美味的点心食物,一样温暖的风土人情。 出去看看吧,不要总是呆在一处。 若是日后玩腻了,还要记得回来长安,再重新把泰安开张,就这样平平凡凡过一生。 其实原先韩江景还是想要参加科举,入朝报国。 可是现在回过头想,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若当真入朝为官,怕也是个糊涂官。 倒不如发扬发扬自己的手艺,当一名合适的厨子,也比在朝中耽误百姓来得强。 东国这么大,总会有合适的人才的。 譬如那位石崇生公子,虽然家中因为时家缘故受到牵连大不如前,但是现在还是那样的。 从前韩江景觉得那人就是个不学无术,沉迷赌博的坏人,现在回想起来,这人有善心,学识渊博,又愿意做实事,是个为官的好材料。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 如今看来,这些人总归会找到他们存在的价值,为自己的理想尽一份力。 而韩江景,想要无拘无束,浪迹江湖,逞凶除恶,保家卫国。 终有一天,她会实现理想的。 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一直在陪伴她。 东国的桃花开了,西湖的风光很美,要出去看看了。 这是的盛典举办的很成功,那些百姓也玩得高兴,热闹非凡。 只是庆典结束后,韩江景一家,还有李罗安一家,都背上了行囊,离开了长安。 长安不常下雨的,只是在韩江景离开的那一日,还是下雨了。 “阿景,明年的五月初三是好日子,我和周大哥那一日成亲,不论你有什么理由,那一日一定一定要回来长安,亲手给我送贺礼的,你不要忘了。” 韩江景离开那一日,宋敏儿还是哭了。 虽然只认识了一年不到,但两人已经成了很是亲密的朋友,一想到韩江景要离开,宋敏儿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虽平日看起来聪明坚强的,但到底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韩江景又何尝不是。 “好了,不要哭了。古诗写的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等离开了长安,记得要常常写信回来。”周知元一边安慰宋敏儿,一边说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韩江景从包裹中取出来一把伞,送给了宋敏儿。 “我记得上次下雪的时候,答应过你要教你做伞的,只是现在可能没机会了,所以就准备了一把伞要送给你,你可要记得打,不要放在家里落灰尘,不然等到我明年回来时候检查,要发现有灰尘,一定拿你是问。” 韩江景故作俏皮的警告宋敏儿,实际却早已泪满眶。 其实来送别几人的,不知是宋敏儿和周知元两人。 周知元的父亲也来了。 不过他不是来送别韩江景李罗安的,他是来送别他们爹娘的。 毕竟是多年同窗,一时间分离,也是有些伤感。 但毕竟也是年长了,也不像是宋敏儿韩江景那样哭哭啼啼,只是相互道了珍重,分道扬镳了。 不知道会到长安的时候,会不会看见周大人抱孙子了。 真好啊。 第二百一十章 (番外一) 在于沈瑶相遇的时候,韩肖还是个白鹿书院的小学子。 第一次瞧见了沈瑶时候,惊为天人。 那时候,沈寒穿了一条淡粉色衣裙,笑靥如画,站在白鹿书院门口,和白先生据理力争,想要进入白鹿书院。 “为何女子便不能读书?女子说到底和男子有什么区别,凭什么男子可以读书,我却不能?” 白鹿书院的白老前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毕竟沈瑶不是第一个过来这样义正严辞说此事的。 夏鸢才是第一个过来,用她不怎样流利的东国话告诉白老先生自己要读书。 这个小姑娘现在已经被白老先生骗去编写万国册了,不知道眼前这位要怎样说。 白老先生想了半天,决定叫眼前这位去跟那个小姑娘一起,顺便交流武学。 没想到这儿的小姑娘答应的这么快。 韩肖知道此事之后,伤心了很久,每天上完课都去找李升哭诉。 好不容易见到一位一见倾心的小姑娘,居然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太难过了。 韩肖失落了好久,以为就会这样错过了。 一年过去了,韩肖都快要忘记了这位从前叫他念念不忘的女孩子,就在快要彻底忘记她之前,她又忽然出现了。 而且她还成为了自己的同窗。 韩肖终于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她叫沈瑶,是长安人,家中父亲原先是太医,后来因为不愿受拘束,决定离开朝野,自由自在。 沈瑶也是个不服输的个性,所以也才会偏是要在这一处读书。 韩肖不知道应当如何向沈瑶表达爱意,所以只得每次上课时候,偏要坐在沈瑶后面。 结果明明都做在后面了,还死活不敢同她说话,就一直那样默默跟着。 李升看不下去,想办法给韩肖支招。 李升为了韩肖,多方打听了这位沈姑娘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儿,喜欢什么诗书。 不得不说,李升真是个非常优异的朋友,在还不认识沈瑶时候,就开始接近了夏鸢,想要从她的口中套出来一些有关沈瑶的消息。 结果一来二去,沈瑶和韩肖没有什么进展,李升却是和夏鸢在一起了,想想就有些诡异。 不过幸亏夏鸢和李升在一起了,要不然韩肖这辈子都追不到沈瑶了。 得亏沈瑶对韩肖还是有些意思的。 在夏鸢指导下,韩肖开始给沈瑶做饭。 不得不说,韩肖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而且做出来的菜式都是专门为了符合沈瑶口味。 只是,韩肖不知道,沈瑶还有些喜欢他。 