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 楔子 中国嘉德2015秋季拍卖会将于11月14日举槌,在预先散发的宣传图册上,一件编号005的乾隆御制金牌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金牌上圆下方,取天圆地方之意。宽三寸三分,长四寸八分,正面是篆书“梨园至尊”四个字,背面有“太上皇帝御赐”字样。 关于这枚金牌的来历,在纪晓岚的着作《阅微草堂笔记》中有明确记载,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弘历退位,为太上皇。在宁寿宫皇极殿举办了千叟宴,并从全国精选了一百多个知名的戏班子为千叟宴献艺。二月初二,弘历在献艺的戏子们中间择优者凡廿一人。赐圣牌,计金三、银六、铜一十有二。 此物一出,就轰动了整个梨园行,被戏子们尊称状元牌,谁都想得到一枚彰显身份。为了达到目的,明争暗斗,强取豪夺的勾当,不知用了多少,本来一团和气的梨园行被搅得乌烟瘴气。 弘历死后,嘉庆帝下旨,收回了散落在民间状元牌。直到后来东陵大盗孙殿英,盗掘了乾隆、慈禧的墓葬。从慈禧的墓中意外的得到了一块金质状元牌。后来几经辗转,落入河北梆子名家盖九霄手中。 上海滩某大亨对名伶孟冬皇一往情深,为了博取佳人芳心,他用卡车拉了30万大洋,亲自上门找盖九霄购买状元牌,却被意外的拒绝了。 这次不成功的交易,在娱乐记者推波助澜的报道下,更是弄得天下皆知,也给盖九霄带来了杀身之祸,几天后,盖九霄满门被杀,梨园状元牌昙花一现,从此下落不明。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梨园状元牌拿回来,作为咱们戏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六十多岁的巴艳玲单手叉腰,横眉立目吼道。她是戏曲博物馆的馆长,没退休时,在舞台上反串铜锤花脸,包公戏演得出神入化。 人生如戏,巴院长沉溺于戏曲艺术,早已分不清舞台和生活的界限,真把自己当成了刚正不讹的包青天。现在她正为梨园状元牌的事大发雷霆,在巴艳玲看来,300万元的拍卖底价无异于拦路抢劫。 “院长,咱们博物馆的经济状况你是知道的,自从建成后,一直都亏本经营,不要说是300万,就是30万,咱们现在也拿不出来”。说话的是戏曲博物馆的财务经理王建宫,退休前一直在舞台上反串旦角,因此举止说话都温婉动人,比现在荧屏上流行的小鲜肉还要娘。 巴艳玲底气十足的道:“我早就想好了,把我北京三环里那套房子卖掉,用卖房的钱,到拍卖会上把状元牌拿回来”。 王建宫阴阳怪气的回应道:“巴院长,您知道拍卖会的流程吗”? 有理不在声高,可现在老院长明明不知道拍卖会的规则,却依然豪迈的大声道:“我为什么要知道,参加拍卖会的人有多少懂戏曲艺术”? 王建宫不想和巴艳玲争论,岔开话题道:“就在去年的拍卖会上,一副包拯手书的寿联,起拍价也是300万”。 巴艳玲有些激动的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 王建宫道:“您要知道了,房子去年就卖了”。 巴艳玲赫然一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王建宫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道:“包拯手书寿联,起拍价300万,经过375次竞价,最后以1.7亿的价格成交”。 巴艳玲被惊呆了,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咱们即使拿出300万,也不能保证把状元牌拿回来”。王建宫道:半点希望都没有,民国时状元牌就价值30万大洋,当年鲁迅先生在西单旁边,长安街附近的八道湾,买了一套三进四合院,也只不过花了3500大洋”。 巴艳玲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颓废了。按照王建功的计算方式,梨园状元牌的价值,买下两座戏曲博物馆还绰绰有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底气不足的道:“状元牌对梨园行来说意义非凡,可落在外人手中全无用处”。 刚入职不久的晋金丽是个恬静的女孩儿,负责博物馆的档案整理工作,几位老前辈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她娴熟的敲击着键盘,笔记本电脑上早就显示出一大堆有关拍卖梨园状元牌的信息,对状元牌感兴趣的买主,更是有二百多人,其中不乏欧美,韩国以及港澳台的实力派。 巴艳玲的丈夫老卢脾气好,从来没有和妻子红过脸,巴艳玲刚忧心忡忡的进了家门,老卢就把丰盛的饭菜端了上来,巴艳玲不满的道:“做这么多菜咱俩能吃完吗,你这不是浪费还能是什么”? 老卢没有说话,他们的儿子卢渊博一脸贱笑,鬼鬼祟祟的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对着巴艳玲深施一礼,拿腔作调的道:“母亲大人吉祥”。 巴艳玲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卢渊博高大帅气,从小就是许多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但现在大学毕业两年多了,愣是还没有女朋友,巴艳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平时忍不住唠叨儿子两句,卢渊博倒是不犟嘴,却总跟母亲玩失踪,事发后常常十天半月的不回家,巴艳玲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有心事,食不甘味,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道:“我和你俩商量个事”? 老卢道:“咱家的事儿向来都是你说了算,用不着跟我们商量”。 巴艳玲咬了咬嘴唇道:“我想把房子卖掉,你们没有意见吧”? 卢渊博道:“只要您不卖我和老爸,想卖什么都无所谓”。 老卢道:“为什么要卖房子,是不是博物馆的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 巴艳玲也不隐瞒,把关于梨园状元牌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卢渊博根据老妈的叙述,早就在电脑上寻找到拍卖会的网页,看的津津有味。 老卢则不以为然的道:“横竖一块牌牌而已,何必兴师动众,搅得鸡犬不宁”? 老卢不负责任的态度让巴艳玲火冒三丈,她忍不住拍案而起斥责道:“就是你们这些人不负责任的态度,把咱们的好东西都弄到国外去了,中国人发明了印刷术,世界上最早的印刷品却在英国人手中。要研究敦煌文化,资料却在美国人那里。西夏国历史将近二百年,可翻译西夏文的字典《番汉合十掌中珠》却在俄罗斯人手中……”。 巴艳玲滔滔不绝,说了足足有五分钟。老卢和她做了几十年夫妻,却不知巴艳玲如此博学,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卢渊博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忍不住问道:“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韩国人跑来凑热闹”? 巴艳玲振振有词的道:“韩国人最坏,如果这状元牌落在他们手中,明天他们就会拿状元牌去申遗,声称戏曲艺术的发源地在韩国”。 老卢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道:“这话虽然有些刻薄,但凭韩国人的性情,这给戏曲艺术申遗的事儿他们真有可能干的出来”。 巴艳玲反驳道:“什么可能会,是一定会”。 老卢连忙赔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却不知你这番高谈阔论的原创是谁”? 巴艳玲脸一红道:“你是不是讥笑我没文化”? 老卢道:“不敢,我只是好奇而已”。 卢渊博悠悠的道:“老妈的真传,除了博物馆一姐,不用考虑别人”。 巴艳玲怒道:“你这孩子竟胡说八道,人家晋金丽学识,长相,哪方面配你不是绰绰有余”。 戏曲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梨园行退休的演员,薪水也不高,晋金丽年纪轻轻却混迹其中,确实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卢渊博只见了她一面,就奉送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绰号:博物馆一姐。 卢渊博对一姐没感觉,但他老妈却对这个喜爱传统戏曲艺术的小姑娘喜欢的不要不要的,甚至觉得晋金丽如果嫁给她儿子,都有些委屈人家姑娘了。母子俩半月前就是因为这件事吵的不可开交,卢渊博甚至不惜以离家出走来对抗老妈的独断专行。 眼见母子俩又要重蹈覆辙,老卢马上出来和稀泥,提醒剑拔弩张的老婆和儿子,不要偏离主题,那块梨园状元牌才是今天的重点。老卢一边说一边给儿子使眼色,提醒卢渊博岔开话题,你那顽固的老妈是不会轻易让人说服的。 对老爸的一片苦心,卢渊博心知肚明,他两眼紧盯着电脑显示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大喊道:“老妈快看,你梦寐以求的状元牌是c签”。 “c签是什么意思”?巴艳玲问道。 “c签就是参加拍卖会的拍品,在落槌前24小时,持有人可以停止交易,而不用付给拍卖公司违约金”。卢渊博解释道。 “那拍卖公司岂不是亏了?”巴艳玲道。 “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拍卖公司怎么会亏,有资格c签的拍品,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拍卖公司正好借这些宝贝来提高影响力,招揽更多有实力的客户”。卢渊博道。 “c签有这么多好处,以后拍卖公司岂不是没有生意可做”?巴艳玲道。 “首先要想和拍卖公司c签,一定要保证持宝人手中的宝贝价值连城,另外拍卖公司对持宝人的身份信息,也不加保护,我从电脑里,可以轻松的调阅出持宝人完整的个人资料”。卢渊博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敲打着键盘,一个漂亮女孩儿的头像出现在显示器上。看到这个人,卢渊博禁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巴艳玲也凑过去,只看了一眼,禁不住颜色更变,盯着儿子似笑非笑的道:“好小子,又想用什么阴谋诡计来耍你老妈”。 卢渊博道:“这是个误会,我确实不知道她是状元牌的主人”。 这个女孩儿巴艳玲不但认识,还记忆深刻。她年轻时是剧团的台柱子,一心想要儿子子承母业。卢渊博从小学戏,不但唱功了得,手脚更是练的异常伶俐。好把式打不过赖戏子,卢渊博打小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从小学到大学,和别人打过多少架,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好在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打架卢渊博可从来没有吃过一次亏。 巴艳玲嘴上埋怨,心里却十分得意,暗赞自己教子有方,直到卢渊博大三那年,有人给巴艳玲打电话,她的宝贝儿子被人打了,巴艳玲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在急诊室外,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姑娘正惴惴不安的站在门口。 巴艳玲只看了姑娘一眼,心说这丫头真俊,要是扮上相登台演出,以后的梅花奖铁定就是她的了。事情紧急,没容巴艳玲多想,就一头冲进了急诊室。 卢渊博头上包着药布,正埋怨他的同学们,不该因为这么点儿屁事儿,去惊动他老妈。卢渊博的同学们也第一次见识了巴艳玲的雌威,她大声质问是谁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伤了她的宝贝儿子。但巴艳玲做梦也没有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门口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儿。 卢家的大公子能文能武,风流倜傥,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的女孩子。但他自视甚高,大三了还没找到心仪的女生,直到有一天偶然见到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刘湘君,傲娇的卢渊博就迷失了自我,对刘湘君展开疯狂的攻势。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将近半年了,两个人竟然毫无进展。 卢大公子失意之余,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酒劲儿找刘湘君表白,试图来个霸王硬上弓。 酒醉三分醒,卢渊博发誓,自己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从来没见人把一招倒踢紫金冠,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他从背后抱住刘湘君,小姑娘挣扎了两下,却无法挣脱卢渊博的怀抱,就在卢大公子自鸣得意时,刘湘君一脚飞起,悠忽过顶,卢渊博下巴颏中招,耳轮中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伤愈出院后的卢渊博竟然和刘湘君确立了恋爱关系。卢渊博感谢姑娘不杀之恩,毕竟是酒后失德,刘湘君要真把他当成流氓,就绝对不是一脚踢碎下巴这么简单了。 刘湘君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些,而对方也没有要自己赔赏医药费,心里对这个莽撞的大男孩竟有了些许好感。 卢渊博因祸得福,把史上最美校花追到手,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但他只是表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暗地里有两件事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首先刘湘君太保守了,现在的大学生确立了关系以后,哪个不如胶似膝,黏糊的分不开,每到星期天节假日,学校周围宾馆的房间都是爆满,住宿的都是那些初尝禁果的年轻学生。但卢渊博和刘湘君别说是去开房,就是拉一下手的机会都不多。 更让卢渊博头疼的是他妈妈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巴艳玲对如花似玉的刘湘君根本不感冒,她性情刚烈,老卢在她霸道的阴影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小绵羊。巴艳玲不愿儿子重蹈他老爸的覆辙,那个刘湘君太能打,如果两个人的婚事真成了,她那宝贝儿子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的委屈。 卢渊博和刘湘君就这样若即若离的拖了一年多,直到卢渊博大学毕业,想把两个人的亲事定下来,没想到刘湘君此刻提了一个要求,定亲可以,但是卢渊博要入赘才可以。 要自己倒插门做赘婿,卢渊博当时就傻了,好在他临危不乱,安静的告诉刘湘君,容自己考虑七天。 卢渊博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妈,巴艳玲大发雷霆,对这门亲事表示坚决反对,并信誓旦旦的保证,那姓刘的丫头肯定是穷疯了。 卢渊博也义愤填膺,觉得刘湘君欺骗了自己,七天期满,他没有再回到刘湘君身边。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卢渊博非但没有把刘湘君遗忘半分,反而随着时间长了,那种相思更是刻骨铭心。最终理智终于战胜了虚荣,向自己心爱的女人妥协,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卢渊博决定了去做上门女婿,兴冲冲的去找刘湘君,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刘湘君的闺蜜冷冰冰告诉卢渊博,刘湘君一个月前就修完所有的学分,提前毕业离开了学校,迄今渺无音讯。 卢渊博不知自己怎样离开的熊猫馆(女生宿舍楼),一路上暗自神伤,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刘湘君知之甚少,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家境如何,家里有几口人,甚至她的家庭住址卢渊博也无从知晓。 后来,心有不甘的卢渊博又无数次的回到学校,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丽女孩儿。万没想到,今天歪打正着,一块梨园状元牌出卖了刘湘君所有的秘密。 看到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巴艳玲不满的道:“我不准你去找这个狐狸精”。 卢渊博道:“那您还要不要状元牌”? 巴艳玲道:“废话,我要是不想得到它,干嘛要把房子卖了”? 卢渊博道:“您还是省省吧,您这房子即使卖了,也换不回那块状元牌”。 巴艳玲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道:“那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尽力了”。 卢渊博道:“咱们不妨走一遭,和刘湘君当面谈谈,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巴艳玲道:“我不同意你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卢渊博道:“您房子都卖了,我娶个媳妇总不成睡大街上吧”? 第一章 史上最美校花 美丽的渤海湾中,如同珍珠般散落着无数海岛。刘娘娘岛在地图上没有标识,在当地知名度却很高,卢渊博和巴艳玲没浪费太多的时间,就登上了去往刘娘娘岛的轮渡。母子俩各怀心事,无暇领略海上风光,轮渡航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靠在一个非常简朴的码头上。 刘娘娘岛大概有十几平方公里的面积,南北向较窄,东西向狭长,小岛的东部地势平坦,西部是海拔五六百米的山地。海岛上气温低,虽然刚值深秋,山上的树叶已经枯黄,一阵海风掠过,树上的叶子又少了许多。 在地势平坦的空地上,依山傍水有一个小村落,看上去大概有三四百户人家,在村口的大路旁,一座堪称豪华戏楼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戏曲博物馆包罗万象,其中对戏楼的研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巴艳玲身为博物馆的馆长,更是很见过一些世面。中国的三大戏楼,颐和园的德和园戏楼、故宫博物院中的畅音阁戏楼以及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内的清音阁戏楼,无不天下驰名,巴艳玲都仔细勘察过,又缩小比例建造了模型,收藏在戏曲博物馆。 巴艳玲曾自诩,中国境内着名的戏楼她都了如指掌,但在这个没有籍籍之名的小岛上,竟然出现了一座堪称豪华大戏楼,规模宏大,造型考究,其建筑规模甚至超过了颐和园内德和园大戏楼。 最吸引巴艳玲的是戏台两侧的一副对联,竟让她大生知己之感。 上联是:戏里戏外都是英雄。 下联是:台上台下不让须眉。 巴艳玲大半辈子反串铜锤花脸,看到这副对联,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副对联为她而写。 巴艳玲喜出望外,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岛上竟然还有人知道她的大名。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巴艳玲上台表演的欲望,她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年龄,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了戏楼。 戏楼上有人演出,没等人张罗,戏台前就站满了人。戏子都是人来疯,面对越聚越多的观众,巴艳玲在台上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站定,亮嗓唱道: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啊……, 只唱了一句,就赢了个碰头彩。巴艳玲紧接着一气呵成,直唱到: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 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瞒皇上 …… 居移气,养移体,巴艳玲做了几年馆长,比年轻时扮演的包龙图更多了几分威严。台下的观众齐声叫好,最后异口同声的的喊道:“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盛情难却,巴艳玲又清唱了一段《打龙袍》,面对台下热情的观众,她心满意足的向台下走,心中暗自得意,自己老当益壮,今天的演出,是她平生赢得彩声最多的一次。 没想到刚到台口,一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拦住她的去路,央求巴艳玲扮上装,再唱一段《赤桑镇》,因为他的祖爷爷平生最爱看戏,老板(对戏曲演员的尊称)功力深厚,他不想让他祖爷爷留下遗憾。 巴艳玲有待不答应,小伙子又解释说,他的祖爷爷已经将近一百岁了,希望老板能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再也没有能比这个理由更能打动人心的了,巴艳玲只是问了一下,如果耽误的时间长了,晚上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小伙子拍胸脯保证,请老板放心,食宿的事都包在他身上,而且都是免费的。 巴艳玲又和卢渊博商量了一下,让他待会儿配合一下,免得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尴尬。卢渊博看老妈兴冲冲的样子,不愿扫了她的雅兴,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后台,才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化好妆在等候他们了。 一个小村竟能拉出个戏班子,这倒也让巴艳玲多少有些意外。扮演老旦吴妙贞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透着一股俏皮。王朝和马汉也有人演了,最后只剩下卢渊博是个多余的角色,他倒也识趣,想要回到台下看演出,却被巴艳玲拦了下来,指使儿子留下看守行李。 巴艳玲刚扮上妆,那个年轻人又来到后台,言道他的祖爷爷已经到了,演出可以开始了。话音刚落,戏台一侧就响起锣鼓二胡的伴奏声,巴艳玲暗自称奇,一个小村子能拉出个戏班子就实属不易,万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有自己的乐师,这地方真是藏龙卧虎。 上场门一拉,巴艳玲不再想其它,端蟒袍正步走上台,现在她就是刚正不阿的包青天,完全沉浸在角色里,不再注意台下的观众中,那个近百岁的老寿星到底是什么模样。 台上的演员倾心演出,台下的观众看得如醉如痴。台上台下只有卢渊博一个闲人,《赤桑镇》他看过n次了,甚至客串个角色也没有问题。戏台上的演出吸引不住他的眼球,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台下的观众席。台下聚了大概有一千多名观众,对只有三四百户人家的村庄来说,几乎是倾巢出动了。在人群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太师椅, 卢渊博从小在京城长大,耳熏目染,对古董行涉猎颇深,一眼就看出这把海南黄花梨的太师椅是个老物件,拿到古玩市场少说也能卖上二十万。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精神矍铄,身材高大,眼睛紧盯着戏台,看得津津有味。看来这个老人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老寿星了,果然是气度不凡。 在往他身边看,卢渊博顿时觉得心中一紧,呼吸都有些急促,老寿星身边立着一个姑娘,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正是卢渊博日思夜想,念念难忘的刘湘君,两年多未见,她清丽如夕,和当年初相识时并无二致。 卢渊博强压下跑过去和刘湘君见面的冲动,他知道这姑娘外柔内刚,性情极为刚烈,上次不小心开罪了她,这一别就是两年多,音讯皆无,今天老天有眼,保佑他们重逢,卢渊博再也不敢唐突,万一再把刘湘君得罪了,只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聚。卢渊博思前想后,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刘湘君,就是巴艳玲卸了妆来到他身后,卢渊博依旧浑然不觉。 巴艳玲的戏已经演完了,但老寿星意犹未尽,于是村里的戏班子又加演了一场《辕门斩子》。举止滑稽的穆瓜正在台上胡说八道,逗得台下笑声不断。巴艳玲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刘湘君正细心给老寿星身上披了一件羽绒服。 巴艳玲本来对刘湘君极为讨厌,但今天看她如此孝心,又喜欢戏曲艺术,对刘湘君竟有了几分好感。 可再看到儿子那神魂颠倒的模样,巴艳玲又生出几分醋意,暗道这小子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之子。刚想借机教训卢渊博几句,忽听身后有人道:“这位老板,住宿的地儿已经为您收拾好了,您过去看看,可否满意,另外祖爷爷交待,等会儿他要请二位共进晚餐”。 巴艳玲被人一打岔,把教训儿子的事就忘了。 老寿星为巴艳玲安排的住处是半山腰上开凿的两孔石洞,洞里宽敞明亮,席梦思床上崭新的被褥,电视,电脑、空调应有尽有。 推开房门,门前是一百多平米的石坪,种植着五六颗冬枣树,现在已是深秋时节,海岛上比陆上气温还要低一些,枣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尽,红红绿绿的冬枣挂满枝头,说不出的好看。 巴艳玲在石坪上转了两圈,发现卢渊博房门紧闭,他躲在屋里,不知鬼鬼祟祟的再折腾什么。巴艳玲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却穿出卢渊博沉重的鼾声。巴艳玲知道这是儿子装出来的,却又不忍心戳破,只能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就听门外有人喊:“老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祖爷爷请二位赏光”。 巴艳玲出了门,看到卢渊博早就等在门口,只见他头上戴了一顶软帽,一副茶色眼镜,还戴了口罩,巴艳玲刚想说话,卢渊博,抬手示意,不让老妈拆穿西洋镜,而且变本加厉,也让巴艳玲收拾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餐厅距离巴艳玲的住处不远,也是一间石洞,只是面积更大了许多。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榆木餐桌,上面杯盘罗列,菜肴的丰盛程度超出巴艳玲的想象。那个百岁老寿星端坐在餐桌旁的主人位置上,在他身后,还立着几个人,卢渊博看到刘湘君也在其中,这才如释重负。 有人引着母子俩到客位入座,等他俩坐稳后,几个立着的人这才入座,而刘湘君的座位恰好紧挨着卢渊博。卢渊博紧张的心跳加速,这时就听到老寿星威严的道:“你们原来是客,但把自己遮盖的不见面目,就是对主人不敬了”。 卢渊博压低了声音道:“初到贵地,山上和内地温差太大,有些风寒,怕万一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老寿星哈哈大笑道:“感冒算不了什么,多喝几杯酒自然而然的就康复了”。 巴艳玲和卢渊博小心翼翼的摘了帽子和口罩,却发现刘湘君正和另一个姑娘聊的正欢,根本没多看这母子俩一眼。 老寿星对刘湘君的待客态度大为不满,训斥道:“你这丫头好不懂规矩,怎么如此慢怠贵客”。 刘湘君道:“爷爷,这些人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您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些人都鸡贼的很,骗吃骗喝,又心怀鬼胎,也只有您才把这些人当贵客”。 老寿星道:“你太放肆了,不怕被客人笑话吗”? 刘湘君道:“要是看我不顺眼,我走就是了,装模作样的留在这里我都烦死了”。说着也不待老寿星发话,起身就往外走,却正好和卢渊博来了个面对面。 刘湘君顿时呆住了,眼睛睁的圆圆的,小巧的嘴巴也成了o字型,手指着卢渊博道:“你、你、你来干什么,快给我滚……”一句话没说完,眼圈就已经红了。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卢渊博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对刘湘君认真的道:“湘君,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想清楚了,答应你的条件,心甘情愿的入赘到你家”。 刘湘君先是一愣,继而歇斯底里的哭号道:“晚了,我已经嫁人了,你看看你那丑八怪模样,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一场丰盛的酒宴尚未开始,就被愤怒的刘湘君给搅了,她控诉完卢渊博的罪行,双手捂着脸,呜咽着跑出门去。 卢渊博也犹如掉进冰窖中,满腔的热情顿时化为乌有,他脑子一片空白,卢渊博曾设想过一百种见面后给刘湘君道歉的方式,却唯独没想到她已经嫁人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相逢已成了局外人。卢渊博自怨自怜,不争气的泪珠也成双成对的滑落双颊。 那个刚才和刘湘君有说有笑的女孩拍案而起,指着卢渊博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傻子,你还有脸哭,你骗我姑姑苦等了七天,她骗你几分钟你就悲痛欲绝,你怎么不想想她当时的感受”? 卢渊博方寸已乱,被小姑娘训得抬不起头,更没有注意到这个和刘湘君年岁相仿姑娘一直称呼刘湘君姑姑,他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我已经知道错了”。 小姑娘得理不饶人,继续训斥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既然知道错了,还不赶快去追,我姑姑聪明绝顶,怎会看上你这个榆木脑袋”。 卢渊博先是一愣,继而狂喜,道了一声“谢”,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海边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岛上的月光分外皎洁,卢渊博远远就看到刘湘君婀娜的身影,楚楚可怜的站在月光下。他小心翼翼靠近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刘湘君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深坑里面隐隐传出海涛的轰鸣声,莫非她要寻短见?卢渊博更不敢造次,蹑手蹑脚的来到刘湘君背后,突然伸手把她拦腰抱住。 几年前的一幕又重新上演,毫无防备的刘湘君飞起一脚,一个倒踢紫金冠,力道比几年前更加凌厉,饶是卢渊博早有准备,这一脚还是没躲开,正踹在他的下巴上,卢渊博只感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身子向后就倒,但双手还是没有放开刘湘君,两个人重重的摔在一起。 卢渊博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自然不肯轻易松手,他轻轻的咬了咬牙,一阵剧痛传来,他倒暗自有些庆幸,这一次骨头没有出问题。 刘湘君面红耳赤,小声斥责道:“你快放手,让人看了多丢面子”。 卢渊博双目紧闭,既不搭话,更不肯松手。刘湘君情急之下,腾出一只手在卢渊博右手脉门用力一捏,卢渊博顿时觉得半身酸麻,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刘湘君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卢渊博的样子,不由得慌了,用略带埋怨的口吻道:“你个傻瓜,这是何苦呢”。 这话在卢渊博听来极为受用,傻瓜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也不是贬义词。刘湘君见卢渊博依旧横卧在地,昏迷不醒,心里更没有了主意。她看左右无人,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找爷爷给你疗伤了”。 刘湘君说着,一只手抓住卢渊博的腰带,卢渊博只觉得身子腾空,已经被刘湘君扛上肩头。 “这丫头力气好大”。卢渊博终于相信同学们说的话,当年自己被刘湘君打伤昏迷,是她亲自把自己拖进了医院。上次卢渊博完全昏迷,记忆一片空白,但这一回他头脑清醒的很,刘湘君**嘘嘘,阵阵女儿香传来,卢渊博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继而起了惜香怜玉的心,附在刘湘君耳边轻轻的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刘湘君俏脸一红,想把卢渊博丢进草丛中,却又怕摔坏了他,只能把他轻轻的放落在地上。卢渊博乘机抓住刘湘君的胳膊,姑娘用力挣了几下,无奈卢渊博抓的太紧,最后只能由他了。 第二章 祸起萧墙 卢渊博和刘湘君就这么拉拉扯扯的回到餐厅门口,刘湘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进门,原因很简单,卢渊博这次下巴虽然没有骨折,但脸上一片青紫,就是在月光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巴艳玲心疼儿子,这要是被她看到了,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是非。 面对固执的刘湘君,卢渊博信誓旦旦的保证:既然已经成了赘婿,他就做好了以后受虐待的准备,今天这算是见面礼,以后再打不要下这么重的手就是了。 刘湘君白了卢渊博一眼道:“你以后要是乖乖的,谁吃饱了撑的还去打你”? 卢渊博道:“那你现在陪我进去”。 刘湘君道:“我就不,我怕你妈教训我”。 卢渊博道:“你放心,有我呢”。 刘湘君道:“就是有你我才不放心,你进去跟爷爷说一声,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家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刘湘君想走,卢渊博也不敢太过阻拦,说实话,他对刘湘君确实有些惧怕。 没想到此时在黑暗的角落中冲出十来个年轻人,男女都有,年岁和刘湘君差不多,却都喊她姑姑,可见刘湘君在这个岛上辈分还是挺高的。这些年轻人嘻嘻哈哈,对这个小姑姑全无半点尊重,几乎是用绑架的方式,把刘湘君和卢渊博愣推进了餐厅。 餐厅里暖意融融,谁也没想到那个老寿星居然和巴艳玲聊的很投机,时不时的爆出爽朗的笑声。卢渊博刚进了门,巴艳玲看到他的惨状,笑容顿时凝固,拍案而起大声道:“这里待不下去了,明天咱就回京城,我给你找一个打不过你的女孩做媳妇”。 卢渊博道:“要走您自己走,我已经答应刘湘君了,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 巴艳玲还想再说什么,刘湘君却转身对卢渊博道:“刚才是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说着拿过一块毛巾,蘸了酒,轻轻的为卢渊博擦拭伤痕。 巴艳玲重重的坐回到座位上,气呼呼的喘着粗气,毕竟自己远来是客,如果再继续发威,主人面子上不好看。 老寿星捋着银白的胡须哈哈大笑,指着刘湘君道:“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还不快给你未来的婆婆倒酒压惊,请她老人家消消气”。 这老人的话就如同圣旨,一向桀骜不驯的刘湘君像是换了一个人,低眉顺眼的来到巴艳玲近前,先是毕恭毕敬的倒了一杯酒,然后端到巴艳玲面前道:“我知道您老人家来这里的目的,为了给您赔不是,先请您喝了这杯酒,然后我送您一幅京剧大师梅兰芳手书的‘寿’字做赔赏,如果您不生气了,我再送您一百二十张四大名旦的原声唱片,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几位大师在上海录制的,今天就送给您作个见面礼”。 巴艳玲听到刘湘君送给自己的礼物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流出来了,先不提梅兰芳手书的“寿”字,在她的戏曲博物馆中,有两张程砚秋的原声唱片,被当做镇馆之宝,现在刘湘君一开口就送了一百二十张四大名旦的原声唱片,这份厚礼根本没法用金钱来衡量。巴艳玲心花怒放,爽快的喝下了刘湘君的赔礼酒。 刘湘君本来就生的很标致,又如此豪爽,刚才谈话时,听她爷爷讲,刘湘君不但喜爱戏曲艺术,而且能够登台演出,是个很不错的刀马旦。巴艳玲越看刘湘君越喜欢,早把那个博物馆一姐忘到爪哇国去了。 大家都喜笑颜开,只有卢渊博故意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埋怨老妈把他卖了,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宴会重新开始,现在大家心无隔阂,畅所欲言,尤其是那个老寿星不但酒量惊人,而且十分健谈。只是卢渊博越听越糊涂,这老人姓宋,刘湘君是他的重孙女,从小被过继给了刘娘娘做孙女,这个岛就叫刘娘娘岛,老人还说岛上的一切都属于刘娘娘,他也是在刘娘娘手下混饭吃。刘湘君是刘娘娘的唯一继承人,宁可孤独终老,也不能远嫁,这也是刘湘君非要找上门女婿的主要原因。这里面还有七七八八各种的关系,卢渊博一时也听不明白,反正以后还有时间,有不懂的事情去问刘湘君就是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家谈话时似乎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最后卢渊博终于忍不住问道:“爷爷,那枚梨园状元牌能不能停止交易,让它流拍可不可以”? 老寿星非常认真的回答道:“不能”。 卢渊博道:“为什么”? 老寿星道:“因为我们需要一大笔钱,卖掉状元牌就是为了筹措资金。” 卢渊博道:“您知道状元牌的真实价值吗”? 老人道:“起拍价300万,现在已经有人找上门,对状元牌势在必得,为此他情愿出一个亿”。 卢渊博道:“这么多,您没把状元牌卖给他吧”? 老人反问道:“你说呢”? 卢渊博道:“一个亿看似不少,但这枚状元牌真出现在拍卖会上,估计价格还会更高些”。 老人得意的伸出三个手指头道:“至少能卖到这个价”。 卢渊博被惊住了,喃喃自语道:“三个亿?您要这么多钱干嘛”? 老人一本正经的道:“我要用这些钱排练一出连本戏,每天在村口的舞台上演出”。 卢渊博道:“这可是三个亿,不要说排练戏曲,就是拍个电视连续剧也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老人无比坚定的道:“我欣赏不了那洋玩意儿,我就要排练个连本戏,每天在村口演出”。 卢渊博还想再说话,却被巴艳玲打断了话头,她满脸认真的道:“您老要是想排练新剧目,我能帮上什么忙”? 老人先是摇头,后来一拍脑袋,自我埋怨道:“真是老糊涂了,巴馆长是正宗科班出身,手下人才济济,要是得到你们的帮助,那可太好了”。 巴艳玲道:“不知您想排练一个什么样的剧目”? 老人犹豫了一下,点手命人取来一本手写的册子,对巴艳玲道:“你把这个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改编成戏曲,你给拿个主意”。 刘湘君和卢渊博陪同巴艳玲刚回到住处,姓宋的老人又派人送来几十本手写的册子,并一再叮嘱,千万不要把这些手稿遗失了。 册子封面上字体娟秀,工笔小楷写着:白马独立团战史。 掀开封面,扉页上相同的笔迹写着:七姐口述,马娘娘顿首泣血执笔。 打开扉页,一排排娟秀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民国二十六年,日本鬼子来了,到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往年秋后种完麦子,是庄稼人难得的清闲时候,稍微大些的村镇上都会有庙会,也是戏班子最忙最赚钱的时候。辛苦了一年的庄稼人来到庙会上,买一包瓜子,再花上几个铜钱,钻进简陋的戏园子瞧上一出戏,这一天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只是今年刀兵四起,吃饭都成了问题,也就没人操饬庙会的事了。 没有了庙会,那些靠唱戏为生的戏子们也断了生计,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到家里猫儿冬。张英旺那年二十八岁,是赵家岗戏班的台柱子,花枪踢得好,一套太祖盘龙棍更是无人出其左右,老百姓喊他赛活猴儿,形容他的棍法比孙悟空使得还好。 俗话说一天不练,手忙脚乱。张英旺习惯成自然,虽然现在没戏唱,可每天起五更练功的习惯,还是要严格遵守的。戏班子早就封箱了,张英旺随手在家里拿了一柄粪叉,跑到村口的树林中,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最后通身是汗,这才扛着粪叉,唱上几句《蝴蝶杯》,心情不错,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早晨太阳还没出山,挺大的霜,地都白了。地主候辅臣家的长工们已经在地里查看麦苗,有断苗就抓把“土里捂”(初冬播种春天发芽的小麦),等来年也不耽误收成。 有人看到张英旺,大声呼喝道:“张老板,给弟兄们唱一段再走”。 张英旺笑道:“好嘞,等弟兄们熬完活,晚吧晌时到打麦场,我好好的伺候弟兄们几段”。 话音未落,就看到从县城方向来了俩鬼子,骑着日本大洋马。张英旺顾不上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急急忙忙的赶路。两个鬼子追上来,不停的比比划划,嘴里伊利哇啦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英旺对日本话一窍不通,面对越来越激动的鬼子,他不知所云,只能茫然的摇头。鬼子扬手就是一马鞭,张英旺脸上出现一道紫红的血痕。张英旺哪受过这种委屈,站在马前大声和鬼子理论,那个鬼子抬手又是一鞭子,张英旺一歪头闪开,没想到后背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记,粗布夹衣顿时裂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 张英旺被激怒了,他强忍疼痛,一哈腰把手中的粪叉抡开,生生砸断了一条马腿,两米多高的大洋马轰然倒地,没等马背上跌落的鬼子爬起身,雪亮的叉尖便送进鬼子的喉头。 一声尖利的枪响,子弹在张英旺的毡帽上穿出两个窟窿。张英旺头皮上也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周围头发也烤焦了。这要是常人,早就吓懵了,可张英旺是大武生,胆子大,身手更敏捷,他扬起手中的粪叉,刺向大洋马的面门,一只眼顿时瞎了。 大洋马吃痛不过,撒腿就跑,马背上的鬼子无论如何也约束不住,受惊的大洋马从张英旺面前经过的一霎那,他抡起手中的粪叉,就听到“咔嚓”一声,战马的前腿被生生砸断,马失前蹄,哀鸣着摔倒在路面上。 马背上的鬼子措不及防,重重的摔了下去,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前出现一双大脚,鬼子惶恐的抬起头,张英旺飞起一脚,鬼子凌空飞起,摔出一丈多远。他双手撑地,努力的想爬起来,却感到背心一凉,锋利的粪叉刺穿了鬼子的胸膛,张英旺双膀教力,大喝一声,鬼子的尸体被粪叉挑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十几米远,落入路旁的排水沟的枯草中。 前后不到一分钟,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骑兵就丢了性命。张英旺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满意,面带微笑捡起鬼子丢在地上的骑步枪。这种枪比鬼子常用的三八大盖短了许多,不到二尺长,枪管下固定装有可自动展开的折叠式刺刀。 这种枪张英旺以前没有见过,他十分好奇,这不起眼的东西竟会有如此的的威力,他无数次见过鬼子开枪杀人,但如此近距离研究步枪,还是平生第一次。张英旺调转枪口,闭上一只眼睛,向枪口中凝望,手指不经意轻轻触动了一下扳机,枪响了,子弹从张英旺眉心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窟窿,从后脑勺飞了出去。张英旺高大的身躯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鬼子杀人的事见多了,但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光天化日下被杀,确是谁也没想到的。吃了亏的鬼子肯定要来找麻烦,正在庄稼地里熬活的长工们一哄而散,张英旺杀鬼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迅速的传遍周围的十里八乡。 鬼子的效率挺高,张英旺早晨杀人,他们不到中午就赶到了现场,来了二百多鬼子,还有一百多皇协军带路(华北治安军俗称“皇协军”,但老百姓背后都喊这些人汉奸或者是二狗子)。他们先是到周围的村子扫荡,准备捉拿张英旺的家人斩草除根,没想到当地老百姓知道情况不妙,早就逃得一干二净,前去扫荡的鬼子扑了个空。 他们恼羞成怒,放火烧了全村的房子,又把张英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村口路边的大树上示众。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张英旺的人头被人取走了。鬼子和汉奸再次出动,在村子里没找到人,却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张英旺简陋的墓穴,身体和人头已经被缝合在了一起。鬼子再次把人头割下来,用火油焚毁了张英旺的尸体,然后把人头做靶标,用子弹把人头打成了一堆碎渣。 鬼子没找到安葬张英旺的罪魁祸首,可老乡们都说人头是被张英旺的结义兄弟“俏三娘”给安葬的。 俏三娘姓扈,叫扈金江。城西安家洼人,在戏班里反串刀马旦,擅长擒拿判官笔。小伙子长的漂亮,人也精神,火爆脾,在戏班里和英旺大哥关系最好。在《三打祝家庄》里演扈三娘,那扮相绝了,老百姓买他的账,喜欢看他的戏,也给他取了个“俏三娘”的绰号。刚开始扈金江对这个绰号挺反感,时间长了,叫的响了他也就习惯了。 鬼子毁了张英旺的尸身,俏三娘气不过,等避过了风头,鬼子对这件事追查的松了,也就到了腊月。俏三娘要给大哥报仇,杀几个鬼子给张英旺祭灵。俏三娘胆大心细,他清楚鬼子有枪,平时躲在据点不出来,要杀他们并不容易。 鬼子点灯(一) 俏三娘找了三个帮手,都是同一个戏班子的弟兄。俗话说好把式打不过赖戏子,戏子们每天练功不辍,身体灵活,手脚也伶俐,打架的本事比一般的武师都要强的多。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想出一个引蛇出洞的妙计。 第二天俏三娘戴上假发,又换上道士的衣服,从鬼子的据点前款款走过。那身段儿、步法,就是走个面对面,不知情的人也会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标致的大姑娘。 鬼子果然中计,三个色胆包天的鬼子,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翻译,一齐从据点中跑出来。那胖翻译边跑边喊:“姑娘你慢点,皇军有话跟你说”。 俏三娘假装没听见,却加快了脚步,又怕露出破绽,变在前面扭扭捏捏得跑了起来。仨鬼子嘻嘻哈哈的在后面追,胖翻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拼命的跟在后面。 鬼子脚上穿着厚重的皮靴,很难提高奔跑速度,一直和俏三娘保持着百十米的距离。鬼子边追边琢磨,这花姑娘体力真好,跑这么远丝毫不见疲态。 这一追就是几里远,俏三娘慌不择路,离开大道,进了洒满寒霜庄稼地,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奔跑。 鬼子也顺势追了下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几个鬼子竟使用左右包抄的战术,从三个方向向俏三娘扑过来。 俏三娘大惊失色,绕过一片小树林,前面有个废弃的瓜棚,俏三娘走投无路,一头扎了瓜棚。三个气喘吁吁鬼子紧随其后也涌进了瓜棚。那个胖翻译被落的挺远,等他来到瓜棚前,就听到鬼子惊呼一声:“花姑娘的不是,跟我们一样一样的。”紧接着几声惨叫,胖翻译意识到大事不好,转身就跑,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 瓜棚里,倒着鬼子血淋淋的尸体,其中一个咽喉上插了一支响铃镖,姜立柱慢吞吞的从铺满麦草的床下钻出来,从鬼子的咽喉上,小心翼翼把响铃镖取下来,擦拭干净后装进镖囊。不用说,这个死不瞑目的鬼子,是被他干掉的。 还有一个鬼子脑袋歪在一旁,脖子被人生生扭断了,能有这么大手劲儿的,除了赵老大不做第二人想。 陈金禄杀人时遇到点麻烦,他个头不高,身材瘦小,在舞台上一直扮演时迁,侯君集之类的丑角儿,灵活有余而力量不足。偏偏他的对手人高马大,十分凶悍,陈金禄还没动手就先怯了,一脚蹬在对方的膝盖上,鬼子纹丝没动,他自己却摔倒在地上。鬼子上前一步把他摁住,抡拳就砸,却感到背心一痛,一把锋利的腿叉子(插在绑腿上的匕首)刺穿了鬼子的心脏。这个鬼子惨叫一声,就扑倒在陈金禄身上。 俏三娘冷笑着拔出匕首,在鬼子身上擦干了血迹,然后故作镇定的道:“大家都没受伤吧”? 虽然以前在舞台上天天打打杀杀,但真动手杀人,对几个戏子来说,都是平生第一次。他们又惊又怕,脸色苍白,手脚也微微有些发颤,全然没有了开始行动前的豪情壮志。 不知过了多久,俏三娘突然大惊失色道:“坏了,鬼子还有一个翻译官没有跟进来”。 大家追出瓜棚,腊月的天气嘎嘎儿的冷,周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四个戏子得了三支步枪,12枚甜瓜**,但没有人会用,就埋在了瓜棚旁。俏三娘割下鬼子的脑袋,放火把瓜棚点燃,然后几个人悄无声息的散去。当天晚上,三个鬼子的人头也高高的挂在大路边树上,龇牙咧嘴的吓唬过往的老百姓。 民国二十七年正月初九,俏三娘被鬼子抓了,这案子做的明目张胆,鬼子没有头绪,但逃走的翻译官坏了大事。开始那几天鬼子追查的严,俏三娘他们几个躲了起来避风头,后来风声不那么紧了,又赶上过年,几个人开始试着上街,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警惕的心也就渐渐的淡了。 那个胖翻译带着鬼子去祸害良家妇女,结果只有他自己只身逃了回来,据点的鬼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不过几天时间,胖翻译就瘦了好几圈,浑身上下也被鬼子折磨的伤痕累累,要不是翻译人才不可多得,鬼子早把胖翻译满门抄斩了。 鬼子让胖翻译戴罪立功,他就拖着一条被主子打瘸的残腿,每天出没于周边的大街小巷,度过了他今生最有特色的一个春节。他的辛苦没有白费,俏三娘在当地小有名气,胖翻译经过仔细甄别,最后断定这件案子一定是俏三娘干的。 正月初九深夜,300多个鬼子把俏三娘的住宅围得水泄不通。院墙外的异动早就引起了俏三娘的注意,他悄悄的爬起来,穿好衣服,轻轻地拔开门闩,拎了两支两头枪来到院里。这种枪枪杆比较短,只有一尺多长,两端各有一个锋利的枪头,双枪灵活多变,攻守兼备,威力巨大,只是初学者容易误伤自己,所以两头抢流传并不广泛。 俏三娘刚来到院里,就看到墙头上跳进五六条黑影,悄无身息的摸到窗前,由于太过紧张,这些鬼子竟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俏三娘。 俏三娘也不客气,举起双头枪,戳进两个鬼子的后心,两个鬼子当场毙命,他们倒地的声音引起别的鬼子注意,继而又发现了横眉立目的俏三娘。 四个鬼子见行踪暴露,也就不再隐藏,一起端起刺刀,把俏三娘团团围住。不知是谁先发动的攻击,几个人顿时厮杀成一团。两头枪果然厉害,刚一交手,就有两个鬼子死于非命,但更多的鬼子从外面涌进来,俏三娘见势不妙,又刺翻了两个鬼子,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院墙下,两支双头枪脱手而出,把两个正翻越院墙的鬼子钉死在院墙上,然后俏三娘一个鱼跃,翻出院墙。 俏三娘根本没有想到,院墙外还聚集了数百鬼子,他无心恋战,撒腿就跑,鬼子这才醒悟过来,乱抢齐发,俏三娘腿部中弹,摔倒在尘埃,十几个鬼子一拥齐上,把俏三娘牢牢的按在地上。 俏三娘以寡敌众,转眼间就格毙了六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对手,这更让鬼子坚信,前些天的案子,也是这个年轻人做的。 俏三娘正月初九被抓,正月十二出红差。鬼子觉得枪杀俏三娘不能消他们的心头之恨,特地从德州据点请来了恶名昭着的大汉奸王保俊,绰号王铡刀,以前是土匪,后来归顺了日本人,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有一百多个抗日志士惨死在他的铡刀下。 出红差那天大雪纷飞,俏三娘被鬼子从宪兵队押出来,身后是五六个荷枪实弹的鬼子,他们挺着刺刀,距离俏三娘的后背不过二尺多远。几个鬼子后面是一辆军用卡车,车顶上还架着一挺重机枪,鬼子为了杀俏三娘也真下了血本。 俏三娘神色自若,还是那么干净精神,看不出有丝毫的恐惧。他身上没有刑具,不是鬼子仁慈,而是俏三娘腿上中了弹,依然断了一条腿,就是让他逃也逃不掉。腿上的枪伤鬼子没有给包扎,趟出的鲜血把裤管都染红了,脚上的鞋子也不知了去向,赤着脚蹒跚在雪地里,每向前一步,都会在雪地里留下一个殷红的脚印。 刑场设在土地庙前,泥泞的街道两旁挤满了老百姓,他们神色麻木。一部分是来瞧热闹,大多数是被鬼子从家里赶出来的。鬼子押着俏三娘游街,一来是为了羞辱他,再则就是为了恐吓当地百姓。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俏三娘,来一段”。 俏三娘先是一怔,然后拉了个架势开嗓唱道: 隋炀帝无道坐金銮, 刀兵滚滚起狼烟。 二十八宿沦乱世, 举一世的英明在世间 …… 俏三娘唱的这是木板大鼓《罗成算卦》。大家只知道俏三娘旦角演得好,没想到他大鼓唱也这么好。震天的喝彩声有如雷动,震的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俏三娘双手抱拳向大家表示谢意。 这时有人手举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碗酒,还有一盘卤好的包心肉,那人单腿跪倒在俏三娘面前。这个人俏三娘认识,他是永昌酒楼的老板高明阳,平时没有多大的交情,没想到今天他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送行。 高明阳双目含泪,把托盘举过头顶,声音哽咽的道:“三爷干了这碗酒,暖暖身子吧”。 俏三娘朗声道:“多谢高老板赏酒,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先干为敬了”。言罢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筷子,夹了几片包心肉。 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一般人到这种时候,还能自己走几步就算不错了,像俏三娘这样从容镇定的,绝无仅有。 俏三娘用过了酒菜,本来苍白的面孔有些微微发红,他坦然一笑,对周围的百姓道:“吃人家的嘴短,我最后再伺候父老乡亲们一段,把刚才的戏唱完了”。 还没等他开嗓,就听到二胡伴着木板大鼓的伴奏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承蒙三爷厚爱,平时没少给咱施舍,我左瞎子无以为报,就为三爷伴上一曲。” 左瞎子腰上挂着木板大鼓,手中一把二胡,平时卖唱为生,《罗成算卦》是他的保留曲目。木板大鼓本来就慷慨悲凉,再加上左瞎子凄凉的伴奏,老百姓哭声一片,眼前的俏三娘,就是那二十三岁的俏罗成,也要落个尸首不全。 左瞎子亦步亦趋,紧随在俏三娘身旁,脚下的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哪里有个砖头凸起什么的,左瞎子眼睛看不见,心里却都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旁人搀扶。 俏三娘心无旁骛,已经完全入戏,从开始一直唱到: 我算你二十单三岁, 该着将爷你命归天, 可怜将爷你是好汉, 临死落一个万箭穿 …… 一曲未终,刑场已经到了。俏三娘面色坦然,任由几个刽子手把五六根高粱杆绑在他背后。这是铡人的规矩,几根细细的高粱杆绑在身后,纵然有通天的本领,身体也不能有半点儿弯曲。 周围的百姓虽然意犹未尽,有人大喊道:“俏三娘好样的”。 俏三娘大声回道:“我扈金江男儿身,杀鬼子只为大哥报仇”。 老百姓又喊:“三爷好样的”。 俏三娘长啸一声:“无悔了“。一个大栽碑直挺挺摔在雪地上。? 被人称作王铡刀的王保俊个头不高,满脸的横肉,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却卖弄似的裸露着上身,面对视死如归的俏三娘,王铡刀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大喊了一声:“李翻译官,过来验明一下正身,咱们可不能错杀了好人。” 几个鬼子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听到王铡刀的喊叫声,那个胖翻译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苍白的大脸上还有明显的鞭痕。他慢慢的踱到俏三娘近前,弯下腰,抬手给了俏三娘两个耳光,鲜血顿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胖翻译依旧不依不饶的骂道:“你奶奶的,要不是你无事生非,假扮娘们儿骗人,老子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今儿别说铡了你,就是把你万剐凌迟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胖翻译越说越气,抬手又给了俏三娘两个耳光,又向他小腹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俏三娘行动不便,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紧盯着穷凶极恶的胖翻译。 胖翻译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你盯着我干什么,不服是不是,今天老子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我要先剜了你这双不安分的眼睛”。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向俏三娘的眼睛便戳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仰天长啸道:“李建海,你认贼作父,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终有报应”。喊话的是刚才给俏三娘伴奏的左瞎子,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周围形势的发展,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左瞎子义愤填膺,忍不住开口谴责。 李建海被人当众直呼其名,不由得火冒三丈,抬起手中的枪,对着左瞎子连开两枪,从不离身的二胡,跌落在雪地里。左瞎子喃喃自语道:“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言罢一头栽进雪地上,胸口的热血,顿时染红了一片积雪,看上去分外的触目惊心。 俏三娘被胖翻译欺负时一语未发,但李建海枪杀了左瞎子,让俏三娘勃然大怒,开始大骂李建海。 李建海啐了一口浓痰,正落在俏三娘的眉心,然后恶狠狠的吩咐王铡刀,开始执刑。 两个鬼子架起俏三娘,先把两条腿放在铡刀口下。“王铡刀”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道:“我让你狂,我让你唱”。然后把铡刀用力一按,俏三娘两条绑着高粱杆的腿,从膝盖上齐齐断掉。 铡断腿的俏三娘一声没吭。没了高粱杆的束缚,俏三娘用两条断腿立了起来,然后高高跃起,雪地上留下点点血痕,如同一串串被随意抛洒的红豆。俏三娘一头撞在王铡刀的肚子上,王铡刀措不及防,被撞出五六米远,一屁股坐进雪地里,与此同时,四、五把刺刀同时扎人俏三娘的胸口。 从地上爬起来的王铡刀恨恨的说;“这小白脸子还挺尿性,把他心肝挖出来,大爷我要拿来下酒。”? 俏三娘的惨死没有吓住老百姓,反倒成全了他,本来人就漂亮,戏又唱的好,还这么有血性,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暗暗拿自己的心上人跟俏三娘比,越比越不如。那絮絮叨叨的闲话,让血性的汉子们恨不得躺倒在铡刀下的是自己。 俏三娘的未婚妻刘芷香回来了,她艺名铁观音,生的十分标致,88年村上放映电影《红高粱》,老人们都说,那九儿不会是铁观音演的吧,太像了。 铁观音本来在天津的大戏班子坐科,就因为相中了俏三娘的人品和他的一身功夫,便毅然离开城市,跟着俏三娘的草台班子跑到乡下来。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头些天回娘家,就是商量成亲的事宜。 喜事将近,有情人终成眷属,铁观音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正一心盘算着婚礼时还要置办什么东西,却有人添油加醋的把法场的事当成传奇告诉她。 铁观音和俏三娘情投意合,又赶在新婚将至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本以为这个女人闻听噩耗后,一定会嚎啕大哭的死去活来,甚至以身殉情也未可知。却不想铁观音听的两眼迷离,悠悠道:“三姐一个唱戏的,最后有这么多人捧他的场,就是死也值了。可惜,我回来晚了”。 不流泪的铁观音走了,想看热闹的人无不摇头感叹:俗话说戏子无情,果真是此言不虚。 其实‘无情’的戏子很伤心,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舞台上的悲欢离合,没想到照进生活中的生离死别,从此阴阳两隔,而三姐跟她说过的话依旧回响在耳边:戏子的眼泪只能往心里淌,不要被外人看见,廉价的同情面具下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 铁观音对俏三娘的话似懂非懂,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俏三娘唱了他人生最精彩的一出独角戏,在万人喝彩声中谢了幕。虽说生如夏花,逝如冬雪,要死就死在生命最精彩的时刻,可他却又怎能忍心抛下心上人独自上路。 铁观音就这样漫无目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头痛的要炸开一般,各式各样的念头都有,却捋不出一点头绪。因为三姐,自己不顾爹娘的哀求,放弃了天津卫的华丽戏楼远离他乡;为了三姐不怕餐风露宿,不怕苦水茅屋。台上台下皆是戏,不离不弃两相依。三姐走了,自己怎么活,怎么能活,怎么活才能活回从前。 女人是水做的?,铁观音哭了,心里已经有太多的苦涩,再也多容不下一滴泪水,泪水打湿了她大红色的棉袄,又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成冰。仅此而已,铁观音终于明白,孟姜女再多的眼泪也哭不倒长城,三姐的话也不能句句当真。 陈金锁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几天前,李皋村一场大火烧的人心惶惶,三个鬼子和十几个汉奸在大火中死于非命,这其中就有两个是陈金锁的同僚。 俏三娘临刑前,左瞎子无意中喊出了胖翻译的名字,抓捕俏三娘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只有本地人才会如此熟悉情况,再根据胖翻译的名字对号入座,李皋村的李建海就浮出了水面。 兵荒马乱的年代,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能到日本留过学的更是个稀罕物,李家大院的李建海有过留学的经历,在本地大大小小也算个名人。 因为俏三娘假扮老道事件,李建海在日本人面前失了宠,为了弥补关系,元宵节那天,李建海特意摆下酒席,招待据点中的鬼子和几个汉奸头目,到他家里饮酒赏花灯。为了哄日本人开心,他还专门去城里找了几个风尘女子。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出了事儿,几个位置同时燃起大火,惊慌失措的鬼子汉奸想要逃生,才发现大门被人在外面锁住了。天干物燥,老天爷也赶来凑热闹,一阵大风刮过,风助火势,眨眼间偌大的李家大院就烧成一片火海。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在大火中丢了性命,反正那天夜里去饮酒的鬼子和汉奸一个都没有回来,有些反应灵敏的,翻出了李家大院高大的院墙,没等他们落地,一柄雪亮的腿叉子就戳在这些聪明人的后背上。从留下的伤口看,杀人的手法开始还有些生涩,到后来杀人手法越来越干净,都是一击致命。 这场大火烧的太过离奇,老百姓都说这是俏三娘显灵,把铡他的鬼子和汉奸都索了命去。俏三娘死的太惨,来报仇索命顺理成章,只是不知道,谁是他下一个索命的目标,现在不但是给鬼子当差的汉奸,就是鬼子心里都不踏实。想到这儿,陈金锁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大枪,仿佛又看到断了腿的俏三娘平地跃起,狠狠的撞向自己的肚子。 陈金锁也有满腹的委屈,早知道这么担惊受怕,这差还不如不当。平时鬼子不把他当人看,那些汉奸头子也不给好脸色,非打即骂。二鬼子比tmd鬼子还难伺候,大冷的天就让他一人站岗,太欺负人了。家里老婆还好吧,可千万别让俏三娘给追了命去。你不喜欢别人喊他俏三娘,我喊你三爷。三爷哎,我可没吃你的心肝,你老人家的尸首还是我找人安葬的呢。刘金锁嘟嘟囔囔抱着大枪不停地哆嗦着。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刘金锁的嘴,一把明晃晃的腿叉子顶住他的喉头。? ??? 鬼子点灯2 比尖刀更冷的是一个人的声音,“明天晌午古河堤义地,有人找你,不去灭你满门”。刘金锁没敢回头,风一吹裤裆里凉飕飕,他吓尿了。最怕的事还是找上门来了,不是俏三娘索命,活人比鬼更可怕。就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行动,这人胆子也太大了。让日本人保护?想想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弄群鬼子作女婿。 第二天晌午,惨白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没有一点温度,前些天的雪还没化透。一片白一片黄透着乱世特有的荒凉。黄河曾经从这儿流过,后来改道,剩下这两条古堤。干涸的河道盐碱的无法耕种。庙里的和尚便买了下来,专门埋葬那些路倒儿和没有地苦哈哈,所谓的义地,其实就是一片乱坟岗子。哪怕是最简单的墓碑都没有一块,但这儿也是方圆十几,里鬼子炮楼唯一看不到的地方。 刘金锁来了有一会儿了,没有见到一个人,正迟疑自己是不是被放了鸽子,这时突然有人道:来啊,挺早啊!说话间从坟包后转出个人来。二十多岁,中等个儿,手中三支响铃镖,呜呜的叫着,像是赋予了生命,在两手间飞舞着。刘金锁发誓这个人自己认识,邻村姜庄的姜立柱,赵家岗戏班子的武生,想想他那手出神入化的飞刀功夫,刘金锁心里一阵阵发紧。 姜立柱不那么紧张,大大方方、笑嘻嘻的问候:“这不是单庄的陈哥吗?那阵香风把你吹这儿来啊,你不好好的在炮楼伺候鬼子,跑到这乱坟岗在吃风喝屁?到底是有想法,小弟我好生佩服。” 刘金锁苦笑一下,心说这蒜装的,心里想着嘴里不敢得罪,便道:“姜老板有请,我哪儿敢当?” “我请你了吗?没有啊?我哪敢得罪皇军的人,哪天您老人家一高兴把我也跟俏三娘一样给我咔嚓了”。 刘金锁扑通跪在地上,哀嚎道:姜老板你放过我吧,来世给您当牛做马也是我的福分,我弟弟和你是单家把式房的兄弟”。 “你看,你看,生分了不是?起来起来,给日本人跪习惯了,你要真不拿兄弟当外人,真还有事麻烦你”。 “行,行,能办的我一定尽力”。刘金锁站起身来,却不敢把粘满枯草乱泥的衣服弄干净。 姜立柱收了响铃镖,跨上一步:“俏三娘埋在哪儿?那王铡刀是哪个地方的?他真把俏三娘的心肝给吃了?”刘金锁松了口气道:“三爷那天出红差,我和几个兄弟把尸首葬在这义地里,三爷的心肝确实被王铡刀给吃了,那小子是山东人,大孙家据点皇协军的队长。 “ 呜”的一声,响铃镖凄厉的声音让刘金锁魂差点吓飞,心里凉了半截。一只红眼乌鸦应声落地,抽搐的两下就不动了。 这是个信号。人影一晃一个人走了出来,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陈金禄。金禄从小跟姜立柱在一个把式房学习武艺。在这里看到他还真有点意外。 陈金禄笑道:“哥,让你受惊了,没事,大伙逗你玩呢,别生气啊”。 “不生气,不生气,都是自家兄弟,开个玩笑也是应该的。”陈金锁嘴里嘟囔着在棉裤上把手心里的汗擦了擦。“哥,还有个事麻烦你,你看这玩意儿怎么用?”陈金禄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又转身从草地里拎出一条三八大盖。让自己老弟来问这事,看来姜立柱他们还是跟自己留了个心眼。 陈金锁这些天的担忧全没了,这些人要给俏三娘报仇,可我给他收的尸。自己的兄弟跟他们一伙,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嫂子和侄女下手的。想到这了老陈的心放到肚子里了,轻飘飘弄了瓶酒,刚进家门扯着嗓子就喊:“孩他娘,给俺弄个下酒菜”。 陈金禄抬腿给了姜立柱一脚,骂道:你他奶奶的,看把我哥吓成啥样了。 姜立柱笑嘻嘻地回道:他是自找的,当汉奸给你家祖宗增光了。不过他胆子也不小,这乱坟岗子他也敢来吗? 陈金禄道:这是昨晚大哥吓的他,用腿叉子顶着,要杀我满门,今早我嫂子还埋怨:这么大人怎么还尿裤子。 一阵哭声打断了两个人的笑骂。俏三娘坟前铁观音哭的昏天黑地,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坟头…… 铁观音找到我时,我正和姜立柱、陈金禄在一起。那天俏三娘扮老道,在瓜棚我们下了死手。后来他被抓了我们也不安心,不知他会和鬼子说些什么,会不会把我们都卖了,不管怎样,反正只要鬼子来了就和鬼子 拼命,法场铡人那事有一次就够了。 俏三娘重义气,鬼子从他嘴里什么也没得到。哥几个谁都没挑明,小人心难度君子腹。可俏三娘结结实实让大伙儿做了次小人。王丙才的老婆是铁观音杀的,那婆娘白天吹牛说她当家的跟王队长喝了三杯酒,还吃了俏三娘几片心肝。铁观音跟那女人去了茅房,回来满身是血。说把那婆娘作了。后来人都是铁观音作掉的,这女人越来越冷血了。 三声枪响鬼子不来拿就再扔个**,没有汉奸帮忙鬼子如无头苍蝇到处碰壁。吓破胆的汉奸谁也不敢再作鬼子扫荡的指南针,祸害老百姓的急先锋,毕竟汉奸还有家,得罪了铁观音却要灭门的。 鬼子点灯3 平原上的鬼子据点大约间隔十四五里一个,据点中间再建个炮楼。哪边有事据点和炮楼都出兵,两面夹击。据点鬼子和汉奸的比例是一个鬼子两个汉奸炮楼里面是三个鬼子和二十个汉奸。每个据点有一百多条步枪一挺机关枪还有一门小炮,炮楼里只有几十条步枪。 铁观音带人打了三枪扔了一个**,动静大的让鬼子立即出洞了。汉奸不愿打前锋,只好鬼子自个带队,据点鬼子多还够用,炮楼的鬼子只能倾巢而出,只留下几个汉奸看家。 鬼子刚走,铁观音就到了炮楼下,看家的汉奸早就被这个女人的手段吓怕了,丢下炮楼追随鬼子扫荡去也。 扫荡扑空的鬼子悻悻的回了驻地,炮楼外的异样丝毫没有引起鬼子的戒心,一年多了见惯了中国人的点头哈腰、逆来顺受。谁成想这么会儿的功夫炮楼换了主人。毫无防备的鬼子一进炮楼,一只呜呜作响的飞镖便叉在一个鬼子的咽喉,另外两个鬼子还没缓过神来,便被两条从天而降的麻袋装了进去。 后边的汉奸一见鬼子出了事,谁也没敢动。 铁观音厉声喊道:“我是铁观音,今天这几个鬼子是我带人给作的,你们快去给据点的鬼子送信吧,记住,谁跑得快让姑奶奶知道了我--灭他满门。” 汉奸们被铁观音的话吓住了,去据点八里路这些家伙足足磨蹭了三个时辰。两个据点的鬼子得到消息几乎同时出洞,不到半个小时就在炮楼胜利会师了。见到的只是一个挂在炮楼门口日本人的头颅。 现在我们有了八条枪,二十多颗**,数不清的子弹和两个日本俘虏。现在他们被牢牢地绑在俏三娘坟前的木桩上,嘴了塞着破布一脸惊恐的盯着铁观音。 铁观音一手持刀,一手拿了把纳鞋底用的钳子,慢慢的走到鬼子跟前,俯下身轻轻的卷起裤腿,露出鬼子那粗短多毛的小腿,只见刀光一闪,脚髁处 早就着了一刀,然后钳子一夹,又是一刀,一寸多长的脚筋丢在地上,像条恶心的虫子,居然还翻了两翻……被挑了脚筋的鬼子早已没有了那狗屁武士道的精神,看铁观音的眼睛了除了眼泪、绝望还有一丝丝的哀怜。 铁观音没有住手,她用两块破布缠在鬼子头上,然后细心地把鬼子的头皮用刀划开一点,挑起伤口里慢慢倒入从炮楼弄来的洋油,又把一根侵了油的破布条,用刀尖轻轻的塞进鬼子的脑袋,她是那么的小心,仿佛每一滴溅落的洋油都让他心疼不已。两个鬼子现在老实了,再没有挣扎,也许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人世间,来到这片一无所知的土地。 天黑了,洋油桶仍在一旁,鬼子头皮上浮起了白花,那是洋油和人油的混合了。铁观音点燃鬼子头上的布条。两个被点了天灯的鬼子身子剧烈的抖动着,风吹来,那火苗忽明忽暗, 却在不肯灭掉,在暗夜里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 铁观音一把扯下鬼子嘴里的破布。啊……嗷……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铁观音跪在俏三娘坟前,磕了个头:“三姐,这帮畜生铡了你,吃了你的心肝,今天我把他们挑了脚筋,点了天灯,给你祭灵。 在天灯幽暗的火光中几个人一一给俏三娘上了香磕头。然后朝天开了几枪离开了。剩下两个点天灯的鬼子,嚎叫了大半夜,用尽了日本所有的诅咒和脏字,来缓解这无尽的折磨。可惜中国人听不懂,听得懂的日本人夜里再也没敢出来。只是任由两个鬼子耗尽最后一点脂肪。 第二天,两个被点了天灯的鬼子像两根焦黑的木炭,拉回了据点。两个一百多斤的鬼子最后一共剩下不到七十斤。真不知他们的阵亡通知书会怎么写?他们这面目去靖国神社会不会把天皇吓死。 第四章 坠落的膏药旗 吹了亏的鬼子自然不肯罢休,各个据点接连配合着扫荡了几次。实践证明只要汉奸闭了嘴,得不到汉奸支持的鬼子就像失了双眼的瞎子,没了目标。鬼子认为一次能拔掉一个炮楼,这支武装的人肯定少不了,可拉网扫荡了几次,一无所获便草草收兵了。 躲过了风头,我们大家又聚在一起。 铁观音说:“咱们也学戏文里(拉队伍造反),大哥你作头领”。 我说:“我可不行,挑鬼子脚筋的事我干不了,还是你来吧。戏文里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山,咱们铁观音血洗鬼子炮楼。巾帼英雄挂帅,想想就有气势”。 陈金禄和姜立柱更没意见。铁观音便也不再推辞,她说:“我们首先要找个军师,没有诸葛亮的刘备非哭死不可。其次,咱们人太少再多找几个人。练过武,唱过戏知根知底。别的戏班先不要,还有就是对付汉奸,一旦犯了咱们的忌,满门杀光一个不留。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说罢,看了陈金禄一眼。陈金禄苦笑着咧了咧嘴。 军师来了,原先戏班里编戏词的,诸葛亮也上台演过,可那嗓子太破了,听过他唱的人都后悔自己还有耳朵。所以只能跟着戏班子打打杂,跑个龙套,因为有点学问,同行们调侃他,给他起了个蔫诸葛的雅号。 蔫诸葛原名泊志文,三十二岁,东葛村人。我们的兄长,老师,只是当时谁也不晓得他对我们有多重要。 又招集十几个人,都是以前走码头的哥们。 蔫诸葛说;“差不多了,人再多没枪也白搭,另外,还要给咱队伍起个名字,命不正则言不顺。” 大伙说就你学问大,这名字还是你来吧。结果这厮给起了个“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他的解释是白马银枪俏罗成,抗日救国扬美名。后来八路军那个大名鼎鼎的白马攻坚团,其前身就是蔫诸葛这厮拍铁观音马屁胡乱起的。 蔫诸葛接着道:我们还得多弄几条枪,我觉得咱们再打一次炮楼,鬼子上次吃了亏,炮楼里鬼子增加了不少,可跟据点还是没法比。” 大伙听了觉得可以,不忘调侃蔫诸葛一番:人家诸葛亮擅长以少胜多,可你小子净捡软的欺负,我看你不是诸葛亮,是那个大白脸的奸臣曹操。 刚升任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军长的铁观音,可能还记不全自己的番号,却对蔫诸葛的想法很是赞同。;打炮楼,再抓几个鬼子点天灯,祭咱们白马银枪****军的大旗。 坠落的膏药旗2 坠落的膏药旗1 全县有42个据点,70多座炮楼,一千八百多鬼子,汉奸3600多这种以点带面的方式。平时还有用,可一旦有大事就显出来兵力不足。尤其是去外地联合清剿,据点的兵就有点不够用,炮楼就更不用说了。 二月二,龙抬头,麦苗返青,几个据点的鬼子和汉奸联合去东八乡征粮。说是征粮其实就是抢粮。兵荒马乱的时候,年景又不好,东八乡的老百姓民风彪悍,鬼子去的少,讨不到便宜。。去的多了这边就唱空城计,可鬼子也得吃饭,天皇给的不够吃,只剩动**了。兔子不吃窝边草,鬼子对据点附近的老百姓轻易不敢招惹。当**又立牌坊的形象工程鬼子一向做的不错。这一去要回来就得三四天。 炮楼里这回留了两个鬼子和四、五个打杂的汉奸。铁观音知道机会来了。 炮楼分三层,顶层是观察哨,白天装装样子,夜里就收了,二层住的是鬼子,一层是汉奸。铁观音在汉奸眼里就是活阎王。站岗的汉奸见了她两腿都软了吓得直哆嗦,话都没吱一声,便任由铁观音大模大样的带人通过,毫不费力的来到炮楼下。 铁观音道:有把握吗?姜立柱说:没问题,小时候俺练镖可是打香头的,这鬼子的灯可比香头亮多了。说话间两颗**不分前后的顺着二楼的射击孔飞了进去。“轰、轰”两声,二层楼的灯光没有了,确实一片火光。几个穿着不正的汉奸一手提枪,一手提裤子,慌慌张张的从炮楼跑出来,趴到工事里不安的向外张望着。铁观音拍了拍姜立柱肩膀,挑了挑大拇指,然后从汉奸背后大喝一声:铁观音到了,都他娘的别动,不听话姑奶奶灭你满门。说完大步走进炮楼,姜立柱在后跟着,把响铃镖仅仅地抓在手里,在这地方镖比枪好使的多。 刘金禄手里握着**和几个新入伙的兄弟看着那些个趴在工事里的汉奸。 借着火光被**洗劫过得二楼一片狼藉,两个血泊中的 鬼子早就断了气。一把挂在墙上的指挥刀引起了铁观音的兴趣,走上前去,摘刀,抽刀,一道寒芒闪过双眼。“好刀,好刀”。一挥刀,一个鬼子尸首两分,一抬脚人头顺楼梯滚了下去。 这次我们缴获了六条步枪,几十颗**,一支手枪,一把指挥刀和若干子弹,铁观音对冒犯她的汉奸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但对听话的汉奸宽大的很。除了拿话吓唬他们一下,枪都不缴。她说: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缴了他们的枪跟鬼子不好说。完事还特意跟汉奸们交代:去那边据点报信,就说我铁观音把炮楼又给端了。 凯旋的路上,铁观音后背东洋刀,腰垮**包,手里却摆弄着那把手枪,边走边嘟囔:这么小的枪是鬼子娘们使的吧”。一回头对刘金禄喊:“哪天把你哥喊来,教教咱这玩意儿咋使唤?” 那两个鬼子的人头,铁观音本来想带回来祭旗,可蔫诸葛说心里有就算祭了,兵家没那么多的讲论。以铁观音的脾气,不但要用人头祭旗,还要在炮楼的墙壁上蘸着鬼子的血写上:杀人者银枪白马铁观音。可惜自己识字不多,蔫诸葛又不帮忙,让我们的铁大头领好几天不开心。 吃了亏的鬼子没有一点动静,铁观音是天津人,天津的土匪来南皮作案,算是流匪。流匪不好抓,兴师动众折腾半天啥也捞不着,费那劲干嘛?铁观音可能早就流窜到别处了,让别的地方的皇军头疼去吧。谁说日本没有阿q,在这种自我安慰的心里安慰下,日本鬼子坦然的吞下了炮楼被吞的后果。 铁观音郁闷了几天,可新到的手枪又让她兴奋起来--学会了放枪。天天带着爱不释手,高兴了就放两枪,虽说枪声可能会招来鬼子,来了也不怕,正好拿他试试手。 蔫诸葛找到铁观音说:“我们现在有二十来号人了,枪也差不多人手一只了。可咱们老在赵家岗窝着,虽说汉奸怕了咱,就怕哪天有人坏了良心,咱们都是守家待地,上有老下有小的。非让鬼子一窝端了不可。” 铁观音道:蔫大哥,你说咋办? 蔫诸葛道:赵家岗村东八里,杨八庄子村前有古河堤,村北是百万大洼,据说有一百多万亩,如果把营扎在村北杨八庄子,进可功,退可进大洼。百万亩大的地方,藏几个人是没问题的,多少鬼子也很难找到。 “为什么不在安家洼呢?我觉得这两处地形差不多。”看来铁观音还是对俏三娘不能忘怀。又打起相好老家的注意来。 蔫诸葛道:“安家洼离据点太近,再说鬼子要知道你和俏三娘的关系会放过他的家人吗?” “这陈屯据点离杨八庄子也挺近,为啥就没有事”? 蔫诸葛道:“杨八庄子与陈屯隔了两道古河堤,还有宣惠河,河上桥都没有,鬼子就是看到我们也过不去河,等他过了河,咱早进大洼了。” “行,这事先依你,那天我非把据点也打下来。”铁观音咬牙恨恨地说。 蔫诸葛:“得了,得了,姑奶奶,你还是省省吧。就咱这二十来号人,连据点鬼子零头都不够。打据点?你有炮吗?戏文里说‘众儿郎调炮攻城’,打据点跟攻城一样,没炮是不成的。” 铁观音说:“咱弄门炮不就节了,可你说从哪里弄呢?你说的炮是啥样的?” 蔫诸葛说:“行了,行了,咱先拔营扎寨,回头我告诉你炮是啥样的。”说完急匆匆的走了。其实他也没见过炮,就是见了也不认识,再说多了就露怯了。他可不想让铁观音知道,还有他蔫诸葛不知道的东西,非小看自己不可。 杨八庄子七、八百户人家,三、四千人,是个大村。村里也有汉奸,只是当他们知道铁观音来了,除了叹自己命苦外,祈求千万别让这女阎王给盯上,都学会了闭嘴。这支白马银枪的救国军就算有了新根据地。 春天里青黄不接,弟兄们都是穷人,光一天二十来号人的吃饭都成了问题。铁观音也吃不饱,当家才知道柴米贵。弟兄们跟他混连饭都吃不上,实在让她着急。 大伙聚在一起商量,有人说咱要不去吃大户吧?地主家粮食多。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蔫诸葛说:“不行,我们在这扎营,不能坏了我们的名声。得罪了杨八庄子的人我们还能站住脚?依我看咱还是劫鬼子粮车吧,每月初一,十五鬼子的汽车都给据点送粮……据点两百多人。咱弄成一票,就够吃半年了”。 坠落的膏药旗3 早春的华北平原一片萧条。谷雨前后种瓜种豆,现在才到惊蛰,离春种还是有点早。麦苗已经返青,路边的柳树透出一丝绿色。春天并没 有因为战争耽误行程,该来的还是来的。 鬼子司机三国浦志心情很糟,全县四十二个据点却只有三辆卡车。一辆车要给十四个据点送补给,一个据点每月补给两次,这他妈的几乎天天长在这破车上。 有时候刚躺下就有任务,还得加班送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又一次,居然是送几个军妓回沧州。那几个朝鲜娘们挤在后面车厢里。两个帝国挺身队的小妞儿身着和服,一屁股挤进驾驶室,听到帝国乡音就很亲切,尤其是两个身着和服的妙龄女郎,便和她们说笑了几句,谁知道那两个小妞儿说为天皇陛下效忠的皇军辛苦了,想用自己年轻的身体来安慰他。说完竟动起手来,害的老子差点没把车开进河里。一顿臭骂’让两个满怀春心的帝国同胞泪流满面的滚回了后面车厢里。 想到这儿三国浦志有点冲动,侧目看了看那鼾声如雷、嘴角哈喇子挂的老长的军需。三国浦志一下子兴志全无。两个全副武装的宪兵一个抱着枪挤在军需身旁打瞌睡,另一个则斜背大枪,把自己像腊肉一样挂在驾驶室外面。脚踩在踏板上,一只手紧拉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则举过头顶不停地摇晃着。嘴里嗷嗷的怪叫。 汽车兵三国浦志看不上这些步兵,地老鼠,真是一群乡巴佬。自己一脚油门就够这帮地老鼠跑半天。 “真没见过什么市面”三国浦志嘴里嘟囔着。 砰地一声汽车停了,挂在外面的宪兵完成了人生中最后一次表演,在空中手舞足蹈飞了出去十多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血从鼻孔嘴里呼呼冒出。 驾驶室的人头则重重的撞在挡风玻璃上。那宪兵也算是训练有素,虽然撞得头昏眼花,行动丝毫没受影响。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蹲距在车旁。一手举枪,一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流下的血,免得影响视线。 那军需也掏出了手枪从车上慢慢蹭下来。三国浦志胸口被方向盘顶了一下,头也撞破了。他忍着剧痛,慢慢从驾驶室挪出来。 没有人,三个精神紧张的鬼子心才放下来。车没毛病,肯定有人捣鬼,路是鬼子修的。路面上被人挖了两条六尺来长,一尺多宽的深沟。沟里两把刺刀从漏了气的轮胎扎了个对穿,露出雪亮的刀尖。坑上铺了木板,又盖了黄土。伪装的很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木板的厚度足以支撑除汽车以外的所有运输工具,这是一个专门对付汽车的陷阱。 公路沿着宣惠河堤修的,这里有个慢弯,汽车陷到了慢湾里。西郭的炮楼、陈屯的据点都发现不了。 当三个鬼子正撅着屁股研究陷阱时,背后传来了冷笑声。三个鬼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和俊美朗目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路旁。只看了一眼‘两只“呜呜”作响的飞镖便死死地钉在宪兵和军需的咽喉上。 “铁观音”。三国浦志颤抖着声说。他不懂中文,但铁观音这三个字每个鬼子都知道。那两个被点了天灯的鬼子成了他们永不磨灭的梦魇。私下里鬼子们起誓发愿,出门不要碰上铁观音。过后,自我安慰道:不就是一个小娘们吗?如果让我碰到一定要先奸后杀。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谁知这回还真让自己碰见了。扑通一声,三国浦志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铁观音道:“看这孩子眉清目秀的,是个唱戏的好材料。留下吧,杀掉可惜了。” 三国浦志,日本大阪人,1949年牺牲于海南岛。他比**记录的本地第一个俘虏早了一年多。 几年后,这小子跟大伙儿吹牛说:“不是铁司令我早就跟你们拼了,那军需的手枪就在我脚下,我枪法好,打掉你们几个不成问题。听到枪响,据点和炮楼的人肯定来支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谁知铁司令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天哪,我就想这辈子跟定她了,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姜立柱说:你就吹吧,然后一支响铃镖嗡鸣着钉在这小子的裤裆下。“再吹牛,明天让你伺候皇上去。”三国浦志吓得小脸发白,不敢再说话。不过,这小子的枪法真的不错,不是一般的不错。 铁观音挥了挥手喊道:“得手了快来搬东西。”二十多个人从堤后扑向汽车。蔫诸葛道:快点搬,先把粮食和枪运回去,其余的先埋在昨晚挖的大坑里。快点,粮食够吃的就行,鬼子要来了。 埋好拉物资,蔫诸葛又把切下的三颗鬼子人头摆在汽车上,还用鬼子的血写上“白马银枪铁观音,为夫雪恨杀仇人。今日借粮三百担,鬼头三个做定银。” 铁观音听蔫诸葛念罢说:“太俗了,你这个军师是咋当得?” 蔫诸葛说要不你自个儿整两句。铁观音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将就着用吧,姑奶奶没空“。 蔫诸葛笑了。又大声喊道:东西埋好了吗? “埋好了”。有人答道。 再扒开,把这几个鬼子的尸体埋进去。见铁观音不解,蔫诸葛道:“咱们埋了东西,可土是新的,鬼子非疑心不可,把这三个家伙埋在上面,就算鬼子扒开,也不会疑心下面还埋着东西。” 劫了粮食后,铁观音带人躲进大洼深处。这地下一尺多深就能挖出咸水,盐碱地不长庄稼,苦蒿草和红荆条却一人多高。往东二百里就是渤海,我们待得这地儿离村子大概四十多里,一个三面是水的高地儿,(估计有十多亩地的样子),劫粮前蔫诸葛差人在这盖了十多间茅草房’又在不远的空地上也修了几间,说是当库房用,以后再缴获了物资就搁这儿。铁观音笑蔫诸葛道:戏文里说狡兔三窟,蔫哥该不会是兔子转世吧。 坠落的膏药旗4 坠落的膏药旗4 十多天后,村里送信来说:鬼子总算消停了。果然不出蔫诸葛所料,鬼子找到了三具尸体后,便没再往下挖。这车物资稳稳地落在我们手中。后来如蚂蚁搬家的方式被秘密的运到大洼中的老营里。 发了横财的铁观音,眉开眼笑。这批缴获的补给不但有油,盐,酱醋,面粉,子弹,被褥,甚至还有几十套崭新的鬼子军装和十多麻袋黑豆。铁观音问:“这黑豆怎么吃。” 三国浦志磕磕巴巴的回答:“马,喂马。” 铁观音道:“奥,我说小鬼子的马那么精神呢?原来是吃这个?这是好东西,可不能作践了”。 寒食节后的一天,太阳还没有出山,五六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出现在大路上。蔫诸葛左腰挎着东洋刀,右腰挎着“****”。一副鬼子军官模样。 姜立柱问:“这样成吗?” 蔫诸葛斜了他一眼道:“换了身行头就不会演戏了?” “我说的是他”。说罢向三国浦志怒了努嘴。 “没问题,人家张家屯的张应旺,一个人整死了俩鬼子,今天咱们有六个人,待会如果他不听话先把他作了。” 鬼子的巡逻兵来了,一前两后,一路小颠的跑了过来。见到对面来了自己人,便毫不迟疑的凑了过来。 三国浦志迎上前去,张嘴就骂八嘎。指着蔫诸葛“哇啦哇啦”说了一通。马上的鬼子跳了下来,齐刷刷的像蔫诸葛敬了个礼。三国浦志又哇啦哇啦说了一通。三个鬼子一齐立正,嘴里,嘴里喊着“嘿咿,嘿咿”。 恭恭敬敬的把马缰绳递到三国浦志手中。这小子先把马给了蔫诸葛,另一匹给了陈金禄,最后一匹自己翻身骑了上去。蔫诸葛用马鞭指了指那三个鬼子,示意继续巡逻。那三个家伙又是一个立正,点着头嘴里“嘿咿 嘿咿”的应着。在蔫诸葛满是笑意的目光中,踏着正步,无比坚定的迎着初升的太阳巡逻去了。 半个时辰后,蔫诸葛用同样的办法又弄了三匹马。回老营的路上,除了姜里柱别人都兴高采烈的。 蔫诸葛心细,问道:“兄弟,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 姜立柱说:“他娘的这个小鬼子弄到马,先给自个儿骑,害的老子在他腚后吃土。” 蔫诸葛笑道:“算了,算了,兄弟肚里能撑船,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你这不也骑上马了。” 听了蔫诸葛的话姜立柱说道:“不跟他计较,要是没有他,咱们这次行动也不会这样顺利。 这骑高头大马的感觉就是爽“。姜立柱高喊了一声戏词儿“众儿郎”大伙凑趣的答道“有”。姜立柱高举起右手“兵发日本去者”。 飞驰的六匹大马蹚着尘土,在老百姓恐惧的目光中,在据点鬼子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铁观音见得了这么多马,眼前一亮。一眼就看中了那匹白马。接过缰绳,左脚连马镫都没踩,飞身跃上马背,一松丝缰,像道闪电冲了出去。只见铁观音时盘时立,左右藏身。大家只知道铁观音心狠手辣,谁知马术竟如此高超。白马见来了高人愈发的精神倍长。一趟大跑下来,铁观音一勒马缰,那白马“稀溜溜”一声长啸,前蹄腾空跃起多高,不待马脚落地铁,观音早已甩蹬离鞍,飘身落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马头,嘴里直夸:“好马,好马。”马也通人性,头直向铁观音怀里拱。这待遇让大伙眼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匹白马。 如果以前铁观音是鬼子们的噩梦,那么现在这场梦越做越深。有了马的铁观音就像长了翅膀。以前祸害的只是方圆几十里的鬼子。现在有了马,脚伸的也长了。方圆百十里的鬼子该倒霉了。这些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铁观音的厉害。 罗寨炮楼位于凤翔据点和周庄据点之间,周庄是鬼子西线补给的最后一站。 罗寨炮楼的汉奸不是没有见过皇军长官。像今天脾气这么爆的还是头一次见。 清晨,天蒙蒙亮,大道上六匹东洋大马疾驰而来。在炮楼的铁丝网前停了下来。六个穿着整齐的皇军马都不下。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扬马鞭,指向站岗的伪军:把你们管事的找来。” 三个鬼子闻讯慌里慌张的跑出来。那个带头的鬼子跑上前来敬礼,还没说话,就被一个骑马的军官骂道“八嘎”。抽出明晃晃的的指挥刀‘咔嚓’一声便把人头砍下。落地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圆睁着双眼满是疑惑。不用问,这个胡乱杀人的家伙自然是‘女魔头’铁大头领。 几个人跳下马,三国浦志走上前跟另外两个鬼子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家伙一口一个“哈伊,哈伊。”然后指派汉奸接过缰绳,牵去饮水喂料。铁观音留下两个人在外望风。自己带着几个随从同鬼子进了炮楼。 留在外面放风的陈金禄两个人站的笔挺。那挺拔的军姿让汉奸们咂舌不已。陈金禄心道:这算个蛋啊,老子在戏台上演戏,动作稍有不对就会招来老百姓的倒好。今天在外放风站岗,就当是穿着鬼子的行头演戏罢了。 上到炮楼的二层,姜立柱和铁观音就把两个鬼子给作了。然后派一个弟兄去顶换站岗的汉奸。那汉奸在铁观音众人的注视下,头都没敢抬。老老实实地溜进汉奸群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十几分钟炮楼就换了主人。 楼上望风的兄弟传下话:鬼子的汽车来了。还是一个军需,两个宪兵和一个司机。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司机不是三国浦志。 汽车上的人老远就看到炮楼前的铁观音众人。刚到跟前便跳下车来,铁观音更是痛快,话也不说,抬手一枪,一个宪兵应声到地。同时一只镖飞向另一个宪兵的喉头。军需也被陈金禄一枪打倒。鬼子司机吓傻了没敢动,三国浦志举起步枪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大家心中暗赞,这小子枪法真不错。嘴上确说:‘同行是冤家’这话有道理。“ 铁观音捡起军需的手枪扔给我说:“赵大哥,这枪归你了。”我成了这支队伍了第三个用短枪的人。 三国浦志开着车,姜立柱坐在他旁边。骑着白马的铁观音兴奋不已的边走边说:“上回军师劫个车多麻烦,又是挖坑又是埋土的,折腾了大半夜。看姑奶奶我,不到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陈金禄悠悠的道:“人家军师做完了活还留下名号呢?你咋就不留个记号呢?” “姑奶奶不识字,你不用拐着弯损我,我一见书本子就犯困,以后出门前先让军师写好了。他只会写,他会唱吗?”然后,甩了个高腔“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可低头见自己骑得是白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爽了的笑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仿佛还在耳畔记忆犹新。 坠落的膏药旗5 周村据点的鬼子听了罗寨炮楼汉奸的报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皇军杀了皇军还劫了皇军的军车?这个皇协军是再说绕口令吗?这些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一群猪。“连猪都不如”。 语言不通让据点的鬼子白白耽误了两个时辰。鬼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每个据点都配个翻译。可要没有汉奸帮忙,他们连中国都进不来。鬼子也有鬼子的难处。 卸了货的 汽车没处安置。蔫诸葛说:“填了河吧。毁了也绝不留给鬼子。”汽车顺着堤坡冲进河中。在河中翻了几个滚,慢慢的沉入了河底。三国浦志不舍,心疼的捂着脸嚎啕大哭。眼泪顺着指缝流出。他现在也成了地老鼠了。 屡屡得手的铁观音越来越贪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方圆百里的据点和炮楼都是她骚扰的目标。 对鬼子来说三国浦志的叛变和鬼子顽强的等级观念,成就了铁观音。源源不断的枪支弹药、粮秣、被服运往老营。害的蔫诸葛又往大洼深处找了块高地来存放这些物资。否则,这些弹药要是爆炸了,大伙谁都活不了。 夏天来了,大洼的蚊子多的让人胆寒。蔫诸葛让人割了艾草晒干,打成绳子。点燃后的艾草香味伴着青烟笼罩着整个老巢。昼夜不息。从远处看就像一座先雾缭绕的仙岛。蚊子被烟熏到处乱撞,时间不长,水面上落了满满一层。 早起,蔫诸葛围着老营转了一圈。无意中发现进口处的红荆条有些异样。仔细一看,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茬口还很新。一根荆条直指老营道口。往前走了不远又发现了一处相似的。老蔫心想:坏了,老营被鬼子发现了,还作了标识。蔫诸葛很自责,埋怨自己太疏忽。回到营地马上把人召集起来。 “我们老营被鬼子发现了。昨天晚上鬼子的探子已经在我们的进口处作了记号,我估计今晚上鬼子就有行动了”蔫诸葛看门见山道。 “为什么今天白天不来?”姜立柱不解的问道。 “从这儿道杨八庄子四十多里,杨八庄子到据点还有十来里。这大洼遍地沼泽,汽车进不来。探子连来带去将近一百里,最少五个时辰才能回去。等他找到鬼子,鬼子在准备准备。到这里最少也得四个时辰。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最晚子时鬼子就到了”。 三国浦志说:“子时就是午夜十二点。”这些时候这小子没少学中国话。说罢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 “这玩意还能看时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蔫诸葛接过手表翻来覆去的也没看懂。 “现在差十分钟不到七点”。 “你说子时是十二点,可现在都已经七点了?照你这么说到了十二点天还没黑呢?” “鸥,子时是二十四点,刚才我说错了。” “这表上就十二个数字呀,哪有什么二十四?” 三国浦志急的满头大汗,却又不知怎样解释。蔫诸葛把表还给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逗你呢,开个玩笑,这西洋钟我见过,知道咋回事。” 铁观音兴奋的小脸通红,:“有什么紧张的,鬼子来了我先上。”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来将通名受死。凭我胯下马,掌中刀定要杀他个七进七出”。 蔫诸葛道:“不要闹了,这不是在演戏,快想个办法吧。” 铁观音满不在乎的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杀了那么多鬼子,也没人在我面前走上一个回合。” 姜立柱道“要不今晚咱都埋伏起来等鬼子一到我们在冲出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三国浦志说:“炮,他们有炮,有掷弹筒,还有机关枪。还没到跟前人就被炸飞了。”三国浦志的一番话把大伙吓住了。 片刻后, 蔫诸葛道:“兄弟,你带两个人看库房的路有没有被敌人发现。” 姜立柱答应一声带两个人就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没有异样,路上的陷阱没有被破坏。想到达库房必须先经过老营。”蔫诸葛本来就觉得那边不该有事。只是不放心,才让人去靠实一下。 蔫诸葛道:“咱得先把值钱的东西弄到库房去,把马也牵过去。那边蚊子多,又不能烧艾草。白天都给马喂饱了,再戴上笼头。免得晚上蚊子一咬叫出声来。再多找两个人把去库房的路断了。让两个淀子的水连上。水面越宽越好,在多挖几个陷阱。防范以为然,万一鬼子过去了不要和他们硬拼,保命要紧,东西丢了还可以再抢回来,兄弟们的命要是丢了,要那些东西还有啥用?” 姜立柱刚想答应,陈金禄说:“还是我去吧。姜大哥功夫好,留在你们身边好有个照应。” “也行,不过你们千万也要小心。”蔫诸葛又对大家说:“今晚咱给鬼子唱出《空城计》。 半夜十一点多鬼子真了,大约有一百多号人,还有二三百的汉奸窝窝囊囊的跟在后面。看这架势,附近四个据点和炮楼的鬼子全来了。 为了迷惑敌人,不让他们起疑心。老营还点着艾草,艾草的青烟笼整个着整个老营。艾草燃烧的清香飘散在空中,让人如醉如梦。我们换了鬼子服装,躲在离老营四、五里地的小高地上,心里都有些得意”没想到为了我们这二十来号人,鬼子竟然整出这么大动静。这些小鬼子也太他妈小心眼儿了吧。 突然,有一小队人向这边走来。我们躲在红荆丛里,偷偷地向外张望。 只见鬼子把一些铁管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组装起来。后来我们才明白那就是炮,一共有四门。调好了角度,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一挥手,四个鬼子拿着炮弹放进炮管。‘轰隆隆’的炮弹相续炸响,老营一片火海。大炮持续轰炸了十来分钟后,鬼子步兵才开始进攻。 蔫诸葛一挥手,我们都冲了上去,消灭了这几个炮兵没费劲。这些鬼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了阎王。 前面的鬼子已经冲进了老营对着一切可以的目标放枪。在茅屋燃烧的火光中,到处是勇猛冲杀的鬼子。 蔫诸葛丝毫没有耽误,用刚缴获鬼子的小炮攻击。已经订好了诸元。鬼子刚才还示范了半天,再学不会就见鬼了,‘轰轰轰’几发炮弹落在老营中间,炸飞了几个鬼子。正在四处搜索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打蒙了?趴在地上,紧张的四处张望。一发信号弹冲天而起,这是停止炮击的信号。可谁管得了这个呢?没等他第二发信号弹升空,一颗炮弹在他的身边炸响。那颗信号弹斜飞过水面,把水边的红荆条映的五彩斑斓。 炮口下的鬼子 翻过古河堤,宣惠河面上鬼子架起了一座浮桥。看桥的汉奸看到这么多全副武装的皇军凯旋归来。立正,敬礼。任凭我们从浮桥是大大方方的过了河。过了河就是公路,上次我们劫汽车的地方,向东五里路便是陈屯据点。 下了公路钻进了高粱地,高粱叶上的露水顺着领口滑进脖子,跑了半夜,一身的汗水粘糊糊很不舒服,现在清爽了许多。平时高粱叶儿划过脸喇的生疼,今天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了。手上和脸上被蚊子咬的都是疙瘩。 向东大概又走了二里多地,蔫诸葛说:“差不多了,歇会吧。”透过密密的高粱叶我们向据点方向张望。铁观音则献宝般的举起刚缴获的 望远镜。片刻这东西便被她丢在了地上,嘴里骂道:“什么**玩意儿?” 三国浦志拾起望远镜轻声道:“倒了,你拿倒了。”然后放在铁观音眼前,慢慢调整焦距,据点变得清晰起来。铁观音拍了拍三国浦志的肩膀,夸道:“行啊,小子,以后再唱戏你就演我的马童。”说罢回头笑了笑,那张被蚊子叮的满是包的脸把马童吓得打了个寒战。 为了防备偷袭,据点门口数百米没有一点障碍物。大门外用麻袋垒成的工事,一挺歪把子机枪正对着大路。工事外面用铁丝网围的严严实实。高高的围墙上也架起了铁丝网,围墙内大约有二三十间平房,中心是一个炮楼,炮楼上插着一面让露水打湿了的膏药旗,没精打采的低垂着,旗下的鬼子端着枪走来走去。 固定好炮位,三国浦志很不情愿地调好诸元‘轰’的一声,据点炮楼上的鬼子像变魔术似的,把自己分成了几块纷纷飞落。膏药旗也碎成了几片,慢慢的飘落在残肢断臂中,随后草料棚和弹药库也被炮弹击中。据店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滚滚浓烟中还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哒哒哒’据点门口的机关枪响了,高粱杆被齐刷刷的扫掉一片。接着一发炮弹把机枪手炸出了掩体。 姜立柱冲出了高粱地,沿着大路冲了上去,鬼子去扫荡了兵力空虚,看守的汉奸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晕了头。姜立柱抱起机关枪就往回跑,这时有个汉奸才醒过味儿来,冲出据点,举枪瞄准了狂奔的姜立柱,‘砰’的一声那汉奸应声倒地。三国浦志又把枪口对准了下一个可能出现的目标。 一声巨响,据点炮楼里储备的弹药爆炸了,炮楼飞起多高,然后头一歪从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 据点向西八里是西郭炮楼。对付炮楼本来就是铁观音的拿手好戏,更何况他有了炮。三发炮弹从炮楼砸下去火光从底层的门中冒了出来。 炮楼的汉奸毫无斗志,丢下炮楼逃散了。 后来这段历史地方志是这样记载的:1939年六月(农历)二十,陈屯据点及八华里外的西郭炮楼突然失火,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因扑救无望,遂放弃该据点和炮楼。 第四章 炮口下的鬼子 鬼子回来的比我们预料的要早,从西郭渡口刚过河,然后顺古河堤向东走了不远。就发现鬼子正过浮桥。本来依铁观音的性子非把浮桥 炸掉。蔫诸葛说:“不行,鬼子一旦发现我们行踪,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半夜我们回到老营,鬼子早走了,头天夜里他们冲进老营,莫名其妙的挨了炮击,久经沙场的鬼子军官立即判断出据点兵力空虚。这些清缴的土匪可能奔自己老巢去了。需要立刻回兵支援,可想不到,前后不到两个小时,铁观音竟连拔两个炮楼。什么时候土匪也能把炮打的这么准了。 陈屯的据点撤了,西郭的炮楼也拆了。土匪有了炮,又剿灭不了,生活在炮口下的鬼子不想整天提心吊胆,只好走为上计了。没有据点作依托,唐孙的炮楼就是待宰的羔羊,早晚得成了铁观音的菜,于是鬼子顺道把唐孙的炮楼也拆了。就这样从乌马营据点道鲍官屯据点出现了一个三十华里的统治真空区,看来鬼子的识相也是打出来的。 正当鬼子忙着搬家时,我们的铁大首领却在发脾气,在她看来自己的老巢也被端了,骂道:“这鬼子太欺负人了,把姑奶奶赶到这里望天儿,蚊子叮,虱子咬,戏也唱不了,这还不算完,还想赶尽杀绝,你们当姑奶奶好欺负咋地?咱住在这地儿,像迷魂阵似的,有时咱自己都不好找。鬼子却能找到我们,依我看村里一定有人给鬼子当向导,把咱们给买了。” 蔫诸葛道:“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把这人给弄出来,不然以后我们还得吃亏。” 招了群女兵 第五章 回到老营,正在家等候的蔫诸葛听了报告很不高兴,他沉着脸问铁观音:“你把冯家哥俩作了也就作了,可他父母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铁观音道:“鬼子能进中国,就是有这帮汉奸。蔫哥,唱戏时遇到这些人,你说这是群流氓无赖,好鞋不踩臭狗屎,我们忍忍也就算了。鬼子一来这些玩意儿又成了汉奸。没他们鬼子就是瞎子、哑巴,这些流氓汉奸为了讨好日本鬼子,对中国人比他娘的小日本还狠。为了显摆自己,杀人、逼供、抓壮丁、抢粮食坏事做尽,为的就是得到鬼子的认可。三姐就是因为他们才被抓的,还让他们给铡了,心肝都让他们用来下酒,简直比日本人还毒。这跟人家日本人有什么关系。都是中国人,可汉奸这么认为吗。那天要不是你心细,发现了他们做的记号,才让我们安全脱身。要是被鬼子抓了,汉奸会不会把咱们的心也挖了下酒。咱跟那姓冯的有仇吗?他告密就是要拿咱们的血给他换个队长当,今个我就是要杀鸡给猴看,给汉奸们提个醒,以后谁要敢再惹我?冯宪勇就是他们的榜样。” 蔫诸葛被她这套似是而非的歪理弄得没了脾气。最后叹了口气说:“哎,这孽做的”。也不知这话是在埋怨谁? 铁观音屠了冯家,得到消息的鬼子出人意料的什么反应也没有,也许在他们眼里,冯宪勇就是条狗,这条狗的价值在偷袭老营失利后就没用了。为了条没什么价值的狗兴师动众太不值得。 杀了冯家并没让铁观音开心。想到那天冯宪勇骂她一个女人整天跟帮老爷们在一起混的话着实伤了铁观音的心。两天后他失踪了,连心爱的白马都没骑。 候辅臣是地主,大地主。到底有多少地?多少间房他自己也讲不清楚。传说皇宫大门上有九九八十一颗金钉。候辅臣家的门上有六十四颗金钉镶成的八个大字:家住桃园,地耕渤海。他不但有沧州地区第一辆小轿车,甚至连天津市市长有谁来当都有经过他同意。日本鬼子来了也没敢动他,反而请他当了桃园维持会会长。 候会长雇了四十多个家丁,人手一只德国净面匣子枪。这装备别说游击队,就连小鬼子看了都眼红。日本人对他的态度是,不能不用,不能重用。这不受重用的维持会长,生的矮矮胖胖,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好似个庸才。可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扮猪吃老虎,是个狠角儿。另外还养了个戏班子。候辅臣书读的多,,他这个戏班子可能是跟《红楼梦》上学来的。戏班子里清一色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学了几年戏,小姑娘出落成大姑娘了。十七八一朵花。去他家听过戏的人回来都说:在候老爷家看过戏,别的戏园子都不用进了。 清晨,戏班子都聚在西厢房里学戏,一群大姑娘叽叽喳喳没片刻安静。孙瑞玲独自坐在一旁的长蹬上,双手抱膝,下巴顶在脚上半天没动一下。这是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姑娘。模样长得漂亮,戏唱的也棒。可戏班的教头说:“这孩子心思重,想的多,怕是将来管不了。 许文芹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这是孙瑞玲班子里最好的姐们。搬了条长凳坐在他对面小声问:“想啥呢”? 孙瑞玲抬头看了许文芹一眼说:“我在想这几天大概又有姐们配人了。候老爷今早带了俩人来,其中有一个是护院的教头,另一个是候老爷的朋友,听说在给鬼子当差”。 “那不就是汉奸吗?”许文芹道。 孙瑞玲按住她嘴:“嘘,别胡说让人听见了又要挨扁担了”。 “我倒愿早点出去,省的天天在这挨打受骂。” “出去也没什么好,候老爷要结交的人,都是有头有脸、有家有室的人。说是给我们配个好人家,其实就是给人家做小去。上个月配给保安队副队长的曹风,昨天我听人说让大婆拿开水给烫死了。” 候铺臣走进西厢房,叫了两个姑娘,边走边说:“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给你们配了个好人家,你们都是我从小养大的,你们早点儿出了门子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天黑后,戏子们又唱了一出《龙凤呈祥》。早晨被候老爷领走的两个人,新娘打扮哭哭啼啼的坐在台下。今天这戏就是她们出门子嫁人专门安排的。 唱吧了戏,卸了妆。吃点夜宵,躺下后谁也睡不着,这厢房本来有二十二个人,现在剩下十七个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 “我得走”,孙瑞玲突然道。 “往哪儿走?怎么走?这方圆几百里都是老爷的地盘”许文芹道。 “ 那也得走,我可不想跟牲口一样,他说配谁就嫁谁,瞎子,瘸子都不知道。要真那样,还不如死了”孙瑞玲道。 “咱俩一块走,死也死在一块”。 招了群女兵2 就这样小戏子们商量了大半宿,直到鸡叫头遍大伙儿才睡下。孙瑞玲却睡不着,想心事,前几天给人家唱堂会的时候遇到一个女人。那女人俊眉朗目的,就是皮肤有点黑。她问我是不是候老爷家戏班子的,还问我学过什么戏?然后还说她自己以前也是唱戏的,在天津大戏园子。还说台上台下都是戏,不管一个女人在台上多么的风光,卸了妆也是男人的玩物。还说要活出个样儿来给自己看,就不能再唱戏取悦男人了。最后,那女人告诉自己她是铁观音。 铁观音--提到她,人们会想到,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做的案子一件比一件血腥传奇,在梨园行只要提起铁观音便觉得底气十足。本以为是个顶天立地像钟离春似的女子。见了面才知道人这么漂亮,说话又和气。以后别人再跟我吹铁观音怎么怎么样,我一定会告诉他,自己和铁观音一起唱过堂会。最后铁观音还说:妹子,跟姐干吧,要不哪天你非让那个候老爷给卖了不可。 孙瑞玲答应了,可她还想带一个姐妹儿,她不能自己走了,把许文芹丢在侯府。今天晚上一商量大伙儿都想逃,也不知铁观音姐姐同不同意。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也睡着了。 上午照旧得学戏,下午出了个堂会。卸了妆回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戏子们住在后花园的东厢房,西厢房练功。因为女孩子多,后花园护院的家丁不敢进来。再说候老爷这么大势力,谁敢到老虎嘴拔牙。 孙瑞玲拨开后花园门上的门闩,小戏子们一人一个小包袱消失在夜色中。侯府建在桃园中,出了门便是桃树林,桃子熟了,整个林子都是桃子的清香。 孙瑞玲站在树下轻轻的喊道:“姐,姐姐,铁观音姐姐你来了吗?”树后人影一动,铁观音俏生生的立在面前,伸手摸了摸孙瑞玲的头说:“真有你的,带这么多妹子来。” 孙瑞玲一挥手把大伙招呼到一起说:“这位是铁观音姐姐,就是把鬼子点天灯的铁观音,以后我就跟她混啦。许文芹你要跟着我,别的姐妹们以后有啥打算自个儿拿个主意”。小戏子们心说:“都让你带上贼船了还能怎么办?”齐道:以后我们也跟铁观音姐姐,只要你不用嫌弃。 “不嫌弃,欢迎,欢迎。”铁观音乐的什么似的,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好妹子,以后再不会有人笑话自己一个女人混在男人堆里不光彩了。现在我有了一群好妹子…… “谁,谁在那边?”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再不说话就开枪了”。 “藏树后去”铁观音吩咐道。小戏子们慌慌张张的躲了起来,孙瑞玲却 留下来轻声道:“这是我们老爷护院的教头--姬志胜”。 姬志胜高高的个子,岁数不大,但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却一点也不显得粗野,反倒透着精明强干。今天本来不该他值班。可老爷刚给一个教头指了婚,还准了七天假。这几天黑、白就他一个人,刚安排守夜的弟兄们睡下,觉得不放心。围着侯府的外墙转了一圈,竟意外发现后花园的门敞开着。这后园住了一群姑娘,往前宅的门和后门都是在里面闩上的,门开着,一定是里边有人接应。 正这时,不远处好像有人说话。他问了一声,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提枪走了过来。原来是后园唱戏的孙瑞玲。姬志胜的心一下沉了下来,这姑娘模样俊,嗓子好。能给这候老爷当教头,大半还是因为那天见了这姑娘一面,本来还等那个教头回来。自己跟候老爷一提便能想抱得美人归,谁知人家早已有了心上人,晚上出来会情郎,偏偏又被自己捉了奸。 姬志胜的眼泪差点流下来,突然一支枪顶在他的后腰,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举起手来,我是铁观音。”姬志胜举起双手,手里的枪也被下了,肩上挎的另一只快慢机也被取了下来,原来和孙瑞玲在一起的是铁观音,金志胜的心又开朗了许多。铁观音的名号早就听多了,也知道她的手段,但在姬志强看来那都是小把戏,要是有朝一日能和她碰面,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高人。可今天识时务者为俊杰。 铁观音顺手把枪扔给孙瑞玲“会使吗?” “没问题”孙瑞玲答道:“俺们老爷写过一出《济南遗恨》,教过俺放枪。 有了姬志胜带路铁观音从后花园进到前院,毫不费力的把东、西跨院家丁的枪缴了。侯府外紧内松。候老爷说什么也没想到一帮大姑娘造他的反。至于那些家丁突然被人唤醒发现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教头都让人绑了,后面更有一人,一首持枪一手举着**,小戏子们嘻嘻哈哈的拿了枪,捆了人,嘴里塞上布。不到半个时辰四伙家丁的武器都归了铁观音。 从桃园道老营大概有一百二十多里路,铁观音带着十七个小戏子每人左右肩垮快慢机,铁观音更是肩背六支镜面匣子枪,腰插两支****。带着小妹妹们一头扎进了青纱帐。 这些姑娘从小学艺,稍不如意不是打板子要不就是不让吃饭。今天走这点路并不觉得累,姑娘们像飞出笼子的小鸟有了自由,心里特别好,简直像过节似的,大家有说有笑不到中午就到了老营。 老营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铁观音好几天音讯全无,蔫诸葛一边加强老营的防守一边派人四处打探。没用了铁观音大家心里都空落落的,连蔫诸葛都知道,铁观音再不回来这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烟消云散了。 伏击 姬志胜站起来给候铺臣倒了杯酒说:“候老爷,我 给你说个事,今天我就不回去了,以后我跟铁司令,这些日子你对我不薄,可大丈夫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能成全。”候铺臣端着酒看了姬志胜良久,看来他也舍不得这个有情重义的年轻人,然后一咬牙说:“准了,跟谁都一样。” 临走的时候,候铺臣的司机常福望了望窄窄的院门,搔搔头对三国浦志说:“兄弟,还是你来吧,这车撞坏了我可赔不起”。 看着车马渐行渐远。姜立柱悠悠道:“本以为候老爷来兴师问罪,却成了猴哥,送了个猪八戒做见面礼”。 姬志胜听了不对味儿,反问道:“猪八戒说谁呢?” 陈金禄接道:“猪八戒说你……”突然意识到吃了亏,红着脸走开了。 第五章 练兵 姬志胜入伙了,本来以为他被伟大的友情感染,义不容辞的加入到朋友中间来。可慢慢发现这小子注视孙瑞玲的目光总是色眯眯的,才知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是别有用心。 姬志胜被带到库房,就像进了藏宝洞的阿里巴巴,呆住了。铁观音的胜利成果堆满了犄角旮旯。除了粮食这些东西一直保持刚劫来的样子,连包装都没打开,姬志胜嘴里自言自语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这位国民革命军12军20师的上尉连长,第一份差事就是自告奋勇的成了仓库保管。这些抢来的破烂,经他整理也成为我们手中的杀手锏。 几天后这厮又找到铁观音说:“我们的战斗力太差了,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铁观音道:我们不也杀了不少鬼子了吗? “ 你那叫偷袭,你们这些人中有几个人开过枪,鬼子来了,你们能打阵地战吗?那天晚上摸到老营来,不是冯宪强和俩娘们,是鬼子的侦察兵,你们这么办,你们难道连哨兵都没有吗?那些戏子天天压脚练功,我们是戏班子吗?她们手中的枪是烧火棍吗?这样队伍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不愿看到我的弟兄们不明不白的倒在鬼子枪口下。” 铁观音被一连串儿的问题难住了,她说:“你先别着急,凡是总得先商量一下”。 当夜大伙聚在一块儿,最后决定铁观音任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的司令,蔫诸葛任参谋长,姬志胜任军训处总指挥。设两个中队,我和陈金禄分任两个中队的中队长。每个中队二十人,分男女两个小组。孙瑞玲等四人分任男女小队的小队长。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任司令部督查,负责各小队的训练情况。分派完毕,大家嘴上埋怨铁观音给个新入伙的封了个大官,太偏心了,可心里都暗挑大指,到底这小子当过正规军,道道就是多。 第二天,练兵开始了,后来姬志胜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刚加入时 ,他们有武器,有热情,胆大心细。战斗热情高,但战斗力差,从未有人受过一点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的壮大实在有太多的侥幸。经过训练,我发现无论男女,皆出生梨园。武术底子好,能吃苦,伪装能力强,学习能力更非一般人能比。比如精度射击,几乎人人一摸枪就是神枪手。另外体罚现象普遍,即使女兵,稍有差迟也会被打,他们单兵素质好,配合能力强,在我见过所有的军队(包括日军),战斗力都不能望其项背,我为有这样的兄弟们骄傲,我为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自豪。 上次吃了亏,十多天后鬼子又来了。这次直接从沧州,德州调兵,附近据点的鬼子当向导,汉奸一个没带,也许他们觉得,汉奸的存在就是不能完成任务的保证。 夜里九点,鬼子进了大洼,没前进多远就趟响了线枪。这是姬志胜的主意,他说哨兵夜里容易被攻击,不如设暗哨。再去老营边儿的草丛深处哪怕在水淀中,只要不被人发现,放一条步枪用细绳挂在枪栓上。从路上草丛间穿过,夜间有人通过,蹚上绳子,枪响不为伤人,给老营一个警示--敌人来了,对于敌人来说,就是你们被发现了。 被发现的鬼子由偷袭变强攻,大洼的地形,展不开兵力,重炮,坦克也进不来。只能靠单兵火力和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一步步地往前冲。而这儿距离老营还有四十多里。 如果有一种战争叫屠杀,那么今天我们扮演的是屠夫。一颗照明弹冲天而起,在惨白的光圈中鬼子像群活靶子,焦躁不安,漫无目的地张望着。啪的一声枪响,是三八大盖儿的声音,两个鬼子应声倒地。 姬志胜说这三八大盖儿穿透力强。鬼子拼刺刀时都把子弹卸下,不是什么武士道精神,而是怕子弹穿透对手再误伤自己人。老姬没说错,一枪能打穿两个。受到打击的鬼子紧张的趴在地上,片刻又慢慢地站起来。又一声枪响,又是两个鬼子倒地。鬼子密集的队形让我们根本不用瞄准。鬼子开始还击了,他们向每一个可疑的目标开枪,我们还击火力很弱,但每声枪响后都能撂倒一个鬼子。 ‘哒哒哒’,鬼子的机枪也赶来凑热闹,可一梭子还没打完一颗**在机枪手身边炸响。望着被**炸飞的机枪手,姜立柱又把掷弹筒拿起来看了看。说这么远最起码有半里地吧。三国浦志没说话,铁青着脸又把一颗**发射出去。照明弹的光线暗了下去,黑暗让敌我都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恐惧。 又几颗照明弹升上了天,现在的鬼子抓了狂,一个对手没发现,反而死了不少人。现在打照明弹就等于自杀。鬼子们冤枉了他们的上司,这回的照明弹是我们打的。 姬志胜用小钢炮把照明弹打上天空,就是为了打坐标。十几秒过后,炮弹在敌群立炸开,惊慌的鬼子就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但不是被炮弹炸死,就是被冷枪打死,那些跳进淀坑水中的鬼子举着枪乱放,可慢慢发现打死的都是自己人,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沉,大腿,腰,胸口,淹过头顶,水面上留下一顶军帽,整个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姬志胜说这吃人的坑淀叫沼泽。偶尔有几个漏网的鬼子涉过沼泽,爬上高地,也难逃活命,他立即会受到驳壳枪的功击,当被几颗子弹击中,幸运涉过沼泽,却没逃过被打成马蜂窝的命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密谋 鬼子撤退了,自进了华北还没打过这么窝火的仗,一个人没见着便死伤过半。 我们的机枪响了,鬼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这行还是要送的。我们追赶,我们射击。我们射杀每一个射界内的鬼子,你从来没见过几百鬼子被三十多个人追着打。这三十来个人还有一半是女孩子。我们胜利了,我们拥有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不畏强敌的信心。当战场归于平静。姬志胜又下了一道命令:不要打扫战场,继续追击,因为鬼子现在是惊弓之鸟,可一旦出了大洼,就会发现我们兵力不足,还会卷土重来的。我们追击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我们追击,我们丢下手中的步枪,捡起鬼子的机关枪。姑娘们事后说没感觉到累,就像演戏一样,然后挥着驳壳枪冲上去。我们人少但我们火力猛,没有一个鬼子敢回头。敢回头的都做了鬼。我们像虎蹚羊群一般,心里有的只是冲上去,追上鬼子,杀掉他们,却全然没想鬼子又四五百人。至少比我们多十倍,天亮的时候我们追出了大洼。越过古河堤来到了宣慧河畔。大约二百多鬼子挤在浮桥上。 铁观音兴奋的说:“炸了它”。姬志胜说:“不行”。然后从一个兄弟手中接过一条步枪,瞄准鬼子就是一枪,鬼子中枪倒下。剩下的鬼子更加慌张的往桥上挤。不时有人被挤落河中,掉在漩涡里打了个转便没了踪影。姬志胜又打了一枪,鬼子更加混乱了。然后他命令我们所有的步枪手卧倒射击,以免被鬼子冷枪打倒。稀疏的枪声响着,鬼子不断倒在桥上或掉到水里。 其他的人打扫战场。碰到鬼子的伤兵不要靠近更不能救助,远远地朝他们的头部开枪,然后所有的尸体丢到沼泽中去。不然这大热的天,半天就臭了,那味道熏得脑仁疼。 姬志胜用步枪打掉最后一个射界内的鬼子。然后吩咐把桥炸掉。铁观音不解的问:“为什么刚才不能炸?”姬志胜道:“刚才鬼子有二百多号人,你炸了桥,现在是汛期,徒涉无望必定会反回过头来和我们死战,要是那样的话我们非吃亏不可。这样不挺好吗?留下几个没事儿解解闷。 这场胜利让我们有了一挺九二重机,四挺歪把子,和每人能背上两支的三八大盖。占尽便宜的铁观音并不满意,她认为打了胜仗应该得到的更多。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份给鬼子据点的最后通牒。:据点的鬼子听着,姑奶奶是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司令铁观音。尔等小辈竟敢犯我虎威。没想到被姑奶奶打了个屁滚尿流。既然打了败仗就得认输。可你他妈的还装的没事似的。姑奶奶命尔等撤出乌马营,鲍官屯,王寺,黑龙村据点。炮楼看着办,十天为限,尔等若不遵从,姑奶奶自会提大军征剿,到那时玉石俱焚,莫未言之不欲也。 蔫诸拿着这份不文不武的布告道;鬼子看了会不会气死。 姬志胜拿了份地图铺在桌子上,道:我看鬼子可能中计。本县共有一个联队1800多人,分驻县城和42个据点,炮楼中也有,汉奸4000来人。看似人数不少,但分散到各处就显得兵力单薄,容易被各个击破。头几天他们偷袭我们吃了亏,更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一旦我们有所行动,他们一定会收缩兵力。我们如果把鬼子这四个据点的鬼子吓走。那鬼子和我们就会脱离一天多的路程,这样对敌我都有利。 ‘司令这布告管用吗?万一鬼子不撤怎么办’?姜立柱问。 “能把鬼子吓走最好,这布告就是给鬼子提个醒”。姬志胜道:“打了胜仗我们不会闲着,还要对这四个据点逐一清剿。过两天如果鬼子没有动静,我们就放出风去。六天后**马营据点,鬼子知道我们打据点的想法,一定会加强防守。又怕中了声东击西的计谋。这四个据点一定会增兵。我们首先要攻击目标是这里,马桥据点。马桥距离县城一百三十里。因距离太远,从未受到过攻击。但它扼守子牙河大桥北侧,是天津,沧州到县城补给线的必经之路。我们打掉它就等于切断了敌人的补给线。戏文里讲就是断了他的粮道。我们攻击马桥据点不可能得手,我们目的是炸掉河上的大桥。防止攻击据点后被鬼子追击。攻击时司令一定要大张旗鼓,动静越大越好,炸桥后马上撤离,抄小路走。马桥遭攻击,县城的鬼子必会北上夹击。老营附近几个据点得知司令远在百里之外,一定认为老营兵力空虚,马上集结兵力攻击老营。那时乌马营据点兵力薄弱,司令火速回师攻击乌马营据点,据点唾手可得。只是”。姬志胜沉默了一下。 蔫诸葛道:“只是我们老营的兵力也空虚,我们打下据点守不住,鬼子端了我们的老营。我们也夺不回来,那我们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归根结底,我们兵力不足,想要打赢这仗一定要有救兵。 姬志胜接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你看我们找候老爷借兵如何。 蔫诸葛道:“那候老爷是个人精,一面给我们送子弹,一面给鬼子当维持会长。墙头草,两头下注,这回非绝了他给鬼子做事的后路不可”。 姬志胜说:人我们也不多借,那四十多个家丁有十几个身手,枪法着实不错,但他们的教头张发利是鬼子的眼线,我们借兵这事让他知道了可不行。 “要不借这个机会把他作了”,铁观音道。 蔫诸葛道:“不成,这个张发利在侯府当差,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侯府,鬼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老候就麻烦了。” 姜立柱斜着眼坏笑道:“这姓张的是不是老候头几天赐婚的那个”。 姬这胜道:“是啊”。 “那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你也知道”?姜立柱道。 姬志胜点了点头。 “我说老姬你小子非要把人家整死不可,你这是要做西门庆啊”。 “ 放你娘的屁”。姬志胜飞起一脚, 姜立柱笑着躲开说:“别闹别闹,你看这样行不行”。 栽赃 初秋的夜,不再那么燥热,张法利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睡熟了。新婚的男人总是很累,觉也永远不够睡。他身旁的女人却总也睡不着。赤着身子等着这个属于自己的陌生男人再一次疯狂。候老爷把自己嫁给这个男人将近一个月了,却从来没问过自己的家乡,家人,甚至自己的名字,每次疯狂后便沉沉睡去,想到这儿,泪水流下来,湿透了枕头。 咔嗒一声,院子里视乎又什么声音,仔细一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该不会是猫吧。那个女人翻了个身寻思道。这时,屋门被慢慢打开,几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那女人刚要喊叫,一只枪口伸进她因惊恐张开的嘴巴里。一道手电光落在张发利**的身上,那持枪的女人像是见了害羞似的回过头去。姜立柱拉了条被子盖在两条**的身体上。 迷迷糊糊的张发利一伸手抱住了铁观音,嘴里念叨着:宝贝,这会儿你穿衣裳干嘛?一会还得脱。 铁观音一咬牙,左手从腰间掏出驳壳枪,调转枪把,把那女人打晕过去。然后回转手砸在张发利的后脑上。这小子一吃痛松开手道:“小**,爷把你宠坏了,下这么重的手。哎呦,用手一摸,后脑上早起了个大包。张嘴刚要接着再骂,一只冰冷的枪管顶住他太阳穴。这时他才睁开眼。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他双眼明显不适应这强烈的光线,用手遮住双眼说:“兄弟那个道上的,咱别开玩笑”。 “你奶奶的,你看看姑奶奶是谁”。然后张法利后脑又重重挨了一记。 “你是铁观音”。张法利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话,他多希望自己能猜错。 可铁观音冷冷的道:“哼,算你识相,知道我的厉害,起来穿上衣服,姑奶奶有事找你”。 张法利一边摸黑哆哆嗦嗦的穿衣服,一边用手去摸炕席下的手枪。他的枪法不错,可铁观音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她一挥手,姜立柱手持麻袋把人扣个正着。张法利挣扎着,想从麻袋里挣脱,后腿早着了一脚,人扑通倒在地上,紧接着麻袋口被扎上抬了起来。 “这个女人咋整”?姜立柱问,“作了她?” 姬志胜说:“慢”。 铁观音道:“这个娘们跟小玲子她们以前是一个班的,留她条命,回头跟小玲子也有个交代”。 张法利被连拉带抬的不知走出多远,突然,听到鬼子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自己是鬼子的眼线。落在鬼子手里,命算是保住了。绑架自己的人似乎被皇军吓跑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手刨脚蹬,想从麻袋中脱身,突然头上一松,一轮下弦月挂在当空。张法利刚从麻袋中露出头来,叭叭’两声枪响,站岗的鬼子栽倒在地。‘哒哒’,日本人的机枪响了,刚从麻袋中脱身的男人,愣愣的站在街上,瞬间身上被打成了马蜂窝,直挺挺的倒在宪兵队门口。 铁观音三人远远见了,马上会和蔫诸葛等人一路往桃园方向走去。铁观音问道:“姜立柱你咋知道我能用红绒套锁上墙。” 姜立柱道:“那天你杀冯家大孙子时在马上就能熟练地套在那孩子的身上,这手法非十年苦功不能练成。我一见便晓得,我们司令不但会演戏,这飞檐走壁的功夫更是不得了 所以今天,我才建议让你来,千万别多心,没别的意思。” 铁观音道“这不磨也拉完了,这驴是不是该杀了”。 姜立柱道啊:“你千万不能走,一会侯府大院没你可不成。” 鸡叫头遍的时候铁观音一伙已到了侯府的北门外。姬志胜轻声道:“这侯府是七进六透的格局,前排正门,门房,耳房住了些门卫和杂役,东西两厢房是家丁。正房是客厅,书房,客房。从脚门到二进三进正房是老爷,太太,姨娘,小姐,少爷们住。厢房住的伺候的丫环,婆子,和奶妈子。四进五进是仓库,六进东西两厢是牲口棚,正房是马夫,花匠和喂牲口的精料。这七进是后花园,两侧厢房本来说小玲子她们睡觉练功的地儿。要翻墙进侯府。只能从这儿走,这围墙三丈六尺高,本来两个墙角都有一个望楼。可鬼子见了说这容易资敌,下令给拆了。司令你从墙上跳过去,打开后门就大功告成了。 铁观音道:“上墙没问题,可是他留这后门有啥用?”姬志胜道:“这么大的侯府总有个三四百人,这人吃马喂的每天得多少垃圾,总不能每天从正门往外弄吧”。 铁观音不再说话,从怀中掏出红绒套锁一扬手,咔噔一声轻响搭在围墙上,然后一个箭步双脚往墙上一蹬,双手挽住绒绳,四五步就登上围墙。一纵身便消失在围墙的另一侧。 进了门蔫诸葛又仔细地把门栓上。紧走几步跟随跟随姬志胜进了前院。鸡已叫过两遍,可侯府还没有人起床,看起来候铺臣对对下人挺宽厚,比周扒皮强多了。 “候老爷有九房姨太太,哪天在谁房里歇息便在门口摆一盆花”。姬志胜边说边找寻着。“ 在七太太屋呢?”姬志胜指了指房门口,果然门口游廊的抄手上放着一盆花。 铁观音上前敲了敲窗户,屋里有人问:“谁啊”?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是我,铁观音。头些天你刚给我送的子弹,今天我来谢谢你。” “奥,是铁司令,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进了客厅,大家刚坐下,七姨太便送上菜来。仆人都还没起,这活只好有她代劳了。给铁观音倒水时抬头打量了一眼,手哆嗦了一下,洒出的开水差点烫了铁观音。那女人连声说对不起。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干桌上的水渍。 候铺臣骂道:“没用的东西,干点活毛手毛脚,还不快下去。”那女人回了声是,低头离开了。候铺臣笑了笑:“乡野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让铁司令见笑了”。 救兵 铁观音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今天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点事需要候哥帮忙,不知能否给小妹这个面子”。 “好说,什么事只要司令张口,我能帮上忙的,一定效劳”,候铺臣道。 “这些天我们计划有次大的行动,可小妹手头上人手有些紧,知道侯哥家丁中有不少能 征善战的高手,能不能借给小妹玩两天”,铁观音道。 “ 司令的指示我不敢不从,只是姬教头跟了你,那张教头却是鬼子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了,事情怕是不好办?” “这事侯哥你放心,那姓张的昨晚已经死了”。铁观音的话让候铺臣吃了一惊。“不用怀疑我们,他是被日本人杀的”。 候铺臣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却也不敢多问。养了这么多家丁,还让人家从被窝里掏出来,幸亏自个儿有先见之明,前些天先买通了路,要不今天死的就是自己。“ 要这样的话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人就跟了司令去。不过我这些家丁里难免没有鬼子的眼线,今天司令把人领走,恐怕到不了明天鬼子就得找上门来”。 蔫诸葛道:“这事你放心,天一亮张法利被鬼子枪杀的事就会传到侯府,那时家丁们白班和黑班正好换班。两个班头都没了,他们都不会着急走。那时你只要把家丁分为三组,一伙白班,一伙夜班。然后照我名单上的十几个人编成一组,作为您的贴身护卫。鬼子杀了你的人,一定会找你调查清楚。你带上这几个贴身护卫出门,这些鬼子的眼线便不会怀疑。在半路上我们扮成鬼子,把你手下的人都带走。这些人跟了我们,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候铺臣沉思了一阵,点头应允了。临走铁观音对老候说:“侯哥,那姓张的也死了,他那个媳妇挺可怜的,麻烦你把她接回来”。 候铺臣道:“放心吧,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出侯府后门,换上鬼子军装。穿过桃林,进了青纱帐,在桃园去宪兵队的路上,静静的等着。十一点多候铺臣来了,他今天坐在八抬大轿,前后十几个家丁不离大轿左右。三国浦志和蔫诸葛迎上前去,和轿子里的人比比划划了半天,十几个家丁便被皇军征用了。 被征用的家丁默默地跟我们走了半个时辰后,有人开口了:“我说老姬啊,你他娘的别装了,老子早就知道是你捣的鬼”。我们吃了一惊,正不知哪露出破绽, 那家伙又道:“咱们哥几个,老爷常带在身边,身手怎样老姬你知道。头几天给你们送子弹,我们几个全在场。”一指三国浦志:“这哥们儿车开的好,日本话也能说这么溜,佩服,佩服”。 这个多嘴的家伙叫王彦开,今天早晨刚任命的组长。一分班他便觉得有鬼:有些兄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手底下明白,老爷断然不会知道这些的。可今天这些深藏不露的家伙竟一个不剩的都划到自己小组。尤其看到那个开车超级棒的小伙子和那个老谋深算的中年人,王彦开断定他们被出卖了。不用想也知道和候老爷勾结的一定是姬志胜,只有他才知道侯府家丁的底细。就这样王彦开也上了贼船。 铁观音今天先借了张法利一条命,又借了候铺臣十几个家丁,最后又把鬼子送军粮的汽车也借了过来。 二十几个人,挤在面袋上,一边感叹这汽车就是比马快,一边滴咕劫鬼子汽车就这么简单?前后不到五分钟这辆车就换了主人。 “那开枪的哥们真行,抬手三枪,枪枪毙命,干净利落”。 “那哥们儿长得像个大姑娘,男生女相,下手必狠辣”。 听着这些新丁胡说八道瞎猜疑,姜立柱最后发了言:“我们铁司令本来就是姑娘,像这车她劫了不知多少辆,开枪打死几个鬼子算啥?她不会用枪时,就敢亲手挑鬼子的脚筋点天灯”。 “你说车里坐着的那个人就是铁观音”。 “没错”。一路上直到车停下再没有人说话。 本来依铁观音的意思这车上的东西搬完,车就没用了,填河就是了。姬志胜说:“不行,这车对我们还有大用”。 “那车停哪儿?” “就停在据点院里,甭看据点废了,鬼子跑了,可平时老百姓也不敢进里面打汽车的主意”。然后又和三国浦志把车停好,加满油,才匆匆赶回老营。 姬志胜和蔫诸葛给新入伙的兄弟接风,“愿意跟着铁司令打鬼子的我们欢迎,不乐意也不勉强,等打完这一仗就送你们回侯府”。 王彦开代表大家说:“刚才兄弟们商量了一下,我们愿意跟着铁司令打鬼子”。 三天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姬志胜带领,一中队的男兵,新入伙的六个家丁共十九人奔袭。携三门小炮,两挺歪把子,每人配一一长一短两支枪。三国浦志开车直奔马桥而去。 剩余的人按计划各司其职。姬志胜出发前拍了拍一个新入伙的肩膀说:“大壮,今天就看你的了”。丁大壮,人如其名,结结实实的一个小伙子。曾在正规军当过重机枪手,今天我们唯一的一挺九二重机就交在他手上。 初秋的夜有点凉,尤其是坐在汽车上,车顶和车厢后部都用麻袋堆起简易工事,前后两挺歪把子架在麻袋上。没有月亮,漫天的星光下,汽车的灯光格外刺眼。村庄一片黑沉沉的,这年月没几家老百姓买得起洋油。偶尔略过的灯光,不是炮楼,就是据点。但他们对经过的汽车毫不在意。毕竟从这儿经过的汽车都是日本人的。 一百二十多里路,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把车开上岔道,在离大桥四、五百米处停了下来。 三百多米长的马桥横跨在子牙河上,桥面四米来宽,一侧是鬼子检查站。桥头安放着 拒马,一座地堡四周遍布射孔。地堡周遭围满了铁丝网。一座简易公式,游动哨时不时地从黑影里走出来。另一侧是据点,据点炮楼的探照灯把桥面照的一片雪亮,桥头也装着粗笨的拒马,后面层层铁丝网维护的简易公式。三挺机枪,枪口冷冷的对着桥面。桥墩上拴着数不清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着里面装得不知是啥的瓶瓶罐罐。 这座桥,对鬼子来说太重要了。 奇袭 “他娘的,防备的跟个刺猬似的,老子失算了”,姬志胜皱着眉头骂道。他在地图上看出马桥的重要,可现实又让他束手无措。 打,炮弹落在桥面在,最多绷起几片洋灰,还暴露了自己。在鬼子优势兵力的追击下,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不打,这样灰溜溜的回去,还不被老营留守的弟兄笑话死。姜立柱凑上来到:“老姬,这活不好干吧”。姬志胜道:“防备的滴水不漏,这可咋整”。“你看这样如何?三国浦志说县城的给养都是夜里补充的”。 秋风清,秋夜凉。已是半夜十二点多了,我们潜伏在草丛中,露水打湿了衣裤,每个人都嘴唇发紫,身体缩成一团,静静地等候着。 突然,一道光线划破黑暗。后面一排灯光慢慢地奔大桥而来。鬼子运输队终于来了,姬志胜一挥手:“弟兄们,准备战斗”。 大桥两端的拒马打开了,三辆挎斗摩托,气势汹汹的开道,后面十几辆卡车紧跟着上了大桥。 “开火”,姬志胜话音未落姜立柱两颗**从射击孔飞进地堡。三国浦志一枪把头辆车的司机爆了头,汽车直愣愣的撞在护栏上,大半个车头探出桥外悬在河面上。车厢横在桥中央,死死地堵住后面汽车的道路。几个开路的摩托兵,刚下车便被打倒在桥上。轰的一声,最后上桥的汽车被炮弹击中,燃起熊熊大火堵住了退路。 这一切的发生,不到一分钟,被堵在桥上的汽车中跳下十几个鬼子。“他娘的,还有运兵车”,姬志胜一边嘟囔一边射击。 探照灯下的鬼子,就像活靶子,他们举着枪盲目的射击,一个个的被击倒在大桥上。‘哒哒哒’,据点炮楼的机枪响了,虽然没有伤到人,可已经发现了我们。“敲掉他”,三发炮弹准确的落在跑楼上。探照灯忽闪了两下,在一片爆炸声中暗了下去。 这小鬼子怪的很,弄个炮楼不防炮。挺厚的青砖垒起来,可顶上只铺了些麦秸,一炮下去这炮楼就变得纸糊的一样,里边存放的弹药足以把整个炮楼从地球上抹掉。现在他们只有照顾自己,再不会和我们为难。 对面公事后的机枪也响了,明打黑,机枪手的大忌,他们注定被精准的步枪子弹射杀。 所有的炮都对准了桥上的汽车,桥面上一片火海,车上弹药被烈火引爆,巨大的爆炸声中弹片横飞,撕碎了桥上的每一件物品。惊慌的鬼子,从桥面上跳进水中。鬼子为防偷袭,水中装满了倒钉板,所有的钉尖都装上倒钩,被伤到的人即使忍者丢一块肉,拔出脚,另一只脚已被刺穿了脚背。那钉板和桥礅上的瓶瓶罐罐用绳子连在一起。它们顺着绳子落入水中。落在人的旁边,当鬼子忍着钉穿脚背巨大的苦痛时,他又发现瓶罐中会冒出蓝幽幽的火苗,黏在脚上。即使在水中也不熄灭,直到把人烧成一支火炬,我们停止了射击,我们也被惊呆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失的从水中接近大桥。 现在水面上几十个冒着蓝色火苗的日军在燃烧。桥面上的鬼子也所剩无几。‘轰隆隆’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桥垮掉了。掉入水中的汽车又被两侧桥面滑落的汽车砸中,一声巨响,冲天的火苗把暗夜映的红彤彤。后来历史是这样记载的。1939年七月二十六日,日军运兵车与弹药车在子牙河大桥相撞,死伤惨重,桥面坍塌,直至次年正月才修复通车。 我们黑着车灯,在乡间路上慢慢地往回走。公路上的鬼子或乘车或骑马或一路小跑着急行军,向着我们刚才战斗过的地方前进。我们悠哉的坐在车厢里,微笑着看着急冲冲的鬼子。——他们中计了。 凌晨四点多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我们碰到的最后一拨鬼子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车驶上公路,打开耀眼的车灯,直扑乌马营据点。 马桥据点遭袭,鬼子马上断定是铁观音干的。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抗日武装让皇军伤亡惨痛,头痛不已。头些天沧州、德州的皇军联合清剿居然还吃了大亏。可占了便宜的铁观音没有乘胜追击,赶尽杀绝。鬼子马上判断出铁观音绝不是心有善念,而是兵力不足。 后来,铁观音的通牒更印证了鬼子的看法,虚张声势而已,可鬼子没想到铁观音竟敢奔袭六十多公里外的马桥。那马桥固若金汤,一支小小的游击队整不出花样来。铁观音在百里之外,老巢一定空虚,何不给他来个乘虚而入,端了她老巢,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我们到达乌马营据点时,鬼子汉奸早已出发,估计已经跟老营的弟兄们接上了火。 姬志胜一刻没耽误,就发动了攻击, 哗变 多年后我们聚在一起,笑着谈起这场战斗,都说这小鬼子太他妈逗了,所有的据点,都一个揍像,所有炮楼都一个模样,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寸。推崇的人说这是严谨,可这是典型的教条主义。铁观音误打误撞找到了解决炮楼的办法,我们就用这个办法死死地拿住鬼子的七寸。先引诱鬼子远离据点,然后乘其兵力空虚发动进攻。射杀门前哨兵、机枪手,然后炮击鬼子的炮楼、弹药库,待到大火无可救药时,完活走人。而且屡试不爽。 前后十几分钟,据点一片火海。姬志胜显然是管杀不管埋,丢下乱糟糟爆炸声不断的据点,直奔下一个目标。鬼子修的公路平坦、宽阔,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兵力,今天我们用它也兵贵神速。不到两个时辰,四个被铁观音点名的据点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变成一堆堆废墟。 围魏救赵的计策没能骗过鬼子,这回他们铁了心要拿下老营,姬志胜在外围连端四个据点,也没见一个鬼子回援。 大家沉着脸,丝毫没有连拔四个据点胜利的喜悦。姬志胜两眼通红,络腮胡子也凌乱了许多,他双手抱着头,时不时用手指掐一掐太阳穴。怎么办?鬼子不回援,老营的弟兄们还能撑多久。县城的鬼子去马桥夹击土匪,一旦发现扑空,立即回兵增员攻击老营的鬼子,到那时不但老营危险,守卫老营的弟兄们也会全军覆没。 大家都在担心,担心自己的弟兄。担心心上人。更担心那个疯疯癫癫,却又古道热肠,心狠手辣,却把兄弟看的比自己命更重要的铁观音。如果没有她,大家还是一片散沙,自生自灭,任人宰割。 有时人是需要领袖的。虽然她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是,可只有她才让大家有了目标,有了不可欺的勇气。平时她在身边时会笑她痴,笑她狂笑她无知和多余。可我们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她,我们即使不会让鬼子杀掉也会疯掉。 姜立柱很沉得住气,他淡淡的问大家:“你们相信司令吗?如果相信,就不用担心,她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强悍的多,又何况她身边有军师相助。现在我们做的不是在这里卖呆儿。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义气去抄鬼子的后路,就我们这点人,除了把命搭上去成全所谓的义气,一点作用都没有。现在攻击老营的鬼子最多就二、三百,算上五、六百汉奸,最多也就一千来人。攻击老营兵力展不开,汉奸只会打顺风仗,需要他们殿后抓个俘虏还可以,卖命的事,肯定不会有他们。上次五、六百鬼子进攻,我们还占了上风。只要县城的鬼子不增援,这回统共三百来鬼子,司令绝对能守住。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县城的鬼子增援。即使不能消灭他们,也要把他们死死地拖住,不给鬼子留一丝机会。攻击县城,只有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只有攻敌之必救方能化险为夷。一个十九人攻击县城的传奇开始了。 换上鬼子的军服,乘着鬼子的汽车光天化日开进了北城门。门前的汉奸没敢阻拦。 却也没挡住姜立柱对他们的不满,他跳下汽车,一声“八嘎”,紧接着就是一记耳光,打的看门的汉奸脸肿起多高。然后,姜立柱用标准的南皮话教训汉奸“你们不懂规矩吗?看见皇军的车就不执行纪律吗?” “你们的头儿呢?叫他来见我,我要问问他这兵是怎么带的”。一个汉奸军官点头哈腰的来到车前,说:“兄弟们见是皇军的车就没敢拦,下次一定注意”。 姜立柱道:“皇军相信你们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认真,不要管皇军还是皇协军,一律检查。现在我命令你们晓瑜四门,所有进城军人,无论是谁,一律检查。口令是克敌必胜”。 汉奸头目也不敢抬头,姜立柱吩咐一句,他答应一句‘是’。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位南皮话比自己还标准。最后姜立柱说照我说的去通知,完事后马上来见我,我在这儿等你还有事。 那小头目吩咐完手下马上跑回来,姜立柱把他拉上车,“带路,去皇协军住处,我找叶书贵有事”。 叶书贵,县城汉奸最高领导,正在皇协军总部发脾气。他手下有四千多号人马,却要听命于只有一千八百人的鬼子,想想都窝囊。昨天夜里有紧急任务,愣是没人通知自己一声,这小鬼子太他妈看不起中国人了。正这时一辆军车驶进大院,透过玻璃他看见从车上跳下二十来个皇军。由人带路直奔自己办公室而来。 叶书贵迎上前去,一个敬礼,手还没放下,鬼子的巴掌就到脸上了。然后宣布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 哗变2 昨夜皇军去清剿马桥一带的土匪,路上接到密报,留守宪兵队的中队长福田友和哗变,今天特命皇协军大队长叶书贵跟随皇军别动队队长三国浦志去全力弹压,如反抗者格杀勿论,行动暗号‘克敌必胜’。 五百多皇协军好不容易集合完毕。那叶书贵已不知挨了姜立柱多少记嘴巴子,腮帮子比平常胖了不少。 宪兵队门口的哨兵,见一群皇军带着皇协军队长走过来,屁都不敢放一个,任我们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大门。宪兵队兵力空虚,在皇协军的协助下,我们毫不费力弹压了哗变。把留守宪兵队中队长福田友和和十几个鬼子绑了个结结实实。为表彰叶队长为此作出杰出的贡献,特准许其跟随别动队,押解哗变分子出城。 受宠若惊的叶队长马上调来一辆汽车,带着四个卫兵威风凛凛的登上车。押解着犯人,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北城门。车刚过护城河,城门关闭,吊桥高高的拉起。皇协军收到他们队长最后一条命令是,只要不见叶队长的面,这城门就是日本天皇来了也不给开,否则军法从事。 皇协军哗变占领县城的消息让鬼子惊慌失措。他们修改了所有的作战计划,进攻的目标只有一个——县城。 到了护城河边的鬼子说的口干舌燥也回答不出姜立柱信口胡说的口令,恼羞成怒的后果便是强攻。但鬼子一向认为毫无战斗力的皇协军视乎强大起来。由于进攻方缺乏重火力,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直到有人发现叶书贵等人和被俘鬼子的尸体,双方才大呼上当。随即偃兵息鼓,垂头丧气的进了县城。 攻击老营的敌人,拥有绝对优势兵力。但由于地形的原因没法展开。铁观音更无力将其驱逐。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枪炮声从未停息,从清晨到黄昏。相互消耗着生命,弹药和热情,每个人都从满怀信心到绝望,期盼自己的援军早些到来的热情渐渐冷却,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准星,麻木又机械的射击。打到对手或者倒在对手枪口下。 敌人没有等到援兵,他们不可能在有援兵。连续十几个小时的进攻,已耗尽了鬼子最后一丝力量。和前两次一样,鬼子又撤退了。和上次不一样。现在是黄昏,铁观音没有追杀。蔫诸葛要求每个人坚守阵地决不能离开。哪怕是敌人溃逃时,因为我们人太少,近半还是女孩子,鬼子汉奸看到我们真正的实力都会信心大增。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接受被女人击败,即使她手中有枪。女人手中的枪只是玩具,对男人没杀伤力。战场较量勇者胜。勇气是来自于对敌手的蔑视。 敌人败退,我们不追击,他们会逃跑的更快,他们怕有更深的陷阱等着他。丧其志莫过于寒其胆。如果我们追击,貌似我们占尽上风,其实是让敌人有了必胜的信心和战斗下去的勇气。 蔫诸葛的话没错,但在铁观音和她手下那群姑娘来说,听了很不是滋味,这还不如直接骂她们,哪怕打一顿也好,总比这**裸的歧视强的多。 鬼子是主动撤离的,战场上没有留下一个伤员或一具尸体。但他们的坚强是装出来的。在又一次打击下,他们终于溃不成军。 我们出城不久便停下车。哗变是要判死刑的。行刑者自然有叶队长叶大汉奸担任。 叶大汉奸果然了得,双手执枪左右开弓,枪响处鬼子纷纷倒地。不到一分钟,所以的鬼子俘虏都成了他枪下鬼。最后他回头一笑,满脸谄媚,还没等他张嘴。他和他的随从也成了枪下鬼。借刀杀人,当他打响屠杀鬼子的第一枪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们赶到河边时,正碰上鬼子从老营撤逃,或伤或跛。三颗炮弹从天而降,机枪也像镰刀般在收割鬼子。这最后的打击彻底摧毁了鬼子的意志。如果说刚才还是一支疲惫的队伍,现在顿作鸟兽散了。 惨案 老营中,一种莫名的悲伤弥漫着,自起事以来,我们从未有过一点伤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今天奇迹没有延续,我们牺牲了七个。 丁大壮,我们的重机枪手。他入伙还不到十天,倒在他枪口下的鬼子,铺满了路面。因此,他也成为鬼子的特等射手的目标。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战后他的副射手回忆说:“大壮被击中后,我清晰听到他的呼噜声。一道血痕从前额流下,他大睁着双眼,呼噜声越来越响,直到一头栽倒在机枪上,那呼噜声还响了许久。 除了大壮,我们还折了四名弟兄和两个铁观音从侯府带回来的姐妹。 牺牲的弟兄们守卫的侧翼阵地是一块四面环水的小高地。激战正酣时,一伙敌人迂回到阵地的另一侧。冒死涉过水塘,从背后偷袭了他们。 深陷重围的弟兄们,没有退缩,他们打光了子弹,挺起刺刀。迎着敌人四个男人战成一排,他们身后是两个娇小的姑娘。 这样做没有人觉得他们有多伟大,只要是真正的中华男儿,这样做是本能,天经地义。 鬼子端着滴血的刺刀,狞笑着趟过烈士最后的防线,围了过去。两个女孩紧紧相拥着,满眼泪水。那些保护她们的人都牺牲了。突然一声高亢的的叫白划过天际“大哥,你们慢走,小妹跟你们去了”。她们拉响了身上的手**。 大洼早已恢复了宁静。铁观音坐在草堆上,眼泪扑簌簌的流。七具烈士的遗体整齐地摆放在地上,面容早已擦拭的干干净净,换上崭新的衣服。他们永远是那么的年轻,面容那么的安详。 孙瑞玲走到铁观音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放在铁观音的膝盖上说:“姐姐,不要哭了,戏子的命,贱如土,她们没给你丢脸……”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姬志胜也走过来说道:“别哭了,我们没有退路”。然后回头走向烈士的遗体,直挺挺的跪下来道:“弟兄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然后一个头叩在地上,却分明看到一滴泪珠滑落在草叶上。 “ 隋炀帝无道坐金銮,刀兵滚滚起狼烟”。 蔫诸葛的嗓子很破,但唱木板大鼓,这嘶哑、苍凉的嗓音却别有特色。陈金禄二胡的声音也是那么的苍凉,二胡伴唱木板大鼓。只有在这片饱经忧患的土地生活的人才听得懂,那不仅仅是怨叹,**。更多的是呐喊,和永不屈服。 “军师唱的是《罗成算卦》。俏三娘出红差就唱的这一出”。有人低低的说道。 “我驾前有一个徐天保,他八个金钱哎定江山。 他给我罗成算过卦,算我阳寿七十三, 咱一无仇来二无怨,为什么抹去了阳寿五十年……” 人们静静地倾听,在没有别的声音。蔫诸葛把大家对逝者的伤悲变成对古人的担忧。 “这小罗爷本是英雄汉,明知此去命难全。 杀敌报国救社稷,忠义良心大如天。 提枪跨马征战去,罗成美名天下传”。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们身处逆境心存怯意时,耳畔总会响起‘杀敌报国救社稷,忠义良心大如天’的声音,让我们重新振奋起来。 这场仗我们损失很大,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战果。鬼子不仅没有恢复被我们搞掉的据点,反到把城东八乡的十二个据点撤的一干二净。方圆几十里没有驻扎一个鬼子。史称白马游击区。 邢家合七十多岁,家境殷实。是大邢庄的族长。全庄三百多户没有一家外姓。族长是绝对的权威。本来南皮由于多年战乱,原住民很少,大多是明初山西移民至此。 邢氏却是山东即墨移民,其祖上学识渊博。留下了整套严格的家规,谁家添了新丁,名字中间要按辈份用 仁厚尊家法,忠良报国恩。 通经为世用,明道守儒真。 不能乱用。最后一个字要有族长来定。 有作奸犯科者,生不入谱,死不进祠。其子孙五代取名‘常、念、祖、失、德’降三辈。以爷称呼其同族兄弟。 邢族长家门口蹲据着两个石狮子,门上镶着一副对联:一等人忠臣孝子,二件事耕田读书。横批:耕读传家。 虽然祖训如此,但邢家平常不仅耕田读书,练武也不含糊。邢家八极拳和二十四路弹腿,见过的人都是要挑大拇指的。 邢家合靠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左手握一把宜兴紫砂壶,时不时对嘴抿上一口。右手捋着花白长须,双眼微合。 今早起村西良树说又添了个儿子,麻烦合爷给孩子取个名字。邢家合告诉良树明天早起把孩子抱来再说。 这名字太难取了,全村八九百男丁五六辈儿人。俗话说同爷不同叔。思虑良久,邢家合终于睁开了双眼。 撤了据点的鬼子,驱赶着老百姓修了两条封锁沟。两条沟都是南北走向,宽三十多米,四米多深。两端是漳卫新河和宣慧河。封锁沟里注满了水,整个城东八乡成了孤岛。几个预留的出口鬼子都设有检查站,派了重兵把守。鬼子还经常冲进来扫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一次鬼子的目标是大邢庄,征民夫,抢粮。 得到消息的邢家合安排所有青壮年都远远地躲起来,粮食也都藏了起来。刚忙活完,鬼子就来了。 被赶到麦场的人有五六百。鬼子发现这些人非老即少,青壮年一个不见,又搜不出粮食,知道走路了风声。 鬼子军官在人群前来回走了几步。一点手叫过一个汉奸耳语了几句。那汉奸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皇军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征民夫修封锁沟,把土匪铁观音一伙困死在老巢里。二是由于铁观音一伙儿炸了大桥,皇军的补给有困难。所以找乡亲们酬点粮食。说到底都是铁观音造的孽。大伙儿要恨就恨她好了。另外,有通匪者——杀。每户出壮丁一人,不出人交三百斤粮食也行。皇军在这里等着,乡亲们回去准备准备”。 没有人动,大家像是没听懂汉奸的话。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鬼子军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地骂了一句走进人群。从邢良树婆娘的怀里一把抢过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踏在孩子肚子上。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被踩的两头冒泡。手刨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他母亲疯了般冲了上去,抱起孩子嚎啕大哭。她的大儿子邢报斌刚五岁,拉着哭泣的母亲个跟着哭了起来。 鬼子的刺刀从斌斌的后背扎了进去,斌斌挣扎着走到邢家合面前:“祖爷爷,我疼。”邢家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住孩子的伤口。这时,几个鬼子已经把斌斌的母亲按在地上,七手八脚的扒光了她。 又一刺刀,从孩子背后扎了下去,然后用刺刀挑着从老人怀里夺出,高高的举起,刀尖从斌斌的肚子冒出。被抢挑着,在半空中抽搐着,然后,被远远地甩了出去。 转移 “拼了吧!”邢家合老人颤抖着喊道。 几百个老人,妇女,孩子手中举着镰刀,锄头,簸箕,烧火棍各式各样的武器冲向全副武装的鬼子。他们被赶到这里时都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活计。 邢家贵老人那年六十六岁,他老伴用菜篮子扣在鬼子头上,他一镰刀砍在那家伙的脖子上。这是大邢庄人唯一的战果。 没有人后退,哪怕是七、八岁的孩子也捡起土坷垃丢向鬼子。族长的命令就是圣旨。为了家族的荣誉,他们和鬼子拼了。他们是主动出击,攻击残暴的敌人,倒在冲锋的路上。愤怒的斗志敌不过鬼子的子弹。 在日本侵华史上,我们有太多太多的惨案,大邢庄却被忽略了。难道只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屠杀才是惨案。大邢庄人反抗了,他们被称作暴动。暴动的结果的602比1.也许没有这一个,就能称的上惨案了。但他们抗争是不该遗忘的。 两天后铁观音来到大邢庄,临行前蔫诸葛交代她说:“邢家子弟,文武双全,但有不准当兵的祖训。这回出了这档案子,司令亲自出马到老族长灵前叩个头,保证能带回几百个新兵,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 新任的族长邢忠厚,只有二十多岁。这一次他爷爷、父亲都死在鬼子抢下。他强忍着悲痛,约束着大邢庄的青壮年不要鲁莽,去做无为的牺牲。 报仇心切的邢良树夜里去袭击鬼子,鬼子没杀成,反倒把命扔到了封锁沟边,人头被挂在桥栏杆上示众。 铁观音给老族长上了香,叩罢头,邢中厚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让鬼子头痛,汉奸丧胆的奇女子;二十来岁,肯定没自己大。十里八乡也没这么俊的姑娘,就是不够白。一双大眼睛满含杀气,被她盯一眼心里就 突突。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四个随从。 她听说邢良树的人头还在示众,说了句“你稍等”,出门上马带着人飞驰而去。不到一个时辰铁观音回来了,递过一个包袱。淡淡的道“邢大哥的人头我给请回来了”。 邢忠厚二话没说召集族人来到宗祠门口,打开门,按制好人头,从供族规的龛里取出那块凡邢氏子孙不得当兵的木牌,对大家说:“规矩有人定,也有人破。从今往后我跟铁司令吃粮当兵,为死难的亲人报仇”。 后来邢忠厚问姜立柱,铁观音用什么办法拿到的人头?姜立柱说什么办法也没用,我们纵马来到桥头,姓孙的丫头喊了一声“铁观音来也”。那守桥的鬼子汉奸转身就跑,最后连桥头据点的鬼子也逃了个干干净净。蔫诸葛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说:真是胡闹,司令任性,你就应该劝劝她,这险也冒的太大了“。 邢忠厚带人刚出宗祠大门,就被一群姑娘拦住了,领头的是他亲妹子邢慧杰。在燕京大学念过书,邢大姑娘家世好,模样俏,学问又大。要讨她做媳妇的小伙子会被爷老子敲着脑瓜子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身上哪点儿能配上人家?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天鹅也有天鹅的难处,二十大几的姑娘还找不到婆家,家里的人都没少为她操心。今天这个宝贝妹子又不知要给大哥出什么难题。 “大哥,我要跟你走“,邢大姑娘说话干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们去能干啥?我们男人打鬼子,为亲人报仇,你们去这不是添乱吗?“ “你们男人们都去打仗了,剩下我们一帮大闺女在家怎么过?”这些个姑娘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说着。 邢忠厚脸通红,来回搓着手“这不成,哪有女孩家家当兵的”。女孩当兵对年轻的族长还是挺难接受的。 “你们司令就是女的,你看不起我们就是看不起她“。邢大姑娘一句话把哥哥噎的直翻白眼。 “你能跟人家铁司令比吗“。邢忠厚明显有点气短。 “老顽固,不跟你说了,我找铁司令去“。说罢带人往外就走。 “我就是铁观音,不用去别处找了“,铁观音道。 邢大姑娘一愣,她刚才也看到哥哥身边有个漂亮姑娘,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就是铁观音。她到底是有学问,见过世面。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握着铁观音的手说:“恕我失礼了,久闻司令大名,我还以为司令长得和张飞剃了胡子差不多呢,哪知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我说哥哥为什么非要当兵不可呢?“ 这马屁拍的不显山不露水,铁观音立马喜欢上了这个能说会道的姑娘,她乐呵呵的说:“妹子你看你说的,我哪有你漂亮呢?“ 邢大姑娘道:“我这个人实在,不会说瞎话。第一,我比你大,我是姐,你是妹子。第二,我真不如你漂亮,你要再这么说就是打我脸了“。 天上掉下个邢姐姐,这一出铁观音正不知怎么唱,那邢姐姐又说话了“我说妹妹呀,你看我哥都当了你的兵,姐姐也想跟着你干,咋样?“ “行倒是行,可……“,铁观音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字眼,她回头喊”小玲子“,孙瑞玲一个箭步冲到铁观音面前,却不答话,一个鸳鸯错步,连环脚踢的让人眼花缭乱。 邢慧杰笑道:“妹子这是给我个下马威啊,来,大哥,把咱给人治伤的条子给司令过过目”。 邢忠厚道:“别闹了”。又对铁观音说:“我这妹子自幼习武,在北平读书时把五六个混混都打残了,家父为她,钱不知花了多少”。 铁观音一摆手道:“行了,姐姐以后咱们一起打鬼子。我身边正好缺一个姐姐这样的文武全才”。 铁观音去了许久,蔫诸葛不放心。招呼三国浦志开车拉着十几个人从老营赶到了大邢庄。 随着邢氏兄妹的加入,我们的队伍也扩大到将近四百人。姬志胜把人分为三个中队,每个中队有一个女兵支队和两个男兵支队。我和陈金禄、邢忠厚任中队长。 姬志胜任大队长,负责训练新兵。蔫诸葛任军师,姜立柱、三国浦志、邢慧杰以及孙瑞玲等人组成特勤队,由铁观音直接指挥。 蔫诸葛建议把老营搬到大邢庄。他说鬼子已经进攻了三次,肯定不会罢休。我们现在这么多人,都聚在大洼容易吃亏。留几个人看守就可以了。大陈庄没有汉奸,老邢他们地形熟悉,补给方便。只是我们搬家时要小心,不能让鬼子发现了。 蔫诸葛带人勘察了几天地形。南北各有一条大河,东西两边是封锁沟。整个地形就像个不规则的正方形。每条边长约四十多里,中间有126个大大小小的村落,人口两万八九千的样子。封锁沟临进据点,都留着通道。与其说方便居民出入,不如说方便鬼子骚扰。 蔫诸葛吩咐人,在每个通道内侧都加挖了一条又宽又深,月牙形的封锁沟,沟里也注满了水。这样鬼子的大车,汽车便无法进入我们的地盘。 劫军火去 姬志胜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训练新兵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女兵排的姑娘们在背后都偷偷地叫他姬阎王。姬阎王早知大伙儿苦,累。可他不能不天天板着脸,把这些人训的后悔生出来。 姬志胜知道鬼子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铁观音也很苦恼,一次招了这么多兵,两个人才能合用一条枪。嘴快的邢慧杰天天念叨:妹子,你也给姐弄两把短枪使使,不然一把也行。否则鬼子来了,看你们打仗,我总不能冲鬼子翻白眼,吐口水吧。 铁观音被她念得头大了好几圈。从腰间拔出一把短枪丢给邢慧杰说道:“轮不着你冲鬼子翻白眼吐口水,照我来就行了。这书让你念傻了,还不如我们这些戏子”。 邢慧杰刚拿到枪,翻来覆去的看,喜欢的不得了。对铁观音的冷嘲热讽装作没听见。 邢慧杰看出铁观音面色不悦,凑过来说:“妹子,舍不得这枪,还给你”。铁观音道:“这枪你留着用吧,我再想想,怎么才能多弄几条枪”。 邢慧杰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去劫火车“。”劫火车?那得跑多远“? ”我的傻妹子,你不会认为只有火车站才有火车吧?“ 铁观音没有说话,心想,火车不在火车站还会在哪儿? 邢慧杰说:“顺着宣慧河走不到八十里就是津浦铁路……“ 铁观音带着她的特勤队又失踪了,见怪不怪的蔫诸葛对大家说:“没事,没事,这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有邢忠厚忧心忡忡的说:“我这个妹子就不该让她当这个兵。你要给她个金箍棒,她能把天杵个窟窿。投错胎了,这哪像个闺女?“ 铁观音等人换了鬼子的服装,顺着黄河故道出了包围圈。鬼子的封锁沟倒像我们现在的形象工程,骗骗上级可以,效果有限的很。 三国浦志扛着大枪,刺刀上挂着一面膏药旗。铁观音说难看死了。可这招挺管用的,这一路走下来没有一个人多管闲事。 傍晚时分他们就来到了铁路旁,躲在草丛中向外张望着。 这津浦铁路修建的时候,崇尚洋务运动的张之洞却怕这玩意儿坏了他家风水、惊扰他家祖坟。修到南皮这儿拐了个弯儿,火车站建到了泊头。 这张之洞对湖广一带功高盖世,可在南皮他实实在在没给老乡带来一点好处。 南皮人觉得铁路离他们挺远,其实就在眼皮底下。只不过铁路拐了个弯儿,要乘车要多跑不少路。 铁路两侧拉着铁丝网,不时有装甲轨道车来回巡逻。 一列货车冒着白烟呼啸而来,吭哧吭哧的声音震得地皮发颤。 孙瑞玲拍拍心口道:“俺的娘哎,这玩意爬就这么快,要站起来跑还不跟飞似的”。 铁观音没有闲心开玩笑,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姜立柱说:”这样成吗?” “没问题,这点小事算什么”。邢慧杰大大咧咧的道。 鬼子的装甲巡逻车每隔十五分钟往返一趟,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列火车或南下或北上,大多是票车。邢大小姐说要劫南下的货车,大概三个半小时才会有一列货车南下。 铁观音问:“火车上肯定有枪吗?” “差不多,现在南方正在打仗,鬼子的武器无论是从关外,还是从海上来,都得走这条路”。 “ 那我们得弄辆汽车,一会儿真成了,就凭咱几个也搬不了多少”。然后招呼三国浦志和姜立柱,说你们几个去公路上劫个汽车,记着要空车。要不车上的东西扔了可惜,带着又碍事“。 姜立柱带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汽车就停在了铁观音的身后。 “这么快?“铁观音道。 “ 这也没什么,干熟了。 三国太君站在公路上一挥膏药旗,鬼子司机立马停车。这姓孙的丫头二话没说就拔枪给了人家一梭子。“姜立柱道。 铁观音拍了拍孙瑞玲的头说:“行,不枉我疼你一场“。 铁观音又对姜立柱说:“ 哎,你别闲着,再跟三国太君把这铁丝网绞了,要不待会儿碍事。“ 鬼子的巡逻车刚过去,铁观音带人冲上了铁路。邢慧杰吩咐大家把路基石捡起来,在铁轨接缝处内侧用石头砌了个圈。然后跑到另一侧说:“快点搬,注意这石头底下有蝎子,别蜇着“。 话音刚落,姜立柱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疼的五官都挪了位。 铁观音走上前说:“蝎子蛰了别喊娘,蝎子没娘,越喊越疼”。 姜立柱的手片刻肿的发亮。铁观音摘下头簪,一把拉过姜立柱被蛰的手,借着月色,手背上隐隐的有两个黑点。铁观音一咬牙,头簪扎下去一股黑血冒出。用手挤了挤,然后凑上嘴用力吸一口吐一口。 姜立柱被铁观音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连声说:“别,别,一会儿就好了”,推开铁观音,自己搬了几块石头冲上了铁路。 邢慧杰的活已经干完了,她直起腰来问有手**吗?姜立柱掏出**递给她说:“这玩意儿成不?” “太好了,用日本造的东西炸日本人的车”。把四颗**安放在两边砌好的石槽中,然后拍了拍手说:“成了,一会儿火车来了大家躲远点,这家伙脱了轨可不是闹着玩的”。 雪亮的灯光刺穿夜空,一列货车冒着白烟从北往南驶来,片刻不停的压在石碓上。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被压爆的**声音小的微不足道,甚至连火光都没看到。火车头冲了过去,却被脱轨的车厢带着翻了个跟头,从路基上拍了下来。铁轨也被扭成了麻花。 火车司机和几个光膀子的司炉工钻出火车,迎着他们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别开枪,我是中国人“。惊魂未定的司机借着锅炉燃烧的火光,才发现面前的是一群日本兵。 邢慧杰抬枪指着司机道:“我也是中国人,告诉我哪节车厢装得军火?“ 司机道:第七节到十二节是军火,后面是被服,最后一节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押车,估计现在全摔蒙了。 铁观音用枪指着几个司炉工:“你们几个把车厢打开。三国你把车开过来。 那几个司炉工打开车厢,又被铁观音逼着做了装卸工。 成箱的枪支弹药,被卸下来,又装上汽车。 飞机来了,还有坦克 无论男女,扛上箱子就跑,事后那些娇小的姑娘们,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扛起那么重的定西,还能跑的飞快。 紧张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短暂,列车尾部被摔蒙的鬼子现在正用手电蒙了红布,不停的向车头摇晃。 “别理他们”。姜立柱吩咐大家。正在这时,鬼子的装甲轨道巡逻车来了。也许是例行公事,马马虎虎,在雪亮的灯光照射下,竟对着脱轨列车直直的撞了上来。在冲天的火光中,刚刚苏醒的鬼子这下彻底的完蛋了。 现在铁观音又有时间了,她开始像个奸商挑肥拣瘦。可面对成堆的军火,这个眼大肚子小的家伙实在弄不走多少。面对成山的军火铁观音不甘心的说:“咱要不再回来一趟?” 姜立柱道:“出这么大的事,鬼子那边肯定知道信了,说不定已经在往这边赶呢?”一扬手,两颗**打着转儿掉进炮弹堆里。在隆隆的爆炸声中,铁观音凯旋而归。 坑洼不平的黄河故道中汽车颠簸着。罩着弹药箱的防护网上,挂满了大呼小叫的姑娘们。 领到武器的新兵,兴高采烈,可为此作出杰出贡献的两位女侠却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被训斥的抬不起头。 蔫诸葛背着手,边踱步边说:“常言道兵随将转草随风,你倒好。作为三军统帅办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家商量一下,万一……哎”。说罢摇了摇头。 铁观音抿着嘴笑道:“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蔫诸葛气呼呼的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都多少回下不为例了?你改过吗? 铁观音道:“蔫大哥,你看这次呢,是我错了,可我也有功啊。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看中不中“。 蔫诸葛叹口气道:“不中还能怎么样?下次有事一定要先和大家商量一下“。 铁观音如蒙大救:“我给你打包票,下次有事一定和大家商量“。年轻的女司令,对这个军师还是相当尊敬的。 那边的邢氏兄妹,哥哥的责备明显多一点儿,看着妹子腰插双枪,身辈三八大盖,手**、子弹在身上更不知背了多少。打扮的如同一个军火贩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看你整个人跟暴发户似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吗?” 邢慧杰啪一个立正:报告队长大哥,给你的兄弟们搞到枪是我错了,你惩罚我吧“。 “给弟兄们搞几条枪没错,可这太冒险了。劫火车的主意你出的吧? “这有什么冒险的啊?司令妹妹和我出马,一个顶俩,劫火车这种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之所以你现在觉得危险,是因为队长水平不如司令”。 “小事?劫火车还是小事,在你眼里什么是大事?给你条船你还敢去东京把小日本的天皇劫了”? 挨过训的铁观音,正笑着听兄妹二人拌嘴,突然插了一句:“我说姐姐,那东京远不?要不咱把那天皇老儿劫来,点天灯也挺有意思”。 “那东京挺远的,日本天皇那孙子年纪也不大,把他劫来……”,邢慧杰摸了摸耳朵,接着说:“要比弄火车费点劲”。 看着皱着眉头一副深思苦想的邢大小姐,蔫诸葛道:“行了,别再琢磨那些不打粮食的闲事了,咱们合计一下,这次鬼子来了怎么打? “ 你怎么知道鬼子要来”?邢慧杰问。 “你们捅了这么大篓子,即使不把那日本皇上点天灯,鬼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鬼子怎么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你们不是把那几个开火车的给放了吗?鬼子抓住他们一问不就啥都清楚了”? “这个军师大哥还真有点道行,小妹这回鲁莽了,给你添了个**烦,请多见谅”。 “不必自责,你们一下搞来这么多武器,兄弟们都佩服的不得了。我怕你们以后太任性,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其实哥哥我也挺开心的,这回你们做的挺漂亮的。” 这次的行动让兄弟们有多佩服,鬼子就有多恼怒。在广袤的华北大平原,重兵守护的铁路上,竟让个女土匪给炸了军列。把号称大日本皇军钢铁运输线的津浦铁路中断了八天。 鬼子从各地纠集了日军汉奸共5000多,在三架飞机,十多辆坦克的掩护下沿黄河故道,东西对进,向大洼深处的老营发动了攻击。 幸亏蔫诸葛料敌机先,老营只留了十几个兄弟看守,见鬼子这么大阵势,他们一枪未放,躲进了大洼深处。 鬼子飞机的轰炸漫无目的,这百万亩大洼,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去都会迷路,何况天上的飞机。一颗**落在詹八拨村,把聚在街上看飞机的老百姓炸死27人,伤56人,史称詹八拨惨案。 鬼子的坦克机枪轰鸣,炮声隆隆,向一切可疑的目标攻击。在通向老营的路上排成一字长蛇阵,不可一世的进攻着。步兵在这种地形竟也用冲锋队形,前一后二,端着枪,尾随着坦克,战战兢兢地冲上了老营。 鬼子胜利了,他们的飞机消灭了我们的战士,坦克摧毁了我们的阵地,步兵攻占了我们盘踞的老巢。在他们凌厉的攻势下,我们溃不成军,没有形成半分有效的抵抗,便被消灭的干干净净。土匪就是土匪,一群乌合之众。满怀胜利喜悦的鬼子意犹未尽,越过宣慧河,扫荡了十几个村落,抓鸡摸狗,烧杀抢掠,然后带着屠杀百姓的赫赫战功班师还巢去了。 虽然鬼子的扫荡,没给我们带来多大的伤害,但飞机和坦克的威力还是让铁观音桥舌不下。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对这飞机坦克等先进武器束手无措。没有有效的攻击手段,如果我们选择抵抗便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蔫诸葛的智慧让我们躲过一劫。 自以为是的 鬼子又变的毫无顾忌,屡屡越过封锁沟扫荡。他们都相信这一仗战果辉煌。那个不可一世的铁观音,早已被消灭。和一个被消灭的队伍为敌岂不太可笑,聪明的皇军,将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目标,轰炸机 会走路放枪的铁匣子,会往人头拉粑粑的铁鸟,让这支以戏子为主组建的抗日武装一筹莫展。 姬志胜当过正规军,可他们当时只有挨揍的份。要怎样消灭这些东西,这个陆军连长没听过。以前遇到飞机轰炸时,他们的教官让战士们两手各握一把草趴在地上,一只手撂在屁股上,一只手放在头顶。据说飞机是吃肉的,对身上长草的不感兴趣。对坦克只能用重炮,当年韩复榘要不是蒋介石偷着撤走重炮,要拿这些杂牌军当炮灰,他也不会一撤八百里,把山东拱手让给日本人。可鬼子当头炸,坦克开道打,这些不畏牺牲的汉子们也只能一溃千里。 幸亏我们有一个喝过洋墨水的邢慧杰,她费劲了脑筋把那些高深的学问说的通俗易懂,让这些大老粗文盲们懂得了那些坚不可摧的东西还是有死穴的。 她说:“对付飞机最好的武器还是飞机,毕竟实力差不多比武才有意思,可我们别说飞鸡,飞鸭子都没有。所以我们只能在陆地消灭他们。这飞机是吃洋油的,飞一阵儿累了就要回去吃饭、睡觉,一天最多飞三个小时。我们只要找到它的家,趁它吃饭睡觉时就能把它作了”。 陈金禄说:“这样有违侠义,传出去在江湖上要被笑话的”。 邢慧杰说:“只有打败敌人的武功才是无敌的。至于对付坦克,她说把炮弹的引信拆掉弄出里面的**,加上点铁沫子、炮仗药装油纸袋用麻袋包好,绑结实,捅个窟窿眼,插上麻雷子的信子,点着了扔坦克上最好,让它压上也行。就小日本这纸糊的东西,只要碰上咱这轰天雷,一步也走不了。 铁观音说:“咱要弄个坦克,据点的鬼子还不傻了,他们没有姐姐这学问”。 邢慧杰说:“这坦克的事咱回头再说,咱先把这飞机整没了,要不这玩意一飞起来,咱还得两手拔草,像姬队长那样钻脑袋不顾腚”。 大家哈哈笑起来。姬志胜满脸通红说道:“邢大小姐我可没有得罪你,你怎么老拿我开玩笑”。 邢大小姐一笑说:“姬队长别生气,回头孙家妹子面前我给你多美言几句,你还得过来谢我这大媒呢”。姬志胜还没说话,孙瑞玲照着邢慧杰脸蛋扭了一把,大辫子一甩,飞也是的跑掉了。 飞机场在沧州城南李天木镇,在老营正北一百八十多里。中间隔着一百六七十里的沼泽。走公路想都不用想,只能冒险出奇兵穿过大洼,才能接近飞机场。 别动队的名字是邢慧杰取得,这次行动也是由她负责。但她只当参谋,说什么也不当这个队长,她觉得队长只有司令来当才好。另外三国浦志、姜立柱是一定要带的。那孙瑞玲像铁观音的跟屁虫,一刻也少不了。姬志胜本来不该去,这小子色胆包天,非要做护花使者。结果一去就作了副队长。邢大小姐觉得她哥哥也应该经受一次战火洗礼,又选了十多个打过仗的弟兄,一行二十人配备了我们最拿得出手的武器,在当天夜里出发了。 在沼泽中我们的船——用柳条编成的,晾干后刷上桐油,一个人就可以扛起三条船。这样的交通工具鬼子是永远不会得到的。这船吃水浅,一条船可以载三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三个人都划水,遇上不能通行的高地,把船扛起穿过高地继续前进。这样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跋涉,终于到达了大洼的北沿。 邢慧杰掏出指南针确定了方位,我们藏好的小船,留下陈金禄带两个人看守,其他人借着满天星光,朝机场方向摸了过去。 在距离目标三千多米时,我们潜伏在青纱帐中向机场张望。可能是不经常使用的原因,鬼子的机场显得很简陋,连航标灯都没有。调度塔上的探照灯,把机场照的雪亮。停机坪上四架轰炸机孤零零的摆放着。在空旷的机场上显得那么渺小。鬼子的巡逻队牵着东洋大狼狗,每隔几分钟就走过一队。在暗夜中周围还不知有多少双警惕的眼睛紧盯着机场,稍有风吹草动枪声便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响起。 铁观音放下望远镜道:“飞机停这么远,咱们的炮打不到?” 姜立柱道:“最少还有往前走二里半地”。这些天这家伙磨上了三国浦志,不但学会了操炮,甚至连汽车都能摇摇摆摆的开上路。精度射击的水平也不次于三国浦志。只是这小子对师傅全无敬意,冷嘲热讽。不是埋怨师傅太笨,就是埋汰教的不对头。可怜三国浦志对徒弟呜呜怪叫的鬼镖,有着深深的畏惧,只要姜立柱面色不悦,师傅便战战兢兢,费尽心思让徒弟毫不吃力的把手艺学到手。 大家谁都没说话,再往前突一千多米,就是开阔地,为了保证射界,鬼子把机场周围的树砍的干干净净,庄稼都不让种。不要说鬼子的明碉暗堡,那鬼子的巡逻队也不易应付。 要强攻怕是连机场的边也摸不到。大伙看着铁观音,铁观音望着姬志胜。姬大教官眉头紧锁,沉吟半晌说:“只能这么打,司令你带几个人偷偷接近攻击点,不要被鬼子发现。我带几个人绕到机场左侧,袭击鬼子的巡逻队。遇袭后,机场上会发生混乱,摸不到底细的鬼子,火力,人员就会向我这一方增援。这时,司令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发动攻击。得手后马上撤离,不要恋战。我们看到你们发动攻击后,再拖住鬼子五分钟,然后脱离战斗。无论成功与否,我们一个小时后在藏船的地方与陈金禄会合。有掉队的弟兄给自己留一颗子弹,别让鬼子抓了丢咱别动队的脸”。 大家沉默着等姬志胜安排。孙瑞玲说:“姬大哥,我跟你去”。姬志胜摇了摇头说:“我那边比司令这边危险的多”。那姑娘默默地站在姬志胜身后道:“有你在,我不怕”。邢忠厚也拉着妹子的手说:“我们跟谁都行,就是不能分开”。看来哥哥对自己这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妹妹挺关心的。 姬志胜其实心里早就把人员安排妥当,只是孙瑞玲的举动让他眼睛湿润起来。 十几分钟后,歪把子机枪如镰刀般把巡逻的鬼子扫倒一片。刹那间敌人的探照灯照亮了老姬行动的方向。所有的鬼子都往枪响处冲去。 铁观音等人趁乱也冲向攻击地,和一支鬼子巡逻的撞个正着。姜立柱一镖正中那东洋大狼狗顶门,那狗呜咽一声便倒了下去。十几只驳壳枪同时开火,近距离遭遇战,让身背三八大盖的鬼子吃了大亏。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支好迫击炮,不顾身边还有未消灭敌人,开始调整诸元。他们相信有铁观音在身边保护,便不会有危险。铁观音则目睹了一场高水平的格杀。邢氏兄妹打完了子弹,来不及换梭子,便冲了上去,五个被打蒙的鬼子枪还没从肩上摘下来,就被踢倒在地。真正的高手讲究直取要害,一击毙命。邢氏兄妹算是让铁观音见识了一下武林高手的风采。 轰隆隆,几发炮弹准确命中机群,在冲天的火光中机群往前冲了几步,然后身子一歪斜倒在地燃烧起来。 “成了,”铁观音一挥手指挥撤离,意犹未尽的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又往冲锋的鬼子堆中打了几发炮弹。在横飞的炮火中鬼子全都趴在了地上。借这点时间,俩小子收拾好炮架装起来扭头就往回跑。铁观音等人则交替掩护,用步枪准确射击火光中追来的鬼子。紧跟着三国浦志和姜立柱退进了青纱帐 回到船上。 离约定时间不到十分钟,姬志胜等人还没有回来,机场方向火光映红了夜空,枪声响成了一片。 “我带人接应一下”,姜立柱道。铁观音没说话,提起枪向枪声最密处冲去。 三进候府 姬志胜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虽然他们袭击敌人的阵地,离青纱帐更近一些,但两侧包抄的鬼子巡逻队切断了他的退路。 飞机被炸后他还要坚守五分钟,使铁观音等人有时间和敌人脱离战斗。战场上每一分钟的坚持都是那么漫长。现在他们的周围都是敌人,鬼子的掷弹筒像是长了眼睛,两个机枪手都被炸倒在地。机枪口连绵的火光成了掷弹筒的目标,但战场上连续不断的火力是必要的,两个兄弟沉默的捡起烈士的机枪。 他们开始突围,一挺机枪开道,一挺断后,两翼则有十几条驳壳枪组成一道严密的火力网,向青纱帐的方向前进。一个兄弟中枪倒下了,伤了腿。可他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把驳壳枪交到扶他起来的姬志胜手中吼道:“不要管我,要不大家谁也走不了”。然后取下步枪,上好刺刀迎着鬼子一瘸一拐的冲了上去,嘴里怪叫着:“你家张三爷在此,哪个不服前来受死,哇呀呀呀”。他的刺刀插入鬼子胸膛的同时,也被几个敌人刺中了。 只装备了步枪的鬼子巡逻队,在强大的火力面前形不成有效的威胁,竟被姬志胜突围了。 突出冲围的姬志胜并没有轻松多少,他们穿过青纱帐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向后射击,又一个兄弟倒下了,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当敌人追到跟前,他手中的驳壳枪响了,鬼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下好几个。打光子弹,他丢掉驳壳枪,也挺起刺刀冲向敌人。又是一声哇呀呀怪叫,他自杀式的冲锋为姬志胜赢得了时间。和前来接应的铁观音汇合到一处。姜立柱和三国浦志的炮弹让鬼子断了追击的念头,他们趴在地上,任凭我们撤回到船上划出很远了才追到岸边,向黑暗的大洼深处漫无目的地放着枪。 后来史书是这样记载这场战斗的:民国二十八年八月初二,木更津航空队四架双引擎轰炸机被二十九军高炮击中坠毁在日军军营,日军伤亡惨重。1939年啊,那所谓的二十九军在哪里?我们阵亡的弟兄若是泉下有知,会永不瞑目的。 凯旋的路上,没有笑声,这一次折了四个兄弟,这样的伤亡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这是一场没分胜负的战斗,我们毁了敌人的飞机,却被杀得落荒而逃。就连战友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留在鬼子军营里被恣意的侮辱践踏,想到这里泪珠挂满每个别动队员的双颊。 在战争年代,对逝者的追思都是短暂的,回来后两天蔫诸葛便提议重建老营。他说老营独特的地理位置,使我们免遭敌人优势兵力的围歼,在老营东边他又找了几块高地,作为仓库和遭到打击后可以撤退的新阵地。 姬志胜也忙着训练新兵,这姬阎王的恶名他还要背不少日子。 铁观音和邢慧杰姐妹俩一个闹着要建兵工厂,另一个则要搞辆坦克去吓唬据点的鬼子。当她们终于为一个目标达成共识时,新的行动开始了。 听说铁观音要搞辆坦克,邢慧杰笑道:“司令妹子,你看坦克好就想弄辆来玩玩,为什么把飞机都炸了,不然还能组建个空军呢”。 “谁说我不想,可把飞机整来你会开吗?开回来往哪儿落?我说姐姐,有那个直接往上拔的飞机吗?不用这劳什子机场,那多好啊!” 邢姐姐摸了摸耳朵说:“直接往上拔的飞机真还没听说过。那坦克弄来你就会开了?” “我那日本马童能开汽车,我估摸着开坦克跟开汽车也差不多吧”。 “我也没见过坦克怎么开,我看这样,咱多整几个人先学开汽车,待过后儿你多弄几辆坦克咱也有人开了,到那时司令妹妹就有一支装甲部队了。这坦克要怎么搞妹子你心里可有谱吗?” “没有,咱要不先让马童捡几个心灵手巧的学开车,这搞坦克的事咱再慢慢合计”。 三国浦志又当上了汽车教练,可没一天就被姜立柱给篡了位。篡位者没有丝毫的愧疚与不安。每天趾高气昂指挥着他的学员,这些不识字的土包子不知道一句关于汽车的专业术语,但没有几天,却已经能把车开的稳稳当当的上路了。虽说驾驶员有了,可怎么能搞到坦克,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上次用来进攻老营的坦克就在宪兵队。铁观音想起了一个老熟人,桃园的候铺臣,这回还得去找他。 下定了决心,铁观音带上邢氏兄妹、姜立柱、三国浦志等人连夜出发了,却没带姬志胜和孙瑞玲那群小妮子。毕竟他们跟过候铺臣,见了老东家别折了铁大司令的面子。 邢慧杰听了铁观音和候铺臣的往事哈哈大笑说这姓候的心眼太多了。住在桃园就说是猴出门有桃吃,可碰到咱司令妹子这铁核桃咯碎他一嘴的好牙 。”这么有说有笑的,天不亮就到了侯府后门。 和上次一样进了门,姜立柱刚把门反锁好。回过身吓了一跳,铁观音等人聚在一起,二十多条细狗不叫不咬,把大家死死的堵在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正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然后一抱拳说:“诸位不请自到,如果是候老爷的客人,容我通报一声。如果不是那么尽管开枪,但诸位的安全我不能保证”。 “我们是候老爷的朋友,找他有重要的事商谈,不方便走正门,还望这位小哥见谅”。铁观音道。 那人道:“倒是在下鲁莽了,即是老爷的朋友,请跟我走”。说罢转身就走,那二十多条狗也撤了狗阵,从花丛中又跟出来二十多条,亦步亦趋的随那年轻人走了。 铁观音长出一口气“今天差点栽倒畜生嘴里,老候从哪儿搜罗的这人才”?正说话间,候铺臣已经从前院迎了出来。抱拳赔笑道:“铁司令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铁观音笑道:“侯哥明知咱是个粗人,这调书包的话说出来非要在院里考量小妹咋着?” “倒是我多事了,铁司令,请到前厅说话”。 大家在前厅落了坐,早有仆人献上茶来。候铺臣道:“不知司令此来有何见教?近来听说司令作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哥我听了实在是开心的紧啊!” 铁观音道;“今天我来,一是答谢侯哥前几天借兵相助的大恩。二来呢,咱想知道有没有办法把鬼子宪兵队的坦克弄出来玩几天?” 候铺臣道:“那借兵小事一桩。坦克的事老哥我就爱莫能助了”。 邢慧杰插话道:“候老爷府上有一千金,曾在燕京大学读书,可否出来一见,就说故人来访”。 候铺臣一愣,看了邢慧杰一眼道:“看来姑娘是家合兄的千金了?家合兄不幸罹难,我闻讯不胜伤悲,昔日姑娘与小女数载同窗,今日难得一见”。然后吩咐手下:“去把七小姐喊来”。 砒霜、鹤顶红和信石 候家的七小姐——候桂臻,本县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大清早儿被人喊醒就一肚子不高兴。再看到客厅中坐了不少客人时,就愈发的不痛快。心想,肯定是哪个多嘴的媒婆,又给自己张罗了一门亲事,大早起觉也不让睡。 候七小姐满怀怨气的给父亲见过礼说:“要是没什么正事,我先走了”。 候铺臣用手指了指:“这个人你认识吗”? 候七小姐抬头一看邢慧杰两眼马上亮了,笑容堆满脸庞。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邢慧杰大呼小叫。刚才装出来的大家闺秀模样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你这丫头死哪儿去了?才想起来看我,你看你现在多自在,哪像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闲书。要不就是爸爸逼我去相亲,好像我是捡来的,在家多待一天就能吃穷了他”。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候叔叔给你找了这么多如意郎君你都看不上,真拿自己当西施了”,邢慧杰嘴也不饶人。两个姑娘叽叽喳喳没片刻安宁。 候铺臣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姐妹二人道:“七丫头,在客人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两个姑娘伸了伸舌头,还不忘相互朝对方脸上扭一把。 候七小姐说不上多漂亮,但她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高雅和智慧。她一露面便用一种特有的气质把大家征服了。 见父亲不高兴,顾不上和大家打招呼,候七小姐拉着邢慧杰就往外走。邢大小姐则顺手拉起铁观音,一行三人出了客厅。 候铺臣抿了一口茶道:“你们今天来的很好,七丫头难得这么开心”。邢忠厚刚和他客套了几句。 三个姑娘又跑进了客厅。 候七小姐说:“爸,我要跟铁家妹子当兵,打鬼子”。 “胡闹,人家铁司令会收你?横针都不知道竖拿”…… 最后架不住七小姐软磨硬泡,候铺臣总算点了头,他对铁观音说:“铁司令,七丫头从小娇生惯养,被我宠坏了,以后,她在你手下,如果有的事做得不对司令心思,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担待一二”。 铁观音喜笑颜开,没口子的答应。心想:把候七小姐收入麾下,她爹这老狐狸的尾巴就算被抓住了。以后要粮、要枪不怕他不给。 但贪心的铁观音又问:“刚才进门时,我们差点没被你喂得狗给撕了,那养狗的家伙是个人才,不知是什么来头”。 候铺臣道:“这是我故友之子,在关东做过走线猎人。前些天刚从大连来。几天就训练了这些畜生看家。我正琢磨把那些家丁都辞了,幸好还没开口。司令要是觉得用得着,就让他也跟了去,省的把他这身功夫耽误在我这没用的老家伙手里”。 候铺臣老奸巨猾,一见铁观音提起这事,没等她张口就作了顺水人情。铁观音的伎俩在老狐狸眼中还嫩的很。 走线猎人是独行侠,带一只海东青,几条猎犬和两支快枪。单人独骑就敢闯深山老林,挖人参,狩猎老虎、熊等大型动物,风险极大,可所得利益也高的吓人。 独行侠宋春茂,头些年跟父亲闯关东,作了几年走线猎人。后来鬼子搞集团部落,封山禁猎,没办法去了大连,在日本人的工厂里当学徒,又实在受不了那种水裆尿裤低人一等的生活。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在候铺臣这里谋了份看家护院的差事。 今天老候让他跟铁观音抗日打鬼子,高兴地蹦起多高。伺候人的营生,实在不是这个年轻人心中想干的。 天已经大亮,铁观音等人便留在侯府后花园的厢房里,等天黑了在行动。厢房自那些小戏子走后一直空着,平时倒也没人过来打扰。 十几个人闲着没事,坐在一起唠嗑。铁观音却因为弄不到坦克一直闷坐在一边。邢慧杰看出点门道说:“咱们来这里干嘛的?不就是想弄辆坦克给司令解解闷?大伙儿合计合计,看有什么办法结了司令这份心愿。”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却没有一条能对上铁观音的心思。 这时宋春茂说话了:“我有个办法却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邢慧杰说“你说来看看,万一要是有眉目,咱现在就准备准备”。 “宪兵队戒备森严,小的作战任务都不参与。强攻的话,别说要缴获坦克,就是连大门都攻不进去。攻击受挫后会受到坦克的追击,弄不好全军覆没也有可能。要达到咱们的目的,只能剑走偏锋。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使所有的敌人都丧失战斗力。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投毒”。 铁观音精神一振说:“戏文中说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无胆莫碰它。武大郎也是被潘金莲用砒霜毒死的。还有淮阴侯韩信,也是被吕后用砒霜毒死的,临死还说砒霜虽毒,不敌妇人心呢”。 姜立柱道:“我听师傅说过,江湖人用鹤顶红,无色无味,放在酒中或者茶中,饮下去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在关外挖山参的宋春茂粗通药理,他说:“俗话说,巴豆硫磺信,吃完就出殡。这巴豆硫磺却也常见,只不过这信石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邢慧杰和候七小姐听着笑的眼泪直流,大家正不知哪儿出错了,让两位才女如此发笑。候七小姐止住笑声说:“其实这砒霜、信石、鹤顶红都是一种东西,只不过加工时用途不一样,所以颜色上稍有差别。这东西要是纯度高,服用一钱就能毒死七八个人。这宪兵队就百十号鬼子,连半斤都用不了,就能送他们上西天。” 姜立柱道:“从哪儿能弄到这玩意儿?” 候七小姐道:“只要是中药店都有,你去时不要说买砒霜或鹤顶红什么的,否则,药店一听就知你要干什么,给多少钱也不会卖给你。你只要说有人得了毒瘤,大夫让买点信石以毒攻毒就成了。这东西不贵,要买多少就给多少。” 大家一边赞叹候七小姐多才,一边后脊背发凉。要知道这砒霜,鹤顶红如此容易到手,那江湖上岂不是人人自危,永无宁日了。 拜师 铁观音道:“这小鬼子也不傻,他们怎么肯乖乖的把这毒药喝下去呢?” 宋春茂说:“八月八,把井挖。中秋节前后,所有的井都要淘一遍。一是怕掉进井的死猫乱狗、枯枝败叶的污了水。二是雨季过了,水位下降,井里淤泥太深堵住水眼,那井就枯了。我们只要买通了淘井的师傅,不怕小鬼子不上当”。 铁观音盯着宋春茂看了半天说:“都说走线猎人是独行侠,这话还真没错,我觉得你的心是挺毒的,是个毒心侠”。 邢慧杰道:“我们的毒下到水井中,老百姓喝了不也跟着遭殃吗?” 宋春茂说:“小鬼子鬼着呢,在关东他们喝的水都是自家院子里挖的井。连烧火的厨子都他娘的是日本人。说跟中国人喝一口井的水,会影响他们大和民族纯种的优越性”。 铁观音道:“这大和民族是什么玩意,哪条大河啊?” 候七小姐答道:“不是河流的河,是和尚的和。” “怎么又跟和尚扯上关系了?大河民族是大和尚和尼姑生出来的?闲这事不光彩,不高尚,就把大和尚的尚字给去了”。 “听到铁观音胡搅蛮缠,候七小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这大和民族跟大和尚没有关系,跟尼姑更扯不上半点关系。是小日本觉得自己人种好,跟中国人比有优越性。这大和民族是小日本说他们自己呢。” “那优越个屁,除了我那个马童,小鬼子都他妈长得一个操相,小短身子、罗圈腿。一张嘴,那芝麻粒般的小黄牙能把耗子他妈吓哭了”。 候七小姐还想再分辨,邢慧杰扯了扯她衣襟。铁观音眼尖,一见他俩这样,更坚定了日本就是大和尚和尼姑的孽种,恨恨的道:“这些孽种,你俩还替他们打掩护,等我回去问问军师,知道你俩合伙骗我,我撕烂你俩的嘴”。 邢慧杰望候七小姐伸了伸舌头,眨了眨眼。这场关于日本人来历的风波暂时平息了。 牛清池很紧张,他是候铺臣的佃户。候老爷派人把他找来说有事商量。 牛清池是第一次见到老爷本人,像他这样的佃户侯府有六七百个。平时侯府的管家,自己见了都矮几分。见了老爷本人,牛清池手心直冒汗,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了个边,老爷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地不让种了?还是要涨租子?想到这儿老牛的眼泪直流,屁股一溜,顺势跪了下来。 候铺臣没动,管家常福一把把老牛拉起来说:“你这不见外了不是?老爷瞧得起你,找你商量点儿事,你看你这点儿出息。来,坐下坐下”。说罢又给老牛手里塞了一杯茶。 候铺臣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杯盖轻轻拂去浮在水面的茶油。慢慢地道:“老牛啊,别紧张,我想问你件事”。 “老爷,你问吧”。 “听说你有淘井的手艺,是不是?” “是有这点手艺,可一年只忙八月十五前后一个月。没有老爷的地,光凭这点手艺全家早就饿死了”。 候铺臣见老牛会错了意便笑道:“地还是你来种,要是不够吃,我让常福再多量三十亩给你”。 老牛怕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老爷说让我再多种三十亩?”候铺臣点了点头,老牛又要跪下,常福手快一把拉住。 “老爷真是好人,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不过老爷府上的井前几天我淘过了”。 候铺臣道:“你还接了多少活没干完?说来听听?” 老牛一边掰着手指头数说着。候铺臣微合着双眼,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面叩击。当他听到八月十三宪兵队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说:“还攀上日本人了?接着说”。一直到老牛说完他才睁开眼道:“这么多活,几个人跟你帮忙?”老牛说:“平时就一个侄子和大儿子,这年月兵荒马乱的给钱少,没人愿干”。 候铺臣道:“我有俩妻侄,刚从庆云那边过来,想学门手艺。正好儿跟你学学淘井,回老家也有个吃饭的营生”。然后吩咐常福,“把两位表少爷喊出来见师父。” 邢忠厚和宋春茂给师傅见过礼,候铺臣又对他俩道:“这是一百大洋给师傅买点关东烟、烧鸡酒什么的,总之不能跟师傅学手艺,还让师傅花钱” 邢忠厚和宋春茂接过钱,唯唯称是。候铺臣道:“牛老弟,这俩孩子交给你我就放心了,这学徒的费用呢?” 老牛忙说:“老爷让表少爷给我帮忙已是天大的面子,我怎敢收老爷的学徒费。老爷又多给了我三十亩地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老牛怕候铺臣说了不算,又把三十亩地的事给提了个醒。 候铺臣道:“这三十亩地的事我已经应了你,你放心,至于学费呢”。他稍一沉吟便说:“我给钱,你也未必敢要。这样吧,我免你三年的租子,你看怎样?” 老牛扑通跪地上,感激的说不出话来。候铺臣摇了摇手说:“起来,起来。你们两个还不把师傅扶起来,今天你们先准备准备应用的东西,明天一早跟你们师傅学手艺”。 牛清池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了,脚步轻松的出了侯府。 八月十三,皇协军新任的队长——周海星把牛清池和他儿子牛法文以及候老爷的两个表少爷领进了宪兵队。平时老牛的侄子也跟着帮忙,可有了两个徒弟,侄子就不用跟来了。再近的关系也是要工钱的,这账老牛算的很清楚。 跟老牛淘了几天井,宋春茂和邢忠厚练得别人早就看不出破绽,一点没有怀疑。鬼子的哨兵皱着眉头,似乎在躲瘟疫,草草检查了一下他们带来的工具,放他们进了宪兵队。 几个人低头,脚步匆匆,生怕过来个鬼子生事。水井在宪兵队的后院,井口放着一架辘轳。旁边不远一只饮马的大水槽,水槽旁边是条水沟神向一块不大的菜园。小白菜还没长心、捆草,支愣着的叶子铺满了整个菜园。 投毒 几个人脱光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块麻袋片儿。牛清池坐在饮马槽上,卷了一支烟点上,望着几个年轻人结实的屁股,随着辘轳把儿有节奏的摇动,不禁感慨自己老了。 新打上来的井水,一瓢浇下去透心凉。几个年轻人相互浇洒搓着后背,直到全身发红。水浇到头上感觉不到井水的寒意,甚至有点热乎乎的。牛清池发话了说:“行了。热身子浇凉水,容易出毛病,你们不想活了”。 要淘井先得把井中的水汲干,光这点儿活就用了两个多时辰。现在是正午最热的时候,秋老虎热死人。 几个年轻人早已满头大汗了,就连最不爱说话的邢忠厚都在抱怨刚才那凉水白浇了。 一桶桶清水提上来,倒在沟渠中,缓缓地流到了菜园里。 几个人啃着自带的窝头、咸菜,牛法文伸手去拿酒葫芦,被爷老子狠狠的敲下。“这是待会儿下井保命的,就你他娘的嘴馋”。骂完了儿子,老牛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把水瓢递给了小牛问:“见底儿了吗?” “见底儿了”。 “来,准备家伙儿,我下去”。 宋春茂说:“师傅,你看你那腿都啥样了,还是我来吧”。 老牛的腿上到处是疙疙瘩瘩的青筋,井中的水凉,外面天又热。淘井这活儿干久了腿都这样。 老牛说:“还是我来吧,你们干了一头晌儿,都歇会儿,这井底的阴气重,你们年轻,别伤了阳刚”。 “师傅,你见外了不是?,井底这点寒气比关外差远了……”。没等宋春茂说完,邢忠厚咳嗽了一声。宋春茂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再说话。从老牛手中接过绳子系在腰间,又顺手抄起酒葫芦,顺着绳子慢慢地消失在井口。 井口外的淤泥越积越多,井中已经见了硬地儿。泉眼咕咕的往外冒着清水。宋春茂站在淘井石上,把酒葫芦中的酒倒掉,灌了点清水摇晃了几下又倒掉,如此几番,这时井水已经要漫过淘井石了,才喊了一声:“好了,拉我上去”。宋春茂刚露头,邢忠厚一把夺过酒葫芦晃了晃骂道:“你这馋鬼,一口也没给我剩”。拔开葫芦塞,口朝下倒了半天也没见一滴酒流出来。 宋春茂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直打冷战。老牛扯过一件衣服给他披上说:“这酒只挡湿气不散寒气。表少爷能在井下待这么久,身子骨真好”。邢忠厚把酒葫芦撂下,拿起自己的衣服给兄弟披在身上说:“你先歇会儿”。 淤泥用清水在筛筐中透一下,得了不少手表、钢笔、戒指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按惯例这些该归掏井人,但这是鬼子宪兵队,谁还敢占这便宜。把东西还给鬼子,几个人领了工钱,看到排队认领失物的宪兵们,满面笑容的离开了宪兵队。 半夜十二点多,铁观音带人到了宪兵队的大门,大门敞开着。平时戒备森严的门口今天连个哨兵也没有。 “电话线掐断了没有”?邢慧杰问。 “放心吧,候七小姐办事稳妥的很”。铁观音一挥手,几十个人蜂拥着冲进宪兵队。门口留下几个身着日本军服的兄弟放哨。 借着月光,院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手脚抽搐到一起,血从口鼻流出的鬼子兵。后院井台上死尸最多,本来这些鬼子是反应最灵敏的一群,他们发现中毒后,第一时间来到井台,想多喝水来稀释体内的毒素,但适得其反,反而死的更快,这也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把这些死尸都填井里去”,蔫诸葛道: “把鬼子曝尸不更好吗?”铁观音问: “鬼子这回被连锅端,我估计这个大院他们是不敢再住了,以后要是有老百姓住进来,这井留着就是祸害,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井中填过鬼子的尸体,就没人敢喝井里的水了”。 大院中停了五辆坦克和几辆汽车。姜立柱等人像是看西洋景,兴奋地围着坦克直打转。 “开坦克和开汽车一样,待会儿我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姜立柱吹破了牛皮,可半天没找到车门,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招手喊:“马童”, 三国浦志颠颠的跑了过来。姜立柱道:“去把坦克门给我打开,教你这么长时间了,一点眼力都没有,这活儿还用我动手吗”?三国浦志挠了挠头,爬上坦克,打开座舱盖,顺势钻了进去。这小子虽然没开过坦克,但见过别人怎么进去,这回倒让他在人前露了个脸。得到启示的弟兄一哄而散,奔向其余的坦克,正当大家忙的不可开交之际,一声惊呼“这里还有活的”。 广赖秀雄,日本九州人。俗话说,步兵紧,炮兵松,吊儿郎当坦克兵。宪兵队对坦克兵没有约束,这家伙嘴馋,晚上弄了只烧鸡、一瓶酒躲到坦克中吃独食,因此躲过一劫。酒劲还没过就被抓了俘虏。铁观音想都没想,吩咐把他杀了填井。 蔫诸葛说:“慢,马童你过来,咱俩去会会他。兄弟你带俩人过来,待会儿那小鬼子要狗急跳墙,你再一镖把他钉死”。 宋春茂说:“这东洋话我多少懂点”,说完也跟了过去。 说日本人不怕死,那是后来电影加工,文学作品中编的。其实,日本人很狡猾,即使战场上冲锋也会让高丽棒子在前面。吃多了泡菜的朝鲜人二杆气重,让鬼子哄两句便冲锋在前了。相反,真正的鬼子兵是很惜命的,能生存就是让日本人当狗他们也干。那种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神可能有,但我们没见过,最起码眼前这个就不是。他焦黄的眼珠乱转,一抹人丹胡,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大年岁。跪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身体不停地颤抖。 三国浦志日本话说的原汁原味,宋春茂的中国话说的字正腔圆。两个人在蔫诸葛的点拨下,恩威并施,几句话就把广赖秀雄收编了。铁观音对这个技术性人才很不感冒,她努努嘴,姜立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提新丁的耳朵举起刀嚓嚓两下,那撇人丹胡落在地上。铁观音才笑道:这回顺眼多了。顺了眼的日本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屎尿齐流。 庆功 几个小时后,宪兵队所有的淄重被洗劫一空。 钻入坦克前铁观音还对邢慧杰抱怨,平时让你们多学开车都不认真,你看剩这两辆车弄不走多可惜。邢慧杰也不答话,带几个人把剩下的两辆车的后视镜掰下来,又卸了四个车轮……,在蔫诸葛不断地催促下,才惺惺的离开了那两辆面目全非的汽车。 五辆坦克先行,后面紧跟着六辆装得满满的卡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宪兵队。 天还没亮,县城东门的鬼子看到这支奇怪的车队,屁都不敢放一个。打开城门,站在门口一旁持枪敬礼。 广赖秀雄驾驶的坦克开道,一旁姜立柱手提驳壳枪监视。宋春茂作为翻译和机关炮射手,看着外边肃立的鬼子,强按下射击的欲望。 坦克卷起漫天尘土,在鬼子不停地咳嗽声中扬长而去。 第二天,天一亮,邢忠厚找到牛清池说:“师傅,跟了你这么多天,手艺学的差不多了。这一百大洋算是我俩孝敬师傅的”。老牛推脱着说什么也不收。不顾师傅的絮絮叨叨的客套话,丢下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铁观音看不上广赖秀雄,但这小子确实是玩坦克的高手,几天下来,车长,驾驶,主副射手等专业术语大家已经耳熟能详。训练起来也有模有样,让姬志胜等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醋劲十足。 如果说头些天夜袭飞机场,鬼子还能把责任推给那个并不存在的29军。这次铁观音带人端了宪兵队,把鬼子屠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鬼子竟也忍气吞声。他们认为铁观音占了大便宜,只要皇军不追究,以坦克换和平,双方就可以偃旗息鼓了。 可鬼子想错了,铁观音的胃口越来越大。当她的装甲部队形成战斗力时,一连串的攻击开始了。 攻击的目标是封锁沟进出口的几个据点,鬼子的封锁沟对铁观音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威胁。它们的存在更多是象征意义,即使这样铁观音也如鲠在喉。欲除之而后快。当她有实力拿下这些据点时,便毫不犹豫的向敌人亮出宝剑。 第一个受到攻击的是张古风据点,面对隆隆的战车,鬼子惊慌失措,机关炮与机枪对射,坦克炮摧毁工事,对脱离工事四处逃散的敌人,我们要学会珍惜子弹,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鬼子摆动两条短腿,笨拙又绝望的奔跑着,然后一加油门,履带下啪的一声闷响,车后留下一滩血糊糊得肉泥。然后又去追逐下一个倒霉鬼,我们不会怜悯,我们用的武器是鬼子的,鬼子曾用它对我们无情杀戮,现在我们只有复仇的快感。 紧随坦克的是炮兵,现在铁观音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门炮。她只知道所有的炮只发射了两次。据点里就在也没有比人更高的建筑,骑兵和步兵的出现显得有点多余。打扫战场,捡起敌人散落的武器,杀掉血泊中**的伤兵,解脱鬼子的伤痛也是一种慈悲。 华北平原的据点炮楼能阻挡只有土炮鸟枪的老百姓,对坦克这样的现代化的武器就像纸糊的一般。更让鬼子抓狂的是竟没有一件反坦克武器,也许他们认为用不着。现在铁观音的部队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只用了三天,封锁沟两侧的八个据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连绵的秋雨来了,大自然阻挡住铁观音攻击的脚步。 秋风秋雨愁煞人,但大邢庄族长家的客厅中春意盎然。在一连串的胜利后,大家终于坐下来分享胜利的喜悦。 铁观音兴致很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梁山泊宋江才一百单八将,有个军师还叫吴用。就这孬包样还有那么多的戏文给他们吹牛。以后你们几个大学问人也给咱们也写出戏,保准比宋江他们精彩。” “我也觉得我们比水泊梁山强的多,更像三国”。姜立柱道。 “那我得演赵云”,铁观音说完,见大伙异样的眼神心有点虚,便改口道:“不让我七进七出杀曹兵也行,那我演马超,不然周瑜也行”。 孙瑞玲道:“司令要演只能演刘备”。 “我不演刘备,他太爱哭”。 “刘备非你不可,谁让你是司令,他是皇上呢!” “我演赵云”,姜立柱出来打圆场道。然后站起身来拉了个起手架叫到:“曹贼听了,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然后一指蔫诸葛:“军师你演诸葛亮,但你要唱的时候,我先把耳朵塞起来”。 “这小子,连我的笑话都想看”。蔫诸葛道。 “邢大哥你来那个关云长,忠义。过五关,斩六将,多威风”。没等邢忠厚说话,姜立柱接着道:“马僮,你来那个马超,反正你俩都姓马”。 三国浦志喃喃的道:“我又不姓马”。 “别犟嘴,让你演马超是看得起你,不听话,让你演马,上台时都骑着你去”。 大家笑成一片,正不知这小子要拿张飞编排谁时,姬志胜说话了:“闹够了没有?该说正事了”。 姜立柱道:“说张飞,张飞就到”。被姬志胜瞪了一眼,下面的话没敢说,乖乖的坐回椅子上,大家也安静下来。 姬志胜看了蔫诸葛一眼道:“军师,还是你说吧”。 看来两人早已商量好了,蔫诸葛也不推辞,直接问铁观音:“以后怎么办”? 铁观音一怔,答道:“我想把县城打下来”。 “打下县城后呢”?蔫诸葛追问。 “那我没想过,军师你说怎么办”? 蔫诸葛道:“我和姬兄弟商量过一次,估计司令下一步要打县城,但我俩认为,打县城是昏招。第一,我们是拔了鬼子几个据点,但鬼子实力受损不大,多数鬼子汉奸都躲进了县城,这些人在据点炮楼被我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如果躲进县城,趴在城墙上朝我们放枪的话就很不好办。县城有护城河,坦克除了城门的桥,从那也进不来城。炮弹砸到城墙上最多蹦几块砖头。那时我们的人集结在城外,就会成为鬼子特等射手的活靶子,伤亡肯定不小了。 第二,即使我们攻进城,又如何,能守得住吗?就我们这四百来人,攻城时伤亡些,还有将近一半是娘子军,就是鬼子不打,把我们围起来,我们有援兵吗?没粮,没兵,我们能撑几天? 我们打了几个胜仗,不是因为我们比鬼子强多少,而是他们的布局有问题。就这么点兵力还要处处分兵,被我们优势兵力逐一击破是必然的。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和鬼子打了这么多仗,每一仗我们都有一个目标。鬼子不知道,处处防御,结果处处吃亏。但敌强我弱的形式并未改变。我们再打一百个胜仗,鬼子都不伤筋骨。可我们一旦吃了败仗,就可能全军覆没。 我认为县城这个包袱还是让鬼子来背,我们要绕开他们重兵把守的地方,找敌人的软肋下手”。 鸿雁长飞 蔫诸葛喝了口水,见大家不说话,接着道:“趁着鬼子打了败仗,我们首先要把大洼中的老营从新建起来,大邢庄条件虽然不错,但是个四战之地,容易被包围,不像大洼进可攻,退可守。邢队长,这事由你负责。 邢大姑娘、七小姐你二位是有大学问的人,头几天你们不是琢磨着弄个兵工厂吗?这回整吧。早点造出点新武器,叫小鬼子知道知道咱念书人的厉害”。 “宋春茂兄弟,听说你有一套驯兽的本领,我想让你带几个人训练些猎犬、海东青什么的,不为打猎,靠它们早点发现偷袭的鬼子。这些东西看家,比用人放哨保险的多”。 蔫诸葛讲完问大家还有什么要求,候七小姐道:“别的要求到没有,我认为咱们队伍还缺个医生,最好是西医。平时也要多储备些药品,万一有人受伤了……”,她还没说完,蔫诸葛便肯定了这个提议:“这是个要紧事,我们马上就办”。 秋雨,不紧不慢的下了七天,丝毫还没有放晴的意思。姬志胜站在门口,面对如帘的雨丝狠狠的骂道:“他娘的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前年鬼子刚来时,连下了四十六天雨,今年这才下了几天”,蔫诸葛道。 “按理说司令她们早该回来了”。邢忠厚道。 “前天就该回来,可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姬志胜道。 “那就再多等两天,着急解决不了问题”。话虽这么说,蔫诸葛心里也长了草,一杯热茶晾凉了也没喝一口。 “军师你当时就该劝劝司令,就我妹妹那毛包脾气,说去济南找大夫,天这么凉,又下着个雨,来回一千多里。哎……”邢忠厚叹了口气,他是个实在人,若不是十分担心,他不会对军师抱怨的。 铁观音这次的济南之旅是被候七小姐给骗去的。候七小姐开会时说队伍里缺个医生,会后邢慧杰找到她问:“你提这建议有什么打算?” 候七小姐笑道:“妹妹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不说,有人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说这些干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情处。要看邢大小姐掉泪可真不容易”。邢慧杰扭头要走,候七小姐一把拉住她说:“头几天听我爹说,你的那个‘不思量,自难忘’的他在济南一家教会医院”。 邢大小姐眼睛一亮,又黯然道:“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人家想必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候七小姐道:“这么多年,只不过一年多而已,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姐姐我跟你说,现在那小子薄命怜卿长相忆,情深宁托负心人。还傻乎乎的等着你举案齐眉呢”。 “可现在咱们身不由己,总不能为儿女情长,致抗日大计于不顾吧”。 “没事,由姐姐给你撑腰,咱现在就打上门去,妹子你施展一下美人计,不怕那小子不上贼船,乖乖的跟来做压寨医生”。 “什么贼不贼的,难听死了”。 “真是夫妻进洞房,媒人丢过墙。这还没怎么着,就护上了,我不管了”。 “别走,好姐姐,求求你了,快想个办法把那个压寨医生请来”。 “真不害臊,大姑娘家家的想郎君”。邢大小姐听了羞得抬不起头来。 两个才女要去找医生。铁观音道:行,这是好事,我也跟着。见二人面有难色又说:“那济南府咱去过,当年在大明湖畔的钟楼戏园子演了三天。不用你们带路,我自己能去。”两位才女对望了一下,说:“司令要亲自去,咱们求之不得,可家中这么多事离了你怎么成?” “没事,咱不还有军师吗?你们说我是刘备,刘备娶媳妇一年多没回来,荆州不也没事吗?再说咱们去请人来帮忙,我去显得面子更大些”。 两位才女架不住顶头上司的不解风情,只得同意了。铁观音又说:“咱们去济南请人,枪不能带,那咱带上姜立柱,真要遇到麻烦他的镖能帮上大忙。马僮也带上,这小子会开车,用日本话吓唬汉奸会让咱们省不少的劲。那个独行侠宋春茂也得带上,那家伙玩狗有一套。还有……”,铁观音正琢磨,候七小姐连忙说:“司令妹妹,人够多了,咱是去请人,总不成人家不来,还把人抢回来吧”。 铁观音大眼一眨说:“七姐真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候七小姐回头给邢大小姐做了个鬼脸。 怕蔫诸葛不同意,铁观音让候七小姐写了封信说去济南请医生,怕军师分心,不能当面辞行,五日后回来云云,然后吩咐孙瑞玲第二天早晨再把信交给军师。 几个人连夜冒雨去了桃园,找候铺臣要了地址,又拿了几张良民证。然后,老候派车把几个人送到火车站。 果然不出铁观音所料,检票的汉奸被三国浦志用日本话骂了几句。这年月,有皇军便衣队亲自护送的人来头肯定不小。连良民证都没查,就放几个人上了火车。 几个人找定位置坐下,车厢里人不多,车上的巡捕对这几个人也敬而远之。邢慧杰和候七小姐学识渊博。腹有诗书气自华,那气质从骨子里透着不凡。铁观音统帅群雄,居移气,养移体,自然别有一番威严。 宋春茂,姜立柱神情彪悍,眼神凌厉,可能是三位女士的保镖。三国浦志精明强干,人长得秀气。又比普通日本人显得尊贵,可偏偏对其他几个人毕恭毕敬。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的太多,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就这样一路上相安无事,经过十来个小时的颠簸,火车刚过了黄河,就是济南。 济南齐鲁医院与北京协和医院、上海仁济医院、成都华西医院号称中国四大教会医院。齐鲁医院离趵突泉不远,收治的病人不论贫富贵贱,一律先看病,后交钱,在当地威望极高。 邱国营是这所医院外科的佼佼者,年纪不大,小华佗的美誉便闻名泉城。鬼子找过几次,都被他婉言谢绝了。由于是英美的教会医院,日本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今天值班时,护士走进办公室说:“邱医生,有人要见你”。邱国营道:“要手术吗?你们先去准备准备”。“没有病人,是个姑娘,她说姓邢,让我进来告诉你一声,说是故人来访,十分钟后见不到你,立马走人”。 秋雨长街少年行 邱国营激动地问:“现在几分钟了?” “五分钟”。 邱国营忽的站起身跑出门去,小护士捡起丢在地上的书本,扶起倒掉的椅子。心道:外面来的该不会是邱医生的意中人吧,哪一个是呢?三位姑娘都挺漂亮的。 邱国营心里热乎乎的,他从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感谢到释迦摩尼观音菩萨。如果猪八戒在天有灵,现在让他背媳妇,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连猪八戒一块儿背。老天有眼,善有善报。他一边念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空旷的大院中,没有出现他期盼中那俏生生,立在雨中心上人的倩影。 济南的秋雨很凉,可邱国营的心突然变得比秋雨更凉。可能是出来晚了,她又生气了,肯定走不远,我一定要把她追回来。年轻医生从惊喜到绝望的失落感是那么强烈。他忍着泪水,不顾一切的冲进雨幕中。 铁观音等人在医院屋檐下躲雨,候七小姐找了个护士耳语几句,那护士转身进了医院,时间不大,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身穿白大褂急匆匆从里边走出来,在门口稍一迟疑,便跑出医院,消失在无边的秋雨中。 候七小姐推了邢慧杰一把,:“快追呀”。 邢慧杰一扭身子,:“不去,这么大人了,办事一点不仔细,能当好医生吗?”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医生?”铁观音问道。 “是,就是他”。候七小姐道。 “年纪不大吗?”铁观音自言自语道。 半个小时后邱国营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回来,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前额,他一遍又一遍摘下被雨水模糊的眼镜,擦亮后戴上,不甘心的回头张望。最后他绝望了,突然抱着头蹲在雨水中呜咽起来。 邢大小姐撑开油纸伞,在铁观音等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到那个哭泣的男人跟前,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别哭了,我在这儿呢,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邱国营抬起头,攸的站起来一把握住邢大小姐的手,哽咽道:“我以为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邢大小姐抽出一支手,摘下邱国营的眼镜在衣襟上擦了擦,又用手给他抹了把眼泪,把垂到额上的头发向上抿了抿,然后给他戴上眼镜道:“我就在门口站着呢,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往外就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要躲着我呢”。 邱国营像做错事的孩子,反复说:“我没忘,我没忘,只是太激动,太粗心了,光看大门口了,没往两边看”。 看到这一幕,铁观音彻底明白了。“我说这两个丫头不愿让我来呢,原来学孟姜女千里寻夫,这哭的鼻涕拉花的小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万喜良”。 “这就是邢大小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是不是就是相好的啊?邢姐姐跟他还委屈他了,哭什么哭?”铁观音说罢扭过脸,眼泪涌了出来。她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个死在鬼子铡刀下的俏三娘,要是他还活着该多好啊,我们过着自己安稳的日子,不会像现在一样,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邱国营是单身汉,住在医院。他喜欢这份儿工作,更喜欢邢慧杰。美人和事业他都不想丢,可架不住邢大小姐恩威并施,差点儿没让他一天唱两次秋雨济南街头追美人的苦情戏。 爱事业更爱美人的年轻医生决定向院长约翰·罗伯逊辞职。美国人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故乡已经被日本人占领,那里充满了仇恨和杀戮。你只有留在教会医院才会安全,你知道日本人已经盯上你很久了,不要被魔鬼蒙住双眼,上帝需要你留在这里,我也需要你,恳求你留下来”。 “院长先生,请原谅我冒昧的请求,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如果看到同胞被日本人残忍屠杀,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你的庇佑下工作,就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上帝救不了我们,要救我们只能靠自己。院长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如果战争结束我还活着,一定再回来”。 院长握住这个年轻人的手,“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转身出了院长办公室。 铁观音几个人撑着伞在光滑的青石路上走着,裤脚,鞋子都湿淋淋的。 邱国营背着红十字的大药箱,紧跟在邢大小姐的身旁,脸上有些茫然。走出医院不远,宋春茂低声道:“有人跟踪我们”。“我去作了他”,姜立柱道。 邱国营头一次见到把杀人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铁观音道:“不必。马僮你和独行侠咋他一下,看他是哪条道上的?” 几个人仍不紧不慢的走着,三国浦志和宋春茂慢慢落后众人一段距离。 两人突然一转身,紧跑几步,把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抓个正着。三国浦志先依哩哇啦的讲了几句日语。那人听得两眼茫然。 宋春茂道:“太君问你话呢”? 那人道:“自己人,自己人,皇军让我盯着邱医生,说有个八猴子的大官躲在附近养伤,能把人抓住最好,抓不住也不能让邱医生给治好了”。 “那八猴子是什么东西?” “八猴子就是八路军,土八路。专门和皇军皇协军过不去”。 “这是个汉奸”,姜立柱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作了他”。 宋春茂右臂一夹那人脖子,左手中指一屈在耳门处猛击一下,那人大瞪双眼软软的摊在水洼中。 在大街上做掉日本人的眼线,这祸闯的着实不小。几个人刚转进街边的胡同,鬼子的摩托呼啸着穿过街头,宪兵的警笛声也由远至近。 “怎么办?鬼子来了”,候七小姐道。 “没事,先顺胡同往里走,没汉奸领路,鬼子光咋呼咋呼就得了”,铁观音道。 “后面还有人跟踪我们,这回是四个”,宋春茂道。 “别理他,先往前走,实在不行再送他们上西天” 七扭八歪的胡同,让人辨不清方向,中间的小胡同像蜘蛛网一样乱套。但无论铁观音几个人转进那条胡同,时间不长,肯定有人跟踪过来。 “看来跟踪我们的人是地头蛇,地形熟的很”,姜立柱道。 “那就不理他们,照直走,看看能到哪儿?”铁观音道。 往前走不远,胡同转过弯儿。走在前头的姜立柱回头示意大伙停下“前面有鬼子”。 胡同的出口在大街上,一辆卡车停在胡同口旁不远,十几个鬼子背着枪忙活着从车上往下卸东西。 画角三声动军愁 “把汽车劫了”,铁观音打着伞大摇大摆的走上大街,几个人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铁观音长得漂亮,在这潇潇秋雨中打着伞款款走过。风姿绰约,愈发的楚楚动人。 卸车的鬼子看着越来越近的铁观音直了眼,根本没注意到后面几个人跟她是一伙儿。甚至有几个家伙色眯眯的迎了上去,铁观音突然大声道:“动手”。 ‘呜’的一声怪叫,两个站的最远的鬼子成了姜立柱的镖下鬼。在鬼子愣神儿的功夫,又有两个倒在响铃镖下。 邢慧杰和宋春茂冲上前去拳打脚踢,瞬间五六个鬼子躺倒在地。一个鬼子举起枪,铁观音的红绒套索搭在枪上,用力一拽,枪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进卡车的车厢中。丢了枪的鬼子正不知所措,宋春茂一掌早砍在他脖项上,鬼子头一歪慢慢的倒在地上。铁观音这会儿又连夺两条大枪,大喊着:“马僮。劫车。”手上的红绒套索又卷起一条枪丢进车厢。然后一转身,红绒套索往车窗上一搭,顺势一纵,从打开的车窗中飞进驾驶室。 邢慧杰一回身抱起吓呆的邱国营抛进车厢,然后紧跟着一飞身跃了进去。宋春茂右手抱起候七小姐,左手一抓车帮,纵身一跃两个人进到车厢。 姜立柱从鬼子身上取下镖,又搞了几条子弹袋,再抬头时汽车已经开动。姜立柱大叫:“等等我”.紧跑几步,抓住宋春茂伸出的手,俩只手紧紧扣在一起,飞驰的汽车把姜立柱甩起来像只飞翔的风筝,在空中转了半圈,被狠狠地摔进车厢中。从铁观音下令动手还不到两分钟。汽车便扬长而去。 姜立柱被摔得在车厢里打了几个滚,迷迷糊糊的起身骂道:“马僮,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话音未落,鬼子的枪响了。宋春茂眼疾手快把姜立柱按到,一颗子弹贴着姜立柱的头皮飞了过去。他不再说话,匍匐在车厢里,顺手抓过一条枪,对准了车后。宋春茂趴在他身旁道:“咱俩一人一边儿”。 “好兄弟,谢谢你刚才救我一命”。姜立柱说罢顺手丢过两条子弹袋。 “自家兄弟说多就见外了”,宋春茂抓过子弹袋说:“正愁没子弹呢,姜哥,谢啦”。 鬼子追上来了,在市区大街上,跨斗摩托的速度比汽车快的多,副座上的鬼子举着枪不停地射击,可路面太颠簸,子弹打出去,却不知飞向何处。 宋春茂砰的开了一枪,鬼子的驾驶员一头栽倒在车把上,失去控制的摩托车斜斜的撞在街边的树上。 “好枪法”,姜立柱一边称赞一边也开了一枪,把另一个刚从副驾驶上下来的鬼子打到在摩托车旁。越来越多的摩托车追了上来。姜立柱和宋春茂不再说话,专心的射击。 他们是真正的神枪手,开枪时都不用瞄准,枪声响处,肯定会有一个鬼子倒下。两个人看似在配合,又好像在比试,生怕浪费一颗子弹,被对方耻笑。 汽车出了城,越走越荒凉,山也越来越多,我们被鬼子追的慌不择路,迷失了方向,竟然开车一路向东进了山区。 济南的山不高,路也不太泥泞,就是颠的厉害。三国浦志满头大汗,这一阵的奔逃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少,终于一个不见。现在有时间观察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了,细雨打在车窗上,雨刷来回划过,一阵模糊一阵清晰。一样的山包,一样的树,只有这条路夹在这山中间,却不知道去向何处。 又转过一个山包,铁观音眼尖,突然叫到,“有石头,快停车”。远远有几块青石横在路中央,几个人站在石头后边端着枪对准汽车。三国浦志急打方向,半个车身离地多高,一头扎向旁边一条荒草掩盖的小路。 候七小姐等人抓住车厢扶手还好点,姜立柱和趴在车厢的宋春茂两人又滚到了一起。车比刚才颠的更厉害,整个车身跳跃着前行,草丛中不断有人跳出来阻拦,三国浦志丝毫没有为此耽误,在无尽的颠簸中一路狂奔。 车猛地一个急刹车,三国浦志终于把车开上了绝路,这条颠的要死的小路尽头是一道悬崖。悬崖的两侧还是悬崖。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陡峭异常,直通山顶。 铁观音等人没下车,现在他们前后左右,甚至连头顶的悬崖上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手持一把手枪,站在高处吆五喝六,“车上的人都下了,先把枪丢下来,举起手来”。 他们下了车,没有举手,更没有缴枪,几个男人默默地把姑娘们挡在身后,这是这支部队的传统。那句“大哥你们慢走,小妹跟你们去了”是每个刚加入这支队伍的必修课。它不是悲壮,更是勇气和担当。 邢慧杰一把把挡在身前的邱国营拉倒身后,自己站上前去。问:“你恨我吗?” 邱国营道:“我爱你,从未恨过你,包括现在,这是我的选择”。然后。并肩站在邢慧杰身旁。 “你不恨,我不悔,黄泉路上我们再做夫妻吧”。 铁观音早已推开众人,站在最前面。候七小姐哭道:“铁家妹子,是我害了你”。 铁观音头也不回:“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哭什么?” 候七小姐没再说话,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颗**,两手握定。这是她留给自己的,谁都不知道她还留了这么一手。 姜立柱手持响铃镖,铁观音的红绒套索也挂在手腕上,其余四人每人挺着一条大枪。冷冷的注视着,就连三国浦志的面色都那样平静。 对方的士兵没有动手,他们居高临下,像一只猫,残忍的戏弄着下面的老鼠。他们隐藏的也很好,铁观音的攻击不会伤到他们一根毫毛。 这本来就是一个陷阱,掉进陷阱的铁观音,只能像困兽般作最后的挣扎。 “众将官”,铁观音一声叫板,众人应道:“有”。 “随本帅杀敌去也”。然后,冲向那条陡峭的上山小路。这是一次悲壮的冲锋,唯一的价值就是代表我们永不屈服。 对方没有开枪,却有人在悬崖上高喊一声:“女侠,且慢动手”。 铁观音等人一愣,一个人早就从悬崖跳下,重重的落在铁观音面前。 来人三十来岁,中等身高,眉目疏阔,一条胳膊受了伤,吊在胸前。紧跟着几个人也跳下悬崖,却被摔得七荤八素,顾不上狼狈,或跛或拐的把来人护在中间。 运交华盖欲何求 来人用右臂把挡在面前保护他的两个士兵拨开道:“女侠是哪条道上的,今天连闯我九道哨卡,有何贵干?”说话南方口音,却勉强能听懂。 铁观音死中得活,却不改秉性,大大咧咧道:“咱们是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今天杀了几个鬼子,被宪兵队追到这来。至于你那九道哨卡,我还真没注意”。 那人一愣,可能是对铁观音的说话方式不习惯,只听懂了抗日救国军和杀鬼子几个字。“原来是抗日游击队,那我们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一家人,你是谁?” “这是我们龙团长”。 那人瞪了手下一眼道:“我是八路军115师教导六旅17团团长龙书金”。 宋春茂道:“今天我们杀了一个汉奸,说的八猴子、土八路是你们吧”。 龙书全道:“不错,但不知他因何说起”? “他说你们八路一个大官受了伤,治不了,要在济南找大夫。可日本人派人盯大夫的稍儿,说要么跟踪抓了这个大官,要么把大夫杀掉。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八路的大官把伤治好了”。 龙书金哈哈大笑:“汉奸说的大官就是我,我派人去济南找大夫,没想的鬼子的鼻子挺灵,这事他们都知道了。 邱国营道:“不知团长到济南要找谁?”。 “我们找的是齐鲁医院号称小华佗的那位”。 “他要是不来呢?” 龙书金道:“不来也没什么,这位女侠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认识这个小华佗?” “不错,承蒙大家错爱,我就是小华佗邱国营”。 龙书金一怔,然后哈哈大笑:“好彩头,好彩头,我说老天爷跟咱八路军是一伙儿的吧。你们请不到,人家找上门来了”。 吩咐手下让开道路,请铁观音等人进了团部。客套几句,邱国营道:“ 我们时间紧,团长的伤在下可否方便看一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他看了铁观音几个姑娘一眼。 铁观音道:“一个大老爷们脱个光膀子还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出去”。带人走了出去。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三个多小时后,走出房门邱国营被吓了一跳,团部警卫排三十多号人被铁观音的人打了个遍,说好切磋切磋不能动枪,结果宋春茂、姜立柱、邢慧杰大打出手,几十条汉子横七竖八倒在操场的雨水中。 邱医生又辛苦了两个多小时,刚才的手术动手就行,可现在一面给人治伤一边还要动嘴赔不是,换来的往往是惺惺的白眼。 小华佗名不虚传,时间不大,这些警卫已能起来慢慢活动了。虽说走路的姿势不那么美观,却总比躺在操场上让雨淋要好得多。 龙团长为感谢治伤之恩,特地弄了几坛老酒为铁观音等人洗尘。 土八路确实土得很,战士用的武器杂乱不一,三八大盖,老套筒什么都有。有的人干脆只在背后插把大刀,刀把儿上的红绸子在风中飘摆倒也漂亮,仅此而已。打仗时鬼子不会傻到等这些人来拿刀砍,几百人才有一支轻机枪,机枪手把枪当宝贝,别人想多看一眼都不成,更别说摸了。一个团才三门小钢炮。还没有炮弹,只有用来装门面。战士们吃的是大饼子就咸菜疙瘩,喝的粥里小米能数出个儿来。马喂的不错,也就五六匹,铁观音想骑一下,饲养员说这马认生,性子烈,远远地牵走了。就这么穷的军队,团长拿出这几坛子酒,可算是给个铁观音等人的面子,下酒菜就是花生米,兰花豆,几只用绳子套抓的野兔,和战士们在屋檐下掏的麻雀。 龙团长和几个手下丝毫不为酒菜寒酸感到难为情。频频呼酒,粗瓷碗倒满一饮而尽,倒也豪爽的狠。 义结金兰 铁观音一伙儿只有宋春茂酒量惊人,时间不大各饮了七八碗,邱国营提醒道:“龙团长下午胳膊刚做了手术,这酒实在不宜多喝。” 那团长大笑:“神医说不喝咱就不喝了,只怕客人不能尽兴。” 铁观音道:“多谢龙团长盛情款待,我们已酒足饭饱。” “铁姑娘对我的部队印象如何?” 邢慧杰道:“龙团长高才,你的部下龙精虎猛,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 一个小参谋曾败在邢大小姐手下,现在还有些不平,问道:“这位是什么人,懂不懂规矩,领导说话你插什么嘴。” 铁观音听对方言语不善,正要发作。邱国营道:“拙荆今天下午多有得罪,还望龙团长海涵。” 听说是神医的老婆打了自己,那参谋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那龙团长却大感有趣,问那参谋:“下午你被这位姑娘打了?” “可不是吗,这婆娘手脚伶俐的很,今天最少有一半弟兄吃了她的亏” 龙团长转回头问邢大小姐:“不知邱夫人艺出哪门,师承何人?” 邱国营怕邢慧杰出言不逊,忙代答道:“拙荆就读于燕京大学,江湖世家,文不成,武不就,承蒙各位军爷相让,今日多有得罪。” “原来姑娘文武全才,倒是在下眼拙,失敬了”那龙团长道:“想必另外几位也是不俗了。” 铁观音一一引荐,龙团长等人越听越吃惊,当听说那个把车开得跟草上飞似的青年是个日本人时,一个参谋的筷子惊落在地上。龙团长道:“铁姑娘手下真是藏龙卧虎,不知可否屈尊……”言语中颇有招揽之意. 候七小姐今天被龙团长的手下吓哭,心中一直不悦,听这个八路军团长的话大不以为然:“我们铁家妹子是不会屈尊的,她自己的队伍就……”候七小姐口才不错,她化气愤为力量,像单田芳讲评书,把铁观音说的出神入化,听得龙团长等人惊掉下巴,尤其是她说铁家妹子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装甲部队时,龙团长问铁观音:“可有此事?” “别听七姐姐吹,哪有什么装甲部队,只不过有几辆破坦克罢了。”龙书金本不相信候七小姐的话,但他信铁观音,这个绝境中还敢带头冲锋的女人不简单,再看看她现在的几个手下,龙团长彻底放弃了收编铁观音的念头,转念一想道:“今日与铁姑娘一见如故,甚是有缘,我想与你结成异姓兄妹,可否?” “我只怕高攀不起,龙大哥既有此意,小妹却之不恭了”收了个大有来头的义妹,龙书金大为高兴,高呼:“倒酒,倒酒,今天我要与义妹一醉方休。” 铁观音道:“大哥你碗中不是有酒吗?” 宋春茂道:“龙团长喝的是凉水。” 龙书金奇道:“兄弟如何知道我喝的是水?” “酒的辛辣过喉时断时续,喉结则一张一收,喝凉水喉结没有变化,人喝三斤白酒不涨肚,凉水要是喝多了,我见龙团长刚才出去两次,因此我断定龙团长面前碗中装的是凉水。” “兄弟真是厉害,不过不是我想骗你,不过咱八路军太穷了,有一坛酒,只能给朋友喝,我也好喝两口,看你喝酒我喝水,眼馋的紧呢。” “我给你满上,干一个” “好兄弟,好酒量,干”三碗酒下肚,龙书金的脸就红了,邱国营让他注意伤口,龙大团长非要一醉酬知己,不负少年头,跟宋春茂分个高低,结果醉的一塌糊涂,那条伤臂也因此终生未愈。 第二天一早铁观音等人辞行,龙团长极力挽留,可铁观音去意已绝,龙书金问:“铁妹妹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吗?” “龙大哥我要过黄河,不知道有船没有?” “你们怎么到的济南?” “坐火车来得” “我说呢,去年花园口决堤,黄河改道,这边河道干涸了,跟走大路没什么区别。” “竟有这等好事,回去后我送龙大哥十万发子弹,两挺九二重机枪,十挺歪把子,三门迫击炮,二十箱炮弹,作见面礼,以全你我兄妹结义之情。” “那太好了”龙书金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又道:“你把武器弹药给了我,你可怎么办?” “大哥放心,这些东西小妹有的是,实在不行再劫一次军列,就什么都有了,只不过怎样把东西运过来?” “这你放心,咱从鬼子手中夺不来这些东西也就罢了,要是义妹送的我再运不回来,老哥我这团长也就白当了,这样我派两个兄弟,护送你出山东,毕竟你们路不熟。” “那就多谢大哥了。” 有了龙书金的护送,一路上倒也安稳,原来这八路军的势力这么大,向北一直到了平原。大家对这支部队再不敢有丝毫轻视。虽说鬼子不来捣乱,可连绵的秋雨也让铁观音等人吃尽了苦头,本来三天的路程,竟走了五天,直到傍晚才到了大邢庄。 蔫诸葛见铁观音一行安然无恙,提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有些恼她的任性,可她是司令、这回又请回个医生,当着大伙的面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邢忠厚本待训斥妹子两句,但一见邱国营后大吃了一惊,“邱医生,你怎么会到这里?”。 邱国营还未说话,候七小姐道:“邢队长,是我和司令把邱医生请来的,你有什么意见?” 铁观音问:“邢队长和邱医生以前认识?” “我这妹子在京城读书时隔三差五就把人打伤几个,每次都是邱医生给善后治伤,最后欠的药费太多还不上,我进京还过几次帐。就这样和邱医生认识了”。邢中厚面带不悦。“怎么她又欠你多少药费?还劳烦邱医生亲自上门讨要?” 候七小姐道:“这回药费欠的太多,恐怕你这当哥的还不上,只能让妹子以身相许才可以。 邢忠厚听了暗骂自己糊涂,妹子和邱医生的现在的关系瞎子也能看的出来。可自己却拿未来的妹夫打趣了半天,不知妹子会不会生气?回头看了一眼。 邢慧杰低着头,羞得耳根通红。 爱到深处碎人心 下了七八天的雨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把连阴雨带来的寒意赶的无影无踪,按照头些天会议的安排,部队又繁忙了起来。 女兵们忙着晾晒衣服被褥,姬志胜在泥泞的麦场上训练着他士兵。 邢慧杰、候七小姐,邱国营也为兵工厂、战地医院的建设忙的脚不沾地。三国浦志,姜立柱整天横眉立目,把那些学开坦克、汽车、操炮,精度射击的战友骂的狗血喷头。时间不长便会有战士被姜立柱踢上一脚,然后骂道:“这么笨,高老庄的外甥吧,整个一个猪脑子”。 邢忠厚天天忙着重建老营。宋春茂则带了几个弟兄,从桃园候铺臣那儿搞到几十只小狗崽儿,有模有样的训练起来。候七小姐见了笑道“宋大侠是军犬队负责人,狗队长”。 邢大小姐反问:“有拿土狗做军犬的吗?你看日本人那大狼狗多威风”。 宋春茂一本正经的说:“我要的狗一是听话。二是悍不畏死。就小日本那些狗,只是看着威风。狗仗人势罢了,屁用都没有。咱们这块儿的细狗听主人话,在野地里跑的比兔子还快。你们不觉得咱们这队伍跟土狗差不多吗?” 两位才女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不由大为恼怒,既然嘴巴上占不了便宜,那就拳头上见真章。谅姓宋的小子也不敢还手。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这是个侠义深重的好男人呢。君子可以欺以方。 宋春茂眼见自己要吃亏,呼哨一声,两只兔鹘子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的双肩上,锐利的眼光死死地盯住打上门来的敌人。谁也不知道这小子从那儿弄了这么两个护法,着实把两位才女吓得不轻。 宋春茂挨打不会还手,这扁毛畜生就难说的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在海东青冷酷的注视下,两位才女马上选择要作好女。眼前亏也不能吃.进而变得讨好起来:“从哪儿找了这么俩宝贝儿”。 “它吃什么?” 邢大小姐伸手要摸一下海东青,没提防另一只的喙闪电般啄过来。幸亏她手缩的快,却早吓得花容失色。宋春茂又一声呼哨,两只海东青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空盘旋翱翔。 大家都很忙,铁观音不忙,她自知这次行动太鲁莽,得罪了军师,便陪着笑脸给蔫诸葛道歉。可蔫诸葛一见她来,便远远地躲开。就是姬志胜、邢忠厚也不例外,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但只要一见铁观音人影,便寒起一张脸,爱答不理的应承一下,借故在铁观音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几天,笑容在年轻的女司令脸上越来越少。最后她选择把自己关在屋中,整天不再出门。 大清早,蔫诸葛几个人凑到一起商量,这次惩罚本来就是他几个人出的主意。铁观音这样任性胡闹,冷落她几天,让她反省一下错误。但到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头,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孙瑞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上次铁观音去济南让她把信晚一天交给蔫诸葛。孙瑞玲圆满的完成了司令交给他的任务,却被军师狠狠训了一顿,就连姬志胜天天都对她板着一张脸。 从那往后这小妮子便学会了消失,让她姬大哥急的两眼冒火,始终找不到机会表白。今天她该不会是认识到错误跟自己重修旧好吧! 姬志胜望着意中人,笑容挂在脸上,蔫诸葛也觉得那天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即使没有老姬那层关系,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责备的也有点儿太重了。今天她能回来,算是解开了一个疙瘩。 蔫诸葛答着问:“孙姑娘有事吗?”孙瑞玲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先别委屈,那天我的话是说重了点。今儿个老哥给你认个错”。 “司令,司令要走”。孙瑞玲抽抽嗒嗒的哭道。 “走?往哪儿走?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认错,还拿走吓唬人。她哪次走告诉过我们?这次说了,就是认识到自己错了,找个台阶下”。蔫诸葛道:“先别理她,看她还怎么折腾”? 见蔫诸葛不着急,小妮子急了:“司令已经走了,她说要回天津老家。马僮也跟着走了,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我也要跟姐姐走……”,话没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蔫诸葛等人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来,起身一齐追了出去。姜立柱汽车已经发动,大家七手八脚的上了车。在战士们诧异的目光中消失了。 对铁观音最关心的是三国浦志,铁观音的异常没逃过他的眼睛,他坐在邢家大门口旁的石狮座上,整夜未眠。深秋的夜十分寒冷,冻得瑟瑟发抖的日本人始终注视着那扇关了一天的房门。 清晨五点多,正是最黑暗的时刻,,那门咔嗒一声轻响,铁观音轻手轻脚的关好房门,背后一个不大的包袱,在院中立了片刻,一甩头出了大门。 “谁”?站在面前的三国浦志吓了铁观音一跳,“让开”。 一向听话的马僮这次却抓住了铁观音的胳膊,然后一甩手往一扇窗子丢了块儿石子,那屋住的孙瑞玲几个姑娘,时间不大,孙姑娘和她的铁杆儿许文芹披了件单衣走了出来。正在厮打的铁观音见三国浦志来了救兵,甩开对方的手走了。三国用磕磕巴巴的中国话告诉孙瑞玲,他要跟司令回天津老家,请孙姑娘代为转告军师一声。话音未落已追随铁观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孙瑞玲回房穿了衣服,嘱咐许文芹在大门口等候,不要和别的姐妹提及此事。然后自己到后院牵了两匹马,饮完水,备好鞍,两人策马赶到蔫诸葛住处,天已经大亮,进门时正好碰到姜立柱,孙瑞玲只说有事儿问许文芹,便消失在影背墙后,片刻又急匆匆的出来,和许文芹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时间不长,汽车已经追过孙瑞玲和许文芹二人的马。又行了几里路远远看见铁观音和三国浦志一前一后在初升的阳光中,人影拉的老长,急急地向火车站方向走着。 汽车追到他俩面前停了下来,蔫诸葛等人跳下车,把铁观音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晨光中的铁观音的发丝有些凌乱,头上满是汗水,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三国浦志更惨,脸上,手上到处是伤。这是他阻拦铁观音离开的战果。 面对曾经熟悉的人,铁观音冷冷的道:“让开,别碍姑奶奶的事”.没有人动,这是第一次铁观音对自己人称姑奶奶。 “好狗不挡道,你们这都不懂?连狗都不如吗?”铁观音接着骂,可她眼圈红了。 “别闹了,一个司令,这样成何体统”,蔫诸葛道。 “我闹?我有什么好闹的?”铁观音歇斯底里的哭嚎起来:“我武功不行,枪打的不准,心眼子没你们多,相好的让日本人铡了,我有啥?我算个啥?我只是个戏子,一个不识字的傻丫头。我知道自己笨,拼命的讨好你们,把你们看的比命都重,可你们拿我当啥了?我干不了,我不干了,你们爱让谁当这个司令,就让谁当,反正我不干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只想回家”。 伤情却逢故人来 这个哭塌架的女人不再是那个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铁观音。她才二十二岁,还很年轻,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真有些受不了,她不在哭诉,只是拼命嚎啕。 孙瑞玲、许文芹早就追了上来,把缰绳往姬志胜手中一放,冷冷的道:“这马是你们的,还给你。我俩要跟姐姐走。” 姜立柱看了蔫诸葛一眼道:“蔫大哥,真有你的,这过河拆桥的计用的不错啊,怪我瞎了眼,认你做大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抗日救国军从今往后,没有我姜立柱这一号,我也跟铁司令回天津。” 邢慧杰,候七小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铁观音身后。 宋春茂道:“这支队伍我只认铁司令,一个司令要有什么行动,还要经过手下同意,这司令当不当的也没什么。军师你口口声声说司令任性、不守纪律,可她为了谁?闯济南府请医生是错误?如果这错误中国人都能犯一次,小日本根本就进不了中国。我们就是条条框框束缚的太多。被人都欺负成亡国奴了,还讲什么错误。一个中国人,杀不了日本鬼子,活着就是最大的错误”。说完也大踏步走到铁观音身后。 蔫诸葛苦笑了一下道:“却原来是我多事了”。掏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邢忠厚的脚比嘴巴更快,一脚飞起正踢中蔫诸葛的手腕,手枪脱手而出,一颗子弹尖叫着,贴着蔫诸葛的头皮斜飞出去。被子弹烧焦的头发成沟壮斜上头顶。然后和冲上来的姬志胜死死地抱住了蔫诸葛。 “军师,别犯混,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蔫诸葛的刚烈把大家吓傻了,不在争吵一拥而上,紧紧地把军师围在中间。泪水在每个人脸上流淌。直到方才大家才知道,和铁观音一样,这个面冷心热的军师有丝毫损伤,也是我们不能承受之重。 姬志胜紧紧地抱着他的军师吼道:“司令,你任性想干啥就干啥,家里这么大摊子都是军师一个人料理,他抱怨过吗?你每次不辞而别,为你的安危军师在家寝食难安。这次你们去济南请医生,固然是好心,可冒了多大的风险?就连我和邢大哥都埋怨他,为什么不阻止你,军师还给我们宽心,说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可他自己呢?下了七天雨,他淋了七天雨。心里急,面上又不能带出来。司令你不在,他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啊!你们看,这些天他头发又愁白了多少?” 蔫诸葛那年才三十二岁,头发已白了大半。 姬志胜接着道:“司令这次擅自行动,是我们一起商量的,要冷落你几天,让你以后不要太任性。可今天你,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军师的一片苦心吗?对得起大邢庄六百多乡亲的血海深仇吗?对得起牺牲在大洼中的那些兄弟姐妹吗?对得起那些把命丢在鬼子飞机场、我们连尸首都抢不回来的战友吗?鬼子费尽心机没消灭我们。可是,我们却因为这点破事,就替鬼子圆了梦。你们的心不疼吗?你们还有心吗?” 大家被姬志胜骂的抬不起头来。 铁观音哭着拉起蔫诸葛的手道:“蔫大哥,我错了,你也骂我两句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蔫诸葛摇了摇头,咧嘴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知道错就好,回家吧”。 回到营地的铁观音和蔫诸葛都心事重重,分别把自己关在房中,心中有了隔阂,又找不到相互妥协的理由,只好用这种关禁闭的方法惩罚自己。直到两天后,一个在村口望风的弟兄找到姜立柱,说有人求见司令。 姜立柱来到村口,只见六个人端坐马上,正是独臂团长龙书金。姜立柱把客人让到客厅,送上茶水道:“稍等片刻,我给司令通报一声”。匆匆去了。 铁观音正在屋里闷得难受,姜立柱来敲门。“什么事?” “帐主子来了,你结拜大哥找你要军火来了”。 铁观音道:“你去把军师喊来接待客人,我洗把脸马上过来”。 铁观音一进客厅门,龙书金等人眼前一亮,心道:这女司令好生漂亮。那天的铁观音等人被追的狼狈异常,形象自然不会好到哪去。今天铁观音收拾的利利索索,腰插双枪,粉面含威,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只是两眼有点红肿,像是刚哭过不久。龙书金的眉头皱了起来。 铁观音一抱拳:“大哥别来无恙,胳膊可大好了?” “有劳义妹挂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铁观音坐定说了会子闲话。蔫诸葛等人纷纷来到,一一引荐完毕,分宾主落座。龙书金道:“我今日前来只为感谢邱医生给在下治伤之恩。怎么不见邱医生呢?” 蔫诸葛不知其中的原委,却也没有推辞。吩咐人去把邱国营请过来。 一个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道:“我叫牟志祥,是咱们17团的政委,那天我们去济南请邱医生。谁知被姑娘捷足先登,我们跟踪许久却一无所获,可算是无能之至”。 铁观音嘴上称是,心中却道:要不是我心存善念,你们早就被做掉了,敢跟踪我们。 那牟政委又道:“谁知阴差阳错,团长的胳膊还是让你们治好了。我们缘锵一面,后来听团长对他这义妹推崇备至,我等大起仰慕之情。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这小子说话半文半白,铁观音素来讨厌这种说话方式,便闭口不言。 蔫诸葛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司令义兄光降蔽处,实是蓬荜生辉”。 牟志祥本以为铁观音一伙儿只是些土匪,但今见蔫诸葛不卑不亢,对答如流。轻视之心顿去,一拱手道:“姑娘手下文武俱备,着实让我等大开眼界。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铁观音笑道:“咱这大政委是山西人吧,怎么说话酸溜溜的”。 “司令高见,在下正是山西人”。 邱国营进了客厅,大伙又客套了几句。龙书金道:“听闻义妹治军有方,可否让我这当大哥的开开眼界”。 铁观音道:“好说,正要大哥指点一二”。 看了战士们训练,龙书金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姬教官好像在韩复榘手下干过”。 姬志胜道:“不错,干过几年。龙团长怎会知晓?” “看练兵的方式,是国内哪个军阀的手下,就能估计个差不多”。 “我们训练的方式有什么缺点,还望指教”。 “僵化,教条主义。过分的看重武器的性能。当然不是武器好不重要,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好的武器要看用的人是谁。否则,再好的武器也是浪费。 二是对兵员,只要数量不要质量,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乱。一个孬兵在战场上比敌人更可怕。你打过仗,你说有多少次败仗,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厉害。而是我们出现了逃兵。兵败如山倒,一个逃兵可以瓦解一支部队的战斗意志。 三是过于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其实打仗就是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没了兵,有再多的地方也白搭”。 纸上鏖兵 姬志胜不服道:“我们打赢了所有的战斗”。 “你们所有的战斗都说靠上述三条打赢的,只不过你们没有意识到罢了”。 见姬志胜还是不服,龙书金道:“这样吧,假设你我是敌对双方,你带所有的部队和全部武器。我带同样的人和你遭遇,发生了战斗,我们推演一下如何”。 姬志胜点头应允道:“为公平起见,我的部队和八路军用一样的装备”。 双方的军事主官都对自己的士兵充满信心。 双方在平原遭遇,八路军的战法上更胜一筹,虽然双方兵力相差无几,但八路军除正面顽强防守,其余部队迅速向两翼迂回,短短十几分钟,姬志胜的部队被三面包围,逐渐压缩到一个狭小的区域,形成对峙的局面。 双方的火力都不强。八路军的子弹配发给每个战士不到十发,其余的集中配给机枪手和特等射手。靠优势火力和精度射击撕开对方防线的缺口。突破后向敌人指挥中枢急进。 擒贼先擒王,打掉对方的指挥中心,失去指挥的敌军就是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 八路军的冲锋也很有特色,看似杂乱,但绝不一窝蜂。每个冲锋者距离十米开外,对方的炮火不会造成大范围杀伤。 由于缺少弹药,八路军格外推崇白刃战,几乎人人都是拼刺刀的高手。这种独特战法让姬志胜措手不及,几乎在第一时间三面防线皆被突破。如果是普通部队,八路军已稳操胜券。但今天不同,防线虽被突破,但没有出现溃乱。每个人都很冷静,他们都是神枪手。八路军的特等射手和机枪手成为优先被攻击的目标。 掷弹筒像长了眼睛,准确的落在机枪手身旁。特等射手也会同时被几发子弹命中,突入防线不久,八路军的突击队就伤亡殆尽,剩下的战士再也构不成有效的火力网。即使冲到防御核心,八路军白刃战也不是这些江湖武者的对手。 战斗不到二十分钟。龙书金再无可战之兵,他低声道:“你赢了,我一个战士也没有了。” 姬志胜毫无胜利的喜悦,他也低声道:“是你赢了,今天我们比的是战术。战术是你赢了。如果不是我的部队单兵素质超强,早就全军覆没了。 这一仗我损失了六成多兵力,看似我赢了。可你部队的新兵稍加训练,不出一月就能卷土重来。我的部队伤亡了很难补充。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牟志祥插言道:“姬队长也不要太谦虚,这一仗八路军已拼尽了全力。而你却有所保留,你的火力比我们强几倍,虽然你公平起见,尽量使火力配置和我们差不多,但战争是不讲规则的。另外,我们擅长的白刃战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刚才演练拼刺时对方伤亡是一比一。铁司令冒雨战济南时我亲眼所见,七个人,还有三个没动手,不到两分钟,劫车、夺抢、杀敌一气呵成。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全部被歼,毫无还手的机会。这么强悍的格斗技能,在我们十七团三千多官兵中找不出几个。只不知贵方那天是精锐尽出,还是人人如此”。 蔫诸葛道:“我们这支部队,除了候七小姐和邱医生,其他人无论男女,单兵拼刺那个也能抵的过两三个鬼子刺杀高手”。 “幸好我们是友非敌,否则,我这三千多人就非在义妹手中全军覆没不可,刚才我太托大了,还望姬队长多加原谅”,败不馁,龙书金面色坦然,颇有大将之风。 铁观音见众人争执不休,早不耐烦,道:“打了胜仗争功的见多了,今天头一次见争着说自个儿队伍战斗力差,这有什么好挣的,过些天去找小鬼子晦气。这强弱不就分出来了”。 蔫诸葛道:“司令所言极是,龙团长,天色不早了,今日略备薄酒,为龙团长接风洗尘”。 龙团长笑道:“正好,鲁北有三大名吃,长官包子大柳面,要吃驴肉去保店。大柳面携带不易,这长官包子和水泼驴肉我都带了些,给义妹尝尝鲜”。 “多谢大哥惦记”,铁观音笑了 “今天你不能拿凉水来糊弄大哥,八路军穷,义妹这个土豪我们算是吃定了”。 “酒咱有的是,放心喝”。 姜立柱引龙书金等人去赴宴,铁观音叫住蔫诸葛把送军火给义兄的事说了一下。蔫诸葛稍一思量道:“没问题,这事我来办,你瞧好就是了”。 跟八路军的宴会比起来,铁观音就是个暴发户。酱牛肉、口条、饵丝、红烧猪蹄、酱肘子等八个荤菜压桌。然后先鸡后鱼,四顶六大席,冒着热气的炒菜盛在十六寸的盘中。如流水般送上酒席。 龙书金等六人是客,蔫诸葛、姬志胜、邢忠厚、宋春茂、邱国营、铁观音六人作陪。 龙书金问道:“妹子,怎么没见到你那几个保镖?” “他们另有公干,改日再陪大哥喝酒”。 龙书金不便多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什么酒,这么有劲儿”。 “小叭狗酒 ”。宋春茂道。 “小叭狗?这名字倒也有趣。沧州铁狮子酒,天下闻名。这小叭狗酒,如此好酒却从未听说过”。 “这小叭狗就是铁狮子酒”,说着宋春茂拿起酒瓶“龙团长你看,这铁狮子可像小叭狗?外地人来咱这地儿,进酒坊说要铁狮子酒,老板非拿山芋干酒糊弄你不可。可要说来瓶小叭狗,酒保就知道你是行家,给端来的就是高粱酒”。 龙书金听罢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好酒,好酒……”。 这些铁血军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谈不尽的传奇。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血脉喷张。酒精是友谊的纽带,为了友谊他们开怀畅饮。酒场如战场,谁也不想当软蛋,被人看不起。他们忘了胆量和酒量是不成正比的……。 独行侠宋春茂背着手,站在门口招呼大家来抬人。那天下午,战士们看到他们年轻的女司令被许文芹扶着,掏出红绒套索甩上墙头,说给大家露一手轻功。刚上墙两步便摔了下来,一动不动。正担心摔坏没有,鼾声响起,睡着了。 蔫诸葛推开扶他的人,在院中步履踉跄的吼了一段《空城计》。大家马上后悔长了耳朵,当唱到我用‘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时,却想不起羊羔二字。变成我用小叭狗美酒犒赏你的三军。要是诸葛亮在台上这么唱,不知司马懿有什么反应,反正大伙都笑疼了肚子。 美人·美酒与英雄 邢慧杰和孙瑞玲从桌子下面的人堆里找到哥哥和意中人。一腔怨愤都奔宋春茂而来,独行侠的酒量成了罪魁祸首。 两只海东青因宋春茂酒气太冲而不再充当护法,邢大小姐喊上孙瑞玲拳打脚踢,一雪前日被扁毛畜生羞辱之耻。直打的宋春茂抱头鼠窜,逃进厕所不敢出来,两位侠女才悻悻收兵。 第二天太阳升起多高,醉酒的家伙们才揉着欲裂的脑袋,两眼迷离的出了房门。边取笑别人酒量不计,边感叹醉酒容易醒酒难,头天下午的事则全部失忆。 邢大小姐评价这些酒鬼,人均三斤,要酒不要命。大家纷纷表示自己酒量还有所保留,只不过给某人留面子,怕他喝高了出丑。一边暗喜自己的酒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直到宋春茂用手推车运来一车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喝啊”。 “头都喝大了”。 “头天喝多,第二天一定还要再喝点,这叫‘还魂酒’”。宋春茂道。见大家还是愁眉苦脸。“咱们这小叭狗酒,喝多了上头不伤心,大家洗把脸漱漱口,酒席马上开始了”。 接下来三天,独行侠越战越勇,最后发展到他拎瓶酒坐在院中等着,只要发现谁稍有醒酒的迹象,便凑上前去,软硬兼施,直到对方从新沉沉睡去,还意犹未尽的撬开人家嘴巴灌上两杯,却不偷占便宜,自己也要喝上两杯,然后一边安抚对方好好休息,一边感叹找个酒量差不多的酒友好难啊。 直到第三天,邢大小姐才发现其中奥秘,联合候七小姐和孙瑞玲再次把宋春茂赶进厕所。把自己的意中人解救出来。 没有了独行侠的独门绝招,小华佗总算醒了过来,他抱着脑袋,才知道孙猴子为何如此怕唐僧念紧箍咒,头真他妈的疼啊。好在这剧烈地头痛丝毫没影响邱国营的医术。 他开了一副醒酒汤,让人熬好给醉酒的人服下,直到午后,酒仙们才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门,天旋地转、头晕、腿软,一群人在阳光下,幽灵般蹒跚,徘徊,毫无目的。 龙书金被义妹独特的待客方式弄得哭笑不得,稍稍有点酒醒,便要带手下辞行,怎耐酒喝的太多,骑不上马。铁观音、蔫诸葛又一再挽留,龙团长军务繁忙,归心似箭。却英雄难过酒精关。更何况还有义妹这样的美人。只得再暂住一宿,恢复了体力再回山东。当夜大伙儿不在饮酒,只吃了些流食,闲谈几句,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龙书金出了房门,铁观音、蔫诸葛已在院中相候。铁观音说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请大哥笑纳。 龙书金那日在山东听了铁观音的话,就将信将疑。只不过这年月有一分希望也要争取。近几日铁观音等人绝口不提此事,龙团长心中虽稍有不快却也慢慢淡了。自己一个三千多人的团,都没办法装备齐全武器。义妹一个小丫头,虽然不俗,却如何能搞得到。一个正规军团长,被小姑娘信口雌黄给骗到沧州,传出去被老战友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说不定弄出个什么段子来编排自己也未可知。但一次能结交这么多高手,也算是不虚此行。 待听得铁观音有礼相送,激动的心差点没蹦出来。 铁观音带领众人纵马向南行了小半日,一个据点扼住前行的道路。铁观音说:“到了”。 不顾龙书金等人惊诧的目光,下马把缰绳扔给站岗的鬼子,迈步进了据点。龙书金等人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双手搭在枪上,紧张四顾。与铁观音的自信悠然判若云泥。 蔫诸葛道:“龙团长不必紧张,这据点是咱们的,头些天铁司令带弟兄们三天拔了六个据点。这孔家屯据点的鬼子害怕,连夜逃走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是兄弟们为了方便,换上鬼子的服装,倒叫龙团长见笑了”。 龙书金等人心中暗赞不已。 两辆崭新的日本卡车停在院中。蔫诸葛又道:“这是铁司令给义兄的见面礼,子弹二十万发,九二重机四挺,九二步炮两门,歪把子机枪十挺,迫击炮三门,****和重炮炮弹各二十箱。司令还说龙团长的部下装备不齐,又特意准备了步枪二百条,这些东西检验无误,只待龙团长过目。 龙书金喜道:“不用看了,谢谢,谢谢义妹。礼有些太重了”。 龙书金吩咐牟志祥和一个参谋骑马抄小路回去报信,自己和另外几名手下,换了鬼子军服向蔫诸葛辞行道:“大恩不言谢,军师高才,以后有为难之处尽管说话,以后这八路军17团和白马救国军就是一家人”。 蔫诸葛道:“多谢龙团长美意,在下祝各位一路顺风”。 龙书金又对铁观音道:“义妹,我头几天见你两眼发红,受了什么委屈能否对我说”。 铁观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眼圈又红了。 龙团长自幼戎马倥偬,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一咬牙转身上车,回首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铁观音等人道:“多保重,一路顺风”。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据点,在鬼子眼皮底下,无比招摇的驶向八路军根据地。 龙书金擅离职守好几天,回来被领导狠狠训斥了一番。但一见到那些新的武器,早把领导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招呼军需把他义妹送的礼物点数造册。几个人忙活整理了半天,军需回来报告:“武器弹药数目都对,只是多了二十箱铁狮子酒和一张纸条”。 龙书金接过来一看哈哈大笑,上写道:送上小叭狗美酒二十箱,以后不要再拿凉水骗人了,义妹铁观音敬上。 政委牟志祥道:“总不成这义妹看上你了吧?”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哪配得上人家”。那一年,龙团长还不到三十岁。 “去,给军需处送箱酒,唔,等会儿,送半箱吧,处长陈瞎子不怎么能喝酒”。龙书金道。 “给他送酒干嘛,咱们现在又不缺弹药”。 “你傻啊,马上冬天了,总不成让弟兄们挑单过年吧。咱现在给陈瞎子送酒,不提要求,等他喝了咱的酒,嘴短了,再找他要冬装,不怕他不给。吃进去还能吐出来”。龙书金一脸奸商模样。 找鬼子要枪去 陈处长没把酒吐出来,可龙团长藏有大量好酒的消息却传了出去。一时间来17团视察探望的老战友络绎不绝。最后连司令许和尚都打电话来问:“龙书金,听说你小子缴获了不少好酒,怎么没上交啊?” “不是缴获的,是朋友送的”。 “送了多少?” “二十箱,不过这一阵来看望我的老战友挺多,喝了不少”。 “别让他们喝了,浪费。剩下多少今天给我送过来。唔,算了,我还是自己去你那儿一趟吧,省的你小子藏私房钱”。 许司令亲自来17团取了酒,临行前拍着龙书金的肩膀道:“不是我贪心,你们还年轻,酒喝多了伤身体,我这是关心你啊”。 龙书金苦笑道:“我知道这是领导关心我,其实我也不爱喝酒。即使想喝酒,再找我那朋友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就是连枪带炮送你一大堆的女娃子?” 龙书金点头说是。 “这女娃娃有点意思,比你们这些糟老爷们儿大方。本来拿光你的酒,还怕你不高兴,我最爱这杯中之物。可你有这么多豪爽的朋友,只怕我要常常来讨扰了。记住,那女娃娃再送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那时会给你留两瓶解馋,可这次……”,许司令没说完,哈哈大笑着上车去了。 龙书金抽调各营骨干,用这些武器组建了一个特务营,见过这个营打仗的人都评价其战斗力能顶八路军一个团,可他们龙团长总是没头没脑的说:“差远了,没法比”。 送走了义兄,挣足面子的铁观音开心异常,追着蔫诸葛问用什么办法把事情做得如此漂亮。军师坦然一笑,告诉司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想破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的铁观音跟蔫诸葛回到大邢庄。 蔫诸葛吩咐:“把那个独行侠给我叫来,说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宋春茂听说军师回来了,便知大事不妙,听到召唤便扭捏不情愿的来到蔫诸葛面前。蔫诸葛没说话,上下打量了宋春茂几眼,突然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好你个独行侠,你看你办的好事”。 “军师,轻点儿,耳朵都让你揪下来了”。 “问你话呢,老实说”。 “军师不是让我想办法把客人留住三天吗?我这个人笨,想不出好主意,只能把龙团长他们灌醉,这么做不也正合军师的意吗?” “你让龙团长喝多睡几天觉这事做的不错,可你为什么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把我和司令几个人也灌趴下了?” “我觉得龙团长跟司令既然是结义兄妹,咱这就没有外人跟自己人之分了。人家远来是客,客人都喝高了,主人要是耍奸,不显得咱们待客不厚道,不公平吧?” 听了宋春茂强词夺理的一番话,蔫诸葛一时语塞。宋春茂又道:“再说军师,司令喝酒时,我都劝你们别喝了,再喝就多了。咱这回丢一次脸,算是输给了龙团长,回头再把面子找回来,自家兄妹还非要分个高低不可吗?可你们就是不折这个脖儿,非喝不可,我这人老实本分,顶头上司的话不敢不听,到最后这些不是都算到我头上了。哎,这世道,好人难找啊”。 铁观音望着自怨自艾的独行侠,问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全不记得?” 宋春茂还未答话,孙瑞玲插言道:“司令,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见你醒酒,便捏着你鼻子灌几杯,我不同意,他说这是军师吩咐的。我去找军师时,竟然也这样被他灌酒,说是司令叫他这么干的”。 铁观音一听怒不可解遏 ,喊道:“把邢姐姐喊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这个老实本分满嘴跑火车的独行侠”。 宋春茂听说邢大小姐要来,一头又躲进厕所去了。 宋春茂刚出去,姜立柱和三国浦志走了进来。铁观音一见他俩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些天我差点没让人拿酒灌死,刚才又差点被那个独行侠气死。你俩安的什么心?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今天要说不清楚,谁也别出这个门”。 姜立柱看了一眼蔫诸葛,蔫诸葛道:“这活儿做的干净、漂亮。你们怎么做的,我正纳闷呢,说来听听”。 原来那日蔫诸葛一口应下替铁观音准备礼品之事,趁酒席宴上推杯换盏之际,蔫诸葛溜出来找姜立柱几个交代了三个任务。 第一,宋春茂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龙书金等人留住三天。 第二,由候七小姐和邢慧杰写布告敲诈鬼子。布告上注册所需军火数量,然后贴满整个县城的大街,最好能贴到宪兵队新住址的门口。 第三,无论鬼子上当与否,第四天早晨前必须按铁观音要求的数量把武器弹药送到孔家屯据点大院。 姜立柱这几个人闯济南时知道八路军的状况,送一些武器弹药是应该的,军师的计策有点儿软,鬼子不会害怕,不害怕就不会听话,要让鬼子老老实实听话,几个年轻人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两辆坦克直奔县城,城头的鬼子远远看见,早就关闭城门,扯起吊桥,在城头严阵以待。 鬼子对叛变的坦克束手无措,开到城下的坦克不急于进攻,而是在城下耀武扬威的转了几圈,然后停在护城河边,由广赖秀雄向城上喊话,本来鬼子认为宪兵队已全军玉碎,谁知还活着个坦克兵。真他妈活见鬼了。 活见鬼的广赖秀雄哇啦哇啦对城上喊了半天,大意是,:今天我们不是来攻城的,虽说要拿下县城不费吹灰之力,可铁司令悲天悯人,有好生之德,暂且饶了尔等性命。今有书信一封,转交给中队长福田一郎,见信后一日内答复,逾期不候。 一封信抛在地上。然后两辆坦克一起开火,一炮打碎了吊桥,一炮把城门炸的里出外进,不成体统。两部同步机关炮同时对准城门开火,在低沉的枪声中,城门被打的千疮百孔,继而轰然倒下,砸起的尘土弥漫了天空,示威完毕的坦克在鬼子镗目结舌的注视下,慢慢地走远了。 “你们信上写的什么?”铁观音好奇道。 姜立柱道:“信是候七小姐写的”。 书呈大日本皇军中队长福田一郎阁下勋鉴。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司令铁观音照会阁下,因近日战事繁忙,急需下列物资如下:子弹二十万发,九二重机枪两挺,九二步炮两门,轻机枪十挺,迫击炮三门,****及重炮炮弹各二十箱。步枪二百条。限两日内派专车送到孔家屯据点。如队长阁下诚意合作,本司令承诺,只要队长阁下在南皮一日,我留县城一天,你我井水河水两不相犯,如若不然,十日内必攻县城。 喋血铁佛寺(上) “城破之日,城内之日本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莫谓言之不予也”。——抗日救国军司令铁观音,民国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你怎知这鬼子中队长看了信就一定照办”? “福田这小子老婆孩子头些天刚从日本来,就住在县城。福田自己不怕死,但他肯定不愿让他老婆孩子也为天皇尽忠。再说这些装备八路觉得了不起,但还不够装备鬼子一个中队,我们打开县城,鬼子损失的绝不是这些。即便福田这小子不死,打了败仗,丢了县城,要想继续升官,这辈子就没指望了,他总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吧”。 福田一郎有个儿子福田康夫,后来做了日本首相。不知这个首相儿子,是否就是那个华北小县城中,差点被铁观音作掉的那个?但这儿子无疑继承了他老子会做官的优良传统。 部队又恢复了紧张的训练,战争年代难得有几天清闲。 蔫诸葛紧皱眉头,坐在客厅一上午没挪窝。铁观音出来进去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蔫大哥,想啥呢?一头晌儿都没见你说话”。 “我在想咱们队伍的衣裳该统一起来,你看人家八路军,一色的灰军装,皮带一扎,人少还看不出来,可列队一站,那气势可比咱们大多了”。 “我说呢,咱这队伍跟八路站在一起总觉得不对劲儿,还像差点啥,看来就差这气势。人配衣裳马配鞍,我看八路打扮就不错,找大哥要军装去”。说完就要走。 蔫诸葛拦下她,“这事不急,咱要八路的军装不能上门去讨。万一咱开了口八路不给,折了咱们的威风,要让他们给咱送上门来”。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麦子最当时。过了寒露,麦子种完,地里的农活也就差不多没有了。辛苦大半年的老百姓终于可以好好歇口气儿。 各地的庙会相继开张了,兵荒马乱的,庙会的规模跟从前没法比,但总比鬼子刚来那两年有庙会不让赶强许多。方圆数百里东光铁佛寺庙会最大。素有走过京,闯过卫,不如普照赶庙会之说。铁佛寺就是普照寺,因庙中有一尊北宋的铁佛闻名天下,老百姓尊称铁佛爷,香火十分旺盛。 日本人侵占华北后,坚信自己是徐福东渡扶桑的后裔,渡海的地点就在盐山千童镇。小鬼子为了方便祭祀中国祖宗,竟从津浦铁路吴桥站,修了条直通千童镇的公路。位于这条路中心的普照镇也成了鬼子战略物资储备仓库所在地。 普照镇因寺得名,外地人都称铁佛镇。有两千多户人家,近万人口。一条南北大街绵延四五里长,直通铁佛寺山门。两侧铺房林立,来往的人摩肩接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和其他地方不同,在庙会上看不到打把式卖艺的,本地人吃这碗饭嫌丢脸。外地人来卖艺,又往往被已切磋武艺为名打的遍体鳞伤。 铁佛寺离吴桥不远,这庙会上变戏法的也多的出奇。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吴桥变戏法,人人有一手。和沧州其他地方一样贫瘠的吴桥人另辟蹊径,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最招人气的还是看戏,四个戏台分立在庙门口的空地上。 河北梆子和哈哈腔是人们最爱,无论唱什么戏,戏台前总是挤满了人,叫好声不时响起,不断地叫好声总能招来了更多的观众。 铁观音的戏台前人聚的最多,这伙儿戏子人周正,家什挺,唱的都是大本折子戏。后晌儿是《回龙传》,夜场《狸猫换太子》。开场戏加演《打金龟》、《三娘教子》等帽戏。 铁观音、姜立柱、孙瑞玲等人,今天重操旧业。牛刀初试就采声四起,让他们觉得宛若隔世。 能演戏的角儿有的是,光候老爷那儿,铁观音就挖来十多个,也就用不着蔫诸葛上台恶心观众。现在他挤在台下和独行侠一起,每人右肩上扛着个糖葫芦把子。长长的红果串上冰糖翅翘起多高,让台上的铁观音看了馋的直咽口水。两人左手各擎一个签筒子。抖起来的竹签在桶里沙沙的格外好听。 有人过来问:“赶老羊吗?” “二十八根签,只抽糖葫芦”。 “一个大子儿几串儿”? “买一串,抽七串”。 “带巧儿吗”? “十四赢十八,满带巧儿,巧儿双份,十三回桶”。片刻两个糖葫芦摊被围的水泄不通。 抽这调调儿就是图个乐呵,胜固欣然败亦喜,花个大子儿试试手气。从签筒中抽出三根签字,攥在手心,藏进袖筒,然后一根根儿慢慢往外扽。嘴里喊着“大天,大天”。一群人伸长脖子围观。 赢的花上一个大子儿摘走七串糖葫芦。更多的是钱花了,两手却空空离开。 半夜十二点,散了夜场,这些人便在戏台上休息,拉上幕布,几个人凑到一起,铁观音问:“都查清楚了吗”? 蔫诸葛道:“差不多了,一共一百八十间库房,主要存放被服、粮食。供给整个华北派遣军的冬装都在这里”。 “我们要搞几个库房才够用?” “一个库房就足够了,另外。库房围墙上装的是高压电网。围墙外侧有一条三丈多宽的壕沟,有水。院内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三百多汉奸看守。用汽车装货,只能走大门”。 “有汉奸就好办,这些情报也是汉奸提供的吧?” “司令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马马虎虎”。 第二天赶庙会的人更多,对台戏难唱,更何况四台戏对唱,锣鼓打的震天,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情不自禁的走上街头。 据点和看仓库的鬼子也出来了。操性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不会在光天化日下调戏花姑娘,更不会看谁不顺眼拔刀就杀。买东西也给钱,更多的鬼子规规矩矩的站在戏台周围,维持着秩序。侵略者当完**,开始给自己立牌坊了”。 夜间十点整,戏台上包龙图正打龙袍。“好一个聪明的小包拯,打龙袍好似臣打君”,孙瑞玲又赢了个满堂彩。 三国浦志带着运输队进了库区大门,这半年铁观音巧取豪夺,竟弄了十二辆卡车,在姬志胜的枪口下,皇协军乖乖的做起了搬运工。一包包被服抬出仓库,装满一辆又一辆,不到两个小时,运输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满载物资凯旋了。 喋血铁佛寺(中) 铁佛寺前戏台上,瞎眼的李娘娘正在痛说家史。几个日本兵趁着暗夜撕下了面具,露出豺狼本色,他们拥上戏台,一个家伙抱住孙瑞玲就啃,李娘娘抽身挣脱鬼子怀抱,回身一个迎面蹬正踹脸上。那家伙惨叫一声摔下了戏台。 姜立柱抱怨道:“李娘娘身手这么好,还在这儿装可怜,今天这戏算是让你演砸了”。扬手一镖,摔下台的鬼子迷迷糊糊的,刚举起枪就成了镖下鬼。 “杀人了”,看戏的老百姓晃了台,拥挤着,踩踏着,惨叫声不断。回过神儿来的鬼子向天鸣枪,希望老百姓安静下来,不要拥挤,但适得其反,听到枪响的老百姓更加惊慌,四散奔逃。每条路上都挤满了人,踩落的鞋子铺了一地。被挤倒的人便意味着丢了性命,无数的脚从倒下的人身上踏过或被绊倒,成为下一个绊脚的冤魂。 维持秩序的鬼子也被人群冲的七零八落,恼怒的鬼子向人群开枪,但除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什么作用也没有。 枪声一响,蔫诸葛一脚把电石灯踢飞。铁观音一时适应不了黑暗。问:“灭灯干啥”? “敌暗我明,一枪一个。快到后台取枪,然后去庙里正殿集合”。 “被鬼子包围怎么办?” “总比被稀里糊涂的踩死好,庙里人少”。果然往庙里跑的人少了很多。但和蔫诸葛这样冷静的人也不少,大雄宝殿里挤满了人。 铁观音等人身着戏服,只是手中的大肚匣子绝不是戏子的道具,庙里一阵骚动。蔫诸葛借着佛前的烛光扫了一眼,问道:“都齐了”? “都齐了”。 “先别乱动,一会儿枪声稀了,出门向**击,在镇外五里的钓鱼台会合,那边有人接应”。 这时蔫诸葛才发现大殿内安静异常,数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时间不大,庙外安静下来,蔫诸葛一挥手:“冲出去”。话音未落,早有数人涌出门去。‘哒哒’,机枪响了起来。那些行动迅速的人再也退不回来。 大殿内外又恢复了可怕的平静。照这样下去,天一亮这些人都活不了。蔫诸葛眉头紧锁。 铁观音抛出红绒套索,一甩手扣住大殿横梁,纵身顺着红绒绳几下就蹬上横梁。姜立柱和宋春茂也爬了上去。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更多的人挤上前去,冲开蔫诸葛等人拦阻的胳膊。铁观音早把红绒套索收起又抛向天窗。顺着天窗爬上大殿屋脊,借着微弱的星光,数十个鬼子紧盯着庙门。两挺机枪把路死死封住。 “干掉它”,姜立柱**应声飞出,准确的落在机枪旁边,借着爆炸的火光,三人居高临下,双枪并举,六枪齐发,子弹刮风般扫过敌群。鬼子被从天而降的打击弄蒙了,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姜立柱又抛出两颗**,在鬼子中间炸响,飞溅的惨肢与污血彻底击溃了敌人的意志,作鸟兽散。 蔫诸葛借机带人冲出大殿,庙门外会合了铁观音等人,一齐向**围。不知所措的老百姓跟着跑了过来。到处都躺满了人,或死或伤。跟在铁观音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在绝望时有人带头找出路总是好的。结果怎样没人去考虑。 突围的路十分艰难,铁观音身边不断有人中枪倒下,顾不上这些,她挥舞着双枪,不间断的射击,打倒每一个冲到身边的敌人。即使这样,鬼子越聚越多,正当她绝望之际,储备库方向燃起冲天大火,滚滚浓烟下,烈焰飞腾,映红了夜空。 鬼子知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但储备库太重要,他们不得不吐出吃到嘴的肥肉,撤兵救火去了。铁观音压力骤减,一鼓作气突出了重围。和前来接应的姬志胜碰了个正着。 蔫诸葛命姬志胜劫完物资后带人在钓鱼台接应,听到铁佛寺方向枪声大作,估计铁观音等人遇到了麻烦,带兵冲进来解围,铁观音谢道:“今天幸亏你来的及时”。 姬志胜道:“我倒没什么,只是那把火烧的太蹊跷”。 这钓鱼台据说周文王访贤,姜子牙垂钓所在。钓鱼台几乎全中国到处都有,但当年周文王能找到这儿见姜子牙,可见周文王能算卦所传不虚 日本鬼子到现在都找不到,这钓鱼台太他妈偏僻了。 偏僻的钓鱼台不大,却挤满了人。蔫诸葛喊道:“有铁观音抗日救国军的人吗?报上名来。” 清点完人数,最后差了姜立柱和宋春茂两人。 蔫诸葛不死心,又向人群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铁观音急的小脸通红,拔枪转身要回去找人。蔫诸葛一把拉住她:“接应的车到了,黑灯瞎火的你到哪里去找?” “可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丢不下他俩,就得丢掉大伙儿,再说谁也不会看到你去送死”。 铁观音不再挣扎,任由孙瑞玲众人把她架上来接应的汽车。 “三国浦志呢?”姬志胜喊了几声,不见有人答应,和军师道:“我让三国把东西运回孔家屯,卸下货回来接应大家。刚才还在呢,可现在……驾驶座空荡荡的。 “这小子肯定听到刚才咱们说话,跑进去接应了。他妈的,有个屁用。快上车,等到鬼子缓过手儿来,谁也走不了”。 蔫诸葛今天真急了,车上挤满了老百姓,他们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离这片儿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铁佛寺到孔家屯一百二十里路,汽车三个多小时就能跑个来回。这年月汽车是鬼子的专利,沿途的据点、炮楼对这支神秘的车队丝毫没有阻拦。 车队过了孔家屯十来里路才停下,蔫诸葛疏散了跟车的老百姓,十辆车回据点装物资,另外两辆送铁观音等人回大邢庄。天刚放亮,大伙儿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车,突然一阵哭声从车上传来。 车厢里两个小戏子呜呜咽咽,孙瑞玲认出这二人是昨夜跟我们唱对台戏的。她们昨天唱的《三打陶三春》,这郑子明也还罢了,那陶三春确实能耐出众,着实有点本事,昨夜太乱了,两个小戏子跟自己戏班子走散了,又赶上铁观音一伙儿没卸妆,鬼使神差的跟到了大邢庄。 都吃唱戏这碗饭,拜唐明皇祖师的。蔫诸葛吩咐孙瑞玲不要难为这两个小姑娘,“好好招待,别坏了咱在梨园行的名头”。 喋血铁佛寺(下) 铁观音已经三天水米没粘牙了,一双大眼也失去往日的神采,布满了血丝。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想起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年初得知俏三娘惨死时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命不好,三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又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她没有力气埋怨,却有眼泪,不停地淌了三天。女人真是水做的。没有人过来安慰,谁都知道这三个人对铁观音有多重要,对这支队伍有多重要。 孙瑞玲把头天的饭端走,向等在门口的蔫诸葛摇了摇头,几天不见蔫诸葛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他也两眼发红,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孙瑞玲正发呆,一只手把饭接了过去:“我跟司令去说”。来人是候七小姐,她提着饭走进门,反手把门关上。谁也不知这两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候七小姐用了什么计策,反正她出来时碗空了。铁观音也跟了出来,虽不再流泪,可脸阴沉的让人看了害怕。 两个捡来的小戏子很快喜欢上了这里,不挨打,天天能吃饱饭,想去哪里没人拦着。只是这些哥哥姐姐天天绷着脸,让她们有些不自在。又过了几天,两个小戏子找到孙瑞玲,说想家了,想原先戏班子的人,请孙姐姐送她们回家。 蔫诸葛早把两个小戏子的事忘了,今天孙瑞玲提起来,军师道:“你送她们走吧,过了孔家屯往西三十里就回来。再往那边就不属于咱们的地界儿了”。 “把她们留下吧,这路上不太平,两个大姑娘没有人跟着,非出事不可”。 蔫诸葛摆了摆手道:“去吧,这就是命,你多带两个人去,来回注意安全”。 孙瑞玲带了许文芹又邀上邢慧杰、候七小姐送两个小戏子,六匹马一路小跑大半天的时间就出了铁观音的势力范围。 孙瑞玲等人下了马道:“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前途多险,你们俩好自为之”。 两个小戏子只是一时兴起,才闹着要走的,可一旦发现这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气不由得馁了。 “姐姐,你们不送我俩了,我们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认路”。说着哭出了声来。 孙瑞玲厉声道:“想走就快走,磨磨唧唧的哭什么?”两个小戏子听了哭的更厉害了。 邢慧杰道:“别哭了,你们想怎样,说来听听”。 “我俩想跟你们一样,只是铁司令整天黑着脸,不知肯不肯收我们?” “这话早点说,还麻烦这一趟干嘛?”孙瑞玲心直口快道。 “我俩怕司令不肯收我们”。 候七小姐悠悠的道:“司令她肯定收,她心里装的都是我们大家,只是委屈了她自己”。她翻身上马,两眼默默地看着远方,像是对小戏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两个小戏子高兴起来了,圈转马头:“那姐姐咱们快回家吧”。 候七小姐眯起眼睛,盯着远方的天空道:“妹子,我眼神不大好,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几个姑娘往候七小姐指的方向看去。邢大小姐的眼神不比七小姐的强多少,看不出个所以然。孙瑞玲眼尖,叫到:“兔鹘子,海东青,独行侠的海东青”。 马口吐白沫,打着响鼻,浑身的肌肉直哆嗦,汗水顺着马毛往下淌,孙瑞玲看也没看一眼,丢下缰绳疾风般跑进院子,气喘吁吁的对蔫诸葛和铁观音叫道:“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蔫诸葛道:“谁还活着?” “马僮他们三个都还活着”。晴天霹雳也不如这句话让人震惊。片刻的宁静后是狂喜带来的手忙脚乱。 他们还活着,但仅仅是活着,只比死人多口气儿而已。铁观音等人赶到时,他们还保持着不知保持了多久的姿势。 邢慧杰几个人只是远远地警戒,不敢靠前动他们一下。三个人聚在一个土坑中,三国浦志趴在坑边,头靠在枪上,手指扣着扳机,满脸是血。这个神枪手的枪现在没半点威胁,它的主人已经奄奄一息。他只能这样趴着,两条腿断了,用树枝绑着,没法移动一步。 姜立柱的两腿也受了重伤,头上连头带眼用块儿黄布蒙得严严实实。沁出的血迹把黄布染成了黑紫色,仰面朝天躺着。右手紧握一支响铃镖,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宋春茂满脸是血,他躺在坑中间,衣服,如果还能叫衣服的话,已变成一堆破布,膝盖,肘部露着森森白骨,伤口周遭沾满了枯草和被血凝成的黑泥。他大睁着双眼,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只是喉头偶尔动一下,人们才知道他还活着。 姑娘们把手伸进嘴里,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可挡不住泪水和抽泣。男人们小心翼翼的把人抬起,轻轻的放入车中。姜立柱的镖呜的一声轻响,从手中滑落地上。他早已没有丝毫力气用这支镖来自尽了。 人的贪心总是无尽的,上午铁观音还为没有找到这三个人的遗体自责,现在一脸焦急样儿追着蔫诸葛问:“蔫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还能好起来吗?” 军师平和的劝慰她:“没事,这几个小子底子好,筋骨壮,咱们又有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话虽这么说,军师心中一点点底儿都没有,几个人伤的这么重,万一……,他的担心不比铁观音少一分。这次战斗的原委,蔫诸葛知道的也比别人多的多。 那日和铁观音定下劫被服的想法后,两个人便起了争执。蔫诸葛想打县城,随便抢个仓库就够用了。铁观音不同意,“鬼子队长挺识时务,咱们找人家要枪人家就给了。当时信上写的明白,福田一郎在一日,就留县城一天,我可不想落个言而无信的名誉。否则,谁还信我”。 “跟鬼子讲什么信用”。 “讲不讲信用,我管不了别人,但能管自己。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咱都要对得起良心”。 既然司令不同意打县城,蔫诸葛就把目光转向了庙会。到铁佛寺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人生地不熟。蔫诸葛带宋春茂先去探路,过两天铁观音等人再乔装成戏班子,去庙会唱大戏,然后借机把鬼子储备库劫了。 蔫诸葛和宋春茂到了铁佛寺找了店房住下。先去定了戏台,又拜了码头。独行侠从小跑单帮儿,江湖上的事比梨园行出身的军师更门清。 男儿本自重危行(上) 午饭后独行侠独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扛着两个糖葫芦把子,手中捏着两个签筒。蔫诸葛问道:“这又把谁吃饭的家什给弄来了?” “赢的”,宋春茂笑道。“卖糖葫芦的掌柜和我抽签赶老羊,我溜了一眼签儿,签儿用香油炸过,外行人看来都一样,可要瞒猎人的眼还差点。两块大洋做注,一把真五双得赢了掌柜二十八个袁大头。他的伙计不服,也让我给顺手牵了羊”。 两个卖糖葫芦的掌柜替蔫诸葛结了店钱,又客客气气的把二人让到家中。两把输了五十六个大洋,愿赌服输,人也光棍的很。只是这么多钱说什么也拿不出来。最后君子协定,蔫诸葛和宋春茂两人,食宿都管半个月,掌柜还得负责蘸糖葫芦,宋春茂两人去卖。钱,谁卖的归谁。食宿一天四个大洋,用赌债来还,多退少补。 见蔫诸葛一脸迷茫,宋春茂道:“咱住掌柜家中安全,要住店鬼子汉奸天天查房,就咱们腰间别的这家伙,晚上非给抓了不可”。 两个掌柜姓齐,兄弟俩,祖传蘸糖葫芦的手艺。农活不忙时,干上几个月补贴家用。谁知这回碰上了高手,两把签儿输的当了裤子也赔不起。幸好这小伙子仁义,要是碰上黑头,非逼得你卖儿卖女卖媳妇不可,还赌债要加上对合子利钱。住家中一天给四块大洋,一头牛才值十五六个大洋,半个月省下四条牛。 齐氏兄弟对宋春茂毕恭毕敬,生怕惹恼了帐主子。这两位老客腰里鼓鼓囊囊的,估计带了枪,真要翻了脸可不是闹着玩儿。 蔫诸葛二人每天手握签筒,肩扛着冰糖葫芦在储备库附近转悠。没两天就和不少皇协军混了个脸熟。这些汉奸,都是些好占便宜的家伙。抽签不中,不给钱还要吃两串的主儿。碰上宋春茂两个是无本生意,只要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掌柜言明不在乎赔赚,只求交几个军爷作朋友,以后有个照应。皇协军吃人家嘴短,对二位掌柜自然客气的很。 没两天就探听清楚,这储备库内禁止烟火,离据点有些远。鬼子就餐都在附近一个日本人开的饭馆吃,每天有一百多固定客人。这馆子生意兴旺的很,根本不招待中国人。最后连附近的水井也成了日本人的专利。 投毒,这招上次宪兵队用的不错,但这次用什么毒药两人有了分歧。蔫诸葛坚持要用砒霜,独行侠非要用蒙汗药。说砒霜太过霸道,损阴德。 军师问:“蒙汗药你从哪里弄”? 宋春茂得意的说:“村边地垄有的是,俗称‘野包麻’。开白花,结的果臭哄哄,外边有刺。把仁儿掏出来碾成面儿,融入水中,搁点儿明矾去去浑,用生姜水调调色,晾干后就行了,跟大盐粒似得。,没色没味,放到酒中或水中,喝上一口睡一天,打雷都醒不了”。 蔫诸葛略有所思问:“这药你配好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上次龙团长来,你用这药拿我们做实验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宋春茂急道,这小子深谙坦白不从宽之道。 所谓的鬼子专用井,不是日本人专横,更多的是老百姓怕麻烦。好鞋不踩臭狗屎,和鬼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其实有人过来汲水,鬼子看见也不会说什么。宋春茂找个土堆,插好糖葫芦把子,汲了一桶水上来,先趴到桶边喝了两口,又洗了把脸,四顾无人,掏出砒霜倒入桶里,稍一迟疑。又把蒙汗药倒了进去,然后掀起水桶,把剩下的水倒入井中。 宋春茂误打误撞,两包药搁在一起,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吃饭时,鬼子刚扒了几口饭,头一歪就完了。外表一点痕迹都没有,汉奸们不和鬼子一起用餐算是躲过一劫。没有鬼子指手画脚。这些家伙乐的清闲,连岗都不出,直到被姬志胜用枪指着,才不情愿做了回搬运工。干完活就全被赶走看戏去了。 帮着姬志胜装完货,送走运输队。宋春茂又急匆匆的赶到铁佛寺,在后台找到蔫诸葛,没说几句话前台就动手了。 后来蔫诸葛带人冲出大殿,等铁观音他们从大殿房脊上下来会合,宋春茂敏锐的发现,就凭这些人很难突出重围。一拉姜立柱道:“去把储备库烧了”。当时形势太乱,两人的行踪竟没被人发觉。 去储备库的路上姜立柱问:“为什么刚才不烧了它”? “军师说这储备库太大,烧了它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咱弄它几车货,不显山露水,鬼子也不好意思声张。但要把它烧了,等几天就等着打仗吧!” 所有的鬼子朝枪声密集地集结。两人在路上出奇的顺利。姜立柱头一次来,储备库规模大的着实让他下了一跳:“这都要烧掉,光放火也得个把钟头”。 “不用,这仓库都是被子,棉衣,着了就灭不了。我们隔几个烧一个,火势一起,再有点风,就火烧连营了”。 宋春茂举起枪,姜立柱问:“干什么”。 “打掉锁头放火啊”。 姜立柱说不用,一颗**打着转儿飞进仓库的气窗。气窗离地十多米高。从下面看比碗口大不了多少。“好兄弟真有你的”,话音未落,爆炸声伴着火光冲天而起。 姜立柱把两个人带的**全扔完,也只不过十几颗而已。两人没想到的是,即使没有风,在烈焰的炙烤下,相邻仓库也纷纷起火,片刻即成连营之势。 “快撤”,宋春茂拉了姜立柱一把,后者正被自己的杰作陶醉,注目欣赏呢。 两人冲出燃烧的储备库,直奔日本饭馆。哪里还有上百个鬼子‘睡着了’。枪,子弹什么的就用不着了。这正是他俩想要的。 在冲天的火光的映照下,饭馆中忽明忽暗,没有一丝生气,鬼子趴在桌上的,歪在地上的,没有一点痛苦。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姜立柱和宋春茂顾不上这些,他们摘下鬼子的长枪,取走子弹袋,摸走**。他们有驳壳枪,火力强,但射程太近,被追杀时和敌人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步枪恰恰能保证这些,双保险,每人背两支。 铁佛寺方向安静下来,鬼子不断地从那边蜂拥回来,向钓鱼台突围已不可能,向北突围,不巧正和上桥据点前来增援救火的鬼子迎头碰上。 骤起的枪声把附近的鬼子都吸引过来。 男儿本自重危行(中) 两个人来不及辨别方向,钻进临近的胡同,敌人尾随过来,两人边跑边向后射击,不时还要照顾一下不知从哪条胡同钻出来的鬼子,这更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他们前方也出现了敌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再也看不到早晨的太阳了,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暗夜中神枪手就像被蒙了眼睛。见过瞎子打枪吗? 突然一声低喝“跟我来”。一条胡同钻出一个人,驳壳枪响起,几个黑影应声倒地,是三国浦志。枪声把他引了过来,正宗的日本话又使他畅通无阻的冲了进来。 “是马僮啊“,姜立柱心中感激嘴上还忍不住要刻薄他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宋春茂冲他一摆手:“用这个”。姜立柱暗骂自己笨,一边向前抛了两颗**,宋春茂也向身后丢了一颗。借着**爆炸的间隙,两人顺势掏出驳壳枪,打巷战这家伙比长枪可好使的多。 火力骤然提升了几十倍,鬼子一时被打蒙了头,三个人六枪齐发,左右开弓,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是后有追兵,前无来将,三个人撒开腿,沿着公路拼命向前奔跑。 刺眼的车灯划破夜幕,车载机枪的子弹顺着灯光泼水般袭来。鬼子的摩托兵追了上来。虽然颠簸的路面使机枪失去准头,却着实把几个人吓得不轻。 “下道“,宋春茂喊道,几个人连滚带爬的翻进道沟,狼狈无比的跑进原野消失在茫茫暗夜中。 鬼子的搜索队乘汽车来了,跳下车,片刻没犹豫,在军犬的引导下追击进了田野。附近据点也是人马尽出,拉起几公里长的搜索线,炮楼的探照灯把田野照的有如白昼。 三个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刚想休息一下,鬼子的搜索队便跟踪而至,探照灯跟着照过来。三个人起身就跑,现在只有黑夜才是他们最好的保护神。 一条大河横亘面前,敌人包抄上来,两翼也出现了灯光。宋春茂没说话托起两条大枪迈步进到水中。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也照葫芦画瓢跟了下来。已是初冬的时节,三个跑的大汗淋漓的人一下进到刺骨的冷水中,姜立柱一个趔趄,宋春茂单手擎枪,腾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挺住,兄弟,把枪给我,抓住我腰带”。三国浦志无声无息的一头栽进水了,顺水冲出多远。 姜立柱一伸手抓住三国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宋春茂的腰带,独行侠双手举枪一步步走向河中央。水没过他的腰,肩膀,头顶。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坚定地前行着,现在他的命不属于自己,是属于三个人的。姜立柱紧拉住三国的手,没有他前来接应,自己和宋大哥早就丢了性命。三国已经清醒了,他拉着兄弟的手,默默地在水中移动着脚步。 涉过大河的宋春茂没有片刻停留,拖拽着两个筋疲力尽的兄弟爬上河堤,找了一个树坑,三个人藏了进去,暂时安全了。河对岸鬼子的手电像星星一样繁多,向河中央照射着。 这么冷的夜,这么急的水流,没有人能涉过河去,即使冻不死,也会被水冲走。敌人开始向水中,河对岸盲目的射击,一颗照明弹升上天空。照的大地一片惨白,鬼子什么也没发现,冰冷湍急的河水阻住了敌人追击的步伐。 鬼子刚走,宋春茂拉起两个兄弟就跑,鬼子离开是暂时的,或者从上游过桥来搜索,要活命只能尽快离开。 天亮了,广袤的田野中三个疲惫的人踉踉跄跄跑着。炮楼中的鬼子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这三个人。敌人又追了上来,三个人且战且退,幸好炮楼鬼子少,汉奸多,只要打掉几个领头的鬼子,汉奸就是虚张声势,却在不肯向前一步。 敌人的囚笼政策确实厉害,刚击退炮楼的敌人,据点的鬼子又追了上来。三个人的枪法都不错,他们给鬼子结结实实的上了一堂实弹射击课,让崇尚精度射击的鬼子彻底寒了心。 稀疏的火了在毫无遮拦的平原上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网。每个试图穿过的鬼子都成了真正的鬼。 不知打退了敌人多少次进攻,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公路。在道沟中潜行,两天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姜立柱骂道:“草他娘的小日本,老子不走了。照着速度走回去,黄瓜菜都凉了”。 宋春茂问道:“你想怎么办”? “劫车”。三国浦志和姜立柱答道,难得两人如此默契。 自从铁观音头几天弄了个汽车大游行,这条路上的汽车少了许多,直到傍晚才有个倒霉蛋撞到姜立柱的枪口上。 姜立柱拖下被打死的鬼子司机,一屁股坐在驾驶的位置。三国坐在他身边一脸不以为然。宋春茂则躲到车厢中,监视着后方。 刚才的枪声已惊动了据点的敌人。 这辆歪在路旁又重新启动的汽车引起鬼子的怀疑。几个鬼子迎着车招手,示意停车检查,更多的敌人正要把拒马横在马路上。 姜立柱根本不理会这些,一加油门,汽车怪叫着从快要合拢的拒马缝隙中冲了过去,几个躲闪不及的鬼子被撞的飞起多高。 “照着速度,最多一个半小时就到家了”。姜立柱高兴地说道。 三国浦志没答话,只是笑了笑表示赞同,突然一发炮弹落在车前。姜立柱刹车不及,压了上去,轰的一声,汽车像纸糊的玩具,高高飞起,在空中翻着筋斗,头朝下重重的摔到几十米开外的麦田中。 宋春茂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心道:完了,这回栽了。可安静下来动了动手脚,擦破点皮。枪都没撒手。汽车的惨状吓了他一跳。整个驾驶室被炮弹撕去大半,头朝下摔的如扁饼一样。姜立柱被抛出车外,仰面朝天,一动不动,额头眉骨往上掀开的头皮耸拉下来。血蒙住双眼,两条腿向不同的方向扭曲着。不远处三国的脸扎进土里,不知死活。 宋春茂放下枪,伸手摸了摸姜立柱的胸口,然后把炸开的头皮盖回去,才几分钟的时间,姜立柱两眼淤青,肿的成一条缝。 身上怪模怪样的穿着龙袍“打龙袍把皇帝打成这样,这世道他妈的怎么了”,姜立柱眼睁不开,说话一点不含糊。 宋春茂从龙袍上撕下一块儿,把头裹起来,“少说话,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然后起身从倒扣的车厢上拆下几根木板“脚断了,用木板给你固定住,这几天别乱动,瘸子可不好讨婆娘”。 男儿本自重危行(下) 姜立柱嘿嘿一笑,道:“先想想你自己吧,你倒是全头全尾,为啥也是光棍儿一条呢?” 宋春茂道:“忍着点儿,疼得厉害”。 姜立柱疼的汗水直流,嘴上却不饶人。:“我说宋哥,你这独行侠是卖大力丸的,接骨这活儿都会。” 宋春茂没有理他,在姜立柱胡说八道中把另一条腿也弄妥了。 