而且也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候。 那时候夏鸢还吐槽过沈瑶的审美,毕竟她不觉得这位韩肖有什么好看的,看起来呆呆的,总是望着沈瑶傻笑。 沈瑶还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笑着,还偏要给夏鸢洗脑说什么,他阳光温暖,好看聪慧,武考每次都是第一名。 饶是沈瑶这样学遍了天下武学的,都打不过韩肖。 只是这小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大灵光,明明喜欢都快要蔓延出来了,还是死活不愿意说出来。 看来还是需要点拨一下呀。 于是乎,夏鸢就去支招了。 听说韩肖厨艺很好,夏鸢就故意说沈瑶喜欢吃,叫韩肖依靠厨艺博得沈瑶欢心。 韩肖一直在想法设法给沈瑶做各式各样的美味,还总是想着要博取沈瑶欢心,只是似乎不大奏效。 沈瑶还是那样疏远自己。 速度也太慢了吧,毕竟就连李升也追到夏鸢了,自己和沈瑶还是那样不远不近,不像是瑶在一起,更不像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似乎是处于一种,微妙的暧昧期。 还不是那种让人觉得很美好的暧昧期,而是一种令人尴尬的时期。 韩肖不知道沈瑶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不敢表明心迹。 而沈瑶虽然知道韩肖喜欢自己,但韩肖就是死活不告白,沈瑶慢慢也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实在叫人头痛。 这种情况,李升和夏鸢也不好插手,只能叫她们两人自己受苦。 明明都两情相悦,还要莫名受苦,实在叫人不能理解。 终于有一日,沈瑶受不了韩肖那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了。 白鹿书院这时候已经有很多女学生了,而其中有个姑娘,潇洒肆意的很,刚一来就和韩肖直接表态说喜欢了。 “韩肖,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还是喜欢你。”那姑娘干脆利落,直接把韩肖拉到了白鹿书院的水池边,表明了自己心迹。 韩肖一时间愣住了。 等稍稍思索一会儿后,韩肖才开始解释。 “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不就是沈瑶吗?可是你们这么久了都不在一起,说明你们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矛盾,若是你们不合适,为何我不能试一试?” 那个名叫周雨的小姑娘如是说道。 “我,还是不想放弃。”韩肖此时说话都没了底气。 那小姑娘说得没错,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喜欢上自己,那就说明自己没有机会了,趁早放手才是好。 可他就是舍不得沈瑶,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我并不是想劝你放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论什么结果。至少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了,若是你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若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周雨这时候干脆利落的话,一下刺激了韩肖。 对啊,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说? 若是说了,就算沈瑶不喜欢自己也是没关系的,他们还是朋友。 韩肖伸出双手按住周雨的肩膀摇了摇:“多谢周同学点醒了我,我现在就去和她表白。” 周雨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明明不是自己来表明心迹的吗? 怎么现在换成他要去表明心迹了,还不是和自己? 难不成自己的话给了他表白的动力?可明明是自己喜欢他的,怎么忽然叫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周雨觉得难以置信。 第二百一十一章 (番外二) 其实,早在周雨把韩肖喊出去那时候,沈瑶就看见了,她一直在悄悄跟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周雨喜欢韩肖,把他单独叫去小池边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要同他告白罢了。 沈瑶不甘心。 明明这人是喜欢自己的,若是被其他人抢走了怎么办。 她还是跟上去了。 结果却看见韩肖扶住周雨的肩膀摇了摇。 沈瑶要气死了。 韩肖都没有和自己这样亲密过。 看来周雨是成功了。 沈瑶越想越气,一气之下,想要去劈石头。 毕竟是习武的,劈石头这种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沈瑶想到自己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就更加更加不高兴了。 她一不高兴,这一处的石头就都要遭殃了。 沈瑶跑去了白鹿书院的竹园里面捏石头。 地上都是她捏出来的石头碎片,就连鹅卵石都不放过。 本来沈瑶还想要去找夏鸢诉苦的,结果在路上遇见夏鸢和李升如胶似漆的,就没好意思打断。 而在韩肖那一边,他和周雨说罢之后,便跑去书院教室寻沈瑶了,只是沈瑶却不在。 一时间,韩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沈瑶,只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书院里面乱转。 非常巧合,他也遇上了李升和夏鸢两人。 李升夏鸢这时候还在闲聊,忽然看见韩肖走过来,还有些诧异。 “你们看见沈瑶没有?” 韩肖没管两人诧异的表情,问道。 夏鸢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看着韩肖。 “你刚才没有得罪小瑶儿?我看她气鼓鼓走了,喊她她也没反应,似乎是自动屏蔽了。我还以为是你得罪她了。” 韩肖听了夏鸢的话,露出来和她同款的困惑神情。 “她气鼓鼓的走了?” “对啊,看她的状态,大概是被气到了,看她气的程度,一定是被你气的。” 夏鸢说得过于真诚,现在韩肖害怕极了。 他果断就去竹林里找沈瑶了。 毕竟他还是很了解沈瑶的,只要她一生气就会跑去竹林里面捏石头。 等韩肖过去的时候,地下已经是一堆石头碎片了,看起来就是很叫人头痛。 沈瑶一定是很生气了。 只是韩肖不知道沈瑶为什么会生气。 但在沈瑶看见韩肖的那一瞬间,她朝着韩肖丢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 从理论上来说,韩肖应该要让那块石头砸到自己,最好还要受一点儿伤,这样比较会叫沈瑶心疼。 但是,韩肖习武多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下意识,伸手就把那石头打碎了。 后果可想而知。 沈瑶更生气了,气得一块接着一块石头的丢韩肖。 韩肖闪避的很快,一边躲一边问询。 “你怎么这么生气啊?” 沈瑶气得半死:“你还敢问?” 韩肖很是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来找我干什么?去找你家周姑娘啊!” 沈瑶一边丢石头,一边气鼓鼓解释道。 韩肖终于是明白了沈瑶生气的缘由。 大抵就是在过来时候,沈瑶看见了自己和周雨说话,所以才这样生气的。 韩肖虽然有些委屈,但心底到底是开心的。 这说明了沈瑶还是在意自己的,要是毫不关心,她还何必这样生气。 “我去找她干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呸,谁关心你喜欢谁啊?爱去哪儿去哪儿。”沈瑶把手头上石头都丢完了,现在也没石头可以丢了,转头就走,似乎是真的不想要和韩肖说话了。 韩肖跟上去,偏要把脸凑到沈瑶面前。 “你真的不关心我喜欢谁啊?” 沈瑶看都不看他一眼。 “完全不关心,一点儿都不关心,你不要打扰我在这儿散步,离得远一些,烦死了,不要跟着我!” “可是我就想要告诉你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喜欢谁也跟我没关系,离我远一点!”沈瑶是真的生气的,直接用轻功翻出了竹园。 韩肖跑了好久才跟上。 毕竟他轻功比起沈瑶的还是差一些,沈瑶学的可是最出名的。 “不不不,我喜欢谁跟你有关系的,关系可大了。”韩肖一脸认真。 沈瑶也不跑了,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韩肖:“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最好离我远一些,否则我就...” 沈瑶伸出手,在韩肖面前比划了一下,作势要打韩肖。 韩肖乖巧站着,躲都不躲。 “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什么事情。” “可是我就是想告诉你。” “你这人烦不烦?”沈瑶不想跟这人绕弯子,抬腿就走。 韩肖跟上去,铆足音量喊起来。 “可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沈瑶愣在原地。 虽然她是希望韩肖早一点告白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可是在气头上的,就算是他告白了,自己也不会消气的。 毕竟自己生气理由还是很充分的,还不是因为他。 要不是他和那个什么周雨亲近,自己怎么会看见,看见就算了,还想起来他这么久都不愿意表白,就更生气了。 “你喜欢我,我也生气。” 沈瑶站在原地,冲着韩肖喊回去。 “那你生气我还是喜欢你。” 韩肖回答实在有些直接,叫沈瑶无所适从。 沈瑶还是生气。 “那你就喜欢去吧,反正我是不会搭理你的。” 两人就是像小孩子一样争吵了一天,就连李升和夏鸢都看不下去了。 “你说她们这样会吵几天?” “大概可能,一天?” “我赌半时辰不到。” “赌什么?” “赌先生叫我们抄书的那十遍。” “成交。” 后来,赌半时辰的夏鸢成功没有抄书,而凄惨可怜的李升抄完了整整二十遍的《刺客列传》,并且为他后来拿文试第一,铺下了坚实的基础。 半时辰过后,两人终归于好,并且终于在一起了。 为此,韩肖非常高兴,为表祝贺,连续下了有半月的厨房,成功把沈瑶李升和夏鸢四人,喂的胖了一大圈,后来被两个姑娘严重抗议,这才作罢。 第二百一十二章 (番外三) 江南烟雨朦胧,最常下雨,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跟着父母一路来到了杭州。 杭州当真是个好好地方,怪不得世人会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赞叹。 