姜立柱道:“别说啊,独行侠还真有点门道儿,这脚不那么疼了,扶我站起来走两步”。 宋春茂急道:“别胡闹,骨头错了位这辈子就残废了”。姜立柱果然害怕,不敢再动,这小子不怕死,却怕成瘸子。“独行侠,马僮呢?”。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鬼子栽倒在地。鬼子趁机摸了上来,三国浦志又开了一枪,又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宋春茂捡起枪也打倒两个鬼子。枪枪毙命,这枪法让敌人寒了胆,全都趴在地上,胡乱放枪,头也不敢抬一下。 “三国,撤”。宋春茂喊完,把两条长枪挎在脖子上,背起姜立柱向田野深处跑去。鬼子没有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独行侠把姜立柱慢慢平躺放下道:“黑了天咱就不怕了”。 “三国呢?” 那边枪声还响成一片。“我去看看,三国有麻烦了。你别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还没说完,人已消失在暮色中。 三国浦志还趴在原地,冷静的射击着。几十个敌人被他的一条枪打的抬不起头,掷弹筒,轻机枪倒在地上,没人敢去靠近它们。掷弹手、机枪手像二郎真君一般都在脑门上添了一个窟窿。宋春茂又给恐惧的鬼子添了点聊斋。 天黑了下来, “三国,别恋战,快撤”。 三国浦志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宋春茂愣了,这是他今天看到的第二双断腿,两双断腿都来自他的兄弟。宋春茂差点哭出声来,三国浦志想用自己一条命把敌人拖在这儿,换他的兄弟快点脱险。 宋春茂又把三国背上肩头,消失在暗夜中。 姜立柱焦急的等待着,每一声枪响,这热血的汉子都有一种杀敌的冲动。但现在他只能静静地躺着。听到脚步和喘息的声音,他焦急的问:“宋大哥,是你吗?马僮呢?” “在这儿呢,你俩可真是好兄弟,受伤都在一个位置”。 “马僮,你他娘的腿也折了,怎么样样跟我学呢”。三国浦志没说话。 “别逗他了,三国怕拖累咱俩,想一死酬知己呢”。 “马僮,你真傻。宋大哥能扔下你不管吗?真是以日本人之心度中国人之腹”。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宋大哥,马僮也是你背回来的”? 三国开腔了,“是”。 姜立柱沉默了,以后他宋哥要照顾两个残废。三国早就看出这一脉,这样下去三个人谁也活不了。姜立柱又想起一件事:“怎么今天鬼子这么多人不包抄呢?那样我们早就完了”。 “那得谢谢你家马僮,这些敌人是前边据点的,他们开的炮,一个据点就二十来个鬼子,检查战果时被三国开枪点了名。没有主事的鬼子,汉奸啥事也干不成,今天晚上我们就是不走,敌人也不会来”。 “宋哥,你干啥呢?” “我弄几根夹棍,把三国的腿收拾一下,这么漂亮的小伙子,瘸了太可惜”。一边说一边用几根削好的树枝比了一下长短,然后吩咐三国浦志忍着点,时间不大,两条脚也绑定了。 “你再哪里学的这手艺”? “在关东,大雪封山,跌断了脚,自个儿收拾一下就成了”,宋春茂说的轻描淡写。姜立柱听得咧了咧嘴。突然有人拉自己的胳膊:“宋哥,又干什么?” “带你回家,这离公路太近,鬼子的炮能打到”。 “你先把马僮整走,他好歹还能放枪,我,废物一个,拖累的你们谁也走不掉”。 “别磨叽,是爷们儿就少说话”,然后又对三国说:“兄弟,你先待会儿,回头再来背你”。 三国流泪了,他来这支队伍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以有人喊他兄弟。 宋春茂背着姜立柱,跑出去几十米放下,再回来背另一个。他掌握的距离是所有的兄弟都不会消失在他视野中。 又一伙儿敌人追上来了,姜立柱躺在坑中往枪中压子弹。三国浦志和宋春茂四支步枪轮着打。又是两天,他们已经配合的很默契,先打敌人的机枪手、掷弹筒,后打鬼子兵。没人指挥的汉奸,回头逃跑,再打上两枪,不为伤人,就是让汉奸逃得再远再快些。 终于不再有追兵出现,似乎所有的人都把他们忘记了。 宋春茂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他再也不能把兄弟们背上肩头,现在只能拖着姜立柱爬行。三国浦志在后面拖着枪,慢慢爬着,跟着。距离稍远,宋春茂便晃着高大虚弱的身躯跑过来,说是跑,比走快不了多少,然后,拖起三国浦志…… 没有食物,没有水。独行侠以惊人的速度哀弱着,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不止一次哭嚎着,请求着,请求大哥给自己一个痛快。宋春茂不在说话,只是拖起兄弟向前爬去,身后留下一串儿不长的血痕。他还要回来拖走另一个人。离家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虚弱,拖姜立柱时,宋春茂晕倒了。 三国浦志的哭声唤醒了他,他苦笑一下:“哭什么”?缓了口气“我还行”。想用手抚一下三国的头,手却没能抬起来。突然两只海东青落在他身旁。独行侠一怔,一下子坐起来,嘴了“欧欧”的叫了几声。 海东青冲天而起,草枯鹰眼疾,时间不长,一只兔子送到独行侠面前。宋春茂笑着抓过兔子,用手一扯,这只生裂虎豹的手今天竟然不能扯下一条兔腿。他骂了一句。张口咬断兔子的咽喉。 姜立柱受伤最重,早已昏迷。宋春茂用颤抖的双手把兔血滴进姜立柱干裂的口中。 人的需求就是如此简单,几口兔血,兔肉吃下去,稍事休息,三个人精神好了许多。 体力初复的宋春茂一口气又拖行了五六里,把大家安排在一个坑中,又招呼海东青捉了只兔子大伙儿分吃了。“这地儿背风,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到家了”。 他忘了人极度虚弱时,是没有抵抗力的。半夜,几个人都冻醒了,却已寒气入骨,丝毫移动不的。在寒风中慢慢失去了知觉。 驯狗记(上) 邱国营检查完几个人的伤,心中暗中称赞,如果普通人伤成这样能坚持三天就很了不起,这几个人坚持了七天,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们,这要有多强的意志。 邢慧杰问:“怎么样?没危险吧?” “这宋大哥接骨的手法好生了得,更难得的是,这些天竟没碰到伤腿,这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他们饿了这么多天,又吃了不少生肉,肠胃一时受不了。要慢慢恢复饮食,只能先吃些流食暖胃。昨夜受了风寒,寒气入了骨髓。要有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白酒擦拭关节才能把寒气拔除。 “只是……”邱医生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邢大小姐追问。 “只是姜兄弟头部的伤时间太长了,要马上手术,头部不能用麻药,现在身子这么虚弱,我怕万一他挺不过去……” 经过一夜的治疗,三个人手脚都还有些僵硬,说话却已没有大碍。铁观音,蔫诸葛等人衣不解带,不停地给几个人喂饭,擦拭。先醒过来的宋春茂看到自己赤身裸体,几个大姑娘出出入入的也不回避,不由大囧。但苦于手脚麻木,却又不便说出口,只得干咳两声。 铁观音偏偏不识趣地问:“独行侠,有事吗?” 宋春茂羞得脸通红,只是向蔫诸葛努嘴,军师凑上前来问:“宋兄弟,要方便吗?” 宋春茂道:“不是,我有点冷”。 “不会吧,这炕烧了一天,该不会发烧吧?”蔫诸葛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宋春茂趁机说:“军师给我弄床被子盖上,这么光着身子羞也羞死了”。 哪知铁观音耳音特灵,听得一清二楚:“有病不避医,我们独行侠脸皮还挺薄”。说完大大方方拽了毛毯给宋春茂盖在身上。宋大侠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铁观音的心情很好,好的让人都难为情。 三国浦志和姜立柱也醒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和宋春茂一样。善解人意的蔫诸葛给两人盖上毛毯,才让二人避免一场难言的尴尬。 邱国营找到铁观音说了手术的事,铁观音稍一迟疑说:“我先问问,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姜立柱道:“我这条命是宋大哥给的,邱医生你放心治,治好了那是我命大,治不好那是天意。挨刀时我要皱皱眉头,就不姓姜”。铁观音闻言眼圈一红,匆匆的走出门去。 手术很顺利,姜立柱不但皱了眉头,还把邢族长的擀面杖咬了好几个很深的牙印。 当日宋春茂的包扎只不过是止住了血,揭开才发现伤口已经化脓,用镊子夹起粘连的头皮,轻轻的撩上前额,伤口有草叶泥土和蛐虫。 “痛也要坚持住……”。 姜立柱听明白了铁观音的话,但用白酒涂抹伤口时,他还是痛的把被子抓出棉花。蔫诸葛看不过去,拿个擀面杖让他咬在口中。在枣木杆儿上硬生生咬出一排牙齿印。 手术结束了,铁观音给姜立柱擦干额头上的汗水。这小子装傻充愣说怪话:“手术完了?怎么还没感觉呢?刚才听邱医生一说我还以为有多痛呢?”这小子眼睛看不见,嘴却变得愈发欠了。 蔫诸葛又好气又好笑,把擀面杖塞到姜立柱手中:“以后别姓姜了,姓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宋春茂的伤势按邱国营的说法,看似不重,其实伤的比姜立柱还厉害。裸露的骨头,皮肤根本没法修复,只能靠自身的来慢慢愈合。如果刚才姜立柱的手术是地狱,那宋春茂还要在地狱多住几天。 铁佛寺的大火,烧了半个月。整个华北派遣军的冬装付之一炬。日本陆军大本营实在无力再给这十多万皇军装备冬装。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被冻疯的鬼子纵兵抢劫,有时扫荡一个村庄,只为得到一件生满虱子的破棉袄。 鬼子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开始了,一时间,天上的飞机,地下的战车,数万鬼子和伪军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目标却不是罪魁祸首的铁观音。 这支小小的游击队,在大日本皇军眼中根本排不上号儿。铁观音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烧掉储备库,这太不符合常情了。唯一有理由,又有能力这样干的,肯定是那些土八路,近来他们嚣张的很。现在整个华北平原的东南部,几乎都成了他们所谓的根据地。 面对来势凶猛的鬼子,八路军根本没打算硬顶,只是稍作抵抗便撤回山中,坚壁清野,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老百姓。鬼子连战连捷,收复失地无数,却陷入无水、无粮的的尴尬境地。饥饿交迫的鬼子,鼓吹完鲁北大捷,草草收兵了。 八路军则一路跟进,把敌人分兵据守的据点逐一拔除。一个月后,交战双方又恢复到战前的态势。这场自抗战以来,在华北最大的军事行动结束了,很难说谁是真正的胜利者。 战斗的始作俑者,铁观音这一个多月很是惬意。她这支队伍,鬼子多了看不上,少了又惹不起。这一个月她更招兵买马,聚草屯粮,俨然一个土皇帝。只是给她当兵的条件太苛刻,一个多月只招了二百来人,铁观音有枪,有粮,有钱。兵当得雄壮,虽说训练狠了点,却也没人抱怨。 宋春茂三人的伤,也一天好似一天,现在已经能驾拐慢慢行走了。三国浦志和姜立柱对这个救过命的大哥言听计从。爱屋及乌,这二人竟对独行侠的细狗队有了浓厚的兴趣。 这些小狗都差不多半岁左右。个儿虽还未长成,但懂事了不少。 一日姜立柱发现有小狗模仿他走路,趁他宋大哥不在,丢掉拐杖,一瘸一拐的教练起来,并对成绩优秀者给予肉骨头的奖励。本来这些骨头是蔫诸葛炖了骨头汤,给他们仨补身子用的。现在却成了姜立柱贿赂小狗的糖衣炮弹。有了物质和精神双层鼓励。小狗们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三天后,当姜立柱带着他的狗队,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人前。除了独行侠,无不哈哈大笑。宋春茂因狗队的叛变大发雷霆,把手中拐杖朝姜立柱砸了过去,姜立柱闪身躲开。 宋春茂追了过来,这小子回头就跑。 驯狗记(下) 宋春茂身高腿长,但毕竟刚扔了拐杖,一时也追不上已练习多日瘸腿跑的姜立柱。一众小狗见主人如此,也加快了速度。这些小狗本来是宋春茂精挑细选的,智商颇高,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姜教官传授的动作要领一点没变形,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瘸一拐的跟着两个人跑远了。 几天后邢慧杰和候七小姐的兵工厂也弄出了新武器。 姬志胜曾说起过夜袭马桥时跳到河中的鬼子被怪火烧死一事。候七小姐马上断定这是***,并保证一个月内把这玩意儿造出来。 今天她俩兴冲冲的找到铁观音。 现在的铁观音正忙着调解矛盾。宋春茂不知废了多少心血终于把他的细狗队告别了拐子模式。但那些小狗只要一见姜立柱就情不自禁的拐起来。 独行侠自然又发了怒。姜立柱自知作了错事,这小子有上房的本事,却没有下墙的梯子。他宋大哥一见他和那些装瘸的狗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只好请来铁观音做和事佬儿,希望独行侠能放他一马。 铁观音正不知如何跟宋春茂开口,候七小姐递过一件儿东西,一个小玻璃瓶中装着水 ,水中泡着一小块白色的物体。候七小姐道:“这水里边泡着的就是白磷”。 铁观音马上有了主意他把小瓶又递给宋春茂:“宋大哥,这是白磷,你知道怎么用吗?” 宋春茂还没有说话,姜立柱凑了过来,一条不识趣的小狗摇着尾巴,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 宋春茂又急又气,顺手把玻璃瓶砸在小狗身上。候七小姐和邢慧杰齐喊慢,话音未落,一缕蓝色的火苗从狗身上升腾起来。小狗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孙瑞玲打了一盆水泼到狗身上,根本不管用,火苗越烧越旺,一股皮毛烧着的焦臭味弥漫开来。不到二十分钟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变成一堆灰烬。 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竟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剩下的小狗则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宋春茂一句变了声调的口令,小狗们规规矩矩的排队走开了。 虽然验证了***的威力,但宋春茂损失了一条小狗,让独行侠余怒未消。 姜立柱自知闯祸非小,只得去央求候七小姐,找她爹花重金买了一对儿猎鹰。借口让宋春茂帮忙熬鹰,鹰熬得了,自然成了独行侠的爱宠。 宋春茂有了新欢,对瘸狗事件也不再挂怀。候七小姐笑称姜立柱厚颜无耻,其溜须的水平登峰造极。姜立柱苦笑不语,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 不出蔫诸葛所料,八路军找上门来。 龙书金本来不想再麻烦铁观音,怎耐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八路军一个班才有一套棉衣,白天打仗训练还好说 。一到晚上,所有的战士都成了团长,蜷在被窝里发抖,棉衣只能给站岗的战士轮流穿。现在还不到数九寒天,要是棉衣的问题解决不了,进了腊月,不用鬼子动手,老天爷就把这支队伍给报销了。 龙书金不止一次的埋怨政委牟志祥:“咱这酒军需处陈瞎子也喝了,怎么他娘的光孵空不下蛋,咱团的棉衣这厮到底还给不给?” 牟志祥道:“这话我跟陈瞎子说过多少次,你猜他怎么说,咱们六旅三个团近万人,上级就给调拨了不到一千件棉衣,跟你们团有交情,比别的团多给了几件。喝了你几瓶酒,找后头是不是。回去问问你龙团长,我不爱喝酒就扣下我半箱,有良心没有?我他娘的还挑单儿过冬呢?要棉衣没门,自个想辙去。” 龙书金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粗瓷碗摔在地上:“他娘的,我要有办法搞到棉衣还要军需干嘛?” “团长,别生气”。牟政委把碎瓷片捡起来,:“要不再找找你那个土匪妹妹,看哪能不能帮上忙?” “你妹妹才是土匪呢?天天端着个正规军的架子,吃饭穿衣都犯愁,还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要真动起手来,就咱六旅的三个团,拽出哪个来也不是我义妹的对手”。 牟志祥知道龙团长所言不虚,沉默了一阵儿道:“上个月日本华北派遣军的冬装被人给烧了”。 “这个我知道,开会时不是通知了?” “但储备库戒备森严,谁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这样做的动机你想过吗?” “没想过,”龙书金倒也实在。 “我看八成就是你那个义妹干的?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这片儿只有她才有这本事”。 “就算是她干的又能怎样”?龙书金十分不乐意别人说铁观音的不是。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我想她烧鬼子冬装之前,是否先弄走了一部分。毕竟她的队伍也要过冬、如果还有剩余,我看那铁司令挺豪爽。只要团长你开了口,她多少会给点儿?” “我不去,上次收了人家那么重的礼,到现在情分还没还呢?再跟人家小姑娘张嘴要冬装。你倒没什么,我还觉着丢脸呢? “咱八路军这一个月的仗怎么打起来的?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司令烧了日本鬼子的冬装,鬼子想报复一下,找错了目标,错怪了咱八路军,这一仗咱就算替她打的。再者你不好意思去求铁司令,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兄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吗?” 龙书金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那就再舍次脸,为了团里的弟兄们”。 见龙书金点了头,牟志祥说:“我马上去准备准备,正好上级给了批**,要咱们分给地方上的民兵。就拿这个去给那个女司令作见面礼,总比空手去强些”。 龙书金道:“给我带根棍子就行,明明去讨饭,还要装大肚汉。你们读书人怎么都虚头巴脑的”。牢骚归牢骚,牟志祥还是把**带上了。 龙书金带了几个随从和铁观音等人见过礼,落座后龙团长也不客套,向铁观音言道:“ 今天做哥哥的是来打秋风的,有件事儿想麻烦义妹……”让这直性汉子求人要东西还是有点张不了口 。 铁观音道:“是不是棉衣的事,咱们军师早就猜到了,说大哥的部队人马多,冬装肯定不够用”。 龙书金暗赞蔫诸葛料事如神,“却却不知这棉衣,义妹能不能给解决点?” 铁观音看了看蔫诸葛,蔫诸葛马上道:“棉衣司令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龙团长手下还有多少弟兄没有冬装?你说出个数来,咱好派人装车”。 龙书金本来对此行没抱太大的希望,但问听军师之言,心中一喜道:“我们团三千多人,只有不到三百套棉衣,你看我现在穿的如此厚实,这是我们牟政委让给我的。这几百套棉衣只能给伤员,病号,和晚上站岗的弟兄穿。我们这些当干部的,都和战士们一样穿单衣呢”。 “八路军的长官不求奢逸,官兵平等,真是让人佩服”。龙书金拱手谢过。 蔫诸葛又道:“ 司令命我给龙团长准备了棉衣一百二十包,共计三千件。将校呢子大衣二十四件,给龙团长及牟政委各位长官御寒,望请笑纳”。 离间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大哥,你尽管开口” 龙书金道 铁观音道:“什么恩不恩的,自家兄妹不提这个,咱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今后万一有个马高蹬短,我手下这些弟兄,还望大哥念兄妹之情,赏他们一碗饭吃,也不枉你我兄妹一场”,说罢竟泫然欲泣。 铁观音这一手儿把龙书金、蔫诸葛搞得不知所措,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 蔫诸葛岔开话题说:“龙团长,我已安排人装车,今日我们来个一醉方休,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龙书金欣然应允,突然想起一件事,吩咐手下把带来的**给军师过目。 蔫诸葛和铁观音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又不好意思露怯,谢过龙书金后,派人送去候七的兵工厂。 酒宴摆下,龙书金见陪客人中没有宋春茂便问道:“那个酒量大的无边的小伙子怎么没来?” “头些天火烧鬼子储备库,他和两个兄弟受了重伤,不便饮酒”。 蔫诸葛把经过大略讲了一遍,听得龙团长激情斗起,赞道:“好男儿,不离不弃,重义轻生,今日如不得一聚,实为憾事”。言罢,径然离席。 蔫诸葛无奈,只得在前引路来见宋春茂。 打麦场的空地上,宋春茂肩上扛猎鹰,三国浦志的肩上赫然是那两只救过他们命的兔鹘子,姜立柱手中擎着一把弹弓。三个人坐在麦秸垛上,正在训练小狗,对几个身穿鬼子军服的草人撕咬,每条准确咬中咽喉要害的小狗,都能得到宋春茂给的一块儿肉骨头,动作稍有差错,姜立柱的弹弓发射的泥丸,及时准确的打在狗鼻梁上。眼泪汪汪的小狗叫都不敢叫一声,转身跃起,直到准确的完成任务。 见到蔫诸葛等人走近,这三人才从麦秸垛上溜下来,架起拐杖打了个招呼。 龙书金头一次来时,姜立柱和三国忙着向鬼子索要武器。没有见到龙团长醉酒,事后听宋春茂说起,都觉得好生遗憾。 今日一见龙团长来,都禁不住喜上眉梢,但听得军师讲今日酒宴上,因为三人有伤,没安排他们的位置,不由大为羞恼。 姜立柱也不废话,拉开弹弓一颗泥丸正中蔫诸葛脚踝。蔫诸葛疼得跳起多高,再走路时也拐了起来。宋春茂笑道:“龙团长先去赴宴,有姬大哥和司令陪着就行,我们军师也受伤了,不能喝酒”,龙书金听了哈哈大笑。 酒场如战场,虽然龙书金喝酒不服宋春茂,但经过实践证明,他俩的酒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独行侠刚进入状态,龙书金已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晨龙书金被扶上汽车,好在八路军的解放区已和铁观音的地盘联成一片,这路上没有鬼子捣乱。 统计完铁观音送来的物资,牟志祥叹道:“我的个乖乖,团长,你这个司令妹子好大气,三千件棉装,二十四件将校呢子大衣,二十箱白酒……”, 龙书金正揉着脑袋,听说比铁观音应允的还多出这么一项,吩咐道:“马上通知各营把冬装领回去,早点儿让大家穿到身上,少遭点罪。这些大衣,我留一件,牟政委送你一件。还有那酒都给我收好了,这是我妹子送的,属于我的私人财产,想跟上次一样打土豪,没门儿”。 17团的官兵穿着一新。兄弟部队的战士羡慕不已。龙书金一场大酒换来几千套冬装,震动了整个山东军区,甚至连八路军总部都来电,希望龙团长介绍一下经验。 同样被冬装急的焦头烂额,六旅的旅长邢仁甫和副旅长黄骅闻讯,星夜赶到17团驻地。 听龙书金汇报完情况,邢仁甫道:“照你这么说,你那个妹子手中一定还有不少冬装。可否跟她商量商量,再要些回来,花钱买也行”。 龙书金张张口没说话,见龙书金为难,黄骅道:“实在不行,龙团长,我们再跑一趟,我和邢旅长也想会会这个女中豪杰”。 龙书金去而复返,大出蔫诸葛意料,把客人让进屋中,上了茶。龙书金才有机会介绍邢仁甫和黄骅二人。 龙团长的顶头上司,蔫诸葛抱拳道:“原来是贵客到了,刚才多有失敬,万望海涵”。 邢旅长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竟是地道的本地口音。 蔫诸葛道:“听口音邢长官是本地人吧”。 “不错,我老家是盐山旧城东街的,可祖籍就是咱们现在待的大邢庄”。 蔫诸葛闻听此言吩咐;“把族长请来,就说有本家贵人来访”。 龙书金问道:“怎么没见铁司令?” “她今天另有公干,刚才已差人去请了”,蔫诸葛道。正说着,铁观音回来了。 “那阵香风又把大哥吹来了,前天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龙团长酒量浅,多饮了几杯,这也能成为你挑刺儿的理由”,蔫诸葛道。 龙书金笑道:“酒后失态,让兄弟们见笑了”。 铁观音一进门,邢仁甫的两眼就直了,以至于铁观音向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见旅长有些失态,黄骅干咳了两声,邢仁甫才醒过神来笑道:“这位就是铁观音,铁司令吗?真是沉鱼落雁之容啊”。 铁观音对这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八路军旅长很讨厌,听他称赞自己美貌也就没有发作,淡淡道:“邢长官远来辛苦了”。 铁观音的冷淡没逃过邢仁甫的眼睛,怒色从脸上一闪而过,转念一想,可能这女匪自负美貌,习惯翻着白眼看人,自己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黄骅见气氛不太融洽,便招呼龙书金:“龙团长,久闻铁司令治军有方,可否让我们参观学习一下?”黄副旅长个子不高,眉清目秀,一口的南方话。 邢仁甫道:“你和龙团长先出去走走,我和铁司令还有事相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邢忠厚和姬志胜来了。 蔫诸葛道:“姬队长你先领着黄副旅长和龙团长到处走走,等会儿回来吃饭”。姬志胜应声带人走了。 黄骅等人刚出门,邢仁甫恨恨的骂道:“这些南蛮子,真是欺人太甚”。 见铁观音等人满脸疑惑,解释道:“六旅本是我一手拉起来的抗日武装,稍微有点样子,就弄来一大帮南蛮子架空我。现在从副旅长到团长都是南方人。这些南蛮子,心眼多,好琢磨人。咱北方人稍不小心,就吃他们的亏”。 铁观音和蔫诸葛对望了一眼,心道:这说法倒也新奇,前所未闻。 见铁观音等人不搭腔,邢仁甫继续道:“铁司令你和龙书金结拜,那是个粗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中了南蛮子的套儿,就要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呢?” 叛逃 蔫诸葛道:“有何祸事,愿闻其详”。 “你们这些人,说好听点儿是救国军,其实就是一伙儿土匪。现在你们觉得自己了不起,帮了八路军大忙,但以后别说日本人,就是你们救济的这些南蛮子也过河拆桥,饶不了你们。到那时候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蔫诸葛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看你们还是自个儿去了匪号,归顺我们八路军。我给你们一个独立团的番号,人马不动,直属我直接领导。时机成熟了,把这些南蛮子赶走,这教导六旅还是咱们北方人的”。 蔫诸葛道:“邢旅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我们久在江湖,散漫惯了,受不了八路军的约束。至于死后有没有葬身之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邢仁甫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也无话可说。 邢忠厚插言道:“听说邢旅长祖籍大邢庄,不知台甫怎么称呼?” “在下仁甫”。 “那比我要长五辈儿了,我应忠字,添为邢氏族长,才疏学浅,倒叫族太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自小听说祖籍大邢庄,却未曾来过。今日正巧到宗祠拜祭祖先”。 邢忠厚打了个招呼,带邢仁甫去祭拜宗祠。路上邢仁甫得知这支队伍中大半是邢氏子弟,埋怨道:“我说族长,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天天听个疯丫头呼来喝去,你不害臊,我都嫌丢脸。我要是你,把队伍拉出去自个儿干。带人跟我去也行,反正一笔写不出俩邢字,都是一家把子,跟别人一辈子也出息不了”。 邢忠厚本来因为邢氏门中出了个有头脸的人物,想光宗耀祖来着。听了邢仁甫的话,心里有了别的打算,借口黄历上今日诸事不宜为由,没让邢仁甫进宗祠的门。 中午铁观音设宴招待邢仁甫一行,席间大家各怀心事,自然不能推心置腹,没饮几杯酒,邢仁甫借口军务繁忙,饭都没吃带人走了。 第二天,蔫诸葛把大伙儿召集到一起,他说:“升米知恩,斗米成仇。我们对八路军太好了,又送吃穿,又给枪弹。可大家看昨天那邢旅长,谢字都不讲一个,还拿大话吓唬咱们,以后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咱再也不干了”。 邢忠厚又把八路军旅长撺掇他单干的事讲了出来。铁观音更怒不可遏 ,吩咐以后除龙书金以外,所有的八路军概不接待。如果他们敢玩楞的,我们一定奉陪到底,绝不留情。 且不说铁观音厉兵秣马,其实龙书金遭受的压力更大。邢旅长吃了瘪子,一腔怒火全因为铁观音,好你个女土匪,给你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听黄骅等人劝阻,马上集结兵力,剿灭以铁观音为首的土匪组织,为当地人民除害。把这些打着抗日旗号的土匪组织,坚决打掉。 接到命令的龙书金大发雷霆,骂道:“哪个狗日的敢打我义妹,先过老子这一关。他娘个*的,自个儿没本事,也见不得人家有。打恩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我干不出来。告诉那个什么狗屁旅长,要么把老子撤了职,否则……”。 牟志祥道:“团长,消消气,你说了这么多传出去影响不好”。 “我管他娘的什么影响好不好,传我命令,所有过境我团防区的队伍,,无论是谁一律缴械。就是那个旅长带队,也要把他绑回来。他见我义妹长得标致,哈喇子流老长,像八辈子没见过漂亮姑娘似的,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丢咱八路的脸。 17团的弟兄们装备精良,团长的威信高,跟兄弟部队领导都是老战友。今天17团作梗,旅长的命令便无法执行。邢仁甫想把龙书金已抗命的罪名除掉,怎耐副旅长黄骅坚决不同意。他自己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又差,根本不可能杀进17团,干掉团长。 邢仁甫彻底绝望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萌芽着。数日后,一个震惊八路军高层的事件发生了。 教导六旅旅长派人暗杀了副旅长黄骅,拉队伍投靠日本人未果,最后只带了几个铁杆儿和情妇逃至天津,作了汉奸。 邢仁甫创下了整个抗战期间,八路军叛变的记录。职务最高,手段最残忍。一时之间,整个华北平原东南部地区,潜伏的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被鬼子一网打尽。到处流淌着抗日将士的鲜血。 八路军高层震怒,手谕115师; 罗代师长 非常必要,邢仁甫叛党叛军,影响极为恶劣,望所部集中一切力量,对变节分子,绝不姑息,应不择手段,格杀勿论。 八路军副总指挥彭 但有人说从语言风格看,可能来自于延安更高层。 追杀叛徒邢仁甫成了山东八路军首要任务,但邢仁甫是本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他跑到天津投靠了日本人,加上地下党组织被他出卖,损失惨重,一时间八路军竟束手无策。 龙书金这一阵儿也被搞得焦头烂额,军事主官叛变,解散六旅的传言满天飞。干部战士人心惶惶,按罗代师长的开会时一句话“叛徒不除,永无宁日”。 怎样才能除掉邢仁甫,八路军首长绞尽脑汁,却无良策,最后还是牟志祥出主意:“龙团长,我看这事还得求你那个神通广大的小姑娘司令”。 这次龙书金丝毫没有犹豫。 铁观音和蔫诸葛等人听说黄骅被暗杀,不禁想起数日前那个清秀的文弱书生,已是人鬼殊途,不由得心生感叹。 龙书金又把邢仁甫逃到天津叛变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邢仁甫我们必须除掉,现在只能求妹子帮这个忙”。 铁观音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脾气,没有一口应承,只说先和军师商量一下才好,便和蔫诸葛出了客厅。 时间不大,二人回来道:“就这么定了,正好我也想回趟老家,这样公事私事一起办,躲在天津卫的这个叛徒我替你们料理了”。龙、牟二人起身称谢,饭也顾不上吃,快马加鞭返回驻地去了。 铁观音终于学会有任务不私自行动,知道和军师打招呼了。这让蔫诸葛很欣慰,可要做成这件事则着实棘手。那个八路旅长投了日本人,肯定会把火烧储备库的元凶供出来。铁观音去天津无异于自投罗网。 浴血天津卫(上) 从下道走路去天津,一路上鬼子卡哨太多,也不安全。 在商量由谁陪铁观音去天津时闹了点小插曲。 本来蔫诸葛说姜立柱三人有伤,需要在家多养几天,等伤痊愈了再行动。三人齐声反对,况且这三人都有出众之处,蔫诸葛只得同意了。 邢氏兄妹此行要清理门户,维护邢氏家族的清誉。蔫诸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他们俩去了。 孙瑞玲、邱国营等人也闹着要去,被蔫诸葛找借口给推辞掉了。 最后候七说话了:“我要去天津”。 邢慧杰笑道:“七姐姐,你去干嘛?枪打不准,手脚也不明白。你要去了不是给我们添累赘吗?” 候七道:“你们必须让我去,还要请我去。第一,没我你们拿不到良民证乘不了火车。走下道去天津,这一路上都是鬼子,猴年马月才能到。第二,天津市长温世珍和家父有八拜之交,有这层关系,咱在天津卫行动方便的多。第三,铁家妹子被汉奸出卖了,没法乘火车,我可以用我爹的车,把司令送进天津,军师你说我能不能去?” 蔫诸葛笑道:“能去,能去,不让谁去也得让七小姐去。就这样了,谁也别争了,人去多了也帮不上忙”。 铁观音问:“七小姐,你家那小蛤蟆车能坐七个人吗?我想兵分两路进天津,可能有麻烦”。 候七小姐道:“挤挤应该没问题,正好枪也藏进车里”。 候铺臣见七丫头和三国浦志走进家门,会错了意。暗赞这日本小子有眼光。 笑眯眯听到爱女要用车,心里稍微有些失望。面上却丝毫不显,吩咐常福开车拉七小姐去天津公干。候七不同意,说我们有司机。 常福一见三国浦志,笑着对候铺臣道:“这个小哥儿开车的手艺比我强多了”。 候铺臣差人拿来两个红漆皮盒交给闺女:“七丫头,这是聚馆贡园冬枣,到天津见了你温伯伯替我问个好,顺便把这个带上,让你伯伯尝个鲜儿”。 候七接过盒子打开,顺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爹,你再准备两盒吧,这两盒给我解解馋,总不成你心里只有大哥,没我这个闺女吧”。 候铺臣笑道:“这丫头嘴不饶人,这可是一块大洋一粒的贡品,就给你解馋了”。 “那回头我数数有多少枣核,然后准备多少大洋给温大伯,就说是爹你说了,一块钱一个枣,爱哪儿买哪儿买去”。 候铺臣笑着摇了摇头,又拿出两盒嘱咐道:“路上别全给吃了,到时就是给你大伯钱,他也没处儿去买”。 “放心吧,怎么也得给温大伯剩上那么一盒半盒的,我走了”。 候铺臣没动地方,笑道:“这丫头的书算是白念了”。 一盒冬枣不多,铁观音七人几分钟就吃完了,又把眼光盯上另外几盒 “我说七姐姐,这东西你家还有多少?要不咱先把这几盒都吃了,你再跟你爹多要点”。铁观音道。 “我估计他也没多少,要不献宝似的带两盒这玩意儿给温大伯,人家大小也是个市长”。 邢慧杰道:“七姐姐,你说给你温大伯两盒对不对”? “对啊”。候七点点头,但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邢慧杰得理不饶人,把七小姐贪污打牙祭的那盒抢了过来,大家又给瓜分的干干净净。 三国浦志开车,宋春茂坐他身旁,三个姑娘坐后座儿,邢忠厚靠着车门儿挨着妹子挤在后边。姜立柱想开车,发现这车他捣鼓不了。再上车大家已然坐好,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在大伙儿脚下,冲前排两人喊:“座儿都让你们坐了,可别放屁”。 在大家哄笑声在,汽车上路了。 行驶了大约半个来小时,三国突然一脚急刹,在大家埋怨声中三国跳下车:“掉东西了”。那东西正趴在路中央,哭着抬起头来。 “陶三春”,邢慧杰惊奇道。 陶三春,原名姚金霞。从铁佛寺捡来的小戏子,见铁观音走过来,坐起身,衣服上全是泥土,脸上也沾满了油污。 “你怎么在这里”?铁观音问。 “我在家闷得慌,想跟你们去天津玩儿”,陶三春道。 “怎么到得这儿?” “我在车底下扒着横梁,后来冻得扒不住了,掉了下来”。泪水划过脸庞,露出两道儿白玉般的光洁。小妮子蛮标致,只是以前没人注意。 “什么时候扒上的车”? “你们分枣时”。 “回家吧,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 “我不,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去”。大伙儿被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丫头弄得不知所措。 “带上她吧,大伙儿再挤挤。荒郊野外的,把个小姑娘丢下也不好”,宋春茂道。 “还是卖糖葫芦的大哥是好人”,小妮子站起来说。 “快上车吧”。 看陶三春有点埋汰,铁观音说:“慢,你先跟我到车上换件儿衣服,洗把脸”。 现在四个姑娘坐成一排,却也不显拥挤。宋春茂和姜立柱面对面倚着车门坐在两排座之间,邢忠厚坐在前排。 抗战时期,能坐得起轿车的主儿。不要说汉奸,就是鬼子远远的见了,也举手敬礼,屁都不敢放一个。 车过了青县,路两旁越来越荒凉。 天津属黑龙港流域,号称九河下梢。民国二十八年,南运河,子牙河、潮白河、海河相继决堤。整个天津卫一片汪洋,老百姓死者枕籍,房屋倒塌无数。史称八·二八水灾。 直到两个月后,大水才慢慢退去。 铁观音等人望着窗外惨景,心情格外沉重。突然,候七小姐问道:“这些人打树干什么”?路旁不时闪过有人用木槌敲击树干,这引起了她的好奇。 “这是家里断粮了,扒树皮吃”,陶三春应道。 “你怎么知道”? “我们乡是泄洪区,十年九涝,没粮了就吃些树皮什么的充饥”。 “为什么要用木锤敲?” “不时所以的树皮都能吃,表皮太粗糙,嚼不烂,用木锤敲下表皮,里面那层接近树干,有点发粘发绿的嫩皮才能吃”。 “剥树皮为什么只要阴面不要阳面?” “要全剥下来树就死了,这是榆树。树皮是甜的,来年青黄不接时,榆钱儿是充饥的好东西。天热了榆叶儿和上棒子面儿,也能蒸窝窝吃。要是把树皮都剥光,先死的是树,来年再有饥荒,饿死的就是人了。再苦的日子也要为将来留条活路”。 候七小姐不再说话,从小衣食无忧,吃一颗枣就要一个大洋的她,永远也不会理解穷人是怎样生活的。 浴血天津卫(中) 进了天津才知道,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天津,便取缔了天津市**,改为天津治安维持会,温世珍市长变成了温会长。办公地点在老龙头车站万国桥附近,和紫竹林租界隔河相望。 车到维持会门口,候七递了张片子进去,时间不大温世珍接出门来。六十来岁,个儿头不高,头发花白,稍有点发胖。铁观音等人不便和他见面,只有候七小姐,邢慧杰和三国浦志进了大门。 候七说这二人是她燕大的同学。毕业后想到天津谋份差事,望温伯伯照顾云云。然后送上了那两盒礼物。 温会长高兴的紧:“你伯母最好这口儿,现在不太平,好几年没吃到正宗的冬枣了”。然后又问:“可否安排了住处”? 候七道:“还没有”。 “离这儿不远有我一处宅院空着,你们先将就住着,等找到更好的住处再搬家”。 温家的这处宅院是两层的洋房,装修的豪华异常,让这些土包子大开眼界。数年后宋春茂还笑话姜立柱睡软床,害怕晚上陷进去,宁可在地板上打地铺,可怎么也吹不灭电灯泡,溜溜的照了一宿光屁股。 第二天留下姜立柱和邢忠厚看家,其余人出门打探消息。姜立柱好动不好静,留他看家很不乐意。 铁观音安慰道:“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腿也有点不方便。邢大哥呢,别人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你俩要是上了街,非让人盯稍儿不可”。 “马僮就算了,可宋大哥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宋大哥闯荡江湖多年,规矩懂得多,别人不会怀疑,再说咱家中这么多私货,万一让人端了老窝就惨了”。 姜立柱总算不说话了。 一个八路军旅长,跑到天津投靠了日本人,这事儿早就轰动了天津卫,报纸上连篇累牍都是关于邢仁甫的文章。日本人给他封了个‘津南**救国自卫军’军长的头衔,在津门招降纳叛,气焰嚣张。 铁观音等人观察了两天,一时也找不出除掉他的好办法。晚上大伙儿聚在一起,姜立柱左**不理包子,右手桂发祥麻花,满口美食还不耽误这小子说风凉话:“咱来天津可三天了,你们整天逛啊逛出啥名堂了,要不明天换换班,你们看家我去找那小子”。 宋春茂说:“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邢仁甫的小舅子是个混混儿,叫郑彬,道儿上都叫他花鸭子彬彬。邢仁甫来天津,就是他跟鬼子引荐的,头些年在赌场耍滚刀肉出身,仗着有点势力,在南市收保护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按天津人说话,这小狗操的比他妈日本子还狠呢。咱们从他下手,看能不能把叛徒引出来。 天津南市,和北京天桥,上海城隍庙,南京夫子庙号称民间艺术的摇篮。在这地儿撂摊儿没点真本事,看热闹的老百姓不买账。别生糊口,一天下来连保护费都挣不齐。 陶三春一溜儿倒毛跟头踢开了场子, 宋春茂打了三声锣念道: “父老乡亲听分明,锣打三声江湖行。 今日初到贵宝地,天下皆扬君子名。 又是三声锣响。 锣响两通震天南,八仙济公皆下凡。 神仙教的文武艺,降妖除魔敌胆寒。 锣又响了三声。 铜锣打的三遍响,卖艺须得不过晌, 生来皆是劳苦命,戴月披星奔前程。 独行侠的这套儿切口儿,不要说老百姓,就连铁观音等人听了都觉得新鲜。今天他们倾巢出动,铁观音六个人卖艺,三国浦志和候七小姐把车停在不远处准备接应。 宋春茂又打了一声锣念道:“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诸位客官请上眼,先由小妹来一趟溜腿架。” 陶三春红色卷帕罩头,红袄绿裤,脚蹬一双红绒鞋。这小戏子竟如此标致,往场中一站便赢了个碰头彩儿。只见她扭腰出脚,鸳鸯腿连环踏出,俗话说南拳北腿,练腿比练拳更难。腿起半边空,重心在一条腿上,练好了不容易。 邢氏兄妹都是此中的高手,邢家二十四路弹脚武林中大有名气。陶三春的溜儿腿架,在他们眼里是小儿科。一个戏子,花架子而已,徒有形式,杀伤力有限。但一趟没走下来,邢氏兄妹对望一眼,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小戏子肯定受过高人指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的腿法快如闪电,即稳确准,围观的老百姓喝彩声不断。铜钱下雨般丢进场,最后,陶三春高高跃起,空中抽撤连环,然后一字马稳稳地落在场中央。 “好”,老百姓拼命地鼓掌,住在北京,玩儿在天津。天津卫藏龙卧虎,懂行的人不少。陶三春起身抱拳施礼,转身刚想走,一只手从身后环抱住她在胸口乱摸,另一只手则伸到胯下,嘴里不干不净:“劈这么大的叉,让大爷摸摸看*扯开了没有?” “花鸭子来了”。 这小子身量不高,一身横肉,凶眉恶目。竟和他姐夫长得一个操相。头上歪戴鸭舌帽,太阳穴贴着一块儿狗皮膏药。大冬天光着膀子,露出满身刺青。吐出斜叼的烟卷,伸嘴往陶三春脸上就亲。 小戏子右腿踏出,悠忽过顶,正踢中花鸭子的太阳穴,这小子惨叫一声,一阵眩晕,松开了手。 “敢到大爷我的地盘儿上耍威风,给我打”。 十几个地痞流氓举着砍刀,木棒冲了上来:“把男的都给我打残了,丢海河里去。这小娘们儿给我留着,今晚我要和她入洞房。玩腻了再弄到三不管儿当窑姐去”。 这小子凭这一套在南市横行了十几年,今天碰上了硬茬儿。 铁观音几个人一齐动手,众流氓纷纷倒地,或抱头,或抱脚,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打架吃了亏,三分装十分,这些是小流氓们多年积累的讹人经验。 花鸭子一看形式不妙,从路边的大馃子摊儿抄起条凳,抡圆了照宋春茂脑袋就砸。宋春茂眼疾手快,一侧身伸手抓住板凳腿儿,抬腿一脚,正蹬在花鸭子裆部。又是一声惨叫,板凳被宋春茂夺了过来。那小子转身想跑,被板凳结结实实的砸了个跟头。 宋春茂纵身上前一脚踩住花鸭子的脑袋,那小子肉烂嘴不烂。叫唤着:“孙贼,有种给爷爷来个痛快的,否则等爷爷缓过劲来,活剥了你的皮”。这小子当年在赌场喇破头讹人,往赌场门口一横,不让人家做生意。赌场老板都是狠角色,看场子的伙计对他拳打脚踢,他嘴里骂声不绝,还要人家打三面。老板见遇到了滚刀肉,便认栽。每月给他几吊钱。 今天这小子故伎重演把独行侠当成赌场老板,嘴里骂个不停。宋春茂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哈腰揪住他耳朵,一把撕了下来,回手丢进油锅里,血流满面的花鸭子疼的昏了过去。 宋春茂走进大馃子铺,取出一只瓢,舀了滚开的热油,泼到花鸭子光着的脊背上。 血洗天津卫(下) 花鸭子被宋春茂泼了一瓢热油在脊背上,后背上的青龙突然像活了一样,先时通红一片,然后成串的燎泡鼓起来。 被热油浇醒的花鸭子依然不求饶,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只是喊手下人去把杨警官喊来,让他姐夫带人带枪,把这些卖艺的杀掉给自己报仇。 那些在地上打滚的流氓像是得了圣旨,顷刻间跑了个干干净净。花鸭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现在装死是明智的,所有后事由警察来处理。 铁观音问宋春茂:“怎么这混混儿跟警察是一家啊?” 宋春茂道:“这些流氓,混混儿、小偷儿弄到钱都有警察一份,否则就不让他们收保护费”。吩咐陶三春、邢慧杰:“把马僮喊过来,邢大小姐和候七看车,”。 三国和小戏子刚回来,警察就到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领头的警官吆喝手下拿人。三国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然后一顿臭骂。警察发现得罪的是日本人,回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撤的比来时更快。 趴在地上的花鸭子闭着眼装死,听到警察被日本人打跑了,爬起来就跑。陶三春今天被他调戏,一肚子气没处儿撒,两眼一刻也没离开趴在地上的油泼鸭子。见他要跑,追上去向腿弯处猛踹一脚。花鸭子扑通摔倒,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吃屎。花鸭子明白现在不是耍光棍儿的时候。日本人光天化日下作了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心中气一馁,人便怂了,跪在地上哭嚎着哀求。 “站起来,没骨头的东西”,邢仁甫双手提短枪,恶狠狠的骂道。二三十个汉奸背着枪跟在他身后。本以为是混混儿们争地盘,可小舅子被打的这么惨,禁不住勃然大怒,回头用枪指着人群叫道:“哪个杂碎伤的人?有种儿给我站出来”。 “就是他们俩”,花鸭子指着宋春茂和陶三春说。 “操你奶奶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找个地儿扫听扫听,爷爷我是受气的人吗?今天我崩了你”。骂着向宋春茂举起枪。 “邢仁甫”,邢忠厚一声断喝。 邢仁甫一惊,两只响铃镖怪叫着奔他咽喉和右眼袭来。这小子身手不凡,举起双手护住要害。脉门上镖已划过。两只短枪摔在地上。 邢仁甫见过邢忠厚和铁观音。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被独行侠几步追上,抓住后脖领子,高高举起,双臂用力,把人丢进了油锅。 邢仁甫惨叫半声,滚开的油便烫烂了他的喉咙和双眼。他在油锅里扑腾着翻了个身,双手扒住锅沿往外就爬,却按翻了油锅,整锅热油和锅扣在了他身上。 流淌到煤炉中的滚油燃烧起来,片刻之间烧成一片,火光中夹杂着恐怖的嘶吼声。 陶三春捡起地上的手枪朝花鸭子就是一枪,这丫头勇气可嘉,准头极差,子弹最少离人还有半尺,却足以让花鸭子和汉奸丧胆。没命价的逃走了。 “得手了,快撤”,宋春茂向正在追赶花鸭子的陶三春喊了一声。 几个人飞快的穿过万国桥,进了紫竹林租界。在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注视下,钻进前来接应的轿车,扬长而去。 城西南三十里杨柳青,天津名镇,铁观音的故乡。商贾云集,繁华异常,丝毫没有大灾后的荒凉与萧条。 近乡情更怯,归心似箭的铁观音忐忑不安,眼神中满是期待和焦虑。 反倒是邢慧杰和候七兴奋异常:“司令妹子老家原来是杨柳青啊,那我得带上几百张年画回家”,候七道。 “你想开画店呀,弄那么多年画干嘛?”邢大小姐问。 “司令在此,弄年画不花钱”。 “我家穷,给不起年画”,铁观音嘴上说着,眼睛却望着窗外。 “看把你抠的,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不成,你看我能不能空手套白狼。邢大妹子,那马娘娘是不是杨柳青的?” “可说不是呢,可怜的马娘娘碰上我们七小姐,这冤大头就当上喽”,邢慧杰满脸的幸灾乐祸。 “马娘娘是朱元璋的老婆,对不对?”陶三春追问道。 “马娘娘叫马钰,不是唱戏的,我们的同学,燕大校花。燕大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每天收到的情书都有半麻袋”。候七的话中带满了醋味。 “她爹是燕大的教授,水平一般,但所有男生都喜欢上他的课。期待着马教授青眼有加,成为他的乘龙快婿”。邢慧杰补充道。 “这些色胆包天的小子当面马教授喊得山响,背后都喊马丈人。说他这辈子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女儿送进燕大读书”,候七道。 “那马钰清高的很,对谁都冷若冰霜。有个叫周司徒的法国外教,写了首诗送给她。其中有一句“你的肌肤像大理石雕塑般洁白细腻”。结果被她当着大家的面撕得粉碎,弄得那老外下不来台”。 “男同学追不上马钰,便说她从小许配袁世凯的小儿子,背后都喊他马娘娘”。 铁观音早忘了乡愁,听两位才女说相声一般,一唱一和的没完。插言道:“这马娘娘跟女生关系也不会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邢、候两人齐问。 “那么多男生都追一个,别的女生肯定吃醋”。道理很简单,两位才女却没想过,一时沉默不语。 姜立柱道:“现在马娘娘许配人了吗?” 铁观音抬手一个爆栗:“关你什么事?一个戏子还想人家洋学生”。 姜立柱疼的咧了咧嘴:“我想那马娘娘要是没主儿,跟马僮倒挺配的”。 铁观音皱了皱眉,岔开了话头儿:“找她会不会吃闭门羹”。 “哪能呢,咱们邢大小姐打架,最少有一半儿是因为马娘娘。邱医生眼里心里又没别人,自然没醋吃”。 “那你呢”? “倭寇不除,何以家为?那些毛头小子我岂能看上”。 铁观音大感有趣,放着近在咫尺的家不回,非要先见见这个美冠燕大的马娘娘。 省亲 马家家境殷实,一处幽静的四合院青砖红瓦,门前一片荷塘。寒冬时节薄薄的冰面上数茎荷叶东倒西歪,显得有些破败。荷塘中心凉亭匾额上大写着‘留得残荷听雨声’,把一切变得和谐。让人有了一种凄美的感觉。 迎出门来的马钰见了候、邢二人,先是吃惊的嘴成了o型,马上斯文的和众人见了礼。脚步比出来时显些凌乱,难掩心中的激动,只是对铁观音等人稍显怠慢。众人知她天性不善张扬,因此也不太介意。路上邢、候二人把马钰说的美若天仙。虽然早有准备,见了面还是让大家着实惊艳了一把。 突然,候七一手扯住铁观音,一手拽着马娘娘惊叫:“快看,你们看他俩长得像不像?”马钰就是漂白的铁观音,只是铁观音热烈,冲动的像一团火。马娘娘冷静理智,像一块冰。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铁观音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马娘娘比铁观音多了几分柔弱,显得更楚楚动人。 邢慧杰道:“等打跑了小日本,非拍一部咱中国版的《乱世佳人》让两位妹子主演,肯定比那个美国大鼻子郝思嘉精彩。 铁观音吩咐大伙儿在马娘娘家等候,只带三国和陶三春回家探望。姜立柱等人不肯,候七教训道:“铁家妹子回家,马僮开车,陶三春伺候就行了。后面跟着几个大小伙子,你让人家爹娘怎么想?”闻听此言姜立柱才不再争执。 铁观音的家其实离马娘娘家不太远,只是二人一个戏子,一个是大学生。马钰又比她长几岁,如果没这次的见面机会,两人也算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 铁观音的家境一般,中等人家。两个哥哥都已成家另过,父母住着一套小四合院。老太太正在灶台前烧火做午饭,老先生在北墙跟儿放了把太师椅,嘴上叼着旱烟,眯着眼嗮太阳。一条黄白花小狗伏在他脚下,用爪子和自己的尾巴逗闷子。 铁观音和陶三春走进院门,转过影背,小狗迎了上来,围着铁观音转了两圈,用鼻子闻了闻,一声不响的摇着尾巴跑回到老汉脚下。 老太太两眼昏花,见外面进来两个人,狗不叫不咬,也就没理会,低头往灶膛里续柴禾。 “娘,俺回来了”,铁观音话未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老太太手一哆嗦,烧火棍掉在地上。现在年纪大了耳背眼也花了,平常时不时地总是听到这句话,可颤抖着伸手去摸人家时,别人总是笑着躲开,心想今天别再闹笑话。老太太又把烧火棍捡起来。 铁观音早已泣不成声:“娘,俺回来了,你还怪俺不,你说句话啊”。 这次老太太没听错,一把把闺女搂在怀里:“是香香,是俺香香回来了。老头子别在那儿挺尸了,咱闺女回来了”。 刘老汉眼都没睁,嘟囔着:“失心疯的老婆子,想闺女想的大白天发癔症”。 那条小狗动作挺快,又跑过来绕着铁观音和陶三春转了几圈,最后用身子蹭着铁观音的腿,嘴里呜呜欢快的叫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拼命地摇,对身旁的陶三春看都不看一眼。 老太太生气了,一只手拉着铁观音,深怕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闺女再消失不见,另一只手把烧火棍对着老伴丢了过去。‘咣当’一声,烧火棍落在老头子脚下。 刘老汉一惊睁开了眼,刚想发脾气,又觉得哪儿不对头,揉了揉眼睛。铁观音早拉着老太太的手走到近前:“爹,我回来了”。 老太太一只手拉着闺女一只手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瘦了,怎么这么瘦啊,吃不饱饭啊?” 刘老汉忽的站起来,面容从惊喜慢慢恢复了平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香啊,还没吃饭吧。还有客人,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光顾自己说话,把客人冷落了”。 陶三春说:“不用客气”。和两位老人见了礼。 刘老汉说:“今晌午先将就吃点,后晌让你娘称几斤面,把你哥嫂喊过来,咱包饺子吃”。 铁观音本想见父母一面就走,怎耐老太太死活拉着不放手。刘老汉面冷心热,坐在炕头上,看着闺女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铁观音当年离家出走,和俏三娘私奔,老头老太太都十分生气。但时间长了,这记恨的心就淡了。慢慢地念起闺女的好来。从小没念过书,送到班子学戏。人家的孩子十二三岁还跟父母撒娇时,铁观音就扛起了养家的重任。那时她两个哥哥还未成家,家中的日子挺紧巴。幸好有个懂事的闺女,每天能拿回点钱来贴补家用。后来挣钱多了,翻盖了老宅,两个儿子也先后成了家,分家另过了。两个哥哥娶媳妇盖新房的钱,也是闺女挣来的。再后来闺女大了,看上个唱戏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就是太穷。待的还是野鸡戏班子,上不了台面。老两口不乐意,闺女生气跟人家去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去年年跟儿底下回来,住了几天。今天回来能待几天,怎么没把那小伙子带来? 老太太突然道:“香啊,这闺女真俊,是谁呀?” 铁观音笑道:“这是我妹子”。 “你家掌柜的还纳了小”?老太太很不高兴。 铁观音见母亲会错了意,心里一酸,强装笑容:“看您想哪儿去了,这是我路上捡的个妹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陶三春:“去把马僮喊进来吃饭”。 刘老汉得知外面还有客人,一边埋怨闺女不懂事,怠慢了客人,一边跟陶三春到了门外。 门口停了辆蛤蟆车,一群孩子正围着看西洋景。嘴里还喊着:“蛤蟆车,车蛤蟆,蛤蟆车里驮王八。” 蛤蟆车里的王八正和孩子们挤眉弄眼,被陶三春喊下来。 刘老汉见闺女坐这车回家,暗赞闺女发达的可以,把三国浦志让进家中。自己则把一众小孩撵走,坐在门前的春凳上。 有人打招呼,刘老汉说:“香丫头回来了,我给她看车呢”。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刘老汉得意非常。 时间不大,铁观音回家的消息便四邻皆知。她的两个哥哥嫂子饭都顾不上吃,带着孩子赶了过来。 错中错 三国浦志一进门,老太太便感觉不对头。丈母娘对姑爷的观察是深刻的,任何的变化都逃不过她们敏锐的眼睛。哪怕你多一道皱纹甚至几根白发。 老太太不解的问:“香啊,这姑爷怎么越来越秀气,个子也没以前高了”。铁观音一直认为父母反对自己的婚事,对俏三娘见了面可能都不认识。哪知母亲暗中观察的如此细致。心中酸楚,却不知该怎样跟母亲解释。 铁观音的两个嫂子,有着所有北方妇女自以为是的优良传统,根本容不得别人的解释,她们的到来让误会错上加错。发了财的小姑子在她们眼里现在神圣不可侵犯。尤其是铁观音给了她们孩子每人十个大洋的见面礼。 贪心不足的嫂子又撺掇孩子喊三国浦志姑父,期望有更高的收获。铁观音不忍让嫂子失望,假戏真唱,又让三国给每个孩子掏了十块大洋。 三国浦志磕磕巴巴的把钱发了下去,嫂子们像发现了新大陆,拿假妹夫开起了玩笑:“妹夫,香妹妹平时喊你什么”? 三国不知是不懂,还是装傻充愣的答了句:“马僮”。 “马僮”?大伙儿笑成一团。 “妹子真有你的,还有跟自己当家的喊马僮的?” 有人发现三国说话有点咬舌,:“新贵人被妹子把牙打掉了,话说不清楚,可不只能当马僮了”。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铁观音和三国浦志低着头,打死也不再开口了。 正在为难之时,刘老汉进来说门外有几个人找香丫头。铁观音知道姜立柱几个人等着急了,说有要事在身和父母告辞。言罢潸然泪下,掏出一百大洋放在母亲手中,扭身出了门。 门外马娘娘带着候七和邢慧杰正在门前等候,见铁观音被家人前呼后拥的送出家门,知道来的鲁莽,耽误了人家一家团聚。上了车,铁观音和家人告别。她嫂子突然冒出一句:“妹夫,有空跟妹妹常回家看看”。 铁观音又羞又气,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邢、候两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斯斯文文的马娘娘劝的入了伙儿。 候七完成了此件壮举,自赞道:“学好用一生,学坏十分钟。如果娘娘千岁没有做土匪的潜质,我和邢家妹子就是说下龙天表来也没用”。 马钰红着脸,低头一语不发,父母因为邢慧杰,候七是燕大同窗,让自己跟她们出去开开眼界,谋个好工作。若是知道这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宝贝女儿,扛枪当了土匪,只怕会吓晕过去。 车上更加拥挤,五个姑娘挤在后排座儿上,一丝空隙都没留。马娘娘的加入让车上安静了不少,小伙子们威然正坐,努力把自己表现的正人君子一点,好给马大美女留个好印象。 回到家,天还没黑,蔫诸葛对这次行动的神速倍感惊讶,待见到马娘娘时,心中即暗赞这女孩好生漂亮,又埋怨铁观音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弄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来。 第二天一早,蔫诸葛听完这次行动的汇报,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眉头越锁越深。铁观音问:“蔫大哥,有什么不对头儿的,你说说看”。 蔫诸葛道:“第一,你们油炸了邢仁甫,算是完成了任务。但你们有什么信物来证明自己作成了这件大事”?铁观音道:“还要什么信物,我跟义兄说一声,他肯定相信“。 “龙团长肯定相信,可八路呢?八路想把这事整的越大越好。一来为震慑一下思想不坚定的。二来,也让鬼子知道八路的厉害,可你们整的像街头混混打架,这么大的事,竟一点动静没有。鬼子在天津卫连个人都保护不了,传出去丢人,所以一定不会声张。你们说那个花鸭子和他姐夫长得很像,我估计日本人会让他冒充邢仁甫,你们这场功算是白瞎了。 “第二,出了这件事,鬼子是外松内紧,你们去的时候,住的是温市长的房子,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到时候鬼子查起来,他投靠日本人死有余辜,可顺藤摸瓜,只怕会连累候七小姐的令尊”. 候七道:“我让爹给温大伯打个电话不就结了”。 “没那么简单,你们开着蛤蟆车作案,本来嫌疑就大,再来个不辞而别,你温大伯肯定疑心,去住处查看。别人也就罢了,兄弟你的被子肯定还在地上堆着,燕大学生的素质还没这么差”。姜立柱被说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第三,司令你这次省亲太过张扬,传到鬼子汉奸耳中,只怕家里人要有麻烦。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铁观音问:“那该怎么办?”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陶三春、候七驱车重回天津,先到温家把房子收拾干净,候七找到温市长说在北平谋了差事。谢过温大伯留宿之恩。又在城北三十里宜兴阜买了三处院落,安置铁观音的家人。 陶三春去杨柳青,说铁观音派人来接家眷去享福。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带些金银细软贵重之物。 安置完新家,留下一千块大洋。宋春茂怕铁观音家人贪心,再回来拿东西,一把火把刘家老宅及两个哥哥的宅院烧成了白地儿。 宋春茂讲述完二进天津的经过,蔫诸葛点点头道:“这就差不多了”。 宋春茂对铁观音道:“还有两件事”,然后看了蔫诸葛一眼,老蔫刚想回避,铁观音道:“但说无妨,蔫大哥不是外人”。 “搬家后,你家老太爷趁没人时对我讲,今年正月你从杨柳青回泊镇,老人家不放心,一路跟了过来,和你坐的同一列车。俏三娘被铡的事他早已知晓,没敢和家人说。本以为你没了牵挂,在这边儿不会久留,便先回了天津。老人家说你是他的骄傲,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他都理解支持你,要你遇到难处时,记得还有个家”。 铁观音闻听此言又流下泪来。 “还有就是我们上次从杨柳青回来的第二天,刘家二哥在二嫂的撺掇下,坐火车来了泊镇。说妹子发达了,让妹妹给安排个好差事。不知司令给二哥安排了没有”? 铁观音和蔫诸葛一惊,问:“到现在有几天了”? “七八天了,怎么,二哥还没到吗?” 蔫诸葛道:“快,去火车站打探刘二哥的下落,多去几个弟兄”。 已经晚了,不用打探。铁观音二哥的人头,已经在火车站出口处的电线杆上示众了三天,人头下面条幅写着‘匪首铁观音二哥刘法强首级’。 攻坚(上) 刘法强满怀希望来到泊镇,下了车逢人便打听俏三娘和铁观音的住处。日本宪兵队派了俩汉奸,没费劲抓了条送上门的大鱼。 刘法强也硬气的很,鬼子用尽刑罚也没撬开那张紧闭的嘴。恼羞成怒的鬼子砍下了这个硬汉的脑袋。 铁观音急了,她把中队长以上的干部召集开会。准备战斗,目标很明确,杀进泊镇火车站宪兵队,鸡犬不留。 作战计划由蔫诸葛制定,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军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一仗不好打,从老营到火车站一百多里地。中间隔着县城,宪兵队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两个中队的汉奸共计500多人,和我们的兵力差不多。攻击车站的人多了,可能被县城的鬼子抄了后路。参与攻击的人少,短时间消灭不了敌人,拖得久了,鬼子会沿铁路两线增兵。如果县城的鬼子参与堵截,宪兵队反攻,那时攻击部队四面受敌,非全军覆没不可。 兵到用时方恨少。 蔫诸葛和铁观音商量:“要不找龙团长借几百人怎样”。 “这样不好,借来的兵是攻坚还是留守看家?攻坚,就他们那破武器,白给鬼子练枪法。用他们看家,八路军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万一翻了脸,到时咱有家也回不了。我觉得凭咱这些人,想个办法弄掉个宪兵队还不成问题。” 正在畏难之际,候七递上一个纸条。蔫诸葛接过来看了看,递给铁观音。 “我又不识字,你让我看个什么劲儿啊”。 蔫诸葛又看了一遍说:“行倒是行,可上边这些武器咱都有吗?” “有啊,不过这计划不是我写的,是马钰写成的”。 “没想到马姑娘文武全才,只是这凝固汽油咱有吗?” “把吗字去了,这个咱真有”,候七道。 “好,就照马姑娘的方案执行”,蔫诸葛拍了板儿。铁观音的部队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开始了。 姜立柱带20人奔袭车站北六十里龙王河铁道桥,炸掉大桥,阻击鬼子南下增援。得手后回援车站,沿途尽量多的烧掉沿铁路的电线杆儿。 宋春茂带20人向南攻击徒骇河大桥,任务和姜立柱一样。 姬志胜带300人在三辆坦克的支援下强攻火车站。六个小时内完成任务,无论成败到时必须撤退。 邢忠厚领100人一辆坦克监视县城的敌人。 蔫诸葛领100人一辆坦克居中接应打援。 一时间战车隆隆,人欢马嘶,在留守老营的铁观音注视下,各路人马向预定目标出发了。 最先到达攻击位置的是姜立柱,一来,他们人少,乘汽车速度快。二来,这津浦线修建时为了绕开张之洞祖坟,在南皮拐了个弯儿,这样反倒使姜立柱到达目标的距离最近。 对于铁观音的这次军事行动,鬼子是有所察觉的。也作了相应的准备。虽然不能判明她的攻击目标,铁路沿线各据点的鬼子都接到命令,只要证实铁观音的攻击目标,附近所有据点,县城的鬼子马上增援。 沧州和德州的鬼子也坐上火车枕戈待旦。接到命令后可以马上增援。按驻华北日军司令部的说法,毕其功于一役。 姜立柱在离大桥五六里的枯草丛中隐蔽下来,把迫击炮装好,修订了诸元。冬天的夜滴水成冰,姜立柱的手被冰冷的炮架贴下一层皮。他疼的一咧嘴,把手揣进袖筒里问:“几点了”? “一点多”。 “操他娘的,还得在这儿冻俩钟头”。然后指派几个战士路上埋了**。 “我说姜头,就咱这小炮弹能炸了鬼子的铁桥?我看悬”。 “那个新来的丫头说行,咱就试试呗”。 “新来的马娘娘和咱们司令谁更漂亮”? “去,那边埋**去,没事琢磨这个干啥?” 那小子没动,接着道:“马娘娘,马大脚,朱洪武的老婆。名字就让人反胃,你看咱们司令,铁观音,听着多来劲儿”。见姜立柱没说话,那小子接着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叫马娘娘,也太便宜姓马的了。我看这外号要改改”。 姜立柱道:“怎么改”? “我看叫玉观音,马娘娘难听死了”。 “你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又如何?……”|一辆喷着白烟的火车呼啸而来,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一切。 铁路上鬼子装甲巡逻车驶过,雪亮的探照灯缓缓地转动着,照亮一片又一片的原野。 凌晨三点,姜立柱把那颗特殊的炮弹塞进炮筒,炮弹尖叫着落在铁道桥中央,没有巨大的爆炸声,而是出现一片蓝幽幽的火苗,飘忽不定,不断地引燃四散飞溅的凝固汽油。 铁路的枕木用来苏水浸泡后再涂上沥青,可以防腐防火。但贴上凝固汽油,枕木不到两分钟就烧成一根火柱。 十来米长的桥面上,枕木在燃烧,钢铁在燃烧,连路基的石子都冒出火光。巨大的温差让铁轨慢慢变形拱起。砰地一声断裂开来。断裂的钢架燃着火苗,自桥上跌落,穿透厚厚的冰层,在水中还不马上熄灭,映的冰面流光溢彩。 第二颗炮弹落在碉堡顶上,所有参与攻击的战士,见证了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惨剧。 被突从天降的大火弄晕的鬼子,从熟睡中被唤醒,睡眼朦胧,衣冠不整的跑到院中集合。飞溅的凝固汽油到处都是,沾了光的鬼子被烧的鬼哭狼嚎,倒地打滚,火却越烧越旺。 从碉堡中刚出来的鬼子没粘上汽油,当他们试图营救着火的同僚时,死神没有被伟大的友情感动,毫不犹豫挥下屠刀。 着火的鬼子拼命的挣扎,失去了理智。他们脱下棉衣抛开,引燃了更多前来救援的鬼子。烧爆的子弹,怪叫着乱飞,毁灭一切阻挡它的目标。 姜立柱等人也吓傻了,他们张着嘴,瞪圆了眼睛,忘了他们才是这修罗场的元凶。 桥对岸的鬼子发现这些卖呆的袭击者,从冰面迂回过来,却踩响了刚埋好的**。在爆炸的火光里,一个炸断脚的鬼子飞起多高,在空中手舞足蹈,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表演。 这种为表演艺术献身的伟大创举唤醒了姜立柱,可这小子明显缺乏起码的职业道德。不顾日本友人卖力的演出,上汽车溜走了。 溜出战场的姜立柱又不想做逃兵,他换了些更弱的对手,无辜的电线杆儿成了新的牺牲品。给像枕木处理过的电线杆细心涂上凝固汽油。滴水成冰的气温白磷不能自燃,破坏者开枪,子弹可以引燃了白磷。干燥的电线杆儿像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指引着偷袭者逃走的方向。 攻坚(下) 比起姜立柱的顺利,宋春茂则麻烦了许多,他们的攻击阵地选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坟茔中。和所有的坟地一样,稀疏的松柏七扭八歪,却不肯好好向上。深夜寒风吹过,呜咽的风声让人格外胆寒。 三间看坟人住的瓦房,见证着主家曾经的富有和辉煌,只是现在早已破败,枯草生满屋顶瓦间的空隙。破门虚掩,窗户上没有了窗棂,像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阴森森的注视着前方。 做完了准备工作的战士们揣着手,挤在墙根下等待攻击的命令。一个队员站起身,想到屋后方便一下,无意中透过窗口向屋内看了一眼,突然呆住了。他慢慢蹲下身,满脸恐惧,声音压得低低的,手往屋中指了指:“里面有鬼”。 中国人对鬼神的敬畏是天生的,这个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从未离开人们的想象和传说。今天终于可以活见鬼了。队员们既紧张又兴奋,蹑手蹑脚的往里张望。借着星光,屋中不是那么黑暗,在贴近北墙跟上方一尺多高的地方,一个灰白色的物体大约五六尺长,在半空中缓缓蠕动着。偶尔一声**,在这寒冷夜晚的坟地中,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队员们面面相觑 ,恐惧写满了每个人的脸上。有人颤抖起来,带动的大家一起哆嗦。 独行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活见鬼的事第一次碰上。他坚信鬼怕恶人,活人头上三把火,神鬼见了都要躲。 这鬼怎么这么邪性,不怕人。他奶奶的,大不了一死。宋春茂弯腰捡起一块破瓦片,向‘鬼’砸了过去。 ‘欧’,一声惨叫,那东西从空中跌落。更渗人的是一声长长的女人的尖叫声。高亢的声音划过寒冷寂静的夜空。 鬼子的探照灯,铁路装甲巡逻车的灯光一齐照过来。‘咣当’一声门儿被撞开,一男一女从屋中赤着身子冲出来。在探照灯的灯光中,男的出奇的白,女人的皮肤则暗了许多。 宋春茂哑然失笑,一对野鸳鸯深夜在这里野合,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肤色太白,竟如飘在空中。 野鸳鸯的恐惧是歇斯底里的,两人迎着灯光跑去,全然不顾羞耻,女人的尖叫一刻也没停止。 装甲巡逻车上的同步机枪响了。在低沉的枪声中,鸳鸯化蝶,这对男女像纸片风筝般飞了起来。。 鬼子巡逻队向这边搜索过来,星星点点的手电光照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子弹也飞蝗般跟了过去。 “撤”,宋春茂一声令下,战士们消失在坟茔中。 鬼子围着两具尸体谈笑着,几十道手电光的焦点都聚到了这里。这对苦命鸳鸯的死相,与其说被枪打死,不如说早就被吓死了。 一个鬼子解开裤子把尿撒在尸体上,灯光下尿液的温度显得热气腾腾。更多的鬼子解开裤子,一时间,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升腾的蒸汽里就像一群活鬼舞动。 从屋中挑出一床破棉絮,这是那对野鸳鸯的安乐窝。是什么让这两人如此惊吓?鬼子很好奇,但望着高高矮矮的坟丘,和数不清的歪脖子树,他们丢掉了探秘勇气。天亮再说吧,黑灯瞎火的,别被恶鬼索了命去。日本人对鬼的恐惧并不亚于中国人。 鬼子撤去,宋春茂换了阵地,吩咐把**埋好。在两具尸体旁边,和破房门前。鬼子刚走过一次的路,观察不会太细心。 和姜立柱如出一辙,白磷凝固***把宋春茂也吓了一跳。深陷火海的鬼子焦头烂额,任由独行侠炸了大桥,把沿铁路的电线杆烧的干干净净。 邢忠厚负责监视县城的鬼子,鬼子队长福田一郎跟铁观音是老交情。铁观音调兵遣将,福田很害怕。他敏锐的发现,县城不是铁观音攻击的目标,只是留了一队人马监视自己,福田心领神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派一个心腹和翻译去找邢忠厚。言明自己绝不出城增援。 当夜,县城周边枪声大作,守城皇军在城墙上浴血奋战,通宵达旦,一个援兵也派不出城,最后攻城部队无攻而返。福田守城有功,官升一级。 看着福田自导自演的守城闹剧,邢忠厚感叹,:“谁他妈的再说小日本一根筋,我跟他急。这招瞒天过海福田用的精彩,比中国人狡猾多了。” 有了福田一郎的承诺,邢忠厚拨出二三十人给邢慧杰继续监视,自己带剩余部队增援姬志胜。 姬志胜的攻击很不顺手,泊镇火车站东侧是铁路,西侧是大运河,南面是一千多米的开阔地。铁路道岔密密麻麻,让人眼花。坦克没法走,步兵冲锋更是白给,就自己这三百来号儿人,鬼子一挺机枪就能全给点了名。 只能从北面强攻,这也是鬼子重兵把守的方向,防线就有七道。 白磷***让敌人胆寒,这种残忍的武器差点崩溃了鬼子的意志。姬志胜高歌猛进,一口气突破五道防线。 “继续攻击”,姬志胜命令。 “队长,炮弹打光了”。 “用普通炮弹”。炮弹准确命中了目标,硝烟散去却发现效果不明显。 鬼子的炮楼不防炮,防御阵地改成地堡式。先往地下挖两米深,然后用钢筋洋灰砌成比地面高二尺的地堡。枪眼儿遍布,炮弹落在地堡顶上就弹起多远,即使爆炸只不过崩去一层皮。 鬼子收缩兵力,放过耀武扬威的坦克,专打跟进的步兵。地堡射出密集的子弹,一个又一个的冲锋战士被打断双腿,倒在血泊里,又被打成了马蜂窝。 鬼子的照明弹把战场变得有如白昼,掷弹筒把我们和地堡对射的机枪手炸翻。 炮弹在我们人群中爆炸,三辆冲入敌阵的坦克打着转儿,盲目的射击。 我们进攻受挫。鬼子重新焕发了斗志,竟然不断地发起反冲锋,不幸成为坦克的目标。 我们伤亡越来越大,战士们被死死地压制在刚占领的工事中。 姬志胜双眼冒火,嘴里不停地咒骂。 一个战士从坦克中跳到地堡顶上,俯身顺着反斜面的枪眼儿丢进两颗**。爆炸声响起,火苗从地堡中的枪眼儿里伸出多长。这个站在地堡上的战士笑了,却同时被数颗子弹击中。灿烂的笑容永远定格在那年轻的面庞上。 千童镇 孙瑞玲道:“妹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姐姐给你贺喜来了,你脾气随和,要听妹夫的话。再有人敢欺负你,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我可帮不了你啦”。 蔫诸葛道:“别闹了,新人圆房了”。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把陈金禄和许文芹盖得严严实实。砰地一声,盖上了棺盖。仵作取出几根雪亮的长钉,举锤就砸。 一直安安静静的老太太突然冲过来要拉仵作的手,陈金锁夫妇上前把她拖了回去。老太太回头又冲进屋里,一把把遮在镜子上的青布扯了下来。西洋镜里陈金禄和许文芹并着肩,背对着大家,渐行渐远。 老太太叫着:“老二啊,你回头再让娘看一眼……”。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摔在当屋。 铁观音根本不理会妇女不能送葬的规矩,冷冷的道:“我这是送亲”。带人进了坟地。 陈金禄的地穴早已打好,蔫诸葛也把札彩弄来。摇钱树,车船纸马,金童玉女摆了一地。 执事找到蔫诸葛道:“新贵人宽房大屋修好了,金银财宝满库了,牛马车船上路了,只不过,新贵人有没有晚辈,过继一个送爹娘上路,这样才十全十美。实在没有花钱雇一个。钱少了不行,人家会觉得晦气”。 “不用花钱雇,”铁观音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把那些日本**弄来,送她爷爷奶奶上路”。 人带来了,那些日本娘们儿听说让她们装孙子,头摇的和货浪鼓一般。其中一个可能觉得姿色出众,嘴里嘟囔了几句。铁观音看了一眼三国浦志。 三国浦志犹豫了一下道:“她说她是日照大神的子民,只为天皇忠勇的武士微笑。至于支那贱民,还没资格……”。 没等三国说完,铁观音便怒不可遏。那日本**也不害怕。叉着腰嘟囔了一句,众**哄笑起来。 铁观音顺手拽出一把指挥刀,这是她刚出道儿时端炮楼缴获的,一直带在身上。 那个故作清高的**可能识得这把刀原主人的不凡,脸色一变,刚想说话,铁观音横向一刀,脑袋从耳根斜劈成两半儿。 那天,在寒风中这些日本**在陈金禄坟前溜溜儿跪了一下午。晚上走的时候好几个腿都伸不直。 这一仗,虽说我们损失惨重,好歹还是胜利了。打了胜仗的铁观音也从失去亲人和战友的悲痛中走出来。 那些日本**,铁观音想都杀掉,祭奠阵亡兄弟在天之灵。怎耐蔫诸葛说杀俘不祥,不如把这些**送还福田一郎,做个顺水人情。铁观音觉得太吃亏,要求以后所有过境泊镇的列车,每节车厢付费两个大洋。每天津浦线的列车来回有八十多趟,1100多节儿车厢。 铁观音派人观察了几天,开出了每月7万大洋的价格。鬼子有心不答应,无奈铁观音的战斗力太强悍,硬拼不是对手。最后商定,每月向铁观音支付铁路维护费六万大洋,先付费。 一个月能收这么多钱,铁观音自然开心。但候七嘴歹,说:“当年日本人打败了清**,要我们赔了两亿银元。今天这么点钱看把你给乐的,日本人这是在还账。照司令妹子的节奏,还完这些帐还要三百年”。 铁观音听了惊呼:“不早说,我哪知道他们还欠咱中国钱呢?” 玩笑归玩笑,小鬼子给铁观音缴保护费,一直到八路军百团大战,到处扒铁路,弄得日本人无路可走,这笔协议才算失效。鬼子乖乖的给铁观音缴了半年的保护费。 现在东西三百多里,南北二百八十里,中间除了南皮县城,都成了铁观音的地盘。 这一仗姬志胜发现部队的攻坚力差,在强化训练的同时。找到邢慧杰,让她想个主意。邢慧杰掏出几张纸笑道:“这个马娘娘,以前没看出来,还是个军事天才,前天刚把这个给了我。说你需要,可不今天你就来了”。 姬志胜接过来看,一排清秀的小楷映入眼帘。《游击队攻坚的若干要素》。这份儿建议大家一致认为实用性很强,遂成了部队重点演练科目。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马娘娘大出风头。黑、白铁观音的名头在当地一时无双。 马钰号称燕大第一美女,能让燕大才子倾倒,不仅因为她的美貌,更主要的还是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家书香门第。父亲早年留学日本,后来当了燕大教授。家中藏书无数,马钰自小博览群书。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文弱的女孩酷好兵法。燕大图书馆能找到的,古今中外的军事着作都被她研习了一遍。自恨是女儿身,不能征战沙场。所以,当邢慧杰和候七小姐说起铁观音的所作所为,颇为羡慕,竟背着父母投了军。 马钰天性好静,每天把自己关在房中,把铁观音她们缴获的所有带字的东西都读了一遍。候七从家中拿来的几份报纸,其中有一条不起眼的报道引起了马钰的注意。 张景惠偕同大竹光一抵沧。马钰足不出户,但心细如发,张景惠是满洲国总理。大竹光一,日本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联队长。号称御林军中的御前侍卫。头几天,日本天皇刚在富士山检阅了近卫师团。又有报道说,近卫师团正抵达广西宾阳昆仑关参加战斗。现在大竹光一又出现在沧州,虽说他是实权派,但还没资格让满洲国总理陪着。日本人玩的什么障眼法?马姑娘想不明白。信手翻着报纸,在娱乐专栏中,有一则旧县千童镇,正月十五信子节庙会招商的信息。 信子节庙会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开,今年怎么提前了?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让马娘娘陷入了沉思。 中国人有些事很急,讨婆娘,发财,升官,总是越早越好。但有些事就慢性子的很,比如说过年。1940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中国人才迎来了属于自己真正的新年。 正月里闹新春。村村镇镇的串联着耍狮子帽儿,跑旱船,打莲花落。朴实的农民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新一年的憧憬。 大家都忙着闹新春,今年千童镇的信子节,自然不会很热闹。即便如此,铁观音的戏班,邢忠厚的舞狮队还是被庙会拒绝了。就连赶庙会的老百姓也只许出不许进,盘查的十分严格。 三国浦志去和马钰假扮一对日本情侣。两人流利的日语,顺利的混进千童镇。宋春茂单臂擎着信子杆儿,小戏子陶三春二话不说,顺杆儿爬上三丈多高的信子台,几个筋斗打完,在一片喝彩声中被邀请到千童祠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三国浦志对马钰流利的日语倍感新奇,翻来覆去的问好几次,马钰才回了句:“家父在日本留过学”。 宋春茂同样对陶三春的绝活纳闷不已。那小戏子大大咧咧的道:“这算什么绝活,看你扛那大杆子心就有了根儿。从小唱戏功底儿打得好,不露点真功夫,咱俩都进不了这千童镇。 公元前219年,方士徐福召集‘美切惠’的童男童女,共三千人东渡日本。出海处即为千童镇,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身着彩衣,面目俊秀的童男童女分别登上十几米高的信子台做戏。期望远方的亲人能看见,早日归来。 海潮有信,人岂能无信。信子节寄托着对亲人的思念,历经两千多年而不衰。 信子杆儿,不用问,一年长一寸。两千多年来,已有十几米高。人爬上去已不容易,还要在上边做戏。模仿当年出海的船儿,摇摇晃晃。信子杆儿要始终擎起,一个人臂担肩扛,始终不能落地。 宋春茂见多识广,身强力壮。陶三春胆大心细,身手敏捷。这信子节的魁首,让二人不经意得到了。 圈好了地儿,宋春茂会合了三国浦志,四人找了个干净的旅店,要了两间上房安下身来。 千童镇的生意一年中主要靠信子节这几天,今年提前了两个多月,人比往年少了许多,但适逢元宵佳节,各商家仍把夜市装饰的流光溢彩。 马钰架不住陶三春软磨硬泡,喊过宋春茂和三国,四人走在大街上。观灯的人络绎不绝,小商小贩们卖力的吆喝,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买卖中自然少不了卖糖葫芦的。宋春茂忍不住技痒,牛刀小试,便赢了卖糖葫芦小姑娘五十块大洋。小姑娘的父亲一把抢过糖葫芦把子,把人往宋春茂怀里一推说:“大爷,我这闺女长得还算周正,把她给你抵账,那五十块大洋我真赔不起”。 宋春茂被天上掉下来的艳遇弄得哭笑不得。陶三春一拉宋春茂:“这闺女长得太丑,咱们可不能要”。糖葫芦也不拿,急匆匆的拉着宋春茂走开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马钰也笑出声来。 几个人逛了半夜,在一家叫六合斋的酒楼门前歇了脚。酒楼的门楣上写着‘信聚四海宾,坐乞江湖客’。 宋春茂道:“这家老板是个练家子”。 “你怎么知道”?陶三春问。 “江湖上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说着抬腿进了酒楼。 徐福庙中的秘密 宋春茂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坛千童枣酒,酒色清澈,醇厚无比。几杯酒饮下,马钰和陶三春粉脸微红,烛光下娇艳无比。 酒楼的伙计跑过来道:“对不住,几位高升一步,刚才有人把咱酒楼包了。今晚几位的饭钱算我们老板请客,以后还要请多光顾”。 酒楼下逐客令,宋春茂刚要发作,陶三春一拉他的衣襟向柜台努了努嘴儿。这阵儿喝的畅快,没注意偌大的酒楼中只剩下他们四个。柜台处五六人面色凶悍,正和掌柜指手画脚的争论。 “走吧,别给掌柜的添麻烦”,马钰说着站起身,刚喝了点酒头有点晕,晃了一下,手扶着桌子又慢慢坐了下来。 陶三春低声道:“那些人走了”,众人纳闷,正不知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看到宋春茂等人,脸上微显诧异,其中一人道:“掌柜的,给来几个招牌菜”。酒楼掌柜点头称是。宋春茂低声说:“酒楼掌柜被调包儿了”。 酒楼的招牌菜端上来了,只不过几盘鱼干儿,酱牛肉,和当时老百姓很少见到的白米饭 。陶三春见酒楼的招牌菜太过寒酸,不仅哑然失笑。 宋春茂道:“别笑,厨子也调包了”。 点菜的那个人装满两小碗白米饭,饭上夹了菜,端上饭桌,并不坐下,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孩子有八九岁的年纪,点菜那人刚出去,便把头埋在碗中大吃起来。同来的那大人也不吃饭,只是静静看着,偶尔用手抚一下孩子的头。孩子吃完饭嘟囔了一句什么。除了陶三春,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微变,孩子说的是日本话。 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人,添了一碗饭,夹了菜放在小孩面前,又退了出去。那孩子没理会新盛的饭,却对宋春茂几个人来了兴趣。溜下椅子,来到宋春茂桌前,伸手刚要抓盘中的花生米,从门外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人,把宋春茂等人围在中间。 “滚出去”,一个家伙吼道。 三国浦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日语对孩子的家长说了两句。能在这偏僻的小镇听到故国乡音,那人用手扶了扶眼镜,干咳了一声,走了过来。冲那些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了门外。 来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看似弱不禁风。鼻子上架着一副高度数的近视眼镜,嘴上留着两撇日本人常见的八字胡。和众人打个招呼,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看到马钰,情不自禁的喊了句:“美人”。 虽略显突兀,马钰知道日本风俗如此,只要不是残疾的女人,无论老幼都会被喊作美人。(来到中国见到女的就叫花姑娘是高丽棒子)。因此并不介意,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算是打过招呼。 那人却因马钰也说日语兴奋异常。自称名叫大和迪宫,和三国,马钰聊得甚是投机。大和迪宫十分博学,尤其精通生物学和军事。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宋春茂站起身道:“明天还有事儿,今儿几位先聊到这儿吧”。 大和迪宫的儿子已然睡熟,不便相送,恋恋不舍得目送几个人出了酒楼。 夜深人静,路上行人稀少了很多,回客店的路上,宋春茂压低了声音:“有人跟踪我们”。陶三春回头张望,几个黑影迅速躲进黑暗中。 “别搭理他们,快走”。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那几条黑影又悄悄地跟了上来。 进了马钰的住处,把门闩上,几个人才松了口气。“这人什么来头”?宋春茂问,虽然他懂点日语,可三国他们用日语交谈,说了好些专业术语,独行侠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人嘴严的很,丝毫没透露自己的身份”,马钰道:“但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 “兄弟,你听说过大和迪宫的来头吗?” 三国浦志紧锁双眉,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宋春茂掏出两个纸包,一红一白。压低声音道:“这红的是砒霜鹤顶红,白的是蒙汗药。无论这人是谁,来头肯定不小,我估计明天一早,肯定有人过来找寻你俩。明天我和陶三春去耍信子,如果有人问起我俩,就说是你们的贴身侍卫。找机会,把这玩意儿给他们灌下去”。 马钰点头应允,把纸包贴身藏好。 宋春茂轻轻的靠近门口,突然打开门闩,一个箭步冲进院里。果不其然,两条黑影正蹲在窗外偷听。一见被人发现,转头就跑。宋春茂也不追赶,高声道:“天不早了,大伙儿早点歇息吧”。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和陶三春还没出发,客店的掌柜就传来话,门外有车来接马钰和三国浦志。宋春茂嘱咐他们要小心。 目送三国和马钰上了黄包车走远,宋春茂带着陶三春先去千童祠请了信子竿,来到昨日圈好的地儿。早有人送过一坛酒,宋春茂连干六七大碗,送酒人连呼:“海量,海量啊”。 借着酒劲儿宋春茂甩掉棉衣,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古铜色的皮肤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着油光。单臂扶信子杆儿,陶三春猱身而上,信子杆儿头倒翻小旋子,后来了个金鸡独立。换来了老百姓雷鸣般的喝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年一度的千童信子节拉开了帷幕。 马钰和三国浦志的黄包车一路向北,出了千童镇,过无棣沟,在徐福庙前停下来。无棣沟本是古黄河出海口,当年东渡日本就在此处出发。千童镇的老百姓恼恨徐福整的他们骨肉分离。民间有隔河如隔山的说法。把徐福庙修到了河对岸,离这个祸根越远越好。 相比千童祠的热闹非凡,徐福庙就冷清的多。 马钰细心地发现,徐福庙的门楣换作了徐福神社。有人过来引着二人进了神社大门,在左首齐室里换了木屐,往后殿走去。来到瀛洲阁门前,有人进去通报,稍等了片刻,大和迪宫迎出门外。虽然他不善客套,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把马钰二人请进客房,盘坐榻榻米上,大和迪宫果然先问起宋春茂来。 马钰说那是自己的护卫,今天去信子节竞技。大和迪宫的一个随从道:“小姐护卫身手不凡,今年信子节的魁首非他莫属”。 “这么说今年信子节的头筹被我们大日本的人拔了”,大和迪宫大笑起来。“明天我要去看看,大和民族的子民是如何扬威支那的”,正说笑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年纪稍小的女孩。 “宽仁,惠子,今年信子节的冠军被我们拿了”。马钰见两个少年生的也算标致。只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感觉,让人心里不舒服。 大和迪宫道:“这徐福和日本有渊源,到千童镇只看信子,不拜徐福就不是真正的天皇子民。”吩咐手下带马钰和三国到处走走,祭拜一下徐福。 马钰说:“不敢劳烦阁下,我们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大和迪宫摆摆手,一个随从引着马钰和三国出了瀛洲阁。徐福庙并不甚大,刚到中午已被马钰二人逛了个遍。那大和迪宫再也没有露面。 用过午斋,闲聊了几句,马钰说有事儿要出去一下,女孩儿家的事三国和那随从不好过问,任由马钰走出门外。路过大殿时大门紧闭,透过门缝看到大和迪宫正带着三个子女呈香跪拜祭祖。原来这大和迪宫是徐福的后代。可这小子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讲话时还左一个支那,右一个支那,标榜自己的日本血统多么纯正,不料是个汉奸。马钰不便久留,找到三国浦志和大和迪宫告辞。大和也不强留,客气几句,派手下把马钰二人送回了千童镇。 信子节的表演,一天两场,宋春茂早就回到客店,正等待的心焦时,见马钰二人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陶三春的表演大放异彩,老百姓打赏的钱物堆满了半间屋子。就连客店的掌柜,也送了酒菜给魁元贺喜。 宋春茂到外面转了一圈儿:“今天没人跟踪我们”。又摸出一根儿银针试了试酒菜有没有毒,“江湖险恶,凡事要小心”。 头天晚上的酒宴被日本人搅了场,今天陶三春非要来个一醉方休。几杯酒下肚,马钰不胜酒力,小脸通红道:“你们慢用,一会儿还要去看灯会呢”。 陶三春一撸胳膊袖子,皓腕凝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提酒杯笑道:“滴酒罚三杯。姐姐,今晚这个灯会咱们就不去了”。 “昨天不是你闹着要去看,今天怎么改注意了”? “我说不去就不去,万一宋大哥再赢回个小姑娘来,你说咋办?”众人不禁莞尔。 又饮了几杯,陶三春醉眼迷离道:“宋大哥,我嫁你做媳妇儿中不中?”宋春茂脸一下就红了,说道:“今天喝的有点儿高,得早点去睡”。 陶三春一把拉住他道:“俺早看上你了,铁佛寺庙会上,你在俺们戏台前卖糖葫芦,俺就看上你了”。 宋春茂现在的脸红的赛过关公“你还小,喝醉了瞎咧咧”。拉起三国浦志疾步离开。那小戏子已酣然入睡,梦会周公去了。 日本皇太子之死 姚振祥和宋春茂的父亲都出自南皮义和庄——江铁脖子门下。江铁脖子秉性乖张,武功高,精通各种机关埋伏,擅长训练鸟畜。是当时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天才。师兄弟情同手足,出师后两人共闯江湖,追风鹞子宋老大和夜游神姚三的名头着实响亮。名噪一时的山东巨盗仇世宝,号称当世一百单八将,一夜之间被哥俩挑的干干净净,从此一蹶不振。 姚振祥有一女名唤金凤,和宋春茂有青梅之盟,不幸夭亡。 宋春茂九岁和父亲闯关东。师兄走后不久,姚振祥又得一女,就是姚金霞。老姚喜得千金,马上修书一封,让师兄的儿子且慢娶亲,等闺女大了再做道理。不想书信如石沉大海,没接到回信的姚振祥不死心,在女儿八岁时千里寻婿。一年多几乎找遍整个关东,也没寻到师兄的影子,盘缠用尽,父女俩扒树皮,挖草根,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沧州。老姚恨屋及乌,认为此女不祥,把女儿送给了戏班子,连爹也不让叫。自己则远走千童镇,几年下来,挣下了偌大家业。 现在老姚看看女儿,再看看宋春茂,实在大畅老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板着脸问宋春茂:“昨夜金霞说要嫁给你,你为何推脱”? 宋春茂未说话,姚金霞问:“你怎么知道”? “那客店也是咱家的,昨天你一登台,我就认出是闺女回来了,那耍信子杆儿的小伙子更是万里挑一,昨晚的酒菜是我差人送的,茂啊,我这闺女哪儿配不上你?你咋就不乐意呢?” 姚金霞眼圈一红道:“爹,人家宋大哥看不上我,你再多说,人家就轻贱我了”。 老姚瞪圆了眼珠子,发现马钰在一旁抿着嘴的笑,一指她:“你小子该不是看上这个女娃娃了吧”? 宋春茂扑通跪在地上,口称“岳父”。老姚笑着拉起宋春茂。“好孩子,真懂事”。 姚金霞对三国浦志说:“以后我就是你大嫂了,你小子给我听话点”。可怜的三国,还没整明白小戏子怎么就成了大嫂了,脑袋上早就被姚金霞弹了个爆栗儿。 宋春茂问:“岳父,我们在这儿安全吗?” “放心吧,能闯进你老泰山摆的迷魂阵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可宋大哥就闯进来了”? 老姚被女儿揭了短儿,一时语塞,换了个话题接着道:“你们这祸闯的不小啊,幸亏日本人有千童镇不能伤人的规矩,没有用枪,否则,想全身而退,就不那么容易了”。 “大和迪宫也到底是什么来头?”宋春茂问。 “他是当年东渡日本徐福的后人,祭祖来了。至于在日本是什么角色,我没查清楚”,马钰道。 “你们说的大和迪宫是不是今天坐中间的那个”?老姚问。 “正是,您老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宋春茂说话格外客气。 姚振祥紧皱眉头道:“他祭祖的牒文是我给焚化的,上边署名是裕仁,怎么又变成大和迪宫了?” 马钰失声道:“裕仁?您没看错?” “不可能看错,牒文是用中国字写得。最后几句话我还记得是‘齐祖讳福,不已东瀛垢僻,驭龙仙来,开万世之积业,祖德宗功,千年常在。子承孙继,万载永荣,裕仁叩首祭拜”。 马钰的脸变得煞白,手脚冰凉。姚振祥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马钰摇摇头。老姚夸赞道:“这姑娘人漂亮,胆大心细,就是不够狠。那小崽子要喝就给他喝,他自己寻死你还拦着,真是妇人之仁”。 姚金霞不知何出此言,追问了几句。他爹把马钰毒杀惠子和宽仁的事讲了一遍,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和女儿讲,含糊带过。听得姚金霞心惊胆战,不禁拉起马钰的手道:“姐姐,你真了不起。手怎么这么凉?” “头一次杀人,吓得。习惯就好了”。老姚道。 “不是吓得”,马钰声音干涩:“那大和迪宫就是日本天皇裕仁”。 正月打雷,遍地是贼。民国二十九年满地日寇,但正月没打雷,可马钰的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把屋里所有的人惊呆了。几分钟后,姚振祥才轻轻的问:“马姑娘,你把日本的太子和公主都给毒死了”? 马钰点了点头,这冲击太大了。她博览群书,但想象不出如此离奇的事情。日本天皇是中国人徐福的后代。天皇的家族**。自己毒杀了日本未来的天皇和皇后。马钰头有点痛,下意识摇了两下。 姚金霞听得两眼放光,转身往外就走。宋春茂把她拉住:“你要干什么?” 姚金霞兴奋的说:“那日本天皇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我把他整死不就……”,话没说完被她爹又踹了一脚,这回宋春茂假装没看见,背着手向岳父挑了挑大拇指。 日本天皇裕仁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千童镇,出人意料的是鬼子对这次事件没有大张旗鼓的追究。一来,太子和公主**被毒杀,说出去有伤皇族体面。二来,日本天皇来中国祭祖,要让日本国内的人知道了,可比毒杀太子的影响大的多。 姚金霞那一脚把天皇伤成什么样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裕仁的腰一直是弯着的。 虽说天皇明着没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首先,华北的所以驻军全部移防南方。官员或升或降,一个没留,也统统调离华北。这次事件的主谋是马钰,和她见过面的日本人着实不少,有丹青妙手根据描述画影图形。马上有汉奸认出这是女匪铁观音,但见过马钰的人都据理力争,说此人非但不黑,反而白的出奇。鬼子领导群策群力,搞出张通缉令,匪首玉观音,胆大妄为,心狠手辣,杀人无算云云。贴满了华北的大街小巷。没人会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和识文断字,秀外慧中的燕大校花联系到一起。但这张通缉令让玉观音的名号一炮而红。黑白观音并驾齐驱,蜚声四方。 对马钰的吹捧,姚振祥腹诽颇多。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女婿才是最大的功臣。 信子节后三天,铁观音带人接应宋春茂。老姚一边抱怨今年的信子节毁在铁观音手上,搞得自己少赚不少银子。一边变卖了所有家产,随女儿,女婿投了铁观音。 老姚一进部队就对姑爷的狗队大感兴趣。看过训练后一招手把宋春茂喊过来。抬腿就踹,宋春茂机灵的很,一转身,屁股上印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蔫诸葛看着太不成体统,上前劝道:“老前辈,你消消气,他有什么不对,说说他就可以了,他要是你师侄,你随便打。可他是你姑爷,老丈人打姑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老姚的嘴还挺硬,:“你看他把狗训的,这么好的的狗秧子,差点让他给作践了”。说罢,气呼呼的又要伸手。 蔫诸葛喊道:“独行侠,跪下,你师叔要管教你”。这是老姚的七寸,认了师叔,就丢了女婿。这买卖老姚绝对不干。 姚振祥接管了宋春茂的细狗队,改名畜力营,加紧训练的同时还把大洼中的老营修葺一新,这么大工程竟没向铁观音要一分钱。 大家正为姚老爷子的崇高品德击节赞叹时,他把蔫诸葛诳进大洼迷魂阵,三天老蔫楞没找到出路。被饿的两眼发绿时,老姚才把他放出来。吓唬他说这是专拿诸葛亮的八卦阵。要老蔫把绰号改改,否则犯忌讳。 候七小姐笑说老姚公报私仇,惩罚军师教唆宋春茂女婿变师侄之仇。 姚振祥虽脾气古怪,但不失赤子之心,且确有惊人的艺业,时间不长,候七给了个老顽童的绰号,成为大伙儿茶余饭后解闷的开心果。这开心果似傻实精,想提弄他的人往往被他提弄的哭笑不得。 马钰毒杀了日本皇太子,天皇如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没法说。一怒之下把华北的日军都调往了南方,关东军紧急入关,接管了各地的治安。 县城宪兵队的队长,福田一郎因战功卓越,两年未尝一败,调往他处,升迁高就去了。 新来了个队长小林英雄,新官上任三把火,铁观音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目标。 英雄撕毁了前任长官签署的和平条约,每月六万大洋的过路费不交了。然后带上他的新锐之师,向铁观音发动攻击。那铁观音岂是好惹的,她带兵追进县城,把宪兵队团团围住,逼英雄队长鉴下更加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英雄变狗熊,不但偿还了所欠保护费,另外又送了十万大洋的劳军费。最后,铁观音还规定了他们的行动范围,平时不能出县城,如果出去要请示铁观音。不能在城内为非作歹,否则杀无赦。 那一年,整个南皮县,鬼子没有招到一个汉奸。没有汉奸的鬼子是苦命的鬼子,大批的经费被英雄队长贪污,孝敬了铁观音。 日本兵只能吃糠咽菜,为填饱肚子,不少日本人去街头扛脚行,做苦力来养活自己和那些不做活的官长。 铁观音逮住蛤蟆攥出尿,吃软柿子就给剩两张皮。要钱的手段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在日本鬼子处处高歌猛进的1940年,还有这么一批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皇军。如果天皇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哭瞎双眼。 大家对铁观音疯狂敛财十分不解,候七笑她是两条腿的钱串子。钱串子有钱串子的道理,她曾让马钰,候七多造点白磷凝固***,候七告诉她不可能。打火车站宪兵队已用光了所有储备的生橡胶和铝粉,而这些东西就连天津也买不到。 德械师 日本武器是所有工业化国家中最差劲的,世界上最好的重机枪是德国的马克沁,轻机枪是捷克式和加拿大的司登,就是那些净面匣子枪也是德国造的。用的时候比日本的****好使的多。 铁观音还问过中国造的什么武器最好。候七告诉她中国人的嘴巴天下无敌,得理不让人,没理还能搅三分,要是以后打仗不用枪炮。中国人光唾沫星子也能把敌人淹死。到那时你就是无敌司令。铁观音听着觉得不对味儿,追上去要撕候七的嘴,七小姐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铁观音陷入了沉思,一定要让弟兄们用上最好的武器,马克亲什么的都要弄,最次也要一人两只镜面匣子。 弄好枪只能找候铺臣。说去就去,现在这片儿是铁观音的天下。她带几个人奋马扬鞭,直奔桃园。 候铺臣名义上还是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可现在日本人出城都要经过铁观音的同意。铁观音登门,老候焉有不亲自迎接的理由,大门口寒暄几句,让进客厅。 铁观音道:“侯哥”,看了一眼身旁的七小姐,改口道:“候叔,我是无事不蹬三宝殿”。待把来意说明。候铺臣沉吟半晌:“铁司令,想想要多少?我好心中有数”。 铁观音道:“咱不识字,也说不出个准数,总之越多越好”。 “司令准备了多少大洋?” “估计有六七十万吧?”铁观音也拿不准。 候铺臣有点吃惊,:“司令这一年发大财了”。 “这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谈不上发财”。 “这样吧,你先回去听信儿,我得筹划筹划,有了眉目,马上通知你”。 过了五六天,常福开车送候铺臣来到大邢庄。 一见面铁观音就问:“有眉目了吗?”候铺臣点点头,又摇摇头。 蔫诸葛问:“有什么为难之处”? 候铺臣刚要开口,两只耳朵被同时揪住,候铺臣也不挣扎,稍一沉吟道:“夜游神姚三,你小子长点出息,这么大年纪,还玩儿小孩子的把戏”。 松开手,回头一看果然是姚振祥。两个五十多岁的人,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亲热了老半天。 候七小姐印象中的父亲是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今天才发现还有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正沉吟间,候铺臣召唤道:“七丫头,过来见见你姚叔叔”。候七不情愿的向前走了两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笑。 “这鬼丫头是你闺女”?老候点点头:“这是我的七丫头,哪冒犯你了?” “这鬼丫头给我起外号,喊我,唔……”,老姚略一思索“对,老顽童”。 “七丫头真不懂事,给你姚叔叔乱起外号。记住,不能喊老顽童,他的外号叫夜游神。夜游神姚三,记住了吗?”候七呲着牙点了点头。 老候转头又对姚三道:“人无外号不富,七丫头也是为你好,别把好心当驴肝肺”。 “来,闺女,把你这个好心的姐姐打一顿给我出出气”。老姚招呼女儿。 姚金霞走到候七跟前回头问:“真打啊?”早被候七揪住了耳朵和辫子:“爹,刚才姚叔叔揪你耳朵,现在我给你报仇了”。 候铺臣和姚振祥齐道:“快放手,不要把妹妹弄疼了?”姚金霞轻轻推开候七的手笑道:“逗你们玩呢”。 “闺女过来,见过你候伯伯”。姚金霞和候铺臣见过礼。老候道:“这闺女真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还没你候伯伯办不成的事呢?” “我想吃一块大洋一颗的冬枣”。老候闻言摸了摸脑袋,嘿嘿的笑了两声:“到今年冬天伯伯一定给你准备着,要多少给多少,可现在……”小妮子头一个要求,就将了她候伯伯一军。 “做过头事儿别说过头的话儿,这回粘爪儿了吧?”老姚有点幸灾乐祸,又献宝般的把让宋春茂喊来见候铺臣。 宋春茂深施一礼:“候老爷,别来无恙”。 这回轮到姚振祥吃惊了:“怎么,你们早就认识”? 宋春茂言道:“家父投军前曾给我留书一封,说以后如果在关东混不下去,就回老家义和庄投奔姚师叔,还说姚师叔秉性乖张,喜怒无常,凡事要忍让三分。实在忍不下去,就去桃园侯家安身。肩膀齐是弟兄。候老爷有钱有势,未必肯认这个穷小子。见了候家主人要以老爷相称。看你可怜,在念及故人之情,可能会收留你。我去义和庄没找到姚师叔,就到了桃园。幸蒙候老爷收留,才有今日。” 姚振祥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好你个候老二,揣着明白装糊涂。让结义哥哥的儿子喊你老爷,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怎么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和你割袍断义,扒香头子”。 “老三先别着急,大哥……” “呸,你还有脸喊大哥”,候铺臣没理他,接着道:“大哥说你喜怒无常,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老姚张张嘴,想说没说出来。 “民国十七年,日本鬼子以保护侨民为名,打进了济南府,光老百姓就杀了六七千。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在我的永济祥绸缎庄当掌柜。鬼子血洗永济祥,杀了伙计,烧了店铺。我当时正在济南,气不过和鬼子动起手来,受了重伤。大哥大嫂为了救我,结狗阵杀了十多个日本兵,连夜护送我逃回桃园。日本人追杀的紧,路上连大嫂都不知所踪。大哥陪我养了大半年的伤,伤愈后去济南寻大嫂不见。听说被日本人掠去了关东。大哥携幼子闯进了关东。 民国二十二年,大哥在沟帮子车站,暗杀了日本陆军少将腾堂奉文,事成后不知所踪。日本人的海捕文书也送至老家南皮。去年我还在宪兵队见过,偏巧这时春茂来投,要是我说明了关系,日本人那么多的眼线,我们爷俩早就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听了候铺臣的一席话,宋春茂和姚振祥都知道错怪了好人,不由得面有惭色。 候七小姐最会察言观色,见气氛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问父亲:“人家宋大伯,姚三叔的武功出众,您怎么这么差劲,害的我连姚三叔家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这其中的原委还是我来说吧”。姚振祥道。 义和庄本来是桃园侯家的义庄,专门用来收养孤寡,贫弱的地方。庚子之变时,候老爷那时还是候少爷。他爷爷从路上救回一个受伤的老人。养好伤后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江铁脖子。 江铁脖子有四个儿子,江华东,南,西,北,江湖人称四虎震八方。在山东参加了义和团,扶清灭洋。青县阻击战被八国联军杀得大败。四个儿子全死在洋人枪炮下,江铁脖子也受了伤,候铺臣的爷爷念其忠义,是个侠盗,把他安置在义庄。江铁脖子嫌住义庄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改村名为‘义和庄’。 江铁脖子广收门徒,记名的弟子不计其数。但行过拜师礼的只有三人。宋春茂的父亲,候铺臣和姚振祥。侯家有钱有势,孩子们自小念书识字,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到拳脚功夫上。师虽然拜了,功却一天没练。师兄弟的感情越处越深,干脆又结拜了一次。 听姚振祥絮叨完,候七又问:“那将铁脖子呢?我怎么没见过?” “师傅在义和庄住了十年,终因当年受伤时伤了元气,到现在故去差不多三十年了”。大伙儿都沉默了。 候铺臣一拍脑袋:“光顾跟老三瞎扯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有一批德械装备不知铁司令可否有意”? “有多少?是什么武器,要多少钱?” “这批德械装备有多少我也不清楚,装备两个师们没问题。钱呢,一分不用花。这批德国枪械是没主儿货”。铁观音容不得老候卖关子。不由分说把他拉进议事厅, 原来抗战前,蒋介石有个计划,把所有麾下嫡系的国民革命军换装成德械。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自然也少不了分一杯羹。 民国三十五年十月,这批德械从广州装船,到塘沽港恰逢双十二事变。韩复榘密电张学良,支持他除掉蒋介石。回到南京的老蒋闻知此事,一怒之下扣押下这批装备。藏进石崇千斛园。 直到几个月后抗战爆发,老蒋才解除了禁令。无奈鬼子进展神速,后来韩复榘取德县,战桑园,血洗千里屯。一路向北攻击,为的就是这批武器。可惜功亏一篑。快到千斛园时,蒋介石撤走了防守黄河的炮兵。韩军腹背受敌,一败涂地。 后来,枪毙韩复榘时,就有一条私吞军火的罪名。但这批军火韩复榘别说私吞,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他一死,这批军火就没了下落。 “千斛园机关重重,可抵十万精兵。你们有夜游神帮忙,真是天助啊。”候铺臣感叹道。 “这个石崇和绿珠坠楼里的石崇是同一个人”?铁观音问。 “不错,这个富甲天下的石崇就是南皮人,我们的老乡。司令真是博学”。 铁观音被夸的红了脸。“你和石崇谁更富?” 候铺臣摇摇头道:“没法比,没法比啊”。钻进蛤蟆车,一溜烟儿去了。 阴兵过道 铁观音没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带了十几个人出发了。千斛园,大邢庄东北一百八十里,一路上遍地秦砖汉瓦,枯草离离。极目四望,不见一颗树。残垣断壁诉说着千年前的绝代风华。 千斛园,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三月,乍暖还寒。千斛园上千人挥汗如雨,远远地就有人拦住了铁观音等人的马队。“干什么的”? “咱们看这么多人忙活,是不是庆工(光管饭不给工钱)修大院啊”。蔫诸葛道。 “我们是华北治安军穆金成的部队,正在演习。老乡们离远点,别伤着你们”。 “他娘的,打了半辈子仗了,头一回见到这么懂事的汉奸”,姜立柱骂道,伸手就去拔枪。 “慢动手”蔫诸葛低声道。“敌众我寡。这一马平川的,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打起仗来我们非吃大亏不可”。 “那该怎么办”? “我们先回避一下,再从长计议”,老蔫说着拨转了马头。行了十多里路,路边有一座废弃的古城。偌大的城池只有一座城门。 老蔫纵马进城,城门一块儿古石碑,书着“柳城”两个大字。老蔫道:“当年齐桓公征孤竹国柳城被困,想必就是这里了。” 古城内没有一间房屋,只剩满城半人高的茅草和刺蓬。风化坍塌的城墙形成一个小盆地,风掠过,荒草呜呜有声。枯草丛中,遍地的白骨,揭示着古城被废的原因。 老蔫下马道:“这地儿背风,先在这儿歇会儿,等黑了天抓几个汉奸盘问一下”。 天渐渐黑下来,姚金霞附在铁观音耳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两人牵着手走向草丛深处。 蓦然间一声尖叫,众人掏出枪冲了过去,遍地的白骨,不会让这些出生入死的人有一点恐惧。这一声尖叫让现在每个人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铁观音的红绒套索挂在手腕上,绷的紧紧地。她坐在地上,两手紧握索绳,地上被她蹬起两条深沟。虽已使尽全力,还是被拽的在地上滑行。红索钩住姚金霞的辫子,她现在两手紧抓住索链,身却陷在坑中。坑中的沙土冒着土泡,已没过胸口。她脸色青紫,嘴巴张开,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子越陷越深。 “鬼手无双洞”姚振祥惊叫着,奔上前去抓住索链。铁观音终于松了口气。 姚金霞已失去了知觉,两只手慢慢松开了红绒套索。宋春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未婚妻的手腕,两膀用力,慢慢地把人从洞中拖出半尺。 姚金霞胳膊剧痛,醒过神儿来,呆呆的望着怒目金刚般的宋春茂。 铁观音收了红绒套索,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姚振祥则捡起一根脚骨甩进沙土中。土泡儿突然如沸腾了一般汹涌异常。 宋春茂压力骤减,把人又拖出半尺。一倒手抱住姚金霞的腰,一使劲儿,把人从坑中拖出。脚踝处有两只枯骨爪还死死抓住不放。 “砍断它”,姚振祥的声调都变了。呜的一声,两只响铃镖斩断枯爪。余势未消,飞出一段距离,跌落在草丛中。枯骨爪迅速变黑,跌落进沙土中。片刻又从里面伸出两只,在半空中一伸一缩,漫无目的的晃着。 姜立柱又一镖飞出,却被那枯爪当空接住,慢慢地缩回沙土中。 “这地方邪性得很,快离开这里”,蔫诸葛道。 已然晚了,城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华北治安军在射界外构筑了工事。见有人从废城中走了出来,鸣枪警告。铁观音等人无奈又退回废城中。 怎么办?焦急写在每个人脸上。冲出去硬拼?这十多号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 回老营搬兵?先不说能不能冲出包围圈。来回将近四百里,等救兵到了,黄瓜菜都凉了。正这时,担任警戒的姜立柱厉声道:“谁?哪一部分的”。 一个声音回道:“别开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来做个说客儿”。 铁观音道:“放他进来”。借着月色,来人三十来岁年纪,面色苍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进来后,两眼向天,大喇喇的问:“谁是主事的?过来说话。” “尊使有何贵干”?蔫诸葛问道。 “交出武器,投降。咱们长官有好生之德,会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使者道。 “要是我们不肯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阁下还想全须全尾回去吗”? “在下一介小卒,无名之辈。杀了我又如何?怕死我还不来做这个说客儿了”。 蔫诸葛和使者唇枪舌剑,争论不止。姚振祥轻轻一拉宋春茂,趁没人注意,两人潜入枯草从中。时间不大,两人各抱了一捆不知什么东西,溜进城门洞的暗影中。过了片刻,两人出来,拍拍手站到一旁。 听蔫诸葛和使者喋喋不休,铁观音颇不耐烦。止住蔫诸葛的话头,对使者道:“回去对你们首领言明,我们有战死的决心,没有当俘虏的勇气。要我们缴枪,没门”。 “ 我奉劝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使者不想就此放弃。 “志不同不相为谋,贵使还是……”, “别跟他废话”,铁观音截断蔫诸葛的话。“你以为姑奶奶是吓大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尽管放马过来,滚”。 那小子还想再说点啥。姜立柱和宋春茂齐喊“滚”。 那小子嘟囔了句:“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扭头就走。 邢慧杰追上前去问:“你说谁是该死的鬼”?腿起连环,使者连连中招,一个跟头摔进城门洞。 “好腿法”,姚振祥高声叫好。“邢家二十四路弹腿,名不虚传”。 “准备战斗”,铁观音抽出双枪。姚金霞刚才吓坏了,这会儿才缓过神儿来。提双枪凑到宋春茂身边。宋春茂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我们今晚挺不过去了,要死也和你死一块儿”。 “孩子话,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 说话间,那使者又回来了,满脸恐惧,浑身战栗。到铁观音面前扑通跪倒:“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蔫诸葛和铁观音有点摸不着头脑,姚振祥答话了:“这么简单的白骨迷魂阵都不识,还他娘的吹大气吓唬人。我放你回去,尽管发兵来战,叫尔等有来无回”。 说罢,捡起一块白骨丢进门洞,“滚”。 使者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蹭了几步,伸手向前摸了摸,撒脚跑出城去。老姚一见,哈哈大笑。 姜立柱问他白骨迷魂阵是什么?老姚道:“天机不可泄露”。又去问蔫诸葛,军师吃过迷魂阵的苦头,所答非所问:“使者被我们如此奚落,回去肯定添油加醋褒贬我们,只不知姚先生的迷魂阵,能否阻止今夜敌人不来进攻”。 “没问题,难道我这夜游神的外号是白叫的的吗?”大家知此老说话一向言过其实,也不太在意,睁大双眼,紧盯着城门外,只有老姚合着双眼,打起鼾来。 直到后半夜,大家刚沉沉睡去,老姚睁开双眼,低声道:“是时候了,大伙儿醒醒。无论一会儿看到什么,屏住气,不要说话,更不要走动,切记”。 大伙儿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块乌云遮住明月,草丛中簌簌声响,一大队骑兵从草丛中冒出,瞬间长成真人大小。或无头,或缺胳膊少腿。伤口处滴着血,骑着同样四肢不全的战马,悄无声息,缓缓地向城外走去。 阴兵过道,都听说过,真见到,着实把大伙儿吓得不轻。 约摸着一盏茶的得时间,草丛中再无人马冒出。人们才长出一口气。遮住月亮的乌云也随阴兵去了。 突然,枪声大作,出城的阴兵被发现了。 大伙儿涌出城门,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毫无障碍的大平原能看出多远。只有城门前阻击阵地一团漆黑。密集的枪声沉闷异常,渐渐稀疏,终于安静下来了。阵地黑雾散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姚嘴里念念有词:“血枪阻阴兵,永世不超生。可怜那些当兵的,稀里糊涂的把命送了”。背着手,慢慢的踱回城中。 蔫诸葛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追了进去,趴在老姚耳边嘀咕半天。老姚听完回过头来看了老蔫半天,突然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好小子,回头收你当徒弟,有点道道儿”。 铁观音的一件大红斗篷被撕作布条,每个人的布褂也被扒下,用刀划成条条儿,系在头上。月光下像一群披头散发的魔鬼,马蹄子用布包好,红布条儿一端吊在嘴里,垂到胸前,像条火红的舌头。 上了马向阻击阵地慢慢靠近。没有人问口令,也没有枪声,只有一双双躲在掩体后恐怖的眼睛。他们身后是无数具焦黑的尸体。蜷成一团,散落的到处都有。 月亮走,人也走。遮住月亮的乌云也跟着走,过了半个时辰,铁观音回头对姚振祥道:“就这么轻松突围了,姚叔,你的计策真……”话未讲完,指了指老姚身后,吓得讲不出话来,大伙儿忙回头看。一队阴兵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快跑啊,”老姚惊喊一声,打马扬鞭冲了出去。大家紧随其身后,但无论怎样催马,速度就是快不了。 厉鬼驱阴兵 十几匹马奔跑在路上,却没有一丝马蹄声,只带起漫地尘土,远看似踏雾而行,愈发显得诡异。始终抛不下阴兵,姜立柱掏出驳壳枪,大张机头。老姚吓得声都变了:“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别开枪,没用,快跑”。 姜立柱不信邪,在马上转回头,枪还没举起,早被蔫诸葛一马鞭抽在后背上。姜立柱疼的哎吆一声,一松丝疆没命的奔跑起来。 一声鸡叫,姚振祥长出一口气,大地又是一片清明。那些缠身鬼似的阴兵没了踪迹。战马像刚洗过澡一样,顺着马毛汗水直流,不停地打着响鼻儿。逃过一劫的人们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稍微定了定神,看了看地形,不由得骂了句粗口。这一个多时辰我们围着柳城不知跑了多少圈?城周围全是马蹄印,马蹄上包的布都磨光了。治安队的阻击阵地离我们最多二里地。 “鬼打墙,此地不宜久留,快撤”。老姚一声令下,大家重新上马,逃离了这块儿是非之地。 冯家口是个大镇,悦来客栈的小二刚打开店门,送走几个行早的客人,十几个人牵着马走进院里。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满脸是笑的问道,“给我们找几间干净的上房,把马刷洗饮遛一下,喂点精料。另外,把早饭准备好”。 “好唻”,小二一边答应一边纳闷,人家都是日落把店投,这些人太阳还没出来就要住店,真是啥稀罕事都有。 折腾了一天一宿都累了,直到现在才安下心来。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大家凑到铁观音房中论事。 “那柳城鬼手和阴兵是怎么回事”?铁观音问姚振祥,大伙儿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老姚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柳城只有一道城门,生进死出,无进无出。里面死的人太多,冤魂不散。唯一的出口又被人布的天机阵给堵死了。冤魂作祟,成沙即杀,化作鬼手无双洞。 一天十二个时辰游离不定。见神杀神,见佛灭佛。昨天和治安军的使者谈判时,为了杀一下他的威风,我和春茂捡白骨摆迷魂阵,无意中破了天机阵。那些冤魂附在灵骨上,趁子时阴气最重时结队逃出了柳城。”见蔫诸葛嘴唇一动,“军师,你有何话讲”? “我见昨夜两拨阴兵的穿着不一,不知为了何故”? “我早说以后要收你为徒,见识果然不凡。头一拨阴兵,死了最多不过五年,怨气不深。后一拨则是多年怨鬼,见有人逃出天机阵,便聚在门口,苦于没有灵骨附魂,总不得出。我们化妆突围,其中一个人有将相之命,武曲星下凡。俗话说,武曲星头上佛灯三盏,借着佛灯,一部分阴兵跟了出来”。 “那鬼打墙又是怎么回事”,铁观音追问。 “先行的阴兵无人领路,是游魂野鬼。远见佛灯,奔来相随。怎耐怨气太深,竟给扑灭了两盏。人眼不见,马眼能识。这些冤魂前后左右,引着马转圈。我们的佛灯不明,成了睁眼瞎,只能随着马乱跑。幸好天亮了,要是马力竭而亡,我们也在劫难逃”。 “幸好我们命大,有惊无险,毫无损失”,姚金霞道。 “什么毫无损失?损失大了。这一劫武曲星头上佛灯灭了两盏,折寿两纪。这一世是有运无命,没有出头之日了”,大家一阵唏嘘。 铁观音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死不得将军作,计较太多做不成大事,总比稀里糊涂的死在那汉奸手里强”。 姜立柱道:“那华北治安军是汉奸吗?” 蔫诸葛道:“听名字就是汉奸,桃园候老爷不也是维持会长吗?”说完了觉得有点失口,赶紧向姚振祥赔不是。老姚说:“二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个假汉奸。可这些真汉奸在千斛园干什么?” 大家一怔,全明白了。千斛园藏有军火的秘密已然泄露。敌人先我们一步动手了。 蔫诸葛道:“这次行动我们太鲁莽了,差点让人家给一勺儿烩了”。 铁观音道:“就是装备不要,这面子也要找回来。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头上来,让我以后怎么在这地方混”。 蔫诸葛道:“春茂兄弟,姜兄弟你俩今晚辛苦一趟。回老营找七小姐,问她爹千斛园的秘密从哪里得到的。再让马僮挑些枪法好的弟兄,带上炮,明天我们要血洗千斛园”。 姚振祥道:“阴兵不除,人来再多也没用,最多再来二十人,你们回去,除了军师安排的,桃园候二哥,马钰马姑娘,邢忠厚族长这几个人务必要请到千斛园,明天辰时在此相候。” 宋春茂,姜立柱点头称是,牵马出店去了。 第二天辰时来到,人马齐聚悦来客栈。别人也还罢了,候铺臣养尊处优惯了,折腾了一宿。现在一闲下来,禁不住哈欠连连。抱怨道:“姚老三,你吃饱了撑的,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干嘛”? 姚振祥还没答话,蔫诸葛插言道:“候老爷,辛苦了”。 “无妨,铁司令有令,我不敢不从”,候铺臣笑道。 “不知候老爷从哪里得到千斛园有武器的消息”? “当年姬志胜来投奔我,查过他的来历。这千斛园的秘密,知道的人着实不少。只不过前几天司令和我提德械师的事,才想起来的。派人靠实了一下,这批武器并未落入别人手中。因此才去通知了你们一声”。 蔫诸葛把前夜治安军和阴兵的事说了一遍,候铺臣看了看宋春茂,知道他平日素来不打诳语。见他点头,称却是如此,这才信了。又问姚振祥,把自己弄到这荒村野店到底有什么打算? 老姚打哈哈:“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听我安排就是了”。 日上三竿,留下人驻守客店保护候铺臣。其余人跟铁观音乘车二探千斛园。 路上铁观音问老姚:“汽车怕不怕鬼打墙”? “这我可不知道”? 路过柳城时,想到城中拘役着无数冤魂,无不胆颤心惊。三十多里的路程,汽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和前日热闹非凡的相比,今天千斛园一片肃杀,不见人迹。遍地治安军挖就得大坑,坑中到处散落着锹镐,足见离去时的匆忙。 宋春茂见坑中有一块土质稍显异常,上前用脚蹬了一下。原来是个人把头拱进泥土中,撅着屁股在瑟瑟发抖。“起来,装神弄鬼的吓谁呢?”宋春茂厉声道。 那家伙头也不抬,哆哆嗦嗦的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大家哄然大笑,这不就是前天晚上趾高气昂的使者吗?现在变成了我们的俘虏。 老姚说:“别跟他废话,交给我。弄到柳城白骨迷魂阵,饿他三天再做道理”。使者彻底崩溃了,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出来。 民国二十四年,为把华北搞成独立王国,日本人组建了华北自冶军。兵员一般,军官就厉害多了。头几年军阀混战,都对华北势在必得。因此,这里的知识青年,也成了军阀拉拢的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军校。 北京,天津,保定,奉天,广东甚至连云南讲武堂都跑来招生。结果没等毕业,日本人来了。中国的实权派们虽然名义上服从蒋介石领导,但对友军的军校生并不认可。这些知识青年报国无门,为了糊口,只能依靠日本人。日本鬼子把这些人都编入华北治安军,一时间,治安军人才济济,就连一个小小的连长,最次也是黄埔军校的。 奉天讲武堂毕业的,最多混个排长就不错了,有个人叫安金柱,保定陆军学院毕业的,跟蒋介石是同学,在保安军也只不过是个营长。前天正是他发现铁观音等人,腰中都别了家伙儿,派人跟踪到了柳城。然后出兵围困,想来个瓮中捉鳖。 使者口才不错,说的有条有理。大家听得频频点头。姜立柱问:“曹金财,你家住瓮里吗?” “兄弟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我们不就是从瓮里捉住你这只大鳖吗”。 大家哄堂大笑。曹金财悻悻的说不出话来。 蔫诸葛又问:“你们来千斛园干什么?要待多久?有何收获?” “我们前天刚到,说是修工事演习,可看情况又不像。后来你们来了,光忙着对付你们了,工程也就停了。” “你们的人呢?都干什么去了?” “前天夜里我们再城门口阻击你们,适逢阴兵过境。弟兄们不停劝告,开了火,当场折了四十多个。昨晚宿营后,阴兵又勾走了四五十个弟兄的性命。今天天一亮,他们非说是我把阴兵引来的,把我丢在这里等死,然后撤到三十里外的柳林铺”。 “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是华北治安军二十二团,团长穆金成,有三千多号人”。 蔫诸葛吩咐,把曹金财押回悦来客栈,好生看管着。然后回头问姚振祥:“师傅,这阴兵怎么还杀人啊?” 老姚见蔫诸葛认了自己做师傅,十分开心。“前夜阴兵过道,治安团的人开了枪,被阴兵索了命去。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阴兵能转世投胎,被索命的冤魂没有投胎的机会,化为厉鬼,反倒驱役阴兵,找自己相识的人索命”。大家闻听不禁颜色更变。 鬼手无双洞 蔫诸葛道:“这该怎么办呢”? 老姚道:“要先除厉鬼,招阴兵去柳林铺把治安军吓走,否则厉鬼不除,后患无穷”。 “除鬼有没有危险”?铁观音问道。 “苗人养蛊,反被其噬。招阴兵,也还罢了,除厉鬼则危险的紧,我也无十足把握”。 “实在不行,这批军火我们不要了”,铁观音道。 “这也不行,厉鬼即成,前夜遭遇阴兵,我们这些人都沾了晦气,厉鬼早晚寻迹而至,到那时就更危险了”。 “既然没有退路,就硬着头皮干”。姜立柱道, “被厉鬼索命也会变厉鬼,厉鬼岂不是越来越多?” “不然,被索命的人是命该如此。前世的冤孽太重,死后坠入轮回”,老姚解释道。 来到柳城,姚振祥让其他人在城外等候。领着宋春茂,姜立柱,蔫诸葛三人进了城门,寻到鬼手无双洞。老姚抬头看看太阳,掐指一算,在城门右侧不远处,用白骨搭成一个大大的井字。 倒出城门,其中用白骨左摆右置,颠倒八卦。在城门两侧各挖一个深洞,洞中立一根脚骨,斜斜相对。然后对三个年轻人道:“谁还是童子身?往坑中撒泡尿。”宋春茂和姜立柱扭扭捏捏的解开裤子。老姚道:“千万别逞能,事关生死”二人不再犹豫,水龙头打开,这一泡撒的格外悠长。 天黑以后,候铺臣等人也赶到了。姚振祥道:“把那个使者带来了吗”? “带来了”,有人答了一句。 老姚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月亮,嘴里念念有词。 月照当头,老姚一睁眼道:“来了”。急匆匆的奔向城门,一群人呼啦啦的跟在后面。“注意脚底下,别碰到摆的阵。谁碰到厉鬼就找谁索命。”果然,大伙儿脚步放慢下来,不再拥挤。 进城后大家背靠城墙,老姚拉出候铺臣道:“二哥,师傅当年说你是福星,咱这一伙人中论福分你首屈一指”。 老候嘿嘿一笑:“老三,你就拿我寻开心吧”。说着早被老姚放到了上垂手。 下垂手是邢忠厚。老姚说:“血浓于水,族情万年。族长是万圣之根,有千年的祖德宗攻护体,神鬼见了都怕”。 中间竟然是马钰,老姚道:“马姑娘,文曲星下凡,无论绰号马娘娘,还是玉观音,皆世间女中至尊。魁星点斗,鸿运当头。”马钰低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大家见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居中而立, 笑了起来。姚振祥毫不理会朗声道:“本来是文武相伴,才能万无一失。可惜武曲星前夜蒙尘,将星不明。今夜多依仗大家了”。 见大家应允,又唤来邢慧杰耳语了两句。 邢慧杰欣然一笑,点手唤过曹金财。“大使者,有件事和你商量,你看能不能帮忙?” 曹金财知道这婆娘手脚伶俐,自己不是对手。有心不答应,不知这些人又会怎么折磨自己。一咬牙道:“愿听姑娘吩咐”。 邢慧杰一指白骨井道:“你到那井中坐会儿行不行”? 曹金财闻言大惊失色,道:“我不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邢慧杰早料到他会如此,不再废话,腿出连环,把曹金财踢到在地。姜立柱和宋春茂上前,四马倒团蹄,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抬起,扔进白骨井中。 曹金财破口大骂,姜立柱掏出响铃镖道:“我让这小子闭嘴”。 姚振祥道:“不必,我正要他嚎叫把厉鬼引来”。说罢,仰头望月不再说话。 突然,曹金财的谩骂变成了恐惧的尖叫。只听声音,你绝不会相信那是出自男人的口中。 暗夜中,鬼手无双洞,不出姚振祥所料,准时出现在白骨井下。细沙吐泡儿,一双雪白的鬼爪在半空中抓挠着,却始终离曹金财三四寸的光景。 曹金财早已变了声调,恐惧的瞪着双眼,眼角开裂,渗出了血珠。顺着肚子往下滴水,这小子吓尿了。每一滴尿液滴落,沙中都会多出一双雪白的枯骨手。时间不大,白骨井中密密麻麻,都是摇摇摆摆的鬼手。 曹金财的嗓子现在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乌云遮住明月,厉鬼驱着阴兵来了。阴兵还是前夜的那个样子,那些厉鬼却出奇的干净标致。如将军般昂首前行,一见白骨井口的曹金财,分开阴兵一拥而上。面上的笑容亲切异常,曹金财早忘了恐惧,喊道:“田起,崔明你们还活着”? 两个厉鬼微笑着点头。“快把绳子解开,放我下来”,曹金财叫到。 众厉鬼一拥而上,围在白骨井旁,刹那间,被鬼手拿了个干干净净。悄无声息的拖入沙中,一道白烟从白骨井中直冲明月,给本来遮住明月的乌云镶了一道儿白色的圆环。 井中的鬼手暴涨数尺,无数的白骨爪,抓住曹金财,连带搭成井字的白骨全拖了下去。一时间,白骨无双井中的细沙如开了锅一般,翻滚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平静下来。沙面上只剩下一只比以前暴涨了半尺的手,一张一抓,晃来晃去。 没有厉鬼的驱使,阴兵变得混乱起来,一队队的冲向大门,却被姚振祥的颠倒八卦阵阻在门内。阴兵在门口越聚越多,我们有三星护佑,阴兵一时不敢上前。 老姚走出三星三才阵,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不多时,一队队阴兵随着他的手势,立在身侧。 老**松一口气,大股的阴兵拥了上来,把老姚好不容易收扰的队伍冲的不成章法。老姚嘴里嘟囔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混乱的阴兵根本不听招呼,反而渐渐向铁观音一伙儿逼过来。 老姚再也约束不住阴兵,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在地上。邢忠厚和宋春茂急忙上前,把老姚拖进三星三才阵。 姚振祥两眼紧闭,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姚金霞一时不知所措,抱着父亲的头放声痛哭。 宋春茂解下腰间装酒的皮袋,扒开塞子,给老姚灌了两口酒道:“急火攻心,喝口酒就没事了”。 果然,老姚睁开了双眼,片刻回过神儿来道:“我道化太浅,无法驱役这些阴兵。好在我们的三星三才阵,吉星正旺。阴兵靠不上来。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天明。” 冥思片刻,又掐手指算了算,突然惊叫道:“鬼手无双洞,二哥,你们快闪。” 宋春茂眼疾手快,没等候铺臣明白,已把他拉到身边,其他人也急向后退了几步。 还是晚了。草丛中蓦地伸出一只白骨爪,抓住行动稍慢王彦开的脚踝,慢慢地往洞里拖。 王彦开忙中不乱,拔出刺刀,挥手砍断了白骨爪。还没等他抽身离开,洞中又伸出两只爪来。一只抓住刺刀,另一只从新抓住了他的脚。 王彦开手一松,刺刀被鬼手夺了过去,他一回手又从背后抽出大砍刀。 王彦开在姬志胜走后,曾做过候铺臣的护院队长。他是凌风十三斩刀法的开门弟子,被铁观音刘备借荆州,一年来立了不少功劳。 王彦开挥起大刀,刀不是砍向鬼手,而是自己的腿。‘咔嚓’一声,从小腿处斩为两截。 断脚被鬼手拖下洞去,有了血浆的滋润,更多的鬼手挥了出来,抓住王彦开的另一只脚,他抛开大刀,掏出驳壳枪,对着阴兵就是一梭子。 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阴兵一拥而上,片刻又散开。王彦开浑身漆黑,缩成一团,被鬼手拖进洞去。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十来秒的时间,根本没给铁观音等人留任何的救援机会。 王彦开也变成了厉鬼,他现在就站在我们面前。抱了抱拳,面带微笑,显得那样的安详,又彬彬有礼。只是断脚处鲜血淋漓,转回头,看着那些阴兵。 阴兵能转世投胎。虽然他们怨气冲天,好歹还有希望,厉鬼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无欲则刚,鬼怕恶人,更恐惧恶鬼。这家伙敢自断大腿,更是恶鬼中的恶鬼。一时间所有的阴兵都安静下来,稍有反抗,便被王彦开抓起丢进鬼手洞。 所有的阴兵都成了王彦开的手下,唯他马首是瞻。而王彦开听蔫诸葛的,蔫诸葛最听姚振祥的话。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喜悦,都沉浸在王彦开刚才壮烈牺牲的悲痛中。 姚振祥在城门外等王彦开带一队阴兵出城,手中白骨一合,颠倒八卦阵从新发动。无数的阴兵被阻在城中。 铁观音上了车,带人直奔华北治安军宿营地。 汽车速度不慢,阴兵在王彦开的率领下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车后。姚振祥道:“阴兵阻路,汽车碰上鬼打墙,也过不去”。 治安军宿营地的哨兵,早已发现了阴兵,吃足了苦头的他们,既没有盘问的决心,又没有逃走的勇气。阴兵面前所有的明卡暗哨都是徒然。 阴兵可以轻易地把哨兵从各个角落中逼出来。大睁着恐惧的双眼,任由铁观音带人闯进宿营地。 华北治安军果然治军有方,营户错落有致,地上没有一颗杂草。铁观音抓住一个被阴兵吓傻的游动哨,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团部。 审讯 鸡叫头遍时,铁观音俘虏了治安团所有连以上的军官。到了千斛园,安置在一个他们自己头两天挖好的大坑中。 天亮了,这些被从热被窝中掏出来的军官们,本以为被阴兵找上门来算账,现在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才知道上当了。稀里糊涂的当了俘虏,不平之色在每个人脸上显现出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蔫诸葛指着一个独坐角落的胖官儿说这个肯定是穆金城,铁观音点点头。又指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说:“这个应该就是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营长安金柱”。 见铁观音一脸迷茫,解释道:“安金柱和蒋介石是同学,蒋介石有五十多岁吧,能和他同学最小也得四十多岁。这些军官除了团长,就属他年纪大了,估计差不多就是安金柱”。 铁观音还将信将疑,蔫诸葛唤过来姜立柱。一指刚才说到的那两个人,吩咐道:“把那个团长穆金城和这个营长安金柱喊过来,我有话问他们。姜立柱转身到了大坑边,指着两人道:“穆金城,安金柱,军师找你们有事”。 蔫诸葛果然没猜错,那两人站起身来,满脸错愕 ,随着姜立柱走出了大坑。 一见蔫诸葛和铁观音,穆金城低声骂了两声:“真他娘的倒霉,阴沟里翻船,这回栽在两个小毛贼手中”。 安金柱道:“前几天是不是你们来探千斛园”?得到答案后道:“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不地道,可惜当时没得手,早点儿除掉你们。”说完双手抱肩,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正这时姚振祥来了,见这两个俘虏倚老卖老,有点不服气,说道:“我来会会他们。 “你们当了俘虏是不是不服啊?” “自然不服,真刀真枪打一仗,输了也得让我们输的心服口服。这算什么?装神弄鬼上不了台面”。 “只要打赢了就是硬道理,非要有宋襄公之仁,凡事要光明正大,难道你忘了兵者诡道吗?” 这俩家伙见这个不起眼儿的中年人把孙子十三篇搬出来,不由得心生佩服。只是没有放一枪就作了俘虏,还是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就算你们赢了这一局,君子可以欺以方,我们还是认为阁下的所作所为有违君子之道”。 “可别跟我提君子之道,这君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君子讲究国有难,文死谏,武死战。可你们呢?给日本人做走狗,当汉奸。现在还口口声声跟我说君子,屎壳郎打哈欠,怎么张的开你们的那张臭嘴”。 被老姚一通臭骂,两个汉奸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回答问题时老实了许多。 蔫诸葛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两千二百多人”。穆金城答道。 “来千斛园干什么”? “听说韩复榘有两个师的德国装备藏在这附近,我们过来看看”。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头些天我们抓了个逃兵,是韩复榘当年留下看守装备的。挺刑不过交待的”。 “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结果把人给折腾死了”。 蔫诸葛打了个手势,姜立柱把人带了下去。 “我觉得这姓穆的话不可全信”,铁观音道。 一听铁观音说这话,蔫诸葛大感有趣:“我们的铁司令,说话办事儿向来不藏心机,今天这是怎么了?|” “蔫大哥的意思就是说我傻,一根筋吗?” “不是,不是”,老蔫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司令成熟了,遇事谋定而后动,是可喜可贺的好事”。 “你们这些读书人,欺负我不识字,竟拿话挤兑我。回头再让姚叔把你关进迷魂阵,饿上三天,看你还敢得意?” 老蔫听的一咧嘴,“你怎么看出姓穆的没说实话”?他吃过迷魂阵的苦头,赶紧岔开话头。 “那姓穆的说话时,眼珠一直在转,那个姓安的老家伙像看戏一样,紧盯着他们团长,嘴张的老大。这表情,肯定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千斛园的秘密。因此我断定,姓穆的家伙在说谎”。铁观音说完得意的看着老蔫,期待着来自军师的夸奖。 老蔫问:“既然是秘密就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安金柱头一次听说也很正常。司令还看出点什么别的?” “没了”,铁观音答得很干脆。 “你不觉得蹊跷吗?这么多的治安军中竟没有一个日本人”,话一出口,不但铁观音,就老姚也是一愣。 蔫诸葛接着道:“一般汉奸部队,鬼子和汉奸是一比二,那么穆金城的团只有2200人,比常规团少了近三分之一。我们可否这样解释,现在这个华北治安22团,是完成对鬼子清洗后的部队。千斛园的秘密就连日本人姓穆的都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想独吞这批装备”。 “被清洗的鬼子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抱负?” “这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但这姓穆的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要不要再审他一次”? “不用了,单独关上姓穆的几天,审问他手下那帮人,看有没有线索”。老蔫说罢看了老姚一眼。 老姚一笑:“军师让我把这姓穆的弄到迷魂阵,关押几天对不对?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 “王彦开化为厉鬼,统率阴兵,他义气深重。现在是我们的好帮手,但日子长了戾气渐生,到那时……”老姚没讲完。“王彦开心智不失,义气尚存,灵台清明还能几天”?蔫诸葛问。 “最多七日,七日之后,戾气大发,就算大罗金仙也难复他灵台”。蔫诸葛,铁观音闻之不禁神伤。 “彦开兄弟和姬志胜莫逆之交,这两天让他们见上一面”。蔫诸葛道。 “这样也好”。 “还有,马上把安金柱几个营长送回治安团,长官失踪时间长了,当兵的就乱套了”。 “还派人监视他们吗?” “不用,回去的路上,告诉那几个营长,不听话,晚上取阴兵灭了他们,哪怕躲到天涯海角,量他们也没有胆量敢轻举妄动”。 送走穆金城和几个营长,候铺臣推说有事,也跟送穆金城的车走了。其余的俘虏被带到悦来客栈,蔫诸葛出面包下了整个客栈,现在成了我们审问俘虏的公堂。 审讯进行的很不顺利,这些各大军校的高材生们,自然不会把一群土匪看眼里。所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气的铁观音拍了好几次桌子,要不是蔫诸葛在一旁劝说杀虏不详,早不知有多少自以为是的军官成为铁观音的枪下游魂了。 候七小姐跟她爹来柳城看阴兵,结果阴兵没看成,被留在客栈看家,闲的七小姐百爪挠心。现在见铁观音脸都气的变了色,拉上邢慧杰和马钰走上前说:“司令妹子,跟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不值得生气,你先歇会儿,消消气。让我们仨替你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铁观音点头应允。 马钰居中坐好,邢慧杰和候七左右相伴。堂下一个家伙嗤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候七问。 这家伙道:“败下去一个大美人,又上来三个大美人。我说我们栽在谁手呢?原来是北平八大胡同的窑姐造反,抓相好的呢?”众军官笑的前仰后合。 马钰皱皱眉,低低的声道:“废了他,杀一儆百”。 蔫诸葛道:“杀俘不祥”。 马钰道:“汉奸卖国,人人得而诛之”。 邢慧杰纵身来到那小子面前,那家伙看来是个练家子。摆了个起手式道:“好男不跟女斗,要打晚上咱关上门被窝打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邢慧杰更不答话,封面三拳。那人一一躲过,双手如爪,照邢大小姐胸部抓来。 邢忠厚一见大怒,喝到:“讲不讲武德,你师傅怎么教的你”。 “我师父早死了,大舅子,你瞧好吧”。 这小子武功不弱,但心存卖弄。说话间,邢慧杰的撩阴腿正中裆部。那人痛的脸都变了形,手捂裤裆,佝偻着身子。邢慧杰右脚高举,一个下劈,脚后跟狠狠地砸在百会穴上。那小子两眼珠凸出,**从耳朵喷出多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宋春茂恼他言语刻薄,提起尸体紧走几步,双臂用力抛出了墙外。这一招果然厉害,治安团的军官们老实多了。 华北治安22团本来是日本人组建的汉奸武装,被日本人欺负狠了,在高人指点下,投毒把一千多日本人,一个没剩全给毒死了。怕日本人报复,部队以演习为名来到千斛园。 候七问:“那些日本人的尸体怎么处理”? “埋掉了”,一个军官道。 “埋哪里了”? “王莽河入海处有个荒岛,叫什么高东岛。人迹罕至。头些年有海匪驻扎过。后来不知怎么荒废了。” “你们有船吗?” “不用船,高东岛落潮时和陆地连成一片,只要六个时辰把事做完,根本就不用船”。 “在荒岛上挖坑废了不少工夫吧? “我们没挖坑,岛上有个无底洞。传说通龙宫。我们把尸体都填洞里了”。 “你们刚才说受高人指点。那高人是谁?”众军官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 父子重逢 蔫诸葛听完汇报,沉吟了一会儿问:“马姑娘,你怎么看”? 马钰胸有成足的道:“第一,我们派人回老营,找那个治安团长,说我们在高东岛上找到了那个指点他迷津的高人。第二,找几个得力的人,马上去高东岛,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高人找到”。 “你怎么能断定那位高人一定在高东岛”? 马钰微微一笑:“穆金城是山西人,找海岛毁尸灭迹,一定是熟悉环境的人给出的主意。这些军官都不知这位高人的存在,我们只能到荒岛上碰碰运气。第三……”,马钰犹豫了一下。 “第三是什么”?蔫诸葛追问。 “我认为治安团的下级军官都上过正规军校……”。 铁观音没等马钰说完一拍大腿道:“对啊,把这些孩子留下打鬼子,总比给鬼子当枪使好”。 蔫诸葛道:“这个治安团要是我们给收编了,他们弄死那么多鬼子,日本人知道了肯定不放过他们。我们肯定跟着吃瓜落”。 马钰道:“我正是此意”。 邢氏兄妹受命回老营去诈穆金城。宋春茂,姜立柱,三国浦志以及姚家父女五人直奔高东岛,去找寻那位神秘人。 铁观音,马钰等人甄别俘虏,策反那些他们认为合格的军官。姚振祥临行前嘱咐蔫诸葛:“这两天有王彦开领导阴兵,料无大碍。但千万要远离千斛园和柳城,尽量不去招惹他们”。蔫诸葛点头应允。 高东岛有百里的路程,姚振祥等人赶到时,大陆和海岛之间还是一片金沙滩,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在沙滩上信马游僵,别有一番情趣。 不到五里路时马蹄下见了水,“涨潮了,快跑”。,老姚呼喝一声,纵马向荒岛奔去,几个小辈紧紧跟随。待至岛上回望来处,微波浩渺,水天一色。夕阳残照,跃光浮金。这壮丽的景色让这些铁血将士感叹不已。 高东岛南北宽约七八里,东西长十二里。植被完好,正是仲春时节,各种叫不上名的野花争奇斗艳。把整个小岛装扮的缤纷异常。 姚振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吧,等我老了,当隐居于此,以享天年”。 众人心道,这老姚真有想法,真要赶走了日本鬼子,能在此归隐,当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的。 华北平原千里沃野,南皮北距燕山,西距太行山,南距泰山,皆是五百华里。一生中不曾出过远门,从未见过山的老百姓着实不在少数。偏这岛上有一座小山,虽不陡峭,却也秀丽挺拔。 头一次见到山的姚金霞兴奋异常,山路崎岖,马不能骑了。她把马缰绳扔给宋春茂,像燕子抄水般跑上山顶。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子在背后甩来甩去,红头绳挂到路旁的荆棘上,在习习的海风中,飞扬的秀发遮住了双眼,丝毫不影响她又叫又跳,在晚霞照映下,像一尊金色的女神翩翩惊鸿。 无底洞并不难寻,顺着山路不到二里路,斜向海边一侧有一个采石场形成的天坑。 在遍地黄土的平原上,高东岛虽远离陆地,岛上的青石成了不可多得的建材。大到基石、墓碑,小到马槽、磨盘。甚至把式房练气力的石碌碡都出自于此。直到一百多年前采石场崩塌,出现了这个无底洞。几十个采石工人都落入洞中,无一生还。 洞中隐隐有寒气冒出,靠近听则有一种渗人的暗吼。采石场的掌柜以为是惹怒了海神,用了无数种办法祭祀都不见效果。最后,只得停了工远走他乡。 高东岛无底洞专收童男童女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的老百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这繁华一时的海岛就这样荒芜了。 宋春茂几个人坐在当年采石工凿就的石洞中,听老姚讲述高东岛的传说。无底洞就离他们不远,姚金霞望着黑漆漆的洞口,不禁害怕起来。身子往宋春茂身上靠了靠,问:“那无底洞到底有多深呀”? 老姚本意是说会儿闲话想消磨下时间,不成想把自己的闺女吓得够呛。便笑道:“这无底洞其实不深,只是下面有趟暗河直通大海,涨潮时海水倒灌,洞口就有凉气,退潮后,海风上进下出,会有声音就不足为怪了。 宋春茂道:“岳父,你对这里为何如此了解”? 老姚哈哈大笑:“到底是茂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高东岛就是你师爷江铁脖子的老营。他老人家带着四个儿子闯江湖,所得财宝都藏匿在这个岛上。但我只是听师父讲过,这高东岛我也是头一次来。” 宋春茂道:“这事儿我父亲知道吗?” “他比我早入门一年,知道的应该更多些”。 “宋大哥,你冷吗?”姚金霞问道,“怎么身子总在哆嗦”? “别烦你宋大哥了,天不早了,明个儿还有事,早点儿歇着吧”。老姚说着合上眼,不一会儿响起了鼾声。 天一亮,几个人从新上路。老姚和宋春茂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在崎岖的山路上,七扭八拐失去了踪影。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面对几条岔路,不知如何选择。姚金霞更急的掉下泪来。 “跟我来”,宋春茂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手牵着姚金霞,另一只手拉住姜立柱,还不忘嘱咐三国“兄弟,跟紧点。这是六爻八卦迷魂阵,出去就好了”。 三个人跟着宋春茂,他嘴里则乾三清,坤六段,离中虚,坎中满的念念有词,有路也不走,而是踏上路边一块儿巨石。巨石的树丛后,杂草掩住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向何处。如此三番,豁然开朗。 几孔石洞,洞口挂着风帘。坐北朝南,面向大海。洞前的空地上十几颗枣树,嫩芽儿初发。树下有石桌石凳,老姚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捏呆呆发愣。 宋春茂顾不上问话,快步走到洞前,打开风帘向里看。石洞中空无一人,另外几间也是如此。宋春茂的心凉了半截,见姚振祥兀自悠闲坐在桌旁,不由心生不满,刚要上前质问,老姚道:“别过来,我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见宋春茂满面疑惑便道:“我也以为是你爹隐居于此,见洞内无人,坐下稍等片刻。谁知这树截得大有讲究。奇门八卦,六丁六甲翻天阵。这些石凳就是阵门,现在我只要一动,八八六十四支追魂夺命弩,让人插翅难飞”。 宋春茂四下打量不见有异,问道:“那弩藏在何处”? “你细看这石凳可有异样”? 宋春茂拢目细看,果然,石凳正中微微凹下去。老姚道:“这凳里装着一只弩,桌面正对凳子处也都暗弩。要把这六十四只弩箭都找出来,我还没那本事”。 宋春茂几个人手足无措,姚金霞只是呜呜的哭泣。老姚劝慰几个年轻人不要管他了,还有大事等着他们去做。他越说,几个年轻人越是着急。 宋春茂灵机一动,刚才有间石洞好像是厨房。他们几个来了个厨房大搬运,最后,老姚头顶着咸菜坛子,前胸肚子上扣着一口大锅,后背菜板,双腿放进水缸中,只是屁股下面的机关想尽办法,也没万无一失的良策。被菜坛子压得透不过气来的老姚喊道:“你们躲远点,我要行动了”。 “慢”,宋春茂道,“岳父,你站起来要快,别伤着会阴要害,屁股肉多,只希望伤的不会太重”。说罢,拉起哭哭啼啼的姚金霞,几个人躲到了安全处。 老姚的这一身厨房装备分量不轻。他一咬牙,大吼一声,忽的站起来。情急之下忘记双腿还在水缸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偏偏肚子上扣了个铁锅,老姚像个翻盖儿王八,身子随着铁锅转了个圈。没有什么弩箭发出,惊魂未定的老姚马上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 宋春茂几个刚才也吓得不轻,老姚趴在地上,头上扣着菜坛子,没人帮忙一时半会儿自己爬不起来,几个人急忙过来帮忙,刚要动手,有人道:“春茂,让他在里面多待会儿”。 山洞门口停着一辆四轮车,车上坐着一个没有了双腿的老人。刚毅的面容略显憔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和宋春茂有七八分相像。 宋春茂丢下在地上玩儿陀螺转的老丈人,三两步冲到山洞门口。扑通跪在地上,哭道:“爹,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想死我了”。 老人也涕泪横流,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道:“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 正当父子相见悲喜交加之际,老姚也被女儿和两个帮手脱下了那身盔甲。免除了活动厨房之称,铁锅菜坛子之困,自转陀螺之囧。想到这个让自己大丢面子的罪魁祸首,不由心生愤怒,冲上前去,要匡扶正义,扞卫面皮。向师兄兴师问罪,讨还公道。他挥动着拳头,龇牙咧嘴的喊道:“宋老大,有你这么招待兄弟的吗?” 老宋推开哭泣的儿子,故作震惊道:“这不是夜游神,姚师弟吗?那阵儿妖风把你吹来了”。 “少给我装蒜,这么折腾我,到底安得什么心’? “这么大岁数了毛包儿脾气一点没改。你没见这翻天阵的机关都没启动吗?是你多疑把自己下了个半死”。 一夫二妻 “不用给自己开脱,你就是存心的。害的我出了半天的丑,这回你乐意了,高兴了,痛快了。”作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了,别生气了,大哥给你赔不是。其实,你也是咎由自取。这山洞是里外间,里间门上的门帘和墙壁一个图案,你打开风帘一看没人,不肯仔细观察一下。现在你带孩子们闯荡江湖,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以后非吃大亏不可。我这当师兄的当然要惩罚你一下了”。 老姚被说的没了脾气,不说两句又觉得自己没面子,“总之,你不及时出来与故人相会,按日本太君的话,你地,良心大大第坏了”。 其实,昨晚老姚他们一上岛,宋老大就知道了。岛上来了生人,是友是敌,分不清楚。待今天这几个人顺利的闯过六 爻八卦迷魂阵,宋老大就知道是自己的活宝师弟和宝贝儿子来了。本想及时出来相见,怎耐这叔侄二人一般的粗心,这样不熟悉的地形,也不肯认真观察。因此,捉弄了师弟一下,让他以后做事,不要如此鲁莽。 老姚不为师兄的一片苦心所感动,“不要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为什么不把翻天阵用到你儿子身上”。 “第一,春茂还小,不识的这阵法,不知即无畏,吓他不住。第二,你该知道,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儿子可舍得了我?宋老大,不说清楚,今天我跟你绝交”。 宋老大还未说话,宋春茂插言道:“爹,你这腿怎么了”? 老姚也丢下不快:“怎么搞得,追风鹞子没了腿还追个屁啊?” 宋老大道:“那年我在沟帮子车站,杀了日本少将腾堂奉文,日本人追杀的紧,我和他们钻了两年老林子。后来,我觉得日本人追的不那么紧了,就想找机会回沧州。哪知日本人欲擒故纵,早就发现了我的行踪,半夜里用炮把我留宿的村子给轰平了。幸亏我见机跑得快,可神仙难躲一溜儿烟,这两条腿从那以后就废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老姚问。 “你看我这记性,今天光顾高兴了,忘了件大事。凤莉啊,你丈夫回来了,出来看看,这小伙子满不满意。” 风帘一挑,从山洞中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能让宋老大看上的儿媳妇,长相自然漂亮的很。 那女子斯斯文文的走到宋春茂面前,低低声道:“你回来了”。刚才她在风帘后看到宋春茂人高马大,又谦逊知礼,心中欢喜异常。现在见了面,话还未讲完,已羞红了脸。 宋春茂一时不知所措,他看看爹,再看看姚振祥。心突突直跳,脸比那个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媳妇还红。 宋老大根本没注意目次欲裂的姚振祥,笑着对儿子说:“茂啊,爹的眼光还行吧?看把你乐的,话都不会说了。” 莫名其妙的失去老泰山称号的姚振祥说话了:“宋耀先,你他娘的什么东西,这样的羞臊与我。要不是看你现在是个瘸子、废物,我,我……”,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老大道:“老三,我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如此辱骂。” “宋春茂和我闺女早已定亲,今天你……”,看来老姚是真急了,眼圈儿都红了。 “金凤不是七岁那年就夭亡了吗?你总不会因为这个,让春茂打一辈子光棍吧”? 老姚心里掉了个个儿,心道,坏了。金霞和春茂的事,他爹不知道,眼珠儿一转,挥手喊过闺女道:“去给你公公磕头去”。 姚金霞大方的很,恭恭敬敬的给宋老大叩了个头道:“爹,儿媳妇给你见礼了”。 这回轮到宋老大傻眼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一个英俊挺拔、干练懂事的儿子。 “老三,别开玩笑,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这是我闺女,这是我姑爷,岳父也喊了,头也磕了”。 老姚又想起一件事,一指三国浦志问:“你喊我闺女什么?” “大嫂”,三国本来就分不清楚小戏子和大嫂的差别,只知道当了大嫂就能弹自己脑壳。 “谁是你大哥”? 三国浦志一个立正,恭恭敬敬的喊了宋春茂一声:“大哥”。对这个救过他命的大哥,一向是满怀崇敬。 老姚得理不让人,说:“听见了吧,这是个老实孩子,不会说谎。春茂给我叩头时喊得什么”? “岳父”,三国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姚听了哈哈大笑,“宋老大,这亲家你爱结不结,这姑爷我是要定了”。 宋老大喃喃道:“这事儿整的,虽说凤莉是我从鬼子手里救出来的,可那时她才十二岁,这六年多,要不是她,我这把老骨头早扔在关东了”。 那个叫凤莉的女人,推起四轮车说:“爹,别为难了,以后我就是你闺女,我这么个苦命的丫头,从小没爹没娘,这下可好,爹有了,还多了个英武的好哥哥。我该高兴是不是?”说完,推着车往洞中走,眼泪扑簌簌的直滚。 儿媳妇变闺女,宋老大还是拿不定注意。“这怎么成,这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姚金霞紧走几步,从那女人手里接过四轮车,招呼到:“宋大哥,你来推。”然后搂住那女孩的肩道:“咱俩都嫁给宋大哥行不行?”那女人含泪点点头。 “行就好,以后我是大,你是小。你岁数虽然比我大,可先入门为大,我还没生出来就跟宋大哥定亲了”。 那女孩又点头道:“以后,妹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姐姐多担待”。 “这不就结了”。姚金霞的大方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小妮子点手唤三国浦志:“我是大嫂”。又一指哪个女人说“这是你大小嫂子”。 三国浦志有点发蒙,被大嫂来了个脑犇儿,“快喊”。 “大小小鸡”,三国古怪的口音把大伙儿逗得前仰后合。 待大家一一引荐完毕,姚振祥和宋老大说明来意。宋老大笑道:“你们要找的高人不是我,是她”。 用手一指那个叫凤莉的女人。大家不由得肃然起敬,姚金霞顾不上作大老婆的威严,拉着小老婆的手央求道:“姐姐,说说怎么回事,我就爱听人家讲古”。 “既然姐姐有令,我怎敢不从?”这个女人低着头,慢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两个月前,我去镇上采办粮食,正碰上治安军22团招女兵。我好奇心起,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借招兵为由,弄些女孩子当军妓,日本人的军妓只伺候日本鬼子,不让中国兵碰。团长觉得不能亏欠弟兄们,学日本人弄些军妓,也不让鬼子碰。我当时觉得有些道理。” “你这姑娘,好生的糊涂”,姚振祥气的一拍桌子。 那个女人没理他,接着道:“后来觉得不对头,晚上去探看了一下,全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光明正大。我一气之下,打晕了看守,把那些受骗的女孩子都放了”。 “好孩子,有胆识。刚才叔叔错怪你了,给你陪个不是”。老姚的率直把凤莉逗的嫣然一笑。 “不成想那些姑娘中有一个卧底,等我把人都放了。回来的路上,又被捉了回去。有个当大官的骂我坏了他大事,要我陪他睡觉”。 大家心道这姑娘口无遮拦,老实的紧。 “我说我有丈夫,不能陪你。那人上来就抱我,让我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 大家哄堂大笑,宋春茂的两位夫人皆手脚伶俐,以后三人过日子,要有好戏看了。 “后来他掏出枪,说要崩了我,当时挺害怕。万一把我打死了,谁回来照顾爹,我只好把枪夺下来。他跪下来求我,说上有老,下有小。我说我又没想杀你,3他说我不杀他,可我坏了他的大事,日本人也不会饶过他。我说日本人不饶你,你把他们杀光不就结了,反正他们都挺该死。那人说鬼子有枪有炮,杀不了。我说我知道哪有枪有炮,回去问问我爹,看给不给你用。后来他又问我枪啊炮的有多少。我说多的数不清,在千斛园见过的”。 老姚问:“你是不是一直拿枪指着他”。 “没错啊,当时那人很高兴,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派人送我到高东岛。我让他们把东西撂在无底洞,人打发回去。后来爹说我没阅历,太实诚,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我不是好好的”。说罢展颜一笑。 大家心道,你爹是**湖,眼光准。你能平安回来,实属侥幸。 “过了二十来天,发现有人上岛,人还挺多,领头的就是那个被我打趴下求饶的那人。我一见日本人没有为难他,又曾送东西给我,虽说那些东西爹说不干净,给填了无底洞,可人家一片好心,总得跟人家见个面”。 “又上当了,见什么面儿。让他死了这条心。”姚振祥道。 “我给人家道了谢,那人说他已在千斛园取了军火,把日本人杀光了。还把日本人的尸体运到高东岛,让我过过目。我让他把尸体填了无底洞。他以为我见了这么多尸体会害怕,告诉他日本人的尸体我见多了。” 《奇门遁甲》 “这些日本兵死于砒霜,不是枪炮所伤。我说千斛园的枪炮,我爹不点头,你们谁也拿不到。那些人拿枪指着我,让我领他们来见爹。我带他们进了六爻八卦阵,趁他们不注意,逃走了。这些人在阵里困了三天,我见他们饥渴难耐,都要不行了,才暗中把他们带出迷魂阵。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凤莉讲了半天,口齿清楚,虽不通晓事务,阴差阳错,这事竟办的天衣无缝。老姚感叹道:“这姑娘真是一员福将”。又觉得这么夸别人的女儿,自己的闺女会不高兴,接着又道:“只是跟我闺女比,还差了这么一点点儿。我闺女大脚飞起,日本天皇的屁股被她踢成了四瓣儿”。 宋老大惊奇道:“果有此事?” 宋春茂点头称“是”。 姚振祥问宋老大:“那些德国装备你藏哪里了?” “你觉得会在哪里”? “肯定不会在千斛园,这只是个转移视线的假消息”。 “你当真看不出来?”宋老大厉声责问。 “我真看不出来”。 “师傅传的《奇门遁甲》你练了几重?” “阳遁五重,阴遁三重”。 宋老大的脸阴沉似铁,喝道:“这些年你干什么去了,如此荒废学业,实在有负当年师傅所托”。 姚振祥冷汗淋淋,低头不语。姚金霞见父亲挨公公的训,有些气不过,道:“这些年爹爹带我去关东找寻你和宋大哥,实在没有时间练那什么齐啊,什么甲的”。 老姚瞪了闺女一眼:“小孩子懂什么?”一面给宋老大拱手道:“谨记师兄教会”。 宋老大道:“世道大乱,耽误了修行,也不能全怪你懒惰,你我年纪都大了,这事可要从长计议,否则,师傅的神妙绝学在你我兄弟手中失传。师父泉下有知,怕是要把你我逐出师门了” 宋春茂道:“爹,什么是《奇门遁甲》?” 宋老大微一沉吟道:“古往今来为将者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熟读兵书战策。其实这都是未节,真正能称得上出将入相的,几千年来无非诸葛亮、徐茂公、刘伯温等七八个,世人皆知他们用兵如神,却不知这些人都精研《奇门遁甲》。此书开篇有云,学会奇门遁,来把天下论。天下兵法之大集,其中以阴阳十八遁最为高深。这阳遁九局含世间所有用兵之道,学全已是不易。更有阴遁九局,定轮回,遣阴兵,种种匪夷所思,皆有可能。诸葛亮,徐茂公等人就是其中翘楚”。 宋春茂又道:“既然此书有如此神通,为何师祖和你们皆流落江湖”。 “兵法之妙,存乎一心。太平盛世这些人只能归隐山林,终老黄泉。即便恰逢乱世,也须有人赏识重用。如没有刘备,诸葛亮只能老死隆中。奇门遁甲上违天和,易遭人忌,非有齐天之福不能成功”。 说罢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摇摇头道:“你虽有慧根,但情根更展,不是修炼的最佳人选。” 又环视一众小辈儿道:“人之命,天注定。但修行此术逆天理而行,实在是先伤己后伤人。世间知此书者不少,但大都避之不及。偶有不自量力者,硬去修炼,皆走火入魔,疯傻而死”。 宋老大一席话把众人吓得不轻。他又盯着老姚,看了一会儿说道:“现在知道东西藏在何处吗?” 老姚还是摇头。 宋老大道:“以你的修为,寻常阴兵避之不及。可头几天有阴兵阻过你的路,是不是?” 老姚答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知道藏哪里了,那柳城的天机阵是你布的,这些阴兵是你故意困在城中替你看仓库的”。 宋老大点头道:“那柳城孤城独门,曾遭九杀之劫,困在城内的阴兵不可计数。更因蒋介石直到七七事变之后,才把这些军火交给韩复榘。其时日本人对这批军火垂涎已久。北平战事未结,已分兵来取。国军运输队的营长蔺国华,虑不得脱,央我把武器藏匿在柳城。蔺营长则佯守千斛园,给鬼子一个千斛园有武器的假象。然后退守柳城,全军尽墨,化为阴兵守卫柳城。日本人在柳城吃了阴兵的大亏,又实在没法给上司交代。在千斛园全部自裁,向天皇谢罪。” 铁观音这些天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要收编治安团的难度比她想象的大得多。虽然这些军官都出自军校。但当时军校更像骗人的幌子,培养的人才良莠不齐。近百名军官精挑细选,只留下了六个。两千二百多当兵的,也只选出三百多人。正当铁观音为剩下的那些人如何处置时,老营来人报告说诈穆金城的计策被识破了。 那姓穆的听说在高东岛把高人找到了,先是一惊,然后问“你们请的高有多大年纪”? 姬志胜说:“五十多岁吧”。 姓穆的嘿嘿一笑,再不说话。问急了就一句:“你们不是把高人请回来了吗?问他去吧”。谁也料不到他口中的高人,是个不满二十的大姑娘。 铁观音闻讯大怒:“把那个姓穆的给姑奶奶送回来,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正说着蔫诸葛笑着进了门:“姚老前辈回来了”。 “事办成了”? “成了”。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的独行侠又临阵收妻”。 “姚老前辈的小戏子不是跟他了吗”? “那个不算,又娶了个二房”。 “吆,我得去看看。独行侠这是交了桃花运了”。 悦来客栈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大家说着闲话,有意无意的向宋春茂新纳的小媳妇瞟两眼。那女子全不在意大家的眼神儿,只是对独行侠的猎鹰爱不释手。 候七早先吃过海东青的亏,后来姜立柱行贿,候七托人新买了两只跟从前的争宠。不知独行侠用了什么办法,后来的两只也跟自己翻了脸。 今天候七终于找到对付这扁毛畜生的妙计。 她笑吟吟的走到凤莉身旁问:“妹子,喜欢吗”?那女人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得跟他要,给你两只,他还有俩呢”。 凤莉嗯了一声,候七又凑到姚金霞耳朵边上说:“凡事有个公平,有她的就得有你的,待会儿把剩下的那两只你要过来”。姚金霞两眼放光,兴奋道:“我一会儿就要去,谢谢姐姐帮我”。 候七昂着头从宋春茂面前走过,斜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没了扁毛畜生,看你还怎么欺负人”? “这姑娘办事不厚道,挑事儿”,宋老大的眼一直盯着候七。 “这可是你二弟的千金,你敢说她?这丫头还给我起个老顽童的外号。得罪了他,等着头疼吧”。姚振祥唯恐天下不乱。 宋老大奥了一声,心中有点后悔。在路上时,春茂已把候铺臣的苦衷说给他听了,这些年对老二的不满,早已瓦解冰消。现在哥俩还没见面,先把人家闺女说一顿,面子可过不去。 宋老大的犹豫没逃过候七的眼,心说这宋春茂真有两下子,楞把爹找回来了。候七满脸堆笑,走过来推起四轮车:“别听姚三叔瞎说,宋伯伯来了也不知给我介绍一下,害我出了半天丑,这些人真是不可救药”。 半夜,柳城。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被儿子推进城门。这一次只来了蔫诸葛、姚振祥等七八个人,所有的女人都被留在客店。 时间不大,王彦开带阴兵来见蔫诸葛。 见到王彦开,宋老大面皮有所不忍,说道:“这样也好,省我不少气力”。一挥手,眼前景色全无,只有一排排的重炮,机枪……无数的德制武器排的满满当当。 姚振祥惊呼:“阴遁七局,阴兵大搬运?” 宋老大点点头,片刻武器搬运一空。 然后宋老大解了城门天机阵,高喝一声:“早投胎去吧”。 众阴兵一拜再拜,然后涌出城门。 只剩王彦开面露凄苦。宋老大扬手一指:“满怀忠义难投胎,英灵应驻神仙台”。王彦开闻言大喜,拜倒在地,而后飘然而去。 诸事完毕,宋老大松了一口气。鬼手无双洞嗖的出现在城门正中,挡住归路。井中细沙一片平静,只有一只白骨爪一张一缩作施礼状。 姚振祥道:“此井冤魂见师兄普渡众阴兵,也求师兄给他指一条出路。” 宋老大悲天悯人,长叹道:“人情不古,世风日下,竟生成这等厉物。此井由怨而生,积怨难返。此井既成,造孽必众。苍天不容,柳城以柳为名,方圆十里竟无一树,皆因此井招来雷劫,为闪电所灭”。说罢,沉吟半晌,又召来王彦开道:“八遁开甲,请御赦封。今待天立命,封王公彦开为柳城之主,无双洞上建柳王庙,塑金身罗汉,永享祭祀。无双洞之冤魂,皆听命于柳王,誓不为孽,否则必遭天谴。平日须勤修大德,待消孽时满,便可再世为人。 口偈一首:“冤魂积怨怨井生,柳城无柳柳王明,九九归一消孽日,始得轮回万物生”。 宋老大食指向天,口称“疾”,众人一阵头晕目眩,睁眼看时,已在柳王城外。时月白风轻,天地一片安宁。 救援 二十多年后,*****如火如荼,柳王庙香火断绝,金身无存,庙宇尚在。又过了二十年,中华大地盗墓之风大起,有些不法分子打起了古城的主意。夜盗柳王庙,结果四个盗墓贼暴死当场。警察找不到破案的线索,干脆把城门用石头砌死。在门口立了块儿全国重点保护文物的石碑,谢绝所有游客进入。 铁观音望着成山的德械装备,笑的合不拢嘴。宋老大告诉她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装备隐藏在高东岛上。 兵工厂也搬迁至高东岛,铁观音有的是钱。走私来的最好的生产设备,请来了最优秀的武器制造专家。 到民国二十九年末,高东岛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弹药,质量甲于全国。铁观音这点儿部队,就算天天打仗,也能用上三百年。 宋老大还嘱咐铁观音,千万不要忘了修柳王庙,头一炷香由她亲自来上,铁观音点头应允。 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治安团团长穆金城被带来见宋老大,穆金城这两天生不如死。关在姚振祥的迷魂阵中,虽然没人看守,也不敢随便走动。他曾几次想要逃走,可总是在饥渴难耐,奄奄一息时被人捉回来,臭骂一顿,任其自生自灭。 今天终于有人带他去见司令,不由得喜忧参半,总算活着出了那鬼地方。 新落成的聚义厅宽敞明亮,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的头领齐聚一堂。倒霉的穆团长就在这时被带了进来。 这小子眼挺尖,一眼就看到邢忠厚和姬志胜,忍不住讥笑道:“二位长官多日不见,又去请高人了吧?” 这二位还未讲话,另有人道:“这是我的家,根本不用请”。扭头看去,一个断脚的老人坐在四轮车上,推车的姑娘正是把自己引到高东岛的神秘人。 姬志胜道:“我们跟你说过,高人五六十岁,你说我骗你,现在这高人就在你面前”。 “什么高人,一群江湖骗子,你们让这女人”,说着一指凤莉,“骗我说有德国装备,害得我杀光日本人,把千斛园翻了个底儿朝天,连个枪毛都没见到。被你们关起来后,我才细细思想,原来这是设了个圈套,等我来钻呢”。 宋老大问:“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穆金城道:“韩复榘是山东省主席,蒋介石给他军火,应该直接到青岛,焉有先去天津再往回返的道理。这岂不是南辕北辙吗?” 众头领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这问题还真没有考虑过。 马钰当着如此多的人,还是有些腼腆,低低的声音道:“这算什么道理,也只有穆团长才这么想。民国二十四年华北自治,蒋介石丢了河北,察哈尔本就不甘心。可苦于何应饮和梅津美治郎签了不能驻军的协议,不能染指河北。这批武器运到天津港,韩复榘派兵来接收。有了这批武器,部队就地驻扎,这天津及以南地区可就成了韩某人的地盘了”。 “那日本人能同意吗?他们可是和国民**签了协议的”,穆金城道。 “签了协议有用吗?日本人真要问蒋介石,他就说天高皇帝远,委员长管不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马钰声音不由得大起来。 “日本人自己要动手怎么办”? “那历史就得重写了,关键是日本人敢吗”? “后来韩复榘还不是把山东都丢给日本人了”? “韩复榘是蒋介石的嫡系,否则也不会让他守山东,张学良不放一枪丢了东北。双十二事变,韩复榘竟公开支持张学良杀掉老蒋。蒋介石知情后焉有不记恨的道理。所以山东之战,非战之败,而是将帅不和,才吃的败仗”。马钰侃侃而谈。 穆金城再也无话可说。 蔫诸葛道:“这批军火已被我们得到,穆团长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慎为尔等所擒,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众人暗挑大指,这姓穆的人品不行,可还算条硬汉。蔫诸葛道:“即便我们放了你,日本人也不会饶了你”。 “你们如果真放我回去,22团的兄弟以后为铁司令马首是瞻。举义旗,作一支抗日的队伍”。穆金城激动地语速快了很多。 “只怕穆团长真要回去,首先对付的不是日本人,而是我们”,蔫诸葛道。 “不会,绝对不会。如果不是我们同室操戈,日本人也不会趁虚而入”,穆金城道。 “算了吧,别做清秋大梦了。我们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孟获。我们不会陪你玩七擒七纵的小孩子把戏。穆团长稍安勿躁,在迷魂阵多休养两天,等我们把阁下的队伍收编完毕,再商量如何处理你”。穆金城再掌重兵的雄心,被蔫诸葛一番话弄了个凉气攻心。 铁观音的部队刚刚更换完新装备,每个战士腰插两只驳壳枪,肩背三八大盖儿。老蔫说这枪射程远,穿透力强,万一没子弹,拼刺刀更不能少。 姬志胜道:“要说拼刺,小日本就比中国人仗义,白刃战前先把子弹卸掉,咱中国兵就不成,拼不过人家就开枪”。 候七道:“你道是日本鬼子仗义啊,这三八大盖穿透力强,拼刺时战场一片混乱。开一枪,子弹能穿透三四个人,不少鬼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自己人打死了。吃了无数次亏,日本人才把拼刺不能开枪的规定当做步兵操典,必须遵守。这可不是鬼子仗义,中国兵的子弹里发**是芒硝,打不了多远。” 候七的这套理论让姬志胜沉吟了半天问道:“你这套本事从哪里得来的?” “邱医生治伤员,我给打杂,跟伤员们学的”。 “你还学了些什么”? “小鬼子铁帽上那小**,瞄准了打,就是死不了,也弄他个脑震荡”。 “好样的,下次打仗我一准儿带着你”. “说好了,别反悔。到那时孙家妹子吃醋了可有你受的”,候七嘻嘻哈哈的胡说八道。 出事了。治安军22团接受了铁观音的改编,行军途中,被日军一个联队和另外三个治安团共一万多人合围在杨泊洼。两个时辰后铁观音得到消息,急的火冒三丈,马上召集留守老营的首领商议救援的方案。 蔫诸葛双手揉着太阳穴,不停地走来走去。铁观音没因为他头疼就放过他,不停地追问:“蔫大哥,怎么办?” 怎么办都不好办,杨泊洼地势低洼,敌人居高临下,不利于防守。地下挖两尺就能见水,根本不能构筑阵地。况且,22团团长被俘,部队面临整编,人心惶惶。面对强敌很可能一哄而散。铁观音的手下统共不过五百来人,能够前去参与救援的最多抽出不到四百人。要击溃一万多敌人,根本不可能。 马钰手托着下巴,两眼紧盯着一张鬼子绘制的地图,在这张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22团的弟兄们深陷此地,插翅难飞。 蔫诸葛面色灰暗。停下脚步,手还是下意识的揉着太阳穴道:“把穆团长请过来。” 穆金城一进门便发现气氛不对,待蔫诸葛跟他说明情况。他凑到地图前,眉头锁成一个疙瘩,苦笑道:“报应啊,报应。我要是不杀那些日本人,也不会遭此报应”。 “现在不是听你来卖后悔药,这支队伍是你带出来的,想想办法,救他们突围”,铁观音道。 “没办法,一群当过汉奸的人,不会创造出奇迹”,穆金城道。 “哪怕是只能救出一个来,我们也要全力以赴,这见死不救的事,姑奶奶做不出来”,铁观音声色俱厉道。 “为了一群从未跟过你的人去冒险,值不值得”?蔫诸葛道。 铁观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这些人中不是有咱选中的三百多人吗?怎么说没有咱们的人呢?蔫大哥,你要是害怕,就不用去了,我去就可以了”。铁观音努力心平气和的把这些话说完。蔫诸葛灰白的面庞闪过痛苦的表情,上一次他开枪自戮时,也出现过这绝望的神色。 铁观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伤了这个一心一意辅佐自己的军师,歉然道:“蔫大哥,别生气,我脾气直,你多担待,别和我一般见识。看在我惨死的三姐面上”。 果然,铁观音一提俏三娘,蔫诸葛的面色和平下来道:“我没事,谁也不是说话的行家,着急上火时,说两句过头话算不得什么”。见铁观音还是一脸的焦急,又道:“也只能照你说的去作了,能救出多少算多少吧”。 虽然军师同意了,可姬志胜、邢忠厚坚决反对。姬志胜道:“打仗前有七分胜算,真打起来,赢的可能性只有五分,可现在我们一分胜算都没有,一场注定的败仗还要去打,这不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吗?”邢忠厚点头称是。 铁观音一纵跃上桌子,手指着大家,气的说不出话来。马钰抓住铁观音的手,把她从桌子上拉下来,笑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就不知让着姑娘点,看把我们司令气的”。 姬志胜等人也觉得有些鲁莽,刚要开口,马钰说:“不用解释,救兵如救火,我们耽误不得”。 血祭狼儿口 屋里静了下来,只听马钰一人再说:“我们根本冲不进包围圈,即使冲进去了,就这几百人,在上万敌人的重围中,非全军覆没不可。现在我们只能在这儿屯兵”,说着一指地图:“这儿叫狼儿口,是杨泊洼的泄洪口。我们在此佯攻敌人是假,接应突围的弟兄是真。至于有多少人能冲出重围,只求老天赐福了”。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 蔫诸葛才道:“也只能如此了”。穆金城道:“我也要去,死也要和弟兄们在一起”。铁观音应允了。 守卫狼儿口的敌人见来了援军,远远地放了几枪,就撤退了。铁观音一枪未放,便占领了这块儿要地。二十二团被围已超过十个小时,包围圈的枪声还响如爆豆。 铁观音问穆金城:“你的人战斗力这么强”?穆金城苦笑道:“这些人怕死才当了汉奸,要是汉奸都当不成,自然就不怕死了”。 非要闹着跟姬志胜上前线的候七道:“此话很有哲理”。 我们接管了敌人在狼儿口堤坝上修筑的工事,只是把枪口调了各个儿。 正在进攻的鬼子发现身后来了敌人的救兵,马上分出一部分兵力,试图夺回丢失的阵地,却被突从天降的德式武器打的溃不成军。 这次战斗结束很久,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还对这支神秘的德械师摸不着一点头绪。 日军躲在射界外,用尸首垒成掩体,躲在后面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命令。 蔫诸葛吩咐姜立柱还三国浦志:“用坦克冲一下,让他们退的更远点。 三辆坦克成品字形冲进敌阵,同步机枪轰鸣着,射杀仓皇逃命的敌人,碾压躲在尸体后的鬼子。血腥的打击没有摧毁鬼子的意志,在没有受到坦克打击的两翼。鬼子伏在地上,枪口对准坦克后面,准备射杀冲锋的步兵,等他们醒过味儿来,根本没有冲锋的步兵,只是三辆坦克过来示威。不禁大为恼火,成群的士兵,抱着集束手**冲了上来。在坦克卷起的漫天尘土中,鬼子咳嗽着从尘土中露出身影。三辆坦克如衡阳归雁,早已走远了。 失去了攻击目标,日本人又把枪口对准了狼儿口。姜立柱他们停止了射击,现在坦克已深入鬼子腹去,到处是被分割包围的弟兄,和胜券在握攻击的鬼子。 眼前出现了三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坦克,后边跟着密密麻麻的鬼子兵。他们坚定地摧毁一个又一个防守阵地,后面蜂拥的鬼子冲进阵地,杀掉幸存者和伤员。 敌人的攻击缓慢有效,对刚出现的同类没丝毫戒心。调转炮口把侧翼让给新来的同类防护。姜立柱没有犹豫,三辆日本坦克被炸的炮塔飞起多高,狠狠地砸在冲锋鬼子的人群中,日本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蒙了。还没等缓过神儿来,已被我们的坦克机枪打倒。 坦克叛变了,这个念头出现在每个鬼子脑海中,尽而化成无穷无尽的恐惧。让姜立柱见识了什么叫一溃千里。防守阵地中冲出一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他张开双臂,迎着坦克跑来,一朵梅花在额头突然绽放,他慢慢地扑倒在尘埃中。 更多的战士冲了出来,跟在坦克后面,追杀凶残的敌人。 现在攻击的路上,已然没有惊慌逃命的鬼子。他们严阵以待,等着姜立柱自投罗网。 一颗炮弹袭来,把坦克颠起多高。姜立柱骂道:“操他个天皇奶奶的,还有重炮”。调转车头,向狼儿口方向撤退。 归路更艰难,鬼子对这三辆坦克恨之入骨,不断有人抱着集束手**冲向坦克,被坦克后面的步兵射杀,在手**的爆炸声里尸骨无存。 二十二团的弟兄们早已红了眼,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不断有人倒下,受伤的战士伏在尘埃中,组成一道新的防御线。 他们冷静的射杀追击的鬼子。他们用生命的代价,迟滞敌人的追击,为战友的生存流尽最后一滴血。 跟在坦克后面的战士越来越少,掩护他们的防线越来越宽,打光子弹的勇士们,静静地躺在尘土中,默默地看着追上来的鬼子。看他们把刺刀扎入自己的胸膛,看他们挥起屠刀,斩下不屈的头颅,只是不肯投降。 姬志胜带兵增援,冲在最前边的竟是穆金城。他们放过姜立柱的坦克和跟在后面的士兵,形成一道新的阻击线。 炮弹在敌群中爆炸,重机枪把鬼子拦腰打成两断。陡然提升数倍的火力,让所有试图冲锋的敌人都变成了肉酱。 姜立柱已经和铁观音会合,两千多弟兄,突围出来不到五十人。 战场沉寂下来,敌人在酝酿更大的进攻,等他们的重炮和坦克。 姬志胜安排交替掩护,逐步脱离战斗。最后撤离的他发现少了一个人,后头看时,穆金城擎枪瞄准,目标是三百多米外,站在狼儿口堤坝上,一身红装的铁观音。 姬志胜大脑一片空白,他迎着枪口扑了上去。“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胸膛,在几十米外的地垄上溅起一朵黄土花。 没等穆金城开第二枪,已被闻声冲上来的战士们扑倒在地。 抬上汽车的姬志胜面色一阵儿潮红,一阵儿清灰。候七小姐娴熟的掏出急救包,胸前只有不及铜钱大小的伤口,血流的也不多,但背后茶碗口儿大小的伤口。两个急救包儿都堵不住伤口。候七脱下外衣,里面是一件真丝的衬衣,她把衬衣也脱下来卷成一团,捂在伤口上,用绷带绑住,血总算止住了。 蔫诸葛捡起地上的外衣,披在只穿了一件内衣的候七肩上。 缓过一口气的姬志胜,一张嘴,一股血沫冒出来。候七用绷带给他擦干净,道“别说话”。 姬志胜艰难的摇摇头,呼吸像漏气的风箱,促急又无力。“交替掩护,快撤,晚了就来不及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嘴里又满是血沫涌出。 铁观音面色铁青,坐在聚义厅整整一夜,不断有人进来报告:“邱医生说子弹打碎了肺叶,正准备手术”。 “内出血部位太多,光止血钳子就用了17把”。 “姬队长失血太多,要输血”。 …… 最后,候七走进门来,黯然道:“邱医生已经尽力了,可姬队长……”。 铁观音冲出聚义厅。 一所干净清雅的农家院,就是邱国营的医院。现在医院门口挤满了人,姬志胜的那些战士们,尤其那些女兵。练兵时,他总是沉着脸,大伙儿都喊他姬阎王。现在他真的见了阎王,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可触摸的痛。呜咽声响成一片。 铁观音来了,众人分开一条道路。姬志胜已被抬到天井当中,眼睛紧闭。平时冷厉的面容一片祥和。 孙瑞玲已哭晕了几次,现在小声抽泣着。姜立柱也为最后一个师兄的离世痛不欲生。蔫诸葛寒着脸,不断地劝慰着伤心人。 铁观音一进门,孙瑞玲就扑过来,跪在她脚下,抱着脚嚎啕大哭。“铁姐姐,姬大哥是为你挡枪子儿死的啊,你可要为他报仇啊”。 铁观音把她推在一旁,冷冷道:“我们没有退路”。这句话是我们的队伍第一次有了伤亡,姬志胜说过的。现在铁观音终于懂得了其中含义。 安葬了姬志胜,在坟前,铁观音和孙瑞玲把穆金城开膛摘心,劈肝沥血,给姬志胜祭了灵。 第二天,蔫诸葛递给铁观音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她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蔫大哥,你知道咱不识字,你念念就可以了”。 “这是姬兄弟的作战日志,扉页上写着,在这支部队,我为有这样的弟兄骄傲,我为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而自豪”。 三国浦志报告说抓了三个逃兵,铁观音心情正不好,不耐烦道:“杀了他们,这群白眼狼”。 蔫诸葛道:“慢,把他们带过来。姬兄弟没了,我要亲自审问”。三国应了一声出去了。 时间不大,三个人被带了进来,负责押解的竟有宋春茂,三国浦志,姜立柱五六个人。 蔫诸葛从未见过这三个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入的伙儿”? 那三个人还未答话,姜立柱先说了:“头两天咱们在狼儿口救回的四五十个人中,就有这三个白眼狼”。说着抬脚就要踹。 蔫诸葛连忙制止道在:“你们好歹是我们拼死救回来的,不愿入伙儿,要走也得打个招呼吧?” 一个逃兵道:“我们也不是要当逃兵,只不过想去杨泊洼,把弟兄们的遗体安葬一下”。 铁观音因救援二十二团折了姬志胜,对这个团没有一丝好感。听了逃兵的话,讥讽道:“二十二团还有重情义的兵,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们不属于治安军二十二团,我们是冀中八分区东挺支队的”。 铁观音等人对望一眼,相互摇了摇头,从未听过这个部队番号。蔫诸葛问:“你们当家的是谁?” “我们司令员是吕正操”。 蔫诸葛也没听说过,不过很正常。那年月有枪就是草头王。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就称司令的人有的是。 “你们什么时候混进二十二团的”? “刚才说过,我们根本就不是那个团的人,我们是八路军”。 “你们是八路军?”蔫诸葛铁观音齐声问道。 “不错”。 “你们来干什么”? “护送教导六旅旅长回山东”。 原来是结义大哥龙书金顶头上司的部下,铁观音舒了口气。 解惑 “你们新任旅长叫什么名字?” 那个八路军挺警惕,没有回答铁观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旅长是新任的?” 铁观音道:“我自然知道,你们从前那个旅长,就是我在天津卫给作的”。 “不可能,一个多月前报纸上还有邢仁甫的消息”? “鬼子的报纸你也信?告诉你,现在的邢仁甫是假的。原名叫郑彬,绰号花鸭子。南市儿一带有名的混混,是邢仁甫的小舅子,这小子满身的刺青,还少了一只耳朵。”蔫诸葛说着一指站在旁边的宋春茂,“就是这位,我们独行侠活生生给揪下来的”。那八路将信将疑。 蔫诸葛又问:“这回能把你们新旅长的名字说出来了吧”? “首长叫牟志祥”。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宋春茂问:“十七团政委,牟志祥?”“就是他,他是我们新任旅长”。 “为什么不让龙书金升官?”铁观音有点恼怒。 “上级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也不清楚”。这个回答挺圆滑。 “你们旅长他人呢?”蔫诸葛问道。 “前几天夜里,我们行军时,发现有大批的鬼子集结,开始以为是针对我们。后来才发现他们另有目标,首长说这一带只有铁观音领导的一支抗日武装,对八路军有大恩。今天她们被鬼子包围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趁包围没形成,带弟兄们冲了进去”。 “你们有多少人?”铁观音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侦察连,还有旅部首长,统共一百八十多人”。 “后来呢?” “我们冲进去才发现搞错了目标,被围的是治安军二十二团,因投毒杀了日本人,被鬼子围剿”。 蔫诸葛点点头问:“再后来呢?” “那些治安军竟有两千多人,可全无斗志,架起枪,准备投降,我们首长训导他们说,即使投降,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反正都是死,像个站着撒尿的中国爷们儿,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好汉子,这话听着带劲”,姜立柱赞道。 “有个老兵油子,五十来岁的营长,说话阴阳怪气,一心一意的要投降鬼子,我们首长没跟他废话,抬手一枪把他杀了。可效果不大,这些人还是想缴枪。首长气的骂这些汉奸,是天生的贱骨头。直到日本人进攻,炮弹那里人多,就往那里砸,这些人才明白,鬼子根本不想要俘虏。才跟着我们突围,可惜已经晚了。要没你们接应,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那个八路军的眼睛有点湿润。 “你们旅长呢?”蔫诸葛追问。 “牺牲了”。八路黯然道。 早已猜到的结果,还是想真实的听人讲出来。铁观音等人的心变得异常沉重。 “你是什么职位?”蔫诸葛突然问道,“一个普通的八路军战士不会知道这么多?” 那个八路犹豫一下道:“新任八路军教导六旅17团政委,祁云峰”。这小子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就成了政委。蔫诸葛心里由衷的赞叹:“真是年轻有为,自古英雄出少年”。 狼儿口战场一片狼藉,日本鬼子像劫道儿土匪,只管杀不管埋。方圆二三十里的杨泊洼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尸臭味。 铁观音雇了几十个和尚,道士,在狼儿口摆下道场,做法事超度亡魂。埋一具尸体两块大洋,发现八路军的另加三块,有钱能使鬼推磨,临近的老百姓闻风而动。 两千多具二十二团士兵的尸体入土为安,一百三十七具八路军的遗体另行安葬。 祁云峰从中寻到牟志祥的尸体,运回老营,派人去山东通知龙书金。 龙书金这几个月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求铁观音追杀叛徒邢仁甫,后来就没了下文。他素知铁观音办事妥当,也不便追问。 一个教导旅,旅长叛变,副旅长遇害,17团的政委老搭档牟志祥去了延安。这几千人的担子压在他一人身上,真够龙书金受的。 头些天上面来电说牟志祥升任旅长,龙书金没有一点妒忌。牟志祥有文化,遇事头脑冷静,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儿。退一步讲,朝里有人好做官。旅长是从17团出去的,以后对老部队多照应点是应该的。万一这小子不念旧情,亏待了17团,老子晚上敢去踹他家的门。 突然接到通知,新旅长还没上任,路上中了鬼子的埋伏牺牲了。龙书金撂下所有的工作,在警卫连的护送下连夜赶到了出事地点。 一进铁观音的防区,龙书金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牟志祥会不会和铁观音发生了误会?按理说他们见过面,可战争年代误判也是难免的。要是旅长的命丢在铁观音手里,他这个义兄到时就真没法做人了。 龙书金远远看到在门外迎候的铁观音,不禁鼻子一酸,自己亏欠她太多了。又见她双眼微红,梨花带雨,仿佛刚大哭过一场,更坚定了龙团长的判断——牟志祥被铁观音误伤了。 龙书金胡思乱想着,铁观音给他打招呼都没听见,直到警卫员拉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儿来,被人从马上扶下来。 铁观音以为龙书金伤心过度,对他的失礼之处也就没有在意。 祁云峰上前作了自我介绍,陪龙书金进了聚义厅。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龙书金连声道:“错了,我想错了……”,眼泪流了下来。 铁观音被龙书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大哥,你那里错了”? “我以为牟政委和你起了冲突,要真是我想的那样,当哥哥的只有自尽,才能全我忠义之名”。 铁观音听得糊里糊涂,蔫诸葛手心捏了把冷汗,心道:“龙团长是性情中人,真要出了事,除了自尽,也没第二条路可走”。 龙书金见到牟志祥遗容,禁不住又流下泪来。这么多年的老搭档,如今天人永隔,徒唤奈何。 就近安葬了牟志祥,龙书金带祁云峰等人回山东,铁观音道:“大哥,把那四十多个治安军也带上吧,我看见他们心烦”。 龙书金道:“多谢义妹”。 祁云峰道:“铁司令再斟酌斟酌,这四十多个人都读过军校,能从一万多鬼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绝非泛泛之辈”。 铁观音摇摇头:“算了吧,他们和咱不是同道中人”。 龙书金见铁观音眼中又泛起泪光,道:“牟政委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也不必为他太难过”。 见团长会错意,祁云峰道:“铁司令的前线指挥牺牲了”。 龙书金一惊,问道:“就是那个和我推演兵法的姬队长”? 铁观音点点头道:“为了救这些人,在战场上,姬大哥替我挡了枪子儿”。事情已过几日,现在提起来仍不禁落下泪来。 龙书金黯然道:“妹子,多保重身体,也不必太难过。”话虽如此,他也泪如雨下。 龙书金带走的四十多个人中,有三个在建国后官至少将。数日前,偶尔见到一位写的回忆录,对铁观音的救命之恩只字不提。 为维护你们所谓的面子,在这里隐去了你们的姓名。只是夜不能寐时,你们还能记起这段历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龙书金有了政委,终于可以腾出点时间,和铁观音的联系也慢慢恢复起来。 铁观音手下人才不少,可是,能带兵征战的没有几个。姬志胜牺牲了,这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队伍,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军事主官。 没真本事铁观音根本看不上,真有本事的又看不上这支小小的抗日武装。这件事困扰了我们铁大司令多日,就连去县城收日本人的保护费,也不像从前那样踊跃积极了。 铁观音有时忍不住埋怨几句:“蔫大哥,人家诸葛亮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虎将,你好歹也和诸葛亮沾点边儿,弄不来五虎将,有个两虎三虎的也行呀。可倒好,现在一虎不虎,你这军师咋当的?” 蔫诸葛反驳道:“诸葛亮出隆中,刘备可去请了三次,我呢,一次也不次,你一招手,我屁颠屁颠的就来了。我要真有本事,会这么容易跟着你?”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这些戴高帽,上眼药,炒菜不搁盐的淡话。蔫大哥,你啥时候学会和我顶嘴了”? 老蔫知道自己再说话,非惹来铁观音更多片飞。女司令自小闯荡江湖,这闲白儿的磕会的着实不少。要让她说顺了嘴儿,蔫诸葛只能拿脑袋撞墙了。 铁观音的部队换装了德国装备,淘汰下来的日式武器堆成了山。八路军清苦,龙书金隔三差五的来打牙祭,开始祁政委有意见。可每次龙书金回来都收获颇丰,17团的战士们没用上级一分钱,愣是把武器装备的焕然一新,让兄弟部队的战友们羡慕不已。 一次在酒桌上,蔫诸葛趁铁观音不在,和龙书金说出她的苦衷。 龙书金听罢,言道:“还真是个问题,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军事主官可不能随便儿找,就我妹子这支部队,八路军教导六旅三个团一万多人,包括我,能带这支部队的,不超过五个。八路军纪律严明,否则,我给你挖一个过来,可现在……”龙书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沉吟不语。突然双眼一亮道:“我怎么把他忘了,就是他”。 易水奇男燕地侠 彭铁城,本地刘家坊人,在日本读过军校。黄埔军校做过教官,后来,因为是北方人受排挤,在国共军队中皆不受重用,愤而回乡归隐。 抗战后某共产党高官过境河北,得他护送一路平安。欣然命笔,给他题了“易水奇男燕地侠”几个字。八路军115师转战山东。原师长关照,务必请他出山,上门请了几次,皆遭拒绝。只因地域观念深厚,不愿在南方人手下为将。 蔫诸葛得到这个消息并不热心,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正当壮年”。 “他架子这么大,如何请的动他”? “你不试一下,怎知请不到?” 蔫诸葛向铁观音言明此事,铁观音道:“我去请他,就不信这老顽固铁石心肠?敢不来?姑奶奶我一天去一趟。” 老顽固固然不老,更不是铁石心肠。铁姑奶奶一上门儿, 跟他说明来意,高高兴兴的便跟铁观音来了。 原来彭铁城对家门口这支抗日武装一直很留意,苦于无人引荐,想学毛遂又觉得掉价儿。今儿铁观音终于给他个台阶下,亲自上门来请。本来还想学诸葛亮折腾刘备三次,但久闻铁观音脾气不好,心狠手辣。万一就来这么一次,便不肯再屈尊,还是见好就收吧。 一件在别人看来许久办不成的事,没想到铁观音手到擒来,自然让她开心的紧,刚到聚义厅门口,就对着里边喊:“俺把人给请来了,快出来迎接”。 彭铁城五大三粗,跟宋春茂相仿,就是这个长相,没人介绍。谁也不会跟学校老师联系在一起。 大家商议让他就任队长,老彭道:“那不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多观察几天,熟悉一下人员、环境,在做道理”。 铁观音道:“诸葛亮一去刘备那儿,就作了军师,也不像你这么麻烦”。 “那些都是书上骗人的,诸葛亮要这么不识时务,也不会成为千古一相”。 “我不管他千狗几相,反正这兵就由你来带”。 铁观音赶鸭子上架,彭铁城硬着头皮进队伍第一天就上任了。 第一次见到这支属于自己的部队,接下来几天,老彭黏在队伍上,和普通战士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高秸,炕席。 战士们精良的装备,饱满的训练热情。宁缺毋滥的精兵,无不深深打动着老教官的心。 作战日志扉页上他提了几个字,“有兵如此,不负所学,不虚此行”。接下来,这支队伍最大一次整编开始了。 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改称白马游击团。司令铁观音,参谋长蔫诸葛,团长彭铁城,副团长邢忠厚。下设炮兵营、运输营、特务营、侦察营、畜力营。本来老彭对宋老大和姚振祥那套东西不感兴趣,怎耐这些德国装备就在这儿摆着,不由他不信。因此,又成立了一个神机营。 宋老大见马钰慧根儿深厚,福海无边,收她作了弟子。这个弟子也成了神机营营长。 候七负责后勤保障,邱国营把医院搬至高东岛,和岛上原有的兵工厂一起由邢慧杰负责。 姜立柱,三国浦志,宋春茂等人隶属司令部,直属铁观音调遣。营下设连,排,排下设班。 彭铁城说班长是战场之母,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洞察战场变化的蛛丝马迹。因此,加强了对班长的培养,在从班长中择优提拔排长,连长,甚至几个营长也是破格提拔的。 老彭通过关系找人教受电报接法的技术,培养通讯兵,基本达到了每连一个。 一个正规军的架子基本形成了,可各营普遍缺员,铁观音闻讯后说:“不用急,慢慢扩充,要精兵,宁缺毋滥。 以前姬志胜练兵是大帮赶羊一窝蜂,现在老彭每次都有一个训练科目,由各班分别督导训练。对成绩好的班排表扬提拔,成绩不好的批评甚至免职。 姬志胜活着的时候,训练狠了大伙儿喊他姬阎王,老彭让大伙儿充分领略到阎王好搪,小鬼儿更难缠啊。 一个月后,老彭累的瘦了好几圈,请示铁观音,趁鬼子兵力分散,我们远程奔袭,让战斗的成果检验这些天的训练。 车辚辚,马啸啸。彭铁城命令队伍以连为单位,在炮兵营和运输营的支援下奔袭交河,富镇,小范,景县一带的据点,炮楼。目标自己选,反正据点炮楼鬼子有的是。时间为三天,拔出据点最多,伤亡最小的连队颁发白马勋章一枚。成绩最差的,回来后就地免职。 临行前老彭又嘱咐各位连长,此战只为练兵,不求战果。大家要注意三点。第一,要出其不意,除恶匆尽。第二,不要恋战,遇上麻烦,马上脱离战斗。第三,要时常和司令部联系。战果伤亡,宿营地应第一时间报告。 铁观音补充了两点:只杀鬼子,不杀汉奸。还有就是在据点的墙壁上写上铁观音来也。 老彭虽然觉得铁观音补充的这两条匪夷所思,还是照样把命令传了下去。一个连两门克虏伯山炮,四挺马克泌重机枪,十八挺捷克式轻机枪。每个战士两只驳壳枪,一条三八大盖。就这火力,按龙书金的话讲:我义妹一个连的火力能顶八路军一个团。 铁观音的任务就是每天听电报,一封封电报经候七读出来,把大家惊得张嘴瞪眼。铁观音部队的攻击昼夜不停,短短三天内,特务营和侦察营六个连队,竟拿下了七十多个据点。而当时南皮境内的据点统共才四十多个。 战士们凯旋归来,铁观音乐的合不拢嘴。给每个参加战斗的连长都亲自给带上一枚白马勋章。勋章重三十六点儿六克,直径3厘米,中间图案是一匹奔驰的骏马,纯银打造。闪闪的勋章挂在胸前,在人前人后倍儿有面子。也让姜立柱,宋春茂几人眼红不已。 老彭听取战斗报告,几乎所有的连队都是第一天战斗比较激烈,后来,敌人知道我们只杀鬼子不杀汉奸,几乎所有的汉奸都作鸟兽散,逃离了据点。 没有汉奸的鬼子兵力少了大半,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最后一天我们是忙着接收据点,鬼子都他娘的逃跑了。 老彭笑道:“司令兵不血刃,战果辉煌。只杀鬼子不杀汉奸是什么兵法?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铁观音闻听自己的创意暗合兵法,刚想说话,发现周围大伙儿的神情异样,其中又以蔫诸葛的表情最为暧昧。马上明白了,这些家伙明摆着要看自己的笑话。大眼睛眨了几下,含笑道:“军师,团长两位大哥,你们知道咱斗大的字不识半笸箩,哪懂什么兵法,让我谈兵法,这不是要看小妹的笑话吗?” 蔫诸葛和彭铁城想出铁观音的洋相,结果被这个外粗内细的司令察觉了,不禁哈哈大笑。蔫诸葛道:“要看司令的笑话今天恐怕是不成了”。 铁观音道:“以后你们的机会也不大”。 蔫诸葛点头道:“很是,很是,咱们司令聪明的紧”,片刻后正色道:“司令,团长说诸葛亮是……”,他敲着脑袋,作苦思冥想状。铁观音记性贼好,确有过耳不忘之才。一见蔫诸葛想不起彭铁城的话,提醒道:“团长说诸葛亮是千狗一相”。 “是什么?”刚才没听清楚,蔫诸葛扯了扯耳朵。 “千狗一相有什么不对吗”? 在座的人哄堂大笑,铁观音自知又上当了,反问道:“一千条狗只有一条像军师,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人们又大笑起来,这回轮到蔫诸葛低头了。 铁观音笑吟吟道:“蔫大哥,弟兄们这次行动抓了个日本姑娘,白白胖胖的,都说跟你是天生一对儿,今天咱就把你的喜事给办了。一来为凯旋的弟兄们接风。二来庆贺一下蔫大哥的洞房花烛”。 然后吩咐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去安排酒席,蔫诸葛想跟出去看看,被宋春茂牢牢地按在椅子上。 彭铁城想走,也被铁观音留了下来。时间不大,酒宴摆好,大家纷纷向蔫诸葛敬喜酒。蔫诸葛急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这是司令和我开玩笑呢。” 第二天,蔫诸葛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对昨夜的事一无所知。一翻身发觉被窝里还有一个人,着手处肌肤冰凉,借着晨光,一个光洁的脊背正对着自己,居然没穿衣服。蔫诸葛一惊,忽的站起身来。回手用被子把光脊梁蒙的严严实实。再打量自己身上,还好,衣服穿得挺整齐。 着了这鬼丫头的道儿了,幸好自己昨夜喝多了,否则……蔫诸葛寻思着跳下炕,趿拉着鞋打开了房门。 彭铁城赫然立在门口,见蔫诸葛如此慌张,惊问道:“你昨夜也和猪睡的一个被窝?” “猪”?蔫诸葛转身进屋,忽的掀开被子,一条洗剥的干干净净的猪展现在面前。两人正在发囧,姜立柱几人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 “军床睡三年,老母猪赛貂蝉。军师,这貂蝉白白净净的标志的很呢”。又转回头向彭铁城拱了拱手道:“团长夫人也不错”。 蔫诸葛和彭铁城哭笑不得,老蔫发现姜立柱和三国浦志胸前挂着白马勋章,好像明白点什么问道:“彭团长,你平时酒量如何”? “我酒量不错,这小叭狗我自己能对付五六斤没问题。可昨晚不知为何……”? 闲来是非多 彭铁城正寻思,自己的酒量为何变得如此不计了,蔫诸葛对着门外喊道:“宋春茂,你小子给我滚出来,弄蒙汗药酒给我们喝,看我不找你老子去”。 好似真怕老蔫去找他老子,宋春茂呲着牙,嘿嘿笑着一步一挪的蹭进屋里,早被蔫诸葛一个大脚踹在屁股上。 铁观音不失时机的出现了。 姜立柱几个亲信找她要勋章。她要姜立柱几个想办法捉弄一下军师和团长,否则把勋章给了你们,两个老古板会有意见。 宋春茂的主意刺激又好玩儿,要不是铁观音一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掺和这事儿,依她这脾气,早就来了。现在她只能笑嘻嘻的给两位大哥赔不是。 蔫诸葛道:“你们捉弄我也就算了,可彭团长才来几天,你们真是……”,气的直跺脚。 “无妨,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搞点恶作剧就不正常了。司令斗智不斗嘴,这一局我是输惨了。年轻人和我开玩笑,我反倒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彭铁城一脸的笑意。 蔫诸葛不再说话,他走上前把姜立柱等人胸前的勋章揪了下来,道:“这算什么?这章别人拿命来换,拿命啊。你们这章怎么来的?戴着觉得光彩吗?有本事凭本事,没本事就在一边干看着,搞斜的歪的没门?” 几个年轻人被他训得面红耳赤,牙咬得咯嘣嘣直响。铁观音想劝慰两句,蔫诸葛道:“你别管,这是儿戏吗?这章能想给谁就给谁吗?”又转回头对几个年轻人说:“别不服气,这章是二等的,一等是金的,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自己挣回来”。 这一年,日战区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接连几年非旱即涝,没一年风调雨顺。本地位于九河下梢,土地贫瘠。素来就有涝了收蛤蟆,旱了收蚂蚱,不涝不旱收碱干巴的谚语。地主家的租子一两不能少,日本人的劳役更是天天都有。隔三差五的,汉奸领着鬼子还来抢粮。 更有成群结队逃荒人从安徽,河南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衣不遮体,一手拄根棍子,一手拉着个大大脑袋,小身子的孩子。 看着谁家烟囱冒烟,嘴里就嘟囔着站在人家门口:“大爷,大娘给点嘛儿吃吧”。挨进门去,大人也还罢了,那些孩子真是可怜,眼睛紧盯着你手中的干粮,不断地咽口水,身子拼命地往大人身上贴。他家大人不论主人年纪大小,都会喊:“大爷,大娘。孩子已经三天没见一粒粮食了,看在孩子快饿死的份上,你就少吃一口,赏了孩子吧”。 本地人实诚,宁肯自己饿着,也看不得孩子受苦。僧多粥少,讨饭的越来越多,这日子愈发没法过了。 在这些穷苦老百姓眼里,种东家的地交租子,皇粮国税,天经地义,接济快饿死的孩子也是应该的。单单这鬼子汉奸不是东西,抢粮时砸缸破瓮,连种子都不给留,来年这地拿啥种啊? 慢慢地就有人发现,鬼子抢粮有三不抢,一不抢据点炮楼所在的村镇,兔子不吃窝边草。 二不抢地主和汉奸,都是一锅抡马勺的,不好意思。 三不抢,就是不敢去铁观音的地盘儿,这婆娘人马齐整,家什又挺。人家养兵,不向老百姓要一粒粮食、一分钱。 鬼子汉奸不开眼,去他地盘儿胡闹,后果就是现实比传说更可怕。 有人来求铁观音帮忙,她答应的挺爽快,给粮,给钱还有一面绣着‘白马铁观音’几个字的黄边红底飞凤旗。还嘱咐人家把这旗插在村口,鬼子汉奸再来抢粮,别理他。认准领头带路的汉奸,通知我就可以了。 有些汉奸就不信邪,冒犯了铁观音,结果三天后他们再也没看到初升的太阳。铁观音的威名越传越响,越传越远。 老百姓则用自己的方式感谢这位传奇司令,——送自己的孩子来当兵。 进铁观音部队的条件近乎苛刻,符合条件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就这样,还是有一千多年轻人成功的加入进来。 彭铁城用这些人新组建了三个独立营,马上投入到繁忙的新兵训练中去。 宋春茂和姜立柱,三国浦志几个人捉弄蔫诸葛,结果到手的勋章又飞了。 这么多天,铁观音,蔫诸葛整日忙着赈灾,征兵,训练,没人顾得上他们三个。 他仨是铁观音的嫡系,虽然没有职务,可那些营长见了他们也恭敬的不得了。几个人也就不好在战士们面前装疯卖傻耍威风了。 草长莺飞兔子瘦,整天空对着四只海东青,提不起打猎的兴致。宋春茂想去高东岛看望父亲,三国固然恋恋不舍,姜立柱也酸溜溜的说闲话,:“妻不如妾啊,以尽孝心之名是假,心存偷情苟且是实”。 本来一件挺好的事,被这小子的乌鸦嘴说的变了味儿。三国火上浇油说了句:“玉观音也在高东岛”。 宋春茂照俩兄弟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俩王八蛋,我有那么龌龊吗?说的我跟西门庆似的”。 姜立柱道:“是西门庆还是打虎武松,你自个儿选?”。宋春茂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叹道:“我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俩兄弟”。 姜立柱:“俩兄弟就嫌多?你不还有俩媳妇吗?大哥你告诉我,做什么孽能娶俩媳妇?兄弟们跟你学学?到时候也来个左拥右抱。” 宋春茂彻底无语了,打又打不得,辩也辩不赢。只能听姜立柱声情并茂的演独角戏调侃自己。 三国一见宋春茂受囧,忙道:“老营看狗去呀!” 宋春茂和姜立柱每人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好马僮,好主意”。三国浦志苦着脸,出了个好主意还挨了两巴掌,没天理啊。 畜力营,在大洼深处的老营中,姚振祥收了徒弟苗书生,领着三十多个人,负责喂养、训练战马和几十条细狗。 老姚跟闺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徒弟进来告诉他;“有人来了”。 老姚出去远远地把宋春茂等人拦下,问明来意。以狗现在不能见旧主为名, 把几个人打发走了。 回到屋里,姚金霞问:“爹,谁来了”? “春茂和他俩兄弟,想来看看那些狗,让我打发回去了”。 “你就不信宋大哥找借口来看我啊?你真是老糊涂了。”一跺脚,麻花辫一甩,追出门去。 老姚苦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看着远远追来的姚金霞,姜立柱作恍然大悟状,叹道:“大哥之意不在狗,而在乎大大嫂子也”。 三国鹦鹉学舌,“大大小子也……”,话声未落,脑门儿又着了一暴栗。 “叫你也胡说八道”,银铃般的笑声在大洼上空久久回荡。 宋春茂几个人想要勋章,但拿勋章要靠战功。战功是蔫诸葛评定的,几个人为此还是一筹莫展。 姚金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出去不久就拿回来四块儿勋章,大大方方的递给宋春茂。 “哪来的”? “找孙姐姐要的”。孙瑞玲现在是铁观音的贴身护卫。 “还回去,我们要凭真本事。让军师亲自给我们戴上”。宋春茂一脸严肃,姜立柱和三国也不再嬉皮笑脸。 姚金霞道:“你们摸摸军师的底儿,看他有何爱好,要抓住他的软肋,然后顺着他性子去做。军师一高兴,兴许这牌牌儿就是你们的了。这几块儿我先拿回去,孙姐姐说你们一定不会收,让我来试试你们。”她还说,“你们要有为难的事儿,就去找候七小姐,她鬼道道儿多”。 候七的道道儿确实真多,宋春茂他们刚说明来意,候七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这次行动,谁都不能告诉,包括司令和军师”。 “行,本来我们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还有,这次行动,你们必须带上我”。 “你去干什么”。 候七道,“看热闹。这些天把我也闷坏了”。 宋春茂三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姚金霞在窗外偷听多时,闻听此言闯进门来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帮不上忙还添乱”。宋春茂道。 “行,你们不让我跟着,我找军师去,咱们谁也去不成”。姚金霞小辫子在手,不由这几个人不从。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找到军师,说要去高东岛探望父亲。蔫诸葛担心他独自前往有危险,让他多带俩人,路上好有个照应。 宋春茂谢过军师,说人已经选好了。蔫诸葛见了别人都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让候七小姐跟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铁观音也想跟着,蔫诸葛不同意。宋春茂也不欢迎。 铁观音悻悻道:“谁稀罕?就是再拿八抬大轿来请,姑奶奶也不伺候了”。 几个人扬鞭打马,向东走出了蔫诸葛的视线,调转马头向北直奔沧州城而去。 城外十里,找了家干净的店房,吩咐伙计,这几日照料好马匹,我们要去城中办点私事云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宋春茂等人跟着进城的老百姓混进了沧州。 沧州荷花池南,小红门有家叫袁家大院的店房,五人包了两间上房住下来。抗战期间,小红门一带,是沧州有名的窑子窝,明妓暗娼多不胜数。 薄命怜卿甘作妾 经查阅缴获鬼子的电报底稿,发现所有的密码本都掌握在一个叫吉永百惠的日本女人手里,在驻华北日军司令部任职。其他年龄,爱好,生活习惯一概不知。听候七讲述完姜立柱直摇头:“这任务太难完成”。 “好完成就不用你了,那金勋章是那么好拿的?”姚金霞呛白了他一句。 但接下来五六天,宋春茂等人想尽了办法,也没丝毫线索。 “明天回家,再迟几天就露陷了”。宋春茂道。 “要不再多待两天,万一有什么变化”?姜立柱道。 “不等了,咱们跟军师说去高东岛,时间太长,他们会担心”。宋春茂道。 大家一致了意见,宋春茂提议:“今晚大喝一场,明天等着军师训斥”。 “军师怎会知晓?你又没告诉他?” “给高东岛打个电报不就清楚了”。 几个人在附近找了家日本人开的料理店,酒菜端上来,不大适合独行侠的口味儿。 “饭菜半生不熟的,清酒的味道和马尿一个操性。”姜立柱骂了两句。一个日本跑堂的过来训斥,三国用日语回了他两句。那家伙颜色更变道:“你们是便衣队”?三国傲然点点头。 “这便衣队是干什么的”?姚金霞问。 “土肥原贤二在华北的秘密组织,人数不多。中日两国人都有,专门从事暗杀,暗杀的对象主要是日本人,只要对日本稍露不满,便有杀身之祸”。 中国人对这个组织知之甚少,日本人则谈虎色变。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实践证明,日本餐馆也能做出正宗的中国菜,送上极品小叭狗酒。 日本餐馆和中国不同,只有雅间。中间落地窗隔开,榻榻米上放一张矮几。几个人跪坐在周围,虽然隔壁雅间声音大了也能传过来,总比中国餐馆的喧闹安静许多。在安静的环境里,比平时少了许多的拘束。 宋春茂三人曾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这次任务虽无攻而返,丝毫没影响他们饮酒的兴致。候七小姐出身富贵,学识渊博,智珠满怀更兼酒量惊人。宋春茂连干数杯面不改色。 姚金霞能常伴心上人左右,已是心满意足,几杯酒下肚,已是粉面微红,俏目含春,娇滴滴的看着宋春茂。 吓得独行侠一把夺下未婚妻的酒杯,道:“少喝点,喝多了又冒傻气”。晚了,已经喝多了。姚金霞道:“我没冒傻气,就是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宋大伯给你找了凤莉。七姐说我傻,连醋都不会吃。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啊,我是怕你为难……”晶莹的泪珠滑过白玉般的脸庞。 候七劝了两句,待得姚金霞心情平复下来,才对宋春茂道:“独行侠,以后不论你有多少老婆,姚家妹子是你原配,你若对不起她,我也不会饶你”。见宋春茂面露惶恐,又道:“你在关东孤身一人闯荡的五六年,别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吧?” 宋春茂还未答话,姚金霞道:“宋大哥无论你有多少相好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然后悠悠唱到: “冰绡雾谷五铢轻,记访云英到玉京。 苔径晓烟窗外湿,桂堂初月夜来明……”。 姚金霞出身梨园,嗓音圆润。这一曲《花月痕》唱的如诉如泣。座上诸位除了候七,别人不懂词中意,也听得如醉如痴。直唱到, “风烟浇灭愁侵骨,云雨荒唐梦感恩。 薄命怜卿甘作妾,情深宁托负心人”。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宋春茂才知姚金霞对己之情至深与斯。 姜立柱推了一把三国浦志:“马僮,你他娘的哭什么?” 三国满面泪水,哽咽道:“大哥,我想念故乡”。 三国的家在日本,远离故乡的孩子,漂泊在异域。思乡的念头从未忘记,今儿被勾了起来,竟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宋春茂用手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就好了”。 三国浦志也唱了一曲。后来精通日语的马钰把歌词记录了下来。 “你们相逢在异域的旅途,权作一双阔别的知音。我满眼的醉意……”。忧郁的曲调让大家郁郁不畅。 “你目不旁视,踽踽而行,可哪儿有你去往的前程。” 一曲唱罢,三国双泪齐流。他嗓音低沉浑厚,歌中流露出深深地相思之苦,就连一向和他过不去的姜立柱,都紧握着他的手,沉默不语。 玄关被轻轻叩响,门启处,一个美貌的日本少女,身着和服,低眉敛目,怯生生的站在外边。 宋春茂礼貌的把她让进屋中,这日本女子与三国浦志相见甚欢,两人交谈良久,又为他唱了一曲故乡的歌。宋春茂见天色不早,撤了酒席。那女子离去时,竟有依依不舍之状。 回到住处,姜立柱责备三国浦志重色轻友。三国争辩自己不是那种人,这姑娘与他同乡。他乡遇故知,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姜立柱道:“几句话?再说天就亮了”。三国没说话。 “这个日本姑娘唱的什么”?候七问。三国还是不回答,红着脸低下头。 “这姑娘,文文静静的,该不会是什么帝国挺身队吧?”候七一脸厌恶道。 三国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宋春茂道:“天不早了,大家早点歇着,明天还要赶路呢?” 见大家不再追问,三国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儿,三国浦志退房时,向井圭佑株武会社的经理道:“有人要留几位多住些日子,诸位的房费已有人代付了”。 宋春茂道:“无功不受禄,这天上掉下来的便宜我们不沾”。见宋春茂执意要走,日本经理向内间喊了句什么,一个人红着脸走出门来,竟是昨夜的日本女子。 张嘴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中国话说的比三国浦志高明不知多少倍。“这客店的帐是我结的,冒昧打扰,请多担待”。 “姑娘怎知我等住处”?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见宋春茂面色不善,接着道:“其中另有隐情,绝无害诸位之心”。 “姑娘可否把芳名告知在下,以后好有个照应”。 “吉永百惠,和三国是同乡”。 宋春茂心中一惊,面上不露一丝变化,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再多叨扰几日、只是让姑娘破费了”。 吉永百惠听宋春茂说可以为她留下,喜上眉头,客气了几句,跟宋春茂等人一块儿回了房间。 接下来几日,吉永百惠黏上了三国浦志,荷花池岸,杜林桥畔皆留下六人的身影。一时间,小儿女风光旖旎,竟忘却那千里刀光,万里血腥。 吉永百惠从不问大家的来历,大家也就不好打听她的出身。直到一日宋春茂以离家日子太久为由,决意要走。吉永百惠知再也留他们不住,竟讲出这样一段话来…… 前几日,宋春茂等人格杀了韩四儿。那韩四儿不但是沧州白虎堂的四当家,也是日本樱花会的要紧人物。樱花会就是日本人闻之色变的便衣队。韩四儿被杀,白虎堂一口咬定有日本人参与,是被日本人设计害死的。樱花会一时也说不清三国浦志的来历,能格杀白虎堂高手的日本人,绝非无名之辈。 “因此,就让你来调查我们”?候七满脸怒气。 “不错,有这样的高手流落江湖,不为樱花会所用,是最大的损失”。 “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意思”?候七的手紧握枪柄。 “这几日我和诸位相当投缘,不妨和你们直说,你们杀人的那一夜,我们就动手了,只不过目标是两位女士,把她俩抓在手中,不怕宋大哥他们不就范”。一起待了好几天,吉永百惠也一直称呼宋春茂为大哥。 “后来呢”?姚金霞追问。 “哪知我们扑了空,你和七姐姐……” “我不是你七姐姐,别这么喊我”。 吉永百惠没理会候七的不满和打岔。:“你和七姐姐都躲进了宋大哥的房间,我们以为有人走漏了风声,回去调查了几日,全无线索,因此,我才来接近你们”。 “你告诉我们的是真名吗?”宋春茂问道。 “不错,名字我还没有说谎的必要”。 “今天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凭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人”,大家看着三国浦志心道:“瞎子也能看出来。 “不是三国君,他有自己的意中人”。吉永百惠道。“是你”。说着一指宋春茂。 “不可能,宋大哥不会喜欢你”。姚金霞急的俏脸通红。 “姚妹妹,你不是不会吃醋吗?现在怎么酸溜溜的”。吉永百惠偷听过他们说话。 “我要是不答应呢?”宋春茂道。 “你必须答应。第一,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密电码根本不落文字,都记在心里。第二,没有我,你们在沧州寸步难行。白虎堂和樱花会都想要你们的命。第三,刘秀茹刘姐姐托我照顾你,她曾救过我的命,她的话我不敢不听”。 头两个条件也还罢了,第三条除了宋春茂,别人都听得云山雾罩。 宋春茂低声道:“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这下大伙儿全明白了。 这个女人不寻常 候七道:“好你个独行侠,我说你根子有问题吧?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春茂未曾答言,吉永百惠道:“我和刘姐姐在奉天分手后,已有两年未见她了。当时我就想,能让刘姐姐牵肠挂肚的人是何等人物?后来一见宋大哥,果然英雄了得。当时我就决定,以后和刘姐姐共侍一夫。所以,我跟定你了”。 宋春茂臊的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偏这时姚金霞说话了,:“宋大哥,你已经有我和凤莉姐姐了,怎么又多出她们俩?” 吉永百惠安慰她道:“我和刘姐姐,还有你那个凤莉姐姐年龄都比你大,可我们都是小,你是原配,我们喊你姐姐好不好”? “好”,姚金霞咧嘴想笑,却哇的一声哭出来。 “还是姚家姐姐通情达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宋大哥这样的英雄,就得多几个美人陪,对不对?”吉永百惠还是不肯饶过原配小姐姐。 “别逗她了,你怎知我们是来找你的?”候七生气的问。 “我们在这儿装了窃听器”,说着指了指壁橱上的电话机。候七当时还笑这是个摆设,连电话线都没有,那只早让人作了手脚。 “现在还有人偷听我们讲话吗?” “我早就把窃听器拿走了”。 “为什么这么干”? “当我知道杀韩四人的人是宋大哥后,趁你们打探我的下落时,来到这里取走了窃听器,我可不想宋大哥有什么闪失”。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这么多天”?候七问。 “你说呢?”吉永百惠反问道。 “你在考察独行侠的人品,再决定嫁不嫁他”?候七问。 吉永百惠打量了候七半晌:“七姐姐,你真聪明。开始我取走窃听器只是为不负刘姐姐所托,后来我发现我是真喜欢上了宋大哥。还望七姐姐多多成全”。扑通一声,跪在候七面前。 候七小姐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别人下软情。赶忙扶起吉永:“我要帮了你,就更对不起姚家妹子了。另外,你要跟我们走了,鬼子会放过你吗?” “没问题,我是樱花会的会长”。众人闻言又吃了一惊。“直属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在沧州一带,还无人敢过问我的行踪,找一个和我体型相仿的窑姐杀掉,换上我的衣服,留点儿我个人信物,然后丢进粪坑。沧州驻军跟上司有个交代,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一件特残忍的事,让她说来轻描淡写。众人心道:宋春茂的这个四姨太,思维机敏,心狠手辣,实非独行侠的佳配。 宋春茂道:“你这是何苦呢?” “人生在世,随心所欲,岂能被他人的事绊住自己的脚。爱我所爱,何苦只有?”吉永百惠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蔫诸葛和铁观音这几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宋春茂带人去高东岛本来蔫诸葛是知道的。但三天前,姜立柱的师娘哭着来找徒弟。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对铁观音和蔫诸葛哭诉。 姜立柱的师傅单存基,江湖混号——单歪嘴。一夜之间满门老幼二十多口儿被杀得干干净净。杀手有五六个,最后见单老太太年岁大,砍去双手,打光牙齿,还把满头的白发生生拔个精光,留条命让她给徒弟送个信儿。老人激动地挥舞着两条残臂,鲜血浸透包着伤口的破布,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血顺着干瘪的嘴角流下,对襟袄前襟儿被染成了黑紫色。铁观音摘下老太太的黑呢风帽,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斑驳的头皮血淋淋的,已化脓生蛆。 单存基的三个徒弟,陈金禄和姬志胜已战死沙场,只剩下老疙瘩姜立柱。铁观音见老太太如此惨状,怒不可遏,连一向稳重的蔫诸葛也气的浑身发抖。 发电报命宋春茂,姜立柱等人火速回老营,让邱医生跟着回来。哪知高东岛回电,没见到宋春茂…… 邱国营邢慧杰连夜赶到,宋老大担心儿子也跟了过来。 邱医生忙着给单老太太医治伤病,铁观音派人四处打探宋春茂一行人的行踪,毫无所获。 姚振祥和候铺臣也担心女儿,赶了过来。老哥儿仨见了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焦急的等待。 吉永百惠要找妓女杀掉作她的替身,宋春茂等人虽觉得不忍,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计行事。 吉永百惠乔装和宋春茂等人出了沧州城,在城外店房取了马匹,一路上宋春茂闷闷不乐。这个把面子看的比命重的小伙子,阴差阳错有了四个媳妇,有多少脸也不够丢的。 姚金霞和候七共乘一马,一路上对宋春茂也是不理不睬,到底为什么大伙儿心中都有数儿。姜立柱比武输给韩四儿,这些天都提不起劲儿。只有两个日本人,落在人后有说有笑。 得知宋春茂回营,铁观音带人等候在聚义厅前。 见有人迎接,姜立柱道:“大哥,我看金勋章这事儿有谱儿”。 宋春茂道:“我估计不挨骂就不错了,你没见我爹也在人群中吗”?果然,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由凤莉推着站在前排。 “中间那个老太太是谁?”姜立柱说着拢目细看,惊呼一声:“我师娘来了”。 姜立柱跳下马一溜小跑奔向单老太太。还有十几丈远的距离,老太太大叫着:“小柱子,给你师傅报仇啊”。说完,趁人不备一头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邱国营急忙上前施救,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姜立柱扑上前,跪在老太太身前泣不成声。姜立柱自小父母双亡,单存基把他养大成人,两人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短短数日内,师傅,师娘双双惨死,怎不让人肝肠寸断。姜立柱心高气傲,但为人热情,为朋友两肋插刀。在队伍中威望极高,今见他遭此变故,大家无不落泪。 嚎哭良久,姜立柱站起身,用袖子擦干泪水,转回身,扑通跪在蔫诸葛和铁观音面前:“军师,司令。今天我有一事相求,望你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一次”。 铁观音蔫诸葛急忙扶起姜立柱,齐声道:“报仇”。 姜立柱点点头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就把格杀白虎堂四当家韩四儿的事讲述一遍。 铁观音和蔫诸葛从未听过白虎堂的名头,大伙儿把目光齐齐地看向宋老大哥儿仨。 姚振祥皱眉道:“不会是有人冒名吧?这白虎堂行侠仗义,名动江湖,有: ‘沧州白虎堂,七虎十三郎, 扶威济乱世,美名天下扬’之称”。 “您老说的那是老皇历了”,说话的是吉永百惠。 “你是什么人”?蔫诸葛问。 “她是宋大哥的四小老婆”。姚金霞站在她爹身侧,手叉着腰,恨恨的道。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宋老大训斥儿子。 “家务事回头再说,先让这姑娘讲完”。蔫诸葛道。 “当年鼎鼎大名的白虎堂,早就投靠了日本人,七虎十三郎也只剩下三虎五郎”。 “不可能?”姚振祥打断吉永百惠的话头。“白忠章当年一手创建的白虎堂,以他的为人,断不肯为日本人卖命?” “白老大不识抬举,不吃敬酒吃罚酒,早被日本人干掉了。现在二当家迟玉栋,作了白虎堂的掌门。即便如此,白虎堂在日本樱花会,也不过是小喽啰”。 “请问姑娘,现在白虎堂当家的还有哪几位?”宋老大直呼姑娘,根本没把她当做儿媳妇。 吉永百惠也不认识这未来的公公,接着道:“二当家迟玉栋,五当家田文正,七当家徐春和。” “我们要灭了白虎堂,日本人会不会插手”?铁观音问。 “自然会插手,小红门的妓院,红庙的赌场,吕屯的大烟馆都日进斗金。这几个地儿的保护费,都由白虎堂来收,你们要铲除白虎堂,等于断了樱花会的财路”。 “姑娘对白虎堂知之甚多,可否把来历说出来”?蔫诸葛问道。 “她是日本人,樱花会的会长”。姚金霞没等吉永百惠讲话,就抢着说道。 “我是樱花会会长不假,但我不是日本人,老姓……”。 “你是满族人?”宋老大问。满人民国后改为汉姓,他们介绍祖籍时都自称老姓。 吉永百惠点头称是,她老姓爱新觉罗—金婷,自幼被父亲送至日本。1937年8月回到满洲。正逢康德皇帝(溥仪)的大内侍卫,第一高手霍殿阁在长春大同公园,力杀关东军七大护卫,逃回沧州。日本黑龙会高手尽出,追杀霍殿阁至此。白虎堂出手相救。黑龙会高手无一生还,日本人重建黑龙会。因黑龙难敌白虎,改名樱花会,重返沧州,金婷任樱花会会长。这几年,樱花会在金婷领导下好生兴旺。白虎堂众高手或死或降或逃,名存实亡。只是还未能找到霍殿阁的下落。 大家对金婷的话将信将疑。宋老大问道:“金会长高官厚俸不作,到这穷乡僻壤作甚”? “我受刘秀茹刘姐姐之托,要好好照顾宋大哥一辈子”。 “你这姑娘来路不正,我不能让你做我儿媳妇”。 白虎堂的秘密 “我凡事只求随心所欲,别人同意不同意,我倒不在乎”。回头对宋春茂道:“宋大哥,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总之,我是跟定你了”。说着走到宋春茂身后站定,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白眼向天,对众人不再看上一眼。 大家面面相觑,离了这位任性的金大姑娘,白虎堂的事还真是没有一点头绪。宋老大见姜立柱哭哭啼啼,不由得心生怜悯,道:“金姑娘,刚才老夫讲话失了礼数,还望你见谅”。 金婷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拿捏太过,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笑道:“你是我公爹,我怎敢挑你的不是”。姚振祥闻言干咳了两声。 金婷又道:“姚叔叔是不是伤风了?姚家小姐姐还不拿药去”?老姚指着金婷:“你这个丫头,伶牙俐齿,你,你……”,看了一眼姜立柱又把话咽了下去。 樱花会会长失踪被杀,已让沧州城乱成一锅粥。紧跟着,白虎堂负责看场子收保护费的妓院,烟馆,赌场几乎同时出事。砸场子的人不图财物,手段辛辣。专门对付看场子的混混,出手非伤即残。伤人后留有一支响铃镖,和一张为师报仇的字条,约定晚上运河码头决一死战。 白虎堂二当家迟玉栋和樱花会的人一致断定韩四儿和吉永百惠都死在同一伙儿人手中。 白虎堂瞒着樱花会杀了单存基满门,今天单老头儿的徒弟报仇,来者不善。白虎堂摸不清姜立柱底细,只得求樱花会帮忙,樱花会也正为会长被杀恼火,两下一拍即合。 夜色中,三百多人齐聚运河码头。可直到凌晨三点,也不见一个人影,中日黑社会第一次联手就被人放了鸽子,不由得破口大骂。 这些人天天游离于市井之间,欺负着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如果战斗力不靠武器、功夫,只靠骂人就能取胜的话,这些流氓混混即使不是天下无敌,也罕逢对手。骂人骂累了,天也快亮了,中日流氓联合大军凯旋回巢。攒鸡毛凑胆子,靠人多把敌人吓得不敢露面,也是一种胜利。 从码头上杜林桥,中间一条长长的栈道。众混混东倒西歪的挤上栈道。中国混混和日本流氓混在一起,还是很好分清楚的。日本人走在前边,手中拎的都是长把儿***,统一的白衣黑腰带,脑门子还扎块武运长久的白布条儿。 中国混混们着装不一,手拿着刀,枪,斧,棍十八般兵器。两国的人渣一样,都是腆着大脸,走路左摇右晃,有着一种目中无人的犯妄。 两条平底船,张着帆顺流而下。船上堆着稻草袋,鼓鼓囊囊的,是贩私盐的船。 流氓们哈哈大笑:“可他妈的逮着大鱼了”。 盐和铁由日本人垄断经营,价钱高的吓人。买不起盐的老百姓,只得去盐碱地,刮了白霜般的盐碱,熬成硝盐食用。鬼子又怕硝盐制成**,对他们不利,地皮也不让再刮。 老百姓背着鬼子,偷偷熬点盐,趁天黑运进城中,偷偷地贩卖,鬼子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便宜了城里的流氓混混。 发现有人贩私盐,就像捡了金元宝。一拥而上,轻则把盐贩子货抢光,钱夺走,再把人痛打一顿。美其名曰保护合法经营者的利益。上报日本人,还能得到鬼子太君的夸奖。 碰上货物多时,直接就把盐贩子作掉,私吞货物闷声发财。 像今天整整两船私盐,总有上万斤,这些流氓岂有不抢夺之理。他们重新回到码头,用不多的几支破枪指着盐船。 几个船老板见势不妙,跳入运河,借着夜色逃走了,两艘船在河心飘飘荡荡,始终不能靠近码头。任由流氓,混混跳脚谩骂。 日本人对这类黑吃黑的事不感兴趣,自顾自的往杜林桥上走。 宋春茂,姜立柱每人一挺捷克轻机枪,守在杜林桥头,望着栈道的鬼子越走越近。姜立柱问:“能开火吗?” 宋春茂道:“等司令,军师都准备好了。他们一开枪,这些杂碎,肯定都往这边跑。咱要先开枪,杂碎们害怕跳了运河,水性好的能捡条性命,那样就太便宜他们了”。 ‘砰,砰……’几声枪响,混混们对着盐船开了几枪,船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听到枪声,日本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原来船上的人丢下货物跑光了, 等到天一亮,找人把船拉过来,就发财了。混混们不再看船,而是聚在一起商量着分赃。日本人也转回头 继续赶路。 突然,两颗照明弹升上半空,把整个码头照的亮如白昼,几乎同时,除了杜林桥方向都响起轻机枪清脆的爆豆声,密集的子弹收割着惊慌失措的杂碎。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受到打击后一窝蜂的拥上杜林桥。 听到枪声的日本人,马上意识到中了埋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窄窄的栈道,挤满了人。栈道两侧是高高的洋灰装货台。根本无法攀越。 心焦如焚的鬼子终于逃出照明弹的范围。刚松一口气,眼睛还没适应黎明前的黑暗,两挺机枪爆出火光,几个鬼子顺着栈道滚了下去,把本来就不宽的栈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一种战斗叫屠杀,现在我们就是屠夫,挤在栈道中的流氓,一枪能打穿好几个。栈道里的死尸挤在一起,不肯倒下,害的姜立柱又用半匣子打碎了几个死尸的脑壳,才相信死而不倒的功夫,在特殊环境下是很容易炼成的。 不到五分钟,枪声停了下来,寂静的战场上只有栈道上有轻轻淌水的声音,这是流血的声音。 鲜血顺着栈道,流过码头,注入到运河中去,血腥弥漫在空气中,大运河的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当日金婷的屠杀计划刚制定出来,便遭到以宋老大为首元老派的反对,他们认为计划太残忍,不讲武德。 金婷说:“那些人砍去单老太太双手时,讲武德了吗?要报仇,就不能作伪君子”。 一席话说的宋老大哑口无言,对这个送上门的儿媳妇,竟有些欣赏了。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铁观音,我们这位直性子的女司令,对金婷的投名状非常满意。继而喜欢上这个认识还不到三天的姑娘。 “金姐姐,刚才你们假装船家跳河,怎么那么长时间才行动,害的我担心了半天”。 铁观音对这些年岁比她大的女部下一律称呼姐姐,一点司令的架子也没有。 现在金婷开始挑理:“司令,你以后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喊宋春茂的四老婆,我也答应。可司令喊我姐姐,真有些不习惯。也失了你司令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一个唱戏的,也不识个字儿。蔫大哥他们逗我,让我作了这个司令,其实我哪成?全仗着大伙儿帮忙了”。 “你肯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宋大哥一伙儿也不会唯你马首是瞻,只是你不肯讲出来”。 “咱不提这事儿,你说刚才跳河怎么了?” 金婷套不出铁观音的底细,只得回答她的疑问。 金婷和几个水性好的战士跳下河,虽已是初夏季节,水温还是很低,凌晨,更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几个人一入水就冻得差点儿沉了底儿。武装泅渡,每个人四五十斤的装备,还要躲过混混的眼睛,到达指定位置时,已过了约定时间几分钟。 铁观音:“金姐姐,你刚从鬼子那边过来,知道有个叫王保俊,外号王铡刀的汉奸吗?” 金婷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你找这个人干什么”? “也没什么,以后有他的消息跟我说一声”。铁观音道。 金婷点头应允了。 宋春茂和姜立柱在战斗结束后,留下来监视敌情。他俩默默伏在掩体中,目送铁观音等人乘船撤离。眼看着黑夜退去,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直到确认战场上没留下活口儿。鬼子也没出兵追击,才收拾好枪支,撤出运河码头。 两匹马在晨光中没精打采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宋春茂和姜立柱骑在马上,丝毫没有凯旋归来的喜悦和豪情。连年的杀戮,已麻木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你回去有什么打算?”宋春茂问姜立柱。 “我回去先把师父,师娘安葬了”。姜立柱又哽咽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还有三国”。宋春茂道。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只是这事不好意思麻烦大哥”。 “提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和三国喊我一声大哥,兄弟们有事我岂能不到场。有人跟踪我们”。宋春茂前几句说的义正辞严,最后这句虽压低了声音,还是把姜立柱吓了一跳。伸手去取马架子上的机枪。 “别冲动,后面这两个是高手,是友非敌,看清楚再动手不迟”。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小连子,出来吧。我说这小子不简单吧,人家早发现你了”。 一个老人,看不出多大年纪,须发皆白,从路边树后转出。 那个被称作小莲的人,竟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宋春茂和姜立柱连忙下马,躬身施礼:“两位老人家跟踪至此有何见教”。你这娃娃称我作老人家还有道理,小连子怎么也成了老人家”. 那个被称作小莲的老人一脸肃容,拱手道:“连振明谢过二位少侠,替我清理门户之恩”。 “我们素未谋面,怎担得起一个谢字”。 “我乃白虎堂三当家连振明,因不容于二当家掌门迟玉栋,故流落江湖。昨夜两位少侠,仗义出手,聚歼跳梁与晓霄,使我白虎堂不再蒙羞,故前来致谢”。 金枪不倒丹 金枪不倒丹 “举手之劳,老人家太客气了”。宋春茂道,“这位老人家是……”? 连振明刚要说话,白发老人道:“让他猜猜看”? 宋春茂一拉姜立柱,两人又施了一礼,:“我要没猜错的话,老人家就是康德第一高手,霍殿阁。” 老头儿笑的白胡子翘起多高,:“不错,不错。想不到年轻一辈中,还有人知道老朽的名号”。 宋春茂一脸仰慕道:“当年天津万国桥(今解放桥)竞技场,洋人武师以搏杀中国人为戏。老人家仗义出手,半月内连败二十七位洋人武师,竞技场一败涂地。后远走上海虹口,这等丰功伟绩,小辈怎敢忘怀”。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家哪里话来,三年前,新京(长春)大同公园,老人家力杀日本黑龙会七大护法,雄风不减当年”。这事儿头两天金婷和大家说起过,今天宋春茂正好用来拍老头儿的马屁。现学现卖,效果好的不得了。 四人客套了半天,连振明才说明了来意。 姜立柱连砸白虎堂数家场子,白虎堂的几位当家兵分两路,一路由笑面十三郎带人赴运河码头之约,另一路星夜赶往单存基的家中,一旦十三郎困不住姜立柱,就等他回去安葬师父时自投罗网。 这一路白虎堂高手尽出,聚集了三虎四郎,另外日本樱花会会长失踪被杀,各种线索也集中到姜立柱身上。 樱花会八大护法和白虎堂兵合一处,也到了单庄,只是他们没想到白虎堂和樱花会数百手下,一夜之间全丢了性命。 宋春茂和姜立柱对望一眼,心说好险。再次谢过老人家报信之恩。 霍殿阁道:“你们先行一步,回去准备准备,我们随后就到”。 连振明道:“少侠此去慢动杀机,留与我要手刃贼子,清理门户,重振白虎堂”。 宋春茂允了道:“单老师家再会”。 和姜立柱催马扬鞭,直奔老营而去。 铁观音和蔫诸葛刚回到老营,气还没喘匀。宋春茂和姜立柱就带来白虎堂和樱花会联手奇袭单庄的消息。 昨夜执行任务的战士们一宿未眠,刚躺下,本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现在被唤起来。大家朦惺着睡眼,满腹牢骚的进了聚义厅。 宋春茂又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大厅内一片沉寂,纷纷把目光投向蔫诸葛。 蔫诸葛道:“这次我们幸得霍老前辈前来报信,才没有落入白虎堂的圈套。可这事处理起来棘手的很。白虎堂的三老四少,都是高手。樱花会八大护法有何能为?还望金姑娘指点……”。说着把目光转向金婷。 “樱花会八大护法一齐出动,这还是第一次,看来这回动真格了,下了血本。这八个人有五个不过是枪法好,在柏林奥运会得过奖牌的”。 “奥运会是什么东西”?铁观音问。 “就是全世界的运动员,比谁跑得快,跳得高,枪打的准,还有……”。 “说白了,就是个大庙会,还弄了个洋名,奥运会,糊弄中国老百姓对不对”?铁观音一脸的不以为然。 金婷想争辩两句,可仔细一想,失口笑道:“可不就跟大庙会差不多,司令比喻的恰当”。 铁观音大咧咧的道:“一般吧,水平也不是很高”。 蔫诸葛道:“别打岔,让金姑娘接着说”。 “今年这大庙会该在日本举办,可因为日本侵略了中国。国际上谴责日本,日本一生气放弃了主办权。这五个人本想要在家门口露上一脸,射击运动员一下子没了机会,便投靠了樱花会作了护法”。 “说了半天他们枪法到底如何”?铁观音有些不耐烦。 金婷道:“我见过他们在五十米距离上用手枪把十发子弹打进同一个洞”。 大伙儿吃了一惊,“神枪手”三个字不约而同浮现在每个人脑海里。 “还有三个人呢?”蔫诸葛问。 “他们是空手道黑带八段”。金婷道。 “空手道不就是小偷吗?梁山上的鼓上蚤时迁,就是空手道高手。还黑带?小日本没学问,应该是蓝带,蓝色的窦尔墩盗御马,他才是空手道的祖宗。”铁观音今天不知为何总是和金婷胡搅蛮缠。 “空手道源于中国武术,日本没有门户之见,实力不容小觑”。 “那又如何?徒弟还能打过老师?”姜立柱道。 “我只见过一次单打独斗,樱花会以三招就把韩四儿打倒在地,实力到底如何,我一个姑娘,又是外行,可真不懂了”。 姜立柱黯然不语。 蔫诸葛道:“这些家伙务必要一网打尽,不能放走一个人,否则后患无穷”。 铁观音道:“军师说的对,可用什么办法才能干净利索的把他们除掉”? “架上大炮轰他娘的”。有人道。 “不行”。说话的是彭铁城。这位外粗内细的团长听说有人建议架炮轰击,忍不住火了。“为了十多个流氓混混,就要搭上单庄一村的老百姓陪葬。如果这样我们和鬼子汉奸有什么区别”。 蔫诸葛道:“我同意团长的观点,这次行动决不能殃及老百姓”。 大家七嘴八舌的乱出主意,但没有一条能全歼敌人还不伤及无辜。 “要不这次再投毒吧”?候七小姐道。 蔫诸葛眼前一亮,一拍大腿:“不错,投毒是个好计策,只是投毒的人有危险”。 “马娘娘胆大心细,上次毒杀日本皇太子就是奇功一件”。现在只有候七还喊马钰娘娘。 “马娘娘是谁”?金婷低声问宋春茂。 “不用劳烦外人,这次我去就是了”。说话的是孙瑞玲,自从姬志胜替铁观音在战场上挡了枪子儿,这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整日不肯说一句话。 铁观音伸手揽住孙瑞玲:“妹子,我知道你因为姬大哥的事伤心,可今天这事非同小可,姐姐舍不得你去”。 “司令,除死无大事,我现在生不如死,你就答应了我吧”。孙瑞玲哀求道。 铁观音看了一眼蔫诸葛,老蔫噙着泪低下头。铁观音道:“我和军师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姐姐给你去办”。 “我此去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求司令念在我和姬大哥对你忠心耿耿,能把我和姬大哥结成阴亲”。铁观音含泪点了点头。 单庄单存基家的灶台上,冷面孙九郎正寒着脸烧开水。镐把粗的火头,不见他用力,轻轻一折断成了两段。然后狠劲儿塞进灶膛里。 “九弟,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发这麽大脾气”。说话的人年纪也不大,青白色的一张脸,还算英俊,眼圈有点发黑。他是白虎堂七虎十三郎中的粉面花六郎。 九郎道:“操他娘的,这不是作践人吗?平日里人前人后谁不恭恭敬敬的喊声九哥。今儿可好,成他妈的碎催了。早知道来当老妈子伺候人,我还就不来了”。 “嘘,小声点,别让三位当家的和日本人听见。要不又要挨骂了”。花老六劝慰道。 九郎不再说话,而是把劈柴立正,以手代刀,一劈到底。 “好俊的功夫,九弟的铁砂掌越发的进益了”。 “有个屁用,就是劈火头行,能挡住枪子儿吗?” 东厢房咣铛一声,又传出啪啪的耳光声。 “四哥,五哥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受不了也受,这是他们自找的”。正说着长面吕四郎和花面左五郎苦着脸端着铜盆,从东厢房出来,脸肿起多高,手指印清晰可见。九郎忽的站起来低吼道:“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六郎伸手把他按回小板凳,对走进来的四郎,五郎道:“日本人这么嚣张,三位当家怎么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有话也不敢说”。 “日本人要这么多热水干什么“? “昨夜拖了一夜的死尸,犯了洁癖,到现在洗了多少遍了,还说手上有味道”。 “咱们可拖了大半宿呢?”六郎举手闻了闻,皱皱眉头道:“是他妈的有味儿,我也得快去洗洗。” 洗罢手,六郎又说:“单歪嘴的徒弟,能杀得了韩四当家,你们把单歪嘴灭门暴尸,这手段真有点太那个了”。 “四当家是掌门的左膀右臂,他出了事,掌门肯定要管。单歪嘴撞枪口上了,谁让他那破镖这么张扬。什么响铃镖?这回哑了吧?” “你们胡乱杀人,有违江湖道义”。 东厢房传出破锣般的声音:“小王八羔子,磨蹭什么呢?这么长时间,连个开水都弄不好”。四郎,五郎端了开水,急匆匆的走开了。 孙九郎面色铁青,紧咬着嘴唇,两手抓住劈柴一扭。 花六郎笑道:“看把九第气的,要不六哥帮帮你,捉弄一下东厢那些人,见九郎面色迷惘,伸手从兜中掏出一个瓷葫芦一晃,笑道:“金枪不倒丹,吃了这玩意儿大罗金仙也受不了”。 “要是待会单歪嘴的徒弟来了呢”? “吃了这玩意不影响武艺,只是便宜了老四,老五。要不,几位当家和日本人还不把他俩**儿捅烂了”。说罢,又长叹一声。:“这单歪嘴的徒弟可要占大光儿了”。 小米下了锅,花六郎倒了两粒丹药放入锅中,加了水,故作心痛的说:“这丹药贵着呢,平时一粒我都舍不得给人。今天为给九弟拔创,六哥我大舍财。待会看老四老五的乐子。让他们以后再张狂”。 春药遭遇蒙汗药 白虎堂进南皮,人生地不熟。怕有人投毒,干粮,咸菜,小米都是自带的。 粉面花六郎更是使毒的高手,看到锅盖上袅袅的热气,他面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大门外响起叩门声,花六郎跑出去扒着门缝往外张望。一个大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外,清水脸,不施粉黛。俊眉秀目,一条乌黑的大辫子直垂腰间。红袄绿裤,绣花鞋。 花六郎吞了几下口水,拨开门闩,孙瑞玲跟花六郎进了门。六郎问:“姑娘,你找谁?” “这是我舅舅家,你是谁?” “我是你舅舅新收的徒弟”。 “舅舅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好好养老,净收些白眼狼徒弟干啥?” 孙九郎抬头正和孙瑞玲打了个对脸,心里咯噔一下,冷冷的道:“你舅舅没在家,回头再来吧”。 “自己舅舅家,我乐意来就来,还轮不着你赶我出去”。孙瑞玲说着闯进屋来。 花六郎笑道:“我是你舅舅的徒弟,该喊你一声表妹。表妹还没吃饭吧?快晌午了,将就着先吃点儿。”说着,盛上一碗小米粥端了进来。 孙九郎劈手把碗夺了过来,往锅台上一撩,厉声对孙瑞玲喊:“快滚,别坏我们的大事”。 “我偏不滚,一群白眼狼的徒弟能干出什么大事来?”说完,气呼呼的坐在小板凳上。 花六郎把孙九郎拉到门外,低声道:“这妞肩窄胯紧,还没开过苞儿。长得又如此标致,咱哥俩儿先乐呵乐呵,待会就没机会了”。 “咱不说好了要看四哥五哥的笑话吗?怎么又变卦了?” “九第,六哥我就好这口儿。这送上门来的小肥羊儿,不上白不上。”。见孙九郎还不答应,又道:“九弟,我知道你侠义心肠,可这丫头是姜歪嘴的外甥女,今天她难逃一死。待会三位当家和日本人药性发作,这丫头两扁一圆灌得满满,也算是能得善终”。 孙瑞玲趁此机会,掏出蒙汗药撒进锅中。粉脸紧张的通红,心吓得也砰砰直跳。正这时,四郎五郎走进门,见到孙瑞玲就是一愣,喊道:“老六,老九,你们干啥去了”? 六郎九郎跑进门:“四哥,五哥有什么吩咐”? “这女人是谁?” “这是单歪嘴的外甥女,来找舅舅的”。六郎道。 “老六,今天你可不能胡闹。这女人还是早点打发了”。说罢,两人盛了两大盆小米粥走了。 九郎对孙瑞玲道:“快走,没听我四哥五哥说话吗?” 孙瑞玲任务完成了,心里确实也有点害怕。便道:“你们是一群什么徒弟,蛮横不讲理。回头我让舅舅把你们全逐出师门”。说罢,往外就走。 六郎张开双臂拦阻,被九郎把手打开,对孙瑞玲喝道:“还不快走”。 “老九。你想怎么着?有这样打发敌人的吗?” “六哥,四哥五哥只是让我们把她打发走”。 “放屁,老四老五是这意思吗?快把她给我追回来”。 九郎应声追了出去。六郎心道:老九这个笨蛋,话中有话都听不出来。待老九把人追回来,我得先吃点药,否则一会儿显不出我的手段。 从锅里挖了两勺饭吞了下去,一抬眼发现九郎根本没追孙瑞玲,而是立在天井中,呆呆看着她拨门闩。 “不好,老九要放这丫头逃走”。六郎顾不上多想,几步追到天井中,喊了声:“表妹,慢走”。孙瑞玲的手一搭在门闩上,听到六郎喊叫,更加着急。 六郎见姑娘不睬自己,扬手就是一袖箭。 “哎吆”一声,孙瑞玲的手被袖箭穿透,死死地钉在大门上。 九郎闻听六郎说话,再回头人已中箭。他紧跑几步,伸手抓住箭杆儿。 袖箭长三寸六,镔铁打造。重二两四钱,前细后粗,没有箭簇,靠弹簧发射。平时,缠在护腕上,发射力量惊人。 九郎能抓住的箭杆儿不到一寸,根本使不上力。连拉两下不见松动半分。 六郎药效发作,双眼赤红,骂道:“老九,你敢坏我好事儿,滚一边去。”一脚把九郎踹倒在地,伸手抓住孙瑞玲的衣服,刺啦一声扯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个红肚兜,露出光洁的后背。六郎咽了一下口水道:“我说这丫头不错吧”。伸手又去解腰带,被孙瑞玲一个倒踢紫金冠蹬出多远。 “他娘的,还是个练家子,老子走眼了”。六郎又扑了上来,却被九郎抓住了后衣领,远远丢了出去。这时十几个人从东厢房冲了出来,双眼通红,像一群饿狼。见孙瑞玲裸着光洁的脊背,流着眼泪,宛如梨花一枝春带雨。 被**烧昏了头,不顾身份廉耻一拥而上。 孙九郎一把抓住孙瑞玲的手,单臂较力,袖箭在手心留下一个鲜血淋淋的窟窿,硬生生把手从门闩拽了下来。 孙瑞玲疼的晕了过去,孙九郎拔开门闩,把人丢到大门外,砰地一声大门又关上了。 铁观音等人早在门前守候多时,一见门开门关,一个人被丢出门外。都暗叫不好:孙瑞玲投毒让人发觉给废了。 孙瑞玲躺在门外一动不动,姜立柱和宋春茂冲上去营救,三国浦志擎枪警戒。 好在没有事情发生,铁观音拿了件衣服给她搭在身上。检查伤口,血肉模糊的手,让大家心疼又心寒。候七马上给包扎起来。 “疼晕过去了,弄点水来”。蔫诸葛吩咐道。 水被铁观音倒在手帕上,卷好,轻轻擦拭孙瑞玲的脑门,片刻,人已醒来。见铁观音正在忙着照顾她,便道:“铁姐姐,我没事儿,任务完成了”。说完,站起来还跳了两下,可能是震动了伤口。咧了咧嘴,故作坚强道:“我真没事了”。 蔫诸葛道:“没事也不能乱动,震坏了伤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见军师这么认真,孙瑞玲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不敢再乱动。 宋春茂姜立柱八个人抱着一根粗木头,铁观音等人几十把驳壳枪对准大门。 蔫诸葛一挥手下令撞开大门,宋春茂喊了声:“一,二,撞”。八个人抱着木头用力撞向大门。 门开了,里面根本没有闩,用力过猛的几个人被闪了个跟头,叠罗汉般的挤压在一起。孙九郎斜坐在门洞中,手里拿着门闩,满脸是血,衣服也碎的遮不住身体。身边倒着三四个赤身裸体的人。 再往里走,蔫诸葛吩咐道:“姑娘们回避一下”。 院内一片狼藉,十几个男人赤身裸体,有几个被压在下面。就连出主意的花六郎,也撅着雪白的屁股,被人揩了油。 这些人统一症状,脸红的能滴出血来,胯下的小和尚怒目圆睁,直挺挺的蹦着青筋。正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蔫诸葛皱皱眉道:“独行侠,你拿的什么药,给他们吃成这操性了?” 宋春茂挠挠头道:“就是普通的蒙汗药,霍老前辈让我们留活口儿,我要都给毒死了,怎么跟老头儿交代”。 “那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我也不清楚,这蒙汗药也给你用过,不挺正常的吗?光睡觉,没见你扯旗儿啊”? “我让你胡说八道”。蔫诸葛作势抬腿要踹,宋春茂嘻嘻哈哈的躲得老远。 “把他们捆起来,再给弄条裤子穿上。丢人现眼的东西,头发全白了还干这调调儿”。蔫诸葛道。 有人上来要绑孙九郎,他举起门闩圆睁怒目。“这还有个没光腚的,还能动呢”。有人喊道。 众人呼啦围了上来,姜立柱咬着牙道:“相好的,别装孙子,起来比试比试”。 孙九郎两眼一闭,无论姜立柱怎么骂就是不睁眼。 姜立柱怒不可遏,拔出枪:“让你狂,今天我废了你”。有人拉了他一下,孙瑞玲吊着胳膊道:“今天这人救过我,饶了他吧”。 姜立柱借坡下驴:“若非孙家妹子讲清,我非杀了你不可”。 两行泪水从孙九郎的腮上滑下,铁观音对蔫诸葛悄声道:“这人和孙家妹子模样好生相像”。 老蔫仔细观瞧:“我看也差不多,只是黑了些,我去问问他”。 老蔫蹲坐在孙九郎面前问:“小哥贵姓孙吗?” 孙九郎点头。 “你认识孙家妹子?” 孙九郎又点点头“嗯”了一声。 蔫诸葛向孙瑞玲看了一眼。“我不认识他”。回答的倒也干脆。 蔫诸葛自知其中必有隐情,此事不便多问。岔开话头儿道:“小哥可否站起来讲话”?孙九郎摇摇头,指了指腿弯处。蔫诸葛伸手一摸,三寸六分的袖箭露出不到半寸,其余都钉了进去。 原来花六郎恼恨放走了孙瑞玲,箭伤孙九郎。 “送回到老营,让邱医生好生医治”,蔫诸葛道。 “不成,再耽误一个时辰,这条腿就废了”。原来是霍殿阁和连振明赶到了。 连振明把孙九郎揽在怀中,落泪道:“苦了你了,苦命的九郎”。 “三叔,你来了”。 连振明不再说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银月弯刀。割开裤管儿,问谁带的有酒。宋春茂献宝似的从腰上摘下酒囊,向蔫诸葛挤了挤眼。 连振明把酒点燃,银刀在火上来回炙烤了几下,说道:“忍着点,我动手了”。银刀割开肌肤,袖箭杆儿露出一寸左右。连振明右手抓定箭杆儿,连用两次力,袖箭纹丝不动。 “箭头卡进了骨缝,小连子气力不济,换个年轻力壮的试试”。霍殿阁道。 宋春茂上前接替连振明,单臂用力,硬生生把箭拔了出来。一股鲜血喷出多远。 血雨和逼供 候七小姐上前包扎,本来大家以为孙九郎有些做作,可见到这么长的袖箭钉进肉中,这小子楞没吭一声,不觉对孙九郎肃然起敬。 候七小姐包扎完毕,孙九郎指着另一条腿,:“三叔,还有”。 有了刚才的经验,拔除这支袖箭比上次快了许多。孙瑞玲见九郎为自己受伤如此之重,走上前谢过救命之恩。 孙九郎未说话,连振明打量孙瑞玲良久,问:“姑娘,是孙家庵的人吧?” 孙瑞玲摇摇头:“我从小就被父母卖给人贩子,后来又被卖到桃园侯家。我是哪里人自己也不知道”。 “你脚踝处刺有一个‘孙’字,我说的可对”? 孙瑞玲一愣,这个秘密无人知晓,只得点头称是。连振明撩起九郎的裤脚,脚踝处也淡淡的刺了个‘孙’字。“这回你可知九郎为何舍命救你了吧?” “他是我哥哥”?孙瑞玲有点不相信。“他怎么认出我来的”? 孙九郎体格健壮,没了袖箭的困扰,精神好了许多。见孙瑞玲疑问,说道:“那年,你四岁。我上树给你摘槐花,没想到树枝在你右眼角划了个口子。娘打我,说给你破了相。满脸是血的你满不在乎,只顾坐在地上吃槐花。” 大家仔细盯着孙瑞玲的眼角看,果然,微有疤痕。孙瑞玲再无怀疑,抱住九郎放声大哭,众人无不落泪。 “狠心的爹娘,怎么把我给卖了啊?害得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识”。孙瑞玲对被卖这事还怨恨在心。 “我们只有娘,没有爹”。孙九郎道。“而且,娘是孙家庵的尼姑”。 连振明见涉隐私,道:“这里面另有隐情,你俩都有伤,先好好歇着,回头我给你们讲清楚”。 姜立柱在各个屋里乱转,都寻不到师父的遗体。白虎堂的人都还酣睡未醒,他气急败坏的问孙九郎:“你们把我师父藏哪儿了”? “你跟谁说话呢?懂不懂规矩”?孙瑞玲刚认了哥哥,就马上袒护起来。 “在那边的山芋窖中”。孙九郎不愿妹妹为难,对姜立柱的责难竟毫不在意。 沧州地面贫瘠,瓜菜能当半年粮。山芋和白菜产量高,老百姓在院中挖地窖,储存这些东西过冬。二三十平米大,四米多深。谁家有这么一口好地窖,赶上荒年就不打饥荒。 姜立柱打开窖盖儿,一股尸臭味弥漫开来,熏得人脑仁儿疼。人死了七八天了,大热的天,尸体早已腐烂。 前夜又被白虎堂的人胡乱丢进地窖,早已碎成了肉泥,支棱着白骨,和着血肉爬满了蛆虫,黄色的尸液在地窖中流的到处都是。一床绿莹莹的被子,斑斑驳驳的盖在尸堆上。 姜立柱腰上系一根绳子,放到宋春茂手里,说道:“大哥,我下去,一旦有情况,你和马僮快把我拉上来”。说着站在地窖口,还没下去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落入地窖。嗡的一声,盖在尸体上的那床绿棉被不见了,成千上万的红头绿豆蝇在地窖中乱飞乱撞。 宋春茂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推开呆住的姜立柱,顺手拿盖子把地窖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尸蝇”?姜立柱颤声道。 宋春茂点头道:“只有等立了冬,再给师父收尸吧”。姜立柱含泪应下了。 孙瑞玲兄妹把各自投毒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倍感新奇。连振明道:“这是天意成全你们兄妹相认,真是福祸自有天注定啊”。 白虎堂和樱花会的人被绑的像肉粽,横七竖八的丢在院中,酣睡依然。 连振明要清理门户,那些日本护法排不上用场。铁观音下了个让大家吃惊的命令,:“把这些日本护法活埋至肩,只留头在地面儿。这些人被埋到胸口时就彻底醒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土一层层增高,终于埋过了肩膀。樱花会的高手们呼吸由慢变得急,全身的血液受到泥土的挤压都集中到了头部。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脑门上青筋暴起多高,不一会儿脸色也慢慢变成青紫色。 “这个黑了”。一个战士喊道。 “他奶奶的这么快就黑了。平时肯定没少干坏事儿,身子这么虚”。铁观音说着冲姜立柱一挥手道:“刨了他,看谁的血雨喷的高,最高者留他一条狗命”。 姜立柱手持铁锹,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啪’的一声铁锹落在脑袋上,‘呲呲……’碗口粗的血柱冲天而起,足有三四米高,在半空中分散开来,像一阵血雨落在地上。姜立柱连杀三人,蔫诸葛有些不忍,道:“手段有点过了”。 铁观音道:“对日本人,什么手段也不过分。他们到中国来是吃斋念佛吗?”抬手就是一枪,打爆了一个脑袋。鲜血顺着弹孔喷出十几米远,正落在蔫诸葛的脚面上。老蔫啐了一口吐沫,骂道:“六月债,还的快,报应真就来了。看来这鬼子可怜不得”。 有了军师的这句话,姜立柱再接再厉,最后一个血柱竟放到五米多高。 给樱花会护法放完血,连振明清理白虎堂门户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掌门迟玉栋和粉面花六郎还未审问。 霍殿阁见铁观音等人回来,笑着点头示意。铁观音作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审问。 “我且问你,那年我从关东被黑龙会追杀,幸得刘秀茹姑娘母女相救”。听到霍殿阁提到刘秀茹三个字,姜立柱用手捅了捅宋春茂,两人往前凑了几步,生怕漏听到一个字。“一路假扮祖孙三代逃回沧州,白虎堂掌门白忠章仗义出手,杀了黑龙会的人,可数日后,白掌门就离奇被杀,小连子落魄江湖,刘姑娘母女也就此失踪,此中原由你要讲出来”。 迟玉栋身材高大,即使被绑成一团儿,比常人也矮不了多少,一副络腮胡须白得多黑的少。两只环眼气的能冒出火来,厉声道:“霍老儿,别人尊你康德第一侍卫,我姓迟的眼里没你这一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口中问出实情,没门。”迟玉栋如此倔强,霍殿阁和连振明一时也无更好办法。 宋春茂因此事有关刘秀茹,便上前躬身施礼,道:“二位老人家先歇会儿,让我来问问他”。 “你这天杀的小鬼儿,有你什么事?滚。”掌门的脾气虽大,但对宋春茂没有一点震慑力。宋春茂笑嘻嘻的搬了张椅子,骑坐在他面前,道:“我问你啥,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别逼我出手”。 “别拿大话吓唬老子,老子什么没见过,还怕你个吊毛没长齐的小崽子”。 宋春茂也不恼,慢悠悠的道:“我知道白虎堂二当家是个人物,硬汉子,什么刑罚都奈何不了你”。 迟玉栋道:“你知道就好,给老子来个痛快,老子早活的不耐烦了”。 “想死还不容易,就是痛快有点麻烦,不过我成全你”。宋春茂伸手捏着迟玉栋的牙床,一使劲儿,嘴巴张开。宋春茂顺手抓块儿毛巾塞进他嘴中,道:“我怕你一会儿挺刑不过咬舌自尽,也不想听你满嘴喷粪,吹牛逼,打胯骨,以后,我问你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清楚没有?” 迟玉栋翻着白眼,装作没听见。 宋春茂不再理他,回头对铁观音道:“司令,你带这些姐妹们先回避一下”。 铁观音有些不情愿,想留下来看宋春茂有何手段,能撬开迟玉栋的嘴。但只要自己在场,宋春茂就绝不会动手,只得悻悻的带人走了。 宋春茂又和姜立柱耳语几句,姜立柱转身出门,功夫不大牵了一头又黑又壮的叫驴回来。宋春茂从花六郎身上翻出金枪不倒丹,在迟玉栋面前一晃,倒出一枚药丸。唤过三国浦志:“把药丸化在水中,给那几位仁兄喝了,一会儿让迟掌门痛快痛快”。 三国听命去了,又点手叫过姜立柱:“这驴的家伙大,得多弄两粒灌下去。待会儿这几位仁兄乐呵够了,就该老黑上了。保证能让二当家痛痛快快的见阎王”。 迟玉栋越听越害怕,满眼都是恐惧。 在江湖上混,他曾想过一千种死法,可从未想到被驴强奸死。迟大掌门无论受什么样的酷刑,被怎样残忍的杀掉,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江湖人知道后,都会挑大指赞一声“好汉子,硬骨头”,等于成全了他的名声。士可杀不可辱啊。 宋春茂这小鬼的计策让他活着蒙羞,死后更成为别人的笑柄。 霍殿阁和连振明相视一笑,暗赞后生可畏。 宋春茂回过头问迟玉栋:“迟大掌门,怕了吧?” 一丝怒意在迟大掌门眼中一闪而过,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宋春茂道:“还是两位前辈来问吧”。说完拉去他口中的破毛巾。 “小心他咬舌自尽”。连振明道。 “怕他何来?没了舌头也未必就会死。刚才那招儿照样好使,完事再给他灌粒丹药,找个老母猪扔在一起。堂堂白虎堂迟大掌门,干母猪力竭身亡。这事传出去,不要说江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颂扬迟掌门好色的美名”。 迟玉栋的嘴刚得自由,就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个狗日的……”。宋春茂把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嘿一笑。 迟玉栋颜色更变,立刻老实了许多。有问必答起来。 浪子回头 当日白虎堂为救霍殿阁,力阻日本黑龙会。此役黑龙会高手死伤殆尽。白虎堂高手也折了一虎四郎。日本人重组樱花会,会长虽系女流,手段却着实高明。 不知用什么办法引诱韩四当家倒反白虎堂,深夜带人来袭,其时连三当家陪霍殿阁云游访友未归。白宗章掌门,仓皇应战,被乱枪打死。又有一虎四郎不敌日本空手道被杀。 掌门战死,白虎堂再无斗志,降了樱花会。 樱花会本想让韩四儿接任掌门,但他自知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便让位于迟玉栋。 迟玉栋那日也不在白虎堂,韩四儿带人去他家中拿了他的妻儿做人质。胁迫他作了这个有名无实的掌门。听完迟玉栋的讲述,连振明沉吟半晌问:“九郎是我自小带大的,断不会归降樱花会”? “九郎那日白掌门派他另有公干,回来后告诉他掌门遗令,白虎堂暂时归顺樱花会。九郎一向听话,因此也为怀疑”。 “刘秀茹母女现在何处?” “樱花会荡平白虎堂,到处搜寻,也未见刘姑娘的踪迹。想是刘姑娘见势不妙,脱身逃了也未可知?” “你为何要杀掉单存基一家满门,作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惨案?” 迟玉栋稍微一迟疑,道:“此事是我错了,没有韩四儿,我做不成掌门,一直对他的拥戴之功心存感激。他出了事,我挖空心思替他报仇,错杀了单存基”。 “白虎堂讲的是恩怨分明,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连振明道。 “好汉做事好汉当,今天我为单老儿抵命”。迟玉栋道。 “你投靠日本人,认贼作父,滥杀无辜,算哪门子的好汉?”姜立柱一脸悲愤,怒斥迟玉栋。 迟玉栋呆了半晌,喃喃道:“错了,真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到老来毁了我一世英名”。扑通跪倒在姜立柱面前“小兄弟,伤了你师父,我现在追悔莫及,只求你能原谅,让我死的体面点儿”。 姜立柱哭道:“你无故杀我师父,本应血债血偿,但冤冤相报何时了,只盼你以后洗心革面”。说着,亲手解去迟玉栋的绳索。 迟玉栋立在天井当院,仰面长啸:“沧州白虎堂,七虎十三郎,扶危济乱世,美名天下扬。我迟老二做出这等丑事,还有何面目活在世间”。伸右手两指,一招锁喉扣。人直挺挺的摔在地当央。 连振明又冷冷的看了白虎堂众人一眼:“自行了断吧。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你们坏了白虎堂的名头,赏你们个全尸,已是莫大的恩赏了”。 白虎堂的五个人被松了绑,并不讲话。先对着迟玉栋的尸体祭拜,又给连振明见了礼。满脸的悲愤和懊悔,直立在人群中央。 孙九郎挣扎着要站起来,孙瑞玲把他按住问:“哥哥,你要做什么”? “我也是白虎堂的人”。 连振明道:“九郎,此事与你无关,切莫意气用事”。 “六哥也未参与此事”。花六郎箭伤了孙九郎兄妹,孙九郎不但不记恨,反而为花六郎开脱。 连振明道:“六郎,九郎所讲可是实情?”六郎点头称是。 “你暂候一旁”,然后大喝一声:“是时候了”。 白虎堂所剩四人,齐声诵唱:“沧州白虎堂,七虎十三郎。扶危济乱世,美名天下扬”。扬字一出口,齐出重手,或断颈,或脑裂。不到一分钟,白虎堂四大高手,飞灰烟灭,倒在尘埃。 铁观音等人虽不齿白虎堂滥杀无辜,但他们敢作敢当,不失英雄气概,不坠白虎堂威名。 连振明作了个罗圈揖,道:“诸位,从今后江湖上再无白虎堂”。说完泪如雨下,霍殿阁拉着他飘然而去。 孙九郎高喊:“三叔,我还有事问你”。竟毫无回音。 孙瑞玲有了哥哥,也学宋老大弄了辆四轮车,每天推着哥哥四处行走。给姬志胜殉情的心也慢慢淡了。 白虎堂烟消云散,花六郎无家可归,只得随九郎投了铁观音,整天陪在九郎身后献殷勤。 宋春茂等人虽找到了密电码,闯的祸也不小。蔫诸葛自然不会把金勋章给他们戴。好在这几个人的脸皮,早就修炼的只能用无耻来形容。在他们脸上,自然不会看到有半丝的失望。 金婷破译鬼子的电报越来越多,蔫诸葛有了这些信息,自然能料敌机先,对症下药,出了不少高明的主意。 蔫诸葛渐渐认识到金婷的重要性。找了个安全的地界儿,派人保护起来。就连宋春茂这个未婚夫,要见她也得经过老蔫同意。 这种吃了酒席,赶走厨子的做法,让独行侠三人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何。好在姚振祥怕女儿被另外三位夫人争了宠,让姚金霞天天黏在宋春茂身边,不给这小子移情别恋的机会。 转眼到了雨季,鬼子侵略中国那几年,老天不知犯了哪门子病。雨一下起来就停不下,棒子涝的绝了收。低洼处就连高粱没在水中也长不出穗来。每条河都浊浪滚滚,夹杂着从上游带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宋春茂带着水性好的几个弟兄,天天冒雨,在河里打捞浮尸,然后就地掩埋。天灾加人祸,老百姓的命贱的连狗都不如,根本不用指望有人来认尸。 除了捞人,还会有另外的惊喜。猪啊羊的自不必说,有一天,居然捞回一头牛。这牛捞上来时还活着,只是劈了前腿,再不能下地劳作。活着也是白受罪,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宰了炖肉,犒劳自己。 蔫诸葛闻香冒雨而至,被拒之门外。老蔫乘兴而来,吃了闭门羹,自然不悦。正要往回走时,早被躲在门后的兄弟们一拥而上,架进屋去。 吃人家嘴短,蔫诸葛吃了宋春茂的牛肉,自然对铁观音守口如瓶。怎奈宋大侠身边有个奸细——姚金霞。没等偷腥大会结束,已和铁观音带领着娘子军杀将过来。 自知亏心的男人们只得靠后,看着巾帼英雄们大快朵颐。谁说女子不如男,这群娘子军在吃肉上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全不顾淑女形象,愣是吃饱撑得直不起腰来才算罢休。 铁观音毫不为自己白吃了人家的牛肉而心生感激,还威胁道:“你们这群臭小子,要再敢背着姑奶奶偷吃,小心我揭了你们的皮”。 又一指宋春茂和姜立柱:“你们俩,还有马僮,肉剩下这么多别浪费了,送到司令部去”。说完,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 姜立柱道:“看把她撑得那样,还要吃呢。也好,像个司令了,将军肚都吃出来了”。 正说着,孙瑞玲快步返回道:“背后笑话司令是饭桶,看她知道了怎么收拾你们”。姜立柱连连哀求孙姑娘口下留情。孙瑞玲道:“让我不向司令说也行,把肉捡好的,给我装一大碗,我哥哥还饿着呢”。 宋春茂有心结交孙九郎这个朋友,便道:“孙姑娘,你先走,我一会儿亲自给孙九弟送过去”。 宋春茂把牛肉送至孙九郎的住处,他正和妹妹研习铁指寸劲。花六郎一脸愁容的站在他们旁边。宋春茂喊道:“孙九弟,今天我们炖了些牛肉,给你送些过来,补补身子,伤口愈合的快些。”孙九郎谢过。 孙瑞玲撅着嘴道:“哥,他喊你九弟怎么成,要是你比他大,咱可就吃亏了”。 孙九郎和宋春茂论过年庚,还是宋春茂长一岁。孙九郎道:“宋大哥,白虎堂已经散了,你以后莫要喊我九郎了,我本名叫孙瑞良”。宋春茂应允了。 孙瑞良又指着花六郎道:“六哥本名花贵申,白虎堂没了,他也无家可归,希望宋大哥成全,把他也留下吧”。 花贵申一躬到地,:“望宋大哥成全”。 宋春茂知他喜淫好色,但碍于孙氏兄妹的情面,一时犹豫不决。花贵申道:“我知宋大哥所虑何事,从今后我痛改前非,如有唐突,天地难容。”说完,掏出刀子,咔嚓一声,把左手小指斩了下来.” 宋春茂不想他如此烈性,急忙给他包扎,道:“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何必自残肢体,传出去让人笑话”。 花贵申疼的脸上的肉直哆嗦,兀自强忍着巨痛,装作无事一般“不如此怎能取信于众兄弟”。虽然他努力把话说得心平气和,到后来语速还是快了许多。 宋春茂和铁观音蔫诸葛提起此事,蔫诸葛觉得花贵申人品有问题,本想不答应,又恐宋春茂面子过不去,只得作顺水人情,道:“人暂且收下,你平时要严加管束,以后如有再犯,我为你是问”。 铁观音的部队,现在有一千五百多人。人少的时候,靠县城鬼子交的保护费,给的钱和粮食,便能衣食无忧。现在弟兄们多了,鬼子的供给就显得不那么宽裕了。 铁观音又不肯向老百姓征粮,到后来竟闹起来粮荒。多亏候辅臣暗中赞助些粮食,才度过了难关。 为解决粮食问题,彭铁成连克桑园,德县。东光几个县城,缴获了大批的粮草,弹药,物资。铁观音刚松了口气,县城鬼子的保护费又不交了。 高东岛保卫战(上) 外线作战顺利,不成想出了内乱。彭铁城星月回兵,把到手的几个县城,又拱手让给了鬼子。 彭团长气的破口大骂,把铁观音此举,与当年宋高宗十三道金牌调岳飞相提并论。见到蔫诸葛和铁观音,也是怨声载道。 蔫诸葛请他稍安勿躁,把近期金婷截获的电报递了过来。 一百多个团的八路军,突然对铁路展开了大规模的破坏,正太线全线瘫痪。浦津线武清段也遭到了袭击,致使南下的物资大量积压在天津站。就连彭铁成刚攻克的德县(现德州),以西三十里固城,也出现了大批武装人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才调彭铁成回来。 彭铁成皱着眉头道:“八路军这是在搞什么?什么时候他们有了这么多人”? 铁观音道:“彭团长,为什么山东的八路军没有动静”? “没动静就对了,搞出的动静越大,早晚要吃大亏”。 “县城的鬼子保护费都不交了,拿姑奶奶耍笑着玩呢,活的不耐烦了”。铁观音咬牙切齿道。 “我看没那么简单”。蔫诸葛道。 彭铁成也觉得有问题,:“第一,鬼子可能手头紧,晚几天再补上。第二,就是鬼子增兵保护铁道线,毕竟,我们收的是火车的过境费。一旦鬼子增兵,我们对铁路的威胁就没有了。鬼子不交这笔钱就名正言顺”。 “那怎么办?总不成就吃个哑巴亏”?铁观音道。 “司令先沉住气,观察几天再说,看小鬼子有什么动向,再作道理”。彭铁成道。 “也好,以静制动”。蔫诸葛道。 “我们的粮食还够吃多长时间”?铁观音最关心弟兄们能不能吃饱。 “粮食的问题,司令放心,这次将获得粮食吃上半年没问题”。正说话间,有人报告:“龙书金来了”。 铁观音出去迎接,彭铁成闻言要回避一下。蔫诸葛问:“这是何故”。 “我不乐意和南方人打交道”。 “为什么?龙团长人不错”。 “南方人太精明,重利不重义,总觉得北方人是傻子”。 “彭团长为何对南方人印象如此不佳”?蔫诸葛问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拿手下的弟兄们当炮灰,却把自己的命,看到比什么都重”。 蔫诸葛笑道:“你这是老黄历了,龙团长重情重义。就是彭团长,还是他向司令举荐的”。 彭铁成虽然不要求再回避,却又端起了架子,大马金刀往太师椅上一座,等着龙书金来见他。 龙书金早就听说彭铁成归顺了铁观音,一见义妹的面,先祝贺她喜得良将。 铁观音谢过义兄的举荐之恩,笑道:“这位良将良是够良了,但脾气拧得很。刚才还在背后骂我是宋高宗,他是岳飞,说我要害他”。 龙书金道:“这位彭先生治军,打仗都是把好手,就是那臭脾气和一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 兄妹俩有说有笑的走进聚义厅,蔫诸葛站起来迎接。彭铁成只是看了一眼,并不理睬。龙书金不以为意,紧走几步,伸出双手,握住彭铁成的手,道:“久闻彭前辈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龙书金不显山露水的,给彭铁成戴了顶高帽儿。 老彭不好再装下去,只得应酬了几句。哪知话匣子一开,再也收不住场。他和龙书金都是领兵之人,志同道合。不消片刻,两人变得如胶似漆,惺惺相惜起来。 龙书金在山东得知铁观音招兵买马,队伍壮大了不少。头些天又闻听铁观音的部队,四下出击,夺城拔寨,攻取了几个县城。不久又都放弃了。便知铁观音此举不为抢地盘,肯定是队伍扩张太快,粮草供给不上,才出此计策。 这次龙书金为铁观音送来20万斤小米。山东八路军深受铁观音大恩,龙书金此举,明明严重违反纪律。八路军上上下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任由龙书金在错误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待彭铁成知道龙书金的来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蔫诸葛推说军粮的问题已解决,多谢龙团长美意云云。只是不肯收,两人争执不下,铁观音道:“军师,既然义兄如此大量,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先收下吧”。 彭铁成连道:“异数,异数,南蛮子中居然也有这等重情重义之人”。大家知他对南方人的成见颇深,能这样说也是异数中的异数了。 龙书金来了自然要不醉无归,点名要宋春茂陪酒,见蔫诸葛和彭铁成神情异样,便询问起原由。 彭铁成是行伍之人,素来豁达。把宋春茂作弄自己和蔫诸葛,和两头猪大被同眠一宿的丑事说将出来。 龙书金听罢,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今天我非要会他不可。我就不信,我练了这么多年的酒量,敌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实践证明,龙团长的酒量和胆量根本不成正比。吃过一次亏的彭铁成和蔫诸葛,笑着看宋春茂抬起烂醉如泥的龙书金,放在两位压车夫人中间,盖上被子,回根据地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龙团长在被窝里私藏了两头母猪,消息很快传到八路军其他首长耳朵里。好你个龙书金,有点好东西竟然想独吞?首长们闻风而至,没等龙书金酒醒,两位‘夫人’被众首长瓜分干净,打了牙祭。 酒醒后的龙团长,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再想吃肉还得去找铁观音。这帮不讲义气的家伙们,猪尾巴都没给他留半根儿。让龙团长懊恼不已。 八路军的行动越来越明目张胆,扒起铁路来毫无顾忌。新修的石德线命运多舛,还未通车,就被破坏的千疮百孔,鬼子一向认为铁路沿线有重兵防护,说得上是固若金汤。不成想遭此重创。因此,集结兵力,开始对八路军进行大规模清剿, 山东的八路军没有对津浦线大规模破坏,鬼子抽掉兵力去了山西。给了山东八路军更大的发展机会。 南皮县城的鬼子不知得了什么指示,竟斗胆集结兵力,打起铁观音的主意来。可惜鬼子还未出动,电报已到了铁观音手上。按着铁观音的意思,把这些活鬼子变成真鬼,但遭到蔫诸葛的反对。他说:“治人一服,不治人一死,必须让县城的鬼子彻底胆寒。擒贼先擒王,要是能把敌人的指挥官杀掉,能活捉最好。 正当铁观音厉兵秣马 ,准备大开杀戒之际,一个新的情况彻底改变了她们的作战计划。 南皮县城被八路军袭击了,这些八路军人数不多,破坏石德线后躲过鬼子的合围,进了铁观音的地盘,惊奇的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县城,别处没有一个鬼子。 八路军求战心切,没有查明敌情,就冒然发动攻击。结果被前来增援的鬼子,里应外合,包围在双庙一带。激战一夜,这部分八路军全军覆没。 此役鬼子集结兵力两万多人,消灭了八路军,人马不歇,掉头直奔铁观音而来,敌众我寡,来势汹汹。 铁观音自知不敌,下令部队撤退到高东岛。事出突然,人员武器没有什么损失。但龙书金赠的二十万斤小米,被鬼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鬼子得势不饶人,直扑高东岛。 高东岛海域水位浅,鬼子大型军舰无法靠近,小型船的火力太弱。靠近打,只能成为铁观音大炮的活靶子。 鬼子也搞了几次夜间偷袭,可他们这次面对的人,是搞夜袭的祖师爷。鬼子每次有来无回。飞机也来轰炸过几次,高东岛植被茂盛,不易发现目标。岛上更有无数的藏兵洞,简直就是天然的防空洞。况且,每次敌机来袭前,金婷就连飞机的型号,架次,甚至弹药量,都明明白白的报告给铁观音。 鬼子海,空作战均失利后,恼羞成怒,不顾兵家大忌,在十几辆坦克的掩护下,趁海水退潮,无数的日本鬼子端着大枪,向高东岛蜂拥而来。在夕阳下一片钢盔,闪着金光,倒也壮观。 这壮观的架势能吓的着老百姓,对铁观音没有一点震慑力。 架设在山顶的远程火炮,专往鬼子人群中砸。开路的坦克被**炸的窝在原地,等着来自高东岛大炮的轰击。 对这些冒死冲锋的亡命徒,铁观音也想到很周到,她组织了神枪手比赛,一个鬼子一个大洋,能打死三十个,就给一块银质的白马勋章。准备了五千大洋,连小一半儿都没用了,鬼子就学会了不再出现在铁观音的射界中。所有的神枪手,也只有三国浦志的完成了任务。终于如愿以偿的戴上了银勋章。 三国的成功让宋春茂等人即羡慕,又妒忌,他们一边嘲笑三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边挖空心思,也想弄一堆死耗子,给自己这些瞎猫碰上。挣个勋章挂上。毕竟那个牌牌儿就像一张文凭,能证明你超人一等。 最终,宋春茂制定了一个夜袭敌营的计划,这计划不但瞒着蔫诸葛和铁观音,就连三国浦志也不让知道。 高东岛保卫战(下) 现在宋春茂手下多了孙瑞良和花贵申两个得力助手,几个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却不知三国暗中留意他们很久了。这几个人刚出发,三国就从旁边冒了出来。 姜立柱把他推在一旁,道:“去,去,去,要不是你抢了先,弄了块牌牌儿挂上。我们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你要去了,我们成功了,你挂俩,我们还是一人一个。这不是给我们难堪吗?” 三国没说话,抓起勋章摘下来扔进草丛中。宋春茂摸着黑,找回来给三国塞在手中,道:“兄弟,我们一起走”。 夜间十点多,距涨潮还有两个来小时。兄弟五人刚一行动,就被彭铁成的暗哨发现了。回答完口令,又被一个小头目盘查了一番,确认这几个人直属铁司令管辖,有不为人知的特殊任务,才放他们离开。 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二十多里的金沙滩,如果不能在剩下的一个多小时通过,涨起潮来,这几个人只能去龙宫陪龙王爷了。 小心翼翼的穿过雷区,几个人撒腿就跑。离海岸线大概四五里时,水已经漫上金沙滩。 涨起的潮水也让鬼子放松了警惕。兄弟几个筋疲力尽的从海水中爬出时,惊喜的发现,漫长的海岸线根本没有设防。 找了块礁石,几个人爬上去,脱下衣服拧了拧,神展开四肢,让海风吹干被泡的发白的肌肤。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宋春茂道:“歇得差不多了,行动吧。” 他们换上了鬼子的军服,眺望鬼子的宿营地。鬼子的帐篷,密密麻麻,错落有致。被篝火映的忽明忽暗,在漫长的海岸线一眼看不到边际。 明哨、暗哨、游动哨,巡逻队和时不时把夜空亮如白昼的照明弹。戒备森严的鬼子营地没挡住宋春茂等人进攻的决心。他们慢慢爬行着,在照明弹的光亮中,像一块块隆起的岩石,但只要没有了光亮,这些岩石又慢慢蠕动起来。 一个日本哨兵悄无声息的倒下了。花贵申的袖箭先开了杀戒,所有的弟兄都向他挑了挑大指。继续匍匐向前,一个暗哨好像发现了什么,从黑暗中溜出来,扒拔着脖子向这个方向张望。孙瑞良一跃而近,把他扑倒在地,宋春茂低声道:“要活的”。已经晚了,鬼子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屁股,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宋春茂帮孙瑞良把尸体拖到暗处,一队巡逻队趾高气昂的从宋春茂身边经过。锃亮的马靴,踏起的尘土,让蹲在暗处的这几个人叫苦不迭。也在暗自庆幸鬼子没有牵狗。 又一个倒霉蛋儿被宋春茂捉了个正着,在他口中问明了口令,挥掌砍在大动脉上,这个鬼子也翻了白眼儿。 姜立柱刚要起身,宋春茂在他肩上一按,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在拿一个活口,核实一下口令。 宋春茂在兄弟们中间有绝对的权威,他的命令又被不打折扣的执行了三次。直到确信得到的口令是正确的。几个人才从暗中走出来。冒充鬼子的巡逻队,大摇大摆的向鬼子宿营地深处走去。 几个人越走越是心惊,:这他妈的,鬼子这是来了多少人啊?沿海岸线摆了一个十多里的长蛇阵,纵深居然还有四五里,最少也有两万多人。看来鬼子对盘踞在高东岛的部队,誓再必得,不消灭铁观音,决不会收兵。 穿过敌人的营地,几个人松了一口气,姜立柱问道:“大哥,你确定鬼子的指挥官不在这里面?” “绝对不在,能指挥上万人打仗的大官儿,和当兵的混在一起可能吗?这里边官儿最大的顶天就是个大队长,联队长都不会天天和一帮兵痞子混在一起”。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些当官的呢?” 刺眼的车灯不断划破夜空,在暗夜中形成一条时断时续的长龙。 跟随这些川流不息的车队,宋春茂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目标。 日本人的前线指挥部灯火通明,出出入入的鬼子脚步匆匆,显示战事的紧张,指挥部设在一座关帝庙内,可能日本人对这位圣君不感冒。不但香火欠奉,就是庙里的和尚也不见一个。 宋春茂兄弟几个,围着关帝庙远远地兜了几个圈子,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看似平静的关帝庙戒备森严。暗露杀机,最少有一个大队的鬼子负责警戒 “我操他娘的,这就叫固若金汤吧?”姜立柱骂道。 宋春茂蹲在地上抱着头,琢磨半天也没一个好主意。 震耳的咔咔声由远而近。二十多辆坦克碾压大地的声音。 鬼子白天攻击受阻,多辆坦克被**炸坏。但除了坦克,鬼子也没办法靠近铁刺猬般的高东岛。 宋春茂和姜立柱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跳起来,异口同声道:“劫坦克”。 坦克在关帝庙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鬼子的坦克头天上午,装上的火车,从济南北上,到沧州落站后,马不停蹄的来增援攻击不顺的日本鬼子。 坦克手们经过二十来个小时的奔波,早累的疲惫不堪,在关帝庙加上油,稍事休息,明天一早落潮后,还要参加战斗。 坦克周围担任警戒的鬼子,对宋春茂等人的出现毫不介意,接连一个月的胜利。让所有的鬼子都相信,在华北平原上,有组织的抗日武装已经不复存在。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分别熟练的打开坦克座舱盖,钻了进去。宋春茂和孙瑞良花贵申也进了坦克,战车轰鸣着,直奔关帝庙大门冲了过去。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堵在关帝庙门口,姜立柱驾驶着战车,毫不停留杀进庙中,机枪轰鸣,炮声隆隆,被打昏头的鬼子四处躲藏,只恨地上没条缝儿,不能躲进去。 又是一声炮响,关帝身后周仓手捧的大刀,从空中跌落。把两个躲在神龛后的鬼子砸成了肉泥。 都知道关二爷当年过五关斩六将,却不知千年后已成为圣人的关羽大显神通,手刃了两个倭国的小辈,若是这两个鬼子泉下有知,自己有幸死在关二爷刀上,也算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 一群人拥着三四个臃肿的家伙,打开暗处的脚门,逃了出去。门口停了两辆黑色轿车,如果不是开了车灯,暗夜中根本发现不了。 花贵申眼尖,指着轿车喊道:“有人逃跑了”。姜立柱一加油门,追了上去,坦克撞塌了脚门,到了院外,汽车已然发动,冲上了大道。姜立柱的坦克追不上汽车,只得接连开了几炮。 经过实践证明。再快的汽车也跑不过炮弹。一辆汽车中弹,被气浪掀起多高,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儿,正砸在跟上来的另一个轿车上,瞬间燃起了冲天大火。 宋春茂没有对惊慌失措的鬼子赶尽杀绝,而是掉过头来,轰击门前空地上停靠的坦克。姜立柱见状一愣神儿,马上就明白了。这么多的坦克,弄不回去,炸了固然可惜,反正也不能便宜了这些鬼子们。想通了这一节,抵近开炮。 退潮了,高东岛的战士们睁大双眼,严阵以待。等待今天鬼子的第一次攻击。平时不到八点鬼子的攻势就开始了,今天直到十点,也没见着鬼子的影子。 等待中的时间是漫长的,铁观音双手叉腰,在藏洞中来回走个不停。蔫诸葛胳膊架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合着双眼。他没有睡着,稍有一点儿动静,就马上睁开双眼。 彭铁成双眼布满了血丝,精神亢奋,巡视着阵地,每一个细小的疏忽,都会招来他的破口大骂。 候七拿着一封电报,兴冲冲的来见铁观音。:“司令,好消息。”说着把电报递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不识字,给我这玩意儿想看我笑话啊。快念。” “急电,昨夜,华北特遣军临时司令部,遭游击队偷袭,经过顽强抵抗,游击队全军覆没。特遣军司令,加藤俊夫亲王,104师团长井上竹忍将军,106师团长山口义男将军,奋戈长击,不幸玉碎,年月日”。 铁观音道:“文绉绉的听不懂,把彭团长喊来大家斟酌斟酌”。 彭铁成和邢慧杰几乎同时进门。 邢慧杰道:“急电,鉴于华北剿匪事宜,克尽攻成,104师团,106师团火速归建,可资敌物资,望相机行事。年月日”。 “敌人要撤,传令,全员攻击”。彭铁成命令道,声音激动地有些发抖。嘴中兀自念叨:“我的个乖乖,一个亲王,俩中将,谁干的?” 铁观音对孙瑞玲道:“我的直属警卫队呢?块把他们喊来,告诉他们有仗打了”。 面对兴奋的铁观音,孙瑞玲支支吾吾的道:“你那警卫队,昨夜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什么?”蔫诸葛和铁观音齐声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不到十二点”。 “几个人?” “司令的直属队加上我哥和花老六”。 “胡闹”。蔫诸葛气呼呼的道。:“司令刚消停几天,这回又轮到他们了”。 铁观音听到蔫诸葛竟敢褒贬她的不是,反驳道:“这几个家伙太不像话了,有任务不通知我也就罢了,胆敢瞒着军师,回来得好好收拾他们”。 蔫诸葛听铁观音话里有话,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担心昨儿晚袭击司令部是他们干的。” “那好得很啊,这回要真是他们干的,我给立头功一件”。 “立了大功有屁用,你没听鬼子电报上说,袭击司令部的游击队全军覆没了?” 这回铁观音真的害怕了。 独行侠戏和尚 铁观音急道:“备马,我活要见人,死……”,又嫌说这话不吉利,“呸呸”吐了两口唾沫。 追击只是虚张声势,面对比自己多几十倍的敌人,我们能做做样子已是勇气可嘉。如果鬼子停下来打一仗,我们肯定比他们撤的更快。 金沙滩上被打坏的坦克被潮水泡了一夜,退潮后车身的大半儿都陷进沙子里,只剩下炮塔露在外面。像个铁壳乌龟,黑乎乎的在沙滩上格外刺眼。 上的岸来,彭铁成命令工兵排雷,鬼子撤的太仓惶,根本没有埋设**。战士们很快就追到关帝庙。 庙宇已经被鬼子烧了,残梁断柱冒着袅袅青烟,庙前空地上十几辆坦克被烧得乌黑,烈火引燃了坦克内的弹药。 这些破烂坦克中间,年轻的女司令牵着她心爱的白马,在废墟中默默流泪。比她哭的更伤心的是孙瑞玲。她那面冷心热,嫉恶如仇的哥哥,兄妹俩刚刚相认不长时间,就又稀里糊涂的不见了。 蔫诸葛和彭铁成也先后赶到,机智的老蔫,和忠厚的团长,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伤心的两个女人。 如果没有宋春茂这次鲁莽的行动,鬼子不可能撤军,换句话说:“昨晚袭击日本司令部的五个人,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高东岛所有的生灵。 候七小姐见一群闷葫芦,只知道掉眼泪都不说话,便道:“我估计独行侠他们没事,这小子本事大着呢”。 孙瑞玲呜咽道:“可是鬼子的电报上说,他们全军覆没了”。 “鬼子的话你怎么也信?死了一个亲王,俩中将,上边追究下来,这责任谁负担的起?堂堂的亲王如果死的窝窝囊囊的,日本天皇的面上也没光。所以,鬼子上报时才说他们奋戈长击,是战死沙场,这样,日本皇室的面子就保住了。至于说游击队全军覆没,更是鬼子给自己开脱责任。你们想想,杀了好几个大人物,却让刺客逃走了,岂不是显得担任保护工作的鬼子太草包,估计上司不但要惩罚这些草包的渎职,更可能让他们戴罪立功。去追捕杀害亲王的凶手,这可是个比大海捞针还难的任务,他们要有这本事,亲王也不会被杀了”。 听完了候七的长篇大论,大家将信将疑。孙瑞玲怯怯的问道:“侯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他们可能还活着”。 “不是可能活着,是一定还活着。小鬼子一向严谨,平时连捉只鸡都上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报告很笼统,只说是游击队,人数、装备一概不提。我估计鬼子可能连人都没见着,就吃了个天大的亏”。 “那我哥哥他们现在哪儿呢?” “这个我还不知道,独行侠不是养的有海东青吗?放出去,我还就不信了,这几个小子能跑到天边去”。 宋春茂他们没跑到天边去。昨夜毁掉了鬼子增援的坦克部队。缓过神儿来的鬼子,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坦克是日本鬼子的法宝。对付华北平原没有重武器的游击队,这玩意儿是所向披靡。他们从未想过,一旦坦克到了游击队手中,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因为华北的鬼子手中也没有反坦克武器。 两辆坦克,对鬼子简直就是屠杀,无数的鬼子被坦克上的同步机枪打死,被自己爆破用的集束手**炸飞,然后被压作一滩滩血水。 在鬼子绝望的目光中,两辆坦克转着圈儿向敌人攻击,把鬼子打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然后,一路向西,扬起漫天尘土,消失在鬼子恐惧,愤恨的视野外。 宋春茂等人躲进柳王城,荒城中,柳王庙被铁观音出资,修的富丽堂皇。 进柳王庙不能穿日本军服,几个人换下衣服走进庙门。姜立柱对成了柳王的王彦开全无敬重,不但抱怨神像塑得太好。王彦开这小子哪有这么大的威风。还端起神像前一盘供品大吃起来。 中国老百姓,有个见庙就烧香的习俗,根本不管庙里供的是谁。这柳王庙的柳王还不满一周年,柳王却被老百姓传说的比秦始皇的年龄,还要长几百岁。扶贫救困,大是灵验,因此香火旺盛。几个挂单的和尚,也有了修行的地方。 几位高僧见有人抢食供品,不禁勃然大怒,斥责姜立柱不敬神灵,必遭天谴。 姜立柱被几位高僧骂的心头火起,忍不住要砸王彦开的神像。宋春茂见双方僵持不下,出来打圆场,道:“不知哪位高僧是庙中的主持”? 一个白胖的老和尚道:“贫僧不才,添为本寺主持。施主有何疑问,可对贫僧言讲。贫僧精研易理,可为施主答疑解惑”。 “不知高僧主持柳王庙几年了?” “三年”。 “高僧可知此庙来历?” “笑话,此庙乃我化缘银两所建,岂有不知之理?” 姜立柱发现大哥在戏弄老和尚,他也来了精神。放下供品盘儿,端坐一旁,抿着嘴的笑。 宋春茂道:“大师功德无上,只不知修此庙花了多少银元两?” “大洋两千,稍有差池,这几位长老也募化了些来”。 “大师仙居何方?” “河南开封,少林寺出家”。 “久闻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名驰天下,大师精研有几?” “天下功夫出少林,七十二绝技纵会一样,也罕逢对手”。 “不知大师精研哪一绝技”? 旁边的和尚早就心怀不满,见宋春茂喋喋不休问个没完,忍不住反驳道:“你这位施主好生的无理……”没等这和尚说完主持打断他的话头儿:“哪怕把七十二绝技都学会了,也架不住好汉腰间的双枪”。 宋春茂心道:假主持是怕了双枪,才没敢动手。微微一笑:“大师好眼光”。那几个和尚才注意几个人腰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主持哈哈大笑,道:“不用害怕,这几位军爷并无恶意。来呀,准备一桌酒宴,我要和几位军爷盘恒盘恒。 宋春茂道:“主持客气了。斋饭钱还应我们来出”。从腰间摸出一袋儿大洋,放在桌上,道:“这是一百大洋,师傅们费心准备去吧”。 姜立柱等人不知宋春茂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得静下心来坐观其变。 时间不长,菜就摆上了桌,不但有肉食,竟然还有一坛酒,见宋春茂发愣,主持道:“酒肉之戒,不上少林寺戒条,唐太宗李世民亲口封的。” “既然主持有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宋春茂又对兄弟们说道:“敞开的吃喝,这么好的酒菜,别作践了。”老和尚也随声附和:“酒是好酒,菜也不错。” 不消一刻钟,酒坛见了底,老主持高喝一声:“添酒”。又送上一坛来,倒满酒。主持道:“我再敬大家一杯”。姜立柱几个刚端起杯,宋春茂道:“慢”。然后问主持:“你可知方才我有如此多疑问吗?” “老僧不知,还望施主释疑”。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庙是我们修的,庙中的主神王彦开是我们的兄弟。他刚告诉我,这酒里下了蒙汗药,一滴也不能喝”。 “施主开玩笑,我们已经喝了这么多,也没见有什么蒙汗药”?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说,为什么这么干?” 双方翻了脸,几个和尚手拿棍棒冲了上来。宋春茂一探身抓住了主持的衣领,横着举过头顶。 老和尚还挺硬气。喊道:“兄弟们,不用管我,废了这几个狂徒”。 一个和尚举起齐眉棍照孙瑞良顶门就砸,他侧身躲过,一伸手抓住棍子往怀中一带,那和尚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吃屎,正倒在孙瑞良脚下。他一脚踏住和尚的胸口,两手抓住齐眉棍,一扭,棍子成了麻花状,断成两截,随手丢在地上。 另外几个和尚,早被姜立柱双枪指着,吓得双手举过头顶。宋春茂把老和尚往地上一抛,道:“绑了”。花六郎和三国浦志,三下五除二把几个和尚绑成一团。 “把酒给他们灌下去”。宋春茂命令道。几个和尚咬紧牙关本待不喝,怎奈孙瑞良手劲大的惊人,捏着他们的嘴巴,生生的把药酒给他们都灌了下去。时间不大,和尚们鼾声响起,几个人被绑成了一团,居然没有人倒下。 站着睡觉的奇观,把宋春茂等人逗得开环大笑。老主持没被灌药酒,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宋春茂。 宋春茂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几个物件在老和尚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和尚惘然的摇了摇头。 宋春茂很耐心的对他说:“这个是蒙汗药,这个是鹤顶红,这个……”。他手里一个小青花瓷葫芦,赫然是花老六的金枪不倒丹。老和尚听了吓得颜色更变。 “我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宋春茂把药葫芦晃了晃,“不是给你吃,是给他们吃”。说着一指站着睡觉的几个和尚们。 老和尚面露惧色,无奈的点点头。:“你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碎心断肠散 宋春茂问道:“你们来这庙中多长时间了”? 老和尚道:“两个多月”。 “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我什么狗屁少林寺”。 “我们从关东来”。 “关东地儿大了,关东什么地方?” “奉天”。 “谁派你来的?” “别告诉他,有本事让他们自个儿想去”。说话间从神像后面转出两个女人,年纪长得那个五十来岁。花白头发,梳成一个揪儿盘在脑后,用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老和尚。“没用的东西,让几个毛头小孩子给收拾成这个熊样子,还得麻烦老娘来给你拔创。” 后面紧跟着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一见宋春茂满脸惊异之色,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又怕哭出声来,把拳头堵住嘴,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宋春茂见了这个姑娘,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老太太回头招呼那姑娘见她如此表情,再看看宋春茂,好像明白点啥了。问道:“闺女,这就是茂儿?” 那个女子点点头,突然老太太急道:“那还愣着干啥?快拿解药去”。 那姑娘一惊,扭身往后堂就跑,粗大的麻花辫几乎甩成了一条直线儿。老太太焦急道:“茂儿,我不知道是你,别乱动,你们中了‘碎心断肠散’的毒”。 这时宋春茂才发现几个兄弟面色发灰,嘴唇发紫,暗叫不好。正在这时几个人扑通通先后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铁观音听从了候七的建议,派人回高东岛取来海东青。宋春茂的猎鹰由宋老大喂养,闻听儿子又失踪了,自然放心不下。他的三个儿媳妇闻信也焦急万分,跟着公爹来找朗君。 有了海东青带路,铁观音没费劲儿就寻到了柳王城。铁观音看到城门中的两辆坦克,才放下心来。说笑道:“这几个小子也没什么见识,跑来跑去还没有出姑奶奶的地盘儿”。 候七也大叫道:“独行侠,宋大伯带你的三位夫人来了,快出来迎接。”众人笑成了一片。宋老大道:“七丫头这张嘴,跟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大家又焦急起来。铁观音掏出双枪,冲进门去,孙瑞玲紧跟在后面。 彭铁成道:“司令还是年青啊,遇事沉不住气,太冲动了”。话音未落,孙瑞玲的嚎哭声传了出来。这回大伙儿都沉不住气了。 柳王庙明亮的烛光照映下,几个和尚绑在一起,立着睡得不省人事,还有一个老和尚被捆成了一团,张目结舌,一副焦急的模样。 宋春茂五人并排躺在地上,面色灰扑扑的,不知死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不耐烦的训斥铁观音和孙瑞玲。:“嚎什么丧,人又没死。再出一点声音我就不治了。”后面的那个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襟。 老太**慰她道:“闺女,别怕,我就是吓唬吓唬这俩丫头,让她们没大没小的瞎咋呼”。正这时呼呼啦啦的进来一群人,老太太见了不免有些害怕。 宋老大一见爱子昏迷不醒,根本顾不上别的,被凤莉用四轮车推到宋春茂近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道:“这是碎心断肠散的毒,幸好及时服了解药。 姚金霞早就哭成了泪人,宋老大说无有大碍,她扑上前搂住宋春茂嚎啕大哭。 “放开他,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杀了你?”跟老太太来的那个姑娘一脸寒霜,话也说的也冰冷的很。 姚大小姐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话,忽的站起身来,道:“你算老几,敢管姑奶奶的事儿?毒是你下的吧?”从腰间拔出枪指着那女子。 凤莉也上前怯生生的道:“姚姐姐,我来帮你”。说着摆了个魁星踢斗的架势。 候七用手捅了捅金婷,道:“上啊,三打一”。哪知金婷小脸儿煞白,躲到了蔫诸葛身后。 老太太一见自己的闺女被两个姑娘叫上了号儿,迈步走上前,嘴里骂道:“反了你这俩丫头片子,今天老娘非教训教训你们不可”。从怀中掏出一条七星追魂鞭,凌空一抖,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邢慧杰担心姚金霞吃亏,迎上前对她道:“妹子,先把枪放下,我来会会这老乞婆”。 老太太面上毫无惧色,用鞭子指着铁观音和候七道:“还有几个,都上来,老娘今天非要给你们松松皮子不可”。 候七没动,铁观音早就火冒三丈,揣起枪,从怀中掏出红绒套索,骂道:“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今天不给你点利害瞧瞧,姑奶奶就不在这条道儿上混了”。 老太太成功的激起了众怒,面前的这四个姑娘,哪个也不是善茬儿。老太太自知此战凶多吉少,回头对那姑娘说:“闺女,等茂儿醒了,让他给娘报仇”。 那姑娘道:“娘,茂儿已经见过我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今天我要和娘一起会会这几个疯丫头,就算死我也要和娘死在一块儿”。 现场鸦雀无声,倒不是被那姑娘镇住了,而是刚才老太太的那句要宋春茂给娘报仇的话。众人心道:这老太太是宋春茂的娘?大家都扭头看向宋老大,这时的宋老大脑袋低的不能再低,长衫搭在头上,根本看不上什么表情。 候七一把把长衫扯了下来,:“宋大伯,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宋老大红着脸抬起头,道:“翠儿啊,这么大年纪了,脾气也不改改,还和孩子们动手。这要让外人知道了,不笑话我吗?” 老太太一直没注意宋老大,现在听到他说话,才看了他一眼。“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丢下七星追魂鞭,奔到宋老大跟前,一头扎进他怀里,道:“大哥,你还活着。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老大用手抚着老伴儿花白的头发,:“翠儿,别哭,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太太呜呜哭泣,手不停地拍着宋老大的腿。突然,大声的叫道:“大哥,你的腿怎么了?” 一抹悲愤从宋老大面上闪过,:“让鬼子的炮给炸断了”。 老太太闻言不悲反喜,道:“这好得很啊,大名鼎鼎的追风鹞子,断了脚,以后只能留在我身边了,再也不去追那些狐狸精了”。 