西湖美景如画,苏堤白堤烟雨时节十分的美妙,韩肖沈瑶以及夏鸢李升都各自玩去了,只留下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自己在闲逛。 杭州城街道同长安不一样,杭州城看上去不如长安那样恢弘巍峨,金碧辉煌,但却比长安城更加柔和清秀。 杭州所有地方都是那样柔和,苏堤杨柳岸,翠绿鲜嫩,李罗安领着韩江景一路走着,撑着油纸伞,听了一路雨声。 杭州吃食也是极多的,口味也很不同,要更偏清淡和甜味。 长安的酸辣口味在这一处,很是不受欢迎。 杭州糕点精致甜美,且在水边,有很多的鱼虾类,韩江景非常喜欢。 但是这儿食肆做出来的鱼,都是偏甜味,有些腥味。 这成功引起了李罗安的反感。 韩江景好不容易改善了李罗安讨厌吃鱼的悲惨命运,结果才来了杭州几日,李罗安就又恢复了原先那样对鱼的厌恶。 实在是太头痛了。 李罗安才在杭州吃了一顿,就不行了,开始缠着韩江景给她做长安菜式。 韩江景反倒是觉得这处的菜式很合口味,尤其是西湖醋鱼,很合口味。 还有很多口味的美食,比如说虾肉鳝鱼肉都很美味,在长安可吃不到这样新鲜的食物。 可是李罗安不管怎样吃都吃不惯,韩江景只能在自己吃完之后继续帮忙给李罗安做饭。 想想就很悲伤。 李罗安也不大好意思这样麻烦韩江景,所以就直接自己做饭了。 不过对韩江景来说这儿最最有趣的不是美味,而是这处的风景。 这一处的风景实在是天下一绝,且烟雨绵绵,很适合和心上人散步的。 斜风细雨,白堤扶柳,杭州城玩乐也极多,最常见便是舞乐歌坊,杭州最是美秒,那些词人诗人,文人骚客最爱杭州,常为此处写词,凡是走上几步,都能听见商女歌声。 这儿的歌女的所唱的词句都是这儿的文人墨客所写,都是写的极好的。 在长安城时候,那些文人墨客都看不起这些替歌女写词的,而在杭州,从来没有这样的,都是将这儿当作诗好去处,从来都是不爱附庸风雅。 毕竟只要是作诗,在这一处都是不分高下的,而在长安还分作出诗地位的高下,而在杭州,只要是作诗,就不会分什么高下。 这倒是比原先在长安更加无拘无束一些。 在杭州时候,韩江景还结实了不少新的朋友。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朋友。 当然记得她们要回去长安时候,他们的朋友都要成亲了,自然要给她们带一些礼物的。 不知道敏儿会喜欢什么。 韩江景一直在长安住久了,现在看见这些杭州东西都觉得新奇的很,什么都很喜欢。 只是一想到要是给宋敏儿和周知元当作是新婚礼物,韩江景就又觉得都配不上了。 这儿都是有趣极了的小玩意,譬如什么发簪,绣面,扇面,竹蜻蜓,草席草鞋一类,都是长安没见过的样式。 这处流行的衣帽样式也不同,和长安城相比完全不同。 长安流行的都是些精致好看的绣花短袄,还有那些华贵的大氅长袄,曲裾深衣。 而在杭州,这些人的衣物就更是不一样,大多是一些看起来飘逸宽大,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的,颜色也清淡,远远看上去,宛若谪仙人。 从长安一路坐船下来杭州,花费了好些功夫,如今已经是百花盛开时节,今日最出挑,到了花朝节时分。 花朝节时候,杭州最热闹,还有个出名的灯会,就是在三月初三这一日,韩江景几人过来,正好赶上了。 晚上时候,李罗安韩江景两人约好了来到街上。 只时候,街上已经有了很多的人了,三三两两,有知己好友,有亲朋家人,有同窗学子,还有公子佳人。 此时已经开放女子入学有段时日了,韩江景在路上也看见了许多女学生一处。 一块饮酒作乐,一块儿吟诗作对,看起来肆意洒脱又自信满满,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唯唯诺诺。 真好啊。 读书使人明智,若常读书,便会明智自信,又乐观开朗。 杭州一处,温婉如水,夜晚更加绚烂多彩。 这儿的花灯就比长安要精妙多了。 走马灯妙趣横生,兔子灯可爱俏皮,桃花灯香气四溢,各有千秋。 “阿景,你想不想要这个灯笼?” 逛街时候,李罗安拿着一个又小又精致的梅花灯笼,那灯笼虽然很小,却又极其亮堂,很是好看。 韩江景接过那小梅花的灯笼,来回把玩了一番,点了点头。 “想要。” “那我给你买。” “好。” 韩江景拿着那小灯笼,接着往前走了。 只是这儿还是有许多其他东西,才没走了几步,李罗安就又停下来了。 “阿景阿景,这个香粉好好闻,要不要买一盒子?” 李罗安拿起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盒子,上面绘着青梅花样,还用小字写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闻起来是淡淡的茶香。 其实韩江景在长安时候是不爱用香粉的,一来是因为长安的香粉味道太过浓郁,韩江景鼻子又太灵了,实在受不了那冲鼻的香气。 二来,韩江景是个厨子,就算身上又香味,也会很快被油烟气盖住,两者混合起来,闻起来就很让人不舒服。 不过韩江景现在手上的香粉闻起来就很清淡雅致,很叫人喜欢。 是淡淡的茶香,让人觉得清新活力,又不会和饭菜香味冲突,这实在是太棒了。 “要,多买几盒!” 韩江景果断答应了。 在夜市里逛了一圈下来,李罗安已经提了满满当当的两大篮子,都是给韩江景买的,包括但不限于,衣裳首饰,胭脂香粉,灯笼糕点,面具面人,八宝粥炸糕,包子面点。 第二百一十三章 (番外四) 徽州亭台楼阁,笔墨纸砚都极其出名,且此处离杭州不算太远,从杭州离开之后,就回来了此处。这时候,几人都已经来到了此处。 徽州地处中国东部,位置靠中,实在是交通要地,商业繁华。 很少有这样有趣地方,李罗安喜欢徽州吃食。 徽州以徽商闻名,最出名的还是商品,除了那些出名的商品外,其余都是寻常的玩意,风景一类都没什么可玩的,韩江景和李罗安都觉得无趣,但李升夏鸢还有沈瑶韩肖这些老一辈都很喜欢。 字画笔墨,还有宣纸砚台,都是最最出名的,精致极了。 还有那些上好的茶叶,香气四溢,且都是最新鲜的,口味极好,而在长安时,虽然有最新上贡的茶叶,但毕竟路途遥远,一路上过来要花费好些时日,都有些发霉了。 而在徽州就不一样了,徽州有最新鲜的,基本都是才采下的,甘甜可口,回香悠扬,,实在是上上之选。 而徽州的糕点,远比不上杭州精致,但也是各有千秋。 这儿的糕点,韩江景最喜欢绿茶酥。 因为徽州的绿茶是最好的,所以绿茶酥也是最好的口味。 入口软而香甜,一开始是绿茶苦味,后来是绿茶醇厚的香味,回味无穷,几次吃下来,韩江景都喜欢极了。 李罗安口味就与韩江景不一样,李罗安最喜欢的是徽墨酥。 徽州墨出名,所以做出来的糕点也是挑选了出名的墨形态制造出来的,但是这墨色,都是用黑芝麻颜色染就,味道也是香醇。 看见这徽墨酥,韩江景都想要带一些回去长安,给韩江城吃的。 韩江城喜欢芝麻,从芝麻糊芝麻汤圆,再到那些美味的芝麻饼,韩江城都极其喜欢。 而韩江景就一点都不喜欢芝麻,跟韩江城完全不一样。 所以吃到了这徽墨酥,也觉得很是奇怪,韩江景一点也不爱吃。 若是不会坏掉,那韩江景一定会买上很多,都带给韩江城吃。 不知道韩江城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是耿耿于怀,想着那位她不曾过门的嫂子。 此时的韩江城,怕是不知道在世间哪一个角落,应当还是在闲逛,想要走遍江河湖海,想着要把自己看遍的风景说给沈寒听。 若是沈寒还活着,想来这时候已经和韩江城成亲了,大约此时,应该是和韩江城一同在东国的江河湖海玩耍游乐,一起共赏人间繁华了。 如此一想,韩江景不由得悲从中起。 罢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若是总是为了过去的事情放不下,那生活过得也太没意思了。 不如试着放下,等到其他时候,再放手。 幸好,韩江景还有几个好的朋友,还有个李罗安。 正在韩江景感叹时候,李罗安却在想尽办法要给韩江景做出来一样美味的烧饼。 在来到徽州之前,韩江景还没有见到了这样的精致的小烧饼。 这烧饼是梅干菜肉丝馅料的,外表酥脆,一口下去,又香又脆。 里面的肉馅大多是肥肉,油香四溢,又香又软,梅干菜吸油,吃起来也很美味。 韩江景喜欢这小烧饼,所以来的时候买了许多。 既然韩江景喜欢,李罗安就想办法想要做一样出来,这样韩江景回到长安时候也能吃到了。 其实这样烧饼不易坏的,要是当真想吃,还可以叫那人千里迢迢运过来。 算起来李罗安这样的家世背景,就算是想要什么都有机会拿回来的。 只是若千里运送回来,多少会受一些潮气,吃起来口感也没有那么酥脆了。 李罗安舍不得叫韩江景退而求其次,所以想要学着做。 若是他能做出来韩江景喜欢的,大概韩江景也会满意了吧。 而韩江景这时候,被母亲还有夏鸢姨带过来买布料了。 徽州布料种类繁多,很得她们喜欢,而且徽州商会往来密切,最常见的就是徽州的特色棉布,然后就是些透气的麻布,还有些丝绸,虽然也不错,但毕竟几人是从杭州过来的,杭州丝绸最出名,品相也好,比起徽州的强了不少。 但徽州的金石玉器比杭州的好些,在杭州买的首饰大多是一些珍珠类的,而在徽州买到的这些大多是一些看起来通透的翡翠,宝石一类。 只是玉石这些东西,在长安时候,看起来更通透的还有,毕竟玉石这些好运输的,给皇家的自然也是最好的。 韩江景不大能理解母亲和鸢姨对这些玉石执着的爱,她们说是不买,都买了有两大箩筐。 韩江景就一路这样帮忙提着。 她终归还是知道了母亲和鸢姨不管怎么说都要带着她来逛街的原因了,原来说到底她就是个帮忙提东西的。 只是韩江景不大能理解她们为何非要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帮忙拿东西,难道是她爹和李升不好用嘛? 韩江景虽然知道一些鸢姨和伯父的矛盾,但毕竟是耳听,不能眼见为实,所以一时间也不能判断这儿所有的东西。 人的善恶,哪里就是一句话能判断的? 只是,韩江景觉得,这李升伯父都能为了夏鸢姨放弃富贵荣华,放弃滔天权势,放弃他为之谋划许多年的皇位,这样,都能换不回鸢姨的真心,大约他的确是伤她太深了。 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和好。 这样的朝夕相处,总归能和好的吧? 韩江景是这样想的,大约是能和好的吧? 虽然说这位从前的皇帝陛下,现在的李升,在做皇帝的时候,曾娶了很多很多妻子,有许多的儿子女儿,也曾寻了许多许多和夏鸢一样容貌的提线木偶,一遍遍朝着她们诉说着自己对夏鸢的情思。 这样的丈夫,不论是怎样深情,终归会叫人心寒。 李罗安说过的,他从出生一直到读书,都不曾见过他的父皇,这足以说明了李升那一段时间有多么冷淡夏鸢。 只是,这些都过去了,大约在某一日后,夏鸢会原谅李升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番外五) 今日,算起来,韩江景和李罗安离开了长安快要有一年了。 宋敏儿一直在努力的跟罗希前辈学习医术,有时间的话,就顺便学一学着韩江景留给罗希前辈的食谱。 当然偶尔也不会忘记和周知元逛一逛街。 但这些事情还只是在她放假时候可以做一做的。 因为大部分时候,她都在白鹿书院读书。 自从开放了女子入学以及女子科举还有武举之后,白鹿书院又新鲜添加了一门武术课。 原先白鹿书院其实也是有武术课的,只是因为女子身体毕竟是比不上男子的,日夜读书已经是疲惫,何必要再添加一门武术课,白白劳累,所以这武术课,女子可以不参加。 但在开放女子武举后,白鹿书院女子的读书要求就跟男子要求一模一样了,也特意开放了女子武学课。 原先宋敏儿也是上过这课的,但是就学了个轻功就累的半死,死活都不愿意再学了。 结果现在,一句下来,又要开始上武学课了。 