宋老大羞红了脸,:“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干啥?让孩子们笑话”。 “怕人笑话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老太太一提旧事,又有些激动,对着大伙儿道:“当年的追风鹞子风流的紧,追他的大姑娘,小媳妇有七八个……”。宋老大伸手堵住了老太太的嘴,囧的抬不起头来。 众人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老太太的醋劲儿大得很,但愿独行侠的几个婆娘里也出上这么一个,就有好戏看了。 孙瑞玲一门心思都在哥哥身上,对其它视而不见。孙瑞良脸上灰气消散,还是昏迷不醒,不由得担心的问:“宋伯伯,我哥哥他们没事吧?” “没事,碎心断肠散是慢性药。即使服了解药,还要再睡上两个时辰”。 老太太环顾四周,发现漂亮姑娘着实不少,不仅又狐疑起来。酸溜溜的问宋老大:“这些丫头是跟你一起的?” 宋老大正查看儿子解毒的进度,没听出老太太话里有话,随口便“嗯”了一声。“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宋老大脸上。老太太甩手骂道:“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都残废了,还这么风流”。 宋老大挨了一巴掌才回过味儿来,知道老伴儿会错了意,满脸陪笑道:“这么多年没让你打,真有点不习惯了。让我看看,别把手打肿了”。说着,伸手去拉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噗嗤一笑,马上又板起脸来。用手一指几个姑娘,问:“这些疯丫头跟你什么关系,说啊”。 老翠儿醋海扬波,宋老大一时分辨不清,候七走过来,道:“宋伯母,侄女儿给你问好了”。 “不用假惺惺的讨好我,心里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少弄口是心非那一套,狐狸精这辈子我见多了”。 宋老大急道:“翠儿,别胡说八道,这是候二弟的闺女”。 老太太一怔:“候老二,候铺臣?你哥俩每一个好东西,他比你还不要脸,三妻四妾的”。 候七道:“宋大伯和我爹有误会,可我没得罪你吧?” 老太太被质问的沉吟了一下才说:“闺女,是我瞎了心,你别记怪伯母”。 候七道:“我哪敢计较长辈的不是”。 “好闺女,真懂事,在家大排行老几呀?” “老七”。 “你是几娘生的?” “正房嫡女”。 一听候七是正房生的,老太太来了精神。:“你恨不恨你那些小娘?” “不恨,都挺好的”。 老太太一听便泄了气,道:“当年我劝你娘,跟你爹闹,不让他纳妾,可她就是不听我的”。 候七一提家务事脑袋就大,一把拉过姚金霞,对老太太道:“这是我姚三叔的女儿金霞。快磕头”。 姚金霞向来对候七言听计从,丝毫没怀疑七姐姐这次是在戏弄她,趴在地上,给老太太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大伯母好,霞儿给你见礼了”。 妻妾成群的烦恼 老太太一愣神儿,道:“老三的闺女?凤儿不是夭亡了么?怎么……”。 没等老太太想明白,候七又添了点料,一捅姚金霞:“再磕头,喊娘”。又对老太太说:“三叔的独生爱女,你儿子的原配夫人。” 老太太听得糊里糊涂不知所措,正这时,孙瑞玲喊道:“他们醒了。哥,你吓死我了”。随着喜极而泣的哭声,宋春茂几个人一脸迷茫的坐起身来。 跟着老太太的那个姑娘一见宋春茂醒了,冲上来一把抱住,哭道:“茂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候七唯恐天下不乱,给姚金霞拱火,道:“快去,你原配夫人的地位要保不住了。” 姚金霞给老太太磕完头,根本顾不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到了宋春茂身侧,一把推开那个姑娘。用手给宋春茂揉了揉胸口,:“大哥,你没事吧?”被推开的姑娘一脸愕然,继而,咬牙切齿杀将过来,早被凤莉敌住。 宋春茂刚解了毒,脑子还是有点跟不上,面对眼前的乱象搞不明白一二,两眼捏呆呆的像个白痴。姚金霞见凤莉替她出头,也顾不得她宋大哥了,一伸脚,把那姑娘绊了个跟头。好汉难敌四手,好女架不住人多。姚金霞和凤莉两人联手,一个按头,一个压脚,把那姑娘按倒在地。尽管拼命的挣扎,却也难逃魔掌。后背被两个愤怒的母老虎饱以粉拳。 老太太见闺女吃了亏,欲上前帮忙,却被邢慧杰和铁观音笑嘻嘻的阻住去路。老太太想利用长辈的身份,连打再吓唬,镇住她们。哪知,这两人即不还手,也不让路。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左躲右闪,反正就是不让你过去。 宋老大面色铁青,怒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几个女人同时停了手。宋春茂也吓得机灵一下,缓过神儿来,双目也有了神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铁观音和邢慧杰并肩站立,挡住了老太太的去路,凤莉和姚金霞,一个坐头,一个骑脚,把身下的女人压得动弹不得。再回头,他爹满脸怒容:“爹,你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老大还未答话。老太太见儿子醒了,再顾不上被群殴的闺女,扑上来抱住宋春茂,儿啊,心肝儿肉的嚎啕起来。 宋老大对一脸茫然的儿子道:“茂儿,还不见过你娘”。 宋春茂使劲儿晃晃脑袋,该不会中毒太深,耳朵也不好使了吧。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哪又冒出个娘来?这事儿还没想清楚,那个被当马骑的姑娘哭叫道:“茂哥,快来救救我啊”。 “老伴儿”?宋春茂惊问道。“是我,你快来救救我”。没等宋春茂动手,凤莉和姚金霞早把那姑娘放开了。 那姑娘站起身来,不顾一身的尘土,一头扎进宋春茂的怀里,哭个没完。脑袋来回的晃动,再抬起头时,一张俏脸上的尘土和泪水,被宋春茂的衣服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春茂的父母,姚金霞和他称作老伴儿的姑娘齐声质问。 宋春茂红着脸拉过那姑娘:“这是我老伴儿”。 “什么老伴儿?难听死了,我们还没老呢,你个毛孩子就称作老伴儿”。宋老大训斥儿子道。 “我老……”,宋春茂好像不习惯改口,想了一下才说:“民国二十一年,爹从军跟李向山打鬼子,撇下我无依无靠,只得去深山老林作走线猎人。有一次不小心摔断了腿……”。 姜立柱和三国想起铁佛寺摔断了腿,宋春茂给他俩接骨时提过一次。“在老林里,三天三夜,眼见就没命了,幸亏老…,不,刘姑娘救了我”。 “你还是喊我老伴儿吧,叫刘姑娘我觉得有点生分”。刘秀茹道, “后来鬼子搞集团部落,猎人当不成了,我们去了大连。在一家日本人开的玻璃瓶罐厂做工。工头欺负她,我气不过,打伤了工头,和她逃出大连,到了奉天。不小心在火车站走散了,我找了她两年,没有结果,就自己先回了老家”。 老太太早听得不耐烦,一挥手打断儿子的话:“这事儿我都知道,说说她们”。一指凤莉和姚金霞。宋春茂又把她俩的事儿说了一遍。 老太太皱皱眉头道:“你和秀茹是患难之交,跟姚老三的闺女从小定了娃娃亲。凤莉这孩子伺候你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合着眼算计着,大家也在替宋春茂为难。 突然老太太睁开眼说:“老头子,你说这仨儿媳妇,谁当老大啊?” 老太太此言一出,大伙儿不禁莞尔。心道:这老太太偏心的紧,怕自己的丈夫红杏出墙,看得死死的。轮到自己的儿子,不怕儿媳妇多了不和,反而操心让哪个做大。 候七趁热打铁,一个冷不防,把金婷从蔫诸葛身后推了出来,道:“宋伯母,这儿还有你一个儿媳妇”。众人哄堂大笑。 那个刘秀茹和宋老太一见金婷,便怒不可遏,老太太捡起地上的七星鞭,刘秀茹则掏出一双铁杵判官笔,双双把金婷围在当中:“吉永百惠,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金婷小脸煞白,低声道:“刘家姐姐,我负你太多。今日能死在你手下,我死而无憾”。言罢双眼一闭,引颈就戮。 老太太和刘秀茹都是嘴比手狠,金婷这一招儿,弄得两人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木在当场。 蔫诸葛出来打圆场道:“金姑娘早已弃暗投明,这次战斗更是奇功一件。要不是她,你们怎能夫妻团圆,母子相逢啊”。 “此话有理”。老太太有些心动。 刘秀茹气的直跺脚,“娘啊,她,她也要嫁给茂儿作婆娘”。 “那有什么不好,四个媳妇都如花似玉,茂儿这小子艳福不浅”。老太太眯起眼睛,替儿子高兴。 “不好,这女人不能要”。四个儿媳除了金婷,另外三人齐道。 “我觉得挺好,”金婷道:“刘家姐姐,刚才被那二位姐姐欺负时,要是有我帮忙,你就吃不了亏”。刘秀茹闻言心中一动,放下手来。 金婷的几句话就搞定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然后,再接再厉,直奔核心目标宋春茂,只要他不点头,别人就是喊破嗓子也没用。 再抬头时,金婷已是含情凝睇望大哥,梨花一枝春带雨,泪水扑簌簌成对儿落下。 “大哥,我知道四姐妹中你最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呀。为了你,我倒反樱花会。为了你,我尽屠白虎堂。为了你,我已经把天下的人都得罪了。没了你的庇护,我现在走出门去,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就会横死街头”。 说着偷眼看宋春茂兀自犹豫不决。接着道:“即然大哥如此绝情,只怪我当初瞎了眼,错看了人。姚家姐姐当初你也同意了,怎么不替我说句话啊?”一时泪如雨下,扭头往外就走。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把她挡了下来,:“大哥,当初你答应过人家,大丈夫在世,岂能言而无信”。 宋春茂低着头,像个腼腆的大姑娘,低低的声音道:“全凭爹娘做主”。 宋老太太眉开眼笑:“还是我们茂儿懂事,这几个闺女,娘做主,咱都要了”。 宋老大道:“且慢,此事应从长计议”。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冲他一瞪眼,道:“从长个屁,看儿子娶了几个漂亮的媳妇,你眼红了是不是?” 宋老大缩了缩脖子,面露苦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宋春茂问:“娘,你们怎么寻到这里的?我们弟兄怎么着了你老人家的道儿了?这几个假和尚怎么办?” 老太太道:“这几个和尚是真的,放了他们吧。其他的事问你媳妇去。我和你爹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还不让我们说点体己话。娶了四个媳妇的人,这点眼力架也没有”。说完推起四轮车道:“你这老东西,以后这车只允许我一个人推,不许别人再碰啦。我为你吃了多少苦,你却躲在这儿享清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喜滋滋的推着车走了。刘秀茹和凤莉紧紧跟了出去。 不知宋老太回高东岛怎么收拾宋老大?这是老宋家不传之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铁观音本来想直接回老营,有探子回报:鬼子重启牢笼政策。铁观音撤离的这段儿时间内,在她的地盘儿里的据点,炮楼,又重新建立起来了。整个白马游击区又恢复到一年前的形势。 好在今年雨水大,大洼中的老营,进出的路被淹没。再加上姚振祥的六爻八卦阵厉害。鬼子只是远远放了几枪,倒没遭到像样破坏。 最让铁观音恼火的是老百姓对她的态度。这些天鬼子在汉奸的带领下,对游击区的扫荡无日无之。单是铁观音手下的战士,家属被鬼子灭门的就有六十七个。往往一个村子一间完整的房子都没有,全部被烧光了。 从前老百姓见到铁观音,远远地就打个招呼,喊声铁司令,非常亲热,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 现如今知道她回来了,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生怕让人知道自己和游击队扯上关系,惹祸上身。 不负苍生 老百姓背后都骂铁观音是扫帚星,说她命硬,还未过门就克死自己的相好——俏三娘。这次更给老百姓招来了日本鬼子作恶,她的这支部队也被喊做寡妇团。 姜立柱等人对老百姓的变脸十分不满,骂他们忘恩负义,是白眼狼。铁观音为此也头一次在全团战士面前发表演讲:“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我们抛弃了老百姓,只顾着自己逃命。本来老百姓把我们当做了靠山,可当他们正真需要我们的时候,靠山却倒掉了。你让老百姓拿什么去对抗全副武装的鬼子。除了脑袋什么也没有,这些劫后余生的乡亲们凭什么再来讨好我们。现在,我们要靠实际行动,来挽回老百姓失去的信任。我们要向他们承诺,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乡亲们的利益。我们发誓,打回去,还乡亲们一个公道。”。 战士们听得群情激奋,在彭铁成团长的带领下,振臂高呼:“打回去,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打回去,报仇”。 这篇由候七写的演讲稿,铁观音背的一字不错。大会已经结束了很久,铁观音还沉浸在刚才的亢奋中,时不时的高喊:“打回去,报仇”。像个完全进入状态的戏子。在怎样打回去的方案上,铁观音和彭铁成起了争执。 彭团长要十面埋伏,但网开一面,给敌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让鬼子渐生畏惧之心,达到以不战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铁观音叉着腰听彭团长讲完自己的作战计划,撇撇嘴:“这不战什么什么兵的是谁说的”? 《孙子兵法》有云,以不战屈人之兵善之善也”,彭铁成耐着性子解释道。 “管它什么孙子兵法,还是老子兵法?姑奶奶不听那一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要让小鬼子给死去的老乡们抵命”。 “你这是意气用事,不懂兵法瞎指挥”。 “我拉起来的队伍,我想咋着就咋着”。 老彭气的直哆嗦,连声道:“好,好,你的队伍听你的,老子不伺候了”。 “你还挺稀罕吗?也就我拿你当宝贝,请回来抬着供着。你快再回去隐居起来,等哪天鬼子扫荡刘家坊,看他们会不会对你网开一面”。 可怜的彭团长满腹经纶,打嘴仗根本不是铁观音的对手。蔫诸葛见二人争得面红耳赤,道:“你俩都消消气……”。铁观音根本不听这一套:“一边儿呆着去,你算老几”。 “你说我算老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逮谁跟谁龇牙”。老蔫的话不多,但挺有分量。铁观音自知理亏,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老蔫又对彭铁成道:“团长,兵无常势,水无长形,过于拘泥兵法,就打不了仗了,你要对鬼子网开一面。可在中国的地盘儿上,你那网向哪面开,吃亏的都是老百姓”。 彭铁成道:“军师的话有道理,可司令这态度真让人受不了”。 “她一个姑娘家,说话没个分寸,你总不会跟她计较吧”。蔫诸葛算是把这俩人看透了,一对儿顺毛驴儿,吃软不吃硬。 傍晚时分彭铁成下令,兵分六路,步兵,炮兵,坦克协同作战。每路二百人,每路只盯准一个据点,务必要作到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铁观音带三百人居中接应,这些据点落成时间都不长,驻扎的鬼子都是新来的,还不知道铁观音的厉害。汉奸们认为数万皇军围剿一支游击队,岂有不胜的道理。不少当初惧怕铁观音,从良的汉奸又重操旧业,甘做日本人的走狗。 当侵略者及其走狗们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惊醒时,一切都晚了。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铁观音不相信鬼子和汉奸中还有好人。不同的战场演绎着相同的剧目。炮兵轰,坦克冲。 映红天空的火光中,攻击的战士们,毫无怜悯的把刺刀捅进那些举起双手的敌人。战场无情的杀戮,给杀红眼的战士们带来了快感。越战越勇。尤其是看到那些似乎不可一世的敌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瞪着绝望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刺刀扎进自己的心脏。这种快感更加格外强烈。 一天一夜之间,十二个据点被拔除,战士们彻底执行了铁观音的作战风格,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恐惧在鬼子中间迅速的蔓延着,一个不留活口的铁观音,让鬼子闻之色变,吓破胆的鬼子,在得到第十八个据点,被屠戮殆尽的消息后。放弃了刚刚建成的新居,统统躲进了南皮县城。 这些贪婪的侵略者,临行前还扫荡了一番,带着各式各样,有用没用抢掠来的东西离开。 三天,只用了三天。铁观音光复了所有失地。惶惶不可终日的日本人,就剩下一座孤城。 铁观音立在聚义厅废墟上,紧锁眉头。 整个大邢庄,三百多年的基业,被鬼子烧成了一片断壁残垣。那座寄存了邢氏家族无数荣光的宗祠,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十几亩的邢氏祖坟被刨,成片的白骨散落荒野中,再也分不出人形。看坟的邢厚斌老人,一生贫困潦倒,连媳妇都没娶上。只因阻止日本人刨坟,被鬼子从肛门掏出肠子,斜挂在几颗松柏上,惨死在祖宗的基业旁。 邢忠厚脸色铁青,紧咬牙关,太阳穴两边青筋蹦起多高。邢慧杰站在哥哥身后,小声啜泣。一百余邢氏战士,男女分作两队,一年多的征战,三百多邢氏子弟,竟有一半多殒命沙场。 “毁宗祠,刨祖坟,此仇不共戴天”。邢忠厚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对日本人,我们绝不宽恕,永不言和”。这句话写入了邢氏族规。 四十多年后,大邢庄没改名字,人口也只有500多。不到抗战前的六分之一。日本人到这里征地种苜蓿,全村人都反对,结果发生了改革开放后,最大一次排外事件。事后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竟有20多个青年被判了刑。这苜蓿到底也没有种成。 按邢忠厚的意思,宗祠被日本人毁掉,先不用重修。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再说。但铁观音执意不肯,这个倔强的女人,不但要重修邢氏宗祠,聚义厅。还给在这次劫难中,被杀害的老百姓,每人100大洋的抚恤金。 蔫诸葛和彭铁成对此很不以为然。认为铁观音是一时冲动。当这些工程紧锣密鼓的操持起来,他们才相信女司令是认真的。 蔫诸葛质疑这样做的必要性,铁观音冷冷的回了句:“如果鬼子再打过来,这聚义厅就是我的坟墓。我要以此为界,有我在,绝不后退半步”。蔫诸葛自知多说无益,转回头,监督进度去了。 退缩进县城的鬼子有两千多,加上四五千汉奸,兵力还是铁观音的四五倍。所谓的牢笼政策,就是分兵拒守。没想到结果是处处被动,被铁观音逐一消灭。现在他们屯兵一处,攒鸡毛凑胆子。 面对龟缩固守坚城的鬼子,铁观音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鬼子有些沉不住气,城内物资紧缺。纵兵抢劫了城北二十里的常庄,不但杀了人,放了火。抓了四十来个壮丁,还顺手劫持了二十多个大姑娘带进城去。 常庄的族长常洪来,一向谨小慎微。日本鬼子,铁观音的游击队两不得罪。 其实他根本看不起这支抗日武装,就是一群土豹子,扛枪就是土匪,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女人领导下,能成什么气候。这次遭此大难,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幸好他的侄子常福,是候铺臣的司机,给他出主意,去央求铁观音,把人从城里救出来。 常洪来用墨涂黑了脸,光着膀子,后背着几根伯劳柳条儿,倒骑着毛驴,一路忐忑来到了大邢庄。 早被铁观音的哨兵发现,问明了来意,通报进聚义厅。蔫诸葛代铁观音远远迎出村口。常洪来头一次见到铁观音,心道:“这闺女真俊,就她能有本事把人救出来……”不觉有了轻视之心。 铁观音见到常洪来如此打扮,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老头太逗了,六十来岁,须发花白,墨水把脸涂得包公不像包公,张飞不像张飞。深一道儿,浅一道儿的。看着让人别扭。袒露着干瘦的脊背,后插柳条儿。这是要干什么?负荆请罪吗?我和你素无往来,你有什么罪,也轮不到让我原谅。 老头被铁观音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干咳一声,道:“老夫今天负荆,实有一事相求,麻烦姑娘看老夫偌大年纪的份儿上,不要讥笑与我。” “我没跟你开玩笑,只是你的打扮有些可笑”。铁观音道。 “惭愧的很,老夫身为常姓一族之长,不能护佑门中子弟,实在无颜示人”。 “蔫大哥,你带这位族长先把脸洗了,换件衣服。否则,我一见就忍不住笑,啥正经事也谈不了”。 蔫诸葛带常洪来净面更衣,再出来相见,好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铁观音肃容道:“常老前辈,刚才多有不敬,还望见谅”。 “司令说的哪里话来,是我以己之心度人,竟为跳梁,倒叫司令见笑了”。 铁观音还想多拽几句,无奈腹中货有限,张了张嘴,没找到合适的字眼儿。恨恨的道:“我没念过书,让我嚼文咬字太拘束,有什么事你还是跟军师说吧”。 高丽棒子 常洪来又和蔫诸葛相互客套了几句,老族长才把来意讲了出来。铁观音和蔫诸葛闻言,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蔫诸葛道:“这事儿不太好办”。 常洪来早料到蔫诸葛会这么说。从腰间褡裢里掏出一张纸,道:“我们常庄黎民清苦,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钱来,这是河滩水浇地的地契。共一百六十亩,权作司令这次行动的军资。” 蔫诸葛见常洪来会错了意,道:“常老先生,地契你收好”。老族长以为蔫诸葛见死不救,不肯收这礼物。一着急,扑通跪了下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急忙把他扶起来。老蔫道:“常老先生,你折煞小辈了,我们非是不肯营救被掳的百姓,实是县城内,有鬼子汉奸六七千人,要想救人,谈何容易。” 老人落泪道:“我也知道此事非易,老汉来的倒是鲁莽了。”告辞要走。 铁观音道:“常老先生,慢走。我应了你便是”。蔫诸葛急得跺脚,道:“司令,你怎么又自作主张。”铁观音没理老蔫,继续对常洪来道:“只是你们被掳的人实在太多,我不能保证能把他们全部救出,更不能保证他们没有死伤。” “我知司令已尽全力,但生死有命,纵是一个都救不出来,我也有面目去见常氏列祖列宗”。说罢,又把地契递了过来。 铁观音看都不看一眼,冷冷的道:“常族长,你太小看我铁观音了,慢走,不送”。也不管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六十来岁的老头,从欣喜到绝望只在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开罪了这位女司令。手捏着地契,刚出了大门口,蔫诸葛追了出来。解释道:“铁司令年轻,不懂事儿。她恼你拿地契作行动交换条件”。 老族长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人司令救还是不救”? “自然要救,司令虽然年纪不大,向来一言九鼎,她答应的事肯定没问题”。 “这地契”?常洪来又把这惹事的玩意儿递了过来”. “我们要地干吗?你们留着自己种吧”。 老族长这才确信,自己遇上了好人,白帮忙不要钱,这好事儿哪找去,千恩万谢后,道:“老朽恭敬不如从命”。把地契收好。“静候司令佳音”。拱了拱手,上驴走了。 老蔫没马上回去,而是派人,把宋春茂和姜立柱几个人找来,说有要事相商。 这几个人整天无所事事,听得军师有请,不禁喜出望外。时间不大,便赶了过来。蔫诸葛正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到来,一齐进了聚义厅。 铁观音见军师一去不回,心中略觉不安,待见到蔫诸葛和宋春茂一伙儿走进来,才把心放下。蔫诸葛并不计较铁观音顶撞自己,把常洪来的来意又讲述了一遍。 宋春茂道:“县城里又六七千敌人,戒备森严,不要说救人,就是进城也是个麻烦”。 姜立柱道:“大哥一向艺高胆大,现在怎么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宋春茂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大哥现在有了四位嫂夫人,牵挂太多。这次任务,你老在家安心陪夫人,不用再去冒险”。话音未落,手臂被宋春茂拧到了背后,再顾不上贫嘴,大声讨饶起来。 “这是谁出的主意,恶心死了”。姜立柱把袖子伸到鼻子前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一股恶臭直冲脑仁儿,忍不住要呕出来。 “不要出声”。宋春茂低声喝道。他正站在齐腰深的污水中,伪装城墙下排污口的铁栅栏。 儿臂粗的栅栏被锯断了两根儿,这是他们大半夜的劳动成果。只能这样,携带武器趁夜色,越过护城河,从城内排污口进城。 一只大手堵在姜立柱嘴上,翻腾的胃液从手指缝儿间喷出多远。姜立柱被憋得直翻白眼,手松开后,他把头扎进土里,低声猛烈咳嗽,吐出一块儿呛入气管儿的异物。 孙瑞良冷漠的抖了抖沾满胃液的手,丝毫没有表情。 “拉我一把,腿抽筋了”。宋春茂抓住三国浦志的手,从污水中拔出身子,摊到在地上,抱着一条腿,痛的直咧嘴。 花贵申撕开他臭水淋漓的裤腿,两只手搓了几下。:“别动,我用手捂一下就好了”。 一阵刺鼻的臭味把宋春茂熏得忘记了腿疼,一股酸气从胃中涌起。他连吞了几口唾液,丹田用力,硬生生把胃液咽了回去。脸憋得彤红。 “兄弟,你他娘的真臭”,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我也是。腿能活动了,扶我起来走两步”。 花贵申扶起宋春茂,一个趔趄,差点没从新摔进臭水沟,他疼的呲着牙,一只手推开花老六,蹒跚几步,又轻轻踢了踢腿。从地上捡起背包,命令,“我们走”。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前面。 姜立柱伸手把背包从宋春茂肩上取下来,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宋春茂道:“谢了,兄弟们”,头也没回。 这个地方是县城的垃圾场,臭气冲天,罕有人至。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几个人走出垃圾场,找了眼水井,脱光衣服,从头到脚洗了几遍。在背包里掏出鬼子的服装,换下来的衣服被三国光着身子,抱着丢进牛羊市的猪圈里,惊得几只猪跑了出来。 天刚蒙蒙亮,五个赝品皇军,已经趾高气昂的在大街上巡逻起来。 日本人的防御外紧内松,县城内杂聚着好几个番号的鬼子,加上宪兵队,汉奸,根本无法,也不能统一管理。 本来这几个人还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到晚上再行动。现在,大街上的鬼子根本对他们视若无睹,任凭这几个陌生的同僚,在大街上东张西望,无人过问。 宋春茂这几个人,马上意识想自己钻了敌人的空子,在街上更是大摇大摆,比真正的鬼子还要张扬。 大街两旁的店铺除了买早点的,都上着门板。每个早点摊儿前都几个人围着,看上去有买有卖,一片祥和。 一个馃子铺的小伙计,大声吆喝,招呼着来往的行人。 姜立柱摸出一块大洋,召唤三国,:“马僮,买点大馃子羊肠汤。他娘的一晚上没闲着,现在饿的前心贴着后背”。 宋春茂伸手把大洋接过来,道:“我请客,一会儿只许吃,不许说话”。又把大洋塞给姜立柱。 小伙计见来了几个耀武扬威的皇军,点头哈腰,把几个人让进店门去,从肩上抽下毛巾,把一张桌子擦了又擦,搬过几个条凳,才赔笑道:“几位太君,吃点啥”? 宋春茂也不说话,大喇喇的指了指刚出锅的大馃子,和热气腾腾的羊肠汤。 一笊篱的大馃子和五碗羊肠汤端上桌来。姜立柱伸筷子夹过一个大馃子,几下撕碎扔进羊汤里,用勺儿搅拌了几下,娴熟的动作让一旁的小伙计一脸的狐疑,和掌柜耳语了两句,一溜烟儿似的走了。 宋春茂作了个有麻烦的手势,示意大伙儿快点吃,时间不大,一个日本警察站在门口,朝里边张望,没说话。 姜立柱发现这个警察手里拎的不是警棍,而是女人搥衣服用的棒槌。宋春茂本来没打算赖账,现在发现,这个馃子铺有日本人撑腰,改了主意,吃完饭一抹嘴:“吆西”,带人往外就走。 小伙计追上来想要结账,被宋春茂瞪了一眼,便不敢再说话。 日本警察跟出来老远,也没想走的样子。宋春茂一使眼色,几个人一起回头,紧走几步,把那个警察围在中间。三国浦志声嘶力竭喊叫了半晌,那警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一丝反应也没有。 姜立柱道:“这孙子和咱们一样,也是个西贝货”。众人大笑。那警察还是一脸迷茫,他居然也听不懂中国话。宋春茂一拍脑袋,说:“我明白了,这厮不是日本人,也不是中国人,他是高丽棒子,我在关东见多了”。 原来日本征服朝鲜后,大量征召青年参军。可这些人根本不是当兵的料,枪一响不是拉稀,要不扭头就跑。 日本人没办法,只得让他们当警察,维持地方治安,又对他们不放心。汉奸警察还给弄了警棍充样子,朝鲜警察连警棍都没配,出勤时都空着手。 后来不知哪位朝鲜大师显灵,这帮杂碎发现了中国妇女捶衣服的棒槌是个好武器。这东西两个一对儿,枣木作的,结实耐用。便从洗衣服的妇女手中抢过棒槌,来武装自己。久而久之,高丽棒子的美名就天下皆知。 弄清楚了这个警察的出身,宋春茂低低的骂了一句八嘎,高丽棒子咔一个立正。看来,他也不是一句日语都不懂。 宋春茂的日语不比高丽棒子高明。骂完混蛋之后,想不起合适的日本话来教训他,便抡圆了给高丽棒子一个大嘴巴,打的棒子先生原地转了俩圈儿。一张嘴,吐出两颗血淋漓的大牙。 姜立柱不知宋春茂为何发火,问了一声。 宋春茂道:“这些高丽棒子最不是东西,他们欺负老百姓狠辣异常,一棒槌下去,很少有活口。经他们手里审讯过的中国人不死也落个残疾。你们看看他那棒槌”。姜立柱的眼神儿比别人好得多,果然发现棒槌上沾满了暗黑色的血痕,忍不住踹了高丽棒子两脚。 被怀疑的成功者 店小二远远尾随,等着收饭钱,见到这一幕,扭头就跑。姜立柱这时已把高丽棒子打倒在地,那小子凄厉的眼神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打几下,解解恨就得了,真要把他打死了,也有麻烦”。宋春茂道。然后示意朝鲜警察快滚。看那小子倒提棒槌,一瘸一拐的走远。不觉放声大笑。 后来,姜立柱把此事说与蔫诸葛听。老蔫道:“你们打着救日的幌子吃白食,也算是无耻之极了”。 南皮县城不大,没到天黑,三横四纵七条大街,被宋春茂几个人转了个遍,还是一点线索没有。 饭能白吃,这店就是有钱,也没处去住。所有的客店、旅店、车马店都被鬼子兵住满了。 学校,文庙,土地庙中则住满了汉奸,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忙了一天,再找不到休息的地儿,就只能露宿街头了,可鬼子有宵禁的命令。 天下的事难不倒宋春茂,这小子带着几个兄弟,直奔西街北花园。北花园内有一株千年古槐。树后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大门前挂着大红的气死风灯,门楣上四个大字:古槐风月。 姜立柱看了一惊,道:“我的哥哥哎,这不是妓院吗?” 宋春茂点点头,道:“对啊,妓院我们不能来吗?” “这个……”?姜立柱摸了摸脑袋。 “你不乐意就算了,在门口将就一宿,明天一早儿我们来接你”。 没等宋春茂说完,姜立柱早抬脚先进了妓院。在二门儿被一个大茶壶拦了下来。指了指门前一块牌子,上边用中日两国文字写着:请自律,谢绝皇军入内。 大茶壶示意姜立柱快点离开。宋春茂紧跟在姜立柱身后,大茶壶又伸手,早被宋春茂把手打落一旁。兄弟几个涌进妓院,早有老鸨子迎上来,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日语。 “操他娘的,这是日本人开的**窝”。姜立柱骂道。 大家把目光投向三国浦志,三国翻译道:“这是本城职务最高的小林队长的买卖,欢迎大日本忠勇皇军惠顾”。进到大厅,老鸨让大伙儿稍等。 “他娘的,不是要往外撵我们吗,现在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姜立柱道。 “日战区谢绝日本人,这本身就有问题”。宋春茂道。 “当**立牌坊”。孙瑞良话不多,一针见血。 十几个日本**,打扮的妖里妖气,身着和服,脸上擦得**足有半分厚,血红的嘴唇像是刚吃了死人肉。 姜立柱惊道:“扎彩铺的扎彩人子成精了”。 不管姜立柱他们有多惊讶,日本**们毫不羞涩,一拥而上。一屁股坐在小伙子们的大腿上,双手搂着脖子,嘴往脸上直拱。这几个年轻人,除了花六郎,每个人大腿上至少坐了两个。 为了争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几个**还你推我搡,动起手来。 “滚”,宋春茂吼了一声,一抖手一甩腿,坐在脚上的两个**滚成就地葫芦。众**大惊失色,凑到一块儿,向宋春茂指指画画,责怪他不懂怜香惜玉。 宋春茂掏出驳壳枪往桌上一拍,**才安静下来。继而又哄堂大笑,连孙瑞良都笑弯了腰。 宋春茂的脸上印着无数个血红的唇印,再配上他怒目金刚般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老鸨子出现了,本来想向宋春茂发威的,可见到那支横在桌上的驳壳枪,马上变了主意。继而大骂起自己的同胞不识时务,然后把她们带了下去。 时间不大又带上十多个姑娘,穿着打扮像日本人,只是没化浓妆。眼圈发红,老鸨子哼一声,这些本来就挤在一起的姑娘,挤得更紧了。 宋春茂估计常庄被掳走的女孩们,被买进娼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微一沉吟,从腰里掏出一沓军票,往桌上一放,向三国耳语了几句。三国瞪着眼,朝老鸨一顿臭骂,然后把钱往老鸨脸上一摔。 宋春茂把这些姑娘全包了,后来,三国浦志说茂哥吃了大亏,那些钱,能买下整座妓院,老鸨子生怕这位财大气粗的财神走掉,看准此神就好这一口儿,又加送了几个哭哭啼啼的姑娘。 现在宋春茂几个人,平均每人能有四五个姑娘,领着这些女孩子回房时,宋春茂暗中向兄弟们交代,:“谁管不住自己的老二,动了这些姑娘,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喂狗”。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花贵申一眼,花老六吓得打了个冷战,示意自己绝对是当代柳下惠。 妓院屋子不大,二十多间一样格局。一张大床和小小的梳妆台。看来这妓院日本人接手时间不长,房间都保持了中国传统特色。 宋春茂又吩咐三国,找老鸨子要一桌上等的酒席。老鸨没口子的答应,时间不长,菜上来了,竟是中国传统的四顶六老席。 兄弟几人围坐一起,姜立柱出去望风,二十来个姑娘哭啼啼,在门后挤作一团。这时宋春茂才低声道:“你们是常庄的吗?” 听这个鬼子说中国话,一个姑娘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你们的族长常洪来,求我们来救大家出去”。众女子一听,眼睛一亮,都止住了哭声。 “明早五更,宵禁解除了,我送你们回家。先吃点东西,不然到时候没力气走路,丢在半路上,谁也帮不了你们。 正吃饭间,门外望风的姜立柱进来悄声道:“来了个鬼子大官”。 宋春茂道:“怎么看出来的”? “说不出来,就是凭感觉”。 “你再辛苦会儿,看看有什么动静?”姜立柱点头出门去了。 刚交五更,宋春茂几个人碰了下头,带着常庄的姑娘们,悄悄的出了门。 妓院的规矩,五更天开大门,门房杂役都不准露头(这也是他们被称作乌龟的原因),免得和嫖客见面不好意思。另外大街上行人稀少,逛窑子必竟不是什么光彩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刚到大街上,宋春茂吩咐姜立柱带人先走,自己去去就来。一转身,和孙瑞良又回了妓院。姜立柱等人刚进垃圾场,宋春茂和孙瑞良各扛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姜立柱问:“大哥,你这是扛得啥?” “你说的那个鬼子大官”。 “怎么,还有两个”? “孙兄弟不杀女人,留下她又怕走露了风声”。 姜立柱道:“你怎么不动手”? “我也不杀女人,要不你来”? “算了吧,别弄个屎盆子给我扣,好男不跟女斗,咱也懂”。 到了排污口,这几个人犯了难,这些姑娘们宁可死,也不愿下到污水里。兄弟几个没办法,只得站到齐腰深的污水中,接力把人一个个送出城外。最后剩下两个包袱,孙瑞良扛起一个,默默的钻出铁栅栏。 姜立柱道:“这个我来扛”。没想被压了个趔趄。:“我操,这孙子沉得跟猪似的”。 宋春茂没说话,把包袱从姜立柱肩上换到自己肩上。 出了城,把姑娘们背过河,在冰凉的护城河水里兄弟几个胡乱的洗了洗,碍于一群姑娘在旁边,再也不敢脱光了。 上岸后,刺鼻的臭味还是很大,让人直皱眉头。就连那些刚在狼窝被搭救的姑娘们,也对救命恩人敬而远之。 常洪来得知自己的努力有了结果,欣喜异常,不顾年老体衰,跟车来见铁观音,一辈子没乘过汽车的老族长,闻不惯洋油味儿,一路上吐得翻江倒海。道聚义厅时,竟萎靡的站不起身来。 蔫诸葛陪他喝了杯茶,又抽了袋旱烟。精神才稍微好了一点,二十来个姑娘,被带到老族长面前,还是昨夜的打扮。服装没换,还是日本和服。 老头儿眯着眼睛,抬起脚,把烟斗在鞋底磕了磕,又从荷包口扣出一点儿烟叶,装上。蔫诸葛顺手给点着了,心道:这老家伙烟瘾大,臭架子更大。 常洪来干咳了一声,道:“见了族长还不跪下”。呼啦跪倒五六个,其余的大眼瞪小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不是常庄的?”老族长户门子大,本族的人也认不全。 一个圆脸姑娘答道:“俺是倪官屯的”。另一个道:“俺是何七卜的”……十四五个人竟来自七八个村。 宋春茂怒道:“为什么昨天不早说?我不是问过你们吗?” 圆脸姑娘答道:“我们怕说了实话,你就不带我们出来了”。 宋春茂吼道:“这算怎么回事?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 铁观音和蔫诸葛,不知道宋春茂这股儿邪火儿因何而发,更不便插言。 常洪来宽慰道:“小兄弟,你已经尽力了,不论救得是谁,乡里乡亲,都念司令大德”。 宋春茂不便和长辈发火,气呼呼的不再说话。 姚金霞被姜立柱和三国架进聚义厅,两人手上被抓的血迹斑斑,满是伤痕。 姚金霞哭的泪人一般,拼命的挣扎着。姜立柱劝道:“嫂子,当着外人,给大哥留点儿面子”。 “你俩也不是好人”。姚金霞竟哭的背过气去。 宋春茂每次出任务,都有这位贤内助相随,唯独这次背着她,兄弟几个独自去的。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在姚小姐非黑即白的理念中,这次她深爱的宋大哥,肯定背着她,去作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怀疑归怀疑,担心也是真担心。姚金霞两夜没合眼,生怕宋春茂出什么闪失。 围城 姚金霞两天两夜没合眼,深怕宋春茂有什么闪失。可今天一见面,这个花心大萝卜,又弄回来二十多个大姑娘,脸上还印满了唇印。 姚金霞永远不明白,宋大哥已然有了四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都不肯碰一下,却非要出去风流。跟他一起去的弟兄们,也是一脸的勋章。倒是那个最好色的花六郎,脸上干净的让人妒忌。 姚金霞使出了女人的三大法宝,一哭二闹三咬人。这三大绝技她虽从未练习,今天灵台顿开,无师自通,新学乍练,火候把握不准。一鼓作气,再而捷,三却频频失手。 宋春茂左躲右闪,姚小姐屡屡失手。于是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宋春茂本欲上前扶起,哪知姚小姐拍着大腿嚎哭起来:“谁亲你都让亲,为什么就不让我亲”。 宋春茂像受了惊得兔子,一溜烟儿跑了。本来他想让救回来的姑娘们讲出实情,哪知这些姑娘开始就把他骗了,还怎能让姚金霞相信她们。因此上火冒三丈。 姜立柱和三国为讨好宋春茂,去劝解姚金霞,嫂夫人虽伤心欲绝,但武功不失,把二人抓的遍体鳞伤。本意是把她弄来让铁观音主持公道,哪知司令听完姚金霞的控诉后,竟然也发了脾气。:“好你个宋春茂,熟话说嫖单赌双,你倒好,逛窑子还成群结队,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孙瑞良道:“司令,我们几个一直在一起,你们错怪宋大哥了”。孙瑞良面冷心热,入伙儿的时间虽短,大家对这小伙子的为人,都称赞不已。听他把昨夜的经过讲述一遍后,大伙儿觉得错怪了宋春茂。 姚金霞任然不依不饶:“别听他们胡说,大老远的,扛回来个光腚娘们儿,想干啥?” 峰回路转,又进了一个死胡同。宋春茂给蔫诸葛连连拱手,道:“军师,你不能老和尚钓鱼,装着明白说糊涂。这事你最清楚,赶紧替我们美言几句,求求你了”。 “求我有什么用?你们清白了,再给我下蒙汗药,往我被窝子里塞母猪啊”。老蔫说着把自己也气乐了。 “军师哎,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跑火车。你就帮帮我们吧”。姜立柱也哀求道。 蔫诸葛长叹一声,:“哎,明知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把那个女人带上来”。姚金霞还不忘嘱咐一句:“给她穿上衣裳。” 那光腚的娘们儿早就穿上了衣服。没用审,她就自己交代了,她是来自日本九州的慰安妇。昨夜她也坐了宋春茂的大腿,还在他脸上盖了章。怎奈宋春茂看不上这些日本慰安妇,把她们轰了出去。半夜里让人打晕,醒过来就到了这里了。 蔫诸葛问道:“慰安妇不是不要钱吗?”那女人扬起脑袋,自豪地道:“朝鲜女人,支那女人不用付费,但帝国挺身队,不但收费,价格还不低。只有大日本皇军军官,才消费得起”。 铁观音没等她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那日本妓女脸上起了五个红手印,肿起老高。杀猪般嚎叫起来,铁观音道:“让你再嚎”。扬手作势再打,那妓女满眼惊恐,一声不敢再出。 “打你怕脏了我的手”。铁观音掏出一块儿手帕,擦了擦打人的那只手,把手帕丢在地上。 姚金霞自知错怪了宋春茂,马上收起眼泪,变得小鸟依人般凑到心上人身后,拉着宋春茂的衣襟,讨好的笑着。 宋春茂看到姜立柱和三国血淋淋的手,气就不打一处来。把头扭向一旁不理她,笑容在姚大小姐脸上定格了三秒钟,可怜兮兮的眼泪围着眼圈直打转儿。 宋春茂用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以后不要乱发脾气了”。姚金霞用力点点头,眼泪尚未干,脸上早就露出甜蜜的笑容。 常洪来跟铁观音告辞,临行前老族长郑重承诺:“老朽深感司令大恩,以后常庄上下四千余口,皆听从司令调遣”。 铁观音说“不用客气”。 送别了老族长,又差人把那些女孩各自送回家中。这件事儿办的漂亮,自然是好评如潮,民心渐复。 蔫诸葛还没对那个大官审讯,金婷截获的电报已知此人身份。小林英雄,宪兵队队长,县城里的土皇帝。宋春茂误打误撞抓了条大鱼。 对日本人的审讯顺利异常,实践证明,宋春茂那套逼供的方式,放眼四海皆灵。不到一个小时,小林英雄变狗熊。对蔫诸葛是有问必答,每回答一句话,都偷偷看一眼腚后的大叫驴,深怕说错一个字,就万劫不复了。 英雄提供的情报还是很有价值的。第一,不但常庄有被掳的男女青年,别处也不少。光壮丁就一千多,女孩子也有二三百。 八路军把正太铁路,石德铁路破坏的太厉害,鬼子抓壮丁,修铁路,人已走了三四天了。至于那些女孩子,因为八路太过猖獗,日本从南方前线抽调回大批部队,围剿八路军。这些女孩子是送去作慰安妇的。 大部分已随壮丁去了石家庄,剩下二十来个小林英雄藏私,妓院是他开的,贪污些姑娘做妓女,这买卖着实干得不错。 另外,县城的鬼子,汉奸过几天也要开拔。毕竟,南皮县城太小,养六七千大兵吃力的很。如果没有补给,城内的粮食最多能吃七天。 坦白从宽的政策,明显约束不住铁观音,在小林英雄交代时,她就再想,要怎么处死他。 等日本人交代完了,蔫诸葛要把人放回去。一个有把柄攥在我们手心的鬼子队长,比杀了要好。 铁观音明着答应,暗中则通知邢氏兄妹。邢忠厚断不会放他回去为非作歹。 邢族长闻信招呼本族子弟,满怀义愤的聚集在聚义厅门口,等待小林英雄。 时间不大小林英雄带着日本妓女,被蔫诸葛送出大门。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马上意识到了危险,回头就往聚义厅跑。 无奈天生腿短,被邢忠厚几步追上,一把抓起重重的丢在地上。小林英雄差点被摔得冒了泡儿。刚翻身坐起,那日本**被邢慧杰也丢进来,正砸在小林身上,两人顿时滚作一团。邢氏家族的战士们一拥而上,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地上只剩下两张穿着衣服的人皮,和满地的血水。 铁观音从县城救人出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不到,聚义厅外来了数万老百姓,黑压压的挤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还有更多更远的人再往这里赶。 铁观音刚出大门,老百姓纷纷跪倒,恳求铁观音再大显神威,把鬼子掳走的亲人救回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从未见过这场面,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彭铁成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赶了过来。几个人匆匆开了个碰头会,统一意见。新的行动开始了。 蔫诸葛代替铁观音向老百姓承诺,一定要把人救回来,但还需要乡亲们配合一下。回去后先广泛传播,铁观音要去县城救人的消息,让所有被掳的家属,明天去围堵通往县城的路。平时驻扎在路上,自己带干粮。每个方向出一个代表,负责查处那些没按时出勤的。碰到鬼子千万不要靠近,马上报告铁观音,省的不必要的伤亡。 宋春茂等人又连夜进城张贴告示,扬言铁观音要攻打县城,希望城中百姓,早日出城躲避。有亲投亲,无亲靠友。否则战火一起,刀枪无眼,死伤莫怪。 一日之间,县城的百姓逃得干干净净。史上着名的一一二八围城拉开了帷幕。 本来,南皮是个小县,统共总人口还不到十万,生活在县城里的也不过万把人。但这次鬼子抓丁太多,附近各县闻听铁观音能把人救回来,都纷纷赶来凑热闹。 据史料记载,差不多有十二三万人参与了围城行动。在县城的周边形成一个纵深五六华里的包围圈。正是农闲的时候,庄稼人有的是闲工夫。 铁观音出钱,请来十多个戏班子,在进城的大路上搭起舞台,锣鼓家伙,彻夜不停。进城的道路,被看戏的老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铁观音兵分数路,一部分在县城周遭埋设**,形成纵深一千米的雷区。用坦克炮炸掉吊桥,在城门外轻、重机枪、坦克和山炮构成严密火力网,防止鬼子突围。 所有进城的道路、桥梁全部破坏,只要发现鬼子送给养,或是增援部队修复道路、桥梁,铁观音的快速纵队总会及时赶到。送给养留下,人杀掉。增援更不用说。野战是铁观音的拿手好戏,鬼子吃过几次亏后,除了命令城内的敌人死守,竟无一兵一卒敢来增援。 宋春茂被蔫诸葛命令,带领姜立柱、三国浦志等二十余人去营救被日本人掳走的壮丁。临行前,彭铁成嘱咐道:“石家庄距此将近500里,这些壮丁有男有女,路上肯定走不快,一天最多也就五六十里,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五六天了,你们急行军,昼夜不息,争取到晋县时追上他们”。 “我们要乘车去呢?” “不行,太危险”。彭铁成说的斩钉截铁。 “怕死不得将军做,执行任务还能没危险”?宋春茂道。 “这叫出其不意,兵贵神速”。候七补充道。 壮丁行 “七小姐,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蔫诸葛这才发现候七也在救援小队中。 “我为什么不能去?”候七一句话把老蔫顶了个跟头。 “我为什么不能去”?这回说话的是铁观音。执行这次任务,远途奔袭,救黎民于水火,这事想想都刺激。 “你为什么都不能去?”铁观音招来七八个人的反对。 “这点权利都没有,这挂名的司令我不当了”。铁观音使出了撒手锏。 “行,现在你不是司令了”。蔫诸葛对付铁观音还有很有一套的。“去,会聚义厅先把地扫了”。 “凭什么让我扫地”?铁观音一脸不服。 “你不是司令了,就得听我指挥,扫地去”。蔫诸葛道。 “要不,我还是当司令吧,我最讨厌干家务活了”。铁观音嘟嘟囔囔,一脸的不痛快。 “司令,你领兵居中策应,这么重要的任务,你可不能儿戏”。彭铁成的话语重心长。 铁观音点点头,不再胡搅蛮缠,低声道:“此去凶险,你们还是换上鬼子的服装才好”。大家齐声赞叹司令妙计,铁观音也不说话,慢慢的去了,留下大伙儿张口结舌,不知女司令因何不悦。 宋春茂坐在车厢合着眼,姚金霞紧握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眼紧盯着这个爱的让自己近乎发狂的男人。 候七下巴顶着膝盖,双手抱腿,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木,自言自语的道:“二百多里,到傍黑就差不多能追上了。” 正说着,突然一个急刹车,宋春茂左手一按,把姚金霞和候七挡在身下,右手掏枪,左右顾盼,不见异状。低声道:“都趴着别动”。一闪身,跃下车去。后面姜立柱的车也停了下来。 三国浦志从驾驶室出来道:“有奸细”。孙瑞良和花贵申抓了两个老百姓打扮的人来。一个三十来岁,中等个头,脸上透着精明。另一个顶多也就二十来岁,个子却比宋春茂还高,黑乎乎的,大眼珠子来回直转,满脸惊诧。 宋春茂吩咐把年纪大的带一边去,分头审问,要是两人讲的对不上头儿,就把这黑小子的鼻子喇下来。黑小子吓得不轻,宋春茂道:“我问你话,你不能骗我”。 黑小子点头道:“我不骗你,谁要骗你是小狗”。候七和姚金霞忍不住乐出声来。心道:这孩子真老实,听口音还是老乡。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俺叔”。 “他叫什么名字”? “俺不知道,叔就是叔”。 “你们哪村的?” “常庄的,俺叫常庆虹”。 “谁问你名字了?不问你的不用说“。宋春茂也觉得自己强词夺理。“常洪来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祖爷,你们认识他?” “没问你的不要说,记住没?”黑小子继续点头。 “常福你认识吗?” “那是俺叔伯叔叔,给候老爷开蛤蟆车”。 “你几岁了”? “俺十七了。可鬼子非说俺二十”。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鬼子要俺们去修路,把人绑成串儿。俺叔说给鬼子干完后也得给杀掉,让我扯断绳子,刚跑到这里,就被你们抓了”。 “凭你能把绳子扯断了?” “嗯,俺力气可大呢,就是老吃不饱”。宋春茂暗赞这常庆虹神力。 “你这么大力气,他们怎么抓的到你?” “他有枪,俺叔说跑的再快也跑不过枪子儿。另外,他爪子好硬,捏的俺半身发麻。” 姜立柱问出来的东西不多,把叔侄两人带到一起,宋春茂道:“你们不说实话”。作势要割黑小子的鼻子。黑小子一害怕直往后躲。孙瑞良捏住他脉门还拉不住他。 “庆虹,别害怕,他们跟你闹着玩呢”,那中年人道。见常庆虹半信半疑,又道:“他们不是鬼子,不会让你跟枪子儿比谁跑得快”。这回黑小子才放下心来。 叔叔叫常家明,他说壮丁队伍一天也就走四五十里,看管的也不严。一路上逃跑了不少。宋春茂把叔侄二人请上车,继续往前开。 壮丁们手被绑成一串儿,三十多人一队。低着头慢慢走着。隔几队就有一个鬼子挺着刺刀押送。稍有反抗,直接捅死,丢进道沟中。壮丁们一脸麻木,就连小小的骚动都没有。一个人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死掉了。宋春茂阴着脸,瞪着眼,手指关节攥的咔咔直响。 姚金霞看着他心里有些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再往前是女人们的队伍,这些人更省劲儿。连绳子都没用。只顾低声啜泣的跟着队伍前进。候七低声骂道:“贱货,奴才”。 队伍的最前面四五个鬼子骑着马开道,马鞭不断地抽向躲闪不及的老百姓。汽车又往前走了一二十里,调头回开,和押解壮丁的队伍走了个碰头,停了下来。 姜立柱挎着指挥刀从车上下来,伸手拦住鬼子的去路。三国浦志及时出现了。日本鬼子认衔不认人,对上级的服从是无条件的。姜立柱的这把指挥刀,原主人的职位不知有多高,反正鬼子见了立马儿敬礼。 几分钟后,壮丁队伍改变了行军方向,调头向来路走去。 两辆汽车,一辆开路,一辆断后。一小时不到三公里的速度,让司机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这样的车速,同样也让车上的乘客昏昏欲睡。姚金霞合着眼,慢悠悠的问:“七姐姐,这车现在还走吗”? 候七看了看路两边的树,很肯定的说:“走着呢,就是太慢”。 “你说宋大哥找这麻烦干嘛?直接把鬼子杀了多省事”。 “这回鬼子很真不能杀。就下面这些老百姓,有日本人拿刀看着就老实。就是鬼子杀了人,他们也认为被杀是应该的,只要轮不到自己头上就行”。见姚金霞没说话,接着道:“你说这些壮丁,连男带女有多少人?” “总有四五千吧”。 “是啊,这么多人,小鬼子才多少?最多不过一百头,就把这么多人管的服服帖帖,屁都不敢放一个”。候七托腮沉默了一会儿。 姚金霞问:“要是换了我们会怎样?” “还会怎样,首先就得找你要吃要喝,白天要阳伞,晚上要褥子。稍不如意就怨声载道。不消半天,这些人就跑散了。” 正说着,黑小子常庆虹开言了:“我饿了”。 候七,姚金霞相视一笑:“报应来了”。 这些壮丁临行前,都带了七八天的干粮,过村镇时找口水井也都能解渴。只是水土不服,又休息不好,差不多所有的壮丁都闹肚子。鬼子的刺刀不认人,谁也不敢解开绳子跑到路边去方便。只得拉在裤裆里。稀屎顺着大腿流下来,把路染的黄乎乎、臭烘烘的。离这些人半里远,尿骚味就能把人呛个跟头。好在是回家的路,归心似箭,速度比以前加快了不少。 路边据点的鬼子,汉奸见怪不怪,懒得自找麻烦,他们聚在门口,捏着鼻子,看着这只奇怪的队伍,拉拉巴巴劈着腿,从据点前蹒跚通过。 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回到原籍了,壮丁们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宋春茂趁着夜色,偷回了趟大邢庄,找蔫诸葛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第二天一早,队伍调头向北,沿宣惠河向东,向大洼中的老营前进。眼见要到家门口了,却被告知另有目的地。一路上壮丁们走的拖拖拉拉,速度也慢了不少。直到傍黑,才寻到进老营的路口。铁观音派人伪装成鬼子兵,早就在黄河故道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辛苦多日的壮丁们终于吃上了热饭熟菜。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炖了一锅肉,不知从哪弄了几十箱清酒,招呼那些负责押送的鬼子。 押送壮丁是苦差事,餐风露宿。凉一口,热一口,壮丁走多远,他们也不能少走一步。还要看着壮丁们,不能出现大规模的逃亡现象。实在比壮丁们还要辛苦。好在上司通情达理,这酒肉招待就是对工作成绩的肯定。劳苦功高的皇军们,开环畅饮,纵酒狂歌。 歌声中流露出深深的思乡情,让三国浦志泣不成声。宋春茂拍拍他的肩膀在:“兄弟,太失态了,容易露出马脚”。三国这才止住悲声。 宋春茂看了看天,弯月西斜,差不多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低声道:“是时候了”。 姜立柱手持指挥刀立定,三国用日语喊了一声,喧嚣的鬼子安静下来。三国咿哩哇啦的讲了一通。无非是长官知道,忠勇的皇军们辛苦了,特敬大家三碗酒,有违令不从者,军法从事。 紧接着铁观音身边特勤队的几个姑娘身着和服,为皇军们敬酒。一个鬼子酒量窄,朦胧中见给他倒酒的孙瑞玲,忍不住照脸上抹了一把。 孙瑞玲一声尖叫,三国骂道:“八嘎牙路”。孙瑞良也不答话,纵身向前,一掌打在那鬼子的脑门上。耳听得卡的一声,额头被硬生生砸进三寸深,鬼子面目诡异,死尸扑通倒在地上。 鬼子再也没有喧嚣,只是喝酒,孙瑞玲等人给满上再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鬼子也挺可怜,因为他们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宋春茂用的是蒙汗药,他担心用毒药,鬼子的尸体如果被野狗吞了,后患无穷。 饿殍之城 战士们假扮鬼子,手挺长枪,明晃晃的刺刀,把瘫坐在地上的壮丁们吓得赶紧爬起来。 前方有人引路,连夜进入了大洼。大洼深处,姚振祥的六爻八卦阵内,每一块儿高地上都丢下百八十个壮丁,男女分开。高地上早准备好了粮食,和崭新的衣裤被褥。在假鬼子们的指挥下,壮丁们搭起草棚住了进去。 老姚畜力营的那些狗,已发展到二百多条,它们担任了各高地间的联络员,和对壮丁的看守。说来也怪,这六爻八卦阵连蔫诸葛都能困住,对这些狗却毫无作用。 目送最后一批壮丁消失在夜色中。宋春茂又派人把一百多个鬼子,活埋在宣惠河龙堂桥西侧的河滩上。忙活完这些已到半夜,宋春茂要姜立柱和三国浦志,找姚振祥要二十个已经成家的壮丁。姜立柱很不情愿:“为什么你不去”? “怕他计较我慢待他闺女”。说着指了指姚金霞。 一想到老姚的牛角古怪,姜立柱也不禁笑了起来。:“那明天去行吗?” “不行,万一白天被人盯了稍儿,就有**烦”。 “这会儿去请,刚才不让他们走不就结了吗”? “山人自有妙计。别啰嗦,快去吧”。 “脱裤子放屁找麻烦”。姜立柱嘟嘟囔囔的带人去了。 姚金霞问候七:“为什么要找这麻烦?” “我猜独行侠把这些人连夜弄回来,一是,让他们搞不清现在所在的位置。第二,这些人看见了,也知道壮丁们已被我们安置妥当,没有了后顾之忧。第三,我猜这些人会连夜去见军师,然后放回去传言,让老百姓放心”. “都放了不就省心了,还关着人家干嘛?” “把他们全放了,围城还有人吗,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果然不出候七所料,二十来个壮丁,被连夜从大洼中唤回。乘车赶到聚义厅时,天还没亮,这些壮丁一夜之间转来转去,早没了方向感。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 第二天,消息在围城百姓中传开,他们的亲人已全部被铁观音救出。被安置在一个稳妥之处,先将养数日,再与家人团聚。其间,众乡亲还应固守在县城周围,如有不从者,后果自负。 没有了后顾之忧,每天还有大戏可看,虽说晚上露宿荒郊冷了些,可过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有些脑瓜儿活的老百姓,弄些瓜子、花生、冰糖葫芦来卖,生意竟出奇的红火。 人越聚越多,戏也越唱越大。有铁观音出钱兜着,在这里唱戏稳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开始参加堵路的乡亲们也奇货可居,把地皮出租给小商贩,也算小赚了一笔。 南皮县城方圆五六十里,所有的官道上,戏台林立,戏棚云集。大大小小的买卖。也占满了剩余的空间。 事后据估计这次围城,聚集了二三十万人,连远在江浙的商人,都来此赚了个盆满钵平。 戏班子中,居然还有一个来自安徽,唱的什么庐剧,咿咿呀呀的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戏子们的扮相俊秀,每天开锣,居然也有满坑满谷的人来捧场。 附近城市的鬼子,大多被调往西部对付八路军去了,兵力空虚。被对围得鬼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观音把他们活活饿死。 县城中的敌人更是悲催,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在这危难时刻,最高长官又失踪了。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敌人,一片散沙。既不能组织有效地突围,又不能把非常有限的粮食合理分配。 本来汉奸配属鬼子作战部队,只是打酱油的角色,可现在配角变主角。为了挣那点可怜的粮食,不惜和鬼子兵戎相见。他们战斗力不如鬼子,人数比鬼子多一倍不止。一时间双方竟杀的难解难分。 这样也有好处,死了那么多人,就等于去了不少吃东西的嘴。最后双方和解,鬼子占城东,汉奸占城西。本来这样相安无事,省着点吃,再坚持一个月,问题也不大。 偏偏宋春茂带领了几个弟兄,夜晚进了城,放了把火。初冬时节,天干物燥。这火着起来就扑不灭。把鬼子看做心肝的那点粮食烧的一干二净。 饥寒交迫的鬼子铤而走险,发扬擅长夜战的传统,竟然夜袭了汉奸指挥所。此役汉奸大获全败,所有的各级指挥官全被主子干掉。 鬼子们看来不懂兔死狐悲的道理,把奴才们那点可怜的粮食,搜刮殆尽不说,最后竟然在汉奸的防区驻军。 可怜的汉奸们,得不到主人一丝的怜悯,只得撬门砸锁,找寻老百姓逃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害的西街王老太太直到四十多年后还骂:“这些天杀的畜牲,把我们一家的枕头都给吃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肚饿又遭大雪天。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无柴取暖,无粮充饥的敌人心道:这天上要下的是白面多好啊。 一样的雪景,心情不一样。铁观音这些天心情就好得很,今天她身着大红披风,胯下白龙马,腰插双枪。被宋春茂等人前呼后拥,冒雪巡视围城的情况。 大雪丝毫不影响老百姓看戏,经商的热情。来来往往的人把道路踩得泥泞不堪,每座戏棚下都挤满了人。看到铁观音捡来,戏台上停了戏,老百姓也回过头来。戏班子老板出来打个招呼,问声好。铁观音示意不要耽误大伙儿看戏,然后带人离开。 纷纷白雪中,铁观音一袭红衣分外抢眼,乡亲们驻足回望,任戏台的锣鼓,打的声震九霄。 县城的城门楼儿上,第七天挂起了白旗。姜立柱向军师和司令报告,蔫诸葛埋怨道:“就你眼神儿好,我怎么看不到”?铁观音也说看不周全, 姜立柱马上解释道:“可能昨夜没休息好,眼睛有点模糊。” 铁观音一伙儿装聋作哑。县城的鬼子不死心,白旗天天往外挂,一天比一天的大。姜立柱和兄弟们解嘲道:“这鬼子就是不开眼,司令根本不想接受投降”。 城墙上的白旗连挂七天,就没了动静,任由那面巨大的白旗在寒风中摇曳。围城二十多天后,铁观音觉得差不多了,蔫诸葛说:“这么些天都过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再等几天。” 又过了四五天,宋春茂又带人进了次城。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姜立柱向来嘴快,今天也成了个闷葫芦,一言不发。被追问的急了,愣愣的顶了句:“太惨了”。就不再说话。 铁观音进城了,经过一个来月的围困,整个县城满目荒凉,一片破败。 她和蔫诸葛不是没想到城内的惨状。现实还是震惊了这些久经沙场的勇士们。 整个县城的树皮差不多被剥的精光,惨白的树干下倒着一圈儿患了扭肠痧的鬼子。这些享受惯了大米白面的胃口,根本消化不了树皮粗糙的纤维。 鬼子也没有吃树皮的经验,饿急眼的小鬼子剥下树皮,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肚里塞。其实,除了果木树和榆树,其他树多多少少都有毒。况且,吃树皮要敲掉外表老皮,吃那层嫩绿色的形成层。像这样,连表皮一块儿吃下去,后果首先是胃被粗糙的树皮扎破,疼痛难忍的鬼子,首先就是要排便。当他们忍着剧痛脱下裤子,树皮中的毒素起了反应。 干瘪的胃,对毒素的吸收比平时块了很多。人中毒后慢慢变得臃肿,发亮的皮肤裂开一条条儿血痕,渗出淡黄色的体液。 胃痛胀的鬼子发了狂,不少人用手扒开肚皮,疼的满地打滚儿,任由一肚子好下水,落满地面。 这些鬼子的命还是好的,最起码落了个全尸。他们的惨状让其同胞对尸体望而生畏,别的尸体就没那么幸运。每个鬼子和汉奸的聚集点儿,有数百具被码放成堆的尸体,饥寒交迫的敌人,没有浪费一点资源。 这些先死的人,肉成了果腹的粮食。骨头则被架起来,成了炖人肉用的柴禾。这些被吃掉的尸体也没绕过活着的人。那些受了枪伤或刀伤的人,在饱含马粪沫儿的尘土中,无一例外的得了破伤风。 这种可怕的血液病,不但要了这些伤员的命,也传染给吃了他们血肉的人。让这些人死的比他们更惨。 最先被吃掉的就是古槐风月的妓女们。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她们被绝望的鬼子无情蹂躏后,又被残忍的吃掉。 在那棵千年古槐下,三十多具妓女的骨架,码起一垛唯一能辨认出她们的,是头发和女人特有的私处。在鬼子看来,那些脏的不能下肚,好在妓院是百年老店,有的是木质家具,这些妓女的尸体才避免成为劈柴的厄运。 关帝庙,文庙的神仙们也在劫难逃,收拾他们的是汉奸。这些汉奸意外发现,这些神像是胶泥活着面粉作的。不由分说把众神推到在地,分食的干干净净。没料想还没出庙门,肚子就越涨越大,硬邦邦的按都按不下去,涨的鼓鼓的。在庙中躺了多日后,这些尸体偶尔还会噗地一声放一个响屁。肚子奇迹般的缩回去,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中邪 城中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不时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们仰着头,腰向后弯,肚子向前挺,膝盖弯曲,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往下耷拉,顺着嘴角不停淌下黄绿色的泡沫,手脚也不由自主的抽搐,对身边的事物视若不见。 蔫诸葛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行尸走肉吧。” 姜立柱小声道:“看他们的眼睛“。那些人的眼睛,已经萎缩的像个黑窟窿。不时涌出黄绿色的液体。偶尔肚子或膝盖碰到异物,便调个头儿,继续漫无目的的行走。 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这些东西还有影子,铁观音还真以为他们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宋春茂指了指学校方向,道:“去那边看看吧,更惨。” 学校位于县城的东侧,取东山再起之意。与县衙咫尺之遥。原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用俸银建的慈恩学堂。专收张氏族裔的孩子免费入学就读。 民国以后,学校也放开了招生对象,别的姓氏的孩子也可以入学识字了。教授的居然还是四书五经,。丝毫没因政权更变,而改了学习内容。 鬼子来了以后,要孩子们用日语上课。家长们虽知文盲可怕,但更怕从小说日本话的孩子们忘记了祖宗。孩子们纷纷退学,到1938年六月份,这座有着50多年历史的学校,悄无声息的解散了。 现在,废弃的慈恩学堂操场上尸骨成山,最少有一千多具尸体堆在一起。盖着厚厚一层的白雪,像一座雪坟。从雪坟里枝枝丫丫伸出无数僵硬的胳膊,弯曲的手指直像苍穹。 几十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围坐在尸堆周围,爪子里拿着不知人身体的那个部位,放在嘴边撕咬着。连骨髓也要敲碎骨头吞掉。 当发现有人靠近,他们不是捡起抛在地上的枪,而是像你嘶吼着,龇出雪白闪亮的牙齿,一旦发现没有了威胁,马上调转头去,继续啃食手中的尸骨。 铁观音看的脊背发冷,眉头紧锁,只转了半个县城,便调转马头,出了城去。行了不到四五里路,翻身下马,弯下身子呕吐不止。 一个多月的狂欢结束了,戏班子撤了戏棚,各回原籍。壮丁们在一天夜里,被突然唤醒,趁着夜色,迷迷糊糊的被人带出大洼,经过一个月的疗养,壮丁们满面红光。和亲人们久别重逢,相聚时更是一番喜极而泣的热闹景象。 铁观音自那日从城中出来,一直精神恍惚。本来爱说爱笑,任性胡闹的她,现在整天一语不发。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忧心忡忡。 蔫诸葛不知铁观音中了哪门子邪,等壮丁们回家团聚这日,老蔫勉强把她弄到乡亲们面前,还是一语不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百姓齐声称赞铁观音的美德,壮丁们也都踊跃的报名参军。彭铁成,邢忠厚精挑细选,在这四五千人中选了只不过三百人。 铁观音的特勤队,宋春茂只要了黑小子常庆虹一个。 成固欣然败亦喜,乡亲们知道给铁司令当差,要求条件严格,能去入伙固然是好,不能加入也有个靠山,照样不受鬼子欺负。 铁观音的马对在人群中经过,乡亲们爆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突然,人群中飞起一团东西,直奔铁观音面门,花六郎眼疾手快,从马上探身,把来物伸手接住,一阵臭气扑面而来,原来是旧衣中包了大粪,溅了花六郎一身。 花六郎把衣服抛在地上,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同时,宋春茂,孙瑞良,邢慧杰从马上一跃而下。孙瑞良从人群中抓起一人,用力掷到铁观音的马前。 竟然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这老太太凶悍异常,从地上跳脚儿,窜起多高,照铁观音脸上抓去。早被邢慧杰一脚踹落尘埃,更被宋春茂,孙瑞良死死按住,再也无法动弹。 蔫诸葛见铁观音身子微微一颤,瞳孔微缩,一副害怕的神情。便提马向前,挡在铁观音身前问:“这老贼婆,是何许人也?” 那老太太破口大骂:“你个狐狸精,扫帚星,破鞋,养汉老婆,克死了自己的相好,弄个寡妇团,找群大老爷们儿……”。 邢慧杰再也听不下去,飞起一脚,把老太太的下巴踢落。从路边抓起残雪塞到她嘴里。 老太太兀自不肯住口,尽管下巴脱臼,满口是雪,吐字含糊不清。目光却越来越凄厉。 有人道:“这老贼婆的儿子在县城当汉奸,这次围城,给鬼子当干粮给吃了。想是这老东西不服,要暗算铁司令。” “剐了她,这个恩将仇报的老**”。 “扒了她的皮,畴她的筋,给司令压惊”。 “活埋了她……”老百姓七嘴八舌,表达对这老太太的憎恨。铁观音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候七用手捅了她一下:“铁家妹子,说句话,表下态啊。” 铁观音尖叫一声,一头栽落马下。 三天过去了,铁观音牙关紧咬,水米不进。邱国营急得直搓手,找不到丝毫病因。 宋老大,姚振祥先后赶到,问明了原委,又查看了一下病情。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一脸疑惑:“这是冤魂上身,但我给司令批过八字儿,不应有这脏东西缠身”? 姚振祥道:“司令那日在柳王城,因将星太明,遭阴兵相随,灵台三灯竟被扑其二。前几日又进了县城,城中冤魂未散,逐使恶鬼上身”。 听完老哥俩细说了病情,邱国营道:“西医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两位前辈怕只是迷信之言”。 “西医自有西医的道理,但癔症在中医中广有论述,比之西医要胜过几筹”。宋老大道。 邱国营号称小华佗,对西医深信不疑,忍不住反驳道:“这神鬼之说本已飘渺,恶鬼上身更是无稽之谈”。 “既然邱医生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否有良方,医好司令贵恙”? 邱国营还要再争辩,,被邢慧杰用胳膊肘拱了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这才罢休。 蔫诸葛对癔症向来深信不疑,但怎么治是一窍不通。他发现两位老前辈也愁容满面,禁不住问道:“司令的病根儿找到了,怎么医治,两位前辈可有良策”? “冤魂上身本就是虚病,药石皆不能达。只有精通针灸之术,才能医治”。宋老大道。 蔫诸葛松了口气:“这有何难?精通针灸的人遍及天下,车载斗量”。 “那不过都是些江湖庸医罢了,真正的高手,放眼江湖,只不过四,五位而已,这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现在就更不好说了”。 “此话怎讲”?蔫诸葛见宋老大卖关子,追问道。 宋老大清清嗓子,道:“这说来话长”。推车的宋老太是急脾气,照宋老大脑袋就是一掌,道:“有话说,有屁放,啰啰嗦嗦的干啥”? 宋老大苦笑一下,道:“这事我要不提,你们就无从知晓了”。 清乾隆年间。天花,瘟疫肆虐。纪晓岚总撰《四库全书》,皇帝要他组织全国名医,汇聚一堂。找一个医治天花的良方。凡各名医珍藏的药方,独门绝技,一律上交上报,有藏私者,一经查实,斩立决。共得医方,医术数以万记。 编撰完成后,呈乾隆御览,皇帝十分满意。御赐书名为《医宗金鉴》,共九十卷,颁行天下。其实此书共得一百单八卷,因后十八卷归属癔症。若天下皆知,绝非善举。 太医李景贤,冒欺君罔上的罪名,把癔症针灸十八卷私藏出宫,化名妙香,在沧州王贡寺出家。收了两个弟子,皆以针灸绝技驰名天下。但此术上干天和,怀此术者皆不寿,又只传僧尼。因而,衔此术者人丁不旺,竟不为天下人所知。 宋老大的一番话讲完,蔫诸葛问道:“这样神技实属渺茫,前辈可否在指迷津”? “康德第一高手霍殿阁,曾师从‘千斤神力王’王子平。王子平的儿子王茂祥,是癔症针灸的嫡系传人,只是时隔久远,不知此人是否还在不在人世?” “那要先找到霍殿阁才是”。蔫诸葛满怀心事道。 “其实不用去找霍老前辈,家母也是癔症针灸嫡系传人”孙瑞良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大家知道他兄妹二人的母亲在孙家庵出家,事关隐私,别人也不好意思打听。 “那只好辛苦孙兄弟走一趟,请令堂大人为司令医治可好”。蔫诸葛道。 孙瑞良未置可否,只是回头看了看妹子。 孙瑞玲咬着嘴唇,沉吟半晌“为了司令,我不再怪她卖女之恨,我跟哥哥走一趟,去见见我们那狠心无情的娘亲”。 孙家庵距此七十多里,十几间禅房,高高的青砖围墙,踏过满是青苔的台阶,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佛堂正中供奉着观音大士,缭绕的青烟里,慈眉善目的菩萨愈发**。 捉妖记 肃穆的佛堂上,孙氏兄妹心生敬畏,不由得跪倒在佛像前。见有香客拜菩萨,几个尼姑忙碌起来,有人焚香,有人击磬,更有人手敲木鱼,嘴里喃喃吟诵。在这悠悠梵唱中,孙氏兄妹忘却俗缘,心中一片清凉。 一个中年尼姑坐在佛前的蒲团上,双眼微阖,手执念珠,单掌合十悠悠问道:“本庵远离繁华,一向僻静,两位檀越何以找寻至此”? 孙瑞玲俯首低声应道:“寻亲”。 “不知所寻何人?” 孙瑞良答道:“静心师太,小良子回来看你了”。中年尼姑一惊,挥手示意群尼退下,温声道:“浮沉悲欢皆是梦,痴儿又何以有此执念,扰我清修”? 孙瑞玲闻听此言,便知此人就是自己的娘亲。所谓母女天性,竟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中年尼姑嗔道:“佛堂之上,不容你大声喧哗,亵渎菩萨,还不速速退下”。 孙瑞良道:“敢教静心师太得知,我把玲儿妹妹带来见你。”饶是静心修炼多年,万事古井不波。听了孙瑞良这句话,竟如醍醐灌顶,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玲玲妹妹看你来了”。冷面郎哽咽道。 静心上前扶起孙瑞玲,搂在怀中,泪如泉涌。:“我苦命的孩儿,娘想死你了。” “娘啊娘,你怎么这么狠心,当年就把我卖了”?孙瑞玲哭塌了架,整个人像堆烂泥瘫倒在静心怀里。 “孩子,你错怪娘了。这么好的女儿,我就是穷死、饿死,也舍不得卖闺女啊”。静心早已不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师太,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怨妇。把闺女搂得紧紧的,生怕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 “在你五岁那年,被人贩子偷走,娘为了寻你,走遍了大江南北,你哥哥也被我托付给白虎堂三当家连振明。这一晃就是五年,这五年娘吃了多少苦,可就是找不到你。只得回来求菩萨,保佑我们母女早日相见”。 拉着孙瑞玲,重新跪倒在菩萨像前,祈祷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玲子,良子外魔不侵,百业全消,有慢待菩萨之处,所有报应皆由静心一人承担。弟子深感菩萨大德,必一心向佛,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静心吟诵经文,面色逐渐平和下来。 静心诵完经文,又拉起闺女的手,不肯放开。蓦地发现,孙瑞玲手心被袖箭所伤留下的疤痕。伤口虽早已愈合,疤痕仍触目惊心。静心心如刀绞,把闺女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落泪道:“这是袖箭所伤,谁下的毒手?说出来让娘知道,娘去给你讨个公道”。 孙瑞良就把妹妹受伤的经过细述一遍,静心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说孙瑞玲要以身殉情,只身独闯虎狼窝时,忍不住把女儿搂在怀中,嘱咐道:“孩子,以后不能再干这傻事了,你还有娘,还有哥哥”。 孙瑞玲问:“娘,我爹呢?”静心脸微微一红,:“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蔫诸葛众人苦等了一天,傍黑时分才见孙氏兄妹带回来一个中年尼姑。这尼姑居然还是兄妹俩的母亲,众人暗中不禁啧啧称奇。 静心对大家视若不见,径直被儿女领着来到铁观音的病榻前。铁观音面容憔悴,呼吸急促,双目紧闭。静心先把了把脉,翻开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到铁观音怀里试了试心跳,然后,示意所有男人回避。说是秽气太盛,要先洗净身子才好医治。 半夜子时,静心开始行针,十个脚趾,九个手指一一扎到,只留右手中指不扎。宋老大的老婆精通医理,见静心行针迅速,认穴精准。左侧右旋,右侧左转,一套针法使得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不由得心生佩服,仰慕之心大起。最后见只留右手中指,不禁问起静心其中的奥妙。 静心也不藏私,慢声言道:“冤魂作祟,在人体内搜魂夺魄,如十指一一扎遍,冤魂若不得出,魂消魄散与体内,实在对病人雪上加霜,极为不妥。男左女右,我留司令中指三里穴,此穴又名鬼邪,怨魄为银针所迫,只得从鬼邪穴逃生。行针当心存善念,不能赶尽杀绝”。 宋老太年岁比静心大不了多少,此刻竟俯首合十,:“多谢师太指点迷津”。 突然,阴气大盛,屋内所有的人感到冷风扑面,烛光变暗。绿莹莹的烛光把一切映的诡异非常。静心并不慌张,从鹿皮囊中取出招魂幡,夺魄铃。一手持幡,一手摇铃,嘴中叱道:“孽障,引魂幡动,夺命铃响,还不速速归位。”引魂幡微微飘动,烛光又明亮起来。 静心收好引魂幡、夺魄铃。净手后从铁观音身上取下银针,擦拭干净收回到鹿皮囊。交代道:“司令已无大恙,安心睡上一觉,天明就万事大吉了”。言罢,随孙瑞玲歇息去了。 虽说静心打了包票,可大家毕竟不放心。天刚蒙蒙亮,大伙儿就聚在铁观音门前,还没等敲门,就听里面有人嚷嚷:“你们安得什么心,想把姑奶奶饿死不成”?铁观音终于又露了原形,大伙儿闻言无不喜形于色。 静心没让铁观音吃饭,先用银针刺破她中指,挤一滴鲜血祭了引魂幡,又说道:“司令绰号观音,本应百邪不侵,今遭此劫难必有蹊跷”? 铁观音却道:“什么也记不得了”。蔫诸葛吩咐姜立柱把那日吓病司令的老太太带上来。那老妪发鬓凌乱,蓬头垢面,嘴里骂个不歇。但一见静心,立刻软了下来,害羞似的直往姜立柱身后躲。静心围她转了两圈,从鹿皮囊中掏出一面铜镜向老妪照去。铜镜中老妪肩头立着一个大鬼,大鬼的口中还含有七个小鬼。这些鬼被照妖镜罩定,无处躲藏,在老太太的肩上直向静心磕头求饶。 静心用招魂幡收了一众小鬼,那老妪像被剔了骨头,瘫倒在当场。 蔫诸葛上前施救,静心道:“没用了,老太太的儿子生食七命,中尸毒而亡,已成尸魔。这老太太爱子心切,为虎作伥,竟甘心受尸魔的驱使,大损阳寿,现在已是灯尽油枯”。 又看了一眼铁观音道:“司令为情所困,多有烦怨,魂不守舍,竟为邪祟所乘”。 铁观音闻言,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静心又道:“冲撞司令的邪祟怨气浑厚,只不过不敌这老妪之子,幸好司令灵台不泯,没被尸魔上身,否则悔之晚矣”。 静心又在人群中唤过花贵申,上下打量几眼,道:“你就是花六郎?”花六郎点头称“是”。 “你也被邪祟上了身,如果不得我的医治,后患无穷”。 花六郎扑通跪倒:“求师太开恩,救我一救”。 “本来你伤我一双儿女,救你不得,可你和良子私交甚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说罢用银针在花六郎身上刺了几下。 花六郎龇嘴道:“师太行针的手法好重”。 静心道:“不错,你伤了我一双儿女,不让你痛上七天七夜,也显不出我的手段”。 花六郎闻言吓得跳起多远。静心淡淡的道:“行针尚未取出,你逆血强行,可要痛上九天九夜”。 花六郎手指静心:“你,你……”。 “十天十夜”。静心静静地数数儿。花六郎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大家看着好笑。见到花六郎痛的小脸煞白,又不敢笑出声来。心道:这老尼姑护短儿,以后尽量不去招惹她。 孙氏兄妹见花六郎痛的五官都挪了位,忍不住一齐为他求情。静心点手唤过花六郎,道:“知道错了?” 花六郎话也讲不出来,忍着剧痛点了点头。 “是你自己求我扎的对不对”? 花六郎又点点头。 “你求我给你行针,现在后悔了是不是”? 花六郎先点头后摇头,生怕惹恼了这老尼姑,真让自己痛上十天十夜,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静心又道:“看在良子的面上,今天暂且饶你一遭,胆敢再有冒犯,直接疼死你”。 花六郎也不敢生气,只得频频点头。 静心取出银针又扎了几下,花六郎剧痛即止。二次跪下,想要道谢,又发下舌头不会动了,干张嘴一句话讲不出来。 “凡是都讲因果,我医好你的剧痛,罚你七天讲不出话来。省的在我耳旁鸹燥”。 花六郎只得退在一旁。众人闻听这厉害尼姑还要住上七日,除了孙氏兄妹,无不暗中叫苦。 癔症来得急,好的也快,不几日铁观音就恢复了待在身边让人烦,没有又让人想的发疯的本质。天天从里跑到外,片刻不肯安宁。 邢慧杰对候七道:“司令病好以后,活泼多了。可我总觉得她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静心师太说她为情所困,才招来的外灾。这么折腾转移注意力,是为了忘情吧”。候七道。 “俏三娘没了这么长时间,司令还不能忘怀,真是情种”。说话的是姚金霞。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整天粘着你宋大哥”。 “粘宋大哥有什么不好,七姐姐你到底想粘谁呢?” 候七没有答话,只是悠悠的长叹一声。 十妹之死 民国三十年,日军兵锋正盛,正面战场所向披靡,不想在一向视为大后方的沧州,六七千士兵竟被游击队用了个古怪的战术,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附近的鬼子摸不清虚实,没敢轻举妄动。前线激战正酣,一时也抽掉不出更多的兵力回援。直到这一年五月,对南皮县城的统治竟然是一片空白。 铁观音打下县城,有人建议,把部队驻扎进县城中。铁观音笑道:“我可不想小鬼子围城时,你们把我也吃了”。 宋春茂带着别动队进城打了几次猎。把那些行尸走肉,和食人魔清理的干干净净。又雇人把城内的尸体运出城外,老百姓才从新回到城中。 年关将至,铁观音备下礼物给龙书金送去,谁知扑了个空。教导六旅在鲁北只留下空架子,留几个战士虚张声势,大部队都集中到鲁南一带,原因是国民党的部队打了新四军。 新四军和八路军都是共产党的部队,欺负了新四军,八路军要来报仇的。铁观音和龙书金是结拜兄妹,爱屋及乌,竟觉得新四军也和她是朋友,尽而讨厌起国民党来。 她说打败小日本八字还没一撇儿,这就向自家兄弟下手,这国民党的军队实在不咋地。 八路军百团大战,把日军主力吸引到太行山区。华北平原的抗日武装,抓住机遇,纷纷招兵买马,扩充地盘。 铁观音不肯进县城,有两股儿土匪武装见机会难得,夜袭南皮,一旦驻扎下来,就不肯再走,整日欺男霸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县城的老百姓没过几天好日子,又来了这么一群煞星,一时竟叫苦不迭,这些土匪祸害够了城内的老百姓,又把目光转向县城附近的村镇。打闷棍,套白狼,绑票,无所不用其极。 铁观音本想春节期间不动刀兵,怎奈这些土匪胆大妄为,兵合一处袭击了桃园候铺臣,杀了他几房妻室,绑走了五个儿女,连那辆象征身份的轿车,也被土匪们用马拉进了县城。 侯府家丁临阵反水,调转枪口,把候老爷撵的只身逃出府外。一生养尊处优的候铺臣,无比狼狈的来到大邢庄。赤着脚,生满了冻疮,已然裂开了口子,绸缎长衫也满是窟窿。从生下来未饿过肚子的他,竟然在路上讨了半个饼子,一见候七抱头痛哭。 两伙儿不成器的土匪,和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丁,自然不放在铁观音的眼里。 蔫诸葛和她正商量怎样处理这件事,那些不开眼的土匪绑了人质,找不到冤大头付赎金,竟追踪候铺臣到了大邢庄。不但出言不逊,还当着候七的面割掉她小妹的一只耳朵。扬言七天内拿不出十万大洋就撕票。 铁观音看到血淋淋的耳朵,忍不住破口大骂,用词的污秽程度,让蔫诸葛好几次提醒她,要注意形象。 彭铁成闻听司令发火,跑过来询问究竟,是否要组织兵力进攻? 铁观音道:“这一年光打仗了,过年让大伙儿好好歇上一阵子。候铺臣的事是私事儿,只要我的特勤部队出动就够了。” 蔫诸葛待要阻拦,铁观音道:“蔫大哥,这一年你也够累的,这浑水你不用淌,我自己带队行动”。 蔫诸葛道:“你说的哪里话来,我是外人吗?我怎能看你们去冒险,自己心安理得的过年”。两人争执许久,铁观音才同意蔫诸葛参加这次行动。 蔫诸葛安排送候铺臣去高东岛静养,又遣宋春茂等人调查两伙儿土匪的来历,和反水家丁的去向。 不消一日。宋春茂就把任务完成了。 两伙儿土匪其实是一伙儿的,这是江湖上惯用的伎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总之,不把苦主坑的倾家荡产决不罢休。来历倒也奇怪,来自于安徽凤阳。 凤阳大家都挺熟,朱元璋的故乡,每年青黄不接时,都有人打着十三块儿牛胯肩做成的板子,唱着所谓的凤阳花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到河北,山东讨饭。 只知那块儿出皇帝和乞丐,不成想还他娘的出土匪。这伙儿土匪前些日子劫了一个庐剧戏班子。得知这边钱好赚,便打定主意,来南皮捞上一票就走。 见到无人设防的县城,这些人驻扎下来,敲诈百姓,勒索富商。整天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听完宋春茂带来的消息,蔫诸葛问:“他们有多少人”? 宋春茂道:“一百七八,不到二百”。 “装备怎么样”? “差劲儿得很,压五,老套筒***,什么破烂都有,就他娘的土匪头子,有几支****”。 “凭他们这些装备可攻不下侯府”? “侯府有内应,新任的教头,尹同进和土匪商量好了。事成之后,他入伙儿当头领,土匪要钱,尹教头要人”。宋春茂说着看了候七一眼,:“他要十小姐作压寨夫人”。 候七惊叫道:“不可能,十妹还是个孩子……”。 “没什么不可能,那些人本来就是些畜牲”。蔫诸葛安慰候七。 宋春茂又道:“谁知十小姐烈性的紧,掳去的当天夜里,尹同进逼她拜堂成亲,十小姐用盖头上吊自尽了。” 候七把手帕咬在嘴里,眼泪成双成串儿的往下落。铁观音把她揽在怀里,咬牙切齿道:“我们会还十妹一个公道,抓住这姓尹的,活剥了他的皮”。 宋春茂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小姐死后,姓尹的也没放过她。不但糟蹋了十小姐的清白,还剥了她的皮,说以后要生死相依”。说着掏出一封信递给候七:“这是十小姐留给你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候七颤抖着手抽出信纸,是一封血书。斑斑血迹已然呈暗紫色,刷刷点点写着:“七姐,为我报仇。十妹桂霞泣血顿首绝笔”。 候七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铁观音几个姑娘,七手八脚的给她顺过气来。候七手抓信纸,叫一声十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蔫诸葛道:“七小姐节哀顺变。宋兄弟,这信你从何得来”? 宋春茂道:“侯二叔的轿车被土匪抢了去,他们不会开车。就把司机常福掳去。每天在城中,土匪们赶三匹马拉车,常福在车中掌握方向。大力神常庆虹是常福的侄子,也是通过常福,这封信才落到了我们手中”。 蔫诸葛又问:“侯府家丁有多少人当了土匪”? “侯府共有家丁四十人,两班倒。出事那天,值班的二十个家丁,有五个因不顺从尹同进被杀,八个见势不妙逃走了,剩下的几个全归顺了土匪。尹同进也因此成了土匪们的大当家” 蔫诸葛道:“这些家丁用的家什,都是德国镜面匣子,火力猛,是这伙儿土匪的骨干,只要先把他们除了。一群小毛贼,就好对付的多”。 每逢农历三、六、九是县城大集,正逢腊月二十六,大街小巷挤满了购买年货的人。凛冽的寒风中,买鞭炮的小伙子们脱了个光膀子,站在马车上,声嘶力竭的吆喝着招揽顾客。 一旦发现顾客比别的摊位少,便用长竿儿挑出长长一串儿鞭炮点燃。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一堆脏乎乎的孩子奔过去,捡拾未爆的废炮。顾客们也留意这数百家炮仗房,数谁家的最响,然后就一窝蜂的围上去。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枪声自然不会引起老百姓的主意。 宋春茂带着几个弟兄,一早来在慈恩学堂前的茶馆中。本地水咸,要靠花茶中的茉莉花香来掩住水的咸涩。土匪们住在学堂中。 茶博士添了几次开水,茶也泡的没了颜色。可这几位还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茶博士有些着恼,这茶馆一年中就年根儿这一阵买卖好。老百姓赶集累了,天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可这几位占着茶楼最好的位置,一坐就是小半天,要都像他们这样,茶馆早就关门了。 老板看他们细斟慢饮,丝毫不急,忍不住把铜壶往桌上重重一放。宋春茂一惊,回头看了看茶博士,微笑道:“是不是我们待得时间太长,耽误了老板的生意”?茶博士沉着脸,哼了一声。 宋春茂取出十几块儿大洋,道:“麻烦老板再给沏壶新茶”。“好嘞”。茶博士喜出望外,收起钱。大声吆喝一声。“极品大红袍一壶”。懂行的茶客们听到吆喝,纷纷私语,:谁这么有钱,喝这么好的茶。 茶博士端着刚沏好的大红袍上了楼,发现那几个茶客已经没了踪影。 常福手把方向盘,阴着脸。他能不窝火吗?这车他开了五年。在这一片儿,谁见了这车不恭恭敬敬,老远看到就把道儿让开了。可现在,他的视野中只有三个马屁股和从车上垂下的两只脚。那是赶马人的脚。一辆车,三匹马拉。一个人赶马,一个人掌握方向。四个人享受坐轿车带来的成就感,面对这么可笑的画面,常福非但笑不出来,反而有种想哭的冲动。跟着候老爷哪受过这窝囊气啊。 突然,三匹马,一起停下来,坐在车顶的赶马人骂道:“黑小子,你他娘的找死啊”。 “这是俺叔的车,找他有事儿”。 “滚一边儿去,信不信我抽你”。 常福听声音知道侄子来了,和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下了车。还没等车门关上,姜立柱一颗**顺着车门缝儿丢进了后排。车中的四个土匪一见,抱着脑袋到处乱钻。 无题 **在车座上打着转儿,没有炸。花六郎左手一抬,袖箭正中车顶土匪的咽喉,死尸顺着车窗溜了下来。 花六郎的袖箭,姜立柱的响铃镖一齐出手。三匹马的缰绳一断,孙瑞良早跟上前来,翻身上马。花六郎,姜立柱紧随其后。三匹马的四蹄蹬开,一溜烟儿的向城门奔去。常福愣神儿的功夫,宋春茂一闪身钻进汽车,手压双枪,捡起**,高喝:“别动,谁动我打死谁”。 四个土匪举手抱着脑袋,蜷缩在座位下,后车门打开,常庆虹像半截黑塔堵在门口。 “大力神,把他们赶下车”。宋春茂吩咐道。 四个土匪如蒙大赦,跳下车就跑,常福吓得两腿发颤,被常庆虹抱起,塞进车后座。三国发动汽车。四个土匪跑了一阵儿,觉得安全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三国正开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一个家伙喊:“拼了”。掏出一只****,还没等他举起枪,宋春茂的枪响了。那小子的眉心一点红,一头栽倒在地,剩下仨人转头又跑。 快进学堂门时,宋春茂双枪连发,大开杀戒。三个土匪不到一分钟,全都倒在血泊中。有了鞭炮声的掩盖,枪声没有惊动老百姓。但在学堂门口开枪,足以让里边的匪徒闻声冲出门来。 三国掉转车头,宋春茂身子探出车外,甩手又是三枪,三个打头阵的匪徒应身倒地。其他的人伏在门口,不敢妄动。眼见着汽车走远。土匪们才乱糟糟的涌出门外,往前追了几步,见没希望追上汽车,都泄了气,打算收兵回营。 正在这时,姜立柱三人纵马赶到,一阵乱枪,又有几个土匪倒在当街。土匪们避无可避,只得开枪还击。枪太老了,打出去的子弹都翻着跟头,别说伤人,连根儿马毛也碰不到,就跌落了尘埃。 好在城中马跑得不太快,匪徒们精神振奋,不顾死活的追了上去。 眼见最后一个土匪冲出学堂,铁观音带着十几个人从胡同中冲出来。三国浦志的车兜了个圈儿,也停在了学堂门口。 宋春茂汇合了铁观音一齐冲进慈恩学堂,学堂中留守得人不多,根本没防备中了铁观音的调虎离山计。甚至还有一个土匪笑着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回答他的是清脆的枪声,十几个留守土匪被打倒在天井当院。 铁观音丝毫没有停留,一口气冲进教室改成的分赃聚义厅。五个匪首被院中的枪声惊动,站起身,想到外面看个究竟。 铁观音青帕罩头,一袭红妆,出现在他们面前。匪首们被这个从天而降,俊眉秀目的姑娘,惊得一时缓不过神儿来。来人早就十几个青年男女团团围住,四十来支机头大张的驳壳枪对着五个人,这些人稍有动作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铁观音厉声说道:“绑”。 常庆虹上前,一脚踹倒一个,绑了起来。这小子力气不知多大,大拇指粗的麻绳,让他扯断好几根。他第一个动的手,别人都绑完了他还在练习扯绳子呢。直到地上的匪首哀求道:“你杀了我吧,骨头都让你嘞断了。 宋春茂上前把麻绳双了两双,这才把人绑好。黑小子拎起地上的土匪,“让俺叔开开眼,俺会捆人了”。 宋春茂冲他一瞪眼,喝道:“放下”。黑小子倒也听话,闻言把人远远一丢,:“去你娘的”。这匪首被他嘞的十分命丢了七分再这么一摔,更是来了个两头冒泡,西天云游去了。 姜立柱兴冲冲的走进来,铁观音问:“军师那边怎么样”? “这蔫诸葛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四挺机枪打埋伏,一个活口儿也没留下”。 “有这么顺利”?铁观音有点不相信。 “那还有假,那些个傻孩子被机枪突突的,我都不忍心看”。 “你就吹吧,还有你看不下去的事。说实话,你杀了几个?”宋春茂问道。 “没杀几个,说出来不好意思”。姜立柱笑着退了出去。 “这小子,指不定作下多大的业呢?回头问问军师就知道了。” 宋春茂诱蛇出洞,蔫诸葛打伏击,铁观音抄后路端老窝。这仗打的痛快,只用了不到半天,全歼土匪和反水家丁197人。而铁观音所部无一伤亡。 宋春茂带常福去伏击点儿,找寻反水家丁的尸首,铁观音把土匪们的不义之财统统没收。带着俘虏凯旋回营。 姜立柱和蔫诸葛在储藏室找到被土匪绑架的人质。男男女女足有三四十人,这些人质是土匪的摇钱树。除了自由,吃喝都挺周全,看上去气色不错。 姜立柱看这些人质两眼迷离,道:“再把他们关起来,等他们家人来赎,那我就发财了”。众人质刚出龙潭,又掉入虎穴,不禁颜色更变,更有几个姑娘吓得哭出声来。 姜立柱正为自己的杰作洋洋自得,后脑勺儿早吃了蔫诸葛一巴掌。:“去,把这些人登记一下,每人发十块大洋,遣送回家。要过年了,你小子也不分时候,还逮谁吓唬谁,反了你了”。 姜立柱这小子伸伸舌头,呲着牙对人质们挤了挤眼睛,阴阳怪气的答道:“喳”。 开玩笑归开玩笑,姜立柱执行军师交给的任务毫不含糊。不到天黑,这些人质被他发置了七七八八,最后剩下两个,姜立柱苦着脸来找蔫诸葛。一见面这小子道:“军师大哥,这儿还有俩,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自己来吧”。 不等蔫诸葛表态,人早就跑的没了踪影。蔫诸葛见是两个姑娘,以为姜立柱脸皮嫩,不好意思。也没往心里去。哪知,这两人一开口,把老蔫差点绊个跟头。“这是哪里口音,叽叽喳喳的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两个大姑娘,不但斗大字不识一箩筐,斗志昂扬走四方的二百五精神,还有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水平,更有不知疲倦的说话热情。不消半个时辰,聪明睿智的蔫诸葛,脑袋大了好几圈儿。幸好他临危不乱,施展乾坤大挪移之法,把这两个烫手的山芋转交给了铁观音。 铁观音真不是盖的,一眼就认出这俩姑娘是哪个什么安徽唱庐剧的当家花旦。既是同行,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一时间聚义厅内你方唱罢我登场,虽没锣鼓伴奏,也是推心置腹,其乐融融。队伍中出自梨园的大有人在,本来三个女人一台戏,随着孙瑞玲和姚金霞的加入,一不小心竟整出个戏班子来。真是,其间旦暮何所闻。莺莺燕燕唱戏声,让彭铁成听得暗皱眉头。 玉兰,玉荣,两个来自安徽滁州的小戏子。南皮围城时,戏班子赚了点钱,回乡路上被土匪劫了。戏班老掌柜交钱走人,姊妹两个被土匪当作向导,从安徽从新回到南皮。 实指望到了目的地土匪就放人,哪知土匪另有打算。他们是有钱同抢,有色不能一起劫。四个匪首不能两个压寨夫人,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商量好再抢两个姑娘,弟兄四人一齐洞房花烛,也不枉成为中国匪史上的一段佳话。谁知到了南皮没几天,就来了个姓尹的当老大。这姓尹的一门心思扑在侯家老十身上,对手下的兄弟凉薄得很。兄弟四人有些寒心,背着尹同进商量作完这一票就回安徽老家。不成想被铁观音送上了西天,只得在阎罗王那里去实施他们未尽得事业。 这姊妹俩无家可归,无处可依,只得从军跟了铁观音。聚义厅上铁观音居中而坐,蔫诸葛和候七左右相伴,本来,彭铁成也要参加对尹同进的审讯,被铁观音以私事为由拒绝了。 宋春茂姜立柱分座两厢,铁观音悄声问蔫诸葛:“水波梁山聚义厅门口大旗上绣的什么字”? 蔫诸葛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铁观音悻悻的道:“不愿说算了,有你个鸡蛋打卤子,没你个鸡蛋也过初伏”。宋春茂等人听了也不敢笑出声来,蔫诸葛干脆装作没听到。 四个俘虏被带了上来,捆了一夜都显得有些困顿。候七一见尹同进,气的牙关紧咬,两只眼睛想要冒出火来。 尹同进二十多岁,中等个头,长得可以算是英俊,直挺挺的立在堂前。姜立柱叱道:“跪下”。 尹同进轻蔑的看了姜立柱一眼,又看了看三个应声跪倒的同伴,骂道:“狗仗人势。贱骨头”。 “这王八蛋,还会拐弯抹角骂人,操你奶奶的,老子让你充好汉”。姜立柱上前照他腿弯儿处蹬了一脚,这回尹同进跪下了。蔫诸葛问了几个问题,尹同进装聋作哑一言不发。蔫诸葛道:“姓尹的,我敬你是条好汉,也不为难你,你那三个弟兄,哼,来啊,把他们挑了脚筋,穿了琵琶骨,挂在外面冻上一天再说”。 那三人闻言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鸡喯碎米一般,嘴里不断地哀求。尹同进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本事照我来。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欺负老实人算什么英雄”。 铁观音道:“我不是英雄,也没什么本事,我就喜欢卑鄙下流,怎么着。动刑。”宋春茂等人一拥而上,拎小鸡子似的把那三个人提起来就走,吓得他们声都变了。 情种 “罢了,你们问什么,我答应什么行不行,只求你们放过我这仨兄弟”。 “你没讨价还价的资格”。铁观音道。 尹同进一咬牙道:“我答应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兄弟们”。 “候铺臣待你不薄,你为何忘恩负义”? “我看上了侯家十小姐,自知配她不上,才出此下策”。 “看上侯家十小姐,就把侯家抢净杀光?” “我绝无此意,这全是那些安徽土匪干的。抢来的东西,已原封不动的送还侯府。另外几个小姐,少爷我也放了”。 蔫诸葛一怔,吩咐三国去侯府,看看此人的话可否当真。 铁观音问:“十小姐呢?交出来”。 尹同进道:“十小姐誓死不愿从我,已在数日前自尽了”。 候七切齿道:“她的尸首呢?” “我把她吃了,我觉得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疼她,也没有比我的肚子更好的棺材来装殓她,只有这样,她就不会再嫌弃我,就能和我生生世世永在一起”。尹同进悠悠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心上人倾诉相思之苦。 “既然如此,我们只得杀了你,为十小姐偿命”。蔫诸葛道。 “如此甚好,十小姐自尽之时,我的人就已经死了。能为她而死,我死而无憾”。尹同进说罢,两眼一闭,引颈就戮。 “血债血偿,须饶你不得”。宋春茂嘴叼剔骨尖刀,上前把尹同进的上衣扯下来。尹同进前胸后背的皮肤奇白,和其他地方的皮肤大不相同。 候七尖叫一声,:“你个畜生,你把十妹的人皮……”。话未讲完人又昏死过去。 尹同进低头看着胸前,两眼迷离,悠悠道:“我剥了自己的皮,种上你的,从此我们永不分离。桂霞,我要陪你去了。”抬头向宋春茂道:“兄弟,哥哥求你一件事”。宋春茂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可以用刀砍掉我的脑袋,不要摘我的心,我怕刀割在十妹的身上会疼”。 宋春茂收起尖刀,低头向蔫诸葛道:“军师,我下不了手”。蔫诸葛环视众人,大伙儿一个个都把头低下。 老蔫道:“我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不忍下手杀你,你自行了断吧”。 宋春茂给他割断绳索。尹同进接过尖刀,急步向候七走去,大家怕他企图不轨,几十支枪对准了他。 尹同进扑通跪倒在候七面前,:“多谢七姐成全”。手腕一翻,尖刀从咽喉插入,直没至柄。尹同进的惨死让人心中不是滋味,此人为情所困,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却不失敢作敢为男儿本色。 铁观音吩咐手下,把尹同进的尸首和三个家丁交于候铺臣处理,自己一语不发出门去了。 候铺臣住在高东岛,本以为这个年就得在这荒岛上过,哪知铁观音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前后不到十天,这股土匪竟灰飞烟灭。老侯打点行囊回桃园,宋老大夫妇听说他妻妾被杀了好几个,怕他想不开,也跟了过来。 自然随同前往的,还有宋春茂的两位夫人,刘秀茹和凤莉。本来金婷也在岛上,可二位老人嫌她心机太深,对这个儿媳妇也有意疏远几分。好在金婷乐的清闲,也不经常在二老面前露面。 大年三十,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候铺臣十女罹难,几房妻妾被杀,所幸财物损失无几。他一生久在江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次遭此大劫,他心中略有不快,表面上丝毫不带,一团的和气。 铁观音,蔫诸葛等人,在这次行动中立功甚伟,被邀请成了侯府的座上宾。老侯的结义兄弟,宋老大和姚振祥以及他们的家人,更是不能少的。 候铺臣的妻子,只剩下原配陈氏,候七的亲生母亲。白白净净一脸的福相,端坐在正席上。面带笑容,一句话也不多说。 酒过三巡,候铺臣示意大家随意,不要太拘束。别人也还罢了,宋老太太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来到陈氏身边,一手搂住陈氏的脖子,一手冲她举了举酒杯,:“来,妹子,干一杯”。 “哎呀,嫂子,我酒量窄,沾酒就醉,还是你自己慢用吧”。 宋老太也不客气,一仰脖儿,一杯酒下肚。把酒杯向大家照了照。:“滴酒罚三杯”。 众小辈齐声称赞:“宋伯母,好酒量”。 宋老太看了坐在陈氏身边的候七一眼,道:“这闺女好生列害。头次见面,就唆使老三的闺女和凤莉欺负我们秀茹,最后还给茂儿整出个金婷,来给我们添堵”。 候七笑道:“对不起,宋伯母。俺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这闺女识文断字,有学问,多懂事啊”。老太太吧候七夸得笑的抬不起头来。“有婆家了吗?这么大了,也该上上心了”。 宋老太一句话没说完,宋老大和姚振祥一起咳了一声。老太太看了他俩一眼,:“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可茂儿已经有了四个媳妇了。这闺女就是老二同意让她嫁给茂儿,我也不同意”。 宋春茂上前拉了一下老太太,道:“娘,你喝多了”。 “我没喝醉,我就是替你着急,四个媳妇要都不听话,就委屈我们茂儿了”。老太太真情流露,两眼泛润。“一会儿请教请教你三叔,看他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么多媳妇听话”。 陈氏一见话头儿要到自己身上,忙道:“嫂子,我敬你一杯”。 宋老太太喝了酒,又亮了亮杯底儿,道:“刚才让你喝,你不喝,现在想起敬我来了。嫂子听说二弟那些狐狸精都让人给杀了,我甭提多高兴了”。 宋老大听夫人越说越走板儿,咳了几声,示意宋春茂把母亲扶过来。 候七插言道:“宋伯母,俺最爱听你说话了,多大的事儿,你老人家一出马全摆平”。 “对,这闺女说话俺也爱听。当年我就劝你娘,对那几个小的厉害点,拿出做大的威风来”。 “宋伯母,俺想问你个事儿。茂儿这四个媳妇,要是哪天犯了错,你先杀哪一个?最后留下谁?” 候七挖了个坑,宋老太太眼看就要往下跳,陈氏向来知道大嫂的脾气,肯定得说出个一二来。高兴了一个,惹烦了仨。不禁横了候七一眼,:“死丫头,这玩笑能开吗”?岔开了话头儿,问道:“大嫂,当年你和大哥怎么失散的?” 老太太果然中计“那年,老二在济南被鬼子打伤,我和你大哥保着他回沧州。路上碰到商云春这个狐狸精,和你大哥眉来眼去。”宋老大连声咳嗽,头低到了桌子下面。 “咳嗽什么?”老太太回头喊了一声,:“兴你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还不兴我说了?” “我和商……坦坦荡荡,不过是君子之交”。宋老大辩白道。 “君子?我看还得加个伪字吧。告诉你,姓宋的,那天我把姓商的狐狸精迷倒,逼她服下碎心断肠丹”。宋老大手指老伴儿,颤声道:“你,你太过分了”。 “看把你吓得,我就知道你对她旧情未忘。可现在你腿都没了,那狐狸精还能看得上你?” 提起当年的旧事,宋氏父子都有点儿抹不开面儿,低头不语。陈氏怕冷了场,笑道:“嫂子,后来怎样了?” “我给她服的碎心断肠丹是假的,那狐狸精知道此药的列害,竟哭着求我,以后要善待她的宋大哥,这不是看玩笑吗?我的丈夫,我要怎样就怎样,还轮不到别人来求。” 候七听的津津有味儿,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逼那姓商的丫头立下毒誓,以后不要在纠缠她的宋大哥”。 “发的什么誓?说来听听”。候七笑着问。 宋老太太看了看座上的人,道:“这么多大姑娘家家的,说出来怕你们面儿上不搁,不说也罢“。 见她不肯说,候七也知不是什么好话。又问:“再以后呢?” “我从路上包了一包儿马粪,给她吞下,骗她说这是解药,服后两个时辰不能妄动。收拾完姓商的,再出来你宋大伯他们早没了踪影”。 宋老太太的这段经历连候铺臣也不知道。他笑问:“大嫂,既然知道大哥回了沧州,你为何不来此寻找”? 宋老太太脸一红,咬咬牙道:“说出来丢人,我本打算来桃园找寻你们,可半路上着了那个姓商的道儿。她说我喂她吃的是马粪,还逼她发下毒誓。她虽一介女流,也言出必践,此生不再见宋大哥一面。只是嫌我妒心太重,让我这醋坛子也尝尝相思之苦,竟把我弄到了关东。老天有眼,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没遂那狐狸精的心愿”。 候七道:“宋伯母,我倒好想知道,那狐狸精现在怎么样了”? 宋老太太道:“你宋大伯比你更想知道,我偏就不说”。 “那你又是怎么碰到这位宋夫人的呢”?候七笑着一指刘秀茹。 老太太皱了皱眉,好像不愿提及此事,刘秀茹道:“还是我来说吧”。 “那日,哪天我和宋春茂在奉天车站失散,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消息,最后没办法只得回了乡下。关东地广人稀,一个大姑娘独守一个院落。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外面有个动静就心惊肉跳”。 “一天夜里,感觉头前立了一个黑影,我刚要喊,那黑影用手堵住我的嘴道:荒郊野外,你喊破喉咙也不顶事儿。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暖意,那人脸罩黑纱,身着夜行衣。问我:你是不是宋春茂的婆娘”。我说是,她说春茂他娘有难。 追杀蒋经国 “被困在距此十里,东山小鬼龇牙洞,现在你去救她,还有活命的希望。我当时说谢谢她,她只是说她也不是什么好心。只是怕有人知道醋坛子破了,太伤心。我连夜跑到龇牙洞,娘被挂在洞口,嘴里塞了一嘴的马粪。” 宋老太太听到这里已恼羞成怒:“这姓商的狐狸精欺我太甚,她要是,落入我手中,非扒了她那张狐媚子皮”。 刘秀茹没理她,继续道:“我把娘放下来,给她漱了口。娘大骂商二姨要害她……”。 宋老太太怒道:“不准喊那狐狸精二姨,秀茹,你怎么不听话”。刘秀茹沉浸在往事中,仿佛没听到婆婆的训斥。“我把娘接回家中,住了些日子,娘说我和茂儿在奉天失散,还应去那里找。 我们娘俩回了奉天。在哪儿呆了一年多,也没茂儿的信息,又去了新京(长春),在那里娘碰巧结识个老乡,就是康德皇帝的首席侍卫霍殿阁。蒙他老人家照顾,我们娘俩的生活才安顿下来。 有一日,我和娘在街上见几个地痞欺负一个姑娘,忍不住出手相救,那个姑娘就是吉永百惠。事后,对我们娘俩千恩万谢,还拿出了不少钱来,和我们搭伙,一起住了一个来月,后来竟不告而别了。此后不久,霍前辈在大同公园掌毙七个日本武士,惹恼了日本人。没办法,我们三人假扮一家人逃回沧州。 不久,日本人追杀至此,没想到带头的竟然就是吉永百惠。现在我才明白,当日她为我们所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给我们娘俩下圈套”。 “猜的果然不错,刘姐姐真是聪明,能和这么精明的人共侍一夫,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方才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听刘秀茹诉说往事,不知金婷何时到了。俏生生的立在客厅门口,在大红灯笼的映射下粉面彤红。 宋老太太怒道:“让你来,你不来,这会儿又巴巴的赶来作甚”? “我说不乐意来了吗?我只是不愿和别人一起来。受点委屈就会找爹找娘的人,没有半分骨气。另外呢,我就想听听背后有没有人嚼我的舌根子”。 陈氏方知此女也是宋春茂的媳妇,不禁心中暗暗称奇。又不失礼数的把金婷让进客厅,金婷选了个挨着宋春茂的位置坐了下来。 伸手端过宋春茂的酒杯,自斟自饮,连干了四五杯道:“宋大哥偏心的紧,那三位姐姐都有吃有喝,剩下我孤苦伶仃的,大年三十都不得歇,连夜跑了二百多里来看你,哪知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 宋春茂当日为形势所逼,领下了这门亲事,事后时有后悔,不晓得怎样对待这个刁钻古怪的媳妇。果然,今天一见面就给自己来个猛药,噎的宋春茂说不上话来。 姚金霞本来和她爹坐在一席,见金婷如此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她亲爱的宋大哥身侧,不由的醋意大发,站起身几步来到金婷面前,往远处的座位一指道:“那边去,这座位岂是你待得?” 金婷一语不发,笑嘻嘻的让开了座位。姚金霞更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宋春茂的身侧,端起金婷刚刚用过的酒杯丢在地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屎壳郎洗脸还能改了臭底子”。 刘秀茹和凤莉见姚金霞如此欺负情敌,不禁鼓掌大声叫好。金婷面不改色,走过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道:“这杯子也不是咱自家的,姐姐摔得多了,自然会有人心疼”。 候七道:“我爹和姚三叔是结义兄弟,我家就是霞妹妹家。她在自家摔东西,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金婷自知打嘴官司不是候七的对手,不敢再犟嘴,心中气恼,面上笑容不减半分。 姚金霞见有人给她撑腰,不禁得意起来。满满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双手端着就往嘴边凑。 宋春茂深知她的酒量,和酒后无德的二杆子精神,劈手把酒碗夺下,咕咚咕咚几口饮的滴酒不剩。把碗放到桌上,柔声道:“霞妹,少喝点,你的心思我知道”。 见到心上人如此体贴,姚金霞两眼一润,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努力点了点头,道:“大哥,我听你的”。 宋春茂和姚金霞在众人面前,如此缠绵悱恻。刘秀茹醋意大起,端起一大碗酒,跪倒在宋老太太面前:“娘,你要给我做主啊”。几口也把酒喝得干干净净。东北女人豪爽,一碗酒下肚,面色如旧。 金婷唯恐天下不乱,叫道:“娘也求过了,还得有一个找爹的呢”。 这句话招来了祸端,宋春茂的三位夫人,同仇敌忾,把金婷围在了中间,只等姚金霞一声令下。 今天金婷饭能不能吃饱不知道,但老拳肯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一见形势不妙,金婷连声告饶。 看四个儿媳妇乱成一锅粥,宋老大脸色铁青,嘴里喃喃道:“成何体统,有辱门风啊”。却不肯去制止儿媳们的胡闹。 宋老太更是火上浇油,:“打历害点,让她长长记性,整天个胡咧咧”。 金婷自知这三位情敌,对自己必是除之而后快。宋老大夫妇都偏心眼,没人替自己出头。眼见姚金霞拿桩站好门户,忍不住大叫道:“我知道商云春的下落”。 闻听此言,三位女侠固然不敢再动手。宋老大夫妇也支愣起耳朵,齐声问道:“她现在何处”? “这是要逼供吗?,你们倒想知道,我还不肯说呢”。 姚金霞气势汹汹而来,偃旗息鼓而回。气呼呼的问她爹,:“那商云春何许人也?”姚振祥冥想多时,摇了摇头,道:“你还小,尚云春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姚金霞见爹不肯说,心道:“这姓商的该不会是爹的相好吧。要是这样的话,宋伯母骂她狐狸精也不冤枉她。” 不提姚金霞胡思乱想,单表金婷给自己倒了杯酒,没有喝下,酒杯拿在手中不住的盘旋,若有所思。不一刻,目光坚定起来。 “适才刘姐姐说我设了圈套,确实不假。康德第一高手身边多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日本的情报机关肯定不会掉以轻心。派我来调查她们的来历。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发现只是巧合。她们和霍殿阁素不相识,只是老乡关系才走到一起。可这蹊跷的紧,一个大内高手和两个落难的女人,没人介绍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观察多日,发现她们确实不知这个神秘介绍人的存在,便离开了。 一来她们没什么背景,接触多日,发现这二人都执拗的很,根本没有策反的可能,日本人便对她们失去了兴趣。 二来日本情报部门得到报告,中华民国蒋总统的儿子蒋经国从苏联回国,在海参崴上了船。 蒋经国少年时留学苏联,后来蒋介石积极反对共产党,苏联人大为不满,把蒋经国扣留在苏联。这一待就是十二年。 直到双十二事变后,国民党与共产党和解,要共同抗日,苏联才同意放蒋经国回国。这一十二年来,蒋经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不但有了一个苏联老婆,还有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 蒋介石一心想抗日,日本人心中自然不快。得知蒋经国乘船回国的消息后,立即精心准备,要在半路上劫持蒋经国。能抓活的最好,抓不住活的死的也行。目标只有一个,不能让蒋介石见到儿子。 日本人觉得大功告成,他们暗中登上那艘据说载有蒋经国的客船,才发现中了苏联的***,蒋经国根本不在船上,而是从苏联的伯力过境进了满洲。 事后日本情报人员,也对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佩服的五体投地。满洲有关东军重兵把守,蒋经国要经此回南京是比登天。也正因如此,日本情报机关盲目自信,让蒋经国钻了好大空子。 发现上当,日本情报机关马上命关东军层层设防,务必抓获要犯。关东军好大喜功,对情报机关的命令置若罔闻,竟没把拦截命令传达下去。 直到蒋经国等人到了新京,才被日本黑龙会发现,前去劫杀。哪知霍殿阁胆大妄为,在大同公园尽杀黑龙会七大护法。还暗中保护蒋经国逃回关内。霍殿阁这老东西,临行前还没忘把宋老太和刘秀茹带走。 日本黑龙会吃了亏,连夜从国内征调人手,在塘沽汇合了从满洲赶来的成员,在沧州追上了蒋经国。 霍殿阁指使白虎堂掌门白宗章,与黑龙会一场血战,成名百年,未尝一败的日本黑龙会,就此烟消云散。 霍殿阁不敢停留,带着白虎堂二当家连振明,连夜护送蒋经国回南,把宋老太太和刘秀茹托付给白宗章。白宗章又安排花六郎和冷九郎去南京,暗中保护霍殿阁一行。 蒋经国五月十九号见到蒋介石,不到两个月,蒋介石就和日本动了手。要是蒋经国落在日本人手中,谅蒋介石也不敢动手。” 金婷滔滔不绝的一番话,把众人听得惊心动魄,独有宋老太不买账,冷冷的问:“你说这么多,跟那姓商的狐狸精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你和刘姐姐通过谁的引荐,才认识的霍殿阁”? “我和茹儿逛街,霍老前辈拦住我,问是不是沧州老乡,就这么巧”。 “你脸上长的有花啊。霍殿阁会主动找你搭讪论老乡?” 谜一样的商云春 金婷话中带刺,一点儿不给未来的婆婆留面子。 “霍殿阁我们一直重点监视,蒋经国和他素未谋面,他们过境中国到新京已有千里路程。是谁让霍殿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出手格杀黑龙会护法。 我带人夜袭白虎堂,你们见过我的面。可按韩四儿当家的话说:你俩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给白虎堂提鞋都不配,可事后你俩竟逃脱了。谁帮了你们?那柳王庙地处偏僻,没人引路,外人很难寻到那里,你们又是怎么找去的”。金婷连珠炮般的发问,让宋老太太张目结舌,喃喃道:“姓商的狐……她到底在哪里?” “前几天你们走后,有个女人来到高东岛找我。她自称姓商,让我带几句话。第一,她让我转告宋大伯,高东岛无底洞下行三十尺,有一个横洞,里面有江铁脖子闯江湖时留下的金银财宝无数。如今知道宋大伯投身抗日,这些财宝应让它重见天日”。 竟有此事,宋老大兄弟几个对望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第二,告诉姚三叔的六爻八卦阵不错,那些狗狗更可爱,她捡了一条最喜欢的,起名叫再旺。脖子上系跟红绳,望三叔多加照料,以后见了再旺就像见三叔本人”。 众人闻言不禁哄然大笑。 “第三,说候二叔再纳妾时,通知她一声,她来看二叔的脸皮有多厚。” 又是一阵笑声。 “最后,她收我当了干闺女,还说宋春茂是个好孩子,以后他那几个夫人再敢欺负你,她给我做主”。金婷言罢洋洋自得。 此时,已界五更,天地间鞭炮声响起一片,来侯府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小辈们给长辈拜过年,又讨了压岁钱,才嘻嘻哈哈散去。 两日后,铁观音在聚义厅设宴回请宋老大兄弟三人及其家属。席间数次问起尚云春的事迹,弟兄三人或含糊带过,或闭口不提。 铁观音好奇心大起,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为此还专门开会研究。铁观音倒也爽快,开门见山说道:“这个商云春太有意思了,我要不把她整明白了,晚上睡不好觉。” 蔫诸葛也表示有同感。 候七道:“这个女人的来历,我爹他们哥儿仨都知道,其中不知有什么忌讳,都不好意思说。” 蔫诸葛道:“商云春腊月三十还去过高东岛,说明现在她就在附近活动”。 “话虽这么说,可没人介绍,就是走碰头也没人认识她”。铁观音道。 “我看还得从我爹他们哥儿仨身上找突破口”。候七道。 “宋老大为人深沉,惧内,找他没希望。七小姐的爹,外圆内方,心思机敏。像这种涉及私情的事,候老爷就是知道也不肯说。只有大洼老营的姚前辈……”。蔫诸葛双目微阖,手指不停在桌面上敲击。 “军师的意思,就是我爹好对付是不是?”姚金霞满脸的不痛快。 “绝无此意,令尊姚老前辈,我向来佩服”。蔫诸葛忙道。 “军师再说我爹坏话,我让爹在八卦阵中再把你关上几天”。 蔫诸葛听了姚金霞的话咧了咧嘴,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正月初六,蔫诸葛,铁观音带领别动队,去老营看望姚振祥。冬日的大洼,哀草连天,枯黄的红荆条,风干了的刺儿蓬下面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水泊,结了厚厚的冰。像一块快儿羊脂玉镶嵌在大洼中。此情此景美的让人窒息。 回首往昔,此地曾炮火连天,竟宛如隔世。 铁观音等人行进在进老营的小路上,一语不发。在朝阳里,一行人长长的倒影,映在无暇美玉上。竟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出尘入世,遁入空门之念。 在这平静祥和的表象下,暗藏无限杀机,这里被姚振祥防卫的固若金汤。闯坑,陷阱,别腿扣,绊马索,线枪,**,天上的鹞鹰和时不时从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猎狗,像一只只张开的血口,等待不速之客闯入。 姚振祥早已得到消息,早早立在路口等候。现在老营伪装的在外面根本发现不了。房间比地面高出不到二尺。屋顶上生满了茂密的草丛。向下走进门去,竟别有洞天。 姚振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这样的建筑格局,全无潮湿阴冷的感觉。铁观音等人惊奇的发现,这房间中的地竟是温暖的。一路骑马走来,双脚早就冻得失去知觉。在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脚就暖和起来。 午餐也及其丰盛,虽然这大洼中不产粮食。但这里是野兔、雉鸡,野鸭子的天堂,更有水泊中自生的大鱼。现在这些成了老姚招待贵客的美味,他也是无酒不欢之人,而且所藏均为佳酿。 姜立柱曾去老姚的酒窖取过酒,回来对宋春茂言道:“你老岳丈窖里存的酒,够你喝上一百年”。 美酒喝到醉,野味吃到饱。这样的伙食,连富甲一方的候铺臣也办不到,有些东西靠钱是买不到的。 铁观音满面彤红,撸起袖子,露出莲藕般的胳膊,一脚踩在凳子上和候七划拳。候七小姐一向稳重,虽嘴上不饶人,可心地善良。今天和铁观音拼酒,一时竟难分胜负。 蔫诸葛提醒铁观音,还有正事要办,酒醉三分醒,铁观音舌头有点大,:“姚前辈,那个尚云春到底什么来头?” 姚振祥根本没想到铁观音会在这场合,问出这种问题,一时说不上话来。铁观音醉态可掬,后面的话就没有多少分寸了。她笑着道:“姚前辈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姓商的女人是你们师兄妹,她看上了大师兄。而你和二师兄又都看上了她,她却对你们没兴趣。可惜宋老大的娘子是醋缸,独行侠他爹又怕老婆,这娇滴滴小师妹只能害单相思了”。 姚振祥脸色苍白,低声道:“司令如何得知”? “这还用别人说?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跟戏文《绿珠千斛传》里内容一模一样”。 “原来上合天意,戏文中早就有的,老夫真还不知道,司令还知道些什么”? “第一,这姓商的一定漂亮非凡。第二,她年龄比宋老大要小,比你和候铺臣要大。” 姚振祥被勾起往事,道:“司令果然料事如神,只是商云春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她是我师父的义女”。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再旺不见了。姚振祥闻言急匆匆的走出去。 蔫诸葛拉了一下铁观音,小声道:“商云春来了”。哪知我们的铁大司令醉的已经不会小声说话。:“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一面说一面四下观瞧。 蔫诸葛没法只好放大声音,:“不用找了,没在这儿”? “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商云春收养了姚前辈的一条狗,给取了什么名字”? “再旺”。姚金霞道。 “ 现在再旺丢了,说明什么问题?”大家闻听此言,一起拥出门去。 湛蓝的天空下,姚振祥和一个红衣的女子缓步走来,后面跟着一条拼命摇尾巴的狗,脖子上用红丝绦挽了个连环结。 红衣女子见一群青年男女迎出来,喜笑颜开,几步走到大家跟前,稍稍打量了一下,一把抓住铁观音的手,笑道:“早就听说铁司令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铁观音喝得太多了,一时转不过神儿来,:“你是谁?” “我就是商云春,你这些天不是一直惦记着找我吗”? 铁观音仔细打量这个红衣女子,中等身材,皮肤细腻,面容姣好。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你就是那个死活要嫁给大师兄的商云春”。红衣女子脸一红,微微点点头。 铁观音又道:“你才几岁呀,咱俩要一起走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妹子呢?”铁观音自有一套拍马屁的手段, 商云春道;“哎吆吆,这小嘴儿巴巴的,真会说话。我都快五十了,还你妹妹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铁观音马上赢得商云春的赞誉,铁观音再接再厉,回头对宋春茂道:“独行侠,看你爹那眼光”。 宋春茂微微一笑道:“子不言父过,司令这话还是跟我娘说去吧”。 铁观音道:“令堂厉害的紧,我可不敢招惹她”。 一抹哀伤从商云春脸上一闪而过 “上辈人的事,不提也罢”。蔫诸葛出来打圆场。 只要不提宋老大,商云春马上就精神起来。她打量一下蔫诸葛,道:“这位就是军师吧?光看长相,我还得喊你一声哥哥。可见以貌取人是靠不住的”。 蔫诸葛一头的花白头发,长相要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多。他拱手道:“商前辈取笑了”。 商云春拉着铁观音的手,笑个不停。 “让我猜猜,这些小家伙儿的身份,司令看看是否正确”。铁观音点头应允。这商云春确实列害,不但把姜立柱,三国这些老人儿认得一清二楚,就连新入伙儿的常庆虹也分的明明白白。只留下姚金霞,候七和宋春茂不予点评。 姚金霞大为不满,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商云春笑道:“我当然知道,那你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 姚金霞一怔,回头望了望姚振祥。 姚振祥对商云春道:“别难为孩子们,该咋称呼就咋称呼”。 “我要这闺女管我叫妈”。商云春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惊魂无底洞 姚振祥急道:“别胡闹,你还尚未婚配,这等玩笑岂是胡乱开的”。 “我没开玩笑,我说认真的”。商云春正色道。 “我有娘,怎能跟你叫妈”?姚金霞道。 “娘是娘,妈是妈。这是两码事儿”。 “反正我不同意”。姚振祥道。 商云春拉起姚振祥的胳膊来回摇晃,:“三哥,求求你答应我吧,我还没求过你呢”。话未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 姚振祥跺跺脚,道:“这事儿整的胡闹之极,由你去吧”。算是勉强同意了。 姚金霞梗着脖子,死活不同意。商云春又找姚振祥:“三哥,霞儿最听你的话,去劝劝她”。 “这事儿让我怎么劝?” “既然三哥不肯帮忙,我只能去四角楼找牛……”。 商云春话未说完,姚振祥马上拦下她的话头,说:“姑奶奶,你饶了三哥吧。我这就叫霞儿过来给你叩头”。 商云春软硬兼施,逼姚金霞叩了头,这丫头叩完头就问:“妈,四角楼在哪?” 姚振祥连声咳嗽。商云春道:“什么四角楼?我不知道”。 姚金霞低声嘀咕:“狐狸精,口是心非”。 商云春装作没听到,又向候七道:“你也叫我一声妈,怎样?” 候七知商云春此举自有深意,大大方方的喊了声妈。商云春喜笑颜开:“好孩子,真懂事”。又把目光转向了宋春茂。 宋春茂也知道这个女人与父亲关系暧昧,可她也确实在暗中帮了不少忙。大丈夫做事知恩必报,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茂儿给妈拜个晚年”。 商云春双手扶起宋春茂,垂泪道:“有子如此,死也瞑目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三个黄布包,分别交给宋春茂、候七、姚金霞。 “这三个包中,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你们要好好的珍藏”。 又掏出一个红布包,放入铁观音手中,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铁司令能够成全”。 铁观音对商云春心仪已久,此刻毫不迟疑地跪地磕头,道:“商前辈,如不嫌弃我愚笨,恳请你也收我作干女儿吧”。 商云春喜道:“好聪明的孩子,我正有此意”。 姚振祥知道师妹自小就好有惊人之举,此刻,见她连收一子三女竟毫不为意。 商云春道:“既然你们不嫌弃我,认了我这个没本事的妈,我也不瞒你们。我一路被人追杀,逃奔至此,只是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今天,当众收下你们,是想让外人得知商云春有后。”。 言罢,单独把铁观音四人唤道一起,进房中密谋良久,直至天黑方才露面。除商云春外,其余四人皆是满面肃穆,悲伤和愤懑。 第二天,商云春不顾铁观音等人苦苦挽留,飘然离去,只带走了那条叫再旺的狗。 铁观音派人跟踪,也无功而返。姚振祥非常纳闷儿,商云春背着自己和铁观音四人说了些什么?问了几次,四人都闭口不答。连平时快嘴儿的姚金霞,也在爹失落的眼神儿中转身离去。 直到一日,铁观音请他道高东岛一叙,商量下江铁脖子藏宝的的问题。 姚振祥赶到高东岛时,铁观音和她的别动队早已等候多时。 宋老大坐着四轮车,来到无底洞边缘的空地上,和众人道:“前些日子金婷转述商师妹的话,说此洞三十尺处有一藏宝洞。今天把大家请来,商讨一下取宝事宜”。 常庆虹自从跟了铁观音的别动队,不但能天天吃饱饭,还顿顿有肉吃。这两个月比从前壮实了许多。此刻听宋老大要找人下洞取宝,道:“宋大爷,我先下去,我力气大,有什么金啊银的,我都能给你抗上来”。 宋老大正色道:“此事不那么简单,我师父精通奇门遁甲,做事向来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藏宝洞我们师兄三人皆不知晓,估计里边有不为人知的机关。 最后商定由姚振祥带队,宋春茂,常庆虹,姜立柱,花贵申,孙瑞良六人下洞一探究竟。姚金霞见父亲、宋春茂都去冒险,放心不下,非要一同前往。被铁观音、候七苦苦规劝方才罢休。 一架巨大的辘轳横架在洞口,粗粗的缆绳上挂着八人抬的柳条儿筐,六个人坐在中间都不显拥挤。每个人腰插两把短枪,人手一只手电筒。在吱吱呀呀的辘轳声中,缓缓地从洞口儿沉下去。 无底洞,口儿小肚大,不到十多尺时,光线越下越暗。从洞地儿扑上来的冷风,在耳边呜呜作响。宋春茂打开手电,朝洞壁晃了晃。石壁光亮异常,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发着黝黝寒光。离他们乘坐的柳条儿筐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再往下照了照,一道光柱像是被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吞掉,看不到一丝亮点。 “真是无底洞啊!”姜立柱的声音撞到石壁上反射过来,变得瓮声瓮气。 常庆虹觉得有趣,猛吸一口气,“嗷”的一声大叫。宋春茂几个忙用手捂起耳朵,姚振祥顺手抽了常庆虹一巴掌。:“再喊把你扔下去”。黑小子有点害怕,嘴角抽搐了两下,没敢再出声。 这时,筐微微一震,宋春茂轻声道:“绳子已经下到三十尺了”。说着用手电往周遭打量,练暗器的人眼尖,姜立柱和花六郎几乎同时叫道:“在那边呢”。几道手电光照过去,在离他们二十多米的洞壁上,有一个横洞,在洞口上横着不知什么东西。 姚振祥掏出飞虎爪,吩咐:“大伙儿把身子趴下,别伤着你们。” 飞虎爪挂动风声,呼呼地紧摇几圈,一松手,飞虎爪紧扣在洞口石壁凸起的石块儿上,用力拉了拉,确认已然扣得结结实实。然后双手用力,大筐飞速地向横洞口悠过去。离洞口四五米远时,老姚前力已竭,后力未生,柳条筐悬在空中,一条儿牛筋索越绷越紧。宋春茂站起身想助岳父一臂之力,大筐失去了平衡,左摇右摆,差点没倾覆过来。老姚怒目圆睁,头上青筋绷起多高。低声喝道:“别动”。 牛筋索把老姚的手心磨得鲜血淋漓,但要他放弃用了十几年的飞虎爪,实在比杀了他还难。 花六郎轻轻站起,柳条筐丝毫未动。他右脚尖一点筐底儿,人窜起三尺多高。左脚一蹬挂筐缆绳,人像离弦箭一般直奔洞口。将近洞口时,身子急速往下坠去。花六郎并不慌张,猿臂轻舒,刚好抓住洞口一块儿凸起的石头。单臂较力,人又高高飞起,稳稳地落在横洞口。 姜立柱宋春茂忍不住大声赞叹:“好轻功”。花六郎长舒一口气,背靠石壁坐定,双脚紧蹬那块凸起的石头。双手捧定飞虎爪,双臂用劲,硬生生把大筐拉到洞口。 宋春茂这时才把岳父的牛筋索抓在手中,老姚手上一松,心跳的似乎要蹦出来。站起身子,双腿突突打颤,知是刚才使劲太过。对姜立柱道:“扶我一把”。 孙瑞良早已跃上洞口,伸手接过花六郎手上的牛筋索。他的气力比六郎浑厚的多,慢慢收紧牛筋索,不到二尺距离,一伸手,抓住挂筐的缆绳。没想到,脚下一浮,竟被缆绳带离地面。花六郎眼疾手快,双手抱定孙瑞良的大腿,身子往后一沉,双脚仍蹬在石头上,孙瑞良惊魂初定,回身道:“多谢六哥”。 宋春茂蹦出筐外,又帮姜立柱扶出姚振祥。常庆虹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够呛,闭着眼,往洞口一扑,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马趴。他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唾沫,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姜立柱道:“这大概就是藏宝洞了”。姚振祥这时已缓过劲来,伸开双臂,丈量了一下洞口,道:“应该就是这里”。 藏宝洞高六七尺,宽五尺,往洞内五尺一块铁板把进洞里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姚振祥用手敲了敲铁板,咚咚直响,他俯下身子,在铁板右下角用手来回摸索。一阵儿渗人的声音响过后,铁板慢慢的倒了下来。后面是一艘平底铁船,姚振祥示意常庆虹和宋春茂把船往外拉。 常庆虹平时被大家称作大力神,现在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道:“我自己来”。双手抓住船舷,双膀用力,大喝一声,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原来平底船下有四个滑轮,就是个半大孩子也能毫不费力的拉动它。 姚振祥微微一沉吟,在洞内左侧石壁一块儿突出的石块儿来回按了几下。又是一阵刺耳的噪音,那铁皮船缓缓地沉了下去。 姚振祥见大家满脸疑惑,解释道:“这洞下面和外面相通,当年师父做水上的买卖,这里是山东到关东的必经之路,得了财物之后用大船运到无底洞。无底洞与大海相通,下面有暗河注入大海。暗河狭窄,外建有水闸,把财物从大船搬到小船,然后关闭闸门。河水上涨,铁船浮起到藏宝洞口平行的位置,把船固定好再开闸放水就可以了”。 藏宝洞归来 宋春茂道:“要是河水断流怎么办?” “那好办”。姚振祥笑道,点手唤过常庆虹。:“大力士,这洞顶有个滑车,你把这船拉上来吧”。说着把一段钢索递到常庆虹手中。 滑轮已多年未动过,生满黄锈,拉动时自然要多费不少力气。常庆虹搅动滑车,越来越轻,用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铁皮船才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姚振祥默数滑轮上铁索的长度,轻轻吐了口气,感叹道:“这洞足有三百尺深。”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铁皮船上走过去。 地势越来越高,空气也混浊了不少。六道手电光晃来晃去,相互帮衬,才不至于在黑暗中走散。 洞中死一般的静寂,只能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脚下的路平坦了许多,继而开阔起来。这时寻宝者们才发现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厅中。 大厅正中孤零零一张石桌,桌面分黑白两色阴阳鱼,竟似天然生成。在阴阳眼位置各有一个烛台。 烛台上,插着小儿胳膊粗细,黑白两色牛油大蜡。姚振祥掏出洋火,先点燃了黑烛,大厅中突然变得异常光明。洞顶装了一百零八面水银反光镜,镜光照的到每一个角落。角落里装了六十四面青铜照妖古镜,这六十四面镜子金光缭绕,分照在八个不同的位置。 姚振祥又点燃了白色蜡烛,四十四面水银镜突然翻转过来。背面也是古铜镜,合成四道黄光,刚才八个光照位置变得稍显暗淡。姚振祥把阴阳桌用力反转过来。大厅中所有的镜子都成了水银镜面,汇聚成两道强光,直射在两个点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两道石门,正在慢慢开启。姚振祥松了一口气,道:“进去看看,祖师爷给留了什么宝贝,里面东西都不要乱动,一个时辰为限”。 说完迈步前行,人影在镜光中一晃,便失去了踪影。宋春茂等人不敢怠慢,紧跟在老姚身后也进了藏宝洞。一进门,这些人还是被里面的情景吓得一惊。谁也没想到在小小的石门后面,竟别有洞天。 藏宝洞内大的出奇,就算上千人在这里聚会,也能容纳,还绰绰有余。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盔甲,兵器,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这哪是海盗的私人藏宝洞,分明是前朝的军需仓库。手电的光把珠宝耀出夺目的光芒,姚振祥遥遥在前,不停晃动的手电显现出他所在的位置。 突然,姚振祥的手电光照到一个物件,不由得惊呼一声。 宋春茂等人闻声紧走几步,围了上来。一个四五尺长的黄花梨香案,后面是莲花宝座,上面没有供奉观音大士,而是一樽青花瓮棺座在莲花台正中。 瓮棺是高僧坐化前专门请人烧制的。图案大多是接引菩萨,亦或是松鹤,八仙等。 这具瓮棺硕大异常,呈八棱形,不同于其他瓮棺图案,八个面上都是行军作战的内容。笔法细腻,惟妙惟肖,显然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香案上立有两个牌位,一个是捻军大帅张宗禹之神位,另一个是仙师高德化清舍利。落款:不才弟子,江英敬奉。姚振祥道:“江英是师父的俗号,江湖人称江铁脖子。看来这位化清大师就是我的祖师爷,可要好好拜上一拜”。 姜立柱用手电光一扫,牌位边上有一个紫檀木匣。他用手捅了捅,宋春茂顺手把木匣拿了过来。 姚振祥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用大红绸布包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纸片。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姚振祥翻看了几张,道:“这是张宗禹的自传,出了洞要好好地研读一番才是”。 众人又在库房中巡视一番,这洞实在是太大了。几个人只转了不到一小半儿,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姚振祥道:“时候差不多了,再晚就出不去了。大家喜欢什么,就随便拿上一两件,入宝山空手回,让人笑话。 大家一阵骚乱,对自己心仪的东西纷纷下手。 刚出了宝藏洞门,两只蜡烛已燃烧殆尽。藏宝室的门缓缓合上。烛光跳动了两下,啪的炸开一个灯花,洞中恢复了黑暗。 姜立柱用手电照了一下烛台,忍不住“咦”了一声。两只未燃过的巨蜡,不知何时又重新插回在烛台上。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已经变得毫无用处。 姚振祥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微弱的珠光照的人影隐约可见。大家手牵着手,由姚振祥领路,一路上拥挤着,磕磕绊绊的来到洞口。 把铁船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几个人笑着坐进筐中。宋春茂向天鸣枪,柳条儿大筐晃晃悠悠的升上了地面。 铁观音等人在洞口等的早已心焦不已。寒风吹来,阴冷刺骨,海面早结了冰。海冰之间,犬牙交错。不时传来海冰巨大的撞击声,更让这些焦急等待的人心惊肉跳。 见姚振祥一伙儿平安归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待见到这些家伙从藏宝洞带回来的东西,更让没有下去的人垂涎三尺。 姚振祥把夜明珠递到铁观音手中,道:“司令这是南海夜明珠。龙有九子,只有三子才可化珠,此物可遇不可求,价值连城。有了它百邪不侵,今日特送予司令珍藏”。 铁观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一边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好意思收下”。一面把夜明珠紧紧抓在手中,不肯再放开。 姚振祥又掏出一对儿羊脂玉手镯,给女儿戴在手腕上。姚金霞的皮肤细腻白皙,和手镯相得益彰,得此奇宝更是喜不自禁。 老姚又对蔫诸葛道:“军师对此物可否笑纳”?众人见不过是一块儿麒麟金牌,上面刻满了字。虽然价值不菲,但与给铁观音和他女儿的礼物相比,就差的太远了。哪知蔫诸葛接过麒麟金牌,对姚振祥一躬到地。:“多谢姚前辈”。 大家不知这金牌有何奥妙,竟让目高于顶的蔫诸葛爱不释手,非要他说个明白。 宋老大替他解围道:“我如果猜测不错,这块金牌是前朝乾隆御制,号称梨园状元牌。乾隆爷酷爱看戏,全国出名的梨园艺人都曾经到过北京,在颐和园为皇亲国戚献艺。乾隆爷不但爱看戏,还懂戏。御制金三,银九,铜十八,共三十块儿麒麟进士牌儿。按能为高低,奖赏给梨园佼佼者。”。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看,金牌正中果然刻有;“梨园一甲进士及第,大清乾隆御制”字样。这才方信宋老大言语不虚。 宋老大又言道:“这金牌价值几何我不知晓,只知在光绪年间,一块儿铜牌,就值黄金千两。民国十九年,关东少帅张学良,迷上了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先生。听说天津名角儿柴廷璧祖传有一块儿银牌,拉了一汽车大洋前去购买,结果吃了闭门羹。这块儿金牌在外行人看了不值什么,在内行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宋老大的这番话让出身梨园的戏子们艳羡不已,铁观音凑上前去:“蔫大哥,我看看行不?”蔫诸葛把金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就收了起来。 铁观音撇撇嘴,道:“谁稀罕。就你那破锣嗓子,这金牌在你手里也得给气哭了。” 见蔫诸葛没反应,:“要不,我用夜明珠跟你……”,铁观音又舍不得她那颗夜明珠,只得看着金牌愤愤不平。 姚振祥见金牌事件暂时平息,又不断地拿出礼物,送给候七,宋老太……,就连不知所踪的商云春,他都准备了一柄翡翠玉如意,让铁观音代为保管,回头转交到她干妈手中。 姜立柱,宋春茂见姚振祥从藏宝洞带出如此多的宝物,不禁大为恼火:“姚前辈,你让我们只挑一两件喜欢的东西带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反而整了这么多”。姜立柱埋怨道。 “不错啊,我是让你们少拿点,可你们没说让我少拿呀。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得勉为其难,多拿了几件。” 众人听得姚振祥为老不尊,强词夺理,不禁哄然大笑。好在除了常庆虹别人也没太在意老姚的话。每个人都带回了至少三四件,只是挑选宝物的眼光和老姚相去甚远。 姚振祥这老家伙开了给铁观音行贿的先例,宋春茂等人,也就不好意思把从藏宝洞带出来的东西独吞。纷纷把礼物送到这个贪心的司令面前,铁观音也不推辞,拿起一件来问蔫诸葛,:“换吗?”老蔫摇摇头。 “再加一件”。老蔫继续摇头。 直到蔫诸葛面前摆了四件宝物,还是换不出那块金牌。 铁观音头也不回,向后伸出手,:“还有一件”。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常庆虹愣愣的站在一边,铁观音问他,:“你拿的东西呢?” 黑小子嘿嘿笑着,指了指筐,:“我还没拿出来呢”。 “还愣着干啥?别人都送了,就你没有,小心我以后不让你吃饭”。 常庆虹急乎乎的去取宝物,心道宝贝再值钱,饿了也不能当饭吃。 铁观音见自己的强词夺理把黑小子吓得不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秦皇御宇剑 看到常庆虹手中的宝贝,大家一阵哄笑。姚振祥手指着常庆虹,另一只手揉着笑痛的肚子道:“你个傻小子,藏宝洞里成千上万的宝贝不要,千挑万选弄了根儿烂劈柴”。 那根劈材有五尺来长,茶杯口粗细,黑黝黝的毫不起眼。 姜立柱走上前,拍了拍常庆虹的肩膀道:“好兄弟,今天要不是有你垫底儿,哥哥我就真栽倒家了”。 姜立柱在藏宝洞中拿回来十多块儿金砖,心满意足地向铁观音献宝。哪知他的这些宝贝根本入不了司令法眼。姜立柱脸酸,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幸好,常庆虹的宝贝更不堪,算是给他找了块儿遮羞布。 “今天,咱哥儿俩是难兄难弟。来,这劈材哥哥替你拿着”。 常庆虹也是满脸的羞愧,一手摸着脑袋,嘿嘿的讪笑“俺也不知道啥宝贝可心,就想拿个大的,顺手就摸了这么一件,觉得挺坠手,就拿回来了。” 常庆虹说着把那根儿劈柴递到姜立柱手中,姜立柱伸手接过,没防备那东西重的出奇。没拿稳,那劈柴棍儿掉在地上,把地上的青石崩下一个角儿。 “操他娘的,什么劈柴这么沉“?姜立柱嘴里骂着,弯腰从地上捡那东西。一只手提了提,觉得有点儿吃力,他红着脸。双手用力,才把那根儿烂木头横在胸前。 在座众人也不再笑闹,都被这东西给惊住了。 姜立柱善打响铃镖,手劲儿有多大可想而知。他都这么吃力,大家自持凭手上的力量,没几个比得上姜立柱,也就没有一个好意思再试验一把。 宋老大也觉得奇怪,招手唤过姜立柱,从他手中取过那根劈柴。尽管他早有防备,可那劈柴的重量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把劈柴横担在大腿上,双眉紧皱,手指顺着劈柴的花纹游走。片刻过后,宋老大双手握住两端,双手用力一拧,咔吧一声,劈柴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柄黑黝黝的长剑,横躺在中间。原来那只是个剑鞘。 宋老大惊呼一声。:“老三,你快过来看看”。 姚振祥急步上前,也禁不住叫道:“秦皇御宇剑”。 宋老大点点头道:“不错,今天你们所得宝贝,固然个个精奇。但那些所有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口剑之万一”。 大家素来知道宋老大博学强记,学识渊博。现在听他如此推崇这把看似普通的宝剑,都禁不住好奇心起,纷纷围拢到宋老大周围。 当年秦始皇平定六国,觉得自己文成武就。虽三皇五帝,亦不能及,逐从三皇五帝中各取一字,自号——始皇帝。当夜,咸阳东南天降陨石,得玄铁共六十四斤。 秦始皇认为这是好兆头,命令天下能工巧匠,齐聚骊山。连续锻造九九八十一天,历尽艰辛,方得到这柄三十六斤的神剑。剑长三尺六寸,无坚不摧。秦始皇大喜,亲赐此剑名为“御宇剑”。与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以及盘古开天斧,号称三大定国神器。 御宇剑制成三载无鞘,天下万物皆不堪此剑一击。后来,方士秦诚献冰山铁木。铁木自成剑鞘,鞘重七十二斤,与剑共有一百零八斤。上合天罡地煞之数。神剑才脱暴殄之厄。 后来,秦始皇求长生不死药,派徐福东渡瀛州,求取仙丹,徐福以海有恶蛟为由拒绝。秦始皇在海边亲自射三支震天箭,除掉恶蛟。又把御宇剑传于徐福,令他待斩天下。哪知徐福一去不复返,御宇剑也流落东瀛。 徐福也因有此剑,自称天皇。可以说先有的此剑,后有的日本天皇。现在御宇剑鬼使神差的回归中国,可见日本无道,天欲灭之。 常庆虹误打误撞立下如此大功,黑小子高兴的嘴都合不上:“把这剑卖给日本人,他们肯出多少钱?” 宋老大正色道:“此剑为我中华所有,小日本拿多少钱,也不能卖给他”。 常庆虹吓得吐了吐舌头,然后,慢慢的道:“要不俺把这玩意儿送给司令,让她去换军师的金牌?”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蔫诸葛道:“我又不想做日本天皇,你这宝贝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至于我那块儿金牌,也轮不到你来敲铲子,我送予司令便是”。 常庆虹实在明白不了蔫诸葛的心思,转身向铁观音道:“司令姐姐,俺什么宝贝都不要,就是给日本人当祖宗俺也不去。只要司令姐姐每天让俺有饭吃就可以”。 常庆虹真情流露,他那独特的称呼也让铁观音激动不已:“好兄弟,姐姐不稀罕那破牌牌儿,也不要这御宇剑。以后只要有姐姐一口饭,绝不让兄弟饿肚子”。 常庆虹那曾见过这等场面,莫名其妙的司令就成了自己的姐姐。傻小子瞪着茫然的大眼,冲蔫诸葛道:“军师,你留那牌牌儿也没用,给了司令姐姐吧”。说着,扑通跪了下来。 铁观音急忙上前拉住他道:“姐姐逗军师玩呢。你的膝盖不能这么软。听话啊,快起来”。 常庆虹的眼泪比常人多得多,:“俺就看不惯,有人为难司令姐姐。要不,俺在这里挖个坑,把军师埋起来,到了秋天长一嘟噜军师,省的他再为难姐姐”。 铁观音闻言一愣,马上喜笑颜开道:“好兄弟,快点儿挖坑,姐姐我正想尝尝军师结出的果,是什么味儿的”。 “俺喜欢红烧的”。常庆虹道。 “军师红烧着最好吃。吃不了淹起来做成腊肉,留着以后慢慢解馋”。铁观音一边说一边示威般的向蔫诸葛眨眼睛。 蔫诸葛没有办法,把梨园状元牌儿掏出来,苦笑道:“我惹不起你俩,这金牌送给你们吧”。 “我可没为难你,这是你自愿的”。铁观音得势不饶人。 蔫诸葛连连点头,:“是,是,我怕这傻小子真把我扒个坑埋了”。 “没事儿,军师,俺娘说了,只要不浇水,埋下去也长不出小军师来”。常庆虹觉得军师还不如他娘懂得多。两眼瞪得比铃铛还圆,那股认真劲儿逗得大伙儿前仰后合。 铁观音心得意满,洋洋自得。左手夜明珠放光华,右手状元金牌闪光辉。:“我有了这两件宝贝,明天天津卫的戏园子我铁观音就是头牌”。 说完,嘴里“锵锵锵”地打着锣鼓点儿给自己伴奏。然后一声念白直上云霄:“众将官”。 姜立柱等人早被她带入戏中,答应一声:“有”。 “随本帅出征杀敌去者”。一溜儿小跑儿打了个圈子,然后一个朝天蹬,紧接着一个大劈叉横在地当央。嗓音圆润宏亮清澈。动作干净利索。换来了一片叫好声。 怎奈铁大司令,得意忘形。此刻,并非在戏台上,身上穿的也不是戏服。耳轮间刺啦一声。铁观音横在地上,满面通红,一脸的囧像。伸手招呼候七和孙瑞玲,三个姑娘耳语了几句。候七回头冲大家喝道:“回过头去,司令要更衣了”。 一群人强忍住笑,扭回头去。铁观音再两位保镖的掩护下,一溜儿小跑的逃跑走了。 姜立柱等人看看傻傻立在中间的常庆虹,一拥而上。无数的爆栗和大脚让他惨叫不已:“司令姐姐……”。 “你个黑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我们都不敢这么喊,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姜立柱说什么也容忍不了,这傻小子误打误撞弄来的宝贝,竟独占鳌头。让自己结结实实的做了一回老末儿。 铁观音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回来把夜明珠和金牌,交回到蔫诸葛手中,道:“蔫大哥,这些都是好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打跑了小日本,你再还给我”。 蔫诸葛推辞不收,:“宝剑赠英雄,明珠送美人,没有人比司令更适合这些宝贝”。 “这些都是太平年间,大家耍笑用的。现在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这个”。铁观音一脸落寞。大家也悄然不语。 姚振祥在怀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道:“这是捻军主帅张宗禹的手札,我才疏学浅,不知哪一位才子给解读一番”? 蔫诸葛道:“解读此类史书,非我们三大才女不可”。 宋老大道:“正是。马钰在岛上研习奇门遁甲已有时日,今天正好把她请出来,换换脑筋,要不真成书呆子了”。 候七道;“邢慧杰那死丫头,自从邱医生来了以后,再也不肯和我们在一起,这回非把她弄回来多待几天,让她体验一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 “你敢背后嚼她的舌根子,小心邢大小姐知道了,拧烂你的嘴”。铁观音道。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刚有了裤子穿,就翻脸不认恩人了”。 铁观音听这话不对味儿,知道候七拐弯抹角的数落自己,咬牙切齿道:‘不用别人,我也要撕烂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候七见势不妙,早就远远跑开了。 铁血传奇之张宗禹 铁观音和候七又笑又闹的跑远了。见蔫诸葛若有所思状,宋老大问道:“军师可是为御宇剑的事发愁”? 蔫诸葛道:“正是,这把剑意义非凡,尤其是对日本。他们若知御宇剑重现世间,必然会不惜代价、费尽心机也要弄到手的。我们必须找一个稳妥、安全的地方,把它再重新藏好,并且,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把御宇剑和这些宝贝重新放回藏宝洞岂不更好”。姚振祥道。 “这样不妥,御宇剑已从现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出去,别让日本人给一勺烩了。这资敌的罪名可是百死莫赎”。蔫诸葛道。 “这样吧,这些宝贝我先代为保管。军师可否放心”?宋老大道。 “也只能如此了,又要宋老前辈多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数日后,铁观音得到报告,马钰她们到了。马钰跟随宋老大研习《奇门遁甲》已有数月未曾露面,面容清减许多,更显得有些苍白。 见到铁观音,她微微一笑:“司令让我们研究一下张宗禹的生平,我们不敢怠慢,本来研究结果让七姐自己汇报就可以了。只是,我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不得不亲自来向司令汇报”。 铁观音听她说的如此郑重,一面向马钰三人道辛苦,一面差人,把蔫诸葛以及宋春茂一伙儿请来。 聚义厅内,孙瑞良和花贵申第一次见到马钰,心中暗赞“好标致的姑娘”。马钰的目光正与孙瑞良相遇,四目相对,马钰脸一红,低下头去。 孙瑞良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被大锤砸重,心痛的皱了一下眉。 候七嘴快,每次都是她抢着说话,今天也不例外。:“今天把大伙儿聚到一起,有一个重大发现想跟大家说。只是这话说来有些长,因此,由我们姐妹仨来说”。然后,示意马钰先说。 “大家都知道张宗禹吗?”马钰声音不太大。 “他是我爹的师父的师父,我的太祖师爷”。姚金霞道。根本不顾这句话说得漏洞百出,听的宋春茂直皱眉头。 “我说的是他的事迹”。马钰道。 这回没人答话了。 “大家都知道洪秀全,太平军作乱十载,最后被曾国藩平定。洪秀全一直为害南方,他曾派过两员大将,林凤祥、李开芳北伐,在连镇被僧格林沁击败,活捉后杀掉了。但在北方有一支起义军,就是捻军,他们对清王朝的影响比洪秀全大得多,战斗力也更强,捻军的统帅就是张宗禹”。 马钰从张宗禹自小读书,不为求取功名,长大后和父亲闹别扭,离家出走当了捻军开始,直说到他做了梁王。清军因他心狠手辣,背后都喊他小阎王。 马钰说的舌干口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示意邢慧杰接着说。 “天京被曾国藩攻破,洪秀全战败自杀,标志着太平天国失败。太平军残部投靠捻军,在张宗禹的带领下继续作战。先后击败了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清朝股竑之臣。这些人也先后被革职、带罪立功。 同治四年(1865年),张宗禹出奇兵,在曹州击杀了满蒙第一大将僧格林沁,以及他所带领的一万余八旗铁骑,自此满蒙两族再无能征惯战的大将。满人统治中国二百年后,军队的控制权从新落入汉人手中。 张宗禹再接再厉,带兵连克沧州、天津,兵锋直指北京。同治皇帝启用道光状元汉人张之万,就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补授大学士管理户部。 大权独揽的张之万,调集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藩,并花重金邀请英国出兵相助,兵分十二路围剿张宗禹,历时半年多不能取胜。 同治七年,八月连降数日大雨。河北,山东一带,大水漫堤,老百姓淹死无数。张之万不但不去救灾,反而买通英军军舰,炮轰运河东岸,黄河北岸,致使两岸决堤。千里之内,一片汪洋,清军借此乘船来袭,捻军全军覆没”。 候七接着道:“张宗禹武艺高强,精通奇门遁甲。兵败数年前,已把劫掠清廷的财物,尽数隐藏在高东岛。兵败后,张宗禹做了和尚,隐居在大洼老营附近的孔家庄。 他知道,捻军之败,全系张之万一人所为。张之万是南皮南街人,消灭捻军后又帮慈禧太后出谋划策,诛杀了肃顺等顾命六大臣。 张之万怕功高震主,引起朝廷猜疑,主动向慈禧辞职,回原籍颐养天年。 孔家庄离南街不到三十里,张宗禹隐居在此,欲杀张之万为捻军死难的兄弟报仇。然后,取出高东岛所藏财物,重举义旗,完成驱除鞑虏,恢复华夏大业。 张之万致仕一年后被重新启用,又回到了北京城。张宗禹深知此人不死,自己的恢复大计也就毫无胜算。因而这刺杀的计划也就此搁浅。 张宗禹回到高东岛,收了江铁脖子等几个徒弟。他有的是金银财宝,每日里钓鱼,授徒,自得其乐。 在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磨不灭张宗禹的雄心。他不断派人去北京打探朝廷的消息,没想到,等回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 忽而有一日,出门打探消息的徒弟,带回来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日本嫡传天皇。几年前打败了北天皇,统一了日本全境。 不成想天皇手下第一猛将横山静,起了歹心,夜袭天皇宫。天皇手下缺兵少将,无奈何远走他乡,临行前带走了象征日本天皇身份的三件宝物。红山勾玉和一面战国古铜镜,还有那柄御宇剑。 张宗禹思量再三,最后收留了日本天皇。天皇此次来中国,是想请求中国出兵,帮他夺回皇位。 那时的中国战乱频仍,不要说去救日本天皇,就是清廷自身都朝不保夕。 横山静,冒充日本明治天皇,搞什么明治维新。他心思机敏,手段高强,又兼并心狠手辣。日本民风向来欺软怕硬,没想到这家伙上来胡闹一番,竟把持续一百多年的战乱结束了。 明治天皇,皇位得来不正,又兼真天皇生死不明,自己手中又没有天皇三大神器。 横山静伪造了三大神器,愚弄日本百姓。铜镜和红山勾玉还好说,但是御宇剑的名字他都没听说过,更谈不上见过。 根据别人的描述,弄了把不伦不类的青铜剑,来冒充御宇剑,自欺欺人。 另外,假天皇还派出了多路人马,找寻真天皇。抓活的,死的都可以,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后来,日本天皇流亡中国的消息传到了日本。假天皇恐惧异常,竟不惜以国运为赌注,悍然偷袭了大清舰队。此时的大清已病入膏肓,不用日本动手,都快撑不下去了,这一战自然一败涂地。 假天皇得寸进尺,不但要大清割地赔款,还一次又一次的对中国大打出手。一来是假天皇生性贪婪。二来这假天皇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日本真正的天皇,已在中国隐姓埋名,改姓了孙。入赘到东光胡集孙月茂家。 再后来,张宗禹空怀大志,得不到施展的机会,郁郁而终。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张之万,竟比他还多活了两年,一直到九十多岁才驾鹤西归。 张宗禹一死,日本天皇没了照应,竟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张宗禹的几个徒弟,在张之万死后以为时机成熟,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到山东,河北组织义和团。 他们没有出色的军事领导,这些讲究站桩、打沙包的江湖人,面对的是全副武装的八国联军。在新式现代化武器面前,张宗禹费尽心血教出的几个弟子,不到三个月就死的只剩下受了重伤的将铁脖子。他被候铺臣的父亲搭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再也未能踏上高东岛半步”。 听完三位才女叙述完张宗禹的事迹,大家沉默了许久,把目光纷纷投向了铁观音。 “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铁观音对这种让她出主意的话题,一肚皮的不高兴。 “三位才女说了这么半天,司令就没听出点什么来”?蔫诸葛问。 “张宗禹死了,他的徒弟也全完了。藏宝洞的那些金银财宝都是我们的”。铁观音眯着眼,一副暴发户一夜暴富的样子。 “还有别的吗?”蔫诸葛追问。 “我们发财了,还要别的干嘛?”铁观音理直气壮的道。 “这些财宝,我们不能动”。蔫诸葛道。 “为什么?”不但铁观音这样问,大家也再想:“为什么”? “人为财产,鸟为食亡。如果我们把这些钱分了,人心也就散了。一个人守着许多的钱财,怎会不招人眼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钱不会给我们带来安逸,只会让你招来杀身之祸。”蔫诸葛语重心长的说道。 “有人来抢,我们跟他们拼了,还怕他们不成”?铁观音大义凛然道。 “人心都散了,你拿什么给人家拼”。 铁观音竟一时语塞,:“那怎么办呢?” “这些财宝我们不动。钱实在太多了,一旦我们露了财,各方势力都不会放过。 到那时,为了保护这些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的金银财宝,白白搭上弟兄们的性命,不值得啊”。 蔫诸葛的一番话,悲天悯人,说的铁观音频频点头。:“就照军师说的办”。 大雪德州店 “日本天皇流落中国民间,这事已过去了六七十年,不知他有没有后人留下?” “这事儿不急,时间有的是。只要我们不放弃,早晚会水落石出的”。蔫诸葛道。 “真要把这个日本皇太子找到,咱就兵发日本。见了日本假天皇,对着天皇老儿高喝一声,反贼哪里走。御宇剑一挥,假天皇狗头落地。然后扶持新天皇登基,给咱弄个日本元帅当也挺好玩儿的”。姚金霞的一番话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正得意间,发现宋春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马钰办完事儿,本想立马就回高东岛,怎奈候七苦苦挽留,只得留了下来。 邢慧杰也怕自己天天黏在邱国营身,惹得这些丫头片子们背后嚼舌头,笑话她重色轻友。找借口也留在了铁观音身边。 这几个人文化素质高,天天守着铁观音说东道西,冷落了那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没了唱戏才能交流的对象,自然郁闷的不得了。时间久了,只好放下身段儿,卷起舌头,学说起南皮土话来。她们古怪的发音,时不时成为大伙儿取笑的对象。 刚过完元宵节,彭铁成和蔫诸葛一齐来找铁观音,说是粮食不多了。 “不可能?彭团长,上次不是你告诉我,说粮食能够吃半年吗?这才几个月就没了”。 “到现在四个月了”。彭铁成道。 “这不还够吃俩月的吗”?铁观音松了一口气道。部队缺粮这事儿,她一提脑袋就炸。 “司令,有你这么算账的吗?”彭铁成反驳道。“这几个月你添了多少兵?打了几次仗?坐吃山空,你懂不懂”?彭铁成一点儿不给铁观音留面子。 铁观音自然受不了这窝囊气,:“我不懂,你懂?说好够吃六个月,现在才四个月就没粮了。是你偷吃了,还是运你家去啦”?铁观音语速不快,咄咄逼人。 蔫诸葛看两人一见面就吵,赶忙出来打圆场。:“有话慢慢说,都别着急”。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这事儿你少搀和”。对付蔫诸葛,这回两倒难得一致。 蔫诸葛早摸准了这两个人的脉,纯粹一对儿顺毛驴。没有理会铁观音的逐客令,接着道:“我是这样认为的,本来我们存粮就不多。龙团长给的二十万斤小米,也都让鬼子糟蹋了,咱们又围了一个多月的城。解围后县城里一粒粮食也没有,咱总不能看着老百姓活活饿死吧。就这样给了县城老百姓一部分,咱们自己剩下的也就没多少了”。 蔫诸葛的话铁观音还是肯听的,她双手抱头,胳膊拄在桌子上:“我们一天最少要多少粮食才够吃”? 蔫诸葛道:“连人带牲畜,一天差不多一万来斤”。 “这么多?”铁观音满脸的诧异。蔫诸葛点了点头。 “要不咱先买点儿,救救急”?铁观音现在有的是钱。 “那你也得有处儿买去?去年发大水,老百姓收成本来就不好,小鬼子又扫荡了一次,谁还有粮食卖给你?”蔫诸葛道。 “要不让七姐找她爹通融一下……”,没等铁观音说完,蔫诸葛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说话,:“候铺臣年前遭了土匪,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这回找他,估计也是白搭”。 “这可怎么办啊?”年轻的女司令把头顶在桌面上来回的晃:“要不你们先把我吃了吧,省的让这些破事儿烦的要死”。 “你身上那点肉,连姚振祥那些狗塞牙缝儿都不够”。 蔫诸葛的话,让铁观音抬起头来。:“要喂狗也得先吃你,还有你”。说着用手一指彭铁成。 彭铁成本来笑眯眯的看军事和司令斗嘴。哪知现在把自己也扯进来了。但彭团长是老实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毕竟,铁观音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 铁观音见彭铁成没有反驳,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讪讪笑道:“对不起,我有点儿着急了。和两位大哥闹着玩呢”。 蔫诸葛和团长怎能和她一般见识,纷纷示意对铁观音的无礼毫不挂怀。 粮食的问题确实让人头疼,以前没饭吃,打个据点就可以解决。可现在铁观音手下将近两千人,加上姚振祥的畜力营,一两个据点根本不解决问题。更何况方圆二百里以内,鬼子的据点早被铁观音拔的干干净净。连县城中,鬼子都不敢驻扎。 “那只有扒铁路,劫火车了”。铁观音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来。 “还是省省吧,这两年你可算把铁路上的鬼子祸害怕了,为了躲开你,鬼子的粮食、军火都不走咱这一段儿了”。 自从铁观音起事一来,屡次骚扰津浦铁路。铁路桥炸了四座,有一次还让火车脱了轨,收鬼子火车过境保护费大洋七十万。鬼子对这支抗日武装,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只是这些土匪装备精良,单兵作战素质好的出奇。鬼子出兵剿了几次,都吃了大亏。人家惹不起躲得起,鬼子放弃了便捷的传统运输路线,所有的战备资源,不再走天津到德州,而是在青岛港卸船后,直接装火车走胶济线到济南,再到德州。而德州到石家庄的铁路,也在铁观音探秘藏宝洞时通车了。 以前铁观音经常骚扰的这段儿铁路变成了战备线,失去了战略价值。换句话说,铁观音附近的这条铁路,再也不会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铁观音听完蔫诸葛的分析介绍,问:“这德州和德县是一个地方吗?” “德州就是德县,改名了”。蔫诸葛回答道。 “吃饱撑的没事干,改名干嘛?害的姑奶奶还以为离我们有十万八千里呢?不就是德县吗?这才多远?既然已经开通了火车,咱就去那儿祸害,我倒要看看鬼子能不能飞上天去”。铁观音满脸的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说道。 彭铁成摇手道:“使不得,劳师袭远,兵家之大忌”。 “谁让你劳师了?不就弄点粮食吗?我派俩人去就行啦”。 彭铁成和蔫诸葛待要阻拦,铁观音早吩咐人,把他的特勤别动队召唤过来。 漫天飞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官道上积了足有一尺多厚的雪。铁路的枕木也全被大雪覆盖。只有铁轨闪着寒光,向两条黑蟒,蜿蜒不断的伸向远方。偶尔有冒着白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列车,呼啸着在原野上飞驰而过。给纯净,平和的世界增添一点儿生气。 偶尔有被积雪压断的树枝,咔嚓声伴着厚厚的积雪从树上坠落。受惊的鸟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伴着更多的积雪从天而降,片刻之后,大地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铁道两侧炮楼的了望哨早就撤了,在漫天的雪花中睁大眼睛,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付出代价。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别的什么也看不见。找到医生,他会告诉你,你患了雪盲症。 鬼子汉奸乐得清闲,谁会在这鬼天气里出门?鬼子偶尔也会从二楼炮楼儿的枪眼儿往外了望一下,三、四里开外跑过条黑狗也能看的一清二楚。象征性的敷衍一下,然后围在火炉旁,烤着热乎乎的馒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一楼的汉奸们,围坐在火堆旁,不时有人往里添着劈柴,他们吃的是杂粮饼子。鬼子对待这些汉奸就像对一群狗,更确切地说,连狗都不如,鬼子的大狼狗还顿顿有肉吃呢。 姜立柱他们也坐在火炉旁,里面的煤球儿红彤彤的烧的正旺。这次行动他们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包了这座离车站货场最近小旅馆的二楼。站在二楼的窗帘后,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货场的风吹草动。 他们刚到德州时就开始下雪,正月里旅店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再赶上下大雪。正在发愁的旅店老板忽然见来了贵客,这些年轻人有男有女,出手阔绰,居然包下了整个二层。 山东人以他独有的热情来招待贵客,不但每个房间都生了煤球炉子,还不断地把他认为最好的地方名吃,流水般的送上来。嘴里热情的介绍:“这是俺们德州最好的吃物,长官包子,大柳面,好吃驴肉来保店”。 候七跟他开玩笑,道:“大哥,有德州扒鸡吗?” 山东老板脸一沉,:“不要喊俺大哥,大哥是王八。潘金莲和西门庆扎姘头,让武大郎做了王八。姑娘,你要喊就喊俺二哥吧,武松有情有义,俺们山东人都像他。自然,这德州扒鸡也是有的。” 大家低着头抿着嘴儿不敢笑出声来,在沧州喊二哥,也是骂人的话,比王八还难听。 打发走了多嘴的山东掌柜,大家对他送来的美食丝毫不感兴趣。 马钰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满天飞雪,不知为什么,一向心如止水的她,竟莫名其妙的有了烦心事。 候七和邢慧杰趴在椅背上,双眼望着窗外,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打趣。 孙瑞良兄妹坐在角落里,哥哥时不时的抬头偷偷看一眼马钰,又迅速低下头去。孙瑞玲看在眼里,心中知道,这个冷面热心的哥哥动了真情。 民心不可欺 花六郎挤坐在孙瑞良旁边,低头望着自己的断指,一言不发。三国浦志和姜立柱坐在火炉旁,双眼盯着火苗一动不动,脸红的像被煮过的螃蟹。 黑小子常庆虹在姜立柱对面,两眼紧盯着山东老板送来的美食,不停地往下吞口水。 只有姚金霞着了魔般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一条黑黝黝的大辫子,从左肩到右肩,两手抓住辫梢,片刻不肯安静,:“七天了,宋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七天前,宋春茂等人冒雪来到这里。经过仔细观察研究,发现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完成铁观音交给他们的任务。宋春茂当机立断,回老营找铁观音,另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本来这些人要跟他一起回去,宋春茂道:“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大雪天容易迷路,你们又没有大雪封山行军的经验,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跟司令怎么交代”? 姜立柱和三国本欲随行,宋春茂道:“我不在这里,你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说着看了看孙瑞良,而此刻的冷九郎正低着头,悄悄盯着马钰看。宋春茂明白些了什么:“就这么定了,我独自回去,你们不要擅自出去生事。所有吃食一律由旅店掌柜送上来。”。大家点头称是。姚金霞虽心中纵有一万个舍不得,也只得含泪答应了。 七天,雪越积越深,归来的路越来越难行。对心上人的牵挂和思念越来越刻苦铭心。 山东掌柜却越来越高兴,楼上这些客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坐在柜台里面,趴在桌上做好梦。 突然,门帘一挑,雪花伴着冷风钻进屋里,让屋里的温度骤降了不少。掌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睡意全无。往柜台外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人牵马立在院中。 两人头顶银狐裘皮帽,身上反穿着老羊皮袄,外罩银色披风,脚蹬鹿皮大头靴。牵着两匹白马,稀溜溜打着响鼻儿,喷出来一团热气。 掌柜还未说话,来人便道:“掌柜的,把马拉到后院,多喂些精料”。把缰绳往掌柜手中一抛,拉着同来的那个女人上楼去了。 宋春茂的归来让人欣喜,饱受相思之苦的姚金霞,扑上前去,纵身入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同来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春茂一脸的窘相,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姚金霞抬起头来,才发现还有一个女人站在身边。笑容还未从她脸上淡去,眼泪已成双的涌出。“宋大哥,你怎么把刘姐姐也弄过来了?” 刘秀茹倒显得大度的很,她扳住姚金霞的肩膀,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姚家妹子,我和你宋大哥在一起时,他还不认识你。当我知道他移情别恋,寻了别的女人当相好时,我比你心里还难受”。说着流下泪来。 两个女人同病相怜,为了同一个男人各诉苦衷。刘秀茹明显比姚金霞老道的多:“如果你宋大哥再找别的女人,你会不会离开他”? 姚金霞一怔,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刘秀茹道:“我也是,这就是命。既然老天让我们喜欢同一个男人,从此后我们就不要争了,讲和吧”。 姚金霞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还提了个条件,:“我是原配,你是妾”。 刘秀茹笑道:“那是自然”。 候七见姚金霞这么轻易就被忽悠住了,道:“独行侠现在已经有四个老婆了,再添几个,姚家妹子就不饶他了”? “不知道,也许宋大哥再有多少女人,我都会饶过他,但我不会饶过自己”。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让人听的心中一紧。 宋春茂妻妾之争暂时平息,向大家言明这些天的遭遇。 铁观音队伍缺粮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宋春茂他们离开第二天一大早,附近村镇的老百姓就推车、挑担,自动的把粮食送到部队。纷纷的大雪中,送粮的老百姓络绎不绝。到第三天时竟排起了长队,在半尺深的雪地里,人们默默地移动着早已冻木得双脚。淳朴的中国老百姓用自己的方式报答恩人。 铁观音这几天的泪水没有干过,她站在雪地里,脸蛋儿冻得通红。不时有婶子、大娘们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闺女,外边冷,回屋歇着吧,别冻病了”。 铁观音一边点头,一边用力握住一双双粗糙的手。还有些老奶奶会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煮熟后用朱砂染红的鸡蛋,默默地放在铁观音手中,扭头离开。 更有人过来,感谢铁司令救过他家人的命,趴在雪地上给她磕了个头。铁观音吓得忙跪倒还礼,然后她面前黑压压地又跪倒一大片。 一个老人道:“司令,你再这样,可折煞我们了。” 蔫诸葛领着几个账房先生,本来打算把大家送来的粮食过称、记录、打条后,按市价付钱的。哪知这些善良的老百姓知道蔫诸葛要付钱,气的青筋蹦起多高:“这不是看看不起人吗?铁司令为我们出生入死,连命都不顾。就这点粮食还要给钱,拿我们当什么人了?”说罢,把装的或多或少的口袋往粮堆上一扔,昂着头,对蔫诸葛等人视若不见的在他们身边走过去。短短几天的时间,老百姓竟捐了二百多万斤粮食。 多么可爱的乡亲们!头年闹水灾,粮食欠收,这些都是他们节衣缩食,每一粒粮食都是从牙缝儿中省出来的。为了这有限的口粮,鬼子在扫荡时,有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可现在,没人组织,没人号召,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从瓮里取出最后一斤米,笆斗里倒出仅剩的几斤面,义无反顾的送给他们觉得值得拥有的人,却不肯收一分钱。 铁观音在流泪,蔫诸葛在流泪,彭铁成在流泪,战士们也在流泪。 什么是子弟兵?什么叫鱼水情?几斤粮食值不了几个钱,但,这就是民心,民心不可欺。几千年来,统治者把它喊在口里,却踩在脚底。可今天,这些普通老百姓,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 这场轰轰烈烈的献粮活动,随着一位老人的离世结束了。 曲周氏,七十二岁。她的两个孙女前年被鬼子抓了,铁观音打完鬼子,顺手救了两个女孩。老太太千恩万谢,给铁观音立了生祠。得知铁观音缺少粮食,曲周氏连夜磨了白面,点着三寸金莲,冒雪步行八十多里,来给活菩萨献粮。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也是最后一次。再回去的路上,老太太连累带饿,一头栽倒在雪窝儿里,再也没起来。 这些天,被老百姓的壮举一直感动流泪的铁观音崩溃了,她哭豪着:“为什么老天会让这样一位善良的老人,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不公平啊”。 蔫诸葛,彭铁成,带领一百多战士,身穿重孝,抬着候铺臣捐出的楠木棺,踩着皑皑白雪,送老人的灵柩魂归故里。 宋春茂回老营时,正赶上老百姓献粮人最多的那一天。蔫诸葛和铁观音给他的命令是,:粮食问题已解决,你们也不用着急回来,在德州见机行事,能多弄点油料、药品回来最好,弄不到也不勉强,只要平安就好。 这是宋春茂第一次被这样歧视,他暗地里咬牙,这次非做出个样子来让军师瞧瞧。打定主意,马上就走,出发不久便和刘秀茹走了个碰头儿。 这丫头在高东岛耐不住寂寞,天降大雪,让她回忆起关东冰天雪地中,和宋春茂的卿卿我我。现在竟咫尺天涯,相望不相闻。所以暗中背着宋老大夫妇,离了高东岛。远远的在雪地中一个黑影蠕蠕而行,走进一看,正是她日思夜盼的宋春茂。 宋春茂两眼被雪光刺得通红,根本没注意跟上来两匹白马。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宋大侠,大雪天还出门,是在躲谁呢?还是跟谁幽会去?” 宋春茂闷头向前走,头也不抬,答道:“听这酸溜溜的口气,莫不是刘大小姐到了”? 刘秀茹想到过一百种两人单独相会的方式,却没想到这小子对自己毫不情意,不由得火往上撞。扬起马鞭,照宋春茂没头没脑的就抡:“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宋春茂穿的挺厚实,马鞭打在身上根本没感觉。他一边佯装“哎吆,哎吆,别打了,疼死我了”。喊得山响,一边加快脚步向前紧跑。突然,他停下脚步,发觉后面没了动静,只剩两匹白马,在路上打着响鼻儿。 宋春茂慌了,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忙向回跑了几步,喊道:“老伴儿,老伴儿”。声音中带着哭腔。 突然,一个白影纵上宋春茂的后背。刘秀茹用牙咬住宋春茂的耳垂儿:“我让你个负心薄情的陈世美,背着我,你又找了仨相好的。今天我非把你耳朵咬下来”。话说的挺狠,迟迟不见行动。宋春茂知道耳朵能保住了。 刘秀茹督促着宋春茂换上风衣,骑上白马。雪地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有说有笑,和好如初。只是宋春茂嘱咐她见了姚金霞要让她三分。 刘秀茹撇撇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正宫娘娘,心肝宝贝,我让着她就是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要给我气受,想想也让人窝火”。 铁路大劫案1 宋春茂到底没听明白老伴儿的意思,也不敢多说话,省的让她夹枪带棒的数落一番。 刘秀茹知道他的意思,道:“别生气了,道理我懂。别说要我让她三分,就是八分我也让,只要你不嫌弃我”。说到这儿眼圈红了。 宋春茂对姜立柱等人讲了司令和军师的意思,还有意把蔫诸葛的话添油加醋刻薄了几句,让大家听完都郁闷的不得了。 “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儿的回去,谁爱走谁走,反正我不走。”姜立柱道。大家也一致同意他的看法。 “可我们就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宋春茂的话一向能说到点子上。 货站一声汽笛响亮,巨大的噪音震动的地皮发颤,过了良久才安静下来。 宋春茂站在窗前,看着这个制造出巨大噪音的庞然大物喷着白烟呼啸而去,道:“不知道这火车离了铁道还能不能开”? 姜立柱以拳击掌,道:“大哥说得对,咱们要是劫辆火车开回去,军师他们就傻眼了”。 对姜立柱的这个馊主意引来一片喝彩声。候七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这些一心想把火车开的满地跑的英雄好汉们解释清楚,火车是不能下道的。 马钰道:“火车是不能下道,但人可以上铁道,劫火车这事儿没准还能成了”。 姜立柱道:“前年我们劫过火车,容易的很”。 马钰道:“你们那也叫劫火车?只不过是在牛身上拔了根儿毛儿而已”。 窗外大雪纷飞,灰黄的汽灯像一个个昏黄的光球,光线努力又无助,根本穿不透大雪织就的幕布。 宋春茂一伙儿聚在昏暗的旅店里,彻夜未眠。 震惊全国的德州列车大劫案就这样被策划出来。 大雪初晴的沧州,下雪不冷化雪冷。北风一吹,沿街门脸的房檐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锥,在惨白的太阳照射下闪着寒光。 倪国领揣着手,蜷缩在大烟馆门前的石阶下,这地方的积雪早被烟馆的伙计们打扫的干干净净。日头斜照着,北风又吹不到,要是再有钱弄俩烟炮儿,就他娘的给个皇帝都不换。 倪国领想着想着烟瘾就犯了,骨头缝里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不怎么痛,但痒的厉害。那种难受劲儿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任他撕乱衣服,把皮肤抓的鲜血淋漓,丝毫不能缓解发自骨头里的麻痒。他涕泪直流,横躺在地上,头撞在烟馆前的石阶上,咚咚作响,惨叫声传出多远。偶尔房顶跌落的冰锥砸在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倪国领捡起冰锥塞进自己的脖领,突然地清凉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麻痒。 烟管门口几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他们在门前站成一排阻挡着那些没钱还想硬闯的瘾君子,实在拦不住的就开枪。像倪国领这样的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其中一人道:“还没过晌午呢,就折腾三次,我看他最多还能挺五天,就该喂狗去了”。 “可惜了他那身好本事,钻云泥鳅发达时没少帮助别人,现在谁可怜他”? 正说着倪国领红着眼就往里闯,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架起来一声号子,远远地丢在当街。倪国领沾满一身的泥水,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顾不上疼痛和满嘴的鲜血,跪趴在地上哀求 :“大爷们行行好,赏我一口烟抽,求求你们了……”。 来往过客都躲得远远地绕过他身旁,深怕离他近了粘上晦气。 烟馆对过的茶楼中,有三个人静静的瞧着,宋春茂一脸厌恶地问身边的花贵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花贵申点点头,:“谁知道他现在成了这样”。 “把他弄进去,让他抽上两口,换身衣服,如果不行,还是再找别人吧”。 花六郎应了一声离开座位,往下拉了拉帽子,迈步来在烟馆门前。门口的伙计们见来了客人,立刻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的往里边请。 花六郎把几块大洋往地上一丢,吩咐道:“烧两个上好的米脂炮,准备一支清水铜烟枪”。一个伙计应了一声“好咧”,撒腿就往里跑。花贵申一指倪国领道:“把倪爷给我扶进去,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几个伙计赶忙把刚丢出去的废物,当宝贝似的搀了起来。 倪国领见来了救命的金主,趴在地上对花六郎千恩万谢。花六郎双手背在身后,哼都不哼一声。倪国领抬头,惊呼道:“六爷,是你。我的好六爷哎,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吆”。正说着,有人跑出来道:“倪爷,***准备得了,享用去吧您那”。 倪国领顾不上说话,磕了个头,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烟馆,就连扶他进来的伙计脚步都没有他麻利。 光棍儿眼,赛夹剪。倪国领一声六爷,让烟馆的伙计注意到了花贵申。 有人问道:“白虎堂,花六爷”?六郎点了点头。 人的名,树的影。在沧州道儿上,花六郎名声在外。几个伙计,把他围在中间献殷勤。 孙瑞良怕六哥吃亏,向宋春茂打了声招呼,也出了茶馆,离花贵申不远处站定。冷九郎比花六郎更不近人情,销声匿迹大半年的白虎堂两位少当家,一同出现在沧州地面,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过足了鸦片瘾的倪国领,没敢像往常一样在烟榻上睡一觉。他再想白虎堂两位少当家找上了他,刚才只顾犯了烟瘾没有理会,现在的他心中一阵阵的打突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现在自己一名不文,临走又带上二两黑膏,就是死也要过把瘾。 看着埋埋汰汰的倪国领,花贵申皱了皱眉,怒斥道:“不是让你换身衣服吗?这么脏就出来,怎样见人”? 伙计带倪国领去更衣,孙瑞良则吩咐一个伙计,找四辆洋车前来伺候。 不一会儿倪国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人配衣服马配鞍,人立刻显得精神了许多。这时,四辆洋车也停在了当街,几个年轻的车夫,大冷的天儿,上身只穿了一件坎肩,裸着胳膊,裤管儿挽到膝盖上,露出来结实的小腿。脚上蹬着打了牛皮掌的千层底,恭恭敬敬的立在车旁。 宋春茂拉下帽檐,从茶馆出来,坐上头起那辆洋车。花六郎和孙瑞良把倪国领安排在第二辆车上。 宋春茂吩咐一声,四个车夫,架起车把,一路小跑儿,车轮带起的泥水溅起多远。 洋车在四合益车马行前停下来。宋春茂不待花六郎结账,就匆匆的走进了车马行。 四合益车马行在沧州最大,牲口牙口儿轻,脚力壮。车厢都是用青呢子做成的,冬天用车的客人少遭点儿罪。 宋春茂和车行老板磨破了嘴皮子,老板一口咬定城外的路泥泞难行,给多少钱车马也不出城。 宋春茂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正欲转身出门另想别辙。花六郎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宋春茂出来,猜想可能是因为这种天气雇车遇到了麻烦,也跟跟了进来。车行老板正激动地往外撵宋春茂,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讽刺,让他长本事,拿木头削个翅膀飞出城。 花贵申横在了两人中间,把礼帽一摘,问老板:“开不开眼,我是谁”?一见从天而降的花六郎,老板眼瞪得如铜铃,张开的嘴里能塞进鹅蛋。稍微一愣神儿,满脸堆笑道:“什么风把六爷吹到这里,有什么吩咐”? 花六郎没理他而是给宋春茂鞠了个躬,道:“大哥,刚才这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宋春茂鼻子哼了一声,道:“兄弟,别为难人家,让他自己看着办”。 花贵申回头对老板训斥道:“没听见我大哥的话吗?还他娘的杵在这儿干嘛?等我赏你呢?还不快去准备”。老板如蒙大赦,撒开两条短腿,兔子般的跑开了。 宋春茂看了一眼花贵申,道:“行啊,兄弟,沧州地界挺吃得开呀”! “没什么,这只是大当家权威所致,我也是狐假虎威。要是九第来,这掌柜的估计得吓得尿裤子”。 宋春茂有心吓唬一下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掌柜。高喊一声,:“九弟,你俩也进来一下”。车店掌柜准备好了车马,回来,一眼看到了冷九郎,脚哆嗦的站不稳,:“九……九爷,你有何贵干”?孙瑞良没接掌柜的话头,冷冷的问,:“车准备好了吗?”说话间把太师椅的靠背儿捏得粉碎。掌柜的脸吓得发白,颤声道:“准备好了,几位大爷看看中意不”? 三匹栗色大骡子,拉着一辆半新青呢车。骡子的脚不停地在地上刨着地,露出雪亮的马掌。车把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了一顶狗皮帽子,反穿着羊皮袄。黑条绒腼裆大棉裤,脚上穿了一双皮乌拉,一副连夜赶车走长途的打扮。 宋春茂拍了拍车把式的肩膀,道:“好兄弟,一看就是个好把式”。小伙儿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雪亮的白牙。 花六郎掀开青呢车帘儿,里边掌柜不仅准备了酒,还在车厢中央烧了个焖铜炉火锅儿。宋春茂没见过这东西,掌柜解释道:“走长路,虽有青呢子罩着,时间长了还是冷,这火锅烧的是生炭,没烟儿。肉从这边下,从那边出,不用担心热水溅出来伤着人。不但能在路上吃饱饭,还能取暖。” 铁路大劫案2 宋春茂连声夸奖掌柜想的周到,又问要出多少钱的路费。老板对宋春茂的夸奖有点飘飘然,拍着并不厚实的胸脯道:“几位大爷肯用我的车,是给我脸,我怎么还敢提钱呢,这次就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多照顾我们几次,什么都有了?”吝啬的车马店老板突然变得如此豪爽,让宋春茂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不知用什么话来应付这个滑头的老板,只得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 花贵申和孙瑞良更不客气,先把大烟鬼扶上去,然后一跃也上了车。车把式鞭子高高扬起,挂在牛皮鞭梢儿上的红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儿红线。啪的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划过天际。 三匹骡子伴着车轮碾压冰泥的声音,冲出了四合益车马店。一路上青呢帐内暖意融融,四个人吃着焖炉火锅中的羊肉片,开怀畅饮。 倪国领抽鸦片虚了身子,几杯酒下肚,灰黄色的脸稍显红润,话也多了起来。 沧州苦海沿边,土地贫瘠,民风彪悍。但重情义,轻生死。明清两代有镖不喊沧的说法。江浙,山东等几省要进出北京,水旱两路都必经沧州。 有些镖局自持本领高强,坏了这规矩,把镖行号子喊得山响,沧州练家子听了就会出手,劫了镖去不算,还要打伤镖师,倒插镖行的镖旗在被伤镖师的**儿里。意思是:乱放屁的镖局倒了牌子。 这样的镖局在江湖上寸步难行,数百年来无一例外。 有一次威震七省的威胜镖局保一趟红镖,总镖头苏洛宾,号称江南铁虎。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在沧州官道上喊镖三声,连伤前来劫镖武师七人,扬长而去。 时任沧州白虎堂掌门的王钟泉闻讯,星夜快马赶到北京,九门挂棍,一人单挑全国进京镖师,一连三天未尝一败。第四天,德胜门前棒毙苏洛宾,倒插了威胜镖旗。白虎堂因此也成了沧州水旱两路的总瓢把子。 后来镖行没落,说着让洋枪洋炮给逼的,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修通了铁路。火车这玩意儿快捷方便,跑上一天,就顶镖师们辛辛苦苦走上一个多月。 大运河也因为通了火车,跑船的生意也日益萧条。靠劫镖吃饭的武师们就都盯上了火车。 简单点儿的,用根长竹竿绑上个大铁钩子,在铁路拐弯儿处埋伏下来。火车一过,铁钩子一伸,逮住啥就往下钩啥。那些个轻功好的、胆子大的武师则学会了扒火车,藏在火车拐角处,趁司机后视有盲区,扒上火车。然后看准一样,从车上直接往下抛,后面有人赶着车装。这生意干上一票,半年衣食无忧。相对危险性也很高,每年惨死在车轮下的武师不计其数。倪国领就是这些扒火车武师中的佼佼者。别人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干上一票,而他除了雨雪天,几乎每天都扒上两趟。几年下来竟积攒了偌大的家业。 有钱了,就不学好。胡吃海喝,还染上抽大烟的恶习。本来凭他扒火车的手艺,应该负担得起。可鬼子自从修了石德铁路,沧州到德州的这一段儿,每天除了来回十几趟票车外,货车的踪迹全无。让凭着扒火车吃饭的人们再无用武之地。 几个月下来,倪国领抽大烟卖掉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妻子和女儿。今天要不是宋春茂赏他口烟抽,现在的他,也许就成了路倒儿。 天渐渐暗了下来,宋春茂打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问道:“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大满庄”。车把式响亮的回答道。 “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干活儿(扒火车),前边有一个大车店。店掌柜有钱,收购大家从火车上弄下来的东西,价格给的也公道”。倪国领道。 “今晚咱先在这里眯一宿,人没事,牲口可受不了,该喂就得喂。”宋春茂道。 车把式打了个响鞭儿,马车转向路边的大车店。店门挂了两个红灯笼,远远的就能看见。牲口好像也感知到终于可以歇会了,不用扬鞭自奋踢。马蹄铁和地面铺就的青石擦出火花,早有大车店的伙计迎出大门。 宋春茂下了车,才发现这个店院子大的出奇,除了十几间正房,车库,牲口棚灯火通明,其他几个方向,在夜色里都看不见院墙。正四下打量着,没留神脚下绊了一下,仔细看,一条铁路在脚下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 宋春茂心中一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走进了客房。大车店的客房是里外两间,外间是灶膛,烧的正旺的劈柴劈啪作响。锅里开水升腾的热气把整个外间笼罩的白茫茫一片。掀起棉门帘,热气扑面而来。南北两通大炕,足足能睡下四五十人。只是现在刚过完年,又是大雪初晴,拉脚的车队还没有开始行动。空荡荡的大炕上,一个顾客也没有。大车店里一般都给准备点馒头,窝头,咸菜之类的主食,最多再下点葱花挂面汤,卧上两个鸡蛋。在这里住店的大多都是来往赶脚的苦哈哈,能将就着吃一口,睡一宿就行了。没什么可挑剔,真要讲排场的也不会来这里。 宋春茂掏出十几块大洋,吩咐掌柜给弄几个小菜,两坛小叭狗酒。掌柜面露喜色,道:“咱这店里没有酒菜,得到三里外的镇上去买”。宋春茂点头同意。 老板又递回来几个大洋,道:“兄弟,用不了这么多钱”。 “大冷的天,刚下完雪,路不太好走,剩下的给跑腿的伙计弄双鞋钱”。宋春茂道。 老板心道:今天这老客儿是穷大手,这些钱,剩下的买一百双鞋也有富余。点手叫过四个伙计,:“去弄几个硬菜,再来三坛子好酒,写到我账上,回来这位大爷”,说着用手一指宋春茂,“赏你们每人一块大洋”。四个伙计谢过宋春茂,欢天喜地的去了。 很快,饭桌被摆上了炕,四荤四素八个菜也以齐备。几个人刚盘腿坐下,又都惊叫着蹦了起来。宋春茂笑道:“我要再这儿喝完这场酒,屁股都得烤熟了。我说伙计,你们掌柜的会不会过日子,炕烧这么热干嘛?” 伙计们每人刚得了一块儿大洋的赏赐,对宋春茂毕恭毕敬的道:“我说这位爷,你把桌子放炕头儿上,肯定热,往中间挪挪不就没那么烫了吗”。 宋春茂一拍脑袋,说自己糊涂了,一边把饭桌搬到离炕头稍远了点,果然没有那么烫了。他又吩咐把车把式和大车店掌柜都喊来一同饮酒,这两个人正闲的难受,忽闻有人请喝酒,颠颠的跑了过来。 外面寒风呼啸,客房内春意盎然。几杯酒下肚,这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帮人走的路多,见识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高人一等。 那个车把式还真有点惧怕孙瑞良和花贵申,几乎不怎么说话。大车店掌柜不知内情,所以就显得放松许多。从天南吹到海北,好像中国不让他管,就是蒋介石没眼光。 宋春茂边喝酒边听他白话,突然插了一句嘴:“掌柜的,你认识这个人吗?”说着一指倪国领。 掌柜的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 “你们俩到底谁在骗我”?宋春茂撂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倪国领和掌柜都摇了摇头。 宋春茂道:“老倪,你说从前你扒火车,劫的财物都卖到这里了,按说你应该和掌柜的很熟悉才对”? 掌柜的正不知哪里露了马脚,听宋春茂这么一说才笑道:“兄弟,你误会了,这店我接手还不到半年,自然不认得这位大爷”。 宋春茂作恍然大悟状,问:“那你又怎么认识这赶车的把式?他进店来,把牲**给伙计,一句话都不交代,这店总不会是一家开的吧”? 大车店掌柜连称佩服。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宋春茂的眼睛。 这大车店和四合益车马行有着共同的东家。宋春茂听了毫不惊奇,淡淡的问了句:“你们的东家是谁”? 掌柜的道:“本地有个顺口溜:南皮张,北头刘,不及桃园一窝候。这两家买卖都是桃园候老爷的”。 宋春茂闻言暗道:“侯二叔好大的家业,这两家买卖,只怕候七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和这候老爷是故交,刚才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那二人连称不敢。 宋春茂又问起院中铁路的事,大车店掌柜道:“我接手时鬼子已经停止了这段铁路的货运。院内的这段铁路实在不知有何用处”。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倪国领答话了:“这家大车店的东家后台硬的紧,日本人没来时,我亲眼见过有人在冯家口扳道岔,整列的火车都进了这家院子。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绕过了大满庄车站,又上了主道……”。 宋春茂打断了他的话,:“喝酒,喝酒,听人家赚钱没咱的份儿,提他干嘛?” 第二天,辞别了这家大车店,宋春茂等人乘马车继续南行。到了东光改道向西南,过了阜城,在一个叫龙华的小镇停了下来。这一路走的都是乡村小路,虽然积雪难行,一路上却没有鬼子汉奸来添麻烦。 铁路大劫案3 倪国领路上犯了两次大烟瘾,让大家心烦不已。 龙华,一个普通的平原小镇,如果不是日本人修的石德铁路从此处经过,宋春茂一伙儿是永远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和津浦铁路一样,鬼子在车站戒备森严。过往的旅客进出车站,还得出示良民证。 姜立柱他们住的地方竟然也是一家远离车站的大车店,但这家店肯定不是候老爷家的。 姜立柱多花了三倍的价钱,才让店掌柜腾出一个单间,给了这六位大小姐。几个姑娘捏着鼻子,把屋子里外清扫了一遍,又借店里的热水,把泛着油黑的被褥洗出了本色。 店里的虱子,跳蚤并没有因为她们付出了辛勤劳动,而特殊优待她们。几天下来,这些小东西找到了安乐窝,在几个大姑娘的身上重新安了家。这些姑娘们细皮嫩肉的,哪曾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龇牙咧嘴,顾不上淑女形象,伸手乱抓一气。 就连姚金霞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辫子,也成了这些家伙的根据地。气的姚大小姐从跳蚤的奶奶骂到虱子的姥姥。 宋春茂的归来让姑娘们有了希望,曾经杀虎擒熊的独行侠对这些小东西也无能为力。一天后的他也加入对这些不速之客的辱骂中来。 那辆远道而来的马车,候七得知是她家之物后,被她征用留了下来。 第二天,大家以看景州塔为名,拉着几位姑娘和头晚换下来的衣服来到野外。熊熊大火把衣服连同里面的这些侵略者一起烧掉,散出来的气味让六个大姑娘直泛呕。 躲在铁道旁的树丛中,倪国领无比坚定地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位置了。我先抽两口,养养精神,待会儿车来了我好给你们示范一下”。 宋春茂关心道:“倪老哥身子虚,要不这样吧,你指挥由我来做可好”?倪国领摇摇头,打了个哈欠,烟瘾又犯了。 火车从天际边慢慢驶来,时不时的汽笛声让人心惊肉跳。倪国领收拾的紧身利落,说道:“待会儿火车来了,要顺着火车跑,否则会被车轮卷进去。然后瞅准闷罐那节车上,那个车的门有把手。还有踏板,这时一定要眼疾手快,脚一定要站稳。一旦手没抓住把手,或脚没踩在踏板上,一定要果断跳车,跳下来后也要顺着火车跑几步”。 说完,‘嗖’的窜出树丛,让过火车头,跟着火车在路基上跑上几十步,一转身,高高跃起,两只手先后牢牢抓住闷罐车的扶手。倪国领的身子往车门上一贴,两脚立在了踏板上。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洒脱。本来大家对这个大烟鬼从里到外的看不起,现在才发现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宋春茂禁不住叫道:“好身手,只要他戒了烟,一定是一员猛将”。 说话间倪国领腾出双手,抓住火车门上的横梁,抬脚踩着门把手,双手用力,脚上使劲儿,攀上了车顶。 他在车顶来回跑了几步,挥手向宋春茂致意。然后俯下身子,双脚重回踏板,纵身一跃,回到了地面。落地后脚下不稳,跟着火车跑了十几步,摔倒在路基上。轰鸣的火车飞驰而过,良久也不见倪国领动上一动。 宋春茂冲上路基,把他背回了小树林。倪国领睁着眼,大张着嘴,呼吸急促,不停地咳。花六郎赶紧给他烧了个烟炮儿吞下,才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宋春茂想扶起他,让他走几步,倪国领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兄弟,我不中用了,刚才用力过度炸了肺。这大烟要了我的命啊”!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直到嘴里吐出一块儿紫红色的血团,才稍微显得好些了。 “我得谢谢兄弟,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烟馆门口了。是你让我临死还露了脸。哥哥我谢谢你。”说着要翻身行礼。宋春茂急忙把他拦住。 倪国领又转身向花贵申道:“六爷,麻烦你再给我烧俩炮儿,剩下不吃就作践了”。 花六郎见宋春茂点头,又撮出一钱黑膏儿。倪国领深深的吸了一口,忍不住又咳了半天。:“这***不是好东西,兄弟们可不能粘上这个”。说着把锡纸就要往脸前凑,距离脸还有半尺的样子,手一松,头歪了一下就过去了,这辈子最后的一口大烟还没抽上。 草草的安葬了倪国领后,宋春茂等人还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这时那个四合益的车把式说话了,:“俺也干过车扒子,要不让俺来试试”。 “这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宋春茂道。 “这俺知道,俺们那边从前有货车的时候,俺也是这一行的人。后来,货车不走那边了,俺就没活儿干了所以才去赶大车的”。宋春茂见他说的如此坚定,不由得信了。 车把式叫周游,有着和倪国领差不多的遭遇,只不过面对困境时,一个选择自暴自弃,而另一个靠赶大车自食其力。周游扒火车的技艺又表演了两次,没有唤回一声喝彩。同样的动作老人和孩子这些弱势群体做了,更容易赢得掌声。 宋春茂收拾利索,往手心吐了口吐沫,两条人影已从他身后一闪而过。孙瑞良和花六郎没费劲儿就完成了这套危险的动作。紧接着宋春茂和姜立柱也攀上了车顶。四个人上上下下走马灯一般,剩下三国浦志和常庆虹一个瞪眼一个跺脚。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也就不敢冲上去丢人现眼了。 又过去了一辆货运列车,宋春茂几个人扒车已是轻车熟路。刚学会的一门儿手艺,身旁又有几位美女助威,这些小子乐此不疲地等待下一场的精彩表演。 又一列火车轰隆隆的开了过来,这回先冲上去的是刘秀茹。东北女人泼辣,胆子大,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当她彩衣飘飘,风姿卓越的立在车顶时,就连宋春茂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情郎为情敌叫好,让姚金霞好生羞恼,她把大辫子在脖子上盘了一圈儿,用牙叼住辫梢儿,身子一拧,往前就冲。宋春茂怕她又闪失,紧随其后。孙瑞玲和邢慧杰也不甘人后,不到二分钟,八个人聚到了车顶,又说又笑,指指点点。 让候七嫉妒的从地上抓了把雪捏了个雪球照着火车抛了过去。常庆虹立刻捏了一个更大的递给她,候七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扔”。 “我怕他们回来不让我吃饭”。 “没事,有我呢。一会儿他们回来给我狠狠的砸,我请你吃涮羊肉”。 候七的话就是圣旨,黑小子不再注意车顶那几个臭显摆的家伙,而是精心精意的准备起弹药来。捏了一个又一个雪球放在候七脚下。候七趁他弯腰时,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好小子,孺子可教也”。这回把马钰也逗笑了。 车把式周游见几个漂亮的年轻人干这扒火车的营生,翘舌不下,道:“别的八车队,有上两个能上车的就很了不起了。你们这些人又有这么好的功夫,男男女女都入了行。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春茂带人载誉归来,等待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铺天盖地的雪球。久经沙场的男女英雄们并不慌张,反正这玩意也砸不死人。摆出了作战队形。在姜立柱的帮助下,从身边路旁搜集‘弹药’,奋起还击。 这些人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片刻之间战场形势依然逆转。黑小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躲在他身后的候七笑的直不起腰来,放弃了抵抗。 马钰和三国在一旁笑而不语,更不肯参与这场胜负已定的战斗中来。 姜立柱响铃镖使得出神入化,这雪球镖让三国防不胜防。他用袖子挡住脑袋,左躲右闪,就是不肯还击。 邢慧杰高喝一声:“马娘娘,招法宝。” 马钰躲闪不及,雪球正中前胸。俏脸一红,奋起还击,手中的雪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鬼使神差的飞向背手立在一旁看热闹的孙瑞良。这小子铁砂神掌一出,稳稳地把雪球抓在手中,看了马钰一眼,一扬手把雪球丢进嘴里,伸了伸脖子,咽了下去。 见哥哥受到了袭击妹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马钰正为闯了祸在原地张着嘴巴不知所措时。不妨孙瑞玲一个雪球飞来,正中她张开的嘴里。 候七和邢慧杰唯恐天下不乱,叫道:“马娘娘,嘴馋吃了小姑子的聘礼,什么时候嫁给人家做娘子呀”。宋春茂见玩笑开的有点过,大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马钰一向对人冷若冰霜,今天开她的玩笑真是吃了豹子胆。哪知马钰不急于争辩,吐出那块雪球走到孙瑞良面前,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道:“九郎,我比你大两岁,你会嫌弃我吗”? 孙瑞良被突如其来的艳遇整傻了,道:“不会,不会。不敢,不敢”。 “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敢”?马钰外柔内刚。对自己的终身非刨根问底儿。 冷九郎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见马钰眼圈发润,扑通跪在她面前,起誓道:“今生今世我孙瑞良心中只有马钰一人,若有违背,死于乱枪之下”。 铁路大劫案4 马钰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伸出手,堵住了冷九郎的口,:“不用起誓,我信你”。 正当大家为孙瑞良的痴情感动时,忽听“哎吆”一声,大家一同转过头来。宋春茂的两位夫人都不是吃素的,一人拧了他一把,然后白眼向天,对他毫不姑息,不放弃任何一次教育机会。宋春茂咧着嘴,心道:我这四只母老虎,一个比一个列害,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宋春茂指了指由远而近的火车,几个人嗖嗖的蹿上了火车,上上下下的演练几次,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方才歇息。 此时天色将晚,几个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那腌臜客店住。 宋春茂无奈,只得露宿荒野,好在他和刘秀茹在关东精于此道。虽然大雪覆盖原野,北风凛冽。在两人的指挥下,人多好干活。打起雪墙,生上篝火,大伙儿围着篝火团团坐下。火烤胸前暖,雪侵背后寒。席地幕天,有说有笑,仰看繁星漫天,近观火光下的美人如玉,居然别有一番情趣。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宋春茂唤醒大家,吩咐车把式周游驱车回沧州。候七也随车前往,找候铺臣五日后设法搬开道岔儿,让列车停靠进大车店。 三国浦志,常庆虹,马钰一同去寻铁观音,五日后到满庄大车店搬运东西。 宋春茂和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练习扒车技术,五天后满庄大车店再会。大家并无异议。 两天后,候七一伙儿到了老营,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先去见铁观音。 铁观音这几天正神不守舍,她的狐朋狗友,一去十多天音信全无。他们刚走几天时,自己还能和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唱上几段解解闷,后来也慢慢觉得烦躁异常。整日价愁眉苦脸,追问蔫诸葛,宋春茂一伙儿的去向。 蔫诸葛自然也不清楚,又不忍让铁观音失望,只得推说过两日就会有好消息。铁观音即使不相信,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她正在聚义厅内徘徊不定,还污蔑蔫诸葛把她的别动队藏起来了。让老蔫识相点,赶紧交出来,否则……。正当铁观音想用一个什么招式,用来惩罚蔫诸葛才会让他害怕时,有人报告说候七和三国浦志回来了。 铁观音顾不上恐吓蔫诸葛,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一把抓住候七,另一只手抓住马钰,嘴里还兴奋的叫着:“马僮,头前带路”。 没走出多远就放脱了两人的手,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道:“七姐姐,马钰姐姐,这些天你们住猪窝里了?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马钰脸一红没有说话。候七道:“有重大军情回禀,不过,我们要先去洗澡了,回来再说”。说完拉着马钰就走。铁观音只得在她俩身后腆着脸赔了万千不是,才使得候七回心转意。 听完候七等人的汇报,铁观音两眼瞅着蔫诸葛,想让他拿个主意。哪知蔫诸葛恼她刚才的出言不逊,对铁观音视而不见。女司令自知理亏,赶忙又给蔫诸葛陪了一次不是。 不到半天的时间,铁观音已经给自己的手下赔了两次不是。候七笑道:“没见过这么勇于承认错误的司令,脸皮得多厚啊?要是换成了别人,才拉不下面子给自己的部下赔礼呢”? 铁观音道:“我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司令肚里……”,又觉得一个姑娘家说这句不雅,便改口道:“司令嘴里跑火车”。惹得大家笑成了一片。 宋春茂带着他的小分队,昼伏夜出。出龙华,走王瞳,绕过德州,在德州南四十里的一个叫史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春茂兵分两路,自己带着两位夫人和花贵申一路。姜立柱,孙氏兄妹和邢慧杰一路。任务是,上车顶,奔车头,进驾驶室,胁迫司机改道向北。 宋春茂的话简洁明了,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最后,宋春茂道:“这件事凶险无限,生死未卜。但我们没有退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组一旦失手,另一组马上顶上去”。 宋春茂四人离开姜立柱向南行了三四里,在草丛中潜了下来。不时有列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失算了”。宋春茂骂了一句。 “怎么了”?姚金霞有些不解。 “没和姜立柱交代上哪辆车?” “我回去看看”。花贵申道。 “时间来不及了,天一亮就没机会了”。 早晨的四五点钟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气温低的能把人冻僵。宋春茂起身跳了几下,道:“活动活动血脉儿,冻僵了手脚一会儿上车不利索。” 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宋春茂低喝一声“上”。花贵申猱身上车,消失在暗夜中。姚金霞和刘秀茹上了车后,宋春茂才开始行动,等他到了车顶,后边已没有几节车厢了。他压低身子,在车顶上往前奔跑。车厢有高有矮,形式不一,宋春茂的速度大受影响。当他纵身越过最后一个车厢间的空隙到达火车头时,花贵申几个人都等的有点着急了。 火车头分前后两室,前排是司机,后排是一台巨大的锅炉和多半车厢的碎煤。锅炉的火苗把半个车厢映的通红,几个司炉工光着屁股,用麻袋片儿绑在腰间,不是为了遮羞,是怕炙热的锅炉烤坏他们胯间的小宝贝儿。 这么寒冷的天,锅炉室两侧的门都是开着的。汗流浃背的司炉工们,每隔十来分钟就要忙活一阵。铁锨纷飞,把一铲铲的煤丢进熊熊的烈火中,急促的汽笛声也会不时的乱叫一气。 忙活完了,司炉工们身子往锅炉两侧的长椅上一靠,后背紧贴着车厢,这样能尽快降低一下体温。他们不敢立在门口,虽然那里要凉快儿许多。但经验告诉他们,这样做会得大闪风。 一个司炉工掀起麻袋片,往煤堆上撒了泡尿,完事儿后抖了两下,放下麻袋片儿,拍了拍手,嘴了还哼哼唧唧,:“好女不嫁手艺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一顿……”。嘴里唱着,转回身来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立刻举起了双手。 二男二女八只镜面匣子,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和另外几个司炉工,那几个也赶忙把手举得高高的。 司炉室和驾驶室中间隔道铁门,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宋春茂踹了两脚,结实厚重的铁门使他的脚隐隐作痛。轰响的锅炉掩盖了一切的声响。 怎么办?宋春茂又急又热,已是满头大汗。姚金霞照着铁门就是一枪,宋春茂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子弹反弹回来,贴着姚金霞的胳膊飞进了煤堆。 “你虎啊,这里能开枪吗”?面对宋春茂的训斥,姚金霞小脸发白,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反应过来。就这样对峙了十几分钟,宋春茂还是束手无策。锅炉中的火渐渐暗了下去。 咣当,那扇紧闭的铁门终于打开了。人还没露头,骂声已到。:“你们这几个孙子,不好好烧火,搞球啊?还有速度吗?……” 一个红脸的中年人刚露出头来,被现场吓了一跳。没容他把头缩回去,宋春茂一脚插在门缝,用枪顶着司机的脑袋,命令道:“把门打开”。 那家伙倒也听话,只是脸红的要淌出血来。宋春茂让花贵申和刘秀茹看住这些司炉工,催促他们马上干活。 刘秀茹见一群大男人光着屁股站在跟前,有点难为情,不禁低下了头。几个司炉工灾星才脱,色心又起。见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监视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更有一个大胆的司炉工把自己的光屁股拍的山响。 刘秀茹双眼一瞪,骂道:“少给姑奶奶耍流氓,有本事你们把麻袋也脱了。狼虫虎豹我见多了,还怕你们几个光腚没毛的狗熊?” 几个司炉工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泼辣,不由得老实了许多。铁门还没关,宋春茂听得清清楚楚,恨得牙根儿痒痒。心道:这女人真敢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姚金霞刚才乱开枪,差点没闯了大祸,还有点抹不开面儿。现在听到刘秀茹的几句话把司炉工们挤兑的无话可说。心道:今天我要是让你给比下去,岂不显得我不如你,张嘴刚要说话,宋春茂一把把她推进驾驶室内。“别跟她学,还不够丢脸吗”? 驾驶室里一个白脸的司机正坐在驾驶椅上,两眼紧盯着前方,道:“老魏,这群兔崽子干什么了,速度一点儿提不上来”。太阳穴上顶了个硬物,凭直觉知道那是一把手枪。 宋春茂吩咐道:“听我的话,把车开沧州去”。 “不行啊,二哥”。这是个山东人。“没有调度指挥万一和别的车撞了怎么办”? “别废话,我早调查好了,今天上午没有向南来的车”。 “车站没有扳道岔”。那家伙又找出一堆执行不了宋春茂命令的理由。 宋春茂不再跟他废话。回头问那个红脸的老魏,:“今天你俩只能活一个,谁能把车开到沧州谁活命。你们自己选一个,我先打死谁?” 红脸老魏急道:“我没问题”。说着就去推白脸的司机,那小子当时就怂了。哭着喊着要活命,就是要他把火车开到天津都行。宋春茂得意的笑了。 列车大劫案5 这趟被劫持的列车一路向北,到冯家口时宋春茂远远看见候铺臣和候七几人站在路基上,道岔也扳倒了位。一个人手挥着红绿小旗指挥列车改道。司机看了宋春茂一眼,他说:“听指挥,开岔道上去”。 火车停在大车店内,宋春茂跳下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上万的老百姓,把列车两侧挤得水泄不通。 原来蔫诸葛听了马钰的报告,觉得一列车的物资太多,凭铁观音手下这些人,卸车得三四天的时间。于是又搞起了人海战术,通知四邻八乡的乡亲们,说铁司令有事请大家帮忙。 果然不出蔫诸葛所料,一下子就来了一万多人。这些人被安排的井然有条,车推的,肩扛的。在回老营的路上,形成了一个三十多里长的运输大军。每隔五里,蔫诸葛都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小米粥。供累了,饿了的乡亲们休息,打尖。 物资运到老营,无论你扛回得东西有多少,每人都会得到粗粮、细粮各五十斤,另外还有两块大洋的报酬。有些老乡执意不收,那些负责收货、发粮的战士们就会很认真的说:“司令交代了,谁要是帮忙不收钱和粮食,就是不给她面子”。 这面子谁都想给,都乐意给。更多的人领到粮食后,又返回去,继续加入到运输大军中去,毕竟铁观音给的报酬实在太高了,这年月,粮食和钱谁家也不多。 看着来来往往的运输大军,铁观音和蔫诸葛脸上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姜立柱他们去哪里了? 下午四点多,列车已经空空荡荡了,大车店内的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干干净净。老百姓像爱护自己的庄稼一样对待铁观音,基本是做到了颗粒归仓。 蔫诸葛拿出一千大洋分给了火车司机、司炉工和两个押车员,交代他们把火车开到个僻静所在丢掉。另谋生路,毕竟给鬼子开火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几个人千恩万谢的去了。谁知到了沧州,那个红脸的老魏见财起意,把另外九个同伴儿毒死,自己带上一千大洋跑路了。这样也好,省了铁观音的不少麻烦,因为后来鬼子的通缉令上写的明白,这个叫魏强的火车司机,鬼子要出五万大洋悬赏缉拿。要知道当时悬赏一个国军中将也不过才两万而已。 铁观音和蔫诸葛依然愁眉不展,宋春茂也因姜立柱等人的失约,急的来回徘徊。正在这时,有人送信来,说德州方向又开来一列货车。 姜立柱等人当时也顺利地上了车,也碰到了和宋春茂他们一样的难题,就是死活也打不开那道铁闸。当他悟出那个古怪的法门时, 列车已到了龙华。 姜立柱得知火车不能倒着开后,就毅然领人下了车。让人伤心的是,他们下车的位置,正是头两天练习扒车的地方。折腾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让姜立柱等人欲哭无泪。 再回史集劫车,还要走两天的路程,误了约定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接应。 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见铁观音,不知宋春茂他们如何,如果也是空手而归,这次别动队的脸是有多大丢多大。在军师,司令面前,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好歹也要弄回一辆去。四个人蹲在小树林里望眼欲穿,平时他们扒的都是西去的列车,现在才发现由西向东的列车少的可怜。直到过了中午,才有一辆货车缓缓驶来。 姜立柱兴奋的跳起来,:“我们发财了,这趟都是闷罐车”。闷罐车意味着里面装的东西贵重,不能风吹日晒。 邢慧杰道:“现在可是白天,让鬼子发现了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准备蹬车”。 姜立柱他们做好了准备,好一会儿那辆车才慢慢的驶过来。 “见鬼了,火车开这么慢”。姜立柱嘴上骂,脚下不闲着。这么慢的车小孩子也能爬上去。几个人没费劲就进了驾驶室。有了前车之鉴,列车加快了速度,顺利地北上。轰隆隆的进了大车店。 宋春茂迎上前去,直到握住了姜立柱的手才放下心来,铁观音和蔫诸葛也围拢过来。姜立柱兴奋的问:“大哥,你们怎么样”? “差不多,还行。该弄得都弄到了,你怎么跑到我后面去了”? “哎,不说了,怪丢人的”。 “你这是弄了些啥宝贝”?蔫诸葛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一节车厢门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惊讶不已。宋春茂等人抽出双枪对准车厢门,五六个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挤在门口,高举着双手,害怕的浑身颤抖。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说了一句话,宋春茂狠狠地骂了一句:“日本人,快把三国浦志和马钰喊来”。 这是一车日本重伤兵。前几个月八路军搞了个百团大战,然后遭到鬼子的疯狂反扑,八路军伤亡惨重,但他们独特的游击战术,也让日本人吃足了苦头。 前线的战地医院根本救治不了这么多重症伤员,即使有些得到了医治,这些行动不便的重伤员也会成为八路军游击队猎杀的目标。 被逼无奈的鬼子只得把这些重伤兵转运回国。做梦也没想到,鬼使神差的被姜立柱当货车给劫了。 三国和马钰还没到,枪声先响起来。负责押运伤员的鬼子有一个小队,在最后一节车厢中昏昏欲睡。这是一趟他们也不知道目的地的列车。车停了,也就意味着任务完成。 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鬼子打开门,突然发现有几十条枪对着他,一时有点蒙。他身后的鬼子没有蒙,抬脚把开门的鬼子踹了个大马趴,举枪照人群就是一枪。铁观音的两个部下躲闪不及,被串了糖葫芦,倒在了地上。 没等鬼子放第二枪,铁观音开始还击,火力凶猛的让车里的鬼子抬不起头来。 姜立柱和花贵申像比赛似的,**打着滚儿,从各个刁钻古怪的方位准确地飞进车厢。 不到二分钟押运的鬼子都变成了鬼,血肉溅满了整个车厢。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各个角落流出来,汇集成一道红色的小溪,从车门口流了下来,居然哗哗有声。时间不大在车轮下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湖。寒风吹来,鲜血凝固,这血湖竟慢慢高出里地面数寸。 激烈而短暂的战斗让每节车厢都骚动起来,车厢门全部打开,门后躲藏着一双双绝望,恐惧,恶毒的眼睛偷偷向外张望,这是一群被去除毒牙的蛇,他们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那里,任人宰割。 马钰和三国匆匆赶到,那个留胡子的中年医官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叽哩哇啦的讲了半天,严厉的面容,激烈的手势,伴着满嘴唾沫星子让马钰倒退了好几步。最后医官拿出了一张纸郑重的交给三国。 铁观音和蔫诸葛刚去看望两个被枪击的战士,已经牺牲了,满腔怒火的铁观音根本不理会日本医官的敬礼,嘶哑着声音问马钰:“这个王八蛋说什么?” 马钰一向文雅端庄。今天不知这个日本医官说了些什么竟把她气的发抖。日本医官说这是一趟运伤兵的车,忠勇的皇军为报效天皇陛下,**作战,不幸负伤,共有一千二百一十八名伤员,六十五名医生和护士。四十名押运员刚才不幸全部玉碎了。日本医官向铁观音提出抗议,劫持伤兵是不道德的行为。他们要求铁观音遵守《日内瓦公约》,为伤员及医护工作者提供粮食和药品。 铁观音问道:“这个日你妈公约是什么东西?”。 三国浦志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可怜的家伙跟了铁观音一年多,居然还是满嘴半吊子中国话,:“不是日你妈,是日你妈公约”。 “马僮,你骂谁呢?”蔫诸葛见铁观音又要和三国纠缠不休。接口道:“别管他娘的日谁妈,现在这群王八蛋落咱手里了,怎么办”? “他要我们按公约办”。马钰道。 “放他娘的日本天皇屁,要我们按这个**公约。他们自己呢?他们来中国干啥了?杀了多少中国老百姓?为什么杀人时,没想起这个日他妈公约”。大家从未见过军师发这么大的火,说话如此粗俗。 姜立柱在旁边煽风点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说完还长叹一声。 有辱斯文的蔫诸葛观点已经很明确,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刚才马钰的失态没能逃过孙瑞良的眼睛,他走到马钰近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抓住马钰的手问道:“钰姐,刚才这日本鬼子说什么,让你不高兴”? 马钰脸一红,轻轻挣脱了手,没有说话。“看来钰姐还是看不上咱”。孙瑞良长叹一口气,扭头就走。 马钰急忙拉住他小声道:“姐不是那意思,刚才这鬼子说咱们要不放了这些伤兵,等皇军大部队那边扫荡胜利后,就回来消灭咱们,活捉我和司令去……”。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不用马钰再细说,孙瑞良也明白了,他瞪圆眼珠子,回身紧走几步,一把抓住日本医官的脖领子 傻八路 那鬼子的个头儿和孙瑞良不相上下,身材更显粗壮些,此刻被孙瑞良抓住全无还手之力。马钰正为刚才的表白羞愧且开心,不愿九郎此刻伤人,道:“九郎,饶了他吧”。孙瑞良闻言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推,转身就走。 马钰突见日本医官袖中刀光一闪,叫了一声。:“九郎小心”。猛扑到孙瑞良的背上。砰地一声枪响,医官眉心绽开一朵梅花,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手中的手术刀也摔出多远。 马钰背上被割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厚厚的棉衣被割透。虽然没伤着肌肤,也把她吓得晕了过去,铁观音几个姑娘急忙围上去抢救。 宋春茂不便观瞧,拍了拍三国的肩膀,道:“兄弟,好枪法”。 马钰悠悠醒来,见孙瑞良两眼紧盯着自己,问道:“九郎,你没伤到吧”? “钰姐,多谢你救命之恩”。 “你再这么说就显得生分了”。马钰说完才发现自己躺在孙瑞良的怀里,不禁粉面一红。 这一切偏偏赶上让姚金霞看在眼里,拉了一把她宋大哥道:“你看人家孙九哥多会体贴人,再看看你,木头脑袋不开窍”。宋春茂摸着不开窍的木头脑袋,讪讪的傻笑。马钰闻言,臊的把脸扎在孙瑞良的怀里不肯出来。 蔫诸葛用同样的办法打发走了运兵车,剩下满地的伤员被抬到旷野中,躺在寒风中哀号。日本医护人员转来转去,忙着给日本伤兵裹被子,换药,喂食,半刻不肯停歇。 彭铁成黑着脸气的脑门上青筋蹦起多高。铁观音交给了他一件看似简单,却又无法完成的任务。要把这些伤兵和医护人员全部杀掉,丢在铁路路基上曝尸示威。 彭铁成无法向自己的战士传达这样的命令,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兵。都是出身农民,有着中国传统的善良。他们面对敌人的刺刀,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杀掉几个负隅反抗的鬼子也会面不改色。 但这些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大罪的日本伤兵,战士们还是下不去手,从小受到的传统教育就是不能欺负老弱病残。现在面对这一帮残废,要真杀了他们,良心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彭铁成正痛苦的思索着,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回头一看,原来是姜立柱。 “怎么样彭团长,这活不好干吧”。 彭铁成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 “有这么个好主意,你看成不成”?姜立柱趴在彭铁成耳边耳语了几句。 彭铁成越听眼睛越瞪越大,不住的对姜立柱挑大拇指。:“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他还有点自怨自艾。 姜立柱要他把鬼子的医护人员召集到一起,用绳子绑了。男女分两批,送到姚振祥的迷魂阵关押,有反抗亦或不愿走的当场杀掉。剩下的伤兵任他们自生自灭,这么冷的天,缺医少药,连饿带冻的,经过一夜,估计明天也剩不下多少活口儿了。留下二百多战士在暗中监视,夜里别让鬼子钻了空子,再把人救走了。 宋春茂他们还不放心,主动留下,帮助彭铁成完成任务。那些日本医护工作者,女的都挺配合,有的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来挑逗我们的战士。把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弄得面红耳赤,窘态百出。 那些男的,有十来个挺有骨气。有的拼死要留下照顾伤员,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还有几个拿出了手术刀要拼死一搏,花六郎和姜立柱用响铃镖和袖箭成全了他们 对那些责任心很强的医生,宋春茂也满足了他们,打断的他们的手脚,达成他们和伤兵生死与共的心愿。现在的医生也成了伤兵,却再也不肯有人留下来照顾他们。 北方的冬夜是宁静的,今夜这里注定有人要打破这片宁静。此起彼伏的**声,传递着一种伤感,影响着每一个人。所有醒着的日本伤兵都知道,在中国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是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夜,死神在慢慢的降临。 有人小声的啜泣,引来了一片大的哭泣声,夹杂着痛苦的**声,让人心烦不已。 三国浦志被悲伤地气氛感染,也抽泣着哭出了声来。宋春茂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他。 这时,伤兵群中不知谁唱起了一支歌,虽然听不懂歌词。没想到那轻柔,亲切,满怀相思的歌声,会出自一群杀人魔鬼的口中。 歌声感染了每个伤员,歌声越来越响,响彻了整个夜空。一曲终了,马上会有人接上一曲,每个伤兵脸上挂满了泪珠。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绝唱。 夜,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旷野上的大合唱也接近了尾声,那满带思乡情怀的歌声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伴着故乡小调,似睡非睡时慢慢进入了梦乡。再也不会醒来,他们已魂归故里。 天刚蒙蒙亮,宋春茂带人巡视,再没有一个活着的鬼子。他们的眼泪、鼻涕、口水在脸上纵横成几道并不清澈的冰条。 寒霜覆盖着整个旷野,白茫茫的一片。老天爷很仁慈的给这些侵略者们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尸布。 鬼子们呲着呀,微睁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这种死法对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人最痛恨的,往往是他们最擅长的。日本人在中国乱杀无辜,觉得是天经地义。当他们自己遭到报应时,这些侵略者疯狂了。 他们调集还在太行山中和八路军苦战的部队回防。一路上所到之处,杀光,抢光,烧光,对老百姓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铁观音劫掠火车一个月后,日本兵再次进驻县城。接着又恢复铁路沿线被拔掉的据点、炮楼,派重兵防护。铁路上新增加了不少轨道装甲车。据点之间,昼夜不间断有人武装巡逻。 鬼子认为现在的铁路防线固若金汤,游击队的实力再也不会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货物运输不久也重新开始恢复营运。 得到补给的鬼子马上开始了报复行动,目标不是铁观音,而是八路军教导六旅的根据地。 日本人不相信,一支地方土匪武装,根本就没有实力连劫两列火车。把这些伤兵抛尸荒野,只是为了嫁祸于人,转移皇军的注意力。 有实力这样做的只有山东的八路军武装,列车也是在山东境内被劫。自以为是的鬼子调集三万多日军,六七万的治安军,对八路军鲁北根据地铁壁合围,残酷扫荡。 却不知八路军主力因为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南下参与对顽军作战任务未归。 鲁北根据地,只留少数武装,由八路军教导六旅十八团团长杨柳新统一指挥。杨团长率所部不到两千人,与十万日军周旋半月,终于因寡不敌众,在距铁观音防区四十里的硝石堡被日军团团围住。血战两日,全部壮烈牺牲。 自从龙书金带兵去了南方,铁观音和八路军就断了联系。 杨柳新殉国后将近半个月,她才得到报告。当铁观音带人赶到硝石堡,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烈士的遗体也被妥善的掩埋。 驻扎在这里的,是另一支八路军的武装——小延安东挺决死队。 据老百姓说,这些八路人马精神,家什也挺。虽然人不多,但都挺能打。就这四五百号人,楞把负责清理战场的治安军两三千人打的到处跑。 铁观音闻言豪情大发,非要去会会人家队长不可。哪知八路军领导,根本没把这支小小的抗日武装看在眼里。只派了几个下属敷衍一下,就把心高气傲的铁观音请了出去,根本没给她见面的机会。 好在有蔫诸葛在旁边好言相劝,铁观音才压下满腔的怒火,没跟八路军的这支队伍兵戎相见。 为防止被八路军偷袭,铁观音派重兵防守硝石堡方向。另外,起动一切眼线,监视八路军的一举一动。 铁观音仗义疏财,深得附近老百姓的信任。八路军东挺决死队的情报,源源不断的汇集到蔫诸葛的案头。 军师稍加整理,铁观音听到了这样汇报。 这支部队来自于陕北,战士们没有一个能把话说的让本地人听得明白。本来硝石堡村子挺大,有的是空房,可是这些八路军非在村边的枣树林里扎营。每天去村里挑水时,先要给那些孤寡老人挑满了水缸,扫干净院子,再给自己挑水。 身上带来的粮食吃完了,出去买粮。拿出来的花花绿绿的票子老百姓都不认,只得花大洋买了两大车胡萝卜。(盐碱地种胡萝卜高才,长得又粗又长。口感不甜,还有点淡淡的咸味)。天天啃胡萝卜喝凉水,几乎人人都得了痢疾,裤子都提不起来。这些人要面子的很,还要坚持每天给乡亲们挑水扫院子。老百姓背后都笑称他们是群傻八路。 铁观音道:“打上两仗,端上两个据点,不就啥都有了。老百姓说这些八路傻还真不冤枉他们”。 蔫诸葛道:“他们端了俩据点,偏巧据点刚建好,没有多少粮食。鬼子汉奸杀了不少,可粮食还是不够吃”。 “照你这么说,虽然这些八路是有点傻,死心眼,倒不是什么坏人”。铁观音道。蔫诸葛点头称是。 傻八路2 “蔫大哥,依你看,这些八路还得再这儿待多长时间”?铁观音问。 “依我看,这些八路都得扔这儿,不用鬼子来打,就这痢疾也能要他们的命”。 “这痢疾好治吗?”铁观音若有所思的问道。 “吃上几顿小米粥补补肚子,平时在多喝点热水,过不了几天就好了”。蔫诸葛道。 “我想支援他们些粮食,也不知这些八路会不会拒绝”。铁观音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当这些八路真傻呀,这叫军令如山”。 铁观音吩咐宋春茂准备了一卡车小米和一万大洋,送到硝石堡。最后还交代道:“就说这些小米是八路军龙书金团长存在我们这里的,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不用感激我。”铁观音对前几天无故受到的冷遇还是耿耿于怀。 宋春茂刚出门,蔫诸葛追出来,道:“多去一辆车,再装些大米白面,酒肉什么的。反正这一火车的东西咱们也吃不完”。宋春茂应声去了。装好车,派人去请铁观音一同前往。司令传出话来说她忙,没时间管这些闲事。还说军师也去不了。 他们不乐意去有人乐意去,姚金霞一屁股坐进车里死活不肯出来。宋春茂吓唬她说要去的地方都是些光腚没穿衣服的男人。 这丫头满不在乎的双手叉腰,大大咧咧的道:“那又如何,前些天火车上我又不是没见过”。 宋春茂本有心答应,却又看到站在一边的刘秀茹,是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古怪。宋春茂自知只要自己一点头,势必后患无穷。 姚金霞年纪虽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大。一见宋春茂的神情就了然于心了,呼道:“刘姐姐,咱们一道再去看看光腚没毛……”,话还未说完,早被宋春茂堵住了嘴。 刘秀茹自知今日宋春茂断不肯带自己出去,便走上前来趴在姚金霞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这丫头越听越害怕,最后乖乖的跟她刘姐姐去了。事后好几天姚金霞总在宋春茂前后左右打转,就是不肯靠近他。 宋春茂不知为何得罪了这位率直天真的娇妻。远远招呼她过来,想问个究竟。 姚金霞捏着鼻子,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在离宋春茂四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宋春茂往她跟前走了两步,姚金霞像躲瘟神似的紧退了几步,好像他能吞了自己似的。 “你别过来”。宋春茂点了点头,不敢再动。 “你换裤子了吗”? “今天刚换过,怎么啦”? 姚金霞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却把脸扭向一旁,道:“刘姐姐说去了那种地方,就会被传染痢疾,天天拉个不停,裤子都提不上。要是被你传染上,大姑娘家家的,天天光着屁股,羞也羞死了。你说是不是?” 宋春茂点点头,暗赞刘秀茹计策高明。:“你刘姐姐说的甚是,可我的体格壮,没有被传上”。 “不可能,没有病,你借刘姐姐的骑马布干啥?”姚金霞有些生气。 “骑马布?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儿干啥”?宋春茂也急了。 “你还狡辩,你还不承认”。姚金霞哭着气的直跺脚。 宋春茂好像明白了,那天刘秀茹就是谎称去了硝石堡会被传染上痢疾,才把姚金霞诓骗下车的。想通了这件事,他松了口气,陪笑道:“对不起,我刚才骗你了,怕你生气。那骑马布我已经还给你刘姐姐了”。 谁知姚金霞听了宋春茂的道歉后哭的更加厉害了:“我也有骑马布,宋大哥你不用,偏偏去借别人的”。说着,再也顾不上她宋大哥身上有屎味儿了,一头扎到宋春茂的怀里,连掐带拧。疼的宋春茂呲牙咧嘴,一抬头远远看到刘秀茹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宋春茂给八路军送粮,两辆汽车距硝石堡村口还有段儿距离,就被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给拦住了去路。这俩小孩留着锅盖头,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杆红缨枪。 宋春茂跳下车跟小孩们打招呼,道:“小兄弟,有事吗?” 两个小家伙把红缨枪戳在地上,一齐伸出了小手,道:“路条”。 “路条?”宋春茂回头看了看刚赶过来的姜立柱,那哥儿几个也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宋春茂磨破了嘴皮子,那俩小孩还挺坚持原则,没有路条就不让进村。 姜立柱有点恼火,三支响铃镖在手中甩来甩去,呜呜作响,两个小孩看直了眼。哪知好话说了一箩筐,杂耍也看完了。结果,没有路条想进村还是两个字,没门。 宋春茂一筹莫展,正在这是,村口大树后转出两个八路军的暗哨,宋春茂向他们说明了来意。不多时十来个八路军迎出了村口。 宋春茂兄弟几个进了八路军的军营,说是军营,其实就是村南一片枣树林中,弄了几块儿雨布,四角系在树上,临时搭建成的窝棚。里面有从村里老乡那里借来的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就成了八路军指挥部。 几百名战士,或斜靠,或侧卧。裤子都褪到了腿弯处,他们不时蹲下身子,憋得脸红脖子粗,流下几滴脓血,屁股都不擦,又歪倒在地上。 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泡稀屎。正如蔫诸葛所言,用不了几天,这支队伍就要完了。八路军官兵穿着一致,很难从服饰上区分职务的高低。陪宋春茂的几个人面色发灰,没精打采,看来病的也不轻。其中一个强打起精神,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幸好宋春茂自幼和父亲闯荡江湖,走南闯北,各地方言多少都能听懂些。 这位八路军的意思是说,铁观音的好意他们领了,东西还请宋春茂带回去。八路军是正规军,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更不会接受地方武装的援助。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八路军看不上这些土匪武装,不乐意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宋春茂强压着怒火,冷冷的道:“我们司令知道八路军的规矩大,不敢高攀。只是这些粮食是八路军龙书金团长寄存在我们那里。给你们送来,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那八路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道:“这个龙书金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吞军粮”。 宋春茂道:“龙团长是不是私吞粮食我不知道,但我们司令送给他的棉衣和枪支弹药,八路军可照单全收了”。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宋春茂和龙书金是酒友,有人说龙团长的不是,宋春茂自然不高兴。哪知几个八路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只可惜底气不足。还没笑两声,就面露尴尬,还有几个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时有人问道:“贵军的司令长官可否是个女的,绰号铁观音”? 宋春茂道:“不错,就是前几天在这儿吃了闭门羹的那位”。 几个八路面露诧异,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娃娃,是你们的司令?”宋春茂点头称是。 “铁司令仗义疏财,帮了八路军不少大忙,她的名字在八路军总部,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知是个漂漂亮亮的细妹子”。一个湖南口音的八路说着站起身来,突然脸一红,紧夹着腿,迈着小碎步溜了出去。 这些八路先据后恭,让宋春茂心中稍微疑惑。卸车时,宋春茂见八路军战士病的着实列害,走路都打晃,便指挥姜立柱等几个兄弟帮忙卸车。 刚才说话的几个八路军急忙上来阻拦说,上次慢待了铁司令,这次怎好再麻烦铁司令的人自己动手。说着七手八脚的爬上车,那些倚靠在树下的战士们也过来帮忙。本来还要留宋春茂等人吃过饭再走,让他们找借口推脱了。 铁观音和蔫诸葛听了宋春茂的汇报,见这些八路收了粮食。知道他们是友非敌,便撤了驻扎在通向硝石堡方向的部队。 大概过来三四日,有人报告,说八路军首长来看望铁司令,谢她的赠粮之恩。 哪知铁观音又闹起了小孩脾气,说上次他不见我,我凭什么要见他?只安排宋春茂兄弟几个应酬了一下。 这支八路军队伍在硝石堡驻扎了一个多月,就建立了儿童团,妇救会,民兵团等抗日团体。 铁观音对八路军的做法很不以为然,道:“弄帮娘们儿,孩子,庄稼汉打仗,这不是胡闹吗?都说这些八路傻,我看还真傻”。 鬼子的看法和铁观音不同,在他们眼中八路军的做法更可怕。不久,上千的鬼子和汉奸从德州出发,夜袭硝石堡,还没进村,就踩响了**,偷袭变成了强攻。 打夜战本来就是八路军的强项,日本鬼子不是对手,汉奸更不用说。砰砰磅磅的枪响了大半夜,鬼子丢下二百多具尸体逃走了。 八路军得势不饶人,一直追出三四十里,才肯罢休。战后,八路军把缴获的日本指挥刀给铁观音送来做礼物,铁观音礼物收下,依然不与人家见面。只派宋春茂送了一车粮食表示祝贺。 鬼子吃了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没过十来天,又纠集了两千多兵力,分三路进攻硝石堡。 北边一路出发没多久,就与铁观音的部队发生了遭遇战,结果可想而知。鬼子连抱头鼠窜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歼了。 傻八路3 另外两路鬼子倒是顺利到达了目的地,结果八路军虚晃一枪,两面各打三十大板,然后撤出战场。让两路敌人自相残杀了大半夜。 八路军在西路鬼子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设了**,然后用那些铁观音看不上眼的民兵作疑兵,隔三差五的打两枪,骚扰鬼子的工兵排雷。八路军的主力则抄了南路鬼子的后路,兜屁股一通乱打,摸不清虚实的鬼子只能仓皇而逃。和西路鬼子来了个失败大会师,勇闯八路军的**阵,用血肉之躯趟了一条路,逃出生天。 对这次战斗的伤亡情况,鬼子一直守口如瓶。以后的日子,鬼子像吃了秤砣的王八,铁心要吃掉这股八路军。 这些八路打胜仗上了瘾,一步也不退让,鬼子不断地增兵。败一次,增一次,源源不断的鬼子来到这里。 八路军不断地打胜仗,胜一次,行军的队伍就短一截。现在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看的出来,凭八路军现在的这点人马,再也打不退鬼子第六次的进攻。 鬼子连同汉奸总共凑了一万多,八路军的队伍到现在剩下不到三百人。 聚义厅内铁观音焦躁不安,不时地追问蔫诸葛,:“有消息吗?那些傻八路撤不撤”?每次见到军师摇头都很失望。 其实,铁观音对这支八路军武装已经仁至义尽了,不但替他们承担了来自东、北两面的军事压力。还无偿供给这些八路的弹药枪支,否则这些八路是坚持不到现在。 宋春茂和他的别动队,正和八路军在一起。这些日子他和八路军的队长接触不少,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喊他麻队长。不知是姓麻,还是因为小时候出天花,留下满脸的**子。 麻队长头发乱的已经打了绺,胡子已经长的不成样子了。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精神却亢奋的很,连脸上的麻子都闪着红光。 他握着宋春茂的手,道:“大恩不言谢,回去转告铁司令,好意我们领了。但我们确实不能撤退,这是上级的命令。要求我们死守阵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宋春茂没说话,极目四望,八路军的战士们正在构筑工事。对善于游击战的宋春茂等人来言,这是件稀罕事。 八路军的野战工事修的很讲究,蛇形的交通壕上凿出单人掩体。在交通壕前后都构筑简易的单兵环形工事。 内行看门道,宋春茂等人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阵地设计的十分巧妙,防炮,防冲锋。这可是八路军牺牲了无数战士才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只是限于地理环境,这地方并不适合构筑野战工事。盐碱地水位高,挖下去不到二三尺就会有咸水浸出。 上午刚挖得一人多深的交通壕,下午就有齐腰深的水。不断有泥土被咸水泡塌,随着坍塌声,一股股黄泥汤泛着白沫涌起,战士们马上跳进齐腰深的水中,捞起泥块儿,堆在敌人进攻的一方。 宋春茂有些哽咽,道:“麻队长,你就忍心让弟兄们泡在冰冷的泥水中打仗吗”? 麻队长的眼圈也有点发红,道:“军令如山,我没有别的选择”。 宋春茂知道再多说无益,道:“麻队长,你我朋友一场,你还有什么要求?讲出来,自家兄弟,不要见外”。 麻队长道:“说实话,刚开始我还真没有看得上你们这一群土匪。充其量就仗着装备好些,误打误撞,消灭了几个鬼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可后来……”。麻队长摇摇头。接着道:“要是没有铁司令帮忙,我们早就完了。兄弟,你要不嫌弃老哥贪心,请铁司令再支援点枪支弹药。她的大恩,我来世再报”。 宋春茂点头应允,还想再说点什么。麻队长又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这次鬼子有上万人,铁司令的压力也挺大。如果再分兵救我们,最后非落个两败俱伤不可”。 宋春茂和麻队长告辞,麻队长又求了他一件事,就是让宋春茂把硝石堡的群众都带走。鬼子吃了败仗,就靠杀老百姓出气。 铁观音亲自压了两车弹药送到八路军的阵地。麻队长喜出望外,除了请她原谅头一次的慢待之礼,又重重谢过屡次送粮送弹之恩。 铁观音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五尺汉子下软情,非要把麻队长和战士们都带走。麻队长执意不肯为活命违抗命令而脱离战场。 铁观音没办法,只得含泪别过。麻队长笑道:“自古英雄救美人,今天铁司令要把**子救了,回到延安,那些家伙非得把我笑话死。反正都是死,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日本人最后一次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他们还是兵分两路。从北平,天津方向乘火车来的鬼子分别在大满庄,泊镇,沧州下车,在三个方向佯攻铁观音。 济南,石家庄,衡水的鬼子在三架轰炸机的掩护下,猛攻八路军坚守的阵地。 大兵压境,铁观音非常紧张。一边组织老百姓坚壁清野,然后撤至大洼老营,一边收缩兵力。在老营的外围构成了三道防线,准备迎击来犯的敌人。 一天一夜,铁观音枕戈待旦,瞪大眼睛,也没见一个敌人。狡猾的鬼子见铁观音中了缓兵计,集结部队,连夜南下,加入到攻击八路军的战斗中去了。 铁观音被日本人放了鸽子,恼怒异常。本想立即出兵营救八路军,但遭到蔫诸葛和彭铁成的一致反对。理由是只要我们一有风吹草动,鬼子一定会趁虚而入。这次鬼子调集了上万兵力,想消灭的目标还是我们,这叫围点打援,醉翁之意不在那几百个傻八路。 战斗的进程也正向蔫诸葛和团长预料的方向发展。一万多鬼子进攻不到三百人的八路军,仗打了两天一夜,愣是没有结束。鬼子想围点打援端了铁观音的老窝。 哪知铁观音的这支抗日武装,就像个浑身是刺的铁核桃。她按兵不动,鬼子牙再好也不敢咬一口。 正当鬼子因为铁观音不出兵着急时,被围得八路军意识到鬼子可能有所顾忌,这两天的攻势并不猛烈,竟趁暗夜突围了。 这让鬼子一下慌了神,他们北起北平,南到济南,西到石家庄,千里大调兵。本想把这一带的抗日武装一网打尽,不成想搞成了武装大游行。 铁观音的游击队消灭不了,要是让被围了多日的八路军再跑了,日军指挥官只能剖腹自杀以谢天皇。 鬼子的精锐尽出,围追堵截,硬生生把八路军突围出来的部队逼回到硝石堡。双方的兵力相差太悬殊,在大平原八路军早已没有了突围的机会。 铁观音躲在树丛中,仰望着不时而过的轰炸机面沉似水。航空**的爆炸声,震得地皮微微颤动。 蔫诸葛走到铁观音身边,道:“他们已经坚守三天了”。 铁观音咬着嘴唇,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过不了今天了”。蔫诸葛道。 铁观音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鬼子这架势,暂时还不会为难我们。要不咱派几辆坦克冲进阵,也许还能救出几个来。**子人挺不错的”。 铁观音终于说话了,:“马上行动,再晚就来不及了”。 “现在不行,一定要等到晚上,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去救人,坦克就是鬼子的活靶子。到最后八路军救不出来,咱们别再搭进几个去”。彭铁成的话不中听,但这是实情。大家只有慢慢地等待着天黑。 “希望他们能坚持到天黑”。蔫诸葛道。 日本人的攻击没有铁观音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头两天他们只想为了引铁观音上钩,虚张声势的开了几枪,八路军的还击也马马虎虎。 今天鬼子孤注一掷,把飞机,重炮,坦克都用在这片方圆不到十里的八路军阵地上。 八路军三道防御工事,最外围的交通壕灌满了水。将近两米深的水让士兵们无法立在壕沟中战斗,所有,他们放弃了外围阵地收缩到第二道防线。第一道放弃的交通壕竟意外阻止了敌人坦克的进攻,还有两辆不信邪的坦克想闯一下,结果掉在壕沟中,越陷越深。惊慌失措的坦克手想弃车逃命,都被八路军一一射杀。 鬼子的重炮,航弹纷纷落在阵地上,砸出一个个大坑,却溅起一道道高高的黄泥水柱。盐碱地的高水位让这些炮弹成了废物,只要不是被炮弹直接命中,砸出来的大坑正好成了八路军战士的掩体。 没有了坦克打先锋,炮弹又没有杀伤力,鬼子们只能用人冲锋了。环形工事外虽然躺满了鬼子的尸体,但鬼子还是突破了第二道防线,八路军继续收缩兵力。 这片十几亩的枣园是他们最后的阵地,战斗依旧激烈残酷。 经过战火洗礼的整个的枣园只剩下满地的树桩,八路军的战士再无退路,他们趴在齐腰深的泥水中默默地射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傻八路4 四月的天乍暖还寒,战壕中沁出的咸水凉的透骨,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腿恐怕也就废了。面对端着刺刀冲上来的敌人,八路军的战士们再也不能迎着敌人冲上去。 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甩出最后一颗**,然后丢下枪,双手抱住鬼子的双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拖进泥水中。 战斗从凌晨持续到子夜,鬼子的照明弹把战场映的一片惨白。枪声渐渐稀疏下来,终归于沉寂。 激战后的八路军阵地上,终于不再有子弹射出,攻击劳累一整天的鬼子,也顾不上清理战场,倒头就睡。 宋春茂的坦克也进不了战场,他们急中生智,化装成鬼子混了进去。他们对地形比鬼子熟悉的多,没费太多时间就摸进了枣园。他们救回来三个伤兵,没有见到**子队长。 消灭了八路军,鬼子们虚张声势,又集结兵力向铁观音杀来。铁观音没有选择被动的防守战略,用不到鬼子八分之一的兵力向敌人发起了冲锋。见势不妙,鬼子丢下上百具尸体狼狈的逃走了。 这个月八路军鲁北根据地兵力空虚,八路军教导六旅18团团长杨柳新牺牲。小延安东挺决死队几乎全军覆没。一连串冰冷的伤亡数字,让八路军高层震惊不已。 在鲁南地区和国民党顽军作战的教导六旅主力,被重新调回鲁北恢复根据地。龙书金回到鲁北,首先想到的就是铁观音。稍作休整,便带了几个警卫前来拜访。谁知在离大邢庄挺远的地方,就被两个半大孩子拦住索要路条。 哭笑不得的龙书金,不知义妹什么时候跟八路军学会了发动群众。心里一边替义妹感到欣慰,一边着急。这些半大小子一根筋,不知道通融。能不能见到铁观音还是个问题。 犹豫间,问题随着姜立柱和宋春茂的到来迎刃而解。 村口来了生人,躲在村口大柳树上的暗哨,早就通知到了司令部。 姜立柱和宋春茂陪龙书金还没走出多远,铁观音和蔫诸葛亲自远远地迎了出来。 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也没那么多客套话。龙书金单刀直入的问:“义妹,村口都有儿童团放哨了,是不是妇救会和民兵也训练的差不多了”? 铁观音笑道:“还差得远呢,军师现在忙着训练民兵,饭都顾不上吃。一万多民兵,穿衣、吃饭、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书金一怔,:“有这么多民兵?妇救会有多少人”? “没有妇救会,当兵打仗不分男女。妇救会就是看不起我们女人”。 龙书金想想也是这个理,这支队伍的司令就是个女的,肯定不乐意设置个带有性别歧视的妇女救国会。想到这儿龙书金又问:“这一套谁帮你搞得”? 铁观音和蔫诸葛笑而不答。 中午吃饭的时候龙书金破例不喝酒,架不住宋春茂一伙劝酒的功夫一流,仿佛要不喝上几杯,就对不住铁观音对龙团长的一片殷殷之情。 喝了第一杯,就不好再推脱第二杯,第三杯……慢慢的龙团长喝了个七七八八。 酒一多,话也就多起来,酒后吐真言。龙团长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没完。 “国民党的军队不讲义气,打鬼子没本事,打八路道挺卖命。在皖南把共产党的新四军差点给灭了,共产党吃了亏自然不能当哑巴,调了山东的八路军打顽军找面子。日本人趁中国人内讧,把鲁北根据地给折腾的底儿朝天。教导六旅18团杨柳新是江西人,参加过长征,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偏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让日本人给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要不是国民党背后下家伙,杨团长也不会殉国”。说道这儿,龙团长有点哽咽。 “八路军高层得知鲁北根据地有危险,就紧急派遣抗日大学的五百名干部赶赴山东。 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曾说过:消灭一个抗大的学员,可以用二十个日本兵的命来换。打死一个抗大的干部,就是牺牲五十个日本兵也值。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整整五百多抗大干部,大多都是参加过长征。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老红军,就稀里糊涂的把命扔到硝石堡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地方。 因为消灭了这支自称小延安东挺决死队的抗大学员队伍,冈村宁次被日本天皇升职为陆军大将。” 龙书金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铁观音怕他太难过,道:“八路军的那个抗大决死队挺能打,三四百人的队伍楞跟一万多鬼子拼了三天”。 闻听此言龙书金才知道铁观音和抗大的队伍见过面,:“义妹可曾和他们有过接触”? “这些八路军死心眼儿的很,没钱买粮食就啃胡萝卜。我借你的名义给他们送粮,这些人不但不知恩,还要追究你贪污军粮”。 “这些家伙念书年念成了书呆子,好坏人都分不清”。龙书金道。 “倒也不全是书呆子,有个**子就挺豪爽的”。铁观音道。 “**子?”龙书金惊道。“是不是个子挺高,挺壮实”? “他们天天吃胡萝卜喝凉水,闹了痢疾,瘦的都跟大眼灯似的。不过个子倒不矮”。 龙书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条没断的胳膊用力擂着胸膛,良久才哭出声来,:“老徐,徐麻子,你来山东怎么不先见我一面就走了。老哥哎,兄弟心都碎了”。八路军的团长哭塌了架,趴在桌子上抽泣了良久。 蔫诸葛唤过姜立柱,悄悄吩咐了几句,姜立柱出去不大一会儿,带回来三个人。他们就是别动队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八路军伤员。 铁观音有最好的医生,这些伤员已痊愈多日。 他们静静地看着哭泣的龙书金一语不发。蔫诸葛担心他们当着众人有话不好说,唤铁观音等人先回避一下。 铁观音没有见证龙书金与老战友重逢的悲喜交加,却见到了这位结义兄长被弹得满头是包的惨状。三个八路军伤员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惩罚姗姗来迟的老战友。 见铁观音进来,几个大老爷们儿用手搔着后脑勺,讪讪的笑着。 这些天来,三个八路军伤员已和铁观音相当熟识。不但帮她组建儿童团、民兵等抗日机构,还为部队连以上的干部讲解了许多军事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视角独特,实用性强,就连彭铁成听了,都觉得耳目一新。 铁观音大起惜才之心,想把这几个人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今天听龙书金说起,才知道他们是抗大的高材生。 八路军这一仗败得伤筋动骨,此役硕果仅存的三个八路,自然要跟龙书金一起回山东。铁观音纵有万千不舍,也无可奈何。 后来这三个人在八路军皆受重用,其中的一个建国后官领空军副司令之职。 宋春茂对他们更有救命之恩,多日来已成莫逆之交。别离时分,暮色茫茫,残阳似血。虽少了几分儿女情长,更添了英雄相惜,各闯天涯的豪情。 龙书金等人纵马扬鞭,绝尘而去。 八路军这套藏兵于民的政策,让铁观音的势力范围急速扩张,许多她没去过的地方,也自发地组织起儿童团和民兵连等抗日武装。然后找到铁观音,只要一个名分就万事大吉了。 到了1941年六月,天津到德州之间除了铁路沿线的部分据点,和鬼子重兵守护的县城以上城市,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打着铁观音的旗号,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武装。 候七自从得知候铺臣还有许多诸如四合益车马店、满庄大车店等不为她所知的产业后,便一头扎进她父亲的文书库,把桃园侯家所有在外的产业调查的一清二楚。害的她那些兄弟姐妹以为七小姐得了失心疯,企图霸占侯家所有的产业。因而一致联合起来,要教训一下这个贪心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候七用眼角儿也看不起这些好逸恶劳的兄弟姐妹,拿到明细清单后兴冲冲的找到候铺臣。要求从北京到济南侯家所有的店铺除了正常营业,还要兼职成为铁观音的眼线,负责收集各式各样的情报。 候铺臣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现在他既是日本人在南皮最大的维持会长,又和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抗日武装头子铁观音关系非同一般。今天七丫头有建情报站的想法,他也不表态,只说让候七自己斟酌,凡事要小心,不要被鬼子盯上云云……。 候七暗骂自己的老爹是老滑头,现在让她自己看着办,看着办就好办。七小姐雷厉风行,把那些不入她法眼的店铺掌柜一律当面训话,直到那些人“自愿”为她服务才放过人家。 实施家法时,宋春茂等人自然一定要到场,这样七小姐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说出话来不缺钙。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这张庞大的情报网总算布置成功了。 蔫诸葛和彭铁成现在一心扑在民兵组织建设上。他们从八路军那里请来一个曾在这儿疗伤的干部,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系统的对民兵甄选训练。八路说没有受过正式军事训练的民兵,手中提着杆枪和握把锄头没有区别。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过堂 在八路军的倡议下,从各村民兵中选出佼佼者,组建了区小队。一个小队二三十人不等,二十个小队建一个县大队。最后铁观音能直接调动的县大队居然有17个,一万多人,这些县大队装备精良,弹药充足。每个县大队至少还有一门山炮、重机枪、迫击炮也都配备齐全,只是多少不一而已。 看过县大队装备的一位八路军领导曾经说过:“这个土匪女司令,阔气的很啊”。 这话传到了龙书金耳朵里,他心里极不痛快,暗中埋怨:“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就是巾帼英雄,铁司令长铁司令短的献媚,用不着就成女土匪,这人差劲的无以复加。 候七带着宋春茂一伙儿整天忙着构建情报网。蔫诸葛,彭铁成也各有公干,整天忙得无可无不可。只剩下我们的铁大司令,整天闷在聚义厅里。连个说话解闷儿的人都没有。 玉荣和玉兰两个小戏子迷上了打枪,天天跟着蔫诸葛屁股后面,没事掏出枪,不管对准什么就乱放一气。不知有多少飞禽遭了这姐妹二人的毒手。没多少日子,她们的枪法居然练得有模有样。 铁观音的农村军事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剩下孤零零的县城,像被抛到荒野上的孩子那么可怜。每个县城的居民,都会有意无意的,把铁观音围县城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述一番。鬼子汉奸听得吓得腿都软,在县城东南角建了一个神社。天天烧香磕头,祈求铁观音那个女魔头别再故伎重演,演一场兵困孤城的惨剧。 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吓破胆的鬼子们学的比大家闺秀还端庄,不敢迈出城门半步。偶尔有一两个不信邪的家伙,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终于有一天,两个精神过于紧张而崩溃的日本兵,在同僚羡慕的眼神中,昂首阔步的走出县城,消失在视野外。 然后他们用枪挑起精心准备已久的白旗,跑到西古村投降了正在那里训练的县大队。 风水轮流转,这年月,居然有亲自上门投降的鬼子。县大队的民兵们喜出望外,一刻不敢耽误,把这两个自投罗网的日本叛徒,送来见铁观音。 铁观音闲的难受,就是想唱戏,连一个捧场的观众都没有。正这时,居然送了两个活宝来。铁观音终于有了消遣的对象。 聚义厅成了公堂,铁观音摇身一变成了司牧一方的父母官。幸亏有人阻拦,否则我们的大司令非要穿上官服、带顶乌纱不可。 这时宋春茂等人也忙完了情报站的工作,回到司令身边。铁观音恼他们慢待顶头上司,只顾自己玩的开心,却丝毫不顾顶头上司的感受。今天为了惩罚他们,连座位都没准备。 宋春茂,姜立柱想向而立,花贵申、孙瑞良和三国浦志、常庆虹分别站在下垂手。本该有八个衙役,现在还缺俩。姑娘们不愿凑这个热闹,派人去请蔫诸葛和彭铁成。两人得知让自己去给铁观音站台,居然双双爽约。 铁观音第一次坐大堂竟然人手不齐,心中有点不悦,又实在找不到戏台上的杀威水火棍,只得给这几个凑数的衙役每人一支长枪,一切准备就绪,司令大人示意开庭。 宋春茂等人熟知铁观音的脾气,好动不好静,这些天肯定憋闷的够呛,今天好容易有个机会逗她开心。大家也乐意凑这个热闹,威武声喊得高亢无比。 被押送进来的鬼子,闻声吓得扑通跪在门口,根本就没注意,这些把威武喊得山响的假衙役,少了两个。 铁观音在桌上抓了半天,居然没找到一件能代替惊堂木的物件。最后,拿起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杯子没破,里面的茶水飞起多高,溅了铁观音一脸。 幸亏茶水不热,铁观音用舌尖儿舔了舔滑下来的水珠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又端起茶杯,咕咚,咕咚把茶杯中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干了。又把茶杯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这回没水溅出,杯子破了。 眼见两个日本兵跪在桌前,铁观音拉了一个长声:“我且问你,”标准戏台上花旦的声调。宋春茂等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铁观音俏脸微红,从腰间拔出手枪,用**在桌子上狠砸了两下,这回才安静了。然后用手一指候七,:“七姐姐,你站这边来问”。回首唤过马钰作日语翻译。这两人来到近前,铁观音并无让贤的意思,四平八稳坐的犹如泰山,候七二人无奈只得立在她身后。 姚金霞多嘴,:“要是二位姐姐每人再手持一掌扇,就更像皇帝老子了”。 候七和马钰一起瞪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哪知铁观音今天重操旧业,任何细小的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一指姚金霞,:“站在你宋大哥边上,没看见那边还少一个吗”? 姚金霞倒也听话,拉着刘秀茹,一边一个,站在宋春茂两侧。这回可好看了,衙役一边五个一边仨。铁观音这个气啊,刚要发作,孙瑞玲拉着邢慧杰站到了她哥哥身旁。这回平衡了,一边五个衙役,比县太爷的标准还富裕俩,让铁观音恨得直咬牙。 他们自得其乐的胡折腾,两个鬼子可一点快乐不起来。直到马钰问他们话,这两个日本叛徒才停止的颤抖。:“你们是哪里人?” “日本大阪”。 大伙儿一愣,听地名如此的熟悉。姜立柱反应快得出奇,一拍三国浦志的肩膀,叫道:“马僮,你老乡哎”。 面对两个不争气的老乡,三国浦志只得嘿嘿苦笑。 大阪,不同于日本其他地方的穷山恶水。这里的老百姓长于经商,不好勇斗狠。虽然日本大阪师团组建较早,可战斗力一直与他们甲等师的称号极为不符。 所谓爱屋及乌,大家出于对三国的偏爱,两个大阪老乡看上去,面目也不似开始时那么可憎了。 铁观音要的是县太爷咆哮公堂的威风,可这些手下们不懂司令那颗不务正业的心。硬生生把严肃的公堂整成了乱糟糟的杂货市。 开始的马钰还能有模有样的问上几个问题,可后来戏谑变成了主题,马钰面对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闭了嘴。好在会讲日语的不止她一个,三国浦志接过这个艰巨又无聊的任务。两个日本叛徒他乡遇故知,三个大阪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马钰能听懂日本话,就是不给翻译,听不懂日语的铁观音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姜立柱提醒马僮不要过分的考验司令的耐心。三国这才停下话头,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磕磕巴巴的做起了翻译。 开始铁观音认为两个普通的日本兵不会知道太多的重要情报,可随着三国浦志的描述,公堂上恢复了安静。大家也被这两个日本叛徒提供的情报震住了。 新上任的日本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改变了策略,叫做西打东拉。对战斗在太行山上的八路军,攻击一拨接一拨,不让八路军有喘息的机会。对东部平原的抗日武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老百姓也一改过去烧光,杀光,抢光的残酷政策。现在要求驻华北日军对老百姓要和善,不烧,不杀,不抢,争取赢得老百姓的心。 冈村宁次这老小子考核日军执行情况的办法也很独特,派自己的贴身卫队去各地大街上巡逻。如果大街上一个女人也看不见,就算偶尔有一个半个的用锅底灰把脸涂黑的,那么负责管理这片儿的日军头目就会被训斥,更有甚者丢了官职。 街上没有女人意味着本地治安糟透了,如果街上的女人看到日本兵后到处躲,本地的治安差强人意。但主管治安的日军头目这顿臭骂是躲不掉的。最好的情况是看到街上有皇军出现,老百姓习以为常,不跑不躲,这里的日本军官,就会得到升职的机会。 冈村宁次的这套战略,在华北一些地方收到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这些中国人忘记了日本兵对他们有血海深仇。进而变得开始讨好日本兵,和他们做起了买卖。 冈村宁次的政策在南皮遭遇了莫大阻力,驻县城的日军头目一连换了三个,老百姓根本不买他们的帐。看到日军上街男女老少照样躲得干干净净。 冈村宁次大发雷霆,三天前亲自来到南皮,督办当地日军和善亲民,拉拢老百姓的心。几日来,天天都有日军军官,因为办事不力遭受责罚。 这两个日军叛徒,也因惧怕惩罚才做了逃兵。 “冈村宁次来了南皮,我怎么不知道?”候七一向对自己的情报网很有信心,这个问题候七不知道,那两个日本兵也不知道。 “他现今住在哪里”?铁观音终于问了一个大伙儿都关心的问题。 日本兵给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狡猾的冈村宁次没住在县城,而是住在桃园候铺臣的家中。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1 假李鬼碰上真李逵,铁观音假戏真做,误打误撞,竟得到这么一条天大的惊人消息。 兵贵神速,女司令顾不上把这场审讯的闹剧演完,草草的安抚了两个日本叛徒两句,然后派人把他们送到大洼老营去了。 蔫诸葛,彭铁成闻讯也匆匆的赶了过来。铁观音一见他俩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剩下我一个人啥事也没有,闲的没事数房梁玩儿。我要识数也行,可把袜子脱了,脚趾头都算上也不够用。你们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安得什么心?” 碰上这么一位刁蛮任性的女司令,蔫诸葛和彭铁成只能苦笑着赔不是。 铁观音显然认为两位老大哥敷衍自己,道歉态度极不诚恳:“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差事消遣,你俩还不来捧场。现在我刚有些收获,你们就颠颠儿的跑过来贪便宜。”铁观音越说越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待得日子久了,知道司令是个毛包儿脾气,过一会儿也就忘了。 彭铁成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今天被铁观音夹枪带棒的一顿埋怨,心里挺不是滋味。 蔫诸葛见彭团长阴着脸,似乎有满腹的委屈。生怕他再和司令闹什么矛盾,紧忙搬出了将相和的典故来敲打他俩。 彭铁成颇识大体,明白蔫诸葛的一片苦心,马上就成了负荆请罪的廉颇,一躬到地,请司令原谅。 铁观音悻悻道:“团长这礼该给军师才对。将相和,你是老将军,军师是蔺相如。我就是那个渑池会上,让人随便欺负的赵王,你俩我谁也惹不起”。 彭铁成不知司令对历史如此精通,不禁肃然起敬。没想到铁观音接下来的一句话就露了马脚:“蔫大哥,等打跑了鬼子,咱们再演将相和,让老将军找赵王负荆请罪,怎么样?” 蔫诸葛被铁观音的馊主意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女司令心情大好,对彭铁成道:“彭大哥,你不用板着脸,到时候让你演受气包赵王,我给你负荆请罪”。说完嘴里却锵锵锵地打着锣鼓点儿,唱了一声:“老夫今日愧难当……”。然后一个小开门,单脚跪地,念白道:“团长,军师,看在我比你们岁数小了这么许多,就饶过我这一遭吧”。 彭铁成急忙把她扶起来,感动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蔫诸葛见道:“别闹了,还有正事呢?咱们得商量商量,看怎么把冈村宁次这块儿送上门的肥肉吃掉”。 候七,邢慧杰和马钰来到了侯府门口,不见有任何异样。正门紧闭,门上用金钉镶成的‘家住桃园,地耕渤海’,八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三个姑娘对了一下眼色,迈步从偏门走进侯府。看门的家丁弯腰赔笑道:“七小姐回来了”。 候七并不答话,只哼了一声。急步向前,转过大影壁,穿过前院,还没进客厅门就心急火燎的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候铺臣闻声从客厅迎了出来,手上托着个鸟笼子。一只黑毛红嘴的鹩哥不停地叫着:“见过老爷,见过老爷……”。 候七见父亲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冲那只鹩哥瞪眼道:“你个扁毛多嘴的畜牲,我非把你宰了作卤面吃”。 那鹩哥毫不示弱,还嘴道:“八嘎牙路,八嘎牙路”。这日语说的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爹,你养的是日本鸟啊?怎么张嘴就骂人?” 候铺臣没理会候七的胡说八道。他和马钰,邢慧杰见过几次面。笑着跟她们埋怨七丫头不懂事,怠慢了贵客。 然后客客气气的把姑娘们请进客厅,有老妈子送上茶来。 老侯和马钰、邢慧杰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候七从里跑到外,犄角旮旯也要伸过头去看看。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歇下脚来。 候铺臣道:“七丫头,吃烟袋油子了?一会儿都不站脚”。 候七抹一把头上的汗水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说自己闺女吃了烟袋油子,老糊涂了。” “七丫头嘴不饶人,连自己的爹都要褒贬两句”。候铺臣向马钰二人苦笑道。 马钰她俩还没说话,候七风风火火的又跑进来,道:“爹,人呢”? “你要找谁?进门就没消停一下”。 “我找教扁毛畜生骂人的家伙”。 “那几个日本人啊,昨天已经走了”。 “我的糊涂爹哎,你知道那几个日本人是谁吗?怎么说走就让他们走了”。候七急得直跺脚。 “日本人来住几天,我拦不住,他们要走,我也挡不住。我管他们是谁呢”?候七对她爹的质问,让老侯有些不痛快。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见候铺臣生了气,马钰和邢慧杰在一旁不住的好言劝慰。 “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在咱家住了好几天,爹,你楞不知道人家身份”? “冈村宁次?”老侯重复了一次,候七她们三人一起点头。 这下轮到老侯吃惊了。冈村宁次在桃园住了四天,平时和和气气的。候铺臣知道这人来历不简单,但冈村宁次的名字还是让他吃惊非小。转念一想,老侯心里一紧。心道“好险”。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冈村宁次?” 待候七把日本叛徒的事讲述一遍后,候铺臣道:“你们三个带了多少毒药啊”?话音不高,对马钰她们不亚于几声惊雷。 马钰声音有些干涩,道:“您老怎么知道”? “我猜出来的”。候铺臣答道。自从候铺臣知道了头几天,在侯府借宿的日本人是冈村宁次,马上就猜出七丫头这次回家的目的。 面对戒备森严的日本高级将领,硬攻肯定达不到目的。铁观音深谙用毒的奥妙,多次运用具收获颇丰。如果要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冈村宁次,下毒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项。 “老狐狸”。铁观音得知马钰等人此次行动无功而返,对候铺臣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话一出口有些后悔,偷眼看了看候七,谁知七小姐对这老狐狸认识比铁观音更深刻。不但不恼,反而频频点头。 中国的老狐狸放走了日本的老狐狸,身上居然没沾一点骚,这太极打的滴水不漏。让铁观音等人恨得牙长三尺。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既然知道冈村宁次来到这一亩三分地,总是要抓住他。铁观音精心构筑的情报网发挥了作用,冈村宁次不敢在县城中住,那里有三千日本冤魂要找他索命呢。 各村的儿童团只识路条不认人,这老小子想落个亲民的好名声,就不敢滥杀无辜。又想当**还要立贞节牌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天还没黑,就有消息传来,县城东南二十里的灯明寺内,头天住进一拨来历不明的人。现在灯明寺内外戒备森严,上千的鬼子守卫在寺庙周围。老百姓就是靠近一下,也会被严格盘查一番,然后强制驱离,距灯明寺越远越好。 铁观音带人离寺庙七八里时停了下来,鬼子的明岗暗哨,竟布置出这么远。装甲巡逻车隔不上几分钟就打着贼亮的远光灯,转上一圈儿,车顶上的同步机枪随着灯光来回扫描。一有风吹草动,几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像泼水般扫将过来。 一条受惊的野狗从黑暗中窜出来,没跑多远,就被**炸上半空中。 附近的炮楼今天也驻扎了鬼子,并且还装上了探照灯。两个炮楼之间的探照灯,光柱交替着划过黑寂的暗夜,把大地照的一片通明。就连一向准时的灯明寺夜钟,今夜一次也未敲响。 硬冲根本没机会,鬼子的防守一向好得很,坦克碰上雷区,也只有束手被擒的份。 铁观音和她的别动队在灯明寺外围守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良策。 蔫诸葛和马钰蹲在乱坟堆里小声嘀咕了半天。 离灯明寺最近的县大队悄悄地把山炮拉了过来,固定好跑位,铁观音声音低沉且有力:“开炮”。 灯明寺笼罩在一片火中,照亮了周围一切,也为炮兵提供了最好的坐标,接连打了三炮。 炮声惊醒了附近村庄的老百姓,他们趴在门缝儿向外看,灯明寺方向火光冲天。 炮声引来了无数的鬼子,他们像蚂蚁一般蜂拥而。十几辆装甲巡逻车大灯全开,机枪轰鸣着,为冲锋的鬼子开路。鬼子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把装甲车前打成一片火海。 随着巡逻车逐步推进,铁观音打完三发炮弹,丢下大炮,早早的逃走了。 鬼子浪费了无数弹药,终于缴获了这门属于县大队的山炮。这个型号的山炮,铁观音劫了一次火车,有多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炮响得同时,宋春茂换上鬼子的军服,在另一个方向直插灯明寺。 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蒙的鬼子,慌慌张张的从被子里爬出来,衣帽都顾不上穿戴整齐,就冲了出来。勇则勇矣,只可惜找不到目标,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最后,盲从的心态占了上风。哪边人多向哪边去,四下张望一下,便端起刺刀,跟随着装甲车,向刚才炮声响过的方向冲了过去。 宋春茂他们基本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冲进鬼子第一道防御圈,迎面碰到一群八路军装束的部队,就在宋春茂等人愣神儿的功夫,那些八路直接用日语命令宋春茂他们头前开路。 阻击目标:冈村宁次2 冒牌货碰上了冒牌货,宋春茂他们毫不犹豫,手中的驳壳枪,像扫帚般在假八路群中扫来扫去。那些假八路临危不乱,几个怀抱歪把子机枪的兵冲天鸣枪,曳光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天际,这些假扮的八路军,至死都认为对面这群装备精良的皇军,是被偷袭吓昏了头的自己人。 由于假八路的阻拦,宋春茂他们也失去了前进的机会,一个日本军官手拿指挥刀,向宋春茂恶狠狠地挥动着,示意这些既勇敢,又混蛋的皇军换一个正确的进攻方向。在鬼子指挥官身后一排十几挺歪把子,枪口直冲宋春茂一伙儿。 宋春茂无奈只得带人换个方向,跟在那些衣衫不整的鬼子后面,拖拖拉拉的向前跑去。直到跑出那些机枪射界外,才掉过头来边打边撤,慢慢脱离了战场,在约定地点与铁观音会师在一起。这时 天已微亮,灯明寺方向的枪声还响如爆豆。而这次炮击事件的罪魁祸首,正在一边谈笑风生的坐山观虎斗。当宋春茂笑谈在鬼子队伍中碰上一伙儿假八路时,马钰接了腔:“我想冈村宁次一定在那假八路后面”。 大家闻听此言都是一愣,仔细一想,不禁暗赞马钰心思缜密,料事如神。灯明寺遭到炮击,这里冈村宁次一定不肯在住下去。这家伙临危不乱,反方向突围。只是在他们的理念中,只有八路军才会在华北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假扮八路突围也就顺理成章了。 “无论冈村宁次躲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他,不能让他活着出咱们的地盘”。铁观音咬牙切齿道:“军师,你说这个老鬼子会向哪儿突围”。 蔫诸葛没说话,看了一眼马钰,这丫头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份地图。在地上铺开,借着晨曦的曙光在地图上指到:“冈村宁次今夜遇袭已成惊弓之鸟,肯定不会在本地久待。但他要走,向东向北都是我们的地盘儿,向南有八路军,这个他比我们更清楚,只有向西,走津浦铁路,乘火车逃离这是非之地”。 “为什么他不去县城,距离又近,防御工事也齐备”。有人问马钰。马钰头也不抬,淡淡的道:“县城要是那么安全,三千鬼子就不会活活饿死在里面,你当冈村宁次又住桃园,又住灯明寺是亲民,实际他是怕咱们司令故伎重演,再来一次兵围孤城。他真要住进县城,肯定会有麻烦”。马钰语速不快,慢调细理又咄咄逼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判明冈村要乘火车的车次,登车的地点,然后在火车上劫杀冈村宁次。 候七的情报网关键时起了作用。冈村宁次到了东光车站,人还未上车,情报已送到铁观音手中。 铁观音这次设伏的地点,就在她第一次劫列车的地方,他们潜在路边的庄稼地里,心中暗自感谢张之洞,要不是他权倾朝野,怕铁路坏了风水,非让铁路绕过他家祖坟。在南皮拐了个弯,多跑了上百里路。今天就未必能抢在冈村宁次前面设伏。 铁观音她们刚到,日军的铁道装甲巡逻车就成队的开上铁路,据点的鬼子也沿铁路拉起警戒线,马钰跟大家交代,待会儿火车来时,要发动突然袭击,攻击铁路一侧警戒的日军,趁混乱派突击队强行登车,对挂窗帘的车厢发动攻击。从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最多不能超过五分钟。 六辆铁道装甲车排成一字形开了过去,同步机枪时不时的吐出火苗,向一切可疑的目标盲射。铁观音他们俯下身子,紧贴在地面上。一分钟二百四十发的机枪弹,瞬间就能把人打成一堆肉泥。 现在她的攻击部队,也沿铁路拉出近六里长的攻击线,保证攻击开始后,全部消灭这一侧负责警戒的敌人。 与铁观音等人的紧张相反,这些负责警戒的日军放松的很,手拄着大枪有说有笑,对巡逻车视而不见,直到看见冒着白烟呜呜作响的火车开过来,这些死到临头的家伙才挺直了身板儿。 从攻击地点到铁路足有三百多米,战士们匍匐前进,以便攻击时尽量接近敌人。 火车的轰鸣,没有遮住铁观音攻击的命令声,早已分配好的鬼子目标,在突然打击下纷纷倒下。 与此同时宋春茂,姜立柱,花贵申,孙瑞良组成的突击队一跃而起,迎着火车冲了上去,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这列重兵保护的列车只有七节车厢,并且速度快的出奇。 花六郎自小苦练的轻功此刻显现出来。距铁路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把宋春茂等人抛下三十多米。饶是如此,他也只能扑上最后一节车厢。 手抓车顶的行李架,人像风筝一样飞在半空中。宋春茂三人气喘吁吁的赶到时,只看到花六郎在空中飞旋的身影,再没能登车机会。 花贵申慌乱中稳下身形,车速太快,在车顶根本站不起身。他匍匐着身子,手紧抓行李架,努力且快速向前运动,寻找马钰所说的挂窗帘的车厢。 终于在中间发现了目标,他一手抓紧行李架,一手持枪,身子探出车外,对着车窗就是一梭子。花贵申指望打碎车窗攻进车去,不成想车窗后镶有防护栅栏,拇指粗的铁条焊成的网,只能伸进一只拳头。 花六郎临危不乱,把枪叼在口中,伸手拽出两颗**,一前一后,穿过铁路细小的空隙,准确的飞进车厢,花六郎翻身上了车顶,轰隆隆两声,中间车厢前后腾出两股黑烟。 花六郎并没住手,继续前往,原来前两节车厢也挂着窗帘。说时迟,那时快,短短不到五分钟,三节车厢都被他炸的滚滚浓烟,火苗从车厢窗口伸出多远,风助火势,火助风威,顷刻已成连城之势。 花六郎不敢迟疑,在车顶立起身来,纵身一跃,重重的摔倒在路基上。他在地上滚出二十几米,然后一动不动了 看花六郎在车顶忙前忙后,大家干着急帮不上忙。此刻,看他摔在路基上,全都围拢过来。 铁路两侧担任警戒的日军,一侧被消灭后,另一侧的日军试图还击,但他们出门警戒,只带了些轻武器,而这些武器在铁观音优势火力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鬼子们缩在路基上,直到被打成漏勺。列车在三十里外脱轨,彻底报废。除了车头几个人冒死跳车,捡了条活命,其余的鬼子无一生还。 事后,从列车废墟中找到一百多具烧焦的鬼子尸体,但里面没有冈村宁次。 狡猾的老鬼子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吸引铁观音部队发动袭击,他把那些替死鬼送上火车,自己带着贴身卫队,六十多人去向不明。 花贵申脸向下趴在路基上,孙瑞良小心翼翼的把他翻过来。花六郎双目紧闭,嘴角流出的鲜血把路基石染红了一大片。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青一块紫一块,几乎连成了片儿,奇怪的是脸上干净的很,一点儿油皮儿也没伤着。粉面花六郎,那时我们曾在背后悄悄议论过,铁观音的这支队伍,女孩儿要属马钰最漂亮,男人如果说漂亮而不是英俊的话,三国和花贵申应该不相上下。 花贵申出身武林,身上自有一种独特的草莽气质,是三国比不上的。他在白虎堂底子臭,大家对他都有成见。自从归顺了铁观音,断指明誓,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今天更是居攻甚伟。只是如今生死未卜,有几个心软的已经哭出声来。 其实,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在高速行驶的列车顶纵身跳下来,十有八九命就丢了。路基上哪怕一尺高的障碍物,也能让跳车的人骨断筋折。 花六郎这舍命一跃,不但赢得了铁观音的信任,更收获了宋春茂等人的友情。直到半月后,花贵申早已康复如初。宋春茂一伙儿还要把他按在四轮车上,轮流推上他一番,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能补偿对花六郎以前冷淡的愧疚之心。 到了晚上,冈村宁次根本没在火车上的消息已然传到铁观音那里。这个狡猾的家伙现在躲在哪里? 铁观音,蔫诸葛眉头拧成疙瘩,候七对着各地传来的情报大呼小叫。马钰则把地图铺在桌上,静静的看上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候七接到情报说冈村宁次仍滞留在东光车站,她刚把这条消息报告给铁观音,紧接着又收到七八条来自各地的情报,都声称发现了冈村宁次的行踪。 这些地方相距最远的有二三百里,冈村宁次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地方,候七被这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弄得焦头烂额。她把这些东西摔在马钰面前,道:“马娘娘,开动一下你智慧的大脑,推算一下,冈村宁次这老小子,现在躲哪个王八窝里,头不再露一下”。 马钰把那些纸整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以后不要再叫我马娘娘了,九郎听了会多心,实在要喊,就喊我孙夫人吧”。 候七拧着马钰的脸道:“你个厚脸皮的小蹄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孙夫人了”。 孙瑞玲笑着把候七拖开道:“别欺负我嫂子”。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3 马钰揉着被拧痛的脸,笑道:“死丫头,下手一点儿轻重也没有”。孙瑞玲替嫂子出气,去撕候七的嘴。候七笑着抱着肚子,围着桌子转圈儿。蔫诸葛清咳一声,刚刚活跃的气氛变得继续沉闷起来。 又有几份情报送到候七手上,她粗略地翻看了两眼,随手丢到马钰面前道:“又是五个地方信誓旦旦说,看到了冈村宁次。这他妈是怎么了,遍地都是这老小子的踪迹”。 马钰默默地把情报翻看了一下,整理好放在蔫诸葛面前。军师摆了摆手,示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马姑娘,你精研兵法,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冈村宁次,会躲在什么地方”? 马钰沉思良久道:“如果我是冈村宁次,就不会躲。除非他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一个堂堂的帝国总司令,被追的像丧家犬,还不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中必有蹊跷。” “你仔细想想,他现在会在哪里”?铁观音问。 “我估计冈村宁次留在本地的消息,可能连县城里的鬼子都不知道。”说着抖了抖厚厚的一沓纸:“这些只是他故布疑阵,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我要是冈村宁次,我还会住在这里”。说着在地图上指出一个位置。 候七失声叫道:“桃园?我们家?” 马钰用力点点头。 确定了冈村宁次的住处。候七和铁观音建议故技重施,投毒除掉冈村宁次,但遭到马钰和蔫诸葛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经过前夜炮打灯明寺,敌人已成惊弓之鸟。冈村这次是秘密行动,所带的贴身侍卫肯定都身手不凡,且机警无比。候七根本无法完成任务,相反她的人身安全根本无法保障。 铁观音一拍大腿,兴奋的说:“我有一条妙计,保证老鬼子插翅难飞”。 大伙儿闻听精神一振,:“司令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咱们派兵围住侯府,饿死他们”。 “不可能,且不说侯府中有的是粮食,就是我们饿死,他们也能顿顿吃饱。你困住了鬼子总司令,鬼子焉有不跟你玩命的道理。不用他手下二十万军兵全到,就是来上三万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要是来上五万,我们非全军覆没不可”。候七这次讲的头头是道。 铁观音费尽脑汁出的主意不被认可,于是,心中又生一计。:“ 要不咱再来一次炮打侯府”?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铁观音。 候七过来揪住铁观音的耳朵,道:“我让你个丫头片子出这馊主意,敢情里边住的不是你的一家人”。 铁观音讪讪笑道:“这不是急糊涂了吗?要不咱先派人调查调查,看看冈村有什么目的,再行动也不迟”。铁观音终于出了个让大家佩服的主意。 候七,马钰,邢慧杰又一次来到侯府,大门外一如既往,静悄悄的和平时看不出丝毫不同。几个人迈步进偏门,门房的家丁照旧问候了一声:“七小姐回来了”。就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到现在未发现任何异样,难道马钰猜错了?三个人将信将疑的向前走着,刚转过影背。邢慧杰突然转过身,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两个侯府的家丁打扮的人从影背后闪身出来,摆了个不七不八的开门式,双眼紧盯着三个姑娘。 邢慧杰刚想冲上去,被马钰拦住了。候七破口大骂,:“两个瞎眼的奴才,连主子都不认识,这碗饭你俩是不打算吃了”。 任凭候七怎么谩骂,两个家丁既不还口也不退下。这种轻视的态度更让七小姐暴跳如雷,直到听到身后的候铺臣喊话:“七丫头,不可出言不逊,这些年的书白念了吗”? 这时她们才看到客厅门口抄手游廊下,候铺臣和一个戴眼镜的清瘦中年人站在一起。那人个头不高,手里正擎着候铺臣的鸟笼子。他厌恶的瞅了瞅那两个家丁,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回避,两个家丁答了一声“哈伊”,脚后跟一碰,打了个立正,鞠了个躬走了。 “日本便衣”,三个姑娘对望一眼,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那中年那中年人面上一沉,回头从客厅唤出一个青年人,耳语了几句,就和候铺臣进了客厅。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稍带不屑,居高临下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三位姑娘一眼,看到马钰时,脸不由得红了一下,马上变得谦和起来,:“我们老爷有请三位姑娘进去一叙”。 候七道:“哪个是你们老爷?这是我的家,进门还用着你来请”?趁那青年被呛得呆住的功夫,一拉邢慧杰和马钰进了客厅。 那年轻人只得跟在他们身后,进门来立在那中年人的身后。候七几个坐下后,她还不忘挤兑那青年人,:“这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区别,我们坐着你站着”。 那年轻人毫不在意,陪笑道:“女士优先,几位姑娘面前焉有我的座位”。 候七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时那中年男人打破了尴尬局面,说了几句日语。马钰闻言心中微微一惊,面上还是一片安详,丝毫没带吃惊之色。 那年轻人听完中年人说话后,稍稍迟疑了一下,道:“我们长官让我告诉你们,他是大日本帝国华北派遣军总司令,陆军大将冈村宁次阁下”。 候七,邢慧杰闻言大吃一惊,早就怀疑这个人就是冈村宁次,但刚见面就直接报上名来,这回马枪也杀了她们措手不及。 马钰的平静也未躲过冈村宁次的眼睛,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想不到这位姑娘年纪轻轻竟精通日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让马钰更加错愕不已。 冈村宁次三斧子使完,杀的三个姑娘毫无还手之力。接下来的时间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从巴登三羽鸟讲到南京事件,从溥仪汪精卫扯到大东亚共荣。要不是马钰三人知识渊博,早被冈村宁次这一套似是而非的侵略理论迷惑了。 待他讲到崖山之后无华夏,明亡之后无中国,正统的华夏文明早已在宋代灭亡,现在被日本发扬光大。华夏民族复兴大业,要靠大和民族来帮助,才能发扬光大时。 马钰忍不住反驳道:“难道复兴华夏文明,就是靠杀戮,战争、侵略来实现的吗?果真如此,所谓的复兴计划不要也罢”。 冈村宁次刚才说的口干舌燥,竟然不能说服几个年轻的姑娘,不禁有些恼火。他端起茶杯,手有点微微发抖。抿了一口茶,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再开口时,不像一个手握重兵的军阀,而是一个饱学鸿儒,在对自己的学生,晚辈侃侃而谈。 原来冈村宁次祖上是中国人,他的先祖大大有名,就是帮助朱元璋建立大明的第一功臣——魏国公徐达。他死后被朱元璋追封为中山王。 朱元璋死后,他孙子朱允炆继位。朱元璋的四子朱棣以靖难为名,发动战争。 徐达的儿子徐辉祖担任朝廷兵马大元帅,与朱棣大战三年未分胜负。 后来,明朝开国六公之一,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投降朱棣,把当朝皇帝朱允炆焚死在昭阳殿。燕王朱棣继承皇位后,徐辉祖一败涂地。为永乐皇帝不容,逐乔装改扮,东渡日本,成为冈村一族的祖先。 徐达还有一子,徐元照。朱棣继位后要杀掉徐元照,幸得朱棣的原配夫人徐氏苦苦相求。徐氏是徐达的大女儿,以放弃正宫皇娘的地位做代价,才保住了徐元照一家老小的性命。 朱棣好大喜功,虽然没杀自己的小舅子,却也削了他的爵位,遣回原籍为民。徐达原籍凤阳,和朱元璋同乡,是龙兴之地。朱棣怕徐元照会在凤阳沾上龙气,改判他去了滁州。 南京事变后冈村宁次带兵占领了滁州后,到处寻找当年徐元照的后人。在琅琊山,徐家坳,冈村终于找到了失散五百多年的同族。 琅琊徐家人丁兴旺,族长徐耀扬。几天后,族长找冈村宁次,凡琅琊徐家男女等出外谋生,鬼子不能刁难。 数日前,冈村宁次接到徐耀扬的一封信。内容是:得知族弟今日荣升,祖德宗功,得以千年之后重盛,血骨族情,万古长存等客套话。最后才说自己的两个女儿玉容,玉兰被土匪掳掠到华北一带,希望冈村宁次帮助找寻一下,一旦姐妹清白有污,不但有辱徐家门风,更丢族弟冈村的面子。 冈村宁次日理万机,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忙就把这事撂倒了一边。前些日子,冈村正在华北指挥对太行山八路军扫荡。哪知,日军一辆运伤员的列车遭劫,这些伤员死掉也就算了,就当为天皇尽忠了,可车上还有他的女儿冈村智美。 智美今年才二十岁,三岁时她的母亲患猩红热死了,还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冈村与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这些年他官运亨通,飞蝗腾达。这两个孩子无论他去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实在是一刻也离不了。 儿大不由爷,随着智美的年岁增长,总想出去历练一番。冈村宁次被女儿缠的没有办法,只得让她去战地医院开开眼。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4 刚去战地医院没几天,就密令手下,让智美跟随运伤员的专列回来,毕竟是战地医院,不安全,谁知这辆车中途被人劫了。 得知消息的冈村宁次差点没急死,只是军务繁忙,脱不开身,只得电令手下,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后来,知悉这些伤兵都被冻毙在荒郊野外,其中并没有冈村智美的尸体。冈村宁次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刚得空闲,马上就来到沧州找寻女儿。 顺便还要找一下徐耀扬的两个闺女。找不到以后见了徐族长也好有个交代,万一找到了,这个顺水人情也没费他一枪一弹,何乐而不为。 本来寻人是个秘密行动,但华北派遣司令部那些参谋们,冈村宁次还没动身,就把总司令欲下乡检查的情报宣传得满天飞。 冈村宁次因此大发雷霆,把手下的人狠狠地“八嘎”了一顿。帝国司令,堂堂的陆军大将的爱女落在敌人手中,这消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手下这些参谋,拍马屁拍错了地方。 木已成舟,冈村宁次只得假戏真唱。以视察军备为名到了南皮。因为徐耀杨的两个女儿和冈村智美都是在这儿附近失踪的。一连几天却毫无收获,还走漏了风声,被游击队差点要了老命。 冈村宁次不得不做出仓惶逃走的把戏。哪知专列也被人给烧了,要不是冈村机警,弄了个金蝉脱壳的苦肉计,早像张作霖一样死于非命了。 现在冈村只带着亲兵卫队,秘密的潜住在桃园,寻找女儿的下落。他现在的行踪就是日本陆军大本营都没有通知。 冈村宁次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最后他问马钰等人,可否知晓冈村智美的下落。说完,两眼直盯着马钰,满脸焦虑之色。爱之深思之切,如此精明的冈村宁次为了自己的爱女方寸已乱,有病乱投医。竟然向马钰等人打听起女儿的下落。 马钰等人推说不知。 冈村宁次难掩失望之色。只是这答案他早了然于胸,明察暗访了这么多天,没有一丝线索,哪能这么巧,随便碰上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就会知晓女儿的下落。真要是那样,这几个女孩的来历就有问题了。 冈村宁次狡猾睿智,马钰三人谁也不敢多说话,生怕露出马脚,被人抓住把柄。冈村也不多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问了她们几个问题。马钰一一作答,回答的也算是滴水不漏。 冈村宁次慢慢对三个姑娘失去了兴趣。回过身,逗桌子上鸟笼中的那只鹩哥,不再对马钰她们看一眼。客厅中一时冷了场,马钰借口说家中有事告辞。陪候七匆匆回后院,取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离了侯府。 回去的路上,一直感觉后面有人跟踪,却又抓不准人家的踪迹,甩也甩不掉。三个姑娘只得越走越慢。 铁观音担心马钰三人有闪失,派宋春茂,孙瑞良,姜立柱前去接应,远远地看到三个姑娘,东张西望的在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再往远处看,两条人影,若离若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宋春茂冷笑道:“贼孙子,碰上强盗爷爷了。让这俩王八蛋见识见识怎么跟踪人,才不会被人发现”。 三人扬鞭催马,兵分两路,在乡间路上绕了个圈子,兜到两个跟踪者的身后。 两个家伙见后面来了三匹快马,不疑有它,向路边让了让。宋春茂更不搭话,马鞭甩出,正缠住一个人的脖子。那人临危不乱,从腰间掏出手枪,没等他开枪,宋春茂单臂用力,马鞭直直绷起嘞的那家伙双眼翻白,双手挥舞想去解马鞭,手枪也掉在了地上。 宋春茂马鞭一扯,把那人拽倒在地。纵马从那人脚上踏过,咔嚓一声,脚骨折断。那家伙疼的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姜立柱用镖伤了另一个,孙瑞良在马上一俯身捡起丢在地上的两把手枪,纵马而去。 马钰三人正吓得花容失色,耳听得身后马蹄声由远而近,更加不敢回头。几个姑娘恐慌至极,在路上跑了起来。 马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提上马去。她惊叫一声,吓得昏了过去。 候七紧张的心从嗓子眼儿要跳出来,从家里取来的衣服早跑丢了,但还是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正在这时她双脚离地,也被人掳上马去。 三人中邢慧杰最沉得住气,一边跑一边偷眼两边观瞧,眼见马钰和候七双双被擒,她停下身形,摆了个架势要救人。没提防后面有人快马从她身旁跑过,马上的人探臂膀抓住了邢慧杰的肩臂,人借马力,早把邢大小姐按在马鞍桥上。那人嘴里还大声喊道:“吆西,花姑娘大大的有”。 邢慧杰听声音知道中了暗算,反腿一脚,正踢在那人下巴上。饶是她身形不便,这一脚也让骑马人痛入骨髓。那人抬手一掌,砍在邢慧杰的脖项下,邢大小姐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马钰醒来时,天色已晚,她睁眼一看,眼前正是那张无日不思的冷脸。她一把抓住孙瑞良的双手,道:“九郎,莫非这是在阴间吗?” 孙瑞良一张冷脸上破例咧了咧嘴,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旁边有人悠悠的道:“这是阴间,我是牛头马面、阎罗王,这儿还有碗孟婆汤,你喝了下辈子就不记得你九郎弟弟了”。话未说完,自己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能和马钰开玩笑的除了候七还能有谁? 邢慧杰醒来的晚了一些,朦胧中听到有人埋怨,:“宋大哥,对邢大小姐你也下得去手,还打的这么重”。 不用说姚金霞在旁边呢。邢慧杰闭着眼,整理了一下思维。“宋春茂打得我?这小子翻了天了”。想到这儿怒火中烧,一睁眼就要和宋春茂算账。哪知宋春茂比她还惨,挨了她一脚,被踹掉了下巴,咿咿呀呀的话也说不清楚。 蔫诸葛见邢慧杰也醒了,怕节外生枝,忙出来当说客。 宋春茂先伤了冈村宁次派来的跟踪人员,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冒充鬼子的便衣队劫持了马钰三人。这样既摆脱了鬼子的跟踪,又洗脱了三个姑娘的嫌疑。把鬼子怀疑的目标转移到日本便衣队去。 话虽如此,道理也都明白,可邢大小姐就是想不通,为何要打晕自己。候七道:“这还用想?你在侯府和那些假家丁摆过架势交过手,知道你身手不凡,不打晕你,这苦肉计可瞒不过冈村的眼睛”。 正说话间,候铺臣得知女儿被日本便衣队绑架,十分着急,私下派常福通知铁观音设法营救。 铁观音笑吟吟的望着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玉荣和玉兰。姐妹俩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宋春茂几个横眉立目的站在旁边,心想:我们犯了多大的罪,值得司令亲自来审? 铁观音道:“半年了,你们学会本地话了么”?俩小戏子点点头。:“说两句,我听听”。 两人一齐道:“说什么呀”? 铁观音忽的站起来一指三国浦志,道:“马僮,让你学戏你不学,现在看看,会唱戏的人聪明吧”。见三国未置可否,又招呼玉兰玉荣,一齐喊姚金霞大嫂子。 两个小戏子脆生生的喊了声“大嫂子”。高兴的姚金霞眉开眼笑,上前摸着姐妹俩的头,直夸奖:“好孩子,真懂事”。根本不顾自己可能比人家还要小上两岁。 铁观音又示意三国浦志再来一遍,三国老老实实的站到姚金霞跟前,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大小子”。笑的满屋子人直喊肚子疼,过了片刻,铁观音正色问两个小戏子,:“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姐妹俩虽然有着这支队伍上倒数二三的语言水平,但说出话来依然能绊倒牛。理解起来费劲儿不小。当铁观音问她俩是否姓徐时,姐妹俩一愣:“不知司令从何而知”? “你们的父亲叫徐耀扬,对不对”? 两个小戏子头点的如鸡啄碎米。靠实了冈村宁次的话,确实没说谎。 蔫诸葛带几个人连夜赶到大洼老营。劫火车俘虏来的那些医护人员,一直没顾上审问。没想到里边竟有一条大鱼。 蔫诸葛对姚振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老家伙刚一来就给了军师一个下马威,八卦阵困住蔫诸葛,差点儿没把他饿死在里面。今天硬着头皮来见他,心里还在扑腾扑腾地打鼓。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家伙会不会刁难自己。 一见到姚振祥蔫诸葛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老姚迎出来老远。蔫诸葛和他说明来意,姚振祥对要提审冈村宁次的闺女大加赞赏,提出要在一旁陪审。蔫诸葛道:“求之不得”。 这些女护士分别关押在几个不同的地方,为防止她们串供,要分头审讯。 这些如花似玉的日本姑娘被关在八卦阵中,平时虽然也能围着那块儿孤岛闲转,可想要离开是万万不能的。这些日本人平时学到的不仅仅只有医术,更善用美色勾引男人。怎奈这孤岛上一个男人毛儿都见不着,就连看守她们的狗都是母的。 每三个人一组,每组十分钟,每人回答蔫诸葛提出的三个问题。 狙杀目标 ——冈村宁次5 刚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听三国和马钰一个问,一个翻译,蔫诸葛在旁边记录。 凡事不过三,时间长了,大家听腻了“你叫什么名字”?“日本哪里人”?“你父亲是名字”?翻来覆去总是这几个问题,不由得烦躁起来。好在这些女护士本就不多。耐着性子坚持到最后,总算结束了这次无聊的审讯。 面对审讯结果,大家一脑门子的雾水。这里么竟然没有冈村智美的名字。是我们劫车时没注意让她跑了?还是这些女护士当中有人说了谎,骗了我们?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常庆虹和老姚的狗打起来了。顾不上讨论谁骗了我们,大家一窝蜂似的拥到了外面的场地上。 和常庆虹发生冲突的狗一共有十几条,现在只有四条和黑小子在哪儿转着圈儿周旋。其余的则趴成一个圈儿,中间围着的是那些日本女护士。 黑小子手持一根三尺多长的硬劈柴,抡的呼呼作响。狗子们不忙于进攻,以逸待劳。参与包围的四条狗动作稍有迟缓,便有另外几条狗上来补位。 常庆虹身强力壮,力大无比,也被这几条狗用车轮战,累的呼呼直喘,棍子抡的也不似开始时那样虎虎生风了。眼见再有上十多分钟,黑小子非让狗给撕碎了不可。 姚振祥急忙一打呼哨,撤了狗阵。常庆虹扔下棍子,往草丛中一躺,肚子一起一伏,呼呼喘着粗气。 本来今天审讯的就不顺利,蔫诸葛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在看到常庆虹耍猴子般让狗们给戏弄,气更不打一处来。沉着一张脸问道:“怎么回事”? 常庆虹还觉得挺委屈道:“刚才,那几个护士姐姐脱了衣服让我看光腚,我刚凑过去,这些畜生就过来咬我”。黑小子趴在地上,心有不甘的说。 “没出息的东西”。蔫诸葛用力一脚踹在硕大的屁股上。 这一脚泥牛入海,虽然对常庆虹来说跟搔痒差不多,可也足以让他流下泪来。“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啊”。 姜立柱逗他:“你说没看见谁信啊?即使看见了也不能从你眼里剜出来”。 常庆虹翻身坐起,把头伸到姜立柱面前,道:“俺娘说了,偷看大闺女光腚烂眼圈儿。你看俺眼圈儿有事没?俺真没看见”。这傻小子大眼珠子咣哩咣当的,满脸的无辜。 姜立柱根本不理这茬儿道:“你娘咋说俺不知道,俺就知道谁要偷看了大闺女的光腚就会烂小鸡子。你脱下裤子……”。 话还未说完,屁股上也挨了蔫诸葛一个大脚,而常庆虹正急赤白脸的在那边解裤腰带呢。幸好宋春茂及时制止了傻小子脱裤一示清白的壮举。 马钰立在一旁,对眼前的闹剧视若不见。突然她愣愣的问:“大力神,刚才她们勾引你时,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能啊”。常庆虹来了精神:“她说,姐姐给你看光屁股,你放姐姐出去好不好?我刚过去要看,狗子们就上来咬我”。 从常庆虹口里得知这些女护士中有人懂中文,而且语言运用的相当不错,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冈村宁次的女儿。 冈村自民国十四年开始,在中国待了十六年,他的女儿可以说是在中国长大的,会说中国话天经地义。弄清了这一章,蔫诸葛马上开堂,重审这些日本护士。直闹到天黑,审讯全部结束,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马钰曾经过冈村宁次仅凭她脸上一个细小的差池,立刻断定马钰能听懂日语。就凭这一点儿,冈村察言观色的本事绝非常人可比。想到冈村宁次,马钰不由得计上心来。 初夏的夜,老营一片宁静。那些多嘴的青蛙和恼人的蚊子,现在还没有出现。有月亮的夜空,看不到满天的繁星。 清凉的月光把大地照的宛如仙境,老营中看不到一个哨兵。这个职业,狗要比人称职的多。 一颗红色信号弹冉冉升起,紧接着枪声大作,响如爆豆。伴着偶尔的爆炸声,引来满地的犬吠声,嘈杂的声音直到天亮,才慢慢平息下来。 日本护士俘虏像昨天一样被押上来审讯,无论蔫诸葛怎样威逼利诱,还是从她们嘴里得不到一点儿有用的线索。 宋春茂匆匆赶来,满头汗水都顾不上擦,趴在蔫诸葛耳边低语几句。蔫诸葛的面容从惊讶到惊喜,连声道:“竟有这种事,走,带我去看看”。顾不上满堂候审的日本俘虏,随着宋春茂兴冲冲的去了。 姜立柱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我出去看看”。迈步也出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姜立柱和常庆虹一块儿回来了。 昨天这些护士见识过常庆虹的丑态,现在看到他进来,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姜立柱根本顾不上理她们,只是对姚振祥和马钰道:“军师吩咐,昨天夜里有人偷袭老营,被我们伏击了。敌人全军覆没,有几个重伤员,要找两个医术好的日本医生,过去给救治一下”。 马钰点头同意,又问了一句:“是那一部分的,如此大胆”? 姜立柱道:“军师没告诉我”。 马钰看了看常庆虹,这个小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军师不让我说”。 姜立柱道:“呸,吹牛逼,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能让你知道了?” 常庆虹急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道:“我就是知道”。 “知道你说”。 常庆虹就是不说。 马钰道:“你俩别闹了”。然后,按着这些日本护士的口供资料,挑选几个技术好的。 姜立柱并未放过常庆虹:“你昨天偷看人家大闺女光腚,把小鸡子烂下来,今天你没胆儿说话了”? 黑小子立马儿被姜立柱带沟里去了,坚称自己的小弟弟完好如初。 姜立柱道:“那你把裤子脱下了,让我看看你说瞎话没”? 常庆虹坚决不脱,被姜立柱挤兑的面红耳赤。在脱与不脱的问题上,中国男人要比日本女人矜持的多。 “把裤子脱下了,证明自己没说瞎话”。姜立柱下了最后通牒。 “我就不脱,我也没说瞎话”。常庆虹嘴笨,反正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一口咬定自己的小鸡鸡还在。 “你没说瞎话,那你刚才吹牛说知道昨晚打死的是什么人”? “我没吹牛”。 “吹了”。 “没有”。 “那你告诉我,是谁”?姜立柱步步紧逼。 “打死的那个日本大官叫冈村宁次,带人来找他闺女的”。话一出口,常庆虹害怕的用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日本护士群中一人应声倒地。 不用问,这个人就是冈村宁次的女儿冈村智美。 本来冈村智美聪明机警,不会轻易上当。怎奈昨天她见过常庆虹,知道他是一个老实人,不会说瞎话。所以才信了他的话。乍闻父亲为救自己命丧黄泉,情急之下,晕了过去。醒来后,放声痛哭。 马钰适才暗中观察,发现这些日本护士中,懂汉语的还有三四个,一并把她们选作战地医生,和冈村智美一同救治日本伤兵。其余的分别押送回原处继续关押。 冈村智美一伙儿被姜立柱押送着刚出大洼,一伙儿蒙面土匪蜂拥而至,和姜立柱激战了一番。姜立柱等人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丢下俘虏逃之夭夭。 铁观音带兵打了自己手下的“伏击”,大胜而归。然后派人,把那几个懂汉语的女护士,送到高东岛邱国营的医院。现在人手正紧,这四个人不用培训,马上就能进入角色。实在是老天有眼。 另外,从这几个日本娘们**了常庆虹来看,就知道这几个人不是善茬。铁观音便起了提防心理,万一疏忽了,不知自己手下,哪个禁不起诱惑,起了怜悯之心,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剩下冈村智美一个人,铁观音也不和她见面,只是把她单独秘密关押,派玉荣、玉兰照顾她的起居。 蔫诸葛派人给候铺臣送信,说七小姐已经成功获救,希望他不要再挂怀云云。 果然,冈村宁次见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维持会长,却能轻而易举的把绑架自己女儿的问题解决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暗中和他商量,希望候会长为营救冈村智美出一把力。老侯自然满口答应,担任两边谈判的经纪人。 双方的目标不一致,铁观音一心要杀掉冈村宁次。而冈村宁次只想救出自己的女儿,无论出多少钱都没问题,要不惜一切代价。 经过几番磋商,双方都觉得胸有成竹了,候铺臣安排他们第一次见面。哪知双方双双爽约,然后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没有诚意。 铁观音这些天像个输急眼的赌徒,总是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也难怪,面对冈村宁次这只老狐狸,她还是嫩了点儿。 冈村宁次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发动在沧州所有的特务眼线,把女儿关押的地点调查的一清二楚。然后,从北平、天津,调集了一批精兵强将,组成了一支营救队伍,星夜南下。 和铁观音谈判只为拖延时间,为营救做充分的准备。就在铁观音正为明天如何与冈村交锋夜不能寐的时候,鬼子的营救队伍,已乘汽车秘密的运动到大邢庄。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6 冈村用一支皇军精英组成的队伍,偷袭一支农民游击队,这些骄横的日军,根本没拿这次战斗任务当回事。连尖兵都没派,大队直接开了过来。 离大邢庄村口还有一段距离,汽车压响了**。汽车翻倒在路中央,三个鬼子精英稀里糊涂的葬送了性命。 偷袭变成了强攻。这些由所谓的特等射手、投弹专家等乱七八糟的精英组成的进攻队伍,不成章法。在战场上,没有战友的掩护、配合,再好的单兵素质也等于零。比赛中的高手,是在规定的条件下出现的。战场没有规则可循,有时全部由精英组成的团队,战斗力更差。 照明弹升上了夜空,本来皎洁的月光已经让好几个鬼子丢了性命,现在他们更像一群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小偷,被打的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丧失斗志的鬼子,彻底没有了平时的威风,逃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广袤的平原上,没有多少侵略者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少鬼子躲在田野,或者被**炸翻,或者掉进陷阱,在死伤了无数同僚后,这些鬼子精英终于明白,逃亡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顺着来路返回去。来时乘着汽车威风凛凛,归去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铁观音带人在鬼子后边穷追不舍,逃跑的鬼子迎头碰上了另一只队伍。铁观音的队伍鬼子称作为土匪武装,农民游击队,还算有点名号。对面这支队伍,鬼子从来没正眼看过,更不屑他们的战斗力,一群青年农民组成的民兵武装县大队。 也许县大队打正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打落水狗,还很有几把刷子。这些从小在这块土地长大的青年,对属于这片儿土地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对试图占领这片儿土地的外来侵略者,无比愤恨。 十年后,就是这支农民武装,打的闻名世界的美国陆战一师差点儿全军覆没。在冰天雪地的朝鲜,那个战败的美国将军感叹道:“他们都是中国农民的孩子,军令如山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他们有着出奇的忍耐力,和无畏的仇外心理,他们是不怕死的。 毋庸置疑。这位美国将军的评价是中肯的。 那些都是后来话,现在他们还是称不上部队的武装力量,尽管这样,也让鬼子吃尽了苦头。 敲得山响的铜锣,从各家各户门中涌出的男女老少,跟在县大队身后奋勇向前。虽然这些老百姓的战斗力有限,但气势之大,足以让正在溃败的鬼子胆寒。 他们转头跑下公路,四散奔逃。县城的鬼子出城接应,收容了这些溃兵,最后能活着回到县城的鬼子不到二百人。 而这次他们从北平、天津共调集了近千人,数百鬼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最后除了被丢弃在公路上十几辆汽车外,鬼影子都见不上一个。 第二天一早,琵琶张村的家庭妇女李金英起来喂猪,在猪群里赫然拱着一个受伤的鬼子。李金英的丈夫没在家,她喊来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娘三个一杆儿红缨枪,两把拾粪叉,在日本兵撅起的屁股上扎了不下十个窟窿,娘仨活捉了一个日本兵。到了下午丈二桥村的两个家庭妇女也把一个鬼子送到了铁观音手里。从此以后,在汉奸们口中流传这么一句谚语:琵琶张,丈二桥,老爷们儿不在家,娘们儿也不饶。 铁观音夜里被**声惊醒,带兵连冲带打,折腾了大半宿,把日本鬼子追出将近二十里。突然有人赶来报告,县城的鬼子趁火打劫,在另一个方向袭击了大邢庄。弟兄们顽强的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不禁折了几十个弟兄,冈村智美也被救走了。 铁观音暗叫一声苦,中了冈村宁次这老小子的调虎离山计。 冈村宁次如愿以偿的救回了女儿,但他没有一丝的愉悦之心。本来担任诱敌的部队是抽调的各部精英,原本打算两下夹击救出女儿后,顺便把这支抗日武装消灭,不成想铁观音的队伍如此强悍。整支日本精英武装遭灭顶之灾。 冈村宁次知道铁观音不会善罢甘休,连夜带人离开了侯府躲进了县城。派人把担任佯攻的鬼子救回来,谁知一直到天亮才救回来不到二百人。冈村顾不上再等。 铁观音到手的鸭子飞了,自然不肯就此放过。 就在此时沧州、德州两地传来情报:铁路遇袭,道路损毁严重,暂时不能通车。同时还有大量的武装人员向南皮县城集结。不到半年,铁观音二次围城。这一次城中困住了不止将近三千日军、五千多汉奸,更有他们的总司令冈村宁次,以及数万城中的老百姓。 冈村宁次并不慌张,而是动员部队积极防御,死守县城七天。七天后,从各地抽调的数万鬼子援军从北、南、西三面齐头并进,与县城的鬼子里外夹击,一劳永逸把这支嚣张跋扈的抗日武装消灭掉。 而这七天中,鬼子每天都有不下三十架次的飞机空投补给,或者轰炸参与围城的队伍。 铁观音二次围城,这次围城的主力是那些被称为县大队的民兵武装。人头儿多,地皮熟。鬼子想要突围只能从四个城门往外冲。只要守住这四个门,鬼子插翅也难飞。 只是那些飞机让人头疼,几天下来,有人终结了几句顺口溜儿在战士们口中传唱开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围城的部队一片骚动东躲西藏,场面异常混乱,往往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对飞机的恐惧,弥漫着整个抗日武装部队。 日本鬼子这些天调动频繁,早就引起八路军高层的主意。龙书金得知鬼子的行动目标竟然是自己的义妹铁观音,不禁为她担心能否抗住鬼子这一轮疯狂的进攻。跟政委祁云峰交代了一下,马上去寻铁观音。 铁观音正为飞机轰炸的事着急,闻听义兄来了,就像溺水人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忙不迭的把他让进屋内。 龙书金听铁观音讲述了二次围城的来龙去脉后,不禁大感新奇。一个小小的县城困住了冈村宁次?难怪鬼子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得围城的部队对飞机轰炸有畏惧情绪,龙书金哈哈大笑,道:“鬼子舍得用飞机对付你们,本身就证明了你们的重要性。告诉你们,对法那家伙也好办……”。龙书金十几岁当红军,那时候天天挨飞机轰炸,想拼刺刀都没机会,久病成良医,惹不起咱躲得起。 八路军总结了一整套防飞机轰炸的经验,这些行之有效的办法龙书金一股脑的攒授给铁观音。柳树上折下柳条,编成帽子形状,戴上它,天上的飞机看不到。俯冲轰炸不要怕它,来了机枪、步枪一起打。这些要领朗朗上口,好理解,易操作,不到半天时间,围城的部队人人一顶柳条帽。不用从天上看,就是在城头看,也是绿呼呼一片,不见人的踪迹。这东西不但能隐蔽还能防晒。 一时间一股编柳条帽的热潮兴起,心灵手巧的姑娘们费劲心思,发挥自己的特长编出的柳条帽儿各种各样,然后有意无意的丢给自己的心上人。还有人发现笸箩柳轻柔,有韧劲,叶子好几天也不会脱落。候铺臣两百多亩的柳园遭了秧,被割的千疮百孔。 鬼子的飞机又开始轰炸了,一主机二,在空中盘旋良久,竟找不到轰炸目标,只得压低了高度,抵近侦察。飞机螺旋桨产生的巨大风力把战士们的柳条帽吹落,巨大的噪音更让人心惊。霎时间,绿呼呼的树林中飞出千万条火龙,密集的子弹像泼水一样洒向半空中。一架飞机躲闪不及闯进弹幕中,子弹在机身上划出一串火花。飞机的翅膀一歪,拖着滚滚的黑烟,斜斜的飞出多远,一头扎在县城西南十几里外的射雉台,半空中飞出两朵伞花。 龙书金叫道:“打下来一架,快,抓活的,把鬼子飞行员抓回来”。 天空终于恢复了安静,战士们再不肯把这既能伪装又能遮阳的柳条帽摘下来。 这是铁观音她们第一次击落敌机,两个被俘的飞行员,及两个被家庭妇女抓获的日本兵一同交给了龙书金。龙书金带着四个俘虏回根据地,临行前向铁观音交代,鬼子可能三路合围进攻南皮。八路军可以阻拦下南路来的鬼子,西路日军能挡住几天现在不好说。至于北路,天津、北平驻守的鬼子可用于一线作战的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但只要把铁路破坏掉,公路挖断谅鬼子也过不来。对被困的鬼子,越早解决越好,省的夜长梦多。铁观音点头称谢。 铁观音回到前线指挥部,见马钰正立在桌旁望着地图发呆,问道:“有办法吗?” 马钰紧锁双眉,道:“办法倒有,只是杀戮太重,又要伤及无辜”。大家正一筹莫展之际,闻听马钰有办法,一起围拢过来。 蔫诸葛道:“马姑娘,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马钰在地图上指指画画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有人道:“这计策行是肯定行,只是扯联上城中数万老百姓陪葬,让人心中不忍”。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7 铁观音两眼一瞪,一拍桌子道:“怕死不得将军做,这么大的日本官,能杀了他,牺牲几万老百姓也值”。 “司令,再考虑考虑,事关重大”。 “没什么可考虑的,如果真有什么报应,就照我一个人来。传我命令,行动开始”。 冈村宁次立在城墙上,看着城下蚂蚁般蠕动的人群。只一夜时间,县城外就出现了一条宽十多米,深二三米的鸿沟,挖出得土堆在两岸。人在沟里走,就是骑匹马也不会露出头。这条沟笔直的通向西北,一眼看不到尽头。望远镜中也只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个女土匪竟如此有号召力,她要攻城? 城墙是明朝时修的,在城墙上并排能走三匹马,由一尺见方的青砖砌成。山炮根本攻不破,打上也就能崩下几块儿青砖。 城墙外更有三丈六尺宽的护城河。当年蒋介石认为华北平原无险可守,放弃了一座座坚城,去守护他的家乡。冈村宁次心道:这个蒋委员长,自己有一多半的军功都是他赏的。想到这儿冈村的笑意爬上了眉头。 冈村宁次要在这座蒋介石放弃的古城中,上演一场震惊全国的模范防御战。对手是强是弱并不重要,只要搞定那些文字记者,在他们笔下,绵羊也会比老虎更凶猛。报纸是他们的主战场,在那上面替自己美言两句,自己将拥有打多少胜仗都挣不来的荣誉。 冈村宁次对那条新开挖的大沟不感兴趣。第一眼看到它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竟是:如果填埋那些南京大屠杀时被杀掉的几十万平民,不知够不够用? 午夜,明月当头,大运河的水轻轻拍击着两岸。自从铁路开通后,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千帆竟竟,万柯争游的盛景,只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现在只有那些贩私盐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走大运河。 宋春茂站在船上,看着一艘艘船上装满的沙袋,过载的重物几乎使船舷与水面平行。他命令船老大用凿子凿漏船底,进水的船,横着沉在运河中,只露出桅杆上高挂的红灯。 紧挨着又一条船沉没了。姜立柱趁水位渐低指挥人们,不到一个小时,就用装满石头的麻袋筑起一条拦河大坝。与此同时,宋春茂领着一伙儿人扒开了运河东大堤。运河水由慢到快,大堤上的缺口越冲越大。咆哮的水流注入到新挖成的沟中。现在决堤的地方,就是当年为了消灭捻军,英国人炮毁运河大堤留下的缺口。 古城的护城河中筑起两道堤坝,中间形成了一块儿小小的水池。水池的一侧是白天开挖的沟,另一侧是城内的排污道。去年宋春茂他们在这儿几次出入到古城救人。 护城河中的堤坝越筑越高,终于和鸿沟的大堤持平。堤坝的尽头就是历经五百年风霜的南皮古城墙。 汹涌的运河水从排污口倒灌进城中。运河是地上悬河,比平地要高出三四米。对于县城中的人来说,也算灭顶之灾了。 河水入城时,天色已经微明,出摊儿的生意人和往常一样,早早的收拾好铺面,静静等待一天中头一位顾客的光临。 刚开始,从垃圾场流出的水肮脏且缓慢,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随着水流慢慢变大,臭味也消失了。蔓延的脏水注满了水井、猪圈、地窖等地势低洼的处。水面飘荡着各色杂物,缓慢但坚定的上涨着。人们这才害怕,扶老携幼,爬上屋顶、大树或古城墙。 冈村宁次还是颇有大将风度,他第一时间内得到水淹古城的消息,现在终于明白他们挖沟的作用。冈村宁次并不慌张,而是命令先把指挥部搬到孔庙的祭台上。这祭台高三丈多,青条石砌成,上面建有大殿,供奉着孔子的画像。 南皮明清两朝进士就出了四百七十多位,还有两个状元。这些功成名就的官员,把对万圣之师的崇拜,展现到捐银子修孔庙上。庙宇修的即结实又富丽堂皇。 民国后兵荒马乱,孔庙的香火也日益衰落,值钱的东西早就丢了。中国人对文化的崇拜根深蒂固,孔庙几经战火,竟完好的保留下来。 冈村宁次在大殿中安排好指挥部,立刻动员全体日军和伪军参与到抢险救灾中去。他的伪善得到了回报,在水漫县城的日子里,没有一个老百姓因水患而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冈村宁次还是低估了铁观音,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神枪手,面对大水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看看城外,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要发现有跑水的地方,立刻就会有人扛着麻袋堵住。而自己的神枪手们最多是开上一枪,就会被对方几发子弹命中。自己的西、 南两面的援军,也被八路军死死地给拖住,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增援。冈村宁次焦头烂额的胡思乱想。 铁观音用了两天一宿的时间,把县城弄成了一个巨大的澡盆。冈村宁次站在城头上欲哭无泪,偌大的城中只有县衙、孔庙等不多的建筑露在水面。现实版的海市蜃楼。 去年围城时,那些饿疯的鬼子兵几乎吃光了全城的树皮。今年开春,只有那颗明代古槐发出了绿芽,现在的古槐树上还趴着十几个人呢。 数万百姓和当兵的挤在城头,及城中为数不多的露出水面的建筑物中。 冈村宁次暗自庆幸,洪水中他虽然丢掉了所有的重武器,如果不是把数万百姓做人质,土匪们早就毫无顾忌的开炮了。有人扶着他小心翼翼的上了船,所谓的船只不过是棺材盖。 人们用尽所有的智力来适应环境。现在的街头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船’,有洗澡盆、笸箩、床板……船身太小,掌握不好平衡,不时有人翻身落水。落入水中的人们并不慌张,双手按住小船上身趴在上面,扑通扑通,后脚溅起大大的水花游走了。 冈村宁次失算了,他计划是凭着坚固的城墙,充足的粮草,坚守上两三个月没问题。可离他承诺死守七天的底线还有两天,整个防御体系就崩溃了。造成崩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没水喝,满城的水都是污水。水面漂浮着死猫烂狗、人畜的粪便,以及干草枯树枝。 水井早就被污水灌满,现在连辘轳把儿都沉在手下。 现在正是麦子灌浆的时节,干热风徐徐吹来,一早一晚还是让人感到很惬意。中午时风中的干热风夹杂着腥臭味儿,让人烦躁难当。太阳热烘烘的炙烤着大地,聚在城头、树梢的人们头顶着烈日,身吹着热风,不到中午12点就有些人中了署。 终于有人不信邪:守着一城的河水活活渴死,岂不成了笑话。说着从污水中抓过一只瓢,来回拨了拨水面儿的杂物,取了一瓢污水。一闭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把瓢往城垛上一扣,抚了抚微涨的肚子,道:“渴了比饿了还难受,这回舒坦多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包括鬼子、汉奸都加入了喝污水的比赛中来。习惯成自然,后来有人甚至连水面上的脏东西都顾不上拨开,舀起来就喝。 到了下午两点,晴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上太阳无私的贡献热量。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人们挥汗如雨,口中更觉饥渴。不断地灌着脏水,喝半瓢,往头上浇半瓢。 为了解暑,孩子们光着屁股,跳到脏水中游上几个来回。 到了下午四点多,本县历史上一场空前绝后的拉稀比赛解开了帷幕,大多数的人还伴着呕吐。每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水面上总是黄乎乎的一片。 日本鬼子也没躲过这场浩劫,包括冈村宁次。孔庙有厕所,他才得以没把尊臀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最惨的是那些个年青的女人们,刚开始有感觉要拉稀时还避讳男人们,找借口把他们支开。到了后来,被逼无奈也就不要脸了,能蹲下就来就不容易了,谁还在乎身边有谁。大家彼此都一样,谁也不会笑话谁。再说了,现在的男人们没有闲心观察女人们的光屁股,就算全脱光了,也引不起因拉稀而虚脱的男人们的情趣。 入夜,城墙上的屁声、窜稀声此起彼伏,整个古城上空弥漫着浓郁的尿骚味和屎臭味。城墙上的人们经历了一个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夜晚。 第二天,阳光更加灿烂,人们摇晃着脱水的身子,不顾脏净,弄上一瓢水一饮而下。闹肚子拉死总比渴死好受些。 快到中午时,城门楼上挂起了一面白旗,鬼子投降了。 鬼子要求投降的计划没有被马上接受。铁观音和蔫诸葛正忙于迎击北平、天津方向的鬼子。得到城中鬼子投降的消息后,蔫诸葛道:“冈村宁次这家伙太狡猾,哪有这么快就投降的,沉上两天再说”。 城内日军的遭遇铁观音等人根本想象不到。直到夜里老百姓从城头放下一架软梯,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哆哆嗦嗦的爬下城来,找到铁观音和蔫诸葛哭诉城中的惨状时,直到现在,铁观音才相信鬼子的投降是真的。 越来越多的软梯从城头放下,老百姓用衣服编成的梯子挂满了城墙。他们瞒着孔庙中的鬼子,偷偷的溜下城去。要出城的老百姓排成了几个纵队,接受检查。有武器的、不会说中国话的、外地口音的一律关押。 泥城迷雾 宋春茂带人炸开运河沉船,堵住运河东大堤,断流了五天五夜的大运河重新恢复了生机。 那条水淹南皮的鸿沟,直到现在还遗迹尚存。如果向上岁数的老人询问这条沟的名字,他们会很郑重的告诉你:“沙窝(杀倭)沟。当年铁司令凭着这条沟,杀掉了鬼子在华北最大的官。” 打开所有的排污口,城中的水没用一天的时间,就顺着护城河排走了。 姜立柱带人爬上城墙,发现城门洞早用麻袋堵死了。要不是马钰出此妙计,鬼子本来打算死扛到底的。 打开城门,街道上的淤泥足有一尺多厚。城头上到处都是顺着屁股流稀屎、嘴里吐黄水的鬼子和汉奸,其他地方的敌人情况也差不多。 战士们把这些半死不活的鬼子、汉奸们驾到城外逐一鉴别。铁观音和蔫诸葛稳坐中军帐,等待活捉冈村宁次的好消息。从上午到半夜,又到第二天晌午,一直也没有冈村宁次的的影子。 刚吃过午饭,候七匆匆的送来一封信,收信人是铁观音,寄信人是冈村宁次。信上说:数度与司令交锋,互有胜负。但司令出此绝户计,水淹南皮,至数万黎民生死与不顾,实非仁者之为。长此以往,恐难逃天谴。冈村宁次不才,为司令所困,竟侥幸逃脱,可见天助我也。今天修书至司令阁下,望善待城中黎民百姓,勿使他们成为司令恼羞成怒之牺牲品。另外城内尚有数千同袍,望司令大发慈悲,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路。自古杀俘者不祥,莫为言之不予也。若得他们生还故乡,实为司令无尚大德,冈村此生深感司令大恩。司令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尽我力所能及,一定悉听尊便。 这封信半文半白,铁观音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 候七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冈村宁次跑了,感谢你放他一条生路。再有就是求你放过那些被俘的鬼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铁观音根本不理会候七打趣自己,喃喃自语道:“冈村宁次跑了?不可能,他怎么跑的了”?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叫道:“传我命令。告诉宋春茂他们,冈村宁次他们跑了,不用查了。把所有的鬼子和汉奸都给我杀掉”。 蔫诸葛劝慰了她半天,铁观音怒气兀自未消,坐在一旁呼呼喘粗气。 马钰在一旁也劝铁观音,道:“不能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既然冈村宁次跑了,我们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只是这送上门的竹杠如何敲?非要司令亲自做主才好”。 一听有竹杠可敲,铁观音马上转怒为喜。张嘴提了几个条件,惊得蔫诸葛马钰目瞪口呆。 “条件如此苛刻,我看冈村宁次不会答应”。 “不答应我就杀人。按我的意思给老鬼子回信,一个字也不许改”。 马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冈村宁次出人意料地答应了铁观音所有的条件。 收到冈村宁次盖有‘华北派遣军司令’大印的回执,铁观音拿着朝蔫诸葛和马钰抖了抖道:“让你俩搅合的,要少了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老鬼子答应的如此爽快,价也不还,肯定是我们要少了。作生意宁可要跑,不能要少。” 蔫诸葛接过那张回执,看了又看,最后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鬼子的人头一千大洋,就光这一项,冈村宁次就要掏二百八十多万大洋。第二,所有被俘汉奸逢三杀一,剩下的遣散回原籍。第三,沧州到德州铁路二百八十里,铁路以东,县城,据点的鬼子只能保留轻武器,有军事行动要通知铁观音。 铁观音正得意时,马钰突然问了一句,:“冈村宁次怎么逃走的?” “对啊,这老小子没长翅膀,怎么跑的呢?”铁观音反问道。 “我们中间有内奸”。蔫诸葛道。 内奸很快就查出来了,是彭铁成手下一个连长,被大家五花大绑的来见铁观音。那个连长一脸的不服气。蔫诸葛问道:“冈村宁次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把他放走了”? “我根本不认识谁是冈村宁次”。 “那你为什么把他放走了”? “只有七八个人没有接受检查,是司令的两个副官,带他们出去的”。 “胡说,我哪来的副官?” “就是安徽唱戏的那两个小侉子”。 这下全明白了,玉兰、玉荣负责看押冈村智美,让人家给策反了。这些天一直没看到她俩,以为牺牲了。原来跟冈村宁次跑城里去了。 投降的那天晚上,她俩从软梯下了城墙,战士们都认识她俩是司令眼里的红人。她俩带队,谁也不好意思过多的盘问。 铁观音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连着抽自己来了两个大耳光。给那个连长松了绑,道了歉,然后派宋春茂把他送回去,而且还要给连长官升一级。 铁观音脸色铁青,双颊肿起多高,两眼通红,声音气的都变了调儿:“两个白眼狼,我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看到女司令气的浑身打颤,大家也不知该不该劝她。马钰说话了:“司令,也不必为奸细的事动怒,我还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我没事,你说吧”。铁观音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再说话就没那么激动了。 “我想岗村宁次答应司令的条件如此爽快,是不是这些日本俘虏里,还有什么别的大人物?” 蔫诸葛也有同感。 这事说好办也不好办,两千多鬼子中要找一个人,不次于大海捞针。铁观音以为把这人找出来也没什么用。答应冈村宁次放人,条件也谈好了,现在再起争端太麻烦。 马钰说了一句话,:“用这个人换那两个内奸”。 铁观音立刻同意了马钰的意见。 慈国学堂的操场上挤满了人,缴了枪的汉奸们立在淤泥中,已经有多半天了。这肚子说来也怪,喝了几口干净热水,也可能还有心理作用,因为害怕,折腾了两天的肠胃终于安静下来。 现在他们像待宰的羊群,满脸都是可怜和绝望。久闻铁观音手狠心辣,现在落到她手中,真是凶多吉少。 蔫诸葛向他们宣布道:“你们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残害百姓,按罪当杀,百死莫赎。但铁司令悲天悯人,有好生之德,留你们其中一千人活命,抽签定生死。” 汉奸中响起一种不安的骚动。 围墙上的机枪手向屋檐打了一梭子子弹,瓦片乱飞。几个倒霉蛋儿被砸的头破血流,汉奸们安静下来。 蔫诸葛把几个流血的汉奸从人群中招呼出来,道:“你们不用参与抽签,老天爷让你们鸿运当头,命不当绝。” 几个人刚还暗叹,倒霉的家伙立刻精神百倍,齐声称赞军师处事公正。其余的汉奸一边暗骂这几个人无耻,一边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躲开那些碎砖烂瓦片儿。 抽签很快结束了,所有的人都面色沉重,得以活命的一千人,即使心里乐开花,脸上也不敢显露一丝快乐。剩下的三四千人,现在都成了亡命之徒。 有枪的队伍没胆量对付,但打这些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还是很有把握的。 蔫诸葛命人把这些幸运者带下去,每人发一把铁锨,在盐碱地中挖四五百米见方的大坑。这些鬼子大病初愈,身子虚得很,干挖坑这种体力活效率低的不能再低。 蔫诸葛又对剩下的汉奸们道:“你们也不必太害怕,刚才司令传话来,让我再饶你们一次。前提条件是说出和你们天天在一起鬼子们的姓名,一人说一个。如核实你们没有说瞎话,也可活命”。 众汉奸齐念阿弥陀佛。蔫诸葛接着问,:“你们当中有谁识字?” 蔫诸葛选出一百二十人,道:“秀才当兵打仗稀松.给你们个记账的买卖,死罪也免了” 汉奸们排成多少条纵队,登记上汉奸每个人的名字,然后注明他所认识的鬼子兵的姓名。 本来这些鬼子挺有血性的,死守不降,可架不住他们司令有亲笔信在此,只得乖乖举着手,走进操场。惹来了汉奸们笑声一片。 那些负责记账的汉奸高声喝道:“点名了,无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点到名字的务必答一声到,然后就有活命的机会”。 一百多汉奸的点名声此起彼伏,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汉奸和二百鬼子无有着落。汉奸文书们把一沓沓资料呈到蔫诸葛面前,他连正眼都没看一眼,直接抛到一旁,吩咐自己的手下人:“这两千多汉奸也让他们挖坑去,这二百多鬼子,我要亲自审问”。 蔫诸葛的鉴别法十分有效,马钰观察时间不长就告诉军师,这些差不多都是军官。但她认为,这些人皆不是冈村宁次找寻的目标。真正的目标是他。说着一指墙角儿的一个日本兵:“我在侯府见过他一次,他就是冈村宁次的儿子”。 敲竹杠 冈村宁次救走了女儿,阴差阳错,又把儿子丢在了南皮。恰好这儿子对马钰一见倾心,在侯府时还偷偷塞给她一封信。信里面介绍了自己伟大的父亲和不平凡的身世。 马钰美貌异常,追求她的人车载斗量,像这样的登徒子,她早已见怪不怪,况且现在佳人已心有所属。冈村儿子的信,马钰看过就丢进了废纸堆。 冈村宁次如此痛快,接受了铁观音提出的苛刻条件,马钰自知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想出了这用汉奸来认鬼子身份的妙招。 汉奸们在鬼子那里身份低微,只活跃在基层。能和他们在一起的鬼子身份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冈村宁次从北平、天津调集了一批精锐偷袭铁观音,这些鬼子来自异地,汉奸们肯定不认识。 实指望在这些人中找出能让冈村宁次牵肠挂肚的人,万没想到这一网收获竟如此喜人。 不但甄别出那些来自外地的鬼子精英,里面竟然还有冈村儿子这条大鱼。 八路军正和增援冈村宁次的两路鬼子杀的难解难分,突然鬼子全线回防,放弃了增援任务。天津、北平方向的鬼子精英都被派来偷袭铁观音了,群龙无首的鬼子城都没出,就接到原地待命的命令。 鬼子为何放弃了这次作战任务?八路军高层百思不得其解。 龙书金断定,问题一定出在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妹身上,于是带人骑马一溜烟儿般的过来打听消息。还没见到铁观音,先见到数千俘虏被押解着挖一个大坑。 盐碱地水位浅,想挖出个大坑着实不易。坑还没挖多深,坑中的水已经齐腰深了。得知这个大坑准备活埋一千汉奸,龙书金心道:“幸亏我早来一步。” 见了面,龙书金首先向铁观音贺喜,祝贺她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哪知铁观音根本不买账,这一仗的目标是杀掉冈村宁次,结果还让人家给跑了。很难说这是一场胜仗,最起码没达到战前预定的目标。 龙书金得知这一仗,鬼子和汉奸有七千多人都成了铁观音的俘虏,桥舌不下。心道:“怎么能抓到这么多活口儿?”八路军自抗战到1944年底,一共才抓了一千多个日本俘虏。 “这些俘虏你打算怎么办?”龙书金问。 “你问中国的,还是日本的”?铁观音反问道。 “日本的”。 “我把他们卖了”。 “卖了?卖给谁了?”龙书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卖给他们的主子冈村宁次,一千大洋一个,共得大洋二百八十万”。铁观音对这笔买卖还是很满意。 龙书金没说话。二百八十万大洋,这些钱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去年八路军总部,给了山东八路军七万大洋做军饷,让国民党的李品仙带兵劫了,为此双方险些大打出手。 冈村宁次一出手就是二百八十万大洋给了这小小的游击队。想到这儿,龙书金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些汉奸你打算怎样处置?” “挖坑的放走,其余的统统活埋”。铁观音说的轻描淡写。 “你把这些汉奸放回去,他们没有生路,还是会再做汉奸”。龙书金对铁观音草菅人命稍显不满,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说的也是,这些汉奸天生的贱骨头,要不全活埋了?省的他们回去继续作恶”。铁观音话说的有点犹豫,毕竟她曾答应饶过这些汉奸一命。 眼见铁观音会错了意,在歧途上越走越远,龙书金不禁有些好笑,道:“我不是要你把他们杀掉,我是想让你把这些汉奸收编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铁观音闻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相仿,道:“别说这些人做过汉奸,就是好人我也看不上,要不……”。 龙书金收编了这近四千汉奸。百团大战以后,八路军一直打仗,减员非常严重。对这些俘虏教育后,全部补充到各个作战部队。 铁观音给每个汉奸出一百大洋的改编费,共四十万,交由八路军保管。龙书金知道这四十万大洋,对铁观音来说九牛一毛,可对八路军这钱就太重要了。因此也不推辞。 汉奸们挖好的那个大坑,在县城西三里,解放后改造盐碱地,成了农民浇地的蓄水池。1988年,一位刚荣升的将军驱车至此,驻足良久。 对周围陪同的的人员说:“当年抗日的时候,我差点被那个女土匪活埋到这坑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对铁观音一直耿耿于怀。 冈村宁次很守规矩,先付款,后收货。二百八十万大洋铁观音就那么随口一说,可当她真见到东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七十多斤重的松木箱子,码的整整齐齐,和弹药箱的大小差不多。候七仔细数了数,正好2800箱,堆积如山。 铁观音像是穷了八辈子没见过钱的要饭花子,笑的两眼眯成一条缝儿,连道:“发财了,发财了”。 候七撇撇嘴道:“看你那暴发户的样子。日本人九一八事变,在东四省抢了张少帅的金库,不算金条,光银元就用火车拉了六车皮。现在给你的这点儿钱,连那零头都算不上。” 送银元的鬼子是个小白脸,戴着个金丝眼镜。个子不高,偏分头,用头油抹得锃亮。马钰忍着他身上强烈的狐臭,翻译了几句。 不经意间发现这小子居然听得懂中国话。身子还有意无意的往马钰身上曾。马钰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家伙又死皮赖脸的凑了过来。孙瑞良看的心头火气,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捏,那小子痛的“哎吆”一声。原来是个假鬼子。 假鬼子被冷九郎的铁砂掌捏的冷汗与眼泪齐流,口水与狐臭齐飞。乖乖的交代了他自己的来历。 孙延,上海人,有着上海人独有的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典型的崇洋媚外的奴才心理。 冈村宁次担心让日本人押送这批银元,会再次成为铁观音的人质,所以派了这么个鸟人来。在自己的同胞面前装逼过了头,被识破了。接下来的日子,在候七和孙瑞良的文攻武卫下,孙延这小子吃尽了苦头。 铁观音也以冈村宁次送来的东西有假货为名,拒绝在收据上签字。孙延耸拉着被孙瑞良致残的胳膊回去见他的洋主子,却被臭骂了一顿,还挨了几个耳光,便没了下文。 冈村宁次另派人过来应涉,铁观音一口咬定送来的银元中有假币。按她提供的真币数量,放掉了两千六百多鬼子俘虏。单单扣下那些来自北平和天津的军官和冈村宁次的儿子。 然后,铁观音开出了每个人三千大洋的价格,要求冈村宁次照价付款。还说因为是你违约在先,弄些假鬼子假洋钱来骗人。 冈村宁次哑巴吃黄连,只得吞下这个苦果,照价赔偿了铁观音的损失。 候七笑话铁观音,道:“司令抱着金元宝跳河,舍命不舍财。给了龙书金四十万大洋觉得肉疼,又找冈村宁次敲了六十万竹杠,给自己凑了三百万大洋的整数”。 收到钱的铁观音挺守信用,马上把二百多鬼子精英放了。只留下冈村宁次的儿子,要求用他换玉荣、玉兰两个小侉子。 冈村宁次为了向徐耀扬显示自己的神通广大,早就派人把两个小戏子,送回到琅琊徐家跟她父母团聚了。 冈村宁次不愧有大将风度,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又派人去安徽把两个小戏子抓了回来。两个可怜的姑娘,刚感谢玩冈村宁次,就像千里送京娘的宋太祖,又被无恶不作的皇军总司令掳回到南皮。 在日本人眼里族情只能做表面文章,真要和亲情骨肉抵触,牺牲一下族情也是有情可原顺理成章的。 两个小戏子在北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回到家乡没几天就被父母逼着去唱戏。冈村宁次派人来接两个世侄女,去跟女儿作伴儿。玉兰、玉荣根本没想别的,辞别了父母,兴高采烈的跟来接她们的车走了。哪知,终点迎接她俩的是铁观音和她的别动队。 铁观音自从出道以来,所有的作战任务都完成的不错,独有这次狙杀冈村宁次,由于眼前这两个小贱人反水,不但冈村宁次没抓到,反倒让他把女儿也救走了。 铁观音冷冷的看着两个小戏子,一句话也不说。两姐妹自知闯了大祸,身子哆嗦的如同被抽了骨头,不由自主的双双跪在铁观音面前,声泪俱下恳求司令饶她们一命。 铁观音伸手指了指她俩,重重的吐出有一口气,道:“你俩陪了我这么长时间,咱们姐妹一场。自己寻个了断的方式吧”。 两个小戏子料定铁观音不会再杀她们,既得陇望蜀,咿咿呀呀的唱起戏文来。 候七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铁观音面沉似水,拳头越攥越紧,厉声道:“别唱了,想好没有,用什么了断方式”? 两个小戏子和铁观音久了,对她早无敬畏之心。现在见她对自己发了脾气,她们居然还板起脸训斥起铁观音来,:“我们姐儿俩看得起你,喊你一声姐姐。其实你算个啥?一个没过门儿的小寡妇、女土匪。整天对着一群老爷们出丑卖乖,其实你连二流的窑姐都不如。识相点儿,把我们姐儿俩送我冈村叔叔那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真要犯到我叔叔手里,我们还能替你美言几句,饶了你这条贱命。否则,你今天敢动我们一根毫毛,等我们叔叔来了非让你‘立根儿旗杆’不可”。 蝗灾与皇军(上) 处理完了两个变节分子,铁观音一点放松不下来。 冈村宁次被自己敲了竹杠,会不会恼羞成怒,再回头反咬自己一口。虽说有协议,不能秋后算账,协议上面还有冈村宁次的大印,但鬼子说话一向不负责任,送银元时还弄了个上海的假鬼子。这时刻提醒着铁观音,跟这些畜生打交道,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此后数日,天一天热似一天。候七的情报网,传回来的都是一切正常的情报。 宋春茂等人出去打探。鬼子重新住进了县城,所携的武器只有三八大盖儿。铁路沿线的据点,也把机枪、迫击炮等武器封存。在铁观音手下人的监视下,装车运走,坚决履行了承诺。 铁观音对此大惑不解,心道:“这老鬼子,周瑜哭诸葛亮,唱的哪一出呢”? 表面的平静掩不住暗流涌动,鬼子的偃旗息鼓也许是缓兵之计。蔫诸葛丝毫不敢怠慢,掉以轻心就要吃大亏。 那一年,自从正月下了一场大雪,整个春天没见一点儿雨丝。大雪融化,地里的墒情不错,好歹把麦子收回了家。春旱接着伏早,春天墒情好时种下的农作物,长到二尺多高时,只因多日无雨,叶子都被晒得打了卷儿。 炎炎的烈日下,广袤的平原,升腾起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透过袅袅的热浪,万物都扭曲了形状。有经验的老农们顶着破草帽,站在田埂地头,望着田野里半枯的庄稼,愁苦写满了额头。 天灾加兵祸,让老百姓以后的日子怎么活呀。不懂事的孩子们不明白大人们有什么可发愁的,下场大雨庄稼不就活过来了吗?老人们痛苦的摇摇头,道:“晚了,蝗神奶奶睡醒了,要来穷人口里夺粮吃了”。说完抬脚搓了一下,黄土中赫然有四五只刚卵化成的小蝗虫。幼虫的翅膀还未长成,只能慢慢爬行。一老一少爷孙俩走在田埂上,惊得满地蝗虫四散奔逃。 孩子开心得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逮了不少蝗虫,用狗尾草串了几串儿。“爷爷,今天回家有烧蚂蚱吃了”。 “放了它们,蝗神奶奶知道你吃了它的子孙,是要发脾气的”。老人气急败坏的神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孩子。装作没听见爷爷的责备,蹦蹦跳跳着举着蚂蚱串儿跑远了。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蹒跚这脚步来到蝗神庙,跪在蝗神奶奶神像前,祈祷蝗神奶奶慈悲,对这些穷苦的老百姓们网开一面。 中国的老百姓多灾多难,各种各样消灾解难的庙宇比比皆是。蝗神庙,说是庙,其实就是用三面砖垒起的矮墙,上面盖了几片青瓦。低矮神龛上供奉的蝗神奶奶,是一个蚂蚱头,女人身子的怪物。 其实老百姓根本不信这妖孽,可毫无征兆的蝗灾,使他们病急乱投医。庙前跪倒一片来祈求的老百姓,求蝗神奶奶放过他们一马,不要祸害庄稼。老百姓除了祈求,要不再念上几句阿弥陀佛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起蝗了,铺天盖地的蝗虫起来又落下,一走一过所有的植物光秃秃一片。 无数只得蝗虫一哄而起时,翅膀扇动的声音,嗡嗡的好似敌人的轰炸机,震耳欲聋。 离地面三尺到一丈多的空间内,遮天蔽日的蝗虫撞的人脸上生疼。 田间地头,村庄农户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它们扫荡的地方,满眼看不到绿色,只留下了满地秸秆。 蝗群越聚越多,个头一天比一天渐大。飞起的蝗虫,扑啦啦的煽动着翅膀,如同天降暴雨。龙行有雨,虎行有风,蝗虫飞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家畜、家禽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公鸡打鸣,野狗狂吠。 蝗群飞起如阴云密布,蝗群落下如雨过天晴。 落地的蝗虫大军缓慢的前行,因咀嚼发出的沙沙声,让人心悸。 蝗灾来时,老百姓想尽了一切阻挡蝗虫的办法。更有愚昧的老百姓,在柳条编织成耙子上洒满了盐水。待上面落满蝗虫时,扛着它去见蝗神奶奶。让蝗神看在自己善待它的子孙后代的份上,不用再祸害庄稼了。 吃完柳叶的蝗虫一哄而散,奔向了地里干枯的庄稼。老百姓彻底绝望了,蝗神奶奶不管用,轰也轰不走,赶也赶不散。 吃了亏的老百姓翻脸了,对蝗神再也不敬了。你吃我的庄稼,我就吃你。女人们把逮来的蝗虫拔掉翅膀,掰折大腿,丢进咸菜缸中撒上硝盐。一层蚂蚱一层盐,到了冬天,煎、炒、烹、炸、烧、烤、煮,生吃都可以。 一年的口粮都被蝗虫吃光了,每家都淹上几大缸。这东西算是野味,浑身上下都是瘦肉,比猪肉好吃的多,嚼着它即解馋又解恨。面对天灾,这是老百姓唯一能做的。粮食都没了,这玩意儿再好吃,又能顶的了几天,也不能顿顿吃这个啊。 大洼是这次蝗灾的重灾区,这里地势低洼,常年有水。盐碱地庄稼长势不好,可红荆、芦苇、刺蓬、艾草等满地都是。这些都是喂马的好东西,再加点精料,牲口爱吃,长膘也快。 蔫诸葛在蝗灾到来的第一时间,便组织大家抢险,为保护饲料和蝗虫展开了比赛。大洼中一块儿又一块儿的高地上,升腾起点燃艾草的香气。蚂蚱们对这气味敬而远之,大家再接再厉,不断扩大势力范围。 只是每天三顿饭的蚂蚱宴,让大家吃的看见这玩意儿就反胃。只有姜立柱乐此不疲,开玩笑道:“蚂蚱也是肉啊,天天让你们吃肉还不开心。我吃了几天的蚂蚱神情气爽,现在的我跳的比蚂蚱还远,一蹦十八个耧眼儿”。 眼见大批蝗虫西去,渐行渐远,姜立柱竟有些难过。为了安抚他那颗贪婪又贪食的心,宋春茂几个尾随蝗群一路向西追赶。好在大洼植被茂盛,蚂蚱们不用长途奔波,就能填饱肚子。一天前进不过七八里。但蝗虫所过之处也是只见水洼不见绿。 第三天,离老营大概三四十里的样子,三国浦志照例把提前准备好的柳树耙子扛回去给姜立柱打牙祭。蓦然间,他发现远处高地上有些异样,顾不上别的,把柳条耙子插回原地,然后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 姜立柱一见没有了午餐,刚要发作,三国向大家摇摇手,示意有情况。 姜立柱跟在大家身后,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一边把一个又一个的蚂蚱活着丢进嘴里,嚼的吱吱有声。 对面的高地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到处爬满了贪食的蝗虫,看不出有一丝的异样。 常庆虹放了个响屁,道:“三国就会骗人……”,话音未落后脑勺狠狠挨了宋春茂一巴掌,低声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放屁打嘟噜儿的,有完没完?” 没人再敢说话,宋春茂做过猎人,虽然他也看不出异样,但他相信三国浦志。 他们趴在红荆丛中,头上的柳条帽上落满了蝗虫。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尖锐的虫鸣,所有的蝗虫把头齐齐向西,煽动翅膀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铺天盖地的蝗虫从宋春茂等人的头顶掠过。巨大的噪音,让几个人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蝗群渐渐远去,眼前的景色也随着它们的离去清晰呈现在眼前。三国浦志的直觉是正确的,对面高地上扎着二十来顶草绿色的帐篷。在大洼浓的化不开的绿色中,这是最好的保护色。哪知,突如其来的蝗灾让它们原形毕露。 这帐篷扎的很专业,帐篷的大半部都深入地下,在外面露出的不到三尺高。就这三尺高的绿帐篷,在蝗虫扫荡后留下的一片枯黄中,分外刺眼。 姜立柱把手里攥着的几个蚂蚱吃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慢慢爬到宋春茂身旁,低低的问:“大哥,这是哪条道儿上的?” 宋春茂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大家趴在红荆丛中,透过红荆密密的枝条,静静的等待着。 刚才有大批的蝗虫,蚊子们不敢轻易妄动,蝗群走后,蚊子开始活跃起来,大洼里的蚊子嘴大带尖儿。当年汉奸冯先勇的老婆夜探老营,被铁观音发现后,扒光了绑在水边两天,被蚊子叮的死多活少。姜立柱几个刚拿蚂蚱打完牙祭,现在他们却又成了蚊子们的美味。 高地帐篷里有人出现了,这些人全部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土黄色的大裤衩,七手八脚的把帐篷拆掉,重新换上了土黄色的帐篷。帐篷的颜色和外面的环境浑然天成,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有何异样。 姜立柱让蚊子叮惨了,嘴里叼着一根儿红荆条,含糊不清的道:“乖乖,这伪装,真是做绝了”。 常庆虹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三国一把把他按住,道:“小心冷枪”。 正说着,水洼中一只野鸭子,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半空中。对面高地的红荆丛中,‘噗’的一声轻响,野鸭子一头栽到地上。从帐篷中跑出来一个人,一手惦着鸭子,一手向红荆丛中挑了挑大指,说了声“吆西”,一头钻进了帐篷里。 蝗虫与皇军(中) “他娘的,是个日本鬼子”。大家把身子俯的更低了。面对鬼子,蚊子的叮咬算不上什么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听惯了清脆的枪声,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还会有无声的枪。 大家心中暗道:侥幸,要不是刚才铺天盖地的蝗虫,扰乱了鬼子的注意力,说不定就有兄弟倒在这悄无声息的枪口下。四周暗藏杀机,不知道有多少鬼子埋伏在周围。 一架涂着膏药旗标志的日本运输机,顶着烈日从西北飞过来,在大洼边缘转头向西,一串儿伞花从天缓缓而降。 这时宋春茂才发现,大洼边儿上铺了一块儿标有红十字的白布。第一个落地的是个大个子,落地后伞也不收,抱着双肩看着天空陆续飘落的日本兵。 日本人也许天生不适合跳伞,个子不高,蜷缩着罗圈腿,用几根绳子吊在半空,活像去了壳的绿毛龟成精。落地时,粗短的小腿站立不稳,摔成了滚地葫芦。更有几个直接落进了水坑中,扑扑腾腾飘浮不定。有的好不容易拽着水边的芦苇杆儿慢慢的爬上来,那情形真像上岸晒壳的老龟。一艘宋春茂等人从未见过的船划出芦苇荡,把落水的鬼子救上岸去。 这一次空降下来有三四十人。岸边的红荆丛中划出更多的小船,把这些鬼子接到对岸的小高地,随后那块白布也被人收起。这些从天而降的鬼子兵钻进帐篷,小高地又恢复了平静。 宋春茂一伙儿还是静静的伏在红荆丛中,丝毫不敢乱动。鬼子可以从天上跳下来,用的枪没有一点声音,且枪法准的要命。 自古以来靠柳条船运送人员、物资的大荒洼水泊,居然来了不知什么材质的小船?眼前这一切的一切,冲击着这些戏子、农民出身的战士们的心灵。 又是一声轻响,这次射中的是一只野兔。宋春茂回顾一下弟兄们,他们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丝不安。 敌人的枪法好的出奇,这次居然没有发现人家的射击位置。 “他娘的,邪门儿了”。宋春茂暗骂了一句。 夏天白天长,太阳迟迟不肯下山。已是晚上八点了,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红霞满天。傍晚的蚊子更加猖獗,宋春茂几个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摞满了一片片红疙瘩。 蟋蟀、蝈蝈儿的叫声,更让人心烦不已。 小高地的帐篷中钻出一群鬼子站成立两排,第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军官模样的人,正在给鬼子们训话。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身边也有一个翻译,垂首站立。对那军官鞠了一躬,“嗨”了一声。然后,转身翻译成日语给他的同袍听。 宋春茂倒不像刚开始那么紧张了,支愣起耳朵想听清楚鬼子们说些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放弃了。他既听不懂大个子军官讲什么,也弄不明白日语翻译的是什么。 姜立柱用手捅了捅宋春茂,小高地上队伍的最后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六个穿土黄色披风的鬼子。肩上扛得不是三八大盖,上边还绑了一个单筒望远镜。这时,就在他们对面的红荆丛中又钻出一个同样装束的鬼子,默默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宋春茂明白了,那件土黄色的披风是连头一起盖住的,趴在地上,和大地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这东西还防蚊虫叮咬。 “这小鬼子是他妈鬼啊!这玩意挺有意思,回去我也得弄一件”,宋春茂暗下决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鬼子们开饭了。常庆虹盯着吃饭的鬼子吞了一口吐沫,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他又饿了。 小高地上的鬼子端着便携式铝制饭盒,没吃几口,架不住蚊子的叮咬,又纷纷钻进了帐篷。在他们掀开帐篷的一刹那,一束灯光透了出来,随着帐篷门合上,再无一丝丝灯光透出。大家暗赞鬼子的帐篷密封的真好。 帐篷门又开了,几个身着披风的鬼子扛着枪,悄无声息,分头隐没在黑暗中。 宋春茂摸不清这些鬼子的虚实,不敢冒然行动。定夜后才引着几个兄弟悄悄地撤出来。生怕惊动了那些鬼子们的神枪手,匍匐出很远,觉得安全了,才直起身一路狂奔。 跑进了黄河古道,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待大家气喘匀了。这宋春茂说话了:“兄弟”,他一指姜立柱,“你和大力神还有六郎,去给司令报信,把今天所看到的情况讲一下,让军师和马姑娘赶紧拿个主意”。 姜立柱有些不情愿,道:“为什么该我回去,马僮留下来比我有用吗?”。说完,像是想起点儿什么事儿来,一拽三国浦志,问道:“马僮,今天那些鬼子哩哩啰啰地说了些什么?” 三国浦志觉得宋春茂今天对他的信任感到格外感动,一高兴,中国话居然说得不像往常那样磕磕巴巴了。 那个高个子军官是德国人,克劳斯少校,负责训练日本的空降兵。这些空降兵,是从各个甲种师团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日本参谋部认为战争是最好的训练模式,让这些帝国军队视为宝贝的空降兵部队,在华北以战代练。目标是消灭那支神秘的游击队,而这支游击队的大本营,就在这几百万亩的大荒洼中。 等明天的最后一批空降队员到来,汇集到一起后,就开始行动。第一个作战目标就是解救那四十余名被囚禁在这片荒洼中皇军的医护人员。 三国浦志有时说话词不达意,宋春茂这些人听的一丝不苟。前后贯穿的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批鬼子此行的目的。 “那些把望远镜绑在枪上的是什么人”?宋春茂问道。 “那些人是狙击手,专门负责打冷枪。枪上面绑的不是望远镜,是瞄准镜”。三国浦志毕竟当过三年的鬼子兵,见识当然要比这些土豹子要多些。 神枪手、瞄准镜、冷枪,这一连串儿新名词听得让大家脊背发凉。“不是说只要被这些人盯上,命就没了吗?”姜立柱问。 “差不多吧,很少有人能从狙击手枪下逃生”。三国浦志坚定的说。 宋春茂道:“不用争了,按我刚才的安排行动吧”。 常庆虹摇着大脑袋说:“我想跟宋哥哥在一起,不想回去”。 宋春茂道:“好兄弟,听话,你还小,这里太危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司令跟你父母没法交代”。 姜立柱又道:“为什么要我回去送信?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宋春茂又反过来劝姜立柱,道:“兄弟,只有你回去最合适,大力神年纪还小,经历也少。回去了怕他说不清楚”。 姜立柱看了看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不好意思在固执了,勉强答应了。 花贵申难得发一次言,道:“大哥,我也不想走”。 宋春茂语重心长的说:“说实话,大哥也舍不得让你走,可你当初劫火车跳车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怎么忍心让你再冒这个险”。 花六郎道:“要为这个,我就更不能走了。兄弟们去冒险我躲在后边儿,让我情何以堪啊”。 本来宋春茂也不想让他一起回去送信,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点头答应了。 姜立柱带着常庆虹消失在夜色里。 宋春茂看了看剩下的三个兄弟,苦笑道:“说实话,我再也不想回那鬼地方给位子开席了”。此话一下,大家都觉得浑身瘙痒难当。三国浦志双手在身上乱抓,孙瑞良拿下他的手,道:“不能挠,挠破了容易生疮”。说着从河堤上拔下一把艾蒿,蝗虫对这东西特有的气味很敏感,都敬而远之不去碰。剩下别的植物的叶子都被蝗虫啃食一空,越发的显得艾蒿葱葱郁郁。 九郎把艾蒿在手里揉碎,挤出绿色的汁,慢慢的涂在三国的脸上。又对宋春茂道:“大哥,你也弄点这东西擦上吧,有了这气味,不招蚊子待见”。 宋春茂等人依言照办,抹完后把两只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赞了句:“好东西,好味道”。 几个人悄悄地返回下午的潜伏地,水泊中的青蛙伴着蟋蟀,在漫天的星光下,组成了一副完美又和谐的大自然篇章。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来自天籁的大合唱,此情此景很难和刚遭受蝗灾后的萧条景色融为一体。 被蝗虫啃光的枝桠下,隐藏着“毒蛇”的无数只眼睛。宋春茂他们慢慢的爬行着,半个小时只移动了不到十米,稍微的轻举妄动都是鲁莽的。 稍有动静青蛙蟋蟀就会停止鸣唱,紧接着就是扑通扑通的跳水声。这样的蛛丝马迹不会逃过敌人狙击手的眼睛,冷枪子儿是吃定了。 显然宋春茂几个已经是出色的战士,他们的行动没有引起任何生物的反应。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露水打湿了衣衫,温度也降了下来。欢唱了一夜的青蛙们随着最后一两声鸣叫恢复了安静。 蝗虫与皇军(下) 宋春茂带人潜伏回红荆丛中,在这里,他们还要待上一整天…… 姜立柱和常庆虹见到铁观音时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披星戴月的赶路让常庆虹叫苦不迭。他脱下磨穿了底儿的鞋子,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铁观音皱着眉头,想要训斥几句,可一看他脚上成串儿的水泡,心当时就软了下来。一个不到二十的孩子,遭这么大的罪,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该被埋怨。 蔫诸葛安排姜立柱他们吃饭,自己则去召集大伙儿开会。姜立柱心里有事,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狼吞虎咽的常庆虹发呆。黑小子被他盯得不知所措,放下手中的馒头,楞呵呵的问道:“姜大哥,你不饿啊,不吃饭看我干嘛?” 姜立柱道:“宋大哥他们饿了一夜,想起他们,我什么也吃不下”。 黑小子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道:“那俺也不吃了,俺也想他们”。 人很快到齐了,大家听到从姜立柱嘴里蹦出的空降兵、狙击手、无声狙击步枪等新鲜的词汇时,不禁面面相觑。姜立柱说的这些,对这支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农民游击队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中午最热的时候,鬼子的运输机又来了。这一回投下来的人员只有十来个,更多的是武器装备。汇合了小高地的鬼子,收拾起来帐篷,冒着烈日,七八十个鬼子登上十来艘小艇,向大洼深处划去。 躲在红荆丛中的宋春茂暗自着急,鬼子行动如此迅速,只怕铁观音她们来了要扑空。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留了个鬼子已向老营攻击的记号后,带人出了潜伏地点,沿着黄河古道内侧的河堤一路狂奔。 蔫诸葛得知鬼子空降兵要偷袭老营,先通知了老营的姚振祥,防备鬼子去劫被俘的医护人员。然后集合了五百多名战士,乘车直奔鬼子的空降地点。 宣惠河边,当年鬼子偷袭铁观音的难题,同样困扰着铁观音的队伍。没有桥,重武器和汽车过不去河。 蔫诸葛当机立断,汽车拉着重武器回防大邢庄。其余战士带轻武器,在泊家摆渡过河。过河后的战士们在姜立柱的再领下,向鬼子空降地急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接近空降地点的姜立柱不敢大意,吩咐手下的战士们注意隐蔽。自己则悄悄地爬回昨夜潜伏地,他学了几声三长一短蟋蟀的叫声。这是昨夜和宋春茂他们定下的联络暗号。 红荆丛中只有青蛙的咕呱声和蟋蟀蝈蝈的鸣叫声,听不到一丝暗号的回音。姜立柱不甘心又重复了几遍,许久还是没有回音。他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紧爬了几步,惊得身边的青蛙停止了叫声,一个个扑通扑通跳下水去。 现在的姜立柱满头是汗,伏在草丛中好半天没敢动地儿。直到青蛙们又重新恢复了鸣叫,也没见敌人的狙击手放冷枪。他慢慢爬行,眼睛非常警觉的四周观察,速度很慢。 铁观音和蔫诸葛带人过了河,悄悄地隐蔽在大洼边上的红荆丛中。在猖獗的蚊子面前,这些扛枪的战士对它们造不成什么威胁,它们反而把这几百个战士当成了猎物。 肆无忌惮的蚊子对着猎物狂轰滥炸,肆意的吸食者战士们的鲜血。这些战士训练有素,像石雕般默默忍受。 姜立柱回来的比去时要快一百倍,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伪装,急匆匆跑到铁观音面前,气喘吁吁的道:“鬼子……鬼子已经发动了偷袭,早就走了。宋大哥带人跟过去了,其他的情况不明”。 铁观音正被蚊子叮的难受,现在一听鬼子跑了,抬手照自己脸上一巴掌,摊开掌心,四五个大花蚊子血淋淋的尸体,不由得骂了一句脏话。上行下效,一阵噼里啪啦的拍打声,不知有多少蚊子,做了战士们的掌下之鬼。 蔫诸葛不放心,又派人去鬼子屯兵的小高地仔细侦查了一番,确实已经鸟去巢空了,这才指挥者战士向大洼老营急速行军。 宋春茂见到姚振祥时,天已经黑了。老姚已经得到军师发来的电报,知道鬼子的偷袭计划。老姚对自己的六爻八卦阵十分有信心,根本没理会蔫诸葛的忠告。直到见到宋春茂,才晓得事态的严重性,他马上把集中关押的日本护士分散开来。又召集畜力营的二百多条狗,隐藏在鬼子可能出现的方向。 果然不出宋春茂所料,鬼子是有备而来,他们早已弄清了六爻八卦阵的奥妙,畅通无阻的登上了关押日本医生的小岛。 意外的是一无所获,鬼子原本对自己的这次行动把握很大,没想到扑了一场空。难道让人家发现了?鬼子有些抓狂。 小岛构筑的简易工事,三艘小船悄无声息的向老营慢慢驶来,在暗夜中都没有惊动那些胆小青蛙的鸣唱。三艘小艇从三个方向慢慢驶进岸边的芦苇荡,二十多个鬼子从小艇上悄悄的溜进水中,没有半点声响。他们在水中立了几分钟,立着耳朵四周听听,确认没被发现后,鬼子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他们在水中慢慢的移动,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声响。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立在水中的雕塑。这些鬼子很有耐心,不到十几米的距离,让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 来到岸边,这些鬼子俯下身子,伸手抓住岸边儿的红荆棵子,双臂用力,慢慢的把身子拖出水来,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这段儿距离虽然很短,提心吊胆、蹑足潜踪的鬼子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上了岸的他们舒展开四肢,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次执行任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秘密的潜入敌巢,没被发现,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 现在的鬼子需要小息一下,恢复下体力,讨论下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充沛的精力也是偷袭成功的必备条件,他们慢慢脱下身上的紧身水靠。这东西还能防水蛭,避免吸干他们的血。鬼子们整了整随身携带的武器。又闭上眼睛冷下因想向一会儿无情杀戮而亢奋的大脑,再睁眼他们就是无情、冷血而精力充沛的猎豹。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了机会,畜力营的猎狗早盯上这群畜生多时了,它们再等待时机。在猎狗的眼中,鬼子的一切努力都是那么可笑,猎狗们耐心的看着鬼子们像小丑似的表演。 鬼子们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自以为胜券在握时,猎狗行动开始了。 在这一点上鬼子和猎狗受到的训练是一致的,就是在行动时绝对不会发出一点点儿声音。这有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本能,无论杀人或被杀,杀人时的快感和被杀时的痛苦,只表现在脸上,而不会因高兴发出呐喊或因痛苦发出的**。在这一点上,狗比人做的出色。 两条浑身精肉的猎狗攻击一个鬼子,大部分鬼子在他们还在合着眼时,没有一点反应和反抗就被两只猎狗咬断了喉咙和下阴。老姚训练的猎狗专门攻击敌人的上三路和下三路的要害。 暗夜中,青蛙和昆虫早被眼前的恐怖场景惊得一声不出,只有鲜血喷出动脉的嗤嗤声。有几条猎狗配合的不是很默契,先照鬼子的下阴下嘴,然后再一起咬断喉咙。可想而知,鬼子临死前有多么痛苦,脸因疼痛而扭曲的变了形。再痛,再恐惧也不能叫出声,万一发出一点儿声响就会暴露目标,对自己的同胞不利。 鬼子偷渡用了十七分钟,上岸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刚上岸休息了还不到五分钟,再然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鬼子精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命葬送在了狗嘴下。 暗夜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蚊子为这种熟悉的气味疯狂了。片刻间,鬼子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大花蚊子。 还是出奇的安静,敌人以为在第一回合中已经稳操胜券了。双方都在打心理战术,认为敌对双方谁先沉不住气,谁注定是输家。 许久不见老营中传回消息,那些打了胜仗的猎狗们一声不吭,不叫也不闹。一片安静祥和的地宁静,敌对双方都认为自己方偷袭成功了。 做贼心虚,四十多分钟后,鬼子再也沉不住气了。又是三艘小船驶过来,只不过比那几艘小船速度要快得多。进入了芦苇荡,鬼子们跳下船几步就冲上了对岸,看到横七竖八自己人的尸体,鬼子们马上意识到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转头往回就跑,几步跳上了小船。他们进攻时速度很快,撤退逃跑时速度更快。没有得到攻击命令的猎狗们只能静静地卧在岸边的草丛中,搞不清这活儿人跑来跑去的在干什么。 一颗照明弹升上了半空,把天地照的一片通明。‘哒哒哒……’轻机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表面的沉寂。几个暴露在照明弹光线下的鬼子身子晃了几晃,斜斜的倒在船舷上。小船晃了晃,失去了重心,扣了过来。几个残余的鬼子在水中扑腾着、挣扎着。 狙击手(一) 宋春茂焦急的喊道:“别开枪”。只是,这一支平时以养马、喂狗、训练海东青为主的队伍,缺乏实际作战经验。现在看到鬼子们落荒而逃,岂有不开枪的道理。步枪也加入到战斗中来,火力虽猛,却全无章法,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很差。 宋春茂担心的事发生了,鬼子们的狙击手开始还击。听不到鬼子的枪响,也看不到对方击发时,枪口出来的枪焰。能听到的、能看到的只有我们的枪声渐渐稀疏,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只要我们这边一有枪声,敌人就会借着我们枪口冒出的火焰微光,就会准确地找到目标,一发毙命。 照明弹缓缓坠入水中,天地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突然消失的光明让人的眼睛暂时失明。 倒扣的小船被扶正过来,两个落水的鬼子兵被人拉上小艇,急速的划向小岛。两个被救得日本兵伸出手在四个救他的同袍面前打了个手势,表示感谢。一艘小艇载十个人,现在已有四个回不去了,每个鬼子的表情都很郁闷,对这廉价的谢意,也装作没有看到。 船靠岸边,红荆丛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寻问口令的声音。两个被救得鬼子,踊跃的答出口令。 六个人弃船登岛,在僻静处换下水靠。花六郎和孙九郎同时出手,两个被救的没做成水鬼的鬼子,稀里糊涂的做了冤死鬼。 宋春茂低声问三国浦志,:“口令记住了吗”?三国郑重的点点头。岛上的地形,宋春茂比鬼子熟悉的多。姚振祥是他的岳父老泰山,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爱屋及乌,老姚把自己平生所学,一股脑儿地教给了自己的乘龙快婿。 这个小岛也是六爻八卦阵的一部分,鬼子虽然能进的阵来,但对其中的奥妙一知半解,知道的远远不及宋春茂。 他带着三个弟兄,没费劲儿就绕过了鬼子的哨岗,在小岛的正中有几座草棚,前后挂着布帘,隐隐有人声和灯光传出,这就是关押那些日本医生和护士的囚室。 宋春茂没有径直走向草棚,而是拨开草棚后的红荆棵子,一个隐蔽的洞口显露出来。 日本鬼子学了点六爻八卦阵的皮毛,就敢到老营来救人。他们搜查了岛上草棚,里面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便断定,对于这个岛上的一切,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洞口十分隐秘,不要说是黑天,就是白天,不仔细看,也很难发现。几个人溜进洞中,留三国浦志再外偷听。过了一会儿,三国也溜了进来,秘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轻轻的咳嗽一声,小声喊了句:“大哥”。 宋春茂等人循声围拢过来,三国低声道:“草棚中有一个德国人”。 宋春茂道:“先把他抓了,回头再收拾那些小鬼子”。几个人慢慢的顺着布帘儿缝儿钻进草棚,电石灯下,那个叫科劳斯的德国人有四十多岁,大个子,挺壮实,腰里别着一把小手枪。 四个人一拥而上,把德国人按倒在地。他刚要张嘴叫唤,花贵申抬手就是一掌,正砍在他颈动脉上。科劳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春茂解下他的鞋带儿,反背过双手,用鞋带儿系了个鸳鸯扣儿,套在科劳斯两个大拇指上,然后用力一拉,任你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解开。 宋春茂在他的腰间抽出那把小手枪,在手中摆弄了几下,顺手把德国人的枪套摘下,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扯下科劳斯的上衣,撕作两半儿,一半儿堵住他的嘴,另一半把他双脚捆在一起。几个人架起德国人,也丢进了黑暗的秘洞里。 宋春茂还怕不保险,又抽出科劳斯的腰带,摸黑给他来了个四马倒团蹄,双手双脚绑在一起,才安心的出了秘洞。 出来后,把红荆棵子恢复了原样,几个人蹑手蹑脚的在小岛上转悠。不大会儿的功夫,一个倒霉的日本鬼子撞到了他们手中。几个人把他拖回到秘洞中,成了宋春茂逼供的对象。 花六郎趴在洞口把风,宋春茂连问了他几个问题,那个鬼子倔强的很,任凭他们的拳打脚踢、软硬兼施,就是一语不发。 宋春茂急了,不再跟他废话,出洞取来电石。把鬼子的裤子扒掉,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把他的屁股向上,取了一块儿细长的电石,顺着**儿插了进去。电石遇水发热,电石的灼热感和在肛门产生的电石气让鬼子痛不欲生。这是男人最敏感的部位,再强硬的汉子也招架不住。 宋春茂冷冷的对三国浦志道:“告诉他,再不老实,把他丢在水里放屁灯”。 三国也被吓得骇的不轻,磕磕绊绊的把话翻译过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鬼子的肚子气鼓鼓的大了好几圈儿,虽然他不懂屁灯是什么意思,但看自己的肚子跟气吹的似的大了起来,眼见着就有爆炸。 肚子里的气体可以燃烧,这一点儿他是知道的,如果他们从肛门给自己点着了,不用亲眼见到,就能想象的出那死像会有多惨。这种死法要先经受一段生不如死的折磨,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在肚子里燃烧,非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炙成灰不可。想到这里鬼子彻底崩溃了,他自以为是个勇士,哪怕让他剖腹自尽,效忠天皇,他不会皱一下眉头。 现在的鬼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人家提出的问题,只求能痛痛快快的去世。落入土匪手中,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被日本鬼子视作无上之宝的空降兵,一共有八十五人。其中德国教官一名,专门负责空降训练。正队长一名,副队长两名,其中的一名副队长死于刚才的第一轮攻击。另一个副队长率领三艘小艇,趁第一轮攻击失利后的混战,绕到另一侧去偷袭,现在大概早已上岸了,另外还有狙击手十二名。 鬼子的语速又急又快,饶是如此,肚子已经胀的无以复力,只求速死。 宋春茂话负前言,吩咐孙瑞良把他拖出去,给他个痛快的了结。孙瑞良一掌排在鬼子的脑门儿上,解除了他无尽的折磨。 孙瑞良把他的尸体抛到水泡子里,没想到尸体竟然不沉底,像个气球样浮在水面上。孙瑞良双手用力把鬼子的尸体往水里按,没想到鬼子的尸体像绑了个救生圈,晃晃悠悠的漂向了远处。 芦苇荡中有人问了句:“口令”?望风的三国答了一句暗号,鬼子不再多话,安静闪到了一旁。 鬼子的尸体慢慢的飘荡到了水中央,被气体胀的薄如纸片儿的肚子,终于撑不住巨大的压力,‘砰’的一声爆开了。巨大的声响引来鬼子狙击手的子弹,果然是神枪手,百发百中,弹不虚发。飘在水面上的尸体燃烧起一团火球,慢慢地尸体沉入水底。不断翻上来的电石气泡在水面燃起了一盏不灭明灯。 鬼子的狙击手隐藏的很好,可他不该在宋春茂眼皮子底下开这一枪,再好的猎物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就他这打爆自己战友肚皮的一枪,也要了他自己的命。 花贵申的袖箭钉在那个狙击手的后背,狙击手的本质工作就是打黑枪,没想到自己也照了黑手。暗箭难防,当他懂得了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 宋春茂捡起那支奇形怪状的***,赞道:“好枪”。随手把枪丢进了密室中,然后告诉兄弟们:岛上还有三十个鬼子,我们要把这些人全部除掉,尤其是这些狙击手,不能让他们继续在岛上为非作歹。 宋春茂熟悉地形,三国浦志精通日语。另外两个弟兄身手不凡。在这样的环境中,鬼子注定死不瞑目。 天刚蒙蒙亮时,他们已经猎杀了九个狙击手和十二个鬼子兵。现在的天已经隐约能看清人的面目了,宋春茂几人再也无法冒充鬼子。他们躲回到密室中,透过红荆条之间的缝隙,默默地把缴来的***伸出洞外。 鬼子的队长返回草棚,发现德国教官失踪了,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顾不上多想,紧急吹哨集合留守在岛上的鬼子兵。当他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七八个鬼子时不禁大吃了一惊。大半夜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一大半儿?他刚想到这里,一颗迎面飞来的狙击子弹正中额头。一道血痕伴着白色的**从惊愕、愤怒的脸上滑下,人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以此同时那些个面对队长站立的鬼子兵,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还没在惊讶中醒过来,伴随着清脆的驳壳枪声,像蝗群般的子弹在他们身上扫射。 三国浦志紧抱***,眼睛盯着瞄准镜,在宋春茂他们六支驳壳枪的扫射下,毫无防备的鬼子像落叶飘零。 宋春茂悄悄地爬过去检查鬼子的尸体,这次偷袭全歼了小岛上留守的鬼子。现在的敌人只剩下那支绕道偷袭的一部分和一个狙击手。 宋春茂绕着小岛转了一圈儿,确信再无活着的鬼子。于是,便招呼弟兄们把十一支***和一个德国教官搬上小艇。 永失夜游神 宋春茂现在已经搞清楚了它的名字——冲锋艇。 毋庸置疑,鬼子声东击西的计策十分高明,如果他们的对手只针对人的话,那他们肯定成功了,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上百条经过训练的猎狗。 让这些狗冲锋陷阵有点强其所难,但守株待兔,对付偷偷上岸偷袭的鬼子,猎犬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回到老营后,宋春茂带人马上检查鬼子们的尸体。和第一批进攻的鬼子没有什么区别,所有的致命伤都带喉头和裆部。二十多个鬼子,全部都是死在猎犬神出鬼没的攻击中。 宋春茂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发现这些尸首中没有狙击手。如果狙击手没有死,他的存在将威胁着每个人的安全。 这次战斗,我们折了二十多个弟兄,这些平时都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弟兄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训狗,大多数还是第一次摸枪。现在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圆睁的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空洞没有一点生气。 在这些逝去的训犬员身旁,蹲踞着二十多条猎狗,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宋春茂脑海中浮现出,平时老百姓骂那些认贼作父的汉奸是狗汉奸,其实真对不起这些忠心耿耿的猎犬们。 铁观音和蔫诸葛的援兵到了,十几个小时的强行军,让每个战士的疲惫都写在脸上。 安葬牺牲的战友,清理战场上敌人的尸体,收集缴获的物资,战士们做的井井有条。 蔫诸葛对***大感有趣,他对着瞄准镜看了半天,终于扣下了扳机,一只倒霉的兔子成了军师枪下的牺牲品。蔫诸葛兴奋异常,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在大家的注视下击中目标。 蔫诸葛平时的枪法很烂,烂到射击训练时,他打出的子弹只能打中靶标后面的围墙。子弹在靶标周围徘徊,总不肯上靶一次。 姜立柱笑话军师,如果靶子在天有灵,肯定会在他遇险时出面搭救。听了姜立柱的讽刺,蔫诸葛总是笑着道:“你们这群小坏蛋,连我也敢调侃,我近视眼你们难道不知道?” 今天终于让他扬眉吐气了一回。 姜立柱从狗嘴里拿下蔫诸葛打死的兔子,不怀好意的说道:“蔫大哥,这兔子是不是你提前放哪儿的?怎么这么巧,就撞你枪口上了?” 蔫诸葛拍了拍姜立柱的头,道:“兄弟,这叫真人不露相,回头我再给你露一手”。 不远处的姚振祥正绘声绘色的给铁观音讲,他的猎犬神勇歼敌的传奇。宋春茂瞅着岳父老泰山,见怪不怪,笑嘻嘻地听他吹牛。突然,他眼角儿的余光发现,在东升旭日的照耀下,西边小岛不知什么物体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宋春茂心中暗叫不好,一把推开听书入了迷的铁观音。 光线是***瞄准镜反射出来的。宋春茂判断错了,敌人射杀的目标不是铁观音,而是立在她对面的姚振祥。 无声狙击步枪高速旋转的弹丸,与空气摩擦,带着凄厉的尖叫,就像丝绸撕扯的声音,让人心悸。 姚振祥的笑容还留在嘴角,从鼻子往上的半个脑袋被打飞了。白色的**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痕,溅满铁观音的衣服。半个脑袋的老姚原地立了四五秒钟,才慢慢的萎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战士们全都伏在了地上,不敢乱动。所有的枪口对准了敌人开枪方向的西小岛,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心砰砰的直跳,速度比平时快得多。 ‘轰隆隆’,掷弹筒发射的弹药,把西小岛炸的火光飞溅,黑烟升腾。 蔫诸葛伏在草丛中,脸紧贴枪身,眼睛盯着瞄准镜一动不动。 恐惧在战士们中间蔓延,敌人只有一条枪,一个人,却压制的这五六百人的队伍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想成为对方瞄准镜里的靶子。 十多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响起,呼啸密集的子弹瞬间把对岸的红荆,芦苇齐刷刷打断。机枪手们明白,对方还有一次机会,只要鬼子敢再开一枪,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马上就会被我们的子弹打成烂泥。 宋春茂伏在地上,悄悄的指示那些猎犬游向对岸。毕竟这些猎狗是他从小带大的,对旧主人的话还有言听计从。 几十条猎犬下到水中,奋力向小岛游去。机枪声戛然而止,猎犬们上了岸,抖落满身的水珠儿,然后绕着小岛搜寻起来。片刻功夫便聚集在一起,向着小岛西侧的水泊中狂吠。 敌人的狙击手早已躲进了水中,靠着一根芦苇管儿呼吸,慢慢的在水下向西边的陆地潜行。由于中间的小岛遮挡视线,老营的人们根本看不到他的行踪。 昨夜缴获的冲锋舟派上了用场,战士们登上小船,箭一般的冲上了小岛。 小岛另一侧的水泊平静如镜面,没有一丝涟漪。两只猎犬浮在水明镜上,咽喉处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周边的水面。 敌人已经登上了彼岸,藏身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敌明我暗,正静静地等待着我们上钩。 宽阔的水面,使猎犬丢失了跟踪目标的气味。一座又一座的小岛,或孤立或联成一片,不知敌人藏身在何处。 气氛空前的压抑,正在这时,又一名战士倒下了,这次牺牲的是个连长。勇敢的连长已经获得了两枚银质奖章,引以为豪的他一直把勋章挂在胸前。也许正因如此,才成为鬼子的狙击目标。 战士们重新在草丛卧倒,现在的鬼子据我们最近也有四五百米,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又一个战士牺牲了,躲在草丛中的他,是用手扒了一下挡在面前的被蝗虫啃食的光剩主干的杂草烂枝,结果,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太阳升起了多高,特殊的地形对鬼子越来越不利。炙热的太阳迎面照着,晃得眼睛根本看不清东西。鬼子的狙击手想换一个位置继续潜伏,刚一动身,瞄准镜的镜片儿被阳光一晃,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红荆丛中爆出一串儿血花。丢了性命的鬼子,歪倒在红荆丛上。 姜立柱忽的站起身,:“打中了,谁的枪法?绝了……”。还没等他说完,被宋春茂的滚地一脚,把姜立柱踹了个跟头。与此同时,一发子弹怪叫着,檫着姜立柱的头皮飞了过去,头发上划出一道儿浅沟。 同时,对岸的草丛中另一个鬼子被击中,强大的子弹惯性把人扔出去多远。 宋春茂顾不上询问是谁开的枪,而是先派遣猎犬们出去侦查。他亲自率领几艘冲锋艇,紧随其后。 两个鬼子都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宋春茂又得了一条***,枪拿到自己手中,才把一颗掉着的心放了下来。 鬼子的狙击手已经全军覆没了。 老营中的蔫诸葛被战士们七手八脚,你拽胳膊我抱腿的抬起来,高高的抛向天空。打靶就掉链子的蔫诸葛,今天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自己的武器。 姚振祥的尸体被运到大邢庄。老姚江湖人称夜游神,生性诙谐,嫉恶如仇。变卖家产,带着全部的家当,跟女儿义无反顾的投奔了铁观音。 这一年多来,忠心耿耿。从柳王城到藏宝洞都身先士卒,带领一群年轻人,出生入死。大荒洼中的老营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一手创建的畜力营,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 宋老大也许比姚振祥更加博学,但宋老大一来身有残疾,二来,宋春茂的母亲泼辣的狠,反而使得他在铁观音这些年轻人心目中,威望倒不如姚振祥高。再加上姚金霞娇憨顽皮、古灵精怪、率真的天性,没有半点心机,又是宋春茂的未婚妻。可以这么说,老姚是这些年轻人的父亲,谁有些不顺意的事,都乐意找他帮忙,他也一定倾力相助,并乐此不疲。 现在他不幸遇难,铁观音早已哭肿了双眼,定要为老姚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以前,有这种事,都是有老姚忙里忙外的张罗。现在老姚不在了,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军师蔫诸葛的身上。 他找人用檀木雕了半个人头,镶在老姚的头上,用绷带缠紧。又花重金买了一具上好的寿棺。 宋老大,候铺臣也被请到了大邢庄,见了师弟的灵柩,才知师兄弟三人,已是天人永隔。弟兄几个中姚振祥年纪最小,没想到竟是他最先去了,岂不让人肝肠寸断。思想少年时一同学艺的情景,宛如昨天。两人双双哭倒在灵前。 铁观音和邢慧杰搀扶着身穿重孝的姚金霞。自从得知爹爹去世的消息,她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的跪在灵前,任由他人摆布。泪水肆意的流着,好像永远了流不干似的。脑子一片空白,一会儿又胡思乱想。爹走了,自己就是没家的孩子了,受了委屈再也不能像父亲诉苦了…… 宋春茂和候七因为父辈的关系也穿孝守灵,听到姚金霞嘤嘤的哭声,他俩不争气的泪水也跟着流个不停。 铁观音身边阵亡了一员大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游击区,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天,才起灵安葬在柳王城东北的千斛园内。那日,送殡的队伍蜿蜒数十里。 游说 千斛园内,下棺的义坑早已打好,本地的习俗,打义坑要靠乡亲们帮忙,自家人是不能动一锹土的。死者生前人缘好,乡亲们买账,帮忙的就多。反之,只能把棺材下到猫屎坑中,干活的人们少,不用心,坑挖的既窄又浅,挖出来的土连棺材也盖不住,那就丢人了。 姚振祥的义坑大的吓人,硕大的棺材放置在青砖砌成的椁套内,显得毫不起眼。无数来帮忙的老百姓手执铁锹,静静的立在四周等着给姚振祥圆坟。 圆坟前照例要有经验,上岁数的老人来定坑,类似于古代大将战死沙场,有皇帝给封谥号。 宋老大和候铺臣坐在坑边的湿土上,望着义坑中的棺椁,悠悠的道:“兄弟啊,你辛苦一辈子,今天能住上这宽房大屋,你就知足吧,安心地去吧。兄弟啊,黄泉路上别喝孟婆汤,等哥哥下去陪你时,别把哥哥错当陌路人……”。两个老人边说,边抓起黄土向坑中洒去,早已泣不成声。 蔫诸葛看了看时辰,高喊一声,:“好时辰到了,姚仙翁驾鹤西游。诸位老少爷们受累多帮忙,孝女金霞谢过老少爷们”。 姚金霞身披重孝,被人左右搀扶着,跪下向四方磕孝女头。谢过乡亲们帮忙圆坟之恩,然后伸手在抬筐里抓起一把大洋,撒进义坑,又抓了一把撒向帮忙的乡亲们。铁观音等人纷纷向前,抓洋钱洒向四周。 一般小户人家圆坟能洒上两吊儿铜钱已是很破费了,今天,这一筐大洋足有四五千。就是本地最大的财主,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没听说过有这么铺张的。 圆坟洒钱,让看热闹和帮忙的老百姓抢钱,就是图点儿热闹和人气。更有甚者,还没等本家赏钱呢,已被看热闹的老百姓抢光了。 可今天白花花的大洋从天而降,老百姓竟没有一个动手捡的,看都不看一眼。往手心儿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开始圆坟。 一直伏在地上抽泣的姚金霞,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爹啊,我跟你去呀”。说着,涌身就要往坟坑中跳,被邢慧杰和铁观音死死地拉住。瞬间,哭声又响成一片,连周围帮忙的老百姓也禁不住掉下泪来。 撒下去的黄土漫过青砖砌成的高台儿。大家被管事儿的苦劝,方止住了悲声。墓坑四周站满了挥舞铁锹填土的老百姓,黄土连成片的抛向坑内。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由远而近,一个红衣绿裤的女子,根本不顾自己的穿着与白事有违,满脸是汗水还是泪水已分不清了,红色的绣花鞋也跑丢了一只。来到墓坑边,毫不犹豫,奋身跳了下去。 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乡亲,一时没收住手,几锹黄土劈头盖脸撒了那女子一身。幸好填埋的土已经够深,否则,这么不顾头尾的跳下去,说不定就会摔断腿。 黄土中的棺材只露了小半截,那女人跪在前面,并不说话,只是用头撞击厚重的棺盖。几缕鲜血顺着棺盖留下,在黄土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一条脖子上系着铜铃铛的狗,也跟着跳了下去,它把身子横在那女人的身前,用来阻挡她用头对棺盖的撞击,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那女人又一头撞在撞下,这回却撞在了狗身上,恍惚中缓过神来,一把搂住狗的脖子哭道:“再旺,三哥没了,这世上再没人听我说话了,我心里难受的想死啊……”。 尚春云来了,这个谜一样的女人,总是出现的那么突然和出人意料,就像她消失的毫无征兆一样。 商云春是铁观音的义母,自然不能看她在坑里自怨自艾。铁观音使了个眼色,姜立柱、花六郎几个手脚明白的亲信,纷纷跳下坑去,七手八脚的把这个满头是血的女人抬了出来。 乖觉的马钰拿了块儿湿毛巾,给她擦干脸上的血迹,又掏出手帕,蘸了点儿白酒,轻轻的擦拭伤口上的泥土。 商云春迷离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见到马钰给自己忙前忙后,稍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手帕,自己在伤口上捂了一会儿,嘴里轻声的谢过马钰。 宋春茂和候七过去给义母见过礼,铁观音也要上前磕头,早被商云春一把给拦住,道:“妈可舍不得你,往这埋汰地儿跪”。 候七在一旁直撇嘴道:“偏心眼的干妈,看人下菜碟儿”。 商云春被人搀扶着,来到姚金霞面前,这几天把这个丫头折腾的已经脱了像,憔悴的小脸满是泪痕。刚绷了一会架子的商云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过姚金霞哭道:“我苦命的闺女,你爹咋就这么狠心,抛下你走了”。 姚金霞刚止住悲声又让商云春勾起来,两个女人抱头痛哭,嘴里絮絮叨叨,哭一会儿,说一会儿。到底说了些什么,恐怕自己也不知所云。 一座巨大的坟茔拔地而起,乡亲们用心地把坟头修砌的光滑如镜。 蔫诸葛派人给每个帮忙的老乡送上一盒‘哈德门’的香烟,两瓶‘小叭狗’白酒,另外再加每人五块大洋。 平时抽惯旱烟的乡亲们,拿到洋烟,翻来覆去的看个没够。面对那烟盒上三点式女郎的微笑,每个人脸上都泛起奇特的表情。 今天姚振祥的白事儿上,给乡亲们的谢礼比别人家高出数十倍,虽说乡亲们不是为钱才来的,可得了这么丰厚的谢礼,实属意外之喜。 谁也不敢和铁观音说;再有这样的活儿,您尽管开口之类的话。大伙儿得了好处,心中自然都很高兴,脸上却又不敢显露出来,都装作满面愁容的说,铁司令,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来辞行。然后揣着赏赐,兴高采烈的的回家了。 帮忙的老百姓散去 ,剩下的人都围在铁观音和姚金霞的周围,听司令下一步的安排。 商云春抬头看到宋老大和候铺臣,脸一红,低下头来。宋老大自知亏欠她很多,便主动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哪知商云春扭过头去,睬都不睬他一眼。 宋老大落了个烧鸡大窝脖儿,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没趣的摇了摇头。宋春茂把四轮车推到一旁。 候铺臣自小就对这个聪明任性的小师妹倾心不已,当初为了她,不惜和姚振祥争风吃醋,差点动起手来。一别多年,都互不通信息。 如今这个既是师弟,又是情敌的人故去了。候铺臣竟觉得,自己多年对他的的嫉恨有多么的荒唐可笑,对小师妹的爱恋之意,也淡化了许多。 此刻,走上前来的候铺臣对商云春深施一礼,:“师妹,二哥可没得罪你,你难道连我也不理吗”? 商云春冷冷的道:“候老爷,您家称人值,富贵至极。听说还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你喊我师妹,我可担待不起”。 二人话不投机,蔫诸葛打圆场,道:“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先回柳王庙休息,明天再回老营。”大伙儿并无异议。逐安排人收拾东西,直奔柳王庙。 大殿上的柳王王彦开的金身,光彩夺目。一年多的香火供养,神龛的垂幕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去年,王彦开在此地成圣,姚振祥驱阴兵,除厉鬼,挥斥方遵,意气风发。哪知,一年后两人在此竟做了邻居。真是造化弄人,一竟如斯。大家读物伤怀,静静地守望着烛光摇曳,各想心事,不知不觉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刚一放亮,宋老大要就近回高东岛,来和商云春辞行。商云春也不像昨天那样冷若冰霜,黯然道:“大哥,你要保重身体,此去和嫂子言明,我已收茂儿为义子,对你已无非分之想,让她放心好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宋老大闻言,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分明有无尽的缠绵和无奈。话也不再多说一句,掉转车头回高东岛去了。 姚振祥的去世,给铁观音出了个大难题,大洼老营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畜力营的工作专业性太强,普通人根本无法胜任。先不要说那些训练有素的猎狗,单是战马这一块儿,就让铁观音无法放弃。打仗、走长途是必不可少的的交通工具,毕竟那个年月能跑汽车的路实在太少了。 蔫诸葛和铁观音一筹莫展,候铺臣对这事儿表现出异于寻常的热情。向他们积极推荐商云春道:“我师妹是师傅的义女,深的师父宠爱。许多压箱底儿的功夫,我们师兄弟三人都未得传授。师妹的功夫比我们几个都强”。 蔫诸葛沉吟了一会儿,道:“商前辈倒是合适的人选,只是她闲云野鹤般一般,自由惯了,可能受不了这大荒洼的清苦”。 候铺臣道:“只要司令出马,这事儿肯定能成”。 铁观音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可架不住候铺臣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先去探探口风。 商云春正和几个孩子陪姚金霞散心。见铁观音来了,喜上眉梢 情痴何关风与月 商云春道:“我这些干闺女就数司令最标致”。此话一出,又怕伤了姚金霞本已伤透的心,接道:“霞儿更漂亮”。 候七对干娘褒奖一群,慢待一人的做法很是不满:“你一共就这么仨干闺女,她俩都是天仙,就剩我一个母夜叉。干娘,你的心眼儿偏到爪哇国去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就连满面愁容的姚金霞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商云春把候七揽进怀里,道:“哎吆吆,这闺女,嘴皮子真利害,干嘛,你还能把干娘给啃了咋地”? 候七道:“我嫌干娘皮太嫩,啃多了,胃不舒服”。 商云春伸手拧了一把候七的脸蛋道:“我让你要啃我,看我不先撕烂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儿”。 候七笑的在商云春怀里直不起腰来,嘴里一边讨饶,一边笑道:“最标志的司令妹妹呀,你找咱干娘有事儿吗?” 铁观音说明来意,邀请干娘出马,负责大荒洼老营的工作,还没等商云春答话,候七从她怀里露出头来,笑道:“这一定是我爹出的主意,干娘你千万不能答应”。 商云春沉吟良久道:“就怕我胜任不了这份儿工作”。 铁观音听干娘的话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接连给商云春戴了好几顶高帽儿。乐的商云春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大伙儿都替她高兴,只有候七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样子。 商云春闯荡江湖多年,还能看不出候七这点儿小心思,笑着对候七道:“七丫头,你为什么不乐意我接这份儿差事”? 候七小脸儿有点发红,一向能说会道的她,现在却像个闷葫芦:“反正,反正……”,磕磕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商云春像是对候七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娘年纪大了,跑江湖的这碗饭也要端不动了,你就忍心让娘偌大的年纪,还漂泊江湖,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让风吹,被雨淋,还要提防让人追杀,天天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这种日子娘过够了。现在的我,早已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胡闹的冷血昭君商云春了”。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她自己提起自己的绰号。商云春现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果她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看出她年近五旬。年轻时以美貌驰名江湖,追求她的人不可胜数。只是佳人心有所属,心中永远忘不掉的,竟是自己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艺出众、义气深重的大师兄。 宋春茂颇具当年他父亲的风采,让多少女孩子为之夙夜难眠。 当年商云春要想找一个比他大师兄更出色的男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碰上,她心里也乘不下第二个男人。 商云春对大伙儿的胡思乱想毫不理会,继续道:“这次闻听三哥过世的消息,我连赶了五天五夜的路,终于还是没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当时我就想,世上最喜欢我的人去了。你们还小,不懂什么是真爱。真爱就是在对方眼里,你是他的全部,在他看来你近乎完美,缺点也变成了优点。三哥一直宠着我,不像大哥那样无用,怕老婆。除了大嫂,就是家里养只猫也是公的”。 大家哄堂大笑,羞得宋春茂恨不能找地缝儿钻进去。姚金霞也暂时忘记了丧父的悲伤,抓住宋春茂的手,款款的说:“大哥,我不像婆婆那样嫉妒,你养几只母猫我都不恼”。 这话引的大伙儿又是一阵大笑,宋春茂觉得更加羞愧,又无言答对。未婚妻多日劳累,大见清减,今日真情流露,不禁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此情此景要放在平时,别人也就罢了,候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俩,又会大放厥词一番,好好地调理一下这对小情人。可今天姚金霞热孝在身,候七憋了一肚子的坏词儿,又不好意思讲出来。 商云春望着宋春茂和姚金霞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道:“茂儿这孩子和大哥当年十分相像,只是胆子比他爹大了很多”。 众人知道她话里有话,只是不好意思挑明。 商云春话锋一转道:“二哥面带忠厚,一肚子的奸诈,又好色无耻”。 候七听干娘把自己的爹说的如此不堪,不怒反喜道:“干娘说得对,我爹就是这样的人”。 商云春嗔道:“子不言父过,七丫头饱读诗书,连这点儿道理也不懂吗”?候七没敢答话。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 商云春本来也不是真恼候七,见她有悔改之意,也不便和她计较。再说候七的心思她也明白,只是不好明说:“二哥本来和大哥、三哥不是同道中人,谁知阴差阳错,几个人成了师兄弟。二哥这人外圆内方,在大节上能把持得住,心思也深沉的很,你们可不要把他小瞧了”。 姚金霞突然愣愣的插了一句,问道:“那个四角楼,姓牛的是怎么回事”?这丫头分明还记得,商云春当时求爹一件为难事儿,老姚不同意,商云春一提那个四角楼姓牛的。爹爹的气势一下子就全没了,只好违心的答应了她的请求。小丫头对这件事出奇的敏感,一直记挂在心。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马上又把这一章提了出来。 商云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霞儿真是个鬼机灵,什么秘密也瞒不过你。不过这个四角楼姓牛的不是什么坏人”。 姚金霞追问道:“她一定是个女的”。 见她一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精神,商云春便清了清嗓子道:“只要大家听着不烦。愿意听,我就再啰嗦两句”。 候七急道:“干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想急死谁呀,快说来我们听听”。 “这是我们老一辈儿的事儿,你们一群孩子凑什么热闹”。 “谁说你老了”。候七搂着商云春的脖子,跟大家呲着牙道:“就我吃亏,跟你们一起喊干娘,要不然你们看,我俩像不像姐妹”。说着和商云春把脸贴在一起。 “死丫头,谁的便宜你也占”。商云春说着顺手把候七搂坐在自己腿上。 四角楼在县城西六里的邱庄,本地一直有个顺口溜儿,是这么说的:“南皮张,桃园候,不及邱庄一群牛。姓牛的祖上出了几个进士,财发的没边儿了。据说,为了和桃园候家比富,喂马用的马槽都是银制的。 后来家道中落,出了几个败家子,最终气势还是被桃园侯家给比了下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土财主牛重兴有个宝贝女儿,漂亮的很,唤作淑风。牛重兴对爱女视若掌上明珠,不但吟诗作画,琴棋女红样样都行。老牛还找了当时名震京津的女侠客,红牡丹张均静为师,学了一身的好武艺。老牛为女儿修了一座四角女儿楼,江湖人称四角楼。 四角楼头女儿立,天下英雄皆可弃。渤海才子柳孟春的这句诗,道尽了楼主人的绝世风华。 谁知这千娇百媚、满腹经纶的牛大小姐,偏偏看上了草莽汉子姚振祥。一路狂追,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姚振祥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却无夫妻之意。害的牛大小姐,夜夜以泪洗面。 姚振祥岂有不知牛淑风对自己的情深意重,没办法只得在夜间游侠江湖,不久便闯下夜游神的名号。牛大小姐知道后,也改在夜间出动,只想问姚振祥一句,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姚振祥被逼无奈,只得远走他乡。这个痴情的牛大小姐,一根情愫为郎牵,至今未嫁,终老在女儿楼内。 姚金霞听得心驰神往,痴痴地问:“为什么爹爹不娶那个姓牛的大小姐“? 商云春抬眼望着窗外,悠悠的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铁观音回到聚义厅,蔫诸葛和候铺臣正等的心焦。见司令回来了,面上并无喜悦之色,心不由的凉了半截。 蔫诸葛问:“商前辈没有答应我们的请求”? 铁观音摇摇头,道:“干娘已经同意了”。 候铺臣和蔫诸葛一阵狂喜:“那司令还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大家帮忙出个主意”。 铁观音揉了揉太阳穴道:“俺没念过书,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二位一听是有关书本上的东西,马上来了精神,能给司令当老师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一定要好好表现。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一下子傻了,这句诗的书面意思明白的很呀,可怎么跟她说呢。看着两个人张口结舌的样子,铁观音笑了道:“没事了,这句话的意思俺懂,就是想逗逗你们俩念书人。另外干娘还说,她在老营掌权期间,不准候二哥踏进大荒洼半步”。说完,斜着眼瞟了一下候铺臣。 老侯跺跺脚道:“她这是何苦呢,哎”。一声长叹,包含着无尽的失落。 铁观音不忍心看老侯如此颓废,笑道:“这是七姐的主意,你去求闺女好了”。话音未落,人已跑到了门外,屋内只剩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候铺臣问蔫诸葛:“司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蔫诸葛所答非所问:“司令说她懂得了那两句诗的意思,她真懂吗?” 商云春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对老营的建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但保留了老姚布置得一切,更在原来的六爻八卦阵外围的高地上,设置了诸如陷阱、线儿枪、**等防御措施。另外她还精通信鸽的训练。 彭铁成笑话她:“现在都有电报了,谁还用这原始的玩意儿传递信息”? 商云春正色道:“我可不想把大家的生命安全,放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有价值的情报了。 两个女人一台戏,正当商云春对老营的建设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不甘寂寞的铁观音也为自己找了个差事,那就是对德国教官科劳斯进行审讯。 科劳斯那厮34岁,是希特勒党卫军一名特战教官。为了证明德国和日本的友谊天长地久,希特勒亲自委派自己手下最出色的教官,去培训那些远东的盟友。 希特勒非常青睐和重视这个盟友,本来蒋介石从他手中购买了60个师的装备,老蒋人傻钱多,让希特勒大赚了一笔。 没花多少钱的小日本和德国一拜把子,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赖账,老蒋要的武器不给了。气的老蒋望着西方大骂法西斯:“娘希匹”。签了字的合同很能作废。 希特勒用赚蒋介石的钱,开始了征服欧洲的战争。同时也希望日本军队早些强大起来,尽快参与到瓜分苏联的战斗中来。别有用心的日本,根本没拿大哥当回事。希特勒给的装备人员照单全收,但进攻苏联的计划……,反正老大壮得很,有他自己打就足够了。希特勒的苦心没被日本小兄弟当成驴肝肺,能用的,该训练的一样也不能少。 德国大哥的教官科劳斯来到日本后,暗自问候了无数次希特勒和日本天皇的十八代祖宗。日本人把他弄来,根本不是搞什么特种兵训练,而是让他做了一个伞兵教练。 科劳斯从军十多年,从未见过像日本兵这样有趣的。德国战士三五次就能掌握跳伞要领,很快就会变成一名合格的伞兵。 可日本人好像跟天空有仇,个子固然不高,还生就一对儿罗圈儿腿。平平常常的一个空中抱膝动作,他们硬是学不会,训练了两个多月,如果那次训练中没有摔死人,日本军官就会向科劳斯竖起大指,‘吆西’声跟着也传了过来。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两个多月就发生了三四次,好在日本兵不怕死,看着地上摔成一堆肉泥的同袍,还会毫不犹豫的从飞机上跳下去。 这次偷袭老营的任务,科劳斯让他们当作一次实战训练。虽然日本人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根本不合要领。还有几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掉进了水里,可好歹没有死人。日本军官没有对他挑大指、说吆西来拍他马屁,这让科劳斯有点不痛快。 连夜的奔袭让科劳斯找到了特种兵的感觉,他认为日本人终于开了窍,舍得在特种训练上下功夫。晚上响如爆豆的枪声,让他兴奋异常,直到稀里糊涂做了铁观音的俘虏。 铁观音有了上次审问日本叛徒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老调重弹,加倍的意气风发。奈何德国这厮根本不懂这一套。俏脸做个瞎子看,让铁大人十分不爽。 科劳斯更加郁闷。本来训练的好好地,一下子从座上宾成了阶下囚。在小黑屋子里关了十来天,快给他憋疯了。这回好不容易有人跟自己说话,没想到是个小姑娘,再跟自己瞪眼睛。 不过科劳斯这小子很有东方审美观的天赋,他发现这个对自己大呼小叫瞪眼睛的小姑娘漂亮异常,又不像日本女孩那样罗圈腿。自己在日本时,隔三差五的,日本军官就陪自己找个日本姑娘放松一下。 眼前这个大呼小叫的姑娘,该不会是日本人专门为自己安排的吧。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色胆包天的科劳斯,望着铁观音露出了贱贱的笑容,真是天下色狼所见略同。 一见德国这厮如此放荡,铁观音手下的爪牙们,都来了精神儿。可这个德国佬人高马大,黄头发,蓝灰眼睛,满身长满长长的汗毛。大伙儿不由得心里打鼓,万一这长得像狗熊似的家伙还有什么妖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键的时刻候七站出来,并不是想和科劳斯动手。一来自己没那个本事。二来呢,她要是也长了德国佬这一身毛儿,肯定比猴子还精。那种冲锋陷阵挡拳头的傻事,七小姐断断是不会干的。但这不影响她那颗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的心。 她伸手一指常庆虹,道:“大力神,让这个德国大狗熊知道知道你的利害”。 常庆虹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晃晃悠悠的走到科劳斯面前。 科劳斯在日本看过相扑,柔道,他相信自己不出三个回合,就能把那些猪一样的相扑选手放到。毕竟他这个特种兵训练教官,也是靠本事打出来的。 科劳斯对拳击的造诣很不一般。可当他面对这个黑大个儿,拳击手套都没戴,光个膀子凑过来干啥?要比赛吗?可没有裁判呀,道具也不全,怎么比? 正当科劳斯胡思乱想时,常庆虹走到了他面前,也不说话,先往自己的胸口锤了两拳。这种古老的叫阵方式,与科劳斯所受的教育不谋而合。他也脱下了那件脏兮兮的伞兵服,一股浓烈的狐臭弥漫开来,熏得大家一阵头晕。然后,他摆了个格斗的架势,两眼紧盯着常庆虹的两只手。 候七见自己成功的挑起了一场战斗,激动的大喊一声:“狗熊争霸大赛,现在开始”。然后回头拿起铁观音桌上的惊堂木使劲一拍。 常庆虹“嗷”的一声,张开双臂扑了上去。科劳斯久经沙场,但这种寻死的方式从未见过。拳头雨点般的落在常庆虹的头上、身上。 沧州是武术之乡,常庆虹身子壮,但脑子慢,从小短不了受人欺负,挨打是常事,早就修炼的钢筋铁骨。头上着了几拳,眼睛也被打的乌青。 大伙儿见常庆虹吃了亏,一块儿招呼他别打了,赶紧下来。可常庆虹从小性格执拗,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牛脾气,有一股不认输的二杆子精神。他忍着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扑上去把科劳斯搂在怀里。 正当德国人想听裁判的裁判结果时,被常庆虹的膝盖重重的顶在科劳斯的裆部,他惨叫一声,蹲在地上,疼的嘴里直叫唤。 不打不相识,后来大家成了朋友,才知道那天他一直喊得是:犯规,犯规。拳击是不能使用膝盖的。 常庆虹自小和小混混们交手,实战经验异常丰富,深知打人专打脸,打脸先打眼的十字秘诀。抡开两只硕大的拳头,照准蹲在地上的科劳斯的眼睛就是两拳。幸亏德国人闪得快,不然,眼珠子非被砸出来不可。眼前一黑,直接封了眼。 同样被封了眼的常庆虹,怎么努力也睁不开那双大环眼,气的他骂了句脏话。把科劳斯骑在胯下劈头盖脸一阵乱捶。被打急眼的科劳斯再也顾不上什么比赛规则,躺在地上,双手抱起常庆虹的双脚往上一搬。 脚下没跟的常庆虹重重的砸在了科劳斯的身上,两个乌眼青的狗熊谁也不肯认输,又相互看不到对方,两人滚作一团,像两个泼妇拳打脚踢,扯头发拽耳朵,最后演变成用牙齿互相来攻击对方。场面十分精彩,就像两只大熊猫在表演床戏。好在两人都被封了眼,只见雪亮的白牙,咬的咯嘣嘣直响,不见有胜利成果从嘴里吐出 到底常庆虹筋骨壮,年纪轻,两人折腾了半个小时,身上流出的汗水把聚义厅青砖铺就的地面都给印湿了一片。最后,常庆虹把科劳斯骑坐在屁股下,两只拳头敲鼓般的击打在他的后背上,咚咚有声。战败的科劳斯脸贴在地面,嘴里喊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成功挑起这场斗殴事件的候七,猜中了开始,却没料到结尾。这种流氓无赖常用的打斗方式,远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格杀更精彩、更刺激。 大伙儿从开始抱着肩膀笑着看热闹,到后来的吃惊二人顽强的战斗力,不知怎样结束这场闹剧。 终于还是候七大喝一声:“大力神,你给我住手”。尖利的高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常庆虹终于停下手来,骑在科劳斯的身上呼呼喘着粗气。 发现对方停止进攻的科劳斯,还蠢蠢欲动,视图想把骑在身上的征服者抛落下马。 常庆虹的眼睛肿的只成了一条缝儿,估计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他依然对胯下的猎物还是很敏感,科劳斯稍有异动,就被他警觉的伸手掐住了脖子。 便衣队--在行动(上) 被骑在身下的德国佬,双手无助的拍打着地面,两脚无力的一曲一伸。他眼睛的惨状和常庆虹一时瑜亮,不分伯仲,一句古诗浮上候七心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三国浦志用日语和科劳斯沟通,得到的是德国佬无助的**,这厮居然不懂日语。 候七又试着用英语与科劳斯交谈,这小子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的喊着:“我要投降,我要投降”。 大家看这对儿活宝又气又乐,本来挺庄重的审讯,让他俩活生生给演绎成了一场闹剧。鉴于二人有伤在身,审讯也只能延期进行了。 宋春茂细心地用棉签蘸着鸡蛋清,抹在常庆虹青紫的双眼上。常庆虹心情空前愉快,丝毫没因为受伤而影响他的快乐:“大哥,我把外国大狗熊打服了,挺利害的吧”? 宋春茂没有回答他,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仗,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常庆虹出马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给德国人治疗眼睛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三国浦志的身上,可怜的马僮皱着眉头,忍着德国佬的狐臭味,一脸的不情愿。 日本第一支伞兵全军覆没,给鬼子从上到下带来了极大的震动。日本人看到德国人入侵荷兰时,空降兵出色的表现,佩服的五体投地,幻想自己也能有一支强大的伞兵部队,突降到重庆,能把那个坚持抗战的蒋介石活捉也未可知。单靠陆军进四川,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日本人一向兵行险招,往往还能收到奇效。被帝国上层极为看中的伞兵部队,竟莫名其妙的栽在一伙儿土匪手里,让日本上层大为光火。但在中国大陆上,各个战区中日两军的作战,都处于焦灼状态,根本抽调不出大批兵力来剿灭游击队。更有迹象表明,那位来自德国盟友的科劳斯教官还活着,就在游击队手中。 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严令驻华北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将,不惜一切手段,务必把科劳斯营救出来。只要有教官在,就不愁没有空降兵。 冈村宁次被这个命令弄得寝食难安,他深知这支游击队的厉害。为了营救自己的女儿冈村智美,冈村宁次没少吃铁观音的哑巴亏。 现在又要和这些土匪打交道,被日本军界称为中国专家的老鬼子冈村宁次一筹莫展。为了完成任务,他不得不拿出另一张王牌。 如果说伞兵是日本军界的娇子,那么冈村宁次现在要动用的这支队伍,在他眼中要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空降兵列害的多。 这是一支神秘的武装,人员来自于日军精锐关东军,都是有着四年以上作战经验的老兵。精通各种轻武器的使用,更重要的是他们独立于整个日军体系之外。平时生活训练都是秘密的,他们的营地就是农村各个寻常的村镇。他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做起农活来,就是纯粹的庄稼把式,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这支队伍屡次出动,频频得手。八路军和国民党都吃过他们的不少亏。 铁观音游击区的民兵组织扩张的很快,这些日本人轻而易举的混了进来。 寻县县大队的队长孔令谋,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精明强干,枪头子准,笔杆子也硬,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就因为他姓孔,征兵时,彭铁成光看名字,连面也没见,直接就把他淘汰了。后来虽说当了县大队的大队长,可好说不好听,毕竟只是一群庄稼汉的头头儿。 民兵,民兵,为民为先,就是以种地为主。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兵,大队长这个有名无实的官儿,他一天也不想干了。 精明的小伙子,终于知道了自己当不成兵的真正原因。以前彭铁成受过姓孔的气,虽然这样,但也不该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县官儿不如现管啊。既然团长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直接找他的顶头上司,铁观音铁司令。 正好赶上二河滩的西瓜熟了,这沙地的西瓜皮薄,汁甜,个儿又大。孔令谋带了几个也想参军的哥们儿,赶了两辆马车,装满了西瓜,给铁观音行贿来了。他知道铁观音驻地那边儿前些天遭了蝗灾,这西瓜她们见了肯定欢喜。 正是农历六月的天。六月六,晒死狗。火辣辣的日头尽情的释放者自己的热量。今年刚遭了蝗灾,路边的树被蝗虫啃得只剩下树梢儿的一点点绿叶。想找个树荫里凉快一会儿都办不到,几个年轻人坐在车上,手里捧着西瓜,有说有笑的。虽然烈日下的马热的直打响鼻儿,可马车上的人,惬意得很呐。 “老乡,你们的瓜卖吗”?五六个庄稼人打扮的年轻人,汗流浃背的站在路边,一边儿用草帽扇着风,一边问道。 “这瓜不要钱,大晌午的,看把你们给热的,搬俩去吧,消消暑”。孔令谋说道。 那几个人也不以为意,毕竟沧州人豪爽是出了名的。搬了两个西瓜,道了谢,执意留下十元汉奸票(联银劵)。孔令谋拿起那张纸币,轻蔑的笑了笑,撕成两半扔到了地上,道:“这破逼票子,咱这块儿没人认?” 那几个庄稼人尴尬的笑了笑,孔令谋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见几个庄稼人的鞋子挂在腰间,打着赤脚,穿着用热蔓草编的草鞋。穿这玩意儿赶路,又凉快,脚还不出汗。半路上草鞋底儿磨烂了,路边扯上两把,三几分钟就能编出一双新鞋。热蔓草有毒,蝗虫见了都躲得远远地。 原野上到处是被蝗虫啃食完叶片后,剩下光秃秃的秸秆儿。只有热蔓草和野蓖麻,郁郁葱葱。而后者是提炼蒙汗药的原料。 “你们几个是河西来的吧”?孔令谋问。 “小老乡,眼力不错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一个人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含糊不清的答道。 “首先,我们这边的老百姓不认这汉奸票。你们要是不信,到前边找再找几个人问问,好事的老百姓非把你当汉奸抓了不可”。 那几个人面露惊诧的表情。“还有什么?再说来听听”。另有一个人好奇的追问道。 “我们这边编草鞋都是向外打股,河西那边是内打股。”孔令谋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你怎么认定我们不是奸细呢”? “你们见过会打草鞋的奸细吗”?孔令谋反问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那几个庄稼汉坐在车辕上,悠闲地双脚随着马车的前进一荡一荡的。虽然还是热的人难受,可和刚才比起来,已是天壤之别。 好不容易看到路边有一家车马店,孔令谋把马车赶了进去。饮了牲口,再给马添点精饲料。那几个庄稼汉抢着付了钱,这次他们用的是毫洋。 这几个人好客的紧,又添了几个小菜,弄了坛好酒。几杯酒下肚,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歇过晌儿,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从新上路。几个庄稼汉听说孔令谋要去见铁观音,艳羡得很,非要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孔令谋不好意思推辞。十来个人坐在车辕上,有说有笑的,颇不寂寞。 今年天旱的利害,夜晚的月亮就显得格外皎洁,走起夜路来也方便的多。孔令谋贪凉快错过了宿头,他顶着月光赶了一宿的车。第二天刚蒙蒙亮,就到了大邢庄。 认真负责的儿童团的孩子们还赖在炕上睡懒觉,哨兵查过了他们的路条后,向里面挥了挥手,放他们过去。正规军的气势压得孔令谋喘不过气来,暗道:“都是他娘的扛枪打鬼子,这精气神儿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走在大邢庄的大街上,天还没亮透,行人稀稀拉拉的没有多少。几个庄稼汉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跑到这边看看,再去那边瞅瞅,不时被站岗放哨的战士们用枪顶着胸膛赶出来。 孔令谋觉得这几个新朋友栽了自己的面子,忍不住说了他们几句,这几个人才安静下来。 铁观音吃西瓜,弄得双手汁水淋漓,她身边的几个姑娘,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灭掉手中的西瓜,另一只手又伸向桌子。 眼见桌上的西瓜就剩一块儿了,铁观音的手里还有半块儿没吃完,她盯着桌子上的西瓜,摆出了司令的威风,命令大家赶紧停止这种有损形象的行为。为给她保留最后一块儿西瓜的食用权找借口。 候七根本不听她那一套,丢下手里的西瓜皮,双手齐下,把最后一块儿的西瓜抓在手中。 铁观音无奈的摇摇头,手中的那半块西瓜,从刚开始的狼吞虎咽,变的斯斯文文。 直到姜立柱又抱了两个大西瓜进来,铁观音才改变了这种淑女吃瓜的方式。 同样感到吃惊的还有姜立柱,他怎么也不相信,满地狼藉的西瓜皮,始作俑者竟是这些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姑娘们。 “姑奶奶们,少吃点儿,撑坏了可咋办”。 便衣队--在行动(中) “去去去……,你一个大小伙子,凭什么看一群女孩儿吃东西”。候七啃着西瓜,还不耽误她训斥姜立柱。 姜立柱挺听话,转身往外就走。候七追了两步,扔掉手里的西瓜皮。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姓姜的,你回来,把西瓜留下再走”。 姜立柱把瓜放在桌子上,抄起刀,咔咔,切成数快儿,一边儿切瓜一边儿说:“送瓜的寻县大队长孔令谋想见见司令”。 有姜立柱在场,姑娘们忍住馋虫,再没有人好意思向桌子上的瓜伸一下手。 铁观音道:“他有事吗”? “他没说”。 “那你先去找军师安排一下,一会儿我们在聚义厅见面”。 姜立柱前脚刚走出门,姑娘们的芊芊素手,不约而同的伸向了桌面上的西瓜。 孔令谋带着他的朋友们来到聚义厅,蔫诸葛和铁观音已等候多时。孔令谋自认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平时在人前也是说说道道的主儿。可现在见了蔫诸葛和铁观音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觉心里自惭形秽,慢慢的低下头来。 蔫诸葛笑着请他们入了座,又差人送上茶来。嘱咐他不要紧张。孔令谋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向铁观音说明了来意。 他放着八面威风的县大队大队长不干,非要到自己手下当一名大头兵,铁观音不禁起了疑心问:“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孔队长怎么有这想法”? “根本没法比,县大队和司令直属的部队,就像秀才和举人,一个看着威风,其实穷光蛋一个,另一个则是有国家俸禄的”。 孔令谋的比喻即新鲜又恰当,让蔫诸葛肃然起敬。:“看来孔队长的文采颇佳,不知枪法……?” 老蔫没再往下问下去。自从他有了***,动不动就问别人枪法怎样,一副小人得志,语无伦次的样子。姜立柱在背后嘲笑他,给个鸡毛当令箭,回头把他那破枪上的镜子给摘下来,看他还吹不吹。 这话一来二去便传到了蔫诸葛的耳朵里,再以后跟别人谈话时,尽量克制,不提枪法这门子事儿。省的这群坏小子们真把瞄准镜给卸了,自己则从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重新沦落为靶子神。 没承想今天说顺了嘴,当着大家的面,问人家枪法,幸好自己发觉的快,及时止住了话头。偷眼看了看姜立柱,这小子一脸坏笑的正盯着自己。 军师的话只讲了半截,可意思明白的很。孔令谋还未说话,他手下一个嘴快的弟兄抢着道:“我们大队长枪法可神了,上次在县城打鬼子,他五发子弹打死了仨”。 这枪法在宋春茂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跟三国浦志更没法比。但对放下锄头捡起枪的农民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孔令谋觉得脸上挂不住,训斥他的手下道:“少说两句行不行,就咱这枪法,在司令面前还不够现眼的呢”。 铁观音对孔令谋挺感兴趣,道:“孔秀才,你就真这么乐意当兵”? “乐意,我做梦都想”。 “孔秀才,你们那块儿的西瓜还多吗?” “多得是,司令要是收了俺当兵,俺再给你拉两车过来”。 “好,孔秀才,你这个兵我要定了”。铁观音一锤定音。 待孔秀才出了门,候七在铁观音旁边幽幽的道:“司令之意不在兵,而在乎其瓜也”。 铁观音挥手道:“七姐姐,你也一边儿去,有本事你别吃”。 “我没本事,我偏吃,气死你”。候七说完撒腿就跑,铁观音随后追了出去。 孔令谋靠西瓜行贿,不但当了兵,还进了铁观音直属的爪牙队。这是候七给宋春茂一伙儿新起的代号。 没等孔秀才起身,回去给上司准备第二次行贿的赃物,就第一次领略到了铁观音的贪心,居然想用汽车往回运。善拍马屁的孔秀才,这回傻了眼,去寻县哪有能跑汽车的路。再说,二河滩的沙地,就算汽车进去了,也得陷到沙地里。 好在善解人意的铁观音知难而退,吩咐孔秀才用马车拉两车就行,只是爪牙队的小伙子们太能吃,让他们跟着去寻县,吃够了再回来,省的到时候和姑娘们争嘴。 宋春茂知道,长时间留在铁观音身边,不知她又会想些什么古怪的念头来消遣大家伙儿,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狗头参谋候七。好在这次执行的不是什么作战任务。 常庆虹手里拿着差点儿没被啃穿的西瓜皮大喊道:“大哥,***”。 姜立柱笑道:“你一个瞎子,去了能干啥”? 眼睛青紫的肿成一条缝儿的常庆虹,还想再央求,手里被宋春茂塞了一整个大西瓜。瓜蒂处被刀切开了一个四方小口儿,露出了鲜红的瓤儿,上边还插了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勺子。 宋春茂嘱咐他:“慢慢吃,别被人骗走了”。又递给坐在常庆虹对面的科劳斯一个西瓜,这小子脸上的灾情也好不到那里去,嘴里不知叨咕了一句什么。 宋春茂问常庆,:“这大狗熊说什么”? “他说三块肉喂猫吃”。 “这是暗号”? “俺也不懂”,常庆虹说着动了动双腿,哗啦啦铁镣声响。原来候七怕科劳斯逃跑,特意用铁链把他俩栓到了一起。 依旧艳阳高照,孔秀才的马车上又多了五个人。炎炎的暑热,让人有些吃不消,马车刚出大邢庄,大家纷纷跳下车,扯了热蔓草,编成草鞋套在脚上,只有三国浦志呆呆的一动不动。 宋春茂又扯了两把草,三下五除二的编好了一双草鞋,递到三国手中:“来,兄弟,换上”。 三国还是没动,宋春茂凑到他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中暑了”? 三国声音很低,低的只有宋春茂才听得到:“大哥,那几个人是日本人”。 宋春茂脸色一变,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大声说:“兄弟,热糊涂了”。说着,两手一拧,两只草鞋变成了一顶草帽,扣在三国浦志的头上。 换了鞋,大家继续赶路,宋春茂暗中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那几个庄稼人有什么不妥。又走了二十多里路,那几个庄稼汉跳下车,道:“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了。今天见过铁司令,总算是开眼了”。谢过了孔令谋,然后道了声“后会有期”就离开了。 看着那几个人消失了的背影,宋春茂急切的问三国:“兄弟,你怎么说他们是日本人呢”? 大家也被这消息震惊不已,纷纷围拢在三国周围。太阳正当午,树上残存的叶子下面,知了尖细的鸣叫声,扰的人心烦。就是这样的天,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都觉得后背凉气直冒。 见鬼了,那几个人怎么会是鬼子?要真是鬼子,伪装的这么好,三国怎么会看出来? 三国也不答话,默默地把鞋子脱下来。难得这么热的天,这小子还穿着袜子。这年月,尤其在乡下,找个穿袜子的男人,不次于现在,在深山里找只野生大熊猫。 三国又把袜子扒掉,指了指自己的脚趾头。大家看的莫名其妙。日本人的脚趾和我们的脚趾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大脚趾头和其余四个脚趾分的比较开而已。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三国并不急于穿上袜子,而是慢慢的道:“日本人从小穿木驼(木屐拖鞋),所以大脚趾和别的分开。刚才他们几个人的脚趾都是这样的。所以,我断定他们一定是日本便衣队”。 听完三国浦志的话,大家相互看了半天。也许三国是对的,只有他才会注意,脚趾头上的稍微差别。 孔秀才早早的投了店房,到了半夜,宋春茂带着兄弟们悄悄地返回驻地。为了不露马脚,孔秀才天不亮,也赶着车拉瓜去了。 宋春茂带回来的消息太惊人了,自以为防守的铁桶一般的大邢庄,让人家日本便衣里里外外看了个够,最后还把人家送出门去。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知他们这一来一去窥视了多少秘密。聚义厅的灯光一直亮到太阳升起老高,蔫诸葛,铁观音他们还未商量出一条万无一失的妙计。 连夜把鬼子便衣队进犯的消息通知附近村镇,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汇报上来。然后往各个路口加派人手,严防再有奸细混进来。战士们也枕戈达旦,预备着给敌人迎头痛击。 就这么高度紧张了一天一夜,那些鬼子的便衣连个鬼影也没见一个。 直到第二天一早,有人进来报告,村口又来了几车西瓜。 铁观音带领宋春茂等人悄悄地爬上村口的屋顶,拿着望远镜向村口方向眺望。大路上停着四辆马车,押车的居然有十五六个人。他们有的靠在树下打盹儿,有的拿烟袋荷包,抠上一点儿烟丝放在烟袋锅里点燃,一张一吸之间庄稼老大的架势一无二致。 两架望远镜在人们手中传递着。铁观音悄悄的道:“他们没带枪”。只见几个打着赤膊的小伙子正有说有笑的聊天,身上带没带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来。 “枪藏在车里呢”。宋春茂边说边把望远镜递到别人手中。 便衣队--在行动(下) 蔫诸葛紧抱着他那支***,眼睛盯着瞄准镜,片刻后他同意了宋春茂的看法。 宋春茂从屋顶溜下来,道:“我带人去会会他们”。 蔫诸葛和铁观音吩咐他们要小心。宋春茂又留下三国浦志和姜立柱,让他们配合军师,一旦发生意外情况,马上开枪。 这些鬼子来者不善,没有几把刷子,也不敢到这里来。蔫诸葛吩咐手下,用机枪封锁所有进村路口。人员放出不放进,有违抗命令者,格杀勿论。 宋春茂向军师竖了竖大指,道:“还是军师想的周到”。接着蔫诸葛又派候七用电报通知在外围驻防的彭铁成,回兵包抄,勿必不能让一个鬼子便衣漏网。 候七嘟着嘴,没动地儿。蔫诸葛奇道:“七姑娘,有什么问题” ? 候七道:“我听干娘说,我们的电报密码被鬼子破译了,如果现在发电报通知团长,可能鬼子比他知道的更早”。 蔫诸葛点点头,看来全歼这些便衣队是不可能的了。 宋春茂和花贵申、孙瑞良早迎出村外。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前天走的那些庄稼汉。 一见村口有人出来,几个人马上迎上前来,道:“前天闻知铁司令爱吃西瓜,俺们河西的瓜也不赖,这不连夜搞了些,给司令尝尝鲜儿”。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让宋春茂都有些怀疑三国浦志的判断是错误的。 宋春茂和他们应承了两句,然后走到瓜车前。四车西瓜,瓜蒂很新鲜,有的上面还带着晒的蔫巴巴的叶子,西瓜绝对是新摘的。 宋春茂托起一个西瓜,用手指敲击了两下,瓜皮很薄,也许是瓜熟的太好了,在宋春茂的手指敲击下裂成了好几块儿,鲜红的瓜汁顺着手指缝儿流到手肘又滴到地上。 宋春茂哈哈大笑道:“这瓜熟的有点儿大了”。 送瓜的人一脸惭愧,陪着笑,上前把烂瓜接过来,丢在路旁边的排水沟中,还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给宋春茂擦拭干净,嘴里连声说抱歉。 宋春茂丝毫不以为意,笑着道:“没事儿,这么客气就生分了”。送瓜人陪着笑点头称是。 宋春茂又背着手,围着车转了两圈,没发现一点异样,只是刚才托瓜的胳膊有些麻痒。他偷眼看了一下,瓜汁流过的皮肤上,泛起一种淡淡的潮红。 “他娘的,真是日本鬼子”。宋春茂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些鬼子真狡猾,毒都下到西瓜中了。” 幸亏宋春茂是用毒高手,又有毒杀鬼子的经验,才会对这些东西非常敏感。“这些瓜要是让铁观音这群馋丫头吃了……”,想到这儿,宋春茂满头的汗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必须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他一边思索一边围着几辆车慢慢踱步。后面跟着那位满脸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送瓜人。 宋春茂一筹莫展,再拖下去非露马脚不可,正在这时,大邢庄内响起一阵枪声。宋春茂和送瓜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带人急匆匆的回去了。刚进村口,蔫诸葛等人就围了上来,追问道:“怎么样,这些人有问题吗”? “三国判断的没错,这些人就是日本便衣队”。宋春茂的回答并未出乎大家的预料:“只是刚才枪响是怎么回事儿”? 蔫诸葛道:“我见你在那里犹犹豫豫,派人打了几枪,给你个脱身的台阶”。 宋春茂暗赞军师想得周到。守在屋顶的姜立柱有些不耐烦,他回头悄悄地问:“能开枪吗”? 宋春茂冲他摇摇手,示意不能开枪。又把外面这些送瓜人送毒瓜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举起自己的胳膊,给大家看了看那条儿淡淡的红痕。 花贵申和孙瑞良一直和宋春茂在一起,毒西瓜的事儿也是现在才知。心中禁不住暗暗称赞宋春茂逢场作戏的本领十分了得。 宋春茂再次出来,和送瓜人说了几句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之类的客套话。引着送瓜人和马车进了村子,离聚义厅不远的一处宅院前,宋春茂安排他们卸了车。早有战士接过马匹刷洗饮溜。送瓜人则指挥自己带来的人,把瓜卸到院内的南墙根儿下。 姚金霞提着一个食盒,里面盛的绿豆汤,让大家解解暑,分别送到每个人面前。送瓜人笑道:“还是铁司令想得周到,这大热的天,喝绿豆汤解渴又降温,真是好东西”。 嘴上说的挺热闹,就是不沾唇。而是用眼睛有意无意的撇一下同伴。那家伙光着膀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闪亮的银吊坠。一低头,银坠不小心在绿豆汤中划过。银坠光亮如常,那人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切哪能逃过宋春茂的眼睛,他故意板着脸,装出气呼呼的样子,道:“司令看得起你们,没想到你们却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居然怀疑汤里有毒,要有毒,先毒死我好了。”说着端起绿豆汤一饮而尽。 送瓜人被宋春茂揭了老底儿,十分尴尬,纷纷端起绿豆汤喝下去。 绿豆汤熬好了,再用井水拔出暑气,加上白糖,一口下肚,暑气全消。送瓜人亮了亮碗底,示意同伴喝完了。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显得意犹未尽。 送瓜人把碗放下,道:“这绿豆汤做的真地道,要不请司令再给赏两碗”? 宋春茂吩咐,又给没人添了一碗。那送瓜人边喝边问:“什么时候司令召见我们?” 宋春茂笑眯眯的道:“快了,快了,司令待会儿在聚义厅等候大家”。 “你说司令会不会收留我们?” “怎么会不收,只要你们把枪交出来,司令早挖好了活埋你们的坑”。笑面郎君,变成了冷霸王。 这些送瓜人闻言颜色更变,一怒而起,怎奈腿软头晕,纷纷瘫倒在地。 姜立柱带人从门外一拥而入,把一众送瓜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铁观音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一个人的脑袋上,道:“王八蛋,强盗孙子遇到贼爷爷,姑奶奶靠这套把戏起的家,还能上了你们这群王八蛋的当”。 被踢的那人顺着嘴角流出鲜血,还兀自呼呼大睡。 宋春茂溜到院内,又绕着那堆毒西瓜发呆。姜立柱走过来,问:“大哥,你看啥呢”? “我看这些奸细把枪藏哪里了”? “这瓜里能藏下枪?”姜立柱觉得大哥可能中了暑,说话不走脑子。走上前摸了摸宋春茂的脑袋。 宋春茂把他的手打到一旁,道:“别闹了,这伙儿鬼子精得很,我估计他们带的都是短枪。他们是想趁大伙儿吃了毒西瓜中毒后,再缴我们的长枪用”。 姜立柱将信将疑,抬脚把一个西瓜踢碎,道:“我就不信这里面能藏……”,话音未落,破碎的西瓜中露出一个油布包儿。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只精致的小手枪。还没手掌心大。烤蓝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宋春茂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顺手搬起一个西瓜摔在地上,他也得了把小手枪。原来鬼子把枪藏在瓜中,一片儿半枯的瓜叶是藏枪的记号。 宋春茂和姜立柱顺手把枪塞进自己的怀里,相视一笑,隐瞒了藏枪的秘密。伙同爪牙队的其它几个成员私吞了这些枪支。这些家伙为了讨好铁观音,自然要先拿两只行贿。果然,铁观音一见这枪,就喜欢的不得了。对她的这些爪牙更加器重。 后来候七发现姚金霞手上也有两支。孙瑞玲的牛皮枪套挂在腰间,显得更加飒爽英姿。 候七约了邢慧杰去找马钰,奇怪的是一向不好武枪弄棒的马姑娘,手中也有两支一模一样小手枪,且爱不释手。这下她俩全明白了,一定是爪牙队的坏小子们私藏了一批枪支,拿出来讨好自己的心上人。要上门找他们去讨,估计这几个小子也不给。可这枪太诱人了,既然上门楞要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两个人找到姚金霞,先妹妹长,妹妹短的把这个妹妹哄得五迷三道儿,然后说想借她的小手枪看看。姚金霞毫不怀疑这二位好心的姐姐,这次居然包藏祸心,把枪给了她俩。谁知两位姐姐一拿到枪马上变成了刘备,借了东西不想还。 姚金霞又气又恼,忍不住哭出声来。这时候七充分体现出她那善于转嫁目标的特长。稳住妹妹不要哭,然后对姚金霞讲,:“你宋大哥手中,最少还有六支这种小枪。你说这种小枪,他连我们也不给,那是再给谁留着呢?你好好想想吧”。 经过候七一点拨,姚金霞茅塞顿开,化悲痛为妒忌,枪也不要了,转身就找宋春茂兴师问罪去了。正好赶上宋春茂不再屋,姚金霞把他的住处翻了个底儿朝天,居然又缴获了四支,带着胜利的喜悦离开了。 候七和邢慧杰也成了双枪女将,对姚金霞千恩万谢。对于这些枪的收藏者,她们断然连正眼不看一下。 讨好情人的礼物被娇妻洗劫一空,无可奈何的宋春茂只得从姜立柱手中借了两支,偷偷送给了刘秀茹。免得这位东北大妞醋海扬波,生出不必要麻烦来。 便衣队的覆灭 那日宋春茂他们从西瓜中的收获,远不止这些枪,还有几十盒手枪专用子弹,一份儿大邢庄的地形图,电报密码本儿,和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俘虏的鬼子便衣队有十几个人,铁观音对他们分别进行了审问。这些人到死也没明白,做事儿一向滴水不漏、顺风顺水的便衣队,怎么就让这些土匪给识破了呢? 铁观音逼供的方式千奇百怪,便衣队里固然硬汉不少,可软骨头也有几个。当硬骨头的结果,最后就会变成碎骨头,软骨头们就变成了没骨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首先这些鬼子便衣队不是单独行动,他们还有不少同党,负责接应,只不过接头时间在夜里。一来化妆成民兵的便衣队,大白天攻打铁观音驻地。即使有内应,得到消息游击队主力也不会置之不理。便衣队能不能全身全身而退都要打个问号。二来,夜里行动便于隐藏,最好是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除掉匪首铁观音。把人头带回北平,交给冈村宁次大将。另外,还要营救出德国教官科劳斯。 审讯进行中,宋春茂等人已完成了贪污计划,所有的手枪和子弹,都被他们中饱私囊。然后,把地形图,密码本等七七八八,他们看不上的东西,弄进聚义厅,摆满了一地。 候七掂起密码本和地形图扫了几眼,眼睛不禁越睁越大,惊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很少见候七这么失态。 铁观音问:“七姐,那上边写了些什么,看把你吓得,尿了裤子可真丢人到家了”。 人们哄堂大笑,:“司令这张嘴,真比刀子还利害”。 候七根本没理会铁观音对她的调侃,脸色依旧苍白。蔫诸葛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拍了拍候七的肩膀。七小姐才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儿来,见大伙都盯着自己,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蔫诸葛只看了看地形图,神色也凝重起来。所有大邢庄的房屋布局,人员居住情况,图上都标的一清二楚,就连院中的厕所,男女标注的也清晰明了。什么人这么熟悉大邢庄的情况?这个内鬼出于什么目的,要把铁观音一伙儿置于死地? 听了军师的一番分析,铁观音以及部下无不面露惧色,对俘虏的审问更加认真详细起来。 夜深了,燥热的白天遗留的热量慢慢消散,坐在家门口凉席上纳凉的人们,没有了暑热的困扰,回屋休息去了。各家各户都半开着门窗,里边飘出熏蚊用的艾草的轻烟,清澈的星空下,整个村子弥漫在轻烟和淡淡的艾草香味中,像极了灰姑娘沉睡百年的城堡,只不过今夜光顾这里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凶残狡诈的日本便衣队。 宋春茂带着他爪牙队的弟兄们,静静等候送上门来的恶狼,借着微弱星光,宋春茂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午夜时分,村口大路上隐约出现了十几条黑影。 “什么人”?姜立柱哗啦一下,拉动枪栓。 “夏夜繁星下,乞食江湖客”。 姜立柱答了一句,“信聚四海宾,常济陌路人”。 来人又说了一句日语,三国浦志也回了一句。接暗号的人一挥手,又有三四十个鬼子便衣队从路边道沟中钻了出来。 宋春茂也不答话,扭头就向村里走,后面影影绰绰跟着五六十条黑影,这些人都屏住呼吸,脚步匆匆,穿过大街,跟随宋春茂进了一所大院,轻轻把大院门关上,又上了闩。来人有些紧张,掏出打火机,刚打了一下火,便被宋春茂打落在地,“找死啊”。宋春茂低声训斥道。 那人也不恼,弯腰捡起打火机低声问;“得手了吗”? “没问题,队长脱身了吗?”宋春茂道。 “队长说他还未暴露,想看看结果,晚两天再走”。 “铁观音中的什么毒”。 “那不是毒药,是强力催眠剂。服用后要睡上二十四个小时才能清醒”。 “队长还有什么吩咐”。 “带上德国人,还有铁观音的脑袋”。那人稍微一顿,“宋春茂和马钰要活着带走,还有个叛徒三国浦志也要活的。这三个人和皇太子被杀,有直接关系”。 “其他人呢”? “统统杀掉,那个姓姚的丫头和那个东北娘们儿杀掉后,要割下耳朵去复命”。 宋春茂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轻轻答应了一声,拨开门栓,悄悄溜了出去,后面跟了二十多条黑影,他们刚出来,身后的大门又轻轻的关上了。 宋春茂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暗夜中,彭铁成带人把整个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下午他得到密报,鬼子便衣队要偷袭司令部,经过了三个小时的急行军,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大邢庄。既然鬼子要半夜行动,白天一定要休息好,养精蓄锐。如果彭铁成也是晚上到,容易打草惊蛇,造成误会。 宋春茂带人来到一所大宅院前,悄声道:“上峰要的人,都在里面,可别杀错了人”。 那些鬼子便衣根本不听他啰嗦,一拥而入,对付一群中了毒,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不费他们半分力气,这天大的功劳谁捞到算谁的,抢功的时候,思想太冷静了是一种犯傻。 目送最后一个鬼子便衣的脚迈进门槛,宋春茂掏出驳壳枪对他扣动了扳机。 听道宋春茂的枪声,彭铁成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迫击炮、掷弹筒,抛射的弹丸,如同雨点般砸进院里。随着隆隆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两个大院几乎同时在嘶鸣的爆炸声中倒塌。这不是打仗,是一场屠杀,信心百倍的鬼子便衣队自以为胜券在握,谁知,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这支深受冈村宁次重视的便衣队,就在炮声中灰飞烟灭,甚至,连死到谁手里都不清楚,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只要是战场无所谓惨烈。打了这么多年仗,大家早已把这个词忘记了。到处沾满飞溅的碎肉,残肢断臂,相枕狼藉。 这些自以为是的便衣队根本没来得及隐蔽,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的七零八落。 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没等战斗结束,连夜驱车直奔高东岛。那里有这次偷袭司令部的策划者。 宋春茂两眼通红,紧握着拳头,不断催促着三国浦志。快点,再快点。三国浦志拿出看见的本领,努力把车开的即快又稳。在柳王庙停好汽车,换乘马匹,大家扬鞭奋马,一路向东。 夏日的夜总是那样短促,宋春茂赶到海边时,迎接他们的是夏日难得的清凉海风。夹杂着微微的咸腥味吹过来。伴着海风的是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正涨潮时,跃光浮金,鸥鸟回翔。 宋春茂现在根本没有心情领略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他急得在沙滩上踱了无数个来回,却想不出一个渡海的好办法。 三国浦志有着一肚子的浪漫细胞,此情此景,他不禁热泪盈眶,睹物思乡,已然物是人非。不复故园风貌。 花六郎几个站在一旁,注意力明显不在日出,他们在焦急等待宋春茂下一个任务的安排。等退潮还是五六个小时,这五六个小时竟让竟让一向镇定的宋春茂如坐针毡。他的父母都在岛上,鬼子便衣队的队长也在。 三国浦志突然吵吵起来。:“看,快看”。 只见两个人从汹涌的潮水中牵着手爬了出来,三步一个跟头,五步摔一跤,海谁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 两个筋疲力尽的女人被拖上岸来,皮肤被海水泡的已经发白发皱,如一地乱泥瘫坐在沙滩上。 赫然是宋春茂的两个老婆,金婷和凤莉,两个女人早已神志不清,只是两只手兀自不肯松开。 她们两手之间,一副崭新的手铐,把她俩联在了一起。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她俩扶上了马。 汽车到了司令部时,还不到中午十二点,两个半睡半醒的女人被架下车来,根本没等他们吃饭,审讯就开始了。 宋春茂的母亲因为好吃醋,对两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也防备的滴水不漏。金婷费尽心机尽,一心想凑到二老身边,怎奈未来的婆婆老而弥坚,对老头子当年的情史始终不能原谅。这等骇人的醋意,竟无形中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本来金婷也要活捉他们老两口的,既然对付老的没有办法,那么仅次于宋老大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邱国营了。 无奈宋老大的六爻八卦迷魂阵着实列害,金婷试了几次,始终也没勇气去闯一下迷魂阵。最后没有办法的她,只能骗和她一般命运的凤莉。 凤莉这丫头本来一直伺候在宋老大身边,哪知这未来的婆婆看见这个儿媳妇,气就不打一处来,生生的把她赶离。她的性格又不像刘秀茹那样开朗,奔放,会厚着脸皮去找宋春茂。自己只能流落孤岛,默默流泪,暗叹自己的命苦。 因此,金婷找到她时,两个人一拍即合,逃出高东岛,去寻找未来的夫婿。全然未料到,这个金婷的来头大的惊人,这次出逃计划更是别有用心。 ? 潜伏——狐狸 本来金婷还想静观其变,待收拾完铁观音,看看事态发展的方向,再做决定。可午夜后大邢庄方向隆隆的炮声,宣布了便衣队的覆灭。得到消息的她,几乎和宋春茂同时动身,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从高东岛到大陆短短二十多里的路程,竟因涨潮,她们足足跋涉了五个多小时。 聚义厅内,面对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金婷一脸的坦然,她身边的凤莉则是满脸迷茫。 本来审讯这种工作是铁观音的最爱,今天她却抽了扣,说什么也不当这个法官。 宋春茂更是因为两个被告都是自己的未婚妻,羞得抬不起头来,脱身回避了。姚金霞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受审的两个情敌,对自己不但欲除之而后快,还要割掉耳朵来泄恨。她也马上找了个同盟,另一个要被割掉耳朵的刘秀茹来到聚义厅。 二人气势汹汹的闯进聚义厅,发现宋春茂根本不再现场,心里更加不痛快,醋意加恨意。两人很快找到宋春茂,一人拎住他的一只耳朵。嘴里还不依不饶:既然你的情人要割我们的耳朵,那就让你先尝尝割耳朵有多痛。 宋春茂来到现场,审讯还没有开始,因为审讯员的工作没人愿干。候七坏道道儿多,居然想出了妻妾互审的主意,便撺掇姚金霞和刘秀茹当主审,来个两堂会审。 金婷本来对谁来审判也蛮不在乎,可见到姚金霞和刘秀茹坐在台前,禁不住害怕起来。暗道不好,这两小蹄子要公报私仇。铁观音整治敌人很有几套绝招,台上这两人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不知今天会不会用到自己身上。要知道女人间的嫉妒是刻骨铭心的。想想当年吕后对付戚夫人的手段有多残忍,就知她心中积怨有多深。 现在的凤莉显得坦然起来,竟对着虎着脸坐在审判台的两位大人露出了笑容。 两位主审官空有满腹怒气,偏偏当官审犯人这一套,还是大姑娘当县官儿,根本摸不着规矩。好在姚金霞戏子出身,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走。戏台上审问窦娥的戏文飞速的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发现全不对路。以前自己演的是含冤的窦娥,可现在,自己成了颠倒是非黑白的狗官儿。想到这儿的姚金霞气不打一处来,今天非要唱一出窦娥审县官儿不可。 中国老百姓怕官,更怕摊上官司。绝大部分的老百姓,对公堂审讯的认知,大多数来自于戏台。 今天娇滴滴的小姑娘作主审,大伙儿图个新鲜,谁也没指望她能弄出什么结果。 姚金霞惊堂木高高举起,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吓得大伙儿机灵一下打了个哆嗦。如果只摔了惊堂木,还能保住台上这二位的官威,没想到,她一开口便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小丫头话还未出口,泪先掉下来,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要割我和刘姐姐的耳朵。你们想想,那得多疼啊”? 大家的笑声让她更加的语无伦次,:“你们看看宋大哥,我和刘姐姐只是揪了他一下耳朵……”。 宋春茂怎么也想不到,娇妻第一炮就朝自己打来,他的手正摸着被她俩揪的红肿的耳朵,愁眉苦脸。没想到反而成了大家目光的焦点,手也不好意思的放了下来。脸臊的和耳根儿一个颜色。 偏偏不懂事的凤莉凑上前去,轻抚宋春茂的耳朵,道:“她们好狠的心,耳朵都给拧红了,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着踮着脚尖,撅起小嘴就要在宋春茂耳边吹风。 这种动作对姚金霞和刘秀茹来说,无疑就是**裸的挑衅。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抓向惊堂木,姚金霞的手慢了一点。惊堂木被刘秀茹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随着惊堂木的响起,姚金霞也找到了主审的感觉,她大喝一声,:“放肆,还不给我跪下”。 姜立柱等人唯恐天下不乱,居然喊起了堂威。 “威武”声伴着步枪敲击地面的声音,吓得凤莉花容失色,扑通跪倒地上。 见有人给自己帮腔,姚金霞顿时来了气势,忽的站起身来,用手点指着金婷,厉声喝道:“贱人,你为何不跪?” 贱人这个词已在姚金霞心中盘桓多日,今天终于痛快淋漓的喊出来,心里格外痛快。 金婷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低垂着双眼,嘴里冷冷的道:“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跪你?” 凤莉也觉得跪错了目标,抬眼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姚金霞,不知是否也该站起来?心中颇拿不定主意。 金婷死猪不怕开水烫,姚金霞也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候七,候七只轻轻一个字,“打”。姚金霞像得了圣旨,一拍惊堂木,:“给我打”。 姜立柱答道:“姚大人,你倒要打哪一个?” 姚金霞又回头看了看候七,候七摇摇头,叹道:“孺子不可教也”。说着自己走上前台,一拍桌子,:“打那个不听话的”。 姜立柱忍住笑,道:“是”。 候七冲他一挥手,道:“一边儿去,捣什么乱,让独行侠打”。 宋春茂狠狠地瞪了候七一眼,悻悻的道:“我胳膊疼,抡不动棍子”。 姚金霞对候七的建议大加赞赏,两眼放射出崇拜的光芒。心道:和候七姐姐比,就连宋大哥也显得有点儿笨,打两个叛徒这么解气的事儿,居然找借口不动手? 姚金霞给出了个主意,道:“宋大哥,你胳膊疼,回头我拿热毛巾给你敷敷。你可以用手掐这两个贱人,更疼”。 大伙儿听了咧咧嘴,心道:“这丫头好狠的阴招儿”。又齐齐的把目光转向了宋春茂。 宋春茂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大厅上一片混乱。刘秀茹和姚金霞刚要冲出去解救,被候七一把拉住。 这时的宋春茂已被凤莉搂在胸前,眼泪成串儿的掉在宋春茂的脸上。 候七道:“你先别哭,独行侠**病又犯了。他怀里有一个青花瓷的小葫芦,你给他喂上两粒就好了”。 凤莉将信将疑,止住了悲声,伸手往宋春茂怀里摸去。宋春茂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吓得凤莉一屁股坐在地上。宋春茂用手指着候七道:“候小七儿啊候小七儿,你坏透了,什么损招儿你都敢用”。 知道内情的心道:“金枪不倒丹是**,显然候七是知道的,只是不敢直接说出来。不过这招儿够损的”。 候七根本不理会宋春茂的指责,淡淡的道:“独行侠这病来得快,好的也快,这会儿没事了,行刑吧”。 宋春茂涨红的脸,头上青筋直蹦。 蔫诸葛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候七斥退,又安抚了宋春茂两句,然后问金婷,:“我是喊你吉永百惠还是金婷”? “随你便,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就是喊姑奶奶我也没意见”。 蔫诸葛被金婷的一句话给噎的半天没说上话来。 铁观音见老蔫吃了瘪子,上前把军师推到一旁,啪的一拍惊堂木,道:“人是贱骨头,不打不招供。来呀,先给我打上十马鞭”。 立刻有人上前擎起鞭子,这下金婷害怕了,喊了声:“先别打……”。 铁观音没容她说完,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我的手段你知道,敢骗我?我让你生不如死”。冷森森的话,让人顿生寒意。 燥热的聚义厅内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金婷像战败的公鸡,萎缩在地上,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当年为了追杀蒋经国,便衣队一路南下,眼看就要马到功成,不想让沧州白虎堂搅了好事。金婷略施小计,就让有着百年侠名的白虎堂身败名裂。这女人胆大心细,且心狠手辣,深的上司赏识,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便衣队队长一职。 她刚上任不久,正想大张旗鼓的施展一下才华,不想日本皇太子和公主在千童镇双双毙命。只因为二人中毒是正在**,传出去有损皇室颜面。因此,密令金婷暗中追查。金婷用苦肉计打人,在铁观音内部,一直不受人待见,在高东岛又无异于流放。也正因如此,她从凤莉口中得知了杀害皇太子的元凶。 当日鬼子重兵围困高东岛,就是她传出去的消息,可阴差阳错高东岛没打下来,又扔上一个亲王,两个中将师、团长的命。 鬼子上层认为金婷被策反了,放弃了对她的信任。后来她积极搜罗情报,想重新得到上司的赏识。直到后来冈村宁次为了营救自己的女儿,才重新想起她来。 冈村宁次根据她提供的地形图,轻而易举的救走了自己的女儿。为此,冈村宁次对她青眼有加,重新任命她为便衣队的队长。 这次为了营救德国教官,冈村宁次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奇袭铁观音司令部。从根本上解决沧州一带土匪的问题。 金婷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直到掌灯时分,才把自己潜伏的经过讲述完。 她讲述每次作案前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凤莉牵扯进来。老实巴交的凤莉一言不发,任凭金婷往自己头上泼脏水。 案中案 在一旁负责记录的马钰,十分看不惯金婷这种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无耻行径。她搁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孙瑞良马上献殷勤般的给她递过一碗绿豆汤,马钰接过来,一口喝干,冲孙瑞良嫣然一笑,道:“多谢九郎”。 孙瑞良呆呆的望着马钰,竟忘了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碗。 不甘寂寞的候七断然不会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道:“自古美人一笑倾城,今天我们的孙夫人一笑倾碗……”。话未说完,早被孙瑞玲堵住嘴巴。 被候七一打岔,马钰才回过神来,转头凝视着坐在地上的金婷,道:“我在高东岛生活了将近一年,师父、师娘的脾气我知道的比你清楚。虽然师父有些惧内,但绝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更不会把凤妹子逐出家门。肯定是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恼了师父”。说完,两只眼睛紧盯着金婷。 金婷一向自视甚高,可在这位燕大第一美女面前,无论学识、相貌,还是谋略,都略逊马钰一筹。现在马钰开了口,金婷心中禁不住暗暗叫苦。她深知言多必失,于是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马钰早料到他会如此,把头转向凤莉。凤莉跪在地上已经半个下午了,没有人让她站起来,就老老实实地跪着。马钰慢声细语道:“凤妹子,站起来说话”。 凤莉早就等这句话了,闻言便站了起来。谁知因跪的时间太久,双脚麻木,站立不稳,“哎吆”一声,人已歪倒在宋春茂身上。宋春茂害怕她有闪失,伸手扶住。 大庭广众之下,宋春茂竟有如此亲昵动作,早惹恼了二位审判长。厉声喝道:“放手,这么大姑娘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主动往男人怀里钻,竟丝毫不知廉耻。” 凤莉闻言吓得小脸儿煞白,扑通重新跪倒在地。 姜立柱等人点燃了电石灯,,半尺长的火苗伴着轻微的嗤嗤声,把聚义厅照的亮如白昼。 蔫诸葛也派人点燃了晾干的艾草搓成的粗绳,一闪一闪的暗火,不紧不慢的燃烧着,冒出的淡淡轻烟,伴着偶尔发出的劈啪声,聚义厅里的蚊子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厅里的温度明显升高了不少。 马钰走到凤莉跟前,伸手把她扶起来。九郎又屁颠儿屁颠儿的给搬了一把椅子,让凤莉坐下,舒展一下跪麻的双腿。 眼前的这一切,让两位主审大人气的两眼冒火,牙齿咬的咯嘣嘣乱响,恨不能把这个大煞风景的冷九郎咬的粉碎。 马钰焉有不知两位主审大人的醋意,只是装作听不到身后那两位装模作样,不停的干咳声。温和着扶着凤莉的肩膀,柔声道:“风妹子,不用害怕,你做错了什么事,师父、师娘才把你撵出来的”? 不提这个则还罢了,一提凤莉泪水成双成对儿的往下掉,:“爹娘他们都没有错,是俺对不住他们。俺背着他们,偷拿了一柄翡翠玉如意,和一块儿刻满字的金牌”。 “梨园状元牌”?几个见过那面金牌的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那块儿金牌,姚振祥在世时,带人探无底洞得来的宝贝,被他用来贿赂蔫诸葛。包括秦始皇的御宇剑在内,那些宝贝都被宋老大代为保管。今天听说状元金牌被凤莉偷了,禁不住追问她拿那东西干什么? 凤莉知道那东西不寻常,可万万没想到此物如此重要,吓得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嘤嘤的哭泣。 这时金婷插言道:“你们不用逼这个没用的东西,谅她也没这个胆子敢私吞宝物,这两件宝贝是我拿了”。 如果凤莉只是出于好奇,拿了那两件宝贝还有望寻回,可在金婷手中……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宝贝落在她手中,要取回来就困难的多了。 马钰没理金婷,继续问凤莉:“是她指使你拿的两件宝贝”? 凤莉咬着嘴唇点点头。马钰轻出了一口气,回头问金婷:“你有什么条件?讲出来吧”。 铁观音气道:“不用跟她谈条件,两件玩物而已。来啊,把这个女人给我扒光了,扔到荒地喂蚂蚁”。 直到现在金婷才露出惧色,那两个安徽小戏子的死相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万万想不到今天会轮到自己身上。 马钰道:“杀掉这个贱女人和碾死只臭虫差不多。可这两件宝贝事关风妹子的清白,我们可不能惩办坏人,冤枉好人”。 金婷适才吓得要死,现在听得有一线生机,哪敢再提别的条件,只求铁观音能饶她一命。 正在这时,商云春来了,仍是红袄绿裤绣花鞋的打扮。她一进门,几个干闺女争着偎在她身边,全然不顾她从大荒洼长途奔波,累出的一身汗水。 商云春喝了口水,顾不上休息,讲述自己披星戴月赶来的原由。 原来宋老大今天一早发现,凤莉和金婷失踪了,马上飞鸽传书给商云春,让她转告铁观音,注意二人的去向。 铁观音的司令部因为彭铁成的反对,始终没有信鸽,害的商云春只得亲自前来报信。进门看到两个受审的女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待听得金婷想拿两件宝贝的去向,要挟铁观音换自己一条活路时。 商云春走到走到金婷面前,道:“这两件宝贝的下落,我知道。现在你没什么活命的理由了”。说着举掌欲劈。 金婷知道再无幸理,拼着鱼死网破,叫道:“你要杀人灭口”。 商云春手至半空中,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大家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她放下手来,回身坐下,道:“我也不动手杀你,省的我落一个杀人灭口的名声。你向大家言明,我有什么理由灭你的口”? “你说国民党军统特务,我早就调查清楚了”。 “军统”?蔫诸葛和铁观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商云春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要灭你口的理由”? “不错,还有比这个理由更充分的吗?”金婷昂着头,声音大的似乎能穿透房顶。“你身为军统要员,当年护送蒋经国回到蒋介石身边,为此立下了汗马功劳,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你明知铁观音和共产党八路军打的火热,非要过来插一杠子,蹚这浑水。就是想收编这支队伍跟着国民党干,是也不是”?金婷越说越激动,兴奋的双眼能冒出火来。 商云春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再怎么解释,大家也对我心有芥蒂。今天我同大家言明,我以前是军统特务不假,但我一向追随汪兆铭。蒋经国能重归故里,汪兆铭是出了大力的。但后来他公开投靠日本人,认贼作了父,我姓商的第一个容他不得。他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掌握在我手中,我早已安排妥当。汪兆铭派出暗杀我的刺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在我只能栖身于几个干闺女的庇护下。今天,我商云春指天立誓,从今往后,我生为白马游击团的人,死为白马游击团的鬼,若违此誓,有如此指”。说着,刀光一闪,左手小指,断落地下。 商云春面不改色,任由候七等人七手八脚的替她包扎。商云春性情如此刚烈,有些出大家意料。好在铁观音执拗的性子比她有过之而不及,大家见怪不怪,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金婷身上。 金婷满以为揭穿了商云春的身份,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可商云春的断指明誓,让金婷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她深知自己要是跟商云春学样儿,就是把十根手指头都剁了,也不会让铁观音的心可怜她一分。 金婷猛地扑倒宋春茂身前,抱着他的脚大声嚎啕。 宋春茂吃软不吃硬,金婷这一招儿正中他的七寸。宋春茂厌恶的往后挪了挪脚步,怎奈金婷死活不撒手。宋春茂无奈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喜欢你呀,头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这个让姓刘的丫头魂牵梦绕的男人,我一定要夺过来”。她一向斯斯文文的叫刘秀茹为刘姐姐,今天泼了命,嘴里只知道姓刘的丫头,再也没有刘姐姐了。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机会能除掉他们,可你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我担心伤了别人,更怕伤了你。我都忍着没有动手”。她说的是实话,有多少次铁观音濒临绝境,幸亏金婷透露出日军电报内容,游击队才转危为安。 金婷的哭诉,早已成了自怨自艾,:“我长得漂亮,学识渊博,哪一样不比你那三个贱女人强百倍,可你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一次,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体己话。我也是个正常的女人,我也会吃醋。 可我敢吗?我有这资格吗?每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恨不得把你个负心薄幸无情郎嚼来吃了。可第二天醒来,还要赔上笑脸,来讨好那些永远看不上我的人。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就疼得厉害。你知道吗?茂儿哥,你知道吗?” 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可她对宋春茂相思入骨的表白,也让这些眼窝浅的姑娘们泪如雨下。 金婷汗水、泪水挂满腮,她痴痴地抬起头,盯着宋春茂问道:“茂儿哥,在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我一丝丝的身影”。 悔恨的血泪 宋春茂抬头看了看三位未婚妻,违心的摇摇头。金婷惨然一笑:“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本想在你心中,多少还有我一丝的影子,没成想……”。 这个伤心的女人松开宋春茂,悠悠唱到:“薄命怜卿甘做妾,情深宁托负心人”。这曲《花月痕》赫然正是他们初相见时,姚金霞唱过得。 一曲未了,金婷一张嘴,咔嚓一声,把自己的小手指咬了下来:“别人轻贱我,我自己怎能轻贱自己”。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蠕动着嘴唇,生生把自己的手指吞了下去,又把食指放入口中。 宋春茂扬手一掌正砍在金婷脖项上,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即使死上十次,也抵不上她所犯的罪孽,纵然她有一颗忏悔的心。 可她选择自残肢体来博取大家的同情。虽然很残忍,效果却好得很。 金婷聪明的把大家对她事业上的愤恨,成功的转移成对她爱情的怜悯。倒在地上的她是那么无助,断指处血流如注,嘴角的血迹还清晰可见。可在没有人狠心下令杀掉她。 善良的铁观音,对这个邪恶的女人选择了宽恕,因此金婷活了下来。 金婷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睡在一栋单独的房间,手指的伤口早已包扎妥当。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紧皱眉头,床头放着一叠干净的衣服。床头的桌子上码着一摞袁大头,银元下边压了几张纸。 金婷挣扎着换好了衣服,抽出纸来看了看,是一张盖有白马游击团标志的路条,和一张写着“悉听尊便,不服再战”的纸条,上面署名铁观音。 金婷知道铁观音不识字,可这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笔力雄健,显然出自男人的手笔,不知是谁的大作。 金婷把路条和字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干裂的嘴唇闪着血花。已经两天没喝水了,唾液也少了很多。她直着脖子,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字条吞下去。 金婷没动桌上的钱,径直向外走去,门是虚掩的,门口连个岗哨也没放,门前就是通县城的大路。金婷回过头,带上房门,然后默默的走了。 熟话说:三伏天,三天不下雨小旱,五天不下雨大旱。可今年都中伏了,还未下过一场透雨。太阳依然灿烂,没有风,空气潮湿的能拧出水来。蒸腾的水汽让人透不过气来,衣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这种桑拿天让人无比难受。 聚义厅门前的广场上,一个女人静静的跪在中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毒辣辣的阳光下显得那样萎靡,她好像失去了知觉,又好像已经死去。只是有人经过时,她才扬起手,给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手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染红,随着手掌的飞舞,脱带的布条在空中划出一个红色的半圆。任由鲜血点点滴滴洒在身子周围。在太阳的暴晒下,慢慢变成黑褐色的血渍,苍蝇和蚂蚁也怕了太阳的热情,消失的一个不见。 蚂蚁全在聚义厅中,还是热锅上的。铁观音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来踱去,隔不一会儿便走到门前,扒着门缝儿往外看,然后回头抱怨道:“这个傻女人,还不快走,在哪儿等着被太阳晒死吗”? 屋里坐满了人,新入伙儿的孔秀才也在。桌上摆满了西瓜、绿豆汤,可没人去动一下。 蔫诸葛有令,谁也不许随便走动,给那女人打脸的机会。 铁观音的话大家全听到了,只是谁也不插话,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候七,也时不时掀起衣角,擦擦眼角儿涌出的泪水。金婷这个女人不是惩罚自己,更像在折磨大家。 民国三十年,农历六月二十四,关公关老爷的寿诞。前半晌,天气热的在捣衣石上放个鸡蛋都能熟了。下午两点左右,西北天空涌出乌云。雨来风先行,一阵狂风过后,带着点点雨丝,把连接二十多天的暑热一扫而光。 一直潮乎乎的衣服,一阵风过后,瞬间觉得干爽了许多。 凉风穿过聚义厅的窗户,屋里的闷热顿时清爽了起来。如墨的乌云,让天地一片黑暗。突然一声霹雳,几十道闪电划过天际,在狂风中,闪电的映照下,金婷跪在地上,垂着头,一任长发随风乱舞。 风是雨头。天空稍一放亮,雨沫从天空呼啸而过,留下令人心悸的呜呜声。 天又暗了下来,雨点砸在地上,不到三分钟,积水已没过了脚面。 一道闪电正击中广场边儿的一颗古槐,古槐像着了魔似的,半边树冒着电光,轰然倒地,另一边仍傲然矗立。紧接着一声炸雷,声音大的好似要把天撕裂一般,吓得人心跳不已。 闪电中的金婷,身子歪倒在雨中,一动不动。铁观音像疯了般的喊道:“宋春茂你个王八蛋,你真相把婆娘让大雨灌死啊”。 七八条黑影钻进雨幕中,雨点儿密集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宋春茂凭感觉冲到金婷身边,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弯腰把她背了起来。 姜立柱、三国浦志等人脱掉上衣,裸着膀子,用衣服为宋春茂撑起一片天空。金婷伏在宋春茂背上悄声道:“茂哥,谢谢你原谅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宋春茂厉声道:“闭嘴”。 金婷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亲亲的茂儿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广场上的积水已到小腿。在闪闪的电光和震耳的雷鸣中,宋春茂和他的兄弟们迈着并不整齐的步伐,无比狼狈的逃回到聚义厅内。 铁观音坐在桌旁,面沉似水,手里端着茶碗,一口不肯喝。我们的女司令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铁观音,今天怎么变仁慈了?为什么下意识的命令宋春茂,去把那个该死的卧底背回来。 候七板着脸,给金婷换药,眼睛却盯着宋春茂,道:“独行侠,当猪八戒的滋味如何”? 姚金霞正拿毛巾在给宋春茂搽脸。听了候七的话,把毛巾往宋春茂脸上一丢,撅着嘴转身往外就走。 姜立柱几个正在门口,用衣服擦头发,见气呼呼的姚金霞冲过来,急忙给拦住了。小丫头嘴一撇,哭出声来:“我也要去院子里趴在水中装可怜,倒要看看,那个花心的大流氓背不背我”。 姜立柱几个人堵着门,姚金霞又抓又咬。姜立柱几个又不好动手,眼见就要给她冲出去了。正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襟,姚金霞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 跪在姚金霞身后的金婷,脸上立刻起了五道红红的掌印。金婷不怒反笑:“姐姐多打我几下,能让你消消气也是好的”。 姚金霞想把她拉起来,拉了一下没拉动,不由的又哭出声来,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我……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哇的一声嚎啕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地上满是姜立柱几个抖落的雨水。 刘秀茹和凤莉没有冲到院中淋雨,来试探心上人肯不肯把自己背回来的勇气。但见到姚金霞无理取闹,还打了金婷,也不禁心头一阵欢喜,总算有人给自己出了口闷气。两个人走上前来,又是给姚金霞擦眼泪,又是劝慰。虽然那些话在金婷听来句句带着刺儿,可姚金霞听了挺开心。 显然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没伤到金婷。她将计就计,也加入到劝慰的队伍中来。大家对四个女人的絮絮叨叨、相互指责不感兴趣,却偏要看宋春茂的笑话。这小子低着头,红着脸,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三个姐姐哄一个妹妹,这个当妹妹的一定开心的要死。但三个小妾劝一个原配,这个原配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那里去。 姚金霞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样也好,大家都高兴,除了宋春茂。 大家伙儿即羡慕宋春茂有艳福,又庆幸自己幸亏没有独行侠的魅力,年纪轻轻的,就妻妾成群,没有两把刷子,一般人可无福消受。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两夜,史称六·二四水灾。一些地势低洼的村庄,只露出了房顶和树梢,上面还挤满了无衣无食,等待救援的老百姓。 缴获日本鬼子空降兵的冲锋舟这回派上了用场,这玩意分量轻,载物多,吃水还浅。十几艘小船昼夜不停,给乡亲们送水、送饭。把一些在摇摇欲坠房顶上的老百姓,接到高处干爽地去。 铁观音伙同候铺臣连开了一百二十多家施粥棚,免费供应各地灾民的饮食。以往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因为救灾不及时所致。老百姓路死相望,这些尸体在高温下几天就会腐烂不堪。被蚊蝇叮咬后,四处传播,瘟疫也随之而来。 可今年有铁观音的大力营救,除了年涝洼和清水洼两个村子,因房屋倒塌死了几个老百姓,其他各地竟没有因灾死亡一人。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金婷真心归顺铁观音,说实话,这个女人的本事,别人真比不了。直到抗战结束的前一年,所有华北地区鬼子往来的电报都被她成功破译。她用实际行动洗清了以往的罪名。 四角楼 金婷盗宝,是被商云春逼的。 商云春从姚金霞口中得知,姚振祥探险无底洞,带回的宝贝中有一件翡翠玉如意,是留给自己的,交给宋老大代为保管。 要知道让商云春去见宋老大,比登天还难,可她又对三师兄留给自己的礼物念念不忘。思来想去,只能以金婷的身份要挟她,把玉如意盗出来。 至于那块儿被铁观音等人视作无价之宝的金牌,在商云春眼里实在不算什么,只不过顺手牵羊而已。 商云春怕被别人看出自己对姚振祥的挂念。既然三哥对自己不能忘情,肯定还会私藏了什么宝贝,给四角楼里的牛淑风。 商云春把老营翻了底儿朝天,终于在姚振祥住处的夹壁墙中找到一个鎏金锦盒。 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沓地契和一札书信,信的封口都系着一个用红头绳编成的同心结。这些书信已经有些年头了,同心结的红绳已经呈黑紫色,只有打结处还可以看出原来的本色。收信人都写着姚(兄)振祥亲启。寄信人没有署名,奇怪的是这些书信也从未拆开过。 商云春抽出最上边一封,用手轻轻拽了下红头绳,同心结没开,而是从中间断成几截,慢慢飘落地面上。信纸虽然已经泛黄,字迹还很清晰。清秀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商云春默默地读完了这封不该由她拆启的信。一个怀春少女,独坐在四角楼中,最难忘的是对情郎的无尽相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水温柔的目光,留不住追风少年的脚步。满纸的相思,一腔的愁怨,化作泪珠儿送到情郎面前。 商云春痴痴地看,傻傻的想,如果自己能像这位牛姑娘一般,勇于向心上人表明心迹,也许在高东岛上,和大师兄花前月下的就是自己了。 商云春不忍再看,含着泪把盒子重新盖好。发现锦盒还有一个夹层,夹层中只有一个小布包,包中是一只紫金凤钗和一封留给女儿的信。 宋春茂收到商云春送来的三样宝物。她派人把翡翠玉如意和梨园状元牌交付给铁观音和蔫诸葛。 蔫诸葛笑道:“商前辈太认真了,本来玉如意就是姚三叔留给她的,倒给我们送来了。 宋春茂顾不上听军师唠叨,兴冲冲的去找姚金霞。一来丢失的宝贝重新回来了,洗清了二位夫人的冤情。二来姚金霞因为下雨背媳妇事件恼了她,好几天对他不理不睬。整天和别的姑娘们一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可一见宋春茂,立刻小脸罩寒霜,翻着白眼,仰着头,对在一边赔笑脸的宋大哥假装看不见。 今天商云春把紫凤金钗送来,正好给了宋春茂一个溜须姚金霞的机会。他的另外三位夫人也喜欢这位原配小夫人的天真无邪。见宋春茂单独给她送礼物并不十分吃醋,而是纷纷围上来,夸赞这金钗正适合原配姐姐花容月貌。听得姚金霞喜笑颜开。 但待听到这金钗并不是送给自己的,而是爹爹的遗物,满腔的兴奋变成了愤怒,把金钗揣入怀中,气呼呼的对宋春茂道:“这是我家的东西,不用你献宝似的拿出来讨好人”。 宋春茂对这位娇妻一向宽容,他呲着牙,一脸的不庄重道:“这里还有一封岳父大人写给你的信,霞妹要不要看看”? “我自然要看,留给我的我不看还让你先看啊”。姚金霞一边往外抽信纸一面狐疑的看着宋春茂,问:“我爹留给我的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干娘专程送来的”。 “你该不是先偷偷看过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宋春茂的话,说的气壮心里虚。 “说瞎话,烂脚丫”。姚金霞说完低头看起信来。看完信姚金霞若有所思的问:“茂儿哥,你说怎么办”? “用得着我是茂儿哥,用不着睬都不睬一下,这回反正我不陪你去”。 “谁让你说瞎话”。姚金霞的绣花鞋猛地踩在宋春茂的脚上。 宋春茂假装疼痛,搬起脚在地上打转,嘴里“哎吆、哎吆”的叫个不停。他的这点小伎俩骗不过姚金霞,她出腿飞快,向宋春茂金鸡独立的另一只脚踩下去,道:“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我不装,你要什么倒是说话啊”? “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你起个誓”。 “以后我要再敢骗你,让我娶个外国娘们”。 这下捅了马蜂窝,四只手同时伸向了宋春茂的耳朵。 宋春茂和姚金霞早晨出发,骑马去邱庄四角楼,找寻牛淑风。一路上美人如玉,马如绞龙,虽然大荒之年,这一对璧人,还是引来路人的啧啧称赞。 邱庄名为庄,实为镇,三四千户人家,街上行人不多。大街上两边的买卖铺户生意清淡的很。 一进村口,宋春茂一拍脑袋,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既然宋春茂肯跟来寻找牛淑风,姚金霞也不追究他,一样的媳妇不一样待的罪过。 因此姚金霞笑着应道:“这也是你丈母娘家”。 “丈母娘没有,师傅倒有一个”。 “什么师傅”? “淘井的师傅”。宋春茂一边说一边跳下马来,到附近店铺买了些礼品,一路打听着去寻淘井老人牛清池。 按路人指点的方向,宋春茂到了牛师傅的住处。不禁大吃一惊,一年多前这里只是十来间破草房。可现在居然有了一座青砖砌成的四合院。虽然比候铺臣的府邸颇有不如,可在这一片,也算出类拔萃的好房子了。 宋春茂和姚金霞将信将疑的跨进大门,正碰上几个赤着膀子的年青人走出去。为首的一个宋春茂看着好生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一个门房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请问你找谁”? “这是牛清池师傅的府地吗?” “不错,阁下是……”。 “那麻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就说他庆云的徒弟来看望师傅来了”。 门房应了一声。不大功夫,牛清池亲自迎了出来,一年多未见,当年那个满面凄苦,腿上爬满青筋的淘井老头变得白胖起来。一件茧绸的长衫穿在身上,怎么也和一个淘井人挂不上钩。 宋春茂和牛清池见过礼,老牛好像很烦感别人说起他原来的职业,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徒弟也说不上热情。话里话外的还透出诸多对候铺臣的不满。 宋春茂坐了会儿,不见有人送上茶了,知道牛清池乍富还贫。首先看不起的,就是从前那些在一口锅里轮马勺的同事。因此,便向牛清池告辞。牛清池假惺惺的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便把二人送出大门外。 出了门儿,姚金霞恨恨的骂了几句:“嫌贫爱富的老东西,茂儿哥你怎么会拜这种人为师”? 宋春茂正为这老儿的态度郁闷,也未答话。姚金霞懂得他心思,道:“茂儿哥,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宋春茂长出一口气,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时间已近中午,街上变得热闹起来。 四角楼并不难寻,正在一个十字街口的繁华地带。四角楼建的富丽堂皇,显示出当年主人对女儿的一片爱心。 现在楼下的围墙都已拆光,四角楼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的小吃摊。在楼下的墙上,用草席围成一个简易茅房,里面溢出的污水横流,散发着恶臭。 姚金霞皱着眉头,道:“牛阿姨就住在这种脏地方,恶心死了”。心里不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牛淑风小看了几分。 宋春茂牵着姚金霞的手,踮着脚,从横流的污水中的砖头上踩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熏的姚金霞掩住口鼻。 这哪里是名动江湖的四角楼?分明成了那些饱食后无处消遣的人们拉野屎的地方。 一个人正撅着屁股,在楼梯口那边龇牙咧嘴,见有女人进来,屁股也顾不上擦,提起裤子就跑。 宋春茂见地上太埋汰,伸手把姚金霞横抱怀中。姚金霞手捏着鼻子,苦着一张脸,十分后悔来这种脏地方。 踏上楼梯,前几个台阶上还留有斑斑驳驳可疑的东西。再往上则干净了很多。楼梯的尽头竟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只是有一阵阵臭气袭上来,让人十分不舒服。 一扇核桃木雕花门紧闭着。宋春茂放下姚金霞,轻轻叩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声音。姚金霞扒着门缝儿往里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姚金霞对着里面喊:“有人吗?请把门打开”。 门里面过了好一会儿,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你们找谁”?燕语莺声,竟如小姑娘相仿。 “我们找牛淑凤,牛阿姨。请问她在里边吗?”姚金霞对着门缝儿拼命喊道。 “你们找她做什么,岂不知她已死了二十多年了”。 姚金霞闻言一愣。宋春茂冲她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停下话头:“是我爹爹让我来的,他有件重要的东西让我交给牛阿姨”。 “你爹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屋里人有些急躁,言语中带着一丝的不耐烦。 天下英雄皆可弃 “夜游神姚三爷驾鹤西游,有遗物留于四角楼牛前辈”。宋春茂朗声说道。 门吱呀一下开了,一个女人木然的声音传出来:“进来说话”。 大热的天,门后居然还挂着厚厚棉门帘。宋春茂一手挑起门帘,一手拉着姚金霞,抬脚走了进去。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门帘后竟别有洞天,宽敞的房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女儿香。北窗下一张红木包厢大床,挂着粉红色的蚊幔帐,床边并排放着两只硕大的衣箱。衣箱的合页和把手竟然都是纯金打造。地上铺着草绿色的地毯,干净的让人不忍踩下去。 南窗前一张花梨木梳妆台,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竟和普通人家小女孩一般,凌乱不堪,却又不让人讨厌,反倒生出一种房间主人脾气随和的第一印象。 梳妆台前一个酸枝木的春凳,春凳上背对着房门,端坐着一个女人。一袭淡红色的旗袍,赤着脚,在地毯的映衬下显得洁白无暇。水银镜中映出一个丽人,满头乌发,清清秀秀的一张侧脸,挂满了泪珠,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 难道她就是二十多年前以美貌驰名江湖的牛淑风?这么年轻?宋春茂不敢冒失,和姚金霞立在门口,静静的等候。 “三哥什么时候过世的”? “头几天刚过五七”。 “不可能”。那女人猛地站起来,春凳摔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她紧走几步,来到宋春茂跟前,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是宋老大的儿子”? 见宋春茂点头,那女人道:“你和你爹真像”。又转头看了眼姚金霞,:“三哥几个孩子”。 “就我一个”。姚金霞回答道。 “你娘呢?” “我从小就未见过她”。 “你多大了?” “十八岁”。 “这十八年来你爹一直没找别的女人?” 姚金霞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所有的矜持都是装出来的,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三哥,你好的狠心啊。你宁可打光棍,也不愿来找我。春儿苦苦等了你二十多年啊。我到底哪配不上你?你告诉我,我会努力去改。三哥,你这一走,让我怎么办?没有给我一个理由你就自己走了……”。那女人捶着胸,扯着头发,哭的声泪俱下。 一旁的姚金霞也陪着落泪,她再想,如果现在失去她亲爱的茂儿哥,她会死,伤心死的。 她一边流泪,一边扶起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道:“风姨,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宋春茂扶起倒在地上儿的凳子,搀着牛淑风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到牛淑风手中,道:“姚三叔一直挂念着你,这是他留给你的”。 牛淑风颤抖着双手,一层一层打开布包,里边赫然是那支紫金凤钗。手拿金钗,那女人迷惘的眼神变得空灵起来,她把金钗插在头上,慢慢的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幽幽道:“三哥,漂亮吗?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那女人轻轻说着,对身边的两个人视若不见。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对着镜子梳妆起来。 宋春茂和姚金霞手拉的紧紧地,深有感触,原来相思之苦是这样让人刻骨铭心。 屋内静的连心跳声似乎都能听得到,真不知牛淑风独守女儿楼,这二十多年的寂寞岁月是如何熬过来的。 砰地一声,不知楼下扔的什么东西砸在窗子上。让久经沙场的宋春茂都吃了一惊。姚金霞的手哆嗦了一下,立马变得冰凉。 只有牛淑风,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的手都没抖一下。接着楼下传来阵阵叫骂声,:“上面的狐狸精,听好了,你个老妖精,今天又招男人上去鬼混了,你个养汉老婆,姓牛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宋春茂和姚金霞,一闪身躲在窗户后面,掏出枪,用枪口支开一条缝儿,向外观瞧。 牛淑风描眉的笔刚放下,又拿起了梳子,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淡淡道:“别理那些俗人,他们天天来”。 宋春茂见楼下站着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向楼上张望,道:“这些无赖是干什么的?” “都是些本地的地痞,听说入了什么铁观音的游击队”。 宋春茂放下窗子,道:“凤姨,你慢慢说,说仔细点儿”。 牛淑风现在很平静,早已不再感到伤心,道:“这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兵荒马乱的,你也管不了”。 姚金霞凑过去,跪在地上给牛淑风捶着腿,道:“凤姨,你就说说嘛,我喜欢听上岁数的人讲古”。 牛淑风用手抚着姚金霞的头,夸道:“这孩子,真懂事,那我就说说”。 邱庄牛家富甲一方,曾与桃园侯家斗富多年。后来家道中落,只有牛淑风的父亲牛重兴这一股家境殷实,但还是和候铺臣根本没法比。牛重兴只有牛淑风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不惜血本儿为女儿修了这座四角女儿楼。 这座楼的设计者就是姚振祥,楼建好了,可女儿的心也被这个小设计师给偷走了。牛重兴也看重了姚振祥的人品、手艺,有意招个上门女婿。姚振祥嫌赘婿名声不好,死活不同意。 牛淑风死缠烂打,竟把情郎逼得远走他乡。牛家闺女倒贴人家都不要,这名声传出去,成了外人笑话牛重兴的笑柄,老牛又羞又气,没几年竟一命呜呼。 头些年,别人忌惮牛淑风武艺高强,还有个不明不白意中人的事,更是名动江湖,对她不敢稍有冒犯。时间长了,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见偌大的家中只有一个老姑娘苦苦支撑,窥视垂涎她的家产已久。 牛淑风虽然厉害,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又是老姑娘,有些不三不四的本家子弟来讨便宜。开始牛淑风还能管一下,可后来想占便宜的人越来越多。牛大姑娘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管也不管了,任由他们去。 再后来铁观音组建民兵,牛清池的儿子牛法文当了区小队长。按辈分他得喊牛淑风姑奶奶,可这孙子自从当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后,打鬼子没本事,欺负老百姓却来劲儿的很。不但每个沿街商户每月两块大洋的抗日基金,连那些远来赶集的散户,开张不开张的,也要交所谓的抗日联防税。 老百姓地里产点儿富余的瓜果蔬菜,卖了都不够交税的。可这些人有枪,背后还有铁观音这棵大树给撑腰,愈发的张狂的不得了。 近来牛法文看上了牛淑风的四角楼,房子盖得漂亮,地理位置又好,想霸占过来开个妓院。一开始和牛淑风商量,当时就被拒绝了。 这孙子明的不行玩阴的,带人把四角楼的围墙给拆了,弄了几十个小吃摊把四角楼围在正中。还贴着楼边建了个简易茅房,更有些胆大的直接跑进楼里拉尿。本来洁净的青春女儿地,生生让这孙子搞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牛淑风惹不起他们,干脆连楼也不下,任凭他们天天这么作践自己。 牛淑风性情温顺,这些话讲得波澜不惊。 宋春茂听了也就罢了,心中自有打算。可姚金霞早气的柳眉倒竖,似乎马上就要发作。宋春茂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暴露身份。 正在这时,窗户上又是一声响,屎尿顺着窗棂玻璃流下来,格外的恶心人。 外面传进一阵放荡的笑声,接着有人喊道:“楼里的老养汉精听着,你就是再浪,找一万个男人,把你那骚*捅烂了。生下来的杂种,他也不姓牛,这地还是老牛家的”。 姚金霞再也忍不住,冲到窗前,一手推窗,一手持枪。啪、啪就是两枪,在这些地痞的脚下爆起两朵土花。 一见楼里有人开枪,一众地痞一哄而散。 牛淑风见姚金霞的手枪小巧玲珑,忍不住,道:“闺女,你这枪给凤姨看看”。 姚金霞想都没想,就把枪递过去。牛淑风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似有不舍之状。 姚金霞生性大方,这世上除了宋春茂之外,别的都乐意和人分享,只要人家说出口,她大多不会拒绝。这丫头从腰间又掏出一支枪,在手上耍了几下,玩了个枪花,道:“凤姨,那支枪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算我当晚辈的一片心意”。 牛淑风道:“这孩子真会说话,我这老婆子见面还没给孩子们见面礼呢,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你就安心拿着吧,回头我来看你,多给你带点子弹。这枪茂儿哥手中还有的是”。说着向宋春茂抛了个媚眼。 宋春茂苦笑称是,也劝牛淑风收下这支枪。 突然,这时楼下一声枪响,子弹在窗户玻璃上穿了个洞,打在屋顶上又掉落在地毯上。 宋春茂凑到窗前,楼下呜呜喳喳来了上百号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老掉牙的武器。在这些人的前面,牛法文肩上扛着一支三八大盖,嘴里斜叼着烟卷儿,向楼上张望着。 姚金霞刚要开枪,被宋春茂止住,道:“且听他说什么”。 牛法文呸的把半截烟屁吐在地上。 整肃军纪 话音未落,楼下的牛法文啐掉烟头,扯着破锣嗓子叫唤起来:“上边的老狐狸精听着,你窝藏日本人,甘做汉奸。本来万死莫赎,今天姑且念你牛氏一脉,老邻旧居在一起住了多年,马上滚下来缴枪投降。我在铁司令面前给你讲讲情,或许饶你一条狗命,否则……”,说着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尖叫着飞进屋内。 宋春茂被这小子的一翻强词夺理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转回头刚想和牛淑风商量对策,却见她用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宋春茂暗叫不好,弯腰伸手猛拽了一下地毯。牛淑风重重的摔在地上,子弹贴着头皮飞了出去。 姚金霞箭步上前,抓住牛淑风脉门,枪落在地上,被姚金霞一脚踢出多远,急道:“凤姨,你这是要干什么?” 牛淑风依旧心平气和,道:“牛法文想要这楼,就给他吧。只怕连累你俩也丢了性命”。 姚金霞道:“凤姨,你就是死了,下面的那些人能放过我们吗”? 牛淑风茫然的摇摇头,两个女人束手无策。宋春茂却悠闲地围着两个衣箱,转来转去。 姚金霞气道:“茂儿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心”? 宋春茂没理她,反问道:“凤姨,你平时买东西都是走箱子下面的暗道吧”? 牛淑风奇道:“你怎么知道?” “一来,外面的楼梯如此埋汰,凤姨这么爱干净的人,肯定不会涉足。二来,这座女儿楼是夜游神姚三叔所建,他老人家一向谨慎,出楼的通道断不肯只留一条”。 姚金霞喜道:“我们从密道逃出去”。 牛淑风绝处逢生,也不禁喜上眉梢,起身去摸密道的机关。宋春茂伸手拦住她道:“这楼是姚三叔所建,楼里的机关,我多少知道一些。”说着向梳妆台上的水银镜面猛击一掌。 姚金霞和牛淑风吓得紧闭双眼,但她们意料中玻璃的破碎声和宋春茂鲜血淋漓的手掌并未出现,反而,临北的墙壁缓缓滑开,显现出一道夹壁墙,两堵墙的中间一条窄窄的楼梯,向下延伸到黑暗中去。 宋春茂道:“快进密道”。姚金霞在角落里捡起枪,递回牛淑风手中,道:“枪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自杀的”。这丫头不放弃任何一次教训人的机会。 眼见两个女人钻进密道,宋春茂又猛击镜面一掌,然后纵身也钻进了密道,身后的墙壁缓缓合上,不留一点儿异状。 密道中伸手不见五指,顺着楼梯上来的阴风,让人瞬间署意全消。饶是两个女人一身武功,这时节也不禁害怕起来,纷纷依附在宋春茂身上。 宋春茂从怀中掏出手电,这玩意儿还得感谢鬼子的伞兵部队,大老远从德国运来,和以前用的不一样,算是让宋春茂开了眼界。 黑暗中亮起一道白光,宋春茂一手持枪,一手拿手电在前面开路。两个女人紧紧地抓住他的腰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女人恐惧时找男人保护,男人恐惧时只能给自己壮胆。 楼梯终于变得平坦起来。牛淑风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孩子们,你们先走吧,我除了四角楼,也没地方可去”。 宋春茂道:“凤姨,此密道一开,楼上所有的机关埋伏都已经启动,这些机关埋伏虽不能置人于死地,就外面那几块儿不成材的废料,要想进四角楼,最少也得一天的时间。一天后,我保准向铁观音给凤姨讨个公道。 牛淑风知道宋春茂有本事,居然能找到这条自己住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的密道。现在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要是真让她留在这黑黢黢的密道里,再自杀可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密道长的似乎没有尽头,几个人走的吁吁带喘,被眼前的一堵砖墙挡住了去路。这是姚振祥惯用的老把戏,在千童镇没有困住宋春茂。今天他故技重施,轻而易举的走出了他岳父苦心设计的密道,出口就在路边不远的一座四仙庙里。 中国的庙五花八门,供奉着各路神仙。这些仙家要是弄个花名册,只怕一本书都写不完。 这四仙庙居然供奉着长虫,刺猬,老鼠和黄鼠狼。看这四位仙尊的神像,就知道这儿的香火不盛。可想而知,没有人会祈求这些仙家来保佑自己升官发财。 一个庙的香火不盛,阴气就大。再加上四座神像塑的面目狰狞,这地儿更是人迹罕至。 当年姚振祥把密道出口设在这儿,也是煞费了苦心,这庙是不是他为掩人耳目专门修的也未可知。 三人刚从庙中出来,邱庄方向就传来密集的枪声。两匹快马从邱庄方向飞驰而来。姚金霞眼尖,兴奋的喊,:“马,我们的马”。 牛法文像是和宋春茂串通好了,他刚出密道口,就把马送到了面前。 宋春茂一声呼哨,并没费劲儿就把两个骑马送信的人给制服了,这俩人居然是去找铁观音搬兵的。说是四角楼内有人窝藏日本奸细,被发现后拒不投降,居然还开枪伤人。 两个人说的活灵活现,添油加醋,吐沫星子乱溅。宋春茂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把人捆了,塞住嘴巴,扔进了密道。 姚金霞对宋春茂的不解风情大为恼火,看别人出丑就像免费看戏。宋春茂断了娇妻看戏的雅兴,绑人时再想得到姚金霞的帮助,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三个人,两匹马,走在回营的路上。还没走出多远,正碰上姜立柱带爪牙队的其它弟兄乘车而来。三国浦志远远地停下车,站在路边等候他们的老大归队。 原来铁观音收到电报,邱庄发现日本奸细,开枪打伤了区小队的民兵,便马上集合人马,前去增援。 姜立柱一伙儿知道宋春茂前行邱庄公干,更加放心不下。因此他带着弟兄们先行一步,在半路上正碰到宋春茂、姚金霞和牛淑风。便带着姚、牛二女先回营去见铁观音,好让她的心放下,并向她讲明情况暂缓发兵。 姜立柱走后宋春茂接替了他的位置,目标不变,继续前进。 攻打四角楼的战斗打得异常艰苦。区小队的民兵们,缺少重火力,又没有攻坚的经验。再加上二百五的指挥官,因此受伤的人躺满一地。 民兵们自从扛起枪,受的第一条教育就是军令如山。这些朴实的战士们,抬下受伤的战友,再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好在四角楼中没有射出子弹,否则伤亡更大。 战士们想不明白,好好地楼梯怎么突然消失了,架云梯的地面上也会冒出几个大坑。坑的深度不大,无论你用多长的梯子总是够不到。四角楼的门窗,更让人抓狂的是现在门窗上都用圆圆的铜板封住,即使人登梯子上去,也打不开那道重重的铜闸。 有人试图用大锤把门窗砸烂,只要锤头碰到铜板的声音响起,便不知从哪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飞出两把弯月钩刀,从中间齐刷刷的把梯子隔断,任凭梯子上的人像下饺子般摔在地上,痛苦的**着等待战友的救援。 姜立柱一伙儿人的到来总算让这场攻坚的闹剧画上逗号。宋春茂没下去,他今天和牛法文照过面儿,出去见了面怕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听完牛法文的汇报,姜立柱先让战士们停止攻击。然后安排医生救治伤员。他自己则绕着楼转了两圈儿,牛法文向哈巴狗,点头哈腰的跟在姜立柱身后,嘴里还不住的嘱咐他小心楼上的子弹,这些日本奸细饿火力猛的让人无法接近。 姜立柱被这小子无耻的谎言逗乐了,他拍了拍牛法文的肩,道:“牛队长,不要骗我了,我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儿门道儿还看不出来?” 宋春茂路上给姜立柱把情况大概讲了一遍,姜立柱开始听的糊里糊涂。但到实地一对照,这回全明白了。 面对围拢过来的人群,姜立柱侃侃而谈,:“你们这些受伤的弟兄们都是跌伤的,没有一个是被子弹打咬的。另外牛队长说这楼上火力猛,可大家看,这地上只有两个弹坑。这是楼上人手下留情,只是给你们个警告,别让你们打扰楼上人的清静而已。” 本来牛法文假公济私,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成想被个外乡人看了笑话。牛法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宋春茂带着头套,从车上下来,走到楼东北角,抬脚向墙角第九层砖,猛蹬了一脚。然后向姜立柱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成了,带人进去吧”。然后,自己转身又回到车上。 牛法文有些不信,也学着宋春茂的样子照墙角踹了一脚。哪知几块儿砖好似有灵性,突然往里缩了一截。这下牛法文的笑话可大了,不但脚踝处的皮蹭破了,脚也陷在砖缝中出不来,急得他大声呼救。 有两个本家的兄弟冲上来,抱住牛法文的大脚往上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的脚给拔了出来。几个人也狠狠的摔了个屁股蹲儿。 姜立柱等人已登上楼梯,牛法文顾不上丢脸,一瘸一拐的追了进去。 牛法文也是第一次进女儿楼,还没容他细看,被一个麻袋兜头盖住。他稍作挣扎,只觉一阵香甜传来,让他在最不该睡觉的时候睡着了。 科劳斯这厮 牛法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他从未登过门的聚义厅。 铁观音、蔫诸葛看着牛法文,满脸的怒气。铁观音费尽心血收拢民心,谁知手下竟有人打着自己的名号欺压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对牛法文的公判大会在邱庄举行。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匆匆赶来,为的是看看这个横行一时的恶棍,最后落个什么下场。 孔秀才字写的漂亮,文笔更是没的说。就由他来向老百姓宣读牛法文的罪状。 其实,两三天的时间,根本调查不出多少关于牛法文的罪状,也许是老百姓苦于牛法文的淫威,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可就这短短几条,就让下边的老百姓一片沸腾。面对已是笼中之虎的牛法文,老百姓再无顾忌,终于有个年轻人跳上台,怒斥牛法文强买他家15亩地,只给了区区三十块大洋。 老百姓对牛法文强收商户的保护费,还可以熟视无睹。土地才是他们的命根子,牛法文强买良田,就这一点引燃了老百姓的怒火。不断有人上台指责牛法文的罪状,更多的老百姓涌到台前。 老百姓愤怒的火焰越烧越旺,终于有人动手了。那年月鸡蛋金贵,可砖头、瓦块儿、土坷垃遍地都是,此刻成了老百姓攻击牛法文的武器。 牛法文痛苦的挣扎着,视图躲开每一块儿飞到眼前的武器。他的努力是无助的,顷刻间,头上被开了几道口子,血流满面的牛法文似哭又似笑。一声嚎叫,让不明真相得的老百姓停下攻击的手。 一个老人哭叫着由远而进。 牛清池裸着两条因淘井受寒、满是青筋疙瘩的腿,一头跪倒在宋春茂跟前,:“表少爷,是我老糊涂了,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慢待了几位长官,请你发发慈悲,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儿上,饶了这个不懂事的畜牲吧”。 宋春茂刚要说话,台下的牛法文答话了:“爹,你给我站起来。师傅跪徒弟,不怕折了这短命鬼的寿啊”。他吐了口痰,接着叫道:“杀人伸手,吃肉张口,小爷要是皱皱眉头,不算好汉”。 牛法文说完这番话,谁也救不了他了。 宋春茂想扶起牛清池,老头犟劲儿挺大,死活就是不肯起来。宋春茂气的跺了跺脚,扭头走开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牛法文死定了。即使铁观音能饶过他,下边的老百姓也不会同意。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满足用砖头来攻击这个无恶不作的霸王了,而是涌上台来,对木桩上捆着的人拳打脚踢。这厮死鸭子嘴硬,刚开始还能听见牛法文不服不忿的叫骂,但随着涌上台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除了老百姓拳打脚踢的噼里啪啦声,再听不到牛法文的一丝声音。 当老百姓一一散去后,台上的牛法文已经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处决了牛法文,铁观音和蔫诸葛没有一丝的快意,民兵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现象应该不止邱庄独有。这些民兵没有文化,更没有受到过正规的思想教育,天高皇帝远,无所顾忌了。一旦让这些小人实权在握,就开始藐视权威、鱼肉百姓,慢慢向黑社会性质转变。 铁观音作戏子时饱受无赖、混混儿的欺凌,对这类人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如今这些家伙,打着她的旗号,欺压良民,怎不叫人怒发冲冠、忧心忡忡。 为此,铁观音特别设立民心堂,晓谕各地的老百姓,再有诸如牛法文事件发生,一经查实,格杀勿论。凡是到民心堂告状的老百姓,食宿全管,临走还给报销路费。一时间,来诉冤的老百姓络绎不绝。 蔫诸葛派宋春茂和姜立柱兵分两路,分别到一些民愤比较大的村镇暗访。一个月后,76名民愤大、作恶多的民兵队长,被铁观音活埋在龙堂苦水窑的荒洼中。 此举在当时虽然受到了老百姓的大力拥护和支持,可多年后,对这件事的看法,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一种说法是,义不行贾,慈不掌兵。在大敌当前,铁观音整肃部队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另一种说法就是说她排斥异己,日本鬼子还没赶走,就先屠杀革命群众。一时间,持两种观点的人互不相让,吵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部队整肃结束了,那些该死的人也杀掉了。繁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秋天。初夏天旱遭了蝗灾,把春庄稼啃了个精光。蝗灾过后,勤劳的老百姓又中上了秋玉米,不想又让洪水把还没长成的庄稼没了脖儿。眼看今年粮食绝收已成定局,早就学会了逆境中生活的老百姓,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他们要发展自救。 头伏萝卜末伏菜。洪水刚刚退去,原野上到处都是老百姓种菜的身影。瓜菜能抵半年粮,来年青黄不接时,全靠这些东西扛饥荒,一直要吃到新麦子上场。按姜立柱的话说,那年的白菜多的,跟不要钱似的。挺好的一颗大白菜喂猪,猪都看着恶心。一时间,广袤的大平原上,郁郁葱葱长满了翠绿的白菜。 铁观音生就一副劳碌命,刚处理完整肃部队的事,又有人说那个德国教官养好了伤,这几天不吃不喝的闹情绪。铁观音这才想起还有德国人这档子事儿。 有了上次审讯的经验教训,根本用不着精心准备,更何况铁观音还有个专门的法律机构。这次审讯科劳斯换在民心堂,主审的法官由铁观音亲自担任,她的一众爪牙威风凛凛的分立两厢。曾有过打降德国人经验的常庆虹,更是破例站在了铁观音的身侧。 自认为万事俱备,只差犯人的铁观音意气风发,高喝一声:“把人带上来”。 科劳斯晃晃悠悠的上了堂,这小子肥肥胖胖,腆着个草包肚子。看来比上次审讯时胖了许多。 铁观音一脸狐疑的看了看候七,意思是:你们不是说德国这厮已经绝食好几天了,可现在这样子不像是挨过饿的?这是怎么回事? 候七自然知道,她冲科劳斯“呔”了一声,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暗号。只见科劳斯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斜伸出去,嘴里还“锵锵锵……锵嘁铼啋噫噔锵”,绕着大厅跑了两个趟子,然后,单腿打钎儿,跪在地上,:“参见司令啊”。 铁观音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声夸赞:“有出息,有出息”。 有出息的科劳斯卖弄完了这些天学来的梨园精粹,果然不出候七所料,这一招儿让铁观音龙颜大悦。铁观音夸奖完等着看下一出儿,科劳斯站起身,又重新跑了两圈儿,铁观音大失所望,心道:这洋鬼子就不是学戏的材料,翻来覆去的就会这一出儿,什么时候才能混成角儿啊。 铁观音没得可问,就是问了也白搭,科劳斯是一问三不知。铁观音向他作了个杀头的动作,那小子居然挺了挺胸,把脖子伸得老长,一副悍不畏死的英雄气概。 铁观音又好气又好笑,打心眼里舍不得杀掉德国人。这家伙奇货可居,等打完了日本人,自己弄个戏班子,就凭这洋鬼子上场跑个场子,戏票就得比别人贵一块。谁看戏不图个新鲜啊,有个洋戏子压场,肯定能发财。想到这儿,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三国浦志。马僮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光打仗了,学戏的事有点耽误,回头让他补补课,多学几出戏,最好整个洋鬼子班。就算是去上海滩唱,也能跟四大名旦叫叫板。戏子红都是那些有钱人捧出来的。有这些洋人在自己戏班里,想不红都难。 大家谁也不知铁观音心中的龌龊想法,眼见她脸上一阵喜一阵忧,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万一司令哪根筋短了路,真下令把科劳斯杀了,大家也有点儿舍不得。这家伙太好玩了。 科劳斯倒没觉得自己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生死全在铁观音一念之间。兀自向常庆虹挤眉弄眼,大家看了笑也不敢笑,全都紧绷着脸。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其实科劳斯不是不怕死,而是候七等人作弄他,对他说只要把铁观音哄开心,不但能饶他一命,还能让他加入宋春茂的爪牙队。 科劳斯刚开始认为这是小丑的把戏,以日耳曼人特有的不苟言笑给拒绝了。怎奈常庆虹每天冲他挥舞着拳头挑战。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火器时代,这些人还如此崇尚拳头的暴力。 随着科劳斯的不配合,供应他的食物从开始的馒头、白米饭、肉罐头,变成了窝头、咸菜、棒子面粥。在德国人心中,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科劳斯宁可饿死,也不吃一口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颇有些耻食周粟的气节。 科劳斯像去西天取经的孙猴子,危险时刻总有菩萨帮忙。德国这厮终于也等来了自己的菩萨,候七小姐。这个菩萨和大名鼎鼎的观世音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的。 观音菩萨救苦救难,候七一肚子坏水,她用自己的方式感悟着德国人。让他被希特勒洗的比天使的肚皮还白的脑子,慢慢变成一滩浆糊。不但对候七的话言听计从,更学会了从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中吸取热量和营养。 六路围攻(上) 科劳斯的堕落快的令人难以置信,从开始看到女人时的一本正经,到嬉皮笑脸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所有见过这个德国前特种兵教官表情的人,都准确的给了他一个评语,人渣。 德国人渣的无耻和铁观音的有意收留,科劳斯成为我们其中一员。他被日本人空降到这个离他的祖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再也没办法回到故乡,聆听他至高无上元首的谆谆教导。 这次被俘虏对科劳斯来说是福是祸真不好说。两年后,他原先服役的德国部队,所有的战友都冻毙在斯大林格勒那茫茫雪原中。 如果说招降科劳斯的目的是为了给铁观音取乐,哪知这厮不但能从天上往下跳,更对部队装备的武器性能了如指掌。 说实话,铁观音的部队虽然装备了德械装备,可打仗时,效果并不好。原因就一个,德国装备好是好,可没人会用。那些山炮、战防炮、高射炮连炮衣都没揭开过。高射机枪、反坦克**这些洋玩意儿,这群土包子出身的农民游击队都没听过。就连那些德式钢盔,战士们都嫌戴着麻烦,也被丢在了一旁。 科劳斯进了铁观音的武器库,终于找到了身为一个德国军人的感觉。那些闲置已久的单兵装备,被他一一利用起来。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一个从未见过的、全副武装的科劳斯正贱兮兮的向大家呲着牙打招呼。那些说不上名的七七八八的装备被他安置的各就各位,一点儿不显累赘。 希特勒把当时最好的教官派到日本,期冀着这个东方小伙伴儿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但日本人谦和的外表下面有一颗狂傲的心。对希特勒的良苦用心根本不领情,他们认为除了伞兵空降,大日本帝国无论战争理念、武器和战士都是世界一流的。 苦命的科劳斯,被赋予的唯一任务就是站在一群比他矮上一头的日本军人中间,看着他们试图并紧但又永远也并不紧的小罗圈腿,无比笨拙的从飞机上跳出舱外。至于科劳斯引以为傲的特战技能,日本人根本就看不上。 我们要感谢日本人的狂妄与无知,为我们送来了一位几乎全能战术专家。 蔫诸葛和铁观音马上意识到,科劳斯的到来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他们虚心的向这位来自德国的老兵学习,从德国武器的使用、保养到和特种作战的技能。而这些战争理念不要说在中国,即使放眼世界,能接受到这些作战训练的队伍也寥寥无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如说是练兵千日。铁观音的队伍从她自己到每一名普通战士,统统加入到这场训练中去。他们像一群刚刚启蒙的小学生,努力地学习着。 彭铁成是黄埔军校的教官,心高气傲,一向看不起人。但现实告诉他,没有一支装备精良,能征善战的队伍,军事知识再丰富也是白搭。按他自己的话讲,“光说不练是傻把式”。 毋庸置疑,科劳斯的长处在于战术,在军事指挥方面,他思想僵化,教条主义严重。比如规定步兵冲锋时一定要摆出品字形,旗手掌旗不能弯腰等。彭铁成及时发现了这一弊端,让科劳斯对战士们的训练从双管齐下转变到战术技巧上来。一名再出色的技术干部,在行政管理上就会变得很平庸,科劳斯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彭铁成没有听从科劳斯的建议,把每一种重武器都组成一支单独的编制。比方说山炮连、高炮连等等,彭铁成创造性把所有的重武器,都分化组合到每个连,保证所有的战士都在重火力掩护支援下作战。 宋春茂的爪牙队训练的任务尤其重,科劳斯的特长正适合这支精干的小部队。他们从化妆潜伏、精度射击、捕掳,到对所有能到手武器的熟练运用,学的越多,宋春茂等人觉得自己会的越少。进而更加虚心的向科劳斯请教。 科劳斯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群战士,他们个个深怀绝技,却不卖弄。他们对新知识的渴望无比强烈。科劳斯对这些虚心的战士,毫不保留,倾囊相授。 到后来德国人发现这些年轻人学会了自己的全部技能,而科劳斯对他们掌握的技能一无所知。 最后反过头来,科劳斯又找宋春茂等人来请教那些在他看来无比神秘的中国功夫。 德国人能用手枪击落空中的飞鸟,不能用响铃镖打中一匹马。姜立柱脾气急,要不是看他是德国人,屁股上不知要挨多少大脚。科劳斯这厮,对孙瑞良的铁砂掌感了兴趣。就在他第一次把手用力插入滚烫的铁砂中,就禁不住嚎叫起来,那只白胖多毛的手臂不禁所有的汗毛都被燎光,而且整只胳膊更像煮过的螃蟹,红肿起来。 科劳斯认为自己被作弄了,刚要发作。却看到孙瑞良的两只胳膊插进铁砂,在里面不住的搅动,还把下层最红热的砂子,若无其事的抓出来。德国人服了,彻底无语了。 花六郎的暗器功夫犹在姜立柱之上,科劳斯只有羡慕的份儿。至于包括铁观音在内都擅长的轻功?常庆虹拍了拍科劳斯硕大的屁股,不怀好意的笑了。 冈村宁次似乎把这支游击队忘记了,将近半年再没来找铁观音的麻烦。铁观音抓住这战争年代难得的空闲,加紧了队伍的训练。 就在繁忙的训练期间,日本人空袭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被空前的胜利激起了岛国全民沸腾,而作为奇袭珍珠港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名望如日中天,成了日本的传奇人物。其声誉直追当年日俄时,对马海战的指挥者东乡平八郎。 日本海军的赫赫战功让陆军嫉妒不已。不甘寂寞的日本陆军加强了在中国大陆所有战场的攻势,一时间,战火重燃,烽烟四起。 冈村宁次视华北为大后方,铁观音这支游小小的击队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一份儿由他亲自制定的合围计划,开始了实施。 一路由日本出发,乘船奇袭高东岛。天津、北平的日军倾巢出动,顺津浦线南下。济南、青岛的鬼子集结北进,在德州会合石家庄、太原赶来的日军,形成一个将近两百多里的攻击线,扫荡东进。 冈村宁次此次集结了四万七千多日军,和七万多治安军(汉奸),兵分六路,目标只有一个,誓死消灭铁观音的游击队,毕其攻于一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冈村宁次的计划还未执行,他的密电已被金婷破译了。她要用实际行动来挽回大家对她的信任。 接到金婷的情报,铁观音立即下令部队由训练转入战时状态。面对来势汹汹的十万敌人,铁观音蔫诸葛以及司令部队所有人员齐集聚义厅。 日出日落,灯点灯熄,茶水凉了热,热了凉,整整三天三夜,铁观音眼都没合一下,战争使人亢奋。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丝毫的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铁观音所部正规军不到两千人,加上17个县大队也凑不够两万人。就凭这些人,铁观音面对鬼子的铁壁合围,最后确取得了胜利。 战斗结束后,所有人都称赞马钰在此战役中功不可没。她在作战计划制定时,一直坚持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处处防御,处处被动,伤其十指,不如断他一指。 蔫诸葛领兵三千防御高东岛,战斗也在这里首先打响。鬼子用来进攻高东岛的兵力不到两千人,十艘各式舰艇一字排开。舰炮隆隆,高东岛升起团团火光。彭铁成的炮兵合成模式显示出了威力,隐藏在山洞炮位的战防炮,隐蔽出击,发射的炮弹直接在日军舰队中炸响。这玩意儿打坦克跟串豆腐似的,打日军舰艇更不在话下。 第一轮齐射完毕,日军三艘舰艇冒着浓烟慢慢消失在海面上。日本军舰像得到口令一样,一齐后退,逃到战防炮射界外。虽然消除了战防炮的威胁,可日军的舰炮也失去了攻击的威力,他们舰炮的射击距离比防炮远了不少。 日军首轮攻击失利,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等待救援的鬼子。蔫诸葛抄起***,瞄准镜中一个鬼子头上泛起一朵血花。那个鬼子停止了挣扎,慢慢的沉入海水中。更多的狙击手开了枪,浮在水面上的鬼子越来越少。其实,不用开枪,冰冷的海水也会让这些侵略者失去体温,送他们回日本姥姥家。 日本人的轰炸机来了,伴随着令人恐惧的轰鸣声,飞机还来不及俯冲,迎面飞上来的是成串儿的高射机枪子弹。一架飞机被消掉了翅膀,失去了平衡,机身来回颤抖了一下,冒着浓烟、火光,斜斜的一头扎进大海中。冰冷的海水让炙热的发动机发生了二次爆炸,引燃了飞机本身装载的大量**。激起的浪花,飞起了几十米高,巨响之后,海面上漂浮着成片被震晕的鱼虾。 六路围攻(中) 余下的俯冲轰炸机见势不好,马上拉高升起,这样虽然避开了密集的高射机枪子弹,轰炸目标的准确性也直线下降。 昂贵的航空**成串儿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在海面上溅起一排排高高的水柱儿。日本的空军更像敷衍了事,只要把**投下去,就大功告成了,至于**落到哪儿、轰炸效果如何,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反正就是日本步兵死光了,也轮不到他们这些飞行员去端着刺刀打冲锋。 果然日本空军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引起停泊在远处海军的不满。他们拒绝抢滩登陆。 飞机轰炸后不到半个小时,这些家伙又卷土重来。同时停泊在海面上的军舰也开始行动,跟在飞机后面直奔高东岛。 岛上还击的枪炮声随之而起,日本轰炸机在中国的天空横行成了习惯。偌大的华北平原,从来没有一架中国自己的飞机来与它们作战。有恃无恐的日本轰炸机连护航的战斗机都没有派,直接用轰炸机来攻击这些没有空战能力的中国人。 日本人没想到,一向任由他们狂轰滥炸的中国军队,突然装备了高射机枪。而轰炸机要想准确投弹,必须俯冲到一二百米的高度,这个距离是机枪最佳攻击高度,况且飞机投弹时必须要把速度降下来。 迟缓的速度要躲过密集的高射机枪子弹是不可能的,两架飞机掠过高东岛,冒着浓烟一头扎进大海。它们投下的航空**被子弹击中,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团团炙热的火球。 又有一架俯冲轰炸机的螺旋桨被打断,失去了升力。飞行员调整攻击方向,向一个炮兵阵地扎下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把许多战士的耳朵都震出了血来。 炮兵阵地上储存的炮弹,被飞机巨大的撞击力引发爆炸,几十名战士被炸碎,残躯伴着火炮的零件飞上半空,慢慢的散落在阵地周围的树枝上、草石中。 日本空军自杀式轰炸的成功,并未引起其他飞机的效仿。不到一个小时,四架飞机,机毁人亡。这样的战损比例根本是日本人无法承受的。 剩余的飞机故技重施,攻击时把飞机拉高到高射枪射界外,草草的投下**,然后急急忙忙的加油撤离战场。 蔫诸葛的防御压力并没有因为飞机的撤离变得轻松,那架轰炸机自杀式的攻击,在防御阵地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敌人的军舰,趁着岛上防御火力减弱的空隙,直接冲到距岛不足五百米的位置。然后,舰上的轻重武器一齐开火。一时间,由于失去重火力掩护,守军阵地上出现了一道炮弹织就的火墙。跟着这道火墙慢慢推进的是头缠白布,嘴里嗷嗷直叫,端着步枪冲锋的鬼子。刺刀在惨白的阳光下映出一道道血光。他们涉过齐腰深的海水,冲上滩头。 蔫诸葛的防御部队因为没有炮火支援,被鬼子的舰炮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不断有杀红了眼的战士冲出掩体,视图用白刃战把冲锋上来的鬼子歼灭在滩头。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些勇敢的战士,被鬼子的枪炮打的血肉横飞。 十几门山炮,被邢忠厚隐蔽的运到山顶。谁也不知这年轻的族长,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重一千六百多斤的大家伙弄上山来。 树丛中,固定好炮位,观察的战士通过炮镜瞄准,锁定目标。邢忠厚一挥手,十几发复仇的炮弹,尖叫着飞向敌舰。 山炮和军舰对射毫无优势,它射程虽远但爆破力有限。山炮攻击敌人,更多是为了吸引鬼子军舰的火力,为山下防御阵地上的战友们消灭登陆的鬼子争取时间。 鬼子何尝不知,这是一招儿舍车保帅的无奈之举,他们从前两轮突然而至的打击中缓过神儿来,所有的重火力集中攻击山炮阵地。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被压制太久的战士们,开始还击。轰鸣的重机枪像割草一样,收割着沙滩上毫无遮拦的鬼子兵。狙击手们也松了口气,他们把狙击目标,从登陆的鬼子,转移到军舰上藏在护弹板后面疯狂射击的鬼子们。 瞄准镜里没有目标,狙击手们轻轻扣动扳机,在护弹板上留下一个个弹孔。 终于,鬼子的一门速射炮不再疯狂喷吐出火苗,几道血流儿顺着护弹板的缝隙淌下炮台,流到甲板上。 已有四五门山炮被鬼子的火力抛翻在地。山炮的火力虽弱,但也不是毫无功效。最起码甲板上活着的鬼子少了很多,他们不但要防备从天而降的炮弹,还要躲避神出鬼没狙击手的射击。 鬼子军舰的射击越来越弱,那艘最大的驱逐舰,舰首标注着‘雪泗号’,成了邢忠厚集中火力攻击的目标。每分钟都有几十发炮弹落在甲板上,雪泗号早已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像个巨大的靶子,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终于一发炮弹,击中了它的弹药库,巨大的爆炸让整条舰从中间断开,迅速的沉没在渤海冰冷的海水中。它爆炸时所产生的冲击波,把距离它不远的一艘较小的军舰抛翻。舰首高高昂起,然后重重的一头扎入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余的军舰见势不妙,打算悄悄地溜出战场。这时邢忠厚充分的显示出他忠厚的一面,用炮弹苦苦挽留这些不期而至的客人。反正他的山炮攻击距离远,当鬼子的军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时,头顶还不断地飞过热情好客的炮弹送行。 没有了鬼子舰船强大火力支援,那些不可一世冲上滩头的可怜鬼子,被抛弃了,他们成了待宰的羔羊。 东方民族不喜欢宽恕。俘虏,日本人不想当,我们也不想要。我们停止了射击,看看垂死的鬼子怎么完成他们最后的表演。 鬼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里再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疯狂冲动,剩下的只有绝望的嘶鸣。轰的一声,几个紧拥在一起的鬼子拉响了手**,纷飞的血肉传来了他们疯狂地喊叫。后来懂日语的战士告诉大家,那些鬼子最后喊的是:靖国神社再会。 看来这个口号挺有号召力,沙滩上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到天黑,高东岛东岸的沙滩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鬼子的尸体。 夕阳下,蔫诸葛和邢忠厚伫立在山头。蔫诸葛道:“合张影吧,潮水一起来,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邢忠厚紧绷面皮,随着军师去了。 高东岛攻击的失败,给冈村宁次当头一棒。这是他首次指挥陆海空三军登陆作战,就弄了个灰头土脸。本来他计划占据高东岛后,部队向西攻击,把铁观音匪帮合围东八乡地区。 结果出师不利,冈村宁次有些恼羞成怒,命令所有攻击部队马上完成集结,最短的时间内发动攻击。另外,参与高东岛攻击的部队也重新得到补充。高东岛注定再一次接受战火的洗礼。 面对鬼子的疯狂进攻,铁观音这个平凡、美丽、倔强的女人,又一次向老百姓证明了自己对他们的承诺,绝不会再抛下老百姓自己逃命。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她最后一道防线。面对强敌,她绝不后退半步。 高东岛白天的战事时刻牵挂着她的心。高东岛是她的根基所在。那里有兵工厂、医院,有可以武装一个师的德国武器,还有价值连城的张宗禹宝藏,高东岛不能有丝毫闪失。因此那里的防守特意有蔫诸葛亲自坐镇。 傍晚时分,高东岛战报传来:击落敌机四架、击沉敌舰五艘、歼敌一千余。我部队伤亡470人。电报最后注明,士气如虹,不要增援。铁观音回电祝贺,又注明以后防空作战,主意高射炮的使用。 铁观音给蔫诸葛发完电报,自作主张把司令部前移至邱庄四角楼。这里距鬼子的铁路线不到二十公里,任凭候七等人苦苦相劝,也不能动摇女司令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游击区的民兵都被组织起来,分属十七个县大队,分兵驻守主要道路。一些乡间辅路,虽然没有战士守候,却布下了纵深五六公里的雷区。前沿村庄的老百姓全部转移,坚壁清野,不给鬼子留一粒粮食、喝上一口水。各个村庄的儿童团,昼夜值守,查看路引、路条,防止鬼子奸细混入。 临近前线的桥梁全部毁掉,渡口上的船也要凿沉。自沧州至德州的铁路线上的桥梁全部炸掉,沿铁路的据点,炮楼的鬼子全部集中到县城。这些鬼子执行冈村宁次和铁观音的协议,上缴了重武器。没有重武器的鬼子对此毫无怨言,毕竟铁观音也承诺,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 第二天刚放亮,日本飞机首先轰炸了大邢庄的司令部,聚义厅被两颗航弹同时命中。在爆炸声中变成一片断壁残垣。 铁观音的固执让她躲过了一劫,彭铁成连呼侥幸,急忙在四角楼设置防空火力网。忠厚的老彭第一次对战士们下了死命令,顽固作战,务必不能让一颗**落在四角楼周围。为此,还专门还设置了督战队。 六路围攻(下) 宋春茂带着他的兄弟们出发了。 根据马钰分析,鬼子的六路人马,除了高东岛已经接火的一路外。速度最快、对我们的威胁最大的,就是来自天津、塘沽的敌人。 青岛、济南的日军北犯途中要经过八路军的解放区。劳师袭远,孤军深入,注定这两路日军的行军速度不会太快。 石家庄和北平距离较远,即使路上没有阻碍,发动进攻时间也要比其他四路要晚上两天。只有天津、塘沽的鬼子在静海会合后,一马当先,其先锋已至青县。 时下已是小雪节气,白霜如雪,大地一片肃杀。河中的水刚刚结冰,薄薄的一层如镜面。用块儿砖头一掷,轻松的穿过冰面,河水顺着窟窿眼儿就会涌出来。 过了子牙河,那里老百姓全部撤光了。当地的民兵把**埋得到处都是。害的宋春茂等人走起路来,要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这一路鬼子的人数大约一万四千多人,几十名日军工兵负责扫雷。除了担任警戒的鬼子神经兮兮的四处张望外,其余的鬼子都懒散的坐在背包上。 这样的行军,对鬼子来说又枯燥又劳累。过不了一会儿,正休息的鬼子兵就会被长官喊起来,继续行军。再走上不到二里路,又要被迫停下来,静静的等候工兵们排除**。只有经过工兵们检测后,认定确实安全了,后面的大部队才可以继续前进。 鬼子的搜索队骑着高头大马,沿着行军队伍两侧来回巡视,他们也不敢离开大路,**不会因为他们是骑兵而网开一面。 宋春茂等人早已换上了鬼子的装束,远远地绕过鬼子行军的队伍。经过二十来个小时的强行军,终于绕到了敌人背后的琉璃河。 三百米宽的河面上,鬼子临时修了十几座简易浮桥。河两岸各有百十名鬼子看守着浮桥。 常庆虹的大脑袋,显然不适合鬼子的屁帘儿帽,一路上他时不时地摘下来抱怨,:“这鬼子的帽子太小了,卡的脑仁儿疼”。 姜立柱则不失时机的给他的脑袋来个爆栗,讽刺道:“这日本天皇也是个不开窍的货,为嘛不给咱大力神弄个大五号的帽子戴?” 常庆虹打嘴仗根本不是姜立柱的对手,听了他的话嘿嘿直笑,并不反驳。 几个人来到河边,趴在河堤草丛中,仔细观察浮桥的配制。常庆虹又忍不住把帽子摘了下来,刚要张嘴说话。宋春茂劈手把帽子夺过来,回手又给他扣在大脑袋上,然后用力一拽,只听,刺啦一声,帽子从后边扯了个口子。常庆虹呲着牙,道:“这回舒服多了”。 宋春茂又好气又好笑,道:“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脑袋的。” 常庆虹揉揉后脑勺,讪讪的笑了。 天黑下来了,两岸的渡口灯火通明,不时有战马来回的穿过浮桥。 宋春茂几人聚在河堤上的一个被雨水冲成的沟坑中。他们不敢弄出一点儿亮光,小声的商量着。 彭铁成的主力已经和鬼子接上了火,他们的任务是沿着子牙河设防。天津方向的鬼子缺乏重火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防线。 但这路敌人十倍于守军。当时彭铁成计划的防守反击,根本不可能办到。没有了反击,宋春茂这些人的行动也就白费劲。他们的任务是炸掉浮桥,让鬼子无路可退。 见识到鬼子雄厚的兵力后,宋春茂的心打起了鼓:就我们的那点儿兵力,不要说反击了,能守住子牙河的防线就不错了?但鬼子只给我们留了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北平方面增援的鬼子会在另一个方向发动攻击。到那时,我们腹背受敌,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除了常庆虹,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情势的危急,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就是拿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良策。 常庆虹冻得两只耳朵通红,本来就大的耳垂,现在更胀的跟大杏核差不多。那顶小小的日本军帽垂下的布帘说什么也盖不住他的那两只大耳朵。 这浑小子把帽子拽了下来,本已扯开的口子被他用力一拽,口子撕得等更大了。再一次扣在脑袋上的时候,两个布帘却把耳朵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去除了冻耳之苦的常庆虹,向大家得意的笑了笑,暗夜中他的一口小白牙分外显眼。 宋春茂机灵一动,一拍大腿,道:“有办法了”。大家闻言都凑了上来。宋春茂道:“三国时关云长水淹七军,今天咱们就把琉璃河的南大堤给他炸开。让河水倒灌,断了鬼子们的后路。然后再想办法把运河东大堤炸了,就这样,方圆几百里的鬼子,插翅难飞,让这些鬼子全喂了王八”。 姜立柱不像宋春茂那样乐观,道:“就凭咱们这几个人,能炸开这三十多米宽的大堤吗”。 史载,琉璃河大堤,筑于明成化年间,宽十六丈,高八尺,四百年来未曾决堤一次。河堤上的柳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宋春茂想要炸开河堤,谈何容易。 宋春茂看着兄弟们失望的眼睛道:“我要炸的不是大堤,是琉璃河灌渠的引水闸。琉璃河和运河一样都是悬河,每年老百姓天旱要浇地,就会打开引水闸,河水就会自动流到庄稼地里”。 常庆虹兴奋地道:“这个俺知道,运河上也有这玩意儿。每年收完麦子。都是俺去摇那辘轳把儿提闸放水。听老头们说,那闸板有一千八百斤重,一般人摇上十圈儿就累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俺一口气摇了六百多圈儿,因为这族长太爷给俺吃了一笼肉馅包子”。这小子说完,还禁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肉包子的余香还在。 姜立柱道:“那咱把闸提开就是了,有大力神在这儿,还炸它干嘛?” 宋春茂道:“只有炸了引水渠,水量才足够大,鬼子想挡也挡不住,跑也跑不了”。 “被浮桥两边儿的鬼子们发现了怎么办?” “要先把他们干掉,**也要着落在鬼子身上”。 姜立柱兴奋地搓了搓手,道:“我们七个人要干掉两百多个鬼子,光想想就他娘的浑身来劲儿”。 三国浦志、花六郎、孙瑞良早就见怪不怪,他们自在的窝在草丛中数星星。新入伙的孔秀才被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了。 宋春茂制定的计划:先从对岸发动进攻,趁鬼子不防备,消灭他们。再从鬼子身上取得**,炸掉琉璃河的引水闸。然后奔袭大运河,再炸开运河的引水闸。 宋春茂吩咐完这些任务后,问:“没问题吧”? 大家都不作声,只是默默地脱光衣服,只在腰上扎一条皮带。准备在冰冷的河水中泅渡过去。 宋春茂又补充了一句:“兄弟们,要好好地活着回来。我请你们吃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大家听完都笑了。每个人伸伸胳膊,动动腿,活动着筋骨。“但是”?宋春茂加重了语气,:“就是剩下了一个人,最后也要保证完成任务。” 兄弟们没在应声,他们赤着脚,小心翼翼的把冰块踩碎。几个人先用冰凉的河水慢慢的往自己身上撩,搓热身上的没一块儿肌肤,让身体慢慢适应这水温,不至于突然下到水中脚抽了筋。 他们慢慢用脚淌开水面,弟兄们的腿上被锋利的冰碴儿割出了一道道血痕。他们紧闭着青紫的嘴唇,牙齿咬的咯嘣嘣直响。一手扶着顶在头上的油布包,另一只手牵着前边战友的皮带,慢慢的前行。 孙瑞良走在最前面,冰冷的河水,漫过他的腿、腰、胸口……,越往前走水位越深。河水的最深处有四五米深,刚走了四十多米,河水已经漫过了孙瑞良的头顶。他屏住一口气,忍着刺骨的寒冷,努力使自己不在冰下迷失方向。弟兄们都在忍着,慢慢的河水变得好像不再那么刺骨了,反而还有一些暖意从汗毛孔弥漫全身。 现在更让弟兄们难以忍受的是无法呼吸,每个人的心脏都在急速的跳动。缺氧造成的幻觉,让人觉得活着是最大的痛苦。 三国浦志悄无声息的浮了起来,横卧在薄薄的冰面下。宋春茂把油布包叼在嘴中,伸手抓住了三国的腰,慢慢把他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抓过三国的油布包。他们在水下慢慢潜行,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唯一让他们坚持下去的理由,是对胜利的渴望。 终于,孙瑞良的头顶破了冰层,伸出头来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郁闷和脑袋的混沌一扫而空,心中感叹:“终于又活过来了”。 他伸手拉了一把紧跟在他身后的孔秀才。已经半昏迷的孔秀才,刚透出一口气,张嘴要说什么,被跟着他身后的花六郎用手紧紧地堵住了嘴巴。 宋春茂最后把三国浦志拖上岸,平放在地上,弟兄们全都围过来。宋春茂用手轻轻挤压三国的胸口,直到听到咕噜的一声。然后把三国伏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慢慢的捶打着他的后背,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吐出水来。 夜袭琉璃河 不知过了多久,三国浦志轻轻道:“大哥,我没事”。然后翻身坐起,无比萎靡的在寒夜中缩成一团。大家松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在三国裸着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道:“兄弟,挺住”,然后匆匆的消失在暗夜中。 三国浦志手脚酸软,费了挺大的劲儿,才把衣服穿好。站起身来。一阵眩晕让他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步,后面有四只大手挽住了他。 宋春茂和姜立柱几乎同声道:“兄弟,挺住”。三国用力地点点头,两滴泪水滴落在泥土中。 登上河堤,孙瑞良等人已潜伏在柳林下的草丛中,向着浮桥方向张望。 琉璃河浮桥上灯火通明。两辆满载给养的卡车,小心翼翼的开上桥去,一个鬼子在车前面举着手做引导,慢慢的通过刚刚加固的浮桥。再往远处看,长长的车队,闪着耀眼的灯火,在路上排成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姜立柱砸了咂舌,道:“乖乖,鬼子的炮兵”。 花六郎接了一句,:“还有坦克”。 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穿过浮桥,以琉璃河为中心,,在另一侧又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车龙。看着过了河迅速消失在暗夜中的汽车灯光,姜立柱无不嫉妒的骂道:“爷爷拼死拼活跑了一整天,这些孙子们一脚油门就到了”。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抖。鬼子的坦克来了。 大堤柳林距离公路有三四千米。宋春茂一声令下,兄弟们猫着腰,在树丛中向着浮桥方向一路狂奔。直到距离浮桥还有两千多米时,才停住了脚步。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孔秀才在河堤上构筑了简易的防御工事。姜立柱则带着其他的弟兄溜下河堤,蹑足潜踪的向公路运动。 宋春茂架好了***,三国浦志和孔秀才把伪装做的一丝不苟。眼见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宋春茂抬起手腕,趁着星光看了看手表,低低的命令一声:“开火”。 三国浦志根本不瞄准,只听***发出轻微的声音。鬼子渡口上的一盏探照灯应声而熄。渡口上一阵骚乱,正在过河的辎重车停在桥上。紧接着另一侧的探照灯也熄灭了。适才还一片忙碌的渡口,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暗夜中,鬼子的汽车大灯全开,有人手里举着手电,在浮桥上引导汽车慢慢过河。 突然那人一头栽倒在浮桥上,手电筒从桥面划入河中,穿过薄薄的冰面,掉入水中,灯光闪了几下,熄灭了。 一个鬼子冲上来查看究竟,刚打亮手电,就被三国浦志一枪撂倒在浮桥上。同时浮桥上的车灯全部熄灭了。 宋春茂赞道:“好枪法,干得漂亮”。然后抄起***,拉上三国浦志跑下河堤,向停在大路上的鬼子车队靠了过去。 姜立柱带人潜伏在路边,看着一辆又一辆从眼前经过的汽车,暗自着急。终于,鬼子的坦克车队出现在面前。就在这时,传来鬼子灯火管制的号声。瞬间,车灯全部熄灭。车队都停在原地待命。 一向骄纵的鬼子装甲兵,本来把它们放在辎重车后面就满腹的牢骚。现在居然还停了下来,浮桥一次只能通过一辆坦克,后面的坦克兵都眯起眼睛打起了盹儿。一个不甘寂寞的鬼子从坦克中伸出头来,四下张望。花六郎抬手一袖箭,正中鬼子的咽喉。还没等他尸体溜进车去,早被一拥而上的姜立柱牢牢抓住,慢慢拖出了坦克。车里的鬼子骂了声“八嘎”,孙瑞良早已钻进车内,铁砂掌抡开,车内的三个鬼子眨眼间也去了靖国神社。 渡口上枪声、炮声响成了一片,刚醒过神儿来的鬼子,发现被人打了黑枪,马上组织起搜索队,沿着两岸河堤寻找肇事者。 渡口的探照灯也修好了,车队又开始慢慢的蠕动起来。巧夺了一辆坦克的姜立柱,坐在车长的位置上吆五喝六。几具鬼子的尸体在他的指挥下,被常庆虹拖走。花六郎则立在舱口,手中的手电光闪了几下,发出劫车成功的暗号。 宋春茂看到后,马上回了两下。 已经是下半夜了,坦克中的鬼子见怪不怪。即使看到旷野中偶尔闪过的手电光,他们也不会在意,可能是去拉屎的同僚无聊的把戏。 车队慢慢蠕动着。联系上宋春茂,姜立柱突然加大了油门。提速的坦克重重的撞在了前面坦克上,那辆塔克马上停了下来。一个鬼子打开舱盖,指着花六郎破口大骂。 花六郎半个身子探在舱外,被突然加速的坦克晃了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就被前面的鬼子指着鼻子。花六郎也用手指着他,在外人看来是这两个人在相互对骂。但鬼子骂出的是日本三字经,花六郎打出的是袖箭。又一个鬼子倒在这无声无息的暗器下。 宋春茂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让这辆坦克换了主人。常庆虹又一次发扬了搬运工的奉献精神,四具鬼子的尸体被他远远地抛进旷野中。然后紧跑几步,对向着他招手的花六郎视若不见,而是登上了宋春茂的坦克。 看着常庆虹硕大的身躯挤进坦克,花六郎也钻进坦克,把座舱盖儿盖好。 坦克内因为常庆虹的进入马上显得狭窄了许多。宋春茂笑哈哈的问他,:“怎么跑这边来了”? 常庆虹气呼呼的道:“他们欺负我”。 宋春茂拍拍他的大脑袋,道:“兄弟,你想多了”。然后回过头去,注视着坦克前进的方向,不再说话。 浮桥已经恢复了正常通行,十多架浮桥虽然经过了加固,能过坦克的只有一座,每次还只能过一辆。浮桥上的坦克像船一样,忽忽悠悠来回晃动。借着坦克明亮的灯光,宋春茂发现整个桥面都压入到水中。三国浦志加大了油门,坦克冲上了岸去。 三百多米的桥面,坦克在鬼子的引导下足足走了五分钟。前边的车辆已没了踪影。 宋春茂把车开到离桥二百来米的地方,放慢了速度。他调转跑位,对准了浮桥。姜立柱的坦克也上了岸。宋春茂瞄准后面浮桥上慢慢行驶的坦克开炮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那辆塔克猛地一震,本来不堪重负的浮桥,终于被压塌了。瞬间坍塌的桥架顺流而下,把下游的浮桥冲的七零八落。 姜立柱坦克上的同步机枪开火了,鬼子刚刚修好的探照灯给他帮了大忙。码头上忙碌的鬼子,像割草般成片的倒了下去。至于上游的几架浮桥,有宋春茂负责解决,姜立柱只管杀人。 炮声中浮桥一座接一座被炸的东倒西歪,河面上没有了冰,荡漾的水泊在探照灯光下闪闪发光。渡口上已经看不到人影,空荡荡的两岸,躺满了鬼子的尸体。 两辆坦克一前一后,双双展示着胜利者的姿态,直奔琉璃河引水闸而去。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虽然听宋春茂和常庆虹说过引水闸规模可观,但见到实物还是把这些人吓了一跳。六米多宽的闸板,七八米高。闸板上横跨着一架小桥,桥上并排三架辘轳。 姜立柱道:“要是全提开,有多少地儿也都能给淹了”。 常庆虹恼他竟作弄自己,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听他说的太不着四六儿,喃喃的道:“辘轳六百转,闸板才起这么一截”。说着用手比了一尺多高的样子。 姜立柱没说话,向常庆虹作了个鬼脸。常庆虹厌恶地扭过头去。 坦克车上的炮弹被整齐的码放在闸板下,大家躲进坦克,对准闸板下的炮弹堆,开了一炮。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大家欢呼地钻出坦克。 突然欢呼声戛然而止。只见那道巨大的水闸,被炮弹炸开了半尺大的窟窿,斜斜的倒在一旁的石壁上。汹涌的河水从窟窿中的闸板缝隙里奔腾而下。用来抗旱浇地富富有余,可要是用来制造人工洪水还相差甚远。 宋春茂搔了搔头皮,讪讪的笑着。谁都能看出来他的这招儿白费了。水流太急,炮弹也无法再次安放。 正当大家无计可施时,常庆虹扑通跳入水中。河水迅速没过他的头顶。宋春茂又急又气,暗道,常庆虹竟给添乱。正要想办法打捞他的时候,一双手从闸板炸开的窟窿中伸出来,死死扣住闸板,只见闸板稍稍抬起了一点儿。 大家分明听到了一声牛吼似的“起”。闸板摇起了半尺高,在石壁上划出一溜儿火光。 “砰”地一声,整个闸板平拍进水中。闸板后的常庆虹眼睛瞪得溜圆,眼角儿流出血,一道血痕从嘴角滑下。他立了不到一秒钟,就被身后汹涌的河水冲倒,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卷入奔腾的河水,冲的无影无踪。 宋春茂满脸是泪,喊了一声兄弟,就要往水中扑。被身后的弟兄们死死地抱住。 刹那间,眼前已是汪洋一片。赶在洪水还没漫上道之前,宋春茂等人急急忙忙的开着他们缴获的坦克直奔大运河。 昨天不到二百里地,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几个人走了将近一昼夜。今天开着坦克,和去琉璃河差不多的距离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琉璃河的洪水还要几个小时才能淹过来,老百姓为了躲避鬼子,坚壁清野,早逃得一干二净。旷野上游荡的鬼子散兵,不知滔天大祸就在眼前。 冰雪与战火 旷野上游荡警戒的鬼子散兵,看到急速行驶的坦克,悠然自得的打着招呼。 运河的引水闸规模比琉璃河小。几个多事儿的鬼子看到宋春茂等人忙忙活活,想凑过来看个热闹,被担任警戒的三国浦志和孙瑞良吆五喝六远远赶开。 运河东大堤的水闸随着一声巨响,飞上了半空。咆哮的运河水汹涌而出,两个小时后和琉璃河水汇合,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荡涤着大地。 南有子牙河大堤,北有琉璃河大堤,西有运河东大堤,东边则是数万年前渤海西进时留下的千里古贝堤。四面大堤围绕,正好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盆地。 半夜时分,睡梦中的鬼子被刺骨的冷水惊醒。举目四望,一片汪洋。惊慌失措的鬼子们丢弃了所有的辎重,拥上子牙河大堤。那里没有粮食,么有医药,没有被服。鬼子们顶着湿漉漉的衣服,冷风一吹,咳声响成了一片。 彭铁成的队伍,驻守在对岸,自然不会放过这些落水狗。炮弹在鬼子群中炸响,鬼子的残躯断肢随着血肉横飞。不时团团乱转的鬼子,被对岸飞来的冷枪子儿打中。 在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里、在这无休无止的杀戮中,鬼子们的心都麻木了。他们躲在河堤上的树林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同僚死去,却毫无反应。 兵败如山倒,被断了后路的敌人早已没有了进攻的意愿。他们现在想的就在活命,能早日盼到救兵把他们从这人间地狱里给解救出去。 雪上加霜不是最坏的结局,冰上加雪才是。老天是公道的,恶人最终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从傍晚时分落下的雪花,到了的二天早晨,积雪已有半尺多深。心忧炭贱愿天寒,显然鬼子没有白乐天的闲情逸致,面对大雪还能可怜卖炭的老翁。 小树林中的鬼子守着遍地都是的枯枝烂叶,宁可冻死,也不敢点火取暖。曾经有几个不信邪的家伙,点燃了枯枝败叶,升起的火光和轻烟,招来了无数炮弹的问候,伴着烤火人的尸体灰飞烟灭。 寒冷的冬季,两条河的河水也只能形成一尺多深的洪流,根本连鬼子的腰都没不了,虽然他们的腿短的可怜。 能逃上河堤的鬼子有七八千人,算他们命大,暂时逃过了一劫。还有近乎半数儿的鬼子,一边诅咒,一边跋涉在冰冷的泥水中。泛滥的洪水中,到处是手拄着大枪,艰难行进的鬼子。 那些逃到河堤上的鬼子认为自己活在地狱中,可在这些苦苦跋涉在泥水中的鬼子看来,那里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天堂。 一场大雪结束了这些鬼子们的苦旅。雪停后,被洪水淹没的大地一片银白。一望无垠的大地上,错落参差的是村庄的房屋、树木还有冰水中冻僵了的敌人的尸体。没有人敢过去救援,哪怕他的昔日同袍好友,近在咫尺也是无能为力。 平静的冰雪覆盖下,暗藏杀机,那些看不到的深沟、水坑会毫不犹豫的吞噬掉那些视图经过的鬼子,却不留一丝痕迹。附近的村庄似乎倒像是躲避寒冷的好去处,但无处不在的**并没有因为洪水失去杀伤力,被**炸碎的鬼子血肉横飞,雪白血红,煞是好看,也警醒那些饥寒交迫的鬼子,不要再打村庄的主意。 高东岛清晨的宁静、祥和被呼啸而来的飞机打破,日本人吸取了头一天的经验教训,出动了战斗轰炸机。轰鸣的机载机关炮,喷吐着灼热的火舌。三颗子弹就能把一颗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打成两截。许多战士被击中后,往往会在几十米外才能找到另一半躯体。 岛上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立即开始反击,腹部有装甲保护的战斗轰炸机,能轻易的把步枪、轻机枪的子弹弹开,却挡不住填装了***的高射机枪子弹。当第一架首先发动攻击的飞机被打的凌空爆炸后,其余的飞机则放弃了攻击。拉起升高到安全的高度,投下成串儿**。 就像头一天进攻的重演。飞机轰炸、军舰炮击,日本兵抢滩登陆。骄横的日本人根本没从第一次的失利中吸取教训,顽固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发动进攻。注定他们付出的代价,要比头一天惨重的多。 当天晚上铁观音收到第二封来自高东岛的喜报:击落敌机一架,击沉军舰三艘,毙敌两千余名,战士们阵亡179人。这封电报,也标志着冈村宁次六路围攻计划的破产。 日本人自喻为天下第一的海军,在高东岛碰的头破血流。 进攻高东岛的失利,让冈村宁次坐卧不宁,现在他的另外五路人马,即使成功击败铁观音。这个令人可惧的小女人也会退守高东岛。即然自己的海、空军不能拿下这个小岛,铁观音退守高东岛后,岛上的兵力得到补充和加强,自己的另外五路兵马缺少渡海作战的器材和经验。最终也无法取得全胜。 冈村宁次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苦苦的折磨着。也许来个兵困孤岛,把铁观音困死在岛上。有了这个想法,冈村宁次郁闷的心情才稍稍开朗起来。 天津、塘沽两路兵马在子牙河遭遇顽强抵抗。收到这个消息的冈村宁次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子牙河方向拖住铁观音的主力,为另外三路争取时间。把气焰嚣张的铁观音敢进大海。这个计划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差强人意了。 踌躇满志的冈村宁次走到地图前。两天,只要再有两天,所有部队就能到达指定位置,发动进攻。 凌晨时分,子牙河前线传来消息,琉璃河渡口遇袭,补给线被切断。 冈村宁次的答复,“黔驴技穷,困兽犹斗,你们的任务是进攻,在敌人手中夺取给养”。 冈村宁次是个中国通,对一些典故信手拈来。即向下属卖弄了才华,又鼓舞了前线将士的士气。他铺开纸,研好了墨,写下了:忠勇的帝国武士们,你们所需的给养在敌人手中,去战斗吧! 他搁下笔,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书法,然后吩咐手下,把这幅字送到子牙河前线,告诉他们,胜利属于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冈村宁次的手下的跟屁虫们高呼天皇万岁。 彭铁成沿着子牙河河堤,构筑了纵深四五公里的阵地,主阵地的两翼分别由两个县大队防护。鬼子的攻势从下午开始,首先得到航空火力的支持,被严阵以待的防空火力击退。 日本鬼子没等重型武器抵达前线,便匆忙发动了渡河攻击。 子牙河水流湍急,有四五百米宽。敌人在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开始武装泅渡。 彭铁成对鬼子这种愚昧的进攻方式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鬼子就凭这点儿拿不出手的战术,愣是占了大半个中国。笑的是这种寻死的作战方式也就欺负缺枪少弹的部队。鬼子不调查对方的火力配置,便冒然进攻,彭铁成想不胜利都难。 山炮一次齐射,便覆盖了鬼子的掩护火力。那些迫击炮、掷弹筒,顷刻间没了踪影。没了火力掩护,那些正在泅渡的鬼子,便**裸地暴露在战士们的枪口下。 彭铁成显然不愿浪费子弹,轻重机枪一概不准开火,而是用步枪搞起了精度射击训练。操场上练三年不如战场上打一天。彭铁成本着人人有枪打的原则,每个战士都能对河水中的鬼子开上一枪。 守军稀疏的火力准的要命。最少还有一半儿战士枪还都没有摸到,河水中就只剩下一具具汩汩冒血的鬼子尸体, 彭铁成全然不知河对岸的鬼子被断了后路。晚上飘起的雪花,还让老彭琢磨着:雪下这么大,河面上的冰又冻不结实,鬼子明天进攻的难度又大了不少。 天一亮就有战士来报告:河对岸的鬼子有新的动向。 彭铁成趴在前沿工事中,发现鬼子都挤在河堤上,像是乱了编制。观察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头绪来。管他呢,有鬼子还不打?老彭一声令下,炮弹像乌鸦般飞过河去。鬼子终于学会了不再出现在守军的视野中。 金婷截获的日军情报,流水般送到铁观音手中。候七稍加整理,集中送到彭铁成手中。 彭铁成翻看情报。高东岛保卫战以胜利结束,鬼子的海、空军遭重创,撤出了战斗。 进攻子牙河的鬼子,补给线儿被切断,重武器不能准时到达前线。 运河大堤和琉璃河的南大堤被游击队炸毁,鬼子的后续部队和重武器陷入泥水中不能自拔,进攻部队受阻,被困子牙河大堤,陷入绝境。 最后一封是电令青岛、济南、石家庄、三路日军停止前进,就地驻防。一日后回原住地待命。北平方向日军继续前进,任务有变,停止原定对铁观音游击区发动攻击的计划,任务变更为竭力突破子牙河守军右翼防线,接应被困大堤上的日军。 彭铁成马上调整防御部署,正面留少量部队牵制敌人,主力轻装回防,增援负责右翼防守的县大队。 寻找大力神 北平方面的日军准时到达了指定位置,并马上发起攻击。他们的对手,只是些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的民兵。这些民兵的装备,在当时的民间抗日武装还算不错。但跟日本正规军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日本人的飞机恣意横行,缺乏防空火力的民兵,只能用血肉之躯抵御来自空中魔鬼的袭击。鬼子的重炮也把民兵的阵地炸的一塌糊涂。民兵们装备的那些少的可怜的炮兵,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像长了眼睛,摧毁一个又一个的机枪火力点。 日本皇军的赫赫武功,在这场与对民兵的战斗中,发挥的淋漓尽致。阵地上到处都散落着民兵残缺不全的尸体。 重炮炸出的弹坑冒着丝丝白气。黄的土,白的雪,红的血,让人触目惊心。 本地老百姓特有的悍勇,没有因为鬼子的猖獗而畏缩,他们反穿着羊皮袄,静静地卧在雪地上,听着日本皮靴踩着积雪的吱吱声,默默地等待着。 平端着刺刀的鬼子狞笑着,毫无忌惮的把刺刀扎向一具具残缺的尸体。偶尔有因重伤昏迷的民兵,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也能引起鬼子一片狂笑。 终于能和鬼子面对面的白刃战了,第一个跃起来的是神枪李书文的嫡传弟子冯振清。他因为年纪太大,被铁观音拒绝参军,心高气傲的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他甩掉羊皮棉袄,把藏在身下的大枪亮出,鲜艳的红缨抖出斗大的枪花。他师傅凭这条枪,曾连挑日本武道高手伊藤太郎、秋野巨、野田光一三人,更在北京擂台挑了俄国拳师马洛托夫。今天冯振清要重振这支神枪的威名。 崇尚白刃战的日本兵,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威风凛凛的立在雪地,根本没拿他当回事。根据日军陆军操典,黄澄澄的子弹退了一地,为本已斑斓的雪地又添了一种颜色。 一个鬼子嚎叫着冲了上来,两人同时出枪,冯振清的红缨枪正扎在对方额头,大枪一收,老冯肃立,看着鬼子大睁双眼,一脸茫然的倒在雪地上。又有两个日本人端着刺刀冲上来,刀尖儿上还凝着阵亡民兵的血痕。冯振清的两个儿子怕父亲有闪失,擎枪迎了上去。哥俩深的父亲真传,只一个照面儿,两个鬼子双双毙命。 鬼子们蜂拥而上,狂嗥着像一群饿狼。冯振清身后的雪地上站起上百人,手中的武器大多以红缨枪为主,也有些大关刀之类的武器。民兵们以静制动,看着冲上来的鬼子兵。 这是一场没有载入中国战史的战斗。但他给冈村宁次留下刻骨印象。他在回忆录里写到:对手就是一百多个民兵,穿着破破烂烂,精神也很萎靡,手里拿着冷兵器时代惯用的长矛,砍刀。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乌合之众,与忠勇的皇军进行了白刃格斗,将近七百名皇军玉碎,才全歼了这些乡巴佬。 彭铁成带兵赶到时,鬼子的增援部队已然突破右翼防线,和等待救援的鬼子接上了头。铁观音电令彭铁成:敌众我寡,放弃攻击。 彭铁成手提双枪,泪流满面。偌大的战场上躺满了民兵的遗体。其中一块儿没被炮火覆盖的雪地上,冯振清老人,插枪在地,立在雪地中央。枪尖儿在日头下闪着寒光,随风飞舞的红缨在老人头上挥洒飘摆。冯振清虎目含血,身中九刀。虎死雄风在,胆寒的鬼子,绕过他伟岸的身躯 ,任他矗立在战场中,嘲笑倭奴的猥琐与胆怯。几十个幸存的民兵,坐在地上嘤嘤哭泣:“三千人啊,三千生死相随的好弟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进攻子牙河的鬼子开始撤退,他们终于从树林中露出头来。彭铁成用枪炮为他们送行。这些鬼子对彭铁成的美意,毫不领情。他们迈着冻僵的小短腿,麻木向前,对飞来的炮弹不知躲避,对倒在脚下的同僚也不肯回顾。 进攻子牙河的鬼子,回天津的退路已被洪水阻断。他们只能先随北平方向的鬼子撤到北平,然后改道去天津。 要去北平,首先要越过津浦铁路,然后再过大运河。这段短短的距离,又让鬼子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冈村宁次的六路围攻计划失败了。天津、塘沽两路鬼子,损失最为惨重,一万四千多日军折损过半。此后很久,战斗力才逐渐恢复。 这次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被鬼子追杀的很惨。冈村宁次认定了炸开大堤的罪魁祸首没时间逃离现场,为了这几个人,冈村宁次甚至出动了飞机侦察。那两辆立下汗马功劳的坦克,也被飞机炸上了天。 围着坦克的残骸,宋春茂只有苦笑的份儿。他们一手制造的洪水对他们也毫不留情,茫茫的大雪让他们无处遁形。不去而至的飞机,几次对他们发动攻击。害的哥几个躲进铁道下的一个涵洞中,不敢出来。 鬼子搜索队,乘坐着铁道装甲巡逻车,慢慢驶过。铁观音事先炸毁的铁路桥梁,看来已被鬼子修复了。 姜立柱本想弄辆巡逻车显摆一把,可当他看到一个在冰雪中跋涉的鬼子,被装甲巡逻车上的同步机枪打成碎肉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怜的鬼子,不知在冰雪中挣扎了多久,好不容易看到脱离苦海的希望,没想到却被自己人的巡逻车给打死了。恼羞成怒的鬼子杀红了眼,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几个坏了冈村宁次大事的游击队。 这段路程来的时候他们用了二十来个小时,已被姜立柱抱怨的不行不行的。归去时足足用了三天。当天空不再出现鬼子的飞机、铁路上装甲巡逻车也销声匿迹时,宋春茂等人才相信,战斗已经结束了。 宋春茂等人的归来,并未给铁观音带来太多的惊喜。大战刚过去,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她去善后处理。宋春茂留下孔秀才帮忙,他自己也顾不上休息一下因连日来劳苦奔波的疲惫的身体,他去大洼找商云春借了五十多条狗。拉上他自己做的爬犁,带足饮食,他要到冰雪覆盖的盆地,去寻找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常庆虹。 大哥有事,兄弟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姜立柱抱了两坛子酒,放到爬犁上。 姚金霞这几天为了宋春茂茶不思,饭不想,眼见心上人平安归来又要匆匆忙忙上路,说什么也要宋春茂带上她。因为不是作战任务,宋春茂又架不住姚金霞泪眼婆娑的哀求,只好答应了她。 姚金霞开了先例,宋春茂的另外三位未婚妻,不敢和她争宠。候七却非要跟着去凑热闹。孙瑞玲放心不下哥哥,也拉上未过门的嫂子一同前往。 六架爬犁,在狗的牵引下飞奔在皑皑雪地上。接连几天的低温,雪层下的冰面已堪堪立住人了。 刚开始大家还因为寻人这个话题沉默不语,气氛有点沉闷,但时间久了,候七话匣子一开,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伴随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开始了寻人之旅。 马钰摊开地图,鼻尖儿冻得有点发红,孙瑞良脱下羊皮袄,细心地给她披在肩上。马钰回头向他笑了笑,道:“谢谢九郎”。 候七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儿,抖了抖身子 “哎吆”了一声。 孙瑞玲忙问:“七姐,哪里不舒服”。 “没事,刚才冷的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也没人给我披件衣服”。 马钰听出候七在调侃自己,心里正欢喜,也没有理她。 三国不知候七话里有话,便把自己的衣服递了过来。候七脸一红,道:“去去去,自己弱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好意思照顾别人”。 姚金霞偎在宋春茂怀里,听着他们讲话,忍不住动了动。宋春茂道:“别理他,人来疯,冻不死她”。 候七听了也不介意,道:“姚家妹子,你宋大哥就是有再多的衣服,也会有人帮忙穿。要轮到我,还不得等个猴年马月啊?” 姚金霞道:“七姐姐,我真心想帮你,可大哥……”。“得得得,你能做的了你大哥的主,可你那三个千娇百媚的姐姐还不知咋寻思”? 姚金霞刚要答话,宋春茂敞开羊皮袄,把她揽进了怀里。 姜立柱默默地把大衣给候七披上,候七斜着眼问:“姜大少侠,你就不怕俺铁家妹子吃醋”? 姜立柱喃喃道:“俺一个孤儿,怎配得上人家”?大家都沉默了。 铁观音外冷心热,她对姜立柱的爱意,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这层窗户纸被候七不经意的捅破了。 一向很少说话的花六郎打破了沉寂:“你们每个姑娘都有人宠,剩下我师妹没人管,岂不让人着恼”。说着,把一件皮袄披在了孙瑞玲的肩上。 孙瑞玲低声道了声谢,脸没来由的红了一红。 马钰见大家若有所思,举起地图道:“琉璃河的洪水和运河水交汇到一处,按照计算,大力神的尸体,应该被冲到胡台村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我们应该以胡台村为中心,慢慢扩大搜寻范围”。 新任务 胡台村南距子牙河三十里,东距古贝堤十几里。 离村子还有几里的路程,远远看到一高两矮三个人影在村口晃来晃去。在走近看时,原来正是让大家牵肠挂肚的大力神。 常庆虹正被两个日本人夹在中间,犹犹豫豫,止步不前。 宋春茂心里一热,环顾周围的兄弟们,每个人的激动、热切都写在脸上。常庆虹这个莽撞少年,竟让所有的人为之挂怀。 六架爬犁,从三面包抄过去。每个人手里都捏了把汗,祈求大难不死的常庆虹别再最后一刻出什么意外。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平举着步枪,准星死死地套住两个日本人。 常庆虹三人也发现了飞驰而来的几架爬犁,他们木讷的没有反应,既不逃跑,也不反抗。 宋春茂驾驭狗爬犁比其他人娴熟的多,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常庆虹面前。爬犁围着他们转了一个圈儿才停了下来,这时才发现常庆虹三人都陷在冰雪中了,寸步难行。薄薄的冰面根本无法承载常庆虹那庞大的身躯。 常庆虹也看清了这个从天而降的竟然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大哥,他咧了咧嘴,想笑,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大哥……”,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抬起大脚踏上冰面,想冲过来与宋春茂团聚。刚踏上冰面就咔嚓的一声,常庆虹整个人掉进了冰水中。这孩子有股天生的倔脾气,越挫越勇。他一次次跌进水里,又一次次爬起来,义无反顾的再次踏上冰面。 宋春茂及时制止了常庆虹这种愚蠢无畏的举动。他慢慢的把爬犁撑过去,伸手把浑身湿漉漉的常庆虹拉上爬犁。 姚金霞双手各持一把手枪警戒。上次她一大方,就给了牛淑风一支小手枪,天知道这小丫头用的什么办法,又从他宋大哥手中勒索出一支来。德国大鼻子科劳斯已经把这小手枪的来历和型号告诉了大家:勃朗宁m1906,特工专用袖珍手枪。日本人把这些小东西藏进了西瓜里,想偷袭铁观音,没有得到机会,反而给宋春茂送了一份儿厚礼。 其他的五架爬犁也围拢了过来,用枪逼着站在冰水中,两个目瞪口呆的日本鬼子。 常庆虹一把抱住了宋春茂的大脚哭道:“大哥,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眼泪从他的大眼里流出,瞬间把宋春茂的裤腿哭湿了一片。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这么好的兄弟,我们可舍不得丢下你”。宋春茂的声音有些哽咽。 “哥,我饿”。常庆虹三句话不离本行。 大家本来被这小子感动的热泪盈眶,最后这一句话终于把大家的眼泪逗了出来。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姜立柱一拉枪栓,道:“大哥,这两个鬼子,我毙了他”? 宋春茂还未说话,常庆虹急道:“别,别杀他俩”。 姜立柱道:“不杀也可以,但你要陪他们一起挨饿”。 常庆虹看了看宋春茂,坚定的说:“挨饿就挨饿,他俩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对不住恩人”。 当时常庆虹力扳千斤闸,使过了劲儿,一下晕死了过去,被汹涌的河水冲到了胡台村附近。当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土炕上,两个日本人正焦急的注视着他。也许是他那件并不合身的鬼子军服,让这两个日本人认定常庆虹是他们的同僚。 老百姓坚壁清野,柴米油盐酱醋茶,吃的用的,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都藏得太严严实实的。 三个人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洪水上不来,他们也下不去。常庆虹表现出了超强的智慧,在两个日本人面前一语不发。两个鬼子也不怀疑常庆虹听不懂日本话,因为当时的日本军队里的朝鲜人和台湾人都不少,他们也都听不懂日语。 就这样他们在土炕上挨过五天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待冰面儿上刚能立住人了,就忍不住出来找饭辙。 胡台村地处盆地边缘,民兵们连**都懒得埋,命大的常庆虹又躲过一劫。 两个日本人也被拉上了爬犁,他们是常庆虹的恩人,宋春茂知恩图报,没有杀掉这两个鬼子,还管的他们酒足饭饱。只是这两个鬼子的枪弹被充了公。日本人恩将仇报的教训太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这次冤枉了这两个鬼子,缴了他们的械也不为过。 冈村宁次吃了败仗,这个精明的家伙马上意识到,打了胜仗的铁观音会乘胜追击。为了稳住铁观音,冈村宁次送来了大批的军饷、粮食和一封道歉信。信中声称:前些日子身染微恙,下属自作主张去攻击铁司令的地盘,实属天大的误会。现在那个下属已被军法处置了。还望铁司令大人大量,能够海涵。特送银元**元,粮食**万斤,以示诚意。年月日,署名,冈村宁次。连官衔儿也没写。 面对这封破绽百出的道歉信,铁观音哭笑不得。这次战斗,她手下伤亡近六千人,大伤了元气,实在再无实力发动新的进攻。 既然冈村宁次给了一个这么大的台阶下,铁观音也见好就收,借坡下驴收下了冈村宁次的钱粮。又让孔秀才回书客套了几句。和冈村宁次的这场战斗总算告一段落。 铁观音生就一副劳碌命,刚清静了没几天,候七就笑着来找她。 大邢庄的聚义厅被鬼子的飞机炸了,冬天冰天雪地的也不能重建,只得把牛淑风的四角楼作了临时的司令部。 候七一肚子的坏水,大姑娘家家的,见谁调侃谁。这回又不知哪个倒霉蛋儿成了被她作弄的对象。 铁观音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问道:“七姐,哪阵妖风把你吹来了?” “司令妹子,你怎么说话呢?我是妖精吗?你见过这么丑的妖精吗?”候七小嘴嘚吧嘚的,烦的铁观音捂上了耳朵。 “吆,长本事了,七姐说话你敢把耳朵堵上?得,我不说了,省的让你烦我,你一个人在这里躲清净吧”。候七说完扭头就走。 铁观音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长吁了一口气。到了门口的候七头也不回的说道:“邱医生和邢大小姐刚才来请辞,怕大家见了面伤心,让我转告一声”。 候七刚把门打开,脚还没迈出门槛,铁观音已抢步先出了门。 铁观音一阵风般的跑到门外,大路上邱国营和邢慧杰正牵着两匹马左顾右盼,不时焦急地看着腕上的手表。 铁观音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候七通知了宋春茂的爪牙队。这个外号是候七给取的,爪牙就爪牙。宋春茂一伙儿对这个饱含贬义的词汇竟赞赏有加。一来二去把蔫诸葛和彭铁成费尽心机给取的那些文绉绉的名字,早就被大家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邱国营医术好,有着小华佗的美誉。性情又温和,又不好摆架子。平时,虽然和铁观音很少接触,可自从他为了邢慧杰从齐鲁医院出走,投奔了铁观音后,经过他手不知治好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员。这么长时间了,大家早把他看成了自己的骨肉兄弟。 今天一听到邱国营要走,人们都十分不舍,一股脑儿的拥到大路上,把邱国营和邢慧杰紧紧地围住。 铁观音急得俏脸通红,她这直性子脾气又猜不透这些读书人的弯弯绕。邱国营和邢慧杰都要比她大上几岁,铁观音也不好意思对他俩吆五喝六。 候七憋着坏,诚心要看铁观音出丑,抿着嘴,立着一旁一语不发。邢慧杰素来与马钰交好,把她拉在一边,耳语了几句。马钰频频点头,最后她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千万冲动不得?” 邱国营肇事都是邢大小姐做的主,邢慧杰被马钰劝的回心转了意。邱医生的马也被人牵走了。 本来打完仗,医院里伤员正多,邱国营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前天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送信人说是有人交代,要亲手送到邱医生的手中。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邱国营又激动又胆怯,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纸。信是一名济南齐鲁医院的修女写来的,大意是:由于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美国对日本宣战,两国现正进入了战斗状态。美国宣战不久,日本人便出动兵马,查封了齐鲁医院。医院中的外籍医护人员全部被收押,集中关押在济宁某集中营。院长约翰·罗伯逊被鬼子扭上囚车时,哭着吩咐那些中国修女,看在上帝的份上,请邱医生回来,想办法把我们从魔鬼手中救出来。 邱国营眼里闪着泪花,想起老院长平时对他的关照,对他的好,百感交集。当初,自己来投靠铁观音时,这个美国院长苦苦挽留。今天得知他有了难,自己哪能袖手旁观。他找到邢慧杰商量对策,邢慧杰一时也拿不出好主意。两个人把医院的事物托付给蔫诸葛和邢忠厚,然后匆匆忙忙的来寻铁观音。碰上了不分轻重的候七,开了铁观音的玩笑,谎称邱国营要离开。 让铁观音虚惊了一场,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也顾不上追究候七的责任,凑到一起研究怎么营救齐鲁医院医护人员的计划。 作客八路军 救人这事儿十分棘手,这群人都没去过济宁,那里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一概不知。集中营在哪里?有多少人把手?那些医护人员怎么样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再说了,路上更有鬼子的层层哨卡。 这些年轻人商量了半天,弄出个走一步看一步的计划。计划制定者——集体,执行者——铁观音,人员——所有爪牙队成员(候七除外)。 其实大家对铁观音作领队很有看法,可架不住她拿司令的身份压人。 候七开始对这个计划嗤之以鼻,但最后发现名单上就少她一个人后,便使出了各种手段来胁迫大家。这些人大风大浪见多了,没有谁在乎她这点儿小把戏,反正就是不让她去。最后候七真的急了,她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问:“你们谁不同意我去,说句话”。 铁观音笑着把她的手枪夺下来,道:“七姐,逗你呢,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啊”。 候七奸计得逞,不由得喜笑颜开,化悲痛为坏主意,对这次行动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司令妹子,咱这司令部也搬到济宁去得了”。 铁观音终于有机会出去折腾一把,此刻变得特别敏感:“司令部不能搬,换个人当司令就行了,反正济宁我非去不可”。 候七见铁观音不上套,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个不停。铁观音不等她说话,马上将了她一军道:“七姐,还是你来当这个司令吧。你有学问,坏道道儿又多,可比我这个扁担倒了不知道念一的大老粗强多了。再说你笨手笨脚的,去了也是给大家添累赘”。 候七怎么也想不到铁观音能把自己给绕进去,眼见傀儡司令的头衔就要扣自己头上了,她马上打岔道:“司令妹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咱们大家都走了,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没人照看咋办”? 姜立柱在旁边看候七不断难为铁观音,不由得插言道:“七姐,你说的头头是道儿,看来心里早有盘算了,还是早点儿说出来为好,免得在心里捂出蛆来”。 铁观音见姜立柱替自己解了围,于是也随声附和,让候七赶快拿主意。 候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排的井井有条:首先要把蔫诸葛调回司令部,老蔫有能力,资格也老,只有他能补上铁观音不再时的空缺。然后,派邢慧杰回高东岛,让她协同邢忠厚处理医院的事务。这次行动因邱国营而起,邢慧杰纵有万般不舍,自己又不能强求,为了避嫌,也只得点头答应。 另外,宋春茂的四位夫人只能带走姚金霞,其他三位留下来和孔秀才辅佐蔫诸葛。别的还有……,候七紧皱双眉,四下打量。刚才被她点了名的,无不暗骂她多事。没被点到名的,也没人敢和她对视一下。 铁观音为了自己能出去,对候七是言听计从。所以候七看谁一眼,谁心里就不踏实。候七见大家面有惧色,虚荣心空前满足,得意的笑了。 她接着说:“还有就是我们马上回去准备准备,立即出发。不然,等军师回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候七所料不差,蔫诸葛回到司令部后果然大发雷霆。一支部队的司令,丢下自己的部队,竟然跑出去散心去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蔫的脾气发了也是白发,他又怜、又爱、又气、又恼的铁观音,已带人走的无影无踪。从驻地到济南,一路上都有候铺臣的买卖,候七早把这些商户联络起来,成为了她的眼线。 这些商铺的掌柜、老板,一见东家主事儿的七小姐到了,鞍前马后的照顾的无微不至,深怕得罪了这位少姑奶奶。 这一日到了临邑,距济南还有一日的路程。济南有鬼子重兵把守,铁观音需绕过济南。因此,临邑也是她们最后一站。出了临邑就不再是铁观音的地盘了。 宋春茂和弟兄们几个照旧要了几个小菜,推杯换盏的喝起酒来。铁观音心里有事儿,破例没去凑热闹。为了躲清净,她悄悄地溜到院中。冬夜的月色总是那么明亮,皎洁的月光下,竟然还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正对着夜空若有所思。 铁观音看清那人是邱国营,上前打了个招呼。邱国营正专心的想心事,全部心思都在想怎么去营救老院长,被铁观音吓了一跳,忙道:“司令没去喝两杯”。 “没心情,家里也不知怎样了?军师回来没有”? “傍晚时候七小姐问过一次,说军师已经回来了,部队一切正常”。 铁观音的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邱医生,给月亮诊病啊?在哪儿半天了也没个动静?” “我刚才在想,当初给龙团长医伤的事,就像昨天一样清晰。” 铁观音一拍脑袋:“哎吆,迷糊了,自这儿往南是我义兄的根据地,明天得好好的吃他一顿”。说完,转身跑进屋去,把个邱医生呆呆的晾在寒夜中。 铁观音的消息网效率高,还得益于龙书金的教导。铁观音进了解放区,龙书金就得到了信息。解放区的儿童团、妇救会、民兵应有尽有,构成了一个全立体的抗日中心。收拾鬼子汉奸有一套,抓奸细更有一套。 铁观音拿不出八路军开的路条,两个孩子认条不认人,愣是拿红缨枪把铁观音一伙儿押送进县大队,幸好大队长不像儿童团那么死心眼。打个电话向龙书金请功,说抓了个叫铁观音的奸细,她还谎称是团长你的义妹。现在我已经把她们关起来了。 龙书金听了,一边吩咐队长马上放人,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龙书金一刻没耽误,骑上快马,带了几十名骑兵战士。清脆的马蹄声,让人分外愉悦。 龙书金数度有求与铁观音,今天好不容易她来了,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报恩的机会。 龙书金见了铁观音,还未说话,铁观音已大为见怪,道:“大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你们的棉衣呢”? 龙书金微微一怔,他们团的棉衣是铁观音送的,可兵荒马乱的天天打仗,棉衣过去一个冬早就到处露棉花,再找铁观音要,让这个五尺高汉子怎么张得开口?龙书金摆摆手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再讲吧”。 他看到铁观音带来的人中宋春茂也在其中,不禁喜笑颜开。他快步走上前,握住宋春茂的手,道:“好朋友来了,快准备酒席”。 龙书金平时好喝两口,可他在宋春茂面前屡战屡败,属于那种有酒胆没酒量的人。像大多数的酒鬼一样,被宋春茂灌醉过多次,心中依旧不服。 八路军的生活依旧那么清苦,即使在这破落的小镇上,也置办不起一桌酒席。铁观音暗中吩咐宋春茂,多准备几桌酒席带走,然后和龙书金一马当先,直奔教导六旅十七团团部。 在八路军根据地对铁观音的名号如雷贯耳,这个传说中的女侠,今天活生生的走进了八路军的营地,引来了战士们的啧啧称赞。龙书金也觉得铁观音的到来给自己长了面子,愈发的精神百倍。 两年没来,龙书金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团部也搬到背靠山区的平原上。在一个地主大院的天井中,摆开十几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些鸡蛋、咸菜之类的小菜。一个英挺干练的年轻干部正招呼战士们擦桌子摆凳子。 龙书金一进门就喊:“政委,贵客到了。” 那个年轻人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向铁观音伸过手来道:“铁司令,欢迎”。 铁观音一愣,眼前的这个小政委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政委哈哈一笑道:“司令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还做过司令的俘虏呢”。 铁观音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道:“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祁云峰祁政委”。 见姜立柱一脸迷茫,宋春茂在他耳边悄悄道:“狼儿口抓的,装大头兵的那个八路”。 祁政委身边摆了十几个酒坛子,十来个八路军正把酒倒进碗里。有几个人的脸上想笑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铁观音凑过去,用鼻子嗅了一下,连道:“好酒,好酒。” 听到这句话的祁云峰的脸红了,手挠着后脑勺,心道:“这个女司令好精明,她怎么就晓得那碗里装的是白水? 龙书金笑道:“祁大政委别费劲儿了,咱八路军的这一套我刚认识义妹时,就用过一次,那时就让人家给识破了。今天,你故技重施,可不就没机会了”。 祁政委暗自着急,这么多客人,只有两坛酒,待会儿喝漏了兜儿,岂不让客人笑话。 龙书金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政委的肩膀道:“放心吧,兄弟,我这义妹知道咱八路军穷,早就自己备好了酒菜。人家是来做客的,还得自己买酒给主人喝,上哪里说理去”? 祁政委有些将信将疑,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十几桌上好的酒席摆上了桌。八路军日子过得清苦,那些陪酒的战士都是选的酒量大的。可平时只有客人喝酒,自己灌一肚子凉水的份儿。 战士们心里也不是滋味,今天好容易有酒喝了,政委还一个劲儿的嘱咐,酒要喝到适量,千万不能让客人喝多了,否则弄出什么笑话来,让铁司令和团长面子上都不好看。 酒场如战场 战士们心里也不是滋味,今天好不容易有酒喝了,政委还一个劲儿的嘱咐,酒要喝到适量,千万不能让客人喝多了,否则弄出什么笑话来,让铁司令和团长面子上都不好看。 话虽这么讲,可酒场如战场,既然来了,总要分出个高低。龙团长属于是有酒胆没酒量的,几碗酒下肚儿,说话舌头有点大,居然命令战士们,把他义妹的几个手下灌醉。 战士们欣然领命,但喝起来才发现,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他们要过的第一道关居然是侯七小姐,这丫头酒量宽宏,能说会道,又会在这些血气方刚的战士们面前装成娇滴滴的小姑娘,连哄带灌,愣是让三个陪酒的大小伙子醉的哄然倒地。龙书金有点挂不住脸,气呼呼的道:“让个丫头灌醉了,没出息。” 侯七小姐再接再厉,把灌酒的矛头对准了团长。眼见团长也要败在女流之辈手中,陪酒的战士们干着急,却怎么也突不破宋春茂的三人阻击。 宋春茂的酒量大伙儿是知道的,常庆虹还不到20岁,也能做到千杯不醉,实在是酒林新秀,前途无量。 德国大鼻子克劳斯的海量有些出乎大家预料,后来才知道,这厮学会的第一句中国话居然就是:干杯。 三个酒包的昂扬斗志,让陪酒的战士们望而生畏,眼睁睁看着侯七把他们的团长灌的口吐莲花。 醉酒容易醒酒难。八路军的团长用了不到两个小时醉倒,然后,用12 个小时折腾。 第二天,铁观音告辞时,龙书金还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强打精神给铁观音送行。让个黄毛丫头给灌醉了,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因此,候七再出现他面前时,龙团长的脸,臊的比东边初升的太阳还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龙书金斗酒输给一个姑娘,这件糗事在龙团长宿醉时,已传遍了整个山东八路军高层。这些老战友巴不得看龙书金的丑,另外,也想见识一下铁观音是何许人也。最重要的是看看那个酒量通神的小姑娘。 结识铁观音,是为了以后再有好处,不能让17团独吞了,顺便再能把候七灌醉最好。一来打着为老战友复仇的旗号,师出有名,把候七灌醉,也就证明龙书金的酒量不过尔尔。以后老战友们在一起吹牛,也好有个话把儿拿捏一下龙书金。二来一笔写不出俩八路,自己人栽了跟头,整个山东八路军脸上都无光。 看着龙书金萎靡的样子,铁观音也觉得过意不去,不停地劝慰义兄,以后以后少喝点儿酒,主意身体等等。 正这时,远方大路奔来了几匹快马。晨光中连人带马满身金黄。来至近前,一勒丝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端的是人如猛虎,马赛蛟龙。来人跳下马来,伸出袖子抹干头发、眉毛上的霜雪。人还未说话,响亮的笑声先传过来。宋春茂暗赞:来人好足的底气。 来人迈动大步,走上前来,一个人竟走的地动山摇,虎虎生风。随行的几个人拢着马,在远处观望。刚见面,来人便照龙书金当胸一拳,笑道:“老哥听说兄弟昨天露脸了,让个小妮子灌傻了。是咱酒量不济呢,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龙书金悻悻道:“老许,别他妈的胡说,这几个姑娘可是咱八路军的客人”。说着,向铁观音等人指了指。 老许怔了怔,用棒槌儿粗细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铁观音这才看清,来人中等身材,满脸的杀气。手背上隆起的青筋,和刚才走路的姿态,无不证明他是个练家子,硬攻十分了得。 老许讪讪的笑道:“昨夜我听说有个小妮子把龙团长灌趴下了,我老许气不过,这不是欺负咱八路军没人吗?因此我连夜赶来,要会会这个高人,给咱八路军把面子找回来”。 “我喝多了跟八路军的面子有什么关系,想喝酒找个别的借口”。龙书金气道。 “我就找这个借口,又有酒喝,还能臊着你”。这老许说话胡搅蛮缠。 龙书金也不生气,笑道:“你要喝酒,还得问我义妹她们同不同意”。 “在咱八路军中,我要跟谁喝酒是给他面子,还管不管他同不同意”?老许一脸的不屑。 “我们不是八路军,也用不着别人给面子”。候七快人快语,一句话噎的老许直瞪眼。 “这个说话的丫头,肯定是你把龙团长灌醉的,对不对”?候七没料到他粗中有细,只得应道:“差不多吧”。 老许上下打量她几眼,道:“你不是铁观音”。 “你怎么看出来的”?候七一句话证明了老许的判断。 老许没理她,又去打量另外四个姑娘,最后一指铁观音道:“就是你”。大家不由得一愣。 “只有这锐利眼神的人,才有毅力在敌战区打出一片天地”。 几个姑娘相互望了望,心道:“也没发觉铁观音的眼神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老许接着称赞:“这女娃子,要是在咱八路军中,官儿指定做的比我大”。 “你官儿做的好大吗”?姚金霞歪着头,看着老许。 龙书金接口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许世朋,外号许和尚。在少林寺学过八年武艺,是咱八路军三旅的旅长”。 姚金霞一脸天真的:“龙大哥,你错了,只有马才有掌,驴是没有掌的”。 大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龙书金强忍着笑,道:“姑娘说的很是,老许就是一头倔驴、犟驴”。 许世朋抬腿踹了他一腿,龙书金捂着被他踢中的部位,笑道:“说你是驴,你就尥蹶子是吧。” 铁观音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架不住义兄和老许殷勤留客。她也喜欢老许的坦诚与江湖义气,便留了下来。 龙书金嘱咐祁云峰回团部照应,自己则随铁观音去往许世朋的旅部。 三旅的旅部距17团有二百多里路,许世朋说他们赶了一夜的路,看来这一夜他们够辛苦的。 有几个年轻人第一次进入山区,显得兴奋异常,虽然高东岛上也有山,但和真正的山区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要不是有生人在旁边,姚金霞早跑上去吼两嗓子了。山路十八弯,走起来看不到尽头,这些平原来的孩子慢慢由兴奋变得麻木,进而对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包讨厌起来。 行进的路上再没人说话,干冷的山风让所有人都缩在马上,打不起精神,只有马蹄踏在山石上清脆的声音。 天过正午,萎靡了一路的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旅部大院里早就摆好酒菜,虽说不上奢侈,却比17团的寒酸好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许旅长马上变得谦恭起来,不但客客气气的把铁观音让到正座,还在龙书金座位旁放了个瓦罐,说龙团长待会儿用得着,气的龙书金直向许世朋瞪眼。 许旅长待客也不是村酿坛酒,而是玻璃瓶装的老白干。许旅长一摆手,十几个战士迈步上前,把每个人面前的酒碗倒满,然后战士们退到一旁。许旅长端起酒碗说一声:“干”,然后咕嘟嘟把酒一口喝下,冲大家亮亮碗底:“喝,滴酒罚三杯”。 龙书金算是半个主人,心一横,皱着眉道:“干”,结果一碗没喝完,全吐在身旁的瓦罐里。许旅长哈哈大笑。 龙书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昨天喝多了,让大家见笑,酒是不能再喝了,久闻许旅长少林功夫天下驰名,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二。” 许旅长也知今日这酒在喝下去没法尽兴,正好借此机会显显功夫。转念一想,点手唤过一名战士,道:“耍上两手,让远来的客人点评点评”。 那战士并不搭话,转身出门取了几块青砖,在地上码好,左手压住,大吼一声,右手落下,几枚青砖从中间被劈为两半。 许旅长一挥手,道:“拿过去给客人过过目”。 那战士搬了断砖,送到铁观音一行人面前,孙瑞良随意拿起一块。用手掰成几块,然后放在手心搓了搓,一堆青砖粉撒落地上。 “好功夫,好兄弟,这是铁砂掌对不对”?许旅长一边称赞一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冒昧动手,否则这人可丢大了。 孙瑞良起身谢过,道:“雕虫小技,入不得高人法眼,让旅长见笑了”。 又一个战士取来一个胸形靶子,立在墙角儿,他跑出二十多米,先立正敬礼,然后一扬手,三柄飞刀正中靶子咽喉、左右乳位置。掷完飞刀,战士一抱拳说了声:“献丑了”。退在了一旁。 姜立柱被侯七推上前去,本来也想敬个礼,又有些难为情,一咬牙,向前紧走几步,一回身,三只响铃镖呜呜作响,靶子中心三只响铃镖攒成梅花样聚在一起。 飞刀无声镖有声,前者含偷袭之意,后者则正大光明的挑战。明眼人一见,两者高下立判。接连两场比试都落了下风,许旅长有点着急,他脱了上衣,露出虬结的肌肉走上场子,道:“哪位兄弟愿意和我切磋一下拳脚”? 营救行动 大家本以为这回上场的不是宋春茂,就是花六郎,那知克劳斯被侯七怂恿着站了起来。 许旅长和人交手无数,光敢死队就参加了十几次,倒在他面前的对手怎么也有上百了,可跟西洋鬼子切磋武艺,还是头一次。 老许心里有点虚,头上渗出了汗水。他拉了个小开门儿,以静制动,等待克劳斯前来进攻。克劳斯也摆开拳击的架势,两手护住面门,双脚不停的跳跃,绕着许旅长不停的转动。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德国鬼子拳速快,下盘虚。 不少人喊用腿,许旅长早有些不耐烦,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个撩阴腿照克劳斯的裆部踢过去,却在半空硬停下来。 原来克劳斯双拳变双掌,高高举过头顶,嘴里清晰得喊道:“投降,投降。” 德国这厮曾被常庆虹以无赖的战法击败过,又被孙瑞良练掌用的铁砂烫伤了手,现在他对中国武术有着莫名的恐惧感。今见许旅长又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克劳斯心惊胆战,立马乖乖投降。 大家也深深的松了口气,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克劳斯一投降,即给足了许世朋面子,又没伤两家和气。其实老许跟克劳斯交手也无必胜把握,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既然人家给了台阶,老许也见好就收。哈哈一笑,披上衣服重新落座。 酒过三巡,刚才因为比试造成的紧张气氛慢慢缓和下来。老许十分健谈,跟铁观音说起自己的传奇经历,让大家听得心驰神往。 老许讲完,让铁观音也说说,铁观音道:“咱也不识字,有什么好说的。” 许旅长不同意,铁观音只得道:“七姐,你来讲讲吧。 侯七早就料到这个任务会落在自己头上,也不推辞。她娓娓道来,声情并茂,有些事本来挺简单,可让她添油加醋,不但八路军听的如醉如痴,就连铁观音等人也听的倍感新鲜。 许旅长听说铁观音的队伍里不但有德国人,还有日本人,不由得大感有趣,道:“我能见一下那位三国先生吗?” 三国浦志站起身来,向老许敬了个礼。三国长得秀气,听说枪法又好,许旅长大有招揽之意,道:“三国先生可否跟我干”? 闻听此话大家脸色微微一变,全把目光集中在三国身上。三国道:“我还是喜欢给司令当爪牙”。说的斩钉截铁,然后敬了个礼坐回到姜立柱身边,姜立柱向他竖起大拇指。 次日一早,龙书金回了17团驻地,许旅长想留铁观音多住几日,怎奈她推脱公务在身,已不便久留为由推辞了。 老许听说铁观音此行的目的地是济宁,又来了兴致,非要派人护送铁观音一程不可。许旅长如此好意,铁观音笑着接受了。 去济宁路上,大家对道路比较生疏,现在有了向导,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可每天在山沟里转来转去,谁也搞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倒是几个读书人兴奋异常,孔子、孟子都出自济宁。 对这两位文人铁观音提不起兴致来,可后来听他们说起水泊梁山,她来劲儿了。吵吵着要在梁山泊重举义旗,还要过一把做山大王的瘾。 这一日好不容易从山中钻出来,看到一马平川的平原,大家激动不已。 山东八路军的处境十分艰难。鬼子一旦封锁住出山的路口,缺乏重武器的八路军便冲不出来。战士们挑单儿过冬,不是新鲜事儿,几个战士合用一支枪,一个人平均不到五发子弹。这样的装备,还是八路军的主力。端一个据点,打一个炮楼都要牺牲几个战士,还要应付鬼子、汉奸无休止的偷袭、扫荡。 一条铁观音来去自如的铁路,成了八路军不可逾越的障碍。八路军的向导,带着大家伏在草丛中,等待天黑后再过路。 宋春茂觉得凭自己这些人的火力,在鬼子铁路封锁线撕道口子,硬冲过去没什么问题。 马钰道:“冲过去没问题,可我们来干什么?会不会打草惊蛇?”说的大家频频点头。 冬天的夜来的早,不到六点,天就暗了下来。不时有火车驶过,装甲巡逻车也把灯开的贼亮,照亮一片又一片的旷野。 大家匍匐着靠近铁路,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铁路两边有防护网。 沧州那一段儿铁路被铁观音洗劫过多次,他们早把这玩意儿给拆了。 宋春茂掏出钳子,迅速的运动几下,被八路军向导一把拉住了。宋春茂回头瞪了他一眼。 也许是天黑,没看清宋春茂的眼神,向导轻声道:“这是电网”。 姜立柱嘀咕了一句,:“奇了怪了,这玩意儿还有电 ?”正说着,巡逻车的一道灯光向他们潜伏的地方射过来。大家屏住呼吸,尽量把身子压得低了又低。 一只受惊的兔子从草丛中一跃而出,顺着巡逻车的灯光向远处跑去。 “哒哒哒……”,鬼子的枪打了个点射,兔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动不动了。 巡逻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呼啸着走远了。 八路军向导回身把兔子捡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发现兔子的头上插了一支袖箭。 花六郎取下箭,擦拭一下,道了声谢,把袖箭收起来。 那向导有些吃惊,道:“原来这鬼子不是被鬼子子弹打死的”?他站起身来,把兔子向铁丝网上一抛,‘噼啪噼啪’,铁丝网上闪着蓝色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皮毛烧焦的味道。 远处警铃阵阵,不到两分钟,两辆巡逻车先后来到现场,车顶的机枪左右警戒。从车上跳下几个人,打着手电,走到出事点儿往前察看。 一个鬼子抓住兔子的耳朵笑着说:“又是一只不长眼的兔子,今晚弟兄们有下酒菜了”。 