虽然此时的女子武学课对比了原先的武学课,要轻松容易了许多,但这一周四节课,宋敏儿本来就不发达的四肢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幸好太师姑的饺子馆就在此处,所以每次宋敏儿上完了女子武学课都要跑去寻罗希前辈,想叫她帮忙处理自己身上的跌打损伤。 所以后来,罗希前辈看见了宋敏儿都习惯了,一看见她就下意识想走,毕竟这些药估计也不便宜。 罗希前辈已经来到长安城许多年了,之所以胆敢不从医,不嫁人,只开一个小小饺子馆,不过就因为参加了陛下的暗卫,工资收入极其高,而且所做的事情也很少,虽然危险,但到底是容易。 但是,陛下暗卫已经消失了,也就意味着,罗希前辈现在是没收入了,只能依靠着着她这一间小小的饺子铺活着,若不是这间饺子铺,估计她现在已经没钱吃饭了。 她身上的钱财已经不多了,就剩几箱子了。 幸好宋敏儿还不知道,要不然估计她可能会把这些东西都搬空。 而且现在那位姓周的小子已经摸清楚宋敏儿上课的频率,也是和她一起过来。 不过罗希发现了,宋敏儿的身体看起来好了很多,比起原先那样弱不经风,现在都能动手打人了,看起来的确是不错了。 只是周知元并没有感受到宋敏儿有何进步,感觉到过招还是一样的,还是那样,没有任何进步。 宋敏儿一点儿都不想要学这个,但是不学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她觉得自己变化可大了,现在都能打得过她兄长了。 只是她兄长的参考值其实不算很大,毕竟就是个毫无基础的只会用药的书生,打过他,宋敏儿也不觉得有什么自豪的。 只是一想到,前几日韩江景写信回来了,说快要回来了。 其实韩江景和李罗安在外出旅游时候,一直都有写信回来,给宋敏儿讲一些有关那一处的美丽风景,还有风土人情。 听说韩江景还给自己带来了很多的礼物,只是总听阿景说那儿的东西多么多么好吃,自己吃不到还是有些遗憾。 这几日,算起来,好像,快要成亲了。 算起来,还有几月就要成亲了哎。 怎么阿景和李罗安还不回来。 其实宋敏儿一早就和周知元说好了,成亲之后,她还是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只是一想到之后要去到学院时候,两人相见会有些尴尬,就有点诡异。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等阿景回来,指望她给自己一些指导,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结果还没到一周,韩江景就回来了。 而且只有韩江景和李罗安回来了,她们爹娘都还在四处游玩。 韩江景一回来长安,就去了白鹿书院,找到了宋敏儿和周知元。 其实她给宋敏儿和周知元带来了好多礼物。 当然,她们也没有忘记给白老先生带礼物。 其实原先在徽州时候,她陪着母亲和夏鸢姨逛街时候,买了许多的东西,母亲和夏鸢姨知道她要回去,给她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什么笔墨纸砚,什么书画都准备了很多,给韩江景带来了整整一箱子,都是准备送给白老先生的。 韩江景现在一时间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带来了这么多东西,现在头痛。满满当当的三大箱子,全都是韩江景和李罗安两人背过来的,现在累的要死。 看到宋敏儿时候,韩江景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奇迹。 “敏儿敏儿,快来救救我!”韩江景拖着大箱小箱的东西走进了罗希前辈的饺子铺。 正是巧的,这时候,宋敏儿正巧在罗希前辈在饺子铺,看着韩江景和李罗安狼狈的过来,赶忙迎接上去了。 “阿景?回来啦?”宋敏儿见到韩江景回来还惊讶了一下,毕竟都已经很久没见韩江景了,她现在过来估计用了很久,估计都累的半死,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过来找自己了。 一见到韩江景,宋敏儿伸手抱住了她。 “我都想死你了,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我也想你,我在外面玩了好久,可好玩了,等我一会儿给你说。” “好好好,反正今天也没有课。”宋敏儿接过韩江景手头上的包裹,把她接近了医馆里。 只是周知元和李罗安相见都非常冷静。 “好久不见,终于回来了。”周知元接过李罗安手头上的包裹,帮忙拿进来了房子里。 “敏儿敏儿,这里面都是我给你的礼物,有好多的衣物呢,我都是挑了我觉得最好看的给你的。”韩江景拿了一个巨大的包裹递给宋敏儿,一边说一边打开,从里面掏出来好多的绫罗绸缎和衣物。 “这个是我在杭州买的,杭州丝绸最好,我买的这一样是叫齐腰襦裙,在长安城我都不曾见过几次。”韩江景说这,从包裹里面拿出来一个鹅黄齐腰裙,看起来飘逸好看,又自带仙气,正好是合适现在夏季穿的衣物。 第二百一十五章 (番外六) “这个,这是你去年才过去时候买的吧?”宋敏儿一脸高兴结果她手上的裙子,“没想到你刚过去就想着给我买东西了?真是谢谢你了!” 韩江景摇摇头,接着在那包裹里寻着其他什么东西:“哪里能忘了你,肯定都记着的。” 说罢,韩江景又从里面掏出来一条裙子,整体看上去,华贵又有些异域风情,但定睛一看,似乎还是东国服饰样式。 是条红裙,看起来华美又精致,上面还点缀着各式各样的小珠子,奢华极了。 “这是我在苏州游玩时候买来的,是不是很好看?”韩江景拎着那裙子,好让宋敏儿欣赏。 宋敏儿刚刚才把那条鹅黄色裙子叠起来,现在又看上了这一件。 “这条实在是好看极了,只是摸起来有些厚实,可惜我这两日不能穿着了。” 宋敏儿喜欢这一件,只是想到这几日没法子穿,心中还有些小失落。 “这你自然不用担心,我还买了其他的衣裳,足够你这个夏季穿了。” 