这个人说的是中国话,两辆巡逻车一前一后开走了。大地又恢复了黑暗。 宋春茂手心都是汗,心道:“幸亏有八路向导提醒,要不我这小命就稀里糊涂的丢在这电网上了”。他紧握着向导的手,道:“谢了,兄弟”。 “没什么,天底下的抗日武装都是八路军的朋友”。那向导淡淡的道。 “咱们怎么才能过这铁路”? “等,再等一会儿,许旅长早有安排。”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大家正等待的不耐烦,就见铁路对面闪了几下灯光。八路军向导也掏出手电晃了几下。对面有人问:“许旅长的人吗”? “是,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鲁老二的铁道游击队”。说话间,一辆巡道车徐徐驶来。对面的人又说话了,:“这车上都是自己人,别伤着他们”。 巡逻车来到近前,慢慢停下来,探照灯转动着、伴随着同步机枪的咔咔声。从车上跳下一个人,用手托起电网,道:“快,那边拉了闸”。 大家猫着腰,钻过电网,越过铁路。对面的铁网也有人在撑着,督促大家,速度快些,再快些。前后不到二分钟,铁观音已带人安然穿过了铁路线。 八路军向导辞行,把人交到负责接应的铁道游击队手中,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个自称鲁老二的游击队员也不多话,带领着大伙儿急行军,走了二三十里后,又重新钻进了大山,才停下脚步歇了会儿。 铁观音等人的马都留在铁路的那一侧,一口气跑了这么远的路,身上是不冷了,可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多走一步都费劲的很。 钻大山,铁观音这帮跑江湖的还能坚持住,可侯七和马钰有些吃不住,走几步便停下来喘口气,擦把汗咬着牙再继续走,时间不大她俩便被大家甩下了好远。 侯七气喘吁吁,话音里带着哭腔,道:“那位带路的鲁大哥,你慢点不行吗?” 那人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道:“别叫俺大哥,你这不骂俺么,你要乐意喊,喊俺二哥就行。”见大家满脸迷茫,那人又道:“大哥窝囊,让老婆潘金莲给弄死了。二哥多光棍,打老虎、醉打蒋门神、斗杀西门庆,剩一条胳膊还把方腊逮了。俺山东人都愿当二哥,你喊大哥,那是在骂人家活王八。” 大家不知还有这说法,觉得新鲜。姜立柱道:“这位二哥,你要到俺们沧州那边儿,喊别人二哥,人家也会不高兴的。”山东人舌头硬,难得他学的为妙为肖。 “你竟瞎说,你那边人有毛病,二哥怎么是骂人呢?”山东人一脸不服气。 其实姜立柱真不是胡说,有些地方把男人的xx称作老二,你要喊人家二哥也是要讨打的。 就这样大家有说有笑,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天亮时,找了个避风的的山崖,胡乱吃点儿东西。走路时没感觉有什么,一歇下来,两腿又酸又胀。再走路时,腿都打不过弯儿来了,像是再踢正步。 姜立柱边走边道:“这深山老林,鬼子进的来,也出不去。” 侯七苦着一张脸,道:“深山倒是够深,那老林在哪儿?让你按轱辘弄家去了?鬼子吃饱了撑得,来这破地找罪受?” 初探色目营 鲁二哥说话了:“我说大妹子,你介话俺就不乐意听,俺们这地儿破吗?鬼子也不是没来过,要不俺们游击队上 哪儿打鬼子去”? 马钰灵机一动,问道:“鲁二哥,你是济宁府的人嘛?” 鲁二哥对马钰客气的紧道:“这大妞妞会说话,这济宁府从俺祖辈住了几百年了,那个梁山好汉鲁智深是俺们祖先。” 侯七恼他偏袒马钰,反驳道:“鲁智深是和尚,哪来的后代?” “说你笨你还犟嘴,俺祖先是什么和尚?花和尚,不娶媳妇能叫花和尚吗?没学问,不懂装懂。” 侯七被他呛白了几句,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那鲁二哥斜着眼看着侯七,见她不再说话,才心满意足的道:“济宁府的事,俺知道的告诉你,不知道的俺找人打听清楚了,也会告诉你”。 鲁二哥话说的大气,事做的更漂亮。他给铁观音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好住处,十几间青砖灰瓦的农家院,即干净又舒适。后门有通往山里的一条羊肠小路,进可功,退可守。内行一眼就看出这个小院攻守兼备,禁不住暗赞鲁二哥外粗内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院背靠沂蒙山,面对南阳湖,一出门就能看见闻名天下的济宁铁塔。南阳湖是微山湖的一部分,北方最大的湖泊。冬季湖面结了冰,可鲁二哥还是想办法弄了几条南阳湖特有的四鼻鲤鱼招待贵客。这鱼肉质鲜美,刺儿也少,加上本地人特有的烹饪手法,让铁观音一伙人吃得赞不绝口。 本来铁观音在济宁人生地不熟,要想救人谈何容易,可有了鲁二哥帮忙,铁观音俨然把自己当了半个主人。道谢的话说了不少,鲁二哥就一句话:“八路军的朋友就是俺的朋友,再多说就见外了”。 在一起待了两天,铁观音才知道鲁二哥的游击队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主要活动在济宁周遭的铁路和微山湖上, 是一支民间自发的抗日武装。像这样的抗日武装在本地星罗期布,都自称xx的铁道游击队。 头几年八路军115师来到山东,发现山东人轻利重义,十分推崇为救兄弟染面闹登州的瓦岗英雄秦琼,和打虎的好汉武松武二郎。115师某首长召集各游击队首领,在水泊梁山旧地歃血为盟,提出抗日救国,保家卫民的口号。一时间,被韩复榘丢掉的山东各地,抗日烽火重燃。 八路军出于自身的考量,也不急于收编这些零散的抗日武装,只是有任务时招呼一声,这些把义气、名声看的比命还重的地方武装,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在这一点儿上,他们和铁观音的武装不谋而合。 即使有了铁道游击队的大力支持。鬼子关押教会医务人员的地点还是找不到。 宋春茂和兄弟们在当地武装的带领下,分头去各处打探。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还是一点儿眉目没有。邱国营固然心急如焚,铁观音也是愁眉不展。 正在这时,鲁二哥兴冲冲的跑进来,人还未进门,就听见他的大嗓门喊道:“俺的娘哎,可把关人的地儿找到咧。他娘的,这小鬼子心眼子太多了”。 消息是从一个当地老乡那儿打听到的。微山湖中散布着几十个小岛,其中一个叫色目营的岛上驻扎了不少日本人,他们隔三差五的从岛上拉回陆地些死尸掩埋。当地的老百姓发现鬼子埋得死者,不少是大鼻子洋人,便把消息告诉了游击队。 游击队的几个人化装成打渔的渔民,想过去侦察一下,却被鬼子远远地给拦下,不准靠近。几个游击队员不死心,趁着天黑又溜了回去。这回他们顺利的登上了岛,正如事先估计的那样,色目营就是关押洋人的地方。 夜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铁观音和鲁二哥等人聚在灯下,商议营救计划。第一步,先要派人登上岛和岛上被关押人员取得联系。第二,设法弄清楚岛上敌人的兵力配置。第三,靠实一下被押人员的数量,为后续营救工作做准备。 兵贵神速,铁观音立即决定由宋春茂、邱国营带领几个弟兄和曾登上过色目营的游击队员,连夜再去侦察一次。 微山湖上静悄悄,没有人弹起他心爱的土琵琶。每一丝声响都会让人紧张万分,四下环顾许久,确定没被鬼子发现,才慢慢开始行动。 岸边的芦苇丛,鬼子为了防备有人藏匿已经全被烧光了,冰面上镶嵌着焚烧后焦黑的芦管儿。几个游击队员抬过两艘特制的小船,船没有底儿,下面并排4根儿紫铜管儿,船舷下边可以并排坐六个人,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有一个三尖铜杵。 一条船上坐了五个人,一个游击队员在后面推动小船,船在冰面上越行越快,那个游击队员一翻身跃进船内,抄起铜杵,轻喊一声:“快划”。然后杵尖儿一点冰面儿,冰面儿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船像离弦的箭般向前行进。 六条铜杵同起同落,速度也越来越快。宋春茂他们头一次见识这种小船,既兴奋又好奇,划起船来加倍的努力。 冰面划船要比水中行船轻松,速度还要快上几倍,饶是如此,这些人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色目营。 后来,据游击队员讲,这个岛离最近的陆地也有四十里。船沿着小岛边缘的阴影中,慢慢绕着转了一圈儿。 小岛呈葫芦形,南北长三四里,东西宽一里多,最窄处不过三百米。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南北两侧了望哨,谁也看不到的死角。 船溜进最窄部分的阴暗处,人慢慢的爬上岛。岛上一片黑暗,岸边架设着高压电网。一个游击队员在前边爬行了二十多米,在一处十来米高的悬崖下停了下来,他慢慢的在石壁上摸索着,然后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双手用力,一个直径二尺多的洞口显露出来,游击队员俯下身子,匍匐的钻进洞去。 看着游击队员慢慢消失在黑暗中。宋春茂紧了紧腰带,紧跟着也钻了进去,洞中冷气森森,阴风刺骨。宋春茂凭借直觉这洞里死过不少人,怨气太深。 这个山洞入口处十分狭窄,但不影响洞中的宽敞。虽然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左右胳膊探出去,什么也触摸不到。再前行十几米,宋春茂感觉左右两侧都有阴风袭来,他又伸手试了一下,心里微微一惊,他们现在行进的道路是一道石梁,两侧都是不可预知的深渊。洞不知有多深,这么多人行动,还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在这无尽的黑暗寂静中,每个人心中都升起深深的恐惧感。 宋春茂的头忽然碰到一双脚,他心中一惊,伸手抓住对方的脚踝。那人的脚稍稍晃动了一下,示意是自己人,不用紧张。 宋春茂刚松了一口气,他的脚也被人撞了一下,脚踝被人死死扣住。宋春茂的脚动了一下,可对方根本没有理会,反而抓他的力量更大了些。宋春茂心中恼怒,又不能发声叱责。他双手一撑石梁 ,想起身跟后面哥们儿耳语几句,别误会,是自己人。哪知起身不到二尺,头狠狠的撞在石头上。宋春茂脑袋一阵眩晕,用手抹一下湿漉漉的。“这破洞就他妈二尺多高”,宋春茂心中暗骂道。 突然前方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来,原来那游击队员推开了挡在出口的石块。宋春茂紧爬了几下,后面拖着那只紧紧抓住他脚踝的手。 刚出洞口,后边那只手也松开了。宋春茂刚想发作,照后面钻出来的脑袋踹上一脚。可当他看见科劳斯看脸惊惧的样子后,又忍住了。 后面的兄弟们比他好不了多少,三四个碰的头破血流,出口处位于小岛的北端的一个低洼处。这个山洞足有七八百米长。看着最后一个弟兄钻出山洞口,一个游击队员搬石头堵住杂草掩映的洞口。然后,向宋春茂等人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山洞叫夺魄洞,头一次进洞的人,十有八九会吓得惊魂失措。像宋春茂他们这样冷静的,这个游击队员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 宋春茂顾不上回应游击队员的赞扬,他一边擦拭头上的鲜血,一边暗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姚金霞钻这缺德的山洞”。 鬼子对色目营的防御外紧内松,他们看押的洋人,即没本事,也没勇气从集中营逃走。纵然他们能逃出岛去,那几十里一如明镜的冰面,也会把他们送上死路。 鬼子曾经把几个试图越狱洋人的人皮剥下,装上干草,挂在小岛四周示众。吓破胆的洋人从此学会了服从,再不敢反对日本人的指令。西洋人的自律精神很强,在日本人的淫威下,他们变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小岛北侧关押的是女囚犯,南边是男囚犯,小岛最窄处,日本人象征性的拉了一道铁丝网,来阻断男女囚犯之间的来往。 梁山后人 洋囚犯的顺从也让鬼子的管理变得松懈下来,晚上连值班的哨兵都蒙头大睡。 洋人可以在鬼子规定的区域内自由活动。宋春茂他们刚离开洞口不远,黑暗中两个苗条的身影一闪而过。大家紧张的伏在地上,屏住呼吸,片刻听到哗哗的水声。原来是女人起夜。大家暗骂一声晦气,又心有不甘的吞了口唾沫。不让男人喝酒、赌钱很难,更难的是让女人少说话。在这点儿上,中国女人和外国娘们儿没什么区别。 两个外国女人裤子还没提上,就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她们说什么宋春茂听不懂,但他明白,这座看似戒备森严的小岛,内部的管理也松弛的很。他妈的,担惊受怕了半天,其实是自己吓唬自己。 宋春茂听不懂洋文,邱国营能听懂,同时他也明白了,自从上岛后的小心都是多余的。他站起身对着两个外国女人喊道:“詹尼小姐,露丝小姐”。 深夜荒岛上两个谈性正浓的女人,突然被打断,一种不祥的恐惧涌上她们心头。虽然两个人的名字都被喊得很正确,可她们谁也没敢吱声,呆呆的立在暗夜中,等待厄运的降临。 邱国营走了过去,科劳斯不失时机的跟了上来。其他人伏在黑夜中,拔出枪,暗中警戒。看似平静的夜危机四伏。点滴的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两个女人看到突如天降的邱国营,又惊又喜。她们抱住邱国营又亲又啃,弄得邱医生不得不把头扭向一旁,躲避这送到嘴边的红唇。两个女人对邱国营亲热的不得了,却对立在一旁搔首弄姿的科劳斯视若不见。 宋春茂暗中佩服铁观音的手段,幸亏这次行动把邢慧杰支开了,否则看到心上人被两个外国娘们儿如此非礼,邢大小姐肯定会勃然大怒、醋海扬波。她那威震武林的邢家二十四路弹腿,绝对会一下不落的招呼到这两个无耻的女人身上。 这两个女人都是齐鲁医院的护士,汉语讲的相当不错。当她们得知邱医生冒着生命危险来搭救她们,禁不住又惊又喜,马上表态,她们愿意担任内应,负责通知其他被关押的姐妹。 看着她俩走远,宋春茂从暗中走出来,道:“邱医生,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邱国营一脸迷茫,宋春茂接着道:“救人之事非同小可,这两个人可靠吗”? “她俩都是上帝的子民,自愿到这里来帮助中国人,人品绝对没问题”。邱国营对她们自信满满。 宋春茂不理解上帝能和中国人扯上什么关系,反正他觉得,邱医生处理这事儿过于草率。一种不祥的感觉萦绕在他脑海中,一时又抓不住头绪。 铁道游击队对付铁丝网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妙招。宋春茂一伙儿没费吹灰之力,就穿过了鬼子设置的隔离网,到达小岛的南端。这里关押着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男囚犯。 按照刚才两个女人的提示,宋春茂他们悄无声息的摸到一座干打垒近前。干打垒就是从湖底挖出的淤泥,然后,一层芦苇一层泥堆积而成的。房顶用树杆一搭,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芦苇,一座干打垒就算成了。 刚才不方便直接进去看看女囚犯们住的房间进。可这边的干打垒就有一二百间,每个房间住六个人。宋春茂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外国囚犯竟有一二千人,这么多人,怎么才能救走 ?”宋春茂颇有点拿不定主意。 院长约翰·罗伯逊年纪大了,又精通医术。鬼子对他高看一眼,特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干打垒的房门都用茅草编的,根本没有门闩,轻轻一推就开了。 宋春茂留下弟兄们在外警戒,自己则带着邱国营和科劳斯进了门。屋内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静谧中传来微微鼾声。 宋春茂打开手电轻轻一晃,干打垒没有窗户,门一关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用芦苇编成的凉席,摊在墙根儿下。凉席上铺着一床露出了棉絮的破被子,下面躺着一个谢了顶的外国老头儿。微阖双目,紧皱眉头。 邱国营一激动,泪水流了下来。这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老院长,约翰·罗伯逊。宋春茂从邱国营的表情看出眼前这个酣睡的老人,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他拍了拍邱医生的肩膀,把手电递到他手中,嘱咐道:“时间紧,快些谈”。然后和科劳斯退出门去。 他们隐藏在干打垒的阴影中,焦急的等待着。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去,可谁也不好意思去催促两个久别重逢的患难朋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但稍微有些驼背的老人,拉着邱国营的手,恋恋不舍的送出门来。 邱国营小声道:“罗伯逊先生,天冷,您先回屋休息,别冻感冒了”。 老人两手紧握着邱国营的手来回抚摸着,道:“孩子,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早些,早些把我们从魔鬼手中解救出去”。 邱国营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挣脱了双手,一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老院长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带上了房门。 一回生,二回熟,宋春茂他们再次通过夺魄洞,速度比上次快了很多。归心似箭,圆满完成任务的队员们,终于在天亮前赶回了驻地。 姚金霞看着宋春茂头上撞起鸽子蛋大小的血包,心疼的直掉眼泪。她一边用手帕擦拭额头的血渍,一边用嘴吹给宋春茂吹着那个血包。 宋春茂被她弄得有些难为情的问道:“你吹它干嘛“? “吹吹就不痛了”。 宋春茂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又想分散一下爱妻的注意力。所以他指了指忙着给兄弟们疗伤的邱国营,小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姚金霞把耳朵凑到宋春茂嘴边,听得花枝乱颤,忍不住笑道:“不可能,邱医生可是个老实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姚金霞突然大声的问:“邱医生,昨天你和那两个外国娘们儿亲嘴了,是吗?” 大家闻言一愣,继而哄堂大笑,臊的邱国营满面通红,手中擦拭血迹的棉球也掉落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上面已沾满灰尘。他叹了口气,把棉球丢进角落的垃圾筐中。 候七再接再厉,继续拱火道:“邱医生,怎么不说话呀”。 “哪有的事,别听他们胡说,那两个女人是我们医院以前的护士”。 “哎吆吆,护士怎么了。邱医生平常文质彬彬,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哪知是个伪君子,这要是让邢大小姐知道了……”。候七作了个咬牙切齿的鬼脸。 “手持木棒,就来打这个负心地郎”。 姜立柱不甘寂寞的唱了一句。 “这哪儿跟哪儿啊,把花玉奴棒打无情郎也整出来了”。铁观音笑着道。 邱国营到了这份儿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来自己问心无愧,可这些人楞给自己扣了一个色狼的帽子。 邱国营满腹经纶,可以论道引经。据典说戏文,他就甘拜下风了。 邱国营顶着有名无实,勾搭外国妇女的帽子,算是摘不下来了。他不再申辩,回过头去,继续自己的工作,给伤员处理昨夜在黑洞里撞破的伤口。 刚吃过午饭,鲁二哥带着昨夜帮忙的游击队员赶了过来。这许多天以来,大家已彼此熟悉,说话也随便了许多。 本来铁观音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制定出一个有效的营救计划。哪知宋春茂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问那个游击队员,:“兄弟,你是怎么知道有那么个山洞的”? 其实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经宋春茂一问,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游击队员身上了。偏偏那个游击队员有些磕巴,越是着急,越讲不出话来。一个“我”字磕磕巴巴的说了十多遍,愣是没了下文。 鲁队长给他倒了碗水,对他道:“ 别紧张,知道啥就说啥”。 那个队员喝了几口水,稍微稳了稳情绪,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虽然没了结舌的苦恼,却让听得人加倍难受。 当年水泊梁山如日中天,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征方腊梁山好汉死伤殆尽,水泊梁山的营寨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后来有些残存的梁山好汉重聚梁山泊,却早已不复当年的气势。 加之以后时间长了,金兵南犯,掳走了宋朝徽、钦二帝。金国大将金兀术更在梁山泊前,斧劈了梁山五虎大将中唯一幸存者双鞭呼延灼,再一次荡平水泊梁山,剩余的小头目在浪子燕青的带领下来到了微山湖。 当时宋氏南迁,山东义军打出复宋的旗号,重新举事。怎奈一次次起义都被镇压,将士的鲜血染红了微山湖水。在以后,大元灭了大金,更视微山湖一带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但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蒙古鞑子屡战屡败,情急之下,他们派汉奸张必达混进义军内部,里应外和,攻破义军大营。义军残部退守密洞,蒙古鞑子封锁了住洞口达数月之久,三千义军全部牺牲。 接应 当时蒙古把天下人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二等是色目人,汉人只是第三等,第四等是南人,长江以南的汉人。 带兵攻陷义军最后防线的将领是色目人,义军在密洞内石壁上最后留下‘色目赢’三个字。 那人说的磕嗑巴巴,但大家听得着了迷,无不为义军惨败而动容。 马钰道:“不知这位哥哥可否是浪子燕青的后人”? 那人肃然道:“正是”。 侯七道:“你是燕青和李师师的后人?”那人面有怒色,嘿然不语。 铁观音道:“燕哥哥放心,我们一定要打开色目营,重开密道,还梁山后人一个公道。” 那人双手抱拳,道:“谢。”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当夜,铁观音和鲁二哥合兵一处。由马钰制定作战计划,兵分三路。南北两侧佯攻,宋春茂带人从密洞进岛,偷袭鬼子守备部队。铁观音在住处居中接应。 宋春茂带人到达指定位置时,比预定发起攻击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不同于昨天夜里,今夜的小岛上灯火通明。在南端的广场上,荷枪实弹的鬼子在外围拉起防御圈。正中央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堆,火堆旁边的树桩上绑了几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谁。在向外一点,集中营被关押的囚犯在火堆周遭围了个圈儿。 不时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人群中间传出来。 情况有变。宋春茂留下姜立柱带着几个人在洞口附近警戒。他带着孙瑞良、花六郎、三国浦志还有姓燕的游击队员,向着小岛北端摸了过去。 几排干打垒的房子,这里是关押女犯的地方,推门进去,每间房子中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女人独有的气味,还有洋婆子的狐臊味儿。让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直皱眉头,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所有的女监查看了一下,正如先前所料,里边空无一人。房子后面是一块儿空地,想通过空地,人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 空地的另一侧是一排青砖瓦房,这里是鬼子住的地方,现在也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青砖瓦房后是一块儿小高地。高地上修了一座炮楼,炮楼周围有用石块儿砌成的防御工事。 炮楼顶端的探照灯亮的刺眼,来回摆动的光柱,把所到之处照的一片通明。炮楼顶上有两个站岗的鬼子,他们趴在护墙垛口上,向南边火堆方向张望,并时不时的发出一种放荡的笑声。防御工事里有四五个鬼子,抱着枪围坐在火堆旁,指着楼顶上两个同僚笑骂个不停。这些值班的家伙,更像流于形式,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宋春茂带人摸到哨位前,鬼子竟毫无察觉。宋春茂发出开始攻击的信号。姓燕的游击队员面露惊诧,他们现在只有五个人,鬼子至少有七个人。又不能开枪,如果惊动了其他鬼子,今晚的行动就前功尽弃了。 他毫不迟疑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小弩。当年浪子燕青在梁山射雁,用的就是弩,没想到这种神奇的武器竟被当做传家宝留了下来。宋春茂等人看了不禁赞叹不已。 三国浦志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鬼子走了过去。岛上守军的纪律涣散,宋春茂料定他们晚上放哨时,连口令也不会准备。 果然,听到脚步声的鬼子舍不得温暖的火堆,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三国浦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鬼子们一听是自己人,又自顾自的凑在一起,边烤火边说笑。 宋春茂双手持枪,紧张的望着三国,一旦情况有变,就先开枪打死这几个鬼子。要知道弟兄的命,比这次行动更重要。三国若无其事地捡起块儿石头掷到火堆中,飞溅的火星让烤火的鬼子叫苦不迭。他们放开怀中的枪,笑骂着用手抹去溅到脸上的黑灰。 听到下面有动静,炮楼上的两个鬼子也扒着垛口向下张望。看到同僚们狼狈的表情,一阵不羁的笑声从炮楼上传下来。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花六郎和燕青后人果断出声。两个正在抹脸的鬼子被暗器打中要害,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宋春茂和孙瑞良猱身上前,掌打掌劈,片刻不到,又有两个鬼子丧了命。最后一个鬼子刚睁开被飞灰迷住的双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眼神由惊奇变成了恐惧,刚要放声喊叫,一只大手在身后捂住了他那张开的嘴巴。 孙瑞良一手捂住鬼子的嘴,另一只手化作掌刀,砍向敌人的脖子,没想到,中途掌被宋春茂一把拉住。孙瑞良不知宋春茂有何意图。只见宋春茂向他作了个向后的手势,孙瑞良的手刚离开鬼子的嘴巴,鬼子恐惧的嚎叫就传了出来,声音刚一出口,又被宋春茂把嘴捂住。另一只手中指微弯,作了个锥状在鬼子太阳穴一击,鬼子轻轻的倒在地上。 鬼子的叫声惊动了炮楼上的两个鬼子,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不到短短的一分钟里,炮楼下边竟生出这么大的变故。两个鬼子把身子探出垛口向下张望。 花六郎的袖箭和燕青后人的小弩同时击出,两个鬼子悄无声息的倒在垛口上,身体再也没有缩回去的机会。 这次偷袭配合的天衣无缝,活儿也干的干净利落。燕青后人又惊又喜,紧走几步,捡起鬼子丢在地上的枪,笑道:“俺、俺、俺也有枪了”。 宋春茂把地上散落的枪收集起来,一条交给三国浦志,其余的都交到那个游击队员手中。那个游击队员欣喜若狂,有些不相信这是事实。他磕磕巴巴的问:“:这、这、这些枪,全、全、全都给俺了”? 宋春茂郑重的点了点头,那人也不嫌累赘,把四条枪都背在了自己的肩上。宋春茂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炮楼的顶端,示意他上面还有两支枪。那人贪心不足,欢天喜地的跑了上回去。他怕宋春茂变卦,肩上的那几条枪也不肯卸下来,叮叮咣咣地直奔炮楼而去。 宋春茂知道枪对一个战士意味着什么,没枪的战士就像没了爪子的老虎,连条野狗都无法战胜。 炮楼顶上换成了三国浦志和燕青后人站岗,他们换上了鬼子的军服,煞有介事的端着枪,耀武扬威。 宋春茂切断电网的电源,剪断了铁丝网,用手电蒙了块儿红布对着湖西转了两圈。片刻,对方有了回应。岸边的石块儿后、草丛中钻出七八十个人,领头的赫然竟是铁观音,姚金霞和孙瑞玲紧随其后。 铁观音见宋春茂面露疑惑,道:“姑奶奶放着司令不当,就是来打仗的,让我在家里当那个劳什子总指挥,门儿也没有。家里我让马钰和七姐姐照应着,想来也无多大问题”。 宋春茂心道:“你是司令,你要是任起性来,谁也拦不住你”。 铁观音见宋春茂不说话,以为他心中有意见,道:“让来不让来反正我也来了,有意见当面儿提,少甩脸子给姑奶奶看,我不吃这一套。” 宋春茂见铁观音生了气,赶紧赔笑道:“姑奶奶,我哪敢惹你老人家不高兴。你请便”。说着让开道路。 铁观音心里虚,却不肯认倒儿,昂着头,背着手走了过去,嘴里还不饶宋春茂,:“独行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是老人家,我老吗?你的两只眼长胳肢窝里了?” 宋春茂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敢反驳,只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姚金霞一向视为宋春茂为自己的活宝,神圣的不可侵犯。见今日铁观音如此训斥她的心上人,这丫头不由得心生气愤,便附在宋春茂耳边悄声道:“大哥,你等着,我去替你教训她两句,她不就是个司令吗?还逮谁欺负谁了”? 宋春茂深知此女话匣子一开,今夜将永无宁时。便马上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的场面话熄灭了姚金霞的昂扬斗志。 后边跟进来的游击队员们所持的武器,让宋春茂大开眼界。鸟铳、***、膛线磨平的老套筒,居然还有四个人抬着的大抬杆儿,这玩意儿能装三斤多**和铁砂子。点着了炮捻轰出去,五十米以内能把人打成肉末。威力看着挺大,但放出一枪后,填**、再回来点火最少要五分钟。在战场上,五分钟放一枪,那样的话,黄瓜菜都等凉了。再说了鬼子不会傻呵呵的站在那里,等着你装好炮药再来打他。敌人五分钟能走多远?就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大抬杆儿,被游击队还视若珍宝,每次作战都要把它抬出来,作为大杀器,放上一枪,往往也能收到奇效。 看了这些人的武器,宋春茂敢向日本天皇保证,这些人手中的枪最少有一半打不响,多合格的军需也找不齐这些枪所用的子弹。他也明白了刚才那个燕青的后代看见枪就像饿急了的人看见面包一样,不是他贪得无厌,而是游击队的装备实在是太寒酸了。 宋春茂正寻思着,那个燕青的后代人不知啥时候从炮楼下来了,上面换了另外两个游击队战士。他恋恋不舍的把六支枪递到宋春茂手中,在一众游击队员艳慕的眼光中,宋春茂不知所措。 战利品风波 看着铁观音带着最后一批解救出来的囚犯离开,宋春茂这才松了口气。他带着弟兄们纵火烧掉了色目营北端的炮楼和关押女囚的囚室,一时间升腾的火焰映红了半个夜空 。 人质救走了,鬼子也消灭的差不多了。收拾躲进南端炮楼的那几块儿废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但时断时续的枪声让宋春茂明白了,自己高估了游击队的战斗力。 当他带弟兄们来增援鲁二哥时,游击队长正脱光了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在寒冷的夜里,微微泛着白光。他一把夺过队员手中的机枪,咆哮着向炮楼冲锋。 被刚赶到的宋春茂一伸脚,鲁队长狠狠地摔了个大马趴,手中的枪甩出去了老远。赤手空拳的队长被战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他狠狠地骂道:“那个王八羔子给老子背后下绊子,今天鲁爷爷宁可命不要,也要拿下鬼子的炮楼”。他嚎叫着又掏出了一把手枪,从地上爬起来。 宋春茂被他骂的火起,抬脚踹了鲁队长屁股一脚。鲁队长一句脏话没骂完又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宋春茂的这一脚把他踹醒了。 鲁队长和队员们呆呆地看着宋春茂。宋春茂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想死还不容易,可要看值不值”。说着从一个游击队员手中夺过一支步枪,从藏身的石壁后纵身跃出,紧跑几步,然后狠狠的把自己平摔在满是坚石的坑中。鬼子的子弹慢了半拍,随着他的脚后跟儿处溅起一朵朵土花。 三国浦志没有宋春茂那矫健的伸手,他手握步枪,慢慢在地上匍匐前行,虽然样子有些不怎么优雅,但是效果很好,鬼子根本没有发现他。紧接着其他的兄弟们也相继冲出掩体,各就各位。就连科劳斯也捡起掉在地上的歪把子机枪 ,看着日本人造的这破烂玩意儿,他失望的摇了摇头。朱砂没有,红土为贵,有这么个玩意儿总比没有强。他硕大的身躯变得灵巧起来,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攻击位置上。这个德国特种兵教官不是盖的,确实真有两下子。 宋春茂一挥手,弟兄们一齐开火,游击队员们被惊得目瞪口呆。平时看一个神枪手表演的感觉是崇拜,但一个团体都能达到特等射杀的水平,就让人恐惧了。这些人根本不用瞄准,子弹顺着射击孔钻进去炮楼儿。 开始炮楼里边还能还击两下,哪知瞬间便招几颗子弹飞进来。鬼子的火力刚被压制下去,花六郎和孙瑞良一跃而起,速度极快地向炮楼奔去。距离炮楼还有四五十米时,两只手左右开弓开始投弹。手**几乎是贴着射击孔的墙壁,分毫不差的飞进炮楼。两人脚下不停,手**越掷越快,炮楼内手**的爆炸声响起一片。不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十六颗手**全部掷完,然后他们顺势伏在地上。 炮楼中的爆炸声越来越强烈,里面堆积如山的弹药被引燃,后果就是随着一声巨响,两层高的炮楼,从中间炸开,飞起多高。烈焰和纷飞的子弹从断裂处喷涌四散。炮楼飞起四五米高,然后又重重的砸在残存的建筑物上,炮楼瞬间化为一堆瓦砾,偶尔发出闷闷的爆炸声,掀开几块儿瓦砾,冒着一团团火苗儿。没有人见过地狱,也许地狱就和这堆瓦砾差不多。只不知有多少鬼子在里面,作了永不超生的怨鬼。 游击队牺牲了四十多个战士。围攻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炮楼,就被宋春茂弟兄几人,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让它飞灰湮灭了。 游击队的战士们伤感着,因为他们牺牲了四十多位好兄弟,要好好安葬他们入土为安。愿另一个世界一片祥和,没有枪炮声,弟兄们,好好安息吧。 同时他们又是兴奋的,现在所有的游击队员都换上了新装备。 队员们安葬了战友,放倒了十字架。十字架上饱受折磨的四个人死了,他们也是好人。老院长有他们相伴,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不会寂寞孤单。 游击队战士们借着曙光到处搜集每一粒子弹,一个小小的日式铝制饭盒,都会被队员们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可真实的游击战,敌人没有那么善良,游击队员们也感觉不到有一丝的浪漫。 宋春茂焦急的踱来踱去,后面跟着鲁队长和燕七,他们陪着歉意的笑容。虽说宋春茂打了他,可鲁队长一点儿都不记恨。山东人崇尚的是,宁可给好汉爷牵马坠蹬,不给赖孙子当祖宗。鲁队长是山东人,宋春茂昨夜表现的足够好汉,所有鲁队长对宋春茂倍加敬重。 他们不能让好汉着急,他们陪着笑脸,一口一个宋哥哥,真把宋春茂当成了梁山泊的及时雨了。鲁队长道:“宋哥哥,你就再让兄弟们多搞点儿战利品吧,这些东西我们平时拿命都换不回来”。 宋春茂道:“鲁队长,我知道咱游击队的弟兄们日子清苦,可鬼子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唉……”。他长叹一声,也不知如何是好。 鲁队长回头吩咐燕七,:“让弟兄们手脚麻利点儿,小鬼子马上就要来了”。 燕七应了一声,但没动地儿。 “你小子不听话,想造反是不是”?鲁队长笑着扬手要打。这一刻的他心情很好。 眼见鲁队长的巴掌落下,燕七躲也不躲。鲁队长有些诧异,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咋了,中邪了?” 燕七有些烦躁,拨开他的手,说了句:“队长,俺要跟宋哥哥走”。 鲁队长一愣,道:“咱哥儿俩想一块儿去了,俺也正琢磨这事呢”。 宋春茂听了吃了一惊,摇手道:“ 此事要从长计议,我先禀明司令和军师后再说”。 宋哥哥如此本事,还要听司令和军师的?鲁队长有些纳闷:“那个俊的吓人的女娃娃,是宋哥哥的司令”? 宋春茂点点头。 “那女娃娃才几岁,凭什么宋哥哥要听她的话”?鲁队长不解的问道。 宋春茂心道:就冲你说这句话,也不能收留你。这些人为自己马首是瞻,时间久了,难免不被猜疑,就算铁观音大度,不说什么,心里也一定不痛快,不能让司令误会我对她有二心,要篡她的权。一想至此,宋春茂赶紧岔开话题,道:“你让弟兄们再快点儿,时间确实不多了”。 “鬼子来了咱也不怕,大家往洞里一躲,就万事大吉了”。 “不行”。宋春茂斩钉截铁道,“我们当中有内奸,前天晚上我们刚见的那几个人,都被鬼子给祸害死了。就算我们躲进洞,难免不被出卖”。说完长出一口气,扶着鲁队长的肩膀,道:“兄弟,你真想让弟兄们困死洞中,在色目赢旁边添上鬼子营不可吗”。 宋春茂的话触动了鲁队长的心,他立刻下令,:“停止搜索,全员集合,马上撤回山中”。 战士们嘻嘻哈哈,像是赶集归来的老农,身前背后挂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宋春茂看着他们滑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调侃道:“鬼子的尿盆没带走,岂不太可惜”。 “首长放心,这事儿俺记着呢”。一个战士从背后的褡裢里拿出一个红瓦盆儿。 鲁队长气的一把夺过来,远远地抛到一旁,“啪”的一声,瓦盆儿碎了,那个战士咧咧嘴,道:“俺的娘哎,你可真是个败家子,那盆儿还是新的哩,一回也没用过呢”。 “滚,少说两句,谁还会拿你当哑巴卖了”。鲁队长吼了一声。 那个战士悻悻的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摔了俺的东西,你还来理了”。 增援的鬼子如期而至,独特的自然环境让骄横的日军吃足了苦头。厚重的皮靴踩在冰面上,既走不快又站不稳,稍有不慎便摔个仰面朝天,顺带把前后的同僚一起摔倒。长长的行军队伍,钢盔和枪械撞击冰面的声音络绎不绝。 尖利的枪声打破了鬼子的和谐,他们卧倒时终于制造出一声巨大的和声,然后各种杂音戛然而止。青霜覆盖的湖面上,伏满了惊慌失措的鬼子。 负责殿后掩护的是宋春茂,他打发走热情的游击队长,望远镜中已出现东倒西歪的鬼子行军队伍。敌人的行进速度很慢,但比起那些贪心的游击队战士,鬼子还是可以在一个多小时后追上他们,死死咬住,在毫无遮拦得湖面上,全军覆没是游击队最终的结果。 这次战斗的战利品如此丰厚,以至于每个游击队战士撤退时,都背负着小山般的物资,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宋春茂对游击队的贪婪感到气氛,但他不会阻止,更不会嘲笑。过惯了苦日子的他,知道这些物资对游击队来说有多重要。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下来阻击,迟滞鬼子行军速度,为游击队安全撤离赢得时间。 梦魇 第一轮枪声响过,鬼子丢下了十来具尸体,遭到突然袭击的鬼子,没有惊慌失措。他们稍加整理,开始了反击,前沿的鬼子泼水般把弹药洒向小岛。后翼展开,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色目营岛还击的枪声时断时续,但准的要命,几乎上边射来的每一颗子弹,都能把一个鬼子送上西天。在一望无垠的湖面上作战,鬼子无疑就是活靶子。 鬼子的机枪火力即猛又盲目,光滑的冰面上,机枪支架固定不住来回滑动,成串儿子弹飞的不知去处。掷弹筒的发射更盲目,这种攻击固定火力的利器,对岛上那些崇尚精确射击的神枪手毫无作用。那些人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开两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让鬼子的掷弹兵欲哭无泪。 同样湖面上也用不起迫击炮,第一发炮弹就把炮支架滑出几米,巨大的冲击把冰面震得咔咔作响响。失准的炮弹重重的砸在离小岛不远的冰面上,厚实的冰块儿被崩的四散飞扬,在小岛近前出现了一个方圆七八米宽的冰窟窿。冰面上也震出无数的裂纹向外伸展,鬼子今天休想再从这个方向踏上色目营。 宋春茂立即重新部署兵力,对两翼包抄的鬼子实施打击。抓狂的鬼子诅咒着,诅咒这缺德的地形,还有长了眼睛的子弹和脚下的冰面。 鬼子发起集团冲锋,他们清楚对手只有步枪,而不必担心被密集的机枪子弹射杀。可脚下的冰面全不给力,成堆的鬼子摔倒在湖面上。有句谚语说,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说的很对。 对于冰面上,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而是无数次。 点名式的精准射杀,让恐惧在敌人中间弥漫。寒冷的天气,让鬼子流出的鲜血瞬间凝固,和脚下的冰面冻结在一起。尸体慢慢变成一座座血肉做的冰塑,青紫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宋春茂的阻击是成功的,上千的敌人被拖在湖面上整整两个小时,他们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追上那些行动缓慢的游击队了。鬼子登陆了,让区区七八个人防守住一个岛是不现实的。就算是上千头猪,让宋春茂和兄弟们去杀,也要把他们累个半死。 鬼子不是猪,宋春茂几人也没想把他们杀光。鬼子从四面八方登上小岛,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前进。宋春茂早已带兄弟们躲进了那座曾吞噬数千义军的秘洞。 秘洞中一如既往的黑暗,宋春茂打开手电,不禁哑然失笑,发现那条曾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的石梁上,有无数条窄窄的石阶,向下一直伸到不为人知的黑暗中。最后进洞的姜立柱用尽全力把石头堵在洞口,又在洞口处设了线枪。然后随宋春茂慢慢的下到台阶上。 每条路都有不同的终点,他们互不交叉,不知当年的建造者耗费了多少时间、金钱和智慧,才把这座建筑建造完成。 宋春茂他们走的是离洞口最近的一条路,路面又窄又滑,不停的有水滴从洞顶落下,轻微的磕碰,也会在山洞中造成巨大的回音。 石阶向下的台阶有二三百阶,往后就变得十分平坦了。路边的钟乳石渗出细流儿,无声的注入一个水潭中。潭中的水碧绿黝黑,深不见底,竟有许多无数的无目银鱼游来游去。暗无天日的深潭中,竟有如此新鲜的事物,不免让大家啧啧称奇。 常庆虹吞了下口水,喃喃道:“ 也不知这鱼能不能吃,我饿了”。 其实这也是宋春茂关心的,如果这些无目银鱼能作为食物,就不必担心鬼子的封锁。等鬼子的防御松懈下来,再找机会出洞就可以了。 一阵刺骨的阴风从黑暗中袭来,手电光变得模糊不清,继而连人影也飘忽不定,似乎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个东西在向自己的脖子吹冷风。 “阴魂附体”,宋春茂的心里微微一惊。他相信自己的兄弟们不会因此吓得失声大叫,如果那样的话,这些附体的阴魂就会从张开的口中进入人的身体。然后阴魂会压制人的魂魄,左右他们的意志和行动。 先前肯定是有人见识过这种阴魂附体,夺魄洞就此由来。 果然,弟兄们没有丝毫惊慌,这些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的意志,早已强大到邪魔不侵的境界。终于,手电的光又重新明亮,那些古怪的阴风也消散的不知去向,大家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宋春茂用手电摆了一下,适才阴风最盛之处,一个两丈多高的洞中洞。洞中积满白骨,一眼看不到尽头,白骨中散落着锈蚀无光的刀剑。洞中的石壁上,赫然三个血红的大字“色目赢”。 这就是当年义军殉难之所,难怪怨气如此深厚。宋春茂面向洞口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兄弟们也纷纷跪倒。 宋春茂口中默念:“弟子宋春茂以及兄弟们,为躲避倭寇追杀,不慎惊扰前辈清修。怎奈今神州狼烟四起,东倭猖獗,今愿得前辈相助,早脱此劫,必重开夺魄洞,还诸前辈一个光明世界”。言罢头触地良久,洞中阴森之气全消。只有偶尔的水滴声,似珠如玉般清脆。周遭的事物不借用手电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了。 宋春茂又叩一头,道:“谢前辈成全”。说罢站起身来,眼前已豁然开朗、了无挂碍。脚步变得轻盈,向前又行走了数十米后,路悠然一转,一个巨大的石洞呈现在面前。洞中散落着几十堆枯骨,枯骨上铠甲无存,护心镜等金属物尚在。洞中间一张石几,石几后有一具枯骨,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闪闪放光。 “什么宝刀竟涉千年不朽”?宋春茂一时好奇,过去把匕首取下。没想到骨架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堆骨渣。 宋春茂他们连日征战,现在一旦放松下来,困意马上袭来。弟兄几个和衣睡在枯骨中间,时间不大,鼾声大作。这一觉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大家几乎同时醒来。相互凝视片刻,同时开言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意识到其中定有奥妙,大家停住了话头儿,一齐注视着宋春茂。他喃喃地道:“阴阳血,子午油,夺魄梁上解冤仇”。 “不错,刚才我做的梦也这么说的”,几个兄弟七嘴八舌道。 姜立柱问道:“大哥,什么是阴阳血,子午油”。 宋春茂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完话,他又低下头摆弄手中的匕首。 “大哥,我饿了”,常庆虹的肚子很响亮的咕噜了一声,默契的配合着主人的请求。 “现在几点了?”有人问。 宋春茂抬手看了看表,低低的骂了一句:“这鬼地方,手表都不走了”。他站起身来接着道:“走,到夺魄梁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宋春茂重新爬上横梁,和黑暗中的恐惧不同,微光中的横梁的高度让人目昡。他一手持匕首,一手拿手电,在石梁上仔细找寻。 突然,他发现石梁上有一个淡淡人形,宋春茂一激动,刚一抬头,头重重的撞在石壁上,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暗骂道:“他娘的,同一个地方撞破两次头,这要让人知道了,脸可往哪搁”。 头上的血滴在石梁上,人形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一个裸体男人的图像,手中持一把闪亮的匕首,正是宋春茂手中那把。 他用手在额头摸了把血,涂在匕首所指方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着又把头重重撞在石头上,这次他没感到疼痛,他昏迷了。 弟兄们聚在台阶上,看着一向稳重的大哥先是在石梁上手舞足蹈,继而用头撞击石壁,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以为宋春茂中了邪,像个过梁小丑。突然他用头在石头上用力一撞,然后伏在石梁上一动不动。 兄弟们有些慌张,七手八脚的把人从石梁上搭下来。宋春茂满脸是血,对围在身边兄弟们焦急的呼喊毫无反应,大家由焦虑变成绝望,已有几个兄弟哭出声来。 姜立柱取了一个完整的骷髅头,在水中刷洗干净,装满水,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快步来到宋春茂身边,先滴了几滴水在他额头,用袖口慢慢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把滴在他那干裂的嘴唇上, 宋春茂有了反应,他双唇蠕动着,舌尖舔着嘴唇,喃喃道:“还要”。更多的水注入干渴的喉咙。宋春茂紧闭双眼,道:“多谢兄弟”。 一睁眼,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正在嘴边。他大叫一声,忽的坐了起来,伸手顺势一拍,骷髅头从姜立柱手中飞出,顺着台阶一颠一颠的滚了下去,没有多远,就碎成几块儿,撒下一路淋漓的水迹。 姜立柱满脸的错愕和歉意,他呆呆的望着宋春茂说不出话来。 宋春茂摇摇头,终于恢复了意识,他看了一眼兄弟们,没有说话,而是蹒跚着顺台阶下到水潭边,弯腰抄起两条无目银鱼搁进口中,味道鲜美,一股清气直达天庭,他不禁又弯下腰去…… 水晶宫 饿急了的弟兄们一拥而上,却被宋春茂一伸胳膊拦住了去路,道:“先别急,等一会儿,我没什么事儿,大家再吃不迟”。宋春茂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在做实验,以身试毒,让兄弟们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春茂面色如常,一丝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兄弟们终于可以大快朵颐,放开肚子吃鱼了。偏生这鱼肉鲜美无刺,和微山湖特产的四鼻鲤鱼味道一般无二。 山洞常年阴暗,银鱼的眼睛已经退化了,对于大批被人吞掉的同类无所感觉。成批的银鱼前赴后继的游到岸边,好像在欢迎这些贪婪的人类,早些把自己吃掉。 宋春茂摸了摸微涨的肚皮,即得陇,复望蜀,贪心不足的抱怨道:“要是能生堆火,这鱼要是烤熟了再吃,味道肯定更好”。 大家听了直笑,想回应两句,这时才吃惊的发现,咽喉里竟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饕餮盛宴还没结束,大家居然都变成了哑巴。 没有的总想有,越是发不出声音,嘴巴越是张的老大,每个人的凄苦、绝望都写在脸上。 宋春茂更加焦急,这么多弟兄,偏偏自己一点事儿没有。难道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还是服了什么解药?突然,他的目光落在石阶那几片儿骷髅头的碎片上,也许是这东西,无意中让自己躲过一劫。 想到办到,又一个完整的骷髅头装满水,托在宋春茂手上,送到弟兄们嘴边。这些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战士们,现在面对这个狰狞骷髅头居然害怕了。 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在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中饮水。 宋春茂擎着水递到三国嘴边,道:“兄弟,你先喝,这水喝下去,就算治不好你的哑,也要相信,大哥没有害你的心”。 三国眼里噙着泪,点了点头,接过骷髅头,两眼一闭,咕咚咕咚连饮几口,把骷髅头递回到宋春茂手中后,这才睁开双眼。 宋春茂又看了看姜立柱,道:“兄弟,是男人就喝下去,治不好你,我今生不再说一句话,陪你做哑巴”。 姜立柱咧了咧嘴,作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接过了骷髅头。 不知是水的功效,还是骷髅头的作用,反正这场让大家虚惊一场的哑巴风波总算平息了。重新获得语言能力的兄弟们,现在变得喋喋不休,包括科劳斯,也旁若无人的讲着自己的故事,根本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 食髓知味,大家既然知道了银鱼的美味,又知道了用这个古怪的法门来化解食用银鱼的后遗症,大家开始变得肆无忌惮。好在潭中的无目银鱼多的不可胜数,这些贪婪的家伙如此浪费,每条鱼只吃鱼头后背上的那块儿最鲜美的一口。就这样潭中的鱼一点儿也看不出少来。 既然有美食能填饱肚子,大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重新又谈论起托梦的事情来。 宋春茂道:“我知道了,阴阳血就是把男人和女人的血一起涂在石梁上,上边会显示出图像。至于子午油是什么东西,我现在还不清楚。可能在这洞中还藏有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姜立柱问:“是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洞口处的石头被人搬开了,一声尖锐的枪声在洞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一个试图钻进洞的鬼子被设在洞口的线枪打烂了脑袋,尸体堵在洞口一动不动。 “坏了,鬼子发现我们了”。宋春茂刚说完,鬼子的机枪子弹泼水般的扫射过来,打在石壁上,溅起火花儿,碰到坚硬的石壁,子弹反弹回来,变成了跳弹,改变了方向,四处乱飞。 紧接着鬼子的手**像雨点儿般抛进来,在石梁上滚落下来,纷飞的弹片伴着爆炸的火光,让整个山洞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石梁上台阶无数,彼此不相连通,因此,鬼子的火力虽猛,对洞内的宋春茂等人并无威胁,大多数的鬼子竭尽全力把手**抛向山洞的深处。宋春茂他们正巧在距离洞口的不远处,成功的避开了手**的攻击。 突然,一颗被拆了信的****被添了进来。宋春茂暗叫不好,喊了一声,:“快跑”。带着弟兄们一路狂奔,钻进了色目赢山洞。 大家顾不上脚下遍地的枯骨,尽量往洞内挤,他们急促地喘息着。只听一声巨响,炮弹的冲击波顺着甬路直向大厅。距离洞口较近的几具骷髅随着热浪在地上翻滚、跳跃,直到化作片片残渣,散落在甬道两侧的角落里。 鬼子似乎吃定了躲在山洞中的游击队,他们改变了进攻方式。再没有子弹和炮弹飞进洞来,取而代之的是滚滚黑烟和冒着白烟的毒气弹。 鬼子的这一招果然有效,弟兄们拼命的咳着。毒气和浓烟无孔不入,刹那间,整个山洞变得灰蒙蒙一片。 宋春茂忍住咳,声嘶力竭的喊道:“脱衣服,跳到水里去”。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用油布把枪和衣服包好,往外就走。见有些弟兄还有些犹豫,宋春茂急了,骂道:“操他奶奶的,反正都是个死,你是想在这儿和这些死人骨头作伴儿,还是去个清凉世界,闯一闯,重新打出一片天下”。说完头也不回,用手堵住口、鼻,一路咳着奔了出去。 后面紧跟随的是他的弟兄们。 紧急时刻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来准备。哥儿几个下饺子般,扑通,扑通地跳进深潭中。 桃花潭水深千尺,可能李白没有下过桃花潭。桃花开的时候,潭里水温还冷的刺骨。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季节,现在的这个深潭也不知有多深?水肯定更冷的出奇。下到潭中的人们不停地往下沉,一点浮力都没有。 宋春茂心中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倒霉,传说中的鹅毛浮不起、芦花水底沉的弱水,今天偏偏让自己赶上了。” 人越沉往下的速度越快,水温也越来越低。只是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水底的世界,并不十分幽暗。无数的银鱼在眼前游来游去。突然,他脚下微微一震,到底了。 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低头看时,见是一块儿巨大的玄冰,犹如水晶横亘在脚下。弱水的密度小,空气溶解度大,在水下呼吸并不十分困难。 宋春茂回顾四周,发现有个地方似乎透出些亮光。他一手持匕首,另一只手抓住油布包,向着亮光处游去。脚下的玄冰,不知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生出了一蹬蹬向上的台阶。 宋春茂脚步轻盈,似乎凌波的神仙,在半空中行走。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这是通往地狱的道路,只是没有牛头马面的陪伴。 脚下的路不知有多长,正当他自己觉得坚持不住,要放弃的时候,头慢慢的露出了水面。一阵清凉的空气袭来,他深吸一口气。太好了,我们又活过来了,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愉快的感觉了。 宋春茂的脚刚离开水面,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珠儿,便焦急的回望,直到看见兄弟们一个不少的爬上岸来,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段水下行军,实在比陆地上累的多。大家已筋疲力尽,一上岸都瘫倒在地,刺骨的奇寒又让大家一跃而起,彼此看着对方的裸体,忍不住大笑。因为寒冷,所有人的小弟弟都冻的萎缩成一团,几乎看不出来。 姜立柱嘴唇发青,牙齿打着冷战,哆嗦着道:“我操,都他娘的成太监了,你们看……”。他一回头,其它人早已穿好衣服,只剩他光着屁股,把那太监的身躯,显现在弟兄们面前。 大家忍住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头去,任姜立柱慌手忙脚的把衣服套在身上。岸上没有水,却依然晶莹剔透,没有光,所有的事物清晰可见。姜立柱已经忘却了太监的烦恼,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水晶宫吧”! 没有人应合,但所有人都知道,再没有比水晶宫更贴切的比喻了。水晶宫寂静且奢华,弟兄们轻轻的走着,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深怕惊碎这已沉寂千年的梦境。 人人都有了出尘的向往,后路已断,前程未卜,只有现在的洁净清凉让弟兄们忘却俗缘。 无形的门无声无息的开启,周遭的墙壁映满弟兄们的身影,他们茫然又机械的走着,准备迎接着不可知的未来。终于他们来到一个宏大的大厅里,空旷玉洁的空间,让一切的存在都显得多余。大厅的尽头有三个古装人慢慢转过身来,饶是弟兄们艺高胆大,也不禁吓了一跳,齐刷刷拔出枪来。 大厅里除了兄弟们粗重的呼吸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宋春茂双手提枪,慢慢的靠上前去。 原来虚惊一场,三座雕像栩栩如生,面墙而立。兄弟们无意中触发机关,雕像才转过身来。两男一女,唇若涂丹,目若点漆。 宋春茂望了那女子雕像一眼,黑漆漆的眼珠好像活了相仿,竟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密道金船 宋春茂急忙把目光转开,心里没来由的砰砰直跳。他身经百战,阅人无数,见过的美女不可胜数。铁观音和马钰固然是倾国倾城,他的四位夫人也是沉鱼落雁。可这个女子雕像的目光柔媚入骨,风情万种,让人看了有一种原始的欲望和犯罪的冲动。 面红耳赤的宋春茂不敢再看哪位女神,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两座塑像。只见边儿上的人面容清燮,三绺长髯,头戴冠巾,中间按美玉。宋春茂哑然失笑,蔫诸葛要是也有这么一把胡子,竟和这雕塑有八九分相似。 中间那位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一袭沔阳青衫,长身玉立,皎如玉树,让人一见大有亲近之感。 弟兄几个也都注目观瞧,没有人对这三尊雕像品头论足。 姜立柱道:“这几个人是谁呀?弄得神神秘秘,怪吓人啊”。 也没有人能回答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宋春茂俯下身子,绕着雕像转了两圈儿,然后道:“在这里了”。说着用手在书生的美玉上轻轻一按,大厅中陡然一亮,一座香案缓缓从地下升起。 桌上供奉着三个灵位。每个灵牌下,都有一颗鸽子蛋大小鼍龙夜明珠。龙皮幔鼓,声闻千里。龙珠夜明,价值连城。 高东岛藏宝洞里,张宗禹的宝藏宝物多的不可胜数,其中也有一颗夜明珠。这水晶宫居然一次出现了三颗,足见当年主人的富贵不凡。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大家看清楚了灵牌上的字迹。 这灵牌不知为何物所制,竟经历千年不朽。中间那块灵牌上面刻着,大宋义士水泊梁山头领燕青。上首刻有大宋义士,水泊梁山神机军师朱武字样。下首的女人前面的灵牌只字皆无。 宋春茂笑道:“看来又让候七那丫头蒙对了,燕七还真是燕青和李师师的后人”。 见弟兄们不解,宋春茂道:“李师师出身风尘,这牌位为避讳,只能不书一字了”。 常庆虹愣头愣脑的插了一句,:“出身风尘,是不是当过**”? 宋春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微微点点头。 常庆虹恍然大悟道:“原来燕七是**养的,难怪别人一说他是李师师的后人,这小子立刻就翻脸了”。常庆虹自言自语,也没人搭理他。 现在大家想的不是燕七到底是不是**养的,而是怎么能从这**养的水晶宫中逃出去。 宋春茂敬重燕青和朱武的为人和事迹。他趴在地上给他俩的塑像叩了几个头,可他实在不愿给一个窑姐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怕这**没这么大福分,担不起自己这一跪。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说,他一点手唤过常庆虹道:“兄弟,你过去给燕夫人叩几个头”。 常庆虹虽说心里不情愿,可他向来听宋春茂的话。实在想不到,这回居然是他宋大哥在作弄他。常庆虹走到李师师近前,扑通跪下,‘咚咚……’,叩了四个响头。他抬起头来问大哥:“叩四个够了吧”。话音未落,常庆虹脚下地板一松,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春茂一惊,几步上前,却发现李师师的塑像前一如往常,毫无异样。 “这骚娘儿们,还他娘的挑理了”。宋春茂骂着,也跪下身来叩头,地面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宋春茂很少作弄人,今天偶尔一次,反倒把自己给作弄了。他悻悻地站起身来,吩咐三国浦志,:“兄弟,我脚有点儿麻,你先给这几位前辈行过礼”。 三国应了一声,站到了他身边,还没等跪下去,被宋春茂一把把他推开一边道:“先跪那两个男的,再给这个女的叩”。 三国浦志照宋春茂说的那样一一作完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兄弟们这才明白,适才宋春茂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多叩了十二个头,弟兄几个也不敢笑,抿着嘴,鱼贯的从宋春茂面前经过,然后一个个消失不见。最后剩下宋春茂一人又气又恼,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从第一位塑像又开始拜起。 开始对燕青和朱武的崇敬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两个大男人主不了一个女人的事,难怪他们成不了大事。他心里一边抱怨一边跪拜,再到李师师面前连一句亵渎的话也不敢说,毕恭毕敬的叩了个头。谁知这个李师师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故意和他过不去似的。宋春茂的脚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春茂把心一横,心想,反正也没人看到,他所幸如鸡啄碎米般连叩了数个头。哪知李师师的塑像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一本书丢到了宋春茂面前。他把书抓到手中,还没来的急翻看,脚下一空,身子如腾云驾雾般沉了一下,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在一团软绵绵物体上。 宋春茂定了定神,才发现不远处的几个兄弟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宋春茂爬起身来,才发现身下接着他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龟壳朝下,四肢爪子镶进顶上的石壁中。一条长长的钟乳石垂到老龟的嘴边,石头上滴下的水滴一点儿不落的滴到老龟的口中。 “弟兄们,你们没事吧?”宋春茂忙着和弟兄们打招呼。 “大哥,我们没事”。三国浦志一向老实的很。 姜立柱呲着牙,凑到宋春茂跟前,贱兮兮的笑道:“大哥,你真不怕难为情,居然给李师师那个窑姐叩了六十四个头。这等顽强的好色精神,让小弟佩服,佩服”。 宋春茂回头向上看去,原来上面大厅内的景物尽收眼底,自己给李师师连连叩头的丑态都落入兄弟们的眼中了。他没好气的把姜立柱推到一旁,道:“滚,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既然这样,看我不把你发花痴,给李师师叩头不止的丑事说出来,给几位嫂夫人听”。 “有本事你告去,她们又能把我怎么滴”。宋春茂一脸坦然 “到底是大哥,吹牛不用打草稿。反正你晚上给嫂夫人叩多少头,兄弟们也看见了”。姜立柱依旧不依不饶地道。 宋春茂对这些兄弟们又好气又好笑,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于姜立柱一盆又一盆泼过来的污水,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现在他们容身的地方光线比大厅暗了不少,两侧也不再是水晶,变成了普通的石壁。一条窄窄的石阶,从脚下伸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宋春茂打亮手电,随着石阶一路向下,摸着两边湿漉漉的石壁,脚下边又湿又滑。下行了二三十米处,发现前面有些微光,让甬路看起来不太黑暗。走进去看到石壁上有个浅浅的石龛,中间一颗夜明珠闪着微光。 宋春茂把它取下拿到手中,原来明珠蒙尘,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绿苔。宋春茂用衣襟小心翼翼地把它擦拭干净,果然,暗道中顿时明亮起来。借着珠光,大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就这样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不时闪出蒙了绿苔的明珠。宋春茂一一把它们擦拭干净后又放回原处。 石阶的下面是一条暗河,幽黑的河水激流涌动,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着点点磷光。石阶的尽头是九丈宽的一块儿平地。地上有一根石柱,石柱上赫然系着一条船,千年不朽的船。弟兄们惊呼一声围了上去。 系船的铁索还很结实,船底也没露水。十来支浆散落在船中,只是什么东西摸上去黏糊糊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宋春茂解下系船铁索,用衣襟擦了一下,绳索露出了淡淡的黄色。“这是一条铜索啊”!姜立柱惊呼道。 “这不是铜索”,宋春茂认真的说,:“这条船是纯金打造的”。 黄金船?大家听说过没见过,今天老子们要开着你去远航。兴奋的弟兄们跳上船,顾不上那粘手的绿苔,轻轻擦拭了几下,果然,船桨也是黄金的。 让我荡起单浆,黄金浆太重,双桨想荡也荡不起来。黄金船推开波浪,船头有夜明珠引路,船舱里有弟兄们的欢声笑语。这条地下河九曲回肠,不知通向何方。 弟兄们从刚开始的兴奋到变得枯燥,到后来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闷着头,不停地划着桨,船桨上的绿苔被河流荡涤的干干净净。每当船桨露出水面,在夜明珠的照射下,一道道金光闪过幽暗的石壁,静静地看去,竟五彩斑斓。 正当大家由满怀希望变得绝望时,黄金船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前边的水道突然变窄,挡住了船的去路,大家开始弃船登岸。还是和来时的格式一样,系船的石柱幽暗的甬道,如果不是滚滚的河水告诉大家,还以为辛苦半晌又回到了原处。 宋春茂系好船,举着夜明珠,拾阶而上。这里的石阶更多、更陡,只是干爽了很多,也没有照明用的夜明珠。渐渐有了天光透过来,空气也变得清新异常。 宋春茂收拾好夜明珠,拔出枪来,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等待这些患难弟兄的是什么。 弟兄们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划船时让汗水湿透的棉衣,现在被冷风一吹,透心儿的凉。 宋春茂悄悄地从甬道探出头去,原来出口处是一个山洞。洞口掩映在杂草丛中,和山中常见的狼穴、蛇窝一般无二。 候七罹难 寻常百姓谁也没有胆量进洞去探险,更不知道洞中别有洞天。 宋春茂下意识的看了看表,见鬼了,在色目营山洞中停止运转的手表又欢快的走起字来。只是显示的时间和实际时间大相径庭,明明看到东方日头刚刚升起,这破表居然显示在12点的位置。 宋春茂伏在洞口,默默地确定一下坐标,慢慢的把身体从洞中移出来,潜伏在草丛中,为后续出来的兄弟们做警戒。 每一个先出洞的兄弟都匍匐到附近的草丛中,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哪怕一点点儿的风吹草动,也会让他们迅速的把枪口调转过去。 最后出来的常庆虹既无后顾之忧,又不理解哥哥们的一片苦心。他一出洞口,就挺直了身躯大呼小叫起来:“大哥,快看,那座山上的院子,就是司令接应咱们的地方”。话音未落,早被一跃而起的宋春茂扑倒在地。 常庆虹能看到的,宋春茂早就看到了。他不但看到了不远处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他还看到了那些房子中现在住满来了鬼子兵。 那些房子完好如初,没有被战火洗劫的痕迹。看来铁观音带着人质,已经在鬼子到来前撤走了。 现在宋春茂他们要追上铁观音,走小路斜插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只是道路加倍地难行。 山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是白搭,坚硬的花岗岩上留不下足迹。石缝儿中生出来的荆棘会把试图通过的人手、脸划出道道血痕。 想到一会儿就能和铁观音兵和一处,弟兄们禁不住心情愉悦,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终于到了铁观音进山的那条路上,大家刚松了一口气。花六郎突然道:“快隐蔽,有人来了”。 战争年代,任何的疏忽都会让人丢掉性命,尽管大家谁也没看到来人在哪里,还是纷纷躲进路边的荆棘中,焦急又紧张的观望着。 十几条人影出现在兄弟们的视野中。 “操,虚惊一场。原来是游击队的朋友”。常庆虹一边骂,一边要从荆棘中钻出去。 宋春茂一把薅住他的衣服,硬生生把常庆虹撂倒,:“别忙,等他们走近了再说”。 那些人行进的速度很慢,中间还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声。前头几个人有男有女,被五花大绑,不时有鞭子落下来,催促他们行进的速度再快些。 鞭子落在一个女人的后背,棉袄被抽出了一道口子,露出棉花。那个女人强硬的很,“操你妈的狗汉奸,你有种把姑奶奶杀了”。 一个小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把手伸进那女人的怀里,使劲一扯,棉衣被撕开,寒风中裸露出一对儿白鸽般的**。那汉奸在那个女人的**上使劲儿一拧,雪白的胸脯上留下一片青紫的指痕。他豺狼般的淫笑道:“你这浪货,没试过咋怎知俺没种”? 那女人一口唾沫,正啐到那个汉奸的双眉中间。他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踹在那女人的屁股上,女人站立不稳,摔进路边的荆棘中。荆棘的尖刺在女人的脸上、前胸留下一道道儿血痕。那女人的嘴磕到了石头上,血流不止,但依然含糊不清的咒骂着。 被反绑住双臂的女人,根本没办法自己从荆棘中站起身来。那个汉奸跟步上前,扯住她的头发,把人拖着立起来。然后反手两个耳光,抽在那女人的脸上。 那女人毫无惧色,两眼像要冒出火来,嘴里依然骂个不停。那个汉奸又举起鞭子,被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女人拉住手,说了几句什么,那个汉奸心有不甘放下皮鞭,照女人脸上狠狠吐了口黏痰,换来那女人更高亢的骂声。 宋春茂握枪的手有些颤抖,他已下定决心,无论这些负责押送的人是敌是友,都不会放过他们。光天化日,调戏、殴打女人,就凭这一条,他必死无疑。 那女人越走离宋春茂他们越近,那个被骂作狗汉奸的人,虽然不再殴打那女人,却不断地作出更下流的动作,说出更无耻的言语。 常庆虹盯着那女人失声叫道:“是七姐,那个王八操的打的是七姐”。 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候七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反而常庆虹的泪已挂满腮边。这个莽撞少年怒吼一声,冲了出去。 那个不知死的汉奸,正涎着脸奸笑着,试图扒下候七的裤子。他身后一起押送的汉奸们一脸的渴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子去解候七的裤带。 常庆虹的出现只是让这些人呆了一下,把目光转移到这个哭的泣不成声的黑壮少年身上。 倔强的候七看到红了眼睛扑上来的常庆虹,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含糊不清的喊道:“别过来,快跑,他们有枪。让独行侠给我报仇”。她话音未落,爆豆般的枪声已然响起。弟兄们冲上小路,驳壳枪的子弹像风一样从敌群中扫过。 候七是他们的七姐,她用自己的方式来关爱每一个兄弟。当兄弟们发现这个备受折磨的强硬女人是候七时,一种深深地负罪感,萦绕在每个兄弟的心头。敌人竟敢当着他们的面,去侮辱自己的亲人,自己竟然还心安理得的在一旁观看。直到确认这个被折磨的已不成人形的女人,是候七时才动手,也许早开枪十几分钟,他们尊敬、亲爱的七姐也不会遭此大劫。 看到从天而降的宋春茂,紧绷了半天的候七终于崩溃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耍流氓的汉奸被突然出现的援兵吓傻了,趁他打楞得功夫,常庆虹冲到近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那小子的脖颈举在空中,然后大头儿朝下狠狠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一个大好的头颅像个烂西瓜似的,红红白白的**四处飞溅。 常庆虹余怒未消,他把没头的残躯丢在地上,两手抓住一条腿,用脚踏住另一条腿,大吼一声,双膀用力,把尸体生劈作两半。汉奸的五脏及污血流了一地,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常庆虹的残忍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弟兄们停止了射击,没有被打死的敌人也乖乖的举起双手。 常庆虹手里拎着带着半个屁股的大腿,抡起来狠狠砸在一个投降汉奸的头上,那家伙高举的双手和身躯像纸糊的相仿,和常庆虹手中的大腿一起化作了两瘫肉泥。常庆虹丢下大腿,坐在侯七面前放声嚎啕,却忘记了给他七姐解开背后的绳索。 常庆虹的哭泣让侯七止住悲声:“傻兄弟,你哭啥?” “那些王八蛋欺负你,我心里不好受”。 宋春茂看着泪眼婆娑的姐弟俩,无奈的摇摇头。他解开了侯七背后的绳索,克劳斯则出人意料的脱下外套,披在侯七肩头,遮住她那**的胸膛。 侯七活动着酸麻的手腕,低声说了句谢谢。她站起身,脚下一个趔趄,克劳斯伸手扶住。侯七向宋春茂伸出手,道:“枪”。 宋春茂犹豫不决的把枪递过去,道:“七姐,这杀人的把戏还是我来吧。”这是宋春茂第一次向侯七喊姐。 侯七并不领情,冷冷的道:“别废话,把枪给我”。宋春茂不再说话,把枪放到侯七手中。 侯七平时性格诙谐外向,妙语连珠,此刻她一本正经,倒教大家浑身不自在。她指使兄弟们解开同她一起前来难友的绳索,然后拉过一个女孩对宋春茂道:“她叫珍妮,美国人,是老院长的养女。独行侠,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宋春茂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边随口应承,一边暗中观察侯七的一举一动。侯七把珍妮向宋春茂怀里一推,回身用枪指着几个负责押送的汉奸,厉声道:“你们辱我太深,我兄弟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完调转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驳壳枪的撞针‘咔哒’一声,枪中的子弹已被宋春茂卸下。又是一声枪响,侯七手中的枪落在地上,人向后微倾,慢慢的瘫倒在宋春茂的怀里。 开枪的是那个押送侯七的外国女人,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侯七的博朗宁袖珍手枪。也许是头一次杀人,那女人狞笑着,持枪的手却哆嗦不止,又把枪口指向珍妮。 在兄弟们面前枪杀了他们敬重的七小姐,是对他们绝大得侮辱,兄弟们乱枪齐发,那些高举双手的俘虏,无论男女,全被打成一堆碎肉。 侯七静静的躺在宋春茂怀里,宋春茂的目光由惊惧慢慢的变得平和起来。他没有参与对偷袭者的复仇,他相信他的兄弟们绝对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 珍妮从错愕中醒过神来,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揭开覆在侯七胸前的外套,不禁松了一口气,子弹贴着软肋飞过去,留下一道深约一厘米伤痕,青紫色的肠子在沽沽冒血的伤口处露出头来。虽然伤的很重,生命却无大碍。 完成复仇任务的弟兄们围拢过来,克劳斯递过来一个急救包,珍妮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熟练的把伤口包扎好。侯七的眼睛慢慢睁开,从迷茫变得清澈,看着周围在身边流泪的弟兄们。 初识珍妮 候七看着周围的兄弟们,展开笑颜,道:“一群没臊的毛头小子,看大闺女肚皮,小心一个个让你们的眼里长出红眼病”。她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在那张满是青紫、血痕的脸上,显得如此诡异。 她的语言依旧风趣幽默,但弟兄们一点儿感觉不到好笑。大家知道,笑容可以伪装,但中气不能。那些幽默的言语,虚弱的说出来,足以证明七姐的良苦用心。 果然,两道晶莹的泪水滑过她的脸庞。哪些血痕在泪水的作用下,让候七紧皱眉心。过了许久,她才幽幽的道:“我的弟兄们都大了,都成大小伙子了,七姐再也骗不了你们了”。 常庆虹由小声的啜泣再一次变得嚎啕,:“七姐,七姐,我还小,我不是大小伙子,我听你话,你说什么我都爱听。可你为什么要拿枪指着自己,为什么?……”。 哭塌了架的大力士,语无伦次的重复着。 候七眼中透出一丝爱怜,她想用手去抚摸一下常庆虹那硕大的头颅,手刚刚抬起一点儿,便无力的垂了下去。她喃喃的道:“我错了,我不该用枪指着自己,可这伤口真疼啊”,她勉强动了动身子,人又昏了过去。 适才的枪声响如爆豆,除非鬼子没有耳朵,听不见。现在他们可能正在赶往这儿的路上,这里成了是非之地。 姜立柱他们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候七,迅速地向大山深处转移。那几个和候七同来的难友也捡起了汉奸丢下的枪,默默地跟随在宋春茂他们身后。 宋春茂非常焦急,这里的地形他一点儿都不熟悉,这样带着弟兄们在大山中转来转去迟早会出问题。 一个难友好像看出了端倪,他凑上前来,对宋春茂道:“宋哥哥,俺来带路吧,这一带的地形俺熟”。 宋春茂同意了,和他肩并肩的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一刻不肯停留。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人指着一条掩映在草丛中的羊肠小道,道:“从这儿上去,半山腰有个山洞,鬼子肯定发现不了。 宋春茂追问道:“安全吗?“ 那人道:“宋哥哥放心,燕七是俺兄弟,山洞宽敞的很,咱们这十多个人站在山洞中间丝毫不显”。 这个自称燕七哥哥的人把大家引到山洞右上方的一个洞中洞。那里可以看清外面大洞的一切。 刚进洞的人很难发现还有这么一个隐秘所在。山洞中有粮有水,是铁道游击队的一个落脚点儿。更难得的是地上铺满了用麦秸编成的草席,又软又暖和。 宋春茂安置好大家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觉。自己则和那个向导坐在洞口望风,顺便问问铁观音和燕七等人的去向。 从这个人口中得知,铁观音、马钰等人带着被营救的人质在鲁二哥的掩护下,已越过铁道线,进入了八路军的解放区。候七因为走不惯山路,多休息了半天,错过了八路军接应的时间。铁观音也没太在意,命令候七多休息两天,汇合了宋春茂再行动也不迟。铁观音自己则先回沧州。和候七通行的还有两个外国女人,其中一个不知在大家饮食中作了什么手脚,一觉醒来后都成了她的俘虏。那个洋女人,恩威并施,居然有五六个保护候七的游击队员反了水,成了帮狗吃食的叛徒。在刚才的遭遇战中已全部被宋春茂等人打死了,包括那个外国女人。 听完游击队员的复述,宋春茂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这个被打死的女人可能是日本人安插或者策反的奸细,就是她出卖了色目营岛上惨死的两个女人。老院长临死前说乔治出卖了他们,这个被打死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乔治?如果不是……想到这里的宋春茂突然打了个冷战,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乔治,那么这个乔治现在一定和铁观音在一起呢。想想这个洋女人的手段,宋春茂不寒而栗,他仿佛看到了铁观音等人被五花大绑、任人欺凌的场景。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唤醒沉睡的弟兄们,把当前形势的紧迫性和大家讲了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二字。 虚弱的候七,躺在担架上,道:“不要管我,你们快去呀”。 宋春茂一瞪眼,道:“七姐,你闭嘴,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弟兄们随声附和,可大家心里明白,要想抬着担架追上铁观音是不可能的。 宋春茂眉头一皱,早有了主张,他向候七道:“七姐,你问问珍妮,可否认识一个叫乔治的人”。 候七问过一脸茫然的珍妮,见她点头,大家也明白个差不多了。宋春茂又追问道:“乔治是男的还是女的?” 听完珍妮的讲述,候七翻译过来,:“乔治是男的,齐鲁医院的医生,和方才被打死的洋女人是夫妻关系”。 宋春茂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事情紧急,立即行动”。他一指姜立柱,道:“弟兄,你带弟兄们火速驰援司令,现在她们的处境太危险”。 “大哥你呢?” “我留下来照顾七姐,等她伤势见缓,我立即归队”。 有两个弟兄要留下来和宋春茂一起照顾候七,宋春茂急道:“现在不是讲人情的时候,我们多耽误一分,司令就多一分危险。快走,弟兄们马上行动起来。珍妮带着也是累赘,只得留下来照顾候七。 候七出言哀求宋春茂不要为自己影响整个计划。宋春茂冷冷的道:“我要丢下你不管,司令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 姜立柱带人消失在山野里,本来空旷的山洞,现在更加寂静,游击队的弟兄们关心姜立柱能不能穿过铁路封锁线。宋春茂望着弟兄们消失的方向,道:“没有别的累赘,世上没有能阻挡我弟兄们的障碍物”。 候七道:“独行侠,我耽误了你去创造传奇,你不会怪我把?” 宋春茂摇摇头,道:“我想,我们以后的日子更难熬”。正说话间,有人回禀道:“燕七来了”。 宋春茂急忙出来迎接,和风风火火闯进了的燕七差点撞了个满怀。 燕七护送铁观音过了铁路,他一直放心不下有赠枪之恩的宋春茂。他和铁观音、鲁二哥招呼了一声,只身返回。宋春茂等人管杀不管埋,任由那些尸体暴尸。这些死尸中大多数是燕七的手下,查看死者的伤口,一眼就能看出是宋春茂一伙儿所为。燕七又急又气,急得是自己晚来了一步,气的是宋春茂滥杀无辜,不问青红皂白,居然连游击队也杀,他不知道宋春茂藏身何处,附近只有这个山洞是游击队的落脚点,误打误撞竟在这里正好碰上了宋春茂。 与宋春茂的满面春风不同,燕七一脸的寒霜,他一把推开宋春茂伸过来的手,冷冷的道:“姓宋的,俺待你不薄,视你为亲兄弟,可你为什么要杀俺游击队的人?” 宋春茂还未答话,自称燕七哥哥的游击队员出来把燕七一顿臭骂,跟他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燕七挺实诚 ,听完哥哥讲述,知道自己错怪了宋春茂,扑通跪在了宋春茂面前 ,道:“宋哥哥,兄弟错怪你了,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宋春茂笑道:“宋哥哥变成姓宋的,说明弟兄你嫉恶如仇,处事又冷静。如果一见面,你就横刀相向,哥哥我还不知怎么办才好呢”。一席话说的燕七满脸通红,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春茂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他扶起来,道:“自家兄弟,你这是何苦呢 ”? 突然,宋春茂想起什么,在怀中摸出一本书,道:“燕七兄弟,这是我在色目营密洞里得到的,你看可否有用。” 燕七接过书来,翻看几页,又递给宋春茂,道:“宋哥哥,俺识字少,这书俺看不懂。” 宋春茂道:“我也看不懂”。 正这时侯七搭话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却另有一种威严:“独行侠,把书拿过来。” “七姐,你伤的这么重……” 没容宋春茂把话讲完,侯七不耐烦了,道:“少废话,拿过来。”宋春茂对这位七小姐无可奈何,只得把书递了过去。 侯七躺在担架上翻看了几页,苍白的脸上有些潮红,她吃力的指使珍妮扶她坐起来。腹部伤口的剧痛让她紧皱眉头,珍妮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侯七也不以为然,她已沉浸在书中了。 宋春茂和燕七有些不耐烦的盯着那个沉浸在书中的女人,好不容易看她翻到最后一页,刚松口气,侯七又把书从头翻起。 男人们终于失去了耐心,纷纷踱到洞外,靠在外面的石头上晒太阳,点上烟袋,美美的抽上两口,然后眯上眼睛,时间不大,鼾声渐渐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宋春茂感觉身前有人影晃动,他猛睁开眼,那个叫珍妮的美国女孩正凑在他面前,仔细的端详着。被突然醒来的宋春茂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用半生不熟得中国话说:“七姐找你。” 黄金的诱惑 宋春茂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美国女孩,高高个子,金黄色长发,在脑后简单扎了个马尾。长睫毛,深蓝色的大眼睛,鼻梁高挺,雪白的脸蛋透着微红,配上两片紧闭的朱唇,竟有说不出的美丽。 宋春茂自幼走南闯北,外国女人着实见过不少,但像珍妮这么漂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珍妮被他盯的有些害羞,又向洞中指了指,轻声道:“七姐找你”。 宋春茂脸一红,转身钻进了山洞。 侯七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听到脚步声,侯七合着眼问:“独行侠,这书哪来的?” “在一个山洞无意中得来的”,宋春茂道。 “燕七在不在”?侯七接着问。 燕七恼她头些天说李师师是自己的祖先,因此也不搭话,只是轻咳了一声。 侯七没理会他的冷淡,继续道:“这本《四湖浪子录》与你家有莫大关系,按你祖宗遗训,本不该由我这外人来给你解读,奈何燕青后人不学无术,对这等宝贝竟视若不见,暴殄天物。有这等不肖子孙,浪子燕青若泉下有知,也会不暝目的。” 侯七虽说有伤在身,可燕七的冷淡她知道的很清楚,一番话连挖苦带损,燕七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暗骂侯七小肚鸡肠,心胸狭窄。 宋春茂见燕七一脸不自在,禁不住也埋怨候七说话不讲分寸,不由得替燕七分辨,道:“七姐,你嘴下留德,燕七兄弟都让你气吐血了”。 燕七忙分辨道:“哪里,哪里,我一个大男人,怎会合女人争论口舌是非”。这话说的软中带硬,对候七竟丝毫不让。 候七并不看他自以为是,得意洋洋的神态。而是对宋春茂道:“独行侠,那艘十万八千八百六十四两黄金打造的黄金船现在何处?” 宋春茂还为回答,候七又问:“还有二十四可鼍龙珠,你也见到了?” 黄金船已把燕七惊得呆在当场,鼍龙珠却从未听说过,不由得往前凑了两步,赔笑道:“七姐,鼍龙珠是什么东西?” 候七闭着眼,假装听不到,问宋春茂:“独行侠,怎么大冬天还有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好不烦人”。 宋春茂笑着向燕七眨了眨眼睛,道在:“七姐,燕七兄弟给你赔礼来了”。 “他是燕七,我是候七,都是老七,我怎么就成了他姐了”? 候七要是胡搅蛮缠起来,三个宋春茂也不是对手。现在他只剩下苦笑的份儿。 燕七深施一礼,道:“燕七知错了,还望姐姐海涵”。 “你又没犯错,我海涵什么?“候七得理不让人。 “前些天姐姐说李师师是俺先人,可她是个**。浪子燕青英雄了得,怎么能看上个妓女”。 “李师师是不是妓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浪子燕青唯一的夫人,就是李师师”。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四湖浪子录》,“书中说的很清楚”。 “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姐姐原谅”。 “哎”,候七长叹一声,“女人啊,怎么都喜欢听男人说瞎话,别装可怜了,姐姐不怪你”。 燕七又施一礼,道了声谢,退在一旁。 宋春茂同样也对鼍龙珠的来历很感兴趣。他知道鼍龙可产夜明珠,可为什么一定要二十四颗,他也不甚了了。 候七道:“龙有九子,鼍龙是老八,是我和燕七兄弟的弟弟”。 燕七只得苦笑。 “这鼍龙一万年换一次壳,要在孤岛无人处,集日月之精华,脱下的壳有方圆三丈六尺,每个肋骨处对应二十四节气,一共得夜明珠二十四颗。这些珠子有鸽子蛋大小,一颗就价值连城。燕青前辈竟能得到二十四颗夜明珠,实在是无双的造化”。 候七说的口干舌燥,停下话头。燕七急忙取了一瓢泉水服侍她喝下。 候七道了声谢,接着道:“水晶宫、秋水匕、黄金船、夜明珠是浪子燕青的镇山之宝,号称微山四奇。今日从书中方知,世间竟有如此神物,只是不得一见。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燕七问道:“那水晶宫和秋水匕又是何等宝物,有何妙处,还望七姐一一讲来”。 候七沉吟半晌道:“秋水匕是上古奇兵,天降陨石,其中一块,非金非石,经工巧匠煅烧七七四十九日,使得秋水匕。浪子燕青持此神兵利器,穷极北海,得弱水三千六百斛,取北极万年玄冰置与其中,神机军师朱武用无上法力,自北海移至于微山。燕青又付东海取水晶为壁顶,玄冰为地,在微山湖下,建成水晶宫。燕青在东海机缘巧合,得二十四颗鼍龙珠,用来为水晶宫照明”。候七说道此已气喘吁吁,大有不支之感。 宋春茂安慰她 ,让她先休息,有事以后再说。 候七急道:“水晶宫另有一奇效,无论伤的有多重,只要不死,在水晶宫弱水中沐浴后便可痊愈。独行侠,你可要帮我疗伤”。说罢,两眼紧盯着宋春茂。 宋春茂淡淡的道:“那是自然,能尽快治好七姐的伤,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候七又道:“燕七兄弟,你燕门七子,世代单传,生有残疾,人皆不寿,可有此事?” 燕七一惊,跪倒在地,道:“望七姐姐救我一救”。 候七道:“燕青前辈逆天行事,上干天和,竟祸延千载,子子孙孙皆被下了诅咒。书上说,后世孙中当有一人,入水晶宫,得贵人相助,才能化解魔咒”。 宋春茂道:“阴阳血,子午油,夺魂梁上解冤愁,对不对?” 候七奇道:“你怎会知道?” “燕青前辈曾托梦与我,留下一句话和一支匕首”。说着取出那把匕首,匕首上血光隐隐,游走不定,竟说不出的诡异。 候七长叹一声,取过匕首,在指尖一划,滴了一滴血在匕首上。说来也怪,那游走的血痕,竟慢慢消失。血滴也不见了。一把匕首又显得冰雪明亮。 候七道:“燕七兄弟,这把秋水匕逢燕必杀。当年燕青前辈用此匕自尽,你万不可起贪心,把它收为己有,否则,后患无穷”。 燕七拱手谢过。 天时不如地利,头天宋春茂兄弟们在大山中转了半天的路,游击队的战士们抬着担架,没过三四个小时就到了。钻进山洞,宋春茂有些不放心,在洞口设了个陷阱,才带人走下石阶。 夜明珠的光芒下,黄金船闪闪放光,头一次见过这么多金子,游击队的战士们兴奋不已。大家把担架小心的安置在船舱中,然后跳上船,人手一只金桨,就连珍妮都分到一支。 去往水晶宫的金船行的很慢,一来这些游击队战士们的实力不能和常庆虹等人相比,二来这条地下河来时顺水,回去只能逆水行舟了。 战士们在没有初见金船的兴奋,继而心中暗暗诅咒当年金船的建造者。宋春茂坐在船头,边划桨边查看两岸的情形。 金船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只剩下宋春茂和燕七两人在划桨,这点推力根本不能让船前进分毫,只能徒劳的在原地漂浮,而不被汹涌的河水冲回出发点。 侯七静卧在船舱里,宋春茂的徒劳和焦急没逃过她的眼睛,同时她也发现,那些游击队员并非使出全力,而是有所保留,并且在不经意间达成一种默契。他们出工不出力的理由只有一个,待到宋春茂和燕七力竭后杀掉他们,然后把这条十万八千多两黄金船和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据为己有。 面对巨大的诱惑,这些朴实的游击队员变的贪婪。至于自己和珍妮,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朋友,不会比残暴的鬼子善良多少。侯七身体动弹不得,脑子却转的飞快,秋水匕上被下了诅咒,宋春茂一见燕七,秋水匕就呈现出血光,要靠自己用鲜血来压制对燕七的杀意。但那个自称燕七哥哥的人,秋水匕竟毫无反应,除非……想到这,侯七惊出一身冷汗。 她偷眼观瞧那人,只见他双手插在袖筒里,两眼盯着燕七的脊背似笑非笑。那是饿狼的眼神,时刻准备着扑上去撕碎猎物。侯七偷偷在腰间摸了摸,那两把袖珍博朗宁手枪还在,这是她从善良的姚金霞骗来的,一直爱惜的不得了。这次着了洋女人的道儿,以其人之枪伤其人之身。击毙了那洋女人后,善解女人意的花六郎把枪还给侯七。当时还想姓花的小子不光是善解女人怀,还真懂女人心。侯七把枪握在手中,心里终于有了着落,她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然后笑意便浮上了脸,道:“燕二哥,你累了?” 那人讪讪笑道:“是有点儿累,歇口气儿,一会儿再划起船来有劲儿。” 过了片刻,侯七悠悠道:“浪子燕青绝世聪明,也不知在这金船上作了什么手脚。鬼魂之事,实属渺茫,当不得真。”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可我刚才看燕二哥肩头好像有什么东西”。 致命的温柔 听候七说得如此恐怖,一船的人忍不打了个冷战。宋春茂和燕七也回过头来看,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揣在棉袄袖中的手,没有说话,回过头继续划船。 游击队员们被他们俩看的不好意思,黄金船的速度快了不少。候七眯着眼睛,假装睡着了。透过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船上人的一举一动。 过了许久,那个自称燕七哥哥的人,目露凶光,一只手慢慢的摆动着船桨,另一只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雪亮的腿叉子,狞笑着,举起手来就往燕七背后插去。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候七一发子弹从那人的后脑斜射进去,腿叉子当啷掉落在船舱中。 众人吃惊非小,一齐停下手中的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黄金船被河水涌着倒行了十几丈。 宋春茂看了看歪倒在船舷上的死尸,又瞅了瞅船舱里的腿叉子,没有说话,回过头继续摆弄那根沉重的黄金桨。 燕七看到又一名弟兄被杀,不由得勃然大怒。但看到地上的刀,似乎有些明白,他略有哽咽的问其它弟兄,:“你们都看到了”? 游击队员们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他要杀我和宋哥哥”。 大家还是点头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燕七有点歇斯底里的吼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艘黄金船和夜明珠太贵重了,难免有人见财起意”。候七紧闭双目,似乎跟别人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 燕七不再说话,他指示两个队员把死尸抛入地下河。又让人顶替了他和死去奸细的划船位置,他自己则走到船尾,抄起船桨,这回再没有偷懒的人。 黄金船开始拥有了原该有的速度。 水晶宫富丽堂皇,冰雕玉砌,让这些头一次见识到的人目瞪口呆。 燕七知道那两尊青年男女的雕像就是自己的祖先,禁不住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暗赞老祖宗的艳福不浅。 宋春茂看燕七忙忙活活折腾半晌,才闲下来,就对他道:“顺着玄冰台阶进到弱水中,一直向前,出口在夺魄洞底的深潭。” 燕七问道:“宋哥不和我一同前往?” “我先要疗好七姐的伤,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出水后等我两个时辰,无论七姐的伤是否痊愈,我一定赶来和你们会合”。 燕七带人先行去了。他们脱衣服时,珍妮正给躺在担架上的候七喂水。那些裸体的游击队员开始还有些顾忌,哪知两位姑娘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任由他们渐渐地消失在弱水中,水晶宫中终于安静下来。 候七睁开双眼,红着脸问:“他们都走了”? 宋春茂道:“是的,燕七他们去了”。 候七挣扎着想坐起来,使了几次力气,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她闭眼冥思苦想了半晌,忽而脸色绯红,忍不住咳嗽起来。 珍妮急忙把她扶起来,用手轻轻拍打候七的后背,过了许久,候七止住咳声,道:“好了,刚才岔气儿了”。 珍妮用英语问候了一句,候七终于找到了知音,两个女人打开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欺负宋春茂听不懂外语,两个女人笑的即响亮又放肆。还不约而同看向宋春茂,突然面红耳赤,继而低下头来,笑个不停。 宋春茂不知两个女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又不好意思上前询问,只得任由时间白白浪费掉。最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走到担架旁,道:“七姐,你和珍妮姑娘在水晶宫等我几个时辰,待我处理完燕七弟兄的事儿,再回来照顾你。” 眼见宋春茂要走,两个姑娘害了怕。这水晶宫虽说富丽堂皇,可这么大的宫殿,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要是没个男人壮胆,两个女人非吓疯不了。 候七道:“独行侠,我问你一件事”。 “七姐,你问吧”。 “你可知是弱水是什么意思”? 宋春茂摇摇头。 候七道:“弱水,世称鹅毛浮不起,芦花水底沉,一丝浮力也买有。比寻常的水要轻上数倍。人在弱水中,肌肤中的污垢受体内血液的挤压,会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受伤的伤口也会不治而愈。可中间有一个天大的难为情,就是下水之人,无论男女,片缕不得粘身,否则,污垢不出,人会血崩而亡。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宋春茂没有回答,红着脸点了点头。相比宋春茂和候七的扭扭捏捏,珍妮年纪最小,反而比他们更大方。也许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只见她三下五除二,扒光自己的衣服,用油布一包。又过来帮候七宽衣,候七红着脸,心一横,任由珍妮把自己的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 宋春茂背转过身,犹犹豫豫,却又心有不甘。一盏茶的功夫,楞没把棉袄的扣子解完。 忙活完候七,珍妮再接再厉,又凑到宋春茂跟前,吓得他连连后退,躲出去好远。 珍妮的身材前凸后翘,像一根玉柱亭亭玉立。 宋春茂一边暗骂这女孩好不知羞臊,却又忍不住偷偷瞟上两眼。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两个如花似的裸体少女,不可能一点儿反应没有。他的小弟弟比他诚实的多,毫不掩饰自己对美女的热情。 宋春茂对傲然而立的小弟弟,即生气,又无可奈何,害的他久久不敢转过身来。 候七虽然冰雪聪明,可到底是黄花闺女,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儿又害羞又向往的事略微知道一点点,根本不了解宋春茂现在的一片苦衷。兀自埋怨独行侠不懂怜香惜玉,任由两个弱女子先行下水冒险。 宋春茂对候七的话听而不闻,默默地包好衣服,低着头,红着脸双手护住下体,快步走水中。 候七在身后大喊:“独行侠,你长心没有,你不把我抱进水中,我能动吗?” 可让宋春茂这样的状态去抱候七,那他宁可死了也不丢这脸。 珍妮年龄不大,力气却不小,她把候七横抱在怀里,愣愣的走进水中。脚下的万年玄冰,寒气袭来,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把候七摔在地上。 宋春茂背转身子,跑上岸拿了二位姑娘的衣包。一阵奇异的少女特有的幽香传来,刚被玄冰的寒气打败的小弟弟,又斗志昂扬的抬起头来。 弱水漫过头顶,珍妮凭一股冲劲抱候七钻进水中。弱水密度小,候七的分量并不比在岸上轻多少。再加上脚下刺骨的寒气阵阵袭来,善良的珍妮姑娘,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怀里还抱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的候七。她心中越来越闷,胸膛就像要炸开,也许再有一分钟,珍妮姑娘就要放弃了。正在这时,她怀中一轻,候七被宋春茂接了过去。 紧接着宋春茂拖住两个人的屁股,把她们举出水面。一阵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候七和珍妮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相视一笑,低头看宋春茂时,他正一步不停的向前走去。跨前的小弟弟,精神抖擞的在前面开路。 候七博览群书,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珍妮从小在医院长大,反而比候七懂得更多。现在二女都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总想让他停下来抱上她们一抱。 宋春茂默默前行,突然感到两个女人的身体莫名其妙的热起来。他担心在这种神秘的弱水中,两个姑娘有何不测,另外两个胳膊也酸胀的列害,于是他把两个姑娘重新放入水中。 说来也怪,候七小腹上的伤口先是淌出一丝鲜血,继而慢慢合拢。最后,竟变得光滑如初。候七心里暗喜,知道伤口依然痊愈,就是不用人帮扶也能行走如常。可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紧紧地抱住宋春茂坚实的胳膊,一刻不肯放松,任由他拖着自己在水中蹒跚而行。 珍妮更是春心荡漾,不顾水下呼吸不畅,不停地用手摸索宋春茂胳膊的肌肤,更时不时把嘴巴凑上去,去吻一下那属于男子汉的胸膛。 宋春茂比她们冷静的多,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潭中,些许的疏忽都足以让三人丢掉性命。两个女人致命的温柔,让他总是集中不起精神,时时分心,想那不该想的事。 水温越来越低,水位也越来越深。宋春茂再如何托举,也不能使她们的头露出水面。两个姑娘慢慢的由于缺氧而昏迷,现在反倒是宋春茂抓住她们的胳膊拖着前进。 宋春茂脚下出现了一排台阶,他拾阶而上,嘴里叼着三个人衣服包,胳膊下夹着两个垂死的女人。 终于他的头露出了水面。吸一口气,混浊、郁闷的感觉一扫而空。四下无人,燕七等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把两个昏沉沉的女人平放在岸边,美丽的酮体使他浮想联翩。 他用牙咬住自己的舌根儿,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先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又给两个昏迷的姑娘穿着整齐。现在她们的肌肤恢复了少女的特有的清凉,反倒是宋春茂浑身燥热的难受。 没有了少女酮体的诱惑,宋春茂的心冷静下来。他用双手在两个女人胸前轻轻的按压,终于看到她们吐出一口浊气,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神仙洞府燕翱翔 宋春茂怕两个姑娘醒来后难堪,自己便绕到一块儿石头的后面。四下观察,这才惊奇的发现,弱水深潭的出口不止一个。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以前就从未来过。 他细细地观察周遭的环境,头顶三丈多高就是横贯山洞的夺魄粱。一条窄窄的石阶,几乎呈六十度角,从石梁上斜下来。 正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宋春茂一惊,从山石后面闪出身形。只见两个姑娘满脸的失落、恐惧、无助的神情,她们坐在水潭边,四下张望,直到看到宋春茂才松了口气。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述说着醒来后,发现被抛弃在山洞中的恐惧。 宋春茂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细心的问:“七姐,你的伤可大好了”? 候七这才从兴奋中回过味儿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不相信,也不忌讳宋春茂就在身边,撩起衣服,露出曾受伤的小腹,腹部光滑如初,没留下一丝伤疤。她高兴地大笑大跳,然后抱着宋春茂的脑袋,在他脸上狠亲了一口:“独行侠,你治好了七姐的伤,给你点精神上的奖励”。 宋春茂被候七特有的奖励方式弄得面红耳赤,不成想身边的珍妮也不甘示弱,学候七在宋春茂脸上也亲了一口。然后,歪着头,笑看一脸窘相的宋春茂。 宋春茂带着两位姑娘爬上夺魄粱,石梁两端的洞口都被鬼子打开了。凛冽的寒风,把鬼子释放的毒气、浓烟早吹得无影无踪。 窄窄的石梁上,到处散布者碎石和子弹头,宋春茂在石梁上慢慢爬行,用袖口掸落石阶上的碎石,为两位爱美的姑娘,清理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到了显示图形的地方,宋春茂向下张望。燕七和几个游击队员,正焦急地在潭边踱来踱去,时不时的看着潭水,期望着宋春茂突然从水中冒出来。 宋春茂轻轻喊道:“燕七兄弟”。 几个游击队员闻声向上观望,每个人的兴奋都写在脸上。只是张嘴说不出话来。宋春茂心中暗笑,这些偷食银鱼的家伙都着了道儿,全说不出话来了。 宋春茂从石梁上扶下二位姑娘,然后去色目赢洞取了一个骷髅,洗干净装满水,逼着燕七喝下去。 本来游击队员们对着肮脏古怪的法门嗤之以鼻,但见到燕七喝了骷髅中的水,就能开口说话了,便一拥而上,不消片刻,这些憋了一肚子话的人,就吵开了锅。 燕七对宋春茂的姗姗来迟心存不满,言语中自然不免带些责怪。宋春茂自然不敢说自己在深潭中的心猿意马,以至于迷路,走入另一个出口。又怕候七和珍妮口无遮拦,说些让人贻笑大方的话。于是他抓了几条银鱼送到候七面前,道:“七姐,吃几条鱼吧,味道可好了”。 候七盯着宋春茂看了半天,伸出手去,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鱼,反而一把拧住宋春茂的耳朵,道:“好你个坏小子,你不想让我和珍妮姑娘讲话,就想出这馊主意来折腾我们。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宋春茂疼的呲牙咧嘴,连声求饶。候七举着那本《四湖浪子录》道:“书上说的明白,银鱼无目口味鲜,欲食先取弱水餐,后人不听前辈话,有口难言哑三天。” 燕七最关心的是,怎样解除加在燕家头上千年的魔咒。眼见候七不走水潭,就从天而降,短短一夜时间大伤痊愈,更出人意料的躲过了做哑巴的机会,不由得对候七愈发敬重。 燕家人一向狂傲,目中无人,今日有求于候七,只得把骨子里的傲气收敛起来。对候七的计策言听计从,执行的一丝不苟。 候七侃侃而谈:“这山洞被高人下了封印,在洞中不但拘役的魂魄逃不出去,就连时间也被封印住了。一天之中,只有子、午对应天时,届时才能解开封印。阴阳血就是男人和女人的血混入弱水中,弱水质轻,浮于水面,和火油相仿。每天子时、午时把调和的血液涂于夺魄梁,这魔咒自然就解开了。 当夜子时,候七和燕七用秋水匕刺破中指,把血滴装满弱水的骷髅中,然后派人慢慢的涂在夺魄梁上。石梁上呈现出一个手持匕首的裸体男子和一个脚踏飞燕的裸体女人,两个画中人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一个游击队员对裸体女人看直了眼,伸手向裸体女人的私处摸去。哪想到,脚下一空,从夺魄梁上落下,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不动了,只见身上的皮肤寸裂,鲜血喷出多高。 候七走过来看了看,道:“他触犯了镇洞女仙,已血崩而死”。 众人不禁又惊又怕,谁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第二日午时,战士们又一次把阴阳血油涂在夺魄梁上。洞内突然涌起一阵黑风,阴寒刺骨,鬼啸连连,无数的冤魂涌上石梁,在那对裸体俊男美女的带领下,化作一阵清风出洞去了。 石梁上跌落一只铁燕,打造的十分精美,栩栩如生,只是在燕子的后脚、脖颈、喙等处,套有七个乌金环。 候七把铁燕捡起来,吩咐宋春茂,用秋水匕把乌金环挑断。宋春茂依言而行,秋水匕到处,乌金环迎刃而断,落在地上化作一堆堆箭头、枪尖、刀锋……,代表千年来有无数的燕门子弟横死在乱刃下。最后落在地面的竟是一堆碎石和一粒黄橙橙的子弹。 候七恍然大悟,原来这下咒之人竟如此狠毒,就在咒语解除之前还连夺两命。 那个在黄金船上突起杀心的恶徒,和适才从石梁上跌落而死的,都是燕青后人,只是他们没得贵人相助,抵御魔咒,功亏一篑。竟在魔咒解除的前一刻,双双毙命。造化弄人,怎不让人唏嘘不已。 阴风散尽,洞中到处散落的白骨骷髅也消失不见,那几个血红的大字‘色目赢’也没了踪迹。洞口门楣上几个苍劲的篆书,‘燕栖神仙府’,夺魄梁头也有三个字,‘仙人渡’。无数小洞也装饰的金碧辉煌,一派富贵景象。 其中一间密室,石门紧闭,推门进去,各类刀剑齐全。更有各种尺寸的燕青弩,陈列在显眼的位置。其中一架包金床子弩,上刻‘灭虏将军’,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灭弩将军弩杀鞑子万人长博尔智金铁·硕托,墨水淋漓,似乎刚写完不久。再到别处转了转,越看越惊奇。原来这洞中的时间也被禁锢,还停留在千年以前。 燕家军全军覆没前的那一刻,山涧规模之大,防御设施之完善 ,至今无人能出其左右。 候七感叹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燕青前辈英雄了得,谁知误用奸人,这固若金汤的燕栖洞,竟然从内部被攻破了”。 宋春茂道:“这神仙洞府,岂是俗人能住的。燕青既败,洞府犹在。没有那些宵小之辈敢打扰这里的清静”。 大家出的洞来,洞口也变得高大雄伟,不似那掩在乱石中,入口狭小如狗洞。 时月明星稀,冷风习习。岛上石墙高筑,碉楼钟声习习,一座千年古堡矗立在大家面前,那些鬼子竟不知去向。 走在宽大的寨墙上,扶着麻石青砖砌成的垛口,宋春茂一脸的迷茫,道 :“这是怎么回事”? 侯七道:“被禁锢的时间,没有了束缚,色目营现在是千年前样子。”。 “现在呢?现在在哪?难道我们都在千年前?”宋春茂急切的问。 侯七长叹道:”悠悠亿载,千年如白马过隙,不值一提”。正说着,脚下变得高低不平,雄伟的寨墙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换成几日前他们初见的模样。 荒凉的孤岛上,断壁残垣,乱石林立,没有了那些洋人俘虏,这座小岛也就没有了价值。增援的鬼子发现了秘洞的出入口,对洞中倾泄了无数各式各样的弹药,终究没有胆量钻进洞中侦查,草草的掩埋了同僚的尸体,又把下了葬的老院长的尸体挖出来泄愤。因为岛上缺乏补给,鬼子折腾了两天,撤兵了。 宋春茂重新安葬了老院长。乘冰溜子离开色目营,在燕七的带领下返回游击队驻地。 鲁二哥护送铁观音进了八路军的根据地,昨日刚回到驻地,小别重逢,不胜欣喜。 铁观音的这次营救行动,不但把人质都带走了,还把鲁二哥游击队的装备更换一新,更解除了困扰燕家千年的魔咒。 游击队自然把宋春茂待若上宾。微山湖的特产四鼻鲤鱼,变着花样让宋春茂吃了个够,闻名天下的兰陵美酒,每天喝的更是无醉不归。 在这里宋春茂见识了山东人的豪爽,梁山好汉后裔的义气。好客的山东大汉也知道了什么是海量,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好像眼前这个青年也能办到。 宋春茂和这些山东好汉惺惺相惜,每日里饮酒打猎,自得其乐,竟有些乐不思蜀。 侯七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每天催促宋春茂早日启程,却被各种借口不断的拖延,终于侯七小姐爆发了,大发雌威,不但把酒桌给掀了,还在山东兄弟面前对宋春茂大呼小叫。 大家以为这个奉若神明的宋哥哥非发火不可,哪知他陪着笑脸,一边辞别山东兄弟,一边跟在侯七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走了。 回家之路多艰险 鲁二哥、燕七和宋春茂虽相识日短,交情却厚,两人恋恋不舍送出数十里。宋春茂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位兄弟,今日别过,后会有期”。 燕七垂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真想和哥哥去了,杀鬼子,替天行道,重振水泊梁山威名。” 鲁二哥道:“燕七兄弟耿直爽快,他的话宋兄弟不必太在意,我留你多盘桓几日,一来你我兄弟脾气相投,二来铁司令回营后,必会派人来寻兄弟。可兄弟执意要走,千里迢迢,还有两个姑娘拖累,虽说兄弟精明强干,手段高明,可一路上豺狼横行,人心不古,兄弟你要小心才是。” 宋春茂道:“司令去了很久,兄弟们也不知和她汇合没有,她们身边还有个不知底细的叛徒,每念至此,竟宿不能寐。现在我归心似箭,辜负了山东兄弟殷殷之意,就此谢过。” 鲁二哥道:“俺这游击队穷,连马匹都没给兄弟准备,实在愧疚难当。” 宋春茂道:“哥哥见外了,山东兄弟日子清苦,却为我破费许多,让人心中已不安。”哥几个又絮叨半晌,眼见时间不早,宋春茂才登程上路。走出很远,回头望鲁二哥和燕七还在路边招手送别。 回去的路上侯七奇怪的问宋春茂,:“我什么时候中了李师师的毒”? 宋春茂道:“不是毒,是媚术。” “有什么区别吗?”候七不解的问道。 “毒是有形的,媚术靠的是人的衣着、语言和眼神,在加上特定的环境,就会让人不知不觉的失去本性。”宋春茂解释道。 侯七想了想,觉得宋春茂讲的有些道理,禁不住又问:“独行侠,你从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媚术这种东西?” 宋春茂一愣,心道:自己着了李师师的道儿,给她的塑像磕头无数的丑事打死也不能说。他灵机一动,道:“我送你那本书呢,上边记载的就有媚术。” 侯七点点头,全然未想宋春茂就是因为识字不多,才把书给的她。 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宋春茂终于碰到了让他头痛的事。在敌战区是要良民证的,没这玩意儿,不要说住店,就是买个东西都不成。五家一保,十保一甲,一人犯错,五家跟着吃官司。 宋春茂刚进了一个老太太家门,想讨个宿头喝口热水。老太太不由分说就把人推出门外,然后反栓了大门。 侯七没吃过闭门羹,忍不住抱怨这里的老百姓势利眼,狗眼看人低。 这时宋春茂低声咳了一声,向后使个颜色,只见村口拐角处几个年轻人正向这边走来。 宋春茂低声道:“快走”。三个人脚步匆匆,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也愈发的放肆起来。“相好的,大舅子,把那俩母的留下。” 宋春茂那受过这气,他放慢脚步,双手按住枪把儿。 侯七一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咱紧走几步,把他们甩了,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犯不上跟他们动气。” 宋春茂强压怒气,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以为宋春茂害了怕,更加追的肆无忌惮。 一阵马蹄声响亮,后边有人喊:“皇军来了,快让路。” 宋春茂暗自着急,丘陵地带,虽不像平原一马平川,可无论如何,凭两条腿也躲不过鬼子骑兵的追杀。单凭自己脱身问题不大,可身边这两个姑娘非吃大亏不可。 没有八路军的路条,就进不了解放区。宋春茂干脆连铁路也没过,从济宁奔兖州,然后沿津浦铁路北上。人生地不熟,珍妮又是个外国人,三个人走在路上,想不惹人注目都难。无奈之下,宋春茂只得改在夜晚赶路,虽然免除了万人瞩目之囧,却又添暗夜跋涉之困,是得是失,只有当事人心中明了。 这一日清晨到了兖州。兖州号称九省通衢,齐鲁咽喉,这里属丘陵地区。虽然地势依旧高低不平,可比起山区,依然好了许多。 兖州产煤,旷野中遍布着高大的井架和矸石山,日子长了,矸子石内部自燃,一些矸石山顶冒着经年不息的火苗,把天空映成粉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道。 刚挖出的煤堆成一座座黑色的山,有人不断的把水浇到煤山上。于是在寒冷的清晨,煤山上升腾起一片片白色的雾气,氤氤氲氲,宛若仙境。饶是如此,飞扬的煤灰还是把附近的一切都染的黑乎乎的。 宋春茂和两个姑娘赶了整晚的夜路,疲惫写满每个人的脸,被汗水湿透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面落满了灰色的煤尘,汗水流下来,在黑漆漆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三个人没有相互取笑,他们知道,别人就是自己的镜子。侯七捋了一下头发,张开手,手心中都是脏乎乎的灰泥。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晶莹的牙齿,道:“要是这个模样见司令和军师,会不会把他们吓死?” 宋春茂淡淡的答道:“他俩谁也吓不死,他们的胆子比你想象中大的多。” 自从在色目营那山洞出来,侯七就故意躲着宋春茂。在山洞中的放荡,想想就让人脸红。侯七向来矜持,平时和大家有说有笑,和**扯不上半点儿关系,这次竟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幸好宋春茂是正人君子,换作别的男人,侯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了前几日恼恨宋春茂贪杯,掀了桌子,训斥他几句,这些天没和宋春茂讲一句话。 今天侯七先开了口,宋春茂还是带答不理,又狠狠伤了七小姐多疑的心。宋春茂自然知道侯七为何变了性子,眼见她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宋春茂慢悠悠的说道:“七姐,不必为山洞的事挂怀,你受了伤,抵抗力本来就弱,又受了李师师媚术的蛊惑,在山洞中迷失了本性,所以……”。宋春茂沉吟了一下,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宽慰侯七的心。 宋春茂向四下看了看,对两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姑娘道:“快下道,前边有个煤窑,你们去那里等我。”侯七更不搭话,拉着珍妮冲下了道沟。 鬼子刚才怕误伤了两个女人,所以没有开枪,现在宋春茂兵分两路,正遂了鬼子的心愿,他们毫不犹豫的开了枪,宋春茂假装中枪,一个趔趄栽进路旁的排水沟中,正好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坎儿遮住他的身形。 宋春茂双手持枪,静卧在土坎儿下,从刚才的枪声中和鬼子的马蹄声,他判断出鬼子的骑兵没有几个。鲁二哥曾跟他说过,在山东,尤其是平原,丘陵地区,日本人嚣张的紧,三个鬼子抗着枪,就敢扫荡一个县,赶着几万老百姓去跑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这里的鬼子残忍好色,缺乏最起码的作战经验,对倒卧在地宋春茂都不多看一眼,从他身边策马而过,直奔侯七和珍妮而去。 宋春茂合着眼,听的身后再无马蹄声,暗骂一声,就他娘的仨鬼子就整出这么大动静,这要让铁观音知道了,非活剥了这些小鬼子的皮不可。 宋春茂不在犹豫,他一跃而起,双枪齐发。侯七听得一阵枪响过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宋春茂英雄一世,想不到竟在这无名小镇折戟沉沙。她索性不在奔跑,拉着珍妮的手转过身,静静看着由远而近的鬼子。 鬼子狞笑着,在他们眼中,这两个吓傻的姑娘就是待宰的羔羊。随着鬼子身后枪响,他们的狞笑变成惊惧,继而灰蒙蒙的失去了神采,三个鬼子顷刻间成了死尸,从马上栽下来。 宋春茂高叫道:“把马拦住”。 他太高看两个姑娘了,两个人呆呆的站着,任由三匹马从身边擦身而过。宋春茂顾不上埋怨,他紧走几步,捡起鬼子丢在地上的枪,对着天空连发两枪。后面的追兵一见鬼子落马,转回头就跑,听到枪声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战战兢兢的转过身。 宋春茂手持双枪,金甲天神般立在眼前,两个姑娘手擎骑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人群,刚才这些枪还属于鬼子,现在它们换了主人。追兵黑压压跪了一地,足有一二百人,这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们,鬼子连枪也不发给他们一支,更不用说别的,就这样儿,这些人还死心塌地的为鬼子卖命。 宋春茂忍了几次,才压下杀掉这些汉奸的冲动,他冷冷的道:“刚才是谁喊我大舅子?” 没有人搭话,几个人往一起挤了挤,中间闪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宋春茂瞅了他一眼便断定,此人绝非善类,欺软怕硬,鱼肉乡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 宋春茂强压怒火,道:“你想作我妹夫,让我作便宜大舅子对不对?” 那小子磕头如捣蒜,连说:“不敢,不敢。” 宋春茂又问道:“看阁下一表人才,不知台甫怎么称呼。”? 那小子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道:“敝人姓孟,孔孟之孟,草字召增。江湖兄弟看得起我,送了个小孟尝的绰号,实在愧不敢当。”说罢竟忘乎所以,摇头晃脑起来。 兖州暴动 宋春茂道:“原来是孟召增孟兄,失敬了。不知孟兄在何处高就”? 孟召增这小子脑子可能进水了,刚才他明明看到宋春茂连杀三个鬼子,居然还自以为是的说道:“皇军看得起咱,让俺负责这一带的治安”。 宋春茂道:“原来是孟会长”。 孟召增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只要皇军赏识,以后就是当个县长、市长也是指日可待的”。 候七听汉奸把认贼作父的无耻行径说的冠冕堂皇,往前凑了两步,用枪指着孟召增的脑袋,道:“跪下,不要脸的东西,孟夫子若是泉下有知,有你这样不肖子孙,会不会再气死一回”? 孟召增确实有点儿流氓、无赖、喇破头的精神。宋春茂连杀数人,他看到后居然还敢趾高气昂的卖弄。见候七不过一介女流,适才被追的连死的心都有。一个姑娘家家的,乌黑的小脸儿上显一道道儿汗痕,说不出的滑稽。 孟召增挺了挺胸,把脑袋凑到候七的枪口前,嬉皮笑脸的道:“小娘子,回家拿绣花针得了,枪可不是女人玩的”。 “住嘴,你再向前一步,我崩了你”。 孟召增用手指着候七,道“别他娘的跟俺捏着小x装良家妇女,就你这脏样儿,扒光衣服在老子面前转三圈儿,老子也不会上你……”。 够了,候七没等孟召增说完,就扣动了扳机,那小子的半个脑袋都没了,还没放下那只吹牛举起的手。 “杀人啦”。 “这女人把孟保长杀了”。 人群中一阵骚乱,可面对宋春茂黑洞洞的枪口,和杀人不眨眼的候七,谁也没敢逃跑。 候七厉声道:“还有谁给鬼子做事,有种的站出来”。孟召增说候七又脏又丑,实在伤了七姑娘的自尊心,杀了孟召增她余怒未消,把枪口指向人群来回摆动,吓得这些刚才还吆五喝六的男人们体若筛糠,摊在地上抖作一团。 宋春茂走到一个青年面前,用枪口端着那人的下巴。那人抬起头来,睁着惊恐的眼睛,身子抖个不停。宋春茂和颜的对他道:“别害怕,老乡,麻烦你告诉我,刚才谁给鬼子报的信儿”? “好汉爷,你杀了俺也不说,俺们这地儿,一人出事儿,株连全村,男人活埋,女的送矿上给煤黑子作褥子”。 宋春茂一时没听懂,问道:“做什么褥子?” “日本人矿上开的窑子,做褥子就是当窑姐儿”。那人说话顺畅了许多。 候七道:“我把你们保长杀了,鬼子是不是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点头道:“有可能,可万一皇军网开一面,饶过我们也未可知”。 “你说鬼子万一饶过你么,那他们要是不饶呢?是不是要先把你们活埋,然后再把你们家的女人送去当窑姐儿,让千人骑,万人跨,你就甘心了?”候七道。 那个青年被候七骂的火起,忽的站起来,道:“王八蛋才甘心,可我拿什么跟鬼子拼?我拿脑袋往枪口上撞行吧”。 宋春茂从候七手中拿过一条枪,扔到那个青年怀里,问道:“会用吗?” 那青年掉了点头道:“俺当过兵”。 “那就好,拿起枪,去保护那些值得你珍惜的人”。宋春茂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那个青年一枪在手,马上来了精神。他从人群中拉出两个人,对他们道:“老四、老五,走,到村里把那老乞婆干掉,老子受够了”。 又有几十个青年站出来,道:“二哥,我们跟你干”。 宋春茂问道:“老乞婆是谁”? “金一斗他娘。金一斗在据点里,是皇协军的队长,村里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娘都会去报信”。 宋春茂犹豫了一下,和候七商量道:“七姐,你把那把长枪也给了这些兄弟吧”。 候七没有说话,走上前把枪交到那个年轻人手中,道:“记住你是个中国人”。 “谢过姐姐赠枪之恩”。那个青年扑通跪在地上。 宋春茂急忙把他扶起来,道:“兄弟,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那青年红着脸,点点头。 珍妮笑着走过来,把枪也递给了那个青年。候七用英语问道:“我把枪送人是我手里还有手枪,你把枪给了人,拿什么来保护自己”? 珍妮并不答话,走到宋春茂身旁,抓住他的胳膊,把头埋进宋春茂宽阔的胸怀里。 候七嫣然一笑,黑脸中闪出两排晶莹的牙齿。她向宋春茂伸出五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摆了摆。宋春茂既不忍心推开怀中的美国姑娘,又对候七的调侃无可奈何,只得报以苦笑。 本地的老百姓,被日本鬼子压制的像一根儿到了极限的弹簧,经过宋春茂的点拨,现在终于爆发了。农民暴动的盲目性极具破坏力,半天不到的时间,宋春茂三人被请进镇上最好的住房。 路旁木制的电线杆上挂满了滴着鲜血的人头。反抗日本人压迫的暴动,已扩展到附近的几十个村庄,无数的汉奸家属和乡里的保长,甲长及其家属都被杀光,财物抢光,房子烧光,村口的树上、电线杠儿上挂满了人头。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和鬼子沾边的都被杀的一干二净。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宋春茂的预料,候七也被这些农民暴动的狂热性惊得目瞪口呆。 兖州是鬼子重要的煤炭基地,一向有重兵把守。现在鬼子在南方开辟了新战场,对八路军根据地的进攻也如火如荼。每一个战场都意味着前线吃紧,需要大量来自后方兵力的补充。 现在敌战区的据点,炮楼外强中干,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兵力,来剿灭这些暴动的农民,鬼子们只能死守炮楼儿、煤窑等战略要点。缺乏重火力的农民们毫无攻坚经验,在鬼子的顽强防御下,死伤惨重。束手无策的农民领袖们又想起了这场暴动的始作俑宋春茂。 几十个暴动的组织者、领导者云集在宋春茂的住处,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兖州暴动和铁观音当年开始起事十分相似。宋春茂先让他们选出一个头领,建立起一块儿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 在众头领崇拜的目光下,宋春茂侃侃而谈,心中对铁观音当年创业的不易深感崇敬。 最后他对大家说,:“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枪,没有枪,就像老虎没爪子,连条癞皮狗都打不过。搞枪的地点,七里煤矿,这里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二百多伪军,看押着三四千工人。我们拿下七里煤矿,有了枪炮,附近的炮楼,据点儿想拔那个就拔哪个”。 “从哪边发起攻击”? “在煤窑西北角儿,明天是大雪节气,西北风起,矸子山烧着的煤灰,不利处在下风头作战的敌人。另外,要安排几支小队伍在其他方向佯攻。无论哪一路突破后,迅速向主攻方集结,敌人腹背受敌,务必要全歼他们,取得兖州抗日游击队战的胜利”。宋春茂说的慷慨激昂,众头领听得热血沸腾。 会后宋春茂留下新推选出的游击队长,就是那个得到赠枪的青年——顾成路。 候七单独跟他交代:“队伍刚拉起来,人心还不齐,这一仗无论如何要打好,树立起战士们的自信心。明天主攻的方向改在东南方。这些暴动的首领中,难免有奸细,把作战计划透露给敌人。鬼子一旦收到消息,定会收缩兵力,死守西北方向。那时我们趁虚而入,先解救被奴役的矿工,把他们武装起来,然后围歼鬼子守军。最好抓住一两个活的鬼子,从他们口中逼出游击队的叛徒。然后公审后杀掉祭旗。但愿没有叛徒更好。” 候七的一番话,让顾成路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心生佩服。 兖州你们暴动,不但让鬼子头痛不已,也惊动了八路军高层。如何把这支新生的抗日武装收入麾下,也让八路军首长殚精竭虑。八路军主力距此甚远,唯一距离较近,又听命于八路军的,只有鲁二哥的铁道游击队。 鲁二哥和燕七得到命令,带人星夜前去接应,以免这支新生的抗日武装,被鬼子消灭在萌芽状态。鲁二哥和燕七终于在黎明时分风尘仆仆的赶到兖州。 顾成路见这支队伍人数虽少,但装备精良,喜欢的不得了,马上带他们来见宋春茂。 鲁二哥和燕七于路上纳闷,这个被顾队长吹嘘成神的年轻人是何许人也。一见面才恍然大悟,弟兄们分别不过几日,再次相逢,宋春茂又做出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 鲁二哥丝毫没有犹豫,推举宋春茂作这次战斗的总指挥。顾成路见鲁二哥兵强马壮,都甘愿受宋春茂驱使,他自己更无异议。 晨光初照,白雾蒙蒙。宋春茂按候七的计策,让顾成路带人佯攻西北方向,另派人在其他方向骚扰敌军。鲁二哥和燕七主攻东南方向。 候七的猜测果然不错,敌人的火力,重点布属在西北方向。暴动的农民游击队,接连冲了几次,冲到鬼子的射界外,也不知卧倒,站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指着鬼子,有说有笑,嘲笑鬼子甘做缩头乌龟。 接收了一批洋俘虏 不愿意做乌龟的鬼子又追了出来,如此三番五次,本来应该充满血腥的战场,成了猫和老鼠嬉戏的舞台。直到最后鬼子冲出掩体,追出一段距离坐了下来。指着逃之夭夭的游击队员们又笑又骂。他们挎着长枪返回阵地时,掩体中的子弹,飞蝗般扑了过来。 鲁二哥的游击队换上鬼子服装,进了矿区。铁道游击队太大的动静整不出来,在火车上弄几件鬼子军服,比小孩子撒泡尿还容易。 鬼子得到密报,游击队的主攻方向在西北,那边便成了防御重点,其他方向只留了些伪军警戒。这些伪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暴动的老百姓大多相识,偏巧鲁二哥这些人远道而来,伪军们误认为是增援的皇军来了,早早的拖开路障,把铁道游击队迎了进去。 平时伪军们背着枪,在老百姓面前人五人六儿的厉害,可见了鬼子,就成了只会摇尾巴的小叭狗,哪怕只穿了鬼子的衣服,他们心中起疑,也不敢过去问个真假。 燕七一句话不说,直接指挥战士们把伪军的抢下了,然后找根儿绳子,把十几个人捆作一团。伪军们不知哪柱香没烧好,得罪了皇军,也不敢分辨,只能眼巴巴儿的看着铁道游击队进了生产区。 生产区肮脏的可怜,瘦骨嶙峋的矿工从煤窑中背出一筐筐煤炭。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巷道中爬行,腊月的天**着身子,干瘪的睾丸几乎耷拉到地面。浑身上下乌黑,如果不是他们偶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的出奇的牙齿,闪动的眼睛,现出布满的血丝和混浊微黄的瞳仁来,不然,你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人间地狱。 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鬼子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矿工们更 是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半分,生怕遭到飞来横祸。矿井的中左首有一排木板房,推门进去,一股刺鼻的酸臭迎面扑来,夹杂着浓烈的煤气。 一个老人正低头不知忙些什么,见有人进来,他急忙迎过来道:“太君,行行好,他们还有一口气,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挺过来。我求太君们行行好,过他们这一天吧。”老人的胡子上挂满泪水,不住的哀求着。 “张顺子才十三,还没活出人来,就是有点儿伤风,挺挺也就过去了,要是把他丢在乱葬岗,这病要不得他的命,天寒地冻的也活不成了,到黑晌就被野狗给撕了。”老人没有抬头,只是苦苦的哀求。 鲁二哥费了好大劲儿才给老人解释清楚,他们不是来强托病人喂狗的,是来救他们出火坑的。 工棚不远处孤零零有十几间土坯房,看着干净体面了许多。门上写着‘窝头三个,进门找乐’。每间房住了十多个年龄不等的女人,随着门的响动,女人们脸上强挤出一点儿笑容,准备接待劳累十多个小时的煤黑子。 宋春茂和燕七缴了伪军的枪,一刻没有停留,直奔东北方向鬼子阵地而去。远远看到空地上,排列着几门小钢炮,鬼子们还有说有笑的站在旁边,丝毫没对身后的不速之客起疑。 鬼子已经准备好了,顾成路的游击队再到阵地前骚扰,就用炮来招呼他们。掩体中的鬼子拿自己当诱饵,游击队再追过来,将被猛烈的炮火炸的有来无回。 几十个人收拾十几个鬼子,没放一枪,没出一点儿声音,这些想送游击队上西天的家伙捷足先登,先到西天报道去了。 燕七带人冲进掩体,把枪架在麻袋上,鬼子想玩儿螳螂捕蝉的游戏,那我们就在身边等着他,鬼子们把游击队追的没了踪影。气还没喘一口,一排炮弹在人群中开了花,这种地形作战,人多,装备精良,敢下死手的往往粘大便宜。 顾成路的游击队又摸上来了,鬼子四面楚歌,插翅难飞,负责后勤的鬼子兵没有前线鬼子的血性。一见身陷重围,稍作抵抗,就乖乖的举起手来。 这一仗赢的干净漂亮,不到一个时辰,七里矿的鬼子、汉奸二百多人都成了俘虏,另外还有两千多名矿工。在巷道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片,各村镇被抓到煤矿做苦力的老乡终于可以回家了。 农民武装对俘虏的手段残忍血腥,一口千人抬大锅,装满了水,下面熊熊燃烧的煤炭不一会儿就把水烧的滚开。一些被矿工指认出罪大恶极的鬼子、汉奸被拉到大锅近前,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煤块儿、砖头。被砸的晕头转向,鼻青脸肿的敌人,本以为这样的惩罚已经够残忍了,哪知这些才是开始。 一瓢开水浇下来,伴着鬼子汉奸豺狼般的嚎叫,矿工们用铁刷子细心地刷掉鬼子、汉奸的头发,直到露出白森森的脑壳。看着疼的满地翻滚的鬼子、汉奸,矿工们毫不怜悯,不停地把开水浇到他们身上,一块块儿的皮肤,先是红肿,继而脱落,矿工们的铁刷子一刻不停,伴随着鬼子汉奸的惨叫声,一条条肉被刷下来,直到剩无可剩,露出森森白骨。先是腿,后是双臂,随着最后一棵肋骨被剔除干净。大家惊奇的发现那些没有皮肤包裹的心脏还剧烈的跳动。 看人受刑说不上愉悦,但下一个受刑的可能是自己,那种恐惧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在酷刑面前,鬼子并不比汉奸表现的更顽强。 几个兖州暴动的叛徒被相继指正出来,紧接着新一轮的残杀开始了。人是有兽性的,在那天的虐杀中,游击队没留下一个活口。傍晚时分,临时刑场上遍布着残肢断臂,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骨。 人们从狂热中冷静下来,都对自己刚才的残忍不敢相信。矿工们自由了,能回家的回家,愿意参加游击队的给支枪。最后剩下二十来,个洗完澡,才知道他们是在东南亚战场被俘虏的。有美国人,英国人,还有几个印度人,这些人即无杀身成仁的勇气,更无为国进忠的觉悟。 日本人对这些俘虏还是比较照顾,他们不用下煤窑,只是干点儿诸如洒水,清堆的轻松活,吃的也比中国矿工好的多。他们有家可回不去,跟游击队又不甘心,游击队的残忍会引来鬼子更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这些洋人也得跟着吃瓜落。洋人们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还有闲心想这些。着实让游击队的弟兄们犯了难。 鲁二哥收编了这支新生的抗日武装,燕七和顾成路分任副队长。鲁二哥粗旷的外表下有一颗精明的心,既然这些外国人不好处理,就交给宋春茂好了,反正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不愿回家又不愿跟游击队的还有个中国人耿峰,这煤矿本来就是他家的。鬼子霸占了煤窑,却留下他管技术,没有耿峰,鬼子一吨煤也挖不出来。耿峰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对游击队的印象也不好,毁了煤矿就等于毁了他的家,无家可归的耿峰也挤在洋人堆里凑热闹。 宋春茂对耿峰的表现十分看不上道:“你有什么本事?露一手儿给我看看。” 耿峰也不搭话,跑到仓库取来**,用麻布包了,插上***,放在煤窑出口处。一声巨响,大地颤抖,在场的人耳旁响了个雷,耳朵嗡嗡直响。煤窑像魔术一样,消失的没了踪影。 耿峰一脸的兴奋,凭这一手,去那个煤窑也能挣碗饭吃。宋春茂心中暗暗佩服,脸还是冷冰冰的:“就这么点儿手艺?” 耿峰脸一下红了,紧咬牙齿,半晌才点点头,应了一声,“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手艺被人如此小瞧。宋春茂的冷漠着实伤了这个少年的心。 宋春茂又问:“会打枪吗?” 耿峰低声道:“会,但枪法不好。” “会不会是一码事儿,枪法好不好是另一码事,两者岂能混为一谈。”宋春茂训斥道。 耿峰用低低的声音道:“知道了。” “打两枪我看看。” 耿峰犹犹豫豫,有些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一支驳壳枪。 宋春茂微微一笑,心道:少年没有说谎,枪是崭新的,枪口上的准星也没锯掉。 耿峰嘿嘿笑着,很难为情的对宋春茂道:“俺这枪没子弹。” “子弹呢?” “鬼子说有把枪,做样子就可以了,用不着真子弹。” 宋春茂又好气又好笑,扔了一个枪匣给耿峰。看着他笨拙的把子弹压上膛,宋春茂笑道:“不用开枪了,兄弟,你以后就跟我去吧。” 耿峰还未答话,燕七道:“我也想跟宋哥哥去。” 宋春茂摇摇头道:“兄弟你是鲁二哥的左膀右臂,离了你,鲁二哥可寸步难行。” 一众人哈哈大笑,适才的不快烟消云散。按鲁二哥的意思,还要留宋春茂多待几日,但架不住候七的瞪眼睛、翻桌子。一众男子汉被个姑娘治的俯首帖耳,无可奈何的拱手道别。 宋春茂等人一路北上,尽量避开白天,专走夜路,时间已近春节,路上行人本来就稀少,夜间走山路更是鬼都碰不到一个。 新收的二十多个洋鬼子抱怨连连,可候七威胁要丢下他们不管,这些洋鬼子害怕了,只得打起精神,默默的跟在宋春茂身后。 泰山绝顶 洋鬼子的自律精神比中国人要好得多,宋春茂三人竟能把二十多个洋鬼子管的俯首帖耳,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宋春茂对这些洋兄弟又恨又气,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分清,有九个美国人,和七个英国人,最可气的是印度兵,头上缠了块儿裹脚步,明明又黑又瘦,偏要把胸脯抬得比珍妮还高。年岁不大,却都蓄着大胡子。平时懒得出奇,可伺候起英国人来殷勤无比。 几天后,宋春茂一行人到了泰安。泰安有鬼子重兵把守,抗日战争爆发后,冯玉祥被拜把子兄弟蒋介石算计,丢了兵权,来泰安隐居,日本鬼子几次请他出来当汉奸,维持泰安治安。冯玉祥留下“我写我做,我就是我”八个字,拒绝了日本人的邀请。日本鬼子恼羞成怒,炮打玉皇顶,想逼冯玉祥就范。冯玉祥宁死不屈,鬼子也不敢杀他,只得派兵围困泰山,让冯玉祥下不了山。 冯玉祥下不了泰山,怪他胆子小,可我们的宋春茂胆子够大,说什么也要去日观峰看日出。候七拗不过他,再说她自己,也对泰山观日出充满了期待,在宋春茂的怂恿下,这些人改道直奔泰山脚下。 鬼子对泰山的包围,只是象征性的。岱庙中驻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就这点儿人别说包围泰山,就是保护他们栖身的岱庙,人数也稍显少了些。 宋春茂带人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鬼子的岗哨,踏上了登顶泰山的山路。 泰山是历代皇帝封禅之地,山路都是青石砌成,即平整又陡峭,清冷的月色透过松林,在山路上斑斑驳驳。刚到中天门,几个印度兵开始耍无赖,说什么也不肯再向上走一步,这也不怪他们,月光下泰山十八盘像根白色的带子,直入云霄。真要爬上去,怕是要费不少周折。 印度人开了头,英国人和美国人也开始折磨,任候七说的口干舌燥,他们还算一动不动,宋春茂心下气恼,再耽误下去就看不到日出了。他掏出枪,砰地冲天开了枪,清脆的枪声在暗夜十分刺耳。 宋春茂插好枪,对候七道:“七姐,咱们走,让这些外国杂碎留在这里喂狼也不错。”边说边抬脚上了台阶。 候七、珍妮和耿峰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剩下洋鬼子们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只得小心翼翼的攀上石阶。 偌大的泰山,黑黝黝的阴影中,只有这些人粗重的喘息声。山路开始变得打滑,山顶的残雪还没有化净,白天是湿漉漉的雪水,晚上冷风一次,就又结满了冰。 宋春茂连着摔了两跤,这么陡峭的山路,一旦滚下去,非死即伤,他不敢再托大,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砍了几根木棍作拐杖,交到候七和珍妮手中。 耿峰也给自己弄了一根手杖,在手中摆晃了几下,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几个印度人涎着脸,跑到宋春茂跟前,比比划划,要他帮后边的洋人们,每人也弄一支手杖。 候七白了这些印度人一眼,一拉宋春茂的衣服,道:“咱们走,一群老爷们儿啥活也不想干,把他们留这儿喂狼得了。”洋人怕狼,无论四条腿的还算两条腿的。 美国人嘴里叼着路边折来的树枝咀嚼着,没有口香糖和雪茄,这些家伙嘴里也要弄点东西来解闷儿。他们砍了些树枝,做了手杖,并不着急拄在地上,而是拿在手中,先用刀子在拐杖上刻上花纹,才满意的挥动起来。 后来和这些美国佬接触多了,才了解到,他们就善于弄点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不怕耽误时间。 英国人不停耸动着双肩,不情愿的钻进树丛,他们出来时每人最少拿两只手杖,很有风度的交给印度人。然后,昂着头,拄着拐杖走了。印度人如获至宝,把粗制滥造的手杖翻来调去的欣赏了半天,才跟在英国人后面一脸幸福。 一个英国人放了个屁,几个印度人停下脚步,十分陶醉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齐咬牙憋气,把屁股撅出多远,也想沤出个屁,来回应英国佬对于印度人的抬爱。片刻后,一股臭味在山道上弥漫开来,印度人愁眉苦脸的岔开双脚,像个三条腿的鸭子,在山路上蹒跚而行。 寒冬腊月爬泰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十八盘步步行险,连个歇脚的地儿也没有,厚重的棉衣先是让汗水湿透,然后让冷风一吹,冷冰冰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山顶上一片狼籍,闻名天下的玉皇庙和天街早在日本人的炮火下消失了。那些摩崖石刻也因疏于管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天街残存的汉白玉石护栏,依旧光滑洁白,诉说着千年繁华的无奈逝去。 玉皇顶上寒风凛冽,登顶的人无不缩着脖子,披着湿寒的棉衣瑟瑟发抖。 山顶上鬼都没一个,冯玉祥也不可能在山顶隐居,这些鬼子心知肚明,可他们还是炮打玉皇顶。把从秦始皇开始,两千多年的封禅圣地炸成一片废墟。日本人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 一群外国人不知轻重,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直到被宋春茂狠狠瞪了一眼,才变得安静起来。 日观峰上,宋春茂和侯七并立,身后跟着一群身形疲惫的外国人。耿峰在日观峰东北不远处的瞻鲁台又叫又跳,向宋春茂挥着手打招呼。 脚下的白云如波涛翻滚,东方天际的云海中透出一抹微红,为云海涂上一层金辉。大自然的鬼斧神功让大家凭住呼吸,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突然,一轮红日喷勃而出,伴随着各种声调的惊呼。 侯七张开双臂,似乎要把初升的太阳揽入怀中,她神情激昂,朗声吟道:“日观峰上观日出,不虚此行,不负今生。”满身的寒气随着日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过日出,山顶上罡风正劲,大家找个背风向阳的大石后坐下来,吃了点儿东西。背靠着石头眯着眼,片刻后鼾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斜,太阳再也晒不到身上,大家相继被冻醒,睁开惺忪的双眼,伸个懒腰,揉揉因爬山变得肿痛的双腿,谁也不肯先站起来。 下山的路选在阴坡,这里人迹罕至,道路加倍难行,没有日照,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化,路也更加湿滑,好在天还没有黑透,借着落日的余晖,宋春茂紧赶慢赶,总算把大家在天黑前下到没有积雪的地方。 后山的路上崎岖不平,落满了枯枝败叶,残雪消融,在上面覆了一层薄冰。树叶下积水,踩上去噗哧噗哧作响,不一会儿功夫大家的靴子,裤脚便湿透了,寒气从脚下袭来,更让人有苦难言。 现在大家诅咒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这样的行军又苦又累人,辛苦了一夜,才从这条令人痛苦的小路上跋涉出来。 大家拄着根棍子,张大嘴喘息着,每前进一步都会在路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落魄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以为碰到逃难的丐帮。 侯七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冻得发青,牙齿不由自主的嘚嘚直响。宋春茂怕她吃不消,关心的问:“七姐,冷吗?” 侯七道:“没事,能登泰山看日出,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 雾气慢慢大了起来,白茫茫的几米外就看不清东西。宋春茂突然止住脚步,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后的外国人距离太远没看清,和前边的人撞作一团。 大家从行军的困顿中缓过神来,疑惑的看着宋春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春茂警惕的四下打量,有些迟疑,擦了一下眼睛,盯着一个位置皱起眉头,浓雾中露出十多支黑洞洞的枪口。 宋春茂把手搭在腰间,还没等他拔枪,一个浓重的山东口音喝道:“别动,谁动打死谁。”接着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宋春茂身后的外国人举起手来,珍妮惊叫一声,扑进宋春茂怀里。这下可好,想投降也举不起手来。一个人来到宋春茂身后,伸手在他腰间摸了摸,然后掂着两支驳壳枪,笑道:“抓了个用枪的行家,他娘的准星都锯掉了。” 有人问道:“锯了准星怎么瞄准。” “这些人枪法好,开枪不用瞄准,百发百中”。那人道。 “你就吹吧,有这么好枪法的人,我怎么没见过”。 “眼前这个就是,你要让他摸到枪,今天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他要是蒙人怎么办”? “哪来这么多废话,去把这些人的枪都下了”。 没等人家动手,这些外国人就把枪整整齐齐的架好,然后退在一旁高举双手。一个人把耿峰的枪也拿走了,示威般举起来,道:“看这把枪准星没有去掉,说明这小子枪法稀松。又看了侯七一眼,这女人就不用搜了,到时候别闹个调戏妇女的罪名。” 那些人的眼光很老到,只是给宋春茂一个人上了绑绳,按他们话讲,“这小子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拿住他一个,其余的都得乖乖跟着走。”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适才行军,这些 洋兄弟走的萎靡不振,现在被人押着,拿枪逼着,这些家伙居然精神斗长。 山间的小路崎岖难行,不时有岔道儿伸向远方。浓雾中根本辨不出方向,这些伏击者才绕了几个弯儿,宋春茂就失去了方向感,任由这些不速之客带着自己在深山中转来转去。 宋春茂打量在前边开路的人,青灰色的棉衣、棉帽,背着长枪。最醒目的是每个人身后都背一把齐头砍刀,刀把儿上还系了块儿红绸布。 宋春茂他们走不快,这些背刀人也不催促,等得心急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字架,在脸上比比划划,吐出一口长气,面容立刻就平和起来。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树林中现出一间硕大的木屋。泰山上特有的松柏,在这间木屋上寻不到踪迹。宋春茂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这间木屋竟是柚木制成的。 柚木产自东南亚,质地细密,防水防蛀,用来打造家具已属奢侈,这间木屋的主人,竟用柚木盖了一间大房子,门口两边有对联。宋春茂没来得及看,就被拥进门去,好在门楣上的堂号看清了,“思申堂”。 宋春茂琢磨半晌,也没想起哪股绺子报号思申堂,这名字太文雅,和土匪的身份不搭调。进门是青布棉门帘,挑开门帘,一间小抱厦,在龛上点着一盏清油灯,灯下放着一碗清水。 一个外国人身披黑袍,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伸手到碗中用手指蘸了水,弹几滴到宋春茂身上。 转过抱厦,宋春茂发现这房子大的惊人,居然能容下五六百人同时聚会。大厅正中台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是耶稣受难,宋春茂暗中称奇,一个教堂居然也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一个魁梧的汉子,满面络塞胡须,正在耶稣像前祈祷,手安放在一本圣经上,身后居然也背了一口砍刀。听到脚步声,那个祈祷的人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宋春茂。 没人说话,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足有一分钟。那络腮胡子说话了,:“不懂事的东西,有这么慢待客人的吗?” 后边有人答话,道:“乐团长,这小子枪法好,我们怕他伤了你老人家。” “放屁,我怎么就成老人家了?快把绳子解开,我看这兄弟不像坏人。” 宋春茂甩了甩被捆的酸麻的手臂,还没缓过劲儿来,络腮胡子已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宋春茂的肩膀,赞道:“好结实的汉子,会摔跤吗?” 宋春茂显然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问话方式不习惯,更不知怎么回答。络腮胡子也不介意,又向宋春茂身后走去,见了候七和珍妮皱了皱眉。见到这些洋兄弟,马上又来了精神。吩咐手下快去准备准备,今天运气真好,居然请来这么多教友。 这位乐团长,自导自演了半天,宋春茂和候七也没看出个一二。乐团长又笑呵呵的走过来,拉起宋春茂的手,道:“兄弟,吃饭去,有些话不能当着主的面说,否则主怪罪下来,我死后就上不了天堂了。” 教堂后面是一排排永久性营房,营房中出入的人都后背砍刀,胸挂十字架。 宋春茂一伙被带到一间大客厅中,客厅中央几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客厅的摆设虽不像富贵人家那么讲究,粗重的桌椅更显出一种行伍之人特有的粗犷。有酒有肉,酒用粗瓷大碗,装着满满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居然连炖肉的锅也一起端上桌面。 三十四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居然也身穿粗布灰军装,后背大刀,一个个满面含笑,向宋春茂身后的洋兄弟挤眉弄眼,后者的兴趣显得低了不少,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红烧肉吸引去了。一个个狂吞口水,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囧样,让宋春茂脸上发烧。 乐团长大声道:“还愣着干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群丘八哪来这么多讲究。” 这些洋兄弟早等这句话了,一拥而上。乐团长道:“别挤,肉还多着呢”。 根本无济于事,馋极了的外国人不顾斯文,几乎把头都埋进肉锅里。乐队长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又安排一桌酒席,和宋春茂,侯七几个落了座。 有人把宋春茂的枪也送过来,宋春茂举起枪,对准了乐队长,他的几个同僚不由的伸手抓住身后的大刀。 乐队长头都不抬,慢悠悠的道“稍安勿躁”。 宋春茂收起枪,端起一碗酒:“乐队长,好胆识”。 乐队长没说话,端起酒一饮而尽,道:“好汉子”。 两人酒量甚豪,越谈越投机,突然,乐团长又问:“兄弟,会摔跤吗?” 宋春茂一愣,点头笑道:“小时候练过两天,现在早就生疏了”。 “兄弟谦虚,来,陪哥哥走上两遭。” 宋春茂待要推辞,乐团长已经把棉衣脱下,露出了古铜般的一身腱子肉。战士们见有热闹看,赶紧挪开桌子,腾出一片空地来。 宋春茂无奈,只得紧紧腰带,棉衣也没脱,走进场中,两个人躬着身子,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对方,两脚慢慢踱着,在地上转圈子。 乐团长有些沉不住气,低吼一声,扑上来。宋春茂一闪身,乐团长扑了个空,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宋春茂趁他前力已竭,后力未续之际,伸手在乐团长后背一推,乐团长不由自主的跌了下去。宋春茂又伸另一只手,抓住对方腰带,往怀里一拉,乐团长这才没当众出丑。 他脸一红,回手又去揽宋春茂的腰,宋春茂一个小缠丝,抓住对方的手臂,借力一拉,乐团长又差点儿没摔个跟头。这下他红了眼,伸双手来抓宋春茂的脖领子。宋春茂一哈腰,来了个黑狗钻裆,从对方胯下钻过去,然后一长身,乐团长巨大的身躯离开地面,骑在宋春茂脖子上。宋春茂只要再转上两圈,然后把乐团长远远抛出去,伤不着自己,但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乐团长擅长硬功,双脚离地,就全无还身之力。他恐惧的双手胡乱挥动,脚下微微一顿。原来宋春茂怕伤了和气,依然把他轻轻放下,乐团长脸色通红,呼呼喘着粗气,道:“兄弟,你以后就是咱泰山团的副团长了。” 宋春茂一时没听明白,摔完一场跤,自己居然成了副团长,这官儿也升得太快了。 大家重新入座,乐团长对宋春茂更是格外尊重,道:“兄弟,你这身功夫从哪儿学的?” “祖传功夫,不足入高人法眼。” “不知兄弟仙乡何处?” “沧州。” 乐团长恍然大悟,道:“咱们司令祖籍安徽,但他出生在青县,安徽老家倒是一趟没回过。” 宋春茂来了兴趣,道:“不知司令现在何处?” 候七半天没说话,这时她插言道:“司令是不是冯玉祥?” 乐团长的大胡子乐的翘起多高,道:“不错,这位姑娘好眼力,我们正是冯司令的部下。” 宋春茂倒是听说过冯玉祥的名头,但具体得到他到底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听别人说了。 候七道:“冯司令信奉基督教,人称基督将军。前清宣统丢了江山,还赖在紫禁城不肯走,正是被这位基督将军撵走的。” 乐团长听得连挑大拇指。 候七道:“冯将军手下有个赵登禹师长,卢沟桥事变和鬼子血战殉国的那个赵将军就是赵登禹,身体粗壮。冯将军自持出身沧州,有一身好武艺,非要和赵登禹比划一下,结果败在赵登禹手下。一个新兵蛋子,一下就破格提拔成卫队长。卢沟桥一场血战,赵登禹以身殉国,可见冯将军慧眼识英才”。 宋春茂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乐团长非要和自己比试,原来这是他们部队的传统。 候七接着道:“冯将军出身贫寒,他手下的弟兄们也大都是贫苦子弟,装备差,冯将军就特意为部下每人打造了一口大刀。赤峰口一战,二十九路大刀队一战成名,用这把刀。”说着,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大刀。 “刀重四斤,平头后背,斩下三千倭寇人头,据说,日本鬼子戴铁帽子(钢盔)就是怕被大刀队砍了头去。” 听罢候七一番话,乐团长和部下哈哈大笑。宋春茂手抚大刀,也不禁为之神往。 候七道:“有一首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就是歌颂大刀队的。” 说完候七轻轻唱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她起了个头,乐团长跟着放开嗓子,战士们也群情激昂,响亮的歌声传到屋外,营房的战士们也手捧大刀唱了起来,直唱到“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从未有一首歌这样让人热血沸腾,从没有一首歌,唱的让人群情激昂。现在大刀队的勇士们面色沉静,眼含热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誓言直上云霄。 宋春茂听得入了迷,此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不经意的哼唱起这首歌。 叛将 冯玉祥的军队禁欲色彩浓重,对女人一向有些偏见。有一次阅兵,居然有战士打出了反对贤妻良母的标语。冯玉祥见了苦笑不得,后来也沦为前来观礼嘉宾的笑柄。 今天候七用才识证明了自己,也打消了战士们冷眼相看。现在则人人争先,希望才女青眼有加,乐团长更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他喝了酒,输掉了和宋春茂的比试,本来有些抹不开面儿。但候七一首歌让乐团长豪情顿起,忘掉不快,讲论起冯玉祥旧部的往事来。 “宋兄弟,你去过少林寺吗?” 宋春茂摇摇头道:“还不曾去过。” “你见识过少林功夫吗?” “听说少林有七十二绝技,驰名天下,少林寺弟子见过不少,但徒有虚名,有真本事的不多。” 乐团长一捧大胡子笑的直竖起来,道:“好兄弟,好见识,少林寺弟子沽名钓誉,弄些花架子,骗骗不懂行的而已。” 宋春茂不知乐团长对少林寺功夫为何如此看不上,又不好反驳,只得静下心来听他讲下去。乐团长外粗内细,善于察言观色,见宋春茂不插言,知道他心中不以为然。道:“兄弟,可是觉得我说话有些太狂妄。” “不敢,兄弟并无此意”。 “兄弟行走江湖,可曾见过真正的少林高手?” 宋春茂动了动嘴,想说八路军旅长许世朋。又想此言一出,必会给许旅长添不少麻烦,因此摇摇头道:“我确实没见过多少少林寺高手。” “那是自然。”乐团长道:“兄弟就是见到所谓的少林寺高手,也是冒牌的,真正的少林寺十多年前已被我们烧的一干二净。” 宋春茂和候七大惊失色,皆不知少林寺和尚怎么得罪了冯玉祥,也不敢多问。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乐团长身上。 哪知乐团长岔开话题道:“多年前的往事,不提也罢。” 候七心中一动,想起冯玉祥号称基督将军,肯定对信奉佛祖的和尚有看法。又想到泰山绝顶被鬼子炸成一片瓦砾的玉皇庙,和冯玉祥也脱不了干系。乐团长两眼迷离,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峥嵘岁月里。 那个缴了宋春茂枪的人道:“火烧少林寺,只不过小事一桩,血战台儿庄,全歼鬼子两个师团,立下汗马功劳的张自忠将军,也是咱们冯司令的旧部。” 侯七道:“张自忠将军为国捐躯固然可敬,却不知你们冯司令现在隐居何处当寓公”。 乐团长脸微微一红道:“冯司令确在此处,只是他有难言之隐,不便和诸位见面”。 “有何不便?这帮兔崽子就怕我见生人”。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乐团长亲自上前去打开门,毕恭毕敬的问道:“司令,你怎么来了”? “你们唱的鬼哭狼嚎,地动山摇的,我能不来吗”。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躯从门外走了进来。 侯七一见这人,心头立刻浮出四个字,八面威风。 那人六十来岁,头发胡须都有些花白,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的眼光只能用锐利来形容。他几步就走到宋春茂近前,上下打量了两眼,端起一碗酒向宋春茂一举,道:“冯玉祥先干为敬”。 宋春茂在冯玉祥的注视下,没来由的慌张起来,喝光碗中的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也红了。 冯玉祥用手轻轻拍打宋春茂的后背,道:“不要紧张,冯玉祥也是人,不会吃了你的”。 宋春茂适才被酒呛了,过了良久才调过气息,低声说道:“不敢有劳司令”。 冯玉祥笑道:“这算什么,你问问在座的弟兄,我有没有给他们洗过脚”。 宋春茂迟疑的回头看了看,那些背刀的战士们讪讪笑着,一眼就能看出冯玉祥所言非虚。 重新落座后,冯玉祥指着宋春茂问:“小伙子,你老家什么地方的?” 宋春茂答道:“老家沧州。” 冯玉祥大敢有趣,道:“那咱们是老乡,我青县的。” “我知道,适才乐团长已经告诉我了”。 “小乐,过来和我小老乡比试一下,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沧州功夫”。 乐团长道:“司令,算了吧,刚才你这小老乡已经摔了我三个跟头,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我不是他的对手。” 冯玉祥又重新打量了宋春茂两眼,一脸的狐疑,道:“小乐,凭我这小老乡的身手,你是怎么把他请来的”? “泰安城外来了群外国人,兄弟们过来报信说,有生人要夜登泰山看日出,我怕会对司令不利,就派人跟踪宋兄弟,直到他们下山,我带人在千瘴林伏击了他们,宋兄弟的手下缴枪太快,他顾及义气,不肯独自逃生,所以才被请来见司令”。 宋春茂刚才还为打的乐团长毫无还手之力沾沾自喜,听完这番话后,这才明白自己的行踪早被被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被跟踪这么久,自己竟毫无发觉,不禁暗骂自己无能。 冯玉祥听罢哈哈大笑,和宋春茂畅谈许久,言下颇有招揽之意。宋春茂也被冯玉祥的风采所折服,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侯七见矛头不对,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交谈,插言道:“冯司令英雄了得,能为司令效劳也无可厚非,可现在国难当头,我等岂能甘心坐视,不为抗日稍进绵薄之力”。 侯七这话说的软中带硬,冯玉祥沉思良久,长叹一声,起身出门去了。 侯七得罪了冯玉祥,也就成了他手下将士的仇人,只是碍于宋春茂的面子,才没有对她下逐客令。喧闹的客厅里一下冷了场。 乐团长低头摆弄着大刀上的红绸布,喃喃自语道:“司令的难处有谁知道啊!” 冯玉祥出身寒微,靠自己打拼,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军容最盛时,手下有五十多万弟兄。 堂堂的国民党总裁蒋介石,惧怕冯玉祥的势力,竟屈尊和他拜了把子。蒋介石对结拜大哥明着尊重,暗里拆台,偷偷策反了不少冯玉祥的部下,到抗战前期,冯玉祥已被架空,手下再无能战之将,因而隐居泰山,不问世间俗事。 抗战初期,战死疆场,为国尽忠的佟麟阁、赵登禹、张自忠皆是冯玉祥旧部。虽然他们都曾背叛过冯玉祥,可他不念旧恶,为这些烈士伤心不已。 另一员叛将韩复榘面对气势汹汹的日军,居然要弃守黄河天险,冯玉祥闻讯赶去劝阻,韩复榘阳奉阴违,把老将军丢在济南,自己带人逃跑了。冯玉祥蒙在鼓里,日本人都进了济南,他还不知道,要不是他的卫士长舍命相救,冯玉祥早就做了日本人的俘虏。 后来韩复榘被蒋介石诱杀,临刑前感叹:悔不听冯司令之谏,才蒙万世之羞。冯玉祥也因此事心灰意冷,带着亲兵卫队躲在泰山北麓,不问世事,今日好不容易找到知音,却被侯七一瓢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侯七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微一沉吟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看冯司令去”。 乐团长有些生气道:“别胡闹,司令不见外客”。 侯七根本不理会他的阻拦,拉着宋春茂出了客厅。冯玉祥居住的地方在营房中间,一所孤零零的大房子,房门紧闭,两个哨兵警惕的盯着侯七和宋春茂。跟在他俩身后的乐团长向哨兵摆摆手,哨兵才闪开了道路。 侯七上前敲门,房子里传出冯玉祥瓮声瓮气的声音:“进来吧,门没有栓”。 冯玉祥斜靠在太师椅上,呆呆的看着桌面上一摞书信。现在的他不在是威风八面的铁血将军,更像个落魄的老人,孤独又无助。虎落平阳,英雄垂暮,看了让人伤心。 冯玉祥把书信铺在桌面上,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对宋春茂和候七道:“你们自己看看吧”。看似杂乱无章的书信,其实被冯玉祥细心的按时间排列好了。 侯七拿起时间最早的信,信封有些发黄,署名是吉鸿昌,时间是民国23年,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了。侯七看了看宋春茂,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抽出信纸,边缘有些磨损,十个大字跃然纸上‘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信纸上有干了的水渍,侯七抬头看时,老将军已是泪流满面,这信纸是被眼泪浸湿的。 “他是我手下最好的将领”。冯玉祥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反对我打内战,曾经离开过。九·一八后积极抗日,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束手无策。我那把弟自己不抗日,也不准别人打鬼子,他夫人宋美龄是个人才,竟暗中派军统暗杀吉鸿昌,把受伤后的吉鸿昌交给了日本人。临刑前,吉鸿昌坐在椅子上,面对鬼子的刽子手谈笑风生。日本鬼子面对他的目光,接连换了三批执刑者,均不敢开枪。吉鸿昌仰天大笑,说小鬼子有心无胆,难成大器。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然后从容就义”。 侯七不禁击节而赞:“慷慨付死易,从容就义难,吉鸿昌真乃大英雄,真豪杰!” 冯玉祥听完此言,对侯七大生知己之感。 大刀队,突击! 候七和宋春茂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封封书信。看完后,又加倍小心的放回原处。 董振堂,赵博生……佟麟阁、张自忠,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一个个荡气回肠的传奇,催人泪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夕阳西下,乐团长以其部下立在门前,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那些信,那些人本应是属于这支军队的光荣。现在只能幻作一封封书信,而信的主人都已倒在抗战救国的沙场。 宋春茂取出最后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抽出信纸,上面只写了斗大的两个字“愧、悔。” 冯玉祥轻道:“这是韩复榘的绝命书。” 候七把所有的信收好,恭恭敬敬的放在冯玉祥面前,道:“我错了,我的无知和狂妄,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冯玉祥道:“哪里话来,我怎能和一个小女娃娃一般见识。”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这些信你是怎么得到的?” “他门都曾经是我的属下,也都背叛了我,可当他们走上沙场时,心中还记挂着我这个糟老头,竟无一例外的把绝命书给我留了一份儿,以示他们无愧于国家,甘愿牺牲的决心。”说罢摇摇头,叹息一声,似有无尽的哀伤。 候七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冯将军在深山里自怨自艾,对得起这些至死都记挂你的先烈吗?” 冯玉祥道:“那又如何?” 候七道:“冯将军,重振雄风,现在散落在各处的将领,有多少曾是属于你的部下,把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总比等他们死了,你看着遗书流眼泪强得多。” 见冯玉祥心思有些活动,候七再接再厉,又把铁观音的事迹讲了一遍,听得老冯热血澎湃,非要马上出发去见一见这位传奇的女英雄。 宋春茂急忙阻拦,说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再走不迟。冯玉祥这才罢休。 乐团长悄悄走进来,和冯玉祥耳语了几句,老冯忽的站起来,道“强攻泰安?谁的部队吃了豹子胆,泰安可有三万守军啊。” 宋春茂和候七也了一惊,心道:“别是铁观音这傻丫头干的吧。” 乐团长见秘密已暴露,干脆大声道:“攻城的部队早有准备,今天白天已经渗透进入泰安,傍晚开始发动猛攻东、西和南面是八路军,西面番号不明,但攻势最猛。里应外合,泰安城里的敌人招架不住,已经退守岱庙红门一线,据泰山之险阻击攻城部队。” “拿地图来,”冯玉祥喊了一声。一比五千的军事地图上,乐团长仔细指出攻城部队所在位置,及鬼子防守的要点。 冯玉祥背着手,来回慢慢踱着步。不时踱道地图前用手丈量一下距离,突然他停下脚步,道:“传我命令,全体集合。” 乐团长激动的问:“司令,我们是不是要打出去?” “不错,我冯玉祥又出山了。” 冯玉祥的部队集合完毕,只有一千多人,对于一个曾统兵五十多万的将军来说,这是一种悲哀。但战士们的眼里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冯玉祥指挥战斗很有一套,兵分两路,从小路机动到中天门柏洞一线,然后居高临下发动进攻。每一路都组织了一百多人的敢死队,每个敢死队员人手一把大刀,十颗手**和两支驳壳枪,以及每人四百发子弹。 宋春茂看冯玉祥用兵就知道,这人打仗有一套。明明是敢死队,却配备最强近程火力。攻击时先拿手**开路,冲锋时用驳壳枪组成火力网,最后,没被枪打死的鬼子只能用脖子去迎击沉重的大刀。 宋春茂跟着乐团长,老冯已寂寞多年,今天有仗打,说什么也要到前线看一看,不顾乐团长苦苦哀求,武装带上挎着把手枪高喊道:“弟兄们,杀鬼子去。” 兵贵神速,战士们向着一条长满荆棘的小路扑了过去,刚转过主峰就看到岱庙红门方向火光冲天。低沉的枪炮声隐隐传来,战士们不由加快了脚步。 午夜两点,冯玉祥的攻击部队全部到达指定位置。这里的枪炮声震耳欲聋,冯玉祥居高临下,仔细的观察,鬼子在通往泰山主峰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三道防线。不时升起的照明弹把鬼子的阵地照的一清二楚。 冯玉祥一挥手,两支敢死队从两翼向鬼子包抄过去。鬼子们也许知道冯玉祥这些兵将的存在。可他们一直躲在深山里,轻易不出来招惹是非。日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今天他们终于为自己的浅薄无知付出代价。 敢死队居高临下,悄悄接近,在距鬼子三十多米的时候突然开始发动攻击。冯玉祥的老部下久经沙场,今日重操旧业,效果好的出奇。三十多米的距离,手**雨点般落入敌人的阵地。战士们一边冲锋一边投弹,连环的爆炸响成一片,身后遭受攻击的鬼子被炸的晕头转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敢死队员已经完成了投弹任务。拔出腰间的短枪,驳壳枪连绵的火力构成一道死亡之网,把鬼子兜入中间。 鬼子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们跑出阵地,恐惧的叫喊着向山下逃去。敢死队的战士们抽出战刀,刀光闪闪,刀把儿上红色的绸布迎风飞扬。 战士们十分讲究使刀的技巧,从不肯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劈刺上,而是浅尝而已。只要砍断敌人的项动脉,绝不肯多花一分力气,就忙着去追杀另一个倒霉鬼。 战场上铺满了鬼子的伤兵,他们拼命的挣扎着,伤口的血一刻不停的喷涌。在战场的火光中升腾着一片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这种味道让敢死队员兴奋,让敌人丧胆。 鬼子的的二道防线,瞬间就被溃兵冲散,那里的鬼子还没受到打击,就加入到逃兵的列队。恐怖是可以相互传染的。 那些从天而降,手中挥舞着大刀,身上溅满鲜血的敢死队员们,嘴中高叫着:“冲啊,冲啊……。”手中的刀一刻不停。 冯玉祥的战士们身高脚长,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逃命的鬼子。被砍成重伤的鬼子惨叫声,让所有的敌人没有了抵抗的信心,全部加入到逃跑的队伍中,兵败如山倒,鬼子们冲出阵地,开始突围。 在参与攻击的队伍中,冯玉祥的力量是最弱的,可他利用有利的地形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鬼子吓昏了头,根本不敢从这些手持大刀的杀人魔王身上寻找突破口,只能硬着头皮向他们认为防御最弱的方向突围。 离开阵地的鬼子就像一群群待宰的羔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有些杀红眼的鬼子挺着刺刀要找人拼命 还没有看到目标,就被飞蝗般的子弹扫倒在地。 冯玉祥的敢死队冲入鬼子最后一道阵地后停止攻击,固守待援。冯玉祥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在鬼子原有的阵地上建成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战场上的鬼子像无头的苍蝇乱撞,他们在别的方向也不可能沾到便宜,否则就不会退守到泰山防线,鬼子走投无路,摆出白刃战的阵势,要拼个鱼死网破。参与进攻的部队很有默契,也配合的十分默契,根本不给鬼子困兽犹斗的机会。他们慢慢的压缩包围圈,炮弹、手**在敌群中炸响,曳光弹带着特有的尖叫钻入敌人的身体。 鬼子们绝望了,开始有人趴在地上装死,更有人丢下手中的枪,把手高高举过头顶,还有些奋不顾身的跳入悬崖。泰山的悬崖下坚石密布,跳下去只能变成一堆肉泥。别无选择的鬼子仍然成堆的跳下山崖,渐渐形成一个尸体保护垫儿。 终于有一个鬼子从血肉模糊的尸堆上爬起来,惊魂未定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逃走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鬼子们借着这条九死一生,用尸体铺就的道路突围了。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日本鬼子求死得活,用这么个古怪的法门突围成功,让一心想全歼鬼子的冯玉祥恨恨不已。不过他也质疑,鬼子的战斗力和以前比不可同日而语,变弱了不少,无论单兵技术,战术配合都比以前差了许多。 没人告诉他,鬼子四处用兵,那些战斗力强悍的部队都在前线拼杀,后方留了些二三流的部队撑场面。 天亮了,战场上看不到闻名天下的泰山日出,但山石上到处斑驳的血迹比东方初升的太阳红的更刺眼。战士们在搜山,把那些躲在石缝儿、草丛中的敌人找出来,这些人大多是伪军,被抓后涎着脸,嬉皮笑脸的没有害怕的意思,并不断得从身上掏出些手表,金戒指之类的物品试图贿赂战士们。那些日本人被搜出来则目光呆滞,满脸的绝望。 大刀队搜山的效果要比其他部队好的多,自从一个试图反抗的鬼子被他们斜肩带背砍成两半后,只要看到刀把上飘扬的红绸布,躲在阴暗角落的鬼子汉奸便识趣的走出来,免遭身断两截的厄运。 云横群岭家何在 战斗结束了,冯玉祥惦记着与另外两路参与进攻的部队首长会面。他自重身份,说什么也不屑屈尊下山,只是在万仙楼中摆下酒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站不住脚,深怕对方不给面子前来赴约。 宋春茂和候七也惴惴不安,他们站在万仙楼门口张望着,终于有几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稍微看清模样,宋春茂心头一热,急忙快步迎上前去。 龙书金和彭铁成并肩走过来,看到宋春茂两人相视一笑,吩咐警卫战士,去告诉铁司令,她要找的人现在好好地,还活着,不用费劲儿在死人队里扒拉了。 宋春茂把彭铁成和龙书金让进万仙楼,给冯玉祥稍作引荐,便和候七匆匆地出门,去迎接铁观音。 龙书金和彭铁成早闻冯玉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需传。人的名,树的影,龙书金和彭铁成二人虽然不凡,但和冯玉祥比还差的很远。 三人都是行伍出身,自然一见如故。有美酒佳肴,龙书金和彭铁成二人也不客套,和冯玉祥推杯换盏,忙得不亦乐乎。 宋春茂和候七心情激动,一阵风似的跑下山来,远远看到石阶上,姜立柱等人正围站在一起。宋春茂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不敢惊动大家,和候七慢慢走到他们身后。负责警戒的战士看到他俩平安归来,会心一笑,也没有说话。 人群中传出铁观音的怒斥声:“姑奶奶为了找他们,把军师也得罪了,跑出这么远来打仗,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让我上山去见他们。真是反了他们了,去找个人告诉两个白眼儿狼,就说姑奶奶回沧州了。”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宋大哥肯定有什么事儿绊住了脚,否则他不会不过来迎接司令的。”姚金霞也在这里。 “你宋大哥放个屁也是香的,那好,你留在这里等他,我先走。”铁观音说罢站起身来。 姚金霞急得哭出声来:“司令姐姐,宋大哥和七姐没回来,你不也急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可现在马上要见到他们面儿了,你怎么又要走啊?” 姚金霞的眼泪立刻引起铁观音的同情,她手扶着姚金霞油亮粗大的麻花辫,道:“别哭了,我逗你呢。” 姚金霞眼泪婆娑的看了铁观音一眼,努力地点点头。 “宋春茂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摊上你这么好个媳妇。”铁观音说这种话,姚金霞最爱听,她支愣起耳朵听着,哪知铁观音的下文接道:“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到处沾花惹草,这次回来不知又收了几房姨太太。” 姚金霞一双妙目紧盯着铁观音,声音有些沙哑,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宋春茂知道再听下去,铁观音说不定弄多少稀奇古怪的罪名,给自己按上呢。想到这儿,急忙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姜立柱等人一见大哥平安无恙,一个个不禁喜上眉梢。铁观音兀自教唆姚金霞,还再说着宋春茂的种种不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全没注意到宋春茂和候七依然站在身后。 姚金霞看到宋春茂和候七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候七做了禁言的动作。铁观音全然没注意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还自顾自的挑拨离间,以泄宋春茂不来迎接之愤。 姚金霞既见情郎,心情大好,脑筋也活络了许多,她握着铁观音的手,故作天真的道:“司令姐姐,你只说宋大哥的不是,七姐姐有什么过失,你也说来听听?” 铁观音就像鼻子被穿了绳子的倔驴,被姚金霞牵着转了个方向,把矛头对准了候七,道:“这个死丫头,念了一肚子书,整天疯疯癫癫的,没有半点斯文。” “可七姐姐受伤了,司令也掉了好几天的眼泪。” “我心疼她?我那是喜极而泣,以后没这个疯丫头在我耳边咬文嚼字,我耳清目静,省的她总是搬弄是非。” 是可忍,孰不可忍。铁观音马上遭到候七的反击,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司令妹妹你该失望了,姐姐我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回来了。” 铁观音听到身后候七的声音,早把自己适才讲的话丢到九霄云外,抱着候七又笑又叫,喜不自胜,眼泪都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候七伸手拧住铁观音的脸,道:“我撕烂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铁观音把脸凑过去,道:“你撕、你撕,说了不算是小狗。” 候七在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道:“这么厚的脸皮,我可撕不动。 ” 宋春茂和姚金霞一别经月,相思欲狂。姚金霞纵身入怀,搂紧了哪肯分开。 铁观音出身梨园,善于察言观色。见了宋春茂,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中了姚金霞的圈套。看似单纯的她,引诱自己说出编排候七的话来。 铁观音笑吟吟的对宋春茂道:“欢迎宋大侠衣锦还乡,怎么不见大侠新收的两位姨太太呀?” 姚金霞低估了铁观音的智商,女司令一句话就让姚金霞醋海扬波,让宋春茂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铁观音成功的挑起小两口儿的争端,不再回顾。在候七的引领下,上山拜访冯玉祥,只留下宋春茂在姚金霞的盘问下胡说八道。 冯玉祥一向对妇女有偏见,经常把战争让女人走开挂在嘴边。今天见了铁观音的队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手下更有彭铁成这样的出色指挥员,不禁对铁观音为之神往。待见面后,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铁观音美貌过人,英气勃勃。冯玉祥宦海沉浮,阅人无数,今日也被铁观音折服,不由开口赞道:“好一个现代花木兰。” 铁观音自幼唱戏,达官贵人见过不知多少,对这些人早已没有敬畏之心。在驰名中外的基督将军面前不卑不亢,有问有答,得体的很。 后来候七问她,为什么见了冯玉祥如此放得开,铁观音大大咧咧道:“戏台上皇帝见多了,皇帝的官儿比这个冯将军大了不知有多少,皇帝我想骂就骂,更何况他一个将军了。” 宋春茂好说歹说,总算把姚金霞劝的转忧为喜,自然珍妮之事略过不提。等他赶到万仙楼,酒宴已经开始多时了。 冯玉祥对这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十分欣赏,饮酒间又露出招揽之意。铁观音等人闻言不语,一齐看宋春茂如何答对。 宋春茂起身向冯玉祥拱手道:“多谢冯司令抬爱,宋某人读书少,却也知大丈夫在世,忠义为先。铁司令待我不薄,我若作出不忠不义之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冯玉祥一生数次倒戈,上行下效,虽他手下也曾人才济济,可恰恰少了忠义的束缚,到头来把自己弄成了光杆司令,实在是他负天下人在先,而后天下人才负的他。 冯玉祥年逾花甲,这其中的道理他一直想不明白,军阀间相互拆台、挖人的事儿屡见不鲜,可今日宋春茂的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冯玉祥心地宽广,招揽宋春茂之事一笑而过。 宋春茂也为冯玉祥的心胸气魄折服,连敬冯司令三碗酒,表示敬意。 冯玉祥问铁观音:“因何与八路军联手攻取泰安城?” 铁观音道:“这说来话长,只要诸位不嫌烦,我就一一讲来。” 冯玉祥道:“岂敢,老夫洗耳恭听。” 铁观音和马钰在济宁,解救了齐鲁医院被日本人关押的医务人员,在铁道游击队的护送下,进了八路军的根据地。发现候七还和宋春茂还没回来,燕七安抚大家一番,自己放心不下,先回去接应掉队的人员。哪知燕七一去也没了踪影,却等来了姜立柱。还说候七受了重伤,宋春茂要留下为她疗伤。 铁观音搭救的医护人员中有个叛徒叫乔治,就是乔治的老婆枪伤了候七。甄别内奸的过程有趣又麻烦,这些外国人中居然有五个叫乔治的。马钰盘问了一夜,也没弄清那个是内奸。 邱国营对马钰的辛劳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反而他自己没费吹灰之力,就从护士小姐嘴中知道了哪个是内奸。身份靠实后,铁观音连审讯都没有,直接给他来了个五马分尸。 铁观音在八路军根据地畅通无阻,几天后就见到了正急得焦头烂额的蔫诸葛。老蔫儿这回没因为铁观音私自行动发脾气,到了晚上,军师收拾好行李回老家了。 铁观音一面派人去请军师,另一面不断通过八路军搜寻宋春茂等人的行踪。一连数日,去请军师的人马一拨拨儿都吃了闭门羹。 宋春茂也在兖州组织完农民暴动,帮助铁道游击队收编了暴动队伍后便失去了行踪。 铁观音如坐针毡,急得茶饭不思。蔫诸葛不辞而别,以铁观音之道还治铁观音之身。让她也尝尝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感觉。 宋春茂此行闯出偌大名头,难免不被别人眼红。树大招风,路上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 铁观音此刻方知军师的辛苦。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让她放心不下的人。 不差钱 宋春茂带着一群外国人夜闯泰山,虽然他小心翼翼,选在夜晚行动,可几乎被八路军,冯玉祥的部队,还有日本鬼子同时发现了行踪。 日本鬼子在下山的路上层层设防, 准备趁他们下山筋疲力尽之际,一网打尽。 八路军则及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铁观音。没有蔫诸葛出谋划策,铁大司令的营救方案简单有效,就是打开泰安城,救出宋春茂和候七。铁观音的营救方案得到彭铁成的大力支持。 宋春茂还在泰山半山腰作拐杖时,铁观音和彭铁成已集结部队出发了。他们刚走,负责留守的马钰也是星夜出发,去请军师回营主持大计。 铁观音的游击区和八路军解放区已连成片。龙书金得知铁观音要打泰安,也积极配合,不但他的17团全部参加战斗,又找旅长许世朋派了一个团,一同参加合围泰安。 八路军要打泰安,地方的游击队、民兵、县大队岂有不帮忙的道理。山区是八路军的天下,鬼子在前线捷报频传,但后方空虚。八路军从前擅长围点打援,可鬼子的援兵远在千里之外,根本用不着担心他们抄后路。既然没有后顾之忧,八路军和铁观音便放心大胆的实施攻城计划。 泰安城依山傍水而建,牢固无比,如果要硬攻,攻城部队非吃大亏不可,这种笨蛋战术无论对八路军,还是铁观音来说都嗤之以鼻。 时节已近春节,到泰安采办年货的老百姓络绎不绝,上千名泰安附近地方游击队武装混进城中。 八路军的频繁调动,引起泰安守军的警觉,他们放弃了上山搜捕宋春茂的计划,集中兵力,准备坚守泰安。 总攻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六点多就有叛徒向鬼子走露了风声。在鬼子将信将疑之际,龙书金和彭铁成当机立断,提前发动进攻。枪声一起,渗透到城内的游击队跟着纵火造势,打开城门,放进攻部队进了城。 鬼子号称有三万守军,其实也就一万五六千人,其中七八成还是伪军,其余的日本兵早被抽调走了。伪军战斗力差,属于那种枪声一响,马上便投降。本来攻城部队,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可这样一来,八路军主力团的人数数倍与敌了,更何况还有铁观音这支生力军鼎力相助。 日本守军在第一轮打击中缓过神来,做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极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收缩兵力,放弃泰安城。依靠泰山上的坚固工事,来迟滞攻城部队的时间,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然后待机反攻。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以为依靠坚固工事能守上三五天的日军,被从天而降的大刀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八路军和冯玉祥部,铁观音不经意的配合,联手拔掉了泰安这颗硬钉子。 听完铁观音的讲述,冯玉祥哈哈大笑,道:“这仗赢的干净、漂亮。老夫从军四十多年,头一次才知道,日本人这么不经打。” 彭铁成和龙书金急忙给老冯溜须,道:“多亏老将军突出奇兵,否则这一仗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 友军配合作战,一怕出兵不出力,二怕打完仗战利品的分配,因为分赃不均,让多少好兄弟反目成仇,甚至兵戎相见。 彭铁成和龙书金笑而不语,等着冯玉祥把这个伤和气的话题说出来。 冯玉祥带了四十多年兵,这两个小辈儿的伎俩,他岂能看不出。他微微一笑,道:“这次缴获的物资如何分配?”他沉吟了一下,道:“还望二位团长拿个主意。” 冯玉祥又把皮球踢给了彭铁成和龙书金。他二人一面心中暗骂冯玉祥是老狐狸,一面推辞道:“还请老将军给个明断。” 冯玉祥道:“我手下只有一千多号人,只要有鬼子砍,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钱财,我有的是,这次战斗的缴获,我就不参与了,你们两家分吧。” 候七对冯玉祥的话有所怀疑,心道:“这老家伙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就凭他整天躲在泰山,连人都不敢见,哪来的许多钱财?”心里拿定了主意,于是,笑吟吟的问道:“冯司令,你这财从哪儿发的?” 冯玉祥看着候七,道:“你这个女娃娃不老实,总是给我挖坑,小心我找你爷老子告状,让他打你屁股。” “不愿说就得了,还要找我爹告状,你认识他吗?” “我回趟青县老家,路过南皮的时候去你家看看,顺便找你爷老子告一状,不行吗?” “冯司令真要去我家,我爹当然欢迎的很,他会说冯老兄啊,你怎么发的财啊,说出来让老弟学学,回头再见面时,老弟也好赚些钱,买些酒肉招待你。”候七学她爹说话惟妙惟肖,见过候铺臣的人无不开怀大笑。 冯玉祥道:“这女娃娃,就是要逼我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民国十八年,我的手下孙殿英,为了给他祖爷爷孙承宗报仇,纵兵挖了慈禧和乾隆的墓,取得财宝无数。这小子不敢独吞,分了一半儿给我这个顶头上司,这些财宝价值连城。就我手下这一千多号人,吃上几百年也够了。”冯玉祥说的轻描淡写。 候七听的两眼瞪得溜圆,:“乖乖,东陵大盗孙殿英也是你的部下? ” “没错啊,他祖爷爷孙承宗是个英雄,几乎凭一己之力,让女真人晚入关二十年。女真人进关时,孙承宗早已告老还乡,为了抓他,女真人兵围高阳三月有余。城破后,孙承宗满门老幼二百七十多口皆被斩,只逃出一男丁,孙承宗的二儿子,就是孙殿英的太爷爷,他为了给祖宗报仇,挖了皇帝老儿的坟有何不可?” 老冯这番话说的义正辞严,让巧舌如簧的候七一时无言以对。 既然老冯执意不肯占这送上门的便宜?铁观音更加大方,小手一挥,所有的战利品都归了他义兄,八路军团长龙书金。 龙书金心中暗喜,八路军日子清贫,都要过年了,大多数战士还穿着单衣。泰安城的物资,其余两路人马都不要他也乐的笑纳,今年春节可以过个富裕年了。 泰安城就是个包袱,打下来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谁也不愿背着它。城市虽好,可不是这些抗日武装的家。 龙书金取走了八路军急需的物资给养,铁观音也迎回了宋春茂和候七。冯玉祥被候七撩拨的雄心再起,带着卫队走出泰安和铁观音回了沧州。 十天后鬼子重新占领泰安,除了安葬一下被大刀队砍断脖子的同僚外,再也没有力量扫荡附近山区的抗日武装。 冯玉祥在深山中隐居数年,再出山已宛如隔世。重新踏上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平原,禁不住热泪盈眶。 铁观音安排彭铁成和冯玉祥卫队宿营驻扎,冯玉祥只带乐团长几名亲兵,和铁观音回了四角楼。 司令部周围秩序井然,全然没有铁观音想象中的杂乱无章。铁观音心中暗赞马钰的水平不在蔫诸葛之下。 四角楼早已不是宋春茂初至时的破败景象。楼下的小摊儿已被清除干净,楼周围重新建起高大的围墙。以前污水横流的地面也铺上了青砖。 那个被誉为四角楼头女儿立,天下英雄皆可弃,有着绝世风华的牛淑凤,也被商云春接到大荒洼老营去了。她两个一个为大师兄终生未嫁,一个为三师弟孤老一生。两个女人有着同样的心酸,倒也解了她们不少的寂寞。 四角楼的一屋大厅里空荡荡的,蔫诸葛低着头审阅着来自各地的电报,听到门响,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老蔫的眼近视的更利害了,只看到门外模模糊糊走进几条人影,却看不清是谁。 铁观音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头发花白的蔫诸葛,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军师还是放心不下这些生死相守的兄弟们,在最需要的时候,他又回来独撑大局。有了他默默地付出,铁观音才在外呼风唤雨、大放异彩。 铁观音唤了一声:“蔫大哥,你可回来了,”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蔫诸葛这才看出铁观音和她身后的宋春茂等人,他无比落寞的道:“你们回来了,平安回来就好,我可要走了。”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倒背着手,佝偻着腰,脚步蹒跚的走出门去。 一向习惯和军师开玩笑的宋春茂不知老蔫唱的哪一出,也不便阻拦。 目送他掀开棉门帘,消失在门后。铁观音哭的泣不成声,哭道:“他不肯原谅我,我都知道错了,蔫大哥还不肯原谅我。” 见惯了铁观音喜怒无常的宋春茂等人,不以为意,只是暗中打听司令和军师之间闹什么别扭,倒是冯玉祥被这个叱咤风云的现代花木兰哭的没了主意。 候七在回来的路上,已然知道军师负气出走。她拉了一把宋春茂,转念一想,又把冯玉祥也拉上。三个人急急忙忙的跟在蔫诸葛身后赶了出来。 老蔫牵了匹马,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亮,几匹快马从后面追了过来。老蔫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拦住了去路。 人质换军火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立在蔫诸葛面前,老蔫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这个人从来未见过,正在迟疑间,手中的马缰绳也被人接了过去。宋春茂把一件羊皮袄披在老蔫肩头,道:“军师大哥,你真能舍下我们走吗?” 蔫诸葛其实看到宋春茂和铁观音平安归来,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他这次出走只是为了面子,省的铁观音以后笑话他没羞没臊,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派人请不来,铁观音刚走自己就颠颠儿回来了。 宋春茂给了他台阶,老蔫也就借坡儿下驴,不再勉强。宋春茂在前面牵马,老蔫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委委屈屈的骑在马上。 宋春茂的脚步没在四角楼前停下,而是十分张扬的牵着马直奔镇中的酒楼。宋春茂是饭店的常客,老远的掌柜就接了出来,吩咐伙计栓好马,自己热情的把他们让进雅间。 宋春茂吩咐掌柜今天有贵客,准备一桌上好酒席。掌柜唱个肥喏,笑眯眯的去了。 蔫诸葛有些不解,宋春茂道:“咱们先吃着喝着,等司令来负荆请罪,顺便把账结了。” 四人落座后,宋春茂把冯玉祥和蔫诸葛相互介绍了一下。冯玉祥的一个亲兵跑了进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敬了个礼,转身跑步下楼,在酒楼门口守护着。 冯玉祥哈哈一笑,把盒子双手推到蔫诸葛面前,道:“初次见面,准备一点儿薄礼,望军师笑纳。” 蔫诸葛推辞两句,候七不耐烦的道:“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就假惺惺的不要。”说着便把盒子打开,只见黄色绸缎中镶着两幅眼镜。一副白金镜框,黄金镜脚。另一幅是放大镜,也是白金镜框,手柄却是象牙雕成。 候七把眼镜架在鼻梁上,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忍不住大叫起来,:“石云记,我的天啊,这是纪晓岚的放大镜。”说着摘下眼镜,用放大镜仔细看着黄金架的内侧,果然也刻有‘石云记’三个字。 冯玉祥道:“姑娘好眼力,这确实是纪晓岚用过的,是西洋人进贡给乾隆的。因为纪晓岚近视,乾隆就把这眼镜赐给了纪晓岚。后来阴差阳错,到了我手中,留着也没用,干脆送给军师做个见面礼。” 蔫诸葛接过眼镜戴上,眼前模糊的景象立马变得格外清晰。老蔫一躬到地,道:“多谢冯司令赠宝之恩。” 冯玉祥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候七心道:“乾隆和慈禧的坟都让你手下刨了,这些小物件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是不足挂齿了。” 蔫诸葛心病既除,又得了复明的宝贝,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四人开怀畅饮,稳坐钓鱼台,等着自愿上钩的铁观音来赔礼认错。 席间冯玉祥开导蔫诸葛,道:“当年我和张自忠就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闹掰了。两人谁也不愿先服软,心中虽然后悔,可还怕面子上过不去,结果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战死僵场,一个落寞终老。其实面子就是自己的心结,只要自己放得下,别人谁也不会说什么。你这么大年纪(其实老蔫才三十多岁,只是满头的白发让他显得比较苍老),岂能跟一个女娃娃斗气。” 蔫诸葛被冯玉祥说的低下了头。 铁观音带着姜立柱一伙儿风风火火的闯上楼来,话也不说,端起蔫诸葛面前的酒碗,连干三碗。铁观音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说话舌头也有点儿大。她把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红着眼睛对蔫诸葛道:“蔫大哥,今天我来请你回去,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她顿了顿,高叫一声:“众儿郎,把军师给我拿了回去。” 姜立柱等人高声应道:“得令啊。”上前就去绑蔫诸葛。 蔫诸葛足智多谋,对铁观音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犯了错无非擦眼抹泪死不改悔。今天她别出新才,反退为进,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蔫诸葛抄起筷子,照张牙舞爪冲上来的姜立柱脑袋敲了一记,道:“我打你这个有眼无珠,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 军师的筷子没打痛姜立柱,可闪闪放光的眼镜还是吓了他一跳。平时习惯眯着眼看人的老蔫突然变了个样儿,姜立柱高叫一声,:“唉哟,不好了,军师不知有何妖法,两眼放光,某家不是对手,回营搬兵去者”。然后一溜儿小跑下楼去了。一场风波被姜立柱插科打诨化为无形。 冯玉祥在铁观音处逗留了七八天,在宋春茂的护卫下回了趟老家。见过一些儿时伙伴,故乡的破败更让他嘘唏不已。 老将军重出江湖,招揽旧部联合抗战,就一定要去重庆发展。他的把弟蒋介石心胸狭窄,如果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恐怕进了重庆也不会被重用。大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送什么礼物能让蒋总统看上眼。 冯玉祥宦海沉浮,政治经验比铁观音丰富何止百倍,他先取得蔫诸葛等人的好感,然后拐弯抹角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日本人炸了美国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两家在太平洋大打出手,美国为了拖住日本陆军,也加速武装中国军队。美国给了老蒋无数军火,却看不到有什么实际效果,这武器支援的就不那么起劲儿。正赶上铁观音解救了上千外国人质,冯玉祥要把这些人质给蒋介石作见面礼,老蒋再把这些人交给美国,美国人好面子,不怕它不给军火,只是不知道铁观音肯不肯放手。 冯玉祥绕这么大弯子,铁观音到最后才听明白,她一拍大腿,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那些洋鬼子吗,冯司令看着有用,都弄走得了,这群洋人帮不上什么忙,饭倒不少吃”。 冯玉祥闻听此言大喜,又说了不少客套话。 “不过”,铁观音补充道,:“马僮不能给你,他是日本人,别让美国人给杀了。德国大狗熊也不能给,另外……”,铁观音稍微沉吟了一下,道:“宋春茂带回的那些洋人也不能带走,我留下他们另有任务。” 铁观音手下有上千的外国人质,只留下区区二十多个,冯玉祥喜不自胜,自然没口子的答应。冯玉祥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替日本人做事的也不乏其人,但对老上司都极其买账,一路上马接车送,风光无限。 冯玉祥人还未到重庆,付渝的新闻已是满天飞了。数日后,一条新闻更是轰动了世界,《天佑美国,基督将军解救数千上帝子民于日寇魔爪,这是古老中国伟大同盟的见证》。美国记者言过其实,一千多人质变成数千,美国人民实诚,就愿意相信这样的假新闻。人质换军火,美国的战略物资又源源不断送到蒋介石手中。 美国人又发现这个基督将军抗日比蒋某人更坚决,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蒋某人出身黑帮,美国人这点儿把戏岂能骗的了他。他给自以为是的美国人来个釜底抽薪,安排冯玉祥出国考察去了,被变相流放的老冯,至死也没回到他折腾了大半辈子的中国。 蔫诸葛对铁观音留下这二十多个外国人的用处心知肚明,她念念不忘弄个洋人戏班子,现在人凑的差不多了,该怎么训练这些中国话都听不懂的家伙,让铁观音伤透了脑筋。 凡事都有例外,珍妮就属于另类,她被铁观音从济宁搭救回来,却阴差阳错的和宋春茂混在一起,因此她留了下来。 宋春茂这么多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照顾珍妮。小妮子情窦初开,天天望眼欲穿,等着宋春茂来看她。珍妮的一片痴心宋春茂知道的很清楚,可身边有姚金霞相伴,他可不敢惹这位贤妻生气。 姚金霞以前听说宋春茂又添一房妻妾,仔细观察数日也没见可疑目标,不禁暗骂自已太小心眼儿。姚金霞万万没想到,她这次的情敌是个洋妞儿。 珍妮找不到宋春茂,就天天粘着侯七,侯七明知此事极为不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忽悠珍妮说,宋春茂不懂英语,要嫁给他首先要学会中国话。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珍妮为了得到爱情焕发出极大的学习热情,不得不承认,女人是上帝专门制造的说话机器。不到三个月,珍妮的汉语水平已经可以给同来的外国人作老师了。侯七也为珍妮的学习热情和其掌握汉语的速度所震惊。 一天傍晚,珍妮突然问侯七,她的汉语水平可否能与宋春茂对话?侯七不知她要干什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得到侯七的首肯,珍妮雀跃一声,蹦蹦哒哒的走了。 铁观音对珍妮也很满意,这洋丫头机灵,学东西快,就是个子有些高,演才子佳人的戏和三国浦志有些不协调。可其他的外国人要么壮的像狗熊,要么长得能把孩子吓哭,不化妆像魔鬼,化了妆像夜叉,总不成以后这洋戏班子只能唱《西游记》吧。 跟珍妮配戏,只有宋春茂的模样、个头都差不多,可这小子太倔,不好好学戏。再说洋人戏班子中弄个中国人凑数,观众会不会不买账? 洋妞争宠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宋春茂和兄弟们带着海东青,骑马出门打猎。姚金霞破天荒没跟着去凑热闹。辛苦了一天,只弄到几只野兔子和两只野鸭子。兄弟们心有不甘,想再往远处走走,就这点儿猎物还不够常庆虹一人塞牙缝儿的呢。 宋春茂道:“今天先回去吧,抽时间找商干娘借两条狗,再打猎的时候带上,收获应该会大些。”兄弟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老大发了话,也只能乖乖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回营了。 天还没黑透,他们已经到了村口,珍妮从一颗大树后闪出身来,甜甜的叫了声:“宋哥哥。” 宋春茂还没应声。姜立柱先说话了,道:“这洋闺女中国话说的真地道,可你眼里只有宋大哥,姜二哥也在这里,你怎么不喊呢?” 珍妮白了他一眼,呸了一声,惹得大伙儿一阵哄笑。宋春茂这才说话,道:“找我有事吗?” 珍妮更不搭话,跑上前抱住宋春茂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珍妮大胆的行为把兄弟们都惊住了。过了半晌,姜立柱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什么滋味?” 宋春茂想都没想,答了一句,:“有点甜。” 树后有个声音骂了句:“不要脸。”一个黑影儿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宋春茂问:“刚才是谁?” 兄弟们都摇摇头,说没看清楚。 宋春茂还不放心,回营后先去姚金霞处看了看,发现她一脸天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要不是她就好,宋春茂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春茂就被人喊醒了。候七和珍妮住的屋子房门大开,几个女兵不敢靠近,远远站在一旁观望。 候七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毛巾,嘴巴上画着两撇胡子,眼睛上画了一个夸张的眼镜,脖子上挂了块儿大牌子,上面写着“七姐是个大坏蛋。”蛋字可能不会写,画了个圈儿来代替。 宋春茂一看字迹,就知道这是姚金霞的杰作。不知候七怎么得罪了她,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羞辱候七。媳妇犯错自然有丈夫出面道歉,姚金霞写的牌子,就由宋春茂来解绑绳。他拉出堵在口中的毛巾,候七出乎意料的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冲宋春茂喊道:“独行侠,快追,珍妮被她绑走了”。 “被谁绑走了?”宋春茂有些上火。 “你大房媳妇,和你老伴儿干的好事儿。” “姚金霞和刘秀茹?” 候七点点头。 宋春茂问道:“她俩怎么和珍妮过不去?” “昨天傍黑,你是不是和珍妮亲嘴了?” 宋春茂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得红着脸点点头,:“可这跟七姐你有什么关系?” “她俩说珍妮亲你是我教唆的。”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宋春茂问明了她们的去向,打马扬鞭追了下去。 姚金霞和刘秀茹押着珍妮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附近的树林中,眼见宋春茂纵马远去,她俩又押着珍妮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珍妮满脸的无辜和迷茫,她和候七住一个房间,半夜里有人敲门,候七刚拨开门闩,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便闯了进来,望着候七大声的训斥。 珍妮虽然中国话说的不错,可诸如破鞋、不要脸、拉皮条之类的‘国粹’,她还是听不懂。面对全副武装的叛徒都毫不屈服的候七,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任由这两个女人训斥、摆布,最后还用绳子把候七绑了。候七居然腆着脸,笑着求两个女人不要伤害珍妮的性命。 珍妮心道:“真好笑,我跟她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那两个女人居然还心安理得的答应了候七的请求”。 她们用毛巾把候七的嘴堵了,又转过身来把珍妮也绑了,堵上嘴,趁着夜色,偷偷的溜出门去。虽然有哨兵把守,但她们是铁观音的亲信,随便询问了一下就任由她们去了。 绑架珍妮的馊主意是刘秀茹想出来的。昨天傍晚她无意中发现这个洋丫头居然和宋春茂关系暧昧,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些妻妾中二把交椅的位置有危险。于是她把珍妮和宋春茂的关系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姚金霞。果然不出刘秀茹所料,姚金霞醋意大发,非要找宋春茂问个明白。姜是老的辣,刘秀茹比姚金霞大几岁,早已成竹在心,把这个洋丫头弄走,让宋春茂死了这份儿不纯洁的心。 看着绝尘而去的宋春茂,刘秀茹也不禁暗中叫苦,半夜里凭着满腹的嫉恨,把珍妮绑出大营,可这两位大小姐谁也没想往哪儿安置这个外国情敌。 去高东岛找宋老大评理?她们的老公爹虽然处事公正,可在凶悍的婆婆满前唯唯诺诺,一点儿主意也不敢拿。刘秀茹和宋春茂的母亲关系最为密切,可老太太糊涂的紧,把自己丈夫看的死死的,哪怕有个母苍蝇飞到宋老大身旁,也会让老太太吃半天醋,还会把记在心中多年的风流账拿出来晒一下。 老太太容不得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可对儿子的婚事很放纵,大度的可怕。不但对已有的四房儿媳照单全收,只怕老太太一见珍妮面,非要夸赞他儿子魅力无限,给他儿子做五房夫人也不会委屈她。以后更会在人前背后夸赞这个洋儿媳,聪明、美丽,比其余四个儿媳大有不同。所以,把珍妮送到高东岛,不但得不到婆婆的帮助,十有八九还会被她讥讽两句,爱吃醋,心胸不够宽大等等,因此高东岛是万万去不得的。 大荒洼中的商云春也不能投奔,虽说她是姚金霞的干娘,可她更是宋春茂母亲的情敌,为了讨好大师兄,干女儿是可以随便出卖的。 几个姑娘就这么走走停停,漫无目的,谁也不知道该去那里,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满脸都是讨好笑容的洋丫头。转眼到了中午,刘秀茹和姚金霞找了个背人的树林中解了个手,然后,松开珍妮的绑绳,示意她也去方便一下。 珍妮刚走进树林,刘秀茹和姚金霞转身就走。这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谅这洋丫头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们还没走出多远,珍妮依然追了上来,笑嘻嘻的伸过双手,自动让她们把自己绑上。两位大小姐现在后悔的不得了,连绑人的兴趣也提不起来,任由珍妮甩着双手跟在她们身后。 姚金霞被刘秀茹一番话激的跑了出来,仔细想想,发现这个刘姐姐也没安什么好心。她发现了宋大哥和珍妮的奸情,自己不动手,非要撺掇自己出马。这下可好,现在骑虎难下了,总不成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出来,在垂头丧气的溜回去?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来。 姚金霞越想越生气,慢慢把愤恨的目标转移到刘秀茹身上。她刻意放慢脚步,后来几乎成了和珍妮并肩而行。姚金霞斜眼看了看珍妮,雪白的脸蛋上泌出细密的珍珠,这洋丫头居然比自己高了半头。 姚金霞不肯示弱,悄悄地踮起脚走路,这样个子看起来和珍妮差不多高了。可踮脚走路真的很累,功夫不大,姚金霞脑门的汗水比珍妮出的还多。珍妮掏出一块儿手帕给姚金霞擦汗,姚金霞推说不用。提着的一口气泄了,脚后跟儿着了地,又变得比珍妮矮了半头。装不成高个子干脆就不装了。姚金霞没好气的劈手夺过珍妮的手帕,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一股浓烈的香气差点把姚金霞呛了个跟头,她把手帕扔给珍妮,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终于,有人和自己说话了,珍妮兴奋的回答:“香水。” 姚金霞没听过这个词,问道:“香水是什么东西?” 珍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瓶中有多半瓶粉红色的液体。她拧开瓶盖儿,向姚金霞身上甩了两滴。 姚金霞作出个夸张的表情,道:“什么玩意儿?难闻死了。” 珍妮抓过姚金霞的手,把香水瓶放在她手心中,道:“姐姐送给妹妹件礼物。” 姚金霞推说不要,却把香水瓶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伸到珍妮面前。珍妮执意不肯收回,她也就不再推辞,把瓶子揣在自己怀里。不由得赞道:“这么好闻的香水,妹妹从哪里弄来的?” 珍妮行贿成功,地位也从情敌变成了妹妹。可珍妮妹妹并不满足,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姚金霞争执半天,终于又从妹妹变成了姐姐。 眼见姚金霞和珍妮越走越近,刘秀茹心中暗自着急,如果珍妮过了姚金霞这一关,其他几位夫人就更不能阻止了。于是刘秀茹也放慢了脚步,对珍妮和颜悦色的道:“这个洋妹子,你叫啥名字?” “珍妮,罗伯特”。珍妮似乎知道刘秀茹居心叵测,一个字也不肯多回答。 “你和你宋哥哥认识多长时间了”。刘秀茹故意把宋哥哥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什么哥哥妹妹的,肉麻死了”。姚金霞用双手堵住耳朵,心中暗道:叫哥哥似乎比喊大哥显得更亲近些。 红颜劫 珍妮对刘秀茹的问话假装没听见,扭过头看着远方。 “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刘秀茹有些不耐烦,嗓门提高了不少。 “霞妹不愿意听,我就不说”。珍妮还是不拿正眼看刘秀茹。 “你个小蹄子,还学会犟嘴了”?刘秀茹脾气暴躁,做势要打。 “都是自家姐妹,别伤了和气”。拿人家手短,姚金霞收了珍妮的香水,自然要帮她说话。 珍妮没费吹灰之力就和姚金霞统一了战线,刘秀茹心有不甘,但人单势孤不敢轻易挑衅。 过了许久,姚金霞问:“刘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你走我就跟着呗”。刘秀茹也是一脸的茫然。 女人是种很奇特的动物,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明知错了,却坚决不肯承认。三个姑娘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着,其实谁都想早点儿往回走,但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三个姑娘心中暗喜,在游击区光天化日下敢如此张扬的,除了铁观音的亲信不会有别人,姚金霞几乎掰着手指头就能喊出他们这些有资格骑马人的名字。 三匹马旋风般从三人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停留,她们就连马上乘客的模样都没看清楚。但姚金霞断定,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三个姑娘由兴奋变得失望,满脸的落寞,只得继续赶路。 三匹马跑出一段距离又圈了回来,绕着三个姑娘转了几个趟子,马上的乘客头带毡帽,身穿羊皮袄,眼睛死盯着三个姑娘。 姚金霞平时只怕蔫诸葛和铁观音,其他人都不放在眼中。今天这三个人如此无礼,姚大小姐不由得怒气勃发。刘秀茹有着东北女人特有的粗枝大叶和点火就着的火爆脾气。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盲目行动,她和姚金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否则也做不出绑架情敌这种不顾首尾的事来。 她俩几乎同时出声训斥几个骑马人的傲慢与无知。三个骑马人勒住马,对姚金霞和刘秀茹的大呼小叫听而不闻,只是提鼻子使劲在空中嗅了嗅。一个骑马人道:“我说这三个女人有问题,你们看,这么名贵的香水普通人怎用的起”。 另一个人调转马鞭,端起珍妮的下巴,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还他娘的有个洋妞,兄弟们,咱们发达了。” 刘秀茹劈手夺过马鞭,扬手一鞭,正抽在骑马人的毡帽上,帽子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被受惊的马匹踩在脚下。 “几个骚货要造反不成”?没有了帽子,那人露出狰狞的面目。 姚金霞更不搭话,飞身跃起,两脚正蹬在一人侧背,那家伙‘唉哟’一声,从马上摔下地来。与此同时,刘秀茹的鞭子又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姚金霞和刘秀茹兔起鹘落,配合的天衣无缝,三个大男人被她俩忙活的手忙脚乱。落马的人爬上马背,三匹马泼喇喇跑出多远,估计三个姑娘再也追不上,他们才停下脚步。 “你是铁观音”?声音中透着惊恐不安。 “少跟姑奶奶套近乎,不服再放马过来打一场”。姚金霞还真有铁观音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三个骑马人闻言大惊失色,转眼工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惊走了骑马人,三个姑娘也吓得花容失色,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这三个骑马人来路不明,肯定不是善类。姚金霞和刘秀茹几乎同时决定,找军师和铁观音报信。 三个姑娘心里慌张,脚步越走越快。 “刘姐姐,戴枪没有”?姚金霞问刘秀茹。 刘秀茹往自己的腰间拍拍,道:“我有两支盒子炮,你呢”? 姚金霞把两支博朗宁袖珍手枪握在手心,道:“宋哥哥给我的”。 刘秀茹接过一支,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道:“宋哥哥待你真好”。刘秀茹不无醋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姚金霞很为自己倍受宋春茂青睐暗自得意。 刘秀茹暗道:好你个偏心的宋春茂,你得到小手枪竟然从来就没跟我提过一个字。如果你以后再落在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你这负心薄幸的家伙。生气埋怨归生气埋怨,刘秀茹还是对这把精巧的小手枪爱不释手。 刘秀茹举起枪,道:“妹妹,我一扣扳机,这两把枪可就归我了”。 “值什么,宋哥哥那还有,姐姐要是喜欢,我去找他给你讨两支来”。姚金霞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不无炫耀。 刘秀茹紧咬嘴唇,心道:只要他手里还有,我自己就能找他讨来,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卖乖,作着顺水人情。有心把枪还给姚金霞,可实在喜欢的很,又攥在手心看了又看真是爱不释手。 突然,一阵爆豆般枪声响起,姚金霞和刘秀茹身子一阵,同时摔倒在地上。珍妮先是一愣,接着惶恐起来,姚金霞面如白纸,胸口鲜血沽沽直冒,小腹处也被鲜血染红一片。刘秀茹脸向下,倒在地上,左肩膀被子弹贯穿,路中间的车辙里汪了一滩血水,右肋也被子弹穿了个洞。 珍妮自小在医院长大,知道枪伤不能乱动。正当她彷徨无计,几匹马趟起漫天尘土,刚才逃走的三个汉子去而复来,手提马枪,满脸的狰狞与得意。 一个汉子仰天大笑,:“铁观音大名鼎鼎,今日恶贯满盈,竟死在你我弟兄手中,可见苍天有眼,待我等不薄”。 另一个汉子道:“大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到时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兄弟说的那里话来,以后有我鄢四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兄弟们”。 一个人举起枪对准珍妮,道:“这个留着也是祸害,我一枪崩了她”。 “这个妞先留着,回头给弟兄们开开洋荤”。众匪徒哈哈大笑,眼睛色迷迷的盯着珍妮乱转。 “去,把铁观音的人头割下来,找皇军领赏也有个凭证”。 “大哥,还是你来吧,我胆子小”。 “没用的东西,怕死不得将军作,割两个人头也不敢”。那人说着在马背上挂好枪,跳下马和另一个人口衔牛耳尖刀直奔姚金霞的尸体。 珍妮吓得两腿打颤,伸开双手拦住去路。磕嗑巴巴道:“你们不能过去”。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甩手打开珍妮的胳膊,顺手在她脸上扭了一把,淫笑道:“小**,中国话说得还不错,等不及了是不是,等老子办完正事,再陪你乐呵乐呵”。 珍妮一张嘴狠狠咬住那人的手背,那小子反手一掌,把珍妮打倒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恶狠狠的骂道:“潮鞭子日的骚x,想汉子想疯了,老二,把这个洋**给我剥了”。 老二应了一声,走到倒在地上的珍妮近前,照小腹用力踢了一脚,剧痛让珍妮的身体像虾米般蜷缩成一团。老二腾身跨坐在珍妮大腿上,伸手去撕珍妮的衣服。珍妮的反抗是徒劳的,呲喇一声,伴随着珍妮的尖叫,两只晶莹的椒乳裸露在寒风中。 “大哥,这洋妞真她娘的白”。老二回身喊道。 “老二小心点儿,这洋**属疯狗的,别让她咬着你”。那人一边包扎被珍妮咬破的手一边嘱咐。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得枪响,骑在珍妮身上的那个老二,一道血痕从额头淌下来,然后身子直挺挺的趴在珍妮身上。 珍妮恐惧的尖叫着,慌手撩脚的把尸体从身上推开,坐起身来,两手紧抓胸前衣襟,两眼茫然。 刘秀茹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头发散乱着遮住双眼,没受伤的那只手中握着那只博朗宁袖珍手枪。她在笑,虽然笑的很无力,可她一直在笑着。枪落在地上,虽然它很小很轻,但刘秀茹再没有力气把它捡起来。 匪首老大怒不可恶,顾不上没有包扎完的伤口,一甩手,一把牛耳尖刀飞出,正扎在刘秀茹的大腿上。她没有力气躲闪,也没有挣扎**,只是满脸的笑意,嘲讽的盯着匪首老大。 “操你娘的,我让你个贱**笑”。匪首老大飞起一脚踢在刘秀茹脸上,她的脸变了形,可她依旧笑着,尽管她的笑容看上去如此诡异。 匪首老大被彻底激怒了,他拔下刘秀茹腿上的尖刀,一手薅住她的长发一提,尖刀向刘秀茹脖子砍落。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尖刀自匪首老大手中滑落,贴着刘秀茹的脸蛋儿扎在地上,在耳朵上割了一道口子。一颗子弹从匪首老大的太阳穴钻进了脑袋,他满脸的疑惑,慢慢的萎倒在刘秀茹身旁。 姚金霞双手据枪,呼呼喘着粗气坐起身,把枪又指向不远处那个胆小的匪徒,他吓得体如筛糠,屎尿顺着马背淌下来。姚金霞的手也微微颤抖,她两眼紧盯匪徒,一句话也不说。终于匪徒崩溃了,他伏在马背上,双手抱着马脖子,慌不择路,一阵风般跑的没了踪影。 珍妮这才缓过神来,刘秀茹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有气无力的吩咐珍妮把死在身边的臭男人拖走。珍妮年纪虽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她把两具匪徒的尸体拖的远远的,又在他们身上找到打火机、急救包,牵了两匹马回来了。 救妻 宋春茂的五房妻妾丢了仨,他焉有不着急的道理。大清早着急忙慌追出去,直到掌灯才返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铁观音的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出出进进的人脚步匆匆,满脸严肃。见了宋春茂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一句话。一定有什么重要情况?宋春茂顾不上多想,加紧步伐进了四角楼。 大厅里铁观音坐在八仙桌旁,盯着蜡烛的火苗发呆。蔫诸葛倒背着双手,不停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爪牙队的弟兄们分坐在两旁,静静的看着司令和军师。在临近门的座位上,孔秀才正和两个陌生人低声的交谈。看到宋春茂出现大家松了一口气。 蔫诸葛轻轻的对宋春茂道:“回来了”? 宋春茂点点头。老蔫指着两个陌生人道:“这是海高县县大队的王队长和毕副队长,让他们给你讲讲今天傍黑的所见”。 王队长个子不高,却是个大嗓门,他道:“今儿个俺和毕兄弟来给手下的弟兄们请饷,在司令部西北七十里发现两具尸体”。 宋春茂一惊,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宋春茂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心来。他的三位夫人失踪,他只是担心她们的去向,安危倒不挂在心上。刘秀茹和姚金霞武艺虽然不高,自保却绰绰有余,俩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她们一气之下绑走了珍妮,也绝下不了狠心杀掉她。今天的阵仗如此严肃,才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队长见宋春茂不再有疑问,接着道:“那两个男人的尸体被拖到漫地里,两人都是枪伤,一枪毙命,出的血并不多。可大路上满是血迹,车辙印里都流满了血,可能受伤的人骑马向西北走了,路上点点滴滴都是血痕”。 宋春茂的心又悬了起来,:“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吗”? 没有人回答。蔫诸葛又递过一张纸,道:“这是金婷破译的情报,你先看看”。 宋春茂接过信纸,字迹比较凌乱,但大意基本能看懂。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为了消灭铁观音,吸取八路军的战术,在白马游击区开展麻雀战,派出精干的小分队,潜入到游击区,偷偷猎杀游击队干部。短短三天,已经有四个县大队的大队长被杀,还有几十个区小队的队长也惨遭毒手。这些敌人三五成群,专捡落了单儿的游击队干部下手。这些人心狠手辣,到现在没留一个活口。他们主要由冈村宁次收编保定以丁大眼为首的土匪,混合日本人和朝鲜人。 宋春茂把情报递还给蔫诸葛,沉吟半晌,蔫诸葛问:“怎么样”? “我先带弟兄们去验尸,看看死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丁大眼的手下”。 铁观音道:“你有没有找到……”? 宋春茂没等她说完,“顾不上了,我想她们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那还要辛苦王队长一趟”。蔫诸葛道。 王队长更不推辞,稍作准备就和宋春茂出了大门。姜立柱道:“大哥为什么没带别人”? 蔫诸葛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宋春茂有心事,又怕被人看出来,现在他乱了分寸,你带几个弟兄追上去,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姜立柱带领四五个弟兄追赶宋春茂去了。铁观音问:“蔫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受伤走掉的人很可能是宋春茂的几个婆娘”。 “为什么”? “宋春茂是她们的主心骨,因为吃醋走掉的女人,最多半天气也就消了,按理说她们早该回来了,宋春茂一整天没找到他们,回来又没见到她们的影子,说明她们肯定出了意外”。 “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分头出去找吧,注意多带几个人,人少了别吃了丁大眼的亏”。 铁观音还想再说什么,蔫诸葛也走出门去,边走边念叨:“这小子魅力咋这么大,已经有四个了,还有他娘不开眼的死心塌地往上送”? 宋春茂心急如焚,不断的鞭挞他胯下的坐骑。王队长不断的在身后央求,道:“大哥,你稍微慢点儿,我这马蹄子软,追不上你”。 宋春茂无可奈何,只得放慢了脚步。 刺眼的汽车灯晃的人睁不开眼,尖利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姜立柱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大哥,上车吧,”。 汽车在宋春茂身边停稳,有人接过马栓在路边的大树上。铁观音的马匹身上都烫了记号,老百姓见了送回去还有赏钱可拿。 汽车的速度比骑马快的多,跟步行更是没法比。姚金霞她们辛辛苦苦走了一天,三国浦志一脚油门就到了。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宋春茂仔细检查那两个死者的伤口。没错,他们都死于近距离射击,博朗宁袖珍手枪穿透力差,子弹还留在死者的脑袋里。宋春茂还注意到其中一个手背的伤痕,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大路上的血迹一片连着一片,伤者不知有几多伤口,才留下如此多的血迹。 宋春茂的心突然疼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眼泪涌出眼眶。他此刻方知,有个女人竟是他难以割舍的痛。地上溅落的血花,指引着女人们归去的方向,那点点血花,鲜艳刺目,无穷无尽,在大路上延伸在无边的暗夜中。 宋春茂打着手电,顺着血花向前追寻,细心的人会发现,每一滴血花旁边总会盛开一滴悲痛的泪花。姜立柱哽咽道:“大哥,上车吧,也许嫂子们在前边等着你呢”。 汽车缓慢的行进,车灯的照射下血花分外醒目。弟兄们沉默着,谁也不肯安慰宋春茂半句,谁都知道,一个人失血过多,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大路上的血花消失了,三国浦志擦了擦双眼,身子向前倾。几乎趴在方向盘上,努力的观察着,血迹在一条不起眼的岔路上重新出现,三国浦志一打方向盘,汽车重重忽悠了一下拐上了岔路。车越开越快,三国突然关掉了汽车大灯,路面凹凸不平,来回摇晃的车身让弟兄们叫苦不迭。 姜立柱刚骂了句:“马僮你他娘的会开车吗”?话音未落,汽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兄弟们不再埋怨,因为他们不但看到熊熊的火光,还听到密集的枪声。 车停在一片树林旁边,这是一片柏树林,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坟场。转过树林,一座巨大的家庙出现在大家面前。家庙有门无窗,代表着家庙的主人曾经是个赘婿。赘婿就是倒插门女婿,贫穷家男孩娶不上媳妇,就给人家作上门女婿,不但以后所生的孩子要跟母姓,嫁人前还要在一张写有‘小子无能,改名换姓’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按血手印。即使以后发达了,建家庙也不能留窗户,意思是这人的财发得没脸(眼)。其实还是羞臊赘婿,有些赘婿气不过,把家庙建的异常坚固高大,祭祖时要到这里烧香摆祭品。 这间家庙更是气派非凡,青石基座,青砖墙,琉璃瓦盖顶,家庙门口三丈六尺高的青石台阶,台阶上五尺宽的抄手游廊,汉白玉栏杆,中间十八根一搂多粗的大红木柱。台阶下是一个大广场,地面用青石板铺就。三四十匹马在广场上跑圈子,竟一点儿不显拥挤,马蹄铁在青石板溅起一串串火星。家庙周围栽满了粗大柏树林,密不透风。庙门口的台阶上烧着一大堆柏树枝,柏油特有的香味在夜空中弥漫。 庙门紧闭,里边一丝光亮也没有。这些马来回兜了几圈,马上的人一起举起枪,对准庙门一通乱放。动静奇大,准头奇差,看来他们并不想要躲在庙中人的命。 躲在庙里的人开始还击,用的是大家熟悉的驳壳枪,打的不是连发,枪声稀稀拉拉,子弹好像和老天有仇,专向上边飞。 面对毫无威胁的射击,骑马人一齐狂笑,他们勒住马,聚在家庙门前,一个声音高叫着,:“里边的洋**听着,马上缴枪,把铁观音的尸体交出来,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爷爷们攻进去,先奸后杀,到时候别说爷爷没告诉你”。 庙里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宋春茂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他可以断定,这些骑马人就是丁大眼的匪帮,还有就是珍妮还活着。 宋春茂的心在滴血,那个娇憨顽皮,率性天真的小戏子,还有患难时与自己长相厮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老伴儿,从今后要天人永隔,今生今世再难相见。他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咬牙切齿道:“我要杀光这些王八蛋,为她们报仇”! 等的就是这句话,宋春茂话音未落,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手中的枪不分先后的响了,两个匪徒从马上栽了下来。暗打明,那些土匪就像活靶子,根本看不见对方。匪徒开始盲目还击,子弹四处乱飞,一点作用没有,对方都是神射手,不会轻易开枪,只要对方枪声一响,肯定会有人从马上栽下来。 捉奸 宋春茂暗自着急,平日里过于托大,只喜好带短枪,碰上这种情况就只能干瞪眼了。匪徒们从最初遭受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他们已经发觉了三国浦志和姜立柱的射击位置。他们的马枪一起开火,压制住对方的火力,然后摆出冲锋阵形,一些人持枪射击,另一部分高举马刀,向着姜立柱的藏身地驰奔过来。 冲锋的马队挡住了掩护火力的射界,敌人的压制火力弱了许多,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抓住时机,连开数枪,担任掩护的土匪又有几个人掉下马来。这么近的距离,敌人的马队转眼就到了眼前,终于轮到宋春茂解恨了,十多支驳壳枪构成的火力网,打了敌人马队一个措手不及。 一马当先的匪徒首先丢掉了性命,失去控制的马匹围在原地打转儿。身后的马队收不住脚,几匹马撞在了一起。其余的匪徒见势不妙,纷纷调转马头,他们呼号一声,散去柏树林间隐藏的小路,顷刻间逃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死伤的匪徒和几匹断了腿的马卧在地上哀鸣。 弟兄们在打扫战场,给受伤的匪徒迎头补上一枪。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刀和枪,从家庙两侧迂回到门口,珍妮的子弹不认人,要是伤在这个笨丫头手中这辈子都会成为弟兄们的笑柄。 宋春茂猫着腰几步就到了门前,抬腿踹门,厚重的庙门纹丝不动,门被从里面栓住了。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庙门的窗棂中飞出,穿透糊在窗棂上的桑皮纸,贴着宋春茂的头皮飞了出去。他惊出一身冷汗,心突突跳个不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匪徒只在广场上耀武扬威,却不敢强攻,他们要抓活的,就不敢透过窗户把手**丢进去,这道门就成了功不破的天堑。 宋春茂躲在门旁边,对着庙中大声喊道:“珍妮,我是宋大哥,快把门打开”。过了良久,里面没有回音。宋春茂不甘心,又喊了一遍,庙里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春茂还要再喊,姜立柱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大哥,你这样就是喊破喉咙也不管用,先看我的”。 宋春茂还未答应,这小子已经开了口,:“洋妹子,别开枪,你宋哥哥找你来了。我是你姜哥哥,快点儿把门打开”。姜立柱唱戏的出身,声音既宏亮又清晰。话音未落,便听得家庙内门栓响动,大门吱呀一声,慢慢从里边打开了。 珍妮蓬头垢面,满身的血迹,一手提了支驳壳枪,另一支手里拎着一把牛耳尖刀,如果不是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大家还以为碰到了女屠夫。 她冷漠的看着大家,一句话也不说。天真无邪的美国女孩儿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宋春茂低低的声音问道:“珍妮,我来接你们回家”。 所有的强悍都是伪装,珍妮看到宋春茂,先是咧咧嘴,继而眼泪流下来,她突然丢下手中的武器,一头扑进宋春茂怀里,放声嚎啕起来。宋春茂抚摸着她金黄色的长发,不时摘去她头上的草叶。 宋春茂轻轻推开怀中的珍妮,他强忍眼泪,迈步进了大门。庙堂中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珍妮跟在宋春茂身后,小声的啜泣。 宋春茂刚掏出手电筒,突然一点火花闪过,供桌上一支蜡烛被人点燃了。宋春茂对突至的光线还不太适应,他急忙用一支手遮在眼前,另一支手顺势打开手电筒,向点燃蜡烛的人晃去。 一个黑衣女子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可能被手电筒晃了眼,正拼命的揉眼睛。她面前摆了一张床,宋春茂一眼就看出那是用供桌将就成的一张床。姚金霞和刘秀茹并肩躺在供桌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刘秀茹的脸更是口眼青肿,样子很是可怖。 她们还活着,宋春茂心头一热,快步来到供桌前,跪倒在地,仔细的端详着两位重伤的妻子。“霞妹,老伴儿,你们睁开眼看看,我是宋春茂,我来接你们回家”。 宋春茂变成了一个怨妇,嘴里絮絮叨叨,这个铁打的汉子眼泪像开闸的河水流个不停。弟兄们担心匪徒去而复来,在庙门外拉起警戒线,只有姜立柱跟进门来,他紧盯着那个黑衣女人,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你说我是什么人”。那个女人毫不示弱。 “没有女人能住在家庙中”。姜立柱咄咄逼人。 “你算老几,我住那里你管不着”。女人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外面一阵嘈杂,铁观音风风火火的闯进门来,看到死多活少的两个姐妹,“啊”了一声,拳头堵在嘴上,眼泪从大眼睛里扑簌簌往下直落,丝毫没注意那个黑衣女人仇恨的目光。 蔫诸葛随后也赶到了,他一边吩咐准备好车辆,一边把伤员连床抬起,安放在汽车中。三国浦志驾车直奔高东岛方向,邱国营在柳王庙作好了准备,伤员一到马上就开始手术。 宋春茂的两位夫人受伤,他的弟兄们想去凑热闹,被军师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罢休。宋春茂只带了珍妮随车保护。 黑衣女人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姜立柱的眼光,送走了宋春茂,他又暗地里派人把这个女人带到了司令部。姜立柱私自抓了个女人回来,这事儿能瞒过蔫诸葛和铁观音,却瞒不过侯七的眼睛。 七小姐因为撮合宋春茂和珍妮,弟兄们恼她多事儿,基本上都和她绝交了,就连她被姚金霞和刘秀茹绑架大家都幸灾乐祸,说她咎由自取。 七小姐表面上依旧乐乐呵呵,可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知道姚金霞和刘秀茹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更是愧疚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替她俩死了,也省的受这些小子们的白眼窝囊气。 没有的总想有,得到的还盼望,姜立柱越是懒得搭理侯七,她就偏愿意往他们跟前凑,结果正发现姜立柱带人把个黑衣女子私自关押起来。侯七心里翻了锅,姜立柱是铁观音的心上人,要是这小子金屋藏娇,做了对不起铁观音的事儿,铁观音的痴情可就白费了。侯七已经得罪了宋春茂,大不了再把他的兄弟全得罪,也不能让司令吃亏。拿定了主意,侯七一刻也没停留,立马去找蔫诸葛来抓奸。 蔫诸葛开始并不相信,可禁不住侯七信誓旦旦。心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他和侯七来到爪牙队的住处。就在当地一所比较大的宅院里,门口常庆虹和孔秀才正在站岗。蔫诸葛不由得又信了三分,常庆虹为人实在,孔秀才虽说也在爪牙队,可毕竟不是亲信,把这两个人打发出来站岗,院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军师来了,常庆虹刚要进去禀告,蔫诸葛制止了他,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自己和侯七蹑足潜踪,悄悄溜进门去。没有宋春茂,姜立柱就是爪牙队的老大,刚转过影背,他大呼小叫的声音就传进耳朵里。“说,谁派你来加害我们司令”? 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卑不亢,道:“你们司令,狗屁,一个不要脸的戏子,相好的让鬼子铡了,勾引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滥杀无辜,也佩称什么司令”? 蔫诸葛心道:刚才这话要让铁观音听了,非活剥了她的皮不可。但铁观音杀的人太多,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得罪这厉害女人。 姜立柱道:“别以为我不认识你,汉奸队队长张法利的小老婆,侯浦臣家养的戏子”。蔫诸葛闻言一惊,低声吩咐侯七把铁观音和孙瑞玲请过来。 那个女人被揭穿了身份,沉吟半晌,侯七刚出门,她又说道:“是又怎样,铁观音杀了我丈夫,我要杀了她报仇雪恨”。 姜立柱勃然大怒,大声训斥,那女人毫不畏惧,不停的反驳,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姜立柱怒不可遏,大叫:“大狗熊,把这个女人作了,下手利索点儿,别让军师和司令发现了”。 克劳斯应了一声。那女人破口大骂,突然没了声音,可能嘴里被塞了东西。蔫诸葛暗叫:要遭。喊一声:“且慢”。快步向姜立柱的临时审判厅走去,在门口正碰上克劳斯肩抗着拼命挣扎的女人向外走。 蔫诸葛低喝一声:“把人放下”。 克劳斯回头看看姜立柱,这小子听说军师来了,早从刚才坐的桌子上溜了下来。蔫诸葛又好气又好笑。他拉出堵在女人口中的破布,赔笑道:“兄弟们不懂事,让姑娘受惊了”。 那女人惊吓过度,坠了气势,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蔫诸葛对她不再理睬,上前几步拉出躲在桌子下的姜立柱。这小子羞涩的抬起头,嬉皮笑脸道“军师大哥,你来了”? 蔫诸葛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姜立柱挣脱身往外就走,蔫诸葛喝道:“站住”! “军师还有什么吩咐”? “你私设公堂,滥杀无辜,该当何罪”?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姜立柱边说边偷眼观瞧蔫诸葛。 “重打十军棍,领刑去吧”,蔫诸葛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同病相怜 姜立柱嬉皮笑脸,道:“军师大哥,还是打二十棍儿吧,打十棍儿你老人家不解恨”。这小子故意把棍说加上儿化音,让蔫诸葛愈发的不痛快。 蔫诸葛气愤的道:“目无尊长,重打三十军棍,把屁股打成四瓣儿”。 爪牙队大头目不在,二头目被执行军法,施刑的还是爪牙队的弟兄们,这军棍打得自然是雷声大,雨点小。花六郎和孙瑞良棍子抡得呼呼作响,姜立柱装腔作势惨叫连连,只见棍起棍落,不见屁股开花。 他们这套把戏自然瞒不过蔫诸葛,老蔫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能唬住眼前这个女人就可以了。那个女人怎知道其中奥秘,刚才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转眼被这个白发苍苍的文弱书生下令打的生死未卜,有心劝慰两句,又不知说着什么才好。 只是低下头,两手搓着衣角,院中每传来姜立柱的惨叫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突然,闷闷的啪的一声,这是军棍重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紧接着姜立柱长声惨叫,又像叫驴被割了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院子里变得安静异常安静。 莫非出了什么意外?蔫诸葛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外。正看到铁观音正丢下军棍,怒气冲冲的向蔫诸葛走来,侯七和孙瑞玲在身后紧紧跟随。 原来侯七先找到孙瑞玲,两人又寻到铁观音,把姜立柱私设公堂的事讲述一遍。哪知铁观音非但不在意,还要跑过来看热闹,一进门正看到姜立柱趴在地上被执行军法。铁观音知道蔫诸葛脾气好,办事周全,很少体罚士兵,更不用说像姜立柱这样的元老亲信。今天这小子肯定犯了滔天大罪,军师才要责罚他。 铁观音并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姜立柱挨打。片刻女司令就发现这几个小子在舞弊,徇情枉法。铁观音不由得生了气,军师好不容易才铁面无私一次,你们还合伙欺骗他,是可忍,孰不可忍。铁观音不由分说,走上前拍了拍花六郎的肩膀,花六郎回头见司令来了,也没敢说话。铁观音接过他手中的军棍,抡圆了,照姜立柱的屁股狠狠来了一击。这小子的假**变成真惨叫,他抬起头,用幽怨的眼神看假戏真做,下死手执刑的弟兄们。正看到铁观音圆睁二目,手里高举军棍。 侯七和孙瑞玲抢步上前,拦下了大发雌威的铁观音。姜立柱臊的脸通红把头伏在地上,任谁拉扯就是不肯起来。 铁观音怒道:“别理他,给脸不要脸,有能耐在这趴着别起来”。 姜立柱听了铁观音这话 倒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被打痛的屁股,咧咧嘴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铁观音也不理他,径直向蔫诸葛走去。 姜立柱推开弟兄们搀扶的手,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开了。蔫诸葛看着苗头不对,暗中吩咐三国浦志注意姜立柱的行踪。 杀张法利那天是在晚上,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看清铁观音的容貌。所以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个漂亮姑娘也毫不在意。可当她看到孙瑞玲时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前抓住她的手激动的又叫又跳。 孙瑞玲回想起当年在一起学戏的时光,宛如隔世,不禁悲喜交加。侯七对当年在自己家学戏的小戏子们一向疏远的很,有些人也已认不清面目了。可那个女人对这位侯府千金熟悉的很,见了面那女人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问候:“七小姐也来了”。 侯七点点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孙瑞玲看出侯七的尴尬,笑道:“七小姐贵人多忘事,这不是咱侯家班的当家花旦贺玉仙吗”。 侯七还是没有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七小姐见多识广,马上笑着凑上前去,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有多深的交情。 侯七知道贺玉仙与铁观音之间有过节,因此也没介绍她俩认识。孙瑞玲问:“贺姐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贺玉仙心中明白这些满面带笑的人与刚才挨打的是一伙儿,因此也不敢说被绑架来的,只是说当年铁观音用计,借日本人的手杀掉了张法利。他家原配好生厉害,把贺玉仙从县城的房子里赶出去,衣服都没让多带一件。贺玉仙就困街头,幸好侯辅臣替她出头,以她干爹的名义向张家施压,迫使他们把贺玉仙接了回去。贺玉仙是张法利私纳的小妾,名不正则言不顺,又克死了丈夫,张家上下对贺玉仙都看不上眼。又得罪不起侯辅臣,干脆把她送到家庙替张法利守坟去了。在那儿一呆就是两年多。 前天傍黑,贺玉仙在路上碰到珍妮,牵着两匹马,马上驮着两个垂死的女人。贺玉仙心生怜悯,帮珍妮把人抬到庙里疗伤。珍妮医道高明,刚给伤员止住血,包扎好,那些匪徒就来了,口口声声要铁观音的尸体。当时只有两个重伤员,哪来的尸体,可贺玉仙也知道那三个姑娘与铁观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两不想帮,任凭珍妮和匪徒周旋,直到宋春茂赶到把人救出,自己则被姜立柱偷偷的抓到这里。 蔫诸葛一揖到地,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否则珍妮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贺玉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孙瑞玲突然问道:“贺姐姐,你要知道那三个人和铁观音真有关系,你又怎样……”? 蔫诸葛没等孙瑞玲问完,就笑道:“其实贺姑娘早就知道珍妮三人和司令有关系,她有心相助,只是不肯说出来”。 “何出此言”?孙瑞玲问道。 蔫诸葛:“你以为珍妮一个人就能守住大门啊?这洋丫头治病有一套,打仗可是外行”。老蔫顿了顿,接着道:“贺姑娘手脚固然伶俐,枪法应该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贺玉仙吃惊的问。这也变相的承认对自己的枪法想当自信。 老蔫笑道:“这有何难,庙堂上有两个射击点,地上的弹壳分布不匀,有多有少。珍妮枪打的二五眼,子弹浪费的多,可大多斜飞到窗户上边去了。可贺姑娘没开几枪,子弹都贴着窗棂底部飞出去的。驳壳枪后坐力大,用不习惯的人容易把子弹向上打飞,贺姑娘能把枪打成这样,非一日之功可成啊”。 贺玉仙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谁知在睿智的军师面前毫无用处,不禁对蔫诸葛心生敬意。“当初我刚嫁人,当家的讨好我,教过我打枪,后来他没有了,他那两把枪就落在我的手中”。 侯七暗暗吃惊,心想倒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她又把笑容挂在脸上,跟贺玉仙套近乎,道:“贺家妹妹,你还恨咱们司令不”? 贺玉仙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用手捂着脸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蔫诸葛又向她说起当年,铁观音因何要借鬼子的手除掉张法利,其中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后来加入的,对这段传奇听的津津有味,对张法利的所作所为无不愤恨。 贺玉仙听罢此言放声痛哭,自己的男人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认贼作父的汉奸,自己还为他守了几年寡,口口声声的要为他复仇,一想到这,怎不教贺姑娘肝肠寸断。 最后蔫诸葛还告诉她,就是侯辅臣出头压制张家,给贺玉仙一个遮风避雨的所在,还是受了铁观音和姬志胜所托。否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贺玉仙早就暴死街头了。 贺玉仙听到姬志胜的名字倒不哭了,她问道:“玲子,姬志胜是不是那个大胡子队长”? 孙瑞玲点了点头。 “他一直暗恋你,姐妹们都知道,老张……张法利也知道”。 早已刻意把姬志胜忘记,不再去向他,哪知就这样被何玉仙把深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随意给勾了起来。孙瑞玲已泣不成声。 “姬队长在狼儿口战斗中为我挡了枪子”。铁观音幽幽的道。 “你是谁”?贺玉仙早注意到了这个半天一言不发的女人。 “我就是铁观音”。 三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哭作一团,她们伤心的眼泪也让身边的人嘘吸不已。三国浦志闯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走了,走了”。 铁观音红着眼睛问:“马僮,慢点说,谁走了”? 蔫诸葛对立在一旁的弟兄们,道:“还楞着干啥,快去追”。一边说一边向外就走。 铁观音兀自追着问:“怎么回事,谁走了”? 侯七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姜立柱姜大少侠呗”。 铁观音有些着急,拉住侯七问:“他走什么,往哪走”? 侯七干脆不动了,她点着铁观音的脑门儿,道:“我的大司令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姜立柱心眼儿小,脸皮儿薄,今天你当那么多人面儿打了他,让他在兄弟面前丢了脸,就他那性格,不走还等你再打他一顿啊”? “多大点儿事儿啊?他家里早就没人了,出去野两天就回来了”铁观音一脸的无所谓。 “丁大眼的暗杀团还在外面等着他呢”。侯七丢下这么句话出门走了。这回轮到铁观音着急害怕了。 殉情 姜立柱骑马的姿势很别扭,铁观音那一棍虽然没把他的屁股打开花,却足以让他没法好好地坐着或躺着。他偷喝了宋春茂的不少酒,本来姜立柱的酒量还可以,但酒入愁肠,慢慢的酒不醉人人自醉,继而落下伤心泪来。 宋春茂说过姜立柱的脾气和罗成差不多。小伙子人长得精神,武艺好,就是有些心胸狭窄,遇事儿好钻牛角尖儿。 喝醉酒的姜立柱摇摇晃晃的出了门,牵了匹红马,偏坐在马鞍上。马背稍有些颠簸屁股上的伤口便刺激的姜立柱一咧嘴。他信马由缰、慢无目的,也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三国浦志。 铁观音适才的哭泣是怀旧的感伤,现在的歇斯底里则是对现实的过度反应。俏三娘的惨死,曾经伤透了她的心,是姜立柱已超出常人的友情包容她、呵护她,使她的那颗将死之心慢慢给暖了过来。 铁观音有时奇怪自己的绝情,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为什么轻易就能忘记。不经意的揭开伤口,再没有以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外人都说铁观音冷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时不近人情。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坚强,她只是一个女人,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没有了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理解包容的男人,她依旧像当年那个可怜的戏子,无依无靠。白天流出的血,只能在半夜无人时,自己默默的吮干。 铁观音疯了,向属下发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指示,目的只有一个:她这个司令不干了,谁把姜立柱找回来,就让谁接她的班儿。 兄弟们看着她散乱的眼神,孤独无助的样子。早已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谁也没有当真。铁观音是司令,司令是铁观音。铁观音只有一个,谁也无法取代,就算蔫诸葛也不行。 姜立柱的红马走的很慢,就这么慢慢走着,一刻也没有停歇。大半天的时间,姜立柱已经走了已经足够远的路程。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袋儿,腰上还挂着一个。牛皮袋儿是宋春茂装酒用的,让姜立柱给顺手拿了过来。走上几步,他就呆呆的、面无表情的举起酒袋儿,仰脖儿灌上一大口。一袋儿十斤装的白酒,姜立柱已喝了三四斤。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早已忘了棒伤的疼痛,比棒伤更痛的是心中的伤。 宋春茂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今生没办法报答,就干脆再拿他两袋酒,谅大哥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宋春茂,姜立柱不由自主的笑了。大哥英雄了得,只有在女人这方面,一向雷厉风行的宋春茂,化作了铁骨柔情,变得婆婆妈妈的,拿得起来放不下。本来已有四位夫人,这回又添了个外国姑娘,以后若是五位夫人吵起架来,大哥脑袋,到时候肯定要比常庆虹的都要大上三圈儿。 想完宋春茂的事,就想起了那个让他想起来就心疼、满眼满心、牵肠挂肚的铁观音。都说司令对自己有意思,可自己怎么一点儿感觉不出来呢?她只不过在劫火车时,用嘴吸出过自己被蝎子蛰肿的毒血,再无下文了。难道那就叫有意思了?姜立柱一直觉得铁观音对死去的俏三娘旧情难忘,心中还常常会泛起一阵阵酸意。也正因如此,铁观音打了他。这回让一向聪明的姜立柱没看透铁观音的一片苦心。 正在姜立柱胡思乱想之际,两匹马迎面走了过来。马上的乘客对醉眼乜斜的姜立柱多看了两眼,惹得姜立柱大为光火,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有了发泄的渠道,对着两个骑马人大放厥词。那两个人也才知道,这个哭的两眼红肿,喝得东倒西歪的家伙,竟是铁观音手下举足轻重的人物。 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姜立柱擦肩而过。突然,两个人一同抖出套马索抛出来,准确无误的套住了姜立柱的脖子。 姜立柱正举着酒袋儿饮酒,套马索一紧,酒袋儿落入尘埃。两个骑马人,双腿使力一夹马肚子,两匹马一齐加速。姜立柱整个人从马背上重重的摔到地上,被马拖着在地上翻滚着。 跟在姜立柱身后的三国浦志,一刻也没放松警惕,可事发突然,就一眨眼的功夫,姜立柱已遭人暗算。 三国浦志不敢怠慢,举枪射击,两个骑马人几乎同时跌落马下,两匹马顷刻间跑的没了踪影。 平原上枪声能传出去很远,蔫诸葛闻匆匆声赶来。三国浦志正蹲在姜立柱身边,慌手忙脚的在给姜立柱做人工呼吸。 铁观音也赶到了,这时的姜立柱已平躺在汽车车厢里,脸色灰白,没有一丝儿生气。 铁观音从马背上直接跃上汽车,她跪在姜立柱身旁,大气也不敢出,两眼无助的看着蔫诸葛。蔫诸葛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铁观音一下子完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她的哭声撕心裂肺:“我的命好苦啊,三姐还没跟我成亲就让我给克死了。现在,我只是喜欢你,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你。我命硬,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一直不敢对你说,可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样舍我去了呢?……”铁观音哀嚎着,一会儿埋怨自己命硬,一会儿又抱怨自己不该手欠,打了姜立柱那一棍,她越哭越伤心。 候七和孙瑞玲流着泪这一旁苦苦劝慰,也不能让她少流一滴眼泪。 突然,她止住悲声,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摸着姜立柱的脸,柔声道:“小柱子,我比你大,你以后要喊我姐姐。” 姜立柱依然没有反应,铁观音仍自言自语,道:“小柱子,我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我这么漂亮,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讨到我这么好的老婆。不过你记好了,我可不许你像宋春茂那个花心大萝卜一样,找了一个又一个老婆,害的一个个花朵儿般的姑娘都伤心不已。我要你只喜欢我一个,如果你变了心,我就杀了你。” 铁观音最后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大家还以为铁观音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也许过上一阵儿也就好了。 哪知她认真的对蔫诸葛道:“蔫大哥,我要和小柱子成亲,就像陈金禄和许文芹一样,我死了,你把我和小柱子结了阴亲。” 蔫诸葛刚要说话,铁观音又道:“只是苦了我那苦命的三姐,蔫大哥,你再费心给他物色一个吧,让他别等香香了,就说香香对不住他,跟了别人走了。” 大家都觉得那里不对头,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儿来。三国浦志的两眼一直没离开铁观音,见她右手稍有异动,便拼命扑了上去。一声轻微的枪响,铁观音手中握着的袖珍手枪响了,由于三国浦志扑救及时,子弹没有穿透心脏,在腹部打了进去。 铁观音笑着,双目含泪,慢慢的歪倒在姜立柱身旁。 大家一阵慌乱,候七顾不上忌讳,上前揭开铁观音的衣服,只见子弹在铁观音平滑的小腹上,留下了一个咕咕冒血的弹孔,更要命的是子弹还留在腹腔中。候七又摸了摸铁观音的心口,道:“枪伤暂无大碍,只是刚才太激动,吓晕过去了。”候七虽说的轻描淡写,可大家的心情还是放松不下来。 花六郎因为以前背负着好色的恶名,所以不好意思去看铁观音的伤势,只得把目光转向了姜立柱。 汽车颠簸的列害,姜立柱的喉头咕噜一声。其他的人都围在铁观音周围,没太注意这边的姜立柱。花六郎轻轻把姜立柱扶起,左手握起拳头轻轻在他后背捶打。过了好一会儿,一口血痰从姜立柱嘴角溢出。花六郎急忙给他擦拭干净。 姜立柱睁开茫然的双眼,显然还没有从跌落马前的痛苦中缓过神儿来。刚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酒,给我酒,我要喝酒。” 听到姜立柱的声音,大家纷纷转向回头,不禁又惊又喜。大家的笑容转瞬而逝,只见姜立柱一脸颓废,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道: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花六郎摘下挂在姜立柱腰间的酒袋儿,拧开盖子,慢慢的倒入姜立柱口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色红润起来,花六郎待要再给他灌上一口,哪知姜立柱用手推开酒袋儿,轻轻的道:“不喝了,再喝就多了。” 看样子姜立柱清醒了不少。他接着道:“我要是喝多了,司令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姜立柱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显然他已经喝醉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大哥他们说你喜欢我,我都不敢相信。我是个孤儿,师父没有了,师兄弟们也都死光了,我哪有那福份让你来喜欢……”。 大家都默默地听着,都掉下了眼泪。候七发现铁观音也在流泪。于是,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司令妹子,你都听到了?” 铁观音没有睁眼,只能微微的点点头。候七埋怨道:“姜大少侠喝醉了,你就拿枪打自己,傻不傻啊。” 铁观音还是不说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以后不能再干这傻事儿了,听话啊。”候七像个碎嘴的老师,絮絮叨叨的教训自己的学生。 小华佗 铁观音又点点头,小声道:“不死了,我后悔了,七姐,你别说话了,听听他说些什么,酒后吐真言。”铁观音受伤甚重,话说的有气无力。 汽车没回司令部,直接开往高东岛。天很冷,大家把棉衣都盖在铁观音和姜立柱的身上。一路上只有汽车的马达声和掠过耳边的风声。姜立柱的喁喁私语,如诉如泣,相思入骨。谁都想不到这个看似小心眼儿的青年,对铁观音竟是如此的一往情深。 邱国营刚坐下,邢慧杰就给他递过一杯水。他说了声谢谢,倒被邢慧杰瞪了一眼。自从邱国营归顺了铁观音,几乎没有一天闲工夫。 铁观音有的是钱,邱国营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了当时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在高东岛建了一个现代化的医院,平时不但收治自己的伤兵,就连附近的老百姓,有个头痛脑热的找上门来,也会得到免费的治疗。 宋春茂的父亲是高东岛岛主,有一肚子用毒、解毒的秘方,毒药和中药,药理相通。邱国营一有闲暇时,就去跟宋老大学习中医中药针灸,时间不长,融合自己所学的西医常识,竟研制出一种预防大脑炎的偏方来。其中有一味药俗称‘好汉拔’。此药根深且密,寻常人根本拔不下来。用这味药带跟儿熬制,效果最佳。 邱国营在千斛园免费施药,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闻讯都来取药。药剂喝进嘴里,甜丝丝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老百姓图个嘴痛快,也没指望这不起眼的东西能起多大作用。就在那一年的秋天,除了高东岛附近的居民,其他地方都爆发了脑炎,就连县城的鬼子都未能幸免。 这时的老百姓才意识到邱医生医术的高超,小华佗的美誉,再次名扬四方。 第二年,邱国营并无保留,把预防脑炎的药方,传谕天下。一时间,原野上到处都是撅着屁股和‘好汉拔’拔河较劲儿的庄稼汉。 不打仗时为老百姓看病忙,打起仗来有伤员就加倍的忙。不打仗好歹还有点闲工夫,能坐下来和宋老大论医谈古,可昨天一早就接到命令,有重伤员需要马上手术。伤员连渡海的时间都耽误不起,需要邱医生出诊,在柳王城建了一个临时的手术室,等伤员一到马上进行抢救。 邱国营刚做好准备,运伤员的车就停在了柳王城外。邱国营见宋春茂亲自送伤员过来,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邢慧杰见姚金霞和刘秀茹伤的如此厉害,也禁不住落泪。 珍妮是老院长的干女儿,自幼就与邱国营相识。邱国营一时没想起来,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洋姑娘有些面熟。两年多没见了,当时那个不起眼儿的含苞未放的小姑娘,现在竟出挑的亭亭玉立,俨然已是大姑娘了。好在她自幼在医院长大,手术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实际也是如此,若不是珍妮专业的包扎,刘秀茹和姚金霞也挺不到现在。 两个伤员早已昏迷多时,相比姚金霞,刘秀茹伤的要更重些,她脉象微弱,面色潮红,瞳孔有些扩散,呼吸不稳,一阵儿急促,一阵儿若有若无。幸亏路上没有耽搁,赶到及时。 邱国营的医术高明,先给姚金霞输上吊罐,然后开始给刘秀茹动手术,邢慧杰和珍妮打下手。另外还有几个医院打杂的护士,也都脚步匆匆、里里外外的跑个不停。 手术时最应呆在她们身边的宋春茂,却被无情的阻挡在门外,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在柳王庙外踱步。不时地看看手表,再抬头看看天,只看到日落西山,日出东海,整整二十个小时,才看到邢慧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来,有气无力的对宋春茂道:“手术做完了,还得再观察几天,只要伤口不感染,命就算保住了。” 宋春茂一阵风似的跑到手术室,又被一个护士在门口给拦住了,并嘱咐他道:“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绝对的静养,你扒在门缝儿看看就行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春茂,今天却对这个小护士的话噤若寒蝉,只得扒在门缝儿向里张望。两张病床,分别贴着两面墙,刘秀茹和姚金霞头头相望。吊罐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的滴落。两人身上都盖着洁白的床单,一动不动。 宋春茂鼻子一酸,他多么希望这两位娇妻从床上跳下来,甜甜的喊上自己一声“大哥”,哪怕两人同时拧他的耳朵,对现在的宋春茂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那个守门的护士,又悄悄滴拉了宋春茂一把,道:“去问候一下邱医生吧,他可累坏了。” 宋春茂心里一热,就算有千言万言也表达不了对邱医生的感激。可真见了面,偏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医生斜靠在太师椅上,头枕在胳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珍妮和几个护士也东倒西歪的靠在墙上,狼狈的睡姿没有了一点儿淑女形象。他们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宋春茂不敢打扰,轻轻的退了出来,正和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邢慧杰撞了个满怀。 宋春茂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张嘴,邢慧杰一把推开他,冲进屋里大叫道:“别睡了,快醒醒,准备手术,快,快,快点儿啊。”一向稳重的邢大小姐声调儿都变了。 邱医生一下子惊醒了,他坐直身子,定了定神,端起邢慧杰刚才给他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不敢多喝,在手术时,喝多了上厕所不方便,耽误事儿。他把剩余的水倒在了自己的头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跳起身来。挨着墙打盹儿的几个小护士也曚惺睡眼,一脸的不情愿。站起身来,伸着懒腰,不停地打着哈欠。 宋春茂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在他一打愣儿的功夫,三国浦志和花六郎抬着一副担架匆匆赶来。担架上的姜立柱睁着双眼,嘴里还喃喃自语,嘴角不断有血丝渗出。孙瑞玲跟在担架的旁边,正月的天气,只穿了一件夹袄,她那大红的棉袄,正搭在姜立柱的身上。像这样的棉袄,他身上还盖了四五件。 宋春茂有些傻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刚和姜立柱分开一天多的时间,这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就伤成了这样。 他追着担,:“兄弟,兄弟……”,一直喊,没人理他。平时对他俯首帖耳的兄弟们一刻不停,脚步匆匆的把人抬进手术室。眼望着消失的担架,宋春茂怅然若失。突然后背又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闪开”。军师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宋春茂说话。 蔫诸葛和孙瑞良也抬了一副担架,担架旁跟着哭哭啼啼的七小姐。担架上赫然躺着的竟是铁观音。只见她面色灰白,双目微阖,牙关紧咬。一连串儿的打击让宋春茂脑子空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捏呆呆的看着军师佝偻着身子,吃力地把担架抬进手术室。 本来以为姜立柱受伤最轻,只不过是喝多了,神志不清而已,哪知经过邱医生检查,他的伤比铁观音重的多。人从马背上跌落时头部受了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他呕吐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而是脑部受损所致。另外,在他坠地时,是背部先着的地,肋骨折断,伤了肺叶,呼吸间,血从嘴角流出来。还有,颈椎也有损伤,幸亏他年轻,底子好,换成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饶是如此,他也是命悬一线,随时都有都掉性命的危险。 铁观音的伤虽不致命,可子弹还留在体内,也是个**烦。邱医生决定对姜立柱采取保守治疗,等他酒醒以后再说,铁观音则马上进行手术。 这回在庙门外转的是一群人,出出入入的护士们也疲态尽显,脚步不像昨天那样从容。候七往返于手术室门口和蔫诸葛之间,她每次出现,大家都要围上去,打听手术的最新进度。 开始手术。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留在体内的子弹已顺利取出。 正在缝合伤口。 姜立柱酒醒了,准备手术……。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清晨时分,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这次被抬出来的是邱医生。连续将近五十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把我们的邱医生累垮了。在他宣布姜立柱的手术顺利完成后,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邱医生已累的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身来。 手术顺利完成,蔫诸葛带人回司令部主持大局。设在柳王城的临时医院,为防止敌人偷袭,也要转移回高东岛。 宋春茂被留了下来,珍妮出色的护理水平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她也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照顾三个受伤的女人。 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的母亲宋老太先是对刘秀茹受重伤大呼小叫,埋怨天,埋怨地,埋怨宋老大,唯独不埋怨他那宝贝儿子。对珍妮更是无条件的接受,一面夸赞他儿子有本事、有眼光,居然弄了个养媳妇,一边抱怨宋老大没本事,窝囊废。 宋老大一气之下要去找商云春来评理。宋春茂苦苦相劝,才化解了老两口的一场风波。 婆婆偏心 宋春茂问他母亲:“你一直说我爹这不好,那不好,可为什么不骂他没眼光?” 宋老太一瞪眼,道:“小兔崽子,尽胡说,你爹爹眼光好得很,否则怎么能娶到我?你小子样样儿都比你爹强,就是除了这眼光。你看看,你这五个媳妇,哪个能赶得上你妈贤惠?” 宋春茂陪笑道:“很是,很是”。 邱医生妙手回春,连续四五十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竟然全部成功。挺过了开始几天的危险期,铁观音等几个伤员,虽然还不能下地活动,但吃些流食,增加营养还是可以的。邱国营的医院,伤员小灶伙食很不错,铁观音和姜立柱也吃的赞不绝口。 宋老太太为了显示婆婆大人的慈爱,居然不许两个儿媳妇吃小灶,则是自己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的给两个儿媳妇改善生活。宋春茂见母亲做的菜,色、香、味俱佳,暗赞父亲口福不浅。 宋老太太心疼儿子,每次做好饭,总是让儿子先吃。宋春茂自然毫不推辞,吃自己母亲做的饭天经地义。就算有跟媳妇争嘴的嫌疑,宋春茂也是心安理得。 直到有一天傍黑,珍妮悄悄地找到宋春茂,说姚金霞让他吃晚饭时过去一趟,千万别让宋老太太知道。宋春茂不知有什么蹊跷,只得遵从指示。 当晚的伙食宋老太太做的是鸡蛋挂面,荷包了四个鸡蛋,还点了几滴芝麻油。老太太笑眯眯的端了一碗有两个鸡蛋的面条给儿子,然后把剩下的面条,用食盒提着,出门给两个儿媳妇送饭去了。 宋春茂三两口把面条倒进嘴里,也顾不得细嚼,抹了一下嘴巴,悄悄地跟在母亲身后。 刘秀茹和姚金霞已经能坐起身来,见婆婆推门进来,一个喜笑颜开,另一个则愁眉苦脸。老太太打开食盒,先端了一碗面条放到刘秀茹面前。 刘秀茹笑着对老太太道:“娘,你辛苦了,这么大老远的,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老太太的脸笑成一朵花,伸手摸了摸刘秀茹的下巴,道:“嗯,比以前胖了些。好好养着,想吃什么跟娘说一声,娘一定做给你吃。” 刘秀茹连声道:“知道了,娘,你辛苦了,谢谢娘。” “好孩子,小嘴儿真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那碗面条端到姚金霞面前,脸色也不似刚才那么灿烂。姚金霞看不到刘秀茹碗里的内容,但从老太太偏心眼儿的态度,她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看着自己面前这碗鸡蛋挂面汤,说是鸡蛋挂面,连个鸡蛋皮也没有,面条更是清晰可数。 姚金霞受到歧视,对待婆婆自然不如刘秀茹热情。宋老太太也不介意,一边催促姚金霞快点儿吃面。一边抱怨这孩子跟她爹一样,不知道感恩。 宋老太太就这么絮絮叨叨的出门去了,刘秀茹在后面欢快的说了声,:“娘,你慢点走,天黑,小心别崴了脚。” 姚金霞盯着面前这碗汤一言不发,更不伸筷儿。 宋老太太前脚刚走出门,宋春茂后脚就在黑暗处闪了进来。 他先走到刘秀茹床前看了看她的碗,一碗稀稠适度的面条上,盖着两个白胖胖的荷包蛋,周围还用葱花做了点缀,几滴香油伏在葱花周围,一阵芝麻油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宋春茂忍不住直吞口水。再走到姚金霞面前,只见几根面条,清晰可见,既没有葱花香油更没有荷包蛋。 宋春茂这下全明白了,他娘偏心。刘秀茹是她在东北带来的,她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感情很深,待遇自然要比姚金霞高。可反差之大,还是让宋春茂感到有些吃惊。 宋春茂找到邢慧杰,把母亲偏心眼儿的事儿讲了一遍。邢大小姐既好气又好笑,道:“病人还在恢复阶段,不能生气着急。这样吧,我让小灶上给姚家妹子多做上一份儿,每天,偷偷地跟她送去,只要不让外人知道就好。” 宋春茂也这道邢慧杰口中所说的外人暗指自己的母亲。他也不便反驳,只得一笑而过。 手术后的十来天,蔫诸葛派人来,除了问候在高东岛养伤的伤员外,还要急调宋春茂回司令部。 宋春茂见四个人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也能放下心走了。接到蔫诸葛的命令后,和岛上的亲人们打了个招呼,辞别了父母,回司令部接受任务去了。 蔫诸葛怕高东岛伤员缺乏人照顾,又把孙瑞玲和凤莉派了回来。孙瑞玲是铁观音的贴身护卫,凤莉当初因为受金婷蛊惑,偷了司令的珍宝,被宋老太太给赶了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金婷的事件也早已妥善解决,想必宋老大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儿了。毕竟凤莉是宋老大一手拉拔大的。 宋春茂这些天在高东岛,整日里和生活不能自理的伤员在一起,差点憋疯了。这几个伤员,虽然身子不能动,但脑子转的都特别快。每日里弄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难为宋春茂,宋春茂固然不敢和这些伤员大发脾气。可那狭小的生活圈子,让他郁闷不已。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借口,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那心情怎一个爽字了得。 宋春茂和姜立柱先后离队,弟兄们没了主心骨儿,整天围着蔫诸葛打转。军师眼下有一件儿十分要紧的事儿,需要爪牙队的弟兄们去办,可苦于群龙无首,他也只能每天盯着月历牌儿发呆。算计着伤员这些天的恢复情况,估摸着宋春茂归队的日子。 丁大眼的土匪队伍,被日本人改编后,以这种游猎的方式,竟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日本人操纵这种中国人杀中国人的把戏,屡试不爽。 丁大眼的队伍也越来越大,终于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还乡团”。还乡团的土匪都是些地痞无赖、流氓混混,都是本地土生土长,对老百姓知根知底。每次行动,人数都不多,杀完人就走。你追他就跑,人少了还会吃亏。他们采取速战速决,绝不恋战的策略。 姚金霞和刘秀茹就栽在他们手中,姜立柱的重伤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前两天,还乡团大规模的一次行动,血洗了刘家坊,全村老少三百多口,半夜里让还乡团给杀的一个不剩,原因只有一个,彭铁成是刘家坊的人。 彭团长的家人都被还乡团给杀了,老彭暴跳如雷,带兵去征讨,还乡团早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些家伙有多少人?大本营在哪儿?候七的情报机构,全力运转,金婷截获的电报里,竟没有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 就这样猖狂的还乡团还没有住手,又出动人马攻击了东林子村。村里的民兵全力抵抗,还是被还乡团杀了四五十个老百姓。 还乡团作恶的消息不断传来,蔫诸葛急得焦头烂额,因此,才急调宋春茂火速归队。宋春茂风尘仆仆的进了四角楼,蔫诸葛也没跟他废话,讲述了一下当前的严峻形势。然后给宋春茂下了命令,:“找到丁大眼,除掉他,为乡亲们报仇。” 弟兄们这些天一直盼望宋春茂回来,今天见了面都格外高兴。宋春茂顾不上根弟兄们客套,直接把军师交给他的任务和大家讲了一遍,弟兄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天,也整不出一点儿头绪。宋春茂派人把候七和马钰请来一齐分析这还乡团的来历。 候七和马钰刚落座,金婷也不请自来。宋春茂一见她,心里就不痛快,嘴里虽没说什么,却满脸的黑线。金婷最擅长察言观色,道:“我知道大家讨厌我,我也知道你们要谈什么。我有两句话,说完就走,不会妨碍你们谈大事。” 在座的人谁也没搭腔,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金婷也不以为意,笑道:“看来大家还是对我有见意见,我就说一句话,还乡团的老巢在偏坡营。”说完,扭头就走。 这回轮到宋春茂着急了,他一把把金婷拉回来,两眼盯着她也不说话。 “这回舍不得让我走了?”金婷双目含情的盯着宋春茂道。“你现在又多了个婆娘,我在你眼里更没地位了?”金婷见宋春茂不说说话,故意把话题扯到这方面来。 “说正事儿。”宋春茂不得不开了口。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虽然说的不是关心我的话,但毕竟还是你有求于我”。 宋春茂不耐烦的道:“你还有完没完?扯那些闲篇儿有个屁用?偏坡营在哪里?” 金婷舒了口气,掏出一张地图,道:“这是我手绘的地形图,偏坡营在这个位置。”说着用手在地图上指定一个方位。 “不可能?”候七惊叫起来。“这里离司令部足有……”,候七用手指在地图上量了量。 “足有三百多里。”马钰替她道。 金婷道:“三百四十里,这个位置一直有一个信号,特别繁忙,内容无法破译。可每次还乡团暗杀成功后,来往的电波就会更加繁忙。并且在破译的日军电报中,只要还乡团每行动一次,总能提到偏坡营这个地名。” 采花大盗 “三百多里地,还乡团的土匪汉奸长了翅膀啊,每天跑这么远来杀人?”候七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 金婷并不着急,缓缓地回答道:“还乡团的人都是骑马,就近找个车马店站住脚,再来袭击我们就方便的多。” “不可能?铁路沿线的车马店都是我爹开的,更是我们的情报机关。要真有这么一群人投宿,我们早就得到报告了?”候七道。 “七小姐,铁道沿线的车马店都是你家开的不假,可地方上所有车马店都是你家的不成?”金婷有些激动,嗓门儿也不由得高了起来。候七一时语塞。 “先盘查一下,我们几次遇袭地点方圆百里内的车马店,看看有没有线索。”马钰语速不快,但挺有分量。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金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马钰心里也很不痛快。 “我那两位姐姐在这里遇袭,”金婷说着指出当日刘秀茹和姚金霞遇袭的地点。“珍妮这傻丫头吓昏了头,竟把两位姐姐带到了这里。”金婷把傻丫头三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还挑衅地看了宋春茂一眼。 金婷接着道:“贺玉仙帮助珍妮,把两位姐姐刚妥善安置在家庙里,还乡团的土匪就来了。从两位姐姐遇袭处,到张家家庙,不过三十里路,还乡团能寻着血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到家庙,说明他们一定在张家家庙附近有落脚点儿。要想证明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把姓贺的那个女人找来一问就明白了。” 贺玉仙来了,自从姜立柱出走到现在,这么多天,也没人理她。好在她自己在家庙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寂寞难耐。今天见这么多人在场,心里紧张的突突直跳,头不自主的低了下来。 贺玉仙进门时,大家还是眼前一亮,这个女孩生的好标致。贺玉仙被大家盯得不好意思,红了脸,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双手不自觉的抓着自己的衣角摆弄起来。这娇羞的模样,让人无论如何也和一个寡妇搭不上界。 孙瑞玲不在,候七就成了她的唯一亲人。候七扶着她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又给手中塞了一杯水。过了许久,贺玉仙才慢慢放松下来。 蔫诸葛处理完队伍上的一些琐事,闲下来也溜达到宋春茂的住处,想看看他们是否想出了消灭还乡团的办法。 一进门,正看到贺玉仙众星捧月般的被大家围在当中,早已不复那娇羞模样,而是夸夸其谈,妙语连珠,把一众男女逗得不时哄堂大笑。见军师过来,大家附和着打了个招呼,给蔫诸葛安排了座位。 军师笑道:“接着说,你们接着说,难得今天如此乐呵,别让我扫了大家的雅兴。” 话虽如此,贺玉仙却把头一低,死活不肯再开口。 当天夜里,宋春茂带齐手下的弟兄们,在贺玉仙的带领下,乘两辆汽车,悄悄地返回到张家家庙。 月光下,庙前广场的青石上,异常干净,早已不现当日激战的痕迹。庙里庙外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看来老张家对这个赘婿修建的家庙,还是很看重的。 庙的东厢房是贺玉仙的住处,还是她被姜立柱请走时的老样子。老张家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晦气,轻而易举也不来招惹她。 看到这小小的斗室,被贺玉仙收拾的井井有条。一个妙龄寡妇竟独居于此,于孤魂野鬼为邻,其间有多少委屈可想而知。 家庙的西厢房,是有头有脸的张氏子孙来祭奠时的歇脚的地方,比东厢房高大宽敞了许多。 宋春茂安排弟兄们在西厢房休息,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全都是崭新的。弟兄们头一次在执行任务时,能有这么舒适的地方安身,也是喜不自胜。 汽车藏进周遭茂密的柏树林中,稍作伪装,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宋春茂又巡视了一遭,安排了三国浦志和孔秀才布置好暗哨,见再无异状,这才回到西厢房。 弟兄们早已鼾声四起。科劳斯有严重的狐臭,弟兄们都不愿靠近他,都离他远远的,中间空出了一块地儿,让他自己睡在炕的另一头。宋春茂没有办法,只好在科劳斯身旁和衣而卧。 宋春茂支愣起两只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声音。似睡非睡的合上了眼睛。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宋春茂睁开眼睛,悄悄地唤醒科劳斯。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替换在门外执勤的三国浦志和孔秀才。 科劳斯蹲坐在哨位上直打盹儿,宋春茂则毫无倦意,两眼紧盯着周围黑黝黝的树林,感觉有些异样。 天阶夜色凉如水。皎洁的月光照的广场明堂堂的。两个黑影蹑手蹑脚的从树丛中钻出来,快步穿过广场。难得他们没有弄出一点响声。 宋春茂一怔,轻轻捅了捅半梦半醒的科劳斯。德国特战教官的素质真不是盖的,头脑还没清醒,人已经躲在了柱子后面,进入了战斗状态,枪口对准了那两个渐渐靠近的黑影。 宋春茂附在科劳斯耳边轻声道:“抓活的。”科劳斯把枪收好,就要冲过去抓人。宋春茂急忙拉住他,道:“先不着急,先看看这俩小子要干什么。” 那两条黑影根本没发现周围有异样,他们来到东厢房门口,伸手推了推门,没推动,门在里面拴上了。其中一个人道:“怎么样?我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另一个问道。 “这是老张家的家庙,她一个小寡妇,兵荒马乱的能上哪里去,离开这地儿她哪里也去不了。” “你小子,连你嫂子都不放过,真你妈是个混蛋。” “狗屁嫂子,这小娘们儿刚二十出头,和我哥睡了没两天,就把我哥克死了。” “我看你哥不是被他克死的,是累死的。”说完,嘿嘿淫笑了两声。 “这小娘们儿,太漂亮了,能跟她睡上一觉,就算被她克死也值了,能在她肚皮上累死更好,精尽人亡。” 两人越说越放肆,声音也越来越大。可东厢房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你嫂子真有你说的那样标致?我可有点儿不信。” “大哥,你别不信,待会儿打开门,你自己看。” “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美色,只怕剥光了衣服还值得看上一看。”说罢,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一人抬脚踹门,东厢房的门还没有家庙的正门结实,只一脚就脱了臼。 “慢点儿大哥,这小娘们儿手里有枪。” “你怎么不早说?” “不瞒大哥说,这地儿我晚上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让她拿着枪给顶着脑门儿赶出来的。” “我就喜欢上武枪弄棒的女人,性子野,有味儿。毛驴额头上写个王就成老虎了?到头来还不是任人骑的玩意儿?”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抽出一柄长刀。 “大哥,你用这个拨门闩会伤到她的。” “玩儿够了还能留活口?先让爷们儿乐呵乐呵再说,然后灭口。否则,兄弟领人强奸自己的嫂子,这话传出去你老张家的脸可让你丢光了。” “就依大哥,只不过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这么给宰了,我还是下不了手。” “没出息的东西,哥哥我走南闯北,向来先奸后杀,从不留活口,不能坏了我的规矩。婆婆妈妈的成不了大事儿。”那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门缝儿把刀插进去。一只手握住刀把儿,来回拨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柱子上一划,冒出一缕轻烟。那人慢慢蹲下身子,把冒烟的东西从门缝儿里塞了进去。 另一个人失声道:“三更迷魂香?” “哈哈,你小子还挺识货?以后跟老子干,有你小子乐呵的。”说完,那人一扬手,门闩从中间断开,门吱呀一声,开了。这个采花贼故意分散想房里人的注意力,用刀拨门是假,投放迷魂香是真。 贺玉仙根本没睡着,双手握着手枪站在门后,守株待兔。只要门一开,指定能把闯进了的贼人打成马蜂窝。当她发觉上当后,已经晚了。可现在有枪也没用了,她连握枪的力气也没有了。强支撑着身子,扶墙进入里间屋,一头栽倒在炕上,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那人收起刀,捡起地上的迷魂香揣好。敞开门,等屋里的迷烟散尽,才用手电晃了一下沉睡的贺玉仙,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道:“乖乖,这小寡妇真是标致的很。”说着迈步走到炕边。 后面自称小叔子的那个人,这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他犹豫不决间,宋春茂手起掌落,砍在那人的脖项之上。这个勾引色狼来强奸自己嫂嫂的恶棍,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这两个家伙在东厢房门外叽叽喳喳了半天,弟兄们早被惊醒多时。两个贼人得意忘形,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十几道愤恨的目光。 科劳斯和常庆虹一同挤进门去,两人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月光,屋里光线突然一暗。那人转回身来,骂道:“猴儿急什么?等我完事你在……”。话音未落,被两个巨灵神般的大个子,掐住脖子,拖到门外。 匪患 采花大盗见闯进一群陌上人,虽然惶恐,却并不十分害怕,反而威胁道:“屋里的女人中了剧毒,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她活不到中午。” 宋春茂明知他话中有诈,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从他怀中掏出迷魂香放在花六郎的手中。花六郎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道:“三更迷魂香,没有毒,睡到天亮就醒了,要不醒,拿瓢凉水泼一下头也行。” 那人听花六郎如此专业,知道遇上了高人,不由得体如筛糠。三国浦志走进门,只见衣衫不整的贺玉仙躺在炕上昏昏欲睡,他先把贺玉仙的枪收了,免得待会儿她醒了,觉得受了侮辱没脸见人,再寻了短见。然后舀了一瓢凉水,从她头顶浇了下去。贺玉仙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 三国浦志没等她完全清醒,便退出门外,伸手把门带上。 两个贼人被带进了西厢房,刚才的宿舍变成了临时审讯的公堂。 宋春茂命令把采花贼用席子卷起来,上下绑了两道儿,然后,大头朝下立戳在庙门上。 贺玉仙红着脸走了进来,这么短的时间,她不但穿戴整齐,居然还在脸上扑了香粉,可能是想刻意掩饰些什么吧。香粉的味道很刺鼻,让这些闻惯了硝烟、血腥的大老爷们儿,不禁暗皱眉头。片刻那特有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鼻翼不自觉的忽闪了几下,更有甚者还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贺玉仙一见她那个所谓的小叔子,气的眼睛都红了,用手点指着他,道:“张发思,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人。”耳光像不要钱一样,向张发思脸上甩去。 张发思哭嚎、哀求,却换不来贺玉仙一丝丝同情。 宋春茂及时制止了这场无谓的争斗,要知道铁观音审讯犯人,自有她一套独特的手段,打耳光这种小儿科,在这些人眼中根本排不上号儿。 孙瑞良随手一掌拍碎了张发思的肩胛骨,那小子杀猪般哀嚎起来。孙瑞良冷冷的对他道:“再叫打碎你的脑袋。” 那家伙睁着惊恐的眼睛,果然不敢再出声。只是肩膀疼的列害,剧痛让他龇牙咧嘴,看上去滑稽无比。 “问你啥就回答啥,别你娘的那么多废话?”宋春茂上前,故意拍了拍他那受伤的肩膀。那小子倒也识趣,痛的只是拼命的点头,并不敢开口讲话。 有了张发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配合,宋春茂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想要的重要情报。 原来张发思的父亲在官道旁开了家车马店,兵荒马乱的,生意一直不景气。头些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骑马赶路的人来住店,这些人一住下,就是很多天不走。虽然他们不是一天来的,但经营车马店多年的老掌柜,还是发现这些人是一伙儿的。这些人虽然来历不明,但出手阔绰,老张头乐的闷声发财,因此也没有声张。 这些人白天三三两两的出去,晚上回来,有时也会晚上出去。老张头儿的大儿子是汉奸,二儿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喜欢惹是生非。 有些旅客见老张头儿的儿子是个二流子,正好对了他们的心思,这种人给点儿好处很好策反。便引诱他到处探听游击队的情况。更有甚者,色胆包天,让张发思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张发思拉皮条上了瘾,时间不长竟有二三十个旅客成了他的老主顾。 但好景不长,头些天晚上张氏家庙门前的一场血战,让那些骑马人折了不少手下。怕铁观音报复,天不亮,这帮人就悄悄地搬走了。 张发思对这个寡居家庙的嫂子垂涎已久,来了几次都没得手。恰巧今天晚上有个旅客耐不住寂寞,找张发思想办法弄个女人。一来时间已近半夜,那些不要脸的女人不好打搅。二来把寡居的嫂子贡献出来,这个女人水灵灵的,客人保证满意,自己趁机也能尝个甜头。只要这一票做成了,就不怕她不就范,以后就有大把的银子可赚。 贺玉仙本来还因为张家肯收留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媳妇儿心有感激,今天听张发思说完,才知道张家别有用心,只是碍于候铺臣的面子,没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却也不耽误小叔子对自己心怀不轨,要把她当做私娼,成为他老张家的摇钱树。贺玉仙气不过,又扬手连接抽了张发思几个耳光。 张发思被常庆虹绑紧了,用席子卷起来,头冲下立在了庙门口。又把已在那里练了半天拿大顶的家伙扛了进来,重重的丢在地上。因长时间倒立,那人头部充血,脸红的像要溢出血来。站在原地足有十分钟,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这个小子是个采花贼,一般干这种勾当的人,色胆不小,真本事不大,这个小子胆子倒是大的出奇。花六郎是这一行的行家里手,同行是冤家,收拾自己曾经的同行,花六郎更是得心应手。 花六郎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在采花贼怀里一阵乱摸。什么三更迷魂香、金枪不倒丹、蒙汗药等等,采花必备的各种法宝都被花六郎一一翻出。花六郎把这些东西转交到宋春茂手里,然后对采花贼道:“保定府,石榴红的陆老爷子眼光越来越差,居然收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子。” 采花贼见花六郎把自己的出身、师承说的一字不差,早已没有了刚才踹寡妇门的英雄气概。俯首帖耳,陪着贱兮兮的笑脸,道:“大爷们,只要不打我,你们想问什么,我说什么。”这个采花贼为人龌龊,做事却明白,绝不吃眼前亏。 这个采花贼来历不简单,比小混混张发思知道的内幕多得多,他果然是丁大眼的手下。丁大眼是保定白沟人,那个地方位于三县交界,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当地老百姓长于经商,丁大眼从前在冯玉祥手下当过兵,后来部队被打散了,回家后收集人马,拉杆子继续抗日。 日本人对他使用怀柔政策,不久,丁大眼就弃明投暗作了铁杆儿汉奸。他的手下鱼龙混杂,纪律奇差,不但鱼肉百姓,有时饿极了连日本主子也会咬一口。 冈村宁次因为他们败坏了军纪,几次想除掉他们,可碍于他们是一支特殊的榜样武装,如果把这些人杀了,可能会影响一些想着投降的抗日武装的心。 冈村宁次在铁观音面前碰了个头破血流,便想出了这条毒计,让中国人互相残杀,他在一旁坐享渔翁之利。 冈村宁次的计策收到了奇效。这些离开故土的汉奸,立即变得比日本人还忠于天皇,对待异乡同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表面上的胜利也膨胀了丁大眼的野心,附近的地痞流氓纷纷来投奔他。 丁大眼离开保定不到两个月,人马已由原先的一千多人发展到现在的四五千人。 冈村宁次为了控制好这支武装,给丁大眼派去四五百名打过几年仗的老兵。这些日本兵来了后,分别担任基层班、排长,对丁大眼匪帮的战斗力,得到空前提高。 他们的总部设在偏坡营,隶属于河间府。来袭击铁观音的有一百四五十人,加上这些天网罗的汉奸,地痞,人数总有四五百的样子。 现在他们的落脚地选在古皮城,听到古皮城这三个字,宋春茂暗自皱了下眉头。 孔秀才悄声道:“古皮城是当年齐桓公伐孤竹时,在渤海边儿建的皮城,专门供应部队皮革甲胄用的,后来就逐渐衰败了。” 宋春茂担心的不是这个,古皮城离柳王城不远,离高东岛更近,这些人想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 科劳斯身为德国军官,对部队上的事各外敏感。他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你私自离开部队这么长时间,你们的长官会不会起疑心?” “放心吧,这些天,每天都能来几十个新丁,当官儿的自己都认不全,差上一个两个的也发现不了。”这小子见科劳斯金发碧眼,显然比他日本主子更高一级,因此,回答问题更是毕恭毕敬。 哪知科劳斯这厮,竟坏坏一笑,:“这么说待会儿我们把你作掉,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不是?” 虽然这厮口齿不清,但做掉这两个字,采花大盗还是听明白了。他扑通跪下,苦苦哀求起来。这种软骨头,弟兄们见多了,想都没多想,就直接把他卷进席中,和那个想一心强奸嫂子的张发思,一起活埋在柏树林里。 本来以为敌人不过百八十人,爪牙队的弟兄们全能对付得了。谁知他们现在竟有五六百人,虽然只是些乌合之众,却也不易对付。 宋春茂决定再回司令部和军师商量一下,这伙土匪待得位置太敏感,稍有疏忽,定会酿成大祸。宋春茂带人离开张家家庙,贺玉仙对这个伤透她心的人间地狱,毫无留恋,草草收拾了一下,竟跟宋春茂回了司令部。 蔫诸葛听完宋春茂的汇报,只得又召集人员开会。最后决定,因为古皮城所在位置太过敏感,必须要予以拔除。这次行动仍有宋春茂负责,为了不打草惊蛇,强攻古皮城的任务,由防卫高东岛的部队临时抽调。 机关重重 丁大眼的手下,匪兵鱼龙混杂,难免有各地方武装的眼线,因此行动要绝对保密。候七随队去高东岛看望铁观音,马钰被候七撺掇着借口去看师父(宋老大),也一起跟宋春茂走了。 当天下午宋春茂带人在柳王城宿营,刚安排好大家住宿,司令部就传来消息:今天白天丁大眼的匪帮又袭击了三个村庄,由于这些地方的民兵事先都有了防范,敌人收获也不大,但他们动用的兵力三处加起来竟超过了一千人。形势瞬息万变,上午制定好的作战方案只能作废。 宋春茂心急如焚,可一时又想不出以少胜多的好办法。正在烦恼之时,城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不时伴着大家的阵阵哄笑。 宋春茂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装作若无其事,信步走出城门外。弟兄们围站在两辆坦克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两辆坦克,是高东岛保卫战时,宋春茂带弟兄们缴获的,还立下过赫赫战功,炸死了日本天皇的弟弟加藤俊夫亲王和两个倒霉的师团长。这两辆坦克后来在柳王城后,变成了守门的堡垒。今天不知为什么,大家对它产生了兴趣。 宋春茂走近看,惊奇的发现,日本鬼子三国浦志和德国鬼子科劳斯正争得面红耳赤。两个人言语不通,中国话又都说的磕磕巴巴,不时还蹦出几句自己的母语,让双方更像是鸡同鸭讲,就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两个人拌嘴的积极性,说到情急处,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急得抓耳挠腮,洋相百出。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候七和马钰也笑的肚子疼,候七唯恐天下不乱,和马钰添油加醋的把双方相互指责的话翻译过来,让双方一直保持着饱满的战斗激情。 双方的争执是因为城门前的坦克而起,科劳斯用他那粗大的,犹如熊掌的拳头,使劲擂着坦克,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也叫坦克,日本人知道现在的坦克,是什么样子的吗?” 三国浦志显然对科劳斯攻击日本坦克质量不好而心存不满。反驳道:“你把大家看不到的东西拿出来吹嘘,有意思吗?有本事你弄一辆德国坦克,放这儿让大家伙儿瞅瞅?” “我们手上用的武器难道还不能代表德国技术的先进吗?”铁观音的队伍自从换装德国武器后,火力确实有所加强,这也成了科劳斯炫耀的资本。 三国浦志也不示弱,冲科劳斯举了举手中的长枪,道:“打仗时这枪比你们德国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武器强多了。”三国身上有两只短枪,可他平时还喜欢在背后背一支长枪,打仗时,这小子用长枪,他觉得还是长枪用的得心应手。 科劳斯毕竟刚来没多长时间,三国浦志已是队伍上的元老级的人物了。 两个人抬杠,科劳斯占不了便宜,他又把话头岔到坦克上。他和闪击英雄古德·里安是好朋友,对坦克作战有着自已一套独特的见解。这个德国特战教官也曾梦想带领自己的坦克部队扬威异域。可面前这可怜的坦克,像是用铁皮打造起来的差不多,防些轻武器还可以,碰到对方有建制的反坦克部队,非全军覆没不可。 科劳斯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可问题是,那支莫须有的反坦克部队在哪里?要是没有这支部队,就我们现有的这两辆坦克就足够荡平顽敌了。 宋春茂眼前一亮,制止了三国浦志和科劳斯无为的争执。一套新的作战方案在他心中渐渐有了轮廓。 接到宋春茂的报道后,蔫诸葛一刻也没有耽误,火速调集了二十多名狙击手。日本人空降袭击大洼老营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落了个全进覆没,更把刚刚装备的德**击枪送了礼。 蔫诸葛是天生的狙击手,***到了他手中后,他马上选拔成员组建了一支狙击手小分队。科劳斯任教官,平时蔫诸葛也断不了来聆听科劳斯的教诲。可以说这二十多名狙击手身上凝聚了老蔫太多的梦想和希望,一直视若珍宝,平时根本舍不得让他们执行任务。今天老蔫让他们倾巢而出,也算下了血本了。 老蔫另外又找到彭铁成的战车营要了四辆坦克。彭铁成对丁大眼的匪帮恨之入骨,恨不得自己亲手杀了他。不但支援了四辆坦克,又精选了四十名射击高手来帮助宋春茂。 高东岛上的邢忠厚,则派了一个迫击炮连,亲自过来支援战斗。准备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天亮时所有的战斗装备都隐藏在柳王城内,没有特殊的情况,谁也不准外出,以免走漏风声。 宋春茂一大早带领三国浦志和花六郎、孙瑞良出了柳王城,向着东北方向直奔古皮城而去。一路上时不时会碰上三三两两匪徒的游动哨,这些家伙一看就是群乌合之众,遇到寻常百姓,一定要勒索点儿财物才肯放行。但宋春茂四人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土匪何曾见过这等气势,连上前询问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任由他们四人,大大方方的进了古皮城的防御圈儿。 宋春茂绕着古皮城转了一圈儿,越看越泄气。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外围的岗哨松松垮垮,更像是在敷衍。也许里边应该严一些吧?里边的岗哨却因为外围的岗哨比他们有油水可捞而郁闷,看着人家吃香喝辣,自己只能苦逼的在这儿喝西北风,自然都会怨声载道。这些人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检查过往的行人,只是偶尔那些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才能让他们为之振奋,凑上前去,嘻嘻哈哈调笑一番。 勘察完地形,宋春茂心里有了底,就这一千多土匪,凭他手下这些兵力,不用四个小时,肯定能解决战斗。最好把攻击时间放到白天,这样更会利于进攻一方。 宋春茂边走边盘算,回到了柳王城天刚擦黑。看到宋春茂几人回来了,候七送来了蔫诸葛的最新命令:今夜发动进攻,把敌人压迫进古皮城内防守,然后,佯攻古皮城不克,改为长期围困。 彭铁成带着部分人马及三个县大队在大丈二桥和小丈二桥之间设伏,袭击歼灭来自偏坡营方向来支援古皮城的援军。宋春茂则在第一阶段完成后,围城任务转交给邢忠厚主持。宋春茂自己带领他的小分队长途奔袭,直捣偏坡营,干掉作恶多端的丁大眼。 宋春茂沉吟良久暗赞军师心思缜密,计划的这一仗环环相扣。可别在那个细节上出了毛病?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得下令,今晚十点准时发动进攻。 蔫诸葛的电报同时也被马钰看到了,马钰可不像宋春茂那样冲到,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作战计划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司令部兵力空虚,蔫诸葛为了消灭丁大眼的匪帮,八宝尽出。狡猾的冈村宁次肯定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也许我们的行动还没有开始,鬼子已经出动了。到那时就…… 马钰所料不差,丁大眼就是一个可牺牲的诱饵,现在这小子兵强马壮,渐渐有了些不服管制,这次攻击铁观音,冈村宁次就是想借铁观音之手除掉他。 丁大眼势力越大,铁观音一定会加大力度清剿,可想而知,一定会两败俱伤。到那时候,冈村宁次再出兵偷袭铁观音的指挥部,就容易的多了。 指挥部受袭,铁观音不能不救,她势必会放弃攻击丁大眼,回援司令部,那时的她腹背受敌,想不败都不困难。 丁大眼受了铁观音打击,势力必定大损,再也没有资格跟日本人讨价还价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收拾丁大眼就凭冈村宁次的一句话了。冈村宁次越想越得意,这一石二鸟之计可妙得紧啊!既能消灭铁观音又限制了丁大眼的土匪势力,皇军更是兵不血刃,重新恢复被铁观音盘踞了两年多的失地。 冈村宁次兴冲冲的写好了作战计划,天津、北平的军队火速南上,济南、青岛的日军星夜北上,在沧州和北路军汇合,随时待命,伺机而动。 宋春茂发出攻击信号时,近万名日军已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了火车,在火车吭哧吭哧声中直奔沧州而来。 冈村宁次刚发布完命令长长的出了口气,把上述安排写入了当天日志,然后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了。 对宋春茂来说,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他带领手下的弟兄以及狙击手和神枪手,暗中埋伏在出入古皮城的大小路口。掘出沟,挖陷阱,埋设**,然后躲在一旁静静等候。 六辆坦克的轰鸣声足以吵醒所有的土匪,当他们爬上城头,趴在垛口向城外张望。只见几辆日本坦克正耀武扬威绕着城墙转圈儿。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好,被包围了。”城里这下炸了锅,一片混乱。 凶猛的坦克转到城西时,古皮城的东大门一开,几十匹快马,蜂拥而出,身后跟着数百步兵。 陷阱 城墙上负责训练的日本人大呼小叫,要求那些试图突围的土匪马上回来死守待援。惊慌失措的土匪哪还顾得上这个,兵随将转草随风,越来越多的土匪涌出城去。急了眼的鬼子开枪了,几个忙着逃命的土匪栽倒在地。汉奸们一边诅咒着,一边回头向墙头射击。 漫天都是电光弹的痕迹,终于一个巨大的隆隆声响传了过来,这是坦克碾压地面的声音。同时,几颗照明弹升上天空,明亮的光线照的城门口那些匪徒犹如鬼魅。这回敌人彻底崩溃了,他们像疯女人般的尖叫着四散奔逃。 骑马的敌人跑的快,再快也没有坦克的威力大。坦克手打开大灯,暗夜中一道光柱射出去多远,受惊的马匹只会顺着灯光奔跑。坦克手很注重比赛的公平性,现在他们绝不会开枪,更不用说炮了。他们要和战马比耐力、比速度。 一匹匹战马跑的气喘吁吁,汗水顺着马鬃往下直淌。从开始的翻踢亮掌,到后来步履蹒跚,最后干脆倒卧在地上,鼻孔热气直喷,还夹杂着屡屡血丝,这是把肺跑炸了。 坦克手毫不怜悯,一加油门,坦克在马背上轧了过去,战马和它背上的土匪顷刻间变成了一堆肉泥。战争的残酷超出了土匪心里承受能力,逃出城外的土匪面对一滩滩血肉模糊的肉泥,精神顷刻间崩溃了。 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他们,犹如一盘散沙,四散奔逃。这些屠杀老百姓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土匪,这回可轮到他们了,那些伪装出来的强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丑态百出。 炮弹如雨点般砸在古皮城门口,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血肉残肢,生生在蜂拥而出的匪徒中间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没有出城的土匪退了回去,他们关闭了城门,爬上城头,惊恐万状。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看着自己的同僚被坦克碾压,被炮弹撕碎,被稀疏却准的要命的子弹击倒在尘埃。 宋春茂撤出战斗,副团长邢忠厚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个曾经最年轻的族长,经过几年战火的洗礼,早已成为一名出色的指挥员。 消灭了突出城外地敌人,邢忠厚没有乘胜追击,更没有攻城,他的兵力只有一百多人,被困在城内的敌人差不多是他的十倍,他利用敌人胆怯的心里,故布疑兵,使敌人不敢突围。如果让敌人发现围城的部队只不过区区百十人,就不是敢不敢突围的问题了,弄不好,就会把邢忠厚这支小部队给吃掉。 用疑兵围住了古皮城的土匪,宋春茂带人兴冲冲的返回柳王城,在这里他要精心准备,远程袭击偏坡营,干掉丁大眼,上演一出虎口拔牙的好戏。 柳王庙里灯火通明,王彦开的塑像,笑眯眯的盯着下面,忙忙碌碌曾经的战友们。 候七和马钰一见宋春茂回来了,马上迎上去,告诉他计划有变:丁大眼增援古皮城的部队已经出发,鬼子偷袭司令部的队伍也已集结完毕,预计鬼子等丁大眼的增援部队和我们结上火后,鬼子也该行动了。 可司令部兵力不足,鬼子趁虚而入,我们非吃大亏不可。鬼子若占领了司令部,那时彭铁成的部队已和丁大眼的增援部队拼的筋疲力尽,如果鬼子再趁火打劫,消灭了彭铁成,会发兵高东岛。 宋春茂听完候七一番话,脊梁骨儿一阵阵发凉。好毒的计策,可他琢磨了半天,也还是想不出破解的办法。让彭铁成保卫司令部,任丁大眼的部队过去增援,本来就人单势孤,邢忠厚非全军覆没不可。到那时候,丁大眼和日本鬼子两下夹击,司令部还是保不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来了两拨客人,这仗可怎么打?宋春茂又陷入了沉思。 “要不这样,”宋春茂道,:“让军师带着司令部人员先到高东岛避避风头。” 候七道:“这事我问过了,军师不同意,他说当日司令撂下话,只要有铁观音一日,决不许鬼子碰一下她身后的乡亲。现在司令在养伤,军师说,司令的命令他无条件遵从。” 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军师这样做不是固执,而是一种取信于民的信念。过了半晌,马钰说话了,:“咱们在这儿也商量不出个头绪,不如先回司令部,见到军师后再商量一个稳妥的办法?” 宋春茂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蔫诸葛的压力一点儿不比宋春茂轻。当他得知冈村宁次正调集兵力,齐聚沧州时,老蔫就敏锐的意识到这群鬼子是奔司令部来的。 彭铁成的部队被调了回来,阻击丁大眼匪兵的任务交给了两个县大队。土匪跑到家门口撒野,人生地不熟,我们占有地势上的优势。各部兵力都不足,真打起仗来,可能自顾不暇,哪来时间奢谈胜利啊。 蔫诸葛见马钰一直没有说话,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马姑娘熟读兵书,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独到的看法?” 马钰微一沉吟,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两路敌人互不熟悉,又都是远离老巢,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从中间穿针引线,让鬼子和土匪先打一场,这渔翁之利由我们来得。” 蔫诸葛道:“此计甚好,可怎么才能让两家敌人都上当呢?” 马钰经过长时间思考,早已心有成竹,:“两路敌人的目标不一致,一个为了救出被围的同僚,一个趁虚而入偷袭我们,他们两路兵马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都是人生地不熟。我们让敌人必经之路的老百姓先全部撤离,坚壁清野。让敌人找不到带路的向导,我们再派出得力的人手,作敌人进攻的向导,引诱他们。先相互残杀一番,丁大眼肯定要吃亏。待敌人筋疲力尽之时,彭团长,和几个县大队一齐攻击。鬼子摸不清我们的虚实,指定逃走。” “丁大眼的部队有不少日本鬼子。要是被他们识破了怎么办?” “那就挑逗他们自相残杀,战斗最好能选在夜里,鬼子和土匪要碰上面时,我们从中间向两边开火,炮火越猛烈越好,最好杀的他们红了眼。最后就是有人发觉中了计,也控制不了这些杀红眼的士兵们。” 蔫诸葛一面派人通知乡亲们撤退,一面发电报召回彭铁成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天不知不觉亮了,蔫诸葛他们一夜未合眼,推演一回如果有了意外如何应对。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了,那就是让谁来担任诱敌的向导?本来这差事大家都没考虑,像这种冒险的营生自然有爪牙队的弟兄们来干。可马钰坚决不同意,开始大家以为这差事九死一生,是马钰私心不愿意孙瑞良去冒这个险。 蔫诸葛淡淡的道:“马姑娘文武双全,是不可对的的人才,理应由人来专门保护才是,孙兄弟,这个护花使者的差事非你莫属。” 孙瑞良急的脸通红,他既不敢不听军师的话,又怕伤了弟兄们的心,更怕马钰恼了自己,所以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马钰见大家会错了意,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道:“我不是怕九郎有危险,才不让你们去当这个向导的。你看看你们有哪一点儿像庄稼人的气质?鬼子和土匪也不傻,他们难道看不出破绽?” 大家面面相觑,愧疚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些人整日穿梭在枪林弹雨中,身上确实一点儿庄稼汉的影子也没了。 贺玉仙提着食盒给大家来送早餐,她怯生生的对蔫诸葛道:“军师,你要相信俺,就让俺去吧,那条路俺最熟。” 贺玉仙的脸上没有一丝风霜的影子,自己独居在家庙,一切活计都要自己动手来做,两只手因常年劈柴,生火,早已不复少女的柔嫩、白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听了贺玉仙的话,蔫诸葛有些迟疑,道:“贺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九死一生,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单独冒此奇险。” 贺玉仙惨然一笑,道:“军师,难得大家体贴俺,照顾俺,把俺当人看,俺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可你们干的都是大事,俺帮不上忙。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报答大家的机会,军师,你就成全俺吧。” 贺玉仙的这番话说的大家鼻子一酸,都不禁低下头来。蔫诸葛眼中含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贺玉仙的请求。 “另一路鬼子的道儿就让我来领吧。”说话的是常家明,他身后是常庄村常氏老族长常洪来。 常庆虹见自己的亲叔叔来了,高兴地一蹦多高,跑过去抱起常家明轮起来转了几个圈儿,欢喜的表情溢于言外。 蔫诸葛赶忙迎上去,握着常洪来的手,道:“老族长,大老远的,你怎么来了?” “我来半天了,军师正和这个姑娘说话,没敢打搅你们。” “是我失礼了,让老先生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蔫诸葛说着把常洪来让进客厅,献了茶,才回过头和常家明打招呼。 “军师让咱们撤退,坚壁清野,我偌大年纪也无处可去,正好家明说来看看侄儿,老朽凑热闹,也跟着不请自到了。” 常洪来精神好得很,全不似上次见面时,脱个光膀子,后背几根藤条,脸涂得像戏文里包公的落魄样子。 蔫诸葛又客套了几句,常家明又把适才的话讲述了一遍。蔫诸葛不知此人底细,宋春茂却知常家明心思缜密。上次抢救壮丁时,他是出了大力的。 步步惊心 贺玉仙身穿一件蓝底儿白花的棉袄,青粗布棉裤,一双大头草鞋用青布蒙了,穿在脚上既不怕水又保温。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到胸前,愈发的显得脸色雪白。她一手挎了个竹篮子,另一只手执一把挖野菜的小锄头。早过了立春,河里的冰还没化透,河沿、道儿边的茅草根儿甜丝丝的。这个季节,嘴馋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多会跑出来,挖回去给自己和家人解馋。 落日的方向旋起漫天的尘土,一群土匪乌央乌央的无比嘈杂的涌了过来。贺玉仙一见情况不妙,慌忙丢下竹篮转回头就跑。像这种情况土匪们见多了,坐在马上起哄架秧子,冲着逃走了女人们吹口哨,大不了再追上几步,看着惊慌失措、扭着腰跌跌撞撞逃跑的女人,群匪们往往报以一笑 。 盗亦有道,光天化日,强奸杀戮女人的行为,土匪们也看不起。土匪也讲江湖道义,单独行动时可以胡作非为,没人会知道,像这样大部队一起行动,没有人敢放肆。 今天情况特殊,从吃过午饭到现在,路过的村庄连个鬼影子也不见一个,所到之处都空荡荡的。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活人,岂有不追之理。 几匹马左右包抄,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贺玉仙一见逃不掉,也就不跑了,停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 贺玉仙被带到大路上,头也不敢抬,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问她:“姑娘,你今年多大了?”这人声音不高,带有一种特有的磁性。 贺玉仙就是不抬头,那人又连问了几个问题,也没让她抬起头来搭上半句。旁边有一个人怒道:“小**,给脸不要脸,大哥问你话呢?”说罢扬手就是一鞭,打散了贺玉仙的发辫。 她用手拢住头发,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拿鞭子打她的人。 “问你话呢?你他娘的哑巴了?”那人说完作势又要动手,早被先前问话的那个人给拦了下来。 那人悻悻道:“挺好个姑娘,可惜是个哑巴。还有这手,你们看看这还叫手吗?”只见她那冻伤的手背,肿的像个发面馒头,上面十几道深深的血口子触目惊心。 “弟兄,你被这姑娘骗了。”先前问话的人突然拔出枪,砰地一声朝天开了一枪。 贺玉仙吓得打了个哆嗦。 “看吧,我说对了吧。一定是这个姑娘看我们人多势众,故意装哑巴来骗我们。”那人话音未落,又一马鞭照着贺玉仙轮过来,正打在她的另一只发辫上。散乱的头发把贺玉仙的双目给遮住了,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吃硬不吃软的贱货,再不说话,我让弟兄们轮了你。” 贺玉仙被吓得浑身颤抖,声音低低的道:“军爷们,要问啥,俺都告诉你们。” “姑娘,你是本地人吗?” 贺玉仙连连点头,一脸的天真。 “附近村上的老百姓都去哪里了?” “俺不知道,俺当家的没了,就俺一个人住在前面不远的家庙里”。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真是苦命的姑娘。”骑在马上的土匪叹息道。:“你认识古皮城吧?” “俺娘家就是古皮城的。” “姑娘,麻烦你给带下路可好?” “俺不,一来是路太远,足有三四十里。二来,那里现在正在打仗,俺害怕。” “你怎么知道那里正在打仗?” “军爷,你不知道,昨晚上那炮打的惊天动地,半边天都让火光映红了,可吓死俺了。”贺玉仙说着还用手抚着胸口,满面惊恐,心有余悸的样子。 救兵如救火,贺玉仙的造作更让土匪们深信不疑,古皮城的战事吃紧。土匪头子赏了贺玉仙十块大洋,还怕她走路累着,顺便给她弄了头毛驴骑着。 冈村宁次対这支土匪武装不薄,装备不错,不但每个人有一支长枪,还统一土黄色军装,表面上看似威风八面,其实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冈村宁次再大方也不会给这些土匪每人都配上一匹马。 前锋的土匪讲排场,有数的几百匹马,都走在前方开道,后续的土匪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交通工具也是五花八门,有骑驴的,坐牛车的,还有些土匪不知从哪找了几辆洋车,一辆车上挤上三四个土匪,嘻嘻哈哈,指点着那些在漫天尘土中行军、身心疲惫的同僚们。 相比这些土匪,鬼子们动身要晚了许多。他们既然要偷袭,自然不敢过早地暴露行踪。鬼子为了这次战斗做足了功课,部队行动时要保持无限地静默,宿营时也禁止士兵虽意出入。 奈何鬼子手中用的是一张五年前的地图。日本鬼子的地图很有特色,每个村子的位置、人口等高线,哪怕只是一口小水井也要清清楚楚标出来。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五年中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鬼子到处修建据点、炮楼。后来更为了方便铁观音,到处挖的都是交通沟。铁观音再厉害,交通沟的内侧又挖了几道沟,挖来挖去,让鬼子手中的地图变成了一张废纸。 刚出发不久,鬼子们吃惊的发现他们迷路了,更要命的是他们要进攻的目标是早已被飞机炸毁的大邢庄,而非现在司令部所在地,邱庄。 鬼子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偷偷地潜进村,发现一个站岗的暗哨的也没有,别说民兵了,就连老百姓也不见一个。可不知老百姓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然跑的一个不剩。 天黑下来,空气中传来熬中药的气息,紧接着一幢大院里亮起了灯光,病床上常家明小心翼翼的正给常洪来喂药。 熬好的药和药渣子一起倒掉了,老族长现在喝的是姜糖水。老头喝完一口马上又张开嘴等着‘喝药’,就是不睁眼。常家明被老族长的幼稚行为搞得无可奈何,只得一碗接一碗的喂下去。 屋里暗了下来,常家明点上了灯,出去转了一圈儿,见四下无人,又溜了回来。埋怨道:“我的族长大叔哎,你就少喝两口吧,待会儿鬼子来了,你老把糖水喝完了可咋整?” 常洪来还是没睁眼,小声道:“鬼子来了,你喂我喝白开水他们也不会过问。” 正说着院门被人重重的踹开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冲了进来。要常家明给皇军带路,鬼子根本不顾常家明苦苦的哀求,要求给他爹喂完药再走。 鬼子对这个重病再卧的常庆虹爷俩并未起疑,正好成了鬼子进攻大邢庄司令部的向导。日本人对中国人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对这个搜罗了好几个村子才得到的大孝子向导,全无敬意,不但马匹欠奉,只要稍微走的慢些,马鞭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 宋春茂和蔫诸葛兵分两路,负责照应向导的安全。他们且行切退,约定的汇合地点是四仙庙,庙中有一条直通四角楼的密道。战斗打响后,可以让我们的人员从容撤离。 常家明边走边主意道路两边的标识,心里越来越焦急,再走一里地前面就是四仙庙了,可庙里的桅杆上还是挂着红灯,这是土匪还没到的标致。正在犹豫间,又是一皮鞭子落下来,抽的常家明脖梗子火烧火燎的疼。 常家明暗骂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鬼子先是兜头盖脸的打了他几十鞭,常家明把头一缩,用棉袄袖子抱着脑袋任由鬼子虚张声势的大呼小叫。 鬼子见来硬的不行,一个翻译和一个戴眼镜的鬼子军官满脸堆笑的来到常家明身旁,和颜悦色的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他打我”。常家明说着一指那个骑在马上的鬼子。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常家明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遍布着横七竖八的鞭痕。 日本军官勃然大怒,骂一声“八嘎”,劈手夺下骑马鬼子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的照那个鬼子就是十几皮鞭。 翻译急忙拉住鬼子军官,点头哈腰的请他息怒。日本军官吐了口气,随手把鞭子丢在地上,翻译跑过去捡回马鞭交到骑马鬼子的手中。 日本军官拍着常家明的肩膀,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道:“你地,还有什么需要地干活”? 翻译凑过来,道:“太君问你还需要什么”。 “我饿了”,常家明嘴里说着,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常家明蹲坐在路旁,把头埋在饭盒中,鬼子们也有些累了,趁他吃饭的功夫三三两两的坐在路上休息。翻译偷偷凑过来,小声说:“一会儿到了大邢庄,别等着拿赏钱了,你折腾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太君早就想杀你了”。 常家明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的谢过了翻译。 四仙庙旗杆上的红灯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常家明站起身,用手抹了抹嘴,道:“饱了”。然后闷着头向前走去。鬼子的队伍一阵骚乱,片刻又跟在常家明身后蠕动起来。 土匪骑兵的速度不慢,可他们身后的杂牌军耽误了不少时间,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等他们一会儿。土匪们对这个路上捡来的向导毫不怀疑,虽说不上恭敬,却也是礼貌又加,不敢造次,一路上如众星捧月般,走走停停,有说有笑,倒也颇不寂寞。 渔翁之利 土匪偶有调笑之词,贺玉仙假装听不见。她离开戏台已久,此情此景,宛如做戏,贺玉仙不韵此道久矣,今日老调重弹,竟得心应手,不由心下大喜。 眼见四仙庙的红灯熄灭,贺玉仙羞答答地道:“诸位大哥,小妹有些内急,请诸位大哥行个方便”。 众土匪哈哈大笑,:“快去,快去,要让小妹尿了裤子,可就大煞风景了”。 贺玉仙跳下驴,脚步匆匆的向旷野跑去。众匪徒表面一本正经,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的看着贺玉仙月光下苗条的身影,期待有更多意外之喜。眼见她消失在一条沟垄的后面,土匪们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怅然若失。 常家明走在鬼子前边,脚步越来越急,鬼子的骑兵都被他甩下一段距离,鬼子看着有些不对头,勒令他放慢速度,哪知常家明竟然奔跑起来,他跑下大路,在旷野里狂奔。这回鬼子明白了,这个向导知道拿不到赏钱,吃了顿饭就想逃走。皇军的饭岂能白吃,那个被打的鬼子举起枪。月光明亮,常家明根本无处可逃,“砰”的一声枪响,月光下的黑影晃了两晃,栽倒在地。 深夜的枪声传出去很远,也让人心惊胆战,我们的人接应到了贺玉仙,却没等到常家明。三国浦志和常庆虹爬出交通壕,一人掩护,一人把常家明拖了回去,宋春茂顾不上看他的伤势,把手一挥,喝令道:“开火”。 大路上,简易环形工事里的战士们同时向两个方向开火,子弹既急且密,如暴风般向两侧的敌人泼去,鬼子和不远处的土匪像被散镰割倒的谷子,顷刻间倒下一片。迫击炮的炮弹,下饺子般落入双方的敌群,炸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中埋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同时在鬼子和土匪的心目中涌起。鬼子训练有素,迅速展开防御攻击队形。土匪表面上一片散沙,但冈村宁次,把有作战经验的日本兵,放在连排上的政策收到奇效,看似不堪一击的土匪,受到突然打击,并没有作鸟兽散,经过短时间的混乱后,开始以连排为单位做出反击。 宋春茂成功的挑起双方的战斗,完成第一轮射击后,这些肇事者悄然退出战斗,延交通壕撤到安全地带,心安理得的坐山观虎斗。 鬼子和土匪双方装备相仿,战术也差不多,又相互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敢盲目的展开攻击,只能秉持两军相逢勇者胜的理念,设法在对方正面防御阵地上撕开一道口子。一时杀的棋逢对手,难舍难分。 谁也不敢先撤出战斗,兵败如山倒啊,一声撤喊出来容易,结果怎样真不好说。轻则损兵折将,一败涂地,重则全军覆没。 双方都咬着牙坚持着,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战场成了血肉磨坊,一点点儿的吞噬双方战士年轻的生命。错误的对手,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战斗。 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只有一个,那就是铁观音的游击队。现在他们正在彭铁成的带领下,悄悄地切断了鬼子的后路。 蔫诸葛断定,虽然交战双方处于胶着状态。但土匪武装肯定不是日本鬼子的对手,战斗大概持续不到天明,土匪们就会被消灭的差不多。即使有漏网之鱼,还有两个县大队等在那儿,来收拾这些残存的敌人。 战争是残酷的,战备物资消耗量的也大的惊人,双方的弹药都差不多用光了。也都派上了最后的预备队,最终,鬼子占了上风。 晨光中,土匪间的鬼子教官们发现端着刺刀冲上来的是自己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极力约束自己的下属,不要还击。 杀红眼的鬼子方根本不接受土匪投降,雪亮的刺刀从一个个高举双手的土匪身上插进去,然后端着滴血的刺刀,狰狞着奔向下一个目标。 土匪们彻底绝望了,如果投降还换不回一条活命,那只有死战到底了。土匪们重新拾起丢在地上的枪,嚎叫着迎着鬼子冲上去。他们最先的攻击目标,就是那些督促他们投降的鬼子教官,调转枪口杀掉他们。 这些教官虽然身经百战,单兵技术出色,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蜂拥而上、奋不顾身的土匪。刺刀撞击声,濒死的惨叫声,伤兵的**声,构成一幅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土匪们最后的勇敢,为他们赢得了名誉,却不逃过被全歼的命运。战场上拼刺的土匪越来越少,最多再有十几分钟。这支由日本人武装起来的,不能不用、不能重用的鸡肋武装,就要飞灰烟灭了。 彭铁成的攻击开始了,这是一支生力军,打那些筋疲力尽、弹尽粮绝的日本鬼子,像搞屠杀一样。 彭铁成充分显示了自己独特的战争思维,能用子弹解决的敌人,决不能让战士们用刺刀去面对,哪怕对方是一头猪。 用最小的牺牲来赢得胜利,最先冲进敌阵的坦克,面对突如其来的遭遇战,鬼子连最简单的防御工事都没建。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坦克就是无敌的喷火怪兽,碾碎鬼子们生还的梦想。 尽管彭铁成手下只有区区四辆坦克,(其余的都在围攻古皮城),尽管让科劳斯这个德国佬,看到会笑话日本产的坦克不堪一击。但对日本人来说,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敌人崩溃了,他们落荒而逃。他们从远远地北平、济南来到这里,从更遥远的日本来到中国。现在他们还能逃回日本去吗?我们的战士是仁慈的,满足了这些侵略者最后的愿望,让他们魂归日本。 冈村宁次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他调集了近万名日本兵,也许觉得偷袭一支游击队的司令部,有些小题大做,居然留下一大半人马作预备队,准备偷袭司令部得手后,然后再出其不意,派大兵征缴高东岛。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近四千名鬼子精锐,一夜之间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冈村宁次咬碎钢牙,又无可奈何,只得把各路人马遣散回原住地,再禅精竭虑的写个作战报告,蒙骗顶头上司和天皇。 战斗结束。蔫诸葛来不及欢庆胜利,马上召集大家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老蔫心有成竹,一反常态的不让大家参与发言。 他的作战目标只有一个,因为丁大眼武装遭遇空前惨败,且败在日本人手中。冈村宁次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小子老奸巨猾,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在偏坡营坐等日本人来收拾他,所以原计划由宋春茂带人奇袭丁大眼的计划作废,集中力量,消灭躲在古皮城中负隅顽抗的土匪。 车辚辚,马啸啸。蔫诸葛意气风发,带领队伍直扑古皮城,至于那个躺满了横七竖八死尸的战场,就有孔秀才,指挥几个县大队的民兵来收拾就可以了。 蔫诸葛赶到古皮城时,邢忠厚的一百多号弟兄已经把敌人围困了四天。守城的土匪、鬼子既绝望,又痛苦。两天前就该赶到的救兵至今没有踪影,发个电报居然连丁大眼都不知去向。 四个城门口分别堵着一辆坦克,只要城门口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它都会来上一炮。敌人城墙也不敢上,只要在城垛口一露头,肯定被那些隐藏的狙击手射杀。每一个城中的土匪都惴惴不安,等待着对手爬上城头。 蔫诸葛的到来是多余的,邢忠厚现在很春风得意。他的一百多人围着上千人打,不是思考怎样夺取古皮城,而是怎样处理城破后的俘虏安排。 果然,城中的土匪看到围城的人又增加了数十倍,愈发的胆战心惊。当天夜里,他们在四个城门上都挂起白旗,然后又派几个人用竹竿儿挑着白旗,只穿条裤衩,出城来找蔫诸葛谈判。 当看到城头挂出白旗的那一刻起,弟兄们心里凉了半截,平时看到敌人手都痒痒,恨不得一枪崩了他。可他们一旦成了俘虏,军师一定会说杀虏不祥,不让弟兄们动这些家伙一根寒毛。 要不是蔫诸葛和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真怀疑这小子和敌人是一拨的,总帮着敌人说话。 果不其然,蔫诸葛爽快的答应了敌人的投降,只不过有三个条件。一,把城里的日本鬼子都抓起来作投名状。二,所有的轻重武器一律上缴。三,有参与屠杀本地百姓的人员一律严惩不怠,如有隐瞒,抽十杀一。土匪们战战兢兢的答应了条件。 第二天,一早城门大开,近千名土匪排成两队鱼贯出城。军需拿着物资清单交给蔫诸葛,七八十个鬼子鼻青脸肿,满脸怒气的被绑在一起。另一侧的,百十个土匪只是用绳子象征的绑了下,参差不齐的站在角落里。 按照蔫诸葛的想法,这些鬼子和土匪都是从犯,教训几下,再不行打几军棍,只要把几个罪大恶极的领头人物杀掉就可以了。 谁知一向忠厚的彭铁成坚决不同意,道:“这些人双手沾满了屠杀刘家坊乡亲的血,不杀他们,让我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难以瞑目的乡亲们。”彭团长声泪俱下,蔫诸葛没办法,长叹一声,让彭铁成把这些人带走了。 当着刘家坊仅有的幸存老百姓的面,彭铁成把这些鬼子和土匪绑在罹难乡亲的灵牌前,一个个挖心刺目,祭祀他们残杀的妇孺百姓。 别出心裁 常家明牺牲了,鬼子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 常庆虹哭得惊天动地,他俩名为叔侄,情同父子。常家明之所以甘愿为鬼子作向导,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侄子有些呆憨,怕常庆虹在队伍里被人小瞧了,自己为队伍做点事儿,看在自己的面上,以后对侄子也好有个照应。 常洪来泣泪横流,老族长似乎一下子老了一百岁,佝偻着腰,手里多了一支藤木拐杖。短短两天,身体一向硬朗的老族长,现在离了拐杖竟然不能走路了。常洪来一直到死都认为,常家明是替他死的。 铁观音不在,蔫诸葛用最高礼仪来安葬常家明。他和宋春茂,彭铁成亲自抬棺扶棂,把灵柩送到常家祖坟,常氏男丁七八百人,皆来送常家明最后一程。 这次战斗,贺玉仙居功甚伟,蔫诸葛破例把她留了下来,等铁观音回来,给她安排个体面的差事。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蔫诸葛要把被鬼子飞机炸毁的聚义厅重建起来。这个看似柔弱的人,竟有一颗百折不弯的心。 铁观音要重建聚义厅,老百姓得知消息,纷纷赶来帮忙。哪知蔫诸葛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只留下几个瓦工把头,其余的人每人都送了五十斤粮食,打发回家了。 大家不知老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静静的看着他瞎折腾。开工那天,古皮城被俘的土匪被押上工地,大家才明白,军师怕花钱,把被俘虏的土匪弄来做苦力。 被俘虏的土匪人数多,分为三班儿倒,每日咸菜窝头,连茶水都欠奉。即使这样,俘虏们稍微脱奸耍滑,一定会遭到看管战士的拳打脚踢。土匪们有怒也不敢言。 弟兄们对蔫诸葛这种即要人家干活,又不让吃饱饭的无耻行径极其羡慕。 可苦于没有项目,也没有廉价劳动力可以剥削,只有望着蔫诸葛咬牙的份儿。 候七充分继承了她爹能赚钱的光荣传统,自然看不惯蔫诸葛在弟兄们面前摆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七小姐偷偷溜回家中,对候铺臣使出了三十六计外的独门绝技——撒娇计。 候铺臣被爱女纠缠不过,只得把闯荡江湖的发财六字经传授给女儿。“搞基建,抓训练”,这六字真言聚集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智慧。候七小姐虽然燕大名校毕业,对其中奥秘也难懂一二。 候铺臣见女儿一副愁眉苦脸不解的样子,伸手在候七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傻丫头,念书念傻了,上次听说你从济宁带回来几十个洋人,先把他们训练好了,自然不愁军师的风头盖过你去。” 七小姐眼前一亮,说了声:“谢谢爹。”扭头向门外跑去。 候铺臣高叫道:“七丫头,先别忙,吃了饭再走不迟。” 候七给他来个充耳不闻,堵着耳朵跑远了。 候七找到爪牙队的住处,把他爹的计策如实讲了出来。弟兄们对七小姐脑洞之大肃然起敬,这么刁钻的想法,难为她想的出来。真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候七见弟兄们对她的意见不起劲儿,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有你这几个臭鸡蛋能打卤,没你这几个鸡蛋也一样过初伏。我就不信了,离了你们,我把那几个洋人训练不成哈巴狗?” 宋春茂见候七翻了脸,急忙拉住她,陪笑道:“七姐,别生气,有事儿好商量。” 七小姐用的就是欲擒故纵之计,如果真离开爪牙队这些人的帮助,让候七一个人对付那些洋人,还真有些吃力。由于候七是这次训练的倡导者,创意人,理所当然的作了这个训练组的头把交椅。副组长由宋春茂和马钰担任,顾问是科劳斯,其他弟兄也各有分工。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根据这个理论,俘虏的俘虏就是自己人了。二十二个洋俘虏就在这个似是而非的理论下,成了我们自己人。这些家伙自从被宋春茂在兖州解救出来,一路上牢骚不断。不是抱怨吃不饱,要不就是埋怨睡不香。 宋春茂本来就看不上被俘虏的人,偏偏就有这么一群不知感恩的东西。宋春茂一气之下,把他们送到商云春手中,让她再把这些人关押起,灭灭他们的傲气,这一别就是数日。 洋俘虏被带回四角楼,看着坐在桌子后的候七,面沉似水。不知怎么得罪了为救他们九死一生的七小姐,不由得都面露惶恐之色。 候七平时小嘴巴巴儿的挺能说,现在真让她挑大梁,独挡一面了,她又不知说什么好了。站在一旁的马钰,叹道:“书生误国,此言不虚啊。” 候七听在耳中,急在心中。心道:“军师用俘虏盖房子,自己没动一块儿砖头,我可不能给自己找个苦差事,这受累不讨好的营生,还是让宋春茂去干吧。” 候七给他下命令,宋春茂有些不情愿,可又怕丢了这份儿即好玩儿又刺激的差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宋春茂既然答应了为候七训练俘虏,就紧锣密鼓忙活起来。 刚上任的头件事就让宋春茂为了难,他不懂英语也分不清英国人和美国人有什么区别。另外那几个印度人实在不像当兵的样儿,即滑稽,又做作。除了几个英国人,他们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候七对宋春茂的难处心知肚明,她也知道铁观音收留这些洋俘虏的真实意图。她是想等打完仗,组建一个洋人戏班子来着。铁观音还计划用这些人作筹码去闯闯上海滩,和名噪一时的四大名旦分个上下。 候七告诉宋春茂,分辨美国人和英国人其实很简单。平时不说话,嘴里总叼着根儿火柴棍儿的是美国人。说话前先要耸耸肩膀的英国人。至于他们的名字,几个美国人的名字,你就分别叫他们煤球儿、煤蛋儿、煤饼……,反正七小姐学识渊博,取了二十多个关于煤的名字居然没有一个重样儿的。 嘴里叼着扫帚苗的美国人见候七对他们指指点点,马上抱以温馨的笑容。全不知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竟然给自己取了一个十分不入流的小名。 几个不停松耸动肩膀的英国人不苟言笑,对自己的仪容讲究的近乎病态。身上的衣服固然一丝不染,头发也梳的光亮照人,让人不忍直视。 候七小姐对英国人的做作十分不感冒,她马上根据他们的特征,给他们取了鹰眼、鹰爪、鹰鼻子……的名字,其粗俗程度让宋春茂大跌眼镜。最后看到躲在英国人屁股后面,像跟屁虫般的印度人。候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宋春茂不知她笑什么,也跟着咧了咧嘴。 “上海人一直喊印度人三哥来着。”候七笑道。 “三哥?”宋春茂想不通,那他们的大哥、二哥又是谁?宋春茂不知道,大家也都很好奇,一齐看着七小姐,希望她能说个明白。 候七没辜负大家的期望,道:“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就像佃户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候七深怕大家不明白殖民地的含义,举了个不十分恰当的比喻。 “中国的上海有英国人的租借,北平、天津也有,还有广州……,”七小姐顿了顿,仿佛若有所思,大家并不关心那有租界,更关心印度人为何被喊做三哥。于是,大家不停的追问起来。 候七理了理思绪,道:“租界里英国人很少,不够用。向巡警之类的活儿,英国人没人乐意去干,就从印度找了些青年,这些人头上缠着红布用,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在租界做巡警。 这些巡警是英国人的奴才,见了主子必定是一个立正,扬手敬礼,嘴里还要洪亮的喊一声‘啊色’。中国老百姓见了十分好笑,想调侃一下这些印度巡警,便跑到他们面前学着他们的样子,扬手敬礼,打个不规不矩的立正,嘴里还洋声怪气的喊着‘啊色’。难得印度巡警居然听不出调侃的意思,竟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后来大家只要看到印度巡警,就会冲他们敬礼喊:红头啊色。(因为印度巡警头上都包着红布)。上海人刻薄,舌根子软,别人听到耳中,可不就成了阿三吗?”候七讲完,大家哄堂大笑。嘴里笑着眼光却都看向了面前这些头上缠着白布的印度人。 几个印度兵发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马上变成了人来疯。几个人站成一排,撅臀、收腹、挺胸、昂首,齐刷刷的一个敬礼。嘴里高声叫道:“yes色”,动作整齐划一,语言简洁宏亮。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候七显然对这些印度兵,叫阿三,更有意见。可不怎地,一个是老三,一个是老七,平地里多出这么多活宝三哥,也难怪七小姐心里不痛快。 她拿得起放得下,化怨愤为主意,给这几个印度兵取了三猫、三狗、三鸡……,反正只要是上不了台面的动物,统统成了这些印度人的名号。前面冠以三,以示版权所有,照学必究。 最后,宋春茂吃惊的发现,兖州煤矿的少东家耿峰,这么多天一直和这些外国人关在一起,不由得心生愧疚。自己当时可是喊过弟兄的,让人家跟自己来沧州的。这些天忙里忙外,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多国部队 宋春茂想把耿峰收入账下,怎奈侯七死活不愿意,不但如此,她还要把克劳斯和三国浦志也弄到她的队伍中,说要组建一支多国部队。 爪牙队的战斗力有目共睹,现在要拆散它,弟兄们坚决不答应。侯七固执己见,不肯让步,最后这事儿又闹到蔫诸葛那里。 军师考虑良久,道:“这样吧,这些洋人也划归爪牙队如何”? “不行,这些人打仗不在行,还不好管”。宋春茂道。 “我看行”侯七出人意料得非常赞同军师的主张。 侯七的变脸也让宋春茂大感意外,稍加思索他明白了,侯七的目的根本不在多国部队,是她自己想加入爪牙队,故意找个借口让宋春茂无法拒绝。 一念至此,宋春茂抬头狠狠瞪了侯七一眼。侯七背对蔫诸葛,向宋春茂伸伸舌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儿。 不论宋春茂乐意不乐意,爪牙队和多国部队合兵已成定局,首先摆在这支队伍面前的困难就是语言不通,侯七和马钰以翻译官的身份正式成为这支部队的一员。 爪牙队这个名字,是侯七从前想加入到宋春茂手下,被拒绝后为泄愤起得。现在她加入进来,给这支队伍改名字,成了侯七的首要任务。但她想了无数个她觉得即文雅、又朗朗上口的名字,都遭到大家激烈的反对。众怒难犯,可怜的七小姐只得吞下自酿的苦酒,成了爪牙队中最没用的一颗毒牙。 宋春茂为训练这些新丁伤透了脑筋,这些人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接受的教育也五花八门,美国人军事素质好,可胆子小,打顺风仗英勇无比,可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不是想办法溜走,就是举手缴枪,甘心做俘虏。 相比美国人,英国人更有意思,他们素质好,打仗也不怕死,可教条主义严重,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可英国人按照提前制定的计划,一丝不苟的执行。宋春茂曾亲眼目睹,几个英国人风度十足,在战场上宁可挨枪子,也要直着腰冲锋。 至于那几个印度兵,宋春茂一看到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时在英国人面前点头哈腰,转回头对中国人就趾高气扬,真不知他们这种看人下菜碟儿的本事跟谁学来的。 打仗冲锋时永远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可只要有女兵出现,周遭一定会有印度人特有的嬉皮笑脸。 另外,这些外国人都信教,可他们信奉的神仙,在中国有的都没听说过。 开始宋春茂为了不伤害他们的自尊,还允许他们在所谓的特殊日子休息,可后来,这些家伙变本加厉,居然把那这玩意儿当成了偷懒的借口。宋春茂明知这些人在骗他,可又拿不出好办法来解决。 候七把这些人的领进门,自然不会对他们说三道四。 马钰看到眼里急在心头,忍不住训斥道:“惯的他们,给脸不要脸,问问他们,给日本人当俘虏时,也由着他们这样胡来吗?” 马小姐惜字如金,今天破例说了这么多。总结成一句粗俗的话就是:打出来的孙子,惯出来的爷爷。这些家伙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一定要找机会收拾几个。杀鸡儆猴,让洋俘虏彻底服了我们。 机会有的是,没过两天,几个印度人就因为没有大米吃,闹气绝食。候七去劝了两次都吃了闭门羹。第三次候七还没进门,常庆虹上前一脚把门踹开后,冲门外的候七喊了声:“七姐姐,先别进来,这些家伙光着腚要耍流氓。” 常庆虹把几个色胆包天的印度人挡在屋内,这几个赤身露体的家伙打起了七小姐的歪主意,想准备在七小姐进了门,就可以胡作非为。没想到好事儿让常庆虹给搅了。 候七本来对这些外国人寄以厚望,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些印度人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印度人的这种无耻行径,引起了大家极大的愤慨。况且这些家伙放着厕所不去,非要跑到墙根儿、树底下拉屎撒尿,根本不在乎别人看他们时异样的眼光。 宋春茂喜欢交朋友,古道热肠。物以类聚,只要他看中的人品,十有八九都有是侠义心肠。显然这几个印度人永远做不了宋春茂的朋友,所以收拾起他们来,宋春茂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既然这些印度人这么喜欢绝食,干脆就成全他们,饿死算了。 弟兄们分三班守在印度人住的门口,半夜里,几个印度人,蹑手蹑脚的溜进厨房偷东西吃。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值班弟兄,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点上灯后,借着灯光观瞧,发现这些家伙居然还洋洋得意,丝毫不为偷盗这件事感到羞愧。倒是那几个英国人,深以为耻,这些印度人的不肖,丢的是他们大英帝国的脸。 印度人把绝食弄假成真,没两天的功夫,他们就饿的进出门都要靠扶墙,到处拉野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其中一个被候七取名为三老鼠的印度兵,想和宋春茂谈判,说他们想停止绝食,因为他们绝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应该被我们印度士兵英勇的行动所感动,满足我每天供应三餐大米的要求。 宋春茂对印度人自说自话、没中生有的瞎话不感兴趣,丢给三老鼠一句话:“回去再饿上七天后再来找我,有什么事回头再商量。” 再饿七天?印度人虽傻,也知道真的要再饿七天,就真要回印度轮回去了。显然,他们也不认为轮回真的那么重要。能凑合着活着,总比飘渺的轮回靠谱的多。 三老鼠回去后跟那些个三猫、三狗的弟兄们一说宋春茂的不近人情,这些印度人马上变得聪明了,几个印度人同时举手赞成,绝食结束。 印度人满怀期待坐在屋里,等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送上门来。结果他们又失望了,宋春茂以过了饭点儿为由,拒绝了印度人吃夜宵的要求。 可怜的印度士兵,饥肠辘辘,满怀愤恨的度过了一个漫长又饥饿的不眠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印度人渴望的早餐还没出现。倒盼来了三国浦志的身影,他把汽车停在门口,在印度兵惊恐、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几个弟兄咬牙切齿地把他们架起来,丢进了车厢里。顿时,车厢里响起了一片或真或假的**声。 科劳斯和候七用英语热烈的交谈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印度人听得明明白白。科劳斯问:“你到底想把这些印度人弄哪里去?” “交给日本人啊。”候七一脸的天真,说出来的话却像个恶魔,惊得印度人目瞪口呆。日本人比魔鬼还可怕,当时是看在英国人的面子上,他们才幸运的成了日本人的俘虏。与其说现在嫌弃宋春茂对他们的不好,那么再次落入日本人手里,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印度人中计了,实话说,候七和科劳斯的演出漏洞百出,可印度人比蒋干还笨,(他们肯定没读过三国演义),乖乖滴上了当。他们拖着饿的、快死的身躯,从车厢里爬出来。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伪装出来的优越感。印度人这次彻底的认输了。 候七和宋春茂的本意,首先想到的是让印度人吃上几顿米饭,解解馋。马钰激烈地反对道:“今天我们发了善心,给印度人吃了白米饭,这是个不懂感恩的民族,他们会认为这白米饭是靠他们奋斗得来的。一旦给他们开了这个先例,这些人以后会变本加厉,变着花样来折腾我们。” “就按马姑娘的意见办,去给三哥们准备一屉白面馒头。”宋春茂吩咐道。 “慢”,马钰拦下了送饭的战士,道:“印度人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从今天起,惩罚他们一日三餐窝头咸菜。一顿只一个窝头,管了不管饱。另外,告诉他们吃不饱也不能耽误训练,先饿上他们半个月再说,看他们还敢不敢诈刺儿”. 候七和宋春茂一直认为马钰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少言寡语,今天才算见识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印度兵总算消停了。奇怪的是,作为他们的后台老大,几个英国人根本没有理会这几个印度倒霉蛋儿的死活。英国人的识相,让宋春茂感到满意。先把这个老牌帝国的家伙放一边,集中力量,再把几个美国人降服了,就不怕那几个英国人不就范。 对付美国人比印度人麻烦的多,这些家伙走着天生投机的心,专门善于打擦边球。你要告诉他们,再偷看中国女人洗澡会被人看不起,美国人就会反驳不是他要偷看,是洗澡的女人不注重隐私,被他们无意间看到而已。该被看不起的是洗澡的女人,而不是他们美国人。 泛比种种,只要他们犯了错,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强词夺理,仿佛他们永远是受害者。这些人还极度不团结,喜欢在人前表现自己,在战场上倒是勇往直前,可从来不注意为战友着想。 尔虞我诈 宋春茂曾笑称,跟这帮美国孙子一起作战,得多长俩心眼儿,他们只顾自己,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更不会用身体替你去挡敌人的子弹。 可这些在美国人看来很正常。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他们不会牺牲自己去保全别人,就像他们捡到别人的钱包,便会收入自己囊中一样天经地义。 他们虽然不团结,可一旦发现周围没有了自己人,这些美国人就会惊慌失措,丧失斗志,坐在原地等侯着自己人来帮忙,或者是敌人来缴自己的枪。 宋春茂,侯七他们研究过几次,还是找不到收拾美国人的手段。 他们在菲律宾战场,被俘之前是很难见过一些世面的,他们会告诉你有一种叫航空母舰的船,那船很大,大的上边都能起落飞机。一种叫汤姆生的手提机关枪,火力比宋春茂他们依赖的驳壳枪猛上好几倍。 美国人对日本人的坦克,看法和德国人的眼光基本是一致的,觉得这些是儿童玩具、骗人的玩意儿。平时看到战士们精心保养的手中武器,美国人更是嗤之以鼻,:“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莫名的优越感,让美国人对宋春茂愈发的不尊重。连一向呆头呆脑的常庆虹,都看不惯美国人的这种傲慢的嘴脸,他愤愤不平的道:“天天就会腆着个脸吹牛逼,他美国的东西什么都好,他家跑出个耗子来都是双眼皮,有这么好的东西,那你干嘛让日本人给俘虏了?” 话粗理不糙,让常庆虹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把,几个美国人噎的直翻白眼。 美国人还没搞定,英国人也跟着上来凑热闹,就连已经被降服的印度人也蠢蠢欲动。一时间,宋春茂的爪牙队危机四伏。 “他娘的,这些洋人真麻烦,不知他们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常庆虹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要不就打一架,倒要看看谁的力气大。” 一共二十二个兖州煤矿带来的洋俘虏,除了耿峰是中国人,印度人就是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招惹英国人。剩下的英国人和美国人的人数差不多,在由谁来做小队长的问题上两国起了争执。 爪牙队现在差不多有四十来人,马钰把他们分成了两个小队。爪牙队原先的弟兄们加上耿峰是一队,英国人和美国人、印度人算另外一队。 候七命令三老鼠任副队长,美国和英国都是民主国家,两国当中再选出一个副队长。 美国人和英国人都没发现这是候七包藏的祸心,再说他们的国家一直也是这么玩的,便欣然同意了候七这个馊主意。 直到选举时,美国人才发觉上了当,他们是在菲律宾被俘虏的。英国人在缅甸被日本人缴了枪。都是难兄难弟、半斤八两,本来谁也没脸笑话谁,关键是在缅甸被俘的人中,不但有英国人还有印度兵。虽然打仗时这些印度兵屁用都顶不上,可一人一票票数必定不会落入美国人手中。印度是英国的附属国,对英国军人的敬畏是天生的。另外,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当了队长,必定会对候七的安排言听计从。印度兵念及故主之威,袍泽之谊,封官之利,会纷纷把手中的票投给英国人的。 一向目中无人的美国兵落选了,沮丧之余,他们发现其中有猫腻,是他妈的印度人破坏了公平。美国人一边抗议选举的不公,一边要求候七重新选举。 那些头上缠着肮脏头巾的印度人,先让他们见鬼去吧。英国人赢得选举,自热不会把刚到手还没焐热的权益拱手相让。 候七对双方的态度很暧昧,既不同意重新选举,还要假意安慰美国人,说他们吃了亏。故意激化双方的矛盾,目的就得让他们打一架。美国人事事争先,没承想在这种事上被英国人给侮辱了。闹的灰头土脸,不由得恼羞成怒,想要用拳头来解决民主解决不了的问题。 英国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们觉得,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对来犯的美国佬,除了道义上的谴责,更是对来势汹汹的美国人毫不退让。用拳头来保卫自己的民主果实。英国人和美国人打起了群架,英国的天然盟友,印度人聪明的选择了逃避。他们躲在角落里,兴奋的观望着战场上的形势。那架势、那眼神儿,活像一群把头探出壳的乌龟。 没有印度人添乱, 美国人和英国人变得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候七眼见事情闹大了,自己在一旁干着急,可她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也解决不开十多个疯狂斗殴的大兵。 她转身去寻宋春茂,宋春茂只是淡淡回了句,:“一群宁肯作俘虏的军人,斗殴是不会出人命的。” 果不其然,候七再返回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美国人意气风发,英国人垂头丧气。虽然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挂了彩,但胜负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些绅士派十足的英国人自然不是靠耍流氓起家。美国人收获了胜利,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目的。两个队长的名额都还在该死的英国和印度人手中。美国大兵乘胜追击,再接再厉,又把躲在角落里的印度兵打了个七零八落。连接的胜利冲昏了美国人的大脑,他们打倒了英国人,打服了印度人,又把战斗的矛头转向了宋春茂。 美国人觉得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管辖,不如自己去领导他们。而这个权利也要靠拳头来说话。爪牙队的弟兄们刚得到情报,美国大兵已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门口。面对狂傲的美国人,弟兄们兴奋异常,纷纷请缨,要去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宋春茂琢磨了一会儿,便吩咐科劳斯和孙瑞良出门迎敌,自己则带弟兄们给他俩加油助威。临行前,宋春茂嘱咐道:“把他们打服就行,千万不可伤他们性命。”弟兄们自然明白,这伙人花六郎的功夫最好,可他一剑封喉的本领只能用在战场,现在只是在切磋武艺高下,论高低抢官当,用不着拼命杀掉,自然不能让花六郎上场了。 美国人在门口气势汹汹的讨敌骂阵了半天,才见屋里走出来两个人,不由得生成了怨气,:“这也太他妈看不起人了,我们七八个大兵,你们居然用两个人来对付我们?” 宋春茂一伙儿涌出门外,只是站在门前的石阶上观望,并没有上场比试的意思。美国人气的钢牙咬碎,:这群架没法打了,赢了,以多打少不光彩,万一输了……,美国人根本没想过会输。 这群美国大兵,嘴皮子上的功夫更是他们的特长。他们的战斗力再强悍和科劳斯和孙瑞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没几分钟的功夫,就被刚进门的蔫诸葛呸了一口。美国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声不绝于耳。普通美国士兵的徒手格斗并不占光。更何况科劳斯是特战教官,手底下的功夫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孙瑞良从小练就的铁砂掌,那可是克劳斯见了也要敬而远之的。人多的没有打过人少的,想教训别人的人反被教训了,美国人挺识相,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明白了,这群土生土长的乡巴佬更适合作这支队伍的头把交椅。 多国部队所有的战士今天都被捶了一遍,美国人武装夺权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本着贼不空还的理念,继续对印度人拥有的小队长名额愤愤不已。 印度人倒也挺懂事,主动交出名额给美国人。以权利换和平,省的以后美国人稍有不顺,就拿这个有职无权的顶头上司来出气。 现在多国部队的形势是印度人唯英国马首是瞻,英国人被美国人打的满地找牙,最后美国人又被爪牙队的弟兄们教训了一顿。美国人最讲究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被爪牙队教训后,马上变了秉性,不但对宋春茂言听计从,对爪牙队的每个弟兄都恭恭敬敬。就像《白蛇传》里的青蛇,被教训后大有委身为奴的迹象。 收服了多国部队的心,侯七马上对他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拆散印度小队,把人平均分配给另外两个小队。印度人虽然不乐意被拆帮儿,可这几拨人数他们最弱,弱国无外交,只能委屈的接受了,他们的后台英国人也不敢出面说话。他们在想:收拾完印度,就数他们英国最弱了,自己话太多了,万一惹恼了爪牙队,就可能步印度人的后尘。 多国部队和爪牙队合并后,第二天就开始了训练,宋春茂在麦场边看了一会儿洋兄弟的训练,忍不住摇摇头,慢慢走开了。他怕如果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出言训斥这些洋哥们,如果让彭铁成看到他手下居然有这种兵,也会毫不犹豫的抡起军棍来。 他们头一天的训练科目是挖掘蛇形交通壕和修筑环形公事。对于中国兵来说这是他们入伍的必修课,可这些自称当了一辈子兵的洋哥们儿,居然对此一窍不通。美国人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还说他们的阵地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躲在坑里打黑枪。 英国人倒是知道公事的用处,但有印度人时,他们是不屑作这些体力活的。印度人肯动手,可他们把公事建的不要说人趴在里面,就是只蚂蚁也能露出半个屁股来。 截肢 美国人的狂妄,英国人的傲慢,印度人的敷衍,让候七伤透了脑筋。 在这场遍及全球的战争中,这三个国家都没被别国侵略过,他们的人民,对战争的理解,只来源于报纸和收音机。在他们眼中,战争只是危险而浪漫的游戏。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无数的年轻人被送上前线,在这些无知的青年被送上战场之前,脑子里早被灌输满了民族优越论的认知,而且是根深蒂固。 当他们真正见识到战场的残酷,那些血与火的交融,强奸与杀戮,无不摧毁着他们那脆弱的信念。 在成为炮灰和举手投降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他们认为这是唯一能保全自己性命的选择,从来没想过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这条路就是先灭敌人,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强者,做敌人的主人。 候七愁眉不展的样子没能逃过宋春茂的眼睛,他趁那帮洋哥们儿靠在麦秸垛上打盹时,悄悄地对候七道:“七姐,别费那劲儿了,这帮家伙,在战场上都没学会的东西,就别指望他们在训练场上得到。” 候七委屈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有没有说出来。宋春茂又接着道:“七姐,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这帮洋杂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训练不好他们。等以后有任务,让我带他们出去打两仗,让他们吃点儿亏,就知道训练的重要性了。” 候七只得点头答应,又迟疑道:“只怕这些人一听到鬼子的枪声,又要缴械投降了。” “战场上祸乱军心,缴枪投降者,杀无赦。”宋春茂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让候七听了也不免打了个冷战。 没有了训练洋杂碎的负担,候七一下子轻松起来,非吵着去高东岛看看那几个病号恢复的怎么样了。蔫诸葛等人也正有此意。见有人牵头提了出来,大家都举双手赞成。 这是一排人工凿成的山洞,洞口挂着厚厚的棉门帘。洞内出奇的安静,一盆儿炭火冒着蓝色的火苗,使洞里洞外的温度差了不少。洞内的石壁修整的很光滑,上面还抹了层薄薄的白灰,显得格外安静。挨着两侧墙壁是两张床,姚金霞和刘秀茹身上盖着棉被微阖双眼。也不知睡着了没有?炭盆旁的小马扎上,珍妮正努力的睁着双眼,怎奈瞌睡虫和她过不去,把个小姑娘整治的东倒西歪、哈气连天。 门帘一挑,一阵冷风扑进洞来。珍妮模模糊糊的看着门口有个人影,以为是医生查房,她昏昏沉沉的喊了声:“两位姐姐,该吃药了。”说完,头继续耸拉着,一副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 来人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到病床前,注目凝视着两个因长期卧床,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一动不动。 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房中的三个女人一同醒来,睁大眼睛看着刚进屋的人。梦中的思念变成了现实,面前正是她们朝思暮想,日盼夜安的心上人。(当然,三个女人的心上人是同一个人。)立在床前的宋春茂满脸的愧疚与不安。 见到了宋春茂,珍妮困意全无,一下子回过神儿来,激动地跳起身来,纵身扑倒宋春茂的怀里,激动地热泪盈眶:“宋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姚金霞先喊了声:“宋大哥……”,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刘秀茹痴痴地看着宋春茂,一语不发。突然,她把被子蒙在头上,呜呜的哭出声来。 珍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俏脸一红,把宋春茂从身边推开。 宋春茂先走到姚金霞的床前,还未开口,姚金霞用手指堵住自己的嘴,作了个禁言的手势,又用手指了指刘秀茹的病床,示意宋春茂先去问候她。 宋春茂一面欣喜自己的小媳妇终于懂事了,一面心怀忐忑的走到刘秀茹床前,低低的呼唤了一声:“老伴儿,我看你来了。” 刘秀茹头藏在被子里哭嚎着:“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跟你的三妻四妾过好日子去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竭力的哭嚎声。 宋春茂心里有些着恼,心道:你比姚金霞长好几岁,还不如她懂事呢?甚至连珍妮也不如。宋春茂心有怒意,便要从刘秀茹床边走开。珍妮拉了他一把,轻轻揭开刘秀茹下身的被子。只见一条腿因哭泣儿剧烈的抖动着,另一条腿已不知去向。 宋春茂见状,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了?刘秀茹突然忽的把被子从头上推开,两眼红肿的厉害。她停止了哭泣,有点儿哽咽的道:“茂儿哥,你看到了,我就剩一条腿了,我是个残废了,我不会再和妹妹们争风吃醋,等伤好一些,我就回关东,永远不会再和你见面。” 宋春茂根本没听清她说些什么,脑子里像过电影样,一幕幕闪现着眼前,都是刘秀茹的阿娜多姿的身影。 自己在关东深山老林中摔断了腿,是她在雪窝中,一步步把自己背出深山的,如果不是当时的她不离不弃,自己早就葬身在茫茫雪原了。 车站失散后,为了寻找自己。千里迢迢护卫者母亲从关东找到了这里。中间有多少苦楚,她从未讲过。 劫火车时,是她身先士卒爬上车顶,在呼啸的列车上,她迎风而立,一副巾帼女杰的形象展现给了大家……宋春茂想着,念着,眼泪扑簌簌的流满两腮。 他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条断腿,从膝盖以上截得肢,腿上包了厚厚的绷带,因为激动的缘故,断肢包扎处又渗出血来。珍妮一见,扭头跑出门去。 宋春茂流着泪,细心的把被子给刘秀茹盖好,那后拿了个马扎坐在刘秀茹床头,紧紧地握着刘秀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道:“老伴儿,别生气,好好地把伤养好了,我也像爹那样,给你做一辆四轮车,我走到哪儿,就推你到哪儿。” 宋春茂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停地对刘秀茹许愿,把后半辈子的底牌,统统都亮在刘秀茹的面前。 开始时刘秀茹还很激动,慢慢他的心情平静的许多,她幽幽的道:“你莫要说了,你说什么现在我也不信。我不用你来可怜我。我知道是我命苦,我是一定要走的,永远不再拖累你。” 两个自说自话,慢慢的就只剩下宋春茂一人在喃喃自语。刘秀茹静静地倾听着,她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扶着宋春茂的短发,道:“你不要骗我,茂哥,真离开你,我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 宋春茂见刘秀茹不再折腾了,连声道:“我不骗你,我是真心的……”。 刘秀茹轻叹一声:“不知你是不是真心的,你妻妾成群,敢说对哪一个你不是真心的?茂儿哥,我真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有多大?”说罢,惨然一笑,把眼闭上,一语不发。 邱国营听到珍妮报信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和宋春茂打了个招呼,便仔细检查起刘秀茹的伤势来。他让刘秀茹服了几片镇静剂,待她昏昏睡去后,才开始给她换药。拆开绷带,看到伤口处裸露出的青筋,宋春茂又心疼的落下泪来。 邱医生换完药,又嘱咐了珍妮几句话,和宋春茂告辞走了。 刘秀茹睡着的功夫,宋春茂才顾得上和姚金霞说几句话。在谈话中才知道,手术那天,邱医生连续工作五十多个小时后,累倒在手术台旁,当时大家只注意几个伤者的致命处,忽略的刘秀茹被土匪用刀扎伤的伤口,待到大家发现时,那里已经坏死了,如果不截肢,得了败血症,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最后姚金霞还嘱咐宋春茂道:“以后要对刘姐姐好点儿,她少了一条腿,好可怜。平时醒着的时候总是不说话,夜里更是常常的哭泣。刘姐姐好面子,伤口不管有多痛,从来没有**一声。” 宋春茂听完姚金霞的叙述后,轻声问道:“傻丫头,你光说你刘姐姐了,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姚金霞长叹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道:“好怀念当年在千童镇,耍信子杆儿时的情景。再有一个多月,又到三月三了。” 宋春茂和姚金霞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姚金霞道:“宋哥哥,你还没去看司令吧?” 宋春茂点点头,觉得姚金霞对自己的称呼有点儿别扭,问道:“跟谁学的哥哥妹妹的,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珍妮喊你宋哥哥,你乐的屁颠屁颠的,我这么喊你就起鸡皮疙瘩。宋哥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姚金霞的身体不能动,脑子转的愈发的快了。这话问的宋春茂张口结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要解释,也是越描越黑,干脆就学徐庶进曹营,一句话也不说了。 姚金霞看到宋春茂的囧样儿,心下大喜,心道:“这家伙不敢和我拌嘴,心里还是十分在乎我的。”想到这儿,也就不再为难他了。她打了个哈欠,说了声:“我困了,先睡一会,宋哥哥你先去看看司令吧。” 宋春茂心道:“这丫头真困假困先不说,只怕自己这个宋哥哥是当定了。” 宋春茂从茶壶里倒了一碗白开水,放到了姚金霞的床头,说:“你先睡吧,渴了这儿有水,我看看司令去。” 姚金霞阖着眼道:“你去吧,司令那边更乱。” 少侠的烦恼 姚金霞说:“你先去吧,有事儿我让珍妮去找你。” 宋春茂应了一声,悄悄地退出病房。 铁观音的病房离姚金霞的房间不远,洞里洞外挤满了人。宋春茂不愿去凑热闹,转过一个小山包,座北朝南还有一排山洞,这里是男伤员养病的地方。姜立柱自己独占了其中一个房间,房内的空间比女兵那边大了很多。 宋春茂进门时,姜立柱正背对着门,坐在病床上发呆。病房里空荡荡的,连个陪床护理的人都没有,听到有人进来,姜立柱头也不回,闷声闷气的道:“出去,没事儿少来烦我”。 宋春茂不知他发的哪门子邪火,一时楞在门口,进退两难。姜立柱听来人不听自己招呼,顺手抓起靠在背后的枕头,扬手向身后抛去。果然不愧是名家子弟,出手果然不凡,枕头稳稳的落在宋春茂的怀里。 姜立柱的枕头并不能给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他又急又气,伸手又要胡乱抓起点儿什么东西,却被人抓住手腕,接着被抛出去的枕头,也被从新塞回他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的问道:“兄弟,有什么烦心事,跟哥哥说说”。 姜立柱这才抬起头,满脸的怒容顷刻间舒展开,变的喜笑颜开,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宋春茂淡淡的答道。 姜立柱见他眼睛有些红肿,知道他已经见过刘秀茹了,不由暗骂自己问的冒失。 宋春茂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强笑道:“外边风大,不小心蒙了眼睛”。接着又四下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道:“邱医生真有些过分,为什么不给找个陪床的”? “有是有的,只不过被我给撵走了”。姜立柱不无得意的道。 “为什么”? “那些护士嚼舌根子,说我是司令的相好”。 “她们说的也没错啊”。宋春茂奇道。 “我一个穷小子哪配的上人家金枝玉叶”。姜立柱说这话时脸色沉了下来。 宋春茂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司令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我怎么敢挑她的理?”姜立柱眼圈儿有些湿润。 “这么长时间了,司令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宋春茂责怪道。 “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来就没有看过我。”姜立柱眼泪汪汪,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铁观音与姜立柱这点儿破事儿,虽然他当时没在跟前,但弟兄们早就跟宋春茂说得清清楚楚。姜立柱挨了军棍赌气出走,宋春茂一猜便知,只是铁观音为姜立柱殉情自尽,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铁观音受了重伤,下不了床,不能来看望姜立柱,这点事儿居然成了姜立柱的心病,忧郁其中,自然要发泄与外,那些护士就成了姜少侠的出气筒。知道了姜立柱的病因,宋春茂笑着问他:“兄弟,你遭人暗算时喝了多少酒”? 姜立柱脸有些发红,低声道:“不知道,反正我醒来就在这躺这儿了”。 他见宋春茂不说话,又接着道:“我把大哥两袋儿皮囊酒都偷喝了,你不会怪我吧”? “值什么,兄弟还挂在嘴上”。宋春茂嘴上说的大方,心里着实惋惜。那两个鹿皮囊,可是他从关东带回来的,弄丢了还真有些可惜。不过话又说回来,两皮囊酒十二三斤,姜立柱一口气喝下去,居然还能醒过来,也算酒量惊人了。只是铁观音为何向姜立柱隐瞒受伤的消息,让宋春茂有些摸不着头脑,女孩子的心思还真不好琢磨。 既然宋春茂还没有见到铁观音,也就没有帮她隐瞒的义务,和司令比起来,宋春茂还是觉得兄弟们更亲近一些。 宋春茂把姜立柱醉酒后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种种的匪夷所思,让姜立柱觉得不可思议,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 当他得知铁观音因为他殉情自尽,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他受伤甚重,不但因为脑震荡丧失了部分记忆,而且肋骨摔断伤了肺叶,颈椎也还没有完全康复,一下用过了劲儿,“哎呦”一声,人又瘫坐床上。 宋春茂害了怕,一边安抚姜立柱躺好,一边安慰他道:“兄弟,别着急,我想个办法,一会儿让你俩见一面”。 宋老太太见儿子回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发现宋春茂俩眼直望宋老大的四轮车打转,心下明白了八九分,知道儿子心疼断了腿的媳妇,要推她出去转转。 宋老太太先劈头盖脸的训斥了宋老大一番,然后一哈腰,也不管丈夫同意不同意,就把他抱起来,放在炕头上。宋春茂想要帮忙,被老太太推在一旁,道:“忙活你自己吧,你爹我一个人能照顾”。 宋春茂推上四轮车出门,身后还隐隐传来母亲的声音,:“对秀茹好一点儿,她残废了,心眼小,有些话你不能说。还有,你姚三叔那个闺女,妖里妖气的,我看见她就来气,可你小子看着好,我这当娘也就不说什么了,记住,你们可不许联手欺负我那苦命的秀茹”。 在宋老太太的胡说八道中,宋春茂用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另一只手把四轮车往肩上一抗,飞也似的跑掉了。 宋春茂离开时,姜立柱的病房里冷冷清清,才一会儿功夫,这里变得门庭若市。只是男用病房比女用的宽敞许多,人都能进得洞来,倒也不显拥挤。 蔫诸葛和三国浦志立在床前,急的都要哭出声来,任凭他们怎么呼唤,姜立柱就是紧闭双眼,不肯说话。 宋春茂把四轮车安放在门外,挤进人群,大家一见了他回来了,自动闪开一条路来。 常庆虹拉着宋春茂的手,指着两眼紧闭的姜立柱,哽咽道:“大哥,你看,姜哥他是怎么了”? 宋春茂斜搭了一眼,知道姜立柱又在使性子,埋怨军师他们不早点儿来看他,故意刁难蔫诸葛。宋春茂轻咳了一声,道:“兄弟,军师大老远来,是先来看你,还是先去看司令”? 姜立柱闻言猛的睁开眼,然后便要挣扎的坐起来。姜立柱有时好耍小心眼儿,但不失赤子之心,大家知道他适才再耍脾气,报复大家不来看他的过失。因为他在病中,也没人和他计较,大家只是相视一笑,此事也就过去了。 姜立柱也知自己此举有些不妥,向军师、弟兄们陪过不是,然后问宋春茂准备的怎么样。宋春茂把车推进门,又招呼兄弟们把姜立柱轻轻抬到四轮车上,刚要出门,却被蔫诸葛拦了下来。 “为什么”?姜立柱心急火燎的想去见铁观音,对军师的阻拦大为不满。 蔫诸葛欲说还休,看看周围的弟兄们,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出了什么意外”?宋春茂焦急的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司令又撞邪了”。蔫诸葛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哪方的邪祟”? “好像是当年被日本人用铡刀铡掉的俏三娘”。蔫诸葛回答完摇摇头,“但这怎么可能呢”?他自言自语道。 蔫诸葛他们到高东岛后,除了宋春茂,其余的人都到了铁观音疗伤的病房。她今天精神很好,和大家有说有笑,聊了好大一会儿。 侯七跟她说起蔫诸葛施巧计,引诱鬼子和丁大眼的还乡团自相残杀,结果还乡团全军覆没的消息,汇声汇色的讲给她听,羡慕的铁观音两眼放光。 虽然早有人把胜利的消息告诉了她,但毕竟没有当事人自己讲述来的真实。大家又扯了会儿闲篇儿,还没见宋春茂过来,估计他被几位娇妻绊住了手脚。 蔫诸葛说不等他了,大家先去看一下姜立柱,司令部那边离不了人,大家都聚在高东岛,那边可就真唱空城计了。 铁观音也催促大家早些动身,老蔫断后,刚到门口,就听身后有人长叹了口气,悠悠的道:“蔫大哥,你这是真的要走了吗”?是个男人的声音。大家停下脚步,回头看时,铁观音眼睛亮的吓人,双颊透着潮红。 “你是谁”?蔫诸葛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说我是谁?蔫大哥连我也不认识了”?铁观音展颜一笑,语气中微带责怪之意。 铁观音的声音没有变化,难道自己刚才听错了?蔫诸葛摇摇脑袋,又迟疑的看看身边的弟兄们。大家的表情证明,刚才不是错觉。 再看铁观音,又恢复了刚才痴呆的模样,只是眼泪成双成对的从脸上滑下来。侯七往前凑了几步,铁观音身子往后缩了缩,仿佛很害怕的样子,道:“你是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依然是刚才男子的声音。 白日见鬼。这回轮到侯七害怕了,她小脸煞白,哆嗦着躲到蔫诸葛身后。老蔫反而安定下来,又往前走了几步,激动的问:“金江兄弟,是你回来了吗”? 铁观音惨然一笑:“难为蔫大哥还记得我”。 蔫诸葛又问了几句,铁观音却再也不说话了。大家似乎觉得一阵冷风慢慢拂过面庞。 蔫诸葛道:“既然兄弟不愿理睬我们,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山洞外艳阳高照,大家仰头看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一百九十九章 招魂 我和俏三娘是旧相识,快让我去见见他”。听说是俏三娘的亡魂上了铁观音的身,姜立柱特别激动,身子也有些颤抖。 “不要莽撞,碰到这种事儿,还是请宋大伯来最好”。蔫诸葛的话得到大家一致赞成,姜立柱虽有异议,但他动不了,只能坐在四轮车上干着急。 宋春茂把车扛来的有多快,扛回去的就有多麻利。宋老太见儿子这么短时间就赶了回来,嘴里不断埋怨丈夫小心眼儿,一辆破车也舍不得给儿子,还让孩子大老远巴巴儿的送回来。又念叨儿子这么大了,一点儿不懂风情,居然不肯多陪媳妇儿一会儿,一点儿不像你爹,看见漂亮女孩就走不动路。 总之就是千错万错都是宋老大的错,即使不是,也要拐弯抹角的把责任引到他身上,然后找借口,狠狠训斥一下自己的丈夫。好在宋老大逆来顺受,早就习以为常了,面对老婆的唠唠叨叨,装聋作哑,假装听不到。 宋春茂顾不上听母亲絮叨,和宋老大说了一下铁观音中邪的事儿。宋老大还未开言,他老婆早已沉不住气了,嚷嚷道:“不就是中邪吗,小事一桩,不用你父亲出手,老娘我今天给你露一手”。 宋春茂对母亲的话将信将疑,抬头看了看父亲。宋老大难得如此威严,望媳妇一瞪眼。老太太自尊心受到巨大伤害,扭身出门,把房门重重的一摔,留下句:“懒得理你们爷儿俩”。匆匆的走了。 宋老大被儿子推到铁观音的病房,却发现老太太早已寻人抬了两副担架,和刘秀茹有说有笑的等着看宋老大捉妖呢。 姚金霞喜欢看热闹,她婆婆没丢下她,也一块儿抬了过来。虽然老太太对她还是带答不理儿,姚金霞却也不怪婆婆。老太太把这事儿当戏看,就差没卖票了,宋老大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瞪了老伴儿一眼。换来老太太肆无忌惮的笑声。 宋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蔫诸葛在病房里只留下他和姜立柱,还有宋春茂父子。其余的人都给撵到山洞外,关上门,又落下门帘,洞里的情形不要说看,连听也是生息皆无。 宋老太太本来想着,等丈夫大显神通时好好显摆一下的,结果蔫诸葛没给她机会。宋老太吃了闭门羹,丝毫不以为然,留在门口替丈夫加油助威也不错。 病房里安静的出奇,铁观音盘坐在病床上,低着头一语不发,精神比刚才萎靡了不少。 姜立柱是被大家用椅子抬进病房的,现在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铁观音,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病房中一共五个人,倒有三个行动不变。宋老大吩咐儿子取一盘线香,点燃后不到半盏茶工夫,病房中满是氤氤氲氲的香味。 宋老大刺破食指,在铁观音双目间一点。铁观音“啊”了一声,果然是男子的声音。宋老大深知此人和铁观关系非同小可,倒也不敢得罪。 “善恶有报终归属,英灵常驻神仙府。阅尽三界不平事,尘归尘来土归土”。宋老大口占一偈,然后一指铁观音,:“嗟,开口讲话”。 “求法师指点迷津”。声音似远有近,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铁观音嘴里说出来,显得不伦不类,但大家豪不为意。蔫诸葛和姜立柱同俏三娘同台多年,这是他的声音确凿无疑。他俩热泪盈眶,嘴里默默喊着俏三娘的名字。 宋老大接着道:“高东岛布有六爻八卦阵,神鬼难至,阁下何以至此”? “无底洞,怨气深,三千亡魂冤难伸,此案曾被天帝晓,网开一面照乾坤”。 宋老大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阁下并非无底洞冤魂,有些多事了吧”? “天师莫怪,我也知无底洞的冤魂,是他们罪有应得。我至此只为提醒天师,六爻八卦阵已破,望天师未雨绸缪”。 宋老大恭了恭手,口中称谢。知道俏三娘并无恶意,大家才放下心来。片刻宋老大又问:“阁下与铁观音曾有夫妻之名,你今日为何不念旧情,欺她三魂,压她六魄,她元神本已受损,今日你又雪上加霜,铁观音日后非大病一场不可”。 “这可如何是好”。俏三娘声音里透着焦急。顷刻间只见铁观音头顶升起一团白雾,盘旋着,飘忽不定。 没有了俏三娘的魂魄缠绕,铁观音好像做了个梦,迷离的双眼看着大家,脸上一片迷茫。 没有了载体,任宋老大怎样询问,俏三娘就是一语不发。铁观音见宋老大不断提问,却不见有人回答,又看蔫诸葛三人一脸素幕,紧张兮兮的,不知大家搞什么鬼,不由得嘻嘻一笑,刚要说话,宋老大又开言了,:“阁下没有载体,无口无言,虽有满腹冤屈,无处申诉,不知我说的可对”? 线香的轻烟来回摇晃了几下。 铁观音大感有趣,刚一张嘴,被蔫诸葛狠狠瞪了一眼,剩下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宋老大一指蔫诸葛和姜立柱,道:“他俩都是你的旧相识,一个身体虚弱,一个重伤未愈,阁下如要强上他们的身,只怕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线香的烟又来回摇了摇。 铁观音由惊奇变成害怕,不知宋老大和谁说话,她把棉被抱在怀中,双眼紧盯着线香。宋老大又指了指宋春茂,“这是我的儿子,红鸾星驾,阳气太盛,只怕你近不了身”。 轻烟向宋春茂飘过来,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突然退了回去,摇摇晃晃半天才稳定下来。 宋老大见俏三娘吃了亏,笑道:“看来只有我这把老骨头来担此重任了”。 铁观音急道:“还有我呢,为什么把我忘了”? 宋老大没有理她。对蔫诸葛道:“军师,你有什么问题,先考虑一下,我担心一会儿的谈话,司令他俩会乱了分寸”。 蔫诸葛点头答应。宋老大又对宋春茂道:“待会儿说完话,我如果还不了魂,你就把你妈喊进来,她知道该怎么办。切记,千万不能口出恶语,否则后果难料”。 宋春茂开始还认为父亲装腔作势,现在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心里不觉害怕起来。 宋老大微阖双目,身体斜靠在四轮车上,轻轻的道:“来吧”。 只见一缕轻烟向宋老大移过来,绕着四轮车缓缓转动,仿佛犹豫不决的样子。 铁观音被惊呆了,她把拳头放在嘴边,眼睛睁的大大的,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那缕轻烟。轻烟旋转的越来越慢,最后凝聚在宋老大的头顶,慢慢进入他的身体,逐渐消失不见了。 蔫诸葛见宋老大张开眼睛,眼神里透着怪异的光芒。知道时机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把声音说得平稳些,:“金江兄弟,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哪里安身”? “我当年被王铡刀铡了双腿,又被他腰断两截,心肝也被他下酒吃了。三魂六魄本已消散,可我总是放不下一个人,这几年,一直用仅存的精诚收集我消散的魂魄,几月前,老天有眼,竟让我成功了。见到兄弟们做的事业好生兴旺,让我又羡慕又伤感,当年若要不死,能跟大家在一起该多好啊”。言罢,长叹一声,叹息声中,竟有说不出的遗憾与寂寥。 蔫诸葛一开口叫金江兄弟,铁观音心里就开了锅。难道三姐回来看我了?待听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听他把往事娓娓道来,似乎人就在身边。可阴阳两分,人鬼殊途,此生再见已不可能。此情此景,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俏三娘话音未落,铁观音早已泣不成声。姜立柱在一旁也泪流满面。 俏三娘接着道:“长不大的小香香,怎么又哭鼻子了,小心肿了眼睛上不了台。见到我你应该开心才对”。 “我偏要哭,我就不要上台,我要你活过来,我心里难受,晚上睡不着觉就是想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能活过来”。铁观音哭号着,语无伦次的抱怨着。她现在是一个弱女子,再不是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 过了良久,俏三娘才又开始说话,:“当年为英旺大哥报仇,我没等你回来就对日本人下了手,死的时候也没能见上你一面,香香,你恨不恨我”?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咱一块杀鬼子。我们要生在一起,死在一块儿,那样也总比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好”。铁观音继续嚎啕。 “你有恨,我无悔,今生无缘,来生来世你我再做夫妻。”俏三娘话说得斩钉截铁。 俏三娘被杀时,在座的没人在场,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每当有人说起俏三娘就义时的情景,大家都心潮澎湃。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换做他,肯定不会死的那样气壮山河。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时间长了,宋老大可能就吃不住劲儿了。蔫诸葛打断他俩的儿女情长,问道:“金江兄弟,你要托生何处,现在可有眉目”? 这个问题大家都关心,铁观音也止住悲声,不敢出一丝声音,生怕漏掉俏三娘的每一句话。俏三娘悠悠道:“我六根不全,只能坠入畜生道,只怕没有来生了。” 二百章 魂归来兮 大家一阵怅然,俏三娘没了双腿、腰断两截,心肝被汉奸做了下酒菜,自然是六根难全。 “金江兄弟,你也莫要急着投胎,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看看有何良策,可以让你免坠轮回。”蔫诸葛道。 “天道轮回,人岂能逆天行事,我看,兄弟们就不要为我费心了。”俏三娘言不由衷,其中的深意也只有当事人可知。 “金江兄弟对以后还有什么打算和要求?”蔫诸葛接着又问道。 “香香和小柱子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们两人都是急脾气,以后过日子要是有意见不统一争吵起来时,要互相谦让一点儿。”俏三娘能说出这番话,使出大家意料。 铁观音急道:“三姐,你不要我了么?” “你都要给三姐娶阴亲了,这事儿我还要多谢你呢。” 原来俏三娘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自己所说的话、所作所为他全知道。铁观音和姜立柱羞红了脸,觉得愧对俏三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蔫诸葛又和俏三娘说了几句闲话。俏三娘道:“时候不早了,我可要走了,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几个人闻听此言,心如刀绞,都忍不住落下泪来。铁观音抬起头道:“慢。” 大家不知她有何打算,一齐把目光投向她:“三姐,你也不用着急走,反正也不差这几年时间。我要为你做三件事,已偿我负你之恩。” “孩子话,你何曾负我?你和小柱子的亲事,我没意见。你千万不要对此耿耿于怀。”俏三娘聪明绝顶,也可以说他才是真正了解她、关心她的人,一下就猜中了铁观音的心思。 哪知铁观音愈发执拗,没等俏三娘把话说完,就斩钉截铁的吼道:“我要为三姐做三件事。这三件事一件未成,我和姜立柱一日不成亲。” “你这是何苦呢。”俏三娘道。 铁观音根本没理会,接着道:“第一,我要寻一个免坠轮回的方子,不让三姐坠入畜生道。第二,我要为三姐配一门阴亲,这也是我曾经许过得愿,我一定会还愿的。第三,我要把王铡刀活捉了,亲手把他挖心沥血,为三姐报仇雪恨。” 大家一齐称是。俏三娘不再推辞,只得依了铁观音。 蔫诸葛又安慰俏三娘,让他暂且在柳王庙安身,那里的柳王可是宋老大亲口赦封的,不怕他不听招呼。俏三娘闻言甚喜,连连谢过军师。 俏三娘从宋老大身体里出来,又变得不讲话了,只是化作了一团青烟,静静地守护着大家。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老大还没有醒过来。宋春茂急得两只手都要搓出了火。蔫诸葛也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拿不出一个主意。 “宋老伯刚才交代了,有事儿就找宋伯母。”姜立柱道。 宋春茂一拍脑袋,低低的骂了声自己的猪脑子,转身出门去了。 铁观音病房门口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大家正翘首期盼着。宋春茂一出门,就被他们给围了起来。 闻听宋老大出了意外,宋老太三步并作两步,跑进病房,其余闲杂人等又被蔫诸葛挡在门外。 宋老大面色安详,呼吸匀称,就是对大家的呼唤没有一点儿反应。宋老太太绕着老伴儿转了几圈儿,道:“这是魂入灵台,一时半会儿可醒不了”。转回头问宋春茂:“你爹这老东西又出什么幺蛾子,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 宋春茂把事情的原委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宋老太太越听越害怕,最后竟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宋春茂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失态,他走过去,双手握住母亲的手。发现宋老太太的手冰凉,不停的颤抖。“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宋春茂轻声的问道。 老太太摇摇头,哽咽道:“你爹不中了,准备后事吧”。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惊的宋春茂目瞪口呆,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爹呼吸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你爹断了双腿,接不了地气,全凭灵台不灭,来承接别人的三魂六魄。他年老体衰,这么一折腾,可就活不过来了”。老太太一屁股坐地上,手拍大腿嚎啕大哭。 宋春茂也跟着大放悲声。病房里这么一闹腾,门外的大家一齐涌入病房,有的去劝慰悲伤的宋春茂母子,有些人陪着他娘俩掉眼泪。只有凤莉和马钰双眼直盯着宋老大。 凤莉是宋老大从小拉扯大的,对宋老大感情比宋春茂还要深厚。马钰是宋老大的弟子,曾跟师傅学过《奇门遁甲》。 凤莉因为被金婷蛊惑,偷了宋老大的珍宝,事情败露后她被宋老太赶出家门。事情过了这么久,老太太也一直没有原谅她。现在这个时候,她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被宋老太太骂得狗血喷头,成了宋老太太的撒气筒。 凤莉并不理会婆婆的谩骂,她走到宋老大身后,双手盖住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揉捏,片刻过后,宋老大渐渐传出了鼾声。 大家喜出望外,都凭住呼吸,看凤莉给宋老大医治。又过了一会儿,鼾声越来越响亮,凤莉抬手在宋老大百汇穴,和膻中穴分别猛击一掌,宋老大嗓子咕噜咕噜直响,马钰急忙端了一大碗水接在宋老大口下,他一张嘴,两团鲜红的淤血落在碗里,在水面上飞速的打着转儿。马钰还没把水碗放下,宋老大已经睁开了眼睛。 宋老太太见老头子醒了,先是转悲为喜,继而变得恼怒起来。老头子死而复生,老太太不敢造次,满腔怒火都撒到凤莉身上。她怀疑是凤莉和宋老大串通好,来骗自己的。任凭凤莉如何解释,宋老太根本不听。急的这老实丫头寻死觅活,非要用自尽,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现场乱成一锅粥,宋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家丑不外扬,这样吵吵闹闹、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宋老太太不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宋老大,阴阳怪气,长长的“哎吆”了一声,还没容她把下边的话说出来,宋老大早已重重的一拍四轮车的靠背,大声喝道:“闭嘴,再敢废话,明天你滚出高东岛”。 老太太张了张嘴,没敢反驳,眼泪委屈的流了下来。宋老大又瞪着眼睛看了老伴儿半晌,见她安静下来,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声音不高,却不容抗拒道:“闲杂人等退出门外,凤儿,你和你马姐姐留下”。 宋老太太在大家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气呼呼的出了门。病房的门也重新关上。 宋老大这套把戏让蔫诸葛暗赞不已。平时宋老大惧内,大家对他这点儿很看得起,今天才知道他心机颇深。他的乍死苦肉计,不但瞒过了大家,还给了凶悍的宋老太太一个下马威,又顺理成章的,把被老伴儿撵走的儿媳凤莉接了回来。铁观音因心存愧疚,对宋老大更加感恩戴德。 蔫诸葛又看看宋春茂,心道:这小子在年轻的一辈人里也算是佼佼者,可跟他爹这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嫩了些。 不提老蔫在一旁胡思乱想,单说宋老大命人重新点燃线香,让俏三娘的魂魄暂居在凤莉身上。一切准备完毕,宋老大才郎声道:“俏三娘,你男生女像,慧根不珉,不应夭亡,惜天妒英才,竟使尔不寿,此天之过也”。 宋老大好像有些劳累,马钰急忙送上一碗水,服侍他喝了。宋老大才接着又道:“你我有缘,你的三魂六魄曾暂居我灵台,得我三昧真火煅烧,重得天地之精,日月之华”。说着一指带有血团的水碗。“你把此物好生供奉,每日子午两时,魂魄饮此血食,三年以后功德圆满,便可投胎为人,不再受那轮回之苦”。 “多谢法师成全,在下感激不尽”。俏三娘略带磁性的男中音从凤莉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嘴里说出来,现场说不出的诡异。 过了一会儿,宋老大道:“我还有一事相求,万望俏三娘不吝相助”。 “天师有令,在下敢不效绵薄之力”? “拙荆脾气不好,让朋友们见笑了”。 “不敢”。铁观音等人一齐答到。 “糟糠之妻不下堂,拙荆多年含辛茹苦,对我不离不弃,今日为救俏三娘,惹她老大不开心,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蔫诸葛心道:这个老狐狸,不知要给大家下个什么套儿? “我想过会儿把拙荆请回来,由俏三娘出面给她陪个不是,不知三娘肯赏脸吗”? “能为天师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就好,钰儿,去把你师娘请进来”。 马钰应声去了。 蔫诸葛纳闷:有儿子不用,用徒弟,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蔫诸葛的疑虑没有逃过宋老大的眼睛,他笑道:“我深知拙荆的脾气,如果让茂儿去请他娘,肯定会被奚落一顿,人还未必能请回来,钰儿心思缜密,在高东岛时和师娘素来交好,让她去肯定马到成功”。 大家深已为然。 夜审冤魂 只有铁观音傻傻问道:“咱们一伙人只有马姐姐姓马,换作别人就不会成功了”?宋老大道:“不知司令所指何意”?“刚才宋老伯不是亲口说了马到成功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果然不出宋老大所料,宋老太太跟在马钰身后,气呼呼的进了门,狠狠的瞪了宋老大一眼,双手抱肩,立在门口,白眼向天,一语不发。 凤莉款款的向老太太走过来,脚步飘忽不定,老太太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再一见她骚首弄姿的模样,心中更是厌恶,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凤莉并不在意宋老太太的冷淡,一揖到地,口中道:“多谢前辈大恩”。 老太太刚见她赔礼,心中的怒火已去了大半,又听得声音有变,不似先前的柔美,更是惊诧万分,心中疑虑,转过身来,见凤莉并无异常,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宋老大施法术,救俏三娘不坠轮回,俏三娘自是感激不尽,他把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宋老太刀子嘴,豆腐心,早已听的满面是泪。 俏三娘唱戏时主攻旦角,花旦,刀马旦样样来的,其声望直追当时的四大名旦。举手投足,风姿卓约,今借凤莉身躯,阴柔不失刚烈。凤莉性情绵软,逆来顺受,气质上较俏三娘颇有不如。 目睹此情此景,铁观音早已泣不成声。更让姜立柱自愧不如,其他人暗道,也只有此等人物,方配得上铁观音。 宋老太一把把凤莉搂在怀里,手抚着凤莉油亮的头发。流着泪说:“我可怜的孩儿,这么好的一个人,那杀千刀的王铡刀,怎么就下的了手”。 宋老大算无遗策,一场天大的风波,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可惜他是个劳累命,这边俏三娘的事,刚处理的有些眉目,那边无底洞又传来不好得消息。 一阵阵凄历的鬼嚎,不断的从无底洞深处涌出来,听到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六爻八卦阵上干天和,以人力改变天机,逆天行事,必遭天遣。 既然俏三娘能借无底洞进入高东岛,说明六爻八卦阵已在此出现漏洞。高东岛上有医院、兵工厂、藏宝洞,可以说,这里是铁观音的根本所在,实在容不得半点有失。 铁观音也放心不下,不听劝阻,命人用担架抬着,来到无底洞所在的断崖上。宋老大被儿子用四轮车推着,围着无底洞周围转了几个圈,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凝重起来,丝毫没有了超度俏三娘时的胸有成竹。他刚停下,蔫诸葛等人就围了上来。 情况要比估计严重的多,已经有无数的冤魂逃离了无底洞,只因为俏三娘心有所属,追随铁观音才露了行踪,冤魂已遍布高东岛各个角落。号称铜墙铁壁的六爻八卦阵,已经名存实亡。只要岛上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冤魂缠身,甚至被它们索了命去。 大家见宋老大说的如此郑重,也不禁担忧起来。蔫诸葛问道:“宋老伯,可有收押冤魂的良策”? 宋老大闭着眼睛思索良久,才开口道:“也只能如此了”。 时间不大,蔫诸葛传下命令,所有高东岛闲杂人等,今夜亥时,到明晨卯时,一律不准出门活动,房门禁闭,灯火不息,屋内生碳火,门口挂葫芦。葫芦是道教之祖,可避邪祟。 又命人在无底洞附近搭起戏台,锣鼓家什一概不用,而是准备了招魂幡,迷魂铃,打魂鞭,销魂伞,追魂索,丧魂钉几样法器。 宋老大扮作包公包文正,头带乌纱,身着蟒袍,乌黑一张脸,额头中间画月牙般天眼。包公昼断阳,夜断阴,以铁面无私,公正廉明驰名天下。 宋春茂充当护法,怀抱打魂鞭,立在宋老大身侧。爪牙队的弟兄们扮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各持法器,分立两厢。蔫诸葛成了公孙策,手把引魂幡立在台口。 夜半子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戏台上不点灯光,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包文正二目微阖,突然中间天眼顿开,一道冷光把戏台照的分毫毕现。他惊堂木一拍,高声长喝:“开堂”。 蔫诸葛捧起招魂幡,来回摇动几下,郎声道:“奉了大人命,开堂论分明”。又摇摇招魂幡,接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褒,无心作恶,有恶不罚,谁有冤情,速上堂来”。 招魂幡起处,无数条黑影拥挤不堪,片刻间就在堂前跪满。包公高声怒喝:“止”! 招魂幡一合,如一道幕帐把冤魂隔成两部。 包公道:“尔等有何冤情,仔细道来,本堂与尔等做主”。 众冤魂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诉说自己的冤情,没有一个甘居人后。 包公也不搭话,只是睁开眼睛,目光所至,众冤魂或一团黑气,或胸腹瘀塞,五内凝结不通。其中更无一个是心胸良善扩达之辈。 包公大怒道:“尔等生为凶兵,亡为恶鬼,恶易生怨,积怨成嗔,何冤之有,一群宵小之徒,扰乱公堂,先行拿下,过后听候处置”。 神目如电,众冤魂挤作一团,不敢稍有反抗之意。 迷魂铃响,销魂伞张开,众冤魂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不到一盏茶工夫,都被收入伞内。 蔫诸葛又一次摇动招魂幡,又一拨冤魂鱼贯而入。包公明察秋毫,是非公断,一众冤魂无不心悦诚服。偶有强词夺理者,也被包公分说利害,晓之以理,最后自己乖乖的溜进销魂伞。 不到一个时辰,无底洞内的冤魂已被处理干净。包文正脸色一变,面露杀机,他念动咒语,召来六丁六甲,抛出追魂索,下令把逃出无底洞,散布在高东岛各处的冤魂捉拿归案。 六丁六甲领了法旨,擎追魂索拔地而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划过高东岛的夜空。须臾间,数百个冤魂被追魂索缚住,从半空中跌落堂前。俏三娘也赫然在列。 包公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尔等前世多恶,今世命该横死,尔等竟逆天而为,私自逃离禁锢,入人世祸乱乾坤,该当受丧魂钉之刑,尔等可有异议”? 众冤魂战战兢兢,并无一人敢上前陈辞。包公又用天眼扫视一番,突然用手指点俏三娘道:“尔已精诚招魂魄,本非作恶之辈,奈何至此”? 众冤魂为俏三娘分开一条道路,让他上前陈情。俏三娘魂魄俱全,本就不应受刑,更难得他的魂魄通体晶莹,更无一丝黑气。 待他把自己的冤情禀告了包公。包公犹自不信,调来《丹书富贵薄》,翻阅良久,才对俏三娘道:“尔本天机星转世,因身负奇才,被心怀妒忌的天神下了诅咒,生无富贵,死无全尸,故而也不用托生了”。 俏三娘谢过了包青天,言语中并无半分怨愤之情。 包公哈哈笑道:“好一个天机星君,胸怀霁月,听封”。 俏三娘闻听重新跪倒。 “本堂封你为驱煞神,护佑一方百姓平安,驻陛高东岛,属灌口二郎真君麾下,有何冤屈,他自会为你做主”。 俏三娘又重新谢过包文正。 包公又把其他冤魂用丧魂钉钉在石匣中,永世不得解脱。封印了销魂伞,鸡叫头遍时,包公收了神通,带着诸多法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亮时候,高东岛一区如往常,昨夜的审讯没留下一点踪迹。 蔫诸葛向铁观音讲说道俏三娘已被包青天封位成神,驻陛高东岛。铁观音即喜且悲,吩咐军师在岛上给俏三娘起一座道场,供百姓祭祀。 蔫诸葛笑而不答,铁观音心中不悦。老蔫连忙解释,并不是他没把这事儿放心里,只是现在时间有些过早,等几天再由他亲自谋划,一定把道场建的宽敞气派。 铁观音不知军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素知蔫诸葛办事妥当,也就不好再追问。 蔫诸葛的小九九没瞒过侯七,她私下对爪牙队的弟兄们说:“军师为了省工钱,正打那些俘虏的主意呢”。 那些俘虏,就是我们在古皮城俘获的还乡团,现在正在重修聚义厅的工地上服苦役呢。看来他们受累的日子还远未结束,蔫诸葛已经为他们计划了新的任务。 高东岛上养伤的伤员,恢复的都不错,虽说要回部队,还得有段时间,可大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凤莉也和宋老大夫妇从归旧好,老太太可怜惨死的俏三娘,总是把眼前这个儿媳妇和他混作一人,爱屋及乌,对凤莉竟也一日好似一日。 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家有说有笑的回司令部。 若无烦事在心间,便是人间好风景。 一路上寻常景色,在侯七满怀诗意的指点下,竟也成了曼妙的风景。 路过大邢庄时,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丫头,居然自作主张,非要带着大伙儿前往聚义厅的工地视察。 蔫诸葛几个老成持重的,不愿跟她去凑热闹,先行回司令部去了。 春风得意马蹄急,在疯丫头侯七的带领下,大家奋马扬鞭,在大路上掀起滚滚红尘。 第202章 丁大眼的报复 聚义厅已建设的初具规模,大厅,休息室也有了雏形,屋顶也扣了瓦,看来再有十多天,这些劳改的俘虏就该发配到高东岛,从事新的项目了。奇怪的是本该热闹非凡的工地上空无一人。偌大得地方,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多年的战斗生涯告诉大家,有危险。大家远远的下了马,侯七和马钰把马牵进树林,宋春茂又留下三国浦志与常庆虹担任掩护和警戒,自己则带人从两侧迂回过去。 三国浦志匍匐在草丛中,眼睛紧盯着前方,手指轻扣在扳机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把枪口顺过去。常庆虹平端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大眼珠子瞪的溜儿圆,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侯七和马钰躲在马匹中间,每人手里握着袖珍博朗宁袖珍手枪,准备迎战来袭的敌人。 宋春茂弯着腰,沿对面射击死角快速移动,一直到了聚义厅的窗台下,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对面花六郎也带人迂回过来,宋春茂向他作了个开始攻击的手势,两人从两侧接近门口,同时大喝:“都别动,谁动要他的命”。 两人喊完并不现身,身后的弟兄们顺着窗户,投进去两颗没有拉弦的手**,然后一长身,十几只黑洞洞的驳壳枪口对准屋内,口中也吆喝一声:“都别动”。紧接着宋春茂和花六郎持枪冲进聚义厅。 蔫诸葛好大喜功,要给铁观音拍马屁,把聚义厅设计的无比宽敞豪华,想要给司令一个意外的惊喜。 空荡荡的大厅里,二三百个人坐在一角,双手抱着头,用惊恐的目光盯着刚冲进门的弟兄们。在他们面前,横七竖八得倒着五六十具尸体。 宋春茂走近观瞧,这些尸体是负责看押俘虏的战士和蔫诸葛请来帮忙的瓦匠把头。他们死相很惨,基本上都来自于近距离武器的攻击。根本不用审问,这些俘虏便详细的讲述了惨案的经过。 丁大眼的还乡团上了蔫诸葛设下的圈套,和日本人自相残杀,实力大损。冈村宁次本来就对这支汉奸武装寄予厚望,把他们收编后,给予的待遇要远高于其他汉奸队伍。但丁大眼桀骜不驯,慢慢的把冈村宁次也不放在眼里,执行命令时先要讲条件。 冈村宁次对这种大不敬的行为极为恼火,为了警告丁大眼,冈村宁次把他从盘据多年的老巢拉了出来,本以为丁大眼会收敛一些,哪知这小子一路上招降纳叛,势力愈发的壮大了,溅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次两军中计自相残杀,最后都落的全军覆没的下场,开始冈村宁次极为震怒,转念一想,这正是清除异己的大好良机,于是派部队去偏坡营剿灭丁大眼残部。 丁大眼为匪多年,其中利害看得一清二楚。鬼子还没到,他就带人凉锅贴饼子——溜的不知去向。丁大眼精锐尽失,本应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便巧蔫诸葛认为杀俘不祥,给了丁大眼留下一支生力军在大邢庄作苦力。丁大眼得知消息,焉有不动心得道理。他化妆成给工地送砖瓦的窑工,和做苦力的俘虏们接上了头。 这些俘虏本来就是些好吃懒做之徒,游手好闲之辈,迫于形势,才心有不甘的当了俘虏。对每天无休无止的劳作深恶痛绝,可敢怒不敢言,把满腔的愤懑都深深的藏在心里。 现在老上司主动找上门来,双方里应外和,就在宋老大夜审冤魂时,丁大眼也带人摸进了工地,残杀了看押俘虏的战士,和掌刀的把头。带着哗变的俘虏走的不知去向。 这些做苦力的俘虏,不少是丁大眼匪帮裹携的本地人,他们深知得罪了铁观音得下场,因此有不少人不愿跟随丁大眼。丁大眼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让他们自行逃散。这些留下来的人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逃走,也就走到了铁观音的敌对一方,权衡利弊,还是呆在原地不动的好。 侯七没有听到枪声,放心不下,也带着自己的小分队赶了过来。听完俘虏的供诉,她和马钰眉头紧皱。这消息太惊人了,丁大眼去了哪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突然她俩一齐开口,:“快,备马,军师他们有危险”。 宋春茂命令残存的俘虏,原地待命,没有命令敢私自行动者,立杀不赦。然后出门翻身上马,追赶侯七他们去了。 蔫诸葛几个人心无旁骛,信马游缰,速度比宋春茂他们慢了不少,他刚回到司令部,手中的茶水还有些烫手,宋春茂就风尘仆仆的带人赶了回来。见军师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分开这么短时间,见宋春茂这些人弄得如此狼狈,倒也大出蔫诸葛预料。听完侯七汇报的情况,老蔫也紧张起来。 金婷截获的日军电报中,没有一点儿关于丁大眼还乡团的信息。侯七的情报部门全力运转,也找不到哗变俘虏的踪迹。总不成这些土匪飞上了天,怎么就得不到他们的行踪? 贺玉仙端了几碗茶送进门来,见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轻声道:“也不要太着急,上次他们住在张家老店,我们不也没有得到消息吗”?她刻意把我们俩个字加重了语气,提示我们不要拿她当外人,她也是我们中间的一员。 一语惊醒梦中人,蔫诸葛几个又围在地图前分析对手可能流窜的方向。马钰手里拿了一支铅笔,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击,这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当这个动作停止时,她开了口,:“这次土匪袭击我们,目的就是为了扩充兵力,根本没有袭击司令部的计划,他们之所以趁大家都去高东岛时,发动袭击,完全是凑巧,说明他们从心里还是忌惮我们,得手后马上远走高飞了”。 侯七道:“他们现在有一千多人,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丁大眼的队伍没有统一着装,走在路上和县大队没什么区别,自然不会引起老乡们的注意”。马钰道。 一个小时后,蔫诸葛以铁观音的名义下达了作战命令:第一,命令彭铁成做好战斗准备,另外派一部分兵力去大邢庄,保护并善后聚义厅建设的后续工作。第二,命令各县大队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行动。第三,命令各地民兵、儿童团,在紧要地带埋设**,加强对陌生人的盘察。第四,各地如果发现不明武装,及时上报。不得擅自迎战,以免吃亏。 发布完几条命令,蔫诸葛又看了看宋春茂。宋春茂向军师呲了呲牙,道:“军师,我马上回去准备一下,一有丁大眼的消息,我们随时出发”。 蔫诸葛郑重的点了点头。 又要出去执行任务了,弟兄们早已熟悉了这紧张的生活,因此上也并不太在意。还是有说有笑的,丝毫看不出脸上有何变化。 倒是多国部队嗅到了战争的气息,非要闹着出去执行任务。宋春茂也想把他们弄到战场上,看看他们战斗力如何,怎奈蔫诸葛横竖不放行,理由是这次任务太危险,带上这些外国兵,不但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成为累赘。 宋春茂见拗不过蔫诸葛,最后也只能作罢。第一次多国部队联合作战计划就因为蔫诸葛的阻拦,就这样破灭了。 说实话,八路军这一套全民皆兵的政策确实高效,不到天黑,寻县县大队传来消息:有一伙儿身份不明的武装,人数一千多,于今天下午进入无棣干沟,一路向东,奔出海口去了。 蔫诸葛急忙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围着地图制定下一步计划。 黄河,中华民族的摇篮,历史上曾无数次改道,在华北平原留下无数条黄河古道。但要论名气,无棣干沟无疑是最出名的。当年徐福东渡,就是从这里出海的。徐福是日本天皇的祖先,也可以这么说,小日本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今天丁大眼败走无棣沟,自是看准了这里特殊的环境。一是沟里崎岖难行,不利于追兵使用现代化装备。二来无棣干沟在距渤海三十多里时,向南拐了个弯,在海兴思乡台入海,距思乡台六十里,海中有一座怀中岛,易守难攻。丁大眼十有八九看准了怀中岛位置,想去那儿落草。 宋春茂骑在马上,两眼警惕的盯着周围,他身边没有了姜立柱叽叽喳喳的讲怪话,也没能落个耳目清静。侯七小姐的一张嘴,像个永不断电的收音机,不停的广播,种种匪夷所思的话题,从来不会重复。 宋春茂稍露出不耐烦,七小姐便不依不饶,道:“独行侠,你五个婆娘,天天争风吃醋,外人想想就脑仁疼,也没见你不耐烦,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春茂算是遇到了克星,只能陪着笑脸一语不发。他知道只要自己胆敢反驳,七小姐还不知为自己准备了多少猛料,随便整出一个来,就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宋春茂不愿带侯七去执行任务,可她跑到蔫诸葛那里,告诉军师,爪牙队在外行动,和司令部的及时沟通是必要的,她可以带一部电台,跟随爪牙队行动,及时的汇报行动进度。而她,也是唯一可以胜任工作的人选。 蔫诸葛也觉得有这个必要,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第203章 渔村艳遇 有了蔫诸葛的尚方宝剑,侯七理直气壮的重新出现在宋春茂面前,明明白白的告诉告诉宋春茂,就是在这小小的爪牙队,也不容你一手遮天。 看着侯七耀武扬威的模样,宋春茂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侯七发现宋春茂对自己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又大声提醒他,道:“还在咱自家的地盘儿呢,有什么好紧张的”。 宋春茂忧心忡忡的道:“我们可能追的太快了”? “兵贵神速,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追的太快了”?侯七一脸的疑问。 “你看,那边的草丛”。宋春茂指着不远处斜坡。 “草丛怎么了,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侯七一脸的迷茫。 宋春茂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肯定进水了,竟然忘了你是近视眼”。 “近视眼怎么了,你俩眼倒挺好,可扁担倒了不知念个一,就是个睁眼瞎”。侯七愤愤不平。 宋春茂知道斗嘴肯定不是侯七的对手。便岔开话题,道:“那边的枯草倒了不少,说明有人在这休息过”。 侯七有些不相信,纵马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回来向宋春茂挑了挑大拇指,道“算让你蒙对了,人数好像还不少”。 宋春茂对她的夸奖并不在意,接着道:“七姐你再仔细看,这路边的水渍”。 侯七下马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直起身扬手就给了宋春茂一马鞭,宋春茂笑嘻嘻的躲了过去。侯七不依不饶的骂道:“好你个独行侠,敢捉弄我,我说你今天这么好心,喊我一声七姐呢”。 宋春茂躲的远远的,一边给侯七赔不是,一边又道:“七姐,我真不是故意捉弄你,你看这路边的尿迹还湿着呢,说明敌人刚离开不久”。 侯七心里暗暗称赞,却嘴硬道:“那也不见得”。 “七姐若是不信,那条土埂后面还有证据,你可以去看看”。 侯七本待不去,可见他说的神灵活现的,怕错过什么,一时好奇心起,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土埂。土埂的另一侧是一条沟,并不甚深,蹲在里面刚好遮住这一侧的视线,沟里斑斑驳驳也布满了尿迹。侯七知道又被宋春茂捉弄了,回过身就来找他算账。 宋春茂见她面色不善,连忙赔笑道:“七姐这次侦查收获不小,愈发的证明我判断的不错”。 “好小子,你有什么屁,都放出来”。 从独行侠变成好小子,说话也成了放屁,可见宋春茂把这位七小姐彻底惹毛了。 “七姐息怒,我也是猜想,如果那边有尿渍这边也有尿渍,说明什么呢?你好好想想。”宋春茂卖了个关子。 “你个下流坯,几泡尿能证明什么”?侯七余怒未消,也不在顾及淑女形象。 宋春茂见她不可理喻,急忙解释道:“这已经很明显了,说明丁大眼的队伍中带的有家眷啊”。 侯七静下心来一想,喃喃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宋春茂又道:“丁大眼劫了这么多人,势必人多马少,行军速度不会太快。他们选择走无棣干沟这条路,我看主要还是躲我们的坦克,也说明他们没有对付坦克的重武器。可他们行军速度慢的出奇,简直是有恃无恐”。宋春茂顿了顿,陷入苦苦的思索中。 “这说明丁大眼故意示弱,引诱我们来追,然后伏击我们”。侯七快言快语,不加思索的道。 宋春茂道:“七姐说的也不全对,他用不着伏击我们,他肯定有对付骑兵的撒手锏。如果我们盲目去追,就会中了丁大眼的埋伏,那时的我们伤亡惨重,折了锐气,丁大眼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撤走了”。 “他们的撒手锏是什么”?侯七追问道。 宋春茂苦笑道:“七姐,你真当我是丁大眼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啊,他有什么秘密武器我不晓的,但我知道,即使他们每人一支老套筒,我们这点人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既然如此,我们还跟着他们干啥”?侯七悻悻道。满脸失落的样子。 “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丁大眼一点儿纰漏没有,只要他露出破绽,我们就会冲上去,咬住他们,撕碎他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宋春茂面色凝重,话说的掷地有声。 沟崖上,三个家伙骑在马上,向着宋春茂他们远远的张望。花六郎举起枪瞄准。三国浦志摇摇手,道:“距离太远,打不到的”。 宋春茂道:“开一枪也好,打不着他们,也吓他们一跳,以后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来观察我们”。 “砰”的一声,枪响了,花六郎打枪的目的就是为了示威,一千多米的距离,标尺都没有用。说来也怪,那颗射出去的子弹有如神助,一个土匪在马上晃了两晃,一头栽下马来。另外两个土匪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溜走了。 花六郎误打误撞的一枪,也让大家桥舌不下,心里暗暗为那个倒霉鬼喊冤。 时间不大,几十匹战马从新上了沟崖。对着宋春茂一伙儿乒乓五四的一阵乱枪。却再也没有一发子弹能集中目标。 花六郎又还了一枪,又一个家伙从马背上跌下来。宋春茂等人齐声叫好。沟崖上的敌人一哄而散。 “追击”。侯七大喊一声。 宋春茂急忙拦阻。侯七满心疑惑,不解的看着宋春茂。“这是敌人的诱兵计,我们如果追过去,非进了丁大眼的圈套不可”。宋春茂道。 丁大眼这几天抓了狂,身后的追兵像块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有心停下来打一仗,可附近有铁观音数万大军,稍有疏忽,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想集中优势兵力伏击追兵,谁知这些人狡猾的很,就是不肯上套。土匪们叫苦不迭,饥寒交迫,又不能停下来休息,端得是人困马乏,行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好在后边的追兵也不着急,始终不离不弃的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丁大眼多年的土匪生涯告诉他,铁观音的部队正在追杀过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丁大眼狠下心来,给他手下的人下了一道死命令:全速前进,有跑不动掉队的,就等着被铁观音活捉了,剥皮剜心去吧。 彭铁成对俘虏的残杀给土匪心里留下极大的阴影,这支疲惫的队伍又神奇的恢复了活力,行军速度快了许多。 丁大眼行军计划的改变给宋春茂添了不少麻烦,他是发现路边有累死的土匪,才知道丁大眼玩儿了命了,不是要跟铁观音拼命,而是逃跑。 丁大眼的直觉是正确的,彭铁成已经带人从两翼包抄过来,丁大眼的突然加速,让彭铁成的队伍扑了空。宋春茂也被丁大眼戏弄了一回,他一直等丁大眼露出破绽,谁知这家伙虚晃一枪,溜走了。被放了鸽子的宋春茂自然不肯善罢干休,他带着爪牙队,沿无棣干沟追了下去。 宋春茂还是慢了一步,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思乡台接应丁大眼。宋春茂赶到思乡台时,丁大眼已经带着他的人马登上船,远走高飞了,只留下几十匹口吐白沫的战马,和百十个累脱了力,倒在路边等死的土匪。 几个小时后,彭铁成也赶到了,面对茫茫大海,大家都束手无策。思乡台是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渔村,村里人都靠打鱼为生。眼见又一拨土匪上了怀中岛,渔民们更加忧心忡忡。 彭铁成无功而返,心里十分不快。可眼前怀中岛的海匪,摸不清虚实,谁也不敢让战士们去冒险,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糊涂仗。 经过蔫诸葛的同意,宋春茂他们留了下来,一来这群海匪身处我们的后方,会时不时的在背后捅我们一刀。二来这里的渔民们也一致请求,希望铁观音能帮忙铲除这群海匪。他们对沿岸渔民所做的缺德事,罄竹难书。 宋春茂他们借宿的是一户叫付玉涛的渔民家中,只要没有战乱,渔民的日子要比种地的老百姓好的多。只要老实肯干,不怕辛苦,渔民出一次海的收成就能顶农民辛辛苦苦干一年的。即使现在兵荒马乱,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还没出正月,龙王爷还没有亮翅,渔民们不能出海。家里的女人们每天早晨去赶海,捡些海鲜贝类补贴家用。男人们则喝酒打牌,断然不会操持一点儿家务的。经年的风吹浪打,锻炼的这里的男人心中开阔,体格健壮。不会喝酒,是要被人笑话的。 宋春茂肯定属于最受欢迎的人,这家伙酒量大的没边儿,小渔村里最善饮酒的汉子也被他灌醉过无数次。 宋春茂也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他成了每家宴请宾客必到的嘉宾,和每一个渔民都成了好朋友。 付玉涛也因为家里住了个贵客,成为渔民兄弟的座上宾。他有一儿一女,十九岁的姐姐付贵玉和七岁的弟弟付金柱。 付贵玉健壮婀娜,两眼又大又亮,自从宋春茂住进她的家里,小姑娘的两只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看过来。直到有一天,宋春茂和付玉涛陪大家一起饮酒时,虎头虎脑的付金柱闯进来,趴在宋春茂耳朵上,大声说:“俺姐姐让俺告诉你,她待见你”。 第204章 怀春少女总是痴 付大小姐春心萌动,找来小弟弟作传话的红娘,小红娘出色的完成了姐姐交给他的任务,把一件小儿女花前月下才说的悄悄话弄得天下皆知。 大家正在错愕之际,门帘一掀,付贵玉红着脸冲进屋里,把弟弟按在炕沿上,拉开他的开裆裤,抬手给了弟弟的屁股蛋儿上两巴掌。付金柱咧了咧嘴,想哭,偷眼看看姐姐,仍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估计哭也不会让姐姐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力道小些,所幸,瞪着两只溜儿黑的大眼睛,大声嚷道:“大闺女,想女婿,扒男人,羞羞羞”。然后身子一扭,挣脱了姐姐的魔掌,一溜烟儿似的跑出门去。 付贵玉又羞又臊,嘴里喊着:“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哪张破嘴”。说着也追了出去。 酒席上的气氛非常尴尬,大家忍住笑,神情古怪的盯着宋春茂。宋春茂的头低的不能再低,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这种事好听不好说。开口拒绝,众目睽睽下伤了付玉涛的面子,以后别说作朋友,十有八九,见了面要老拳相向的。如果答应下来……?开玩笑?就照这小姑奶奶的脾气,非跟其他五房夫人打的昏天黑地不可,只怕自己从今往后,永无宁日了。 沉默的时间越长,付玉涛的脸色越难看,这么长时间不见宋春茂开言,老付有些恼羞成怒。他瓮声瓮气的道:“天也不早了,我看这酒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大家不好意思再赖在酒桌上,纷纷告辞回家。宋春茂走在最后,对付玉涛小声私语,:“付叔,晚辈实在有难言之隐”。 老付根本不搭理他,阔步走到门外,大声喊:“柱子,把你姐那个厚脸皮找来,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付大姑娘就在他爹身边不远,对爹爹的恐吓毫不在意,她把脑袋伸到付玉涛跟前,赌气道:“给你打,给你打,打死最好,省的让你看了添堵”。 老付做势要打,早被宋春茂拦下。付姑娘见心上人为自己出头,顿时来了精神,老付的巴掌还未落在身上,她早已哭的地动山摇。 侯七和马钰正躲在自己屋里说话,听到外边有动静,急忙走了出来。老付在客人面前还是很讲礼貌的,尤其是女客人。一见有人出来,他气呼呼的躲进屋里,只留下无可奈何的宋春茂和坐在地上哭泣的付贵玉。 宋春茂红着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侯七讲述了一遍,七小姐当胸给宋春茂来了一拳,笑道:“我当多大事儿呢,就这点儿破事,老姐我为你摆平了”。有了侯七的大包大揽,宋春茂才放下心来。 侯辅臣有九房姨太太,这种争风吃醋得把戏七小姐自小已经见怪不怪了。久病成良医,处理起这种事自然是轻车熟路。 得知宋春茂年纪轻轻就有了五位夫人,付玉涛既惊讶又羡慕,更知道自己错怪了宋春茂,这年轻人有情有义,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可惜女儿没那福分,要是早认识宋春茂两年,也许他已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了。 摆平了付玉涛,侯七自信心满的爆棚,再接再厉,直奔下一个目标。谁知付贵玉比她爹难对付的多,侯七跟她讲宋春茂已经有五位夫人了,你爹肯定不会让你做小。 付姑娘则反驳说反正已经有五个了,再多上一个也不打紧。侯七又说那五位夫人有多么多么的凶悍,付姑娘上下打量了侯七半天,笑道:“那五位姐姐要都像姐姐你,或者屋里那位马姐姐,就是她们一起上,打架我也不怕”。 付姑娘自小在海边长大,筋骨远比侯七和马钰粗壮。侯七心念一动,便想替宋春茂应下这门亲事,以后闲着没事儿,就去看宋春茂的几位夫人如何争宠,也不失为一场好戏。但侯七深知,这个玩笑可千万开不得,弄不好,这些人都得跟自己翻了脸。最后侯七没有办法,拿出狼外婆讲故事的劲头,把付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侯七告诉她,宋春茂的原配是喜欢他多找几个姨太太的,因为她有吃人的习惯,二夫人被她吃了一条腿,四夫人被啃掉一个手指头。五夫人是个外国人,不知怎么得罪了她,舌头给咬掉半个,到现在只会说鹰话了。付姑娘越听越害怕,直到侯七告辞要走,她都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见侯七要走,付姑娘心有不甘的问:“姐姐,那位大夫人会不会把宋大哥也吃了”? “不会的,你宋大哥肉酸,大夫人不爱吃,反正要嫁给宋大哥的姑娘有的是,吃完这几个,再找几个就可以了”。 “要是把大夫人除掉就安全了”。付姑娘自言自语道。付姑娘不怕大海的大风大浪,但说到杀人,底气儿还是有点儿不足。 侯七借坡下驴,连声道:“很是,很是”。然后急匆匆的找宋春茂复命去了。 侯七成功的安抚下付氏父女,宋春茂自然对她感恩戴德。七小姐只是对他说自己略施小计就圆满的解决了问题,没敢告诉宋春茂她是靠污蔑姚金霞吃人,才吓退了泼辣的付姑娘的。 宋春茂认为误会解除了,又恢复了原先的生活,每日里和渔民们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不醉无归。 侯七的恐怖故事,对付贵玉吓阻效果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退。付姑娘没有出过远门,宋春茂在她眼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年纪轻轻的却特别受人尊重。少女怀春,一颗心为宋春茂魂牵梦绕,在夜不能寐时,付姑娘也常常暗下决心,纵然被他大婆娘吃了,也要跟心上人好上一场。 既然有了这样打算,付姑娘又经常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宋春茂眼前,让她爹看得直皱眉头。宋春茂心里有鬼,有意躲开痴情的姑娘。付贵玉为此常常恨恨不已。 宋春茂每日和渔民们混在一起,倒也不全是饮酒做乐,期间只要有关于怀中岛的信息,他都会暗暗记录下来,然后交给侯七和马钰,让她们在其中寻找有价值的情报。慢慢的,关于盘据在怀中岛海匪的情况逐渐清晰起来。 抗战前,怀中岛就有海匪盘据,打劫过往的商船。渔船海匪根本看不上,渔民靠打鱼讨生活,断了他们的生路,这些人要拼命的,况且油水也不大。 商船则不然,俗话说,劫一船,吃一年,海匪对这个最感兴趣。他们大当家的也是宋春茂的老相识,八路军教导六旅原旅长邢仁甫。鬼子来了以后,这些海匪打着抗日的旗号上了岸,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就在沿海开辟了方圆近千里的抗日根据地。 鬼子来围剿,他们就退到海岛上,鬼子稍有松懈,他们又杀回来了。鬼子被折腾得没了办法,只得任由他们发展。在这一点儿上,他们和铁观音的状况极为相似。 后来邢仁甫被八路军收编,这些海匪头头儿摇身一变,成了正规军的干部。可这些人匪性不改,违犯纪律的无日无之。八路军对这些人毫不迁就,慢慢的用一些合格的干部取带了他们。这也引起了邢仁甫极大的不满,他认为自己受到排挤。因此他才做出枪杀副旅长黄骅,投靠鬼子的恶行。 邢仁甫叛逃后,他手下这些曾被处理过的人,担心以后受牵连,暗中串联,找机会逃跑了,他们重新回到怀中岛,继续干起海盗的老营生来。他们逃走时,八路军曾派人追击过,可人生地不熟,吃了点儿亏。八路军没有海军,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跑了。 重新上岛的匪徒,既得罪了鬼子,又不容于八路军,兵荒马乱的,来往的商船也没了踪影。迫于生计,这些海匪开始骚扰地方,鱼肉百姓,老百姓对他们深恶痛绝。 思乡台的乡亲们如此款待宋春茂,其实也是指望他能带人铲除匪帮,还渔民一个清净世界。大家不敢把话讲出来,实在是因为思乡台有岛上布下的眼线,可以说宋春茂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海匪的眼睛。 谁是海匪的眼线?他们是怎么联系的?一连串儿的问题又摆在宋春茂面前。渔民们不会告诉他,怕被岛上的土匪抱负。自己去调查,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宋春茂苦思冥想,也没一点头绪。就连房东付玉涛来喊他喝酒,也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拒绝了。 傍晚时候,付贵玉进了宋春茂的房间。宋春茂一见她脑袋都疼,可又不敢得罪,只能强做欢笑,招呼她先坐下。付姑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头上,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把碗放下,一抹嘴道:“宋大哥,俺知道你不待见俺,可俺待见你,只要你点头说一声你待见俺,明天就是给你五位夫人吃了,俺也认命了”。 付姑娘真情流露,话未说完,眼圈先红了。宋春茂暗中叫苦,心道:侯七不是说没事了,怎么又把这事儿提起来了。 付姑娘见他不说话,接着道:“俺知道配不上你,可俺就是待见你,就算给你当牛做马,俺也认了”。眼泪汪汪的让人看了怜爱。 宋春茂知道解决这事儿还得找侯七,可远水不解近渴,眼前只得不断推辞,要人家姑娘从长计议。付贵玉擦擦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宋春茂道:“宋大哥,俺知道你为啥上火,不就是咱村里那几个探子吗,俺都告诉你”。 宋春茂惊道:“你偷听我们谈话了”? 侯七得知付贵玉进了宋春茂的房间,担心谎言被戳穿,连忙叫上马钰,急匆匆的过来为宋春茂解围。 第205章 赶海 侯七为宋春茂解开了谜团,付贵玉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偷听者另有其人。付小弟没有完成姐姐交给的任务,把一件少女怀春的秘密弄得天下皆知。姐姐恼羞成怒,暗地里招待了弟弟不知道多少五指山。棍棒之下出孝子,姐姐的巴掌下面出听话的弟弟。遵照姐姐的意志,付金柱装作若无其事,做了宋春茂的跟屁虫,他的一举一动,也被如实的汇报给付贵玉。 既然话挑明了,侯七也不再隐瞒什么,直接了当的问付姑娘,是否真的知道谁是怀中岛派来的密探。付姑娘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马钰心细,看出点儿苗头,她笑着问付贵玉:“妹子可是要用什么条件交换”? 付姑娘努力点了点头。 “你想嫁给宋大哥对不对”? 付姑娘又点点头,心里对这位漂亮姐姐大加赞赏。 这也是付姑娘的交换条件。付贵玉的要求让大家为难,本来可以先答应下来,事成后再反悔。可谁也不愿伤害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目光又集中到侯七身上,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七小姐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侯七暗自着急,脸上却一片灿烂的笑容,她的美人吃人计策没有吓住小姑娘。看来这丫头铁了心要跟宋春茂。片刻,又一个坏主意就生成了。 侯七笑咪咪的对付姑娘道:“刚才着急,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妹子,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宋春茂和马钰知道她满口胡柴,但不知侯七的目的如何,站在一边微笑不语。付贵玉有些吃惊,:“明天你们就离开了”? 侯七应了一声,:“我也是才接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可你们还没有把土匪抓住,怎么就要走呢”?付贵玉眼泪都急了出来。 “我们来了快半个月了,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司令和军师发了脾气,命令我们马上回去,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侯七板着脸,一字一句,一点儿笑容也没有,连马钰也认为侯七的话真实的。 “宋大哥也要走吗”?这才是小姑娘最关心的。 “那是自然,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无功而返,只怕军师饶不了他”。侯七继续制造小姑娘的恐惧感。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看来付姑娘已准备接受他们离开的现实了。 “我们过一段时间回来,至于你宋大哥,他违反了军令,只怕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侯七示威般盯着宋春茂,宋春茂咬牙切齿的瞪了侯七一眼。 付姑娘紧咬嘴唇,露出一排晶莹洁白的牙齿。两只大眼眨了又眨,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侯七见付姑娘心思有点儿活动,再接再厉,接着忽悠:“可怜你宋大哥英雄半世,不成想在思乡台这小地方栽了”。说罢长叹一声,仿佛宋春茂的命运,已经决定一般。 付姑娘咬咬牙,抬起头来,道:“是不是俺告诉你们谁是奸细,就能留下宋大哥”。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侯七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宋春茂伸手在自己脸上猛拍了一掌,不知何时进来的付家小弟弟关心的问:“姐夫,干啥呢”? 宋春茂不好明说自己恼怒侯七欺骗纯真善良的付姑娘,悻悻的回答:“蚊子落脸上了”。 “冬天没有蚊子啊”!付金柱虽小,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说着他也扬手给自己来个嘴巴,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使劲大了,半边儿小脸儿登时红肿起来。小家伙咧咧嘴,眼泪在眼眶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付姑娘心疼的弯下腰,撅起嘴给弟弟吹了吹,道:“傻孩子,哥哥姐姐都骗你呢,你怎么就当真了”。说完抱起孩子往外就走。 宋春茂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心道,这丫头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知道这是骗人的把戏。付姑娘刚到门口,小弟弟又说话了,:“姐姐,姐姐,你让俺喊他姐夫,他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四点多,外面还漆黑一片,付贵玉敲响了侯七的房门,侯七睡眼惺忪的把人召集起来。大家对付姑娘的行动颇感意外,付贵玉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俺带你们去抓奸细”。 侯七不好意思道:“妹子,逗你玩呢,可别当真”。 “俺们赶海家女子说话都是算数的,既然昨天答应了你们,俺就是豁出命,也要帮你们把奸细抓到”。 黑暗中,大家跟随着付贵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侯七悄悄的对宋春茂道:“恭喜你了,独行侠”。 “恭喜我什么”?宋春茂没整明白侯七啥意思。 “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能说到做到,你一个大男人,堂堂的独行侠,答应了人家,岂能言而无信”。轮到侯七打抱不平时,七小姐也毫不含糊。 “我答应什么了”?宋春茂还是一头雾水。 “昨天人家弟弟喊你姐夫,你可是答应了,这送上门的好事,打灯笼都没处找”。 宋春茂彻底郁闷了,不再开口。侯七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宋春茂听,:“这个小姑娘心机好深,恐怕不在那五位夫人之下,这以后要有好戏看喽”。 宋春茂心中郁闷,快走几步,把侯七远远的抛在身后。 侯七大喊:“等等我,有点儿男子汉的风度没有”?紧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赶到海边时,大海已经退潮了,松软的沙滩上遍布着海星、牡蛎等来不及跟潮水退下的海鲜,借着东方刚泛起的鱼肚白,沙滩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赶海人。 付姑娘根本不理睬脚下垂手可得的海鲜,带着大家脚步匆匆的奔向远处一大片礁石。礁石上遍布绿苔,又湿又滑,缝隙间散布着一洼洼海水,螃蟹正挥动着爪子,努力往石缝儿里钻。 宋春茂他们平时作战穿的鞋都是家做的千层底,轻便,结实,还透气。可在海边就吃了大亏,礁石间的海水湿透了鞋子,变得又重又冷。寒从脚下起,拖着湿重的千层底,宋春茂等人无不冷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侯七嘴唇发青,牙齿嘚嘚直响,她努力控制,让身体不再因为寒冷而颤抖,她费力的指着在礁石间行动自如的付贵玉,道:“她怎么连鞋子都不穿”?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这个渔家姑娘是光着脚的。雪白的脚踝踏在黝黑的礁石上,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每个看到的男人们都怦然心动。 脚上的鞋子湿冷难忍,侯七依样画葫芦,也把鞋子扒了下来。别的赶海的女孩儿手里拎个篮子,弯腰撅臀,素手捡新螺,风姿卓约,倒也别有风情。侯七手里提一双脏水淋漓的鞋子,夹杂在赶海女子中间,显得那样不伦不类,很有点儿焚琴煮鹤,煞风景的感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侯七赤着双足,轻盈的在礁石间跳跃,大家也纷纷效仿,却被付姑娘给制止了,她道:“你们吃米人的脚娇嫩,小心被贝壳割出血”。话音未落,侯七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湿滑的礁石上,抱着脚大声**。脚后跟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得不多,却足以让七小姐痛的呼天叫地。 付贵玉悄悄的走到侯七身边,像个慈爱的大姐姐责备不听话的小妹妹,:“说你不听话,遭报应了吧”。说着蹲下身子,捧起侯七的脚,仔细看了看伤口,道:“还好,伤口不深”。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卷草纸,展开撕下一条,草纸上满是黑红的血迹,看上去十分可怖。 侯七颤抖着声音问:“这是什么东西,脏乎乎的,恶心死了”。 “这是鳝鱼血,俺们赶海的女子都用这个止血”。说来也怪,那东西一沾到伤口上,血立刻止住了。付姑娘不再理她,自顾自的向礁石丛深处走去。 侯七站起身来,伤脚在地上跺了几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紧跑了几步,追到最前头和付贵玉套近乎去了。 礁石越来越多,也峻峭起来,大家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滑倒。付姑娘依旧很轻松,不时的把钻入石缝的螃蟹抓起来,塞进身后的背篓。还不耽误跟大家解释,:“这里不好走,平时别人都不会过来,所以我捡到的东西也比别人都的多”。 果然,这么会儿工夫,她的背篓已经塞满了海货。她又指着前边一大片礁石,道:“这里涨潮后是露出海面的,平时只有男人才敢过来,爹说这里面有王八精,吓唬俺,不让俺过来。俺知道爹骗俺,来过多少次,别说王八精,就是王八蛋也没见一个”。说罢嫣然一笑。 家心道:这丫头胆子好大。 “奸细呢,他们在哪里”?宋春茂问。 见情郎主动找自己搭讪,付姑娘喜不自胜,根本没注意宋春茂满脸的不自在。在精明的女孩儿在心上人面前也会犯傻,付姑娘也不例外。 声汇色的给大家讲述自己来这里赶海,却意外的发现这里是怀中岛土匪和村里密探的联络点儿,海是天天要赶的,接头的土匪只是隔三差五才联络一次。 姑娘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偷偷躲了起来,好几次差点儿没被发现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大家都为她手心捏把汗,一个小姑娘,偷窥到海匪的秘密,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百零六章 拼命女三郎 一顿丰盛的螃蟹宴,消解了大家早起赶海的疲惫。虽然这次抓捕奸细的行动没有成功,但总算摸到了狐狸的尾巴。饭后大家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付贵玉在第一次抓捕行动中立下头功,开会时也破例被侯七喊了过来。 根据付姑娘提供的情报,大家发现岛上的土匪和思乡台的内线,隔五天联系一次,阴历每逢三,八两日,就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日子。村里的探子早晨装作赶海人,去往接头地点,岛上的土匪何时来,怎么走,付姑娘没见到,不敢乱说,她因此还特别自责,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胆量跟过去看看。大家给她宽心,作为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转眼又到了接头的日子,头天晚上大家又碰了一下头儿,根据上次赶海的经验,做了充足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的出发了。轻车熟路,比上一次节省了不少时间。他们到达接头地点时,四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分头隐蔽的不显一丝踪迹,大家斜靠在礁石上,忍受着脚下传来刺骨的寒冷。忍受着、等待着,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来引起探子的注意。 时间一分分过去,天空也彤红一片,太阳要出来了。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爬到礁石的顶上,轻轻的拍了几下手,过了片刻,另一侧也回了几声,又一个人出现了。两个人见面也不说话,只是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又低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后回身往回就走。 宋春茂低吼一声,:“哪里走”。说着向礁石上一纵,心里暗自叫苦,长时间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两条腿已经麻木了,刚才太紧张,没有感觉出来,现在竟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两个接头人听到有声音,逃的更加快了。宋春茂估计弟兄们的处境和自己差不多。也顾不上抓活的,他一边来回伸缩冻僵的双腿,又伸手掏出枪来。一个匪徒回头看了看,忽然弯下身子,来回延s型路线跑动。 “他妈的,碰上个兵油子”。宋春茂骂着把枪口瞄准了匪徒的背影。另一个向思乡台方向逃走的的匪徒突然“哎吆”一声,腿一软,从礁石上滚落下去。 花六郎和孙瑞良拖着僵直的双腿,凑过去,把被袖箭射伤腿弯的奸细按在海水中。宋春茂刚要开枪,从礁石窜出一条人影,伸手抱住土匪的一条大腿,匪徒没有提防,重重的摔倒在礁石上。匪徒双手被割的鲜血淋漓,他回过头,见一个渔民打扮的姑娘正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腿。 “渔花子,臭**,快放手”。土匪边骂边用另一只脚向姑娘头上,脸上猛蹬。 那姑娘也不吭气,一张嘴,接着裤子,狠命咬了一口。土匪长声惨叫,腿上被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她吐掉口中的血块,又张嘴咬了过去。土匪一手抓住礁石上一块凸起,以免被这个疯女人拖进海水中,另一只手从腰中拔出手枪,照准姑娘的脑袋就要开枪。说是迟,那是快,一个人扑过来,一脚踢飞土匪手中的枪,又一脚踢在那土匪的太阳穴上,只见他两眼一翻,嗓子咕噜一声,昏了过去。 土匪手一松,身子被那姑娘拖下礁石。弟兄们围拢过来,每个人走路的姿势都那么别扭。那个拼命三郎般的女孩儿,自然是付贵玉姑娘,只有她没有被海水冻僵双腿。现在她头伏在海水中昏了过去,口里还紧紧咬着土匪的腿。 赶海的人还没有散去,完成任务的战士们已行进在归途。在赶海女子众目睽睽下,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中,两个土匪被蒙了头,一瘸一拐的走在宋春茂他们中间。 宋春茂满脸无奈,他背后背着鼻青脸肿的付贵玉。她已经苏醒过来,正跟侯七挤眉弄眼呢。侯七示意她不要说话,付姑娘也乐意被心上人就这么背着。 常庆虹和克劳斯在后面拖着一条造型古怪的小艇。沙滩上行船,也难为他俩神力惊人。小艇上装了许多稀奇的东西,这是怀中岛送来的第一批战利品,可不能轻易丢掉。 小渔村的码头距离付玉涛家很近,这也是宋春茂选择住到他家的主要理由。小艇被拖进码头,立刻在小渔村造成巨大的轰动。那个酒量挺大的小伙子,头一次赶海,就赚了一条海船回来,要知道,有些渔民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挣一条船。乡亲们图新鲜,都赶到码头上看热闹。对那两个蒙了头的俘虏,根本就没人在乎。 宋春茂正坐在付贵玉床头发呆,这丫头用自己的方式把心上人留在身边,任凭宋春茂使尽千方百计,付姑娘固然不肯吭一声,就连眼睛也不睁一下。宋春茂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救兵来了。付金柱一连声的喊着“姐夫”,冲进门来。天上掉下个小舅子,宋春茂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一声。 小家伙故意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俺爹找你有事儿”。 宋春茂看着躺在炕上不省人事的付贵玉,为难得挠了挠头,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吧。付金柱可能习惯了姐姐的装模作样,他掀开盖在姐姐身上的被子,伸手在她脚心挠了几下。付贵玉脚心痒的难受,咯咯的笑着坐起身来。 见一向漂亮的姐姐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小弟弟脆弱的心灵受了强烈刺激,惊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付玉涛正在码头上和乡亲们有说有笑的交谈着,闻听儿子说他姐姐变成了妖怪,老付有点儿纳闷,远远看到闺女和宋春茂并肩走了过来,老付脸一红,把头低了下来。说实话,老付对这门婚事儿并不赞成,挺好一个大姑娘去给人家作妾,还是六房,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奈何闺女自己乐意,女大不中留,可让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其实宋春茂这孩子真不错,要不是有这么个短处,自己闺女只怕还高攀不上。想到这儿,老付心中又坦然起来。 付贵玉来到父亲近前,低低的喊了声“爹”,就不再说话。付玉涛应了一声,抬起头,正看到闺女惨不忍睹的一张脸。老付的眼睛一下红了,脑门上青筋蹦起多高,他顺手抄起一把鱼叉,骂道:“操你奶奶的,哪个杂种把俺闺女打成这样”?这下他才明白为什么儿子说姐姐变成了妖怪,原来被人家打了。 乡亲们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宋春茂。男人打女人,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会被人看不起,更何况下这么重的手,真是禽兽不如。要不是顾及宋春茂手里有枪,乡亲们早就动手了。 付姑娘见父亲会错了意,急忙挡在宋春茂身前,拦住怒发冲冠的父亲,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老付知道错怪了宋春茂,说了声:“对不住了”。手里掂着鱼叉就要去找打她闺女的凶手算账。 宋春茂这时才不失时机的道:“付叔,刚才找我有事吗”? 老付一拍脑袋,道:“让这丫头把我气糊涂了,差点儿把正事耽搁了。你今天弄到的这是条镖船,大买卖人装银子用的,既轻便又皮实,这肯定不知哪个作大生意的买卖人,东西被海匪劫了还不算,船也被抢了”。 宋春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条船发愣。老付接着道:“这船结实,可最少要三个人才能操作,你们只抓住一个,还有两个不知躲在哪儿”?老付一边说一边作手势。船舱里躲着有人。 常庆虹和克劳斯拖了半天船,饶是这二人力大无穷,也累得筋疲力尽,坐在地上,一个多时辰才缓过劲儿来。现在听说船舱里有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拼死拼活的干了半天,原来给人家做了免费的纤夫。两个人跑到小艇上又砸又踹,可始终打不开船舱门。门上包着铁皮,从里面插住,舱外的人根本打不开。 对付这种死不出头的铁乌龟,宋春茂束手无策,几个人在船上瞎折腾,急的满头大汗,就是打不开舱门,有心用手**,可又舍不得这条结实的镖船毁掉。付姑娘撇撇嘴,没有说话,也来到船上,先打来一桶水倒在甲板上。常庆虹脑洞大开,以为付姑娘要水灌船舱,忙又提来了几桶水。哪知付姑娘意不在此,她只是要找到船舱的通气孔,然后用木棍把通气孔堵死。最后弄了些草纸,用水湿了,一层层的糊在舱门的缝隙上。 过了一会儿,船舱里顺着缝隙伸出一把尖刀,把草纸从中间给割开了。付贵玉怒了,又开始往缝隙中倒沙子,最后在沙子上浇水,又把草纸蒙在沙子上不让船舱里面有一丝空气。 门终于开了,两个家伙双手举的很高,大口喘着粗气,战战兢兢的从船舱里爬出来。宋春茂健步向前,先在他们身上上下摸索了一遍,翻出两支手枪。 常庆虹把硕大的身躯挤进狭窄的船舱门,然后献宝般把船舱里的东西搬到甲板上。宋春茂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把这里一切事务都交给常庆虹处理,自己则带着付氏父女,压着两个新得的俘虏,回去审问去了。 第二百零七章 以德报怨 四个俘虏先审问打人的那个。他被花六郎拖进屋里,去掉头上蒙着毛巾。强烈的光线刺到眼睛上,土匪好像还有些不习惯。付玉涛看着这位的惨状,禁不住笑出身声来。 宋春茂的腿法确实厉害,这一脚让土匪的半边脸都肿起多高,眼角也裂开了,耳朵、鼻孔都淌着血,半边的牙齿也不知了去向,胳膊也被折断了,无力地在袖口耷拉着。腿上被付姑娘咬掉一了块肉,伤口的旁边还有一处伤口,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这自然是付大姑娘的杰作了。 审讯很简单,这个土匪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醒过神来,对侯七提出的问题,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宋春茂懒得和他磨叽,从他身上搜出一截用蜡密封的竹管儿。宋春茂把它拆开,取出一个纸卷儿,他打开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把纸条递给了侯七。 七小姐也没看懂,又把马钰喊来一起参详。纸上画了几幅画,用铅笔画的。估计这人没读过书,上边画的乱七八糟,也看不出个头绪。 付玉涛也没念过书,他把纸条接过去,来回看了几遍后,笑道:“我想我是看懂了”。 “愿闻其详”。宋春茂对老付客气的紧。 “你们看”,老付手拿着图,指着最上面一行道,道:“这是九口锅,和两根木头”。 “这是什么意思”?侯七问道。 “这可能是说的你们老几位,九个公两个母嘛”。付玉涛不无得意的说道。 侯七气的咬牙切齿,道:“这么造改人,真是王八蛋”。 老付又指着画往下看,道:“这几条小船是码头,这小茅屋就是咱家,公的有两支短枪一条长枪,母的只有两支短枪。看这里,这边还有枪也有枪,两短一长,可不知什么意思”?付玉涛陷入沉思,宋春茂他们暗暗心惊,那两处是他们的暗卡,就连房东都不知道,奸细如何获得的信息。 突然,院子里嘈杂起来,大家顾不上研究情报上的图案,一起拥出门来。只见庭院中,一个瘸腿的男人靠着墙,手中拿着一把长柄勾刀。勾刀是渔民修补渔网用的,锋利异常,现在,这勾刀架在一个孩子脖子上,那孩子正是付玉涛的儿子。 勾刀在日头照射下闪着寒光。三国浦志和花六郎等人把瘸子紧紧围住,又怕误伤了孩子,谁也不敢动手。与大家的万分紧张相比,当事人倒显得平和的很。付金柱低着头,对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勾刀做鬼脸,两只大眼睛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勾刀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更没有注意他身后持刀瘸子的穷终极恶。 宋春茂认识,这个绑匪就是思乡台村的奸细。以前虽然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但今天早晨他被花六郎的袖箭伤了腿,做了爪牙队的俘虏,天知道付金柱怎么会落入他的手中。 “老二,别犯混,快把孩子放开”!付玉涛大喝道。原来这奸细是老付的弟弟,现在大家才恍然大悟。 付老二狞笑道:“都他娘的别动,否则我要这小兔崽子的命”。说着稍微一用力,刀刃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孩子哇的哭出声来,:“二叔,咱不玩了,俺怕疼”。 弟弟的哭声撕碎了付姑娘的心,她哭号着,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嘴里嘶叫,:“放开我弟弟,把他还给我”。 “站住,贱丫头,你再敢向前一步,我就割断他的脖子”。付老二说着又把刀收紧了一点儿。伤口愈发的深了。 付姑娘迟疑的停下脚步,突然转回头,来到宋春茂面前,扑通跪在地上央求道:“宋大哥,求你救救我弟弟,我求你了”。说着以头触地,不停的给宋春茂磕响头。她头上的伤本来就挺重,只磕了两三下,地上已是点点血痕。 宋春茂双手把她扶起来。付姑娘已然有些昏迷,嘴里兀自喃喃自语,求宋春茂把兄弟搭救出来。侯七和马钰把付姑娘扶到一边,给她包扎了一下,安慰她说,宋大哥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宋春茂看着付老二,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宋某人不是言而无信之辈”。 “我要你放我一马,让我离开这里”。付老二说完两眼紧盯着宋春茂。 “没问题,只要你放了小弟弟,任凭你远走高飞”。 宋春茂答应这般爽快,有点儿出乎付老二的意料。这小子眼珠儿一转,开始变本加利起来。“我要两匹马,和一千块大洋”。 “没问题,我马上派人准备”。 付老二见宋春茂如此大度,更加狮子大开口,他不但要宋春茂把马和大洋找条船弄走,还要求把早晨行动中抓获的人和缴获的东西全部还给他们。宋春茂也一一答应了。 按照付老二的要求,所需的东西都装到了船上,付老二身后三个土匪紧围住他。他的勾刀片刻不离开付金柱细小的脖子。小家伙也知道二叔不是和自己开玩笑,而是真要杀了自己,眼神中也流露出恐惧。 付老二挟持着孩子钻进了船舱,如果舱门一关,宋春茂就再也无能为力了。两个海匪站在甲板上,升起帆,又围着一台机器转了个圈儿,然后从机器下面掏出手柄,拼命摇了几下,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机器冒出一股黑烟,船开动了。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个人在船后梢掌舵,船后还拖着一条渔船,上面两匹马没乘过海船,不停的躁动。 码头上的渔民惊呆了。还没有见过不用桨就能跑的船,这玩意儿太神奇了。 付玉涛和宋春茂没有这个闲心,他们跳上一艘渔船,找了十来个精壮后生,桨片翻飞,直追了下去。付玉涛掌舵,头上滴着汗珠,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把儿子解救出来。 铁观音的队伍曾经用坦克欺负过土匪,今天宋春茂被机帆船欺负了,纵然他们使尽全力,距离机帆船还是也越来越远。两条船大概相距二里多地时,估计已经出了宋春茂的射程。付老二才钻出船舱,远远招呼了一下,还没有听清他喊的什么,只见付老二一扬手,把孩子抛进大海中。 船上长大的孩子都会凫水,付金柱年岁不大,可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已然不错。他手刨脚蹬,拼命向付玉涛的渔船游来。几个土匪聚在甲板上,看着小家伙的狼狈样儿无不捧腹大笑。 付玉涛把船舵交给别人,自己甩掉身上的衣服,**着身子,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中。宋春茂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游泳高手,只见付玉涛如一条水线,飞速的向苦苦挣扎的儿子靠近。 孩子被托上渔船,他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颤,牙齿嘚嘚直响。脖子上的伤口也被海水浸泡的发白。宋春茂剥光他的衣服,把他贴身抱在自己怀里。小家伙刚缓过劲儿,嘴就不闲着,跟宋春茂一口一个姐夫叫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付玉涛被船员们拖上船,喘息了一会儿,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望着渐行渐远的机帆船,小声说道:“多谢兄弟们帮忙,没事了,回去吧”。说罢长叹一声。 宋春茂道:“再稍等片刻,七姐说她们在船上做了手脚”。正说着,天际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道烈焰直冲云霄。水手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付玉涛脸色铁青,沉吟良久,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他毕竟是我的亲兄弟啊”。 这理由有些勉强,大家划船的积极性也没有刚才高涨了。付玉涛明知大家对付老二心存不满,因此也不好意思催促大家。机帆船速度真不是盖的,它跑了不到十分钟的路,大家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现场。 海面上风平浪静,漂浮散布着一些杂物,机帆船和渔船不见了踪影,两匹马也陪着渔船葬身海底。几个黑影,在水中沉浮,凄历的“救命”声不断传过来。 付玉涛又把衣服脱下来,活动活动关节,见大家眼光有些异样,他讪讪笑道:“见死不救,心里过意不去,我只救一个”。大家都不同意他再次下水,可又谁也阻止不了他。 “你年岁大了,还是我来吧”。一个青年说着也去解扣子。 “为救我孩子已经让大家受累了,不好再麻烦大家了”。付玉涛声音不大,但很坚决。没人能制止他,海面上漂浮的杂物也不允许渔船靠近,只得看他第二次跃入海水中。 付玉涛在海水中闪转腾挪,游刃有余。他早已看好了付老二所在的位置,迅速的靠了过去。付老二伏在一块儿木板上,早已没有了刚才六亲不认的模样。他一条腿拖在海水中,伤口流出的血把海水染红一大片。见到哥哥以德报怨,正向自己游来,他声泪俱下,嚎啕着恳求付玉涛救他一命。 其余的三个土匪发现有船过来,也拼命向渔船游过来。宋春茂指挥着渔船,试图靠近付氏兄弟,刚进杂物漂浮带,一根桅杆直直的撞在船头,留下一个直径有半尺的窟窿,虽然还不至于漏水,也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 宋春茂不敢再造次,只能调转船头,在杂物外围兜圈子,尽量接近付氏兄弟。付老二水性不弱,只是断了一条腿,效率不免大打折扣,付玉涛拖着二弟,游回来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第二百零八章 海上惊魂 没点儿真本事,在江湖上混,会被人看不起的。三个海匪,明显属于应该被看的起一类,除了胳膊被折断的,另外那两个水性好的惊人。他俩离渔船比付玉涛远的多,可比他更早的游到宋春茂的渔船边。一个船员放下绳索,试图把海匪拉上船。不经意向远处看了一眼,吓得惊慌失措,绳索也落进海水中。“鲨鱼,好多的鲨鱼”。他吓得声调都变了。 无数的三角翼像离弦的箭,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断了胳膊的土匪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鲨鱼撕成了碎片,在海面上留下一片血污。血腥味让鲨鱼群更加疯狂,它们不时的跃起,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恐惧在蔓延,两个土匪已经到了船舷下,带着哭腔央求船上的人救救他们。又一根绳子垂了下来,两个土匪几乎同时抓住绳子,两人你推我搡,互不相让。终于有一个顺着绳索爬了上来,却被另一个又拖回海水中。落海的土匪还没有缓过神,迎面又被狠狠的打了一拳,他一阵眩晕,刚重新抓住绳索的手松了。另一个土匪趁机抓住绳索,身子一跃,离开水面,双脚又在对方肩头用力踩了一下,水中的土匪沉了下去,刹那间被蜂涌而来的鲨鱼吞吃的一干二净。 绳索上的土匪借力爬的更高,他回头向下看,刚才争斗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血污。他心下害怕,加快了速度,一条鲨鱼高高跃起,在他屁股上撕下一条肉。土匪忍住剧痛,深知只要一松手,就万事休矣。正胡思乱想之际,身子被船上的人抡起来,重重的摔在甲板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付玉涛在船舷的另一侧,他拉着付老二游水,早累的筋疲力尽。船员们放下绳梯,老付把兄弟推上绳梯,眼见他爬上船去,自己才抓住绳梯,心脏跳的像要蹦出来,他喘着粗气,两手使不上一点儿劲儿。大家聚在船舷边,不停的催促他坚持住,只要登上绳索,大家就能把他拉上来。 老付身后也出现了三角翼,从大家的惊呼里,他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他颤抖着蹬上绳梯。大家一阵欣喜,七手八脚的一块用力,付玉涛的身体离开海面。几条鲨鱼同时跃起,张开大嘴向老付扑来。付玉涛身在半空,无处可避,正危机时刻,宋春茂双枪齐发,鲨鱼的牙齿虽然锋利,可到底赶不上子弹硬实,一时间,子弹与断牙齐飞,血肉伴浪花共舞。受伤的鲨鱼落入水中,顷刻间也被同类分食干净。 同时更多的鲨鱼跃起,这东西体型庞大,皮糙肉厚,一颗子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两只驳壳枪的子弹眨眼就打完了,宋春茂暗中叫苦,掏出梭子还没等换上,一条鲨鱼咬住付玉涛的腰,锋利的牙齿连绳梯切断。五脏随着鲨鱼一齐落入水中。付玉涛明亮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双手一松,上半身也落入海水中,顷刻间也被鲨鱼分食干净。 付老二趴在船舷上大声哭号,假戏真做的要跳入大海跟大哥走。宋春茂铁青着脸,一脚把他蹬翻在甲板上,吩咐人抹肩头,拢二臂,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起风了,春天往往伴着风不知不觉的回到人间。船员们张起风帆,顺风顺水,大家难得清闲,斜靠在船舷上,晒着春日暖阳,合上眼睛,打个瞌睡。忘却适才的血腥与不快。 鲨鱼群追逐着渔船,撞得砰砰作响,不时有戚本禹跃起,试图到甲板上美餐一顿,肉没有吃到,反倒召来雨点般的船桨砸在头上。头破血流的鲨鱼落回水中,转眼就被同伴分食干净。 宋春茂把付金柱搂在怀里,满脸的自责。小家伙儿也难得的安静,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惨烈中醒过神来,还没有顾上为父亲的惨死悲伤流泪。 小渔村的码头上站满了驻足观望的人,对一个只有二百来户人家的小渔村来说,孩子被绑架,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看到宋春茂抱着孩子从船上走下来,每个人的欣喜溢于言表。 付贵玉笑着接过弟弟,谢过了宋春茂的救命之恩。然后就摸着弟弟脖子上的伤口掉下泪来。付金柱伸出小手,懂事的替姐姐擦干眼泪,眨巴着大眼睛,道:“姐姐,爹让大鱼给吃了”。 付贵玉一怔,又向船上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付玉涛的身影。村民们已经从船员口中得知了噩耗,没有人上前安慰这对儿一日间变得孤苦伶仃的姐弟。出人意料的是,付姑娘没有流泪嚎啕,也许渔民的孩子见惯了亲人的生离死别。她用手抚摸着弟弟的小脑袋,道:“爹没了,以后的日子姐姐养活你,有俺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饿着”。 付金柱似乎瞬间长大了,道:“姐,明个一早儿,俺和你赶海去”。 “柱子真懂事儿,可咱们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要现在就做”。付姑娘目光中露出杀机。付金柱也攥紧了小拳头,:“为爹报仇,把二叔杀了喂鱼”。小家伙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又显得不伦不类,可大家听了谁也笑不出来。 付老二自从上了岸,就一头扎在媳妇怀里哭泣。对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女人显得即失望又无奈,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付贵玉姐弟。现在听他们说要为父亲报仇,女人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付贵玉手提一把勾刀,闪着寒光的刀刃上还留有弟弟的血迹,她要手刃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 宋春茂挡住付贵玉的去路,轻轻的道:“他是你亲叔叔,他该死,却不该你来杀他”。 “为什么”?愤怒使付姑娘失去了理智,连心上人也质疑起来。 宋春茂语重心长的道:“你爹为了救他惨死鲨鱼口中,现在你杀了他,你爹可就白死了”。 “现在我该怎么干”?付姑娘把勾刀往地上一丢,掩面大哭。所有的坚强都是伪装,冷静的外表,包藏着一颗脆弱的心。 宋春茂用手拍了拍付姑娘的肩膀,道:“你要相信我,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付姑娘这才含泪答应了宋春茂。宋春茂把付老二带到住处,想到与付玉涛昨日还谈笑风生,今天他以尸骨无存。宋春茂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没等逼供,付老二就全坦白了。他和怀中岛的海匪早就熟识,只因他为人太猥琐,海匪看不上他,就安排他在村里做眼线。宋春茂他们的到来,让海匪从新发现了眼线的价值,他也送过几次有价值的情报。付老二啰里啰嗦的白话了半天。负责记录的侯七越听越不耐烦。她把笔搁在书桌上,问道:“以后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别废话”。 付老二连连点头。 “你怎么探知的我们有暗卡”? “是我那宝贝侄子告诉我的,我又去观察了一下,因此断定,那两处就是你们的暗卡”。 宋春茂暗叫大意了,平时只知道防备大人,没想到让个毛孩子给出卖了。 “你被俘虏后,谁帮你解开的绳子”?侯七接着问。 “还是我那宝贝侄子,他躲过哨卡,帮我解开了绳子”。 侯七又问了他几个关于怀中岛的问题,付老二却不知道了。最后宋春茂对他道:“你不念亲情,害的你哥哥家破人亡,你本来死有余辜,可看在你哥哥的面上,饶你一命”。 付老二在大家愤恨的目光里,一瘸一拐的出门去了。 接着侯七又审问了另一个海匪,这小子被鲨鱼啃了屁股,连惊带吓,早已挫了锐气,对侯七的提问基本上做到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从他口中,大家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怀中岛上盘据着四千多海匪,加上刚来投奔丁大眼的人马,总数能五六千人。大当家的是山东人,姓名不详,江湖诨号——水上漂。还有二当家和三当家,丁大眼入伙儿晚,可他手下虾兵蟹将着实不少,因此也被封作第四把交椅。 岛上有大小船只四百多艘,其中机帆船十六艘。岛上人多枪少,子弹也不富裕,这几天,二当家正带人在外海作案。岛上粮食不多了,急需劫上几船粮食。解决燃眉之急。 实在没办法,他们才上岸作案。渔民们性情刚烈,轻而易举的不要得罪。 宋春茂他们情报有了,敌人的行踪也摸到了,可仗怎么打,让大家为了难。一群旱鸭子,到了海上,不要说作战,就是晕船也会让弟兄们丧失大半战斗力。 “在战斗中长经验,土匪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宋春茂站起身,斩钉截铁道。 “你想怎么干”?侯七问道。 “今夜我就带几个弟兄出海,好歹也要会会这些海匪”。宋春茂道。 “***”,付贵玉道。 “你去能干什么”?宋春茂道。 “爹没了,这个家就有俺来当”。付姑娘低头沉吟一会儿,接着道:“另外,俺不想和你分开”。 第二百零九章 老撑船 付姑娘的提议,被宋春茂断然拒绝了,这丫头不死心,又请侯七来仲裁。七小姐正琢磨找个借口出海领略一下,现在付姑娘找上门来,她焉有不假公济私的道理。不但裁决付贵玉应跟爪牙队一起出海,为了监督宋春茂对裁决的执行情况,侯七和马钰也要随行。宋春茂一见来头不对,说了句:“都跟着去吧,这思乡台咱们也不留人看家了”。说罢,气鼓鼓的出门走了。 见宋春茂生了气,付贵玉一时不知所措。侯七则抓住这句话的漏洞,非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她一边吩咐付贵玉安排出海的准备工作,另一边背着宋春茂,让弟兄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候命,到时扛起背包就能走人。 付贵玉的准备工作异常顺利,她爹在渔民中间口碑好,重义气,虽然现在他去世了,乡亲们自然对他女儿倍加关照。短短一天多时间,付贵玉就找到一条结实的大海船,十几个精壮的船员,还在四十里外找到一个被当地人唤作‘老撑船’的渔民当向导。 所有的工作都准备就绪,才派人通知宋春茂准备出发。宋春茂正闷在屋里,盘算着自己无声的抗议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结果有人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出发了。宋春茂觉的自己的权威受到冒犯,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赌气道:“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如此三番五次,侯七派的人都被宋春茂给顶了回来。侯七生气了,大发雷霆,道:“好你个独行侠,给你脸都不要,真拿自己当宝贝了,我还就不信,离了你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肉不成”。 大家以为七小姐一怒之下,会吩咐拔锚起航,不等宋春茂了。正想上前劝她不要意气用事,谁知她大喊道:“小柱子,把你姐夫给我整过来”。付金柱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了。时间不大,宋春茂一脸黑线,脚步匆匆走向码头,身后的付金柱兀自喋喋不休。 按理来说,宋春茂也是被骗上船的,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只好为以后的发展做打算,他知道如果船员们铁了心要回去,是没法阻拦的,虽然他们都带着枪,却不可能把枪口对准善良的普通百姓。要使船员不起反心,先要摆平面前这个老大哥。 宋春茂被迎上来的兄弟们几乎是抬上船的,付金柱觉得自己走路太吃亏,也爬到克劳斯背上,嘴里喊着:“驾,驾”。大洋马笑魇如花,伸手把孩子举过头顶,骑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来回扭动他那硕大的屁股,手舞足蹈的走上船去。 宋春茂刚上船,岸上响起一阵鞭炮声,老撑船焚香叩拜,斩鸡头倒酒。祭过龙王爷,岸上又响起鞭炮声,在思乡台乡亲的注视下,渔船缓缓驶离码头。 宋春茂对侯七的办事效率感到佩服,他厚着脸皮走到侯七近前,红着脸喊了声:“七姐”。侯七白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转回头继续和付贵玉,马钰有说有笑的聊天。宋春茂吃了瘪子,讪讪的走开,弟兄们怕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凑上前拍马屁,万一触了霉头,让他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那真比窦娥还冤。 实践证明,宋春茂交朋友的本事真不是盖的,熟人们都不理他,不到半个时辰,这家伙就和刚请来的老撑船混的如胶似漆,片刻不肯分开。侯七发誓,宋春茂和老撑船一个小时前还相互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老撑船姓黄,七十来岁,在海面上讨了大半辈子的生活。年轻时当过北洋海军军官,受过正规教育,能看懂海图,对海军作战的术语说起来也是一套儿一套儿的。宋春茂本来要喊他伯伯,可老黄不答应,他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看的起我,就喊我一声大哥,否则你就直接喊老黄,老撑船,我也不会见怪”。宋春茂见他不倚老卖老,暗暗佩服,老黄也成了他年岁最大的大哥。 本来晌晴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雾,浓浓的雾气里,宋春茂几乎看不清眼前斜靠在帆布上的老大哥。老黄在船舷上磕了磕烟袋,抱怨道:“水汽太大,烟都给浇灭了”。宋春茂急忙解下烟袋荷包,从里面挖了一锅,用打火机点着,连打火机一起递到老黄手里,道:“大哥,你再抽一袋”。 老黄把烟袋接到手中,先美美的吸了一口,他闭着眼睛,烟气从鼻子喷出来,赞道:“好烟,云烟贵酒,这是云南曲靖的烟丝”。老头儿睁开眼,见宋春茂双挑大指,在他面前直晃。老头被捧的飘飘然,接着道:“紫铜锅,柚木杆儿,翡翠烟嘴,烟丝难得,这烟袋杆子更少有”。 宋春茂不失时机的道:“反正我也不抽烟,这些东西就算见面礼,算我孝敬大哥了”。 老黄听他说得真诚,又对这玩意儿确实喜爱,千恩万谢的收下了。老头正拿着宋春茂送的打火机翻来覆去的观瞧,突然船头传来一声惊呼。老黄伴着声音,几乎同时窜了出去,速度比宋春茂还要快。苍茫的雾气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蠕动着,横亘在大船前面,散发着刺鼻的腥味,船员们挤作一团,神色慌张的看着健步匆匆的老撑船。 “龙王爷亮翅了,快摆香案”。 香案摆定,老黄上了三柱香,嘴里念念有词,有泼了几杯酒到海里。一点儿作用没有,龙王爷的翅越亮越大,大家似乎还闻到一股血腥味。老黄一屁股坐在船头,带着哭腔道:“完了,龙王爷怪我们对他不敬,要收了这船”。 船员们战战兢兢,弟兄们头一次碰上这事儿,也吓得面色发青。宋春茂稳住心神,拔枪在手。老黄一见更是害怕,他抱着宋春茂大腿,哀求他不要莽撞。宋春茂骂道:“反正都是死,怕有个屁用”。说着抬手就是一梭子。说来也怪,那东西晃了几晃,顷刻间不见了,满天的大雾也奇迹般消失了。 老黄用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宋春茂,宋春茂把付金柱拉过来,小家伙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在船头向大海磕了几个头,付贵玉一把把他扯起来,道:“你傻啊,怎么了你就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下跪”。 付金柱委屈的点点头,嘴里喃喃道:“爹就是在这里被大鱼吃掉的。” 这回轮到付贵玉傻眼了,她也在船头磕了四个头,又向海水中抛撒了祭品。海面一片平静,那些无处不在的鲨鱼不知又去了哪里祸害人。 猛鬼怕恶人,宋春茂用一梭子弹重新赢得大家的尊重,可他倒好,又像个小学生,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坐在老撑船面前,继续听他讲古。只不过在宋春茂身后,又围拢了一圈人。这回老头儿不说话了,他呆呆的看了宋春茂半天,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到底要去哪里,你想干什么”? 宋春茂一愣,他看了看候七,满脸的疑惑,难道你请人时,没有告诉人家你的目的吗?宋春茂猜对了,候七串通了付贵玉,以出海观光为名,把船员和向导骗上船。现在她一脸得意,笑着把自己的打算,跟大家细说了一遍。船员们纵然心有不满,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在这茫茫大海上,他们也无计可施。与船员的反应不同,老撑船显得异常平静,嘴里不停地喊着:“胡闹,胡闹”。这是他听完候七的计划后,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宋春茂还没有开口,老头儿先说话了,:“咱们这么胡闹,根本没法打仗,海匪的船大多都装着炮,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咱们在打他的主意,只要一炮轰过来,咱这一船人都得陪龙王爷亮翅去”。 宋春茂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黑乎乎的东西,也是冤死海底的冤魂。可他们为什么怕子弹?倒教他想不通。老头没理会他的胡思乱想,接着道:“要想成功,咱们先找个立足点,这个地方不好找,离大陆太近了,船员们能游回去,太远了也不好,咱们的船速度慢,即使打劫成功了,还没回到老巢,就会被海匪追上”。老头掏出一张海图,在膝盖上铺开,苦思冥想起来。马钰凑过去,蹲在老头儿身边,用手指着一个黑点,说:“老伯伯,我觉得这里就可以”。 老黄惊讶的看了马钰一眼,道:“闺女,你能看懂海图”?马钰点了点头。“闺女长得这么标致,上船打仗可不是你一个大姑娘家该掺和的”。 “你老人家就说,你看这个岛作为我们的落脚点儿行不行?至于我们能不能掺和是另一码事”。候七快人快语,连珠炮般的话语,让见多识广的老撑船嘡目结舌。 老人觉得权威遭到冒犯,继而恼怒起来,愤愤不平道:“那个岛叫西简岛,仅靠日本人的海上补给线,你说能不能做落脚点”?老头儿呼呼喘着粗气,花白的胡子翘起多高。 宋春茂急忙装了一袋烟,点着了给老人递过去,然后手抚老人的胸口,安慰道:“大哥别生气,犯不上,七姐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你哪能跟她一般见识”。 第二百一十章 荒岛上的慰安妇 老撑船深吸口烟,悠闲的吐了个烟圈儿,道:“还是兄弟你懂事”。说着挑衅般看了候七一眼。 候七受了委屈,一跺脚,转身进了船舱躲了起来。老撑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应该那样说人家一个女孩儿。宋春茂对他道:“别理她,呆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春天里,难得这两天没有风,海面平静的很,让这些旱鸭子没有领略到晕船之苦。老撑船有一肚子的海上传奇,整日听他讲古,一群年轻人团团围坐,倒也不显寂寞。既然找不到落脚点儿,这次行动眼看着真要变成一次观光之旅了。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肯说出来。 船航行了两个昼夜,一个奇特的景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发现他们航行水域的海水浑浊,前方不远处却是一片湛蓝,海水清澈了许多。老撑船一脸见怪不怪的神情,合着眼睛微微的道:“前边就是黄海了”。 “黄海的水清,渤海的水黄,这海的名字岂不是有误”?候七耐不住寂寞,不但自己早溜出了船舱,还成了老撑船忠实的听众。 老撑船像是畏惧什么,身子向后靠了靠,低低声音对大家道:“返航吧,那边不是咱的地盘儿”。 “黄海不是咱中国的地盘吗”? “光绪二十年,咱们大清跟日本人打了一仗,咱们可是打输了”。 “输了又怎样”?候七还有些不服。 “输了就割地赔款,不但要了我们两亿两白银,东海的台湾,南边的威海,北边的旅顺,大连也成了日本人的天下,咱中国再想有海军,可就难了”。老撑船言语中带着愤懑不平。 “咱不还有渤海吗”?候七反问道。 “渤海有个屁用,关东的旅顺、大连,山东的威海卫,听起来挺远,实际上在海上走,咱这船用不了一天,日本人的铁甲舰三四个小时就能跑一趟。人家两边儿一卡,咱什么船也出不了渤海”。 老撑船说着无心,在一边的宋春茂听出了点儿门道来。他在大连日本人开的工厂做过工人,知道大连有日本人最大的兵工厂,生产出来的军火要往南方运,走铁路不安全,陆路又远,要是走海路……宋春茂不再犹豫,命令渔船驶进黄海,趁着夜色,偷偷的登上西简岛。 老撑船拧不过宋春茂,只得指挥船员,把渔船在隐蔽处伪装好了,免得让鬼子发现,有家也回不去。 宋春茂带人上了岸,乘了两天船,乍一登陆,觉得脚下不稳,身子发飘,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夜色深沉,宋春茂看不清岛上的全貌,只能摸索着前行。一路上杂草丛生,怪石林立,大家跌跌撞撞,废了挺大劲才来到一块稍显平坦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匀气,花六郎一拉宋春茂的衣襟,低低的声音道:“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跟粗大的柱子,顶上点着一盏明亮的煤气灯。跟上来的老撑船,道:“这是灯塔,为过往船只夜间指路用的”。 “有人看守吗”?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老撑船不知道,大家就只能偷偷靠过去。 灯塔建在小岛最高处,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居然有十几间房子,有些房间的窗户上还透出微微的灯光。“他娘的,住了这么多鬼子”。宋春茂暗中骂道。一个不知名的荒岛,日本人在岛上建了灯塔,还派人看守,足以证明小岛东侧的运输线有多么繁忙和重要。 显然岛上的鬼子没有防备,西简岛远离大陆,根本不会有抗日武装打这里的主意。枯燥无味的生活让他们无比懈怠,夜里别说巡逻哨,就连正常得岗哨也没有,害得宋春茂他们白折腾了半天,结果没费劲儿就摸到了鬼子的窗外。 宋春茂又嘱咐大家,尽量不要开枪,能抓住几个活的更好。正说着,屋里一阵笑声传了出来。里面居然住的是鬼子女兵。宋春茂见有女兵自己不愿出头,有心让别人进去,还没等他开口,早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 宋春茂一边嘟囔弟兄们不够意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在地上找了块石头轻轻一划,冒出了一缕轻烟。然后宋春茂把它悄悄的放在门缝儿边,掩住口鼻,用手轻轻扇着风,烟顺着门缝儿飘了进去。如此三番,所有的门口都让宋春茂光顾了一次。 过了片刻,他大声喊道:“七姐,马姑娘,还有你”,说着一指付贵玉。“你们把门打开,先晾一会儿,再进去看看”。几个姑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磨磨蹭蹭的上前把门拉开。 “三更迷魂香,你怎么有这些下作的东西”?老撑船见多识广,话语间带着埋怨与不屑。宋春茂自从在张家家庙不经意得到这东西后,今天牛刀小试,竟收到奇效。老撑船是个老顽固,这事儿一时半会跟他讲不清楚,宋春茂想回头再慢慢给他解释吧。 日本女孩儿的房间和中国姑娘们差不多,凌乱,毫无秩序。许多女孩儿不能见人的东西,也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十几个女人衣衫不整的酣睡不醒,在候七的监督下,几个弟兄把这些女人绑了起来。正当大家对这些睡熟的女孩儿品头论足,比较那一个最标致时,最东侧一间孤立的板房传来一声尖叫。 宋春茂提枪奔了过去,花容失色的付贵玉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羞红着脸向身后指了一下。只见玄关开处,三女一男,赤身裸体的倒在榻榻米上,难怪付姑娘会惊慌失措。 谁也不肯进去绑人,日本人的无耻让这些年轻人难堪。最后老撑船自言自语道:“我一个老棺材瓤子,没什么好计较的,这羞煞人的活计,还是让老汉来干吧”。说着,老头儿抓起绳子进了屋。 没有多久,这些女人先后醒来,开始哭号哀求,声音大的让人耳膜发涨,没办法,候七把她们的嘴都给堵上。有马钰和三国浦志,就不愁从这些女人嘴里问不出话来,只问了三四个人,宋春茂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军人,而是一群慰安妇。抓人好抓,可怎么处理让大家犯愁,如果对方是军人,直接杀掉就是了,可面对一群女人,谁也下不了手。 三国浦志正和宋春茂汇报问询这些慰安妇的结果,一个女人不安的躁动起来,她是最后被老撑船绑的,还没有被询问,嘴里塞着破布,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也满是泪水。 候七上前把塞在嘴里的破布扯出来,道:“听她有什么话说”。 那个女人舌头得了自由,反倒不开口了,她两眼直盯着三国浦志,眼泪直流。“让你说了吧,你又装哑巴,烂**犯花痴,眼里挤几滴蛤蟆尿装可怜,就凭你来中国的地盘来卖,杀了你也过分”。候七一边骂,一边把破布又要塞回去。自从老撑船说黄海让日本人占了后,七小姐心里就有气,说出话来也不似平时温文尔雅。 “七姐,且慢”。宋春茂及时拦下了候七,又朝三国浦志努了努嘴。候七这才发现,三国浦志的表情和眼前这个女人如出一辙。 那女人终于出声了,嘴里不住的重复着一句话,:“三国君,三国君”。不用翻译,在场的人也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大家识趣的回避,留下两个曾经的恋人倾诉着相思之苦。不知过了多久,禁闭的玄关打开了,三国浦志一脸平静的走出门,他随手把门带上,里面留下嘤嘤哭泣的女人。 对于三国浦志的叛变,日本军部的报复即残忍又恶毒,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包骨灰,跟三国浦志的家人谎称说他已战死沙场,且死的十分惨烈。他的两个弟弟,为了给哥哥报仇,也扛枪来到中国,双双战死在万家岭。 即使这样,日本军部依然没有饶恕三国浦志家人,他们派日本黑龙会出马,杀掉了三国浦志的父母,又强征他的恋人幸子加入帝国挺身队(即慰安妇),发配到这海外荒岛,接受过往日本船员的蹂躏。 今天幸子见到从天而降的情人,用什么比喻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也不过分。三国浦志不止一次的想到,自己的变节可能为家庭造成伤害,但他高估了日本军部的道德水准,这是一群比畜生都不如的垃圾。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无耻没有下限。 宋春茂不知怎么安慰这个脸上看着平静,其实心中五内俱焚的兄弟。只能把手放在他肩头,道:“兄弟,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三国浦志咬牙切齿地道:“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只有恨,没有眼泪”。 他声调平淡,宋春茂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候七显然更关心那个幸子姑娘,在她看来,这个姑娘更可怜,更让人同情。她问三国浦志,:“幸子姑娘你打算如何安排”? “随她去吧”。三国依然平静。 马钰见此情景,暗叫“不好”。转身向幸子的房间冲去,门开了,幸子姑娘一脸惨然,手里捏着几颗子弹,正一颗颗放进嘴里,直着脖子往下吞。幸子被及时的救了下来,那些子弹是日本船员的嫖资,在荒无人烟的岛上,所有的物质都是奢侈,对于这些有罪在身的女人,她们卖身的代价,就是这些除了自杀,再没有一点儿用处的子弹。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一艘铁甲舰 大家正为幸子的不幸遭遇唏嘘不已时,门外传来了惊呼声。三国浦志端着刺刀,正在愤怒不停地扎向今晚唯一的那个嫖客。宋春茂和其余的弟兄冷冷围观,随着刺刀的出入,鲜血不停的涌出,立在一旁的女人们因过度惊恐声调都变了。 三国浦志不嗜杀戮,今晚的残忍见证了他的愤怒。他是我们的兄弟,他不开心,大家也跟着不愉快。他要把奸淫恋人的畜生碎尸万断,纵使这个畜生,可能是所有俘虏中唯一有价值的那一个,我们也不会阻止。 三国浦志的暴烈让那些可怜的女人吓破了胆,乖乖的听从宋春茂众人的指挥,挤进了一间房子。荒岛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幸子跟在马钰身后,迈着碎步,脚踩木屐来到三国浦志的近前。一句轻柔的问候,一声熟悉的乡音,让三国浦志伪装出的坚强,瞬间崩塌,他哭了,和扑进怀中的幸子哭作一团。 天亮了,大家围坐在三国浦志周围,彻夜未眠,听幸子诉说离别的相思之苦。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虽沦落风尘可是没有人鄙视她,一夜之间,她也成了我们其中的一员。 晨光里,她在灯塔上挂起一面绿旗,这是开始营业的信号。过往的运输船会偷空跑过来痛快一番,留下一些食物或物资,半个小时后匆匆离开。期间,来往的船队都深知其中的奥秘,别的运输船绝对不会过来耽误同行的好事儿。 绿旗刚挂出去,一艘运输船就靠了过来,抛了锚,船员们脚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拎着五花八门的嫖资,做这事儿要速战速决,耽误了时间,被上司知道了,要有麻烦的。日本船员照例把嫖资堆放在库房里,然后挤在一起,嬉皮笑脸的等着挑姑娘。 宋春茂躲在暗处,发现上岸的船员总有三四十人,心里有些不踏实,看看身边的花六郎,三国浦志,一个人要对付十多个,这有点儿不好办。孙瑞良和马钰带着其他的人,待日本人刚上岸,他们就上了船。老撑船对运输船的结构了如指掌,上船后直奔驾驶室。 驾驶室里有三个日本人在打瞌睡,马钰一挥手,弟兄们猱身而上,几个日本人还没醒过来,就见阎王去了。老撑船坐在船长位置上,还有些不相信,这么一条上千吨的运输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我们劫了?孙瑞良又带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纰漏,这才放下心来。 上岸的船员今天注定等不到结果,时间一长,这些人开始躁动起来,开始有人乱骂,继而开始到处踹门。幸子身着和服,款款的走了出来。鬼子们一下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柔弱的幸子,眼神中闪耀着野兽的光芒。 幸子先给日本船员陪个不是,说姐妹们正在拜护国娘娘,稍后出来为大家效劳。护国娘娘梁红玉做过妓女,没想到她还能护佑异国同行。这些日本船员哪里肯信,几个家伙涎着脸,凑上来就要强解幸子的衣服。刚才的小绵羊变成了大灰狼,幸子姑娘收起笑容,居然掏出一支抢。 船员们一阵骚动,再没有人敢做出头鸟了,为了小脑袋丢了大脑袋,太不值得。幸子见他们害了怕,便收起枪,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她给大家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告退,风情万种的出门走了。 被个小**耽误了十多分钟,船员们一边骂一边把茶水灌了下去,贼不空还,既然找不到女人,能喝上一杯茶也是好的。这种有便宜就沾的思想,让船员们丢掉了性命,那一杯杯茶水,是他们亲眼看到幸子倒的,可茶水早被宋春茂做了手脚,只要鬼子肯喝,独行侠的手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三国浦志和花六郎翻开每一具尸体,给未有死透的船员补刀。 没有开一枪,几百米外的船往来不息,根本没有发觉岛上的杀戮。幸子把绿旗摘了下来,这是岛上不再营业的信号。 老撑船起了锚,把船驶向小岛的另一侧,过往的运输船见怪不怪,总有些色胆包天的船长,冒着被上司杀掉的风险,逍遥快活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儿。但运输船之间也有默契,会在上司面前为其隐瞒,来而不往非礼也,说不定下一次轮到自己,也要靠同行来给周全。 候七拿了个小本子,记录着船上缴获的物资,百车不如一船,东西多的让人眼花缭乱。最后七小姐把本一丢,感叹道:“我也没喊芝麻开门啊,怎么就像进了宝库的阿里巴巴一个德行”。 运输船速度比渔船快的多,那些可怜的女人被装上渔船,老撑船派了三个船员,送他们回大陆去了。宋春茂在克劳斯的帮助下,在西简岛构筑了防御公事,几门九二重炮隐藏在公事中,随时准备攻击过往的运输船队。 准备完成后,宋春茂又把自己弄成武器贩子,给运输船配备的火力强的没有道理。克劳斯曾质疑这样作的安全性,老撑船安慰他,道:“海匪都是木船,碰到咱这铁家伙,只有挨揍的份儿”。 候七对我们拥有的第一艘铁甲运输船非常高兴,竟然把自己的名字给运输船命名了,可大家都嫌侯桂臻这个名字太绕口,干脆直接喊候七号,七小姐虽然不乐意,可也无可奈何。 既然船的名字都是用了七小姐的名讳,她自然成了这艘船的船长。可她对航海一窍不通,凡事都要听老撑船的,也算是个地地道道得傀儡船长。傀儡自然不服,终于不顾老撑船的反对,下令出海了。大批的军火空在荒岛没有带走。 候七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船刚离开西简岛不远,便起了风,宋春茂这些旱鸭子吃足了苦头,在颠簸的海船上,他们终于体会到了晕船的滋味。先是呕吐的一塌糊涂,开始还端个盆子接着,吐完摇晃着身子倒进大海,后来大家连端盆子的力气都没有。相互有仇般的互喷起来。不到半天,大家就像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相仿,船舱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刚走进船舱的老撑船被恶臭熏得捏着鼻子跑了出去。 候七和马钰更惨,她俩吐的小脸煞白,开始解手还让付贵玉扶着出去,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只能尿到裤子里。宋春茂有些看不下去,找老撑船要求返航。老撑船闻到宋春茂身上的气味直皱眉,他把脑袋扭向一旁道:“现在不能回去,真要返航了,大家的罪可就白遭了,下回出海还得这样,只要今天能坚持住,明天就会好些,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晕船了”。 宋春茂听他这么说,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跌跌撞撞的继续回去参加呕吐比赛。快到天明时,总算不刮风了,船舱里的人才消停下来,便在污浊的船舱里沉沉睡去。第二天,太阳升起多高,宋春茂在睡梦中醒来,还是有点儿恶心,他长吸一口气,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脚步蹒珊的走出舱外。时间不大,弟兄们也跟了出来。 每个人都如同大病初愈,倒在甲板上,晒着太阳,浑身软软的打不起一点精神,老撑船吩咐几个没有晕船的渔民,把船舱打扫干净,又烧了热水,安排大家洗澡。船上有的是鬼子的军服,把肮脏的衣服丢进大海,换了服装,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可好歹能吃些流食了。就这样,老撑船楞是让大家在船上挺了三天,宋春茂他们才恢复过来。到了此时才发现,船根本没有离开西简岛多远,老撑船还是留了一手,万一真有人有危险,可以及时的返回到陆地。宋春茂他们的体质也让老撑船感到意外,普通人没有个把月,根本适应不了船上的生活。老撑船给了这些人一个准确的评价,他们是天生的水手,现在可以出海作战了。 根据老太太吃柿子的经验,打海战要先找几个弱的练练手,怀中岛的海匪就像老天故意给宋春茂准备的,人数多,装备落后,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 怀中岛比西简岛大的多,比高东岛也大了将近两倍,‘候七号’绕着怀中岛转了两圈儿,岛上建有高大的寨墙,寨墙全部用石头砌成。东南角的陆地向里凹进一块,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港口中桅杆林立,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挤满了海面。中间留出一道二三百米宽的水道,寨墙上正对着海港的出入口,架设着十多门大炮。 老撑船把望远镜递给宋春茂,肯定的说:“城头上架的是开花炮,从军舰上拆下来的,咱这船要敢开进去,只要挨上人家一炮就完了”。宋春茂放下望远镜,对老撑船的看法表示赞同。 宋春茂对老撑船越来越佩服,这个比他父亲年岁还要大的黄大哥,不但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打海战也是行家里手,许多战斗术语他都没有听说过。现在老人又说话了:“强攻不行,只能想个别的主意,咱们给他来个守株待兔,躲到他大炮射程外,只要有进出港口的船只,统统送它们见龙王爷去”。宋春茂也觉得此计可行,转身安排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海上遭遇战 铁甲船的出现,早已引起了怀中岛海匪们的注意,几个匪首聚集在寨墙上,对游离于射界外的‘候七号’指指划划地讨论着。也有可能发现船上的人都穿着日本军服吧,这些海匪倒显得不太紧张,这更让宋春茂坐实了,岛上的海匪是和日本人有联系的,而且关系还比较密切。 果然,一条小船从港口荡了出来,船头立着三个人,手里举着一面膏药旗。克劳斯趴在炮镜上,慢慢摇动手轮,把目标锁定在炮口下。宋春茂不愿过早暴露意图,吩咐弟兄们先不要开火,听听这些海匪怎么说。克劳斯不情愿的离开炮位,又和常庆虹每人弄了一挺九二重机,把枪口对准了小船。这玩意儿虽然不如马克沁火力猛,但对付一艘小舢板,也算杀鸡用牛刀了。 距离铁甲舰还有百来米的样子,舢板停了下来,这些海匪贼得很,在这个距离内,可以保证对方的手**,不会落在自己的船上。 一个海匪扯着嗓子喊话,咿哩哇啦的居然讲的是日语。宋春茂暗赞,想不到这土匪窝里还有这样的人才,能讲这么流利的日语,确肯在土匪中间安身,也算是大才小用了。马钰躲在船舷下,笑着说:“这帮家伙拿我们当日本人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把耳朵贴在船舷上,仔细的倾听。然后一句句给大家翻译。 海匪讲话的意思是,现在距离和皇军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天,皇军要的花姑娘和劳工还没有准备齐,现在几位当家的正在忙活这事儿,到时候肯定能让皇军满意。 候七蹲坐在马钰对面,听了海匪的话低声骂道:“我说日本人怎么会留着他们不剿,原来这些海匪干得为虎作伥、帮狗吃食的勾当,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蛋,欺男霸女,一个个死有余辜”。 “问问这些杂碎,到现在连男带女一共抓了多少”。宋春茂铁青着脸命令三国浦志。 海匪对三国的问话毫不怀疑,报告了皇军他们一共抓了四千多人,差不多男女各半。大家怕露了马脚,没有再问鬼子给海匪下达的总任务是多少。 情况有变,早先制定的作战计划,因为岛上可能有被掳的平民百姓,不得不有所改变。可这么耀武扬威的前来兴师问罪,最后落个偃旗息鼓灰溜溜的离开,大家总感到心有不平。 候七跟三国浦志耳语了几句,三国挺挺胸膛,清了清嗓子,指着舢板上的海匪大声谩骂,小船上的海匪越听越害怕,竟然一句也不敢反驳。三国骂够了,海匪才点头哈腰的回复他,说要回去跟大当家商量一下,三天后再给皇军一个满意的答复。候七对海匪的倘塞大为不满,她悄悄的吩咐克劳斯,给他们个颜色看看。 对德国人来说,候七的命令有时候比宋春茂的话还好使。这洋厮放下怀中的重机枪,悄悄的溜到炮位上,调整诸元,把炮口对准港口内林立的海盗船。海盗狡辩的话音刚落,炮弹尖叫着飞了出去,震耳的爆炸声中,一艘海盗船化成漫天飞舞的碎片,散落在海面上,一股浓浓的黑烟也随着爆炸声直冲云霄。 舢板上的海匪吓得面如土色,招呼都没顾上打,急急的返回了港口。宋春茂被候七的举动也弄得稀里糊涂,请教了马钰,才知道候七命令海匪把丁大眼以及他的随从交出来,说他曾经归顺过皇军,后来反水,让皇军蒙受了重大损失,皇军赏罚分明,不会追究怀中岛海匪的责任。至于那一炮,不过是想立威,让岛上的海匪不要心存幻想。 在海匪恐惧的目光中,‘候七号’慢慢的驶离了怀中岛。当初出海时,我们失心疯般的要跟船出来,现在我们又发疯般想念陆地的生活。老撑船以怕军舰搁浅为由,拒绝了大家想回大陆的请求,就连那个小荒岛,也不在老撑船靠岸的计划中。大海是他的家,他喜欢这种漂浮的生活,不管别人怎样,反正离开船,周围只有海水,老撑船是监狱长,我们就是带枪的囚犯。就这样,船漫无目的在海水游荡。 宋春茂坐在老撑船身边,看他青筋暴起的双手紧握舵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这对忘年交之间,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花六郎悄悄走进驾驶室,对宋春茂道:“左舷不远有船队,我们是否靠过去看看”? “船队”?老撑船有些质疑,“这兵荒马乱的,哪来的船队”? 宋春茂陪着老撑船来到甲板上,向花六郎指的方向眺望,果然七八艘帆船出现在天际,好像还挂着旗子,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 宋春茂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又交到老撑船手中。“什么年月了,还有人打替天行道的旗号”?宋春茂不解的问道。 “这是海盗的旗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水上漂还再干这勾当”。老撑船放下望远镜,无比坚定的说道。 铁甲船全速前进,半个小时后,它堵住了海盗船的去路。海盗们早已发现了这个庞然大物,他们邻危不乱,摆开半月形阵势,把‘候七号’困在当中。更有两艘稍小的海盗船迂回到‘候七号’后面。 “他们这是要寻死吗”?宋春茂不解的问。 “这个海盗首领是个海战高手,他认为这是条没有武装的运输船,下一步他们就要收缩包围圈儿,最后逼我们缴械”。老撑船不无赞赏的说道。他见宋春茂紧缩眉头,以为他害了怕,老撑船拍拍宋春茂的肩膀,对他道:“放心吧,今天他看走了眼,只要不让它们靠近到两百米以内,就他妈这样的再来上一百艘海盗船也是白搭。这船队的首领绝非无名之辈,可叹他英雄一世,今天要把命送到这里了”。老撑船长嘘短叹,似乎已经断定了海盗船队的命运。 “我不想伤人,我想活捉这个海盗首领,大哥可有良策”?宋春茂的话大出老撑船的意外。可他毕竟是老行家,马上猜出宋春茂的用意,:“你想收编海盗,用他们攻取怀中岛”? “不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他们都是海盗,难免以后他们不起异心”。老撑船的担心不无道理。 “盗亦有道,他们敢劫鬼子的运输船,说明良心未泯,以后只要严加管束,也不怕他们生出是非来”。宋春茂既然如此坚定,老撑船也不好再说什么,开始谋划怎样收编对面的海匪。 海匪的包围圈不断缩小,海盗船上的水鬼也换好水靠,准备下到海里。海匪们有人持枪,有人手提挠勾,只要运输船敢凭自己身披铁甲,强行冲击包围圈,这些挠勾手便会钩住船舷,顺绳索爬上大船。大船上如果有人阻止,便会成为那些持枪海匪的靶子。一旦水鬼,或者挠勾手登船成功,敢于反抗的大船船员,一向是杀个鸡犬不留的。 每个海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在他们看来,眼前这艘鬼子的运输船,就是老天给他们送来的礼物。终于他们全部进入了‘候七号’的火力范围,在海匪看来,运输船的无所作为更像是被吓傻了。 运输船上山炮炮衣除了下来,几挺九二重机也露出黑洞洞的枪口。适才看似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变成露出獠牙的大灰狼,这变化让海匪大惊失色,恐惧又写在每个人脸上。 ‘候七号’上没有人露面,宋春茂还要在观察一下这些海匪在绝望时的表现。海匪没有让宋春茂失望,他们从开始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开始叫嚣着,:“我草你小日本的祖宗”,发起他们认为人生最后一次冲锋。 沧州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但和这些海匪的视死如归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突突突”,九二重机低沉的声音响起,只四五发子弹,海盗船粗大的桅杆被从中折断,船帆呼的落在甲板上。海匪们停止了嘈杂。重机枪巨大的杀伤力有效的震慑了他们,几发炮弹尖叫着,落在两条试图脱离战场的海盗船前方的不远处,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海面上安静下来,剩下的海盗船上的海匪们紧张的注视着运输船,祈祷它的下一个目标不是自己,虽然知道到最后谁也逃不掉,但也不希望作这个出头的椽子。 老撑船从简易工事后探出半个身子,大喊道:“别开枪,合字辈儿,自家人”。对方海盗船上每人吱声,干这一行,落在中国人手里和落在日本人手中没什么区别,反正都难逃一死。 老撑船见对方不搭话,又接着喊叫:“我和怀中岛大当家的曾有数面之缘,今天大当家的来了吗”?话音未落,宋春茂伸手把老撑船按倒在麻包上,一颗子弹贴着老人的头皮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三国浦志还了一枪,一个海匪手中的枪落在甲板上,人晃了两晃,一头栽进大海中。几挺重机枪一起开火,向开枪的海盗船水线下射击。船上的海匪惊叫着“漏水了,漏水了”,片刻功夫,海盗船已倾斜下沉,海盗们再顾不上堵漏,纷纷跳进海水中,向附近的海盗船游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水鬼的偷袭 老撑船啐了口唾沫,摘下帽子往甲板上狠狠一摔,纵身上到高处,把全身都暴露在海匪的枪口下,他指着对面的海盗船大声骂道:“操你奶奶的,躲在暗处打黑枪,算他娘的什么英雄好汉,爷爷我今天就站在这里,有种的再给爷爷来一枪”。 海盗们终于有人搭话了,:“黄老爷子,刚才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我们这一遭吧”。看来海匪中还有人认识老撑船。 光棍儿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既然对方服软认错,老撑船也不再追究。他接着喊道:“老子给你们一条生路,谁再不识好歹,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候七笑着悄声对马钰道:“黄老爷子一高兴,自降一辈,从海匪爷爷变成海匪的老子”。 马钰伸手去拧候七的嘴,笑骂道:“看把你个疯丫头贫的,七十多的老人也要调侃儿”。 候七一边儿躲闪,一边儿回手去抓马钰的痒,两个姑娘笑做一团。 老撑船的问话,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回应,似乎谁要搭了腔,就真成了老撑船的儿子。老头儿又动怒了,吼道:“对面你们谁说了算,哪个当家的主事儿,你怕死做缩头乌龟,白白让这些弟兄为你陪葬,今天对龙王爷起个誓,是站着尿尿的爷们儿,你给我站出来”。 对方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他双手一抱拳,道:“老人家不必动怒,何鸿贤这厢有礼了”。 “阁下是怀中岛几当家”?老撑船在海上闯荡多年,从来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下不才,在岛上忝坐第三把交椅”。 老撑船闻言肃然起敬,怀中岛大当家水上漂在劫海界威名赫赫,何鸿贤年纪轻轻,居然能坐上第三把交椅,其必有过人之处。老撑船又与何鸿贤攀谈几句,那姓何的对答如流,不卑不亢,言语中处处显露出过人之处。 但宋春茂从他的言辞间感觉对方毫无诚意,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刚要提醒老撑船注意安全,忽听得花六郎一声断喝,:“什么人”? 宋春茂暗叫:“不好,中了海匪的缓兵计了”。他心随身动,从掩体后一跃而出,顺势把老撑船扑倒在甲板上。子弹在宋春茂胳膊上留下一道血槽,枪声才随后传过来。这时他身后呼喝打斗声已响成一片。 海匪的水鬼趁刚才混乱,偷偷潜入水中,游到运输船边,手脚都装上蝎子爬,悄无声息的顺着船壳爬上了甲板,幸亏花六郎发现的早,否则运输船上的人非吃大亏不可。花六郎的提醒也为自己召来敌人,一把飞刀直奔他哽嗓,花六郎一扬手,袖箭和飞刀在空中撞出点点火星,双双跌落,还没等他缓过手,一道寒光又向他后背扎来,花六郎见势不妙,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开偷袭的峨眉刺,这是水中格斗的利器,在船上使出来效果就有些打折扣。花六郎一个鲤鱼打挺儿站起身来,又有两个人手持峨眉刺围了上来,幸亏海匪只想靠偷袭解决战斗,没有开枪,这四把峨眉刺已让花六郎狼狈不堪。花六郎精通轻功,暗器,使毒,技击格斗实非所长,正当他左支右拙之际,又有十多个海匪登上船来。 其他的弟兄们大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紧盯着海盗船上的海匪,听到花六郎的招呼,大家回头看时,海匪已然登上船。弟兄们从各自的藏身处冲出来支援时,花六郎已是险相环生,弟兄们手边都是重武器,白刃格斗没有趁手的家什,开枪又怕误伤了和海匪搅到一起花六郎,一时也无从下手。 海匪人多势众,又是有备而来,一时间弟兄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要说去营救花六郎,就待这样下去,恐怕自身难保。 船员们面如土灰,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身子瑟瑟发抖。几个姑娘除了幸子,另外几个很是见过一点儿世面,她们知道,白刃格斗是男人的游戏,女人冒然冲上去只会分散自己人的注意力。 老撑船从甲板上爬起来,今天第二次救了他性命的宋春茂早已和偷袭的海匪战在一处。老撑船回头往外看时,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十几条海盗船趁运输船上乱做一团之际,已慢慢的靠拢过来。他厉声招呼几个姑娘,:“别在那儿傻站着看热闹了,谁会开枪”? 海盗船距离近的用炮都打不到,候七和马钰迅速的跑了过来。正如宋春茂所说,盗亦有道,海匪虽然稳占上风,对两个弱女子也没人出来阻拦。 “突突突”,重机枪重新响了起来。两个姑娘没摸过重机枪,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走,平日里见的多了,今天用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只是勇气可嘉,准头奇差,这么近的距离,七小姐可以打中蓝天,却打不中近在咫尺的海盗船。可海盗们并不这样认为,他们错误的认为这是鸣枪示警,一个个伏在船舱里,不敢再放肆了。 突起的枪声也让运输船上格斗的男人们愣了一下,一个海匪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峨眉刺向常庆虹的小腹扎来,傻小子被吓的不轻,转身逃跑,峨眉刺正扎在他硕大的屁股上,他大叫一声,转过身来,正在追杀他的海匪也吓了一跳,不知对面这莽撞少年为何出此寻死的招式,他心中一怯,不但扎在常庆虹屁股上的峨眉刺撒了手,另一支正指着对方肚子的峨眉刺也没敢再向前递。 常庆虹手脚的灵活比脑袋快的多,抬腿就是一脚,正蹬中对方海匪的胸口,海匪没出声就摔倒在甲板上。常庆虹上前踩在他胸口,弯腰夺下他手中的峨眉刺,在手中掂了掂,可能嫌分量轻,一甩手丢进了大海。常庆虹双手抓住海匪的脚脖子,把人抡起来,风车一般。伴着充当武器的海匪长声惨叫,不顾一切的冲向正在围攻弟兄们的海匪,屁股上的峨眉刺也随着常庆虹剧烈的动作左右摇晃,活像个愤怒的大猩猩摇晃着大尾巴。 两个海匪正在围攻克劳斯,后背被常庆虹的的秘密武器砸重,两个海盗脚下不稳,倒在克劳斯脚下,常庆虹误打误撞,找到了最佳武器。克劳斯这厮依样画葫芦,也如此炮制,双手抓住海匪的脚踝,抡的风车相仿。被两员猛将这么一冲,战场形式登时逆转。他们俩每砸倒几个海匪,便有一个弟兄被解救出来,再加入到解救兄弟的战斗中去。前后不到三分钟,十八个海匪都束手就擒,被重新焕发出活力的船员们绑成一团,横七竖八的推倒在甲板上。 弟兄们在这次战斗中,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儿轻伤,相比之下,常庆虹屁股上被峨眉刺扎的那一下,倒是受伤最重的。宋春茂抓住峨眉刺的把手,伴着常庆虹的“哎吆”声,把兵刃轻轻的拔了出来。 付贵玉也不避讳,她褪下常庆虹的裤子,擦干血迹,扯一片鳝鱼血纸麻利地给糊在伤口上。这时的常庆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双手抱头,恨不能找条地缝儿钻进去。傻小子的难为情没有逃过付姑娘的眼睛,她糊完鳝鱼血,又恶作剧般在常庆虹的大屁股上拍了一掌,响亮清脆的声音让大家哈哈大笑,只有宋春茂暗皱眉头。 现在我们不再担心海匪的突袭,因为我们有人质在手,海匪把弟兄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海匪的规矩,不讲义气,死了以后龙王爷要把尸体喂海蛇的。 老撑船对海匪的规矩门儿清,他让大家安下心,等待海盗船上的人来谈判。果然不出老撑船所料,付贵玉刚给常庆虹刚做完外科手术,几个海盗就抬着龙王爷的牌位上了运输船。为首的正是那个巧舌如簧何鸿贤。 老撑船收起刚才好好先生的画皮,对何鸿贤大加指责,不到半天被同一伙人暗算了两次,这事儿想想就上火,也难怪老撑船大发雷霆。海匪谈判另有一套截然不同与江湖的规则,宋春茂对此一窍不通,只能站在一旁,看老撑船和何鸿贤玩袖里乾坤。 何鸿贤像是被偷看了底牌的赌徒,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一句话不说,铁青着脸回海盗船上去了。老撑船笑着对宋春茂道:“我把这个目高于顶的家伙气跑了”。 宋春茂没有回答,他心道“气跑了人家算什么本事,咱们是想收编他们,现在可好,弄的骑虎难下”。宋春茂的不快没有逃过老撑船的眼睛,他又道:“你放心,那姓何的待会儿会主动再来找我们的”。话音未落,何鸿贤满脸是笑,点头哈腰的又回来了。 “适才多有得罪,还望黄老前辈多多海涵”。这一次何鸿贤单刀直入,不再与老撑船玩袖里乾坤。 老撑船笑着问:“想明白了”? “就按适才老前辈提出的条件办,虽然略显苛刻,可兄弟们义气深重,又岂是金钱能够买到的”。 “三当家所言极是,适才我这兄弟也说,兄弟情分若是和钱搅在一起,便落了俗套”。说着老撑船一指宋春茂。 “老前辈的意思是……”?何鸿贤有些惊慌。 “我没什么意见,可我兄弟说此事要从长计议,千万草率不得”。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思量,自难忘 “莫非说在这条船上老前辈并非主事之人”?何鸿贤话语中不乏挑拨之意。 老撑船跑了大半辈子海船,岂能听不出何鸿贤话外之意。老撑船微微一笑,没有与他计较,送上门的竹杠,被狠狠敲了一笔,难免心存怨恨,再跟人家因为一句话争论,倒显得自己心胸不够宽广。 何鸿贤扳回一局,虽然于事无补,却总算出了口恶气。候七对何鸿贤小人得志的样子十分看不惯,她提出了一个能把人惊掉下巴的价钱,索要的金额足足是老撑船提出的三倍,还预外增添了许多附加条件。如果老撑船的价钱何鸿贤还能勉强接受,可候七的狮子大开口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何鸿贤怎么也看不出,这个脸上满是战尘的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便忍不住讥笑道:“莫非大名鼎鼎的黄老前辈还是姑娘的麾下”? 候七先是一愣,以为对方猜透了自己的身份,又仔细看了何鸿贤两眼,断定这小子是胡说八道,她把小脸一沉,声音冰冷地道:“算你识相,我就是这条船的船长”。 这次何鸿贤没有因为自己的准确判断感到欣喜,如果对方承认了这个姑娘是船长,刚才老撑船的承诺就作废了。想到这,他头上冷汗直冒,暗骂自己自作聪明,给了对方一个把柄。 果然候七又开了口,这回她说话的对象是老撑船和宋春茂。“黄大哥,刚才人家打你黑枪,把你吓糊涂了吧,一笔本来就赔钱的买卖让你整的血本无归。还有你独行侠,为了救黄大哥受了伤,身上又被水鬼喇了许多口子,你这以德报怨的毛病总是改不了。他们要杀你的时候,跟你讲条件了吗”?候七给了这两个人一个台阶,他俩装作唯唯诺诺,退在一了旁,笑看候七怎样胡搅蛮缠,来收拾这个自以为是的何鸿贤。 何鸿贤弄巧成拙,前功尽弃,候七提出的条件又太苛刻,他只得先行告退,回自己的海盗船上商量对策。何鸿贤刚走,马钰就走了过来对大家道:“这个三当家是假的”。 候七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这支船队三当家主事,可这个何鸿贤,我们提一个条件,他就要回去商量一下,这岂不证明,这支船队中还有人地位比他更高”。 “你是说那个真正的三当家还没露过面”?候七犹豫的问道。 “有两个可能,一是三当家故弄玄虚,不愿和我们见面。二是我们抓的这些俘虏,三当家也在其中”。马钰的分析很到位,让大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我们怎么确定三当家的身份呢”?候七问道。 “这也简单,如果他们痛快的答应了七姐提出的条件,说明三当家的就在俘虏中间”。 何鸿贤又回来了,满脸愤怒,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一上甲板他满腔怒火变得疑惑不解,不但甲板上的俘虏不见了踪迹,就连刚才谈判船主也不见了。现在座位上坐着一个漂亮姑娘,身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正是克劳斯和常庆虹。 “我们的人呢”?何鸿贤真害怕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孙子拿峨眉刺扎我屁股,我也给俘虏放了放血,扔进大海,待会儿看鲨鱼吃人”。何鸿贤明知常庆鸿虹在逗他,但也吓得心里狂跳不止。 既然断定了三当家就在俘虏中间,接下来的甄别工作就轻松的多了。十八个俘虏被分别关押审问,不到半个时辰,那个三当家已然坐在了贵宾席上,其余的被俘人员也被待已上宾。 马钰也不再和何鸿贤敷衍,派人把他送到三当家身边。酒过三巡,众海匪过得都是刀尖儿上讨生活的日子,几杯酒下肚,早就忘记了自己身为阶下囚,居然已主人身份自居起来。 席间宋春茂大声呼酒,和三当家称兄道弟,不明真相的见了,还以为两人是至交故友。直到三当家喝的不省人事,宋春茂才亲自把他送回到海盗船,只字未提收编海匪的言语。何鸿贤省下许多钱财,自是千恩万谢,醉熏熏的回船去了。 候七因为宋春茂不加讨论,私自放走了海匪,心中很是不满。宋春茂分辨说海匪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如果只在名义上收编了他们,海匪口服心不服,关键时刻就会坏了大事,只有让他们心服口服了,才能达到我们目的。 候七嘴里说那也未必,心中却十分赞同宋春茂的分析。到了约定日期,‘侯七号’又来到怀中岛,向岛上的海匪索要丁大眼以及其下属。运输船从早晨等到红日西坠,港口中别说船,就是人影也没有见到一个。 被海匪放了鸽子,大家的心情很是不爽,夜晚又不便停留在港口外,那些水鬼的战术到现在还让众人心有余悸。怀中岛不放丁大眼,摆明了要替他撑腰。宋春茂他们只有一条船,想要攻进港口根本不可能。 大家心有不甘的离开怀中岛,无处可去,只得又回到西简岛,荒岛上这几天也没人过来,我们设置的路障,陷阱一如旧样。 宋春茂和侯七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讨论了一天,大家才不得不承认,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无论是呆在这里切断鬼子的补给线,还是进攻海匪盘据的怀中岛,兵力也太显单薄,能出海作战的船也太少,找蔫诸葛要兵,在陆地上还可以,到了海上,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可西简岛的位置太敏感,鬼子一旦发现他们的海上补给线受到威胁,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来进攻我们,到那时,可能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最后老撑船决定,君子不涉险地,先回思乡台想想办法,待到有些把握了再回来也不迟。 渔船走上三天的路程,运输船不到一天就走到了。看着熟悉的渔村码头,竟然宛如隔世。铁甲舰没法靠近码头,只得在深水区抛了锚。运输船上有两艘救生艇,由宋春茂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弟兄看守铁甲舰,他又在小艇上装满了船员们生活日用品,才离开运输船,慢慢的向渔村码头驶去。 码头上,十几个人影正向小艇眺望,花六郎擦了擦眼睛,突然欢声道:“是司令,是司令,司令来迎接我们了”。他一向沉稳,今日情感外露,自然有天大的喜事。其他人眼神不如花六郎,听了他的话无不欣喜若狂,手抚胸口,目不转睛的盯着码头上的人们。 慢慢滴人影渐渐清晰起来。“铁观音,姜立柱,姚金霞,珍妮,孙瑞玲……”,候七每喊出一个人的名字,都要嘘息不已。不思量,自难忘。 码头上的人也看清了船上的人,他们又叫又跳,用各种夸张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姚金霞更是越众而出,接连翻了几十个筋斗,她身段既美,筋斗翻得又高又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赢得船上、岸边采声一片。 付金柱这些天跟着姐姐吃了不少苦,见大家喝彩,也忍不住在小船头上翻起筋斗来,虽然没有姚金霞的耐看,他虽年龄小,但勇气可嘉,也迎来阵阵掌声。小孩子人来疯,又翻了几个,立足不稳,身子一趔趄,差点没有栽进海里。付金柱小脸吓得煞白,付贵玉伸手拉过弟弟,把他横担在膝盖上,开裆裤露出无辜的小屁股,被姐姐狠狠的印了几座五指山。小家伙扭回头看看姐姐,咧咧嘴,想哭,却噗哧笑出声来。付贵玉没有被弟弟的天真无邪所感动,反而寒着脸教训道:“连你也笑话我,作死的东西”。说着又扬起手,被马钰拦了下来,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自从候七把岸上的人一一报名,这个泼辣的渔家姑娘再没有说一句话。 付贵玉对候七崇拜的五体投地,她的每句话都被付姑娘当作金科玉律。当初为了阻断付贵玉对宋春茂的一片痴情,候七骗她嫁给宋春茂作婆娘,早晚会被姚金霞吃掉。付贵玉痴心不改,舍命为情郎,在荒岛时,她不止一次次祈祷,不要再回大陆,在荒岛上终老终生也好。她不止一次次在睡梦中惊醒,那个素未谋面的姚金霞,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狞笑着把自己撕碎,再一块儿块儿吞下肚去。等待是痛苦的,可怜的付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的早。虽然她为了宋春茂,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怎可留下少不更事的弟弟,孤苦伶仃的,再也没有亲人。思念至此,怎不教人肝肠寸断。付姑娘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候七早把当初自己的恶作剧忘得一干二净,大家也以为付姑娘家中屡遭厄运,睹物思人,为她惨死鲨鱼口下的父亲而哭泣,因此上也没有人上前劝慰。无知的弟弟看到姐姐泣不成声,也跟着嚎啕大哭。 铁观音心情好的没理由,她拉着每个人的手都要仔仔细细的看上半天,泪水在大眼睛里直打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你们可想死我了,你们可想死我了……”。铁观音的真情流露,让大家感动不已。不停的安慰她,:“我们也都想你”。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司令归来 大家上了岸,船舱里只剩下哭泣的付氏姐弟。铁观音分开众人,下到船舱把姐弟俩拉上岸来,笑着夸道:“这妹子长得多标致,黑不黑甜甘,说白不白难看,以后谁要再敢说我黑,我就和妹子一块儿收拾他”。 铁观音的平易近人让付姑娘暂时忘记了悲伤,她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晶莹洁白的牙齿。“妹子,你这一笑可比姐姐我漂亮多了,来,跟我说说,谁把你惹哭了,姐姐给你做主”。铁观音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这件事儿揽到自己身上了。 刚才宋春茂,候七几个围着铁观音溜须拍马,付贵玉早就看在了眼里,面前这个姐姐要能真正帮到自己就好了。她拿定主意,趴在铁观音耳边,悄悄的把自己担心的事讲了出来。铁观音越听越感到新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除了笑意,还有一丝丝狡黠。付姑娘见铁观音有点心不在焉,又难过的低下了头。 宋春茂正在大享齐人之福,姚金霞与他睽别经月,每日里相思欲狂,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伏在情郎怀里不肯出来。珍妮这妮子也不甘示弱,她抱住宋春茂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她俩的毫无顾忌,折腾的宋春茂面红耳赤。在众人哄笑声里,他紧闭双目。突然姚金霞离开了宋春茂的怀抱,珍妮也安静下来,宋春茂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脖梗上被人狠狠抽一掌。他睁眼一看,铁观音正怒气冲冲立在宋春茂面前。 虽然铁观音自己和姜立柱的婚事还弄得一塌糊涂,可丝毫不影响她多管闲事的热情。铁大司令明显的感性大于理性,明知宋春茂中国的、美国的媳妇已有了五个之多,现在她居然又要给付贵玉撑腰。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宋春茂负心寡义,居然编造出原配吃小妾的谎言,来蒙蔽善良,痴心的付姑娘。作为宋春茂的顶头上司,铁观音有权利、有义务来干涉下属的家庭内部的矛盾。对宋春茂这种不忘旧情,拒绝新宠的‘不道德’行为,予以坚决的反对,和强烈的谴责。 铁观音的怒火显然对宋春茂的震慑作用有限,女司令的毛包儿脾气宋春茂早就了如指掌,他摸着被铁观音打红的脖子,无辜又无奈的憨笑着。显然铁观音对他的诬陷,宋春茂也是第一次听说。 眼见谎言就要被戳穿,候七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停不下脚步,上次姚金霞几个受伤,根源就在候七身上。最后害得刘秀茹还丢了一条腿,成了终身的残疾。这件事让七小姐一直心里不安,今天又因为自己一番善意的谎言,令铁观音对宋春茂大加指责。候七过意不去绞尽脑汁,最终她想出一个她自认为两全其美的计策。 候七拉过姚金霞,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开始的姚金霞还是满面笑容,听到后来怒气早已浮上了她那俊俏的脸庞。她也不顾候七的面子,大声冲她嚷嚷,道:“七姐,我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人吗?别人喜欢宋哥哥,说明他优秀、好处多,我为什么要妒忌”。姚金霞的大呼小叫引的所有人的观望,这丫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凑到付贵玉近前,非让人家看看自己,像不像一个食人魔。 付姑娘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个在睡梦中把自己撕碎过无数次的恶魔,竟然如此美丽动人。虽说人不可貌相,可要说眼前这个漂亮姑娘,是个食人魔,付姑娘宁可给她吃了,也不承认候七说的话是真的。 宋春茂妻妾的关系处理恰当了,可让候七结结实实的做了次是非小人,七小姐气不过,躲在一旁抹眼泪,害得宋春茂上前七姐长,七姐短的陪了无数不是,才让候大小姐露出笑颜。 姚金霞能够容得了付贵玉,并非她心大量宽,不懂的争宠,可因为争风吃醋,害得刘秀茹终生残废,姚金霞一直是心中有愧的。付贵玉也知道这个原配只是碍于面子,才容自己留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拼命讨好姚金霞和珍妮,后来又带她俩接连赶了几次海,三个姑娘年龄相仿,又懂得相互谦让,没过几天,她们竟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宋春茂在她们身边时,好像都变得有些多余了。 宋春茂的家务事暂时平息,铁观音觉得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功德无量。闲不住的她又在熟识的人中间寻找目标,幸子一直躲在三国浦志的身后,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她一直低着头,最后也没能逃过铁观音那双想多管闲事的眼睛。她不怀好意的围着三国浦志转了几圈儿,像小孩子游戏里的老鹰。可怜的三国陪着笑,脚下不停的移动,为的始终保持和铁观音面对面。 他身后的幸子即紧张,又害怕,紧抓着三国的衣襟,一直不敢直面铁观音,像极了惧怕被老鹰抓到的小鸡。铁观音做势向左,突然跃到右边,正好和幸子打个对脸。被老鹰抓住的幸子无奈,深深的给铁观音鞠了一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日本话。 铁观音脸色一变,满面疑惑的问三国:“马僮,你找了个日本女人作婆娘”? 三国浦志听得铁观音语气不善,嘴里嘟囔了半天,也解释不明白。铁观音脸色越来越难看,马钰见苗头不对,急忙吧铁观音拉到一旁,跟她解释幸子所遭遇的不幸。 姜立柱凡事都要和三国浦志比个高低,今天见他领着个日本女人做老婆,拍了拍三国浦志的肩膀,讽刺道:“马僮,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这种货色你也能看上”? 三国浦志并不搭话,顺手把幸子拉到怀里,双臂搁在幸子柔弱的肩膀,示威般看着姜立柱。幸子一边拼尽全力,来支撑三国的身躯,一边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姜立柱点头哈腰,道:“请多关照”。 姜立柱明白三国浦志的意思,是在激他,在向他示威。姜立柱也想找自己女人的肩膀靠一靠,看着背对自己的铁观音,姜立柱抬了抬手犹豫不下,毕竟还是不敢冒犯,深深叹了口气,跺跺脚悻悻的走开了。 铁观音早就把三国的事抛在脑后,她听说自己的特勤队有了一大群外国成员,以后组建个洋人戏班子根本不成问题,更让人惊喜的是她手下还有了属于自己的海军,虽说只有一艘铁甲舰,可这要比得到十个洋人的戏班子更让女司令开心,说什么也要去运输船上看看,这艘属于自己的军舰到底是什么样子。 候七和马钰劝慰了许久,铁观音才暂时打消了出海的念头。大家重新聚在付玉涛的家中,老付为人义气,和宋春茂交情更厚,如今已是屋在人亡,让人嘘吸不已。 铁观音几个在高东岛养好了伤,从军师那里得知了宋春茂等人的去向,他们没有回司令部,从高东岛直接来到思乡台。渔村里有不少年轻人跟随宋春茂出海,知道铁观音的身份后,招待的倒也十分热情。 正絮谈间,几个上了岁数的渔民慌慌张张的来找宋春茂,告诉他其他的船员都回了家,只差他们家的三个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影子。宋春茂一惊,连忙找来付贵玉,老撑船留在海上没回来,付姑娘都村里这些人了如指掌,是唯一的明白人。付贵玉听到后的惊讶一点儿不在宋春茂之下,那三个船员几天前驾驶渔船,带着西简岛解救的日本慰安妇,早就返航了,莫非中途遭遇了什么不测? 铁观音等人聚在一起,稍加思索,矛头又指向了怀中岛的海匪。他们奉了日本人的命令,到处抓捕男女青年,或者送到日本本土做苦力,或者送到南洋做慰安妇。铁观音对日本慰安妇深恶痛绝,当年她这支队伍的元老陈金禄和徐文芹就是死于慰安妇的偷袭。现在听说又因解救她们出了事,不由得火冒三丈。除了留下两个能说会道的姑娘陪铁观音,其他人又开始了出海的准备工作。 铁观音余怒未消,宋春茂又带进两个人来,一个是付贵玉的二叔,付玉涛就是为了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才惨死在鲨鱼口下的。另一个是怀中岛的探子,被宋春茂救起后一直躲在思乡台,第一次出海宋春茂只是简单得审问了一下,出去后才发现自己对海匪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一次,连带铁观音,四五个人溜儿溜儿问了半天。直到付贵玉进来说,淡水和粮食都准备好送上了船,现在可以马上出海了,宋春茂才停止询问,跟随铁观音上了救生艇,临走把那两个他觉得还有些剩余价值的人也弄到了船上。 老撑船头一次见到铁观音,暗赞道:好一个俊俏英武的女司令,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宋春茂等人死心塌地的追随。在这里,铁观音还第一次见到了爪牙队的新成员耿峰,这小子是个机灵鬼儿,给司令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船员除了原先那些人,付贵玉又找了二十多个,宋春茂给的报酬比出海打鱼多的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舍得花钱,就不愁找不到好船员。 第二百一十六章 灯塔了望哨 船行一日,又回到了西简岛,鬼子还是没有发现岛上已有多日没有做生意了,也许在他们看来,被发配到这里的女人,活着都是多余的。宋春茂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援兵可以指望,只能凭手下这些人,来完成这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爪牙队面临的困难有目共睹,我们只有一艘铁甲舰,还是用运输船改装的,纵使怀中岛的海匪都是木船,只有一个出海口,我们也不能长时间进行监视,在日本正规海军眼里,运输船改制的炮舰根本不堪一击。鬼子六路围攻时,当时在高东岛上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什么是真正的军舰了。那时的我们只想怎样击沉这个庞然大物,现在我们发疯般也想拥有那样一支舰队。 最重要的是我们极度缺乏海军人才,宋春茂几个刚练习的在海上能行动自如了,铁观音他们还没有体会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们中间唯一有过海上实战经验的只有老撑船,可那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对现代海军的了解,他未必知道的比宋春茂更多。总之一句话,这些陆战英豪,以前掌握的所有作战技能,面对看似平静的大海都变得毫无用处。 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中,他们的生存技能,还不如那个穿开裆裤的付金柱。我们需要训练,我们需要军舰,我们需要大批的水上作战的专业人才,可现在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迫在眉睫的作战任务。 幸子姑娘再也不敢把揽客的绿旗挂出去,鬼知道那些被搭救的慰安妇,会不会重新落入鬼子手中,万一真是那样,一但幸子把旗子挂出去,无异于是告诉鬼子,现在岛上还有人,到那时非把鬼子的海军招来不可。可这样困守荒岛也不是办法,正当大家一愁莫展之际,幸子姑娘告诉三国浦志,那个离地四五十米高的灯塔上是可以上去的。 到了晚上,宋春茂带了几个弟兄前去查看,灯塔是钢筋水泥结构,有一搂粗细,中间是空心的,用厚铁皮围起来,装满了电石。电石产生的乙炔气顺管道输送到灯塔顶部,上面有自动点火装置,清晨熄灭,傍晚自动点燃。电石大概半年更换一次,航标灯用的是士伦照明装置,夜晚可以照亮方圆四五十海里的范围。灯塔外侧有一排铁梯,旋转着通向顶端,这是给更换石棉灯罩的工人准备的。所谓灯下黑,在灯塔的暗影中,铁梯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海上风大,敢于爬上灯塔的人一定身手不凡,大家想到那个稀里糊涂死在三国浦志刺刀下的冤魂,不禁感叹人生无常,因为他是岛上唯一的男人,爬灯塔的危险工作也非他莫属。 爬灯塔虽然危险,其战略价值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是方圆数百海里的制高点,如果在塔顶设立一个观察哨,两个人一架望远镜,附近海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观察哨的眼睛。 爬灯塔的时间只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晚了等天亮后容易被来往的船队发现,太早上去,航海灯还没有熄灭,会把登顶的人烤成焦炭。清晨五点多,满天繁星闪着寒光,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有如雷鸣,老撑船掏出怀表看了看,道:“现在距日出还有一个小时,再有四十分钟灯塔的灯会自动熄灭,你们要借此机会登顶”。 宋春茂与花六郎郑重的点了点头。老撑船又沉吟了几分钟后,开口道:“开始吧,不要逞强,发现有什么不对头马上撤回来”。 二人并不搭话,宋春茂一马当先,来在灯塔下,纵身一跃,双手抓住铁梯,手脚并用,迅速的向高处爬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暗夜中。花六郎紧随其后,他轻功甚佳,爬升的速度也比宋春茂迅速快的多。二十分钟后,宋春茂气喘吁吁的登到铁梯的尽头,炙热的航海灯把铁梯都要烤化了。借着即将熄灭的微弱的灯光宋春茂看到脚下的花六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妈的,冻死我了”。花六郎像挂在半空中的腊肉,瑟瑟发抖。 “呆会儿就好了,我在这儿都快被烤熟了”。宋春茂把帽子垫在铁梯上,手抓着帽子,手才不会被烫起燎泡。时间不大,帽子冒出缕缕青烟,吓得宋春茂急忙把帽子翻了个个儿接着用。 花六郎抓铁梯的手都要冻僵了,他一点儿不敢放松,罡风几乎把他吹的要飘起来,他只有死死的把身子贴在铁梯上,默默忍受,等待着最后的冲刺。东方泛出鱼肚白,航海灯忽闪了两下,终于熄灭了。“快,时间不多了”。宋春茂说着,手扒脚蹬不到一分钟就翻身进了护墙。 花六郎速度更快,宋春茂刚翻进护墙,他的手也搭在护墙的青砖上。刚才他的手冻僵了,再加上铁梯散热又快,抓上去也没感觉。青砖的温度比铁梯要高的多,他手上又没有隔热的东西,突然被烫的不轻,两手不由得一松,身子便向后倒去。花六郎双眼一闭,心中暗叫:完了。宋春茂见到花六郎的手一抖,也暗叫不好。身子飞快探出护墙,一把抓住了花六郎的腰带,花六郎重心已失,双脚也脱离铁梯,身子直坠下去,把护墙里的宋春茂也带出了护墙,跟他一起跌落下来。多亏宋春茂眼明手快,在被脱离护墙的一瞬间,另一支手分毫不差的抓住了铁梯,一只脚也踏在铁梯上。花六郎身在半空,一只脚挣扎着又重新踩到铁梯上,脚有了支撑点儿,他脚下借力,身体腾空而起,反而落在了宋春茂是上边,然后一个筋斗,翻进护墙,伸手又把宋春茂拉了进来。两个人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看着灯塔下遍布的嶙峋怪石,心中砰砰的跳个不停。 宋春茂与花六郎稍稍安下心,才有时间仔细观察灯塔上的环境,上边直径有三米,单航海灯就占据了两米多的面积,巨大的石棉灯罩余温未退,还闪着暗红色的光。护墙有二尺来高,井口般平滑,没有一丝起伏,为了下雨排水,护墙贴近底部,各个方向都留有排水孔,正好可以作为了望孔。护墙上还有两个巨大的避雷针,纤细的针头在海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令人心悸。 天亮了,在海面灯塔上看日出,比在泰山顶上还要壮观。两个人趴在了望孔看日出,其中滋味岂是局外人能懂的。现在他们两个只能在护墙内匍匐行进,灯塔像个巨大的舞台,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过往船只的眼睛。 居高临下,渤海和黄海更是泾渭分明,西侧渤海水浑黄,黄海水就清澈了许多。西侧渤海中船来往的很少,春天是海鱼的产卵期,渔民们怕杀生太多,得罪了龙王爷,这个时节一般是不会出海的。往西南看,望远镜中竟现出怀中岛的身影。“他妈妈的,想不到这些海匪住的和我们如此接近”。东侧是日本人的海上运输线,来来往往的船片刻不歇。向南大多运送弹药,粮食,被服,向北还是主要拉人,一船船青壮年被送往关东或者被送回日本本土劳动。 再像东看,距离西简岛不远处还有一处岛屿,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但许多大船进进出出,显得一片繁忙。两个人轮流观察,记录,运输线上船只的型号,数量,运载的物资,一连三日,两个人把西简岛附近,日军运输线的运行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只是每日里风吹日晒的,苦不堪言。其他弟兄也想为他们分担一下,可宋春茂一想到刚登塔时的那惊魂一刻,便心有余悸,他不愿自己的弟兄再去冒险,万一真有什么闪失,就后悔莫及了。宋春茂的一片苦心,能感动兄弟们,却更增加了姚金霞和孙瑞玲的好奇心。终于在第四天凌晨,宋春茂和花六郎刚登顶,这两个调皮丫头就双双跟了上来,与宋春茂二人初次登顶险相环生不同,两个姑娘的旅程竟顺利的出奇,当她们俏生生立在宋春茂二人面前时,两人的吃惊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姚金霞和孙瑞玲靠行动证明了,作为女孩子,她们比男人更能胜任这份工作,她们以女人特有的细致,观察到了许多宋春茂忽略的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她俩注定成了宋春茂的接班人,揽下了这份苦差。第五天白天,姚金霞和孙瑞玲在高高的灯塔上吹着凛冽的海风,头顶着没有温度,但可以把人晒黑的毒日头,辛苦的工作。 宋春茂终于可以悠闲的坐在屋子里,喝着茶水,和弟兄们吹牛唠嗑儿了。正在这时,守候在灯塔下等待情报的付贵玉跑进门来,递过一张刚从塔顶抛下来的情报。宋春茂看了半天没看懂,塔顶上的两个丫头根本不识字,画了封情报丢了下来,这鬼画符般的天书,让人怀疑,这么两个精致的女孩,画风竟然如此拙劣,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候七把情报接过来,没费劲就看懂了,她有些不屑的扫视了大家一眼,把那张鬼画符似的情报举在面前,指着大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深入虎穴 弟兄们实在看不懂那张满是抽象图案的情报,只能心甘情愿的接受候七的嘲弄。见大家没有反驳,侯大小姐才洋洋自得的把那张纸平铺在桌面上,指着最上边的一行说:“这是西瓜,这个呢,是北瓜,挨着北瓜的是一只脚”。 顺着她手这么一比划,姜立柱道:“还真有点儿像”。 “什么有点像,画的这么好,就是猪也能看出画的是什么”。弟兄们的看画的能力实在太差,只得装作听不懂候七的明嘲暗讽,默不作声地看她如何解读情报。候七确实有些本事,把一张鬼画符似的情报居然解释的头头是道儿。 西北角二十海里外,有十七艘海盗船正向怀中岛行进。船上都载满了乘客,估计十个小时后可以到达目的地。 半个小时后,我们唯一的铁甲舰又出发了,那些从未出过海的都被留在了岛上,只有姜立柱涎着脸,死活要跟弟兄们在一起,宋春茂没办法,命令候七,马钰幸子都留在西简岛。岛上都是娘子军,宋春茂有些不放心,又让克劳斯也留了下来,这位德国特战教官擅长使用各类常规武器,游击战用起来也头头是道,把他留下来保护留守岛上的女兵,宋春茂心里才踏实了些。 宋春茂回到船舱,老撑船已经在海图上,标注好伏击海盗船的位置。海盗船和铁甲舰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对于这个教训过自己的庞然大物,海盗船选择了逃走,可任凭他张开风帆使尽全力,速度比起铁甲舰来,还是差得不是一个档次。 老撑船指挥若定,远程火炮和重机枪拦阻下试图逃散的海盗船,面对铁甲舰强大的火力,海盗们全无斗志,追击他们用了将近两个小时,逼迫他们投降只用了三十多分钟。双方的船刚固定住,那个巧嘴何鸿贤已经陪同三当家登上小船,带着酒菜,赶着给宋春茂赔礼道歉来了。 在宋春茂眼中,只要爱喝酒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天大的事儿,没有喝两场酒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喝两场。他和三当家有过一次交往,一会生,二回熟,这次酒桌上他们已经熟悉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宋春茂直截了当的问三当家,自己解救的那些慰安妇是否被怀中岛的弟兄们劫了。三当家坦然承认,这些人是自己劫了,劫人时和宋春茂还没有交往,现在那些人就在自己船上。然后吩咐何鸿贤,把那些人都带过来。 老撑船只关心三个失踪的船员,看到他们三个平安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宋春茂又有了新的疑问,:“这些人被海匪劫持已有半个多月,今天才送还怀中岛,这段时间他们在哪里被关押?” 三当家道:“这本来是我们的秘密,既然兄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海兴县沿海有个渔村叫车官卫,是大当家的故乡,也是怀中岛在陆上的分舵。全村大多数男人都在大当家手下当差,弟兄们劫掠了财物,害怕招来报复,一般都先存放在车官卫,待避过风头,才能运到怀中岛”。 “不知三哥劫持这许多男女所为何事”?宋春茂追问道。 三当家叹了口气,说他们得罪了八路军,在陆上没法生存,回到怀中岛聚义,日本人又找上门来,大当家无奈,只得做了汉奸,成日本人的走狗。日本人每天要粮要人,根本不把怀中岛的弟兄们当人看。岛上的弟兄早有反意,因此才收留了抗日英雄丁大眼。自己当时也是看到宋春茂的铁甲舰,以为是落了单的日本船,所以才上前想给劫了。就在劫船那天,日本人不知怎么得知丁大眼到了怀中岛,气势汹汹的去要人……。 三当家所说这些情况与宋春茂所知的能对上号,知道他未说假话。但宋春茂对海匪到处劫掠青年,帮助日本人这件事还是大为不满,因此上话语在三当家听来,颇不顺耳。他苦笑道:“弟兄们也得活着呀,真得罪了日本人,只怕鬼子不会放过我们”。宋春茂仔细想了想,发现这话并非全无道理。 大家又畅饮半晌,三当家已有熏熏之意,和宋春茂拱手告辞。宋春茂早有打算,对三当家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三哥能否赏光”。 “兄弟见外了,只要我能帮上的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三当家拍着胸脯保证道。 “刚才闻听大当家的风采,甚是仰慕,恨未曾相识,今日想劳烦三哥大驾,代为引荐”。 “兄弟你要跟我去怀中岛”? “不错,我正有此意,不知三哥有何畏难之处”。 三当家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同意了。宋春茂带着姜立柱,三国浦志,花六郎,孙瑞良常庆虹六个人上了海盗船,其他人由老撑船带领,先回到西简岛等候。 海盗船到傍晚时分才到怀中岛,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个多小时。岛上的海匪早已望眼欲穿,在寨墙上不停的向海面张望,待见到三当家的船队浩浩荡荡的驶进港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水门打开,船队驶进了港口。码头上,几十个人前来迎接,其中并无另外几位当家的身影。 海盗们把劫持的人质带下船,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跟着海匪鱼贯的走进寨门。宋春茂等人跟随三当家,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打招呼,看来这位三当家在岛上颇得人心。 三当家没有带领宋春茂直接去见大当家,而是把他们带到自己的住处,大排酒宴,他手下的十几个头目作陪,推杯换盏,喝的畅快淋漓。宋春茂虽是初来乍到,可海匪头目们见三当家对他异常礼貌恭敬,待若上宾,也不禁对宋春茂肃然起敬,一个个过来敬酒,言语谦恭。宋春茂只要有人敬酒,就没有不喝的道理,他酒量惊人,把十几个头目喝的东倒西歪,他还是旁若无人连连呼酒。这种豪爽更让海匪们自惭形秽。 正当大家喝的尽兴之时,有人进来报告说大当家的来了。三当家已有七八分酒意,大声吵吵着:“大哥来了,快快有请”。却怎么也站不稳身子。话音未落,一个豪爽的声音在门外应道:“有贵客来了,你不通知我一声,现在你喝的差不多了,还请我干嘛,来吃你的残羹剩酒吗”?说话间,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脚步声重的震的桌子上的碗盘咣当直响。 宋春茂见了暗赞道:好一个英雄了得大当家。一众小头目见大当家来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迎接,早被大当家一一扶着坐回原位。 三当家讪讪笑道:“大哥非要来凑热闹,害得我喝酒都不能尽兴”。言语中颇有埋怨之意。大当家并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扫视了一眼,走到宋春茂几个面前,笑呵呵的伸出手,道“这就是我们的贵客了”? 宋春茂微笑道:“不敢,来的冒昧,倒叫几位当家笑话了”。宋春茂的清醒有些出乎大当家意料,自己的手下都喝的差不多了,要不是碍于自己在场,他们早已丑态百出了。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丝毫没有醉酒的感觉。 “三弟做人好小气,贵客来了用牛眼盅喝酒,来,换大碗”。大当家吩咐手下人道。 一摞粗瓷大碗在酒桌上摆开,大当家又吩咐重新上菜。宋春茂不知他有何打算,笑看大当家忙里忙外的折腾。直到看见几个小头目抱进十来坛高粱酒来,宋春茂才晓得,几位当家知道喝酒不是对手,搞起了车轮战来了。 大当家也不客套,抱起酒坛子把大碗都倒满酒。从他倒酒的姿势就可以看出,这位大当家是个喝酒的行家。他端起一碗酒对宋春茂道:“客随主便,哥哥我今日来迟了,自罚三碗”。 要是平时,宋春茂肯定会陪他一起喝,可今天摸不准大当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不敢造次,眼睁睁看着大当家独自喝完三大碗酒。 大当家一口气喝完酒,向宋春茂亮了亮碗底儿。宋春茂急忙抱起酒坛子给满上,由衷的赞道:“好酒量,好威风”。 大当家呵呵大笑道:“兄弟过奖,咱们是彼此彼此”。两个人几乎同时举起酒碗,碰在一起,又异口同声的说道:“干”。像是曾经接受过训练,配合的天衣无缝,极其默契。两人先是一愣,对望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直着脖子,把一大碗烈酒倒进喉咙。顷刻间,十几大碗酒被他俩喝的一干二净。海匪们看得桥舌不下,艳慕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平常人能喝上三大碗酒已是海量了。 宋春茂喝酒从未遇到过对手,今天总算碰上了一个,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和大当家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大当家搂着自己的肩膀,许诺自己当怀中岛的三当家。有意思的是,原先的三当家得知自己官降一级,竟毫不在意,甚至说宋春茂要比他强的多。 酒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宋春茂醒来时,自己的弟兄们和怀中岛陪酒的人都还沉睡未醒。宋春茂摸着有些发胀的脑袋,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遭困 大当家和三当家都是英雄侠义,豪气干云。四当家丁大眼是土匪出身,心狠手辣,不知怎样骗取了几位当家的信任,冒着得罪日本人的风险收留了他。还有位神秘的二当家,一直没有露面,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正在胡思乱想时,一个圆脸的小姑娘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进屋就开始收拾桌面上杯盘狼籍。 看到宋春茂呆呆的发愣,姑娘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的对宋春茂笑了笑,露出两排晶莹的贝齿。宋春茂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想与她一起收拾,被小姑娘礼貌的拒绝了。她把桌子收拾干净后,又送上茶来。 她身手轻盈的像只蝴蝶,里里外外的忙活了半天,竟没整出一点儿噪音。干完活,小姑娘的鼻子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顾不上休息,径直走到大当家近前,轻轻的呼唤:“爹,太阳都晒着屁股了,还不快点儿起来”。 大当家止住鼾声,把头扭在一旁,鼾声又起。小姑娘无奈的摇摇头,伸出小手捏住大当家的鼻子。:“馨儿别闹,让我再睡会儿”。大当家有些不耐烦道。显然大当家的命令对女儿毫无约束,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大当家的耳朵,把他生生从椅子上拉的坐直了身子。大当家叹口气,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但他知道,自己的懒觉是没发再睡了。 精明的大当家刚被女儿唤醒,刚睁开眼睛,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向宋春茂笑了笑,伸手端过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两口把茶水喝的干干净净。懂事的小姑娘急忙又送上一杯。 “老了,不中用了”。大当家揉着自己的脑袋感叹道。 那个被称作馨儿的小姑娘,扳着大当家的肩膀撒娇道:“爹,瞧你说的,你才四十来岁,怎么就老了”? 大当家慈爱的看着女儿,道:“好好好,爹不老,一辈子也不老,像吃了唐僧肉的妖精,长生不老”。父女俩这么一闹,其他人也先后醒来,瞪着惺忪的醉眼,望着昨晚喝的最多的两个人,心里纳闷,这俩家伙不会是酒桶转世吧,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今天醒来一点儿事儿没有呢? 接下来的两天,大当家和三当家轮流坐庄,大摆宴席,招待宋春茂等人。大当家的玩笑话也被大家当真,宋春茂这个三当家的位置越来越牢靠了。奇怪的是,丁大眼和那个神秘的二当家始终还是没有出现。 宋春茂也不便多问,第三天夜里,大家照旧开怀畅饮,突然,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大当家皱了皱眉头,吩咐一个小头目出去察看情况。小头目应了一声,站起身,喝的有点大了,猛一起身头有点儿晕,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正和一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来人正是大当家的掌上明珠——馨儿姑娘。 “出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没点儿沉稳劲儿”?看到女儿如此狼狈,大当家忍不住埋怨道。 “丁四当家反了”。小姑娘看到父亲着急有些胆怯,小声嘟囔道。 大当家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你二姨呢”? “她正带人跟丁四当家对峙”。 三当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把碗重重摔在地上,骂道:“我说丁大眼脑后有反骨,收留不得,看到没有,遭报应了吧”。 大当家顾不上和兄弟拌嘴,抬手把桌子掀翻,怒气冲冲的带人向外走去。宋春茂也带弟兄们跟了出去。丁大眼穷途末路,投奔了怀中岛,大当家用人不疑,不但让他做了四当家,还把岛上的防御任务交给他负责。丁大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这些天一直拉拢大当家的部下。趁这几天大当家忙着招呼客人,放松了对丁大眼的约束之际,这小子见机会难得,当天晚上就造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反。 三当家的部下主要负责在海上做活儿,丁大眼没有机会拉拢。他先派自己从大陆带来的心腹,把三当家的部下看押起来,负责防御港口的舰炮调转头来,准备炮轰大当家的住处。其余反水的海匪把大当家的住处围的水泄不通。 宋春茂跟着大当家走上围墙,围墙内是各位当家家眷居住的地方。当年俢筑水寨这里可能是按内城标准建造的,这样即使敌人从水上攻破城门,因为缺乏陆上攻城的装备,也功不破内城。 围墙上守卫的人并不多,宋春茂惊奇的发现,这些严阵以待,准备和叛军血战到底的战士们,竟然是清一色的娘子军。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见大当家来了,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有些不悦的道:“肯定是馨儿多嘴,这么点儿鸡毛蒜皮事儿,还要劳烦你亲自出来”?说着又把大当家敞开的扣襻给系好。 大当家显然没有她那么轻松,黑沉沉的夜空杀机四伏,大当家不无担忧的说:“我太大意了,竟然重用了丁大眼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他不是还没有进攻吗”? “丁大眼久经沙场,不会盲目的让手下人送死,他一定是想先用炮轰,等我们没有了反抗能力,他再组织人来进攻”。 “我料他没这个胆儿”。那女人双眉一挑,满脸的不屑。 “你有什么良策”?大当家显然不如这个女人自信。 “我把丁大眼的家眷都抓起来了,其中就包括他的儿子和仨宝贝闺女,还有他的五个老婆,我也全给拿下了”。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大当家情不自禁的把女人搂在怀中。女人轻轻的推开喜出望外的男人。向宋春茂努了努嘴,示意有外人外场。现在不宜亲热。 宋春茂觉得自己有些碍眼,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开,大当家这才想起什么来着,一把把他拉回来,献宝似的给那个女人介绍,道:“我刚结识得好朋友……”。 没等他说完,那女人接过话头冷冷的道:“我知道”。她上下打量了宋春茂几眼,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小伙子,你被他骗了,吃大亏了”。 说的宋春茂一愣,不知道到底吃了什么亏。那女人见宋春茂一脸的迷惑,接着道:“他是不是许你做三当家”? 宋春茂点点头,没有说话,跟女人说话,言多必失,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那个女人看到自己的话得到认同,也有些喜不自胜,洋洋得意,道:“所以你吃大亏了,我们当家的说过,在这岛上,有谁的酒量大过他,他甘愿让贤,他的位子该由你来座,他可只能去当三当家喽”。 姜立柱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做二当家呢”?那女人显然对他不感冒,又恢复了原先半死不活声调,道:“二当家的就是我,你们不会对这个位置也感兴趣吧”? 宋春茂连忙解释自己绝无此意,请二当家放心。心里暗暗惊奇,原先以为铁观音是唯一的女司令,没想到远在海外,竟还有一位巾帼英雄。 突然围墙下响起步枪的拉栓得声音,一个女子高声断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声音不小,底气不足,言语间透着有些害怕。 一个人手提灯笼,连说:“姐姐别开枪,我找大当家谈点事。” 听声音宋春茂好像觉得有点儿耳熟,好像从哪里听过。待他走上围墙,宋春茂才看清楚,来人正是那个巧舌如簧的何鸿贤。他本是三当家的人,不知怎么成了丁大眼的说客。 三当家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左右开弓,打了何鸿贤十几个耳光,抬腿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何鸿贤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嘴吐出两颗牙齿。他带着哭腔对三当家道:“我没有反水,我只是找了个借口,回到你身边,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除了何鸿贤的归顺,他带来的都是坏消息。三当家的手下见大势已去,已被丁大眼劝降大部,内城的水源也被切断,另外被抓捕到怀中岛的劳工,丁大眼也冒充大当家的名号,和日本人联系好了,待到处理完岛上的内部事务,他将亲自派人把这些劳工送到鬼子手中。 何鸿贤的情报让人忧心忡忡,二当家扣押了丁大眼的家眷,他投鼠忌器,不敢开炮,可他切断了内城的水源,没有水,谁也撑不过七天。选择突围,这些人只要离开内城,就会成为对方狙击手的靶子,那样死的更快些,援兵就更不要指望了。 大当家因为邢仁甫得罪了八路军,又因为丁大眼得罪了日本人,根本不会有援兵来支持。铁观音倒是会因为宋春茂几个被困在怀中岛,一定会舍命来救,可就凭她一艘铁甲舰,来完成这必死无疑的任务,一定会被头脑冷静的人阻拦下来的,要是等她训练好海军再行动,宋春茂他们的坟头上都可以放羊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淡水危机 绝望使人疯狂,被困四天后,内城最后的一滴水也被用光了,三当家把丁大眼的大女儿拉上围墙,在众目睽睽下,奸杀了这个可怜的女孩。他狂笑着提起裤子,从那个满身血污躯体上刚站直身子,一颗子弹从城外飞来,在三当家脑门儿上开了个窟窿。笑意还没有从脸上隐去,喉咙里隐约还能听到他轻微的笑声,便一头栽倒在围墙上,正好脸对脸面对着那个被他先奸后杀、死不瞑目的女孩。 三当家的死激起了弟兄们的义愤,虽然他是咎由自取,但在那种兽性的冲动下,在每个人心中都曾泛起过,如果不是三当家自制力太差,也许倒在枪口下的就是自己。 每个携带长枪的人都行动开来,选择好他们自认为最隐蔽的地方潜伏下来,冷静的射杀对手或者被对手射杀。宋春茂发现,这些经过二当家亲手训练的娘子军,几乎都各有擅长。丁大眼的特等射手和她们相互攻击,竟丝毫讨不到便宜。 宋春茂和兄弟们加入了猎杀队伍,他们的表现,让海匪们重新定义了神枪手的概念。战场上的天平开始向大当家这一方倾斜,双方枪战五个多小时,丁大眼一方,再没有人敢开一枪。 人没有水的时候更觉得渴,就像食物短缺时人更容易饥饿。三当家被射杀一天后,每个人都觉得嗓子里能冒出烟来。 眼下看是大当家赢得了枪战的胜利,丁大眼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他围困内城,就是要把里边的人活活渴死。 怀中岛上有三口井,离内城最近的只有不到三百米,宋春茂敢发誓,看似平静的水井旁边肯定危机四伏,外围寨墙上的大炮也瞄准了那里,敢去那里取水绝对是死路一条。另外两口井呈对角线分布在怀中岛的两侧,距离内城差不多都有两千多米的路程,一路上岗哨林立,戒备森严。得益于白天的枪战,丁大眼的下属,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射杀内城的士兵了。 子夜时分,花六郎和姜立柱冲出内城,弯着腰紧跑数步,两人向井口附近投掷了几颗手**,爆炸声伴着冲天而起的火光,打破了子夜的寂静。两个人投完弹,顺势滚进附近的阴影里。果然不出所料,丁大眼的机枪,像刮风般横扫过井口,几枚炮弹也跟着落在井口周围。伏在围墙上的三国浦志和宋春茂冷静的扣动扳机,准确的射杀暴露了藏身处的机枪射手。 炮火引燃了鲸油灯,水井边饮马的石槽中,早已被注满了鲸油,岛上平日里用它照明。除了散发的气味还有些特有腥味,这玩意儿点燃了,风吹不灭,井台周围被照的一片通明,如果现在有人来取水,就会被躲在暗处的特等射手干掉。井台周围陷入死一般静寂,只有鲸油灯燃烧时产生的特有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宋春茂从围墙上下来,二当家接替了他的位置,孙瑞良和常庆虹已带人在城下等候多时。大当家把娘子军的大半都交给了宋春茂,他们悄无声息的出了内城,汇合了花六郎和姜立柱,向着一个没有水井的方向前进。 宋春茂和几位当家商量过,三口水井,无论是哪个,要想没有伤亡取到水是不可能的。岛上驻扎着四五千海匪,伙房也有五六十个,每个伙房供应一百多个海匪的饮食,伙房中存水肯定不少。五六十个伙房,数量多,防备也不如水井严密。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很顺利的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 一路上畅通无阻,时间还不到四点,炊事员们开始忙碌。平时出海都是用猪吹脬(膀胱)装淡水,那东西结实,不渗水,携带也方便。平时一个战士携带个四五个,足够出海十来天用的。出海回来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猪吹脬全部装满水,存放在伙房里,伙房的厨子用了谁的水,用完后要马上再要给人家加满,省的有紧急任务时,因为没有淡水耽误事儿。 内城方向灯火通明,厨子们一边忙碌着一边说笑着,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在眼前。海匪存放淡水的库房就在一间地下室里,墙角堆着吸潮的白灰,屋里一点儿杂物都没有。看来海匪对自己的饮用水还是很在意的。 宋春茂包了两包白灰,悄悄的隐蔽在伙房的窗台下,姜立柱安排娘子军的姑娘们每人取几吹脬水搭在肩上。这时,伙房的门一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个胖大的厨子从院子里扛起一坛咸菜,晃晃悠悠的进门去了。边走边发牢骚,:“他娘的,上千斤鲸油就放火烧了,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要是不烧,等把大当家杀了,把他那雪**嫩的小妞儿,剥光洗净了用油一烹,那味道可比羊肉还鲜呢”。 另一个厨子道:“老魏你他娘的就吹吧,说的你好像吃过人肉似的”? “人肉我是没吃过,可听日本人说,他们在关东时,没少吃人肉”,老魏解释道。 “人吃人,这鬼子是他妈邪性”。另一个厨子感叹道。 “鬼子就不认为他们吃的是人,他们管中国人叫两腿羊”。 “草他奶奶的小日本,真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另一个厨子一边和面一边骂道。 “可不是咋地,鬼子说上了岁数的中国人是‘饶把火’,就是吃的时候要多炖一会儿”。老魏道。 “那小孩子呢”?有人好奇的问。 “小孩子叫下锅烂,炖一下骨头都酥了,只能当粥喝”。老魏道。 “什么样的最好吃”? “自然是黄花大闺女最好吃,日本人说吃完这个,啥肉都不想了。”老魏说着咂吧了一下舌头道。 “让老魏这王八蛋说得,我都想找个妞尝尝了”。伙房里爆出一阵哄笑声。过了半晌,不知谁又开了口,:“大当家的闺女,留着做婆娘多好,吃了太可惜了”。 “二当家手下,标致的小娘们儿有的是,等几天太平了,我非要抓一个煮来吃了,尝尝到底什么味道”。 水库中的猪吹脬已经搬运的差不多了,宋春茂本来不想伤这些厨子的性命,可听他们越说越无耻,忍不住一脚踹开伙房的门。正在埋头工作的厨子们被冷风一吹,一块儿抬起头,看到一个青年正怒视着他们。 “好小子,你是谁的手下,跑到这里干什么”?还是老魏的话最多。 “今天我要你们的命”。宋春茂咬牙切齿的道。 几个厨子不怒反笑,道:“小杂种,敢到伙头军爷爷的地盘儿来撒野,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几个厨子手举菜刀,擀面杖之类的武器,向宋春茂杀了过来。 宋春茂不敢开枪,在这里开枪,无异于告诉丁大眼这里有情况,他们这支运水的队伍有可能全军覆没再也回不到内城了。宋春茂一扬手,两大包白灰在伙房里弥漫开来,白灰遇水既沸,几个厨子丢下手中的武器,捂着眼睛嚎叫。 宋春茂的几个兄弟一刻也不耽误,几个人一起动手,不到一分钟,这几个刚刚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大厨,转眼间都丢了性命。 丁大眼在各个水井旁都布下天罗地网,昨晚内城一开枪,丁大眼马上判断出这个方向是佯攻,大当家的真正目的是另外两口水井,虽然不知他具体目标是哪里,丁大眼在两口水井都布下重兵,单等抢水人来自投罗网。谁知宋春茂别出心裁另有行动,竟然把抢水目标,选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伙房。 现在大当家有了水,这场围困战又要旷日持久下去,怎不让人恼火。宋春茂毫发无损,满载归来,大当家喜出望外,远远的迎出门来。二当家被宋春茂抢了风头,心中很是不甘,在为宋春茂举行的庆功宴上,她提出,当天晚上要亲自带兵出城,到丁大眼那里多抢些水来。大家苦苦相劝,也丝毫不能打动二当家好胜的心。谁知到了夜里,丁大眼炮火好像专和二当家过不去,时断时续的打了一夜,虽然没有炮弹落在内城,但都准确的落在内城门口,死死的封住了二当家的出路。二当家盯着漫天的火光,恨恨的道:“我就不信你炮弹多得打不完”。 黎明时分,炮击停止了,二当家的出击计划也随着太阳的升起泡汤了。到了晚上,二当家心中有事儿,不时的跑到围墙上观望,还好,她诅咒,厌恶,又无可奈何的炮声终于没再响起。她礼貌的拒绝了宋春茂拔刀相助的好意,说请大家静候佳音,然后率领她的娘子军出了内城。 二当家刚出门时间不长,宋春茂正和大当家闲聊,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让人心惊肉跳的爆炸声。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身,彼此看着,谁也没有说话。正在这时一个女兵跌跌撞撞的跑进门,哭着向大当家报告,说二当家踩了**。闻听此言的大当家脸色一变,脚步匆匆的出了门,宋春茂也紧跟在他身后。 空地上,娘子军的女兵们围了一个圈儿,人还剩下不到出发时的一半,二当家呆呆的坐在地上,一语不发。额头上流出的血,滑过晶莹的面颊,无声的滴落在泥土中。 第二百二十章 惨败 !娘子军 二当家是被炮弹皮划伤的,而不是像那个女战士所报告的那样踩了**。娘子军里有人踩响了**,爆炸声给了丁大眼提醒,让他发觉了有人出了内城。 误入雷区的二当家辍了锐气,收兵回营是她唯一的选择。丁大眼的炮兵根本不用瞄准,只要把炮弹打到内城门口就可以了。炮弹在挤做一团,等待进城的战士们中间爆炸,顷刻间,就已伤亡过半。 二当家看到大当家来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诉道:“我把馨儿丢了”。大当家抚着她的后背,紧咬牙关,半天没有说话。宋春茂不会安慰人,他和弟兄们悄悄的退出来,宋春茂决定冒一次险,把馨儿找回来,那怕是她的尸体。 内城门口一片狼籍,几个弹坑周围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娘子军。二当家受伤,残余的姑娘们没了主心骨,连伤员都没有救护,就慌慌张张的进城了。大多数伤员,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护,失血过多死掉的。 三国浦志和姜立柱伏在墙头警戒,宋春茂和其他弟兄匍匐着,翻动倒下的女兵们。有受了伤不能行动的,有被炮弹震昏的,都被常庆虹一一扛回城中。 漆黑的战场没有一丝光亮,宋春茂他们还在祈祷,希望天更黑一点,他们不敢弄出一丁点儿声音,些许的疏忽都会造成灭顶之灾。对付这些能征惯战的士兵,丁大眼不会吝惜炮弹的。搜索的范围不断扩大,倒伏在城门外的尸体,也被常庆虹拖的差不多了,但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圆脸,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馨儿姑娘。 已经好久没有搜寻到娘子军的尸体了,宋春茂确信,丁大眼炮击造成的伤害,伤亡只有这么多。还有一块儿没有搜索的地方,就是二当家触雷的地方,那边是雷区,远比城门口更危险。倔强的宋春茂,义无反顾的向雷区匍匐过去。 大当家当过多年八路,曾在教导六旅担任过重要职务,他的部下跟随他多年,八路军的战术他们都门儿清。这些人见大当家大势已去,纷纷投靠了丁大眼,为了讨好新主子,便拿老领导做投名状。头天夜里打了一宿炮,为的就是扰乱内城守军的注意力,借此机会,在通往内城的道路上,埋设了**,数量多的能让内城的人有去无回。 雷区的设置已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二当家触雷的地点距城门不过三百米,给娘子军造成重大伤害的是一颗绊发雷。**埋设的即专业又歹毒,绊索用的是马尾鬃,这玩意儿很细但结实,不要说夜里,就是大白天隐在草丛中也不易发现。八路军的**实用,操作简单,但杀伤力不强,一些使雷的高手往往把**周围用石块埋设好,有人触雷后,崩飞的石块,可以杀伤更多的敌人。这颗爆炸的**不但使用了石块,还在石块中掺杂了黑**,因此杀伤力加倍的增强。宋春茂从未见过一颗**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触雷者被炸的粉身碎骨,巨大的弹坑周围也满是被石块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弟兄们继续重复刚才在城门口的程序,宋春茂几个负责寻找鉴定,常庆虹负责把人拖回城中,只看了几个,宋春茂就敏锐的发现,现场只有尸体,按理说被石块击中应该受伤的更多,但翻动了几具尸体后发现一个伤员也没有,而且这些尸体都被人移动过,没有在阵亡时的位置。宋春茂脊梁发冷,一个可怕的现实摆在面前,丁大眼的人比他们更早来到这里,像猎人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把死者留在原地,把受伤的人统统带走了。这些人作的天衣无缝,近在咫尺的宋春茂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常庆虹把最后一具遗体拖进城中,天色已然微微放亮,整夜不停的爬行,让他的衣服惨不忍睹,胳膊,腿上都是血痕,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也不知是他受了伤还是搬运伤员时沾的别人的。现在他根本顾不上这些,筋疲力尽的大力神,倚坐在他拖回的尸体中间,轻轻的发出鼾声。 宋春茂虽然没有常庆虹那样狼狈,却也好不了多少,他还要强打精神,帮助大当家处理伤员。宋春茂他们一共拖回了三十七具尸体,和十一个重伤员,由于缺医少药,天亮的时候,又有两个姑娘永远合上了她们美丽的眼睛。 逃回来的娘子军中没有受伤的战士,她们负责整理逝去战友的遗容,抹去身上的血痕,用布塞住不在淌血的伤口。擦干净她们的身体,水虽然宝贵,可没有人会在乎,她们要让曾经在一起战斗的姐妹们,干干净净的离开,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没有泪水,没有哭泣,她们甚至羡慕这些逝去的战友。今天她们没有了,还有自己为她们收尸,也许用不了几天,自己也要步她们的后尘,可真到那时,谁还会这么细心的安葬自己。 悲伤和绝望弥漫在整个内城上空。大当家也一宿没有合眼,他最心爱的女人受了重伤,生死未卜的爱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他曾经最信任的弟兄也背叛了他,一夜之间,大当家似乎老了几十岁,身上再也没有从前那英武的影子。 一个在围墙上负责警戒的女兵,慌慌张张的跑进门,气喘吁吁的报告,:“大当家,二当家,你们快去看看,小姐她……”,没等她讲完,大当家忽的站起身,二到家也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当家急忙用手扶住她,安慰道:“你莫要动,我自己过去看看就可以了”。 二当家惨然一笑,道:“大哥,离了你,我一刻也活不了”。大当家没有办法,只得搀扶她下了床。二当家双脚刚一着地,身子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大当家急忙上前扶住,二当家咬咬牙,推开大当家的手,倔强的挺直了腰板儿,强忍着剧痛迈步出门,显然她的腿还在微微颤抖。 宋春茂他们拖了一夜的尸体,丁大眼人多势众也没闲着,不但派人抢走了伤员,更在离内城最近的的水井旁架设了一个与围墙等高的高台。高台上绑了十几个女人,都是昨夜受伤被俘的娘子军的战士,她们身后,摆放了一排椅子,椅子上坐了几个海匪头目,椅子后面还高高矮矮的站着几十号人。 丁大眼如此嚣张,高台架设的紧临围墙不到五十米,距离近的就连居中而坐那人腮帮子上一颗黑痣都能看清楚。那具能够灌满千斤鲸油的巨大饮马槽,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只不过上面架了一口大铁锅,铁锅里也加满了鲸油,在清冷的早晨,油面浮起一层白色的泡沫,冒出乳白色气体。 见大当家登上围墙,脸上有黑痣的人阴讪讪的笑道:“来人可是水上漂老前辈吗”?大当家还未搭话,二当家怒道:“一撮毛,你有什么资格跟大当家大呼小叫”。 一撮毛显然对二当家有些忌惮,赔笑道:“二当家责备的甚是,整个怀中岛,也就二当家你敢喊大当家当年的匪号”。 “姓丁的不敢来见我,竟找了你个下三滥”。大当家不愿和这种小人做无谓的挣持,他声音低沉,但有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到底是做过大当家,还能明晓是非,今天我来就是跟大当家谈笔买卖,不知大当家可否愿意”。大当家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这就好,识实物者方为俊杰,可见当年大当家何等的英雄”。 “废话少说,有屁快放,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吧”。二当家直言快语,最听不得别人酸溜溜的墨迹。 “恭敬不如从你重命”。一撮毛接着道:“二当家真是爽块,我们头儿提了几个建议,看大当家可否遵从”? “你让丁大眼自己出来和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二当家气冲冲骂道。 一撮毛也不着急,听她骂完了笑着道:“丁大当家是什么身份,岂能跟你谈判,你要是没有诚意,太爷我也懒得和你墨迹。来呀。”随着一撮毛一声令下,几个土匪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前台,点头哈腰的问道:“大爷有什么吩咐”? 一撮毛指着一个受伤较轻的女兵,道:“这个女人交给你们几个了,显显你们的手段,好叫二当家给多多指教”。 几个土匪淫笑着靠到女人近前,解开她身上的绳索,然后七手八脚的扒光女人的衣服。那女人恼羞成怒,手脚刚得自由,低头一口死死咬住咬住一只正搭在她胸脯上的手掌,生生地撕下一片肉。那个土匪惨叫着退出人群,剩下的几个匪徒把姑娘按在地上,姑娘的手脚无助的挥舞,伴着周围一群豺狼的狞笑。一个匪徒褪下裤子,撅着屁股往姑娘身上就压,众匪徒像看春宫图一样,睁大眼睛,等着听到姑娘的惨叫。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绝处逢生 一声惨叫,声音凄历的让人毛骨悚然。一撮毛儿哈哈大笑道:“这小娘们儿长得倒挺俊,这他娘的声音比老爷们儿还难听……”。话音未落,那个最先脱掉裤子的土匪,嚎叫着从姑娘身上滚了下来,脸色蜡黄,手捂着下阴在高台上不停的翻滚,手忙脚乱中,被姑娘误打误撞,捏碎了他的睾丸。 土匪的惨叫惊呆了刚才所有试图染手的土匪们,姑娘借机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赤着身子,手捂私处,跑到高台边,面对围墙上的人跪了下来,哭道:“二当家,小云不负你的教导,先行一步了”。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滚滚的鲸油锅里。可怜红粉佳人,美貌娇娘,顷刻间落得肉消骨酥,尸骨无存。 小云的自尽悲壮又惨烈,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最先脱掉裤子的土匪,早已死挺在高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一撮毛儿措手不及,能上台面儿的都是丁大眼的亲信,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折损了一个,对丁大眼有些不好交待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小云用行动证明,人要想保住尊严是要付出代价的。十来个受伤被俘的女兵,只要双腿还能行动的,无不做出和小云同样的壮举。 飞溅的鲸油终于引燃了木制的高台,顷刻间台上台下烧成一片火海。飞腾的火焰中,惊慌失措的一撮毛儿带人逃走了。火海中却分明传出来刺耳的笑声,几个腿部受伤,不能移动的姑娘,也用自己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围墙上,二当家已哭的泣不成声,她为手下这些姑娘无畏的选择,即心痛,又自豪。 一个战士跑上围墙,报告了一个更让人揪心的消息:刚才趁大家都被吸引到高台这边时,那个巧嘴何鸿贤放光了所有装在吹脬里的淡水,杀掉看守丁大眼家属的女兵,救出人质逃走了。 二当家有些气急败坏,怒道:“你们蠢啊,报告我有什么用,还不带人去追”。 那个女兵低下头,两眼看着脚下喃喃的道:“小红姐姐是内应,她和姓何的一起逃走了”。 “不可能”?二当家双目赤红,双手抓住那个报信女兵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叫道。 那个女兵忽的抬起头,两眼直视着二当家,一板一眼的道:“不但是小红,其他三面负责守卫的姐妹们也都反水了,她们说再跟着二当家就是死路一条,她们要先为自己找条活路”。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走”?二当家咧斜着眼问。 “二当家对我不薄,我岂能背信弃义”。这个女兵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二当家的话有口无心,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大家都明白,大当家的手下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他手中没有一张能约束丁大眼的牌了。现在的丁大眼指定接到了儿女,一定要准备炮打内城了。 丁大眼的炮居高临下,大当家一伙儿插翅难飞,注定要成为炮灰。这些人都看破红尘,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明知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反倒安下心来,一起躲进屋中,取出美酒,开怀畅饮,笑等丁大眼从天而降的炮弹。 大当家端起一碗酒对宋春茂道:“老弟英雄年少,本该大有作为,谁知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竟连累你也丢了性命”。说罢连连摇头,一滴泪滑落在酒碗中。 宋春茂道:“大当家说的那里话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是苦了我这些生死相随的好兄弟”。说罢也不禁流下泪来。 姜立柱几个端起酒碗,道:“大哥不必过意不去,你说的对,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司令会为我们报仇雪恨”。言罢把手中酒一饮而尽。 宋春茂被兄弟们的话说的也豪气干云,端起酒碗,道:“司令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然后也一饮而尽。 二当家道:“听说你们司令是个大姑娘,我好生仰慕,只是今生无缘得见了”。一声长叹,说不尽的失望与落寞。 宋春茂和弟兄们也想起了那性如烈火,又侠骨柔肠的铁观音,不禁百感交集,再也无人说话。过了良久,大当家开口了:“宋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万望不吝则个”。 “大当家有话请讲,不要说求,太见外了”。宋春茂道。 “那就好,馨儿是我的独生女儿,生死不明,估计现在已不在人世了,我想请你答应,你与馨儿结成阴亲,能活着听你叫我一声岳父,我死也瞑目了”。 宋春茂素来豁达,自知命不久长,也不忍拒绝大当家的请求,遂一躬到地,嘴里尊称:“岳父,小婿给你见礼了”。 大当家哈哈大笑,接连喝了三碗酒。:“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二当家自从进门一直愁眉不展,到现在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只给老岳父见礼,我这当丈母娘的可不依”。 宋春茂见二当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给她见礼有些不情愿。大当家笑道:“贤婿还不快点给二姨见礼”。 宋春茂没有办法,被弟兄们按着给二当家磕了一个响头。二当家笑道:“看把你个不情愿的,女婿给丈母娘磕头,天经地义,不过这见面礼还是要给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鎏金的盒子,递到宋春茂手中。 宋春茂不知这是什么宝贝,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究竟。二当家笑盈盈的接过盒子,转了几圈儿密码,盒子无声的弹开了,里面一节晶亮的东西,二当家把它拿在手中在宋春茂面前晃了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宋春茂大睁双眼,迷茫的摇摇头。 “我谅你也不知”,二当家顿了顿,卖个关子接着道:“神龙刀鲨令,四海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见到此令,都要给几分面子”。 宋春茂不知是真是假,谢过二当家,接过来收下了。 正在这时,炮声隆隆,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宋春茂端起酒碗,笑着道:“是时候了,干了这碗酒,准备上路吧”。弟兄们一起端起酒一饮而尽,满地纷飞的酒碗的碎片儿。 炮声越来越急,最后竟响成一团,奇怪的是竟没有一枚炮弹落在内城。大家面面相觑一时如坠入雾里。刹那间,姜立柱欢呼一声,:“救兵到了,司令来救我们了”。说着急忙转身出门,快步登上围墙向码头方向张望。其他人也蜂涌而出,跟在姜立柱身后来到围墙上。 见宋春茂他们一去不回,铁观音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半刻能停下脚步。候七把这边的情况及时的报告给蔫诸葛,蔫诸葛一边埋怨宋春茂做事太鲁莽,一边通知彭铁城,和驻守高东岛的邢忠厚,以及各沿海县大队,尽量收集能出海的船只,全力驰援铁观音。一时间,各路大军扬起漫天尘土,星夜兼程,在思乡台这个并不出名的小渔村集结了。 远在西简岛的铁观音也不甘寂寞,既然知道了那些被抛弃的慰安妇不是日本人所劫,也就证明鬼子并没有发现西简岛上已换了主人。幸子姑娘又把黄旗挂了出去,轻车熟路,短短几天的时间,铁观音又把两艘运输船收入麾下。 日本人战事繁忙,来往于这条海上生命线的船只,不记其数,偶尔也会有船沉没,消失在茫茫大海中。铁观音连连得手,丝毫没有引起鬼子的警觉。 开船是个技术活,铁观音有改造三国浦志的经验,连带宋春茂缴获的铁甲舰上,短短几天都换成了俘虏过来的日本人。相比日本陆军,这些运输船上的日本船员都不是职业军人,牺牲精神也差很多,服从精神倒无可挑剔,在几个战士虎视眈眈的枪口下,这些日本船员竟老老实实的服从了铁观音。 有克劳斯在,运输船改炮舰也是一蹴而就,不但火力强大,防护力也不错。虽然跟日本人的军舰还颇有不如,但欺负怀中岛的海盗船,还是游刃有余的。 有了自己的铁甲舰,铁大司令总算缘了晕船的梦想,当她以及几个旱鸭子手下,刚从晕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候七说军师已经带人出海了。 从思乡台到怀中岛渔船要走两个昼夜,就在蔫诸葛出发的当天夜里,怀中岛上连天炮火,在西简岛上看的一清二楚,接连三个夜晚,炮火从未间断。身西简岛的姑娘们心系着自己的情郎,一个个寝食难安。 在第三天早晨,设在灯塔上的观察哨发回信息,蔫诸葛的部队已然出现在了视野中。老撑船一声令下,铁观音带着自己的三艘铁甲舰也出发了。 太阳刚刚升起,铁观音已经汇合了蔫诸葛,浩浩荡荡的直奔怀中岛。码头上的木栅栏只能阻住木船,在铁甲舰的撞击下,木栅栏像豆腐一样被撞成碎片,漂浮在海面上。 怀中岛上正在闹内讧,那些曾经让宋春茂心众人惊胆战的舰炮,也被丁大眼调转了炮口,打内战去了。码头上虽有负责警戒的哨兵,但也因为岛内胜负未分,人心惶惶,看到铁观音气势汹汹而来,众喽啰丢下数百艘海盗船,逃命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最后的女兵 怀中岛的港口没有能够停靠大型铁甲舰的泊位,一心想在战士们面前表现一下的铁观音,只好无可奈何的待在铁甲舰上,担任起火力支援的职责,眼睁睁看着乘坐渔船的战士们登上码头。 蔫诸葛的陆军海战队是头一次出海作战,就赶上长途航行,这些在陆地上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被龙王爷收拾的不轻。饱受晕船困扰的战士们,满身馊臭的上了岸,无精打采还左右摇晃,根本还没有从晕船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几个已经上了岸,还没有从浑浑噩噩中清醒的战士一头栽倒。海匪们从开始的震惊中苏醒,并抢先在寨墙上向全无准备的战士们开了火。几门准备轰击内城的舰炮也调转了炮口,开始校正炮位,随后炮口火光一闪,一枚炮弹尖叫着掠过铁甲舰头顶,伴着一声巨响,一艘拥挤在海港入口的渔船,被炸的碎木横飞,伴随着漫天的残肢血雨,落满了周围的渔船。 彭铁城心疼的一闭眼,这么多年生死相随的好兄弟,进这样白白落得命丧炮口,魂归大海。海匪没有给彭团长太多悲痛的时间,又接连打了几炮。不得不说海匪打炮的技术很烂,可是港口外的船只密密麻麻,多的根本不用瞄准,接二连三的渔船就这样被击沉,海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空出来的海面上到处飘荡残缺的尸体和碎木。 老撑船作为铁观音手下唯一打过正规海战的军官,他跑到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吼道:“大家不要惊慌,赶紧压制射击,炮兵准备……开火”。 铁观音的舰队开始还击了,实际上,寨墙上的海匪们的舰炮们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当他们为旗开得胜而欢心鼓舞、正在为准备第二轮发射忙活的手忙脚乱时,雨点般的炮弹已从天而降,把寨墙上炸成一片火海,霎时间烟火肆虐,炮火连天。那些盘据在寨墙上的海匪,根本没想到会有炮弹落在自己身边,对他们来说,自从铁甲舰开进了港口,海匪的失败已然注定。 铁观音愤怒了。看着整船整船的战士牺牲,让女司令彻底放弃了想不战屈人之兵的打算。现在的她没有了怜悯,更没有了招降海匪的打算。铁甲舰上的大炮打的毫无顾忌且无休无止。寨墙被炸的彻底坍塌,负责进入山寨的大门,连同城门上守卫的海匪,随着山寨门坍塌扬起的漫天尘土,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轰鸣的枪炮声,散落在桅杆,船舷上战友的残躯,彻底唤醒了因晕船而萎靡不振登陆的战士,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勇士的本色。铁观音宁缺不滥的精兵政策,彭铁城平日里的严格训练,在这次一边倒的战斗中被战士们展现的淋漓尽致。随着寨墙上最后一个海匪的灰飞烟灭,彭铁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这是一场精锐对乌合之众的战斗,海匪在猛烈的攻击下打的毫无章法,就连一次有效的反击都没有,开始还能且战且退,到后来干脆成了一窝蜂似的溃败。当最前沿的海匪撤到最后一道防战时,才发现本应守护在那里的同僚早就逃的干干净净。 铁观音的直属部队打前锋,在彭铁城的率领下攻进山寨。铁观音,蔫诸葛等人也被小船送上了岸,跟着进了山寨。后续部队是沿海几个县的县大队,他们人数更多。 怀中岛的海匪投靠日寇,鱼肉乡里,骚扰百姓,欺男霸女,沿海渔民对他们恨之入骨,但苦于怀中岛孤悬海外,又人多势众,所以一直任由他们横行霸道,今天铁观音打开怀中岛,这些沿海民兵实在喜出望外,在战斗中分外积极。 海匪撤退的方向是位于海岛一角的兵营,大当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当时竟是按永备工事建造的,错落有致的地堡显然是得到了行家的指导,进入营区的道路没有射击死角,每一个进入射界的人,都会被来自各个方向子弹射杀。海匪们打野战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躲在地堡里向外放枪,战斗力便显得强悍了不少。彭铁城的队伍进攻受挫,一时间双方竟陷入焦灼状态,海匪的交叉火力给急于立功的几个县大队造成不小的损失。 铁观音和蔫诸葛,没有参与对海匪最后的围剿,他们显然对宋春茂一伙儿的安危更加关心。战场上,总有一些放弃抵抗,甘心当俘虏的人,从他们嘴里,铁观音轻松的知道了内城的位置,但她要求被俘虏的海匪带路时,遭到他们的断然拒绝,海匪们告诉铁观音,去往内城的道路上遍布**,无论内城的人想出来,还是外人想进入,都要穿越雷区。 铁观音手下没有专职的工兵排雷,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炮击雷区,用炮弹炸出一条通路。重型火炮运上岛需要时间,可迫击炮,掷弹筒有的是,随着第一波炮弹落在雷区,接连的爆炸声便此起彼伏。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候七感叹道:“这里到底埋了多少**啊”。 宋春茂他们站在围墙上,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楚铁观音等人的一举一动,看到在**阵边缘踌躇不前,也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后来见铁观音炮击雷区,都不禁暗赞司令的手段高明,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个好办法。 随着又一轮炮击的结束,雷区再也没有听到**的爆炸声。候七高兴的叫道:“成了,我们可以冲过去了”。话音未落,几个立功心切的战士已经冲进了雷区。蔫诸葛心急火燎的喊道:“小心……”,话还没说完,一颗**又被踏响了。这是一颗压发雷,埋设的方式和昨夜二当家踩响的那颗如出一辙。 几个战士非死即伤,两个被炸断腿的战士在地上挣扎,铁观音刚要派人上去营救,两个受了轻伤的战士又分别触雷,随着爆炸的硝烟散去,雷场又恢复了平静。满是弹坑的雷区,散落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铁观音两眼冒火,要不是孙瑞玲拉着她,冲动的女司令可能就要以身涉险去了。蔫诸葛双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面前这四百多米的雷区,竟成了铁观音不可逾越的天堑。 宋春茂他们早就出了内城,聚在城门口等着迎接铁观音。战友们穿越雷场受挫,宋春茂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实在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主意来。 自从小云跳油锅自尽,小红带领其他女兵投靠了丁大眼后,二当家昔日引以为傲的娘子军已是烟消云散、不复从前了。现在她把残存的几个女兵召集在一起,滴滴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开始女兵们还有些犹豫,在二当家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她们的目光又坚定起来。女孩子的事,男人们不好上前仔细询问,只见二当家推开其他女兵阻拦的手,义无反顾的向雷场走去。 铁观音也停止了愤怒,远远看到一个风姿卓约的女人镇定的向自己走过来,面目因距离有些远还看不太清楚。她举起望远镜,只见视野里的女人眉清目秀,年龄比自己要长几岁,但时光好像遗忘了这个女人的年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这个女人不寻常,这是铁观音对二当家的第一印象。她脸色沉静,目光中透出坚毅与自信,头上还裹着绷带,额头渗出的血迹显示出这个女人刚刚受过伤,如此举动不知道现在的她要干什么? 雷场两侧的人都静静的注视着二当家,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有她手下所剩无几的女战士们,把攥的紧紧的拳头咬在嘴里,目光中闪着晶莹的泪花,预示着将有极悲惨的事发生。 二当家慢慢的走到昨夜触雷的地方,停下来,默默的注视着那个巨大的弹坑,弹坑周围斑斑驳驳满是血迹。越过弹坑,她蹲下身子,用手捧起一把带血的泥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滴泪水,慢慢的顺着她那光洁的面庞滑落。 大家远远地张望着,不知她在凭悼什么,只见她慢慢躺了下来,双手抱头,一刻不停地向雷场滚了过去。大当家突然意识到什么,向前紧跑几步高声喊道:“兰兰,你不要犯傻,大哥陪你一起走”。大当家没跑几步,就被常庆虹追上,拦腰抱住,生生把大当家给拖了回去。 后来大家回忆都说,当时没有听到爆炸声,只见二当家先是一条腿慢悠悠的飞上天空,撒下一路血痕,这个倔强的女人,丝毫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滚去,又一条腿离开了主人的躯体,依然没有阻挡二当家一心向前的决心。她身后是一条鲜血染红的小路,它告诉大家,在她走过的这条小路上行走是安全的。举这样二当家的头和手也飞上半空,她终于停了下来。大当家挣脱了常庆虹的怀抱,沿着二当家用鲜血铺就的道路,扑上前去,抱起爱妻仅剩的残躯泣不成声。 宋春茂和常庆虹把大当家抬了回来,这个失去了心爱女人的男人,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十岁,怀里抱着那半截血肉模糊的残躯,喃喃自语,对大家劝慰他节哀的话也置若罔闻。更没有看到二当家手下的女兵,又义无反顾的走向雷场,重走二当家的那条不归路。在她们心里二当家就是她们的天,现在天塌了,她们也都不想活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爆破 这个姑娘是娘子军反水后,唯一一个跑回来向二当家报告的人,她曾经发誓,要死在二当家身边,现在,她实践了诺言。走到二当家牺牲的地方,慢慢躺倒,双手抱头,然后开始向雷场滚动,用鲜血铺成一条安全的小路。在**连续的爆炸中粉身碎骨。 二当家手下的女兵,本来就所剩无几,现在的队伍越来越短。宋春茂试图拦下每一个从容赴死的姑娘,都被她们冷漠的拒绝了。一样的惨烈,一样的视死如归,一样的豪气干云,小路伴着鲜血延伸,这条用十来个年轻女孩生命换来的小路,到处散落残肢断臂。这些姑娘,她们滚了多则四五十米,少则十几米,从未有这么一条路,让人觉得如此漫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姑娘了,稚气未脱的脸,岁数年轻到可以用小来形容,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她镇定的走向生命的终点。她躺下来,慢慢的滚动,死神似乎被姑娘们悍不畏死的勇气吓住了,最后五六十米的路,小姑娘居然没有碰响一颗**,这实在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创造奇迹的小姑娘显然不知道,自己已完成了使命,她仍慢慢的滚动着,没有人敢出一点儿声音,生怕这小小的奇迹,化作漫天横飞的血雨。直到她碰到铁观音的腿,大家才相信,奇迹真的出现了。 候七,马钰等人围了上来,她们扶起这个勇敢的小姑娘,为她掸去满身的尘土,为她择去头发上的杂草。在场的每个人都已泣不成声,虽然和二当家以及她的手下素不相识,但这些陌生的姑娘做出的事堪称壮举,让这些自诩为铁血战士的人也为之动容。反倒是最该哭泣,侥幸活命的小姑娘,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惊奇的打量着旁边这些不断抽泣的女人们。 铁观音神情激荡,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小妹子,你怎么这么傻,人死了可再也活不过来了”。 小姑娘反倒平静的说:“我知道,可二当家说过,娘子军的尊严和荣誉,要用鲜血来扞卫”。这句话对铁观音来说有些高深。但候七和马钰听了无不为之动容,这位二当家到底什么来历,竟能说出如此话来。 铁观音虽然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可从大家的表情上也能猜个差不多。她对小姑娘郑重的说道:“小妹妹,我铁观音向天发誓,等怀中岛战事结束,我一定要重建娘子军,还今天牺牲的姐妹们一个公道”。 小姑娘满脸迟疑,不知是否应该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话。宋春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用坚定的语气对小姑娘说道:“你有多信任二当家,我们就有多信任司令,她答应过的事,可从来没有失信过”。 小姑娘知道宋春茂是大当家的乘龙快婿,二当家也亲自许婚,还送了信物。既然宋春茂发了话,小姑娘自然相信。她急忙跪在地上,给铁观音磕了个头,谢过她重建娘子军的许诺。受了小姑娘一礼,铁观音竟有些手足无措,要知道,她在上万人面前讲话,也不会脸红一下的。 大当家终于从悲伤中解脱出来,擦干泪水的他,瞬间又恢复了当初那个独霸一方的草莽英雄。铁观音开始对他并看不上眼,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为女人哭的昏天黑地的男人,只是让人怜悯,永远不会获得尊重。大当家只用了一句:‘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就重新赢得了铁观音的好感。 彭铁城带人对兵营的攻击很不顺利,钢筋水泥构筑的防御工事,可以抵御任何口径炮弹的打击。从里边射出的子弹并不密集,但准的要命,在正面攻击得阵地上,倒满了彭铁城的战士。 铁观音和蔫诸葛带人来支援时,彭铁城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几十挺轻重机枪一齐轰鸣,子弹精准的顺着地堡射孔飞进地堡。各种口径的炮弹如寒鸦付水般,落在海匪地堡顶上,蹦起成片的水泥片,也炸出一团团浓烟。借此机会,十多个战士一跃而起,身上挂满了手**,迅速的冲到地堡旁边,顺着射孔塞了进去。随着一连串的手**的爆炸声,几个地堡同时冒出浓烟。 铁观音高兴的欢呼起来。一条腿刚迈出阵地,就被人被拦下了。:“不要鲁莽”。说话的是蔫诸葛,他话音未落,地堡的火力又恢复了,几个立功心切的战士栽倒在冲锋得路上? “怎么回事”?铁观音焦急的问彭铁城,老彭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七次了,每次都眼见要成功了,可他娘的这见鬼的火力又恢复了”。 “暂停进攻,大家聚在一起研究一下”。蔫诸葛下了命令。这大半年以来,铁观音的司令部,第一次人员凑这么齐,偏生又赶上这么个困难时候。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海匪的火力点儿,遭到破坏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战斗力?他们用的什么办法?这让大家一愁莫展。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当家开口了,他说眼前这片防御工事,是二当家设计建造的,建筑材料都是从美国运来,里边有独立的饮水通风系统,粮食储备的也足够吃上半年的。另外各地堡之间有暗道相通,哪遭到打击时,先退入密道,等敌人发动进攻时,他们再出来重新阻击。 问题找到了,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没有。手**威力太小,扔进地堡,不会对躲在里面的人,造成实质伤害。炮弹的威力够大,但即使最小的炮弹也钻不进射击孔。正当大家一愁莫展时,爪牙队种年龄最小的耿峰说话了:“用**吧,挖煤遇到矸子石,我们就用**崩”。 “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按小耿说的办”。铁观音道。既然司令说了话,别人也不便和她理论。 耿峰像得了圣旨一样,欢天喜地的去准备爆破装备_**.***之类运输船上有的是,耿峰从小就折腾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老调重弹,自然是得心应手。时间不大,三个一尺见方的**包就绑好了。 彭铁城看着**包,心有疑惑的问:“就这不起眼的破麻包,难道会比手**还厉害”? 又是一轮新的进攻,只是这次的强大的火力掩护,只为耿峰一个人准备的。炮火延伸,耿峰跳出战壕,手提着**包,包上还绑了二尺多长的木棍,不知是干什么用。眼见耿峰到了地堡旁边,把**包用木棍支起,斜靠在地堡上。机枪也停止了轰鸣,按刚才的套路,耿峰向地堡丢了两颗手**,稍等片刻,估计海匪已经出来了,他才拉开了***,看着***嗤嗤冒出火光,他才转身,就地一滚,地堡中射出两粒子弹,在地上溅起几朵土花儿。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铁观音他们被震的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踉跄了几步。 