说话间,韩江景又拿出来一件端庄好看,却又不显得人老气的马面裙,颜色虽然是深的,但是穿在那颜色清丽的长袄瞎下,倒是活泼又不失端庄,显得大气好看。 只是这一件比原先韩江景拿出来的那条还要厚重,明显是冬日穿的。 这件,韩江景不太记起来了,大概是在长安附近买的,大约是咸阳? 不过韩江景在长安城不常见到,所以也买来了。 “等等,接下来的都是夏装了。” 韩江景想起来了,她夏季时候,去了徽州金陵,跟着母亲鸢姨闲逛时候,买了好多衣裳,有的好看,但韩江景觉得不合适自己的,全都买了带给宋敏儿了。 其实在长安以外的地方,卖成衣的越来越多了。 从前都是买布料,再去找裁缝制作,一来二去,做一件新衣裳,还要花费好几日功夫。 而今却是不同了,想要一件衣裳,只要告诉了尺寸,试一试,就能买到了。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到合适自己的衣裳,所以现在的卖布料的商人以及裁缝,都还算受欢迎。 宋敏儿见韩江景又拿出来一大包,一打开,里面都是给她的衣物。 “阿景,你到底给我买了多少啊?” 宋敏儿翻着里面的东西,又高兴又震惊:“你千里迢迢回来给我带这么些东西,这得多麻烦呀?你自己的东西呢?” 韩江景笑了:“我自己的东西,我全部都放在泰安了,我这次回来,估计会在长安住很久,等到下次再有什么心血来潮的时候,再出去逛吧。” “那,韩大人韩夫人,还有陛下鸢妃娘娘,他们都不回来啦?”宋敏儿压低声音问道。 韩江景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好像听他们的意思是,大概过几日回来,只是我现在不大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啊?那你和李罗安大哥成亲他们都不来啊?”宋敏儿一下没控制住她的音量,估计这一嗓子,整个饺子馆中所有人都听见了。 韩江景捂住了宋敏儿嘴。 “你小声一些!”韩江景用气音说到,“我前几日才和李罗安达成共识,不着急成亲,结果你现在一嗓子,他肯定听见了,又要劝我成亲了。” 宋敏儿一脸茫然无措:“嗯?成亲不好吗?” “我若跟他成亲了,不就是要一辈子把自己藏在深闺里了,那日后我若还想要考科举什么的,,岂不是要被他拦着了?” “你和他说好就是了。还有一月余我就和周大哥成亲了,我们都说好了,他不会拦着我入仕的,只要我喜欢就可以。日后成亲了,我若想还在书院读书,就还在书院读书。” “我也这么和他说了。可他说自己在朝中多年,知道这朝堂险恶,怕我会受委屈,还反问我若日后我有身孕,在朝堂上应当怎么办?难不成,挺着个大肚子上朝?” 宋敏儿被韩江景这一席话说的有些恍惚。 她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若她有了身孕,以后怎么在书院里读书? 等到时候生了孩子,就算有家中下人还有父母帮忙带孩子,那自己也不可能就那样撒手不管等。 这样一想,她的未来似乎有很多问题,完全不像是现在她想的那样简单。 韩江景这一席话,说的宋敏儿原先看见韩江景的好心情都没了。 “要不,我就先不要成亲了?”宋敏儿开始怀疑了。 “成亲当然要成,这可是圣旨,你想要抗旨不尊吗?” 宋敏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周知元的婚事,是李罗安帮忙求来的。 不然凭着宋敏儿家父亲那小小官职,根本不可能嫁入周府,即使周知元只是一个小小庶出。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叫做,尊卑有别。 若不是认识了韩江景和李罗安,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现在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宋敏儿却迟疑了。 “可,可我不想一辈子所在深闺里,我不但想要做官,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我还想要家庭美满,想要和我的周大哥生儿育女。” 宋敏儿失落极了。 “阿景,我是不是太过于贪婪了,什么都想要。” 宋敏儿笑了,笑得勉强,其中带着满满的失望。 原以为陛下允许入朝为官之后,她就能施展抱负,结果现在仔细想一想,女子为官那里就那样容易了。 千年船下来的规矩,男尊女卑思想,哪里能这样简单就从百姓的脑海中拔除了,那些“男尊女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狭隘想法,早就在百姓闹钟根深蒂固了,怎可能会因为陛下一道圣旨就改变? 果然,女子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韩江景想起来母亲当年的愿望,正是因为母亲的坚持,现在才会有一点点的进步,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她们这样的年轻一辈了。 朝中老顽固多得很,怎可能这样轻易成功? 第二百一十六章 (番外七) 其实,李罗安原先就已经过来了,本是听罗希前辈的,给她们送吃的来的,结果听到她们在商讨此事,就站在原地不说话,偷听一会儿了。 李罗安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只是听见韩江景和宋敏儿的担忧,有些不知所措,等过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 李罗安把那饺子放回了桌上,呼唤了马车,回到了宫中。 此时,李罗安回到了宫中了,此时的宫中一事,只有李罗安有本事能够说的清楚。 