硝烟散去,大家再看时,刚才给进攻部队造成巨大损失的地堡,已经无影无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深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匍匐着爬回阵地,又抄起了第二个**包,这一次宋春茂拦下他,默默的把**包接过来,道:“兄弟,你负责装包,往上送**包的事儿由我来干”。 爆破声接连不断,一个又一个的地堡从地面上被抹去。在宋春茂送出第六包**时,兵营的核心工事挂出了白旗,丁大眼投降了。 按照铁观音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接受敌人的投降的,可她自知有蔫诸葛在,断由不得自己胡来,可又不愿看那些战败者奴颜卑膝的下作样,便借口身体不适,被人送到内城休息去了。 蔫诸葛自然知道铁观音的小九儿九儿,他也不便说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就要出去和海匪见面。宋春茂拉住他,嘱咐道:“军师,这些人背信弃义,反复无常,你冒然出去太危险”。 蔫诸葛苦笑一下,道:“这其中的利害我岂能不知,可我不出去,难免被宵小之辈小瞧了”。 宋春茂本想代他出马,但如果海匪发现他的身份,很可能降而复叛,到头来落个功亏一溃,就得不偿失了。正拿不定主意,大当家挺身而出,他说这些人大多是他的手下,不明真相,被丁大眼欺骗,跟他反了水,现在他们到了穷途末路,望军师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 蔫诸葛斟酌了半晌,点头答应了。与其说大当家的话打动了蔫诸葛,不如说是他的人格让蔫诸葛感动。大当家手下的人背叛了他,害得他家破人亡,到头来大当家以德报怨,竟能还为他们的生路着想,这等心胸,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具备的。 大当家晃动他那高大的身躯,迈着坚实的步伐,站在兵营前的空地上,双手叉腰大喊道:“小王八蛋们,还躲在王八壳里干屁用,没见到老子来了吗,都给我滚出来,谁不听话,老子熟他一层皮”。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诱降 过了良久,海匪们终于磨磨蹭蹭的从地堡里钻出来了。他们低着头,眼睛盯着走在前边人的脚后跟儿,偶尔抬头看上两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眼神里透着恐惧与不安。 地堡像一头怪兽,不停的往外吐出人来,数量多的让负责警戒的战士手心里都是汗水。眼见着站在广场上的海匪有四五千人,大当家兀自不满的问道:“就他娘的这点儿人”? 没有人敢应声。大当家也不再说话,紧走了两步,伸手把一个躲在人群后的家伙,扯着耳朵给揪了出来。大当家气愤地骂道:“草你奶奶的,你以为躲在别人腚后,老子就找不到你了”?全然不管自己弄差了辈分。 那个被人占了便宜的家伙居然毫不在意,涎着一张笑脸,讨好般的对大当家点头哈腰。大当家扬起手,做势要打。大家心道:这大巴掌打下去,最少掉俩后槽牙。那个海匪吓得咧了咧嘴。谁知大当家这是虚招,他一抬腿,把那小子踹了个狗啃泥。那小子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土都不敢掸,急忙跑到大当家近前,转过身,撅起屁股,等着大当家再踹第二脚。大当家根本不再理他,任由他用那种不雅的姿势撅在一旁。 大当家用同样的方式又揪出一个来,继续问候人家的祖宗奶奶,到最后却做人家的老子,再一脚把人踹个狗啃泥,然后和先前的那人并排在一旁撅着。大当家又陆续揪出了五六个人出来。刚开始被揪的人还面有惧色,到后来只要大当家奔这个方向过来,便会有几个脑袋凑上去,盼望耳朵能得到大当家的垂青,也给揪出来去一旁撅着。更有一个脑瓜活的,趁大当家没在意,自己偷偷跑到那个小小的队列撅起了自己的大屁股问天。 大当家把一个满面笑容的小子,一脚踹倒。回头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他用脚碰了碰那人的小腿,那人转回头,向大当家呲了呲牙。大当家抬腿把他也踹倒,那小子刚爬起身,大当家又给他来了个二进宫。屁股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大当家似乎累了,又好像在这个自投罗网的家伙身上找到了灵感,不再去俘虏群中揪人,而是指着他们骂道:“草你奶奶的,非得等老子亲自动手吗?你们安的什么心,想把老子累死啊!还有几个,都给我滚出来”。又有十多个人拖拖拉拉的站出来,低着头自觉地把屁股对向大当家站成一排。 大当家命令刚才挨踹的人,:“去,把这些不听话,没眼力架儿的东西,每人给我踹三个狗吃屎”。 刚才的小绵羊现在变成了大灰狼,大当家刚任命的行刑者狞笑着,走到自动出列的人身后,说一声:“得罪了”。在被执行人幽怨又无助的目光中,无影脚无声的落在他们的屁股上。大当家的命令执行的没有折扣。当最后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伙归队后。大当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问道:“老子待你们不薄,小王八蛋们竟敢造老子的反,说,这顿打该不该挨”? “该”。十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 “你们是不是恨老子”?大当家的问题问的挺刁。所以回答的也不似刚才那样的整齐,有回答是的,也有回答不是的。对此大当家并不在乎。他大声命令道:“小王八蛋们,整理好自己带的队伍,把这些人的枪都交到彭团长那里,没有命令,不准私自行动,等待听候彭团长的处置”。 折腾了半天还是为了缴枪,海匪们脸色又阴沉许多。可事已至此,有些海匪纵然心怀不满,可孤掌难鸣,也不敢再兴风做浪。 大当家的办法简单有效,海匪的集结很快就完成了,缴的枪也堆的小山一般。没了武器的海匪,就像被去了势的儿马,蔫头耷拉耳的,在没有一丝火气。 比他们更失落的是那些没有被领走的人,被大当家选中就意味着能活命了。这些男男女女的大概有一千多人,这些人是丁大眼的老部下,和反水的娘子军。自知不会得到大当家原谅的小红,早已不知了去向,剩下一群无助的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从前的老上司。 海匪没了枪,但好歹命算保住了。对这些生死未卜的姑娘来说,那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在**阵中幸存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屈双膝跪倒在大当家面前,恳求道:“二当家说过,首恶必惩,协从不问,姐妹们也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误入歧途的,恳请大当家饶过她们吧”。 大当家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兵随将转草随风,这些女娃子又有什么错,你招呼她们缴了枪,各奔前程吧”。 见有人为自己求情,姑娘们赶忙奔过来跪满了一地,待听得大当家饶恕了她们,无不欣喜。凡人都有即得陇,复望蜀的毛病,刚保全了性命,又开始央求大当家不要解散娘子军。一个自以为是的姑娘竟然站起来,指责大当家不应未经二当家同意,私自做主解散娘子军……。她话还没说完,早被小姑娘啐了一脸唾沫,道:“闭上你那张臭嘴,要不是你们,二当家和姐妹们也不会死的这么惨”。话还没说完,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半天多未见,竟生出这么许多是非,姑娘们不相信这是真的,用疑问的眼光盯着哭塌架的小姑娘。小姑娘抽泣着说:“你们看我有什么用,要是看我能让二当家活过来,我宁愿让你们看一辈子”。 被啐了一脸唾沫的姑娘道:“生死无常,你也不必太伤心,但不知二当家怎么没的”? “都是因为你们”,小姑娘有些语无伦次,:“小云姐姐她们不愿受辱,投了油锅,可你们,在二当家最困难时,跟着小红那贱人投靠了丁大眼,你们想过二当家的感受吗?她对你们嘘寒问暖,照顾的无微不至,比亲生母亲也未遑多让,可你们却背叛了她,二当家心高气傲,你让她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间”? 二当家在娘子军中深得拥护,小姑娘对这些大姑娘们有救命之恩,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半信半疑,心想:也许是二当家指使她这么干的。 二当家对她们视如己出,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会得到原谅的。二当家曾说过,有她在,娘子军就永远不会消失,她就是娘子军的天。现在,天塌了,逼死二当家的人,竟是她最信任的人。一时间,到处都是姑娘们的哀鸣声。 大当家眼里也噙满泪水,不思量,自难忘,床弟间的海誓山盟,相约的白头偕老,不离不弃,有谁知造化弄人,转眼间已是天人两隔。她留给他的,只是满身的斑驳血痕。大当家强忍泪水,转过身对宋春茂道:“兄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宋春茂闻听此言先是一愣,自从大当家的许婚,双方已有翁婿之情,现在竟然称自己兄弟,该不会因悲伤过度,有些糊涂了吧? 大当家没有理会宋春茂的惊诧,接着道:“今天早晨我等自持必死,因此许诺你与馨儿结为夫妻,谁知兄弟福星高照,竟逢凶化吉,因此这门亲事从此不必再提,馨儿年少夭亡,实属不详,别让她折了兄弟你的福分,耽误了大好前程”。大当家的这番话,更让宋春茂无言以对,纵使他心思机敏,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悲伤的大当家。 一个姑娘忽然插言道:“馨儿妹妹没有死,她还活着”。在场的人一齐把目光转向她,大当家更是不能自持,急切的问道:“你是说馨儿还活着,你不要骗我”? “我怎敢欺骗大当家,我亲眼所见,小红与何鸿贤放走了丁四当家的家属,他们临走时,抬了一个大包袱,到了兵营我才知道,里边装的是馨儿妹妹”。 大当家心情激动,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竟没人知道丁大眼的下落。宋春茂早已失去了耐心,他在俘虏群中找到几个丁大眼的亲信,仔细询问丁大眼的去向。谁知这几个人嘴严的很,无论宋春茂怎样威逼利诱,这几个人就是不开口。 铁观音躲在内城休息,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兵营的事,在那边屁股还没坐热,又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正赶上丁大眼的几个亲信在学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对付这种人是铁观音的拿手好戏,她把宋春茂撵到一边,走到几个俘虏近前,手里擎着马鞭,来来回回遛了几遭,然后一扬手,马鞭挂动风声,刹那间几个土匪每人都挨了一鞭。她手法刁钻,专捡最吃痛的地方打,只打了一鞭,几个俘虏就齐声惨叫,更有两个骂出声来。铁观音对这些骂人的话早就习惯了,她又扬起马鞭,照那两个骂的最污秽的家伙脸上就打。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话显然对铁观音没有约束力。头一鞭子把两人的嘴角开到了耳根,两个没有脸蛋包裹得家伙,漏在外面的牙齿比平日多了一倍,他们继续痛骂,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见两排发黄的牙齿,在阳光下一张一合,显得十分滑稽。 铁观音的第二鞭横向抽在他们的眼眶上,两个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嚎叫,四只眼珠齐齐挂在眼眶上,血淋淋的,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晃个不停,煞是恐怖。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海上升明月 铁观音的鞭子,把土匪的凶悍打的没了踪影,几个土匪在她的注视下战栗。她锐利的眼神偶尔扫过,看到的俘虏也会禁若寒蝉,迅速低下头去。 两个被打瞎眼的土匪被绑在炮口上。铁观音拎着鞭子,对在场的土匪冷冷的道:“姑奶奶没空陪你们磨叽,我问什么,你们最好老实回答,否则……”。她马鞭向下一挥,两门大炮同时开火,绑在炮口上的土匪在隆隆的炮声中灰飞烟灭。 铁观音的手段很残忍,却很有效,几个土匪争先恐后的把自己所知的统统讲了出来。怀中岛上的兵营,是二当家主持修筑的,出于对她的信任,里面有些细节,就是大当家也不甚了解。兵营内不但有纵横交错的地下交通壕,甚至还有一条紧急时刻逃生的密道。这条密道直通大海,海边常年泊着一条船,船上淡水粮食准备充足。 丁大眼上岛后,负责怀中岛的外围防御,无意中发现了这条船,他带人偷偷的登上船勘察了几次,终于发现了二当家所留密道的秘密。正是他发现了这条密道后,才助长了丁大眼独霸怀中岛的野心。他暗中策反了何鸿贤,小红等大当家和二当家身边的亲信,等待时机成熟,把大当家的座位抢过来。 二当家对丁大眼的野心有所察觉,她扣押了丁大眼的家人做人质。投鼠忌器,丁大眼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宋春茂几个人上了怀中岛,成了丁大眼决心夺权的催化剂,他的手下,和宋春茂打过交到的不在少数,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铁观音的得力干将,一旦铁观音和大当家到了一起兵和一处,丁大眼不要说四当家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就是就连保命也成了问题。因此,他才在大当家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动了手,打了大当家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丁大眼即将大功告成之际,铁观音真的来了。铁观音用实力告诉了他,他们根本不是同级别的对手。 丁大眼退守兵营后,还存有幻想,铁观音劳师袭远,利在速战速决,他用**阵困住宋春茂,按传统的排雷方式,铁观音没有三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消除**的威胁。为救宋春茂,铁观音一定会不惜代价,这样也成功的减轻了兵营方面的防御压力。就是三天后,铁观音即使救出了宋春茂,可她的进攻部队挫了锐气,丁大眼再行反击,铁观音非吃大亏不可。 可丁大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铁观音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突破了他精心构筑的**阵。耿峰的连续爆破,又把丁大眼自认为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地炸的面目全非。丁大眼还不死心,想出了假投降的毒计,他对铁观音部队的几个负责人了如指掌,只要借谈判的机会,射杀一个,到那时铁观音部队受了欺骗,群龙无首,就会不战自乱,最后演化成为了复仇,不断的发起自杀式进攻。海匪们自知和谈无望后,自然会破釜沉舟,拼死一战,到那时谁胜谁负,结果还真不好说。谁知大当家的出来诱降,他在海匪中威信甚高,一见他亲自出马,海匪们斗志全无,他们人多势众,丁大眼的嫡系也不敢造次,也乖乖的跟着出来,做了俘虏。丁大眼见大势已去,带着自己的家人和贴身护卫,押着馨儿姑娘,穿过密道,上船逃走了。 大眼的船没有助力,借助风帆的力量,就算顺风顺水,最快也要两昼夜才能到大陆,只要能找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不愁抓不住他。 铁观音设在灯塔的观察哨,很快传回来消息。丁大眼的船没有回大陆,而是直奔西简岛去了。这是个惊人的消息,西简岛上只有克劳斯和十几个姑娘留守,上边还有无数的军用物资,白天可以观察到丁大眼的动向,可以组织有效的防御。但根据丁大眼的航速,今天晚上他们就能在西简岛登陆,他们一船有五六十人,岛上的留守人员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铁观音电令克劳斯加强巡视,一旦发现有人上岛,千万不要硬拼,先带人撤回怀中岛。大当家紧皱眉头,不停的在海图上丈量距离,沉思了一阵后他开口了,:“根据匪船的航速,他们大概能在凌晨四点多登陆,今晚海上有大雾,那样的话他们的登陆时间会推迟到明天上午,我们用机帆船,完全可以赶在他们头里到达西简岛,只是机帆船载人太少,不能和匪船在海上决战”。 “我们的铁甲舰够大,速度也快,为什么大当家不用呢”?铁观音满脸的好奇。 “司令不怕我刘备借荆州”?大当家反问道。铁观音一愣,显然她没想到这个问题。 蔫诸葛道:“如果大当家能够为民除害,区区一艘铁甲舰算什么,大当家放心吧”。 大当家道:“大恩不言谢,我先去准备了”。 看着大当家远去的背影。铁观音沉吟道:“我总觉得大当家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蔫诸葛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大当家点齐了六七十个弟兄,怕铁观音起疑心,又把宋春茂兄弟几个也请上了船。在铁观音等人的目送下,铁甲舰缓缓的驶离了港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从海面升起,大当家拎了一坛酒走上甲板,对躺在甲板上看月亮的宋春茂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如此大好月色岂能无酒”。说着从怀中掏出猪头肉,火腿,面骨豆等若干下酒菜。 宋春茂搬了个弹药箱放在中间,又找了两个日本铝制饭盒,倒满酒,双手端了放在大当家面前,然后盘腿坐在对面,端起饭盒道了声:“请”。大当家没有端酒,他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忙里忙外的宋春茂,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今天农历十五吧”? 宋春茂嘴里嚼着面骨豆,含糊不清的说道:“管它十几呢,有酒喝就行”。大当家脸色一沉,轻咳了一声,宋春茂见气氛不对,放下酒碗,迟疑的问:“有什么不对吗”?大当家许婚又悔婚,让宋春茂对他的称呼无所适从。大当家悠悠的道:“为大将者当通天文,晓地理,你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搞不清楚,以后怎能带兵打仗”? 宋春茂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不懂的事绝对不开口。大当家向他举起酒,他就喝,然后给大当家满上,静静的听他诉说。一张激昂的嘴巴,伴着一双虔诚的耳朵,从玉兔东升直说到明月当头海上忽然升起雾气,刹那间白茫茫一片。 就连脸对脸的宋春茂看大当家时,也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大当家说过今夜有雾,当时大家以为他故弄玄虚,没太往心里去。现在果然起了大雾,宋春茂暗生敬佩,谦恭的问:“大当家如何知道此时有雾”? “这有何难,谚语有云‘日头走云路,夜半必起雾’”。大当家说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来,:“兰兰交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兰兰”?宋春茂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二当家闺名兰兰,她交给你的神龙蓝鲨令没有丢了吧”? 宋春茂取出那个精致的盒子,恭恭敬敬递到大当家手中。 “兰兰没把密码告诉你吧”?大当家把盒子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 宋春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盒子的底部有一排小字,估计是二当家的生辰,我按照上面所说,果然打开了盒子”。 大当家长叹一声,把盒子递还给宋春茂道:“盒子你能打开,可这神龙刀鲨令的用处你可知道”? “不知,还望大当家赐教”。 大当家沉吟良久,又叹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了吧,你只要记着,此物非同寻常,在海上有危难时它可以帮你的大忙”。 宋春茂不便再问,起身收拾了一下,大当家也不帮忙,他合衣侧卧在甲板上,似乎已经睡熟了。大雾里行船,方向不好辨认,铁甲舰上虽然有导航系统,却也不宜速度过快,直到天蒙蒙亮时,西简岛的轮廓才模糊的出现在视野里。岛上情况不明,铁甲舰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围着岛来回徘徊。 太阳已升起多高,大雾还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比开始更浓厚,抬头望天也只能看到惨白的日头,灰白的没有一丝温度。空气湿的似乎可以拧出水,这让船上的战士们,感到呼吸极不畅快。甲板,船舷上满是露水,一夜没有回船舱休息的大当家和宋春茂,衣服湿漉漉的,两人被冻得先后醒来。他们面色发白,嘴唇青紫,对望了一眼,笑了笑,然后比赛般的开始打喷嚏,咳嗽。大当家笑道:“着了风寒,喝口酒就好了”。宋春茂好喝酒,酒量大,可大清早一睁眼就要喝酒,还是头一遭。 大当家的办法简单有效,两人很快止住了咳嗽声。此时却听到甲板有人兴奋的说:“我们碰到丁大眼了”。 宋春茂随声附和,:“兄弟说的对,没错,我也听到了”。虽然看不到人却能听到远处有许多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宋春茂支愣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只听到男人的咳声。 第二百二十六章 海面上的较量 铁甲舰上的战士们即紧张又兴奋,大半年了,丁大眼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水鬼’们精赤着身子,站在甲板上,把一桶桶海水举起来,迎头倒下去,正在做下水前的准备。 海雾聚的快,消散的也麻利,刚才还是几米外看不清人,转眼就碧波如洗,蓝天白云,旭日当头。海风徐徐吹来,此时此景,宛如仙境。 如此美景下,一出猫捉耗子的游戏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没有了海雾的困扰,温度也上升了不少,丁大眼的土匪们,终于停止了能把肺咳出血比赛,他们贪婪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却没有变得更好,因为他们发现,在通向西简岛的海面上,横亘着一艘铁甲舰。 丁大眼的木船和铁甲舰比起来,木船只能用渺小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人威风凛凛的立在铁甲舰上头,赫然正是他们从前的老上司,现在的死对头——大当家-水上漂。一个土匪偷偷拿起枪,还没来得及射击,就被同僚一掌打掉了,后脑勺狠狠挨了一巴掌,接着有人小声骂道:“你他妈的活够了是不是,把这老儿打死了,他的手下会放过我们吗?”话音未落,几个人押着一个姑娘也来到甲板上,为首的正是匪首丁大眼。 宋春茂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号,真实相貌还是第一次见到,丁大眼恶名卓着,不成想竟生的文质彬彬,四十多岁,身材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当年很少见的水晶玻璃眼镜,斯斯文文,竟丝毫没有半点草莽气。铁观音的手下,只有蔫诸葛气质与他有三分相似,但长相却颇有不如。 丁大眼向铁甲舰上的人一抱拳,郎声说道:“大当家别来无恙,丁某这厢有礼了”。大当家没有说话,只是鼻子微哼了一声。 对于大当家的冷漠,丁大眼毫不介意,他接着道:“今日君为刀斧,我为鱼肉,可要丁某束手就擒,却也办不到”。 “你想怎么办”?大当家终于说话了。 “这好办,我想和大当家作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说出来听听”。 “馨儿姑娘正值妙龄,知书达理,还生的如此娇媚,真是我见犹怜,大当家一向也视若掌上明珠,今日如果陪我一起见阎王,大当家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说罢几个土匪把馨儿推到船头。这丫头衣着光鲜,丝毫没有当人质的落魄样子。 大当家绉了皱眉头,颇有些拿不定主意。丁大眼见大当家心思有些活动,趁热打铁道:“馨儿姑娘冰清玉洁,我一直待如上宾。只要大当家给我等一个出路,我保证亲手把姑娘交到大当家手中”。 大当家还未说话,馨儿姑娘突然喊了起来:“爹,你别上了姓丁的当,他和二姨串通好了,要谋你大当家的位置”。大当家闻言,心头如同挨了一锤,脚下踉跄了两步。脸色也变得煞白。宋春茂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知道的”?大当家的声音沙哑干涩。 丁大眼把馨儿推到身后,满脸陪笑道:“小姑娘晕船了,神智有些不清,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丁大眼越遮拦,越发坐实了他与二当家之间有私情。大当家方寸大乱,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丁大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讲出来,推三阻四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既然大当家不说话,宋春茂自然要挺身而出。 丁大眼看到他,瞳孔微缩,像是有所恐惧,道:“姓宋的,丁某知道你英雄了得,此事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宋春茂仰天打个哈哈,道:“闲事?馨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怎么能说是闲事”。 “说瞎话谁不会,你说馨儿是你的未婚妻,可有什么证据”。 宋春茂掏出那只装有‘神龙刀鲨令’的盒子,照丁大眼晃了晃,道:“二当家亲口许婚,这就是信物”。 丁大眼惊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姓宋的,你把二当家喊出来,我要当面质问清楚”。 宋春茂见他还不知道二当家惨死的消息,沉思片刻,想找一个堂皇的理由,骗一下丁大眼,也可能会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正在这时,一个土匪慌慌张张的跑到丁大眼近前,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丁大眼脸色微微一变,向铁甲舰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他抽出手枪,顶着馨儿的脑袋,狂叫道:“姓宋的,我有三个条件,只要你有一个不答应,我就打烂你老婆的脑袋”。丁大眼嘴角不断的抽搐。 “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会为难你”。宋春茂自知答应了丁大眼的条件,将来后患无穷,可为了眼前能把馨儿救下来,纵然丁大眼再出难十倍的条件,宋春茂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馨儿突然大叫起来:“爹,别管我,快把船凿沉,我听到声音了,让龙王爷把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都带走”。宋春茂这才知道,大当家手下的水鬼已经悄然到了对方船下,开始凿船了。 气急败坏的丁大眼倒转枪口,用枪柄往馨儿头上狠狠一击,血流下来,人也昏过去了,木船底部笃笃的凿船声越来越响,海面上漂满了凿下来的木屑。丁大眼向船下打了一梭子子弹,没有一点儿用处,就连船下的凿船声都没停止。 丁大眼对着铁甲舰疯狂的喊道:“停下来,让这些水鬼停下来,否则我现在就打烂这丫头的脑袋”。大当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凿船声终于停了下来。丁大眼知道,在茫茫大海上,这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提了三个条件,第一,铁甲舰闪开道路,让他们登上西简岛。第二,派人把二当家送到西简岛,还要由她亲自挑选船只送过来。第三,要等他们离开后才能把馨儿放回来。 条件如此苛刻,丁大眼没有给宋春茂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因为他手中有人质。宋春茂明知就凭第二条,就不会让丁大眼满意,为了保证馨儿的安全,他还是暂时答应下来,又逼着丁大眼起誓,拿自己的名声和祖宗八代做抵押,表示绝不失言。 水鬼都回到了铁甲舰上,他们脱下水靠,伸展了四肢,仰面朝天的躺在甲板上呼呼喘气。他们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丁大眼的木船缓缓的从铁甲舰旁边驶过,木船上的人全神戒备,生怕身边的庞然大物突然行动。直到从铁甲舰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们才松了口气。木船靠了岸,众土匪欢呼雀跃,西简岛西岸水浅,铁甲舰害怕搁浅,反倒不敢太靠近岸边。 自从接到丁大眼匪帮要来西简岛的情报,克劳斯和留守的姑娘们便严阵以待,在各上岛路口都设置了陷阱,线枪,又布置了隐蔽火力点,他们苦苦守候了一夜,一个土匪也看到。大雾散去后,才发现铁甲舰和木船的对峙。船上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岛上留守姑娘们的眼睛。眼见木船靠了岸,克劳斯下达了准备战斗的指示。 四五个土匪押着馨儿先上了岸,丁大眼留在船上,正安排躲在船舱里的家人出来,两声清脆的枪声,两个刚登陆的匪徒头部中弹,仰面摔倒。土匪们久经沙场,突然遇袭并没有使他们慌乱,所有的土匪都伏下身子,紧张的向四下张望。唯有馨儿姑娘,还不知好歹的站在岸边,摸着头上被丁大眼用手枪砸起的血包愁眉苦脸。 丁大眼更紧张,铁甲舰远在五百米开外,已超出了射界,不可能进行有效的射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枪手来自岛上,丁大眼惊出一身冷汗,要真是那样,自己可贪上**烦了。 枪响过后,周围又安静下来,杀机四伏的战场上,只有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馨儿还是一脸懵懂立在那里,活脱脱一个人肉靶子。战场上子弹不长眼,总不成子弹认识馨儿姑娘,专打别人?姑娘战斗常识的匮乏,给了土匪重新露头的勇气,两个匍匐在姑娘脚下的土匪,又试着慢慢探出了头。又是两枪,敢于露头的土匪又成了枪下鬼。他们得死总算印证了丁大眼的判断,西简岛上有埋伏。突然他像想起什么,喊道:“快把那丫头拉下来”。 一语唤醒梦中人,只不过这次做梦的是馨儿姑娘,看着木船上几只向自己大腿伸来的大手,姑娘不再犹豫,在岸边礁石上跑了几步,纵身跳进了大海。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女儿的大当家松了口气,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进了大海就像回了家。 丁大眼的土匪都是旱鸭子,不会水,所以也没有人下水追赶,土匪朝水里开了几枪也是无济于事,被游刃有余的馨儿姑娘轻松地躲过了。后来有人问馨儿:“为什么当时不向陆上跑,反倒跳了海”。馨儿笑嘻嘻的说:“要是岛上开枪的是日本人,我还不如给丁大眼做人质呢”。 馨儿从丁大眼手中脱逃成功,西简岛的守军再无顾忌,重机枪打的有板有眼,丁大眼要登陆的地点碎石横飞,他不敢多停留,驾船驶离了西简岛。 看着漂泊在海面上的木船,姜立柱兴奋的搓着手道:“只要一炮,我保准能炸它个七零八落”。宋春茂道:“不能开炮,我们要活捉丁大眼,还二当家一个清白”。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尔虞我诈 丁大眼别无选择,只能驾驶着那条千疮百孔的破木船驶向大陆,铁甲舰不慌不忙的缀在木船后。丁大眼也知道,大当家是不会放过他的,因此,丁大眼故做闲暇,取了一只笛子立在船头,笛声悠扬,一曲《小放牛》吹的风流婉转,还有一个稚嫩的童音伴唱。赵州桥来什么人修,玉石栏杆什么人留,什么人骑驴桥上走,什么人推车他压了一趟沟。一个红袄绿裤的小姑娘又唱又跳的出现在船头。 大当家轻声道:“这是丁大眼的小女儿”。土匪们也自知难逃生天,干脆停下船来,围坐在甲板上,不时为小姑娘的歌声鼓掌喝彩。水鬼又潜入水中,消失在大当家忧郁的目光中。 小姑娘一曲唱罢,铁甲舰和木船上的人齐声喝彩,小姑娘作了个罗圈儿揖,然后立在了丁大眼身后。丁大眼手里又多了一把二胡,只见他紧了紧弦,拨弄了两下,咿咿呀呀的拉了起来。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是红袄绿裤,手里拿着云板站在人前。大当家的看后又道:“ 这是丁大眼的二丫头”。 紫铜云板响处,二丫头开口唱道:“大清一统锦绣江山二百年,轮到了光绪皇帝坐金銮,常言道皇帝软弱民遭罪,刀兵滚滚遍地狼烟……”。 听后姜立柱笑道:“《苏梅山卖妻》。丁大眼想卖媳妇”?大家一阵哄笑。姜立柱又仔细聆听后,赞道:“别看年岁不大,唱的还真不错,肯定拜过名家师傅。哎,怎么他娘的不唱了”。二丫头正唱到:“大爷你把她领走吧,金银我不收半分文,如今但有生存路,谁舍卖掉枕边人……”。一曲未了,木船晃了几晃,缓缓的沉入大海中。 铁甲舰上听唱的人,听得如醉如痴,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为苏梅山伤心,正到节骨眼上,二丫头突然不唱了,众人睁眼一看,适才唱戏的小姑娘已落入海水中。 “他娘的,这些天杀的水鬼,等老子听完这段儿在凿船,这不让老子着急吗”?铁甲舰上这些人一边骂着,一边张罗着下海救人。 丁大眼以及他的手下,一个也没跑掉。在海里海匪对付土匪,手段更残忍。一断生了锈的铁丝,把这些俘虏穿了琵琶骨,五六个串成一串儿。丁大眼也未能幸免,他和巧舌如簧的何鸿贤,还有背叛二当家的小红绑在了一起。丁大眼的两个女儿,因为年龄太小,刚才又白听了人家唱的戏,谁也不忍心对她们两个女娃下此毒手。 两个小姑娘围坐在丁大眼身旁,不停的啜泣。大当家挂念自己的女儿,一直扒着船舷,向海面上上张望。直到看见馨儿姑娘坐着舢板,被人送到铁甲舰。大当家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馨儿跳海逃生时,她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观察哨的眼睛,西简岛上遍布陷阱,馨儿一上岸,就被人警告,不要轻举妄动,接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摇着舢板过来接应她。不用问,铁观音手下能把船划得这么好的,只有付贵玉。果然,宋春茂发现,在馨儿姑娘旁边,付贵玉的跟屁虫弟弟也一步不拉的跟来了。两个丫头精通水性,又都天真无邪,没有心机,十年修的同船渡,两个丫头同在一条船上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关系就好的如同一个人。 馨儿姑娘上了铁甲舰,自然舍不得新交的朋友,生拉活拽,硬把付氏姐弟也请上了铁甲舰。至于那条小舢板,馨儿姑娘认为他爹手下能人甚多,怎么把东西送回去,也轮不到她操心。 付姑娘上了铁甲舰才知道,宋春茂也在船上,不由得心里暗暗欢喜。她情窦初开,一颗心全在宋春茂身上,馨儿姑娘邀她去怀中岛,她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一方面是馨儿的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宋春茂也在那里。付姑娘生性倔强,主意正,她要认准的事儿,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丁大眼的儒雅大出铁观音的意料,又听说他的两个女儿唱的一口好戏文,小小年纪就能压住台面,不由得大感兴趣,非要参与对丁大眼的审讯。怀中岛她权力最大,她的话就是命令,谁也不敢违抗。有铁观音的地方就有蔫诸葛,还有爪牙队的弟兄们。铁观音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最突出的就是说话不走脑子,口无遮拦,想起什么说什么。弟兄们在她身边,一来保卫她的安全,二来可以装腔作势吓唬人。还有就是万一司令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大家可以为她圆谎,免得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内城的客厅变成了公堂,本应居中而坐的大当家被安排在一旁,马钰和候七挤在一张桌子后充当书记员。正中间赫然正是横眉立目,满脸怒气的铁观音铁大司令。几十个证人乌乌匝匝的挤在门口。 丁大眼肩头的铁丝已然去除,也换了一件青布长衫,伤口流出的血把半副长衫染成青紫色。蔫诸葛命人搬了把椅子安放在审判桌前。丁大眼谢了座,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本来铁观音的生气是装出来的,现在看到一个犯人派头居然比自己还大,真有些生气了。她轻咳一声,想找个话头训斥丁大眼一番,还未开口,丁大眼先说话了,:“久闻铁司令蛇蝎美人,心狠手辣,今天你有什么手段,尽管对我使出来,丁某人若是皱皱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丁大眼反客为主,将了铁观音一军,铁大司令被问的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眼见铁观音吃了亏,蔫诸葛出来打圆场,道:“丁先生,我们司令一向敬你多才多艺,以后多多亲近才是”。 “你也不必套近乎,拍马屁,要丁某人的命容易,要我开口却难”。 蔫诸葛也碰了个硬钉子。 丁大眼软硬不吃,着实让铁观音畏了难。丁大眼见自己几句话,就把名满天下的铁观音噎的左右为难,不禁豪气斗升,竟然站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地上迈着方步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地有正气,杂然付流行……”。 “他妈的,还学文天祥的《正气歌》,一个狗汉奸”。候七道。然后悄悄站起身,走到宋春茂身后,拉拉他的衣襟,小声道:“太猖狂了,给他个颜色看看”。宋春茂早就看丁大眼不顺眼,现在被候七一挑唆,忍不住站了出来。 本来丁大眼对宋春茂有所顾忌,现在他认为反正难逃一死,干脆装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态,主动向宋春茂发动挑战。他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眯起眼睛打了个哈哈,:“世道变了,从前打狗看主人,现在主人受了瘪,只能弄出条狗出来找面子”。 宋春茂也不生气,凑过去递了一支香烟给丁大眼,丁大眼也不客气,接过来叼在嘴上。宋春茂掏出自来火给他点着。丁大眼深吸一口,向宋春茂脸上吐了个烟圈儿,道:“狗奴才,狗奴才,看来阁下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 “丁大当家真是我的知音,其实你还是高抬我了,我其实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宋春茂自嘲道。 丁大眼没想到宋春茂这样自辱,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用眼角斜看着他,嘴角撇的差点没到耳根。宋春茂仍然不紧不慢的说:“大当家贵人多福,待会儿你就能看到禽兽不如的表演”。 丁大眼心里一惊,暗道自己别阴沟里翻船,着了这小子的道?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烟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丁大眼的一举一动,没逃过宋春茂的眼睛,他笑着道:“还早着呢,丁大当家着什么急”。 丁大眼额头沁出汗水,沙哑着嗓子问:“你给我下了毒”? “瞧你说的,我那能做这么卑鄙的事,只是见刚才丁大当家的视死如归,让我好生敬佩。可丁大当家听说中毒后,吓得声调都变了,可见丁大当家还是怕死的”。丁大眼脸一红,心道:这小鬼好生狡猾,以后可要多加提防。 宋春茂慢条斯理地道:“我不敢给丁大当家的下毒,但药我还是不吝啬的。这金枪不倒丹的效用,我想大当家见多识广应该是听说过的”。 丁大眼这回不淡定了,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双腿打着颤,手也有些哆嗦。他用手点指着宋春茂,道:“小鬼,你好毒辣”。 “过奖了,只是想到待会儿,能看到一身正气的丁大当家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就满心充满期待”。宋春茂不紧不慢的道。 “你想怎么办”?丁大眼咬牙切齿问道。 宋春茂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我也不想怎么办,我看丁大当家是个惜香怜玉之人,家眷带了不少,有儿有女的。待会儿等你药效发作了,把丁大当家搁进去作那禽兽不如之事,想想还真是让人期待呢”。说完还无耻的吸了下口水。 丁大眼脑门青筋直跳,宋春茂趁热打铁,道:“丁大当家自尽了也没用,你手下的人有的是,就是不吃药,也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到那时,丁大当家只能带着绿帽子吹笛子给阎王爷听了”。 丁大眼知道宋春茂所言不虚,气势不由得馁了。道:“铁司令有何疑问,我知无不言,丁某人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求司令能饶过丁某人的满门老幼”。 第二百二十八章 殉情 根据丁大眼的供诉,候七留下了这样的记录:丁大眼和二当家都是保定定州人,二当家的哥哥石英与丁大眼同龄,是至交好友,两人年轻时志趣相投,都怀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于民国十五年考入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二年四月,国民党与共产党决裂,黄埔六期学员大批逃散。丁大眼心灰意冷,回到故乡后无所事事,寄居在石英家中读书习武,日子倒也过得安稳。石英上了几天军校,开阔了眼界,认为只靠陆军,实现不了军事强国的目标。居然背着父母东渡日本,在帝国大学学习海军专业。 丁大眼家境贫寒,成家又早,去黄埔军校时已经有了两个女儿,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石家,石英的父母竟毫无怨言。丁大眼在石家一住就是六年,石英的妹妹石兰(二当家),从一个黄毛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丁大眼对这位义妹情愫暗生,但苦于自己已有家室,始终没有向石兰表白。哪个少女不怀春。丁大眼文武双全,一表人才,自然也让石兰心动不已。 正当两人关系微妙之际,石英从帝国大学毕业,不甘当日本人的海军军官,私自潜逃回国内。此时正值蒋介石大力组建海军之际,像石英这样的人才极为难得,不到三十岁就被委以重任,成为当时国民党海军中屈指可数的高官。当了大官的石英把一家老小都接到上海,丁大眼和石兰的关系也就不了了之。 丁大眼和石英一贵一贱,他不愿再寄人篱下,没有随同石兰去上海。石英知道他和妹妹的关系后,又派人回原籍请过丁大眼。丁大眼先是闭门不见,后来干脆拉杆子,当了土匪,石英才彻底死了心,不在寻他共商大举。后来丁大眼的势力越来越大,又投靠了日本人做靠山,一时风光无限,成为当地谁也不敢惹的土皇帝。多年不见的石英竟找到他,给了他一份密电码(金婷想破了脑袋,最后也没有破译的了得那份丁大眼的电报)。还告诉他石兰嫁了个海匪,在怀中岛坐第二把交椅,一旦丁大眼有什么困难,可到怀中岛暂蔽一时。 后来丁大眼败在铁观音手下,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得投奔石兰。来到怀中岛后,大当家对石兰百依百顺,爱屋及乌,对丁大眼理所当然也要高看一眼。一个全无海上作战经验的土匪,摇身一变,竟成了海匪的四当家。 丁大眼就是在旧情难忘,色胆包天,也不敢给大当家带绿帽子。上岛后,对这位二当家敬而远之,不敢起丝毫非分之想。哪知后来宋春茂来了以后,石兰找到丁大眼,求丁大眼一件事情,让丁大眼假装谋逆,把怀中岛大当家的位置抢下来。丁大眼大惊失色,以为石兰在试探自己。谁知石兰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自己没有骗他。 大当家忠勇有余,谋略不足,为了一个邢仁甫,竟带人从八路军里反水,因此得罪了共产党,又因为丁大眼得罪了日本人,现在居然又招惹了铁观音的游击队,只怕怀中岛从此以后永无宁日。一辈子讲义气的大当家只怕难逃此劫,石兰不愿丈夫死的不明不白,情愿交出怀中岛的一切,自己和大当家金盆洗手,归隐山林,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石兰的一片苦心,丁大眼自然明白,但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手下人把这个完美计划执行的乱七八糟,生生把二当家逼上了绝路。 丁大眼交待完后,长出了一口气,要求石兰出来见他一面,这么多年,她只求过自己这么一件事,还让自己给办砸了,丁大眼要向她当面道歉,待她宽恕了自己后,自己也就死而无憾。 本来大家对丁大眼恨之入骨,谁知他竟是个情种,一番话让大家嘘吸不已。大当家黯然道:“丁兄弟要见兰兰却也不难,你随我来”。说着一手拉着馨儿出门去了。丁大眼自知此去必死无疑,把自己心爱的两件宝贝也带上了。后领斜插横笛,手里提着二胡,笑着向铁观音告辞。出门门口一声长叹,吟诗道:“多情自古空遗恨,世间再无伤心人”。 待丁大眼走远,大家才跟了出来。一直到寨墙外的码头上,只见馨儿姑娘正在岸边掩面啜泣,大当家拉着丁大眼的手,下到一条小船上,升起风帆,小船飘飘荡荡的驶出了海港。大当家取出一坛酒,自斟自饮,丁大眼立在船头,一曲《病中吟》拉得如诉如泣。高歌道:“空抛红豆意悠悠,纵酒狂歌未解愁,心碎再无伤心处,月落花残……”一曲未了,小船已没入茫茫大海中。 丁大眼的死是罪有应得,大当家以身殉情,甘愿为丁大眼陪葬,实在出乎铁观音的意料,本来她还想让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替自己管理海军呢。如今他没有了,这个重要的位置,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担任了。这件事让铁观音好生为难。 哭哭啼啼的馨儿姑娘,被付贵玉带到铁观音面前。说有三件事请司令为她做主。铁观音吃软不吃硬,见不得别人伤心,对馨儿的请求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根本没问她想求些什么。蔫诸葛有心阻拦,可铁观音已然开口答应,军师也就不好再指手画脚,只得由着馨儿姑娘狮子大开口。 头件事就是要重建娘子军,这个铁观音自己早答应过,现在提出来,是提醒铁司令说话要算数。第二,去宁津仉崔庄请一位隐居的高人,只要去的人能拿出天龙刀鲨令,那位高人一定会出山帮助铁观音训练海军。天龙刀鲨令就在宋春茂手里,这事他早就向军师,司令汇报过。因此上这件事也很容易办到。第三就是这位手中有天龙刀鲨令的人,曾亲口答应过,做大当家的女婿,希望司令与军师不要言而无信,一定帮忙促成这件婚事。 铁观音和蔫诸葛相互看了一眼,神色中露出一种怪怪的表情。宋春茂已有了六个未婚妻,从前因为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刚消停几天,又来了一个搅局的。有心替他推了这门婚事,可这姑娘显然有备而来,天龙刀鲨令可比什么样的聘礼都要贵重。要是替宋春茂答应下来,又不知道这小子自己是什么意思,万一他不顾大局,一口回绝了馨儿姑娘,非逼的姑娘跳了海不可? 铁观音一筹莫展,想的脑仁儿疼,处理这事儿非得侯七小姐出马不可。七小姐也不说话,照宋春茂脑袋就是一巴掌,道:“独行侠,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还要人家姑娘亲口说出来,赶紧过去陪个不是”。 姜立柱也在旁边跟着起哄,道:“大哥艳福不浅啊,不愧为当代的西门庆,还装什么装,岳父,丈母娘都喊了,现在可不能不认账”。?铁观音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姜立柱吐吐舌头,缩到常庆虹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宋春茂根本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难为情,他大大方方的走到馨儿面前,凝视着姑娘的眼睛,道:“我答应的事儿,从来就不会反悔,天龙刀鲨令确实在我手中”。 馨儿害羞的低下头,用低低的声音道:“爹早就跟我说了,我……”。提起了大当家,姑娘的泪水又淌了下来,已哭的泣不成声。看到心爱的女人伤心哭泣,再想想大当家的誓死就义让宋春茂更加心疼眼前这个女人,轻轻的揽她入怀。馨儿姑娘在心上人宽阔的胸膛里疼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其中泪水有伤心也有满足。众人见了无不羡慕和嫉妒。 重建娘子军,馨儿当之无愧得就是头领,那个在**阵幸存的小姑娘也被铁观音看中,小小年纪竟成了馨儿的助手。铁观音是女司令,手下原来有不少的女兵,但连年征战,第一批从军的姑娘已所剩无几了。彭铁城虽然是铁观音的部下,但对女兵的战斗力一向看不上。因此在一线作战的部队里,已经见不到姑娘们阿娜的身姿了。 **阵幸存的小姑娘名叫蕊儿,说话办事儿雷厉风行,颇有铁观音的神韵。她上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当着所有反水女兵的面,亲手把带头的小红活劈了。她臂力不够,小红被她砍断了半边脖子,足足**了两天两夜才断气。她的这一举动把不少姑娘吓尿了裤子。巧嘴何鸿贤也被她在身上割了几刀,身上绑了铁索丢进大海,第二天拉上来时只剩下一副精白的骨架。 宋春茂带了几个兄弟,还有馨儿,付贵玉,小淘气包付金柱也是不能丢下的,几个人一同前往宁津仉崔庄去寻找那位传说中的高人。这些人乘坐一艘机帆船,速度虽没有铁甲舰快,但比普通的渔船要快的多。而且比铁甲舰要方便,那家伙体积太大,吃水深。渤海沿岸有些地方水深还不到十米,大型舰船一旦靠近,非搁浅不可。 船停靠在思乡台码头,天刚放亮,沙滩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赶海女子。付贵玉见景生情,数日前自己还是其中一员,现在想来,竟宛如隔世,世事无常,让人嘘息不已。 第二百二十二十九章 聚散皆是缘 驻守思乡台的是邢忠厚,现在这里的重要性不亚于马谡的街亭,一旦这里被鬼子抄了后路,铁观音真就的在海上打游击了。可惜邢忠厚不是马谡,日本人也不是司马懿,思乡台防线固若金汤,日本人纵然知道铁观音后方空虚,战机难得,但面对邢忠厚滴水不漏的防守,依旧束手无策。 宋春茂把船交给战士们看管,来到邢忠厚的指挥所吃了早饭后,牵了几匹马,一行人打马扬鞭,直奔宁津仉崔庄而去。行了一段距离,宋春茂发现两个姑娘被落了很远,只见两个人端坐马上,一脸的紧张,生怕从马上栽下来。原来这两个在海水中宛若蛟龙的姑娘,平生这是第一次骑马,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宋春茂一边埋怨自己粗心大意一边吩咐兄弟们放慢速度,等二位姑娘赶上来再走。 宋春茂手把手耐心仔细地向她们讲述骑马的诀窍和要领,果然有了心上人的关心和指导后两个姑娘进步很快,再次上马已能驾驭自如。中午打尖的时候,宋春茂发现两个姑娘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像个瘸腿鸭一扭一扭的,已不复婀娜的身姿。宋春茂也不知这二人又哪里出了岔子,也不好当面询问。直待到付贵玉去了趟茅房回来后,红着脸告诉宋春茂,自己的大腿根儿骑马时被马鞍磨破了皮。下午的前进速度更慢了,即使这样两个姑娘依旧疼的呲牙咧嘴。 仉崔庄紧临龙王河,这里的河滩西瓜在方圆百里享有盛誉。谷雨前后,种瓜种豆,现在正值清明时节,到处都是翻整土地得农民。俗话说:一亩园,十亩田,种瓜是个辛苦活,一到这个时节,就连家里裹了脚的老太太,也会踮着小脚,跟在自家男人身后,把一瓢瓢清水倒进丈夫挖好的坑里。 仉崔庄村子不大,也没有像样的大户人家,现在地里农活正忙,宋春茂几个人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儿,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姜立柱忍不住抱怨道:“一个海军人才不住海边,跑到小村子种西瓜,这不是笑话吗”? 宋春茂怕馨儿多心,斥责姜立柱不要胡说八道。话虽然这么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看了一眼馨儿姑娘,她低着头,刘海遮住长长的睫毛,一条粗黑的麻花辫子垂到胸前,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看来只能等到天黑,农民们收了工再打听了。 几个人来到河堤上,看着二河滩上像蚂蚁般劳作的人们,一时谁也不再说话。终于有人注意他们了,十几个拖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孩儿,像是看马戏一样,围着他们嘻嘻哈哈,不时做出各种鬼脸,试图逗笑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孩子们总是天真无邪,没多久,依偎在姐姐身边的付金柱忍不住其他孩子的诱惑,慢慢的离开了付贵玉,不大工夫,就和当地的小孩打成一片。那些小孩达到了目的,呼啸一声,带着付金柱跑远了。付贵玉急的只跺脚,但任她喊破喉咙,付小弟就是假装听不见。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孩子们的脸,还不如小船,翻脸就跟书差不多,刚被诱拐走的小家伙,因为怪异的口音,被一群同龄孩童耻笑,倔强的付金柱出言顶撞,但抵不过当地小孩人多嘴杂。骂战不敌便要用武力解决,片刻既成群殴之势,好汉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绝非只有四只手,小小的付金柱离长成好汉还差了好多岁。他成功的挑起了战争,最后却被一群小孩追着飞也似的向宋春茂跑来,嘴里还虚张声势的喊着:“姐夫,你先把这些坏人打趴下,我再把剩下的引过来”。 本来是被人杀的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转眼成了诱敌深入的孤胆英雄。当地小孩不知真假,远远的站住脚步,满脸疑惑的看着宋春茂一伙儿人。付贵玉又好气又好笑,拽过弟弟,扒开裤子,在他的小屁股上印了两个大巴掌。在付金柱干打雷,不下雨的嚎哭声中,当地小孩子们欢声一片。 姜立柱有点儿看不过去,正巧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掠过天空,他一扬手,一支响铃镖怪叫着飞上半空,小鸟应声而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了。当地小孩儿桥舌不下,付金柱也被惊呆了,可他毕竟和姜立柱接触日久,姜立柱又是孩子脾气,两个柱子整天没大没小,调皮的事干得着实不少。在小柱子看来,大柱子比宋春茂更适合做他姐夫,毕竟他不整天板着脸。 现在大柱子的胜利果实成为他炫耀的资本,小柱子跑过去捡起水鸟,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里洋洋自得。不到一分钟,小家伙就被众星捧月般的拥在中间,俨然已成为这些小娃娃的头目。众小孩儿叽叽喳喳,狐假虎威的穿过田间地头,淌起漫天尘土,踢翻木梢铁桶,趴卧在草丛中的晒太阳土狗也没有逃过骚扰,夹着尾巴远远的逃开了。在农人的笑骂声中,孩子们转移了阵地,继续折腾别人去了。 这时劳作了一天的农人才发现,这个被奉为头领的小孩竟从未见过,河堤上的几个陌生人也显然已经到了很久。村子小,谁家来个客人什么的全村人都知道。 老乡们早早的收了工,大堤上不知是谁家的客人,万一是投奔自己来的,慢怠了客人是要遭到全村人耻笑的。冷冷清清的村子转眼间热闹起来,鸡飞狗叫,大街上也跑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天还早,各家各户并不急于烧火做饭,老乡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着宋春茂等人的动向。付金柱还在和当地的孩子们疯跑,他以惊人的速度融入进去。 宋春茂同样也不知所措,大当家所说的高人到底是谁?单从住房,长相上根本看不出来,哪怕知道姓名也好啊。可现在一点儿头绪没有,宋春茂不停的挠头,看周围的兄弟们,大家也像他一样,只能彼此干瞪眼。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都躲进各自家中关了门,扒着门缝向外张望,只有可怜的付金柱,跑的气喘吁吁。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边走边在身后喊:“别跑,小心摔着”。这时大家才发现,小柱子的怀里居然抱着一盆花,兵荒马乱的,在乡下居然还有人有闲心养花。大家的眼睛都亮了,在看小柱子怀里的花,不禁哑然失笑,这那里是花,分明是一盆浑身是刺的仙人掌。 中年人看到街上站满了人,先是一愣,然后转回头向来路走去,紧张万分的付金柱不知追兵已退,还在拼命的跑着花盆跑,终于被砖头绊倒,两只小手结结实实的按在仙人掌上,一声哭嚎,他眼泪汪汪的站起来,怀里还紧紧抱着那盆花。 付贵玉第一时间出现在弟弟身边,可还是比那个中年人慢了一步,他正蹲下身子,用袖子给小柱子擦拭满脸的泥灰。付金柱没有丝毫感激之情,他满脸恐惧的把仙人掌递了过去,哭道:“叔叔,我再也不敢了”。中年人根本没有接,任花盆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自以为又闯了祸的付金柱呆住了,两眼紧盯着地上的残花,想哭又不敢哭。中年人站起身,用手胡拉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的讪笑,仿佛闯祸的是他自己。 付贵玉看着一脸无辜的中年人,抱歉的笑了笑,道:“俺弟弟不懂事,这花多少钱,俺们赔”。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付贵玉讲话,兀自站在那里发愣。付贵玉扯过弟弟,把他横抱在怀里,扯下裤子。眼见小柱子的屁股今天下午要梅开二度,中年人一把把孩子夺了过去。斥责道:“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孩子手上都是刺,你不但不管不顾,还要动手打人”。 付贵玉被他训的哑口无言,小柱子根本不体谅中年人的苦心,孩子的眼里非黑即白,见此人敢对姐姐大呼小叫,一定是个大大的坏蛋。他小脑袋一昂,正撞在那人下巴上,中年人全无提防,“哎吆”一声,顺着嘴角流下血来。付贵玉见弟弟又闯了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搓手,眼泪都要流出来。中年人咬破了舌头,说话含糊不清,还不住的安慰付贵玉,声称自己太大意了,要她不要放在心上。 宋春茂在一旁观察良久,自持如果这件事摊在自己身上,虽然也不会刁难这两个小姐弟,但是自己吃了亏,断不会陪着笑脸给人家道歉。宋春茂几乎断定,此人就是他们此行要找寻的目标。即使不是,也一定要把他召入麾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街上的村民见这些陌生人并不急于找亲访友,看了会儿热闹,逐渐散去了。各家的烟囱开始冒出袅袅炊烟。 蹲在街头给弟弟挑刺的付贵玉有些着急,仙人掌上的刺何止千百,小柱子的手都开始肿胀起来。中年人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对淘气的孩子极其包容的他,竟变得小气了,面对付贵玉要去他家,找个灯亮的地方继续挑刺的要求横竖就是不答应。最后惹得付姑娘大发雷霆,抱怨中年人不该养这浑身是刺的破花,更不该勾引付金柱去采花。而且还在后边追她弟弟,害得小柱子采花不成反沾了满手刺,有假惺惺装好人,故意拖延抢救时间。 被付贵玉这么的一番数落,似乎眼前这个忠厚的中年人,变得十恶不赦,一无是处。君子可以欺以方,在付姑娘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下。中年人终于被付贵玉无理取闹折腾的没了脾气,客客气气的把宋春茂一行让进家中。 第二百三十章 石龙王重出江湖 付贵玉心里着急要找到灯光处给自己弟弟挑刺,便带着弟弟急匆匆先走了,馨儿则懂事的把散落在大街上的仙人掌重新包好,快步追上先走的小姐弟俩。中年人对宋春茂的态度不冷不热,其他兄弟更是没多看一眼。大家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因此也没人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宋春茂身后进了院门。 院子不大,矮矮的土墙,中间一条青砖铺就的甬路,一侧是葡萄架,埋了一冬天的葡萄棵刚从地里挖出来,斜搭在架上。葡萄架下一张石桌,四个石墩,显示出主人的风雅不俗。甬路另一侧是个小小的菜园,高粱杆扎的篱笆有两处被弄出两个缺口,不用问,这绝对是下午几个小淘气包的杰作。季节不到,园子里没有别的蔬菜,只在靠近菜园边缘有一畦韭菜,光线太暗,看不清长势,但韭菜特有的气息不禁让人连吞口水。因为距离菜园不远处就是鸡窝,两个柳条筐紧挨着鸡窝,里面铺满了麦秸,一个里面有五六个鸡蛋,另一个筐里,卧了一只孵空的老母鸡,见有人过来,乍起一身的鸡毛,嘴里发出咯咯的恐吓声,警告这些不速之客不要靠近它。一条白色的土狗嘴里呜呜着,对宋春茂众人满怀敌意,被中年人呵斥在一旁,摇摇尾巴低眉顺眼的蜷缩在墙根下。一只狸花猫卧在窗台上,两只圆圆的眼紧盯着这些陌生人,窗棂上糊着桑皮纸,经过了一个冬天,上面已经有了破洞。窗台下贴着墙根的几盆花凌乱的散在地上,这恐怕也是孩子们下午的杰作。一个标准的农家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中年人打开门,把大家让进屋里,一明两暗的格局没有宋春茂想象中的凌乱。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中,能收拾成这样,简直可以用整洁来形容。客厅迎面墙上,挂着一副主人的戎装照,年轻帅气的脸竟和二当家有七八分相似。 昏暗的煤油灯下,付贵玉正细心的给弟弟挑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中年人有些拘束,要一次给这么多人准备晚饭,他显然还没有这个准备。宋春茂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姜立柱和常庆虹早被他打发出去买酒买菜,不大会儿的功夫,两个人满载而归,各种吃食摆了满满一桌。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去菜园割了一绺韭菜,又从巴斗里取出二十多个鸡蛋,大家庆幸今天晚上可以有韭菜炒鸡蛋打牙祭。 馨儿懂事的帮忙择韭菜,又拉动风箱,卖力的帮中年人生火。中年人对这个懂事的小女孩十分欣赏,居然和她拉起家常来。但任凭他怎样询问,馨儿绝口不提自己的出身来历。 酒可以拉近男人间的距离,几杯酒下肚,宋春茂和中年人之间的戒备明显少了许多。宋春茂放下酒碗,突然神秘兮兮的问道:“这位大哥,虽然你我头次见面,可我闯荡江湖,曾学过麻衣神相,我给大哥卜上一卦可好”? 中年人郁郁道:“我就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好卜的,我看还是算了”。 宋春茂没有理会他的话,抓过他的左手。馨儿端过油灯,宋春茂一边看一边道:“大哥掌圆指长,当是大贵之像,可事业线中间出了岔口,当主事业中途受阻,……”。宋春茂一边说,一边察看对方的表情。 中年人开始还认为这是玩笑一桩,没当回事,可后来宋春茂越说越刹有介事,不由得信了几分,到最后竟频频点头,对这个西贝算命先生心声尊崇。突然,宋春茂紧盯着对方的脸,道:“我算到大哥你贵姓石,抬福尊称石英对不对”? 对方一惊,忽的把手抽了回去,惊恐道:“你是怀中岛上来的”? “正是,二当家拖我把这个交给你”。宋春茂说着,掏出天龙刀鲨令交到石英手中。石英接过来三两下就打开了盒子,拿出东西来验证无误,盖上盒子,还给宋春茂,道:“她人呢,不听我的话,没脸来见我是不是”? “二娘没了”。馨儿放下油灯,手捂着脸哭道。 石英显然没有听懂馨儿的话,埋怨道:“她自小就这样,受了委屈就使性子躲起来,过些日子消了气就回来了”。 馨儿还要再解释,石英听到妹妹的事就生气,不耐烦的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我那个妹妹早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她没有躲在我这里,她说过,就是死也不再见我”。说完呼呼喘着粗气,显然对妹妹余怒未消。 “可二娘,她真,真……”,馨儿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 “你喊她二娘,你是她什么人”?石英对馨儿的好感,被对妹妹的恼怒冲的无影无踪。 “这是大当家的千金,论辈分该叫你一声舅舅”。宋春茂对石英的冷漠很是不满,话语中不免有讥肖之意。 宋春茂的话显然没有刺激到石英,他一脸的迷茫,两眼盯着油灯,一朵灯花啪的一声轻响炸开了。石英嘴里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哪里出问题了”。突然他一把抓住馨儿的胳膊,两只眼睛瞪的溜儿圆,急道:“你叫馨儿对不对”?石英的鲁莽让大家吃了一惊,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石英。馨儿更是花容失色,满面惊恐的点了点头。“你不是大当家的女儿,你是我闺女”。石英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更让大家以为他精神有问题。 石英抬起头,看着一群指着他的枪口,骂道:“都给我收起来,拿根烧火棍吓唬老子,也不找二两棉花纺纺,老子怕这玩意儿”?他一向文雅,现在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宋春茂知道他并无恶意,悻悻的把枪收了起来。石英又怒喝道:“兰兰那死丫头呢,叫她滚出来见我,我倒要问问,她把我闺女这些年藏到哪去了”。 馨儿泣不成声,哭诉道:“二娘真的不在了”。 石英不耐烦的问宋春茂:“馨儿小,说话不清楚,你告诉我,兰兰那丫头哪去了”? 宋春茂直视着石英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对他道:“二当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石英忽的站了起来,两眼像要冒出火来,急道:“你在说一遍,兰兰怎么了”? “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石英双眼一片迷茫,脚下踉跄了一下,手扶着炕沿才稳住身形。他两眼越瞪越大,两粒血珠从裂开的眼角滴落下来。 石英像个受伤的野兽嘶吼着,他似乎是质问,又好像自言自语,:“是谁,是谁害死了兰兰,是谁敢伤害我石龙王的妹妹,我要报仇……”。石英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暗夜中传出好远,好远。小村子的居民被他的嘶吼、哭诉惊醒了,他们倾听着,倾听这个从来到这个小村庄隐居不问世事的男人伤心的哭诉。 石英终于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嘴巴一张一合,过度的悲伤损伤了他的声带。直到此时宋春茂才上前安慰,:“石大哥,二当家如果知道能得到你的原谅,她在九泉下也会瞑目的”。随后倒了一碗酒,端到石英面前,石英没有接而是顺手拎起酒坛子,把大半坛酒都倒进喉咙里,嘶哑着声音道:“兰兰,好妹妹,哥哥一定给你报仇,老天爷作证,他给我明心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石英的泪流个不停,手一松,酒坛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人也轰然倒在碎片中。 看着醉倒在地的石英,宋春茂一分钟也没有耽误,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包括西厢房中无数的藏书。馨儿摘下石英的戎装照,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发现镜框后面竟是一个暗橱,里边有两本相册和数不清的大洋。宋春茂道:“别耽误时间,全装走”。 常庆虹为难的说:“我们的马不够用”。 “那我们就牵着马走,这里一页纸也不能留下”。 石英伏在马背上,醉的不醒人事,两个姑娘一个小孩儿共乘一匹马,其余的马上都驼满了石英的家业。宋春茂把院门反锁了,姜立柱担心的问:“大哥,咱们这样把人请回去,司令不会生气吧”? “他要报仇,我们这是成全他,岂不两全其美,到时候让他感谢司令就成了”。宋春茂有些强词夺理,可似乎也有些道理。 宋春茂和姜立柱干起了三国浦志的老本行,成了牵马的马僮。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姜立柱又开始拿宋春茂寻开心道:“我说大哥,这个姓石的刚才说他是小七嫂子的亲生父亲,石大哥摇身一变成了岳父老泰山,这中间最吃亏的就是大哥你啊”。 “我有什么吃亏的”?宋春茂不解的问道。 “娶一个媳妇,整出两个岳父,大哥你说你亏不亏”。 宋春茂无言以对,只能在黑暗中无奈的苦笑。 俗话说:骑马的不要笑话走路的,奔波了一夜,几个客串的马僮早已走的满头大汗,露水湿透了衣服。几个人再也提不起精神相互打趣,只是深一脚,浅一脚机械的迈动沉重的双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往日情仇 一匹马上付金柱夹在两个姐姐的中间睡着了。昨天疯跑了一天,到了晚上,即使扎满仙人掌刺的双手肿胀生疼,也没耽误他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安稳觉。现在,他眨巴着两只大眼,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的捅了昏昏欲睡的付贵玉一下,兴奋的道:“姐,你快看那儿”。他稚嫩的童音打破了沉寂,迈着机械步伐似睡非睡的众人被突然的叫嚷惊得打了个冷战,立马精神起来,困意全无。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石英的狸花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马背,慵懒的伏在书驮子忽忽大睡。大黄狗一步亦趋的跟在马队后边,嘴里衔着一个柳条筐,筐里赫然正是那只孵空的老母鸡。只是它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患得患失迷离的眼神。鸡孵鸡,二十一,这二十一天老母鸡不能离开柳条筐半步,否则它孵化的鸡蛋就前功尽弃,成了型的小鸡胎死壳中,变成毫无用处的变蛋。 粗心的搬家者忘记了这些和主人朝夕为伴的朋友,但它们却追随主人的脚步,毅然的走向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馨儿鼻子一酸,跳下马,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把柳条筐从狗嘴里取下,把它交到付小弟手中。大黄狗没了负担,摇着尾巴跑到石英马前,望着昏睡不醒的主人不满的呜咽。 付金柱紧紧的抱着柳条筐,瞪着筐里的老母鸡发呆。馨儿默默的接过缰绳,做起了付氏姐弟的马僮。付贵玉有些难为情,也想从马上下来,被馨儿制止了,道:“付小弟还小,留下他一个人骑马太不安全。” 我们的第一任海军头领,就是以这样一种让人看了大失所望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战士们面前。石英俯卧在马背上,随着颠簸头和脚不停的晃动,这种姿势,正常人待上一个小时就头昏眼花,醉的不省人事的石英楞坚持了一天一夜,期间他也醒了两次,但显然还未醒酒,看一眼随行的大黄狗,就又沉沉睡去。直到宋春茂弃马乘舟,到了怀中岛,石英兀自宿醉未醒。 后来石英每见到姜立柱,就会抱怨自己是被姜立柱稀里糊涂劫持来的。宋春茂是他的姑爷,偏心的石龙王断然不肯埋怨他一个字。 石英的到来让铁观音喜出望外,她要唱《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没有自己的水军可不成。石英的起居由馨儿负责,宋春茂坚信,石英的话绝不是信口开河,馨儿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变故,也只能等石英酒醒以后再说了。 石英醒来以后,发现已物是人非,心里很是不痛快。宋春茂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请客方式,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的。他一直吵吵着要回去,任宋春茂他们磨破嘴皮子,就是不改初衷。铁观音无奈,一边感叹和石龙王没有缘分,一边吩咐人准备船只,送石英回大陆去。 宋春茂几个因为石英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又要把那些死沉的书籍搬上船,一个个拉着张脸,一副帐主子被人赖了帐的表情。直到屋里属于他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石英才第一次走出这个属于了他三天的房间。石英正盘算怎么跟宋春茂开口,把馨儿也带回去,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港口中无数的桅杆,眼睛不禁一亮,对站在码头上等着他上船的几十个人视若不见,径直上了一艘小艇,也不叫人,自己把艇操的如飞一般,直奔向三艘铁甲舰。 码头上泊位太小,没法停靠铁甲舰,自从攻打怀中岛时开了几炮,这许多天以来,一直抛锚在港口外。石英的举动让大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也纷纷上船,跟随石英上了铁甲舰。 石英一上舰,激动地连声道:“妙、妙……”。舱里舱外的跑来跑去,不时的东摸一把,西摸一把,手上的灰尘让他沉下脸,再看到航海日志上一片空白,不由得大发雷霆,把在铁甲舰上留守的老撑船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老撑船一脸委屈,不知哪来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先把自己臭骂了一顿,虽然他所说的不无道理,可自己毕竟七十多了,他这是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石英不再理会老撑船,他拿了望远镜,在船长的位置上向海面眺望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周围的几块仪表,头也不回的说道:“记录”。跟在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钰咬咬牙,走上去拿起航海日志。石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记录,民国廿一年,阴历四月二十。风向东南,风力,四级……”。一连串的海军专用术语脱口而出,多亏了马钰写字麻利,才没有丢下只言片语。 从铁甲舰上下来,石英又对怀中岛的防御工事大放厥词,岛上所有的防御体系都不入他的法眼,岛上外围防御的设计者和建设者也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宋春茂他们不得不承认,要是按照石英的建设方案,铁观音根本没有机会攻占怀中岛。想让石英留下来他不肯,现在大家都对他不抱幻想时,他又主动留下了。 事后石英还埋怨宋春茂,既然有了海军,为什么不早点儿去找他。到底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反正作为对宋春茂的惩罚,他又带领弟兄们,阴沉着脸,把那些死沉死沉的书从船上卸下来重新搬回石英的住处。 到了晚上,铁观音和蔫诸葛大摆宴席,为石龙王接风洗尘。席间,石英以茶代酒,滴酒不沾,他说海军作战,海上形势瞬息万变,指挥官如果喝多了,贻误战机,后患无穷。大家听了深以为然,只有宋春茂低下头,暗中打定主意,一等怀中岛的事了了,说什么也不在石英手下当差了,哪怕他是自己的岳父。 石英在兵营里待了半辈子,善于察言观色,见宋春茂面带不悦,笑道:“舰艇上的负责人不能喝酒,船员们太辛苦,偶尔喝上几杯,只要不耍酒疯,长官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可不想因为喝酒这点儿小事,惹得宋兄弟不痛快”。 铁观音一脸的疑惑,她看了看馨儿,又看看石英,不解的问道:“石大哥,你曾说过馨儿妹子是你的女儿,可有此事”? 石英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对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对铁观音却恭敬的紧,一个年轻姑娘,几乎凭一己之力,创下偌大事业,纵然放眼全国,铁观音也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因此石英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有劳司令挂怀,确有其事”。 “可是馨儿妹子似乎并不知其生父另有其人,中间利害,石大哥可否有避讳之处,不方便说么”?铁观音盯着石英咄咄逼人的问道。 石英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诸位若不嫌我啰嗦,我便把从前的事说上一回”。 蔫诸葛道:“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石家家境殷实,石英又是石家唯一的儿子,成家之早,并不比丁大眼晚多少。石英远付日本求学时,馨儿已能脚步蹒跚,跟在屁股后面喊爹了,按照石英的父亲石老爷子的话,这叫先成家,后立业。石英在日本一去就是五年多,这期间中日之间关系紧张,但未有影响两国间海军的交流。民国21年,中国更是从日本购买了当时中国最大、最先进的巡洋舰‘宁海号’。当年上海万人空巷,争着去一睹‘宁海号’的风采,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船上还有学成归来年轻的船长。 ‘宁海号’驻扎在上海,刚安下身的石英,第一件事就是派副官去老家把家眷接到上海享福。鬼使神差,石英最宠爱的妹妹石兰,竟然看上了来接家眷的副官。把家眷安顿好,石兰连哥哥的面都没见,偷偷和副官私奔了。石英说到这时又沉吟半晌,脸上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宋春茂几人和大当家接触日久,深为他的度量,风采所折服。试想十年前,此人青年才俊,风流倜傥,也难怪涉世未深的石兰为之倾倒。 石英仍未从回忆中走出来,继续倾诉自己多年前的往事。:中国最大的巡洋舰,舰长的妹妹跟他的副官私奔了,此事轰动了整个上海滩。石英恼羞成怒,登报声明断绝与石兰的关系,并找到当时威震上海滩的流氓三大亨之一杜月笙,要他追杀诱拐妹妹的副官。石兰夫妇躲过追杀,偷偷回到家中,带走了石英的独生女馨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直到此时石英才知道,就在自己东渡日本的第二年,妻子就得瘟疫去世了,家人怕影响他的学业一直瞒着他。这许多年来,馨儿一直跟着姑姑长大,石兰带走馨儿,部分是为了惩戒哥哥多管闲事,更多的是她实在割舍不下朝夕与共的小侄女。 石兰一去渺无音信,石英少年得志,凭借自己过人的才华,靠‘宁海号’出色的性能,短短几年,就在海上闯出了石龙王的名号。抗战爆发后,石英的‘宁海号’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石英曾单船出击,在黄浦江口偷袭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给了敌人重大杀伤后安全撤离战场,成为名噪一时的抗日英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海军!海军! 在后来的战斗中,石英与海军高层发生了争执,接受过现代海军作战教育的年轻舰长,坚持认为一艘大型的巡洋舰,不能躲在内河里放冷枪,而是要去大海上找寻敌人的舰船决战。时任海军司令陈绍宽认为,没有飞机护航的大型舰艇,在大海上就是日本人的活靶子。躲不过日本人飞机的轰炸。石英则认为,大型舰艇躲在内河中,作战半径小,更容易成为航空**的牺牲品。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闹到三军总司令那里,总司令用手摸了几下光秃秃的脑袋,就下了一条荒唐的指令:石英目无领导,不能理解现代战争的理念,思想僵化,屡屡贻误战机,本应撤职查办,但念其以前曾有微功,免去石英舰长的职务,闭门思过三个月,然后另有任用。 石英年纪轻轻,赋闲在家,数日后,‘宁海号’在九江被日军飞机击沉,验证了石英的担心。石英觉得战局按照他的预测发展,重新重用他的时候到了,结果海军高层非但没有用他,反而给他扣了顶日本间谍的帽子。理由是石英曾在日本留学,如果他和日本海军没有关系,就不可能把日本人的战略企图判断的如此准确。 石英官复原职的目的破灭了,反倒给自己弄了个该死的罪名,他见形势不妙,孤身一人逃走了,海军锄奸队晚到一步,没有抓住石英,便抓了他的家眷,作为人质,送到当时的陪都武汉关押,哪知在押送的路上又遭到日本人的轰炸,满门老幼,全部葬身在长江滚滚的波涛中。 石英只身一人逃回老家,那里早就成了日本人的天下,自己的至交好友丁大眼也帮狗吃屎,投靠了日本人。正当石英走投无路之际,丁大眼亲自上门来请他出山,邀他共商大举,被石英严辞拒绝了。丁大眼这才告诉他,他的妹妹石兰夫妇占据怀中岛,开山立柜,这些年混得相当不错。丁大眼给了石英一笔路费,让他投奔石兰。石英性情高傲,嘴里答应了丁大眼,暗中却到怀中岛不远的仉崔庄隐居起来。 石英刚离开家乡,丁大眼就派人通知了石兰,说石英穷途末路,无处投奔,已经向怀中岛去了。石兰得知哥哥要来,喜出望外。天天望眼欲穿,等着石英的到来。数月过去,也没见到石英的影子。大当家也着了急,当时他还在八路军任职,动用各种力量,终于查到了石英的住处。 八路军高层也对石英极感兴趣,接连上门请了几次,可八路军没有海军,石英去了作用也不大,因此婉言谢绝了。不久大当家和八路军反目,又回到怀中岛落草,石兰觉得哥哥是正规军,绝不可能跟她来当土匪,因此上每年送来大批的银钱,再也不提约他入伙的话。 石英有了钱,更加不爱出门,在当地老乡眼里他就是一个怪人。付金柱被别的小孩儿教唆的去他家里偷仙人掌,就是因为当地的孩子们的好奇心。 铁观音没头没脑的插了句话:“石大哥说了这么多,也没证明馨儿姑娘就是你亲生女儿”。 石英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其实也不敢保证,可我有几张照片,是馨儿小时候和兰兰的合影。刚搬过来,我还没有收拾好,还没找到照片搁哪儿,回头找到了,再给大家看看”。 馨儿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有两本相册,她小声道:“你是不是找这个”? 石英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因为馨儿的细心儿夸奖她两句。照片上,是石兰和馨儿不同时期的合影,从她刚会走路直到七八岁的照片都有,相册的边缘已经磨损,可见石英平时经常翻看。 石英的不快没有逃过铁观音的眼睛,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铁观音笑着对馨儿道:“妹子,让你叫声爹有这么难吗”? 馨儿红着脸,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我早就知道了,心里也喊过,只是你们听不到”。 石英听了哈哈大笑,道:“石龙王豪气干云,却生了个扭扭捏捏的女儿,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馨儿急道:“爹,才不是呢,我就这么让你没面子吗”?这回她声音大了不少,耳音好的都能听清了。 馨儿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爹,你听我的声音大不大”?付金柱说着爬上石英的膝头。 石英认识这个小孩儿就是在他家偷仙人掌的那位,可他素来严谨,对这个满世界认爹的小孩儿一皱眉。付贵玉被弟弟弄得火冒三丈,拉过付金柱就要开打。石英对这个蛮横的姑娘极为不满,正要发作,却看到付姑娘麻花辫子上扎的是白头绳,思索一下,心里也就明白了二三分。 在铁观音的劝导下,石英终于把付金柱收作干儿子。这小子聪明伶俐,石英对他宠爱有加,甚至超过了对馨儿的喜爱。宋春茂又对他讲起石兰夫妇的经历,听得石英泪水横流,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石英从侯七口中得知宋春茂已经有了六次婚约,让自己的女儿做七房小妾,石英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想想石兰,要不是惧怕自己反对,也不会作出与人私奔的选择,再说宋春茂小伙子精明能干,又是妹妹亲自选定的人,馨儿对宋春茂也是一往情深。石英本非心胸狭窄之人,把此节想通了,对馨儿和宋春茂的婚事也就不再干涉。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家务事,石英开始了对怀中岛海军大刀阔斧的治理,首先要干的就是船员的招募。石英对船员的条件要求近乎苛刻,他做了一个密闭的大木盒子,盒子里一次能乘三十来人,盒子中间用一根鸭蛋粗细的铁棍贯通,铁棍的两端担在架子上。进入木盒的人手扶铁棍站好,关上门,然后由几个壮汉在盒子两端拼命的转动木盒。 草地上用白灰画了两趟线,大概间隔有三十公分,在木盒中被转的昏天黑地的士兵们被放出来,沿着两道白线的中间走,只要稍有疏忽,一只脚出了白线,甚至踩上白线都被视为不合格。 战士们从木盒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不要说沿着线中间走,能看清楚白线就不错了。一般一盒子三十个人,竟然一个过关的都没有。 岛上聚集了不少部队,大当家的部队,丁大眼的,还有怀中岛为了讨好日本人,在附近海岛、沿岸抓获的近五千青年男女,在石英亲自督导下,黑白不歇,整整干了三个昼夜,才把所有人员测试完毕。近万人的队伍,只选出区区五百来人。石英还笑着说:“这个比例已经相当不错了,要是在内陆,淘汰率更高”。 宋春茂和兄弟们看到那些人东倒西歪的走不稳,也想钻进木盒子试试,又怕万一真走不稳,白白惹得别人笑话。 娘子军的重建也同步进行,侯七给馨儿出了个主意,选择人员时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会划船,水性要好。第二,一定要识字。第三,年龄不能超过二十岁,还要没有找婆家的。本来铁观音和她身边几个亲信还想进娘子军露一手,可听了侯七的这三个条件,都撇撇嘴走开了。 蔫诸葛觉得海军只有五百多人,人太少,于是又把招兵的范围扩大到驻守思乡台的民兵中。蔫诸葛亲自上阵,数万人初选出两千多人,送到怀中岛由石英再挑选一次。实际效果证明,这样的选拔方式简单有效,两千多人只被淘汰了四百多人。 石英又对这两千多人进行了严格训练,每天都有几十个战士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缺点被淘汰。一个月下来,能达到石英要求的船员又剩下不足千人。被石英淘汰的人蔫诸葛也没有浪费,他把这些人分成若干队,有的负责修砌寨墙,有的负责清理内城周围的**。任务都完成了,蔫诸葛又在这些人中选出一千多人,负责怀中岛外围的防御。眼见诸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蔫诸葛开始疏散聚集在怀中岛战士。先是彭铁城班师回营,邢忠厚也带人离开了思乡台。 蔫诸葛负责遣散岛上的被俘人员,不愿意留下的,发给五个大洋作盘缠。如果愿意留下,当然也不能马虎,要先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吸毒史的、或识字的,还有要没有明显缺陷的,统统留都可以下,组建一支后勤保障队伍。铁观音手下部队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蔫诸葛愈发的感到后勤保障的重要性。 这支特殊的运输队马上排上了用场,石英得知在高东岛有大批的德国装备,还有自己的兵工厂,大意过望,马上请求军师,从高东岛调集大批火炮增援怀中岛,尤其是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作为一个出色的海军将领,他深知没有过硬的防空火力,就是有再好的战舰也等于是飞机的活靶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穷光蛋的困惑 对于怀中岛的防御,石英有着和别人截然不同的理念,他坚定地认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况且做为进攻方,士兵们更有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 “要让战火在对手地盘上燃烧”。石英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篆刻在每一艘战舰的船头。石英对本岛的防御也同样重视。怀中岛三面都是悬崖,易守难攻,考虑到能对岛屿进攻的都是海军,根本突不破这道天然的防线。岛屿的东南方是天然的避风港,石英说港口就是战舰的家,没有母港的战舰就像没有家的孩子。港口要扩大泊位,用来停靠几艘铁甲舰。 寨墙要修的更加结实,寨墙上装备了专门打击远方目标的岸防炮。又在码头上修建了十几座炮台,这样就不会再有大型铁甲舰能够接近港口,对停泊在港口的船只造成威胁了。 石英又在怀中岛上休筑了十几处高炮工事,当鬼子飞机来轰炸时,密集的高射火力是保卫怀中岛的安全保障。至于石云在兵营休筑的永备工事,也被石英嗤之以鼻。对于石云为何在兵营修工事,石英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工事是防备八路军的,大当家与八路军反目成仇,按照八路军的作风,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但八路军只擅长运动战,他们极度缺乏重型武器,对钢筋水泥构建的防御工事往往束手无策。石英现场说法,对大家说这就是典型的被动防御,人家还没行动,自己先吓个半死。这是胆小鬼的作风。 铁观音这些天也心急火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布满了血丝,年轻的女司令怎么也没想到,建立一支海军竟然需要这么多钱。海军的人数和陆军差不多,但他们一天的花销足够陆军用上半个月。她的银元储备本来还算充盈,石英刚把海军组建了一个多月,离形成战斗力还差的远呢,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铁观音的现金储备已经捉襟见肘了。 石英深知,一支现代海军,根本不是一支小小的抗日武装可以负担的了得。抗战开始那年,中国海军的军费只有380万元,而日本对海军的投资竟然达到了5500多万元。巨大的投资差距反映在两国海军的战斗力上。抗战开始不到两年,国民**的海军就已全军覆没。 石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也拿了出来,可对这支小海军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日本人现在对怀中岛发动进攻,石英的海军还难免重蹈被消灭的覆辙。 钱,钱,钱,这个字每天萦绕在铁观音的脑海里,让她茶饭不思,彻夜难眠。为了筹钱,蔫诸葛先回了老营,但带回的信息是,铁观音对往来于津浦铁路列车的盘剥已到了极限,驻守县城的鬼子再也不肯多花一块钱。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蔫诸葛也不敢欺鬼子太甚,万一把他们逼急了,早先承诺每个月七万大洋的买路钱也不给了,最后就是把他们灭了,也是得不偿失。对铁观音的海军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看来只能动用藏宝洞的金银了”。铁观音无奈的说道。宋春茂等人也随声附和着。石英不知还有这么一笔横财可用,可他听说了这批宝物的来历后,竟出人意料地激烈反对。:“这批宝物是天赐司令的,是助司令成其大事用的,这些钱是这支部队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动这批宝物的心思了”。 侯七和马钰也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一致认为对藏宝洞金银的使用要慎重。大家再想想办法,看从别处能不能挤出些钱来。 海军的建设和训练是一天也不能耽误的。看大家都不赞成动用藏宝洞的金银,铁观音便死了这条心,又开始为缺钱的事发起愁来。 “不知道鬼子有没有专门运钱的船,找准了劫上一艘,我们就再也不用为没钱发愁了”。宋春茂的想法让铁观音眼前一亮,“对啊,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女司令自认为对劫船这事得心应手,现在一提起要故计重施,不禁喜笑颜开。 “鬼子怕走铁路不安全,运钞票金银都是走海路”。石英在日本留学多年,对日本海军那点儿事儿门清。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准备一下,把那个运钞船劫了,省的在这大眼瞪小眼为钱的事儿发愁”。铁观音心直口快,说干就干,兴冲冲向门外走去,却被石英拦住了去路。 铁观音有些发蒙,搞不清石英到底想干什么。石英苦笑着摇摇头,看铁观音的眼光也有些迷离。妹妹石兰也是这么一付毛包脾气,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条路跑到黑,石英当初没能拦下妹妹,在心中留下永远的痛,现在他终于拦下了铁观音。他道:“司令”,石英的声音有些哽咽,:“日本人的运钞船我们劫不了”。 “为什么”?铁观音虽然和石英认识时间不长,却知道此人行事稳重,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女司令对这个新来的海军首领信任的很,现在想听听在海上劫运钞船有什么困难。 石英见铁观音没有见怪自己,松了一口气。看铁观音的眼神既有感激,又有些责怪。:“司令你想过没有,日本人到处兴兵做乱,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挺不好回答,铁观音挠了挠头,回头求助般的看着侯七和马钰,期望两位才女给自己解围。侯七和马钰相互看了一眼,都把头低了下来,这个问题她们也从来没想过。铁观音见两位才女也被石英问住了,心里有些着恼,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和善了。:“石大哥你有什么道理就讲出来,都是自家弟兄姐妹,还卖那门子的关子”。 石英见铁观音动了怒,也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用他那特有的低沉、浑厚的男中音娓娓道来,:“日本本土地域狭小,生活条件恶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日本民族重名利,轻生死,好勇斗狠的风格。因为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危机感特别强,总想离开那块狭小的土地。本来朝鲜的地理环境和日本差不多,但它背靠中国,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民族的战斗力不免退化,在日本人的攻势面前一败涂地。接着日本人又打败了中国人、俄国人,一连串儿的胜利极大的膨胀了日本人的野心,继而竟然生出称霸世界的幻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来维持战争机器的运转,而这一切,必须有丰厚的物质基础作保障,而日本恰恰缺少的就是资源,为了掠夺资源,他们必须不断的去发动战争”。 石英的话铁观音听的似懂不懂,忍不住问道:“那和我们劫运钞船有什么关系?” 石英道:“自然有关系,日本人要掠夺资源,你不能指望他们自己去动手,他要用战败国的老百姓做苦力,替他们挖煤采矿,为了不让这些人饿死,日本人就会给点儿钱让这人买粮,买衣服,这样日本人不但得到战败国的资源,还控制了它的经济命脉,日本人只要在一张纸上印上天皇的头像和富士山的风景,就可以用它来换取战败国的各种资源”。 侯七问道:“日本人可以随便印钱,不会造成通货膨胀吗”? “说得对”,石英赞许的向侯七点点头,“为了保持日元不贬值,他们只能不断的扩大战争规模,掠夺更多国家的资源”。石英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铁观音瞪着茫然的大眼睛,居然一句也没听懂,女司令一心想劫艘运钞船,以解燃眉之急,可这跟日本人到处打仗有什么关系? 石英看出她的疑问,接着解释道:“钞票里蕴藏着国家最高机密,很难被伪造,否则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印钱,日本的经济早完蛋了,所以日本人的印钞厂一定在日本本土,一个隐蔽且戒备森严的地方,而日本人的运钞船一定有重兵押运,我猜作为护卫舰艇,不但有驱逐舰,战列舰,巡洋舰,空中还会有飞机护航,水下还有潜艇一起行动”。一连串的专业名词从石英嘴里蹦出来,不但铁观音这些土包子不懂,就连马钰,侯七这些燕大的高材生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无知者无畏,铁观音大大咧咧的道:“管它这个艇,那个舰的,把咱的铁甲舰开上去,一顿大炮轰过去,管保把小日本的钱抢回来”。 石英苦笑道:“司令,劫运钞船的事谈何容易,就咱这几条运输船改装的炮舰,用来打海匪还行,跟真正的军舰过招,只怕……”。石英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我们的铁甲舰跟日本军舰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日本人要消灭我们费尽心血建立的海军,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大家又陷入了沉思,难怪石英不让动藏宝洞的珍宝,原来他是怕铁观音把最后一点儿家底儿拿出来,最后行不成战斗力,这么多钱可真打了水漂。没钱不聚兵,铁观音一旦身无分文,不要说海军,就是她的整支武装,也会烟消云散。 难道真就过不了这道坎儿?大家苦苦思索着,除了石英,这些人都是陆战专家,对海战一窍不通。铁观音有一种越挫越勇的性格,最后她拍着桌子吼道:“姑奶奶还就不信这个邪,就是天王老子,敢跟姑奶奶过不去,我也要把他的大眼珠子扣下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孤注一掷 铁观音的话算是给争执定了调,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准备打劫日本人的运钞船了。本来石英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极力反对,但他人单力孤,又没有人给他帮腔,只得遵从了铁观音的指示。他是一个职业军人,对军令如山的理解要比其他人更深刻,既然他屈从了铁观音的权威,就毫不迟疑的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西简岛作为一个伏击地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岛上的灯塔还是日出而熄,日落而明,灯塔上的观察哨,也一刻没有放弃对鬼子运输线的观察。怀中岛和西简岛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过往的日本船只丝毫没有察觉。中国海军的无能和多年来往行驶的安全,也让鬼子麻痹起来。也许在他们眼里,敢于打海上运输线的中国海军还没有生出来。 海上作战,防空是最重要的,石英判断,鬼子为运钞船护航的飞机可能只有轰炸机,对于没有飞机的中国空军来说,轰炸机已经足够了。轰炸机载弹量大,滞空时间长,可以有效的轰炸没有防空火力的舰只。 石英琢磨着,轰炸机体型大,速度慢,只要它被防空火力瞄准了,即使打不下来,也吓得它远远逃离战场。对付潜艇就用深水**,铁观音截获的运输船上有的是这玩意儿,对付水面护航舰队,就用**,鬼子的**不错,居然是最先进的磁性**,在鬼子主航道布上**,只怕鬼子以后要改道了。 石英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如果解决了鬼子的护航舰队,他们的运钞船就是囊中之物,怕就怕鬼子吃了大亏,非得大举报复不可,到那时他们的海空力量一起上阵,按现在我们的装备,根本就不是鬼子的对手,其实这才是石英最担心的。火烧眉毛顾眼前,干,成功了,以后可能会被消灭,如果不干,就是死路一条,可能完蛋的更早。 铁观音和石英统一了认识,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被制定出来,可再完美的计划也需要鬼子的配合,如果他们的运钞船不出动,这些费尽心机制定得计划,就会成为纸上谈兵,最后变成一张废纸。 关键时刻灯塔上的观察哨立了大功,自从姚金霞和孙瑞玲为了寻找爱情登上灯塔,过后就被狠心的男人给耍了,他们不再上灯塔,观察哨的重任就落在两个痴情的姑娘身上了。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难得她们竟乐此不疲,每天把西简岛周边的动静都详细的记录下来。侯七和马钰夜已即日的翻看着天书般的记录,试图在这些记录中找到关于运钞船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张奇异的图画引起两位才女的注意,马钰头一次看到两位观察员的情报,差点没笑出声来,她不承想那么精致的两位姑娘,竟然书法如此拙劣,侯七也满脸笑意的警告马钰,孙瑞玲是你未来的小姑子,敢笑话她,让小姑子知道了以后有你这嫂子的好果子吃。马钰忙说不敢,给侯七说了无数好话,七小姐才答应,替她隐瞒对小姑子大不敬的行为。 这幅画是这样的,一艘大船前后左右有四艘小船,大船头上还有三只胖鸟。这和石英对运钞船的描述非常接近,两位才女继续翻阅,那图案隔三差五的总会出现一次。只不过行驶的方向截然相反。 石英手拿着两位才女整理出来的资料,看了将近十分钟一句话也没说,铁观音性子急,催促道:“这鸟啊船啊的到底是啥意思?石大哥你也说说,不要哑巴吃饺子,光自个儿心里有数,拿我们当解闷的葫芦可不成”。 石英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司令你又错怪我了,我不是不想说,只是刚才没想好,现在可以了”。 铁观音急道:“快说,快说,我等的头发都白了”。说着做了个没牙老太太嘬嘴的鬼脸。 石英这次说话没有一往的啰嗦,几句话就把问题解释清楚了。姚金霞她们发现的确实是鬼子的运钞船,根据它们出现的频率,一个礼拜往返一次,根据航速计算,运钞船自日本本土出发,目的地是上海,由于西简岛的位置偏北,所以从本土南下的船星期二出现在西简岛,自上海北上的船要到星期五才能看到。 “这么说鬼子的运钞船有两艘了”?铁观音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石英摇摇头笑道:“司令高见,但司令只计算了运钞船在路上的时间,可它们还要装卸货物,所以我认为运钞船最少有四艘”。 铁观音见大家纷纷点头称是,也不在坚持自己的观点,认同了石英的说法。不过她又接着问:“这运钞船有来有往的我们劫那个为好”? “司令对此事有何看法”?石英又把气球踢了回去。 “自然是劫南下的,你说钞票在日本本土印,这一票做成了,最起码一年多部队不会出现缺钱花的惨相。” 石英又摇了摇头,道: “劫北上的收获可能更大”。 “为什么”? “运钞船南下运的是钞票,可北上的船,十有八九装的可能是金银”。 “你怎么知道”? “日本人狡猾的很,钞票对他们来说,要多少可以印多少,可金银只能靠抢了”。 “日本人要这么多金银干什么”? “日元只能在被他占领土地上使用他的钞票,可金银可以在世界上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一时间,会议厅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见大家不说话,石英长叹一口气,接着道:“纵然鬼子以后战败了,他们有这许多金银,日子也肯定过得比我们好着……”。 侯七提出另外一个疑问:“鬼子的护航军舰也就罢了,可他们的飞机总不成也七天七夜不落地吧”? 石英回答道:“我猜船上的东西对日本人太重要了,他们的飞机每隔一段距离就要轮换一次,但不可能出现空窗期,很可能到那时空中会有六架轰炸机”。这是个惊人的数字,侯七听了吓得吐了吐舌头。 头天晚上,怀中岛所有的机帆船都出动了,趁着夜色,偷偷的隐蔽在西简岛。石英和铁观音等人商量了几天,一致认为我们的铁甲舰体型大,防护能力不强,一旦被鬼子发现,很难逃脱被击沉的命运,所以本来该大显身手的铁甲舰,只能委屈的待在港口中,等待第二天战斗结束后,去干它们的老本行--担任搬运工的角色,把或多或少的战利品拉回来。 石英忙的一宿没合眼,战前的准备工作既紧张又忙碌,深水**和磁性**都有延时功能,鬼子的运钞船大概每天上午十点半左右准时的出现在观察哨的视野里,为了保险起见,石英把引爆的时间定在十点五十分以后,这样可以保证鬼子的舰船全部进入雷区。十二艘机帆船兵分两路,在相距四十海里的地方,向外布置了纵深十海里的弧形雷区,布雷的密度远远超过了海军操领所规定的密度。 海上的运输船川流不息,这些机帆船难免会被发现,鬼子在这里航行了几十年,中国的渔民早就吓破胆,根本不敢到这里捕鱼,胆子大的也早就被日本的炮舰送到海底见龙王去了。现在倒不时有日本的渔船来这里捕鱼,对于这些勤劳的渔民,日本人还是挺尊重的。 第二天清晨,完成了任务的机帆船撤回到西简岛,两个在灯塔上盘距多日的姑娘又攀上观察哨的位置,一切似乎和平时没有两样。太阳升起来,幸子姑娘又把那面闲置了一个多月的绿旗挂了出去,时间不大,一艘运输船就靠了过来。石英看了看表,现在五点四十分,距离**引爆的时间还差五个多小时,他心脏激烈的跳动,手心也微微出汗,干了半辈子海军,今天终于有机会和鬼子在海面上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了,比起那些在内河殉国的海军,他比他们要幸运一百倍。 对铁观音的诱敌计划,石英颇有微词,如此大的作战任务,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引起鬼子的怀疑,可铁观音贪图小利,竟然说今天不再劫一艘铁甲舰,过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石英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胡来。 铁观音劫运输船轻车熟路,现在西简岛上兵强马壮,上岛的鬼子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被宋春茂一伙收拾的干干净净,几十分钟后,他又带兄弟们登上运输船,对留守的船员大打出手,不到一个小时,运输船就换了主人,七八十个船员稀里糊涂的就送了命。 石英被爪牙队爆发出的战斗力所震惊,可铁观音笑着对他说,对于爪牙队来说,这样的战斗根本不值一提。自从石英来了以后,老撑船在铁观音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老头有些想不开,这次正好又缴获了一艘运输船,老撑船躲在船长室里不肯出来,声称他要留在船上看守物资,免得给人偷了东西去。 宋春茂知道老头儿心里不痛快,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只得由着他性子,任他自己留在船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个人的阻击 大战前的等待让人心焦,时间似乎停止了,大家不停的举起手表看了又看,然后再把目光转向灯塔上的观察哨,但是那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慰安妇招客的绿旗随风飘摆,过往船只的船员聚在甲板上,对着西简岛上指指点点,似乎在咒骂停在小岛旁的运输船,这船上的人太不要脸,居然在岛上坚持了这么许久。这些精虫上脑的家伙,期待能留在岛上当嫖客就是自己,继而对夺走机会的人更是愤恨不已。停靠在小岛旁运输船的船长也心存不满的不停的拉响汽笛,提醒着同僚占用的时间太长了,当然这只是迷过往想来这里招妓船只的障眼法罢了。 鬼子的运钞船来了,侯七兴冲冲的冲进门通知大家。石英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倒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着骂了句脏话。难怪石龙王生气,本来一向准时的鬼子运钞船,竟然比平时整整提前了两个小时。昨夜布置的**,深弹,设置的工作时间是10点50分,到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再过两个多小时,运钞船早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绝望写在每个人脸上,凭我们现在的装备,根本没有可能拦下鬼子的运钞船,现在冲上去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一旦鬼子的运钞船突破了伏击圈,那些延时爆炸的**就会给过往的运输船造成巨大的杀伤,也一定会召来鬼子疯狂的报复,到那时,铁观音最好的结果就是安全的撤回大陆,组建海军的梦想也就烟消云散,从此再无机会。 大家伏在工事里向外张望,一艘战列舰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铁观音故作轻松的道:“这船也不大嘛,看看一个个那你们吓得跟避猫鼠似的,大不了撤回陆地,从头再来”。 没有人附和她的话,因为空中又传来了隆隆的飞机声,三架轰炸机成品字形出现在护航舰队的上空。鬼子的运钞船也出现在天际,这是一艘装甲运输舰,舰上装的东西应该很多,因为水线压得很低,速度也不快。甲板上居然还有防御工事,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宪兵虎视眈眈的立在船舷两侧。紧接着又有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也尾随在运钞船身后,不紧不慢的航行着。 “航速23节,我们没有机会了”。石英懊恼的说道。攻击无望,现在大家需要考虑的就只有怎样撤退回大陆了。石英的眼圈红了,铁观音对他无私的支持,把几乎所有的防空火力都运到这里,现在只能把它们白白丢弃了。失败这两个字一直萦绕在石英的脑海。 正当大家准备撤离时,没有人注意那艘停靠在岸边的运输船已经驶向大海。迎着运钞船方向驶去。没有人知道老撑船怎么想的,正如大家不知他什么时候学会驾驶铁甲舰一样。 老撑船的运输船开始没有引起鬼子的注意,在这条航道上,有着无数艘同样的运输船。运输线的上下两条航道中间有差不多两海里的距离,向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老撑船偏离了自己的航线,慢慢的向运钞船靠近。 鬼子的护航舰队和飞机,几乎同时发现了这条偏离航线的运输船。它们向老撑船发出各种警告,无奈老撑船根本不为所动,并开足马力,全速向运钞船驶去。鬼子的飞机投下两颗重磅**,在老撑船的运输船前面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鬼子的护航舰队也开始射击,炮弹在运输船周围炸起团团水雾。 鬼子们还是认为,这艘运输船只不过由一个发疯的同僚驾驶,对它开上几炮,恐吓一下也就算了,让它停止这种疯狂的行动,总不成把它击沉吧。 海面上的巨大的爆炸声引起了石英的注意,然后在铁观音等人的注视下,老撑船给他们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象。鬼子的警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如梦方醒,想集中火力攻击这艘有不轨企图的运输船,无奈它现在距离运钞船太近了,鬼子的攻击火力怕误伤自己的船,也不敢太放肆。 两艘驱逐舰速度快,伸出长长的撞杆,两面夹击向运输船冲了过来。老撑船把船开出了不应属于它的速度,船头堪堪闪过撞杆的撞击,尖锐的撞杆一起插入运输船中间水线下,巨大的惯性把撞杆硬生生折断。两条驱逐舰收势不及,先后撞在运输船的中部,运输船中部被撞开,运载的弹药也被巨大的撞击引爆,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两条驱逐舰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把船头高高昂起,然后一头扎进海水中。 运输船上一片火海,弹片横飞,船尾也开始下沉,在运钞船押运宪兵们惊恐的目光中,运输船重重的和运钞船迎头撞在一起。铁甲舰跟装甲舰撞,无异于鸡蛋撞石头,可是鸡蛋里不是蛋黄,而是**,石头也会倒霉的。运输船的船头消失的没了踪影,老撑船也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他曾对宋春茂说过,他原先在北洋水师时,是巡洋舰‘致远号’的水兵。甲午海战时,“致远号”弹尽粮绝,管带(舰长)邓世昌最后下令,开足马力,要撞沉日本旗舰“吉野号”,中途被**击中。“致远舰沉没”,邓世昌壮志未酬,愤而沉海,为国捐躯。老撑船后来被人救起,隐姓埋名了几十年,今天终于一血前耻,用实际行动来告慰邓管带在天之灵。 运钞船受了撞击,本身伤害并不大,但运输船上的运载的弹药,在强大的撞击中落飞落在运钞船的甲板上,给他们添了不小的麻烦。甲板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宪兵死伤的没剩几个,爆炸还在甲板上燃起大火,运钞船无奈,只得先停下来灭火。 海面上一片狼籍,到处漂浮着各种形状的木头,其中还夹杂身背救生圈,在海水中挣扎的水兵。两艘受了重创的驱逐舰先后沉没,水兵们没有与军舰共存亡的崇高目标,纷纷抓起救生圈,跳入海水中,然后开始拼命游泳,想试图早点离开燃烧的运输船。但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运输船上空升起一团黑色的蘑菇云,继而迅速的沉入海底。随着爆炸,无数的杂物飞上半空,像雨点般落进海里,几十个倒霉鬼被从天而降的杂物咂中,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见海龙王去了,在海面留下一团团血污。 运钞船忙着救火,战列舰和巡洋舰则忙着在海上搜索营救落水的鬼子兵。三架运输机无奈的在天空盘旋,日本人到现在还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是一个昏了头的日本船长用最极端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郁闷。 老撑船的行动,把鬼子的运钞船在海上整整迟滞了两个多小时,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就改变了这支船队的命运,命中注定,它们插翅难飞。鬼子的轰炸机又来了三架,替换下来的三架的飞机慢吞吞的飞走了。 运钞船驶过西简岛,丝毫没有发现岛上有何异样。上午十点五十一分,运钞船距西简岛东北十七海里,距石英头天晚上设置的雷区只有三海里,深弹,**一起被激活,两艘运输船成了**的牺牲品,数声轻微的闷响,根本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两艘运输船就慢慢消失在汪洋大海里。天空中的轰炸机发觉情况不对,绕着船队转了个大圈子,也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鬼子的护航舰队没有停留,护卫着运钞船,结结实实的闯进了雷区。 最先中招的是那艘从未露面的潜艇,只见海面突然鼓起,翻出无数的泡沫,十几分钟过后,海面才恢复了平静。前面开道的战列舰不明就理,船上的巨炮不断向它怀疑的目标射击。隆隆的炮声竟把战列舰触雷的声音盖了过去,只见它身子一歪,炮口还喷射着火焰,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紧接着担任侧翼护航任务的巡洋舰也没了踪影,只在海面上留下无数攒动的人头。没有了开路者,运钞船只好无奈的再次停下来,开始救援浮在海面的幸存者。 鬼子的轰炸机彻底蒙了,海面上一艘敌船也看不见,护航舰队却全部沉没。鬼子飞行员发挥创意性思维,没有敌人,创造敌人。距离不远的西简岛自然成了他们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三架飞机呼啸而来,还没等他们向下投掷**,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突然,岛上的防空火力冲天而起,把三架轰炸机笼罩在弹幕中。措不及防的飞机还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拖着黑烟一头栽进大海。 海面上安静了,只剩下运钞船孤零零的停泊在海上,进退两难。刚被老撑船扫荡完的甲板上,又站满了赤手空拳的鬼子兵,他们精神萎靡,神情恍惚,睁大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这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还有更多的幸存者被营救上船,但他们不能增加一点儿运钞船上的战斗力,相反,由于他们的存在,船上的防御力降低了不少。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运钞船上的较量 日本人彻底疯狂了,轰炸机的数量也增加到十多架,整个白天,它们盘旋在运钞船上空,对任何想靠近的物体都不吝弹药。既然西简岛无法靠近,那么岛上的人也休想登上运钞船。石英敢打赌,鬼子的扫雷舰已经出动了。不知日本人对自己的**有没有清除的窍门,纵使有,要清楚十几海里的雷区,也要用上两天时间,要想把运钞船上的财宝夺下来,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其实石英高估了日本人的扫雷能力,显然这些武器有些六亲不认的品格,对自己的老东家也不留一点儿面子,不到一天时间,在两个方向先后有三艘扫雷舰处雷沉没。鬼子的作战舰艇被**吓破了胆,对怀中岛水域禁若寒蝉,不敢越雷池半步。 为了防备日本人迂回攻击,铁观音在西简岛背对雷区一方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并配备了强大的火力。可是鬼子的谨慎,让铁观音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 黑夜如期降临了,西简岛上常年不熄的航标灯,没有按时亮起来,石英要在暗夜中采取行动,自然不会在灯光下暴露出行踪。黑暗没有持续多久,日本轰炸机不断的投下照明弹,把运钞船附近海域照的亮如白昼。运钞船上的宪兵也从惊恐中醒过神来,开始向周围盲射。 宋春茂带领突击队,早早的登上机帆船,这些船昨夜布雷刚建奇功,今天夜里它再次成为奇袭的先行官。突击队员由爪牙队的弟兄,和大当家生前留下的水鬼队共同组成,这些人曾经差点要了宋春茂一伙人的命。宋春茂对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极为震撼,在石英整顿海军时,宋春茂偷偷把他们留了下来。现在,他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暗自庆幸。 照明弹的滞空时间只有三十秒,鬼子的轰炸机显然不可能一整夜都能保持不间断的抛掷。宋春茂耐心的等待着,只要鬼子稍有迟缓,他就会像猛虎扑羊般冲上去。 宋春茂的判断没有错,还不到夜里十点,鬼子投掷照明弹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从开始的照亮运钞船周围近万米的水域慢慢缩小到一千多米,一个多小时再也不见扩大规模。宋春茂的船开始行动了。 运钞船距离西简岛二十海里,机帆船一直行进到距离运钞船不到一链(一链是一海里)的地方才关闭了发动机,然后靠脚蹬助力浆缓缓的靠近运钞船,虽然速度慢了不止几倍,但声息皆无。船又前行了一千多米,停在鬼子照明弹的照射范围之外,还有六百多米的距离,这段路程只能靠水鬼们来完成了。 水鬼们穿好水靠,每人两支驳壳枪,六个**,还有他们专用的峨眉刺。克劳斯也在做下水前的准备工作,这个前德国特战队教官水上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只是他裸着身子,脖子上像葡萄藤挂满**,身后背了挺捷克轻机枪。自从他归顺了爪牙队,一直都是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今天弟兄们只能看他单身赴险,不由得生出一丝丝悲凉。 宋春茂水性不错,但那是跟姜立柱他们比,在大海里,他那点三脚猫的水上功夫,就真提不起来了,就是付贵玉和馨儿姑娘要收拾他,也用不着联手,分分钟就能把他搞定。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愣充英雄,只是不停的提醒担任突击的兄弟们,一定要小心。 一个水鬼弟兄憨憨笑道:“队长,你放心吧,弟兄们就是吃这碗饭的”。然后身子慢慢下到水中,一道水线笔直的向运钞船而去。 鬼子盲射的枪声一刻也没有停歇,这种掩耳盗铃的笨法子除了给自己壮胆,什么效果也没有。相反,纷乱的枪声倒是成功的掩住了机帆船的马达声,否则十多艘机帆船马达的噪音,静夜中几海里外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断容不得宋春茂突进防御圈还一无所觉,要知道这么近的距离,机帆船上的迫击炮,掷弹筒已经可以为水鬼们提供火力掩护了。 可是宋春茂不愿这么干,真到了那个份儿上,几发****给鬼子造成的伤害不大,但这些机帆船一旦暴露了行踪,就会全部被鬼子的轰炸机炸沉,绝对不可能幸免。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机帆船火速返航,在水鬼发动攻击之前,退回到有高炮掩护的安全地域。至于那些发动攻击的弟兄,或者载誉归来,更可能全军覆没,也许最后连尸体也找不到。但是宋春茂别无选择,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如果有一丝的成功希望,就是再大的险也值得去冒。有时候打仗也要靠一些运气,胜利之神总是更青睐胆子大,敢于冒险的。 机帆船的马达重新轰鸣,向西简岛快速驶去,直进到高炮防御区,大家才有时间回头眺望。运钞船在照明弹的照耀下,宛若一个万人瞩目的舞台,只是舞台上的戏子用的道具都是真家伙。克劳斯带领水鬼人不知,鬼不觉得游到运钞船下,手扒子吸附在船帮上,把头露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每个人都脸色苍白,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着。 近百名水鬼倾巢出动,眼神中透出相互的信任。鬼子就在头上,不停的向周围放着冷枪。大家对了对表,还没到发动攻击的时间。水鬼们焦急的向西简岛方向张望着,岛上的灯塔亮了一下,又熄灭了,这是发动进攻的信号,它准确的告诉水鬼弟兄,机帆船已经安全返回驻地,现在是发动攻击的时间了。 鬼子的飞机也发现了异样,轰鸣着靠过去想看个究竟,却引来岛上密集的炮弹,在夜空中绽开朵朵烟花。一架轰炸机咆哮着俯冲掠过西简岛,丢下成串的**,小岛上升腾起一排炽烈的火光,并响起一连串的的爆炸声。 岛上的守军遭受到重大伤亡,那架发动自杀式攻击的飞机,也没有逃过地面防空火力的打击,冒着浓烟一头扎进了大海,在海面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别的飞机见势不妙,纷纷拉高升起,抛撒下成吨的**,在高炮的威胁下逃之夭夭。 克劳斯做了个手势,水鬼们的身子悄无声息的离开水面,就像几十条壁虎向上运动,他们动作轻缓,举止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四肢并用,先固定住三点,然后向上移动一点儿,速度很慢,慢的在身旁的人都看不出他们在移动。七八米高的距离,水鬼们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来攀登。 又有三架轰炸机飞临运钞船上空,并开始投掷照明弹,运钞船附近又被照亮了。水鬼们爬到接近船舷的地方停了下来,现在只要一露头就能看到甲板上的鬼子。甲板上的鬼子枪打的也不似适才那么激烈,毕竟已是后半夜,鬼子再厉害,这么折腾了一天多,也该打个盹,休息一下了。 一个水鬼呼哨一声,所有的水鬼一齐出手,数百颗**被同时抛上了甲板。上午刚被老撑船洗礼过一次的甲板又响起成串的爆炸声,毫无准备的鬼子被炸的晕头转向,漫无目的的放着枪。经过四轮**的突袭,甲板上终于没有了枪声,水鬼们翻身上了甲板,驳壳枪喷出的火焰,像一把把火扫帚,把没有死掉的鬼子再清除一下。 在甲板狭小的空间,短兵相接时,驳壳枪的连续射击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每个试图冲出来抵抗的鬼子都会在瞬间被打成一滩碎肉。还没等鬼子的飞机反应过来,克劳斯已带人控制了整个甲板上层。水鬼们奔跑着,但无论如何速度就是快不起来,还时不时的滑倒,仔细看时,原来是甲板上死尸枕籍,鲜血在甲板上凝住厚厚一层,难怪人在上面站不稳。 鬼子的飞机终于开始行动了,运钞船上不知有什么重要物资,鬼子竟然舍不得把它击沉,只是用机载机枪对甲板上的人员进行攻击。二十多公分长的弹头,在高爆**巨大的推力下,三颗子弹就可以让人腰断两截。四五个水鬼兄弟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就被飞机打倒在甲板上。 水鬼们的袭击太过突然,鬼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一败涂地,措手不及的鬼子被杀的无处可逃,只能纷纷躲进船舱里,情急之下,竟然连船舱门都没关。克劳斯带人跟着追进了船舱。 装甲运钞船的构造,不同于普通船只,它船体高大,甲板下铺了三层装甲,足以应对来自空中任何口径炮弹的打击。船员的休息室与库房分开,只有工作时他才能去库房。库房是上百间单独的小房,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大船船体是装甲的,船内的小屋居然也是18毫米厚的钢板铸成。每个门上都有一把密码锁。让想看小屋里内容的人望锁兴叹,库房的钥匙早在运钞船启航前,被飞机送到东京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意外 被赶进库房的鬼子要比水鬼们多几倍,慌不择路,当他们发现无路可逃时,这才缓过神来,开始做困兽斗,他们有的伏在地上,有的躲在角落里,疯狂的向库房门口喷射着子弹。子弹穿不透库房的装甲,造成跳弹横飞,一个躲在射击死角的水鬼被跳弹击中了头部,他大睁着困惑的双眼,慢慢的瘫软下来,在铁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见状,他的一个朋友红了眼镜,挣脱大家的阻拦,抄起两颗**,侧身躲在门后,一扬手,两颗**不分先后的飞进库房,冒着白烟的**当当两声落在地上,在地上飞快的打着转儿。 一个鬼子见势不妙,合身扑倒在**上,两声闷响,几块碎肉从门里飞溅出来,牢牢的贴在对面的墙壁上。鬼子们的射击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变得更加疯狂。丢**的弟兄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几颗跳弹同时集中,倒在了自己兄弟的身边。 被剥了皮的疯狗咬了一口,这个念头出现在每个人脑海里。这样的伤亡我们承担不起,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这些偷袭者越不利。克劳斯和几个水鬼头目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发现是自己犯了错误,鬼子们误进了库房,只不过想突出来和我们周旋,但我们又急于要全部消灭他们。其实只要反锁了门,任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在这密不透风的铁棺材中跑出来。如果再和这些鬼子周旋下去,夜长了梦多,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是非。 大家统一了认识,躲在门口周围的水鬼悄悄的撤出战斗。被困的鬼子可能弹药不多,居然也玩起不见人影不开枪的把戏。但克劳斯可以肯定,这些猥琐的日本人正偷偷摸摸的向门口靠近。一颗冒烟的**从门里丢出来,克劳斯吓得紧退了几步,然后卧倒在地,同时把那挺捷克轻机枪架了起来。 **在密闭空间里爆炸声势惊人,先是一道炫目的火光,然后是能把耳朵震出血的巨响。克劳斯毫不犹豫的向笼罩在浓烟中的门口开枪,密集的机枪子弹撞在装甲护板上,发出叮当声响,几条黑影从浓烟中在出来。一匣子弹打了一大半,克劳斯又向门口的黑烟里投了颗**,再爆炸声里,他迅速的取下旧**,换上一个新的。鬼子以为偷袭者机枪没了子弹,疯狂的冲出黑烟。没想到又被机枪一一打倒。 鬼子进攻受挫,一起退进门去。克劳斯一跃而起,接连向库房门口丢了两颗**。趁**炸起得黑烟,克劳斯一跃而起,展现出惊人得军事素养。紧随日本人身后,冲到门口,抓住门把手用力一关,砰的一声,大门终于关上了,几个反映比较快的鬼子在第一时间开了枪,子弹却被厚重的大门挡在门后。 克劳斯哈哈大笑,用粗重的铁链把门拴住。现在只要没人来打开铁链,库房中数百鬼子就要忍受饥饿、缺氧,然后默默的死去。这些被困的鬼子已不足为虑,克劳斯留下几个人看门,免得让人钻了空子,把在库房里等死的鬼子再放出来,那就真是功亏一溃,追悔莫及了。 克劳斯一分钟也没耽误,带人直奔运钞船的驾驶室。驾驶室是这条船的指挥枢纽,鬼子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躲在这里,驾驶室外激烈的战斗,没有让里边的人冲出来助拳,他们展现的素质让自己人寒心。这些人把门反锁住,任外面打的惊天动地,就是不能动摇他们冷漠的心。 驾驶室的门用的也是厚重的装甲,一个水鬼上前踹了一脚,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那哥们儿反倒抱着脚“哎吆,哎吆”的叫了好大工夫。脱下鞋,几个脚趾头都肿起多高,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愁眉苦脸,后边的战斗只能看别人去打了。 克劳斯围着门转了两圈,然后展现出一个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技能,他从兄弟们手里要过一支峨眉刺,把刀尖伸进门缝,微微用力,嘎巴一声,刀尖断了,克劳斯取过刀尖,伸进锁孔,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突然他的手一震,笑容浮上他的眉头。 弟兄们把子弹压上膛,紧张的注视着科劳斯的一举一动。克劳斯轻轻的把门拉开一条缝儿,然后猛一用力,鬼子自认为最后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后来宋春茂问克劳斯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克劳斯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技术,日本人的这艘运钞船是德国造的,船上所有的舱室都配备的密码锁,这些锁用钥匙可以打开,万一钥匙丢失,只要密码输入正确,照样也可以把锁打开。 门启处,驾驶室里的情景让人大吃一惊,二十多个日本海军将领,身着整洁笔挺的军服,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一个个站的如标枪一般,像是等待元首前来检阅。 他娘的,怪事啊,打了这么多年仗,宁死不屈的鬼子见的多了,一枪未发就投降的日本人还是头一遭看到。日本人素来狡猾,身子没有五尺高,肚里藏着三尺刀,小眼睛巴瞎的,没几个好人。今天弄出这么个西洋景,别是搞咋降吧?回头再把弟兄们收拾了,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比窦娥还冤。 相比投降的日本人,胜利者的形象就没有那么光彩照人了,一个个穿着水靠,像是鲶鱼成了精。他们的队长克劳斯干脆就穿了条裤头,倒是满身的武器,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军火贩子。 见俘虏自己的人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这些日本人更像找到了亲人,马上变得点头哈腰,加倍的奉迎。一个日本人笑着来扯克劳斯,手还没有碰到胳膊,就被他拿枪顶着脑门,推到三米开外。 日本人见克劳斯敌意未消,开始对他致以最高礼节的问候。一个难题出现了,所谓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这些突击队员竟然没人懂日本话。日本人用了它们民族最谦卑的话来问候克劳斯,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 这个日本人还算比较聪明,马上意识到克劳斯可能听不懂日本话,于是马上又改了一种语言,克劳斯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虽然他的枪离对方还是那么近,没有向后缩一寸,可他的表情说明他听懂了对方的问候。 这个日本人居然会讲德国话,这让久别家乡的克劳斯不由得大生亲切感。这个会讲德语的日本人是这条船的船长,这条船就是他在德国负责接收的。日本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劫匪的头子是德国人,德国是日本的盟友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克劳斯也平生第一次感到德国和日本结盟的好处,对克劳斯这厮的话,日本人言听计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日本人对希特勒的无限崇拜。 克劳斯不愧是前纳粹特种部队教官,他今天的表现无懈可击,他曾经在日本做过伞兵部队的教官,对日本部队内部的了解要比其他人丰富的多。他曾经给日本人总结了三条缺点,第一就是所谓的绝对服从,说白了就是教条主义,作战思想僵化,只讲暂时的眼前利益,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第二就是奴性,上级对下级,做对了要骂,做错了就打,下级还要点头哈腰的表示领导一贯是正确的。日本人崇拜强者,你要战败了他,就是天皇的老婆,他也会送给你睡。可你要败给他,他就是睡了你老婆,最后还要把你杀掉。第三就是日本人的**精神,为了达到局部的伟岸,不惜牺牲身体的健康。 他们的飞机,为了飞的更高更远,不是在发动机上搞突破,而是在飞机重量上打主意,飞机防护装甲一律没有,就连飞行员的座椅都是铁皮的,为了减轻重量,椅子上还凿了无数的小洞,二战期间,日本飞行员阵亡是最多的,飞机性能差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防护能力差,有时一颗步枪子弹就能要了飞行员的命。最逗的是日本人的坦克,欧洲战场上都是三四十吨的大家伙,日本居然都是些七八吨的小东西,这玩意儿也叫坦克,还耀武扬威的出现在战场上。 还有他们的陆军,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推崇白刃战,日本人背着比一人多高的三八大盖儿,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是把这支队伍拉到欧洲战场,用不了一个月也就交代了。后来日本百万精锐关东军,在苏联强大的攻势下,防守了不到十天就被全歼,把整个东北丢给了**子。 日本海军克劳斯接触的少,可按照日本人的**精神,那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吓唬人可以,真打起仗来,就原形毕露,被歼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其实日本人的**思想一直持续到现在,至于从哪方面能反应出来,睿智的读者一想就明白了。 日本船长在同僚面前可以用德语跟德国盟友交谈,觉得加倍的有面子,他一直试图说服同僚,今天的冲突不过是一场误会。伟大的德国盟友元首派人到东方来支持日本的圣战。为了表达对克劳斯的敬意,日本船长把运钞船的指挥权交到克劳斯手中,并提出一个请求,让克劳斯带人消灭盘距在西简岛的海匪。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夺宝奇兵 克劳斯本着德日同盟的友谊,本着对两国元首伟大的敬意,愉快的接受了日本人的邀请。运钞船向正在天空焦急盘旋的飞机,发出恢复正常的信号,然后慢慢的退出了雷区,向西简岛驶去。日本轰炸机也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整夜都在投掷照明弹,辛勤的投弹手也能歇会儿了。 本来日军大本营并不相信,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架不住日本船长信誓旦旦的说,在得到了德国盟友的大力支持下,全歼来犯的海匪,现在正由德军将领指挥,追击海匪残部,以取得更大战果云云。 一路平安的把这块肥肉送进铁观音的嘴里,克劳斯载誉归来,铁观音乐的合不拢嘴,连声夸这个洋跟班儿是个可造之才。本来铁观音一直想打完仗后自己弄个戏班子,可是给克劳斯弄个什么样的角色,女司令还一直拿不定主意。克劳斯和常庆虹人高马大,跟别人配戏不容易,好像只有《封神榜》中哼哈二将适合他俩,可一年才演几回这戏啊,这俩家伙饭量又大,到时候戏班子还不被他俩给吃黄了。现在克劳斯弄回个大家伙,甭管里面有没有钱。就是把它拆了卖铁,也够这俩饭桶吃上大半辈子了。她要是知道这船上装的东西,够她这支部队十辈子也吃不完,女司令就不知道该这么想了。 石英也被克劳斯的成功差点没惊掉下巴,这个建议铁观音一拍脑袋就决定了,计划制定的也漏洞百出,想不到这这些人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竟成功了。这里面除了运气,还有石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比如说勇气。 石英还是很负责的,船不是自己弄来的,既然别人把船交到自己手里,再被鬼子夺回去,可就百死莫赎了,最起码对不起铁观音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他不像铁观音的思想那么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因此他也比铁观音劳累的多。 他先把运钞船上的电台关闭,断绝了和外界一切的联系,然后把那些送上门来的日本军官看押起来,还刻意嘱咐负责看押的战士们,对这些俘虏要客气一点,不要打骂他们,否则传出去让别人看不起这支海军。 相比陆军的残酷无情,海军更像中世纪的骑士,对失败者给予足够的尊重。运钞船也连夜回到怀中岛,在港口中伪装起来。石英知道,鬼子丢了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有人建议放弃西简岛,集中力量加强怀中岛的防御,遭到石英的断然拒绝。他认为西简岛是怀中岛的天然防线,是怀中岛的门户,只要控制了西简岛,就会极大的威胁鬼子的海上运输线。两个岛之间的广大水域就会成为我们的内海,防御纵深也会成倍的增加。如果我们现在放弃了西简岛,就会在以后的战斗中极为被动,鬼子一进攻就到了怀中岛,四面八方围着打,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攻克怀中岛,就是围困也能把我们饿死。 还有人提议,如果我们在怀中岛周围布上**,不就可以有效的防备鬼子军舰的进攻了。石英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要不是自己新来乍到,肯定会冲上去蹬上他几脚。石英不屑的看了那人一眼,道:“你说这话是信口开河,还是别有用心,你把水路全封死了,我们自己的船还出不出海”? 那人脸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铁观音怕石英得罪人,接过他的话头道:“石当家的话可能不中听,但这是为大家好,谁也不可有丝毫不满之意”。 石英看了看铁观音,眼中充满感激之情。本来对石英的称呼,大家很长时间统一不起来,称呼他石司令,石英死活不愿意,说怕别人误会他和铁司令的身份。也有人喊石队长,可铁观音觉得这称呼有些不伦不类,也给否定了。今天铁观音称呼石英石当家,才算是把以后的称呼固定下来。 石英的防御作战计划就这样在铁观音的干预下通过了,石英刚想出去准备,铁观音又说话了:“咱现在待的这破地儿叫西简岛,凡事都有个讲究,有西必有东,那个东简岛在哪儿”? 大家谁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侯七惊奇的问道:“司令妹妹找东简岛干嘛”? “石当家说防御纵深,我想如果有东简岛,咱把防御阵地设在那里,咱这西简岛不就安全了”?铁观音关键时刻总能突发奇想。 石英道:“司令所言极是,只是我对附近海况不熟,待到这场仗打完了,我去考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东简岛”。 付贵玉拿出一张海图,展开铺在石英面前,道:“爹,你看这个有用吗”?她弟弟认了石英当干爹,付姑娘自然也跟着弟弟喊石英干爹。 石英只用眼扫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这是一张标准的军用图,各处海水深度,岛屿的面积,分布情况无不标注的明明白白。“太珍贵了”,石英情不自禁的感叹道:“你从哪得来的”? 海图制作的如此精确,肯定不是一个普通渔家姑娘能做到的。付姑娘垂泪道:“这是老撑船爷爷交给我的,说是当年‘志远舰’管带邓世昌大人亲手绘制的,他还说只要司令和石当家打鬼子,就让我把这图交给石当家”。 付姑娘这一哭,大家才想起壮烈牺牲的老撑船,要不是他舍命,只怕现在大家都在逃命的路上。 石英“扑通”跪在地上,对着海图磕了四个头,郎声道:“石英得此至宝,当不负前辈所托,驱除倭寇,复我海疆”。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把海图收好,一语不发,出门准备战斗去了。 打海战铁观音一窍不通,她呆在西简岛还分别人的心,女司令很有自知之明,带着几个亲随回怀中岛去了。在那里还有她更关心的事,就是想看看,大家费劲弄来的船上,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天亮了,鬼子的侦查机躲在高射炮的射界外,早早的盘旋在西简岛上空,石英吩咐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等鬼子的飞机靠近了再打,否则就是白白浪费弹药。灯塔上的观察哨也撤了,挺高的位置,肯定会成为鬼子首先攻击的目标。 奇怪的是,鬼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折腾了一天,预想中的敌人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了?石英发电问询怀中岛的情况,铁观音传过话来,怀中岛情况一切正常,就连在西简岛盘旋了一天的侦查机也没见到一架。邪了门了,鬼子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这个哑巴亏就白吃了?就在焦急的等待中,一个白天就悄悄过去了。 石英的香烟一支接一支,地上丢满了烟屁股。他紧锁眉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石英把手中的烟头向地上狠狠一摔,高声叫到:“传我命令,全体集合”。战士们很快聚在一块儿,夜幕中看不到石当家的面容,只听到他厉声的布置作战任务。“鬼子发动攻击的时间越晚,危险系数就越大,与其坐以待毙,等鬼子打上门来,还不如我们主动去找他,今天我们要夜袭东简岛,为自己再打出一片天下”。 水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人随声附和。大家的沉默让石英大发雷霆,他怒骂这些水兵就是吃草的,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战士们被成功的激怒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回答的声调和石英一样激昂:“誓死也要拿下东简岛”。石英满意的点点头,战士们分头准备,除了西简岛留守人员,其余的全部出动。 十多条机帆船开足马力,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东简岛距离西简岛有三十海里,在灯塔上可以大致看清它的轮廓。邓世昌在海图上这样标注东简岛:东简岛,不知因何得名,南北长1280米,东西宽660米,全岛呈不规则石砚形,四周凸起,岛中间有良田千亩,岛上有百姓近千,靠捕鱼种田为生。 石英坐在机帆船头,手里握着一个指南针,不停的修正航向。船的桅杆上,挂了一个引路的红灯笼。 海上又起了大雾。“久旱大雾雨,看来这两天要下雨了”,石英嘀咕着,命令后面所有的机帆船都放慢速度,桅杆上挂起成串的红灯笼,让所有船队都紧盯前面船上的红灯,以免掉队。船队的速度慢了下来,没有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海面上突然安静下来,石英手里紧握着指南针,他是船队的领航员,他稍有疏忽,不但找不到东简岛的具体位置,万一迷航到自己布置的雷区,真是死了都是糊涂鬼。 本来两个来小时的航程,船队走了四个多小时,还没有看到东简岛的影子。石英心里有些着急,铁观音对自己如此信任,把一支有模有样的海军交给自己指挥,这么多天,铁观音对他言听计从,从未拒绝过他,无论他的建议合不合理,可自己就只会开口向她要权,要钱,还没有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来。而她还是个年轻姑娘,竟然有如此的气量与胸襟,这怎能不让石英自惭形秽。 第二百三十九章 罂粟的诱惑 浓的化不开的大雾,粘稠的似乎可以拧出水来,每个掌舵的舵手,都努力的睁大眼睛,即使这样也只能勉强看到前面船上的红灯。石英暗暗诅咒着,诅咒着处处和他过不去的老天爷。其实这回石英错怪老天爷了,就在刚才,日本的十几艘登陆艇,在四艘驱逐舰的护卫下,和石英的小船队擦肩而过,如果不是这场大雾,石英他们就会被日本人全歼在大海上。 日本人的海上运输线被截断,在石英布下的雷区前,鬼子的运输船寸步难行,扫雷工作异常的缓慢和艰难,已经有五六艘扫雷舰触雷,整整一个白天,日本人都在忙着扫雷,在东简岛外围开辟新航道,引导过往的运输船多绕道上百海里,才重新恢复了通航。 对盘距在西简岛的劫匪,日本人一刻也没忘记,他们的侦查机观察了一整天,没有发现岛上有人员调动的蛛丝马迹。鉴于岛上有强大的防空火力,鬼子放弃了用飞机轰炸的念头,西简岛左右两翼都是雷区,用武装舰艇直接对小岛攻击也不现实。 日本人从运钞船被劫回程的轨迹上找到了灵感,派登陆艇沿运钞船行进的路线,趁劫匪紧张警惕性降低时,对西简岛进行夜间偷袭。对日本人来说,在海面上和石英的部队遭遇,不亚于一块儿送上门的肥肉。可阴差阳错,一场大雾让胜负已定的双方失之交臂。日本人若知道,自己就这样被老天爷狠狠摆了一道,只怕要哭出声来。 在石英不停的诅咒声中,他终于到了东简岛的南端,比预定的登陆点儿偏航了两公里,小船队沿着岸边慢慢绕行,寻找海图上标注的小渔港。但一个比海图上大上几十倍的军港出现在石英面前时,他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毕竟这张海图已经绘制了最少将近六十年,六十年沧海桑田,当年绘制海图的民族英雄,即使没有牺牲在那场空前绝后的大海战中,也早已作古多时。 这么多年,日本人早已把这里改造的面目全非。偌大的军港里空荡荡的,看不到几艘船,多年的平静生活,这里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大陆的袭击。过惯了安逸生活的鬼子,就连起码的了望哨都没放,石英的小船队大模大样的上了岸。清点人数,还好,这么大的雾,竟然没有人掉队,不能不说,他们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宋春茂和弟兄们也来了精神,说实话,在船上作战,他们还是有些抵触心里,这些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立如松,行如风,下盘一定要稳。可在大海中,这些从小苦练的技艺都没有了用处,虽说也壮着胆子打过几仗,但到底还是没有在陆地上来的踏实。 石英对宋春茂这个未来的女婿十分欣赏,在西简岛打劫运输船时,宋春茂表现出的惊人战斗力让老石赞叹不已。现在看他和兄弟们熟练的配合,轻而易举的就翻上了军港的护墙。然后向石英挥挥手,转身消失在茫茫雾气中。有宋春茂他们打先锋,石英苦笑着摇摇头,感叹自己老了,然后笨拙的爬上护墙,在战士们的接应下,进到东简岛内部防御圈。 海图上标注岛上有中国渔民居住,但鬼子既然把军港都修了,估计岛上的居民,早就成了鬼子屠刀下的冤魂。鬼子在岛上休筑了平坦的环岛公路,平整的让人不敢走上去,公路上全无遮拦,鬼子只要用一挺重机枪,那怕盲射,也会给公路上的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 宋春茂果断的带人钻进了路边的庄稼地。地里种的庄稼,稀奇的让这些从小在庄稼地里长大的战士们都不认识。人站在里边只能露出头来,现在正是花期,挺大的花,天黑看不清颜色,但浓烈的花香,让这些闻惯了硝烟味道的汉子们直皱眉头。 姜立柱悄声的问宋春茂:“大哥,这是什么花,真好闻”。 宋春茂精于用毒,对植物颇有研究,这花香怡人的植物他果然认识。头也不回的答道:“罂粟”。 克劳斯跟铁观音回了怀中岛,认识罂粟的只有宋春茂。姜立柱得到答案,跟身后的弟兄们卖弄道:“知道这是什么吗?今天告诉你们,让你们长个见识,这种花叫罂粟”。 常庆虹憨憨的问道:“这玩意儿能吃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姜立柱也不知这罂粟能不能吃,先教训常庆虹一顿再说,免得让他看出来露怯。 常庆虹庞大的身躯里有一颗贪婪的胃,既然姜立柱不告诉他这玩意儿能不能吃,傻小子决定把自己当实验用得小白鼠,慢慢的落在兄弟们最后边,摸黑伸手从花丛中摘了一个果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跟鸭蛋差不多大小,长的有些像石榴。常庆虹吞了口口水,自言自语道:“看着不错,尝尝味道”。说着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后脑勺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紧跟着传来了石英的骂声:“作死呢?鸦片葫芦也敢吃”。 常庆虹满怀的馋意被石英一掌打没了,他委屈的说:“这不是鸦片葫芦,大哥说这是罂粟”。 “罂粟就是鸦片,快把这玩意儿丢了”。石英挺喜欢这个憨头憨脑的小伙子,装作生气的样子低声喝道。 常庆虹恋恋不舍的把鸦片葫芦丢在地上,又心有不甘的把手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让他身边的人都紧张万分,担心日本人会发现这些不速之客。大家手扶着枪,凭住呼吸,紧张的四下打量,直到发现周围没有异动,才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常庆虹并不认为自己闯了祸,兀自陶醉在鸦片葫芦汁液留在手上的清香里。石英暗骂日本人无耻,多少人因为抽鸦片倾家荡产,鬼子在人前人后的喊要禁止种鸦片,谁知他们自己却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岛种植鸦片。 种鸦片是暴利,一亩鸦片的收入相当于四五十亩庄稼的收入。东简岛上有千亩良田,如果种植的都是鸦片,就相当于几万亩地的收入。这东西在老百姓眼里和银元差不多,属于硬通货,只要有,就不怕卖不掉。日本人不让中国老百姓种鸦片,落了个禁烟的好名声,他自己躲到这荒岛上闷头发大财。日本海军靠种鸦片维持军费,这事要传出去,日本人就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 石英又想到,为了给海军多申请些经费,国军的海军司令曾用鸦片向上司行贿,当时大家还称赞他门路多,有办法,竟能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弄到鸦片。现在想来,那些用来行贿的鸦片,一定也是出自日本人自己手中。用中国的地,种植出鸦片卖给中国人,再用赚中国人的钱买武器来打中国。小日本儿的算盘打的太精了。 石英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拳头大小的鸦片葫芦不断的撞击着身子,行军速度大受影响,露水湿透了战士们的衣服。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路还要走多远,就像谁也不知道走出这片罂粟地会碰到些什么一样。 当宋春茂的脚踏上电道(日本人修的柏油公路,中国老百姓都称其为电道,意思是在这上边走,比电还要快)时,他才确信,自己已经走出了那片似乎永无尽头的罂粟地。宋春茂不敢在电道上久留,紧走几步穿道而过,大雾根本没有消散的迹象,宋春茂也根本不可能看清电道对过的情形。 在深夜白茫茫的雾气中,宋春茂跑过电道,按照惯例,电道边应该是排水沟,宋春茂只注意脚下的路,“砰”得一声,头狠狠的撞在一堵墙上。宋春茂疼的咧咧嘴,忍住强烈的眩晕,伸手摸摸额头,片刻工夫就起了一个鸭蛋大小的血包。 为了其他兄弟不再中招,宋春茂退到电道上,兄弟们纷纷围拢过来,透过浓浓的雾气,才发现电道边不是惯有的排水沟,而是一堵高墙,墙上还架设有铁丝网。宋春茂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只是普通的铁丝网,没有通电。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大门不远,但他们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敢从门里进去,他们还不能暴露目标,让鬼子过早的知道有人摸上岛来了。 常庆虹蹲在地上,花六郎踩上他肩头,搭人梯翻上墙头,花六郎伏在上面,先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找一根固定铁丝网的铁桩,伸手试了试牢固程度,觉得满意了才在上面栓根绳子垂下来,又用钳子在铁丝网上开了个大窟窿。然后纵身跳下,消失在高墙的另一侧。时间不大,从墙里丢出一块石头,落下电道上。宋春茂知道这是里面没有发现我们的信号,率领姜立柱等人鱼贯来到高墙下,顺着绳子进到高墙里面。 高墙内房屋林立,灯火通明,雾气被染成粉红色,也显得比墙外的雾气淡了不少。只见院中到处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还不时有人推着车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第二百四十章 伪钞工厂 宋春茂在日本人的工厂做过工,一眼就看出来这又是一个日本人开的工厂,具体是作什么不知道,可要为了满足这点儿好奇心,钻到人家车间里看看,万一打草惊蛇,被鬼子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了。好在院里有这么多箱子,打开一个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宋春茂挑了一堆最大的下手,把木箱撬开,为了防水,里面包了两层油布,把油布揭开,里面是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小油布包。再打开,一阵沁人肺腑的油墨香迎面扑来,包里包的竟是崭新的,整整齐齐的钞票。宋春茂抽出一张,凑到眼前看了看,认出这是在满洲国流通的纸币。又打开其他垛堆上的箱子,也全是钞票,花花绿绿的颜色,图案都不一样。 石英见多识广,好不费力就认出了这是美元和英镑,还有几种他也说不清楚。这回大家总算明白工厂是干什么的了,这是一个伪钞厂,专门负责伪造印制各国的流通货币。望着厂区内堆积如山的假币,石英感叹,要是这些假币被投放出去,有关国家的经济非出大问题不可。 怎么办,本来以为东简岛是一座荒岛,哪知日本人在岛上不但有重兵把手,还有这么一个可以说是绝密的见不得人的工厂。要想兵不血刃占领东简岛是不可能了,可仗怎么打?能不能打赢?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兄弟,你俩去抓个舌头过来”。宋春茂吩咐姜立柱和花六郎。哥俩应了一声去了。“其他人先撤回罂粟田里待命,在这里聚的人太多,被鬼子发现了就麻烦了”。宋春茂说着看了石英一眼。老石答了句:“这样安排甚好”。先带头撤了。人还没走一半儿,姜立柱他们就把‘舌头’抓回来了。 ‘舌头’人高马大,却全无斗志,身子吓得抖个不停,他戴了一顶呢子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嘴里被塞着一块不知从哪弄来的破布。姜立柱兴奋的说:“这小子肯定是个大官,别人都干活儿,就他背着手到处转”。 宋春茂赞许的点点头,先摘下‘舌头’的帽子,一头杂乱花白卷曲的头发露出来。花六郎眼尖,失声道:“他娘的,这舌头是个西贝货,洋汉奸”。宋春茂又扯出‘舌头’嘴里的破布,果然噫哩哇啦的洋文脱口而出,好像在责怪日本同僚,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完了,在场的没人能听懂他的话,无奈的看着洋“舌头”唾沫横飞的大发雷霆。姜立柱抓错了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抽出腿叉子对宋春茂道:“大哥,我先把这个西贝货作了,再去抓个说人话的舌头”。 宋春茂道:“不必,我觉得这家伙肚里有些道道儿,以后可能用得到他,留他一命吧”。 洋‘舌头’也不是不识时务,刚才以为有人跟他开玩笑,他敢大声斥责,但现在见有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冲自己比划,这显然不是开玩笑,他又变得老实的让人不好意思动他。 花六郎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破布,又给洋‘舌头’塞进嘴里。姜立柱则把他绑了个结实。宋春茂把礼帽扣还到洋‘舌头’的脑袋上,一挥手,常庆虹把人横扛肩头,在石英的接应下,把‘舌头’送出高墙。 姜立柱和花六郎没等吩咐,转身又去抓‘舌头’去了。宋春茂不放心,也跟了过去。三个人躲在一堆木箱的阴影中,偷偷向车间内张望,这时宋春茂才知道,原来车间里做工的都是西洋人,只有几个工头模样的,在车间里遛来遛去,看上去清闲的很。他们嘴唇上留着日本人特有的人丹胡,一副唯我独尊的牛逼样。 宋春茂指着一个正对工人指手画脚的家伙道:“就抓他,这小子知道的情况肯定多”。姜立柱心说:未必,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就怎么知道他最合适当‘舌头’。宋春茂见他不应声,知道他心中有疑虑,素知姜立柱的脾气,也不跟他多解释。宋春茂悄悄的爬上木箱道:“我弄出点儿动静来,只要那小子出来,二位兄弟就马上动手”。花六郎和姜立柱点头答应了。 宋春茂爬到最高处,双膀用力,把最顶上的两个箱子推了下来,随着箱子的翻滚声,花花绿绿的钞票散落了到处都是。果然不出宋春茂所料,那个日本工头听到声响,一分钟都没耽误,就从车间里跑了出来。 明明厂区里灯火通明,可这个日本人非要掏出手电来,围着箱子绕了几个圈,立即断定这是工人工作不认真,箱子没有码好。他把几个装卸工臭骂一顿,其他工头见擦不上话,都回车间去了,他们刚走,另外一堆箱子也塌了架。那个日本人又走过来。还没等他说话姜立柱就出手了,一点儿动静都没出,就把这个宋春茂指定的‘舌头’,抓了回来。 罂粟田有近千亩,石英的二百多人躲在里面,外人根本找不到。宋春茂有一千种逼供的方法,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四种,日本工头就吓得尿了裤子,极力的向宋春茂保证,自己绝对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英在日本留学六年,三国浦志和他组成的审判庭,就在一望无际的罂粟田里开庭了。 日本工头提供的第一个消息就把大家都惊呆了,东简岛兵力空虚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去偷袭西简岛了。石英和宋春茂头上都冒出冷汗,西简岛的兵力也不富裕,他们能不能及时的发现偷袭者?即使发现了又能不能守住? 宋春茂对石英道:“岳父,我带几个人在这边大闹一下,看能不能把偷袭的鬼子调回来”。石英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石英对日本工头的审讯继续,他的部队也暂时隐蔽起来,如果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效果更好。 宋春茂带着几个兄弟又重新回到高墙内。这次他们不再隐蔽,大摇大摆的冲进车间,对里面的日本工头大打出手。那些西洋工人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早就抱着头,蹲着躲在机器下面。几个日本工头显然没带枪,抄起身边能摸到的东西,聚在一起,想跟宋春茂对抗。 宋春茂也不说话,抬手一枪,在一个鬼子头上来了个洞,慢慢的倒在血泊中。鬼子们绝望了,他们狂喊“乌哉”,举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冲过来,证明自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宋春茂他们没有再开枪,只是用可怜的眼光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鬼子很识相,知道自己的冲锋就是自杀,一看对方没有开枪,他们马上改变了冲锋的方向,目标就是车间的大门。刚冲出门外,埋伏在门口的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在鬼子背后开枪了,深夜中枪声传的分外的远,只要在东简岛上,有耳朵的人都能听见。 宋春茂的欲擒故纵的计策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在厂区里歼灭鬼子,把留守的鬼子惊醒。懵懂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偷袭,深怕自己坚守不住,只能向偷袭西简岛的部队求救。 鬼子果然中计了,他们从美梦中惊醒,衣服都来不及穿,迷迷糊糊的提起枪冲出门外。多年的安逸生活,让这些留守的日军毫无战斗力,更不适应在暗夜中战斗。他们受到过度的惊吓,开始变得草木皆兵,向一切可疑的目标开枪。枪焰暴露了他们的藏身地,然后就会有几颗子弹从各个方向同时飞过来,在他身上留下几个血窟窿。 宋春茂没有见到日本人发电报求救,但他知道鬼子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把遇袭的消息传了出去。天亮的时候,鬼子偷袭西简岛的船队返航了。东简岛的重要性超出了宋春茂的想象,日本人一向视这里是自己的大后方,去年美国人杜立特开飞机在日本丢了几颗**,还让天皇震怒不已,今天居然有人在日本本土登陆了,这要是传出去,日本海军司令山本五十六的乌纱非丢了不可。 偷袭西简岛的日本舰队,根本没有找到目标。漫天的大雾,给日本人添的麻烦更大,他们没有成功的排除**,给心理上造成极大的负担,在看不清航道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海面上静候,静候着大雾消散。偷袭不成就变强攻,到时候飞机也加入到进攻队伍中来,陆海空三军协同作战,不怕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西简岛。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上峰来了命令,东简岛遇袭告急,原作战计划取消,舰队火速返航,增援东简岛守军。雾气渐渐消散,看着薄雾中隐隐闪现的西简岛,鬼子心有不甘的撤退了。 返航的鬼子,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停泊在军港中的十多艘机帆船,和这些庞然大物般的军舰比,机帆船更显小的可怜。日本人本想招降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是无论他们许下多好的承诺,回答他们的,只有机帆船上射出的稀疏子弹。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绝境 鬼子开炮了,不到五分钟,石英的小舰队就在鬼子的炮击下灰飞烟灭,变成一堆堆碎木片漂浮在水面上,伴着斑斓的油污和刺眼的血迹,在海面扩散开来,逐渐的变浅变淡,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石英精心挑选的战士,没有一个懦夫,他们用生命作为代价,维护了自己的尊严。鬼子的炮击,也彻底断绝了石英他们返回的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等着石英他们的,将是没有退路的苦战。 在罂粟田中藏身的石英痛苦万分,每一声炮响都让他的心在流血,三十多个生死相随的好兄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逝者已经解脱,活着的更加茫然。宋春茂带着几个弟兄,亲眼目睹了这场不成比例的海战,他含着泪,约束住要冲出去跟鬼子拼命的弟兄们,并告诉他们,我们的命都是牺牲的弟兄们给的,我们没有资格去挥霍。 岛上的枪声此起彼伏,那是鬼子的留守部队开始搜捕行动,偶尔发现藏身在罂粟田里的战士,鬼子不知有多少人昨夜上了岛,所以每一次的攻击都是试探性的。他们不敢分散兵力,深怕被一一歼灭。 鬼子的飞机也来了十几架,它们在空中盘旋着,却从未向岛上丢过一颗**。鬼子也不富裕,岛上假钞工厂的设备,就是有钱也没处去买。 偷袭的鬼子上岸了,他们有说有笑,似乎一点儿也没觉查到有埋伏正等着他们。宋春茂忍着强烈的射击欲望,等待着最后一个鬼子走下船。他要看看,鬼子到底派了多少人去偷袭西简岛。宋春茂没有失望,鬼子对西简岛很重视,参与偷袭的人足有两千多。对于一个弹丸小岛,鬼子竟然派了这么多兵力,真是有些小题大做。 “砰”的一声枪响,走在最后的一个鬼子一头栽倒在地。码头上的鬼子停下脚步,不安的四处张望。既然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枪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就像刚才来自机帆船上的子弹,稀疏的要命,但这次要的是鬼子的命,他们处在毫无遮拦的码头上,几乎每一颗子弹都可以穿透几个鬼子。两千多鬼子,就这样被七八条步枪压制,匍匐在码头上盲目的还击。 精度射击,是进入爪牙队最基本的要求,现在,就是检验大家枪法的最好机会,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深怕有一枪打不好,会被兄弟们耻笑。鬼子军舰上速射炮开始还击,打的围墙上尘土飞扬,不知他们顾忌什么,一直没有用大口径火炮。 宋春茂构筑的火力网被暂时压制,趁此机会,鬼子的重机枪和掷弹筒也布置就位,开始了猛烈射击。匍匐在地上的鬼子兵,也摆出冲锋阵型,开始攻击。在坚守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宋春茂作了个手势,兄弟们悄悄的撤出了阵地。 宋春茂在前方伏击鬼子时,石英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趁岛上的守军在罂粟田里扫荡时,带人攻占了伪钞制造厂,他从日本工头嘴里得知,伪钞厂的工人两班轮倒,上午九点交接班,上班工人要提前半个小时进入工作岗位,由日本工头给上下班工人训话。 现在负责训话的工头正在罂粟田里接受审讯,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抓住时机,是一个合格指挥员应具备的素质,石英无疑是最出色的,他敏锐的发现,这些为日本人做工的西洋人,有一部分是高薪聘请的,如果趁他们交接班时,把这些西洋人劫作人质,鬼子投鼠忌器,就不敢拼死进攻。 石英一分钟也没犹豫,带人从伪钞厂大门冲杀进去,伪钞厂的警卫们昨夜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一早又被抽调走不少,参与对躲藏在岛上残匪的清剿。剩下的警卫正聚在大门口,听着东简岛另一侧激烈的枪炮声,议论纷纷,说什么也想不到,劫匪会杀个回马枪,把主意打到工厂这边来。还没等他们醒过神,从罂粟田里钻出的石英,无数支驳壳枪子弹像刮风般从鬼子群中扫过,片刻过后,大门口再也没有一个立着的鬼子,鬼子的血汇成一条一条小溪,慢慢淌过电道,流进罂粟田里。这时石英他们才发现,五颜六色的罂粟花和腥红的鲜血混搭在一起,竟然美的让人心碎。浓洌的罂粟花香配着血腥,也让人熏熏欲醉。 消灭了大门口的守军,石英一边派人把所有的西洋人都控制起来,把他们作为人质,使鬼子不敢轻举妄动。另一边在大门口构筑防御工事,那些装满钞票的大箱子成了现成的沙包,整齐的堆放在大门口,把进出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他又命人把木箱沿厂区的高墙根儿码放起来,这样战士们就可以站在木箱上,向墙外射击。 除了厂区外,岛上还有三眼水井,趁着鬼子还没有完成清剿,石英还派人把鸦片葫芦捣成糊糊,倾倒在另外几眼水井中。然后到各处接应各自为战的战士,组织他们撤回厂区,加强厂区的防御力量。宋春茂带着弟兄们回到厂区时,石英已经把防御工作井井有条的安排妥当了。 稍事休息,宋春茂才带人围着厂区转了一圈儿,大约有十多亩地的样子,库房,车间,宿舍……应有尽有。库房的大门紧锁着,宋春茂有些纳闷,日本人把印好的钞票都露天存放,这仓库里存的什么东西,竟然比钞票还重要。姜立柱的好奇心一点儿不在宋春茂之下,宋春茂还在琢磨该不该打开看看,他已经找来一根撬棍交给常庆虹,吩咐道:“去,大力士,把那个不中用的锁头撬开”。 常庆虹接过撬棍,看了宋春茂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把撬棍伸进门吊儿,使劲一扳,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常庆虹犟劲上来,大吼一声,脑门上蹦起青筋,脸也变得通红,“嘎嘣”一声,门吊没有开,却从中间断开了。常庆虹用力过度,脚下没站稳,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姜立柱拍拍他肩头道:“好小子,有出息,以后有好东西都留给你吃”。然后丢下一脸愕然的常庆虹。走过去想把门拉开,结果废了半天劲,大门纹丝没动,姜立柱的脸变得比常庆虹的还红。 宋春茂怕姜立柱下不来台,凑过去,捡起常庆虹丢在地上的撬棍,插进门缝,招呼姜立柱和常庆虹道:“兄弟们,你俩过来帮帮忙,我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这二人的手刚搭上撬棍,还没有用劲,大门无声的向两边滑开了。 常庆虹撇撇嘴道:“还没使劲呢,门就开了”。姜立柱知道大哥怕自己丢面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向宋春茂道了声谢,低着头就进了库房,宋春茂无奈的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库房的大门是铸铁的,两扇门最少有一吨多重,表面漆成木头的颜色,门吊和大门铸造成一体,难怪以力大无穷出名的常庆虹也累的够呛。库房里堆满了蒲草包,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九排码放整齐的油纸包。宋春茂拿出一个油纸包,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一斤左右,打开,里面是块黑色的方砖。花六郎失声叫道:“***,这是***”。 ***就是熬制好鸦片,这玩意儿在市场上比钞票好使的多,素有一两鸦片一两金的说法,难怪日本人宁可把钞票放在露天地儿。因为这些鸦片比硬通货还硬,只要有货,就不愁找不到肯花大价钱的买家。一库房都堆满了鸦片,统共有三四十吨。 石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他道:“鸦片不光是用来抽的,它还是止痛安神的良药,我们把这些鸦片毁了,日本鬼子的伤兵不知要活活痛死多少”。常庆虹听石英这么讲,马上就支架子要烧鸦片,石英急忙拦住他,:“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三四十吨鸦片,日本全国的鸦片差不多都在这里了。现在是我们的,你一把火烧了,咱啥也捞不到。”石英从来不开玩笑,他的话大家都觉得有道理。还有几个库房,里面都是粮食什么的生活必需品。 石英是打海战的行家,在陆地上作战,他的经验远不如宋春茂。老石还挺虚心,并不因为宋春茂是的未来的女婿,有话憋在肚子里。他语气中甚至还有一种讨教的味道:“你看咱的防守还有什么漏洞吗”? 这让宋春茂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照实说:“厂区的防御还过得去,只是要长期坚守下去,枪支弹药还是稍显不足”。石英听的连连点头,弟兄们也明白,宋春茂又要打鬼子军火库的主意了。 根据日本工头的交待,岛上驻守的鬼子有三百多人,另外因为海上运输线遇袭,最近几天又增派了两千多人,弹药库就在鬼子的兵营里,因为怕失火危及伪钞厂的安全,兵营在工厂东侧,距离大概有四五百米。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反客为主 从前偷袭都是在夜间进行,这次宋春茂建议改在白天。第一,出其不意,鬼子想不到在光天化日下遭到偷袭,所以防备松懈。第二,鬼子在岛上拉网清剿还没有结束,兵营兵力空虚。等晚上他们收兵回营,加强了戒备,偷袭反而更不易得手。 一个战士用枪刺顶了一副钢盔,慢慢伸出墙头,墙外一声清脆的枪声,子弹击中钢盔,“当”的一声,上面被穿了一个眼,钢盔随着惯性飞出二三十米远。挑钢盔的战士吓得一缩脖子,脸色煞白的从箱子上爬下来。 看来鬼子已经把工厂包围了。宋春茂找来一条裤子,扎紧裤腿,里面用钞票塞满,再把口扎上接墙头丢了出去,裤子同时被十几颗子弹击中,纷飞的钞票飘落的墙里墙外到处都是。 鬼子怕烧了几十吨鸦片,不敢向院里开炮扔**,但就凭轻武器就足以让宋春茂不敢轻举妄动。他敢保证,现在鬼子就躲在墙根下,等着高墙里边的人稍有松懈,就会在四面八方摸进来。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宋春茂摸出一颗**丢出墙外,爆炸声响过,一条胳膊从墙外飞进来,落在宋春茂脚边。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战士们纷纷把**丢出去,爆炸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鬼子气急败坏的吆喝撤退声。趁着鬼子撤退造成的混乱,宋春茂突然推开码在大门口作掩体的木箱,身子紧跟木箱到了大门外,几发子弹打在木箱上,发出闷响,宋春茂的心突突直跳,万一木箱挡不住子弹,可真万事休矣。 他又抛出两颗**,借着爆炸升起的浓烟,他猫着腰紧跑几步,顺势扑倒在罂粟田中。这些姹紫嫣红的罂粟,成了他保命的天然屏障,一支步枪从大门口飞出来,枪刺插在距离宋春茂手边,微微摇晃,不用问,能有这么好的手法,不是姜立柱就是花六郎。 宋春茂手摸到长枪,心里才踏实下来,他伏在地上,双手擎枪,静静的观察着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趴在地垄上,尽量努力的隐藏自己的身体不被敌人发觉。周围一片静翳,在这满含杀机的寂静中,只有海风吹过罂粟丛发出的沙沙声。宋春茂似乎又回到他在关东作走线猎人的那个时候,他要和野兽比耐心。任何的莽撞行为都足以造成致命的后果。 几双皮靴顺着沟垄走过来,重重的皮靴落在地上竟然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宋春茂没有着急开枪,他慢慢的抽出驳壳枪,把枪口对准了来袭的鬼子。三十米,二十米,十米,鬼子越来越近,宋春茂突然跃起,两支驳壳枪齐发,这么近的距离鬼子避无可避,四个鬼子伴着纷飞的罂粟花,几乎同时栽倒在花丛中。 宋春茂打光子弹,又扑倒在地垄上,抓起步枪,滚到四五米开在,身上,脸上被擦出道道血痕。一阵密集的弹雨倾泄在他刚才藏身的地方。借着鬼子的注意力被宋春茂吸引,花六郎和姜立柱双双纵出大门,藏身在刚让宋春茂躲过一劫的木箱后,然后一齐向右侧掷出两颗**,却向左侧运动,迅速的穿过电道,钻进罂粟田中。三人成虎,宋春茂有了兄弟们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 这几个人久经沙场,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出色的战斗技能,而在后方留守的鬼子,无论战斗技能,战术训练,以及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都和前线的鬼子相差甚远,一时间,竟被三个人打的连连后退。 他们三个,距离远用步枪打,稍近些就用**炸,再近些驳壳枪的子弹就像刮风般扫过去。这种娴熟的配合,是在训练场永远无法得到的。 三国浦志和孙瑞良也冲了出来,转眼间,宋春茂身后已聚集了十几名弟兄,鬼子被越来越强的火力打蒙了头,暂时忘记了射击,只是自顾自的向后撤,一时间战场上竟出现了难得的静寂。借此机会,宋春茂手一挥,带着弟兄们向弹药库奔去。一路上,有几个倒霉的鬼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成了花六郎袖箭下的糊涂鬼。 鬼子兵营的防御比工厂那边好的多,但是和日本人在大陆上修的据点没法比,不但大门前没有拒马、地堡,甚至铁丝网也没有架设。最可笑的问题是兵营门口的简易工事,上面架着一挺歪巴子机枪,机枪手却不知去哪里去了。几个鬼子背着比他们个子都高的三八大盖儿,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 姜立柱手捏两颗**扔了出去,整好落在几个鬼子中间,两声爆炸过后,刚才还谈笑风生的鬼子变得残缺不全,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宋春茂几乎随着**爆炸的同时,带人冲进了兵营。 兵营内中空荡荡的,向阳处有几排房子,那是东简岛上鬼子守军的宿舍,对面也有几排房子,绿色大门上用红笔画着禁止烟火的标志。中间是一个偌大的操场,现在操场上架满了行军帐篷。看来这些是增援部队的临时住所。十几个人散布在偌大军营中,好像几个全副武装的蚂蚁。 兵营周围是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架设着铁丝网。兵营的大门正对着环岛公路,其余三面临海。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濠沟,日本兵营的濠沟建在围墙内测,有三四米宽,即使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从海边悬崖上爬进兵营。也会落入宽阔的濠沟中。 这也是宋春茂顺利拿下兵营的主要原因,鬼子对兵营的地形太自信,以至于除了在大门口留下几个人看门,其他的人都参加清剿去了。宋春茂捡了个大便宜,但他深深知道,这才是开始。 他命令一半的弟兄负责守大门,一定不能大意,他们稍有差持,就会被鬼子一口吞掉。其余的人都跟着宋春茂,来到军火库,看着宋春茂推开大门,擦抢油的味道扑面而来,仓库里整齐的堆满了各种崭新的武器,有些东西大家都喊不上名字,各种各样的弹药更是数不胜数。 仓库的最后一排是发电机房,在发电机的轰鸣声中,三个日本人正在享用午餐,看见荷枪实弹冲进来的弟兄们,他们一脸的错愕,大张着嘴巴,嘴里的米饭也忘记了咀嚼。 三国浦志凑到供电控制开关前,把除了工厂和兵营以外的电源全部切断。三个日本人被绑在发电室,一个弟兄留下来,在三个囚徒的指挥下,保障工厂和兵营的用电。 重机枪,轻机枪,迫击炮,掷弹筒以超出步兵操点几倍的密度,在兵营门口构成三道防线,然后宋春茂调整迫击炮诸元,几分钟过后,炮弹像雨点般落入军港中,在海面上掀起一道道水柱。面对这种不讲精度的曲射火力,停泊在港口中的军舰束手无策。 岛上不可攻击的目标太多,劫匪们躲在里面,投鼠忌器,胡乱的向外开枪开炮。鬼子的一艘驱逐舰先后被两颗****击中,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可也着实把舰长惊出一身冷汗。眼见来自岛上的炮击无休无止,无奈的鬼子舰长只得下令撤退。 在宋春茂对军港发动打击的三个小时后,东简岛港口中的舰艇终于全部撤离了。现在留在岛上的,是两千多鬼子和二百多铁观音的海军战士。虽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但优势仿佛还在人数少的一方。 对停泊在军港中舰艇骚扰的同时,宋春茂又用重机枪在工厂和兵营之间制造了一大片开阔地,上百亩的罂粟田被重机枪的子弹夷为平地。稍微的风吹草动也会招来飞蝗般的子弹。石英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往来于工厂和兵营之间。不到一昼夜时间,攻守双方位置互换,现在轮到宋春茂去清剿残存在孤岛上的鬼子兵了。 就在宋春茂打点行囊,要带着弟兄们去打猎时,石英把他们拦下来,他告诉宋春茂,现在还不是猎杀鬼子的最好时机,现在鬼子没有粮食,没有住处,弹药消耗了也没有办法补充,最重要的是,岛上除了工厂内的水井,其他水源都被罂粟汁污染了,鬼子要喝水,就只能喝被污的水,况且今天夜里就要下雨,岛上缺乏遮风避雨的地方,春雨连绵,鬼子饥寒交迫,就会挺而走险,到时候不用我们去找他,鬼子也会乖乖的送上门来。 大家对石英的话将信将疑,心道:老天爷跟你有什么交情,刮风下雨还要先告诉你一声。宋春茂也不好拒绝,只得安抚兄弟们,要听石英的话,毕竟等送上门的敌人,比到处去找他们要安全的多。 既然猎杀日本鬼子的计划没被通过,大家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工厂和兵营的防御上来,那些西洋人质分作两部分,分别软禁在工厂和兵营,两边都建筑在半岛上,一条电道从门前经过,中间隔一道海沟,为了防止鬼子的舰艇夜晚从这里发动攻击,石英在周围都布下大量的漂雷,只要鬼子来了,就绝对回不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颗子弹 华北的初夏总是姗姗来迟,但从不缺席,几天暖风吹过,温度上升了不少。傍晚时分,一阵能把石头刮的满地跑的狂风,为海岛送来了满天的乌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让东简岛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安全。为了防止对方趁着黑夜偷袭,双方都在防御上做足了功课,然后都不约而同的打起对方的主意来。 温度并不高,可所有的人都感觉透不过气,空气稠的能拧出水来。枪响了,就连枪声,在这粘稠的空气中,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偷袭的鬼子趟响了宋春茂布置的线枪。几发照明弹升上半空,把整个岛照的亮如白昼。工厂和兵营的防御阵地前的开阔地里,到处是匍匐在地的日本兵,骤然出现的光亮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安的向四处张望,恰如闹市被抓住手腕的小偷。 重机枪开始轰鸣,炮弹也在鬼子人群中炸开,下午刚被荡平的罂粟田中重新盛开出一朵朵血红之花。伴随着临死前的惨叫声,在血淋淋的屠杀中,日本人被安逸消磨殆尽的悍勇又被重新唤醒,他们直起腰,刺刀在照明弹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们像一群发情的野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里狂热的喊着天皇万岁,不顾一切的开始冲锋。 狂热的冲锋在密集的弹雨前毫无意义,天皇万岁这道护身符,再也保佑不了自寻死路的日本兵。狂热被迅速冷却,最终变成冷冰冰的死尸,躺倒在罂粟田中。 鬼子的意志是顽强的,但再顽强的意志也会崩溃,尤其是身处绝境时。没有一个鬼子能够突破到阵地三十米,就变成一具具死尸,横七竖八的堆积在阵地前。后面的鬼子胆却了,他们冲锋的口号声由大变小,声音里再也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反而有些颤抖。终于有一个鬼子崩溃了,他发出恐惧的嚎叫,与天皇万岁声格格不入,他丢下枪,抱着头,转回身做了逃兵。一个逃兵带走一群,继而是全部,转眼时间,冲锋的日本兵逃的干干净净。 战场没有因为鬼子的逃跑安静下来,在工厂和军营靠海的方向,传过来隆隆的爆炸声,并燃起冲天的火光,把天际映得一片彤红。鬼子在罂粟田的进攻只是半真半假的佯攻,临海的方向才是他们的主攻方向。 石英的漂雷实在有些出乎鬼子的意料,当年他们在长江上吃过漂雷的大亏,对这种毫无规则的布雷方式头痛不已。今天刚靠近工厂边的悬崖,就有两艘登陆艇触雷沉没,两艘驱逐舰前往救援落水的鬼子兵,又有一艘不幸被漂雷炸伤,不得不退出战斗。 墙外的嘈杂声引起战士们的注意,几十颗**扔到墙外,本来这么盲目的投弹杀伤力不会太大,谁知石英为了防备鬼子偷袭,在悬崖下放置了无数装满汽油的汽油桶,**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为了引燃汽油。结果石英和鬼子都达到了目的,石英成功的引燃了汽油,鬼子也随着汽油桶爆炸的气浪高高的飞上天空,然后落入他们苦思冥想都想进入的军营中。 石英的火海战术大显神通,不但登陆艇上的鬼子全部葬身火海,有一只飞起的汽油桶,不偏不倚正落在那艘驱逐舰上,当时就有十来个正在救援的船员被大火烧死,驱逐舰顾不上再去搭救别人,自顾不暇的溜出战场,逃命去了。 海上、陆地同时受到鬼子的攻击,虽然他们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但宋春茂马上断定,军港中鬼子的船又回来了,他们向岛上补充了人员,物资。这样下去,岛上的弟兄们迟早会被鬼子拖死。 宋春茂下令,再次对军港发动炮击。成群的炮弹划过暗夜,在军港中落了下来,军港中升腾起的大火,告诉大家,宋春茂的判断是正确的。其实鬼子的舰艇刚进港口,还没来得及卸下货物,就被突从天降的炮弹打懵了。鬼子不认为宋春茂对港口的炮击,是基于对战场形势的推断,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 日本人断定,在港口附近一定有劫匪潜伏的观察哨。他们一面组织搜索队,在港口周围拉网清剿,务必消灭劫匪的观察哨。一面把刚进港的舰艇撤出军港,预防劫匪炮击误伤。忙中出错,几条舰艇都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撤退变成了溃败,慌乱中,一艘运输舰被炮弹击中,堆积在甲板上的弹药起火爆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天的大火,让其他舰艇误以为港口遭到更大的袭击,争先恐后的逃出港口。 一艘驱逐舰在出港口把一艘运兵船撞翻,海面上漂浮着到处都是等待救援的鬼子兵,肇事的驱逐舰和另外一艘运兵船赶过来救援,正在这时,爆炸起火的运输船拖着滚滚浓烟,也向外海逃去,聚在出港口救援的船只纷纷避让,谁知这条船突然失去了动力,停在出港口正中央。因为温度过高被引爆的弹药弹片横飞,运输船上的船员绝望的跳入大海,更多的被弹片击中,倒在血泊中,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火,无助的哀嚎。 其他船上的人只能远远观望,看着运输船上的大火,还有它周围海面上无数涌动的人头。最后一声巨响,声音大的把远处的人耳朵都震出血。一朵蘑菇云升上空中,运输船中间炸开,然后迅速沉入海水中。运输船沉没时形成的巨大漩涡,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海面上终于安静下来。运输船沉没在出港口中间,形成了暗礁。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所有的大型舰艇都无法进入港口。 为了防止炮击,所有的舰艇都实行了灯火管制,随着运输船的沉没,一切又重新笼罩在黑暗中。偌大的军港空荡荡的,只有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 下雨了,石英的预言实现了。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杜甫写这首诗时一定是躲在屋中写就的。现在如果有人跟鬼子赞美雨夜的美好,他们会哭着把你杀了。 淫雨霏霏,一连几日都不见阳光,温度也越来越低,到了第五日,竟飘起漫天雪花,一夜之间,东简岛上的罂粟全部冻死。现在鬼子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怎样活下去,才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大问题。 下雨天,飞机不能空投,沉没的运输船堵死了进出港的通道,再也不会有一丁点儿的补给能送上岛来,没有房子遮风避雨,下雪那天夜间,一夜之间就有三百多鬼子被冻死。没有粮食,岛上种植鸦片的恶果就是缺粮食,这东西根本不能拿来充饥。 淡水也成了稀罕物,石英把捣碎的罂粟葫芦填到井中,有些渴的发疯的鬼子不顾死活的喝了井水,先是肚子胀的如同小鼓,继而昏睡不醒,再也不会醒来。为了争夺粮食、水源,日本人也曾发起无数次进攻,实践证明,这都是徒劳,除了飞快的消耗他们为数不多的弹药和体力,什么也没有得到。 岛上不时的会响起枪声,这是不堪忍受饥寒交迫的鬼子在结束自己的生命。宋春茂和石英这些天一直也不轻松,他们彻底的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携带的电台已经随着机帆船沉入海底。 鬼子的攻势越来越弱,最近两天再也没有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倒是有不少瘦的不成人形的鬼子,趁着暗夜爬过来投降。但宋春茂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日本人狡猾,说不定又玩儿出什么新花样。雨一直下了八天,还没有停止的样子,望着黑沉似铅的乌云,宋春茂显得有些烦躁,就连他自己都説不清楚,为什么心情会这么糟。 弟兄们围坐在他周围,一个个也是无精打采,只有常庆虹,趴在钞票箱垒成的工事中,手里拿着望远镜,反过来,掉过去的四处观望,一付乐此不疲的样子。突然他惊呼道:“司令来了,司令带人来接我们了”。 姜立柱起身伸手摸了摸常庆虹的脑袋,调侃道:“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常庆虹没理他,把望远镜塞到宋春茂手中,道:“大哥,你看看”。 宋春茂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楚,在蒙蒙细雨中,一伙人正沿着环岛路,慢慢的向前搜索前进。克劳斯平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在前面开路,几十个精壮的战士也和克劳斯一般,牢牢的护住两翼,中间是几个神采飞扬的姑娘,正中央正是铁观音,她红袄绿裤,一条乌黑的大辫子直垂到腰。孙瑞玲给她撑了一柄油纸伞,宛如画中人物一般。宋春茂的心情突然大好起来。 常庆虹为自己最先发现的铁观音而自豪,他跳上钞票箱,双手高扬,欢喜的又叫又跳。宋春茂在战场上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不对头,他猛的抱住常庆虹的腿,傻小子站立不稳,一头从箱子上栽下来,头在箱子角碰了一下,晕了过去,与此同时,一颗子弹尖叫着在常庆虹站立的地方飞过,再晚一秒钟,这颗子弹就能要了常庆虹的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尴尬的幸福 冻僵的鬼子躲在冻死的罂粟丛中,拼尽他最后一丝精力,向他认为最重要的人物开了一枪,结果召来了无数复仇的子弹,把他打成一堆肉泥。宋春茂又细心地用炮弹,把射距内一切可疑的地方,重新梳理了一次,直到他认为枯死的罂粟田中,连真正的日本鬼都无处可藏时,才停止了炮击。 鬼子的冷枪着实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这个鬼子误判了狙杀目标,铁观音现在才是岛上最有价值的狙杀目标。但现在这位最有价值的女司令,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鬼子身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更能吸引她的兴趣。看到被宋春茂他们垒做工事的钞票箱,她一边叹息不当家不知财米贵,一边弯腰,试图把散落在泥泞中的钞票全部捡起来。这些钱如果不是宋春茂他们抢来的,女司令早就开口大骂这些人是败家子了。但当她走进工厂,看到厂区内堆积如山的钞票箱,对散落在地的钞票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反而还要故意踩上去,爆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侯七看了先是仰脸淋了一小会儿雨,然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感叹道:“我们怎么找了这么个疯丫头当司令啊”。 “司令没疯,是你疯了”,马钰在她身边悠悠的道。然后步若惊鸿,烟尘不起的款款走了过去。 侯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目标,她追到马钰身侧,大声的质问:“马娘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钰外柔内刚,自从和孙瑞良恋爱以后,最讨厌别人喊她马娘娘。今天侯七犯了她的忌讳,和侯七斗起嘴来,竟丝毫不落下风:“我是说咱们七姐嫁人时,司令给你多少陪嫁”。 侯七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马钰竟拿她的嫁妆调侃,登时把侯七噎的半天没说上话来。便巧铁观音的耳音好的出奇,听到有人跟她要嫁妆,也没多想,顺手指着身旁的钞票箱道:“无论哪个姐妹要嫁人,我一律送两箱钞票做嫁妆。不过,这是谁要给我开张啊”?说着她扭头看向正给她撑伞的孙瑞玲。 这丫头向侯七努努嘴,笑着答道:“马姐姐说要给七姐准备嫁妆”。 “七姐要嫁人?我怎么不知道”。铁观音问。 “还没来的及告诉你”。马钰是孙瑞玲未过门的嫂子,侯七跟马钰斗嘴,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姑子自然跟着挑拨。 听了孙小姑子的话,铁观音也没细想就说话了:“七姐有大功,她的嫁妆我出双份,给四箱钞票”。可能觉得四和死谐音,说出来不吉利,铁观音略一沉思又开口了:“好事成双,六六大顺,我还是给七姐六箱吧”。铁观音凭空发了笔洋财,心里高兴,往外许空头支票时也不似平时那么吝啬。 铁观音的善意在侯七看来,就是她们几个配合起来拿自己开涮,她也懒得和她们计较,一头扎进了鸦片库。她出身富贵,学识渊博,一眼就看出真正的宝贝都在这里,忍不住大叫:“司令妹子,我不要箱子里那些狗屁不值的花花纸,仓库里这东西,你只要答应给我两大包,我明天就嫁人”。 铁观音不知侯七又看到了什么稀罕物,急忙带人赶过来,一进仓库门,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刚才还又叫又闹的侯七,现在满脸恐惧,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一支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另一支手拿了把明晃晃的尖刀,抵住侯七的咽喉。面对荷枪实弹的铁观音等人,他紧张万分,不停的吞着口水。 宋春茂他们不在,铁观音身边最有战斗力的只有克劳斯,但这厮现在像傻掉一样,两眼紧盯着劫匪,喉头不停的抽搐。克劳斯身材高大,站在一群姑娘中间,自然引人瞩目,劫匪第一眼看到他,就丢下尖刀,跑过来搂住克劳斯,把头埋在他胸前不停的啜泣,肩膀也剧烈的抖动。马钰和孙瑞玲走过去扶起惊魂未定的侯七,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停的安慰。 宋春茂和石英得到铁观音的增援,士气大振,顾不上和铁观音交谈,就开始兵分两路,对残留在岛上的鬼子进行拉网扫荡。战士们一字排开,前面有二三十个机枪手开路。在蒙蒙细雨中开始了清剿工作,罂粟只有在沙土地才能长势良好,沙土地存不下水,踩上去不显泥泞,只是温度太低,战士们冷的嘴唇发青,身体不停的打着冷战,握枪的手,也因湿冷关节显得发白,但他们的眼神是炙热的。 宋春茂第一次见到这支由渔民组成的队伍对日本人的残忍,饥寒交迫的日本残兵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骄横,他们像傻掉一般,呆呆的挤做一团,面对慢慢靠近的搜索队,不跑,不战,不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绝望。呆呆的看着战士们挺起刺刀,扎进他们瘦弱的胸膛,刺刀拔出,一道血箭喷出多远,冒着白色的热气,人却无声无息的歪倒在伙伴身上。 再后来,在搜索队还没有到达的时候,残存的日本兵开始了最后的行动,自戮的枪声此起彼伏,偶尔伴着一两声手**的爆炸,对日本人来说,束手就戮是可耻的,自杀则是保持最后尊严的唯一选择。 这是一场奇异的战斗,宋春茂他们兵力最多时也没有超过三百人,却逼着岛上一千多鬼子自戮,石英在作战日志中写道:在同样艰苦的环境下,日本兵比中国兵更容易放弃,他们认为自杀就可以保住尊严,却忘了作为一个军人,战死沙场更值得对手尊重。 铁观音上岛六个小时后,最后一个鬼子也饮弹自尽。这时石英和宋春茂才发现,铁观音明目张胆的闯进东简岛,并没有带多少人。空荡荡的港口中,只有两条改装的机帆船,石英手下的机帆船已经在这次偷袭战斗中全军覆没,铁观音神通广大,不知在哪里又找到两条。即使这样,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鬼子在石英手里吃了大亏,就凭铁观音这两条小船,万难进入鬼子戒备森严的军港。 石英因此感叹道:“司令真是一员福将”。 可铁观音从一个普通的戏子,发展到现在,岂是单单一个福将就能做到的。铁观音占领了东简岛,战略纵深达到一个新的水平,趁着阴雨连绵,鬼子的飞机没法出动,石英开始了大规模的海岛防御建设,东简岛的生存条件比西简岛优越的多,驻守西简岛的人员,装备全部转移到东简岛,挡在进港口的沉船,石英计划就留在那里,这样虽然战士们向岛上运送物资麻烦,可日本人的大型舰艇更多,进不了港口,就不会对东简岛上的设施有效的攻击。 缴获得军火库里有数不清的**,石英又派人向东六十多海里,设置了长一百二十多海里,宽十二海里的雷区,这意味着鬼子刚刚开辟的运输线被拦腰斩断,从此以后,日本人从中国东北地区掠夺的物资,只能走陆路运输。 宋春茂帮助石英,完成了对岛上残兵的清剿,再见到铁观音时,克劳斯正和那个自动放下武器的劫匪窃窃私语,侯七因为刚才被劫做人质时,自认为表现得不够大义凛然,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因而也变得喋喋不休,试图挽回丢失的面子,听众却只有因为被人打了黑枪,因此摔昏了头的常庆虹,傻小子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咣当着俩大眼珠子,一个劲儿的向克劳斯那边张望,还不断的安慰侯七:“七姐,等阿莱斯这厮落了单,我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 侯七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兄弟,七姐就指望你为我撑腰呢,但一定要记住,等他哥俩不在一起时再下手,兄弟你再厉害,也打不过两只大狗熊”。 常庆虹郑重的点点头,他自持能和克劳斯打个平手,可要再添个帮手,自己非吃亏不可。宋春茂被他几个弄得一头雾水,搞不懂什么时侯克劳斯又多了个兄弟,他不愿参与别人的家务事,悄悄的退出来,找铁观音去了。 铁观音正带着几个人,眉开眼笑的清点鸦片仓库,见宋春茂进了门,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只是向他打个招呼,又像一个贪心的商人,专心清点自己的货物去了。 铁观音不待见宋春茂,可有人拿他当宝贝,姚金霞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头来回晃动,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美国姑娘珍妮更是不甘示弱,搂住宋春茂的脖子,用双唇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章。付贵玉和馨儿姑娘本来还十分矜持,可架不住姚金霞和珍妮率先垂范,言传身教,挑逗的两个小妮子心猿意马,蠢蠢欲动,毕竟宋春茂也是她们的未婚夫。在兄弟们艳慕的目光中,安享齐人之福的宋春茂心如鹿撞砰砰不已,面如猪肝即红且热。偏又无处可藏,看到一向老成的大哥满脸的尴尬,在场的弟兄无不哈哈大笑。 第二百四十五章 骗来的横财 石英和宋春茂偷袭东简岛,铁观音直到五天后才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去救援,没想到这一趟不虚此行。头几天她一直忙着清点运钞船上的物资,刚打开运钞船金库的大门,一阵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几个站在门口的人,差点儿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德国人对机械制造的精密程度,就连上帝都要嫉妒,为了保证运钞船有个恒温的环境,德国人对大门的密封处理近乎变态,几百个鬼子躲在金库里,消耗完有限的空气后,全部被闷死在金库里。 为了清除这些尸体,克劳斯带人整整干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铁观音捏着鼻子进来,还愣说金库里气味难闻,肯定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可怜的克劳斯,这厮那知道铁观音曾几次惹鬼上身,对这种环境心有余悸,充满了恐惧。他还认为自己辛苦的劳动,没有得到司令的认可,非常郁闷,没办法只好又带人把运钞船里里外外用海水冲刷了几次。自己的付出得不到铁观音的赞许也就罢了,碰上这么个难缠的女司令,克劳斯也是叫天天不应。 就在他欲哭无泪,感到无限绝望时,侯七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首先她找了几个战士,化妆成道士,在金库里又叫又跳,装神弄鬼的折腾了半天。直到侯七认为驱除冤魂的工作圆满成功了,才重新把铁观音带上船。这次女司令十分满意,对侯七的善解人意大加赞赏,一时间七小姐的风头,竟然盖过了为夺取运钞船立下汗马功劳的克劳斯。 铁观音处事不公,赏罚不明,她手下的人跟着这样的领导,竟然毫无怨言。铁观音古道热肠,乐于助人,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这支队伍的主人,更像一个大管家,把队伍的每一个战士,都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她的性格,也让战士们对她无比信任。纵然她有更大的错误大家也会一笑了之,没人会跟她斤斤计较。最起码被不公平待遇的克劳斯,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假道士们刚完成侯七交给他们装神弄,欺骗铁观音的任务,克劳斯就开始了破解密码锁的工作。这个活儿即枯燥无味,又需要绝对的心无旁骛,铁观音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转回头忙别的事去了。 克劳斯一下午只打开了六间储藏室的密码锁,战士们把一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搬上甲板,本来对运钞船寄予厚望的铁观音大失所望。她抱怨道:“废了半天劲,弄来些印着谁也看不懂的洋码子,这些花花纸有个屁用,擦屁股都嫌硬,填海算了”。 得知铁观音要把钞票填海,克劳斯顾不上工作繁忙,丢下手头的工作,跑上甲板,废了无数的口舌,才让铁观音认清了美元,德国马克,英镑,还有苏联的卢布。后来铁观音上了东简岛,见了散落在泥泞中的钞票,感到又生气又可惜。就是她早已知道了这些花花纸的价值,只不过东简岛的纸币都是伪钞,真币和假币中间细微差距,就不是铁观音这水平能看出来的了。 开始打开几间储藏室全是些花花绿绿的钞票,虽然克劳斯说这是硬通货,但铁观音总觉得不放心,毕竟这玩意儿没有金子银子看着实惠。就是看到满满一储藏室黄金,哪怕被铁观音认作是一堆黄铜,对她来说也要比得到这些钞票更让她开心。 当克劳斯告诉她这间储藏室内装的都是黄金时,铁观音兀自不相信,她掂起一块金条,张大嘴巴用力咬了一下,并没有传说中的甜味。铁观音满脸狐疑的盯着克劳斯,那意思是你不要骗我,我们有鉴定黄金的独门绝技,你们外国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最后克劳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铁观音相信自己确实发财了。贪心的女司令拿了不知多少黄金,装满了衣服上每个缝隙,过重的份量让她举步维艰,根本就迈不开步,即使这样,铁观音也舍不得丢下一块金子。直到大家清晰的听到“嘎嘣”一声,转回头看时,铁观音一脸的尴尬,双手紧紧抓住裤腰。 孙瑞玲凑过去问发生了什么情况,铁观音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笑的孙瑞玲花枝乱颤,马上把铁观音藏在身上的金子一块块儿掏出来,数量多的让身边的人看的桥舌不下。完事儿后铁观音在孙瑞玲的掩护下,提着裤子,慌慌张张的逃回了住处。后来才知道,那天铁观音在身上藏了足足二百多斤黄金,生生把腰带坠断了。 金银,钞票等贵重物品越来越多,在码头上堆成一座座小山,上百名战士把财宝从船上卸下来,然后运进了石兰留下的兵营中。那些钢筋水泥构建的永固工事,成了铁观音现成的藏宝仓库。 熟能生巧,克劳斯解开密码锁的速度越来越快,铁观音也从刚开始的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开始对这些财宝的来历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阴雨连绵,虽然给战士们装卸货物增添了许多麻烦,但鬼子的飞机因为天气不好,也始终没有过来捣乱,这才是克劳斯最担心的,两天一夜,他终于把136个储藏室的密码锁全部打开了。还没等克劳斯歇口气,侯七过来通知他,铁观音碰到了新的难题,需要得到他的帮助。 克劳斯赶到时,铁观音正坐在客厅里生闷气,那些被克劳斯骗来的日本船长和他的同僚,对铁观音的审问不理不睬,任铁大司令用尽千方百计,就是不能撬开他们的嘴巴。铁观音一个大姑娘家,宋春茂惯用的审讯手段她不好意思用,那些损招,有时想想就让人脸红。 君子可以欺以方,大姑娘就可以欺负她脸皮薄,这些鬼子认定了铁观音不能把他们怎么着,开始还比较拘谨,到后来竟放肆地胡说八道起来,那些下流的语言让担任翻译的马钰都向铁观音说不出口。 铁大司令一怒之下就想把这些鬼子统统杀掉,但侯七提醒她,这样做可能是成全了鬼子,因为我们还没有从他们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铁观音有心固执己见,马钰也劝她,这批财宝数量大的惊人,要是不知道它们的来历,以后可能会摊上**烦。铁观音无奈,才派侯七去把克劳斯请来。 克劳斯在日本做过教官,多少懂的日本人的心思,船长把这么一整船财宝丢了,即使铁观音饶了他的性命,回到日本他还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的有些英雄气概。但他们没有在发现财宝被劫时选择自尽,说明这些人还是贪生怕死的。想个什么办法,让日本人把必死的心去了,让他们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到那时就不怕他们不把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 说实话,铁观音以前对克劳斯不是很看得起,即使以后组织个戏班子,他也就是个洋小丑的角色。但现在的女司令慢慢发现,这个洋小丑不但作战技能出色,心思也更加缜密,其能力不在宋春茂之下。今天请克劳斯来审问日本船长,更加证明了铁观音对他的信任。 克劳斯没有急着和鬼子船长见面。在马钰的帮助下,他先是仔细的翻阅了船长的航海日志,发现这艘船从台湾基隆启航,目的地是日本横须贺。对船上搭载的货物,船长竟一无所知。另外,大日本帝国银行的两位高管也在这条船上。克劳斯眼睛一亮,突破口找到了。 十几个日本被俘的船员被带了上来。这些人这几天也没吃什么苦,照样还是军服笔挺,手套洁白,只是气势上和被俘时差了很多,就像一群猴子穿了西服,显得不伦不类。 这些鬼子自从被俘虏,还是第一次见到克劳斯,直到现在他们才相信,自己被骗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德国人根本不是盟友,而是一个披着盟友外装的敌人。 克劳斯并不说话,只是在这些俘虏面前来回遛了两圈儿,然后指着其中两个岁数最大的鬼子留下来,剩下的又被押回牢房,其中包括那位船长。 克劳斯眼光确实老道,那两个被他指认出来的人,就是帝国银行的高管。两个家伙还相互打量,不知什么地方没有伪装好,竟然被这个伪盟友看出了破绽。其实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克劳斯找出这两个猥琐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侯七欺负在场的人都听不懂英语,用英文问克劳斯选出这两个人干啥。七小姐失算了,在场的人,最少有五个听懂了她的意思,克劳斯和马钰自不必说,两个日本人竟然也能听懂,除了克劳斯外,大家都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 克劳斯还有心卖个关子,无奈他发现铁观音面色不善,似乎有些不耐烦,忙解释道他之所以能把这两个人挑出来,一是他俩年纪最大,二来他俩的胆子也不大。能做到帝国银行高管的位置,肯定要有资历,资历可不是花钱能买回来的,它要靠多年的经验积累,能做到高管,年纪一定不会太小。再者在银行上班,养尊处优习惯了,跟天天出海,把脑袋栓在腰带上的船员比,胆子自然就显得小了。听晚克劳斯的分析,大家无不暗自称赞。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七小姐的聘礼 后世的抗日作品中,日本鬼子的形象总是那么完美,团结,坚忍,单兵战斗技能超强,宁可自杀也不愿做俘虏。铁观音打了这么多年鬼子,这种人见过,但绝没有那么多,最起码面前这两个不是。铁观音审问了一天也没问出个一二来,克劳斯来了就许了个空头支票,答应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完事后会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去暹罗定居。两个鬼子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有这等好事,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原来日本自从和美国开战以后,美国便切断了日本的能源供应,日本鬼子没有了能源,所有的重型装备都得趴窝。日本人没有办法,只能从中立国,靠走私能源来维持战争。这些中立国不选边站队,两边吃食,一头从美国买来能源,另一头又加价倒手卖给日本。 中立国唯利是图,跟日本人做生意时,只要硬通货美元或者英镑,真金白银更好,但对日元嗤之以鼻,日本人现在只有这么一条途径获得能源,对中立国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他们盘剥。 可是日本能获得硬通货的渠道更少,只能靠战争,去被占领区掠夺。他们相继占领了菲律宾,**,越南,缅甸等国,每占领一处,必先把被占领区的银行金库洗劫一空,银行储备的黄金,白银,以及各国的货币,都被日本人运到台湾,在基隆港分类装船,准备运到日本,这一船财宝的总价值在七亿美元以上。 “七亿美元”?铁观音又把这个数字重复了一遍,显然在她脑子里,七亿美元是多少还没有什么概念。克劳斯被这个数字惊的半天说不出话,他举了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一架战斗机的价格不过七万美元,足可是整整买一万架战斗机啊。 无论克劳斯的表情有多惊讶,铁观音对战斗机的认知只停留在听说过,至于战斗机到底是什么东西,铁观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面对司令无可救药的智商,所有人都无可奈何,幸好侯七想到一个铁观音能够理解的例子,就是她每个月在津浦铁路,跟鬼子收取的七万大洋的过道费,船上这些钱,足够铁观音收上一千年。 本以为铁观音会欣喜若狂,谁知她脸上竟然微现失望之色:“才一千年啊,白蛇还没修成人形”。 克劳斯不懂《白蛇传》的典故,他见铁观音面带不悦,立刻拍马屁道:“其实这些钱真不多,一艘航空母舰战斗群差不多也要这么多钱”。 “航空母鸡”?铁观音来了精神,:“这是只什么鸡,这么值钱”? 她手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这个所谓的航空母鸡,他们脑海里拼命地思考,到底一只什么样的鸡能值这么多钱。 铁观音总有异于常人的思维,她对克劳斯道:“你什么时候把航空母鸡给我抓两只来,我把七姐许给你做老婆”。大家哄笑不已,侯七上前去撕铁观音的嘴。但最该高兴的克劳斯却愁眉苦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铁观音躲过了侯七的追杀,笑得直不起腰,她指着克劳斯道:“你个大狗熊,七姐哪配不上你,你还一副吊死鬼难受的样子,你要不乐意,我就给七姐再物色一个”。 侯七也看出克劳斯不开心,就像一盆冷水浇在心上,她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司令妹妹,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非要着急把我嫁出去,无论阿猫阿狗都可以”。话音里带着哭腔。 七小姐学问大,没架子,跟大家都合得来,今天克劳斯当众让她丢了面子,大家心里也不痛快,都虎起一张脸,对克劳斯全无往日的热情。 克劳斯有些气急败坏,大鼻子红的吓人,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得的跳动,偏偏越着急,他那口绊倒牛的半吊子中国话就越说不出来。 旁观者清,马钰看出点儿门道。她问克劳斯:“不是七姐配不上你,是司令要的聘礼太多对不对”? 克劳斯终于找到了救星,连连点头称是。铁观音也松了一口气,本来一句玩笑话,惹的侯七和克劳斯都不高兴,她便改口道:“既然两只航空母鸡抓不来,就抓一只吧”。铁观音把侯七的聘礼减半,克劳斯还是摇头说办不到。 铁观音生气了,道:“一只鸡都抓不到,七姐不能给你了,你回去自己想想去吧,多长时间能抓到,告诉我一声”。 克劳斯对铁观音给的台阶并不领情。他郑重的道:“我也想娶七小姐,但要我抓一艘航空母舰,我真办不到”。 这时侯七才意识到,那个航空母鸡绝对不简单,克劳斯素来严谨,既然他说做不到,其中必有难言之隐。因此上七小姐又重展笑颜,先安抚铁观音,再安抚克劳斯,大家本来就是为她鸣不平,既然侯七不再计较,别人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大家被侯七的聘礼搅得没了心情,一时气氛十分压抑,侯七连讲了几个笑话,大家只是礼节性的笑笑,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信,港口外来了两条机帆船,要求见大当家和二当家。 铁观音把来客请进客厅,是两个精壮的汉子,渔民打扮,腰间却斜插两把大肚匣子。两个人见了铁观音,稍稍感觉有些意外,铁观音向他们解释,大当家和二当家数日前先后离世,有什么事跟她讲就可以。 两个汉子言道,他们来自东海金塘岛,六年一度的四海盟大会,应该今年举行,会上要选出新的盟主,会议的地点,时间,由原盟主决定。 侯七问:“现任盟主是谁”? “怀中岛二当家石兰”,其中一人回答道。 “如果二当家不在世了又该如何”? “神龙刀鲨令,认令不认人”。 “神龙刀鲨令在宋春茂身上,可现在他不在怀中岛”。铁观音道。 “我们远道而来,好歹要见一见新盟主”。两个汉子还挺执着。 “这样也好,我也正想他们呢,就陪你们走一遭”。铁观音**病又犯了,跟谁也没商量,就自作主张答应了人家。 机帆船速度快,又不似铁甲舰目标那么大,去西简岛,用机帆船比铁甲舰方便的多。金塘岛两条船一共来了四十多人,克劳斯怕在海上这些人起歹心,每条船上只留了三个人,其余的都被软禁在怀中岛做人质,另外每条船除了铁观音的亲信,克劳斯又在战士们中间选了四十个人保护铁观音。 金塘岛的人见怀中岛兵强马壮,非常后悔来这一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都来了,也只能由着人家安排了。 机帆船靠近西简岛,铁观音还没看见有人出来迎接,她心中有些不安。姚金霞对铁观音的到来一点儿不感到意外,石英和宋春茂偷袭东简岛,这丫头就是西简岛最高指挥官,可她哪懂带兵啊,五六天时间,西简岛的防卫就松散的不成样子。即使这样,还把姚金霞累得面容憔悴,整日盯着东方,盼着宋春茂他们早些回来,把自己从岛上繁琐的工作中解救出来。 宋春茂和石英一去多日,音信皆无,铁观音听了这个消息,也有点儿乱了分寸。连日阴雨连绵,灯塔上的观察哨也失去了作用。当天夜里铁观音就要赶赴东简岛。石英不在,老撑船牺牲了,几艘铁甲舰没人指挥,就和废铁没什么区别。 铁观音要征调金塘岛的船,可人家不愿意。铁观音岂是好惹得,女司令一声令下,众儿郎一拥而上,把金塘岛的人绳捆索绑,丢进船舱,然后开动马达,直奔东简岛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铁观音误打误撞,竟安然无恙的进了东简岛的港口,那艘挡在进港口的沉船,只能阻住大型舰艇,对这些渔船改装的机帆船却无能为力。直到铁观音看到那满满一仓库鸦片,她才确信,自己真的发大财了。至于侯七在鸦片库被劫,只不过成了一段小插曲,它甚至成全了克劳斯兄弟重逢。 克劳斯是特战教官,他弟弟阿莱斯没有步哥哥的后尘,却另辟溪径,成了一个出色的假币制造专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阿莱斯对敌国的伤害,要远远大于哥哥。希特勒为了表示对远东盟国的无私支持,先后把兄弟俩都派往日本,因为哥俩的工作都属绝密,两人相隔近在咫尺竟毫不知情,阴差阳错,竟然在这里巧遇了。 有了阿莱斯,铁观音再也不用去审问别人了。印钞厂一共有二百多人,除了两个德国专家,二十多个日本工头,剩下的人都是在战场被抓获的俘虏,有美国的,英国的,还有几个苏联的,这些俘虏的工作除了每天干活,还要负责假钞和真币的对比,也就是说把真币和假币混在一起,让本国的俘虏甄别,找出差距,不断的完善假币的质量。直到参加甄别的人再也找不到漏洞,然后把这些人杀掉,再弄些新俘虏过来继续工作。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移花接木错中错 又一个疑问摆在大家面前,阿莱斯说一共有两个德国专家,另外一个怎么不见了?两个德国专家,除了阿莱斯,另一个去哪儿了?这个问题阿莱斯也不知道。 姜立柱一拍脑袋,道:“想起来了,我们刚上岛时抓的第一个舌头”。 另一个专家名叫卢肯,他负责伪钞的防伪,阿莱斯负责伪钞的排版印刷。找到卢肯的时候,他已经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地下室里关了六天,和他关押在一起的日本工头已经饿死了。要不是阿莱斯想起他来,再有两天,他也该见上帝去了。 卢肯被抬到铁观音面前,一股刺鼻的骚臭味让女司令眉头紧皱。卢肯脸色潮红,手脚不自主的哆嗦着,饿了许多天,他精神非但没有萎靡,而是亢奋的很。常庆虹和克劳斯两个人合作,才勉强制服了卢肯。 花六郎在一旁冷冷得道:“这是鸦片瘾犯了”。 阿莱斯熟练的烧了个烟泡儿,就给卢肯递了过去,花六郎抓过来丢在地上,又用脚在上面踩了几下。声音依然冷冰冰的:“他六七天没吃饭,现在抽了大烟,立刻就得死”。 大家将信将疑,卢肯更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停的哀求花六郎。花六郎对铁观音道:“司令想要活的,就再把他绑起来,每天喂些流食,再有上三两天,他这大烟瘾就戒了。否则给他个烟泡儿,抽上两口,立马玩儿完”。 铁观音觉得卢肯以后可能排的上用场,就依了花六郎,把卢肯又弄回了地下室。克劳斯盯着弟弟,眼神里透着焦虑和疑问:“阿莱斯会不会也抽鸦片”? 克劳斯猜对了,阿莱斯正是因为进仓库偷鸦片,才被侯七撞见的。克劳斯没有说话,他自己把兄弟绑在炮车轮子上,任凭他在雨中哭叫连天。那些俘虏工人,差不多也全部染上了鸦片瘾,一时间,工厂内到处都绑满了哭天叫地的戒烟人。 几个金塘岛来的人也被带来见宋春茂。宋春茂推说自己对海战外行,拒绝了‘四海盟’盟主的位置,他力荐石英把这个差事揽下来。石英知道,所谓的‘四海盟’只不过是海上的海匪组织的,一个松散的联盟,有心不去背这黑锅,又怕这个盟主的位置被别有用心的人得了,只得答应下来。反正海匪只认‘神龙刀鲨令’,至于谁当盟主,他们并不在乎。 石英跟铁观音请示过后,得到了铁观音的同意,他才接掌了四海盟盟主的位置。他刷下檄文,选定农历八月十五在东简岛召开‘四海盟’大会,望四海盟友相互转告云云。落款是:石龙王。 本来金塘岛的海匪并不把铁观音放在眼中,但当他们发现大名鼎鼎的石龙王,竟然是一个黄毛丫头的部下,才不禁对铁观音肃然起敬,告辞时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狂傲。 铁观音因为没钱,对海军的建设一直捉襟见肘,现在她有钱了,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海军建设。首先是对印钞厂的搬迁,东简岛距离鬼子海上运输线太近,鬼子之所以没有动用飞机来轰炸,一来天气不好,二来他们觉得岛上的伪钞和鸦片价值连城,一旦真打起来,玉石俱焚,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印钞厂搬迁到高东岛,那里是铁观音得根据地,防卫戒备森严,鬼子轻而易举不敢去打高东岛的主意。印钞厂搬迁的同时,石英和克劳斯开始了对怀中岛渔船的改造。他们通过走私,购进了大批柴油机,一个月后,石英就拥有了五百多艘机帆船。 克劳斯对几艘铁甲舰进行了火力加强,尤其是那艘德国造的运钞船,装甲设计,只要装上炮台,就是一搜超大型的主力舰艇。 铁观音把印钞厂搬运完成,又把七亿美元的财宝也运到高东岛。现在女司令最关心的就是印钞厂仿造哪国的货币,戒毒成功的卢肯和阿莱斯对铁观音言听计从,那些洋俘虏也被铁观音留用。培养一批新工人太费时间,用这些熟练工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卢肯和阿莱斯一致建议,仿造日元。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表示他们对铁观音绝对效忠,阿莱斯和卢肯鼎力合作,加班加点,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完成了纸张定型,排版,防伪等全部工作。日元相比美元,英镑的硬通货,无论质量,防伪都有不小得差距。所以仿造起来也简单的多。不到三天时间,铁观音就拥有了上亿日元的假币。 正当女司令为如何花掉假币犯愁时,前线传来消息,鬼子开始发动了对东简岛的进攻。 鬼子失算了,东简岛最脆弱的时期已然过去,如果趁着铁观音搬家时对她发动袭击,她纵然能全身而退,也势必损失惨重。可现在东简岛上除了林立的高射炮,和遍及各个角落的炮台,一点儿有价值的目标都没有了。 鬼子的舰艇,始终没有办法突破石英设置的雷区。因为南方战事趋紧,鬼子能用于轰炸东简岛的飞机也非常有限,被高炮击落两架后,鬼子居然默认了东简岛被占领的事实,从此以后,鬼子的飞机,舰艇再也没有出现在东简岛周围。 东简岛和西简岛都被铁观音占领,两个岛之间的运输线也彻底失去了意义。鬼子的扫雷任务也宣告结束。 由于洋流的作用,无数的**随着洋流,飘到日本西海岸,这些神出鬼没的**,让日本人头痛不已,接连进行了五六次大规模排雷行动,但效果并不明显。每个月都有触雷沉没的舰艇,万般无奈下,鬼子放弃了西线运输,前线急需的战略物资,要绕道东线,比以往要多跑上半个月的航程。 铁观音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截获了日本人超过18亿美元的资产。要知道,日本人从1937年到1941年,五年间军费360亿日元,按当时的汇率(1美元:4.1日元)折合美元不到90亿,也就是说铁观音所劫掠的资产,超过了日本一整年的军费,再加上她大量制造假日元币,日元信誉一落千丈,到1942年十月,五个月时间日元兑美元就变成了(1:70)贬值了17倍。到1945年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350)不到四年时间日元贬值了90倍,彻底沦为垃圾货币。日本的经济,早早的破产了,从某种意义上讲,现代战争就是货币战争。在打败日本的胜利中,铁观音的功劳要比美国大的多。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日本从德国,意大利**的大批先进的飞机,舰艇,因为没有硬通货付账,两个盟国拒绝交货。 铁观音有多意气风发,日本人就有多垂头丧气,骄横的日本海军,根本不承认自己败在一支小小的游击队手中,他们把责任推到日本陆军身上。苦逼的日本陆军哪里知道,自己的海军弟兄打仗没本事,移花接木,挖坑坑人的伎俩倒是炉火纯青。 这批关系到日本未来命运的财宝,在华北地区失踪。华北地区的日本陆军司令,还是铁观音的老对手冈村宁次。这位老兄被上峰一通臭骂后,把他近视眼的目光,盯在了在华北发展神速的八路军身上。他不是没有想到过铁观音,但一个黄毛丫头,小小的女土匪,只怕还没有这么大胃口,能一口吞下大日本帝国一年的军费。再说这大半年来,铁观音乖巧的狠,从来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他要是知道这段时间,铁观音一直在和日本海军过不去,因此才没跟自己捣乱,冈村宁次司令就不知怎么想了。 可惜的是,日本海军和陆军一直貌合神离,海军是不会把自己的丑事告诉陆军的,就像冈村宁次也不会把自己给铁观音交保护费的龌龊事儿,讲给海军听一样。 冈村宁次动手了,一时间华北各地狼烟四起,八路军各解放区同时遭到日本人的攻击,史称‘五一大扫荡’。在鬼子突然打击下,八路军损失惨重,根据地面积,解放区人口都成倍的萎缩。 但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铁观音的游击区竟出奇的安静,冈村宁次和铁观音‘配合’默契,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来消化利用这笔巨额财富。铁观音首先要做的就是怎样把手中的鸦片换成钱,本来这东西并不愁卖,无奈这批货太多了,谁也不可能一次吞下这么多的货。 再有就是翻身得解放的印钞厂工人,工作热情空前高涨,生产出来的伪钞堆积如山,如果不想办法去库存,生产压力就会越来越大。 铁观音手下能人不少,可懂经济的人才不多,想来想去,铁观音把目光转向侯七,不怀好意地对她笑了笑,然后用难得的细语温柔的开了口:“七姐,你有多长时间没回家看看了”? 侯七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听到铁观音问她,头也不抬的答道:“总有大半年了吧”。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侯……”,铁观音和侯铺臣有过口头协定,两人是义兄义妹的关系,现在有侯七的关系,铁观音的这个侯大哥就喊不出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巧进北平 侯七冰雪聪明,马上就看出了铁观音的用心。她笑着道:“我爹年纪大了,他可没时间来伺候你个疯丫头”。 “我多给钱还不行”?铁观音锲而不舍的问。 “我爹最不缺的就是钱,你省着那点儿钱,以后给自己办嫁妆吧”。七小姐挺记仇,铁观音在东简岛调侃她的话,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了。 一般的时候,侯七说这话就能把铁观音噎的翻白眼。可今天,不知铁观音脑筋突然变得好使了,还是受了高人的指点,不但没有生气还慢悠悠的道:“我这人心地仁慈,凡事不喜欢做绝,但要是有人不识时务,我就不客气了”。 “我倒很想看看,司令妹妹有什么高招,使出来让咱见识见识”。侯七断定铁观音擅长的招数不会用到她爹身上。 “谁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派人到他家开的店里花假钱,甭管他有多少店,不出仨月,准保让他关门大吉”。 铁观音说话依旧慢条丝理。却让侯七惊出一身冷汗,她两眼紧盯铁观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司令妹妹,还是你厉害,这主意谁替你出得,我回头好好谢谢他”。 “不用你去谢了,等几天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求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到那时候我就不像现在好说话喽”。铁观音得意洋洋,一付小人得志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斗嘴斗智双赢侯七。七小姐对自己的口才,智慧非常自负,今日竟败在铁观音手下,一时竟无言以对,怔怔的说不出话。 侯辅臣正在抄手游廊上,一手擎个鸟笼子,另一只手里捏着西洋鎏金鼻烟壶。见到有人进门,笼子中的虎皮鹦鹉兴奋的叫着:“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侯辅臣有十四个女儿,四个儿子,只有侯七最对他心思,今天见她和铁观音一起回来,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侯七伸出手指去逗鹦鹉,夸道:“这扁毛畜生越来越懂事儿了”。 哪知鹦鹉根本不领她的情,叽叽喳喳道:“死丫头,一边呆着去,等七姐回来教训你”。 侯辅臣笑道:“老丫头没事总是来逗它,一来二去,它竟然把这句话学会了,今日被司令见笑了”。铁观音又客套了几句,被侯辅臣让进了客厅。双方坐下,有佣人送上茶来,侯辅臣道:“司令,这是武夷山九龙窠的春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铁观音端起茶盅一饮而尽,侯七在她对面咧咧嘴,心道:可惜这好茶了。侯辅臣紧盯铁观音问道:“司令觉得这茶怎么样”?深怕这位雄霸一方的女中豪杰说出不满意的话来。铁观音把茶盅一放,夸道:“挺好,就是有些烫”。侯七噗哧笑出声来,埋怨道“爹,你这是明珠暗投,媚眼做给瞎子看,司令妹妹要是懂茶道,猪八戒就真能娶嫦娥了”。 铁观音对茶道一窍不通,但和七小姐斗嘴却是轻车熟路,听见侯七嘲讽她,马上反驳道:“七姐懂茶道,要是再抱上只兔子,我还真以为嫦娥下凡呢”。两个姑娘斗嘴,侯辅臣笑着在一旁倾听,眼见铁观音占了上风,他素知女儿嘴不饶人,怕两个人再争下去失了和气,马上岔开话题,询问铁观音的来意。铁观音也不客气,把请侯辅臣出山,帮自己打理财务的想法说了出来。出乎铁观音和侯七的意料,侯辅臣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后来侯七问父亲,为何当初如此痛快的答应了铁观音的请求,老侯解释说:兵荒马乱的,买卖也不景气,又加上年景不好,地里的租子也收不上来,可侯家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到现在堂堂的侯府,只是剩了个空架子。 侯辅臣说得这么可怜,可七小姐一点儿都不相信,她知道父亲知书达理,一直想做一番事业,今天铁观音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 侯辅臣出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伪造日元的仿真程度,当阿莱斯告诉侯辅臣,老侯一直坚信力挺的日元,其实是高东岛印钞厂的产品,老侯才相信,日本经济的灾难来了,铁观音用一张印着天皇头像的纸,可以换来任何日本人想卖的东西。 老侯决定,从北平到济南,一共三百七十多家他的店铺,一律改成日元结算。有用铜子儿,现大洋算账的,一律换算成日元找零。侯辅臣此举得到日本人的大加赞赏,竟然要找他担任华北地区的经济总长,被老侯婉言谢绝了。有些不明就理的人骂他汉奸,扬言要杀了他,并打砸抢了他的一些店铺,日本人为了保护老侯的权益,居然在他一部分店铺前,安排宪兵站岗保护。还有一些人喊叫着要抵制老侯的买卖,无奈他的货质量好,价格比同行低一倍不止,显然普通百姓没有挺高的爱国情操,一时间侯家所有的店铺都顾客盈门,催货的电话铃声不断的萦绕在老侯的办公桌上。 华北出了个亲日的大商人,这让时任北平市市长江朝宗,和天津市长温汝珍欣喜若狂,两个人极力邀请侯辅臣付平津一絮,老侯和温汝珍是故交,但和江朝宗从未有过来往。老侯盛情难却,已自己事物繁忙为由,派女儿待自己去拜会江朝宗,另外也打理一下北平几家店铺的生意。老侯近来发了大财,又通过走私,从日本人手中购进了一辆美国的‘雪佛兰’轿车,车子还没有出磨合期,就被侯七当做自己的座驾,一路颠簸的开向北平去了。 一路上三国浦志把车开的飞快,姜立柱坐在他身边,合着眼,身子随着颠簸来回的晃动。为了显示七小姐的身份,司机要有两个。第二排铁观音和侯七居中而坐,马钰和孙瑞玲紧挨着铁观音,姚金霞则满脸兴奋,不断的掀起车内的窗帘,马路两侧向后飞逝的树木,让她惊奇不已。马钰是女秘书,孙瑞玲和姚金霞可以算作贴身保镖,只有铁观音的身份比较尴尬,可大家名义上都是她的手下,她要来跟着,除了蔫诸葛,别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可她屡教不改,这次又瞒着蔫诸葛偷偷的跟车跑了出来。最后一排坐着花六郎,孙瑞良,宋春茂和常庆虹。 克劳斯这一阵子忙着和石英改造海军,耿峰被彭铁城请去,向战士们传授爆破经验了,孔夫子笔头子功夫了得,早就成了蔫诸葛的左膀右臂,平时统筹,计划都离不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 美国人讲究实惠,车造的又结实又气派,十多个人坐在车里,竟丝毫感觉不出拥挤。这是铁观音第一次接触美国制造的东西,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车过了唐官屯,就出了铁观音的势力范围,马路两侧炮楼林立,隔三差五在一些交通要道总有鬼子设立的检查站。鬼子们会时不时的把雪佛兰拦下来,然后扒着车窗向里面张望。三国浦志总会在第一时间跳下车,把那些不开眼的鬼子臭骂一顿,然后把冈村宁次亲自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和江朝宗签名的邀请函摔到鬼子脸上。 冈村宁次和侯辅臣私交甚厚,弄几张特别通行证在老侯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被三国浦志羞辱的鬼子,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只好乖乖的放行。鬼子各哨卡之间互有联系,三国浦志接连发威了三四次,鬼子所有的哨卡都知道了这是一辆大有来头的汽车,远远看到它过来,便早早的拨开路障,站在路边立正等着迎接。那庄重认真劲儿,如果时间来得及,只怕鬼子要拉出一支仪仗队来,敲锣打鼓的迎接欢送贵宾。 天黑的时候,汽车从东直门进了北京城。北京自元朝开始就是中国的国都,老百姓从骨子里都透出一股皇城根下特有的优越感,要找人问个路,他会很热情的帮忙,但只要一提北平两个字,他立马变脸,冷冷的丢下一句:“这里是北京,北平还远着呢”,然后面色不悦的扬长而去。北京爷们实在,从来不说瞎话,北京向北一百二十里,深山里就有一个北平镇,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至于你到北平镇能看到些啥,那就不在北京爷们负责的范围了。 汽车在大栅栏找了一间车马店。大门口的门楣上用汉字,满文标注着‘虎什哈车马大店’,一盏惨白的电灯泡挂在最高处,随着风来回晃动。车马店院里正中央立着一根三丈六尺高的索伦杆子,代表这家店的掌柜是满人。在满清时地位很高,普通满族供养不起索伦杆子,这家车马店也是侯辅臣的买卖,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说少东家来北京公干,要在他这里小住数日。 掌柜的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老东家派少东家来北京,能住在自己这里,说明对自己的信任。可他见到所谓的少东家是个美貌的大姑娘时,还是有些吃惊不小。他立在车旁,毕恭毕敬的服侍大家下了车。侯七道:“都是自家人,肇掌柜不要太拘束”。 “那里,那里,能为诸位先生,小姐效劳,在下感到十分荣幸”。 “肇掌柜的满洲老姓是……?”马钰问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洗钱 “我满洲老姓爱新觉罗,镶黄旗”。肇掌柜的回答让大家吃了一惊。 “你为什么不继续姓爱新觉罗,反倒改姓肇了”?铁观音快人快语。 肇掌柜道:“爱新觉罗本来就是官赵的意思,大宋年间金国大将兀术攻破汴京,捋走了大宋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及其家眷官员三万余人,这些人在关外繁衍生息,赵用满语缓读就是觉罗,大家在根据官职加上前缀,宋代皇帝被称作官家,爱新在满语中就是官的意思,因此我们姓赵,不过是恢复了祖姓而已”。肇掌柜一番话听的大家撑目结舌。 侯七奇道:“可是我爹给我的信邗上肇掌柜的肇并非大宋天子的赵”? 肇掌柜脸上掠过一丝怒容,恨恨的声音道:“这是民国**搞得鬼,宣统退位后,八旗子弟纷纷改为汉姓,独有爱新觉罗皇室改复姓赵时,民国**的人说:要不是爱新觉罗氏肇事夺了天下,这花花江山还是明朝的,因此把我们的姓氏改写成肇事的肇,可民国的人得了江山也没还给朱明王朝,反倒为了争天下,这些人自己都争得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肇掌柜的遭遇得不到大家的同情,现在日本人差不多占了大半个中国,谁还顾得上他到底姓什么。肇掌柜话虽然多,可四间上房却收拾的十分干净。侯七不住的夸赞肇掌柜不愧皇族后裔,眼光就是高人一等。侯七一顶顶高帽儿送出去,肇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的照顾的十分周到。 北京城王府大臣的宅第原本不少,可是侵华日军的首脑差不多都在北京,这些杂碎一住来,那些土生土长的汉奸高官没了住处,就只能把眼光投向北京城四下里的行宫。紫禁城倒是没人住,可日本人都不敢住进去,那可是真龙天子的住处,凡人谁敢进啊。日本天皇一见紫禁城的大门,就吓得不轻,说什么也不肯留下睡一宿。 身为北京地区职务最高的市长,也委屈的远离了京城,在八大处找到自己的住处。八大处在香山的北侧,从山脚到山顶一共有八处寺院,江朝宗的住所就在毗卢寺不远的别墅里。 去八大处的路上,风景好的没道理。空气也清新,这让铁观音他们闻惯了硝烟味道得人,顿时觉得耳清目明,都暗赞江朝宗会享福。车进了别墅区,一路上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侯七把冈村宁次签发得特别通行令挂在车窗上,一路上倒也清净。 江朝宗迎出大门外,他体型偏廋,中等个,满脸的狡诈,铁观音一见他就断定,这个人鹰鼻蛇目,是个薄情寡义之辈。侯七和马钰,还有三国浦志被江朝宗请进别墅,留下铁观音等人在外面干瞪眼。 还好,侯七她们进去时间不长,就又由江朝宗亲自送出门外。老东西拉着侯七的手,满脸奸计得逞的微笑。侯七上车很久,他还在门口招手眺望。 回去的路上,侯七一直含笑不语,铁观音沉不住气,问道:“七姐,你跟这老汉奸咋说得,弄得他见到你跟见到亲人一样”? “这老东西眼里只有钱,他的亲人都是从钱眼儿里钻出来得”?侯七说了等于没说,气的铁观音转过身不再搭理七小姐。 侯七急忙扳回铁观音的脑袋,忙不迭的道歉:“司令妹妹,我其实早想对你说了,可这事儿太好笑了,你容我慢慢儿跟你说”。 原来江朝宗拼命巴结侯辅臣,就是因为他这个市长太穷了,日本人用他做市长,就是为了方便搜刮民财,日本人小气的很,他们把这些汉奸就看成一条狗。可狗看家还能得到块儿剩骨头,汉奸就连骨头渣子都看不到。日本人这种只要狗看家,不喂狗吃饭的风格让汉奸们叫苦不迭,纷纷自找来钱的门路。 江朝宗一开口,侯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就想要钱吗?侯七一开口,就给了江市长一百万日元。一个姑娘家,这么豪爽,江朝宗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为了表达对侯七的谢意,江朝宗特别批准侯七可以在北京开设十二家典当行,作为七小姐仗义疏财的报答。侯七大意过望,又送了一百万的顾问费,把江市长乐得无可无不可。 铁观音对这桩交易还是一头雾水,虽然这些日元都是她自己印的,可像七小姐这样拿钱打水漂儿,女司令还是有些舍不得。 侯七又费了挺大的劲,才让铁观音明白,她印的日元要进入流通领域,必须通过洗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开银行,可这个行业风险太大,鬼子一旦发现大批资金来路不明,就会寻找银行资金来源,如果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铁观音伪造日元的工厂就会被发现。虽然不至于把工厂铲除,但印假钞就等于空手套白狼,这套把戏就没办法玩下去了。开典当行就没有这方面的危险,因为流入市民手中的假日元数目不大,很难引起鬼子的注意,另外典当行收当的东西千奇百怪,不少是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的。侯七说得口干舌燥,铁观音连连点头,两眼还是一片迷茫。 侯七要开典当行,江朝宗给大开绿灯,本来还要通过日本人同意,江市长得了无数的好处,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为了报答七小姐的重赏,江朝宗亲自到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部为侯七沃旋,日本人总想当**还要立贞洁牌坊,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给江朝宗,对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无论江市长的买卖做多大,一律要用日元结算。这正是侯七求之不得的。 侯七为了典当行的名字大费脑筋,侯辅臣家财万贯,可做人特别低调,他有多少店铺,就连侯七都不太清楚,另外就是老侯用人不疑,所有买卖的字号都是掌柜自订的,这样一来掌柜的责任心强,就好比在银行贷款开店。二来老侯深知树大了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土匪眼里,自己可别成了长壮的猪。 侯七性格和他爹相反,凡事都好张扬,开始她想把典当行的名字冠名侯七典当行,遭到她爹和铁观音的一致反对,侯辅臣的理由还是老一套:高调做事,低调做人。铁观音的理由就牵强的很,因为她的海军第一艘铁甲舰,被侯七以她的名字命名了,如果不在侯七身上找回点儿什么,女司令总觉得有些吃亏。要知道,让铁观音吃苦可以,吃亏就太难了。 侯七坚决不同意用铁观音三个字来命名典当行,原因很简单,这三个字知名度太高,估计开张的鞭炮刚响过,鬼子的便衣队就寻过来了。两个人争持不下,马钰出来打圆场,典当行的字号就用铁观音冠名,只不过把铁字去了,称为观音典当行。大家也一致认为这个招牌能打出去,让老百姓放心,名字中性,不会引起鬼子的怀疑。 位于大栅栏的虎什哈车马店停止营业,它被侯七改建成临街十二间门脸,分为春夏秋冬四个档口,每个档口三间门脸,分别典当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家什衣物,还有杂项类。门脸后院修建了几十间库房,还有十多间职员宿舍。 车马店的肇掌柜摇身一变,成了观音典当行的大掌柜,他是皇族后裔,认识落魄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他做大掌柜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车马店拆了,铁观音等人没了住处,侯七小手一挥,大家统统住进了北京饭店。北京饭店距离观音典当行不远,步行十几分钟,饭店有五层楼高,原来是法国人建的,民国二十九年法国战败投降了德国,日本人作为德国人的盟友,名正言顺的接收了北京饭店,改名日本俱乐部。但是饭店的设施,人员都是原班人马,接待的对象也是非富即贵,普通的日本人要想进去住一夜,也是痴心妄想。一个普通日本兵的收入一月也就二十日元,在这里进门起步价每人一百日元,冈村宁次能住的起,可饭店又不敢收他的钱了。 饭店的服务台是一个日本人,侯七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她把冈村宁次给的特别通行证,还有江朝宗的邀请函向柜台一丢,然后取出十万日元码在柜台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日本人的脸笑得像包子一样灿烂,腰弯的足有一百度。话语温柔的能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 侯七大咧咧道:“准备十二个单间,每天准备十二份一等套餐”。 日本人点头连连,一口一个“哈依”。侯七吩咐完,等着她给安排房间,服务员迟疑了半天道:“钱太多了”。 侯七很大方的一摆手道:“先存在柜台上,用完了提前告诉我一声,钱有的是”。 服务员盯着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这些钱,一个日本兵出生入死要干上一千年才能赚到,她要是知道侯七给江朝宗一次行贿二百万,只怕要吓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章 量体裁衣 这注定是一个笑话百出的夜晚,铁观音上次在天津追杀邢仁甫时,曾在市长温世珍家中住过,温市长家的豪华就曾让铁观音以为皇宫也不过如此。今天在日本俱乐部,内部的奢华更是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大理石的地板能映出人影,按姜立柱的话,苍蝇落在上面也会劈了腿,摔成脑震荡。自从这小子遭人暗算,被摔成脑震荡后,这个比喻便成天挂在他嘴头上,每天都要讲上两遍。 黄铜的楼梯扶手和柱子,极尽富丽堂皇,每个楼梯口都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头发梳的能当镜子。看见大家从楼下走上来,便点头哈腰的跟大家打招呼。姜立柱忿忿的骂道:“我以为是主子呢,却原来是个奴才”。在这个奴才的映衬下,这些主子更显土的掉渣。 到了自己的房间,窗明几亮,四处一尘不染,全新的丝绸被褥干净的让人心痛。头顶上,胡桃木的吊扇缓缓的转动,这一切,让这些久经沙场的人顿时感到自己的埋汰,竟然连坐下都要小心翼翼。 每个房间都装了一部电话,金光闪闪的话筒,圆形的数字拨号键,都是这些土包子从未见过的。侯七自从进了门,一直守在电话旁,不停的向外拨电话。时间不大,就有两男两女四个人敲门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软尺和一个记事本,鼻梁子上架着眼镜,耳朵后还夹着一支铅笔。其余的三个人每人抱了一叠布料。 侯七把大家召集起来,硬要给大家每人定做一身衣服。女人天生就会撒娇打扮,不到一盏茶工夫,三个裁缝送来的布料就被几个姑娘翻的乱七八糟,居然没有一个人找到自己称心的布料。最后侯七不好意思的从布料堆里抬起头,笑着问裁缝:“还有吗?尽管拿来,我们不怕贵,只要有称心的就行”。 听完候七的话,那个年轻的男裁缝转身出门,上岁数的裁缝对大家道:“诸位先生,小姐先把尺寸量了,等一会儿诸位挑好了布料,老汉好有个安排,不至于耽误了诸位的时间”。 两个女裁缝先从几个姑娘开始,除了侯七,谁也没经过这阵势,一个个像木偶一样,任由两个女裁缝摆布,老裁缝除了偶尔抬头看看,一直在记录女裁缝报出来的数字。 姑娘们好歹很快就量好了,到了几个小伙子,却出了段小插曲。其他人却也罢了,最后剩下姜立柱和常庆虹,一个死活不让女人碰,另一个浑身都是刺痒肉,别人一碰他,常庆虹就大笑不止。姜立柱还好说,铁观音望他一瞪眼,这小子老老实实的做了乖宝宝,愁眉苦脸的样子简直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姜立柱受完刑,马上加入到对最后一个顽固分子的清算中去,姜立柱伸手在常庆虹的屁股上狠拧了一把,疼的傻小子大叫一声,眼泪差点没流下来。这回可好,无论女裁缝怎么碰他,常庆虹再也没有笑出来,倒是娇小玲珑的女裁缝掂起脚为他量肩膀时,两个人身子紧贴在一起,细柔的发丝碰到常庆虹的鼻子,傻小子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女裁缝闪到一旁,俏脸红的像一块红布,常庆虹的脸比红布还红,这时大家才发现,傻小子有了想法,小老弟把裤裆支起多高。 常庆虹的丑态,姑娘们看了都扭过头,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姜立柱他们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就要有什么灾难降临到傻小子身上。常庆虹的无耻让宋春茂很没面子,他抬起腿,照傻小子的大屁股就是一脚,常庆虹没有提防,脸向下扑倒在满是布料的床上。 对宋春茂的霸道,老裁缝非常不满,他把手中的记事本往桌上一丢,指着宋春茂道:“你这个小伙子真不讲道理,他还是个大孩子,你怎么想打就打”?宋春茂也觉得有些后悔,被老裁缝这么一说,低下头没有说话。常庆虹从床上爬起来,反倒向老裁缝解释说,大哥打他是为他好。 既然人家苦主都不计较,老裁缝也就不说话了,客房中突然安静下来,正在这时,又有四个小伙子,每人抱了一叠布料走了近来,姑娘们见状马上忘记了适才的尴尬,一拥而上,片刻过后,一叠叠整齐的布料又被抖的到处都是。然后在成堆的布料中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裁缝,似乎再问还有吗?在得到老裁缝否定的答案后,才又重新扎进布堆,把刚才挑选了一次的布料又翻了一遍。最后不情愿的找出一块儿,却又看着别人手中的更漂亮。她们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找完自己满意的布料,姑娘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几个男人,她们可不想过早的结束这种选择的快乐。出人意料的是,那个被常庆虹非礼的女裁缝,竟然也选了一块布料送给常庆虹。还说看到他挨打自己心里过意不去,送给他件衣服作为补偿。女裁缝的这一举动让常庆虹受宠若惊,更加不知所措。 女裁缝和同伴收拾好散落满地的布料,在大家不怀好意的目光中走了。侯七推了一把常庆虹,道:“傻兄弟,快去追啊,见了面就说,谢谢妹妹送我衣服,你手上的东西挺重的,我帮你拿着吧”。 一个男人有一个姐姐是幸福,有一群姐姐就是一种悲哀,侯七的谆谆教导还没有结束,其他几个姑娘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向常庆虹传授追姑娘的秘诀,可怜的家伙,睁着两只无辜的的大眼睛,看着这群情激昂的姐姐们,手不自在地挠着后脑勺,说什么也想不清楚,那个娇巧玲珑的女裁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忙活完定做衣服的事,大家要回房休息,侯七又告诉大家,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有热水,可以随时洗个热水澡。姚金霞问:“我要解手去那儿”?侯七一指马桶道:“在那就可以了”。 宋春茂几个小伙子没有不耻下问的习惯,折腾了半天,大家都有些内急,得了侯七的教诲,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演绎出各种使用马桶的传奇。宋春茂绕着马桶转了两圈儿,居然不知道掀开马桶盖,有心去问侯七,刚走到门口,被立在门口是孙瑞玲给拦了下来,她告诉宋春茂,姐妹们正在洗澡,你一个大小伙子还是离远点好。 宋春茂无奈回到房间,对着马桶研究了足有半个小时,总算找到了正确的使用方式。解决完自己的问题,他估计兄弟们跟自己的遭遇差不多,便逐一上门拜访,传授自己的经验。令他惊奇的是,弟兄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解决方式。 孙瑞良和花六郎还有三国浦志,不屑和一个马桶过不去,三个人结伴跑到楼下,找了个公厕把问题解决了。姜立柱倒是知道马桶有盖。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出恭还能坐着。这小子别出新裁,把沙发搬进卫生间,江少侠蹲在沙发边缘,顺利的攻克了这个难以启齿的难关。常庆虹开始总想蹲在陶瓷马桶的边缘,无奈太光滑了,他蹲上去多少次,就摔下几多回,最后他把衣架扛进卫生间,双手紧抓衣架,小心翼翼的又蹬上陶瓷马桶的边缘,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拉屎的问题解决了,拉完屎不冲厕所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他不是不冲,而是压根儿不知道拉完屎还要冲厕所这件事。黑大个儿,吃得多,拉的也多,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起了化学反应。 现在这些人终于知道电灯是有开关的,不至于发生电灯照光腚的笑话了,但怎样关吊扇又成了难题,天气还不是太热,吊扇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让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感觉冷嗖嗖的。姜立柱试图关掉它,找到开关,轻轻转动了两下,吊扇开始像疯了一样转动的更快了。姜立柱断定,这东西中邪了,本来就感觉冷的他,躲进被窝,在吊扇猛烈的狂扇下,姜立柱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常庆虹躺在被窝中,对床头灯旁一根木板大感有趣,上面有字,可他不认识,木板中间连着一根金属线,他刚把木板拿起来,试图看看这根金属线有多长,一个人在门外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常庆虹急忙把木板放回原位。 一个小伙子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常庆虹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你来干啥”? 佣人鞠了个躬道:“多有打扰了,望先生见谅”。然后慢慢退出门。见房门关上,常庆虹继续拿起那块牌子研究,结果还是一样,不到一分钟,服务员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常庆虹照例还是把他撵出去,服务员照样笑着退出门外。第二天的住房记录是这样的,“一个没有登记的旅客,整个晚上共邀请了三十八位小姐,但又无一侍寝。” 第二百五十二章 坏事做尽终有报 好不容易把这些杂碎打发走,侯七才有时间把肇掌柜喊过来,询问这些剌破头的来历。肇掌柜有些惊魂未定,不安的四处打量。侯七问:“你找什么”。 “白三爷去哪儿了”? “白三爷是谁”?侯七反问道。 “就是一两人肉十两金的那个白三爷”。肇掌柜战战兢兢说道。 “我把他作了”宋春茂轻描淡地说道。 “什么,你们把白三爷给杀了”?肇掌柜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一个流氓混混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铁观音大咧咧的道。 “你们杀了白狼老三,他的弟兄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肇掌柜满面的惊恐。 “我们不杀他,他们就会放过我们”?铁观音冷冷的道。 “我想不会的”。肇掌柜懦懦的道。 “既然他们不会放过我们,那我们就杀光他们”。铁观音依旧冷冷的道。 这么冷血的话由这么一个漂亮大姑娘嘴里说出来,肇掌柜心了打了个突突,抬头看了铁观音一眼,见她凌厉的眼神正紧盯着自己,肇掌柜吓得赶紧低下头来。 白狼老三一伙儿人原本是前门一带不入流的混混儿,平日里靠碰瓷儿讹人,收进城小商贩保护费为生。这帮人干的都是空手套白狼的营生,京城人口顺,就给他们起了个白狼帮的绰号。这些人不以为耻,居然全部隐去自己的名姓,公然以白为姓,按在帮会中的排名称为白老几。 后来日本人来了,白狼帮全伙做了汉奸,日本人在东厂胡同设立了炮局监狱,专门捕杀审讯抗日军民。日本人人生地不熟,炮局监狱成立了两年多,没有多大的收获。 民国二十九年,东辛店监狱长吉田调任炮局监狱长,立即提拔重用白狼帮,给了他们一个北平勘乱侦辑队的封号,白狼帮也就成了白狼队。 白狼队出手不凡,上任不到半个月就一举破获了郭懋卿案。郭懋卿是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的重要人物,北京陷落后他被保密局局长戴笠秘密派到北京潜伏,对外身份是苏州丝绸商人,暗中却把从苏联走私获得的军火运到国军抗日前线。本来关于他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少,可大家都是中国人,谁也不会干出卖祖宗的勾当。这帮白狼队急于向主子邀功,把郭懋卿一家上至主子,下至伙计佣人,一家老少六十二口全部送进了鬼子的炮局监狱。 吉田为了表彰白狼队的贡献,特许他们参与对郭懋卿的审讯。白狼队心狠手辣,对郭懋卿用尽了酷刑,他的两条腿在老虎凳上被生生折断。老郭是条硬汉子,受了这么多折磨,鬼子在他口中没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情报。 吉田恼羞成怒,命令白狼队,当着郭懋卿的面,把他的四个女儿**后,用斧子劈开她们的胸膛,摘心沥胆做成下酒菜。又把她们的头砍下来,放进沸腾的开水中,把皮肉去除干净,得到四个洁白的骷髅头。吉田和白狼队用老郭女儿的头颅,盛了用她们心肝做的菜,装上酒,强逼老郭吃下去,老郭誓死不从,一直怒骂不止,最后鬼子没有了办法,把老郭一家老少活埋在西郊。他自己则被拉到菜市口,由白狼队动手,活剥了郭懋卿的人皮。老郭临刑前游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完整的骨头,即使这样,他兀自骂声不绝。 老郭被活剥了人皮,白狼队因此一夜成名,普通老百姓提起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白狼队是地头蛇,眼线又多,自从他们跟了日本人,北京城许多潜伏的很深的抗日分子都被他们抓了,仅民国三十年那一年,死在白狼队手里的抗日军民不下两千人。到后来白狼队杖着日本人的支持,开始转型敲诈富贾大商。只要他们说你是抗日分子,就能把人抓进炮局监狱。被抓的家人没办法,只能靠给白狼队送钱捞人。 白狼队收钱放人,没钱的只能自认倒霉,进了炮局监狱就跟进了阎罗殿没什么区别。白狼队的胃口越来越大,到最后明码标价,一两黄金一两肉,为了搭救被白狼队诬陷进了大牢的亲人,有多少人家倾家荡产,白狼队的成员也因此富的流油。 今天宋春茂拿一万元行贿,白狼们自然不看到眼里。另外,日本宪兵队不属于军部管,侯七和军部,市长走的太近,自然会引得日本宪兵队的不满。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白狼队来找麻烦,他们顾虑侯七的后台,既有冈村宁次大将,还有北京市长江朝宗,真要诬陷侯七是抗日分子,事情闹大了,宪兵队也担不起责任。 车船店脚衙,这些人眼皮子宽,接触的人多,消息也灵通。肇掌柜开了这么多年的车马店,对白狼队了解的一清二楚,现在他把这些事娓娓道来,听的铁观音杏眼圆睁,牙齿咬的咯吱吱直响。 侯七问马钰:“郭彩玲说她们家是苏州绸缎商,该不会白狼队把她也杀了吧”? 马钰一脸迷茫的摇摇头,道:“我也挺担心的”。 “郭彩玲是什么人”?铁观音好奇的问。 “她是我们燕大的同学,不爱说话,挺文静的”。侯七道。 “郭懋卿的三小姐名叫彩玲,听说学问挺大,可惜了”。肇掌柜无奈的摇摇头。 马钰和侯七不禁黯然神伤,一代才女竟不明不白的惨死在宵小之手,念及当年风华正茂,同窗共读,现在早已人鬼殊途,侯七和马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天色将晚,花六郎和孙瑞良回来了,他俩都曾混过帮派,在沧州白虎堂学了一身能耐,对付白狼队这些不入流的混混儿,正是轻车熟路。他们跟踪尖嘴猴腮,一路上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顺利的找到了白狼队的巢穴。他们的狼窝就在日本俱乐部(北京饭店)旁边,有一座三层小楼,原先是美国人在北京开的妓院,日本对美国宣战后,这所妓院也落到日本人手中。妓院的妓女(都是西洋白人)充了公,送到日本本土做慰安妇去了。妓院空下来没什么用处,日本宪兵队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座名噪京城的‘倍思美’妓院送给白狼队做办公室。 宋春茂问:“白狼队到底有多少人”? 肇掌柜道:“他们一共有十八位当家,手下总有三百多人”。 花六郎同意肇掌柜的看法,又补充了一下:“白狼队有十八个头目,手下一共有三百二十四个”。另外他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今天晚上,白狼队全体出动,来大栅栏典当行要劫走白三。 侯七不解的问道:“你俩从哪得来的消息,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孙瑞良和花六郎还没有答话,宋春茂插言道:“二位兄弟,你俩又杀人了”? “我们把白狼老九做了,问他个话吞吞吐吐的,留着他也是祸害”。孙瑞良还是一脸的冷峻,把杀人的事儿说的轻描淡写。 “他们有枪吗”?宋春茂问道。 “每个汉奸手里有两支****炮。但这里距离日本司令部太近,谅他们也不敢开枪”。花六郎道。 “他们不敢开枪,我们也不敢,白狼队要是来人硬抢,就咱这几个人,非吃大亏不可,到时候他们发现白狼老三死了,跟我们要人,到那时候我们就被动了”。宋春茂说话很慢,但每句话都是实情。 “被动了又怎样,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铁观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一听自己一方要吃亏,马上激动起来。 “不是怕他不怕他的问题,我们的买卖刚开张,现在当票还在他们手中,这件事要张扬出去,咱典当行的招牌可就砸了”。肇掌柜经商多年,有一肚子的生意经,现在他车马店没有了,要是典当行再关了门,他就真无家可归了。 相比起肇掌柜,宋春茂的话更有份量:“白狼队为什么找我们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我们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想把我们从北京城挤出去,无论我们是违约,还是今夜开枪火拼,我们都注定在这里站不住脚。一定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把白狼队不动声色的除掉,还能让我们的买卖在京城越做越大”。 大家一致认为宋春茂说的有道理,肇掌柜见宋春茂年岁不大,却机智过人,办事儿滴水不漏,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侯七和马钰私下嘀咕了一会儿,对大家说道:“我们要是反客为主,打到白狼队老巢去,给他个措手不及,他们晚上来抢白狼老三,咱们现在就去把当票夺回来,而且动静整的越大越好,让老百姓都知道白狼队恶贯满盈,却不会疑心到我们头上”。 肇掌柜听这两位美貌的大姑娘,居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心里不觉有些害怕。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己一个外人,会不会被提前杀掉灭口?心里想着,两腿已开始打颤,他慢慢的退到门口,打算逃走。 第二百五十三章 深入狼穴 侯七正夸夸其谈:“咱们可别光顾着收拾别人,自己的老窝儿可得看好了,咱前脚走后脚可别让人给端了,这里还需要肇掌柜……”。回头时却不见了肇掌柜。 肇掌柜正拔腿向外跑,刚到院子里就被常庆虹老鹰抓小鸡般拎了进来。侯七对肇掌柜很是失望,知道他担不起守护典当行的重任,只得重新部署安排,所有的姑娘们都留下,如果白狼队的人来偷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本来人数就不多,现在只能由宋春茂带着五个兄弟,去闯人家三百多人的狼窝了。六个人对三百多人,不要说白狼队是三百多个大活人,就是三百多条猪,在那儿挨个儿是等着六个人来杀,也会把几个人累个半死。宋春茂还没有傻到这等地步,把自己的弟兄们白白给人家送上门去。 但他还是出发了,不到半个小时,六个全副武装的鬼子的从典当行走出来。现在鬼子的日子不好过,战线拉的太长,有限的物资补给要首先满足一线作战部队,对后方没有作战任务的鬼子就马虎的很,虽然基本上可以做到衣食无忧,可每天清汤寡水,也就勉强做到不饿肚子而已。 驻守北京的鬼子在这里待长了,长了见识,不像那些守在穷山沟的同僚,还在做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有了见识的鬼子每天看到进进出出日本俱乐部(北京饭店)的达官显贵,心里满是羡慕嫉妒恨。可就凭他们那点儿薪水,还没靠近俱乐部的门,就被宪兵队远远的拦下了。这些衣着寒酸,兜里没有几个大子儿的士兵,如果他们进了俱乐部,就是丢大日本帝国的脸。 同样是侵华日军,宪兵队待遇要比军队高的多,一来宪兵队可以巧立名目乱收费,二来当地的汉奸,地痞孝敬的也不少。日本大兵敢怒不敢言,但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诱惑太大了,当兵的手里没钱,就打起装备的主意,于是这些人就成了典当行的常客。 茂源典当行的老板跟宪兵队有交情,鬼子兵不敢去那里。可侯七的典当行谁的面子都不看,给的价钱又高,鬼子们趋之若鹜,纷纷把自己用不着的军用物资送进了典当行。今天正好,宋春茂他们就借用这些东西,化妆成鬼子,气势汹汹的直奔白狼队的老巢而去。 白狼队平时听命于宪兵队,鬼子兵看他们不顺眼,平时总是找个理由教训他们,但像今天光明正大的打上门来,还是第一次。 便巧今天晚上要做的这事儿,是瞒着宪兵队干的,侯七和冈村宁次有交情,和北京市长江朝宗关系也不错,侯七在北京的买卖让人抢了,只能找宪兵队破案。宪兵队和白狼队是一家人,这个案子最后就会不了了之,但如果宪兵队亲自参与作案,江朝宗不敢说话,冈村宁次要是知道了,宪兵队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今天晚上的案子一定要秘密,最好也不让宪兵队知道。侯七太有钱,这件案子做好,最起码三五年不用为钱发愁。能独吞最好,给宪兵队行贿也需要钱,白狼队越想这越是件美事,便想独吞下这笔买卖。 白狼老大的心情很是不爽,手下的兄弟们早就集合齐了,可老九还是迟迟不到:“草他奶奶的,老九这王八蛋死哪个**窝去了”。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客厅里来了六个鬼子兵。” 白狼老大心里一惊,暗道莫不是今天晚上的行动走漏了风声。他没有着急出来见客,而是把白狼老二(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请进密室商量对策。白狼老二的话很明确,先出去看看这几个鬼子的来意,好打发就花俩钱打法了,不识相的话……说着白狼老二用手比划成刀,在脖子上砍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道:“不识相就做了他们,反正以后要破这个案子还得找我们,但今晚的行动一定不能耽误”。 宋春茂几个在客厅里等了许久,才见有人出来,客厅周围的的窗户后也不时的有人影闪过,宋春茂暗道,看来这些汉奸要动真格的,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觉了?他暗暗叮嘱几个兄弟,一旦事情有变,先抓几个头目做人质,再不成,就把几个带头的都做了,到时候群龙无首,白狼队就是一片散沙。 平时给宪兵队当差,这支流氓汉奸队伍居然还有一个日语翻译。于是一群中国人居然先要让三国浦志和日语翻译先讲,虽然白狼老大的话大家都能听懂,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折腾上一番。三国浦志也没多说废话,直言自己就是来要钱的。白狼老大根本没有讨价还价,派人把五千大洋抬来。宋春茂根本对这些钱不屑一顾,一脚把装钱的筐踹反,大洋滚的到处都是。然后他一挥手,带兄弟们出了白狼队的大门。 前门大街上宋春茂弟兄六个脚步匆匆,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来回经过。姜立柱不解地问:“怎么了,大哥,为什么发脾气走了?” 宋春茂道:“这些汉奸都是吃生米的,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们给咱们弄点儿钱就是想探探路,如果我们见钱眼开,收下这些钱,白狼队肯定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我们打发走了得了。如果我们嫌少,他们可就要杀人灭口了。我踹翻银元筐,就是想迷惑他们,是让他们猜不到我的想法。我们从容的离开,也不会引起他们丝毫的怀疑。” “我们今天晚上不是有行动吗?” “当然我不能让这些欺压良善、认贼作父、助纣为虐的汉奸看到明天的太阳。” 白狼老大同样也是一头雾水,鬼子们气势汹汹的来了,可什么也没拿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把筐踹翻了就算了,可鬼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越想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他回头看了白狼老二一眼,只见他那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汗水。 白狼老二心有余悸的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几个人我今天见过。” “在哪里?” “就在大栅栏那个丫头新开的铺子里。” “他们是些什么人?” “不好说,看刚才见他们的行头,绝对是正宗的日本鬼子。可今天下午,那个大个子和我照过面儿,还说了两句话,挺客气的,我把他送的钱都摔在他脸上了,他连个屁都没敢放。” “这些人今晚来这里要干什么?” “示威,绝对是示威。就是想告诉我们,那丫头的铺子由他们罩着,不要让我们错打了主意。” “那我们怎么办?” “照原计划行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几个大头兵能在这里待几天呀,我估计他们也是背着上级揽的私活,哪怕他们吃了亏,也不敢声张。”白狼老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你刚才咋吓成那副熊包样儿?”白狼老大不解的问。 “我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要是刚才这几个日本鬼子把我们劫作人质,事情就不好办了。可惜这几个小鬼子是个雏儿,根本没想到这一层。”白狼老二的尖嘴猴腮上一副自负的表情。 “他妈的,老九死哪个**窝去了。”白狼老大又问了一句。 “今天一后晌儿就没看到他,估计又碰到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了,这小子连正事都忘了。”尖嘴猴腮的脸上又出现了一副色眯眯的笑容。 “算了,不等他了,狗肉包子上不了大席,不争气的东西,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他。”白狼老大生气的骂道。 白狼队,悄悄地从狼窝溜出来。一共七个小队,每个小队四十来人,由正副小队长带领着。鬼子的巡逻队刚一经过,他们就讯速地穿过大街,躲在了阴影中,向着大栅栏的方向摸了过去。 宋春茂躲在树后看着白狼队的人越聚越多,他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水,不住地抱怨:“这北京的夏天咋这么热?都半夜了也没有一点儿凉风。” 弟兄们没有人说话,他们知道,北京的夏夜虽然很热,但还没有热到这种程度。宋春茂的汗水,更是急出来的。最后他把日本军帽抓在手中,擦了一把汗,咬牙切齿的道:“没办法,拼了吧。” 弟兄们还是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驳壳枪抽出来,等着宋春茂下命令。 花六郎手擎双枪,压低了声音对宋春茂道:“大哥,我看这些汉奸好像很怕和鬼子的巡逻队照面,是不是引他们火拼一下,咱们来个坐山观虎斗。” 宋春茂听完花六郎的话,眼前一亮,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说着朝着自己的脑袋狠拍了一巴掌。 “大哥,你是当局者迷。” “不用给我戴高帽儿,这计策我还真没想到。”宋春茂道。“不过,观虎斗可以,我们可不能闲着。”宋春茂又补充道。 又一路鬼子的巡逻队走了过来,大概有三四十人,两个军曹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白狼队的人掩住身形,潜伏在路边的黑影中,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在寂静的黑夜中让人不寒而栗。两个军曹先后从马上跌落下来,刺耳的警笛随即拉响,几道手电筒的光照向四周。白狼队略显庞大的队伍无处遁形,在惨白的光线中惊恐万分。 又是几声枪响,从狼群方向射来的步枪子弹略过匍匐在地上鬼子的头顶,仿佛告诉他们,你们被包围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鹤蚌之争 鬼子开始还击,白狼队是一群乌合之众,在鬼子并不猛烈的打击下一哄而散,四处奔逃了,鬼子巡逻队开始了猛烈追击。宋春茂终于相信了一个传说:鬼子的一个小队就能把一个连队的中国军人打垮的事实。 又有两颗子弹从鬼子背后射来,还是来自白狼队方向。本来为数不多的鬼子竟然分兵两路,一路去追剿溃败的白狼队,另一路则向狼窝发动进攻。又有几支鬼子的巡逻队闻声赶来,躲在狼窝阴影处打黑枪的是姜立柱和花六郎,他们趁着混乱时跑出来和宋春茂汇合。 他们已经成功的挑起白狼队和鬼子之间的战火,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典当行,防备有人趁火打劫。就凭着几个姑娘守御典当行,宋春茂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候七的作战计划制定的太冒险了。 到处是火光,到处都有枪声。宋春茂他们几个乔装成鬼子,这些道具帮了他们大忙。六个人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一路狂奔,竟没有一个人拦下他们盘问。 前门大街的枪声响如爆豆,把大栅栏典当行的枪声遮住了。 茂源典当行的老板韩茂源,把手下的伙计们召集起来。隐藏在观音典当行周围,静等白狼队劫走白狼老三,观音典当行势必会大乱,到那时伙计们一起动手,把她的珍宝库给劫了,哪怕能抢上三五件宝贝也是好的。那样的话自己给白狼队行贿的那些钱不就又回来了吗。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我们得财她失信,过后再收买几个点当家一齐找她来闹事,做生意最讲信誉,失了信的观音典当行,离滚出北京城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可是韩茂源做梦也没有想到,人多势众的白狼队竟然和鬼子火拼起来。白狼队惹了日本人,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眼见着自己给白狼队行贿的真金白银泡了汤,韩茂源后悔不已,自己太高估白狼队的实力了。 他的这份儿家业可是凭自己赚来的,韩茂源不能看着这笔钱打了水漂儿。他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带人杀上门去直接去枪观音典当行。 他们刚进观音典当行的大门,身后就想起了枪声。要说白狼队好歹还能算是支队伍,可韩茂源手下的这些人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一见形势不妙,伙计们扔下手中的扫帚、拖把、擀面杖……乖乖的举起手做了俘虏,任凭韩茂源暴跳如雷,这些伙计跪在地上就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好在韩老板也没有愤怒多久,铁观音抬手一枪,正中他大张的嘴巴里。脸满是困惑和惊惧,韩老板倒在地上,永远也不再有烦恼了。 折腾了大半夜,这场北京沦陷后,最大一次武装冲突总算结束了。白狼队的汉奸终于品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北京的老百姓,用实际行动来配合鬼子对白狼队成员的搜捕。有几个家伙竟然是被绑好了丢在马路上,等着鬼子来抓人。对老百姓来说,这是一场狗咬狗的游戏,根本没有必要去同情任何一方。 宪兵队也开始了行动,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对白狼队的处理方式竟然比鬼子还要狠。白狼队的成员在宪兵队都有备案,只要照着名单抓人就可以了。白狼队用抗日分子名义不知抓了多少好人,今天,他们也被宪兵队用同样的罪名关押。白狼队用在郭懋卿身上的酷刑,宪兵队又一一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三天后,一条《北平潜藏最深的抗日武装被一网打尽》的报道,登上各大报纸的头条。 白狼队的成员,在活埋郭懋卿家人的地方,在日本人刺刀的威慑下,他们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日本人要干的活,就是把白狼队挖上来的土再重新填回去。对罪有应得的白狼队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必定还给他们保留了全尸,而且还没有剥皮砍头。 至于韩茂源韩老板,他带人抢劫同行,被流弹击中身亡是事,而属于罪有应得。他手下的伙计不明就里,属于被迫,宪兵队不再追究他们的错误。这些伙计被抓进宪兵队后,一直战战兢兢,认为这回必死无疑了。直到候七找来京城最好的绣工,买来最好的布料绣了一面“武运明达”的锦旗送到宪兵队后,这些伙计才垂头丧气的被候七领了回来。 白狼队覆灭了,茂源典当行的当家死了,他的家人舍不下全北京十多家的买卖,无奈手下伙计又全被候七挖走了,而且宪兵队隔三差五还来找麻烦,无奈之下,只得央人把这些典当行全部折价转卖给了候七。 候七深知宪兵队的利害,出了一笔高的吓人的价钱,把原属白狼队的狼窝买了下来。这座楼本来就是宪兵队抢的美国人的,宪兵队白得了一大笔钱当然高兴。以后,候七再有些上不了桌面的错误,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到底候七花了多少钱,唯一知道根底的肇掌柜曾说过:“俺的娘唉,七姑奶奶用小卧车拉了满满两车钞票,我们都劝她那个地儿不值这么多钱,可人家七姑奶奶说了,这算什么,就当给宪兵队送礼了。” 白狼队的狼窝原先是美国人开的妓院,内部装修的豪华程度并不在北京饭店之下。这里紧邻日本宪兵队红楼总部,冈村宁次的司令部也离这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就在这里,候七把大家的食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然后给自己二十四家分店的掌柜,分配了一套住房。 肇掌柜杀人没胆量,可做买卖确实是把好手。候七这二十四家典当行都交给他打理,竟让他管理的井井有条。本来这两天大家商量就要回老家,谁知当天夜里花六郎和姜立柱值班时竟然抓获了一名小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东西竟然偷到这里来了? 这些天正闲的难受的人们来了个夜审小偷,问问,要是被生活所迫就连夜放入,如果要是惯犯,就交给日本宪兵队处理,他们是负责地方治安的,这样做也落个顺水人情。 小偷被带了上来,怵然意料,这小子不像普通小偷那样的贼眉鼠眼,反倒是鼻梁架一副眼镜。铁观音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人,候七在一旁提醒道:“文质彬彬。” 马钰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偷看了半晌,悄声对候七道:“这个小偷咱们认识。” 七小姐眼有些近视,可为了展现自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宁死也不戴眼镜。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悄悄的拉了铁观音一把,道:“司令妹子,灯下不观色,我还是有些看不清,你就吓吓他,他应该叫叶知秋。” 这做戏的事儿铁观音最拿手,她一改往日审讯时的横眉立目,和颜悦色的道:“叶知秋,你怎么不学好,干起这小偷小摸的勾当来了?” 叶知秋本来挺有种,姜立柱用枪顶着他脑袋,这小子脸色都没变。可是铁观音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敢情这小子也是个近视眼,就是戴上眼镜也看不清楚人。 他戴眼镜擦眼镜的动作反反复复了好几次,熟人见了觉得他这是在恶作剧,生人便觉得他有些造作。 姜立柱上前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训斥道:“没长耳朵吗?问你话呢,快说,到地下室偷了什么东西?” 叶知秋看似文弱,说话却不卑不亢:“我到地下室寻一件至宝,不是找什么东西。” 大家被他不紧不慢的说话方式气乐了。铁观音在候七的授意下,接着问:“你不是号称燕大最年轻的教授吗?怎么干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来?” 这回叶知秋不淡定了,他倒退了两步,离得铁观音更远了。叶知秋声调中带有恐惧:“你到底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铁观音没理会他的疑问,接着道:“我还知道,你不是来偷东西,你是来找郭彩绫郭三小姐的人头的,对不对?” 这句话捅在叶知秋的痛处了,刚才被枪指着都面不改色的小伙子,居然蹲在地上哭了。 后面的故事就俗套了,叶知秋也在燕京大学,和候七马钰不一样,他是教授,还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在燕京大学里,风度翩翩的叶教授让多少怀春少女夜不能寐。他来自苏州,对同样自称来自苏州的郭彩绫一见钟情。为了她,叶教授没有跟着学校流亡南下,谁知痴心等到的却是心上人惨遭杀害的消息。近来得到杀害郭彩绫的凶手全部正法,叶知秋也曾买通白狼队的人,得知郭氏姐妹被杀后,头骨被制成了酒器,陈列在白狼队的功勋室里。如今狼窝换了主人,叶知秋冒着危险,摸进地下室,哪知他眼神儿不好,东西还没到手,就被暗中观察他好久的花六郎和姜立柱当小偷抓了起来。 候七买下这栋楼后,知道有个地下室,一直认为里面存放的都是些烂贱不值的杂物,今天打开门一看,地下室阴森森的。阴暗潮湿,常年闭光不透气,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最里面是一间储藏室,室内是一排排铁架……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八大铁帽子王的金印 铁架子上摆的东西让人触目惊心,有从活人身上拆下来的肋骨,有被老虎凳生生折断的腿骨,还有一整筐说不出来历叫不上名字的骨头。叶知秋告诉大家这是喉结骨。白狼队处决犯人后,要把喉结卸下来作纪念……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铁架上整齐地放着四个洁白的骷髅头。这是白狼队最初的战果,他们用对自己同胞的残忍,博得鬼子的信任。 大家心里一阵发紧,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被人活生生用斧子劈开胸膛,摘心沥胆,在她们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人头被砍刀齐着脖颈直砍下来,丢在烧开的沸水里煮烂,剔去肉就成了四个洁白的骷髅。 候七看着呆呆发愣的叶知秋,问道:“教授,也不知哪一个是郭三小姐?要是知道了,咱们可要好好安葬了她。”叶知秋两眼泪不干,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喃喃地自语道:“彩绫,彩绫我来接你了,我要送你回家……”话没说完竟晕倒在地。 兄弟们抬着叶知秋,又找了几个托盘儿把是个骷髅请出了地下室。 叶知秋醒来的时候,候七已经准备了四个红绒锦盒,把是个骷髅成殓起来。叶知秋呆呆地望着摆在面前的锦盒发呆,突然,他疯了般的取出其中一个骷髅,捧起来,放在嘴边狂吻着:“彩绫,彩绫,我给你明心啊,你为什么就忍心撇下我,独自走了呢?你可知道,我的心都碎了。”情急间,一口鲜血喷出,落在洁白光滑地头骨上,绽开了一片红红的血花。 叶知秋又一次晕倒了,即使这样,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骷髅头不放松。他再次醒来时,屋里只剩下他自己了,四个锦盒也不见了。 铁观音他们正在客厅闲谈,看到叶知秋出来,双目中已没有了迷乱。国家姊妹四人被安葬在陶然亭旁边的玫瑰山上。这里有原香冢,鹦鹉冢,赛金花墓。郭彩绫一代才女,得以埋骨香冢,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下葬那日,叶知秋一身洁白的西服,愈发的显得丰神如玉,头发梳的铮亮,一丝不苟地偏向一旁。他立在墓坑旁,肩上扛着一架那个年代很少见的小提琴,琴声悠扬,看着纷纷黄土洒向墓中地锦盒。叶知秋不再悲伤,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嚎哭,他只是静静地拉着小提琴。也许在他面前,是郭彩绫永远不再老去的倩影。 今天送葬的人除了候七和马钰,铁观音也带人来了,让她感到有点儿吃惊的是,在叶知秋身后,还有几十个青年男女学生。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学生问叶知秋:“老师,你拉的是什么曲子呀,真好听。” “没有名字,我在想,梁山泊死后祝英台会有多伤心,可惜啊”。叶知秋看着刚起的坟茔,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叶知秋没有解释,大家心中也明白他可惜什么。梁祝只是一个传说,而今摆在眼前的却是活生生的现实。面对一片痴心的叶教授,这坟茔没有裂开飞出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安葬完郭彩绫,叶知秋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没有了对心上人的挂念,北京留给他的,只有无奈和悲伤。几天后,他寻到候七,说燕大已经流亡到重庆,他要为抗日作一点儿贡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讲台,用知识来启迪民智。 候七对叶知秋的想法自然是支持的,可看到叶知秋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有话还没有说出来。七小姐冰雪聪明,马上猜测出叶知秋的难处。从北平到重庆,千里迢迢,又赶上兵荒马乱的时节,教授和他的学生们一来是没有路费,二来一路上兵匪林立,如果没有人照应,路上难免会出什么差错。 侯七只猜中开始,教授确实没有路费,他想用八王印(清乾隆年间,乾隆实行亲亲睦族政策,重新恢复睿亲王多尔衮的封号,八旗八王,世袭罔替,筑赤金扭头狮子烈火印八枚,上刻八王名号,分别由各大王府掌管,这也是民间流传八大铁帽子王的来历。民国初年,八枚金印流出王府,散落民间,后辗转被燕京大学所得,成为镇校之宝,学校南迁后,这些金印留下由叶知秋保管。)做抵押,获得去重庆的路费,至于路上的安全问题,人家叶大教授根本没有考虑。 这个生活在象牙塔做学问的教授,对政治出奇的迟钝。钱对侯七来说不是问题,本来就打算赠送叶知秋一笔路费,可这八枚金印非同小可,让叶知秋一个书呆子带在身上,只怕会出什么意外。侯七给叶知秋写了当票,破例没有用日元跟他结算,而是给了他五千大洋做路费。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铁观音带人为叶知秋送行。温柔的夏夜,叶知秋和他手下二十多个滞留在北京学生,在南郊的一个小镇上,慷慨激昂,大有壮士一去不还的气概。 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就是侯七最担心的,一群书生,全无社会阅历,仅凭满腔的热情,只怕前途凶多吉少。侯七又向叶知秋问询了一下,确信他们坚持自己选择,不要铁观音派人护送。 看着叶知秋和他的学生们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中,侯七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祷告,祝愿年轻的教授能够平安的到达重庆。 现在侯七的买卖越做越大,北京的生意刚有了些眉目,她又马不停蹄的分别在天津,保定,石家庄,沧州,济南,德州等,连开二十四家分店。她有钱有势,又心狠手辣,普通的流氓混混儿敢惹到她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不知道了。反正能保证的是一个月后,你的坟头可以长出草来。就连堂堂的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大将,也暗地里向侯七拆借了一大笔钱,抵押的物品是北京到济南铁路的使用权,规定除去鬼子运兵车以外,凡事经过这段铁路的火车,无论客车还是货车,一律由侯七调度安排。 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买卖,冈村宁次既得了钱,又把每月付给铁观音七万大洋的保护费也不用交了,反正这位七小姐精明能干,对付铁观音这个女土匪,就让这两个女人自己去争斗吧。冈村宁次做梦也想不到,侯七和铁观音会是一伙儿的。至于侯七,无论冈村宁次要多少钱,也只不过最多让高东岛伪钞厂的工人们多加个班而已,但换到手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铁观音开始对这桩生意并不认可,冈村宁次这个老狐狸,居然敢跟自己耍花招,想把保护费用这种手段不了了之,那可是白花花的七万大洋。侯七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才让铁观音明白,既然冈村宁次甘心每月付七万的保护费,说明这条铁路,能创造的利益,就会是这七万大洋的百倍,甚至千倍。贪得无厌的铁观音矛塞顿开,居然又撺掇侯七,又给冈村宁次送了一大笔钱,把京张铁路的经营权也拿了下来。 开典当行时间长了,仓库里没人赎当的死当越来越多,为了处理这些死当,侯七又开了几家‘观音商贸公司’,专门经营出售死当。她有铁路的运输管理权,火车自然是她的首选。侯七会把出自张家口的皮货运到北京或者济南,只要离开张家口,利润就是千百倍。 同样,来自济南的茶叶和盐,价钱便宜的如同白送,但到了张家口,只要有货,多贵也有人买。侯七的商行赚的盆溢钵满,铁观音高兴的合不拢嘴。 有一天,张家口‘观音商品行’的掌柜打来电话,说一个老客户,是做皮革生意的,有一批货要运到山东,问这趟生意能不能接? 侯七开始埋怨,既然是老客户,还有什么犹豫的,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头,张家口的这个掌柜做事儿素来谨慎,但刚才言语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侯七抓起电话,告诉张家口的掌柜,这件事先沉住气,自己带人到张家口验货后再做道理。 侯七的买卖扩张太快,张家口的这个掌柜是肇掌柜介绍的,肇掌柜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说这个人绝对靠得住。肇掌柜打仗贪生怕死,可做买卖却精明能干的很,本来,做生意就不是好勇斗狠的的地方,肇掌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所有的商行生意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张家口有侯七的两家店铺,七小姐居然一趟也没有光顾过自己在那里的生意。铁路的经营权归侯七,在铁路上工作的人员自然对这位新任掌门大拍马屁,不但召来最优秀的火车司机,还为侯七准备了在当时来说,最豪华的专列。按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些民国总统们,也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有这种热闹,也不用别人劝,铁观音是一定要跟着去凑热闹的。她的爪牙队,也是一定要带上寸步不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走私军火的苏联人 列车的豪华程度出乎了铁观音的预料。胡桃木心地板亮的能照出人影,窗户上挂着蓝色的天鹅绒窗帘。卧室,餐厅,会议室应有尽有。 大家在西直门火车站上车,汽笛长鸣,火车慢慢驶离了车站。在丰台车站又加挂了一个车头,撇下满站台等待上车的旅客,一路向西北驶向大山中。大家聚在车窗旁,看着葱绿的山头不断地闪过。 车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这家伙管理专列,很是见过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眼光也很独到。守在候七身边,给大家担任讲解员的义务。火车沿着长城一直向西,直奔居庸关,八达岭。过八达岭隧道时感觉天突然就黑了。正在大家感到奇怪时,列车长耐心的告诉大家:“这条将近有四里长的隧道,全是用人工开凿的。”听完列车长的介绍,让大家桥舌不下。 火车一路不停,把沿路大大小小的车站都抛在身后。过了六个多小时,火车驶过大境门,缓缓地进了张恒火车站。 张家口商行掌柜,早在车站等候多时了。十几辆人力车组成的特殊车队,让大街上的人驻足侧目观望。小伙儿英俊潇洒,姑娘们更是人人漂亮,穿着打扮时髦得体。让多少怀春的少男少女心跳不已。 张家口最好的饭店是崇礼酒楼,商行掌柜在这里订了一桌上等的酒席,为候七众人接风。宴罢住处安排在忠义旅馆。 忠义旅馆环境设施在张家口算是首屈一指的。可这些人在北京饭店住习惯了,看这里总感觉处处都不合心意。 商行的掌柜的把东家请到张家口,面子上觉得有光,待人方面更是殷勤的紧。他告诉候七,有个归绥(呼和浩特)的商客,常年做皮货生意,前几天他找到观音商行,说有一千二百箱熟皮子,需要运到山东陵县。可待皮货商走后,掌柜的发现这些箱子沉重异常,估计里面夹带着私货。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怕丢了生意,所以才给候七打了个电话,询问一下。不想今天东家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候七一面夸赞他办事儿认真,是个有前途的好掌柜,一面让他头前带路,要去看看这些货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儿。 货场堆满了两米多长,一米多高,宽大概也有一米半的樟木箱子。熟皮子有味儿,樟木箱子的味道可以把它掩盖住,另外还可以防虫咬,用这种箱子装货的人,一看就是内行,最起码从外表看不出有丝毫异样。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封条,木箱盖被大钉子订的死死地。 候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门道儿来,她把目光转向掌柜的。掌柜赔笑道:“箱子外面看不出什么,打开箱子里面确实也是熟皮子,可我总觉得在分量上不对头,因此才让东家来给长长眼。” “这个老滑头,他肯定知道里面装的啥。”掌柜的一脸无辜没有骗过铁观音。她也不管人家脸上能不能挂的住,就直直的捅出这么一句来。 候七不再理会掌柜,她对常庆虹道:“大力神,把箱子撬开一个,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庆虹答应一声,找来开箱用的钳子、撬棍,三下五除二就把箱子盖儿打开了。 箱子中装的满是硝好的牛皮,一股硝皮子特有的腥臭味,熏得人脑仁儿疼。 常庆虹可不管这个,近来傻子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性,对大家总是爱答不理的,只有对候七的话言听计从。 现在他抓起一块儿熟皮子,抖了两下,见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后就随意的抛在了地上。 大家的目光随着一块块儿熟皮子被一一从樟木箱子拽出来再抛到地上而倍感十失望,最后一块牛皮也被常庆虹捡了出来,箱子彻底见底儿的,木条清晰可见。 候七向掌柜开了个玩笑:“什么也没有啊,掌柜的,你看啊,什么也没有呀。” 掌柜的张了张嘴巴,似乎有难言之隐。宋春茂心中一动,他分开众人走上前来,用手指敲了敲底部,道:“掌柜的没有说错,箱子下面有隔层。” 底层打开了,箱子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崭新的枪支,独特的枪型,就连这些常年玩枪的人都不曾见过。 宋春茂随手抄起一支枪,放在手心掂了掂,感觉沉甸甸的坠手,居然有两层枪管儿。扳机和枪管儿之间是个圆形的弹鼓。 宋春茂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枪放回到箱子里去。 一个箱子里装有十支枪,这一千二百箱熟牛皮中竟有一万多支枪啊。 铁观音也挺好奇,拿出来一支怪枪放在一边,吩咐常庆虹把箱子再恢复原状。 在商行的会客厅里,大家商量了半天,一致认为先见见这个皮货商,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二天,候七包下了整座崇礼酒楼,等候这位神秘客商的出现。 张家口市区内鬼子驻军没有几个,维护治安的大多由满蒙自治会的汉奸担任。候七从北京乘专列来张家口,对当地的汉奸头目不理不睬。汉奸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有多大来头,谁也不敢上前问一声。任凭候七在这里目空一切,作威作福。 上午11点半,一辆洋车停在饭店门口,一个年轻人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走进了酒楼。偌大的酒楼里,楼上楼下地桌椅都撤的干干净净,只在大厅中间摆放了一张硕大无比的餐桌。 宋春茂见客人来了,高喝一声:“上菜。”时间不大,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张家口一带最讲究喝酒就喝闷倒驴,宋春茂也是头一次喝就对这酒赞不绝口。今天餐桌上摆了整整四坛65度的闷倒驴。 掌柜的向候七介绍道:“这位朋友年纪轻轻,却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名的皮货商人。贵姓袁,袁树君老板。” 袁树君向大家做了个圈儿揖,道:“承蒙东家错爱,为了小号一点儿生意屈尊来到这偏僻小城,实在是让在下感到荣幸。” 候七客气了几句,又把桌上的几个人介绍了一下。自然除了先生和女士这两种称呼外,其余的一句实话也没有。铁观音的身份竟成了北平市长江朝宗的本家姑姑。对这个年轻漂亮的江姑姑,袁书君上下打量了半天。要是一般见识浅的女人早被他看毛了,可铁观音是谁呀!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紧盯着袁树君。两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袁树君无奈地服输了。他低下头,再也不敢拿正眼看一下铁观音。 第一回合的较量中铁观音给了袁树君一个下马威,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了下去,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袁树君居然在气势上输给了一个漂亮姑娘,让他对铁观音身边的人有了一种深深地畏惧感。一个姑娘竟有这等冲天的霸气和豪气,那他身边的男人们岂不更不好惹?三份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坠了气势的袁树君还没有正式开始交谈,就注定了在这场交易中他已毫无胜算。 候七先问他货物具体的数量,目的地是哪里?接货的人是谁?交货的时间有没有限制?运费怎么算?候七提出的这些问题对袁树君来说很简单,他对答如流。如果不是头天夜里发现了他夹带军火,今天光听他的一面之词,谁也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会干出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这小子鬼话连篇,满嘴跑火车。铁观音越听越烦,她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从桌子下边把那支怪枪取出来,往桌子上一撂,道:“袁先生,别着急吹牛,先把这东西给我解释清楚。” 袁树君脸色突变,颤声道:“你们竟敢私验客商的货物,还讲不讲信用?” 他脾气大,铁观音脾气更大。她忽地站起来,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手指着袁树君道:“少跟姑奶奶扯狗屁的信用,你在货物中夹带军火,让日本人发现了我们是要掉脑袋的”。 袁书君兀自狡辩道:“这是我和侯老板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铁观音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对。马钰出来给铁观音解围,她不紧不慢地道:“倒是我们姐妹多管闲事了”。她一招手,孙瑞良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马钰装作漫不经心地道:“给张家口警备司令部挂个电话,就说有人私藏军火,他姓袁的找死,可犯不上拉咱们姐们儿陪葬”。 孙瑞良刚要离开,袁书君彻底害怕了。他伸手去拉孙瑞良,没想到却被反抓住手腕。钻心的疼痛让他瘫软在座位上,只得苦着一张脸央求铁观音,不要和自己一般见识。 一场丰盛的宴会被袁书君弄得不欢而散,他像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被常庆虹挟持着回到铁观音他们的住处。 袁书君失踪,自然有人沉不住气。第一个找到商行掌柜的是一个苏联人。日本人和苏联人头几年在诺门罕发生过军事冲突,规模达到了战役级别,结果日本人吃了大亏。从此日本人对苏联人噤若寒蝉,对苏联人进出中国视而不见。即使后来德国和苏联杀的难解难分,希特勒希望他的东方小兄弟帮他一把,哪知日本人诺门罕一战吓破了胆,任凭希特勒威逼利诱,日本就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张家口和蒙古草原近在咫尺,在这里出现个苏联人也不足为奇。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批军火归我了 商行的掌柜做不了主,只得把这个苏联人带来见铁观音。皮货商袁树君也不是全无用处。铁观音要和苏联人交流,少不了让袁树君做翻译。 苏联人的名字叫柳尔金,但是袁树君更喜欢叫他**子。一来二去,大家也觉得**子叫起来更朗朗上口,不但好记还易写,比那什么劳什子柳尔金用起来方便多了。 **子身强力壮,裸着胸膛,胸口黄色的护心毛足有二寸多长。他对中国男人非常的看不起,态度特别的不友好,一言不合伸手就打。只有看到女人时,两眼则发直,恨不得立刻剥光摁倒。可惜他今天找错了人,上午在商行,掌柜的被他饱以老拳,现在刚一见到袁树君还没等他解释,抬起脚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还没等他挥拳相向,早被常庆虹给拉住了。傻小子有打科劳斯的经验和实力,科劳斯可是德国特战部队的教官,**子没有科劳斯的本事,所以常庆虹根本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子给制服了。 这家伙看人下菜碟儿,欺软怕硬,他发现观音商行藏龙卧虎,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对铁观音提出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夹在皮货中的武器,是苏联刚刚研发装备部队的波波沙41型***,一个弹鼓可带弹71发,在和德国人的实战中,展现出了优异的品质。 希特勒希望他的东方小兄弟日本早些出兵打苏联,他最希望的,也是苏联领袖斯大林最不愿看到的。虽然现在日本关东军看上去老老实实,没有轻举妄动,可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吃错了药,给苏联也来个偷袭什么的怎么办?毕竟他们刚给美国就来了这么一家伙。到时候苏联东西两线作战,兵力捉襟见肘,到最后非一败涂地不可。要想让日本人不敢轻举妄动,最好把日本人留在中国,让中国人拖住他。 斯大林的想法和美国人不谋而合,为了防止日本陆军大规模西进,占领印度和德军会师,美国总统罗斯福选择了大规模援助蒋介石。数百万精锐日军被死死的拖住在中国大陆,一直到二战结束。自顾不暇的日本陆军也抽掉不出多余的兵力西进,坐看日本海军被美国一口口吃掉。 既然罗斯福选择了蒋介石,那么斯大林的援助目标就该是延安的八路军。毕竟都是共产党的队伍。可斯大林不是很看得起他的中国小兄弟。另外,要苏联的装备是要掏钱的,苏联人可没有乐于助人的高风亮节,纵然是战略上的需要。 况且,八路军的编制也是蒋介石给的,如果老蒋得知苏联暗中援助八路军,说不定他要连骂几天“娘希匹”。放着鬼子不打,把枪口对准同一个战壕中的八路军,毕竟他已经用叛军的名义,把共产***新编第四军差点儿没消灭掉,这个番号也是老蒋给共产党的。 八路军不能给援助,蒋介石抱住美国人的大腿,对苏联的武器嗤之以鼻。为了接收美国武器,蒋介石放着国内的鬼子不打,竟然把最精锐的部队派去了缅甸打仗。 最后斯大林把目光转向了地方军阀。张作霖被日本人在柳条沟炸死了,他的公子居然一枪不放,把东北丢给了日本人。这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苏联人把他从援助目标中拿掉了。 冯玉祥经营华北多年,苏联人要扶持他最方便,可老冯眼光不行,手下重用的人非降即叛,现在更是光杆儿司令一个。苏联人最讲究实际,老冯也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山东的韩复榘让蒋介石杀了,广西的李宗仁距离又太远,就算能把军火给了他,也会遭到八路军和蒋介石的记恨。这一点儿,苏联人比谁都清楚。最后,唯一的目标就是山西的阎锡山,闫老西儿拥兵自重,不怎么听蒋介石的招呼,更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别人想染指山西比杀了他都困难。 进入山西的铁路,这位山西土皇帝都换成窄轨的,日本人进攻哪里,铁路修到哪里,可到了山西就一筹莫展,因为山西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有一套自定的规矩。 山西的煤炭资源丰富,日本人占领了大同,阳泉,几个大煤矿,就再也无力进攻了。可这些煤矿是闫老西儿的摇钱树,日本人抢了他的煤矿,等于断了他的财路,所有他抗日非常积极。 阎锡山经营山西多年,手里有的是钱,真正的财大气粗,苏联人和他一拍即合,这第一笔交易就稀里糊涂做成了。至于阎锡山为什么把交货地点选在山东,自有他的主意。阎老西儿的经济头脑不简单,他到底怎么打算的,寻常人也很难猜到。 **子说了半天,候七就关心一件事儿,这批武器出了张家口,一路上崇山峻岭,阎锡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把这批枪劫了。所以这批军火运到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张家口就可以了。候七不再说话,闭着眼睛慢慢的合计。 铁观音更关心的是这批枪的火力到底如何?**子一来就中了铁观音的美人计,二来为了显摆苏联武器的强大火力,把满满一弹鼓子弹,一口气全打了出来。200米外的目标,马上变得面目全非。 宋春茂看了**子示范之后,心里暗暗赞叹,他拿定主意,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批武器弄到手。 主意拿定,本着褒贬是买主的理念,宋春茂又提出弹鼓虽然装子弹多,但和枪自身比例不协调。他的意思本来是挑个毛病,好往下压价,免得对方来个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哪知**子嘿嘿一笑,把弹鼓摘下来,掏出一个长弹匣装上。照样打的二百米开外的目标,火光四溅。 **子这回真碰上了大财主,他提出一个比原来定价高几倍的价格。候七手一挥,价格砍掉一半,付款方式随便,付款的币种不限。 **子和阎锡山做生意,只收银元,可这玩意儿,要进口美国的战略物资,不能直接交易,还要找黑市换美元,中间商要狠扒一层皮。 **子试探着问候七,可不可以用美元结算,如果不行,英镑也可以。候七自然大大方方的应允了。东简岛缴获了无数的伪钞,美元、英镑应有尽有。最后双方签订合同时,候七藏了个心眼儿,收货人他写的是阎惜山,到时候万一事情败露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铁观音的头上。 怎么把这批军火运出张家口,成了个大难题,既不能让苏联人知道和他们签合同的是个冒牌货,此阎锡山非比阎锡山。更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否则非但这批军火保不住,就连大家在华北辛辛苦苦开的这些典当行,也非让鬼子连锅端了不可。 再有就是铁观音义结金兰的大哥,龙书金所在的八路军也要防备,一旦他们知道苏联老大哥的军火没有给八路军,而是背着自己和别人做了交易,非气炸肺不可,情急之下把这事儿捅出去,铁观音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最危险的,还是阎锡山的部队,晋绥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在五原,百灵庙跟鬼子杀个难解难分。现在,京张铁路除了沿途几个大的车战,属于日本人控制,其余的小地方都在晋绥军的控制中。日本人没有能力驱除他们,也只好像对待铁观音一样,每月向阎锡山缴纳一笔数量不菲的过路费。 这批军火阎锡山誓在必得,怎么能突破他在崇山骏岭设下的重重关卡?侯七费尽心血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晋绥军的频繁调动引起了冈村宁次的注意,本来日本人还对阎锡山寄予厚望,曾对他许愿,只要他肯跟日本人合作,就让他做华北五省自治联盟的主席。这可是‘华北王’啊。阎锡山心猿意马,有点儿拿不定主意,在和苏联人接触的同时,他还与日本华北派遣军参谋长安达十三、山西派遣军司令官岩松义雄等在山西吉县安平村举行了所谓的“安平会议”。 