名义上,李罗安还是四皇子,现在大皇子登基后,也给他了个不痛不痒的闲散王爷名分,每月也有些俸禄,虽不多,但多少是个名头。 所以,李罗安若是想要进出皇宫中,还是极其容易的。 这时,正是晚膳时候,李罗安进宫时候,正巧赶上了晚膳,李罗生见他来了,便叫他同自己一块儿用膳了。 虽然这不大合乎规矩,但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什么规矩的,都没有意义了。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什么的,也没有人敢管他。 在大皇子当上了皇帝后,对李罗安倒是和善了许多,毕竟这时候,李罗安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算到底,不过也就是他的一位兄弟。 “大哥,你看你,现在都当皇帝了,怎得?还不替我寻一位好看温婉的嫂嫂,好坐镇后宫?”李罗安也不拘束,有话直说了,毕竟现在李罗生在李罗安心目中,也只是他的大哥而已。 “你管我呢?我想要娶谁就娶谁。”李罗生没好气瞥了一眼李罗安。 “好好好,反正现在你是皇帝,你开心就好。”李罗安环顾四周,“只是你这后宫这么大,一个妃子都没有,是不是有些空旷?” “你觉得空旷?空旷跟你有什么干系?你又不住这儿。”李罗生笑了,“要不然我赐你几个美人,叫你王府上,稍微热闹一些?” “皇兄还是饶了我吧,原先是我错了,不该打趣皇兄的。”李罗安嘴上说着讨饶的话,实际上表情还是那样戏谑。 “罢了罢了,不和你闲聊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是不是父皇叫你给我带什么话?”李罗生快要吃饱了,也不想和李罗安闲聊了。 “倒是没什么,只是,父皇叫我问问新政推行的如何了。”·李罗安说的轻描淡写。 “不大顺利,女子入朝之事,一推出,就得了很多质疑。很难推行。”李罗生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 李罗安知道的,虽然现在李罗生轻描淡写,但不论怎么说,光想一想就很困难了。 “其实,我也是听阿景说的,她问询有关女子有孕一类事情。” 李罗安和李罗生仔细说了今日他在屋外听到的韩江景和宋敏儿的对话。 李罗生沉默了,忽而不做声了,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了。 “这倒是简单的,明日就去下一道圣旨,定了女子产假。” “可这根本不能治疗根本。” “就算不能治疗根本,也能暂缓形势,这女子平权,哪里是能一朝一夕就收拾好的。”李罗生不慌不忙,还能悠然喝一口茶,“若不是你说,我还想不起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和那些老头斗智斗勇,一时间却忘记了,这平权根源,最重要的,还是女子权益。” “多谢四弟提醒,我要去着手办此事了,你爱怎样怎样,我不管你了。”李罗生转身就走了,只留下李罗安一人在此处等着。 李罗安才不会甘心在这儿等着,还没一会,就跑去了太后寝殿。 其实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母妃在外游历,买了好多胭脂水粉,还有衣裳首饰,笔墨纸砚一类,全都叫李罗安带来了,说借着父皇的名义送她们。 李罗安果断答应了。 其实倒不是他想答应的,只是一看到母妃凶狠的眼神,李罗安退缩了。 不过李罗安说实话,是一丝一毫都不想要去见他那些个姨娘,不过这些个姨娘都养了好些猫猫狗狗的,看起来也高兴了不少。 看来他父皇一离开,这些姨娘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父皇也并不是很受这些妃子喜欢的,不过就是为了要讨活路的。 只是李罗安没想到李罗生居然这样快就处理好了这些刚刚说的话,一眨眼就处理干净了。 此时,那圣旨已经下了。 结果李罗安还不曾走出宫去,结果此刻一眨眼,就看那一堆又一堆的官员涌进来了。 看来的确是要回去了,不然估计要被这些老顽固围起来了,万一皇兄不讲义气,现在估计自己已经被那群老头子责罚了。 李罗安走了好些时候,结果回到白鹿书院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原先想着要跟韩江景聊聊的,结果已经这般的深夜了,估计是没机会的。 结果李罗安回来时候,却瞧见了韩江景还在白鹿书院门口坐着,一脸不高兴模样,瞧见李罗安回来,便赶忙上去,开始凶他了。 “你怎么走了不说一声?”韩江景插着腰,把李罗安拉到僻静地方,开始骂他了。 毕竟现在都是深夜了,若是韩江景很凶的喊着,把那些读书人都吵醒了,现在估计要过不下去了。 白鹿书院一定会赶走这些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宫中了。” “那圣旨,你求来的?” “对啊,这可是你说的,若能解决你提出来的问题,就可以嫁给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解决了就要嫁我了?” 韩江景脸红了,开始后退。 “那我不管,反正我都觉得你要嫁给我了。” “你说有何用?我可告诉你,不要忘记,我进宫时候,似乎还要了一道旨意的。”李罗安还是嬉皮笑脸。 “什么旨意?” “倒不是什么旨意,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小小的,闲散王爷的娶王妃旨意,正巧,落在和宋敏儿李罗安同一天了。” “什么?” “你可不能抗旨不尊,这可是抄全家的罪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