阎锡山为人狡诈,害怕日本人言而无信,万一借此机会把自己软禁了怎么办?所有趁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带几个亲信偷偷的溜走了。 阎锡山想拿到这批苏联军火后,再和日本人谈判时有更多讨价还价的本钱。可被他放了鸽子的日本人却恼羞成怒,非要给他个颜色看看。 阎锡山财大气粗,驻地又濒临中国传统产马区,所以他拥有一支其他军阀没有的骑兵部队。别的军阀有两个骑兵师已经就很了不起了,而阎锡山手下有两个骑兵军,齐装满员,整整六个师。为了夺取这批苏联军火,阎锡山下了血本,把所有的骑兵师,都部署在宣化到怀来之间,不到八十公里的铁路两侧。 冈村宁次误判为阎锡山要彻底放弃和日本人的合作,掐断晋煤外运的咽喉。山西煤炭对侵华日军意味着什么,冈村宁次心里比谁都清楚。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阎老西不识时务,那么只能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寂寞高手的无奈 这是一场让人无法理解的战斗,晋绥军在人员、装备、攻击地形,对日军来说都有绝对的优势。可最后的战果,就连日本人自己都不敢相信,阎锡山一个军三个骑兵师,一个师全军覆没,另外两个师竟全部被日本人俘虏了。 阎锡山大败,再也无暇顾及那批苏联军火,侯七趁机把一千二百箱夹带私货的熟牛皮装车,顺利的运出了张家口。 几天后,铁观音的部下全部换装了波波沙41***,这种枪火力猛,适合近战,对稍远的目标便无能为力,几位军事主官商量了一下,最后拿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普通的士兵,不但***要人手一支,步枪也要配合着使用。这样一来,在北方也出了一群双枪兵,不同于贵州王家烈的双枪兵,这些双枪兵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而王家烈的双枪兵,一手拿条破步枪,另一只手拿的是崭新的烟枪,至于战斗力,还是不要提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铁观音用日本人印的假美钞,换取了苏联人要卖给阎锡山的军火。占了这么大便宜的女司令,并没有感到有多高兴。 闫老西儿的部队打了败仗,让她听了觉得有些上火:两个骑兵师都被日本人俘虏了,这仗是怎么打的?不要说6000个骑马的大活人,就是六千口猪,漫山遍野的乱跑,日本人想要抓干净了都不可能? 铁观音打什么算盘,候七知道的一清二楚。女司令不是心急阎锡山的军队打了败仗,而是看中了他那些被日本人俘获的马匹。 当年跟随铁观音打过仗的人都说:“铁司令就是一员福将,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得不到的。” 现在铁观音琢磨这些被俘虏的兵马,在自己没有一点儿头绪的时候,冈村宁次却主动把生意送上门来了。 日本人的仗越打越大,钱花的如流水一般。为了保证前线的鬼子吃喝不愁,身处后方的皇军就要多受些委屈。虽然华北地区的八路军屡剿不灭,可他们毕竟是一支农民武装,缺枪少粮的,一到冬天,连一件像样过冬的棉衣都没有。对付这样的武装,是不需要精锐部队的。况且,真烧钱的也不是陆军,海军和空军才是真正的吞金兽。一架飞机的价格就够一个师团一个月的开销。至于军舰,谁也不知那玩意儿花多少钱,前线有粮吃,有钱挣,可后方的皇军不但军饷已经接连几个月被拖欠,就连现在粮食也不够吃了。 日军总部给冈村宁次的指令是以战养战,就地取材。此令一下,日本兵开始变得更加无法约束,到处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蜕变的和一些土匪武装没什么区别。 冈村宁次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再这样下去,这支队伍可真没法带了。 正当冈村宁次为部队的战斗力下降,而忧心忡忡的时候,阎锡山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整整活捉了两个骑兵师,连人带马的一万多号。 日本人自己还没粮食吃呢,哪来的富余粮食养这些懦夫(冈村宁次一直认为,在战场上投降的人是懦夫)有心杀了吧,可杀俘不祥,以后有了杀俘记录,所有的抗日队伍再碰上日军时,就会以死相拼,再也不会做俘虏了。 以不战屈人之兵,善人之善也。《孙子兵法》中的话是中国人说的。冈村宁次对它含义的理解,比大多中国人更深。 这些俘虏养不起,又杀不得,怎么处理他们呢,冈村大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近来候七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不如把这六千匹战马作为抵押,从典当行换些钱,先把欠手下几个月的军饷补上。 冈村宁次的这一招挺损,明摆着就是想讹候七的钱。这些马候七首先是没处养,其次要养活六千多匹马,每天消耗的粮食也不是个小数。 如果冈村宁次需要这些马,到时候拿了当票把这些马就赎回去了,这样的候七就等于成了他免费的饲养员。要是真有赎马的那一天,谅这丫头也不敢不给,更不可能收自己的利息。 冈村宁次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七小姐在典当行混迹多日,一眼就看穿了冈村宁次的鬼把戏。首先候七推说自己没钱,六千匹战马一匹马一千日元,六千匹马就是六百万日元。这么一大笔钱任谁也不能随便拿出来(冈村宁次要是知道候七一次就拿了200万给江朝宗行贿,可不知该怎么想。) 冈村宁次好不容易想出一条损人利己的妙计,焉能随便就放手。他亲自打电话给候七,先叙谈他和候铺臣至交多年的友谊,再向候七表明自己并不缺钱(真实的目的不能随意透露出来)但这些马自己留着,没处饲养。还请候七帮忙给饲养几天。候七自然满口子答应,言道不要说饲养几天,就是几年也没问题,谁让司令和他父亲是故交呢。 但客套话说了千千万,就是不提给钱的事,逼得冈村宁次最后放下老脸,直言要把这些马作为当品放到观音典当行。候七又说按照典当行的规矩,活物是不能当当的,如果司令手头紧,她可以先拆借10万,借给冈村宁次司令先用着。 冈村心说十万够干什么的。只好继续央求候七收了他这份儿特殊的当当。候七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最后咬牙答应了冈村宁次的要求。但她还故意装作很外行的样子说一匹马最多也就值1500日元,看在父辈的交情份儿上,他给每匹马出了1700日元。但候七言明,这些钱都是他拆借来的,希望冈村司令早点儿把战马赎回去,半月为限,到时冈村宁次不还钱,她就要上门去讨账了。 冈村宁次心中大喜,暗中笑话小丫头没有见识,一匹东洋大马最多才值一千日元,他一开口就出了一千七百日元,真是没见识。 这六千匹战马,就是一千多万,大半年的军费都够了。反正这些东西都是阎老西儿的,自己乐的赚一千多万。可怜的候七,难得对自己这么信任,就要他一千万得了,给他剩下二十多万做周转,万一自己以后再缺钱了,还有个想办法的渠道。杀鸡取卵,是笨蛋干的事儿,冈村宁次是断然不会干的。 就这样,六千匹战马就落入铁观音手中。冈村宁次为了感谢候七的仗义,亲自派人把战马送到天津以南,再往前边儿就说铁观音的地盘儿了。冈村宁次在她手上吃过大亏,近来她好不容易消停些了,他可不想再和这个女土匪发生任何瓜葛。 冈村宁次战马的事还没有处理利索,苏联的**子又找上门来。一万多支***换来的硬通货,斯大林同志狠狠地表扬了柳尔金一通,希望他再接再厉,为正处于艰难时刻的祖国作出特殊的贡献。 这一次**子带了几个专家,一来指导波波夫***的使用和维修。二来他还带来了十二辆t34型坦克。在苏联人看来,这位和他们签订军火合同的阎锡山,典型的人傻钱多,但这小子挺识货,一般的玩意儿他还看不上。这次苏联也是下了血本儿,不顾自己和德国杀的难解难分,把刚定型装备部队的先进坦克弄到了中国。一来为了多赚点硬通货,二来也是敲山震虎,让日本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坦克。 铁观音一见这种坦克就喜欢的不得了,**子要了个吓死人的天价,女司令价都懒得还,拍板成交了。反正那些被苏联人视若至宝的美元,在铁观音眼里,只不过是一堆花花纸而已。用完了再让阿莱斯多印些就是了。 侯七费尽了周折,才把这些坦克运回了家,试验时,t34只开了一炮,一辆日本坦克的炮塔就被掀起,飞出三十多米才落在地上。**子坦克的威力把大家吓得不清,暗自庆幸坐在日本坦克里的不是自己。 以前克劳斯和三国浦志还为哪个国家的坦克更强一些争执过,现在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了。三国浦志是因为日本的坦克质量不好,自己和德国人争执,是因为对日本产品质量的盲目自信。今天看了苏联的坦克,才知道克劳斯当时没有吹牛,日本坦克跟世界一流的坦克比起来,确实像纸糊的一般。克劳斯则因为苏联坦克表现出的优异性能忧心忡忡,德国的坦克和它相比毫无胜算。德国人一直看不起苏联人,可现在看,德国对苏联的战争并没有多大优势。 克劳斯和三国浦志都为自己的祖国担心,铁观音则为自己的队伍换装了新式装备欢心不已,总想找个敌人练练手,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日本人自知惹不起她,乖的像剪了爪子,掰了牙齿的小猫,让铁观音打他们,就跟欺负小孩子差不多。欺负小孩子的事儿铁观音是绝对不屑一顾的。 没有日本人撑腰,汉奸也不敢露头,铁观音对付汉奸心狠手辣,一向是斩草除根顺带灭门的。没有对手的军队是寂寞的,铁观音到现在才知道,寂寞也是一种痛苦。 第二百五十九章 援手 自从侯七掌管了铁路运输的管辖权,铁观音就把司令部搬到了那辆豪华专列上。这个疯丫头天生一副劳碌命,每天游走于张家口到济南漫长的铁路线上,乐此不疲,每天发号的命令也是千奇百怪,让人匪夷所思。幸好她手下一群人精明强干,铁观音又不大权独揽,手下的人得罪了她,她开始恨不得要吃了人家,可人家正战战兢兢害怕时,我们的铁大司令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按照侯七对铁观音的评价,“这个疯丫头要是当了皇帝,十足十就是个昏君”。君昏于上,臣清于下,铁观音和她的手下保持着一种最微妙的平衡,把自己这块儿地盘儿经营的风生水起,蒸蒸日上。 饱暖生闲事,侯七白手套白狼,用一堆花花纸为铁观音换来6000多匹战马,铁观音眼大肚子小,贪得无厌,开始觉得有这些马气派,可时间长了,这些家伙打仗用不上,每天精料喂着,还在各县大队中专门招了一千多人当马夫。铁观音手下正式的编制,加上海军也不到三千人,这些马,一个人骑两匹还有富裕。战马太多,成了铁观音不大不小的累赘。 近来八路军的日子不太好过。日本人在中国打了五年仗,终于发现在中国,抗日最坚决的,不是在国际上把抗日口号喊的最响的蒋介石,他这样做更是因为政治的需要,为了捞取更多的国际援助,最坚决的反而是顶着一头高粱花子的八路军。 日本人费了吃奶的劲,占领了中国3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把三亿多人口收入帐下,谁知八路军不显山,不露水的又从皇军手中抢回去100多万平方公里,被解放的老百姓也有一个多亿。照这趋势,等日本人消灭了蒋介石的军队,整个中国也被八路军占的差不多了。 八路军别出新裁的游击战法,让日本人伤透了脑筋。顾不上前线战事紧张,从南方抽调大批兵力,对八路军的根据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扫荡。 为了对付八路军的游击战,鬼子对根据地相继采用了集团部落(把几个村子合并在一起,便于日本人的管理,切断八路军和老百姓之间的联系)。囚笼政策(以炮楼,据点做轴心,中间挖濠沟注水),实行保甲制度。日本人采用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术,在汉奸的大力配合下,逐步压缩八路军的生存空间。 到1942年四月,八路军在平原的根据地全部丢失,鬼子对退进深山的八路军兀自不肯放过,他们组织了30多万军队,对躲在深山的八路军铁壁合围,史称‘五一大扫荡’。 大扫荡过后,八路军元气大伤,根据地面积缩小了一半,管辖的人口也损失了四成。最让人头疼的是鬼子封锁了所有出山的路径,藏身深山的八路军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医药,粮秣,枪支弹药无一不缺。 现在是夏季,御寒的冬装还不需要,这要是在冬季,一场大雪封了山,只怕老天爷给八路军添的麻烦比日本人还多。请示八路军总部,发回来的电文只有四个字‘相机行事’。 龙书金把电报推到政委祁云峰面前,道:“我的大政委,给老哥说说,这相机行事是什么意思”? 祁云峰资格没有龙书金老,每次两个人交谈时,总会被拐弯抹角的损上两句,今天也不例外。祁云峰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龙团长,用手挠挠光秃秃的脑袋。 团部的八大员,总是培养跟不上基层部队的需要,就拿理发员来说,基本上三天培养一个,考核他理发技术是否过关,政委的脑袋就成了试验品,伤痕累累的头顶上,再也没能在他脑袋上能待三天的头发。 “团长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相机行事的意思就是要我们自力更生”。 “别给我拽词,自力更生的意思我听不懂,总部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我们:我什么事也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意思是这意思,可这话从团长嘴里说出来,让总部的首长们要是知道了,会给你提意见的”。 “只要把我要求的东西都给了我,不要说给我提意见,就是让我到总部门口趴在那儿当石狮子都可以”。 “团长要当石狮子,首长们可舍不得,刚才许司令还打电话夸你,说你是他手下十多个团长中最有办法的”。 “放屁,他许和尚还会夸人”?龙书金对司令许世朋全无敬意。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给许司令挂个电话问问”。祁云峰一脸的真诚。 “我不问,许和尚六亲不认,我可不往枪口上撞”。龙书金说着端起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突然把碗向桌上使劲儿一墩大喊道:“剩子,剩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这是龙书金的警卫员。龙书金把水碗重新端起来递到剩子面前,嘴里念叨着:“剩子少爷,来,你自己尝尝这水,这是从阴沟里挖来的吧”? 剩子接过碗,苦着脸道:“团长,你先将就着喝,我得去趟茅房”。说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祁云峰看着剩子的背影,忧心忡忡的道:“这边儿水质硬,战士们水土不服,都闹开了痢疾,有的连队都已经减员了三分只二,看来剩子也摊上了”。 龙书金转过头看着祁云峰:“问问医疗队,看看有没有治疗痢疾的特效药”? “根本不用吃药,战士们训练辛苦,营养又跟不上,只要吃上几顿饱饭,最好每人再弄上二两白酒,这痢疾就不治而愈了”。 龙书金恍然大悟,道:“我说许和尚提我干嘛,估计他也没酒喝了,又想让我厚着脸皮求人,到我义妹那里打秋风,这种事儿我干不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祁云峰道:“是你团长的面子重要,还是全团三千多人健康重要”? 龙书金这才不说话了。 铁观音见了龙书金,眼泪差点没流下来。大半年没见,义兄像是变了一个人,又黑又瘦,胡子邋遢,伤残的胳膊,无力的垂在腰间。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布鞋变成了拖鞋,几个脚趾头争先恐后的挤出来卖呆。要不是他腰间机头大张的驳壳枪,和晶亮透着精明的眼睛,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铁观音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舒心,在龙书金看来,义妹比从前更漂亮了。龙书金素知铁观音的性格,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对她讲自己就是来当乞丐的。八路军这些日子太难了,出山的路全被鬼子封锁了,一个堂堂的八路军团长,要出山还得徒步翻山越岭,路上吃的苦多的没法说。 本来龙书金没指望铁观音能帮太大的忙,八路军正规军都到了这步天地,义妹一支小小的私人武装,就算战斗力强悍,可在鬼子规模空前的进攻下,能自保已属不易,要拿出太多的物资来救济八路军,就属于强人所难了。龙书金此行的目的,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能搞点西药治痢疾也是好的。 铁观音现在财大气粗,每天陪着龙书金视察部队,龙书金带来十几个人,把八路军急需的物资列个清单,然后吩咐蔫诸葛和侯七分头去准备。不到两天,龙书金清单上的物资全部准备完毕。 龙书金看了堆积如山的物资,又皱起了眉头,从铁观音的驻地到八路军的根据地有将近二百公里,中间有鬼子重兵把守,尤其是鬼子守住进山的道路,铁观音的汽车运输队也很难通过。铁观音有心带人杀出一条血路,可现在的八路军根本没有弹药,里应外和也办不到,搞不好两支队伍都得吃亏。 石英作为铁观音新任命的海军大当家,也被她献宝似的让龙书金见上一面。石英一眼就看出,如何把这些补给送到八路军手中,是个大大的难题,要想不兴师动众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只有动用海上力量。 石英拿出海图,龙书金几个人围拢过来,石英言道:“司令赠送八路军的物资,在怀中岛装船,向东南航行130海里,有一个裴公岛,这个岛距离大陆不到两海里,大陆沿岸属于蒙山余脉,八路军在这里也有部队驻扎,龙团长把部队集中到裴公岛附近,这样你们急需的物资就唾手可得了”。 龙书金看着自信满满的石英,疑虑道:“一海里是多远”? “一千八百米”石英道。 “有这么远,我以为打个冲锋就过去了”?这回轮到龙书金挠头了,他的头发也被理发员当成了自留地,练手练的光秃秃的。 裴公岛和高东岛差不多,也是退潮时和大陆有陆地相通。“裴公岛上有鬼子吗”?龙书金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我也不知道,即使有,也不会很多,派人侦查一下就可以了”石英道。 侦查裴公岛的任务,自然由宋春茂带人来执行,龙书金本来也想一同前往,被弟兄们拒绝了。因为他的任务还很多,既要通知躲在山里的八路军到裴公岛一带接应,又要监督军用物资的装船。 第二百六十章 假凤虚凰的勾当 趁着夜色,宋春茂带人在水鬼的接应下,悄悄地登上了裴公岛,岛上一片寂静,隐藏在草丛中的姜立柱悄声问:“大哥,这是个荒岛吧?” “不可能,石大当家说这岛上有几百居民呢。”宋春茂道。 “石当家也是你老岳父,你怎么不喊爹?”姜立柱戏谑道。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连我你都调侃。”宋春茂道。 “岛上驻的有鬼子。”前去探路的花六郎和孙瑞良返回来对宋春茂道。 通了电的铁丝网,绕着裴公岛围一圈儿。正对着大陆的方向,鬼子布设了严密的火力网。三座炮楼呈品字形,矗立在正对着大陆的岸边。中间还有十来座铁筋水泥的地堡。地堡在外看不见门,不用问,他们有地下通道相连。炮楼上的探照灯像三条巨大的光柱,把海峡中间照的一片通明。 这样的防御工事宋春茂见了不知有多少。心里暗骂日本人愚不可及,炮楼、地堡所有的射孔都对着大陆,对自己身后方,一点儿防御措施都没有。 科劳斯这时已经剪开了铁丝网,德国人玩儿这一套是日本人的祖宗。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大家顺利的从铁丝网缺口钻了进来。 据石英讲,岛上有一个叫裴公庄的小村子,可现在这个村子明显已变成了日本人的兵营。村子周围是三丈多高的围墙,本来这围墙是防海匪用的,现在鬼子在墙上不但设有铁丝网,而且还有人背着枪,在墙上来回巡逻。 围墙很高,也很坚固,但这些对宋春茂他们形同虚设。当年兵困县城时,城墙比这个更高,也更坚固,宋春茂和兄弟们照样来去自如。眼前这道围墙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儿。 他们很轻松的找到了围墙上的排水口,克劳斯没费多大劲,就把排水口的铁栅栏弄断了好几根,足够他庞大的身躯轻松的穿过去。三国浦志也干过这活,可他开的口子能让他自由出入,却把比他身材大上两号的克劳斯和常庆虹挡在外面,从那以后,这个工作就成了两个巨人的专利。大家又嫌常庆虹手脚太笨,再有这种任务时,克劳斯不等别人指使,就主动承担了。 围墙里黑乎乎的,排水口周围看不到一丝灯火。宋春茂等弟兄们全部进了围墙,又把出水口伪装好,然后悄悄的向村子里摸了过去。 越向里走大家心里越纳闷儿,这些年死在他们枪口下的鬼子不计其数,但防卫这么松懈的,还是第一次看到。日本人的素质如果这么差,不要说他入侵中国,估计就是高丽棒子也能把他们灭了。别是有什么埋伏吧?兄弟们一点儿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加倍地小心,要是在这儿吃了亏,那可真是大风大浪没出事,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现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鬼子不要说埋伏,就是巡逻哨都没有。这他娘的太不正常了。 一阵奇异的**声,在暗夜中传出多远。本来这种销魂的声音,小伙子们应该听了面红耳赤,但现在没有人感到应有的生理反应,反倒觉的无比的诡异,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声音是从村子正中一座宅院里传出来的。对于宋春茂他们来说,无论院门有没有栓都不重要,反正执行任务时,他是绝不会从门外走进大门里的。 花六郎轻轻的跃上院墙,然后把兄弟们逐个拉了上去。观察一下,确定这家人没有养狗,才无声无息的下到院子里,慢慢的聚在窗台下。 “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明天该弄点药补补了”。屋里人说的中国话,语气像是女人,但声音却明明是个男人。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我哪有钱买补药,都两个月没有发饷了”。 “你这熊孩子,缺钱不早点儿跟我说一声”。接着屋里亮了灯,又传来蟋蟋索索的声音。 “这么多钱,你从那儿整得”? “山人自有妙计,把我伺候好了,以后绝不会亏待你”。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说话:“你这钱是克扣的弟兄们的军饷,对不对”? “做个不多说话的聪明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蔡洁生头几天行贿,被遣回台湾修飞机去了,他的钱是不是也是你给的”? “不错,不过我现在正后悔呢,小蔡可比你们懂事多了”。 “那个王八蛋,拿兄弟们的血汗钱,给自己谋前程”。 “哎吆吆,我的小根根儿吃醋了,来,让姐姐来安慰你一下”。 “我没心情”。 “那你翻过身来”。 屋子里那人“唔”了一声,然后抱怨道:“天天假凤虚凰的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找个真正娘们”。 “真有了娘们你们谁还会找我啊,我也得为自己着想”。 屋里又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片刻过后又一个声音传出来:“你这么不是东西,为什么皇军单单让你做咱们高砂义勇队的队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弟弟不是我爹亲生的”。 “这跟你当队长有什么关系”? “我弟弟的亲生父亲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紧接着有人惊呼:“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弟弟今年二十岁了,谁敢让他去当兵”? “也是,老子今年才十九,当兵两年多了”。 宋春茂好不容易等这两货睡着了,这才悄悄的摸进屋中。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手电筒,让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很不适应,他们用手遮住眼睛,那个说话瓮声瓮气的人张嘴就骂。 但他的话谁也听不懂,包括三国浦志。宋春茂懒得和他磨叽,一挥手命令道:“把这个卖腚的货做了”。 常庆虹平时看孙瑞良杀人手起掌落,敌人立马毙命,今天没等孙瑞良动手,常庆虹手起掌落,斩在对方的脖项上。骂人的家伙白眼一翻,没了呼吸。 三国浦志赞道:“好身手”! 孙瑞良撇撇嘴,道:“昏过去而已,没打死”。 常庆虹凑过去看了看,又伸手探了探鼻息。不好意思的说:“孙哥,还是你来吧”。 孙瑞良没有搭话,向后退了两步,躲到宋春茂身后。对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冷九郎一向是不屑干的。 剩下的那个身材魁梧,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众目睽睽下光着屁股总是让人感到滑稽。更何况他哆嗦的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 宋春茂强忍住笑,拿一把刀子顶在对方喉头上,厉声恐吓道:“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那家伙估计说自己是日本人,活下去的希望更大一些:“我是日本人,我叫岩田正则”。 “这小子不老实,大哥,杀了他”。姜立柱道。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我是台湾人,我叫李登钦”。 “你是汉奸”?姜立柱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不是汉奸,我是台湾人”。李登钦道。 “说中国话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这杂种留着也是祸害”。姜立柱依然不肯饶过李登钦。 李登钦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从炕稍头的被橱中取出一包东西,颤抖着打开。里边有几千日元,十几个金戒指,耳环,项链什么的,最显眼的还有一尊赤金妈祖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估计怎么也有一斤多重。另外还有几个证件。 宋春茂也懒得看证件上内容是什么,回头让常庆虹把包袱包好,背在身后。 李登钦是这个小岛的首领,又贪生怕死的厉害,对宋春茂的问话,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守岛的部队来自于台湾。甲午战争中,清**战败,把台湾割让给日本。日本人只想要台湾,并不想要台湾人,几十年来对台湾人赶尽杀绝,有血性的都被杀光了,剩下些贪生怕死的人躲进了阿里山中。 日本人连年征战,兵员极度紧缺,这时他们想到了这些躲进深山的台湾人,只用了一张告示,告诉台湾人:只要加入了日本军队,就可以拥有日本人的身份。 其实这有点儿骗狗吃屎的嫌疑,小气的日本人就连块骨头都欠奉。两万多台湾人就摇着尾巴出了山,自称‘高山义勇队’,跟在鬼子身后到处为非作歹。 日本人对这些数典忘祖的家伙也很看不起,征兵登记时把高山误写为高砂,这些台湾人居然一句反对话也没有。但这所谓的‘高砂义勇队’实则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货。 每次打仗时这些人一旦听到枪响,撒腿就逃。在东南亚给日本皇军的赫赫武功抹了不少灰。最后日本人没办法,把‘高砂义勇队’拆散了,或者送到最前线替日本人当炮灰,或者给他们找一个极没有战略价值的地方,交给他们防守,最起码的生活物资都懒得供给。实际上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李登钦就是‘高砂义勇军’的一员,带着三百多人驻守裴公岛。这岛上早被日本人扫荡一空,只留下这些空民房。‘高砂义勇队’的勇士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只好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弄些假凤虚凰的勾当。只不过寂寞难耐,聊胜于无罢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八路军的骑兵师 交待完‘高砂义勇军’在裴公岛的具体布置,李登钦变得毫无价值,对这样一个不知廉耻,重利忘义的烂人,实在没有让他活在世上的必要,可弟兄们怕坏了自己的名声,谁也不愿对他下手。 第二天早晨,李登钦被绑在村口大树上,口中塞着破布,身边放着他给宋春茂行贿的钱,自然那些金货都被没收了,但宋春茂不愿落个收礼不办事的恶名,又往包袱中加了三万多日元,这些钱足够支付‘高砂义勇队’半年的军饷了。 在李登钦脑袋旁边,贴了一张用日语写成的布告,上面历数了李登钦克扣军饷的事实,然后把他交给守岛的弟兄们自行处理。本来还想用汉语写上一份,无奈这哥儿几个只有杀人的天赋,没有写字的基因,只好把三国浦志写的日文的布告贴了出去。 历史上因为军官克扣军饷,造成士兵哗变的事件多的不可盛数,但像今天有人替当兵的伸张正义,主动为他们追回半年军饷的义举,还是闻所未闻。这些来自台湾的勇士们,先是用乱石把李登钦砸成一堆肉泥,然后把这些军饷私分了,谁也没有考虑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由于没有人给主持公道,这些勇士又缺乏一颗平等的心,自然会出现分赃不均的现象,四万多元的军饷,让不到一百人瓜分的干干净净,全然不顾还有二百多袍泽弟兄分文未得。没有分到钱的勇士们怒发冲冠,组织起来找人理论,可惜分到钱的勇士觉悟太低,居然不肯把吞下去的钱吐出来。 穷生祸害,富长良心这句话,明显不适用在这些台湾勇士身上,祸害和良心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动用武力,解决分赃不均的问题。争斗的结果证明,人多力量大,台湾的良心没整过祸害,不但钱被抢走了,最后把小命也搭上了。通过杀人把钱抢走的新贵们,又觉得自己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拿到手的钱还是太少了,于是又把目光投向刚才还在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 根据英国忽悠专家达尔文说得弱肉强食的法则,最后这些台湾勇士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幸运儿,他就是李登钦的男朋友,被常庆虹打昏过去的男宠,因为服务到位,李登钦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去买补药,他幸运的躲过了岛上的夺钱大战,带着李登钦给他的营养费,偷偷的回了台湾。他的名字叫陈松根…… 宋春茂一枪没放,就把三百多人驻守的裴公岛占领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人惊叹。日本人让‘高砂义勇队’守岛,根本就不是看上他们有多高的能力,全当是养了一条狗,有人来了叫两声给日本人提个醒就行了。谁知这些看门狗见财起意,竟丢下裴公岛逃走了,裴公岛丢失,日本人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得到。 龙书金的部队顺利的接手了裴公岛的防卫,铁观音支援八路军的物资,也源源不断的运到裴公岛,八路军趁落潮时,派人把这些急需的物资运到根据地。八路军教导6旅16团,得到补给后,迅速展开行动,成为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后,第一支发动反攻队伍。 裴公岛作为海上战略物资周转中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直到七年后淮海战役时,解放军用来作战的重炮炮弹,全部来自于东北大连,在裴公岛卸船后,从这里再送往前线。 得到补给的龙书金,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思想,又向铁观音提了不少要求,活像刚学成归山的孙悟空,勒索东海龙王。可人家义兄妹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心中有不满,也只有甘生气份儿。 八路军从山里向外打,鬼子只要守住几个山口,八路军的兵力就没法展开,到时候就是把16团打光了,也未必能攻破鬼子的封锁线。铁观音知道义兄有了难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现在她兵马强壮,一直想找个对手练练。今天龙书金终于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二十多个坦克打前锋(其中有12辆t34苏联坦克),一千骑兵担任后卫。 彭铁成下午五点下达作战任务,一夜时间,奔袭二百二十多公里。第二天天刚亮,所有的攻击部队已出现在预订的攻击位置。 日本鬼子在山口布置的预定阵地宽有将近十五公里,对小米加步枪的八路军,日本人也没太在意防御工事的构造。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腹背受敌,来于身后攻击部队的武器,更是比自己领先了半个世纪。这仗没法打,日本人想溜,却又无处可逃。 铁观音对日本人从来没有网开一面的习惯。日本人的胆怯让他们付出了更大的代价。由于撤离了防御阵地,现在的鬼子成为流寇。首先发动攻击的是八路军,一阵炮声响过,日本阵地升起一团团烟柱。炮击过后,八路军战士,挺着刺刀冲入日军阵地,这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鬼子早丢下战地逃走了。八路军士气空前高涨,接连突破鬼子三道防线,都没遇到像样的还击。 日本人给自己选择的阵地,成了他们现在最大的伤心地,当初只考虑八路军的攻击部队在山路上没法展开。现在轮到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挖的坑,还能把自己活埋了。转身向山里攻击,与八路军硬碰硬,显然不可能。摆在鬼子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山口中冲出去,和铁观音的部队决一死战。 双方几乎同时下达了发动进攻的命令。坦克呼啸着,像一支支利剑凶狠的冲上敌人的阵地。日本人也派出了坦克迎战,只一个照面,十来辆日本坦克,就全部被打摊在战场上,冒着滚滚的浓烟,诉说着自己和t34的差距。 占了便宜的坦克兵开始追歼残敌。坦克呼啸着像一只永不停息的死神,到处去收割鬼子的生命。鬼子彻底胆寒了,无奈又回头向八路军发动进攻,八路军没有那么多重火力,只得冲过去。 鬼子排兵布阵颇有讲究,但碰到现在铁观音这种不讲理的打发,也活该鬼子好自认倒霉。到了中午时分,八路军和铁观音的部队在一个叫白吉屯的村子胜利会师,被追的走投无路的鬼子化整为零。钻进了深山,铁观音和龙书金一刻不歇,马上又转入围剿残兵的战斗。 清剿逃到山上的日军的任务,交给了教导六旅18团,这个团的战士大多是本地人,对地形熟悉,让他们参与搜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结果。 十六团冲出鬼子的铁壁合围,冈村宁次把八路军困在深山冻死、饿死的计划破产了。 八路军突破重围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冈村宁次十分吃惊,为了避免被八路军各个击破,冈村宁次对外宣布,对山东八路军的作战任务圆满完成。 山东八路军根据地,在沦陷三个月后,又恢复到五一大扫荡前水平。 龙书金的土八路,刚从山沟里钻出来,和铁观音的队伍一接触,战士们对他们的装备、伙食羡慕的不得了。平时吃的比人家差,都是穷苦人出身,都可以接受。但在武器装备上有差距,可真让人上火。当兵的就讲究这个,不要说人家人手一支手提机关枪(中国军队二战时对***的特定称呼),就是人家那骑兵,一个人两匹马(一匹驮马,一匹走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你,都是五尺高的汉子,那心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战士们有闲话,一来二去就传到龙书金耳朵里,龙团长把心一横,对祁云峰政委道:“我就再舍一次脸,让我义妹给我装备一个骑兵连”。祁云峰知道铁观音神通广大,龙书金既然开了口,她自然不好意思拒绝,想想自己以后手下有个骑兵连,在别的政委面前说话也气势,因此对龙书金的决定是举双手赞成。 龙书金把来意对铁观音一提,铁观音二话不说,让蔫诸葛给龙书金准备了3000匹战马。 铁大司令贪得无厌,一次弄了两个骑兵师的装备,每天正发愁怎么处理这些多余的战马,本来龙书金不开口,铁观音还想送给他一部分战马,今天龙书金主动开了口,铁观音也落得做个顺水人情。 她又调拨了500支***,让龙书金重新把特务营组建起来。从前的特务营因为连年征战,已经折损的所剩无几了。龙书金本来有个骑兵连就很知足了,这回铁观音给他一个骑兵师,外带五百支好枪,自己手下四五千人,这不就成了骑兵师么,这可是八路军第一支骑兵师啊! 龙团长心里高兴,特意在铁观音这里多住了几天,战马和枪他亲眼看着由祁政委带回去了。心里没了挂念,每天就要和宋春茂在酒场上分个高低,龙团长以前喝酒就不是宋春茂的对手,多日没有切磋,他的酒量依然没有什么长进。但龙团长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在以后拼酒的日子里,他自然每天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负气 龙书金不是乐不思蜀的刘阿斗,这些天他如此放肆,一来是收了铁观音一笔厚礼,如果转头就走,良心上有点儿过意不去。二来刚打完仗,这仗赢得漂亮,露脸,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八路军纪律严明,一个团长要是天天喝的不省人事,上级首长批评的电话还不得一个接一个。 龙书金歇够了,开始挂念他的骑兵师。 八路军一共才三个师的番号,自己当师长是不可能了,那是个虚名。怎么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下的装备,这才是真正的兵强马壮。龙书金有时做梦都能笑醒,就连部队的番号他都想好了:八路军骑兵加强团一团。这个番号总部可能不会同意,管他呢,自己私下里就这么叫。兄弟部队不乐意,那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谁让他们的军事主官没有运气呢。 龙书金辞别了铁观音,兴冲冲的返回16团驻地。广阔的操场上,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景象:三千匹战马,马蹄纷飞,杀声震天。而是政委祁云峰坐在树荫下,嘴里叼着旱烟,两眼呆呆的望着远方。 警卫连战士们倒是有马,可一百多匹马的气势和三千匹马的分别,龙书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他没有多想,把手中的马缰绳递给警卫员。然后悄悄的走到祁云峰身后,在他耳边突然大喊了一声。今天龙团长的心情实在太好了。 祁云峰没有被吓到,头也没回的对龙书金道:“我早看见你了,怎么才回来”? 龙书金觉得有点儿理亏,讪讪的笑道:“人家义妹帮了咱八路军这么大的忙,我总得说声谢谢吧”。 祁云峰还是没回头:“龙团长,有件事你听了别上火”。 “我上什么火,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的大政委,你说老哥本事大不大,说好组建个骑兵连,结果咱一出马,愣整回个骑兵师来”。 “龙团长,你的意思是有个骑兵连就可以了,骑兵师不骑兵师的也不会太计较”。 “读书人,不用说话跟我兜圈子,骑兵连和骑兵师的分别,就像你面前摆着有饺子,你还会去啃窝头吗”? “可是……”,龙书金把手一挥,打断了祁云峰的话:“没有什么可是,快把我的骑兵师拉出来,老子要检阅部队”。 “没有骑兵师了,你现在只剩下一个骑兵连”。祁云峰忽的站起来,面对龙书金吼道。 “你说什么”?龙书金圆睁双眼,伸手掐住了祁云峰的脖子,要是另一条胳膊没有毛病,他的拳头早就招呼过去了。 祁云峰也豁出去了,他紧盯着龙书金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道:“陈副师长把马全拉走了,还有那五百条枪,只给你留了一个骑兵连”。 “他娘的,有本事自己整去,抢老子的算什么本事”。龙书金骂道。他放开祁云峰,高喊了一声:“备马,老子今天要打到师部,跟陈瞎子论个明白”。 祁云峰拉着龙书金的断臂,道:“团长,别激动,陈副师长说了,你未经请示,擅离职守,要你回来后,关禁闭三天,三天后带上书面检查,到师部领取处分”。 听完师部对自己的处罚标准,龙书金出人意料的一句话也没说,他头也不回向团部走去。 祁云峰在身后喊:“团长,不要意气用事,繁事都好商量”。 “商量个屁,欺负老子是个残废”。龙书金有些哽咽:“泥人还有个土性呢,太他娘的欺负了”。 “团长,你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样,老子关禁闭去”。 “首长白要了你的东西,不好意思,跟你开玩笑呢”。 龙书金没有听祁云峰的话,把自己关了禁闭,整整三天,龙书金水米未粘,祁云峰给他送来的饭他一口没动。 政委有些着急,盘算着关完禁闭后,让师首长来亲自给他做工作,不怕他思想转不过弯儿来。 结果第三天早晨打开禁闭室的门,龙书金不见了。 16团团长失踪,这件事惊动了八路军最高层,要求彻查这件事。出人意料的是,上至115师师长,下至一个普通的士兵,都给龙书金担保,说他绝不会作出叛国投敌的事来。 师部的陈副师长也亲自来到16团,要求祁云峰务必把龙书金请回来。祁云峰其实对骑兵师变成骑兵连一事也是一肚子的不痛快。龙书金失踪能去哪里呢?他不用猜也知道,可他要去请龙书金回来,却被婉言拒绝了。他知道龙书金心里为啥不痛快。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师部把人气跑了,你自己请回来就是了。 皮球踢回了师部,师部首长也觉得委屈了龙书金。最后决定,师政委兼代师长罗xx亲自出马,去请龙书金。罗政委先到了16团找到祁云峰,问明了情况,二话没说,带着祁云峰和陈副师长一起去请龙书金。祁云峰猜的不错,龙书金不会投敌叛国,他唯一可以去得地方就是他的义妹铁观音那里。 铁观音见龙书金去而复返。不禁有些惊讶,可几天没见,龙书金的面容憔悴了许多。就知道他受了委屈。铁观音不问还好,一问把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伤心的眼泪直流,却执意不肯说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铁观音怕义兄别扭出什么病来,就让宋春茂带几个兄弟天天陪着龙书金,并关照宋春茂:龙团长心情不好,尽量不要让他喝酒,纵使他自己要喝,也不许陪他。宋春茂点头答应了。 要想不让龙书金喝酒,就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经过蔫诸葛和铁观音同意,宋春茂带着龙书金,开着候七的雪佛兰,绕着铁观音的势力范围转了一圈儿。 一来为了给龙书金散心。二来,铁观音的地盘儿管理经验都是龙书金传授的,也好让他看看到底有哪些不足。龙书金果然把烦心事儿忘到了脑后,也把自己看到的不足一一指了出来。宋春茂虚心接受,电告蔫诸葛让他下令遵照龙书金提出的意见解决。 看完陆上看海里,高东岛,怀中岛,西简岛,东简岛,这一路下来,十几天就过去了。龙书金陆战是把好手,但对海军就是门外汉了。他正好借此机会向石英讨教学习指挥海军的经验。 龙书金在铁观音这里如鱼得水,早把从前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他有时想干脆挑明了,自己就在这里入伙了。可又担心铁观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龙书金受了委屈,铁观音早就知道了,宋春茂带龙书金出去的第二天,八路军的师政委就来了。 宋春茂不在,接待客人的差事,就落在侯七这些姑娘们身上了。七小姐学历高,见过大市面,侵华日军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北平市市长江朝宗,天津市市长温世珍在侯七看来都不过尔尔。 今天看到罗政委却感到微微有些压力,他中等身材,南方口音,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说话旁证博引,一副饱学模样。透过厚厚的镜片,两只眼睛注视你时,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眼神里偶尔透出一丝杀伐之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跟罗政委打过招呼,“儒将”两个字立即闪现在侯七的心头。这种情况可能罗政委见多了,不断的安慰侯七“莫要紧张”。 相比侯七的失态,铁观音则表现的落落大方。按侯七的话说:这疯丫头从小唱戏,早把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厚,根本不知道害臊是怎么回事。后来侯七问她,为什么见了罗政委一点儿都不拘束,铁观音小嘴一撇,道:“我在戏台上,皇帝都打了不知多少个,罗政委官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吧”。当时就被她这套歪理邪说折服了。 罗政委早就听说过铁观音的大名,一个姑娘能闯出这么大的天地,估计长得谁要夸她漂亮,就会被认为是骂她。可铁观音长得太漂亮了,让罗政委开始还认为铁观音故意找了个大美人来敷衍自己。后来整清楚了,罗政委不断的自责,说自己心胸不够宽广,看人有成见,总戴有色眼镜看人。 铁观音听的一头雾水。心道,罗政委的眼镜是白色的,为何他要说自己戴的是有色眼镜呢? 不管铁观音怎么想,罗政委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想让龙书金出来见上一面。铁观音故作惊讶道:“龙团长头几天刚走,我没有见过他”。 罗政委对铁观音的刁难早有准备,他也估计龙书金不会把赌气离开八路军的真相告诉铁观音的。于是罗政委把龙书金离开八路军的前因后果仔细的讲述了一遍。铁观音越听越有气,罗政委刚说完,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罗政委文质彬彬,她没好意思怎么着,她伸手指着陈副师长道:“你算老几,我送我义兄的东西,你凭什么拿走,抢了人家东西,还关人家禁闭,这和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陈副师长自知理亏,又想分辨两句,但怎及铁观音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把陈副师长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众目睽睽下,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最后铁观音骂够了,根本不提龙书金的事儿,直接下了逐客令。罗政委丝毫不在意,笑着说:“既然今日不方便,那么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和他一起来的祁云峰幸灾乐祸,陈副师长则沉着一张脸,脸色铁青,冷的似乎可以拧出水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美人计 回驻地的路上,陈副师长一脸的怒容,不停的用鞭子抽打他的坐骑,时间不大,马屁股上就显出一道道儿血痕。罗政委微微笑道:“老陈,何必跟一匹马过不去,你把它打坏了,还要自己走路回去,到那时就得不偿失了”。 陈副师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道:“我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就是那个女土匪,她欺人太甚”。 “看来你对这个铁观音意见还不小”?罗政委道。 “那是自然,我从参加红军到现在,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同志哥,资格老不代表本事大,张口闭口我当年怎么样,这样说话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关键是你现在怎么样”。罗政委语重心长的道。 陈副师长反驳道:“现在怎么样?我们师三个旅,九个团,外加独立团,武工队有20多万人,在整个八路军序列中,我们师也是手屈一指”。 “成绩不说跑不掉,出了问题不解决不得了。老陈,你不要动不动就跟兄弟部队比,自己有缺点却看不到”。罗政委的语速不快,但明显有些生气了。 “我不认为自己有缺点,不要动不动就给我扣帽子”。陈副师长道。 “那你把强取豪夺16团的马和枪,都还给人家”。罗政委道。 “我是龙书金的上级,有权处理他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陈副师长道。 “老陈,不要这么霸道,16团的马,还有枪是从战场上缴获的吗”? “反正不是他龙书金造的,一切缴获要归公,咱八路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上有这么一条”。 “不要强词夺理,这些东西是人家义妹送给义兄的,就好比龙书金娶个婆娘,你把嫁妆给抢了,新娘子自然对你没有好脸色”。 “你是说这个女土匪看上龙书金了?这小子艳福不浅啊”。陈副师长被驳的无言以对,急忙岔开话题。 “不要一口一个女土匪,要是她真投了咱八路军,咱可是如虎添翼了”。 陈副师长没有搭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罗政委接着道:“这一次鬼子铁壁合围,就是16团先打开的缺口,这件事铁观音可是帮了大忙的”。 “我觉得咱八路军出的力更大”。 “20多万人,被小日本堵在深山老林中出不来,有时候我在想,兵贵精不贵多,也许咱精简一下部队,战斗力能提高不少”。 一席话,说得陈副师长连连点头。祁云峰职务底,资历浅,两位首长说话他插不上嘴,但他总觉得陈副师长有些太霸道了。 过了几日,罗政委和陈副师长又来了,大有不把龙书金捉拿归案,绝不收兵的架势。铁观音表现的也更加无理,跟蔫诸葛说有事儿,带侯七她们几个去北平了,差点给罗政委来个闭门羹。老蔫知道铁观音心里还有疙瘩没有解开,也没有勉强她,只得自己出来迎接罗政委。 罗政委见换了人,单刀直入,对蔫诸葛言明自己要把龙书金带回去。蔫诸葛推说此事自己不太清楚,待司令回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陈副师长见蔫诸葛敷衍自己,忍不住又动了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蔫诸葛的鼻子道:“我们政委何等身份,不惜屈尊两次,来到你们这土匪窝子,今天识相点儿,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 蔫诸葛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他端起茶盅,悠闲的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条司理的道:“军爷好霸气,好威风,只不知你这霸气对老百姓好使,威风用来欺负自己的手下,不知对日本鬼子还有什么高招”? 陈副师长一时语塞,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个匪首先给我拿下了”。十来个八路军战士冲进门,把枪口对准了蔫诸葛。 蔫诸葛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又喝了口茶,道:“军爷们用的这枪,还是我们司令赏给她义兄的,现在你用来对着我,可见军爷惯于恩将仇报,这一点儿,我们司令一介女流,倒看的比我清楚”。 陈副师长根本不理会蔫诸葛的挖苦,大喝道:“少废话,把他给我绑了,五日内带龙书金来换人,如果不识相,可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八路军战士向上就闯,来绑蔫诸葛。罗政委也把桌子一拍,喝道:“放肆,有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蔫诸葛面不改色道:“军爷这种朋友,我一个穷老百姓可高攀不起,你倒有种把我杀了,自然有人饶不过你”。 “我当了半辈子兵了,你还敢威胁我,你看老子怕是不怕”?陈副师长说着,从腰中掏出一把短枪,顶在蔫诸葛脑门上。 罗政委一把拉住陈副师长的胳膊,厉声道:“老陈,把枪放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政委吗”? 蔫诸葛一如平常道:“罗政委,你甭管,我到要看看这位军爷有没有胆量开枪”。 陈副师长浑身颤抖,声调都变了“我,我……”无奈胳膊被罗政委死死抱住,一时僵持在了那里。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动起手来了”。燕语莺声,一个女人提了一壶茶,款款的走了进来。 贺玉仙自从在赘婿庙被铁观音搭救以后,这大半年都留在司令部。愈发出落的风姿卓约,亭亭玉立,倒显得比刚来时还年轻了许多。 见来了个漂亮女人,在场的男人们都感觉有些难为情,紧张的气氛一下缓和下来。 贺玉仙笑着道:“有话好好说,都是朋友,动起手来可不就伤了和气”。她先给罗政委倒上茶,又转过身给陈副师长倒茶,正好站在蔫诸葛和陈副师长中间。在两个大男人的映衬下,贺玉仙愈发的显得娇小玲珑。 陈副师长年逾三旬,可尚未娶亲,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把头转了过去。贺玉仙借此机会,把茶壶向桌上一推,回身把陈副师长拦腰抱住,大声喊道:“军师快走,我把这王八蛋炸死”。 谁也没注意,贺玉仙在腰间别着三颗**。她也是戏子出身,嗓门又尖又高。与此同时,门口窗户外出现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罗政委吃了一惊,这种枪顶脑门儿的事见多了,可门外这些人明显不是中国人。铁观音手下怎么还有这么多外国人?陈副师长久经沙场,今天不小心着了贺玉仙的道儿,中了美人计。他临危不乱,伸手去推贺玉仙,本来这一招用的也不错,却忘了贺玉仙是个女人,触手软绵绵的,正碰到贺玉仙的胸脯上。 贺玉仙俏脸儿一红,骂了声:“臭狗食,耍流氓”。伸手从腰里掏出一颗**,用牙齿去咬**的拉环,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抓住陈副师长不放。 陈副师长的脸竟然比贺玉仙的更红,一只手还停在贺玉仙的胸脯上,不知所措。 眼见贺玉仙就要把**弄响了,蔫诸葛起身,劈手把**从贺玉仙手中夺了下来。陈副师长这才回过神来,趁贺玉仙**被夺,愣神儿的工夫,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后背被贺玉仙的长指甲抓出了几道血痕。 贺玉仙手里没了把柄,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抱住罗政委的大腿,嚎啕大哭:“八路军长官大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的手下,他跟我耍流氓,我可不想活啦”。 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泼妇的十八般武艺竟然样样精通,实在是有些出乎罗政委的意料。他想弯腰扶起贺玉仙,又知道这女人看似文弱,却是个厉害角色,万一自己再被她讹上,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罗政委正左右为难之际,却突然发现蔫诸葛面带微笑,悠哉游哉的在一旁看热闹。 罗政委心道:这个姑娘出来闹事儿,肯定是这个狗头军师的主意,他眼珠一转,开口道:“姑娘莫要生气了,今天我来为你做主”。又一指陈副师长道:“调戏妇女,十恶不赦,拉出去,就地处决”。 陈副师长说什么也想不到,会因为这事丢了脑袋。忍不住喊道:“罗政委,我冤枉”。 “你冤枉,难道这姑娘还诬陷你不成”?罗政委声色俱厉道。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不小心,才碰到这位姑娘的……”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谁也没听清他说得啥。大家见他尴尬的模样,心道:这陈副师长看上去雄纠纠的模样,原来是个老实头,脸居然会这么红。 罗政委挥挥手,打断了陈副师长的话:“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咱八路军最讲纪律,你头几天不还跟我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你自己说,调戏妇女该当何罪”? 陈副师长张了张嘴,却又无法分辨,最后一咬牙道:“行,我认罪了,政委,你动手吧”。这家伙莽撞冲动,却视死如归,倒也不失是一条好汉。 蔫诸葛眼见一场闹剧,弄假成真,竟演变成要执行枪决。情知陈副师长一杀,这梁子算是和八路军结定了,他急忙出来装好人,打圆场,声称不愿再追究陈副师长调戏妇女的过失。 谁知罗政委发了火,把陈副师长交给蔫诸葛,让他自行处置,自己带人气呼呼的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两情相悦 回驻地的路上,祁云峰问罗政委:“他们会不会把陈副师长杀了”? “哪能呢,他们又不想和八路军翻脸,老陈在他们手里,安全的很”。罗政委笑着说道。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祁云峰若有所思道。 “放心吧,老陈刚愎自用,让他吃点儿苦头,杀杀他的傲气也是好的”。 祁云峰对罗政委的看法深表赞同。 罗政委又道:“这次冲突的矛盾主要在老陈和龙书金身上,现在他俩都在铁观音那里,说不定我们再来时,这俩活宝早就握手言和了”。 “我们还要来一趟?”祁云峰吃惊的问。 “自然要来,铁观音这支部队战斗力如此强悍,又铁了心抗日,我可不想让这支部队落在别人手中”。 “政委的意思是要收编他们”?祁云峰问道。 “事在人为,不努力什么也得不到”。罗政委说完,一催坐骑,打马扬鞭走了,祁云峰带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贺玉仙的精彩表演,并非出自蔫诸葛的教唆,完全是她即兴发挥。再看站在客厅中间的陈副师长,早已没有了刚才飞扬跋扈的风采。 罗政委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蔫诸葛。蔫诸葛不想当冤大头,这陈副师长不能杀,还不能放,放了他万一出点儿事,跟八路军没法交代,跟贺玉仙也没法说,毕竟人是她留下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蔫诸葛眼珠一转,就想出一个办法。他点手唤过贺玉仙,问道:“姓陈的是因为你犯的事儿,你先把他看押起来,等司令回来让她给你主持公道”。 贺玉仙兴奋的答应了一声,带着陈副师长出了客厅,时间不大,她又返了回来,道:“军师,俺一个人看不住他”。 “姓陈的要逃走”?蔫诸葛惊奇的问。 “他暂时没有逃,可俺怕他过后起了歪心思”。 “那就杀了他”。 “因为这事不值得让他丢了性命,军师你也知道,俺那是诬陷他”。贺玉仙终于实话实说了。 “那你还怕他跑啥”? “俺担心他跑丢了,给军师添麻烦”。 “给我添什么麻烦”?蔫诸葛道。 “俺担心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丢了可怎么办”? “龙书金受了委屈往哪儿跑”? “向咱们这里跑”。 “对啊,姓陈的自然要回八路军”。 贺玉仙又似懂非懂的走了。 陈副师长别说逃走,就是连出屋的打算都没有,一整天闷闷不乐地盘腿坐在炕头上,紧皱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贺玉仙接受了蔫诸葛交给她的任务,成了一名光荣的监狱看守。她在赘婿庙独守空房两年多,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手里拿着一副绣花的撑子,坐在门口穿针引线。她自小学戏,杂七杂八的戏文会的着实不少,哼哼唧唧自顾自的一整天,竟然没有一点儿重样。 刚开始陈副师长还听得心烦意乱,故意咳嗽了几声,试图打断贺玉仙的独唱。谁知她充耳不闻,根本不答理陈副师长的茬儿。陈副师长好动不好静,到了下午,他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两声,怯怯的喊了声:“这位同志,我想问点事儿”。 “少跟俺拽词,装文化人,俺不识字,你说话俺听不懂”。贺玉仙嘴里说着,手上的活计一点儿没耽误。 陈副师长被她顶撞了几句,脸一红,说话的声音更低了:“这位姑娘,我想……”。 贺玉仙嫁给汉奸张法利做妾,不到一个月就守了寡,有人喊她姑娘,在她看来就是揭她的短儿,她没好气的道:“你要懂事就喊俺大姐,不懂事就闭嘴”。 陈副师长立马就蒙了,眼前这个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刚出头,怎么看也要比自己小个十来岁,她居然要自己喊她大姐,实在是有些欺负人。后来转念一想,十里不同俗,也许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的。想通了这个环节,陈副师长恭恭敬敬的喊道:“大姐,我想打听个事儿”。 贺玉仙也想不到他会真叫自己大姐,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不迭的答道:“你有什么事儿”? “附近有茅房吗”? “有,有,出大门向左拐就看见了”。 陈副师长去了趟茅房,发现并没有人跟踪自己,回到院里,贺玉仙还在门口绣花,夕阳照在她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陈副师长呆呆的看了半天,直到贺玉仙抬头向他笑了笑,陈副师长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脸又红了:“大姐,你就不担心我借此机会逃走吗”? “俺们军师说了,你乐意走就走,没有人拦你”。 陈副师长没有走,他担心贺玉仙放走了自己,那个戴眼镜的狗头军师不会放过她。他自小参军,身边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儿汉,就算有个女战斗英雄,那也绝对长得比爷们儿还爷们儿。平生第一次和一个年轻姑娘单独在一起,不到一天,竟然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习惯成自然,贺玉仙这个大姐,头两次听了还有点儿觉得别扭,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反倒是贺玉仙纠正过几次,但陈副师长挺固执,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十多岁的大姐,贺玉仙是当定了。 这个小大姐挺够意思,招待弟弟的伙食中午时还是窝头咸菜,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土豆炖牛肉,外带半斤沧州白。两个人熟悉了,贺玉仙也不再唱戏给自己解闷儿了。陈副师长行武多年,大仗小仗打了不记其数,肚子里的传奇故事有的是。可他语言表达能力太差,无论多么精彩的战斗场面,到了陈副师长嘴里,就变成了单调的我们诱敌,我们伏击,我们冲锋,我们和敌人白刃战,我们最后战胜了敌人。翻来覆去,不到一天,贺玉仙就听腻了。 倒是她伶牙俐齿,唱念做打样样儿来的,她自己没有打过几次仗,但铁观音的故事她听得着实不少。俗话说东西带少了,传话传多了,本来别人告诉她时就已添油加醋,水分已经很多了,可到了贺玉仙嘴里,更是三分变十分。 有些事陈副师长亲身经历过的,当他稍微有些表示质疑,贺玉仙也不解释,但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不说话了,陈副师长心痒难搔,急着追问下文。小大姐就会板起一张小脸儿,对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弟弟挖苦一番,直道陈副师长承认自己对小大姐的质疑是错误的,贺玉仙这才继续开始演义铁观音的传奇。 后来陈副师长发现了诀窍,便学会了闭嘴,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巴伴着一双将信将疑的耳朵,两个人有说有笑,日子过得颇不寂寞。这一日,贺玉仙正讲到铁观音水淹古城,在城下与冈村宁次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输赢时。有人进来传话,司令回来了。 自从蔫诸葛把聚义厅重建后,这里第一次如此热闹。蔫诸葛的多国部队负责周围的警戒,安全效果不好说,但气势还是蛮唬人的。 铁观音带人从北平赶了回来,宋春茂和弟兄们护卫着龙书金也出现在聚义厅,罗政委也带人第三次来请龙书金,不但祁云峰又跟着来了,三旅旅长许世朋居然也到了。 许世朋性格豪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在罗政委面前还是十分拘谨。他和铁观音是故交,今天见了面,只不过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龙书金见到罗政委,先是低下头,直向宋春茂身后躲,后来又觉得这不是办法,硬着头皮走到罗政委面前,低头一语不发。 罗政委还是满脸笑容,温和的拍了拍龙书金的肩膀,道:“咱们的龙大团长受了委屈,跑到铁司令这里躲清净来了”。 龙书金人还没有开口,眼泪先流下来:“首长,你怎么亲自来了”? 祁云峰在旁边插言道:“首长为了找你,已经来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龙书金更加惶恐:“这是我自己太任性,跟我义妹没有关系”。 大家听了龙书金的话心里一热,他擅离职守,回去后肯定要受处分,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跟政委挑明此事和铁观音无关,是怕事后连累了铁观音。 罗政委笑道:“你这个义妹讲义气,比你小子强,上次为了你,她把老陈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龙书金知道这是罗政委说的含蓄,铁观音的脾气他最了解,批评人是不会的,狠狠的把陈副师长骂一顿还是有可能的。龙书金不安的向四下打量一下,问道:“陈副师长今天没来吗”?言语中稍微有些失望。 铁观音因为自己骂了老陈,如果不趁今天大家都在把矛盾解决了,只怕以后梁子算是结定了。 “老陈犯了作风问题,调戏妇女,我把他交给铁司令的手下了”。罗政委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会吧,老陈调戏妇女?这小子见到女人就脸红,我敢保证,他这辈子还没拉过女人的手呢”。许世朋的话虽然粗,但和陈副师长熟悉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求亲 正说话间,陈副师长和贺玉仙脚前脚后进了聚义厅,罗政委看到他一愣。虽然罗政委料定铁观音不会把老陈杀了,可关押了这么多天,形容憔悴那是一定的,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满面红光,精神百倍,眼角眉稍充满了笑意。这哪里像个囚徒,分明成了铁观音的座上宾。 吃人家嘴短,陈副师长一见龙书金,上去握住他的手,红着脸道:“龙团长,因为我的过错,让你受委屈了”。 龙书金没有说话,他抽出手,在陈副师长脑门儿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你老陈还有认错的时候”? 陈副师长讪讪的笑着,用手直抓脑袋。 龙书金把脸一沉,言归正传:“陈副师长,我的那些马呢”? 许世朋上前劈手给了龙书金一拳,道:“别难为老陈了,你的那些马,我看着不错,找了几个弟兄给分了,你要想要回,就找我好了”。 龙书金还是不痛快,阴沉着脸不说话。 许世朋环眼一瞪,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龙书金的鼻子,道:“姓龙的,别不识抬举,义妹给了我三千匹马,你小子良心坏了,居然想独吞,幸亏老陈疼你,关心你,给你留了一百匹,要是老子先知道了,马毛也不给你留一根”。 许世朋强词夺理,龙书金无话可说。 许世朋脸上大有得意之色,继续他的歪理邪说:“小龙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跟义妹结拜时也不通知我一声,你岁数小,我也不怪你,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既然咱们是兄弟,你的义妹也是我的义妹,也就是咱八路军的义妹。义妹送礼物,只说给义兄的,可没指明专门给你一个人,你寻死觅活,又自关禁闭,还擅离职守,扔下全团四千多号弟兄不管了,你志气可真不小啊”。 又有几个八路军干部凑过去,先对龙书金一顿拳打脚踢,还谴责他没有良心。到了这份儿上,龙书金知道,自己那三千匹马是要不回来了。 铁观音和罗政委有说有笑,龙书金被群殴她只当没看见。眼见义兄揉着屁股,违心的承认错误,她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朗声道:“既然诸位义兄不嫌小妹出身草莽,我也就不客气了,今日略备薄酒,为诸位义兄接风洗尘,以全今日兄妹结拜之义”。 除了龙书金,八路军其他的人都被铁观音震住了,无不称赞她文武双全。侯七悄声对身边的孙瑞玲道:“疯丫头这几句场面话可以啊,这是跟谁学的”? 侯七难得有向别人求教的时候,孙瑞玲马上告诉她:“七姐,你没看过《大闹江州》吗?这是水泊梁山小结义里的戏词”。 侯七听了不禁愕然。 军旅中人,岂有不好酒的。酒宴摆上,在推杯换盏间,大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龙书金要单挑宋春茂,候七一个姑娘家,竟和许世朋喝得难解难分。铁观音手下能喝酒的高手原是不少,现在各自找寻拼酒目标,要在酒桌上大显神威。 八路军首长中原来也不乏酒中圣手,但毕竟重于身份,不能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再说八路军军费紧张,战士们饭都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闲钱打酒喝。更比不上铁观音她们天天无酒不欢。 时间不大,八路军的诸位领导纷纷败下阵来,只有许世朋还在苦苦坚持,纵然他能在酒场上击败候七,候七身后的科劳斯,他抱了个酒坛子,一脸贱笑地等着车轮战呢。 罗政委不善饮酒,和铁观音喝了三杯脸就有些红了,于是他干脆停杯不饮,品着茶水和蔫诸葛在一旁闲聊。 龙书金终于完成了被宋春茂灌醉的壮举,一溜歪斜地来找罗政委,非要跟他连干三杯。罗政委婉言拒绝了他。龙书金有些不满,埋怨道:“首长,你怎么就看军师对眼了,军师酒量好得很,碍于你的面子,害得他也不能放开肚子喝”。 罗政委道:“你怎么知道军师酒量宽宏?” “我自然知道……”龙书金话没说完就不说了。他头一次来见铁观音时,可是跟蔫诸葛一起整整醉了三天呢。这事儿要是传到首长耳朵里,只怕又给政委手里添了一支敲打自己的武器。 罗政委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笑着对凑上来一群敬酒的人说:“今天八路军的义妹请客,你们可以随便喝,喝多了我也不怪罪。但是我不能喝,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要办。” 龙书金道:“首长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让我们来替你解决。” 罗政委摇摇头,道:“这个工作只有我可以做,你们都不成。” “什么工作这么重要,我就不信还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就是陪军师聊天,不让他饮酒。”罗政委的答案简单的有些出乎大家预料。不让蔫诸葛喝酒怎么也成任务了? 罗政委见大家疑惑不解,便道:“我一定要把军师看住,不能让他和我手下的将领接触,否则……”罗政委卖了个关子,闭上嘴不讲了。他有什么秘密?就连铁观音也停止了喧哗,静听罗政委的下文。 罗政委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道:“陈副师长十四岁参军,到现在革命快二十年了,应该说是八路军中的老资格了,可这位军师,用了不到十天就把咱们的副师长给征服了,不信大家自己看。”说着顺手一指。 在聚义厅的一个角落里,贺玉仙正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她身边唯一的听众陈副师长正聚精会神的倾听着,对周围的事物一点儿都不关心,只是在哪儿痴痴地、静静地听着,沉浸在贺玉仙的故事中。 罗政委提高了嗓门儿大喊一声:“陈xx。” 陈副师长一惊,从贺玉仙的故事中醒过神来,慌忙的答了一声:“到。”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是继续留在这儿作囚犯,还是跟我回去继续当你的副师长?” 陈副师长又开始了抓脑袋,这个问题他从来没考虑过,也可以说根本没腾出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有那时间还要听美人给他讲故事呢。更不要说让他马上就下结论了。 老陈的窘态引起了大家的主意,整个聚义厅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我犯的错去还没有处理,现在铁司令回来了,还是看她的主意吧。”陈副师长一脚把皮球踢给了铁观音。 女司令道;“我喝得脑袋有点儿大,思路也乱了。处理这种事儿一向是军师最拿手的”。 蔫诸葛把这个得罪人的任务接到手中,两眼紧盯着正摇头晃脑的铁观音,怀疑她是不是真喝醉了。铁观音见蔫诸葛对她起了疑心,借口有事,拉着马钰,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笑着跑了。 蔫诸葛这绰号可不是白叫的,他马上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陈副师长是调戏贺玉仙才被留下的,他现在借事情没处理完,不想回部队也是因为贺玉仙。蔫诸葛想到这里笑了笑,道:“贺姑娘,此事因你而起,怎么处理这位八路军长官,你来决定吧。” 贺玉仙这些天和陈副师长两情相悦,早把他调戏自己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军师居然让自己拿主意,这可让多情的贺姑娘怎么开的了口啊。 见贺姑娘左右为难。陈副师长还是很有些英雄气概的,他挺了挺胸膛,道:“大姐,我犯了错,对不住你,杀剐存留,悉听尊便,姓陈的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陈副师长对贺玉仙的特殊称呼引起了大家的主意,许世朋走到他身边,倒了杯酒:“老陈,咱是个粗人,敬你杯酒,你把刚才好的话再说一遍,刚才咱光顾喝酒了,没听清。” 陈副师长还真实在,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把刚才的话又学说了一遍。 许世朋也顾不上老陈比自己的职务高,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道:“咱八路军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他娘是西门庆转世吧,傻大黑粗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比人家小姑娘不知大多少岁,居然厚着脸皮喊人家大姐,还自称英雄好汉。老陈,你要不要脸。” 罗政委笑道:“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八路军的首长们见罗政委对这件事不反对,纷纷拥到陈副师长近前,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总是被没有美人关可过的英雄嫉妒。满怀妒意的英雄们化醋意为酒意,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的顶头上司。 老陈人豪爽,不会拐弯抹角,时间不大就被老战友们灌的七荤八素,语无伦次了。 贺玉仙对这种拿自己当主角开玩笑的事很烦感。她杏眼圆翻,粉面含威,小嘴儿撅的能拴上一头驴。她可不知道,自己的怒容在这些职业军人眼里,是一种别样的美态。 大家不敢招惹贺玉仙,只能继续拿陈副师长开涮。 龙书金和陈副师长干了一杯酒,算是把抢战马的梁子解开了。他又端起酒杯道:“副师长,你调戏贺姑娘,但人家小姐姐不计大兄弟的过,饶你不杀,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自家兄弟忘恩负义的事也就罢了,可贺姑娘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老陈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本正经的对贺玉仙道:“大姐,我想让你嫁给我,你是我碰过的第一个女人。”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听清了这句话,呆呆的看着陈副师长和贺玉仙。 贺玉仙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几滴清泪落在地上,她抽泣的道:“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再找个和你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四海盟大会 也许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从未被当着众人面拒绝过,听了贺玉仙的话,陈副师长先是一愣,继而做出一件让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的事,他直愣愣的跪了下来,跪在了贺玉仙的面前。 贺玉仙慌了,忙不迭地伸手去扶他,双手却被陈副师长牢牢地抓在手中。贺玉仙红着脸,手向回抽了两下没有抽出来,不禁有些恼了:“快放手,不然俺生气了。” “我要你嫁给我做媳妇。” “俺刚说过了,不行,俺配不上你。” “大姐,我知道你的过去,故事里那个独守家庙的苦命女人就是你。可这能怪你吗,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我不想错过你。如果我放弃了这次机会,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 贺玉仙早已泣不成声,大家也静静地看着贺玉仙,深怕她再说出“不行”两个字来。 陈副师长是个骄傲的男人,今天他跪下了,跪在了一个他认为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女人面前。 贺玉仙终于停止了哭泣:“只要你不嫌弃俺,这辈子就是跟你吃糠咽菜,上刀山下火海,俺也认了。”贺玉仙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已厌倦了刀光剑影的生活,现在我只想天天陪在你身边,看你绣花,听你讲故事。” 陈副师长的话让他的战友们吃了一惊,却又把贺玉仙感动的流下泪来。她用手指轻轻堵住陈副师长的嘴:“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你能长留在俺身边,俺心里热乎乎的。可一个女人如果真喜欢一个男人,不是把他留在温柔乡,而是把他送回到弟兄们中间去。大丈夫在世,当腰悬长剑,立不世之功。俺喜欢你留在俺身边,更喜欢你和弟兄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回来把你们英勇的故事讲给俺听,这样俺才能在姐们儿面前骄傲的说,俺的男人是真正的英雄。” 陈副师长道:“世事难料,刀枪无眼,我怕万一……”。 贺玉仙也跪了下来,跪在自己男人面前:“你病了,俺伺候你,你残了,俺养着你,只要你在战场上像个爷们儿,就是剩个肉轱辘,俺也把你抱回来,跟你过一辈子,万一你真的没了,俺也不会比你多活一天。” 这个娇小女人的话说的斩钉截铁,罗政委摘下眼镜,擦了擦眼道:“你俩别在地上跪着了,弄得像才子佳人,私定终身后花园似的,让铁司令知道了,可要说我们八路军的副师长诱拐了她的人。八路军刚认了义妹,可不又给得罪了。”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贺玉仙要出嫁,铁观音又悲又喜,她直接找到人家新婚夫妇,大言不惭地要给人家出一份儿嫁妆。贺玉仙夫妇摇头说什么也不要。一向老成稳重的罗政委道:“义妹啊,你就不用操这份儿心了,否则你送的嫁妆,会被龙书金这小子抢走的。” 铁观音听的是一头雾水,陈副师长回想起一请龙书金时,罗政委把陈副师长强要龙书金战马的事儿,比喻成他抢了龙书金老婆的嫁妆。现在陈副师长真讨了老婆,马上也要有一份儿价值不菲的嫁妆,要是真被别人抢去了,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将心比心,陈副师长算是明白龙书金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虽说罗政委讲明了不要嫁妆,可铁观音还是备了一份儿厚礼:十万大洋,一千二百支手提机关枪,外加一辆送给罗政委的雪佛兰轿车。 华北各大城市的典当行买卖兴隆,不知有多少小轿车作为当品放在观音典当行。现在铁观音拿出一辆来送礼,候七知道了直说她小气,如果是她七小姐出手,最少给五辆。 这话传到铁观音耳朵里,女司令不屑地道:“七姐恨不得多送点儿,等几天她自己嫁人的时候,标准肯定更高,她当我傻啊。” 铁观音不中计,候七没办法,也依候铺臣地名义备了一份儿厚礼,作为嫁妆送给了贺玉仙。她名义上还是候铺臣的干闺女,这份儿钱七小姐掏的不怨。 忙完了贺玉仙的婚事,还没消停两天,海军大当家石英来电:时间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 “八月十五是什么日子?”铁观音问道。 “八月十五是你的生日。”候七道。 “你个死丫头才是兔儿爷呢。”铁观音在骂人上一点儿不次于候七。 宋春茂见她俩闹的不成样子,提醒道:“几个月前,我们和东海金塘岛有个约定,要在东简岛召开四海盟大会,选出新一任的盟主。” 蔫诸葛知道情况后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蔫诸葛盘算着,这四海盟中不知都是些什么人?石英能把盟主之位拿下最好,可万一出点儿差错,以后在海上行动,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这一次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把盟主的位置抢下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全部出马,爪牙队的多国部队也一同前往,虽然这些家伙战斗力一般,可让他们站岗放哨装门面,吓唬一下四海盟的海匪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石英当初把会盟的地点设在东简岛,蔫诸葛经过实地考察,认为东简岛海港入港口的沉船有碍大型船只出人。只用小船跟别的海匪比显不出优势,另外这里靠近日本的海上补给线,一旦鬼子发现这里千帆云集,只怕会派飞机来袭击,一件立威选盟主的大事,让日本人扫了兴致就太不应该了。 石英对军师的看法深表赞同,于是会盟的地点,临时改在怀中岛。 绿林侠客会盟选盟主规矩,大家都知道,这种事以往都出现在各种评书戏文里,在海上怎么搞?大家心里都没个谱。 铁观音一言九鼎,给这件盛世定了个调子:规矩由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准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而言之,不怕花钱,越豪华越好。 候七身份特殊,来会盟的海匪鱼龙混杂,里面难免有日本人的奸细。到时候人会来很多,不易辨别,干脆就让七小姐带着马钰回北平。就是日本人知道了会盟这件事,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石英打海战是把好手,近来训练的水兵也初见成效。但怎么搞选盟主这一套,他只好时时去询问蔫诸葛了。 老蔫也不懂,但他没法说,只得按照唱庙会那样先搭了个戏台,戏台下摆了许多座位。就这么天天忙活,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到八月初十。 铁观音收到报告,北海葫芦岛,大当家带领四条机帆船到了。石英急忙出去迎接。刚把葫芦岛的弟兄接进来寒暄了几句,又有人来报,北海獐子岛大当家带着三艘机帆船前来会盟。 接下来的几天里,来自北海,黄海,东海,南海的各路弟兄纷纷来到。石英这几天忙里忙外,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跑了出去。 到了八月十五那日,四海盟二百一十八位大当家全部到齐。怀中岛外的港口里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本来石英没拿会盟这件事太认真,可今天见了这么多大当家和这阵仗后,心中还是暗暗吃了一惊。鬼子号称占领了中国沿海所有的岛屿,谁知还有这么多的岛屿控制在中国人手中,如果盟主这个位置落入汉奸手中,对抗日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 今年会盟选盟主是金塘岛提出来的,金塘岛大当家浪里飞鸥默一泽是个厉害人物,一身水上功夫出神入化。金塘岛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日本人几次攻打金塘岛都吃了大亏。 默一泽手下有几十艘机帆船,近千艘渔船。他觉得凭他的实力今年四海盟盟主非他莫属。可今天见了怀中岛的气势,港口内机帆船无数,竟然还有四艘铁甲舰。水兵们装备更是精良,每人手中提着一支手提机关枪。默一泽心中暗自懊悔,看来今天盟主的位子悬了。他本来有一套会盟仪式的戒律,可怀中岛的石龙王压根儿就没向他讨教,默一泽心里因此十分不快。 会盟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金碧辉煌的观礼台上,二百一十八位大当家分列东西两厢,中间是三丈六尺长的红木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四海龙王的神牌,神牌前二百一十八柱三丈六尺高的檀香。四海龙王的后面是玉皇大帝的神牌,神牌前上了三炷香。龙王牌前面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供奉着存放着神龙刀鲨令的锦盒。 一个人在堂口高声叫道:“诸位当家验令牌。” 石英打开锦盒,手中把那块洁白的神龙刀鲨令高高举起:“诸位大当家,请上眼。” 二百八十位大当家先后离席,鱼贯地从石英面前走过。门口接着有人喊:“灵牌验过无误,请灵牌回府。” 石英把灵牌恭恭敬敬的放入锦盒,然后把锦盒放在神龛上,并亲手点燃了神龛前的三炷一丈二尺的檀香。香烟缭绕中,蔫诸葛身着八卦仙衣,缓步走到台前,开口念了几句定场诗:“功名三皇五帝,道德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石几行名姓,北茫无数荒丘,前人栽树后人收,看甚龙争虎斗。” 姜立柱敬重的问宋春茂:“大哥,军师这套你会吗?” 宋春茂无奈的摇摇头,他的七夫人馨儿伸手拉了拉宋春茂的衣襟,轻声道:“大哥,军师念得是《东周列国传》的定场诗。” 宋春茂赞赏的摸了摸馨儿的头。姜立柱愤愤不平,道:“大哥,就仗着自己媳妇多,要是我也能娶……”还没等他说要娶几个老婆时,眼角的余光瞄到铁观音冷冷的目光看了过来,姜立柱生生的把下面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搅局的海匪 金塘岛大当家墨一泽从人群中站起,高声道:“你这家伙,装神弄鬼的干什么,懂不懂推举盟主的规矩”? 墨一泽出言不逊,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蔫诸葛也不着恼,只是向四下拱了拱手,脸上含笑道:“天下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规矩有人订,也有人破,世间哪有万古不变的法令”。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世间只有铁打的江山,没有不死的皇帝,这四海盟盟主的位子,也该换个人了”。墨一泽道。 蔫诸葛没有理他转回头问:“在座的各位大当家是什么意思”? “换盟主,换盟主……”。台上台下有些人自知和盟主的位置无缘,便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唯恐天下不乱。 蔫诸葛等大家都喊够了,才微微一笑,道:“既然诸位大当家皆有此意,我恭敬不如从命,只不知这盟主的标准是什么”? 墨一泽道:“四海盟虽小,却也是正人君子的会盟,这盟主的位子,自然是有德有才者居之,否则再换上个无能之辈做盟主,这四海盟可就名存实亡了”。 墨一泽话里有话,把前任盟主石兰也骂了个狗血喷头。石英听他辱及妹子,不由得火向上撞,他拍案而起,指着墨一泽的鼻子道:“家妹不幸亡故,所谓人死为大,今日石某但有一寸气在,也断不容忍别人对她说长道短”。 墨一泽道:“在下不知前盟主已然故去,想石盟主春秋鼎盛,万不该过早离世,在下消息闭塞,还望这位大哥海涵”。 石英听对方认错,也就不再追究,刚想坐下,墨一泽又开口了:“这位兄台自称是石盟主为胞妹,那么阁下就是名闻天下的石龙王了”? “不错,石龙王就是我,墨大当家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但风闻石龙王要接掌四海盟,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我确有此意”。石英道。 “怀中岛有船有枪,连任盟主之位无可厚非,但若有石龙王做盟主,恕金塘岛墨某无理,从今以后,四海盟再也没有我金塘岛这一号”。墨一泽说完,转身就走。 “我们也退出四海盟”。又有七八十个大当家从人群中站起来,吵吵着要走。 墨一泽这一手有点出乎蔫诸葛意料,他急忙把要退出四海盟的人拦下,询问缘由。 民国22年,石英掌管‘宁海号’巡洋舰,这艘当时全国最大的战舰,立即成为蒋介石剿匪的利器。他祖籍浙江,沿海岛屿林立,海上的海匪多如牛毛。石英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用现代化战舰去剿匪,犹如快刀斩乱麻。直到抗战爆发,被石英剿灭的海匪不计其数,他也落了个石龙王的绰号。四海盟本来数东海气势最盛,经过石英几年的杀伐,鼎盛一时的东海帮一蹶不振,就连执掌百年的四海盟盟主也被夺走了。 今天墨一泽带东海的人来会盟,一来为了重新夺回盟主的位置,二来就是要杀掉石英,为被他剿灭的海匪们报仇。但见到石英手下兵强马壮,墨一泽自知夺盟主的事固然不成,趁乱杀掉石英更不可能,无奈之下,他只得以退为进,扬言离开,看看石英有什么表现。 蔫诸葛和石英商量了好久,也拿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东海的人要走,其他赶来会盟的人也蠢蠢欲动。 正在为难之际,石英突然站起身来,对铁观音众人道:“此乃是我石英私事,应有我一人来承担,无论发生什么事,诸位都不要插手。” 说着走到前台,在香案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直起身朗声道:“石英当年年少无知,冒犯了东海各位弟兄,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怀中岛其他弟兄无关,今日会盟,本来石某以为国难当头,大家尽弃前嫌,共谋抗日大计。既然东海的兄弟们不能原谅石某,石英以大局为重,愿意一死已偿当年之过”。说罢,双目一闭,等东海的人上来报仇。 墨一泽本来只想夺回盟主职位,本人和石英并无太大积怨,今日见石英敢做敢当,不由心生敬重,一语不发,退在一旁。东海的人以墨一泽马首是瞻,见他都撤了,也纷纷退到一旁。 台上只剩下十七八个人,一个黑面大汉来到石英面前,犹豫了一下,自报家门道:“我是东海桃花岛大当家郭东,我父兄皆折在你的手中,许多年来,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把你万剐凌迟方消我心头之恨。但今日一见,你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可见当年我父兄确有是非之处,父兄有仇不报,是为不孝,我要伤你是为不义,我郭东并非不孝不义之人,国难当头,我岂能为一己之私,置民族大义与不顾,今日我沥血明志,郭家与石龙王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罢抽出匕首,把左手放在神案上,手起刀落,斩断了自己的小指。郭东气色不改,把血滴入龙王前供奉的酒碗中,然后端起酒碗,扬手泼进香炉中,一阵蓝红色火焰飞腾而起。郭东面不改色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落了坐。 蔫诸葛等人暗赞道:此人外粗内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石英一揖到地,口中道:“多谢郭大当家成全”。 一位长须老者道:“郭大当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怀,我偌大年纪,若是还为当年的私**石龙王过不去,岂不被后辈耻笑。”说罢,径直回到默一泽身边,然后又有三四个人跟了下去。 现在台上只剩下了三个人,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其中一个嘿嘿奸笑了几声,骂道:“他妈的,临来时一个个豪言壮语,说什么不杀石龙王誓不为人。谁知到了节骨眼儿上,都抽了扣,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 郭东一拍桌子,厉声质问:“姓周的,你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骂谁是缩头乌龟呢?” “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你心中没鬼,搭腔干什么。这他妈的年月也是怪了,有拾金子、拾银子的,还有嫌绿帽子少,满大街拾骂的。”姓周的那小子嘴挺损。 郭东气的一时说不上话来,怒吼一声,向上就扑,被身边几个弟兄紧紧拉住。 姓周的那小子根本不拿正眼看郭东,他轻蔑的一笑,道:“就你桃花岛那点儿零碎,还敢跟我张狂。老子今天告诉你,待会儿我先杀了这姓石的王八蛋,然后带人端了你到桃花岛,把你妈,你嫂子两条母狗,洗刷干净,把她们干舒服了,老子倒要问问,她们怎么生出你这么一条傻狗,是非不分,逮谁咬谁。” 石英眼见郭东受了委屈,眼睛都要瞪出血来,拼了命向上冲,他身边几个人使尽全力才勉强把他按住。 姓周的那人占了便宜,依旧不依不饶,刚要开口接着损郭东,石英怒喝一声:“够了,你要报仇,找我石龙王便是,何苦欺辱郭大当家。” 姓周的没说话,向上翻了半天白眼,用手捏着鼻子,道:“好臭的狗屁,老二,老三,看看谁家的狗没栓好,老子今天要杀了这条狗,晚上炖汤喝。” 被称作老二老三的两个人,装模作样的绕着台转了一圈儿,道:“大哥,台上台下,狗来的不少,刚才向你放屁的,就是姓石的那老狗。” 蔫诸葛有些看不下去了,喊道:“台上的几位兄台,莫要作无谓的争执。先报上名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蔫诸葛的面子挺大,几个人没有继续胡说八道。为首的那人道:“澎湖三太岁,我是大爷周飞,这是二爷周游,那是老疙瘩三爷周翔。” 金塘岛默一泽道:“澎湖三太岁,早就投靠了日本人,今天你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千不该,万不该,咱们澎湖也在东海,你们召开狗屁四海盟,故意不通知老子,老子可不就自己来了吗。”看来澎湖三太岁的势力挺大,默一泽心里也非常忌惮,被周飞呛白了两句,默一泽也不说话了。 周飞弹压住其它弟兄,又把目光转向石英,阴讪讪的笑道:“姓石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石英恼他出言不逊,嘿然不语。 “从前你怎么开罪的我们,谅你也想不起来。” “不错,昔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见谅个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乃是天经地义,石龙王你跪下受死吧。”说着,从绑腿上抽出匕首,就向石英后背插落。事出突然,大家都没防。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叫道:“不要伤我爹爹。”馨儿尖叫着飞身扑到石英背上。 周飞眼疾手快,一把扯起馨儿,只看了一眼,赞道:“好标致的丫头,老二老三把她绑了,老子正缺一个九房压寨夫人呢。” 馨儿被他一抓,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被周游周翔拉到一旁。周飞又把刀重新举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 石英紧闭双目,跪在地上,任凭周飞的尖刀落下。一声狗吠,石英的大黄狗,闪电般冲过来,照着周飞的屁股咬了一口。 周飞 哎吆一声,尖刀落在地上,屁股上鲜血淋漓,裤子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肉向外翻着。 周游手一扬,一把飞刀正中大黄狗的咽喉。大黄狗哀鸣一声,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石英面前,倒在主人脚下一动不动了。 “大黄。”一声清脆的童音伴着哭声,付金柱哭豪着奔上台,抱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狗泣不成声。 “原来还留了个下杂种,今天老子有好生之德,滚。”周飞一抬脚,把付金柱踢得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合时宜的较量 打了付金柱,自然有人不依,姐姐付贵玉一声不吭的冲过去,一头撞在周飞的肚子上。渔家姑娘从小吃苦耐劳,筋骨也壮,周飞被他撞的后退了四五步,这小子恼羞成怒,甩手就给付姑娘一个耳光。付贵玉可不像馨儿姑娘,被人一吓唬就成了乖乖女,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已经起了几道儿紫红的手掌印,红着眼睛又冲了上去。 周飞武功不错,没容付姑娘近身,一脚蹬在她小腹上,付贵玉身不由己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台中间。要是别的女人,挫了锐气,就干脆躺在台上,撒泼打滚,早就哭叫连天了。付贵玉骨子里有一种悍不畏死的泼辣,手在地上一撑,站起来又要向上冲,却被人在身后揽住了双肩,她怒目回头,原来是宋春茂。只见他脸色发青,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把付姑娘往身后一推,道:“你先歇会儿,看看小柱子有无大碍,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这会儿工夫,付贵玉的脸肿起了老高,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只剩下一条缝儿,她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茂儿哥,你要活捉这个老乌龟,我要亲手宰了他”。 宋春茂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点头。周飞见对方来了帮手,心里有些发慌,他指着宋春茂的鼻子道:“姓石的老东西说了,不要别人帮他,你算哪根葱,竟敢上台给他拔创”? “石大当家的话我当然记得,我上台不是为他。阁下欺负女人小孩,自有人看不下去,今天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宋春茂的话底气十足,说得掷地有声。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二,用暗器废了这小狗一双招子。” 周游应声出来,手指间捏着三把飞刀,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宋春茂。 “我操,这是他娘的要打群架啊,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老子还真不服你。”姜立柱走出人群道。 “老二,你就陪他练练。刀枪无眼,死伤莫怪。”周飞道。 姜立柱凭一时义愤站了出来,刚才看周游飞刀杀狗,知道他暗器上的造诣不在自己之下,姜立柱并无必胜的把握。 骂了宋春茂和姜立柱,这就等于和爪牙队过不去,花六郎和孙瑞良等人也站了出来,挡在宋春茂身前。 大家刚才碍于石英有言在先,眼见自己人在台上被羞辱,还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江湖上的规矩一言九鼎,如若仗势欺人,会被道儿上的朋友看不起的。 幸亏宋春茂给大家找了个借口。早就跃跃欲试的兄弟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岂有不上台的道理。 花六郎挺身而出,道:“这位周兄要用暗青子伤人,你猖狂的有些早,要先看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周飞的一句话引得七八个人来到台上,中间居然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眼珠一转,道:“这是我和这位小哥之间的过节,与外人无关。” “他是我们结义大哥,刚才你打的两个人,一个是大哥的小舅子,一个是我们的小嫂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俩,让我们兄弟的脸往哪儿放。”常庆虹义愤填膺,气鼓鼓得道。 傻小子话糙理不糙。观礼台两侧的人纷纷点头称赞。 石英眼见一件盛事,一步步演变成闹剧,不由得心下火气,刚要说话,早被蔫诸葛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先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废了,否则,今天的事非被他们搅了局不可。” 石英刚才也是一时给气糊涂了,让军师的一席话劝的连连点头,不再理会台上的事。他先去看了看小柱子,这小家伙儿已然醒了过来,兀自抱着死去的大黄狗哭泣不止。 铁观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大家知道女司令脾气火爆,又古道热肠,怕她沉不住气,坏了会盟的大事,刚才蔫诸葛出主意,让她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数金子。 这回大家小看了她,虽说铁观音爱财,但是对手下的安危还是更胜一筹的。她数了一会儿金子,借口说自己不识数儿,偷偷地跑到台前。付贵玉被那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打的鼻青脸肿,被她看了个满眼,馨儿姑娘还在周氏弟兄手中让人押着呢,女司令强忍一口气,坐在了石英原来的位置上。 蔫诸葛一见铁观音来了,心道:不好,这姑奶奶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更可况今天她手下的人吃了亏。 石英来到了桃花岛大当家郭东面前赔礼道歉,又命人送上最好的云南白药,亲自给郭东把断指包扎上。 刚才的一股激劲儿刀落指断并没觉得疼,可是,十指连心啊,现在的郭东强忍着痛,道了声:“多谢石龙王。” 石英请他下去休息,郭东道:“澎湖三太岁当众辱我太深,我今日要亲眼看他们恶贯满盈。” 这时的观礼台上已然起了变化。周飞自恃单打独斗不会输给对方任何一个人。在海上做了这么多年无本生意,四海盟谁有几把刷子,他心里清清楚楚。眼前这几个年轻人,名不见经传,一定有他过人之处,我可不能以貌取人,被几个年轻人给骗了。 周飞老谋深算,用话挤兑宋春茂:“君子战不能像地痞流氓打群架,一拥而上,打的狗脑袋出血,要讲单打独斗。”他又见宋春茂弟兄都腰插双枪,怕自己一方人少,趁乱被对方打死,他特别言明,以武会友,不能用枪。 宋春茂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提了一个条件,把馨儿先放回来。 周飞准了,手一挥,周翔把馨儿向前一推。姑娘双目带泪,紧跑了几步,委委屈屈的回到父亲身边。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周飞又阴笑道:“举手就要命,抬腿不留情,几位大好少年,既然愿意为嫂子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不过,这生死状还是一定要立的。” 宋春茂道:“那是自然。” 宋春茂一方由蔫诸葛执笔。周飞一指刚才退下的长须老人,道:“金门岛上官老儿,刚才你临阵脱逃,老子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也给咱三位太爷做回记室”。 上官点了点头,走到蔫诸葛身边,悄声道:“澎湖三太岁,已暗器、拳脚、水中功夫威震四海盟,现在更是投靠了日本人,狂傲得很。我看这武还是不要比了,以免伤了这些义气的兄弟。” 上官的话本来出自好意,在宋春茂兄弟听来却格外刺耳。花六郎在一张写有:‘刀枪无眼,生死自愿,若有死伤,不得有怨’的生死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命。把笔一丢,威风凛凛的走到台前,向周氏兄弟一指:“你们三个要比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小爷今天成全你们。” 花六郎小伙子人漂亮,长得又精神。朔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台上台下顿时彩声一片。 周飞暗自揣摩:自己的拳脚功夫当不输于对方,周翔的水上功夫更有惊人的造诣。对方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见得有真功夫,这两阵自己一方非赢不可。只有周游的飞刀,出刀必伤人,不如先让他上场,把对面这个小白脸杀了,搓一搓对方的锐气,三场比试自己是赢定了。 周游被大哥派上台,在生死状上签了名,往花六郎面前一站,心里忽然一紧,心道:“对面这小白脸儿年岁不大,却神轻气闲,尤其是两只眼睛亮的出奇,放出两道寒光,自己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游一咬牙,掏出三把飞刀擎在手中。 花六郎没有掏出他的袖箭,就这么在台上,四只眼睛相互死盯着对方,脚下的步伐移动的越来越快,相互找寻对方的漏洞。花六郎突然脚往外撇,哎呀一声,身子差点没有摔倒。 机会来了,周游毫不犹豫,三把飞刀,同时出手,一把奔咽喉,一把奔小腹,另一把却飞向了正在一旁驻足的蔫诸葛。 花六郎一个铁板桥功夫,飞刀贴着鼻尖儿飞了出去,同时,同时他的三支袖箭也出了手,一只袖箭正撞在飞向蔫诸葛的飞刀,两件兵器撞在一起,冒出点点火花,然后当啷啷跌落在台面上。 花六郎的功夫好,更难得的是蔫诸葛面对来袭的飞刀,谈笑风生,荣辱不惊,眼睛都没眨一下。台上台下轰然叫好。花六郎的另外两只袖箭一只射向周飞,另一只射向周翔。 周游又连发三刀,一刀飞向花六郎,另外两刀把打向他两位兄长的袖箭打落尘埃。射向花六郎的刀不为伤人,只为扰敌。 花六郎又是三箭齐发,根本没有理会飞向自己的飞刀,眼见飞刀已到面前,他一侧身,伸出两指,夹住飞刀的红绸,甩手又向周游掷了回去。花六郎的三支袖箭这一次都射向了周游,也被对分一一打落。速度太快,六件兵器几乎同时落地。 周游又掏出三把飞刀,还没等他扬起手来,却见自己的一只飞刀又飞了回来。周游暗叫一声不好,三柄飞刀出手,也不顾准头了,然后,急忙就地一蹲,躲过了飞向自己的飞刀,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支袖箭直奔他咽喉而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血腥的肉搏 周游再无还手之力,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儿,又躲开一只袖箭,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支袖箭幻化成一道黑光,直奔周游的咽喉。这小子一歪头,躲过了咽喉要害,正打在眉心。袖箭重一两三钱,长三寸四分,精铁打治,用硼砂,硝盐淬火,锋利无比。这支袖箭穿破头颅,在外面剩下的不到一寸。 周游的伤口没有流血,可是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沧州白虎堂的追魂夺命无影箭。在台上我打你不过,若是在船上比试,你赢不了我。” 花六郎上前道:“阁下的飞刀技艺出自岭南桑三娘门下。你说的不错,如果在船上我确实赢不过你。” 周游圆睁着双眼,嘴里长叹了一声,就此气绝身亡。周飞和周翔哥儿俩像疯了一样,就要冲上来玩儿命。 蔫诸葛把手中的生死状一扬,道:“愿赌服输,赢得起,输不起,这种不讲信用的勾当,做了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周氏兄弟咬着牙,强忍着悲痛,退了下去。吃了大亏的周飞和周翔商量了一下,找到了周游失利的原因,一是轻敌,二来是周氏兄弟的名声是在海上闯出来的,现在偏偏要跑到陆地上和人比试,这也算是自寻死路。 周飞承认第一局输了,并提出剩下的两场比试,要改在船上进行。 台上在座的各位大当家轰然叫好,这些人大半辈子生活在水上,在陆地上对决并非他们擅长。现在周飞的提议也正和他们的心意。 宋春茂弟兄暗自着急,他们这些人刚刚告别了旱鸭子的称号,虽然说现在在船上也能做到行走如常,不再晕船了。可要跟常年生长在水边、以水为伴的真正水中高手较量,在水里比试,自己还差得远呢。跑到船上跟人家过招这和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爪牙队的弟兄们虽然狂傲,但绝不鲁莽,对于这方面的短处,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科劳斯自告奋勇,在船上比试拳脚可以让他去试一下。宋春茂也无人可用,只得点头答应了。但下一阵要到水中较量,这让宋春茂更加为了难。最后他下了决心,一定要确保科劳斯胜利,这样的话我们三局两胜,就可以提出弃权第三场的比试了。 看台上的人都登上了铁甲舰。怀中岛四艘铁甲舰摆在那儿,让各路来的大当家羡慕不已。二百多位当家的带着自己的手下上了铁甲舰,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一艘小船荡了出来,周翔一副武师打扮,向铁甲舰上的宋春茂一抱拳,道:“不知哪位好汉陪我走几趟?” 铁甲舰上一片惊呼声,只见金发碧眼的科劳斯,晃着高大的身躯,登上了小船。 周飞一见脑袋有点儿大,这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这些外国人是石英拿来充面子的摆设,却不想他们还敢上船比武。 周翔并不答话,高高跃起,腿打连环。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和科劳斯比起来,还是矮上了半头,这一脚直奔科劳斯的面门而来。 科劳斯身经百战,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能缭乱人的心神,实际的杀伤效果不大。科劳斯一闪身,周翔一脚蹬空,另只脚又斜蹬过来,科劳斯又闪了过去,周翔又一招走空,身子并不停顿,高高的跃到桅杆上,单手抓住帆绳,身子用力一荡,双脚闪电般地直奔科劳斯的面门。 科劳斯对这种打法有些吃力,毕竟周翔身在空中居高临下,科劳斯要想反击,就只能仰攻。可现在周翔所在的位置很刁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科劳斯一旦仰攻,就要双眼向上,头顶高高升起的太阳,晃得科劳斯睁不看眼,什么也看不见。科劳斯无法攻击,只得缩身躲过对方伸过来的双脚。 双方交手十几个会合,克拉斯竟毫无还手之机。他精通西洋技击,主要靠双拳击打对手,下盘步伐看似凌乱,其实乱而有序,下盘稳得很。 周翔一定有跟拳击手过招的经验,一开始就让德国人取了守势。周翔一招得手,招招不让人,整个人已桅杆为基点,盘旋攻击,放弃灵活的双手不用,而是不停地用脚来攻击科劳斯。 ‘砰砰’两声,周翔的双脚正蹬在科劳斯的后背上,德国人立足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整个身子趴在了船舷上,差点儿落入水中。 科劳斯双手撑住船舷,刚立起身,回过头,周翔已从桅杆上重重落在小船的一侧,小船一晃,迅速的向另一侧倾斜,科劳斯立足未稳,身子也随着小船倾倒,吓得他急忙双手抓住船舷,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周翔又向另一侧跃了一步,落在小船的另一边,小船又剧烈的摇晃,差点没有扣转过来。 科劳斯的双手再也抓不住船舷,高大的身躯,重重的摔在甲板上。周翔见奸计得逞,并不忙于进攻,而是双脚不停在小船左右跃动。科劳斯在船舱中来回滚动,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周翔就这样足足折磨了科劳斯十来分钟,直到看他双眼紧闭,口吐白沫,双手已无意识的伸展开,再也不试图抓住点什么来固定身体了。 周翔知道差不多了,他跳跃着来到科劳斯近前,故意把船只弄得东倒西歪。看着科劳斯的脑袋在船舷上撞得咚咚作响,甲板上血糊糊一片,科劳斯头上流出的血,被自己来回滚动时弄得到处都是。 周翔终于停止了晃动,他现在立在垂死的科劳斯面前,像猎人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突然,他抬起脚重重的在科劳斯的脑袋上踢了一脚,科劳斯的大鼻子被打成了小鼻子,这一脚把他的鼻梁骨给踢断了,血忽的流了出来。 科劳斯痛的睁开了眼睛,蓝灰色的大眼,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不停的蠕动着,一股带着血丝的泡沫从口中涌出来。 周翔狞笑着,把右脚高高抬起,向着科劳斯的小腹踩去。 甲板上的宋春茂以及弟兄们看的心痛不已,却苦于签了生死状,自己没办法上前帮忙。常庆虹看着任人宰割的科劳斯,眼睛一闭,眼泪流了出来。 铁观音双手颤抖,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她身后的姑娘们也不忍再看,都低下头,默默地流泪。 周翔显然低估了科劳斯的抗击打能力,曾受过严格特种兵训练的科劳斯,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就在对方的脚刚触到他小腹的一刹那,他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周翔的脚踝。 周翔毫无防备,重重的摔在甲板上。在比试中周翔占尽了上风,那只是侥幸,他是尽量避免和科劳斯近距离的贴身肉搏。现在无论是他大意也好,科劳斯使诈也罢,总之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科劳斯人高马大,力量惊人,周翔和他正面交锋毫无优势。现在两个人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交手时全无招式可言,就如同两个大狗熊。 科劳斯头上的鲜血遮住了他的双眼,使他挂有风声的拳头屡屡走空,擂的甲板咚咚直响。 周翔在愤怒的大力士科劳斯面前,挥舞着拳头就如同打在木头桩子上,一点儿伤害力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周翔,化拳为爪,在科劳斯后背抓出一道道儿血痕,活像个只会撒泼打滚抓头发挠人的泼妇。 失去理智的科劳斯含糊不清的怒吼着,像个愤怒的大猩猩,又是一拳走空,重重落在甲板上,距离周翔的脑袋不过一寸。 科劳斯忍着剧痛的拳头,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上的血水和汗水,模模糊糊看到了周翔的脑袋竟然近在咫尺。科劳斯不知是心疼他的拳头,还是昏了头,竟高高的昂起自己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周翔是脑袋上。 周翔终于停止了在科劳斯后背的抓挠,无力的双手垂落在甲板上。 科劳斯伏在周翔的身上喘着粗气,鲜血又蒙住了他的双眼,他伸出手摸到周翔的脖子,却再也没有力气掐下去。他突然张开满是血沫的大嘴,一口咬在周翔的脸上,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 已经昏死过去的周翔又被剧痛疼醒过来,他惨叫着,把头上下左右无助的摆动着,正好撞在已经把肉吞下肚,又把嘴凑过来的科劳斯的鼻梁上。 这回安静了,两个活宝,一动不动的伏在甲板上,昏死过去。 惨烈的肉搏,惊的观战双方目瞪口呆。宋春茂和周飞同时做出决定,把自己的弟兄先搭救回来。谁也不知道科劳斯和周翔谁先醒过来,大家都清楚,无论谁先醒过来,首先就是要了对方的性命。大家都期盼自己一方的人先醒过来,又害怕对方的人首先苏醒,谁也不敢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做赌注。 在蔫诸葛和金门岛上官大当家的监督下,双方都派人登上小船,把科劳斯和周翔分别抬回自己一方。 对这一场的胜负,双方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周飞坚定的认为他兄弟周翔战胜了科劳斯,整个交手过程,周翔占尽了便宜,斗智、斗力都赢了科劳斯。 第二百七十章 荣誉和尊严的代价 宋春茂坚持这是一场平局,这场比试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无论中间的过程怎样,评判输赢的标准,只能看结果。 双方争持不下,最后有人提议,让观礼的各位大当家做出结论,到底谁才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 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宋春茂的意料,也许克劳斯是外国人的缘故,让诸位大当家心存偏见,又或是大家不愿这场赌局过早的分出胜负,四海盟的大当家们一致判定,刚才这场两败俱伤的比试,周翔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宋春茂虽然对结果不满意,但众怒难犯,只好忍住这口气,违心的接受了裁决。 两场血腥的比试,双方一死两伤,战成一比一平。天色将晚,有人提议双方握手言和,最后一场比试也就算了。宋春茂对这个建议欣然接受,但周飞自恃最后一战胜算颇大,断然拒绝了别人的建议。 夜色苍茫,中秋佳节,一轮皓月升起。怀中岛在铁甲舰上,为四海盟的大当家们准备了上好的酒宴。这些江湖人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难得有这种团聚的场合,本应推杯换盏,通宵达旦。但大家只饮了几杯酒,就把目光都转到海面上。 一艘小船上,周飞一身黑色的水靠,手里擎着一把分水峨眉刺,撇着嘴,满脸的不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和他签生死状的是两个小姑娘。一个是上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付贵玉,另一个是石英的女儿馨儿姑娘。 最后一场的比试,宋春茂已经无人可用,这是他与周飞之间的较量。 怀中岛原本有不少水鬼,但无论是谁也不是周飞的对手。 付贵玉上午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倔强的姑娘宁死也要报仇,不顾别人的阻拦,在生死状上画了个圈儿(付姑娘不识字),然后摁上手印。 馨儿姑娘表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勇敢,她知道,这场比试如果输了,周飞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石英,况且她和付贵玉都是宋春茂的夫人,她在生死状上签名也无可厚非。 现在她面无表情的立在付贵玉身边,身上也是紧身水靠。两位姑娘正值妙龄,身材被水靠绷的凹凸有致,铁甲舰上的人们一边暗赞宋春茂艳福不浅,一边暗叹天妒红颜,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转眼就要香消玉殉。 宋春茂低着头,一颗心狂跳不止。他有七位夫人,哪一个的生离死别,都让他撕心裂肺的难受。可现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飞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对方竟然派了两个女人跟他过招。这两个女人都曾是他手下败将,在陆地上赢不了他,在水中就更不用提了。 周飞意骄气满的举起峨眉刺,向四下的客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纵身一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海面上。 秋风清,秋月明,秋夜凉如水,两个姑娘相互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宋春茂,无论月色多么明亮,也看不清情郎的面庞。 她们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心中有无限的伤感,这也许是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看月亮了。 俩个人轻轻的跃入水中,轻的水花都没有溅起多少。铁甲舰的灯光突然亮起,照的海面上有如白昼。海面上一片平静,没有想象中人头浮动,水下激烈的争斗,外人永远看不到,也永远体会不到。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片黑。 “有人受伤了”。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人们的心都悬了起来,眼睛直盯着那片水域。有个人头浮出水面,是馨儿姑娘,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又一头扎进水中。 又有人冒出水面,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付贵玉也平安无事。她们两个都没有受伤,水面上的血迹一定就是周飞留下的。大家又惊又喜,大名鼎鼎的周飞,今天竟然折在两个姑娘手中,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馨儿又一次露出头来,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疲惫。但她还拼尽全力,试图要把一个什么东西脱回来。铁甲舰上又有人惊呼道:“我的天,这两个小姑娘把周大当家给杀了”! 馨儿姑娘到底不如付贵玉泼辣,付大姑娘帮着馨儿拖了一下周飞的尸体,发现就凭她俩,就是累死也无法把庞大的周飞拖上船。付贵玉生气了,一把推开馨儿姑娘,左手拎着周飞的耳朵,另一只手举起峨眉刺,照着周飞的脖子砍了十几下,终于把人头砍了下来。 带着人头慢慢的游回小船上,又回身把筋疲力尽的馨儿拉上船。铁观音身边的人欢呼、雀跃不已,再看他们凯旋的巾帼英雄,已经累的连划船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小船在月光下悠悠的飘荡。 石英再也顾不上忌讳,亲自撑小船,把女儿和付姑娘接了回来。 铁甲舰上的灯光熄灭了,第三场决斗,就以这种谁也没有意料到的结果结束了。 明月已经升到当空,但谁也没有赏月的雅兴,和饮酒的心情。怀中岛爆发出来的惊人潜力,让在场的每一位大当家都心惊肉跳。石龙王手下实力雄厚,看来他做盟主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休息一夜,只等明天大家焚香聚义,歃血为盟,这次盟主大会就算大功告成了。 铁观音等人聚在一起,站在码头上迎接凯旋的英雄。馨儿姑娘和付贵玉被人扶上岸。 铁观音还没来的及向她们祝贺,付贵玉就着急道:“不要声张,船下还有我们的人”。 码头上的人都散去了,船下的人也被抬回到馨儿的闺房。灯光下,一张惨白的脸庞映入大家眼中。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睫毛长长的,双眼微阖,一条胳膊断了,血似乎已经流干,断臂处只有白森森的断骨,和紫色的青筋,不由自主一跳一跳的抽动着。小腹上有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伤口外是一堆青紫色的肠子,还未来不及塞回到肚里,被人用一根细麻绳草草的拢住…… 馨儿姑娘早已泣不成声:“蕊儿妹妹的肠子,是被周飞掏出来的”。 没有人再说安慰的话,谁都可以看的出来,蕊儿姑娘伤成这样,就是把邱国营请来,也无能为力。 这个二当家唯一幸存的亲信,怀中岛娘子军的副统领,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用尽最后的气力,睁开眼睛,对站在床前的人们想笑,泪却先流了下来。 石英焦急的道:“好孩子,先不要说话,安心养伤”。 蕊儿想摇头,却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断臂处被砍断的筋骨剧烈的抖动着。 铁观音伸出手,放在蕊儿的额头,却不知用怎样的话语来安慰这位重伤的小姑娘。 蕊儿合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嘴唇蠕动着,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大家凭住呼吸,分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二当家说过,娘子军的尊严和荣誉,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我没给她丢脸……”。蕊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她脸上献出一点儿潮红:“今天头晌比武的那个哥哥好神气,好帅气,我好喜欢他,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 花六郎被人推到蕊儿床前,他眼睛里含着泪,握住蕊儿剩下的一只手,动情的说:“哥哥也喜欢你,你要好起来,哥哥天天陪着你”。 “我知道哥哥你是骗我的,可蕊儿好开心……”蕊儿声音越来越低,终于…… 收殓了蕊儿姑娘,馨儿哭晕过去好几次。付贵玉的一只眼被周飞打的眯成一条缝,她大睁着另一只眼,把关于第三场比试的谜团为大家解开了。 下午馨儿姑娘和付贵玉签了生死状,两个人都知道,面对周飞,她们毫无胜算,这场比试与其说争输赢,不如说为了荣誉而战。可要是为了荣誉,就和娘子军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馨儿姑娘还是娘子军的大头领,她的荣誉就关乎娘子军的荣誉。一向把荣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蕊儿,身为娘子军副统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找到馨儿和付贵玉,说出来一个计策。 晚上她嘴里含了一根芦管,悄悄的潜伏在水下。周飞下水后,注意力都在跟他签了生死状的两个姑娘身上,她们刚下到水中,周飞就发动了攻击,还没等他们交手,蕊儿就在背后偷袭成功,峨眉刺穿透周飞的水靠,扎进他的肚子里,被偷袭的周飞恼羞成怒,放下面前攻击的目标,返回头来杀蕊儿姑娘。只一招就把她的胳膊斩断,蕊儿悍勇异常,死战不退,又被周飞的峨眉刺扎进小腹。付贵玉和馨儿上来夹攻,周飞回头来战她俩,蕊儿又在他身后刺伤了周飞的胳膊。周飞回身撕开蕊儿的伤口,把肠子生生扯了出来,同时他也被两位姑娘的峨眉刺扎进后心,一命呜呼。 蕊儿受伤虽重,但心智不失,用这种手段杀了周飞,如果让外人知道了,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她又指使两个姑娘,在众人面前假戏真做,骗过了四海盟诸位大当家。 大家听完,无不唏嘘不已。 第二百七一章 赎当 第二天,推选盟主的大会继续进行,经过头一天的较量,澎湖三太岁两死一伤,元气大损,再也没有实力参与角逐盟主。其他各大当家也自持实力和怀中岛差的太远,根本没法撼动石英的位置。 石英当盟主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他本人出人意料的提出异议,他认为身为四海盟盟主当以德服人,而非以力服人,自己头些年杀戮太重,以至于和许多大当家结下冤仇。如果自己接任了盟主席位,许多大当家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四海盟非四分五裂不可,为了四海盟的安定团结,他决定放弃四海盟盟主的席位。 石英的一席话出口,让大家吃惊不小,不知他是欲擒故纵,还是却有此意。 没有人开口,石英清楚大家的意思,他立在看台中间,朗声对大家道:“石英不才,确实无德无能,恐怕耽误了四海盟的大好前程。” 台下有人喊道:“石龙王说的哪里话来,这盟主你不当,总不成让你身后的姑娘来当吧?” 铁观音头天夜里因蕊儿姑娘的事没睡好,现在困得难受,正打盹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精神一振,揉了揉眼睛,发现石英正大步向着自己走来。 只见他来到面前,屈膝跪倒,抱拳道:“承蒙司令不弃,在石英最潦倒的时候,不以我猥琐,才有我今日。纵观四海盟诸位当家,没有一位能与司令比肩。我今天当着四海盟众弟兄的面,推举巾帼英雄铁观音来做四海盟盟主。” 铁观音连连摇手,道:“我可不成,水上的功夫我一窍不通,要是自不量力接了这个位置,还不让众位当家的耻笑吗?” 石英坚持道:“这盟主的位置只有司令当得。” 台下突然有人喊道:“石龙王,你推举的这位女子有何惊人技艺,使出几招来,让咱们大家见识见识,否则,即使她做了盟主,咱们还是不服。” 石英也不知铁观音有什么绝技,一时僵在当场。宋春茂走上台前,大声道:“我是铁司令亲兵卫队的队长,四海盟的诸位弟兄有谁不服,尽管找我比试。” 宋春茂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都知道此人艺业非凡,昨日周飞弟兄就是得罪了他,才弄得身败名裂丢了性命。 宋春茂的几个弟兄也纷纷站到他身后,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铁观音还要推辞,蔫诸葛道:“司令,你要是再谦让,可真要冷了弟兄们的心。” 铁观音无奈,答应了石英的请求,但她对海上的规矩一窍不通,居然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计策。她身为四海盟盟主,下设四个副盟主,分别由石英、金塘岛默一泽、桃花岛郭东、金门岛上官白担任。 本来默一泽见大权旁落,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居然忝任副盟主之位,自是喜不自胜。 铁观音下令,制四海盟金令12支,见令如盟主亲至。四大副盟主分别巡视四海,对有降日叛国、卖主求荣、背信弃义、贪财好色、滥杀无辜者,四大副盟主可先除恶,然后再上报的权利。 这是四海盟的五大禁令,刻在金令之上。 后来候七得到消息,调侃铁观音道:“这个疯丫头,旱鸭子一个,居然成了海上的女霸王。 这五条规矩文绉绉的,一定是出自军师的主意。规矩都是给手下人定的,就拿贪财这件事来说,疯丫头说自己是第二,四海盟绝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铁观音白了候七一眼,道:“不要疯丫头长,疯丫头短的,把我惹急了,我让石龙王用船,把你拉到个荒岛上扔了”。 侯七嘴上说:“谅你也不敢”,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万一这疯丫头哪天吃错了药,真把自己发配到荒岛上去,那真是万事休矣。 四海盟的事还没有处理完,远在北平的侯七发来电报:观音典当行出了大事,需要铁观音马上带人来一趟。 铁观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手头上的事儿交给四个副盟主,自己带着宋春茂等人匆匆的赶去北平。蔫诸葛也带着多国部队回了司令部。 两天后,铁观音到了北平。侯七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数日前,有人来典当行赎当,本来在典当行赎当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不正常的是赎当人手中这张当票,跟侯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典当人是叶知秋,他是燕京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为了筹措路费,把满清八大铁帽子王的金印抵押给典当行。铁观音因为他是侯七的旧相识,破例用五千银元支付给叶知秋。 但赎当人并不是他。侯七盘问那人的来历,这人语焉不详,支支唔唔说不出个一二。侯七又仔细看了看当票,绝对不是伪造的。她要那人用银元赎当,连本带息七千五百五十八元,那人倒也爽快,第二天就备齐了银元。侯七又找借口要延缓几日,那人收起当票,把七千多银元码放在柜台上,冷笑了数声,什么话也没说,扬长而去。 这些天,那个人每天都要来折腾候七一次,到了晚上,更是有许多来历不明的人在典当行门前游荡。藏宝库的大门也被人撬了数次,要不是肇掌柜加强了戒备,只怕这八枚金印早被人盗走了。 铁观音听侯七讲完,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大大咧咧道:“做买卖讲究个诚信,咱是只认当票不认人,明天把金印给他不就得了”。 “他来赎当,叶教授去哪儿了,还有那三十多个学生也不见了”?侯七道。 “屁教授,油头粉面的,看着就招人烦”。铁观音对叶知秋很是看不上。 马钰不愿看到她俩做无谓的争持,便岔开话题道:“赎当的人什么来头,为什么对这八枚金印感兴趣,舍得花大价钱来赎当”? 正当大家争持不下时,典当行的肇掌柜打来电话,说那个赎当的又来了。 透过门缝儿,可以看到这个赎当的人,有二十来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子,如果不是在嘴角挂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外,整个人倒也可以称得上眉清目秀。 典当行门外或高或矮站了十几个壮汉,一个个看似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是练家子,再仔细看,他们腰间都别着家伙。 看到候七出来,那个年轻人倒也显得热情,他拱了拱手,道:“今天女东家不再紧锁双眉,我估计是这家典当行幕后真正的老板到了,不知在下猜的对还是不对?” 候七淡淡的道:“赎当的客官,人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会惹祸上身遭天谴的。” “无妨,在下有个小小的特点,自小头上就天生一副避雷针,无论犯了什么错误、说了多少不敬鬼神的话,雷公知道了,也会乖乖的放过我。” “遭天谴不只是遭雷劈,老天爷要收拾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方法有的是。”候七道。 “哎吆吆,我可不知要信谁了。子曰,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女东家真会恭维我,明明祝我长寿,却偏偏还要拐弯抹角的说,在下多谢了。”那家伙不依不饶,每句话都是挑衅的口吻,好像赎当不是目的,真正的目标就是为了和候七拌嘴来的。 “你也用不着卖弄,明日我好歹让你把当赎了便是。”候七说道。 “在下一介穷书生,怎敢和女东家相比肩,使奴唤婢的,就是神仙也不如你。” “不用跟我废话,明天凭当票赎回你要的东西,也就是了。”候七道。 “姑娘不必动怒,其实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再也用不着女东家装神弄鬼骗在下了。” “此话怎讲?”候七一惊:“不可能,就凭你们几块废铁,想在我藏宝库偷东西,你们还差得远。” “姑娘终于承认那几块金印就在你手中,而是不愿拿出来罢了。”那个年轻人步步紧逼,和候七斗口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那金印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保存,这一两日就给你取回,给你一个说法。”候七道。 “说法我也不要了,反正金印我已到手了,以后会怎样,姑娘还是仔细想想吧。”说完这句话,年轻人施施然走出典当行。 时令已过中秋,他居然还掏出一把折扇,有意无意的摇着走了。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候七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吩咐肇掌柜,打开藏宝室,看看是不是如那个年轻人所说,八枚金印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 明明知道这是个骗局,候七还非要去确认一下。 藏宝室有五道门,厚实的花岗岩墙壁,两个壮汉拼尽全力才能推开的铁门,门上的密码锁也是专门花大价钱在国外进口的。 直到侯七和铁观音进到藏宝库中,八个描金锦盒放在楠木架子上,并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侯七颤抖着双手,把锦盒一一打开,还好,八枚金印完好如初,在灯光下闪着淡黄色的光芒。 侯七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这个王八蛋,满嘴跑火车,可吓死我了”。 第二百七二章 暗算 “什么人?”花六郎大喝一声。 一道儿黑影从藏宝库直冲出去,花六郎抬手一支袖箭飞出,那人哎吆一声,腿上中箭,身子不停,两丈多的高围墙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把梯子。 宋春茂追出门外,那人已经顺着梯子爬上墙,消失在高墙的另一侧。 “他伤了腿,跑不了多远,快追。”宋春茂一声吆喝,几位弟兄纷纷响应。 候七高声叫道:“慢,现在不能追,别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掌声。那个赎当的年轻人一步三摇的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一边拍手一边称赞道:“女东家真是文武双全,在下精心安排的骗局,依然未能得手,佩服,佩服。” 候七见刚才翻墙人的身手,心里有些忌惮,转瞬便展颜一笑道:“阁下也不必再费心思,明天拿当票来赎当就是。” “那好得很啊,希望女东家不要出尔反尔,明天再不认账,可就有麻烦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话向来算数。”候七道。 “天下唯君子和女人说话不算数,你如何取信于我。”年轻人道。 “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候七转身刚要走,那个年轻人又开口道:“女东家伤了我的人,总要给个说法吧。”如果刚才谈的还是正事,那么这回,就是**裸的挑衅了。 宋春茂不等候七开口,就接过话头,道:“适才是有一个贼子,自持学过两天武功,就敢到观音典当行来撒野,这次打断他一条腿算是便宜,如若胆敢再来,我拧下他的脑袋。”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好勇斗狠,说大话吓唬人,就是个吃屎的孩子也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小子出言不逊,摆明了要把事闹大。 候七道:“你该赎当就赎当,何必生这许多是非?” 那小子深施一礼道:“女东家教训的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奴才就和狗差不多,我也犯不着和几条癞皮狗过意不去。” “大哥,这孙子骂你了。”常庆虹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去动手。 宋春茂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孙子骂你,我把他干成一滩屎。” “不值得,你让狗咬了,总不会再去咬狗一口吧。” 那年轻人道:“伶牙俐齿的奴才,过几天让你知道老子的利害。” “宋春茂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随时欢迎大驾光临。” 那个年轻人又看了宋春茂几眼,“嘿嘿”的笑了两声。嘴里哼着小曲儿,扭晃着身子出门走了。 吹牛,说大话,这类事儿江湖上并非罕见,也没有人拿它当真。 吃过晚饭,肇掌柜又打电话过来,说典当行周围出现了许多眼生的人,行为可以,只怕晚上他们要动手。 宋春茂没有办法,只好又带着弟兄们在藏宝库溜溜儿守了一夜。半夜时倒是有两伙人越墙而入,吃了点儿哑巴亏没敢声张,悄悄地溜走了。 弟兄们对这些人的来历心知肚明,但人家手中有当票,已经支付了赎银,却拿不到东西,这本来就是典当行的过错。 天一亮,候七和铁观音都被这个年轻人给折腾烦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八枚金印都让他拿走,至于燕大的教授和学生们,反正他们从心底也没看得起这些江湖人,他们的死活,跟铁观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候七这些天一直为这事寝食难安,现在听被铁观音这么一开导,茅塞顿开,虽然还对叶知秋有些内疚,但来赎当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为了八枚不知用途的金印,给自己添一个有实力的冤家实在也犯不上。想通了这一关,大家都巴不得那个年轻人早点儿过来,把金印拿走,也算了了大家一桩心事。 谁知一上午也没见那个年轻人的影子,直到傍晚快打烊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才出现在观音典当行。 和以往的推三阻四不同,肇掌柜十分豪爽的收了当票,把金印交到年轻人手中。打开锦盒核对无误,这笔买卖就算成交了。 年轻人顺利的拿到了金印,还有些不相信。他手下人捧着金印,沉思了良久才离开典当行。 这件事好歹算是处理完了,铁观音大摆酒宴为自己庆功。席间铁观音喝了不少,说话有些没轻没重,她对候七道:“七姐,你越来越没胆量了,婆婆妈妈的,就这么点儿小事,还让我大老远跑到京城来,害得我盟主的瘾都没过好。” 候七的酒量比铁观音大得多,对这个四海盟盟主全无敬意。一口一个疯丫头,叫的铁观音心头火气,威胁候七要石英把她丢到荒岛上去,候七心里害了怕,两人才停止了互相斗嘴。 宋春茂哥儿几个,看着两位姑娘斗嘴,也不便插嘴,觉得挺有意思。 席间大家都喝的不少。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酒足饭饱后,大家早早地歇了。到了半夜,大家睡得正熟,突然楼下传来疯狂地砸门声,还隐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铁观音喝得有点儿多,睡得有些沉,其他的人都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取下应手的家什,拥下楼来。 铁栅栏门外,一个小姑娘浑身是血,泣不成声。见到宋春茂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宋春茂打开门,仔细端详下这个女孩子,发现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候七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握着小姑娘的手道:“小裁缝,先别哭,出了什么事跟姐姐说,我替你做主。”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道:“他们把常哥哥打死了。” “常哥哥?”宋春茂不重复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弟兄们,果然没见常庆虹的影子。宋春茂脑袋嗡的一声,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快,上去看看,常兄弟是不是喝多了,还没睡醒呢?” 花六郎去了片刻,回来道:“常庆虹没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离日本俱乐部(北京饭店)不远的一个胡同里,黑漆漆的没有路灯,常庆虹头上被人在背后套了一条麻袋,鲜血流了一地,弟兄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回住处。 刚被唤醒的铁观音,晃晃悠悠的走下楼来。哈欠连天,不停的抱怨把她唤醒的孙瑞玲。突然,她看到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常庆虹,马上醒了。惊叫了一声,冲了过来。 常庆虹没有死,他伤的太重了,以至于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小裁缝,误以为他死了。 据小裁缝回忆说:“常哥哥夜里来找她,显然是喝多了,为了不打扰师兄妹们工作,我门两个人沿着前门大街走着,刚拐到一个小胡同,突然后面来了一群人,也不说话,一个人向常哥哥眼里洒了一把白灰。在常哥哥揉眼睛时,他们把一条**袋套在他头上,然后一拥而上,用铁棍……”说到这里小裁缝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候七问:“他们没说是干什么的?” 小裁缝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他们说用大个子的一条命,偿他大哥的一条腿”。 宋春茂脸色铁青,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杂种,我饶不了你”。 孙瑞玲端来菜油,小裁缝用棉花蘸了油,轻轻的擦拭常庆虹被白灰灼伤的眼睛。侯七由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陪着,去协和医院请医生。常庆虹的身份太敏感,根本不能住院,也许还没等他出院,日本的特务就找上门来了。 主治医生的岁数不大,但排场不小,任凭宋春茂磨破了嘴皮子,横竖就是不肯出诊。 侯七没有办法,只得向他提起了邱国营。 医生看人下菜碟,刚才请也不去,现在提着医药箱着急忙慌就往外跑,脚上的鞋子都没来得及换,一只皮鞋,一只人字拖,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和邱国营是同学,交情莫逆,侯七听邢慧杰说过,今日一试,果然收到奇效。 铁观音正在气头上,对这个鞋子都穿不好的年轻医生,自然没有好脸色。医生看到昏迷不醒的常庆虹,扭头就向外走,比来得时候还麻利。 侯七拦住他的去路,年轻的医生双手抱肩,两只眼睛能把房顶看穿,他一字一板的道:“我田念德给人治病有三不看,皇城根儿下的老少爷们儿,没有不知道的”。 宋春茂知道这位爷有脾气,陪着笑脸道:“田医生,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要不给我们讲讲”。 田念德清了清嗓子,道:“第一,道儿上的爷们儿不给治,我惹不起他们,他们也不找我。第二,给日本人当差的不给治,我怕万一治不好,他们的主子找我麻烦。第三,当兵的不给治”。 感情田医生把常庆虹当成了地痞流氓。侯七费了无数口舌,才让田念德相信了,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大个子,是邱国营的朋友。田医生要是不给他医治,邱医生知道了就会跟他绝交。 田念德嘴里说:“谁稀罕跟他做朋友”。人却来到常庆虹近前,细心的为他查看起伤势来。 第二百七三章 苦肉计 眼睛里的白灰用菜油洗了,已无大碍,下巴被打碎了,肋骨也断了两根,一根断骨伤到了肺叶,要是再深一点儿,命就保不住了,两条腿也断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皮外伤不计其数。 “他得罪什么人了,下这么重的手”。田念德抬起头来问道。 “常哥哥谁也没得罪,我们就在马路上走着,那些人上来就打,他们好狠的心”。小裁缝眼泪汪汪的道。 “这些畜生,都当亡国奴了,还他妈的到处惹事生非”。田医生很失身份的骂了句粗话,让在场的弟兄们对他大生好感。 田医生脾气古怪,但技术没的说,整整忙活了大半夜,终于把常庆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东方见亮的时候,田医生脸色苍白的坐在桌子旁边,端茶杯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宋春茂给送上五百大洋,田医生都没拿正眼看一下,放下茶杯,手一挥道:“走,送我回家”。 宋春茂以为他嫌少,又拿来几百大洋放在桌上,田医生一甩手,把钱都推到地上,一句话也不说,气呼呼的出门去了。 侯七和三国浦志紧跟着追了过去。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怎么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田医生的时候,他又气势汹汹的回来了,并向在场的人提了三个要求:第一,一旦经过他田念德看过的病人,别的医生就不能再插手,免得坏了他的名声。第二,被打伤的人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第三,他饿了,因为出来的匆忙,没钱买豆汁,吃大馃子。 宋春茂看着满地被他抛散的大洋,苦笑着摇摇头,就要弯腰替田念德捡钱。田医生也不客气,自己捡了一个,在手里颠了一下,道:“足够了”。撇下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头也不回的去了。 据送他回来的侯七说,这块大洋田医生自己吃早餐根本用不完,剩下的都被他请了客。胡同口十几个乞丐,得以和田医生共进早餐。 铁观音坐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本来大家以为女司令是为了常庆虹的伤势在担心,不断的安慰她,谁知她一开口就让大家又吃惊了一回:“这个田医生脾气大,但手艺好,跟邱医生还是好朋友,最重要的是,他给人看病不要钱,这要是把他挖过来,能省多少钱啊”。 大家听了纷纷表示赞同,因为铁观音也从来没有给这些人发过一个大子儿的饷。 虽说铁观音很吝啬,但对弟兄们还是很大方的,常庆虹生活不能自理,小裁缝自然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铁观音二话不说,就先付了她五百大洋的工钱。要知道当时在京城找一个全职护理,即使最高级的,一个月也不过四十个大洋而已。 小裁缝也不含糊,把这些钱如数的送给了她师傅。老裁缝不贪财,铁观音是老裁缝的大客户,他又为这位爱臭美的女司令做了几十套衣服。以至于他以后送货时,侯七以老裁缝偏心为名,故意刁难了他几次。好在有小裁缝在内部做卧底,老裁缝也明白了自己有不周之处,又为铁观音身边所有的姑娘都送上几件可体的衣服。 后来铁观音知道了这事儿,感叹:“阎王好当,小鬼难缠,七姐这贪心的小鬼是做定了”。话虽这么说,铁观音又赏了老裁缝一大笔钱,不让他因为用衣服贿赂侯七,而闹得血本无归。 田医生面冷心热,每天下班后都要来看看常庆虹。一个月后,常庆虹在小裁缝的搀扶下,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宋春茂自从常庆虹受伤后,就开始查询伤害他的凶手。线索就摆在面前,花六郎用袖箭打伤了一个,人虽然可以跑掉,血迹可消除不了。第二天一早,弟兄们知道常庆虹总算捡回了一条命,性命好歹是保住了,送走了田医生后,大家饭也顾不上吃,就沿着点点血迹一路追了下来。 距离被袖箭打伤的人逃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隐时现。宋春茂在关东做过走线猎人,追踪受伤的野兽,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血迹一路向西,越来越偏僻,出了城,在一个叫挂甲屯的地方消失了痕迹。 姜立柱骂道:“操他奶奶的,怎么没有了”? 宋春茂没理他,又向前找寻,直到发现地上有一大片血迹,还被人刻意用沙土薄薄的掩盖了一下,血迹上面落满了一层苍蝇后,他才开了口:“受伤的人逃到这里,肯定是简单的包扎过伤口,被人救走了”。 “他为什么不在城里治疗,跑到荒郊野外来,要寻死吗”?姜立柱问。 “城里的大小医院都有日本人把持着,特务们对红伤格外注意,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宋春茂一边说着,一边向一个挂着‘汇春园’招牌的药铺,走了过去。 到了药铺门口的台阶下,宋春茂暗赞道:“好气派”。门口左右两座紫铜的狮子滚绣球,擦的闪闪发光,汉白玉的台阶,门楣上的牌匾三尺多宽,是整块的金丝楠木,上边三个真金大字‘汇春园’,大字旁边有一行小字,‘石庵 庚子年春日书’。宋春茂不知石庵是乾隆名臣刘墉的号,‘世称浓墨宰相’。只觉得几个字俊逸挺拔,势如欲飞。 进了门,首先映入眼睑的是十二架榆木药橱,铜环拉手,工笔正楷的药目上用清漆走了三次。墙上挂满了诸如“妙手回春”,“杏林圣手”,“华佗再世”之类的锦旗。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坐在柜台中,微阖双目,五六个学徒打扮的人,立在他身后,见有人进门,一个学徒问道:“诸位客官,是瞧病还是抓药”。 宋春茂上前陪笑道:“大家辛苦了,我来找个人”。 “本店只管瞧病抓药,寻人的事请去别处”。一个伙计道。 兄弟几个碰了个软钉子,让人家撵了出来。在药店门口转了几个来回,兄弟们也没有想出让药店开口的好办法。宋春茂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兄弟,用你的响铃镖打我一下”。 “为什么”?姜立柱有些迷惑。 “不这样就没法接近汇春园的掌柜”。宋春茂道。 “那可不成,把你伤了,弟兄们再行动就没有主心骨了。”姜立柱道。 “姜哥,用你的镖打我一下,伤了大哥太不妥当”。花六郎道。 “不可,京城周围到处是鬼子的耳目,我们不能用枪,如果你再受了伤,就真成了没牙的老虎”宋春茂道。 三国浦志左右看了看,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刚站出来,姜立柱就笑了:“马僮,就等你了,自己看看,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三国浦志笑了笑,刚想说话,响铃镖带着尖锐的哨音,正打在三国浦志的腿上,受伤的位置和昨天逃走的人一般无二。 三国“哎吆”一声,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宋春茂狠狠的瞪了姜立柱一眼:“自家弟兄,下手怎么这么重”? 姜立柱也顾不上争辩,急忙来到三国近前查看伤势。弟兄们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进汇春园,几个伙计看到这些人去而复来,刚想把他们撵出去,却看到抱着腿**不止的三国,急忙取来一副担架,把三国放了上去。 汇春园的后院是一所四进三出的四合院,有病人来治伤,都在头排院落,三国的裤子被褪到脚踝,姜立柱看着他的光屁股,还忍不住调侃两句:“这小脸蛋儿,白白净净的,多体面,以后再出门,咱这裤子就不穿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三国,幸灾乐祸的姜立柱被大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善解人意的老中医拿过一条毛毯,搭在三国腰下,避免了他的尴尬。老中医仔细查看了伤口,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徒弟道:“这是沧州姜歪嘴的响铃镖所伤,要不是使暗器的人手下留情,这条腿可就废了”。 老人话一出口,弟兄们对他肃然起敬。 宋春茂担心的问道:“我兄弟的伤无碍吧”? “这伤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事儿有些蹊跷”。老人道。 “愿闻其详”宋春茂道。 “昨天有个病人,也是腿部受伤,伤他的暗器是沧州白虎堂的追魂夺命无影箭,伤的可比这位重的多”。 宋春茂心中一阵狂喜,不动声色的道:“那可太巧了,只不知我这兄弟要在何处养伤”? 老中医捋着胡子道:“那就随你们了,要是不嫌麻烦,每天来换药就可以,要是图省事,在我这里养伤也可以,但要多掏钱”。 “在下生性懒惰,以后就多有打扰了”。宋春茂满脸真诚,向老中医拱了拱手道。 老人不愧‘国医圣手’的称号,刚给三国用完药,他就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住进汇春园养伤,钱花的如同流水一般,普通人家根本住不起。偌大的院子,四五十间病房,竟只住了宋春茂弟兄几个,宋春茂出手大方,为人又颇具豪气,老人的几个徒弟,没用一天时间就和他成了朋友。 从他们嘴里,宋春茂得知,昨天被打伤的人今天还没有来换药,老人只管治伤,像换药这类的活儿,一般都有徒弟们代劳了。 宋春茂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有意无意的,总是向柜台处张望,期望着目标早点儿出现。 溜溜的等了一天,来瞧病的人出出入入川流不息,就是没看到有被袖箭打伤的人来换药。 眼见红日西坠,汇春园门口亮起红灯笼,伙计们轮流吃过晚饭,老人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堂,就回后院休息去了,小伙计们还要呆到夜里十点左右才能休息。 宋春茂心道:老中医家大业大,可这钱挣得也不容易。就在宋春茂觉得今天没有了希望,伙计们也忙着打烊上门板时,七八个人抬着一副担,从上了半边门板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第二百七四章 夜探圆明园 ‘汇春园’药铺的伙计脾气再好,对这种半夜才来换药的病人,也难免要念叨上几句。然后把刚收好的换药工具,又重新取出来。 借此机会,宋春茂把兄弟们召集过来,躲在后窗向内偷偷眼观瞧。花六郎一眼就认出来,担架上躺着的那人,就是那夜自己打伤的。他当时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受伤的位置绝对错不了。 姜立柱道:“做了他们,就这几块废料,撒泡尿的工夫就完事儿了”。说话间,抽出三只响铃镖。花六郎和孙瑞良也蓄势待发。 宋春茂低声道:“兄弟们小心点儿,这些人不知底细,不要被他们伤了。另外,药铺的老掌柜人不错,千万不要伤了他的徒弟”。 弟兄们点头示意都听明白了。宋春茂一挥手,刚想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时,身后却传来有人轻咳的声音。宋春茂心里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是汇春园的老掌柜,并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用轻轻是声音道:“几位壮士稍安勿躁,咱们退一步说话”。 宋春茂担心错失了机会,心有不甘的又回头向屋里看了看。老人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争一世不争一时,你现在呈一时之快,杀了这几个小喽啰,但找不到他们的主子也是枉然”。 老掌柜的话入情入理,弟兄们频频点头称:“恭敬不如从命”,跟老人悄悄的退了回去。 老掌柜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三国浦志养伤的病房。看到有人闯进门,三国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老掌柜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今天下午你们来我店里寻仇人不见,去而复返,抬了这个小伙子来疗伤,这苦肉计用的倒也高明,但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宋春茂不知哪里出现了破绽,又不便询问,只能听老掌柜慢慢讲述;“沧州单庄姜歪嘴儿的响铃镖当年名震江湖,他为人又自负的很。镖打人却以响铃警之,意为暗器不偷袭之意。可面前这位小哥,受伤的位置古怪,分明是有意挨这一下的。使镖人更是只用了不到三分力,这分明就是苦肉计嘛”。 宋春茂见被老人说中了心事,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人又道:“把你们的手伸出来,让老汉我看看”。 姜立柱笑道:“老爷子真有本事,不但瞧病有一套,居然还会看手相”。说着把两只手都伸到老人面前。 老人把大家的手都仔细看了看,然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前厅换药的人也是你们打伤的,对不对”? 宋春茂也不隐瞒,把赎当人私探藏宝库,被花六郎用袖箭打伤,然后他们暗夜寻仇,重伤了常庆虹的事讲了一遍。 老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可是你们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吗”? “不知,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他们能深夜抬担架至此,想来就住在北面的废园中”。 宋春茂微感失望,心道:既然跟你非亲非故,为何阻拦我们弟兄动手? 老人看宋春茂面色不悦,陪笑道:“你们小弟兄几个,要是在我的药铺里杀了人,老汉这经营了二百多年的老店,非因此事关门不可,你们也要体谅老汉的一片苦心啊”。 正在这时,一个前台的小伙计敲门进来,对老人道:“查清楚了,刚才换药的一伙都住在北边废园,看样子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向哪里走”?老掌柜问。 “不清楚,就见他们顾了十几辆骡车,装满了东西”。小伙计精明强干,看样子老掌柜对他很器重。 药铺小伙计在前面带路,宋春茂等人悄悄的出了汇春园的后门,借着星光一路向北。过了御道不远,是一片废墟,大的一眼看不到边。废墟上树木丛生,到处是断壁残垣,各式各样的石头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废墟间。 姜立柱轻声问:“这是谁家的宅院,怎么如此破败?” 小伙计苦涩的一笑,道:“诸位哥哥还不知道吧,这里就是圆明园”? “圆明园是什么,没听说过”?姜立柱很有点儿锲而不舍,不耻下问的勇气。 “圆明园是皇帝的花园,要不北京城谁还能有这么气派”? 姜立柱撇撇嘴,道:“皇帝老儿也很一般嘛,花园咋整的这么乱,连我们那里的财主都不如”。 小伙计长叹一声,悠悠的道:“听师傅讲,他当学徒是时,这圆明园跟月亮上的广寒宫差不多。后来英国人,法国人来了,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抢光了,然后还放了一把火给烧了,大火烧了一个多月,就成了现在的这样子”。 “他娘的,真窝囊,怎么吃亏的总是中国人”。姜立柱啐了口唾沫,狠狠的骂了句脏话。 转过一片树林,小伙计小声道:“哥哥们不要说话,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再转过一片废墟,出现了一个湖,一座九曲连环的石桥通向湖心岛,岛上闪烁着点点的灯光,正如小伙计说的,十几辆骡车装的满满当当。一个人正举着灯笼,挨车查看装车的情况。他来到最后一辆车旁,挑起车帘,向里边问道:“马爷,伤口还疼吗”? “刚换了药,感觉好多了”。车厢里传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马爷再换上两次药,等伤口愈合了再走也不迟”。 “来不及了,小王爷上午已经走了”。 “那东西真那么重要?小王爷昨儿傍黑刚拿到,今儿就启程,居然都不等马爷养好伤”? “小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你我都是下人,就不必揣摩上意了”。 “我就是替马爷憋屈,你好歹也是小王爷手下第一高手,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车里人打断了:“闭嘴,小王爷昨天已经派人替我出了气,本来依他的脾气,今天就不走了,晚上非去把那个狗屁观音典当行烧了不可,是我苦苦相劝,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伤了我,等我伤好了,自己去把面子找回来”。 “马爷好气魄,有担当,兄弟们好生佩服”。 “不用给我戴高帽儿,观音典当行藏龙卧虎,他们能把我伤了,兄弟们昨夜替我出头,杀了他们的人,这险冒得可不小啊”。 “观音典当行也没什么了不起,昨天晚上弟兄们追上一个大个子,这小子正压马路溜丫头呢。兄弟们用白灰眯了他的眼,脑袋套上麻袋,然后一顿铁棍,大个子立马成了一摊泥”。提灯笼的人得意洋洋道。 “你们不是正面交手伤的人家,而是暗算了人家,对不对”?车里的人有些恼怒。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不管用什么手段,能替大哥出气就是好兄弟”。挑灯人很为自己的无耻自豪。 “昨夜谁出的主意,用这种下流手段伤人”?车里人对打伤常庆虹用的手段极为不满。 挑灯人好像有些气馁,嘟嘟囔囔道:“沈三爷出的主意,章五爷带人去的,邹六爷,王七爷,沙九爷也一同出马”。 车里人长叹一声:“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练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练好了本事,再把面子找回来,但暗箭伤人,即使我们打赢了,可这事传出去,也让江湖人耻笑”。 挑灯人连连称“是”,大气都不敢出。 车里人追问道:“他们几个人呢,犯下如此大的罪孽,现在去哪里呢”? “马爷也不必挂怀,这几位爷上午已经跟小王爷走了,观音典当行要找人报仇,只怕没那么容易”。 车里人长叹一声:“这样也好,我总觉得观音典当行的人不会善罢干休,他们的手段,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胆战”。 “马爷不要长别人的威风,挫自己的锐气,典当行的人只要敢来,我就让他来个有来无回”。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圆明园是祖宗积业,兄弟你掌管这里,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万一漏了马脚,咱八旗精兵最后一点土地也没有了”。 “马爷放心,以后你就瞧好吧”!然后一挥手,向最前面的骡车发出开拔的声音,十几辆木轮骡车在车把式的吆喝声中,开始缓缓离开原地。 马蹄铁落在石板桥上,溅起点点火花,看着骡车全部走远。 挑灯人目送车队离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回身刚想回家,后腰被人用刀顶住。身后的人道:“我不想和你对话,我问一句,你可以沉默,如果敢敷衍我……”孙瑞良用手捏住挑灯笼的灯杆,也不见他用力,三尺多长的灯笼杆被他捏成一团。 挑灯人很配合,真正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孙瑞良能留他一条命。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宋春茂问。 “我是八旗复国军的副都统,小的姓李”。这小子问一答三,话语中带着谗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溜须拍马的高手。 “八旗复国军”?宋春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兄弟们,大家也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第二百七五章 八旗复国军 八旗复国军,一个战争年代的怪胎。溥仪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去东北继续做他的康德皇帝,但丢下了当年跟他祖宗一起进关的八旗子弟。这些人在京城的风花雪月中浸淫二三百年,早已不复清初入关时的彪悍。曾经让对手闻风丧胆的八旗精兵,早就成了纨绔子弟的代名词。吃喝嫖赌抽,这些败家子的光荣传统,都被八旗子弟完美的继承下来,而且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但要在这几个行业成为佼佼者,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是办不到的。他们当权时还好办,有国家的俸禄养着,有京城的房子可以出租,还有大笔的银子可以贪污,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爽。 后来民国了,大清完蛋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没有了经济来源,落魄了。开始还有些家底,时间长了,只有花钱的能耐,没有挣钱的本事,坐吃山空,这日子过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能把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继续下去,这些人也完成了华丽转身,变成了‘坑蒙拐骗偷’队伍中的新生主力军,这个行业的初级阶段被称为地痞或者流氓。 后来一些有理想,爱思考的地痞流氓发现在京城混风险大,回报低,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单打独斗的地痞流氓,就是各个地方势力打击的目标。所谓墙倒众人推,除掉这些晚清余孽,即不用担心后果,又落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对此各路军阀何乐而不为,并乐此不疲。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些过街老鼠般的八旗子弟,躲进了深山。联合起来,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司令满天飞,变成地地道道的土匪。 日本人来了,以满洲国的名义收编他们,各路土匪趋之若鹜,没等日本人找上门,他们就主动找到日本人,要求投诚改编,又非常光荣的加入到汉奸队伍中去。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忒骨感,日本人对这些乌合之众采取‘要么不用,用就用死’的战略,打了几仗。 这支由八旗后裔组成的汉奸队伍伤亡惨重,剩下的人豁然清醒,果断反水,继续回深山当山大王,打家劫舍,祸害百姓去了。 日本人知道就凭这些人,根本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对这支土匪武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几个月前,这些土匪劫了一伙读书人,他们身上不但有大量的银元,在领头的人身上,更有一张八大铁帽子王金印的当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了这八枚金印,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召集八旗旧部,也许能够光复大清江山也未可知。果真如此,这些人就是中兴名臣,青史上都要大书特书一番的。 要实现这一伟大目标,首先是要把这八枚金印拿到手中。可这些人水平实在不高,八字没一撇,先给自己取了个‘八旗复国军’的名号。然后才抽调精干力量,潜回京城来取金印。本来水到渠成的事儿,因为被侯七看出了破绽,耽误了许多时间。 这个看守圆明园的姓李的只是个小角色,对八旗复国军的内幕却知之甚祥,这一点儿倒有些出乎宋春茂的意料。他略一思索,又问道:“那个带头进京的小王爷是什么来头”? 姓李的小头目自以为向宋春茂透漏了这么多信息,自己的命总算保住了,因此上再说话不似刚才唯唯诺诺,而是有些炫耀卖弄的口气:“说起小王爷,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主儿”。 “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杀了你”?姜立柱把响铃镖在他面前一晃。孙瑞良单手用力,把姓李的小头目肩膀捏的格格直响。小头目痛的呲牙咧嘴,哀求孙瑞良下手轻点儿。 宋春茂使了个眼色,孙瑞良才把手松开。小头目不敢再造次,再回答问题时语言简练了许多。 小王爷是怡亲王的嫡传子孙,铁帽子王位世袭罔替。如果不是大清亡国,这个怡亲王的位子早晚落在这个小王爷身上。八旗复国军以他身份最高,自然而然的成了这伙儿人的头领。 “那个马爷又是什么来路”?宋春茂追问道。 “他是光绪朝大内第一高手娄春阳的徒弟,前天去观音典当行,踩盘子时漏了行踪,被人用暗器打伤了腿”。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你们吃了亏,难道就肯善罢干休”? “自然不肯,我们拿到金印后当天夜里,就把伤人的家伙做了”。 姜立柱嘿嘿一笑,道:“就凭你们几块废料”? “我是不成,可小王爷手下有十三太保,个个都有惊人的艺业,他们出手,自然万无一失”。 “小王爷参与昨晚的行动了吗”? “没有,小王爷是什么身份,怎会参与这种事儿”。 “八旗复国军一共有多少人,你们老巢在哪里”? “加上在京城的眼线,总有四千多人吧,我们的大营在恒山北麓水峪口”。 “水峪口大营有多少枪”? “枪有的是,那里有老王爷的火器库,两三万人的装备总还是有的”。姓李的小头目交待完了,两只眼睛不安的盯着宋春茂。 本来依着姜立柱,就把这小子咔嚓了,但宋春茂认为有言在先,只要他肯招供就不会伤他性命,大丈夫言要而有信,竟然把这个姓李的小头目放了。 回到‘汇春园’药铺,已经到了黎明时分,三国浦志见弟兄们许久都不见影子,心里着急,根本无法入睡,现在看到大家平安归来,才把悬了一宿的心放下来。 姜立柱因为宋春茂放走了姓李的小头目,一直心中有气,寒着一张脸,回到屋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任凭弟兄们千呼万唤,姜立柱就是一语不发。 宋春茂刚喊了声“兄弟”,这小子竟然装模作样的发出呼噜声。宋春茂毫不理会,他站在姜立柱床前,自顾自的说着话:“兄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我就不想做了他吗,可他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做了他,你想想,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姜立柱不再装睡了,他把头藏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道:“难道小常这顿揍就白挨了?要不是他筋骨壮,命就没了啊,我的大哥!还有马僮,我们的苦肉计不是白做了,把自己的弟兄伤了,却放过了仇人,你知道兄弟们心里有多窝火啊”!姜立柱哭了,呜呜咽咽的哭个没完。 兄弟们也知道姜立柱嘴冷心热,宋春茂放走了仇人,他们心里也不痛快,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宋春茂看着怨气冲天的兄弟们,缓缓的道:“兄弟们,这些人号称八旗复国军,肯定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外乡人,就算我们是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要算计我们,随时都能下手,常兄弟就是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 姜立柱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放了下来,盯着大哥出了神。 宋春茂谁也没有理会,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圆明园这么大,破落的八旗复国军还能控制它,在我们观音典当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他们的眼线,我们作掉这个姓李的,虽然能解一时之快,可打草惊蛇,我们的对手就会事事防备我们,稍有不慎,我们在京城的家业可就能全毁了。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可司令的名声就毁在我们的冲动上了。兄弟们,你们说,因为这点屁事儿毁了咱们的名声,到底值不值得。” “道理谁都会讲,可小常对我们,比对自己的亲哥哥都好,等他康复了,要是知道我们放走了伤他的仇人,让他以后怎么看他这些哥哥啊”!姜立柱还是很激动。 “小常的问题,我自己跟他来解释。我一直在想,八旗复国军拿了金印,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他们的祖宗,他们怎么干,我又怎么能猜得到。”姜立柱道。 “兄弟,不要说气话,如果你手里有这八枚金印,你首先会怎么办”? “我没想过,也懒得废这脑子,大哥你还是问问别人吧”。无知者无畏,姜立柱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宋春茂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兄弟。兄弟们打仗都是高手,可要轮到这种耍小聪明,大家就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如果我是小王爷,拿到这八枚金印后,就是要借助金印的号召力,召集八旗旧部参军,扩大八旗复国军的实力”。宋春茂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道。 “他们招兵,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姜立柱道。 “八旗子弟居住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京城,我要是没记错,咱们典当行的肇掌柜,就是镶黄旗的人,也许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找上他,让他去当兵了”。 “然后呢”?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找他们不容易,但他们要想黑我们一下,随时就能下手,小常就是个例子”。宋春茂不无担忧的道。 “那我们的亏岂不白吃了”?姜立柱反问道。 第二百七六章 巧设眼线 “血债血偿,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宋春茂咬牙切齿道。 “怎么报?什么时间报?”姜立柱追问道。 “八旗复国军在京城眼线虽多,但落脚点儿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圆明园,我们只要在这里放个眼线,就不愁抓不住狐狸尾巴,到那时……”,宋春茂没有把话讲完,但凌厉的眼神让人心寒。 “我们要派人监视圆明园,这个人也要有个正当的身份作掩护,否则,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在那废园里转悠,不要说八旗复国军的人有疑心,就是我们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太笨蛋了。”姜立柱道。 “不知你们注意没有,我们待的这个药铺看不到一个女病人。”宋春茂转了话题,话说的让人莫名其妙。 “也许老中医不看妇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姜立柱道。 “老中医他自己不看,但肯定有人看,而且这个人一定和老中医关系密切。”宋春茂道。 “何以见得?” “我见柜台挂的锦旗,落款大多是某某夫人敬赠。可昨个儿一天,来了许多的病人,居然没有一个女人,所以,我断定,汇春园一定还有瞧妇科病的地儿,所以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女的。”宋春茂解释道。 “大哥的意思是把我们的眼线,放在这个药铺里,派个姑娘就可以了?”姜立柱问。 “不错,老中医这房子盖的十分古怪,就是我一时还看不出端倪,我们的人藏在这里安全,女人的身份也不会引起人主意。” “让谁来当眼线,这个活儿挺危险的?” “这个工作,非邢大小姐莫属。” “为什么是她?” “邢大小姐在京城读过书,见识广,身份不易被识破。再者,她是邱医生的未婚妻子,这一年多和邱医生管理高东岛的医院,对医术这一块儿也不算外行,最重要的是邢大小姐手脚伶俐,一般的男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在这里做眼线,不会点儿真功夫,几天就露马脚了。” 宋春茂的话得到了除去姜立柱外所有弟兄的赞同,姜立柱质疑道:“为什么只有邢大小姐最合适,我觉得司令也可以。” 宋春茂道:“兄弟,你这话只能跟弟兄们说说,千万不要传到那两个人耳朵里。” “那两个人是谁?” “弟兄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两个人一个是司令,那一个当然是军师啊。” “让他们知道了有什么不妥吗?” “你要真对他们说了,司令一定图新鲜非得来不可。军师定要把给司令出馊主意的人骂个半死,不信你就试试。”宋春茂说这话时不无担心,万一姜立柱不听劝,到那时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姜立柱只说了句:“那也未必。”就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儿了。 天亮后宋春茂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典当行,其余的弟兄以守护三国浦志为名,住在汇春园没有走。药铺的老掌柜对这些人小病大养十分不解,劝过两次,但这些人就是不为所动。老掌柜也就放弃了,毕竟住在他这里花费不菲,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宋春茂见到候七和铁观音,先是把圆明园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又让候七发电报,请邢慧杰火速赴京。铁观音听说三国浦志受伤,非要跟到汇春园看看。宋春茂深知此女一去,非闹的鸡犬不宁不可,说不定还要追查伤害三国浦志的凶手,最后就是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对这种猪八戒啃猪蹄自残骨肉的计策,也非大加指责不可。 宋春茂回到汇春园,像弟兄们说起此事,他们无不赞叹大哥神机妙算,使兄弟们免遭司令荼毒。宋春茂心中大喜,买来好酒好菜,每日里和弟兄们欢饮达旦,把一个疗伤圣地弄的乌烟瘴气,酒味冲天。只是苦了三国浦志,老掌柜千叮咛玩嘱咐受了伤绝不能饮酒。可怜的家伙,每天睁着两只渴望自由的大眼,无奈的躺在病床上,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愤恨不已。 善有善报,两天后,宋春茂和几个兄弟又折腾到大半夜,到了上午十点多,几个人还宿醉未醒,突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弟兄们不知发上了什么情况,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摸枪,抬头时,只见铁观音柳眉倒竖,杏眼园睁,双手叉腰,气呼呼的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的是马钰,姚金霞等几个大姑娘护驾。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的睡在地上的,一个个衣衫不整的样子,在姑娘们面前狼狈万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三国浦志正倒背着手,步履悠闲的在院中散步,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我们被马僮出卖了。”姜立柱恨恨的道。 大家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不等铁观音发话,弟兄们就冲出门去,把叛徒三国浦志治的连声惨叫,不住的求饶。 原来宋春茂对铁观音讲,三国浦志伤势严重,不能下床,行动需要兄弟们精心照料几日再做道理,铁观音做梦也想不到宋春茂会骗她。这两天不知三国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一直坐卧不宁,今天再也忍不住了,让候七找了辆汽车,把她们几个送到了汇春园。 她们先见到的三国浦志,出人意料的应该在床上养伤的三国,现在正躬着身子,步履蹒跚的收拾头天晚上醉汉们造的残局呢。铁观音马上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阻止三国去叫醒沉睡的弟兄们,而是把她的疑问一一提出来,让三国作答。 可怜的三国浦志怎么敢拒绝铁观音的问话,把这几日的遭遇娓娓道来。这几天他心生怨恨,汇报时免不了添油加醋说了弟兄们一些不敬的语言。 最后,铁观音得知三国浦志竟然是姜立柱更加怒不可遏,非要找宋春茂一伙儿为三国伸张正义。可惜铁观音有想法,没行动,反倒被犯罪分子钻里空子,当着铁观音的面把受害人三国浦志狠狠地修理了一番。 大家正闹的不可开交之际,把铁观音送来的汽车司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诸位东家,咱碰到碰瓷儿的了。” “他妈的,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敢找我们碰瓷”!宋春茂一声令下,弟兄们一拥而出,能不能吓住碰瓷的人说不准,但最起码先躲过铁观音训斥的这一关再说。 汇春园药铺门口,铁观音乘坐的雪佛兰占据了半个路面。这年头,能坐这车的人老百姓们都惹不起,这也是铁观音闯进后院,小伙计们不敢阻拦的原因。 一辆黄包车歪倒在路边,拉车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站在汽车旁边,不停的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一个长发女子,脸向下横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几个药铺的伙计,站在汇春园的牌匾下,正不知所措的交头接耳。 宋春茂偷偷看了铁观音一眼,见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并不惨烈的车祸吸引住了,宋春茂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侥幸,这一劫总算躲过去了。他装模作样的吵吵几个药铺的伙计:“都愣着干啥,还不快点儿救人。” 小伙计们迟疑了一下,都没有动地方。 宋春茂又喊到:“救人要紧,花多少钱,我先给垫上,总不成眼睁睁见死不救吧”! 小伙计们像是得了圣旨,马上开始行动,却一窝蜂般涌进门去,剩下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片刻过后,变魔术般从药铺大门中冲出四五个姑娘,七手八脚的把受伤的女人抬上软床。那个女人双目紧闭,和铁观音正好来了个面对面。女司令不禁惊叫了一声,跟在她身边的人终于也看清楚了,软床上躺的赫然正是邢慧杰邢大小姐。 一个怪怪的念头在宋春茂心中浮现,邢大小姐不会用的也是苦肉计吧?为了靠实自己的想法,宋春茂先去安慰受惊的黄包车夫,他装模作样的走到车夫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拉车的小伙子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扑通跪在地上,哭诉道:“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宋春茂问道。 小伙子战战兢兢站起身来,道:“我在前门接了个大活,送这位姑娘到圆明园,眼看快到了,不知怎么回事儿,车突然翻了,说巧不巧,姑娘的头正碰到这辆车上,人当时就晕过去了”。 “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车是车行的,今天就拉了这么一个活儿,到现在早饭、午饭都还没吃呢”。说着又流下泪来。 宋春茂回头看了看,门口只剩下几个看热闹得老百姓,其他人都跟随邢慧杰进了药铺。他转过头,神秘的一笑道:“兄弟,我看你挺可怜的,要不你偷偷跑了吧,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小伙子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他结结巴巴的道:“俺娘说过,男人要有担当,犯了错就跑跟打仗当逃兵没什么区别”。 第二百七十七章 瞒天过海 宋春茂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沉思了一下,道:“你娘说得很对,可你挣不回钱去,她也没饭吃,对不对”? 小伙子努力点了点头。 宋春茂又道:“这样吧,你把车先拉走,这里有两块大洋,你先拿回去,给你娘买些米面,把你家的住址给我,看病花多少钱,我先给你垫上,等完事了我再找你算账”。 小伙子有些迟疑,宋春茂又接着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拼命干活,多挣点儿钱,等我找你时,别说没钱还我”。 “你也不认识我,要是我告诉你一个假地址,你就亏大了”。 “我会相面,能看出你不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 “谢谢大哥”。小伙子把两块大洋揣了起来,趴在地上给宋春茂磕了个头。 宋春茂莫名的鼻子一酸,扭头就走,又被小伙子叫住了:“大哥,俺住哪儿还没告诉你呢”。 “你说吧,我记着呢”。 “俺还是给你写下来吧”。说着在黄包车上解下一块儿黄绸布,把手指咬破了,刷刷点点写了起来,然后递给宋春茂,一再叮嘱他把地址收好了。 宋春茂把血书收起来,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兄弟,你车上绑这个是什么意思”? “俺是旗人,只要黄包车上绑绸布的,都是旗人”。 宋春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哥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快点儿吃饭去吧”。 宋春茂的猜测是正确的,汇春园确实隐藏玄机,还有一个神秘的妇科门诊和一群女护士,就在汇春园的另一侧,一个不太显眼的门脸中,和宋春茂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男人的院偶尔还有人光顾的话,那女人的这个院子只能叫做冷清。 女大夫是老掌柜的妻子,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涌进门看热闹的老百姓有男有女,她也不生气,只是让几个女弟子把不相甘的人请出去。 老太太医术精湛,可治不了邢慧杰的没病装病。老太太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把丈夫喊过来给把把脉。老掌柜又是针灸又是灌药,邢大小姐就是双目紧闭,把老掌柜夫妇难为的够呛。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安排她在后院住下。 邢慧杰是撞在铁观音的汽车上昏过去的,铁观音是来找宋春茂寻仇的,肇事的黄包车也是宋春茂放走的,邢慧杰治病的钱自然也要从宋春茂口袋儿里往外掏。这种冤大头,宋春茂不肯当,不过也没有办法。 宋春茂让老掌柜夫妇把邢慧杰搬到他们院中,理由是我出的钱我说了算。一是照顾起来方便,二是防止老掌柜揩油。 听了他的理由老掌柜气的直翻白眼,又那这帮人无可奈何,只好随了他。 铁观音也因为邢慧杰撞坏了他的车而不依不饶,非要等她病好了,让她赔钱不可。并把马钰留下来,防止邢慧杰治好病不给她修车。 大家假戏真唱,做的天衣无缝,目的就是瞒过精明的老掌柜,在汇春园布上自己的眼线。 铁观音先带人走了。 老掌柜夫妇给邢慧杰把了把脉,说脉象正常,可能是惊吓过度,静下心来养几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老掌柜夫妇刚走,邢慧杰就把眼睛睁开了。宋春茂安排花六郎和三国浦志在门口把风,其他人都聚在邢慧杰的病房中,询问邢大小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邢慧杰心直口快,自从和邱国营去了高东岛,听众只剩下一个忠实的听众。邱医生惜字如金,每日听娇妻叽叽喳喳也颇得其乐。可邢大小姐最大的爱好是跟人斗口,邱国营只听不说,时间长了,邢大小姐发言的积极性也越来越低,到后来,整日价也说不上一句话。今天一群故友重逢,邢慧杰心情大好,又打开了话匣子,重新变得喋喋不休。 原来她接到候七的电报,星夜兼程,赶到北平先和候七铁观音见了一面。邢慧杰对宋春茂的计策大加赞赏,可如何不动声色的住进汇春园,让几位才女颇费了些脑筋。最后还是马钰说活了,她认为宋春茂能住进汇春园,用的是苦肉计,邢大小姐也可以故技重施,用同样的办法住进去。 几个姑娘商量好了,先由铁观音出面,为邢大小姐碰瓷儿铺平道路,然后,邢慧杰再出马。 铁观音的车停靠在汇春园药铺前,远远的就能看到。邢慧杰指使拉车的小伙子,在铁观音的车旁经过,然后身子一歪,黄包车重心不稳,侧翻在地,这招瞒天过海的妙计大功告成了。 宋春茂不无担忧的道:“邢大小姐假装受伤这事儿,能瞒过一时,时间长了可瞒不过老掌柜,万一漏了馅儿,咱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天就白忙活了”。 邢慧杰白了宋春茂一眼,道:“我在岛上时,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现在看来那些传说言过其实了”。 姜立柱问:“这话又从何说起”? “要想长久留在汇春园,这还不简单,还用的着绞尽脑汁去想,真是笨蛋的想法”。侯七和邢慧杰对宋春茂一向讽刺挖苦惯了。 宋春茂在两位才女面前,向来是逆来顺受,就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今日邢大小姐旧调重弹,宋春茂只有陪着笑脸,道:“愿闻邢大小姐高见”。 “高见没有,只是比你强了那么一丁点儿”。邢慧杰继续卖关子,不肯说出她的计策。 “邢大小姐,你要是没办法,咱在考虑别的出路,没人会笑话你的”。 “独行侠,你少给我使激将法,等几天老掌柜发现我痊愈了,你就先带兄弟们走,不要给老掌柜诊费。还有马娘娘你就追着老掌柜,要给司令妹妹修车的费用。老掌柜拿不到钱,自然不肯放我走,我摇身一变,就成了汇春园的女佣人了,挣点钱还他的药费和司令妹妹修车的钱,留在汇春园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要是等帐还完了,圆明园的事还解决不了,那可怎么办”?姜立柱问。 “哎呀,你真笨”!邢大小姐有些不耐烦:“药铺的帐能还清,给司令妹妹修车的钱还不够啊,要多少还不是司令一句话的事,不让老掌柜倾家荡产就不错了,这个汇春园,我算吃定他了”。 第二天上午,老掌柜夫妇又过来给邢慧杰瞧病。老两口儿刚进院门,在院中散步的三国浦志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房间里听到动静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邢慧杰,一头扎在床上,又伸手扯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老掌柜给她号了号脉,又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摇摇头。女大夫则脱掉邢慧杰的袜子,对老东家道:“当家的,你快看看,这孩子还是个练家子”。 老掌柜看了看,道:“童子功,武林世家的孩子,腿法不错,一个姑娘家,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女大夫不再说话,她折了一根笤帚苗,然后在邢慧杰脚底轻轻拂了几下。邢慧杰奇痒难当,强忍着不敢露出笑容,一张粉脸涨的彤红。 老掌柜道:“不用试了,她这是惊吓过度,把魂魄丢了,好好将养两天,等元神复位,再去土地庙求张符,烧成灰后伴着我开的药服下去,就应该没事了”。 老太太吩咐女徒弟,把袜子给邢慧杰穿上,又看着徒弟们端来一碗刚熬好的中药,一勺勺喂进邢慧杰的嘴里。 老掌柜夫妇带徒弟刚走,邢慧杰翻身而起,一张嘴,把汇春园独门药方精心熬制的中药吐了个干干净净。她刚要说话,院里又传来三国浦志的声音,邢慧杰又急忙躺回到床上。 马钰也捏着鼻子,把邢大小姐吐得满满一痰盂药汤塞到床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跑进门来,是女大夫最小的徒弟,她气喘吁吁的道:“门外有人找你”。 这话是对着宋春茂说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一扭头,粗黑的麻花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出门跑走了。 汇春园药铺的门口,停着三四十辆黄包车,为首的正是昨天肇事的年轻人,他的车上,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穿着很普通,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威严。 老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身材高挑,穿一件蓝地儿白花的对襟袄,低着头,手捏着自己的辫子,辫梢缠在手指绕了几圈儿,再放开,再缠上,反反复复,动作丝毫不显做作。 看到宋春茂从药铺里走出来,小伙子兴奋的指着他道:“娘,这就是昨个帮俺的大哥,俺真没骗你。那两块大洋就是他给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宋春茂两眼,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上脸庞。她从车上走下来,先给宋春茂施了个万福道:“多谢阁下昨日为小儿解围,今天老婆子特地来谢谢你”。 她年岁虽大,但举止得体,声音也不显苍老。 宋春茂根本没想到小伙子会找上门来,就是那张血书,他也是随手放在一边了,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这年月,碰瓷讹人的到处都有,主动找到账主子道谢的,他还是头一遭碰到。和老太太客套了几句,宋春茂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看老太太到底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京城一枝花 “我儿子欠你多少钱?”老太太话锋一转,问的宋春茂张口结舌。 老天啊,这只不过是一场骗局,为的是瞒过精明的药铺掌柜才出此下策的,没想到这个拉黄包车的小伙子还当真了。在宋春茂看来,他纯粹就是这场骗局的一个道具,给他两块大洋,也只不过是他从前门到圆明园的车钱。 宋春茂挠挠头,实事求是的道:“我没算过。” 老太太上下看了宋春茂两眼,道:“也就是说,我儿子的亲笔借据在你手中,你无论说他欠你多少钱,他也只能乖乖的认账,对不对?” 这个问题让宋春茂左右为难,有心骗她,随便说个数字糊弄过去吧,可照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实诚劲儿,只怕是要卖了房子也要把钱还给自己的。可要跟他说了实话,这些天大家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安插好的眼线,所有的计划就会无疾而终。真要那样,自己回去没法和铁观音和弟兄们交代。 宋春茂沉吟不语,更让老太太坐实了自己儿子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的陷阱。她的脸也沉了下来,等着宋春茂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个让她这辈子还得起的数字。 跟老太太来的车夫们,其中有一个上了年岁的人说话了:“小伙子,差不多得了。那嫂子从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把俩孩子拉扯大了,刚熬出头,没想到又摊上这种事儿……”。 老太太没容他把话说完,便开口道:“富家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别说人家小伙子厚道,没有为难谋儿,还给了两块大洋,就是人家不让谋儿走,把咱孩子扣留下,咱不还得花钱来赎不是?” 宋春茂干咳了两声,他清了清嗓子,对拉黄包车的小伙子道:“也没有多少钱,我看就算了吧。老太太偌大的年岁,大老远的,你还把她老人家折腾来替你操心,快回去吧,这点儿钱就算咱俩交个朋友,我孝敬老太太的。” 小伙子憨憨一笑,道:“娘,快上车,我早就说了,大哥不是坏人,不会讹咱们的。” 刚才那个中年人也劝道:“那嫂子,别钻牛角尖儿了,人家小伙子都说不要了。快,那芳,上我这辆车,我送你们娘俩回家。” 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她的母亲。 老太太道:“要走你们先走,无功不受禄,这件事儿得弄清楚,不然我心不安,不弄明白,我绝不回家。”老太太说的斩钉截铁。 宋春茂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把那块儿写有借据的血书黄绸布取出来,交到年轻人手中。对他交代道:“把东西收好,千万别丢了,快回去吧。” 宋春茂的此举大出老太太的意料,她劈手从儿子手中一把把血书夺过来,交到宋春茂手中,道:“孩子,你不用害怕,别看我们来的人多,孩子他爹在世时,就嘱咐过我们,不要已皇族身份仗势欺人。虽然现在我一个妇道人家把日子过丢了,但孩子他爹的嘱托不能忘。” 老太太说完又回头对一同来的几十辆黄包车夫们道:“弟兄们都辛苦了,咱们这些人在这儿吓得人家孩子什么似的,大家都散了吧,回头我请你们喝茶。” 黄包车夫们都应了一声,远远地走开,把车停在一旁。 老太太转回头对宋春茂道:“这回不用害怕了,说吧,那谋欠了你多少钱?”老太太挺执着,非要还宋春茂的钱。 宋春茂也有些着急了,把那张血书往那谋怀里一塞,转身气呼呼的进了汇春园药铺。 身后的老太太大吼一声:“我们那家的人,从不欠别人的情,你既然看不起我,我死给你看。”说着用上衣一蒙自己的脑袋,紧跑几步,向着药铺门口的铜狮子撞去。 宋春茂吃了一惊,急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铜狮子前面,老太太一头正撞在宋春茂的肚子上,把宋春茂痛的五官都挪了位。 老太太的姑娘和儿子吓呆了,赶紧跑过来,抱住自己的母亲,娘仨的哭声响成一片。 药店的老掌柜出面给调停。还没提修车的钱,就单单邢慧杰的医药费,这个数字大的让老太太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老掌柜说这只是一部分,因为病人还没有痊愈,后期还需要花多少钱,他自己现在也说不准。另外给铁观音修车,肯定也要一笔不菲的花费,关于这方面我不懂也不能乱讲。最后,老掌柜告诉老太太,想把这事都处理好了,没有两千大洋是不行的。 听完,老太太是彻底的吓傻了,她掰着两只手指头都算不过来。她家是旗人,在圆明园还有几亩地。有地契,得把地卖了,能得四五百大洋。房子卖掉,也能得六七百。再变买些家具,这些年自家还存了点儿钱,是留给那谋娶媳妇用的,现在也全部拿出来。算来算去,还是差五六百块。 老太太仿佛一下子老了一百岁,精气神儿也萎靡了,再走路脚下也没了跟。被她的一对儿女搀扶着,还摇摇晃晃的。 她勉强对宋春茂挤出一点儿笑容,可那笑容在大家伙儿看来比哭还难看:“老婆子我太张狂了,让大家见笑了。你容我回去想想办法,好歹三天之内我把钱还给你。” 老太太带着儿女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宋春茂一刻也没敢耽误,叫了一辆车把上系有黄绸布的黄包车,跟随着老太太一路追踪下来。 那个拉黄包车的也是那谋请来站台助威的,他对宋春茂今天的表现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路上对宋春茂说了不少关于那老太太的事。 那老太太是旗人,跟慈禧太后是当家,本来是镶蓝旗,后来慈禧太后掌了权,把她的家族抬旗为镶黄旗。现在的那老太太日子过得清苦,可她祖辈上确实有几个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是康熙年间号称万花宰相纳兰明珠,还有后来被誉为大清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都是那老太太的祖辈。民国后,纳兰改姓为那。那老太太的丈夫那辟疆,十年前在关东阵亡了。老太太含辛茹苦,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谁知今天一下就把家败光了。 宋春茂心里一动,问道:“那老太太在圆明园还有地?” “有几亩,每年收的租子还不够她一家人吃的呢。老太太平时过日子太吝啬。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如果真有赔给你们的这一千大洋,当初还不如拿出来,给那谋开个店铺谋个生路呢。可老太太舍不得,非得去车行租车,让他儿子跑腿拉活儿。结果完了吧,人算不如天算,省来省去,省出个天大的窟窿。”这个车夫的一番话,明里暗里充满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老太太说回去准备准备,难道她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吗?” “房子都卖了,她还有啥?我估计她这回要把那芳卖了,才能还够你们的钱。” “那芳是谁?” “那老太太的闺女啊,京城有名的大美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北京城里一枝花,千娇百媚在那家。现在老太太就这一条道儿了,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拉车的一边走一边说,接着又气呼呼的道:“那芳挺好的闺女,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有钱的王八蛋?” 他见宋春茂不再说话,又接着道:“那老太太心高气傲,这回真要是因为儿子的事卖闺女,完事儿后自己非上吊不可,她再也没有脸和那芳见面了。” 黄包车在后城胡同停了下来。拉车的指着东起第三个门,道:“这就是那老太太的家,你自己进去好了,免得让她看到是我把你拉来的生气。” 宋春茂付了车钱,刚想走,被拉车的人喊住:“先生,您包车吗?” “包车?”宋春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包车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不拉别的活儿了,就专门伺候您一个。”拉车的人用热切的眼光看着宋春茂。 “我再考虑考虑。” 拉车人失望的刚要离开,宋春茂又问:“包车一个月多少钱?” “你要是自己有车,一个月三十块大洋。要是车行里的车,那您就得掏四十块大洋,因为我们一个月还得上交车行十块钱的份儿钱。” “奥。谢谢你,我知道了。以后我要包车,就去找你。” 拉车的见宋春茂说的不真诚,嘟嘟囔囔的走了。 宋春茂听了刚才拉车人的一番话,马上有了主意。他走到那老太太门前,轻轻的叩了几下门环。院里有人问道:“谁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宋春茂沉声道:“是我。” 门开了。开门的是那芳。这是宋春茂头一次见到那芳姑娘的正脸,心跳莫名其妙的的加快了。 在宋春茂身边的漂亮姑娘不少,那芳也未必比她们更漂亮。可适才车夫的一句话“北京城里一枝花,千娇百媚在那家”,让不安分的宋春茂心里有了莫名的遐想。期盼着早一点儿见到这个名动京城的美人,到底姿色如何。现在一见面,心中暗赞这姑娘好生漂亮,果然名不虚传。 那芳打开门一见是宋春茂,这姑娘还没张口脸先红了,姑娘的心即紧张又兴奋。她用低低的声音问道:“你也不必追的太急,我们三天后还你钱就是了。”说着就要关门。 宋春茂忙道:“姑娘且慢,我不是来要账的,我找那谋有话说。” “我哥哥正在生闷气呢,只怕他不肯见你。”姑娘道。 “他为什么生气,你比我清楚,也只有我才能劝的住他。” 那芳不再坚持,微微侧身闪开了道路。 宋春茂走进院子,一个挺普通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东西偏房各两间,院中有一株石榴树,靠墙角还有一颗枣树。 那芳轻轻的走过来,用手指了指东厢房,轻声道:“我哥哥就在里面,你自己去寻他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看见我就生气。” 宋春茂道:“不敢劳烦姑娘。” 来到东厢房,也未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靠近窗台有一张包厢红木床,床上躺的正是那谋。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卖身救哥 那谋斜靠在被卷上,头枕着胳膊,两眼呆呆的望着顶棚。听到有脚步声走进来,他看都不看一眼,道:“娘啊,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儿啊,人家大哥都说不让咱还钱了,你还非充大肚儿汉。这下好了吧,房子、地都没了,你是不是非要把那芳卖了来换钱呀?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回可好,罪受了,面子也没保住。”说着,那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兄弟,是我。”宋春茂轻声打了个招呼。 那谋一楞,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惊喜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想到自己还欠人家两千大洋还有母亲的所作所为,不禁低下头来。 “兄弟,你也不要总是抱怨你的老娘。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俩不容易。我虽然没看见,但想也知道,为了撑起这个家,她必须要刚强,像个男人一样,说话办事掷地有声,像个老母鸡一样紧紧地把你们护在她的翅膀底下,绝不能让外人欺负和小瞧了你们这个家。她时时刻刻都要提着一口气儿,这口气就是她的自尊和面子,再穷再累,腰不能弯。” 那谋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大哥,你是好人,可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办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咱想个办法,把这个坎儿先迈过去。” 那谋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宋春茂道:“两千大洋我不要你还了,这帐一笔勾销,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大哥,你话是这么说,可俺娘死心眼儿,说什么无功不受禄,自己给自己脑袋上戴紧箍咒儿。” “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家的房契和地契都拿到观音典当行,我跟典当行的人熟识,让他们给你两千大洋,让你娘过了目后,把钱送回去后再把房契地契赎回来不就可以了。” 那谋挠挠头道:“大哥,你这办法倒是可以,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想包你的车,怕你不同意,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大哥要包我的车,这是抬举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给你惹了这么**烦,还让你赔了这么多钱,我的心里过意不去。” “自家兄弟,说多了就见外了。对我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看得太重。” 那谋欢喜的在屋里转了两圈儿,突然停下来道:“大哥,我还有件事儿,请你帮忙。” “说吧,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忙。” “我娘把那芳卖了。” 宋春茂一惊,道:“不会吧?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啊,咋卖的?” “回来的路上,我娘就跟拉车的弟兄们说了,不管是谁,只要能拿出六百大洋,就把那芳嫁给人家做媳妇。” “拉车的弟兄们都是苦命出身,没有几个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吧?”宋春茂问。 “这我也说不好,就我知道的这些人中,有好几个看上那芳了,当初只是因为我娘不同意。还有几个手里有钱的,你等着看吧,这消息一放出去,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提亲。” “这些有钱人是谁?你都了解他们吗?如果要有合适的,借此机会给那芳寻个好人家,也了了你娘的一桩心愿。”宋春茂道。 “哪有他娘的好人呀。一个是在圆明园看园子的老李……”听到这里,宋春茂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他们夜探圆明园时,那个提灯人的形象。那小子也姓李,该不会这么巧吧?但宋春茂没有搭腔,继续听那谋说道:“这孙子是个破落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这两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财。要是那芳嫁给了他,就是把妹妹推火坑去了。过不了多久,那孙子保准把那芳卖到窑子去不可。”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那姑娘冰清玉洁,说什么也不能嫁给那个流氓无赖。” 那谋接着道:“还有就是我租车行的掌柜的,都他娘的六十多了,每次见到那芳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他曾派人来提过亲,想让那芳给他做第五房姨太太,让我娘那扫帚给轰出去了。” “那姑娘也不能嫁给这种人。”宋春茂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儿底气。他自己妻妾成群,实在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别人。 那谋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他敬仰的大哥有这么龌龊的恋爱史,他继续道:“还有前街的于猛,手下有帮小混混儿,上边又有日本人给他撑腰,他带人来抢过那芳,让我那帮拉黄包车的弟兄们给赶走了。只怕这回……”。 宋春茂问:“你估计这些人什么时候会来?” “我娘说明天上午,只要条件符合就可以交钱把人领走。” “那芳姑娘,自己有什么打算?” “她有个屁打算,木头脑袋一个,娘说要卖了他给我还账,她居然点头答应了。我让她出去躲几天,她死活不肯,刚让我给骂走了。” “你娘卖那芳是真心的吗?” “她是我娘的心尖子,卖了她,我娘非寻了短见不可。” 宋春茂心道:“还真让刚才那个拉黄包车的人给猜着了。”本来宋春茂打算跟老太太见一面,想跟他敲定包那谋车的事儿,待知道老太太要卖闺女后,宋春茂另有了打算。 他让那谋先用黄包车拉他就近找了一家观音典当行的分店,给候七打了个电话,在柜上支了三千大洋,又坐车回了汇春园。并交代那谋,明天一早,找五辆黄包车,在药铺门前候着,我有急用。 宋春茂要付车钱,那谋死活不肯收,最后宋春茂塞了十个大洋在他的口袋里,告诉他,这是明天包车的定金,那谋这才不推辞了。 宋春茂这一走就是一天,弟兄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急得团团转。现在见他回来了,大家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弟兄们早早的被宋春茂叫醒。大家早已熟悉他这种神出鬼没的生活方式了,也没人问他今天行动的目的,反正跟着大哥走就是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宋春茂让弟兄们都换上西装领带,脚蹬锃亮的皮鞋,头发梳的如同牛舔过一般,一丝不乱。又是洗脸,又是刮胡子,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出门。 马钰性格内向,好静不好动。弟兄们的这次行动,她虽然很好奇,却断然不肯上前打听一句。反正她了解这帮人不会去干什么出格的事。 邢慧杰初来乍到,是头一次见到弟兄们西装革履出现在她面前,她刚赞了一句:“好标致的小伙儿们,这是要去相亲啊?”院中传来药铺掌柜的声音:“黄包车到了”。吓得她赶紧躺在病床上,继续假装她的昏迷不醒。 哥儿几个趁此机会,偷偷地溜出了汇春园。五辆黄包车停在药铺门口,那谋一见宋春茂出来,不禁喜形于色。 宋春茂待弟兄们都上了车,才吩咐那谋:“去你家。” 那谋一愣,没敢多问,高喊一声:“走起。”一溜儿小跑,身后四辆黄包车紧紧跟随。时间不大,车到了后城胡同。 那家的小四合院里挤满了人,所有的房门都上了锁。正房门口,那老太太正不安的向外张望。看到那谋从门外走进来,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到那谋身后的宋春茂,脸色一变,把身子背了过去,肩头不停的耸动着。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戴着一副老花镜,把那谋拉到身边,埋怨道:“今天是你妹子大喜的日子,你还有闲心出去拉活儿”? 那谋好像挺反感,挣脱了老头的拉扯,走到母亲身旁。戴眼镜的老头找了把椅子站上去,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老头咳嗽了一声,道:“到场的诸位老少爷们,今天那大奶奶生活上碰了点儿难处,想让大家帮衬一下。不过钱也不白拿大家的,大奶奶的丫头十八了……”。 底下一个公鸭嗓子的人叫道:“老东西,废话少说,直接开个价吧”。 紧接着不少人跟着起哄:“开价吧,老子不听你个老帮子瞎**白话,早点完事儿,回家还要入洞房呢”。 …… 老头子等下面安静下来,又说道:“那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碰到这事儿是万不得已。名分不名分的就不讲了,只是不符合条件的人先退出去,免得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有人应了声,但出去的没有几个。那个公鸭嗓子又喊道:“那闺女我见过,有模有样儿的,不用出来了,老太太不是缺六百块吗,我出六百一”。 人群闪开,中间显出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如果要是有眉毛的话,也算的上五官端正。 一个尖细声音道:“掏粪的荣老大,你他妈凑什么热闹”? “老子有钱,逛窑子逛烦了,找个黄花闺女玩玩儿,还犯王法不成”? “你就作孽吧,一身的花柳病,毛都掉光了”。 大家这才知道,荣老大有性病,头发眉毛脱的一根不剩。人们像是害怕他身上的味道,又像是怕他把花柳病传染给自己,才给他闪了个大大的地儿。 又一个声音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荣老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的上那芳姑娘吗?我可不能看着一个大好的姑娘掉进火坑里,我出六百二十块大洋,那芳跟我走”。 “你大爷的,老子有没有病跟你屁相干?歪脖子孙六,不要以为自己一个顦猪骟狗的挣俩臭钱,就不知道姓什么好?老子掐半拉眼角儿也看不上你。老子出六百五十块,看哪个不知死的还敢跟我争”? 一个声音道:“歪脖子孙六,有种别走”。一个瘦小的矮个子,歪着头走出门去。 第二百八十章 波澜再起 “大爷我出一千大洋,谁他妈的再比我出的多,老子总比他多十块。”说话的人瓮声瓮气的。有钱人说话腰杆子硬,就算话中带刺也没有人敢去挑他的毛病。 荣老大啐了口痰,骂道:“那丫头的逼是镶金边的还是镶银边的?横竖都是挨操的货,怎么就值一千大洋了?” 一个粗壮的矮个子走出来,一开口大家才知道刚才是他出的一千大洋。他走到荣老大面前,施了个礼,道:“荣大爷,看来你对这丫头是一片痴心啊。可那芳我是非买不可,这样吧。明天那芳接客,荣大爷你出一百大洋给她开苞,这样荣大爷又上了花姑娘,还省了五百多大洋,岂不是两全其美。” 荣老大摸着没毛的脑袋,嘿嘿笑道:“也是啊。魏老板,咱可说好了,明天由我给那芳开苞,你要是不守信用,我把北京城的大粪都倒到你的柔情院去。”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魏忠的生意还指望荣老板这些老主顾多照应呢。”魏忠和荣老大的一唱一和,全然没有把别人看到眼里。 宋春茂听到他俩刚才的对话,才知道这个姓魏的是个老鸨子,开了个叫什么柔情院妓院。 戴眼镜的老头子又爬到椅子上,喊:“还有比八大胡同魏大爷出钱多的吗?” 下面没有人吱声。 荣老大转到那谋面前,阴阳怪气的道:“本来想让你当我一个人的大舅子的,谁知那芳命好,竟被柔情院的魏大爷看上了,这下你可出名了,全京城的男人都能上你的妹子,你小子可不就成了大家伙儿的大舅子了吗?” 院里哄笑声一片。 那老太太气的眼泪直流,那谋也气的浑身颤抖。 老头子还在椅子上高叫:“还有人比魏大爷出的钱多吗?要是没有,咱就写卖身契了。” “我出两千大洋。”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人群分开两边,把说话之人闪了出来。宋春茂弟兄五个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和院里的这些人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魏忠也被宋春茂的出价吓了一跳,他背着手,围着弟兄几个转了一圈儿:“来群兔儿爷,头回来北京吧?也不弄二两棉花纺一纺,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姓魏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 宋春茂朗声道:“有钱出钱,出不起,滚蛋。” “吆喝,这兔儿爷还挺横,来俩人,把皮子给他松松,老子一分钱不拿,钱你出,那芳我领走,给我打。” 话音未落,孙瑞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十几个地痞流氓,挥刀舞棒的向上就冲。孙瑞良手上一用力,低低的声音道:“让他们退下。” 魏忠痛的五官挪移,嘴里兀自叫唤道:“不用怕,打死他们也白打,皇军宪兵队里有咱们的人……” 没等他说完,孙瑞良单手用力,把魏忠的腕骨捏碎。痛得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孙瑞良一松手,魏忠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这时打手们已经冲上来了,孙瑞良独自迎上去,手起脚落,眨眼功夫就有四五个被打倒在地,抱头缩脚满地**。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了。”人群一窝蜂似的向门口涌了过去,却被姜立柱和花六郎挡住了去路。 “操你奶奶的,敢挡老子的路?”荣老大怪叫一声,不知从哪抓来一把鬼头刀,舞的虎虎生风,向着花六郎劈头砍下去。 ‘呜’的一声,‘咣啷啷’鬼头刀落在地上,荣老大咽喉上插着一只响铃镖。荣老大双眼圆睁,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如果说刚才的害怕是假的,是虚张声势,现在真出了人命,院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再动。 突发的变故,让老太太也不知所措。她不停地搓着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怎么办?” 那谋表现出和老太太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又惊又喜,一脸喜悦的神色。 戴眼镜的老头子又哆哆嗦嗦从椅子底下爬出来:“这位大爷出两千大洋,还有人加价吗?没有就要写卖身契了。”语音颤抖,再没有刚才中气十足的样子。 老头子写完卖身契,那老太太画押,摁手印,这笔买卖就算完成了。 宋春茂接过卖身契,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趁这功夫,那老太太把门锁打开,把屋里哭的泪人一般的那芳带出来。 那芳姑娘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她做梦都没想到宋春茂会出钱把自己买下来。就在刚下荣老大和魏忠谈价时,姑娘就拿定了主意,只要钱一到手,立刻就寻短见。这种倒霉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现在姑娘心里敞亮多了,就是再有人劝她去死,也会被那芳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瞪死。 姑娘抬头看了宋春茂一眼,脸一红,迅速又把头低下去,又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上一眼。 那老太太也满心欢喜,儿子的债还清了,女儿也找到了好归宿。本来她也想等完事儿后寻短见的,现在老太太也舍不得了。 正在这时,花六郎怒喝一声:“哪里走。”扬手就是一袖箭。 一个人从西厢房的房脊上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刚好落在一个刚爬上梯子露出房檐的人身上,两人一同跌落在地上,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不是圆明园看园子的老李吗?这小子胡作非为一辈子,没想到落了这个下场,报应啊。” 宋春茂把卖身契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掏出打火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卖身契烧了。 看着错愕的那老太太和失望的那谋兄妹,宋春茂道:“实不相瞒,今天买下那芳姑娘,并非为一己之私,乃是实在不忍,眼睁睁看到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跳进火坑中,从今往后,我和那谋兄弟的债务一笔勾销,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谅别人也不会有闲言碎语。” 话音未落,那芳“哇”是一声哭出声来,蒙着脸冲进屋里。嘤嘤的哭声,一阵接一阵的传出来。 这样的结局实在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那老太太也不好意思再顽固,收起愁容展开笑脸,让那谋招呼客人们喝茶。 看着院里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和受伤倒地不知死活的魏忠,说也不敢做多停留。院里的客人刚走到大门口,又被二三十个青年从门外给堵了回来。 来的正是前街的混混儿头目,于猛。这小子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嘴里叼着哈德门的香烟,一进门,“呸”的一声把烟屁吐进人群中,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哪个孙子把那芳买了?你他妈还不麻溜儿给老子滚出来,赖在这里干啥,害的老子在外面溜溜儿等了一头晌。哪个孙子花的钱?把人交出来,老子留他一条狗命。” 他身后的众混混儿,狗仗人势的叫道:“没听到于爷问话吗?识相点儿,把那芳交出来。” 大家这才听明白,原来于猛也想要那芳,又不想花钱,只待谁把那芳买了,他在门口来个‘英雄救美’,这样又落个好名声,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 宋春茂迈步来到于猛面前,所谓的‘佛看金装,人看衣装’。宋春茂穿着整齐,气宇轩昂。 于猛在他面前有点儿自惭形秽,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气势上已落了下风。他拼命挺了挺胸,努力把自己表现的更强势一点。可惜居移气,养移体,宋春茂接触的社会根本和一个小流氓不在一个层面上。无论于猛再怎么装,气质是装不出来的。这小子发现自己的努力是白费劲儿,马上撕下面具,凶相毕露,他对宋春茂道:“钱已经付了?” 宋春茂点点头。 “付了多少?” 宋春茂没有理他,戴眼镜的老头子答道:“这位大爷付了两千大洋。” “多少?”于猛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千。”老头子又重复了一遍。 于猛又上下打量了宋春茂一眼。突然,他伸手抓住宋春茂的脖领子:“你他妈的别跟我装,你是共产党的奸细,专门和皇军作对的。” 于猛的一个跟班在他身后大呼小叫:“这里有三具尸体,哎呀,都是咱侦缉队的人。” 于猛一听这话,松开宋春茂,绕着几具尸体转了几圈儿,又弯下腰看了看受伤的人,直起腰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敢跑到京城来伤人,胆子不小啊?” 宋春茂正在用手帕擦拭被于猛抓过的地方,然后,一扬手,洁白的手帕落在地上。 三国浦志不明就里,弯腰就要捡,宋春茂拉住他:“兄弟,手帕碰了脏的东西,丢掉就是了。” 这一招比打于猛的耳光还让他难受,他怒喝道:“弟兄们,抄家伙,敢伤咱侦缉队的人,把这些人绑了,送到宪兵队,让皇军的大狼狗给撕了,看他还狂不狂?” 这小子说着,竟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枪来,他身后的人居然也全带着枪。二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宋春茂。 宋春茂不慌不忙的道:“弟兄,把这些人的枪都给下了,再每人赏他俩个耳光。” 三国浦志双脚合拢,来了个正规的敬礼,嘴里应道:“吆西。” 宋春茂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显得很疲倦的样子。 三国浦志回头来到于猛面前,用日语咿哩哇啦的一顿臭骂。 第二百八十一章 劫狱 从古至今,中国的流氓,地痞,混混儿都他妈一个操性,在安分守己的老百姓面前装爷,在主子面前连个孙子都不如。按照这些流氓的教养,虽然他们把日本人示做主子,可日语水平也就停留在‘米西米西是吃饭,勾杆勾杆是换换,八嘎丫路是混蛋’的初级水平。能听得懂日语的一个没有(即使有,也早去当汉奸,为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当翻译去了)。 三国浦志的日本话正宗的不得了,他一开口在场的流氓都傻了,任凭让他指着鼻子臭骂一顿,然后每人还要伸着脖子等着让太君赏他们两个耳光。可惜到场的流氓太多,三国浦志不停的挥舞着巴掌,到后来胳膊大感酸痛。要完成每个人都打两个耳光的任务,仅凭他自己看来是不成了。 三国浦志停下手来,给孙瑞良打了个手势,让他完成自己未尽完的义务。看着孙瑞良像是捡到什么宝贝一样,兴高采烈的凑上去,姜立柱把眼一闭,嘴里念叨着:“完喽,马僮你就作孽吧,孙老九这一巴掌下去,这人的脑袋非给拍没了不可”。 姜立柱想错了,孙瑞良没有把流氓的脑袋拍碎,对方的脸在他铁砂掌的抚摸下,再也看不出原来脸的样子。正反手两个耳光,满嘴只剩下两颗门牙,脸蛋像被钉儿鞋踩过的烂西红柿,血丝呼啦的伴着鼻涕、眼泪齐流。 被打的流氓硬挺了不到一分钟,一头栽倒在地。人群中一阵骚动,生龙活虎的一个大小伙子,居然让人两个耳光打死了。恐怖在整个人群中传染着,谁也不想成为孙瑞良的下一个目标。 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于猛自认还算条好汉,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弟兄,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子脑门青筋直蹦,偷偷的把枪举了起来,还没等他开枪,两支袖箭随着花六郎的手腕一甩,飞出,一支打在于猛的手上,枪掉落在地。另一支袖箭不差毫厘盯在他的哽嗓咽喉。于猛双眼一翻,俩腿一蹬,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终于一动不动了。 惊恐的人们再也无法约束,他们疯了一般向门口涌去,片刻就冲破了姜立柱和花六郎的防线。冲出门去,四散奔逃,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宋春茂弟兄还有那老太太一家人。 那老太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卖女还债的闹剧,会以这样结果收场。看着倒在院中的几具死尸,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宋春茂道:“那谋兄弟,你去把房契,地契都收好,带你娘,还有那芳先回汇春园等我”。 那谋道:“大哥,你们怎么办”? “这事不用你操心,快点儿走”。 那老太太不想走,宋春茂道:“日本宪兵队的人马上就到,你就忍心看着那谋,那芳陪你一起殉葬”? 老太太虽然舍不得这几间房子,可现在还是保命重要,本来她还想多说两句,宋春茂粗暴的制止了她:“听我的,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老太太一步两回头,恋恋不舍的出门走了。 送走了那氏一家人,宋春茂开始犯难。这件事处理起来挺棘手,如何才能逃过日本宪兵队的追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杀了五个人,要想不走漏风声是不可能的。日本人会下多大气力来追查这件事呢? 宋春茂猜不出日本人的心思,索性就不猜了。让宪兵队把注意力转移开,就必须找一件比这件案子更轰动的事来干。 哥儿几个商量了一下,找到两个可以下手的地方。一个是日本俱乐部(现在北京饭店),这里面进进出出的非富即贵,暗杀上一个就够宪兵队喝一壶的,但那里距离观音典当行总店太近,万一让人识破行踪,就有些得不偿失。 再一个就是西郊监狱,据说进了那个监狱的中国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可那里防守紧密,戒备森严,哥儿几个以寡击众,稍微有着纰漏,就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还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宋春茂斟酌了半天,最后道:“都说西郊监狱犹如龙潭虎穴,今天我倒要看看,这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方,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铜墙铁壁”。 弟兄们丢下满院的死尸和伤员不管,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几个躲在墙角路口望风的家伙,见他们出了门,一哄而散,跑回报信去了。 宋春茂大门不关,径直向北,他现在并不急于动手。先领弟兄们去了天桥,天桥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来这里的老百姓已经把国仇家恨都抛在了脑后。宋春茂偷眼向后看,最少有五六拨儿人在身后跟踪他们。 宋春茂示意兄弟们不要紧张,悠闲的逛来逛去。这个说相声的摊前乐呵一下,扔上一块大洋,那个变戏法的台前驻足一会儿,打完赏后因为没有办法拆穿人家的把戏,而悻悻的离开。 几个人看似没有目的瞎逛,其实一直留着心身后面跟踪的人。那些尾巴越来越心焦,渐渐拉开了和宋春茂之间的距离。 十字街向右一拐,是一间‘估衣铺’趁没人跟踪上来,兄弟几个一头钻进铺子,躲在窗户后看着跟丢目标的家伙们,站在街头东张西望的寻找目标。 半个小时后,兄弟五个各穿了一套估衣(旧衣服),每人戴了一顶毡帽,畏首畏脚的从估衣铺后门溜了出来。打量四下并没有人跟踪,他们找了几辆黄包车,拉车的嫌弟兄们太埋汰,没人愿意拉他们。 宋春茂亮出几十块大洋,车夫们才知看走了眼,争先恐后地抢着把几个人扶上车。 宋春茂道:“去东四牌楼”。 “好嘞,弟兄们走起”。车夫吆喝了一声,五辆黄包车伴着车夫的脚步声,在坑凹不平的街上一路颠簸的到了东四牌楼。一路上宋春茂不停的向后张望,直到确信没有被人跟踪才放下心来。 到了东四牌楼,哥几个换车向北,奔马甸桥,然后再换车,目的地是颐和园。在颐和园下了车,把车夫打发走,他们又在昆明湖,佛香阁转悠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暗下来,穿过颐和园就是玉泉山,在玉泉山北麓就是鬼子在华北最大的西郊监狱。 今天的任务毫无压力,监狱戒备再严,也不过是防备外面来人劫狱,防止里面关押的犯人逃出来而已。宋春茂既无劫狱的动机,又无逃狱的压力,他的目的就是杀掉几个鬼子,把动静整的越大越好。 监狱依山而建,高大的围墙一直通到山顶。围墙上架设着高压电网,山顶上有鬼子修的炮楼,站在炮楼上,白天监狱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夜里,大功率探照灯把周围照的一片通明。 监狱建在山坡上,山坡下一大片空地也被围墙圈了起来。一条笔直的公路直通监狱门口,厚重的电启动铸铁大门,门口检查站,地堡防御工事,铁丝网,拒马一应俱全。为了扫清射界,门口三四百米内,所有的树木,建筑,乃至庄稼全然不见了踪影。 躲在对面山坡的弟兄们有些为难了,他们只有十支短枪,这玩意儿近战好使,火力猛。可如何冲到鬼子近前,是个没法完成的任务。大门前的这片开阔地,不用鬼子躲在暗处打冷枪,就是门口地堡中的机枪,也足以让所有妄想接近监狱大门的人尸横遍野。 大家又绕了个圈子,想在后山找个机会,一个多小时后几个人又回到原点。后山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上所有可以用来攀爬的着力点,都被鬼子清理的一干二净,让试图从这里上山的人会欲哭无泪。 姜立柱说话了:“要是有坦克就好了”。没有人附和他的说法。他们没有坦克,注定今天的任务无法完成,时间以过了午夜,兄弟们无奈的踏上归途。 没有凯旋的喜悦,也没有归心似箭的期待,因此回去的道路显得加倍的漫长。一道车灯的亮光划过夜空,吓得弟兄们赶紧躲进路边的草丛中。紧接着一辆装甲车出现在山路的拐角处,履带压过石子路面,发出刺耳的咔咔声。装甲车后面跟着几辆敞篷卡车,卡车顶上架着机枪。每辆卡车上,都有五六个荷枪实弹的鬼子,缩着脖子,站立在车厢四周。车厢中间,挤坐着十多个五花大绑的人。 “鬼子的囚车”!宋春茂道。 “劫了它”,姜立柱激动的声音有些发抖。 “放过装甲车,先打汽车司机”。宋春茂道。 “一个人料理一辆车,马僮,你枪法好,有哪个弟兄出现纰漏,你负责补枪”。姜立柱终于承认,三国的枪法是弟兄们中间最好的。 弟兄们分散开来,埋伏在路边的草丛中,身体紧贴地面,头也压得低低。装甲车从面前驶过,巨大的噪音和沉重的车身,震的路面微微发颤,呛人的柴油味和装甲车卷起的漫天尘土,让埋伏在草丛中的弟兄们吃足了苦头。 第二百八十二章 落荒而逃 放过装甲车,弟兄们双枪齐发,先打机枪手和司机,然后再给扛枪的鬼子点名。毫无防备的鬼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重兵防守的西郊监狱附近会被人打了伏击。 没有了司机的汽车停在了公路上,这么近的距离,驳壳枪强大的火力得到充分发挥。压车的鬼子甚至来不及开一枪,就被打倒在哨位上,偶尔有一两个反应快的,矮下身子躲进囚犯群中,还没来得及摘下枪,就被囚犯们用身子狠狠挤住。虽然这些人被捆的结结实实,可真要拼了命,就是单凭身体挤压,也能让准备还击的鬼子丝毫移动不得,然后被冲上车的弟兄们开枪打死。 三国浦志和姜立柱跳上后面两辆车,把鬼子的死尸推下车。眨眼间,两个人已经在狭窄的山路上把车头调转过来。于此同时,宋春茂和其他弟兄,一面让前面两辆车上的囚犯,向后面车上转移,一面紧张的观察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装甲车。 一个人轻轻的用身子碰了碰宋春茂的后背,他心里一惊,转身把枪顶在了对方的脑门儿上。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欢喜的泪痕,竟然是那芳姑娘。宋春茂顾不上和说话,从绑腿中抽出刀来,轻轻一挥,割断了束缚在她身上的绳子,然后把刀子交到那芳手里,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把那谋的绳子割开,再让他把这些被抓人的绳子都割开,你自己赶紧躲进车的驾驶室,快”!宋春茂虽然没看到那谋,但他估计那芳被鬼子抓了,那谋也绝不会幸免。 那芳努力点了点点头,说了句:“大哥,你保重”。转身去救自己的哥哥。 鬼子的装甲车终于发现后面情况不对头,但又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等装甲车转过身来查明情况时,宋春茂已经带人上了车。就连散落在车上的步枪和机枪,也没有给鬼子留下。 激烈的枪声惊动了西郊监狱,监狱的警笛撕心裂肺的响了起来。笨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跨斗摩托一拥而出,后面跟随着几辆卡车,上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鬼子兵。 装甲车终于查明了情况,但公路被刺穿了轮胎的汽车堵了个严严实实。气急败坏的装甲车,开始向远去的汽车疯狂射击,但除了浪费子弹,一点儿用都没有。 十分钟不到,鬼子的援兵已经和装甲车汇合,等他们清除了路障,宋春茂已经带着解救的囚犯们逃的不见了踪影。 鬼子好像吃错了药,仍然义无反顾的追了下来。宋春茂他们刚出去不远,就碰到了鬼子的一个检查站,好在这个检查站只是负责检查进入监狱警戒区的车辆,对出去的车毫不戒备。 两辆卡车风驰电掣的通过了检查站,留下哨卡上目瞪口呆,一脸错愕的鬼子。 卡车在公路上狂奔,宋春茂两眼紧盯着前方的路面,脑子飞快的转动:这条公路在向前,肯定直通北京城里。如果这两辆卡车真到了城里,和自投罗网也没什么区别。 他回头看,装甲车的灯光已经越过山头,在头顶晃来晃去。宋春茂心道:不行,卡车只要一出山,马上就会被鬼子消灭,要想活命,只有跟鬼子在山里打转转。想到这,他向公路边的一条岔道一指,对姜立柱道:“兄弟,往这边开”。 姜立柱对宋春茂的话言听计从,从来也不会问为什么。卡车在公路上一个急转弯,半边车身颠起多高,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卡车一头扎进了乱石林立的羊肠小路。 记不清上回这样奔命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去济南请邱国营医生时吧。上次小路的尽头碰到了八路军的龙书金团长,这回不知前面有什么奇遇?想到这,宋春茂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期待。 如果这也是路的话,它可能是世界上路况最差的。狭窄的路面仅能容的下一个车轮,另外一个车轮,就要在乱石杂草中不停的跳跃。 姜立柱两眼紧盯前方的路面,疯狂的旋转着方向盘,油门开到最大。眼前的这种状况,汽车一旦熄火停下来,就再也没有把卡车开动的机会。 宋春茂回头看了看后面,三国的车紧跟其后,明亮的车灯随着汽车的颠簸,上下左右不停的晃动。宋春茂心里一热,三国浦志开车的技术比姜立柱要好一些,由他来断后,宋春茂心里很踏实。 卡车又疯狂的向前颠簸了一段路程,车厢里的囚犯牢牢地抓住能抓住的一切物体,紧紧地挤在一起。突然姜立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不明就理的宋春茂下了车,登时吓得心脏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跳出来。汽车的前轮悬在半空中,下面是一道断崖。 下弦月正当空,把四周照的通明,却照不到断崖的底部。向下望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三国浦志的车也停下了,被解救的囚犯纷纷围拢过来,聚集在宋春茂几个兄弟们周围。这些人除了那谋,那芳兄妹,宋春茂谁也不认识。囚犯们也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救命恩人奉若神明,静静的等候宋春茂的命令。 宋春茂被鬼子追杀,稀里糊涂的逃命到的这里,陌生的地理环境让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道:“大家伙儿中有没有熟悉这一带地形的”? 登时有十来个人站了出来。仔细一问,原来这些人是一伙儿的。属于八路军晋察冀部队独立团铁帽子九连的战士。他们头一天潜伏在圆明园中,准备晚上突袭西郊监狱,不知因何走漏了风声,被鬼子包围了,一个连将近二百人,只剩下这十来个人。 一个浓眉大眼的八路军战士道:“肯定是看守圆明园那个姓李的小子告的密”? “何以见得”?有人问。 ”姓李的才安排大家在园子里住下,就不见了人影,不是他告的密还会是谁”?年轻战士道。 “你们怎么被俘虏的”?宋春茂有些怀疑的问。他见这些八路军战士衣服很干净,不像经过激战的样子。 “我们也不知道,就是在水井中汲了点儿水喝,他妈的在井台就睡着了,再醒过来就被鬼子捆上车了”。 水井中被人下了蒙汗药,这是宋春茂的第一判断。他没有再追究,而是把头转向那谋:“兄弟,你怎么也来趟这浑水”? 那谋道:“俺听你的话,拉着俺娘还有那芳到了汇春园住下,娘不放心圆明园中的庄稼地,让俺和那芳过去看看。到了那里,看到井台上躺倒着不少人,心里害怕,刚想跑,就被鬼子抓住了。” 八路军要救人,对监狱周围的环境调查的一清二楚。宋春茂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西郊监狱的西侧,再翻过一个山头,就能见到监狱的围墙。这看似无路可走的绝壁上,还隐藏着一条密道,汽车没法走,但靠步行也花费不了多大气力。 “八路军下这么大本钱救人,监狱里到底关押的什么人”?宋春茂又问了一句。 八路军战士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们一切行动服从命令。 他们来的山路上,已经能看到后面追兵汽车的灯光了。看来鬼子是要一条道儿跑到黑了。有人建议在断崖设伏,消灭身后这些讨厌的追兵。 遭到宋春茂的反对。 真要在这里打伏击,固然可以歼灭几个鬼子,可宋春茂他们也暴露了行踪,这里有鬼子重兵驻防,天一亮就插翅难飞。 两辆卡车被推到断崖下,燃起熊熊大火。缴获得武器分发给没有武器的八路军战士,还有几十个被日本人以各种罪名抓来老百姓,宋春茂没有分给他们枪,反正这些人留下也没多大作用,就是给了枪他们也不会用。可这些人明白,如果不跟着宋春茂走,迟早还会被日本人抓走。因此,虽然没人理会他们,但他们也慢腾腾的跟在宋春茂他们身后。 密道掩藏在一簇灌木中,如果没有人指点。就是走近了也发现不了。他们刚撤到谷底,鬼子的追兵就追到了断崖上。 没有人为这些鬼子带路,他们自然也找不到通向谷底的小路。断崖下燃烧的卡车,让鬼子倍感欣慰,劫车的人慌不择路,最后落了个车毁人亡,没有比这样的结果更让人满意的了。 他们向断崖下胡乱的开枪,并把无数的**丢下去,眼看着燃烧的卡车被炸的七零八落。要检查战果只能等待天亮了,鬼子兵在断崖上露营,等着天亮后在下去检查。 宋春茂现在手下有四五十人,但他心里并没有因为人多感而到欣喜。在他看来,这些人是典型的乌合之众,战斗力未必比他们五个更强,相反,宋春茂倒觉得正是这些人的拖累,让他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山谷中的路狭窄蜿蜒,几个八路军战士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老百姓,宋春茂和兄弟们断后。 又要翻过一座山,几个体力不支的人慢慢的掉了队。宋春茂不耐烦的命令,老百姓相互搀扶一下,可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宋春茂特意留心了一下那芳,见她早被那谋背在了肩上,兄妹俩有说有笑的,宋春茂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淡淡的醋意。 翻过了山头,监狱上空灯火通明,爆豆儿般到处枪声一直响个不停。几个八路军战士凑到宋春茂身旁,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宋春茂敏锐的发现,监狱周围都有枪声,只有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出奇的安静。“你们潜伏在圆明园的这个连,是不是负责从这个方向进攻”?宋春茂问。 几个战士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内奸对内鬼 “你们只勘察了这个方向的地形,对不对”?姜立柱问。 几个八路军战士点头称是。 “这就对了,八路军要营救被关押在西郊监狱的人,选择了四面围攻的策略,只是埋伏在圆明园的那一路,中了鬼子的埋伏,才造成三缺一的场面”。姜立柱的看法得到了弟兄们一致的认可。 宋春茂搞不清晋察冀的八路军,和山东八路军有什么区别。铁观音和山东八路军是朋友,既然那样这里的八路军自然而然的也是铁观音的朋友。弟兄们没有丝毫犹豫,就参加到攻打监狱的战斗中去,所有的非战斗人员都退到后山。 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每人一支步枪,悄悄的接近监狱围墙,在暗影中隐去身形,枪口对准围墙上出现的可疑目标。 花六郎和孙瑞良匍匐着运动到围墙下,这种没有重武器的攻坚战,越晚和鬼子交火效果越好。花六郎的袖箭,和孙瑞良的铁砂掌,是不弄出一点儿声响的最好武器。 远处看不清楚,等靠近了围墙才发现,围墙上居然还留有一个小铁门。这里应该靠近监狱的伙房,因为铁门一侧的山沟里,不时泛起一阵阵酸臭的气息。 宋春茂跟过去,想看看下面倒得是不是些生活垃圾,靠实下自己的判断。他俯身从沟里捞起一把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一阵强烈的臭味熏得他脑袋疼。在看清手中的东西,差点没把隔夜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在他手里,一个周岁左右的婴儿,眼睛被剜掉,舌头也被割去,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心肝也被人挖走了。 宋春茂低低的骂了一声,像是孩子还有知觉似的,他脱下上衣,轻轻的把孩子包了起来,每个经过孩子身边的弟兄,看着婴儿脸上恐怖的两个黑洞,都把牙齿咬的格格直响。 铁门从里面拴住,花六郎取出尖刀,顺着门缝儿伸了进去,来回拉动几下,铁门悄无声息的开了。花六郎一闪身进了门,孙瑞良和宋春茂也紧跟进去。那些八路军战士不甘落后,四个人平端着机枪,冲到了宋春茂几个的前面。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也从隐蔽处献出身形,跟进掩护。 监狱的另外三面,枪声响成了一锅粥,唯独宋春茂他们偷袭的方向,静悄悄的无有一点儿声息。小铁门里面是一个单独的小院,这里果然是鬼子的伙房,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到。 宋春茂唤过两个八路军战士,一挺机枪,一支步枪,他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道小门,一旦攻击不顺,不至于被鬼子断了后路。宋春茂开玩笑道:“要真到了那份儿上,鬼子就真成了关门打狗了”。 八路军战士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知他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中,居然还能有心思开玩笑。 宋春茂又叫过两个战士,交代他们一会儿放把火,能把鬼子的粮食烧了最好,虽然不知道待会儿战况如何,这把火肯定能分散鬼子不少的注意力。 伙房通往监狱大院的门虚掩着,扒着门缝向外看,大院的情形有些出人意料。三面围攻的火力,被建在山顶的防御工事死死的压制住,居高临下,准确的射击让进攻部队抬不起头来。现在不要说解救囚犯,就是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数。 奇怪的是院子里靠近监牢大门前不远处,竟然也有麻袋垒成的简易工事,几十个日本鬼子背对着宋春茂,不停的对着监牢大门**击。大门是敞开的,门口倒着十几具尸体,监牢内偶尔也有稀疏的子弹射出来。 宋春茂明白了,据他分析这次劫狱,绝不是偶然的。监狱中肯定有内线,和外边的八路军通了气,已经商量好了,劫狱和越狱同时展开。而且囚犯们已经得到了牢房的钥匙和数量不多的枪支弹药。 不成想八路军内部也出了内鬼,把要劫狱的消息已经透漏给日本人。而且这个内鬼职务不会太低,他对这次的行动计划了解甚多,最起码他知道各部队进攻的方位。 鬼子出其不意,已经把埋伏在颐和园的八路军一举歼灭了。鬼子准备充足,计划周密,八路军现在进攻的这个方向,是山顶上的火力点儿唯一射击的盲区。 宋春茂他们冒然出手,劫了押解犯人囚车,在鬼子看来,这是配合劫狱的调虎离山计。鬼子明知中计,还是分兵追击路上被劫走的囚犯,就是算定八路军还不知道,有一路进攻部队,再也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负责防卫这个方向的鬼子,因为没有作战任务,成了各路鬼子的预备队。监牢里的囚犯暴动,这支预备队排上了用场,因此也让宋春茂畅通无阻的摸了进来。 起雾了,漫天的大雾仿佛刹那间弥漫开来,浓的十几米外就看不见东西。鬼子又加强了火力,枪声透过浓雾,有些不真实的闷响。他们不用担心八路军冲进来,八路军缺少重武器,这次劫狱行动的法宝是偷袭和里应外和。 暴乱的囚犯被封锁在监牢中,没了内应,就凭八路军的火力,不要说强攻,就是能不能全身而退也不好说。他们中间有内奸,一举一动都在鬼子的掌握中,等到天亮了,城里的鬼子包抄到位,这些参与劫狱的八路军就插翅难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本鬼子觉得稳操胜券,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宋春茂为了转移宪兵队的注意力,竟然和八路军不谋而合,也打起了西郊监狱的主意。他的出现,让鬼子所有的计划功亏一溃。 浓雾中,宋春茂开始攻击。院中的鬼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监牢的大门,不成想被人抄了后路。四挺机枪,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用来偷袭全无防备的鬼子,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机枪子弹横飞过去,鬼子纷纷栽倒,偶尔有漏网的也被步枪子弹打中。山顶的防御工事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任由宋春茂带人把大院中间的同僚屠杀。 清理完大院中的鬼子,宋春茂立即带人冲进去,利用鬼子的工事,调转枪口,防备再被别人偷袭。 院中的变化,被牢房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里边被人簇拥着走出一个人来。那个人站在门口,对手持机关枪的八路军战士训斥道:“怎么才发动进攻,天马上就要亮了”? 宋春茂挡在几个战士前面,道:“先别废话,快点走”。 “你是什么人”?那人问道。 “来搭救你们的人,快点离开这里,鬼子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宋春茂急切道。 监牢的大门不断的向外吐出人来,先是男的,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女囚犯,再往后是戴着手铐,脚下趟着铁镣的一群人。看来他们极度的虚弱,被其他犯人抬出牢房。 “乖乖,有一千多人呢”?姜立柱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这里关押的犯人身体极度虚弱,可有些人出来后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散落在工事中的枪,并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聚在一起,一脸的茫然。 最先出来的那人,手下聚的人最多,包括跟宋春茂一起来的几个八路军战士。那人喊了声:“同志们,跟我走”。带头消失在浓雾中。 宋春茂的命令得到彻底的执行,监狱中最后一名囚犯撤走后,伙房后储藏的粮食被点着了。升腾起滚滚的浓烟,暗红色的火苗冲天而起。 这是一支奇怪的行军队伍,他们相互搀扶,并不曾丢下一个。宋春茂几个很轻松的追到排头位置,先在后山汇集了那谋兄妹以及其他百姓。然后行尸走肉般随着八路军囚犯向导走向未知的远方。 震惊中外的9.27事件,素有天罗地网之称的西郊监狱这回栽了,1174名囚犯全部逃走。各方向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驻守在山顶之城防御的鬼子终于发现,被关押的犯人逃的一干二净。 他们急了,开始了漫无目的追击。这些鬼子防守作战,能够以一当十,可打野战,就显得兵力不足。在追击过程中,吃了几次亏后,就不敢再追,躲在监狱里固守增援了。 这支特殊的队伍队列越来越大,不断的有八路军队伍汇入进来,他们满身硝烟,一脸的疲惫,谁也不说话,只是跟随着队伍默默的前进。 大雾帮了这支队伍大忙,事后许多人都承认,如果没有那场一天都没有消散大雾,他们是躲不过鬼子的追兵的。 敌人的侦查机轰鸣着在天空掠过,队伍骚动了一下,又沉寂下来。对久经沙场的人来说,鬼子在这种天气派出侦查飞机,是无奈又愚蠢的行为。大雾弥漫,飞机飞的过低容易撞山,飞太高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不断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跌倒,他身边的人无论怎样虚弱,也会义无反顾的把倒下的人扶起来安慰道:“坚持住,监狱里那么苦的日子咱都挺过来了,马上就要熬出头了,千万不要放弃”。被扶起的人暗淡的眼神重新焕发生机,推开扶他那人的手,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误会 “这帮杂碎在监视我们”。姜立柱悄悄的对宋春茂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也可能是误会,兄弟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宋春茂压低了声音道。 二十多个八路军战士,有意无意的把宋春茂弟兄几个夹在队伍中间。 这样的行军单调、枯燥前方又不知终点,如果不是担心后面还有鬼子的追兵,这支疲惫、饥饿的队伍早就一哄而散了。 终于钻进了森林,这也意味着,即使大雾散去,鬼子的侦查机也发现不了这支队伍的行踪。 过度的苦累让人沉默,苦累到了极点就会让人喋喋不休,各式各样的抱怨层出不穷,说的无非是“累死了,什么时候能歇会儿”? …… …… “早知道出来要活活累死、饿死,还不如在监狱中等死”。 “也没人让你从里边出来,愿意蹲大牢,往回走找鬼子去”? 听了这话,所有刚从大牢里逃出来的人,无不颜色更变。 这片森林,全然不似原始森林,更像人工栽培的。树种单一,先是侧柏,后来是大片的针叶松,再后来就是无穷无尽的黄栌。现在虽正值深秋,但黄栌的叶子还没有变红,否则这漫山遍野的红叶,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弟兄们为了营救西郊监狱的八路军,吃了不少苦头,人家不但感谢的话没有一句,还像防贼似的被人监视。弟兄们想想,心中就有气。就是大家不想跑,在这茂密的森林中,哥儿几个要真想逃走,再有上几十个战士也拦不住。既然没有了逃跑的打算,哥儿几个干脆开始热烈的交谈,交谈的内容无非是谁有这么大权势,居然在深山中栽满了树。 本来他们在这支队伍中就显得很另类,再一说话,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成。先是那谋兄妹想凑过来,被周围的八路军粗暴的制止了。 宋春茂心里有火,走过去把拦阻那氏兄妹的战士,推在一旁,周围的八路军战士都吃了一惊,平端起枪,把弟兄们团团围住。 宋春茂拉着那氏兄妹回到弟兄们中间,弟兄们抽出双枪,枪口对准八路军,把宋春茂以及那氏兄妹守在中间。 一个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叫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操他奶奶的,救了一群白眼狼”。姜立柱边骂边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八路军干部。 队伍停止了前进,纷纷围拢过来。 “他们是自己人,不要开枪”。先前在囚车上被搭救的八路军挤过人群,又把兄弟们保护起来。 “你们连长呢?执行任务时,只为了保存实力,故意延后进攻时间,差点儿让这次营救计划以失败告终,我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呢?你们还敢站出来替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挡枪”?一个红脸的八路军单手叉着腰,另一支手指着面前的战士问道。 一个战士站出来,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我们连长,他……”,话没说完,就哭的说不出话来。 红脸首长眼圈也红了,他走上前,拍了拍那个战士的肩膀,道:“是我错怪你们连长了,对不起,你们连其他的干部呢”? 守在弟兄们周围的战士们顿时哭做一团。红脸首长彻底懵了,他一把抓住面前那个战士的双肩,声嘶力竭的吼道:“二百来号弟兄,就剩你们几个,这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被叛徒出卖了,昨天潜伏时,被鬼子伏击了”。 “胡说八道,你们全连都中了鬼子埋伏,怎么就你们几个活了下来”?一个高个子,面皮白净,眼睛细长的八路军领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现场。看着斯文,说出话来中气十足,震的人耳嗡嗡做响。 “报告副团长,我们被鬼子俘虏了,是身后几个大哥救的我们”。那个战士也豁出去了,声音一点儿不比副团长小。 “这么大声音,难道我听不到吗,一个被鬼子放回来的俘虏,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声说话”?副团长盛气凌人,话语也咄咄逼人。 “老单,话不能这么说,我也被鬼子俘虏过,难道我也成了叛徒”?说这话的是组织监狱内部暴动的那个人,他现在身子挺虚弱,但眼光透着凌历。一个敢在绝境中奋起抵抗的人,绝对是值得信赖的。 “政委,你怎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副团长道。 八路军政委好像对这个说法很反感,怒容从脸上一闪而过,长吐了口气后才说话:“老单同志,你也是咱八路军的老人了,怎么等级观念还这么深,都是穷人,阶级弟兄,你非要分出高低贵贱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副团长脸上献出一丝不平之色,但他还是低下头道:“政委,对不起,我承认错误”。 政委道:“老单,我也明白你心中不服,所以也用不着急于承认错误,回头我再仔细跟你聊聊”。 副团长默默的点了点头。 政委又把头转向那个敢于顶嘴的战士,和颜悦色道:“小同志,仔细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战士也不客气,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政委听的很认真,偶尔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插言询问上几句。 听完八路军战士的汇报,政委紧索眉头,思量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是谁下的令,让你们监视这几位好汉的”? “是我下的令”。红脸军官道。 “为什么”? “我觉得这几个人行迹可疑,就让战士们多留意一下”。 “很好”,政委点点头表示赞许。可他又接着问:“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暂时没有”,红脸军官道。 “既然没有,你又何必让战士们荷枪实弹的围住人家,这要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咱们八路军不会招待客人,还恩将仇报的”。 红脸军官伸手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他刚要下令,让战士们收起武器。副团长突然开口道:“且慢,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也不等政委开口答应,就举着枪直接问宋春茂:“你们是哪部分的”? 宋春茂道:“懂规矩的,先把你们手里的烧火棍放下,你们拿着这玩意儿,老子看了害怕”。 “小王八蛋,你给谁充老子”?副团长怒道。 他话音未落,孙瑞良一跃而出,冲开八路军战士组成的防护圈,左手在副团长面前虚晃一招,副团长一惊,伸双手来挡。孙瑞良右手一伸出,正抓住对方左手脉门,副团长立马感到半身发麻……孙瑞良这几下兔起鹘落,让人眼花缭乱,不到一分钟,副团长已然落入孙瑞良手中。 姜立柱把枪杵在副团长脑袋上,厉声道:“都把枪放下,退到十米开外”。 风云突变,八路军战士没有了主张,纷纷把目光转向政委。政委轻轻的拍了几下手,赞道:“好功夫,好身手,同志们照这位好汉说的,把枪收起来,退后十米”。 副团长细长的眼睛现在瞪得溜圆,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不要管我,杀了这几个王八蛋”。 孙瑞良手上用劲,副团长骨头被捏的格格做响,头上冷汗直冒,枪已掉地。兀自不肯告饶,嘴里骂个不停。宋春茂见对方的人撤了,对孙瑞良道:“兄弟,放了他吧”。 孙瑞良把副团长向外用力一推,口中道:“去吧”。副团长跌跌撞撞向前踉跄几步,一张白脸涨的通红,身子还没站稳,已经从腰间拔出枪来。 政委大喝一声:“老单,不要犯糊涂”。 副团长根本不听,转身抬枪就要开火。子弹没有射出,枪却落在地上,剩下副团长一手托着另一支手腕呆呆发愣,地上落着一支去了箭头的袖箭。掉落在地上的枪口中,也镶着一支袖箭。 大家心中一片雪亮,这两支箭要取副团长性命易如反掌。副团长折了锐气,但气势丝毫不减,他捡起地上的枪,从枪口中取出袖箭,冷笑道:“武功再好,却助纣为虐,甘心做鬼子的走狗。这汉奸的情,我姓单的决不领”。 “你口口声声污蔑我们是汉奸,能拿出什么证据”?宋春茂问道。 “谁又能证明你们不是汉奸呢”?副团长道。 “我能证明”。说话间一个身材颀长,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弟兄们只觉他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 那个人走到弟兄们近前,又凑到每个人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开口道:“果然是诸位好汉到了,叶知秋这厢有礼了”。 兄弟们恍然大悟,姜立柱奇道:“叶教授,你的眼镜呢”? “东洋鬼子爱财,在下的一副眼镜他们也不放过,估计现在已经漂洋过海,摆在天皇的案头了”。 大家上次见他时,他正为红颜知己郭彩绫惨死悲痛欲绝,数月未见,他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本来大家对叶知秋并不是很敬重,可今天他不畏刀枪,敢于站出来,说明他有胆有识,更兼他话语幽默,弟兄们对他的印象立刻变得好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奔赴延安 “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来证明这几个人的清白?”副团长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叫嚣道。 叶知秋转回身,微微一笑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位首先的缺点可不小啊?” 副团长刚要反驳,政委说话了:“老单,你这是怎么了?叶教授你难道都不认识了?” “叶教授?”副团长上下打量了叶知秋半晌,终于,脸上绽开了笑容,握紧了叶知秋的手,不肯松开。 政委开口道:“老单,看看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快让叶教授说说,他是怎么认识这几位好汉的?” 叶知秋就把宋春茂带人如何施计,把危害京城多年的汉奸流氓组织白狼队歼灭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叶知秋是搞教育的,十分注重修辞,一段看似普通的事让他说的声情并茂。把一众八路军听得如醉如痴,不断的齐声叫好。 腼腆的那芳姑娘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如此英雄了得,一颗芳心牵在宋春茂身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宋春茂坚毅的脸庞,再也不能移开。 叶教授的话虽然解开了宋春茂弟兄与八路军之间的误会,但还有一大堆问题摆在他面前:八路军铁帽子九连潜伏在圆明园是非常秘密的,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这个来自于八路军内部的奸细,一日不除,他们之间的相互猜忌就一日难以消除。 第二个疑问就是,叶知秋用金印作抵押换取路费,说是要去重庆,怎么又成了八路军的座上宾?他是如何被抓的?他的那张当票是如何落入八旗复国军手中的?圆明园是八旗复国军在京城最后一块儿基地,八路军在这儿遇袭,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些事儿看起来没有关联,却有丝丝缕缕牵扯不清的联系。宋春茂苦苦的思索着,就连政委伸过来讲和的手都没有注意到。 宋春茂他们这次行动,真实的目的就是找到八旗复国军,把袭击常庆虹的凶手找出来,谁知又牵扯出这么一大堆事来。无奈之下,宋春茂只得接受了政委和叶知秋的邀请,跟随八路军一齐行动,直到把内奸找到为止。 其实弟兄们心中也明白,八路军的邀请只是面子上的客套,真实的目的还是对他们不放心,是变相的把哥儿几个软禁了,弟兄们对此心知肚明,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和叶知秋谈笑风生。 叶教授学识渊博,虽然没有眼镜,常把大树看成人,但肚子里的墨水却也够宋春茂弟兄喝了。 听了叶知秋的讲述,弟兄们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明十三陵,周遭那些人工栽植的树木,最少也有三百年的历史了。 过了一条河,路旁出现了一排排高大的石相生。叶知秋为大家讲述这些石人石兽摆放的规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身边的人也越聚越多。 宋春茂也听得着了迷,猛然间发现姜立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掰着手指头计算着什么,不禁好奇的问:“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姜立柱一惊,道:“我刚才在想,明朝一共十六个皇帝,怎么这里只有十三座陵墓呢?” 这句话被叶知秋听到了,大声称赞道:“这个问题提的好,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兄台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姜立柱根本不识字,他的历史知识都来自于戏文。他唱过一本戏叫《刘墉下江南》,这个刘墉就是给汇春园药铺提匾额的那个刘石庵。这出戏中有一句戏词是“大明统一,锦绣江山,曾有那十六位万岁爷驾坐金銮。” 姜立柱刚才也不是在算明朝有多少皇帝,而是到了十三陵,想起了那出儿《刘墉下江南》的戏来。打了几年的仗,这小子在默记这出儿戏的戏词,看自己还能记起多少。现在被叶知秋夸了一句,姜立柱的脸,难得红了一次。 叶知秋的工作就是释疑解惑,现在姜立柱把问题提出来,在叶教授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学生考老师,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回答,万一出现了什么纰露,传出去会被别的学生们笑话的。 他清了清嗓子,从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根小木棍儿,权做他的教鞭。 一支教鞭在手,叶教授又仿佛站上了讲台,习惯性的用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才开口道:“明代一共有十六个皇帝一点儿不错,可为什么这里只有十三座陵墓呢?现在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明朝是朱元璋打下来的,但他的京城并没有建在北京,而是在南京,并且他就驾崩在南京,所以,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在南京。他死后,他的孙子朱允炆继位,却又被他叔叔燕王朱棣篡了位。朱允炆生死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三陵自然也就没有他的陵墓。” 叶知秋沉吟了一下,又接着道:“朱棣这个人不简单,明朝二百多年,所有露脸的事儿,几乎都是他干的。修《永乐大典》,派三保太监下西洋,最重要的是他把京城搬到了北京,明、清两朝才有了近五百年的安定江山。后来,中国国民**又把国都迁回南京。我看此举十分不智,南京偏安一偶,民风重文轻武,正是他们没有全局观念,才在倭寇的侵略下,一败涂地。要是他们继续把国都留在北京,只怕日本人要这么容易占领中国,是不可能的。” 叶知秋犯了所有教授都爱犯的毛病,借古讽今,慢慢的抱怨起时政来。尽管叶教授的话跑了题,可他的这番说辞还是让听众耳目一新。 叶知秋又接着道:“朱棣把国都迁到北京,死后就埋在了这里,他也是葬入十三陵的第一位皇帝。后来,明英宗当皇帝时,亲征瓦剌,居然被人家俘虏了,他的弟弟朱祁钰无奈之下作了皇帝。几年后英宗被瓦剌放了回来,过了一年多,居然造了他弟弟的反,重新又把皇位夺到手。朱祁钰作了将近十年皇帝,居然被亲哥哥把皇帝的名号给废了,降格为铖王,死后自然也没有资格葬进这十三陵了。” “都是亲兄弟,做事何必如此决绝?”不知什么时候,姓单的副团长也加入到听众的行列。听到明英宗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弟弟,忍不住愤慨,开口说了一句。 叶知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替古人担忧的八路军副团长,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家刚到定陵,八路军的接应部队迎了上来,稍作休整,部队又连夜向深山中转移。又经过整整一夜的行军,才到了独立团的驻地,一个叫烟栖崖的小村子。 独立团成功的从鬼子手中把政委救了回来,团长破例在村后山崖上一个石洞中摆了一桌酒席,为政委压惊。 宋春茂弟兄在这次行动中居功甚伟,也被奉为上宾。那氏兄妹因为宋春茂的关系,也在酒席宴上安排了座位。 席间,团长向宋春茂介绍了自己叫丁永胜,政委的名字叫吴腾蛟,副团长的名字单永明。宋春茂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独立团的领导们喝了几杯酒,就停杯不饮,开始商量谁最有嫌疑,做起奸细的勾当来。 宋春茂为了闭嫌,带着弟兄们退了出来,和叶知秋来到隔壁一个山洞。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叶知秋的那张当票引起的,这张当票如何到了别人手中,现在终于有机会听叶教授自己说清楚了。 据叶知秋言道,他带着三十多个学生离开北京后,本来是要去重庆的。可他的学生里有几个对政治比较关心,极力向叶教授建议,延安才是中国最有希望的地方。并拿出一本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写的《红星照耀中国》(在上海出版改名《西行漫记》)。 叶知秋知道,这个斯诺曾经在燕大做过新闻系的讲师,但等他到燕大做教授时,斯诺已经离开很久了,两个人并没有见过面。 叶知秋随意的把书翻了翻,书中为他描绘出一副从未想象到的景象。 叶教授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这本《红星照耀中国》。他和斯诺是同龄人,但深深被他蹲文字鼓舞,当天晚上,他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决定:不去重庆,改道延安。 这些足不出户的读书人,凭着一股永不放弃的执着,沿着长城一路西行,每天在崇山骏岭中行走,吃尽了苦头。十几天后到达榆林,转向南行,几天后终于到达了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延安。 书上得来终觉浅,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冲击着叶教授的心。 这些燕大来的高材生,得到中共领导人的热烈欢迎。毛**主席,周恩来主任,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等人亲自接见了他们。 那个在斯诺作品中被称为红军中最年轻的雄鹰,一个叶知秋的同龄人,面相中丝毫没有纠纠武夫的鲁莽,苍白的脸孔似乎还有些羞涩和腼腆。 常胜将军,红军中战斗力最强的红一军团军团长,八路军第一主力师115师师长……似乎没有人能把这些头衔,和面前的年轻人联系起来,可他就活生生站在叶知秋的面前。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各怀心机 一个燕大最年轻的教授,一个八路军中最杰出的军事领导,俩个人相互欣赏,彻夜长谈。短短几天时间,叶知秋已经不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大学教授,而转变成一个坚定的抗日分子,他强烈的向上级请示,要求到抗日最前线去战斗。 一个月后,他如愿以偿的来到晋察冀独立团,担任文化教员。叶教授渊博的知识,平易近人的教学方式,得到了独立团上上下下的一致赞扬。 叶知秋一刻也没有忘记八亲王金印的下落,只是八枚金印典当换来的5000大洋,这些时日花费的已所剩无几,八路军日子过得清苦,断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叶知秋赎当。正在他为难之际,他的一个学生提供了一个线索:在独立团驻地不远,有叶知秋的一个学生叫金不怠,是八旗贵胄的后裔,找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叶知秋本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了金不怠,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帮上多大的忙。谁知金不怠爽快的很,拍着胸脯担保,这事包在他的身上。 叶教授说到这里,宋春茂心道:要坏,这个叶知秋学识虽然渊博,可待人接物全无戒备,该不会直接就把当票给了金不怠吧? 果然叶知秋接着道:“我见他如此热心,就把当票交到了他的手中”。 “叶教授,你就不担心金不怠的取了金印,自己私吞了”?姜立柱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我的学生,就算他把金印据为己有,那也无可厚非,金印是他花了大价钱赎回来的”。 “八枚金印你见到没有”?宋春茂问道。 叶知秋摇摇头道:“说来惭愧,我把当票交给金不怠的当天晚上,就被日本人抓进了西郊监狱,当时我和吴政委在一起,害得咱们独立团的大政委,也在鬼子监狱吃了许多天牢饭”。 “你们在哪里被日本人抓到的”?宋春茂问。 “就在金不怠的家中”,叶知秋回答道。 “金不怠已经把金印赎回去了”。宋春茂道。 “当天晚上来了足有二三百鬼子,没想到他还能逃出去?”叶知秋道。 “如果是金不怠向日本人告的密呢”? “不可能,我亲眼见到日本人烧了他的房子”。 “一个拿7500多大洋赎当,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怎么还会在乎一所小小的宅院”。宋春茂被叶教授的迂腐气到了。 “请你给我一个金不怠出卖我的理由”。叶知秋脸色涨的彤红,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的八枚金印就足以让金不怠出卖你”。宋春茂毫不客气的说道。 “金印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有人告密,为什么把吴政委也牵连了”? “你们在西郊监狱这么长时间,鬼子一直没有识破你们的身份,对不对”? 叶知秋一愣,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 姜立柱好奇的问宋春茂:“大哥,你怎么知道鬼子没有识破叶教授的身份”? “鬼子是没有识破他和八路军勾结的身份,至于燕大教授的身份,我想鬼子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何以见得”? “如果鬼子知道了他们八路军的身份,叶教授也就算了,吴政委这么高的职务,鬼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 宋春茂见没有人说话,接着道:“大家再仔细想想,我们刚见到吴政委时,他根本就没有受过大刑,鬼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八路军拼死营救的目标,竟然是一个他们从未重视的人”。 “这么说,八路军中没有内奸”?姜立柱道。 宋春茂点了点头。 “那潜伏在圆明园的八路军,是被谁出卖的”? “也是金不怠”。 “为什么会是他”? “金不怠就是赎走金印的人,也是八旗复国军中的小王爷。圆明园是他们在京城仅存的最后一块落脚点,八路军在那里潜伏,自然会引起金不怠的猜忌。他把这个消音透露给日本人,借鬼子的手除掉八路军,这样他在圆明园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了”。 “在圆明园潜伏的八路军,有几个被人下了**,这会是谁干得”? “我估计就是那个看园子姓李的”。 “为什么是他”? “那小子胆小,贪财,好色,是个地道的小人,不堪大用,他想给八路军下**,又怕事后败露,八路军不会跟他善罢干休,因此这**下的虎头蛇尾”。 那谋道:“看园子的老李不是被你杀了吗”? 宋春茂道:“这也是他的狡猾之处,他把八路军的消息透漏给日本人,又怕双方打起来伤到自己,早早的跑到那芳家中,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弟兄们手中”。 宋春茂众人再回到饭桌上,几位八路军首长正争辩的脸红脖子粗。叶知秋把宋春茂的分析结果又给首长们讲述了一遍,独立团的首长听的撑目结舌,都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没有冤枉好人。 首长们震惊之余,又仔细把营救的过程推演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如果不是宋春茂误打误撞,帮了八路军一个大忙,就算潜伏在圆明园的部队没有遭受损失,要完成营救任务也根本不可能。 守护监狱的机动部队,出去追剿劫了囚犯的宋春茂,监狱的守卫部队兵力空虚,还能和八路军的进攻部队杀个难解难分,时间拖得久了,鬼子的机动兵力回援,不但被囚的政委救不出来,就是参与进攻的部队,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没法预料。 独立团损失了一个连,也成功的解救了自己的政委,这是一场平局,可对独立团的首长来说,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而让独立团遭受损失的,就是新建的汉奸队伍八旗复国军。 要消灭这支武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摆在独立团面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如何处理那些从监狱中营救出来的囚犯。 团长丁永胜和政委吴腾蛟对宋春茂弟兄非常欣赏,独立团的首长走马灯般的出现在宋春茂面前,不停的游说,希望弟兄们能够成为独立团的一员。最后都被宋春茂婉言谢绝了。 丁团长锲而不舍,横竖不想让弟兄们离开,他和宋春茂接触的时间虽短,却知道这是个吃软不吃硬,古道热肠的好汉子,要想让他留下来,就要给他个具体的工作。吴政委的想法和团长不谋而合,两个人凑到一起,想出了一个计策。 既然西郊监狱的囚犯,都是宋春茂带人解救出来的,干脆好事做到底,对被解救人的甄别工作,也就名正言顺的交给他来干。除了他的几个兄弟,叶教授和吴政委也来配合他的工作,按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来给宋春茂打杂的。宋春茂明知这是丁团长的缓兵计,但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甄别工作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很,虽说进了西郊监狱的大门,就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但进去的人也不是都给杀了,自从1937年11月监狱落成,到如今在里面蹲四五年大牢的大有人在。 这些人主要以青壮年为主,男女都有,不少是潜伏在北平的地下党员。由于身份已经暴露,不适合继续从事地下党的工作。这部分人资格老,意志顽强,要派人护送回延安。 还有一部分是被俘的抗日官兵,这些人成分复杂,有八路军的,游击队的,国民党部队的人也不少。 还有二三十个一开口就报绺子,原来是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土匪。这些人也好处理,把他们剥离开,分散加强到独立团各个战斗连队。 最后还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不知是他们抗拒日本人有了心得经验,还是真的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反正你无论怎样劝慰,他们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些人既然被鬼子抓了,肯定不会是汉奸,因此宋春茂那些上不了大雅之堂,但十分有效的逼供手段,一样也没法使出来。最后还是吴政委经验丰富,他深知有些人受了虚假宣传的蛊惑,对八路军有些深深的偏见和恐惧。要让这些人改变看法,只能通过实际行动,慢慢的证明自己,但这需要很长时间。 而宋春茂早已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误下去,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踱来踱去。与之相反,吴腾蛟则很是淡定,政委要通过实际行动改变那些顽固不化的人。其实他真正想改造的目标,恰恰就是落入独立团的圈套,还为别人的事儿烦心的宋春茂和他的兄弟们。 就在宋春茂焦头烂额之际,兄弟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期待着有所发现。一个斜靠在石头上秃头,引起他们的注意。他身边还有两个人,见弟兄们走过来,转回身刚想要离开,被大家给拦住了。 秃头一直耷拉着脑袋,就是弟兄们来到他面前,他也不肯抬头看一眼。姜立柱拍了拍他肩头,对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有些生气,抬手就想打。 秃头身边的两个人突然给姜立柱跪下了,嘴里央求道:“八路长官,你要打就打我们吧,尤三爷……”两个大小伙子竟然哭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悲天悯人 这边一闹腾,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可是那个秃头的尤三爷,还是不肯把头抬起来。宋春茂觉得有些蹊跷,他没有像姜立柱般鲁莽,而是把目光投向两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你们站起来说话,是不是给日本人跪习惯了”?宋春茂脸色不善,他一向看不上奴颜婢膝的人。 两个青年站起来,擦干眼泪,无比坚定的注视着宋春茂:“我们知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因此我们也非常感谢你”。 “这和你们下跪有关吗”?宋春茂冷冷的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在世,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爹娘,我们这次跪下,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是求你们不要去打扰尤三爷”。两个青年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让大家不由得心生敬意,更对他们拼死保护的秃头尤三爷充满了好奇心。不知他有何德何能,竟让两个青年才俊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吴政委和叶教授也走过来,他们在西郊监狱被囚时间虽短,竟也听说过尤三爷的名头。大名鼎鼎的铁汉尤孝儒,无论是谁,一进西郊监狱,都会有人对他首先提起尤三爷,但这个人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谁也不知道。更不会有人把眼前这个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上的人和铁汉联系在一起。 “把尤三爷抬走,还有这两位兄弟,你们跟着一起过来”,宋春茂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把胳膊伸到尤孝儒的肋下,等人来帮忙,把他抬走,哪知宋春茂稍一用力,尤孝儒的身体竟被他抱了起来。宋春茂吃惊之余,侧目看了看他怀中的尤孝儒,吓的宋春茂心中一紧,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他怀中这个人,如果还能叫人的话,如果暗夜中没有防备,看上一眼,会把胆小的人活活吓死。 宋春茂怀中的人年龄并不大,他的光头,是被人用滚开的香油,伴着麦麸皮糊到头顶,生生把头皮烫的结了痂,等到痂脱落了,永远再不会有一根头发生出来。传说中,能挺过这种刑罚的人,也不过百分之二三而已,就单凭这一项,尤孝儒就有资格被人称作三爷。 他的两只眼睛也被人剜去了,看眼上的疤痕,这是有人用两头掏空的竹筒,中间用破布做成活塞,一头顶在受刑人的眼睛上,然后慢慢的抽动活塞,把眼珠生生的吸进竹筒中。眼是心的根苗,一般的人,只要被剜上一只眼珠,就会疼的把头骨撞裂,尤孝儒的两只眼睛都没有了,鼻子没有了,嘴唇也被割掉了,牙齿也被拔的一颗不剩,最恐怖的还是那张脸,右半边白中透红,显示出尤孝儒没有被毁容时是一个美男子,左半边脸,所有的表皮组织都被割去,颧骨和牙床裸露在外面,透过没有牙齿的牙床,可以清晰的看到,尤孝儒的舌头也被齐根割掉了。 不少人看到这张脸,吓得马上转过头,心突突直跳。宋春茂把尤孝儒抱进屋里,平放在炕上。才知道,他受得伤,远不止脸上那一部分,脖子后的筋被砍断,这也是尤孝儒一直低着头的原因。双肋上的皮被揭掉,肋骨也被一根间隔一根的被剔除了。透过薄薄的胸膜,仿佛看到尤孝儒的五脏六腑。两条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仔细看看,才发现只是一条装满麦秸的裤子,松松胯胯的挂在腰间,腰下所有的器官,都消失不见。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春茂检查完尤孝儒的伤势,两只眼睛赤红,嘶哑着嗓音问两个跟进门的年轻人:“尤三爷到底犯了什么错,鬼子这么折磨他”? 两个青年早已泣不成声,他们哽咽道:“没有人折磨他,这些伤都是尤三爷自己留下的”。 这句话更让人震惊,正当在场的人,想要听听尤孝儒,到底为何对自己下如此狠的手时,三国浦志走进门,趴在宋春茂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宋春茂一脸错愕,转身和三国浦志走了出去。屋里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一起跟了出来。 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跪满了人,这些都是那些被视作冥顽不化的人,宋春茂正为改造他们伤透了脑筋。现在他们都跪在自己面前,让宋春茂恍然大悟,改造这些人的突破口找到了,不是这些人对八路军心存偏见,而是他们心里有自己的信仰,他们的信仰就是屋里炕上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尤孝儒。 找到了根源所在,就不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宋春茂把门前跪着的人都让人扶起来,然后走到他们中间,了解尤孝儒自残的缘由。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好在宋春茂记忆力超群,数百人叽叽喳喳,他居然没有被吵的头昏眼花,还在大家不同的说辞中,慢慢完善出一个真实的形象来。 尤孝儒是最早被关进西郊监狱的,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才有了这所让人闻之色变的西郊监狱。谁也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罪,也不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大家只知道,当年无论是谁进了西郊监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日本人肯定不会杀掉你,因为尤孝儒住进来最早,他开始就住在大牢门口第一间囚室,无论什么样的犯人,只要被抓进西郊监狱,都要在他的囚室门口经过。尤孝儒这时就会要求和监狱长官见一面。开始监狱长不知他的来头,拒绝过他几次,尤孝儒便在自己身上,割下来一块肉,让监狱长把这块肉转交给日本天皇。监狱长认为这是个疯子,天皇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搭理一个疯子。 时隔不久,日本东京大本营竟然发来一道信邗,信邗的语气竟然是天皇陛下的口吻,他过问的,竟然就是这个被监狱长错认为成疯子的尤孝儒。 除了监狱长,没有人知道天皇密令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尤孝儒在西郊监狱一言九鼎,他试图保住被抓进监狱每一个人的性命,代价是他每次都要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从来没有人逼他,可他一如既往的执行着自己的承诺。 国民党晋绥军第35军101师在大同被鬼子偷袭,军队血战成功突围,可101师一部分军官的家眷被日本人俘获,鬼子在战斗中吃了亏,就要把被俘的家眷杀掉泄愤,可又怕担上屠杀妇孺的罪名,就把二百多妇女儿童关进了西郊监狱,准备秘密处死。 为了搭救这些从未谋面的人,尤孝儒用滚开的香油伴麦麸,用麻布包了,趁热放在自己头上,顶着去见当时西郊监狱的监狱长,请求他饶过这些妇孺的性命。监狱长怕他死了和上司没法交待,只得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四五年,监狱的伙食极差,卫生条件更是恶劣,被尤三爷解救下来的妇孺,大部分已经死于疾病或营养不良,却没有一个是被鬼子动手杀掉的。幸存的人对尤三爷心存感激,在西郊监狱只有尤三爷的尊称,而没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尤孝儒也因此大病了一场,头发从此落的精光。他一连昏迷了半个多月,就在大家以为他再也不会醒来时,奇迹出现了,尤三爷苏醒过来,只是智力大受损伤,只要让他看到有新人被关进西郊监狱,无论犯得什么罪,他都要通过自残,换取监狱长不开杀戒的承诺。 弄明白了尤三爷为何在西郊监狱,如此让人敬重后,弟兄们也被他悲天悯人的胸怀打动。可他到底是谁?是什么来头?为何他能以死要挟日本天皇?最重要的是天皇竟然也甘心接受。正当宋春茂苦苦思索之际,姜立柱说话了:“大哥,你还记得秦皇御宇剑吗”? “当然,那是姚师叔带人探藏宝洞,大力神无意中得来的”。想起姚振祥和常庆虹,两个人一伤一亡,宋春茂不由得一阵心酸。 姜立柱接着道:“我记得当时有人说过,日本现在的天皇是个冒牌货,真的天皇带着秦皇御宇剑流落到中国,拜捻军统帅张宗禹为师,后来入赘到孙家。这个尤三爷会不会是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 宋春茂还没有答话,姜立柱早就迎来了叶知秋的热烈拥抱。自从姜立柱问出16个明朝皇帝为什么只有十三陵后,叶教授就顽固的认为,姜立柱是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才子,现在这小子又摆出一套日本天皇是真是假的理论,更让叶知秋深信,眼前这个青年人,是个不可多得文武全才。 兄弟们满怀期待,希望能看到姜立柱,这个斗大的字认不了半叵箩的白丁儿,怎样来答复叶知秋。 两个在屋里照顾尤孝儒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说尤三爷刚才听到外面的谈话,想跟弟兄们见一面。 尤孝儒斜靠在炕头上,因为过于激动,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诺千金 尤三爷眼睛瞎了,舌头被割掉了,腿也没了,大家都以为他是废人一个,根本没办法跟人交流,却忘了他的耳朵没有毛病,另外还有一双可以写字的手。现在他手中擎着一支毛笔,在草纸上写下了三个字。虽然他眼睛看不见,可这三个正楷字写的精神饱满,显示出他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叶教授手里拿着那张草纸,激动的问姜立柱:“世上真有秦皇御宇剑?” 姜立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见过这把剑吗?” “我们几个弟兄都见过。”宋春茂在一旁冷冷的道。 叶知秋根本没有理会宋春茂的冷淡,他像是中了魔怔,喃喃自语道:“秦皇御宇剑,盘古开天斧,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号称三大定国神器,原来以为这是好事的人以讹传讹,想不到世间真有此宝物。小兄弟,快告诉我,那把剑是什么样子的?”叶知秋满脸的热切,紧紧地抓住姜立柱的双手不肯放松。 姜立柱道:“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天下初定,他自觉德过三皇,功高五帝,于是取了三皇五帝中各一个字,自称秦始皇。就在他称帝当夜,咸阳东南终南山天降陨石,得玄铁六十四斤。秦始皇命天下能共巧匠齐聚骊山,连续煅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得一把三十六斤重宝剑,剑长三尺六寸,剑光如水,无坚不摧,天下万物莫能一挡。秦始皇大喜,赐此剑名为御宇剑,剑成三年无鞘,有方士秦诚献冰山铁木,此木剑鞘天成,重七十二斤,与剑共重一百单八斤,上合天罡地煞之数。” 姜立柱虽然不识字,但有过耳不忘之才,这些话是宋老大刚得到秦皇御宇剑时跟大家说的。今天让姜立柱移花接木,照搬过来跟叶知秋炫耀。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就是他的口才要比宋老大清晰、伶俐的多。弟兄们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再听,仍然是津津有味。 叶知秋两眼紧盯姜立柱,不停地追问御宇剑的下落。宋春茂则发现,就在姜立柱讲述御宇剑的传奇时,尤孝儒又在纸上写满了字迹,可能是他心情过于激动,把字迹写的比刚才潦草了许多。 姜立柱固然是一字不识,宋春茂也是一脸的茫然,要破解这鬼画符一样的天书,非得叶教授亲自上阵不可。 宋春茂把草纸交到叶知秋手中,叶教授先粗略的看了一遍,手不禁颤抖起来,嘴里连呼:“不可能,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尤孝儒在草纸上写下的内容,并没有出乎弟兄们的意料。他承认自己就是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这些年日本天皇抓了他,把他关在西郊监狱不杀他 ,就是要逼他说出御宇剑的下落。 当年徐福东渡扶桑,带着三千童男童女,求取长生不老之药,临行前秦始皇赐他御宇剑,骊山铜镜,还有自己衣袂上的玉带钩(古人着装上下衣裳,所谓裳和裙子差不多,王公贵族为防止下面的衣服被风吹起来,走露了春光,就在腰带上挂上带钩,防止衣裳被风吹起来。当年管仲箭射公子小白,就多亏带钩替他挡一箭)。 秦始皇把三件至宝送予徐福,可见对他有多少信任,后人都知道。而徐福背弃了秦始皇,在日本做了日照天皇,秦始皇赐予他的三件宝物也成为天皇的象征。(现在东京博物馆还收藏者所谓代表天皇的三件器物,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他们收藏的是赝品,真品不要说他们没见过,就是具体的名称来历也说不清楚。) 后来,日本宫廷政变,宫廷侍卫长,天皇手下第一猛将横山静叛乱,杀掉了当时的孝明天皇。孝明临终前把三件宝物交给自己的儿子,让他去中国,请求中国出兵帮他夺回天皇的位置。这个孩子来到中国,此时中国内忧外患,根本顾不上日本的乱局。 横山静谎称自己是天皇的儿子,自封明治天皇。但他这个天皇有名无实,为了夺回几件宝贝,横山静搞了明治维新,待兵强马壮后,不断的发动对中国的战争,其目的就是因为这三件象征天皇地位的宝物,都在中国,自己手头那几件假的,早晚会被人戳穿.因此,明治以后,历代天皇都为此寝食难安,不惜屡次发动对中国的战争,并通过日本天皇传人登陆中国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他的后人,就是尤孝儒. 日本皇室需要在他口中知道三件事,第一:代表天皇身份,三件宝物的下落?第二:尤孝儒是否有后代留下?第三:知道他身份的人到底有多少?尤孝儒深知自己的生死,全着落在三件宝物上,因此,无论日本人怎样威逼利诱,他就是不上当。 鬼子抓了他,杀不的,放不得,更不会让他自尽,因此建了西郊监狱,专门为了囚禁他。为了掩人耳目,又囚禁了不少别的犯人。尤孝儒觉得是自己为大家召来的牢狱之灾,便以自残为代价,换取西郊监狱不能杀害犯人的承诺,又怕走漏风声,囚禁在这里的犯人只进不出,在外界落了个西郊监狱不留活口的恶名。 最后尤孝儒提了两个要求,一个是让他亲手摸一摸那把秦皇御宇剑,再一个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为了躲避来自日本的追捕,尤孝儒东躲西藏,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妻子和孩子了,尤孝儒自知命不久长,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一见他们。 宋春茂知道,如果答应了尤孝儒的请求,势必会给自己带来许多难以想象的麻烦,可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拒绝,实在又违背他的本性。正犹豫不决时,很少说话的孙瑞良道:“大哥,我觉得这位尤三爷悲天悯人,胸襟宽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我们还是帮帮他吧”。如果别人说这话,宋春茂还会能委婉拒绝,但孙瑞良向来惜字如金,今天破例为尤孝儒开了口,就是有再大的难处,宋春茂也会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有了宋春茂的承诺,尤孝儒的追随者这才放下心来,对宋春茂的安排,也变得言听计从。独立团的团长丁永胜对这个处理结果很不满意,他一心想把宋春茂留在八路军,谁知当着政委和叶知秋的面,就堂而皇之的把人放跑了,一想起这事儿就让这位大团长憋屈的不得了。能人留不住,面子上还要过得去,丁永胜寒着一张脸,出现在为宋春茂践行的宴席上。 宋春茂还有一件事,也让丁团长佩服,从西郊监狱营救了一千多个人,他一个也没有留下,全部动员参加了八路军,缴获的武器也一件没留,全给了独立团。就这胸襟,和舍身救人的尤孝儒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宋春茂表现的越出色,丁团长心中的失落感越强。在酒桌上两杯酒下肚,就开始埋怨宋春茂眼光太次,居然看不出八路军独立团丁团长英勇无敌,算无遗策,宋春茂如果错过了他,就是今生最大的遗憾。 宋春茂和八路军的首长打过很多交到,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爱惜才对自己说这些话,因此也不计较丁永胜的口无遮拦,只是谢过他的好意,并告诉他,自己其实和很多八路军首长都有交情。 丁团长对此大感兴趣,放下酒碗。问道:“说说看,你见过那些不入流的八路军首长”? 宋春茂先把八路军115师的罗政委搬了出来,当场几个八路军的干部就惊的掉了筷子。紧接着他又把陈副师长,……一路说下去,在场的首长们全然忘了吃饭喝酒,呆呆的看着宋春茂。 最后说出来龙书金的名字,丁团长这才拍了拍心口,酸溜溜道:“我说你小子看不上老子的独立团呢,原来你和那些老兵痞都熟识,我独立团的庙太小,养不住你这尊大菩萨”。话里话外竟然有逐客令的意思。 一般部队的军事主官都是这操行,好恶都表现在脸上,宋春茂和这些人交到打多了,丝毫也不介意。倒是独立团的政委吴腾蛟有些过意不去,忙不迭的给宋春茂斟酒布菜,有意无意的问道:“你和龙书金怎么认识的”? 宋春茂道:“这里涉及一些隐私,不方便对外人言明”。 吴政委碰了个软钉子,脸微微一红,道:“我和龙书金是故交,听说他和一个女土匪结成了义兄妹,也不知有无此事”? 宋春茂还没有答话,叶知秋插了一句:“我听115师林师长说,和龙书金团长结拜的女子不是土匪,是个敢做敢当的巾帼英雄”。 吴政委道:“能得到林师长的称赞,这个女子一定了不起,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面”。 宋春茂这才想到,八路军115师麾下有将近二十万人,只听说有罗政委,陈副师长,但一直没有想到,这个师应该还有个师长才对。现在听叶知秋说师长姓林,这个林师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如神龙般不见首尾,宋春茂忍不住好奇,轻轻的问了一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 这次轮到丁团长说话了,他满脸敬慕的道:“说起林师长,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现在我只告诉你,他28岁时已经是红一军团的军团长了,他当115师师长时还不到30岁,全中国第一个主动向日本鬼子发起进攻的,也是咱们林师长”。 宋春茂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林师长不禁肃然起敬,他谦恭的问:“林师长现在在哪里”。 不知怎地,丁团长把酒碗往地上一摔,狠狠的拍了桌子一掌,桌子上的杯盘碗筷一阵叮当乱响,他狠狠的骂道:“xxx这个王八蛋,自己打鬼子没本事,林师长打了胜仗,他心里妒忌,竟指使人打林师长的黑枪。林师长英雄半生,敌人没有伤到他一点儿,倒是自己人差点要了他的命”。 差点儿要了命,毕竟人还活着,林师长挨的这一枪,子弹穿过前胸,从后背钻了出去,八路军医疗水平差,治不了,又不敢让国民党给治,只好送到苏联。 后来德国入侵苏联,林师长大病初愈,拿出了一整套反击德国的作战计划。事实证明,后来战事的发展和林师长预料的完全吻合,苏联领袖斯大林也靠这套方案打赢了卫国战争。 斯大林曾经向八路军高层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他愿意出十个齐装满员的精锐师,换取林师长指挥苏联军队。八路军高层斟酌再三,拒绝了斯大林的提议,而是让林师长提前结束疗养,火速回国。 说话间,叶知秋出门去了,大家以为他去方便,也没有太在意,过了片刻,他又急急忙忙的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封面是一个手持军号的战士,书名是《西行漫记》。 叶教授把书掀开,指着一张照片,道:“这就是林师长的照片”。几个人把头凑在一起,照片中的人很瘦,矍朔的面容,浓密的眉毛格外显眼。 知识分子对书有一种特殊的钟爱,叶知秋担心弟兄们把他的书瞧坏了,又护宝贝似的匆匆把书收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读书人迂腐,也没人计较叶知秋的小心眼儿。 虽然不能把宋春茂留下,丁团长还是和他有说不完的话,最后竟提出来要与宋春茂义结金兰。宋春茂接触过不少八路军的高级将领,但一个主力团的团长主动提出和他拜把子,还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欣然同意了丁永胜的请求。 在山东时,宋春茂进山后,曾感叹八路军在当地势力强大,现在来到太行山,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在独立团驻地向南一百多里,在一个叫做北燕川的地方,宋春茂见到了一个洋大夫,来自印度的柯棣华。他认真的给尤孝儒治伤,并通过翻译告诉宋春茂,尤孝儒的伤口感染的很严重,但八路军条件艰苦,拿不出控制感染的特效药——磺胺,如果尤孝儒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最多还能坚持三个月。 宋春茂追问道:“如果能得到有效的治疗呢”? 柯棣华道:“即使有最好的治疗,这位先生的生命也不会超过三年,这还要看他有没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宋春茂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八路军服装的印度医生,坚定的道:“我一定会让他活过三年”。 北燕川属于保定唐县管辖,从这里出山一直到河间都是八路军的势力范围。过了河间是日本人控制的津浦铁路,送行的八路军在这里停下脚步,嘱咐宋春茂一路顺风。 津浦铁路的经营权在候七手中,过了津浦线儿就是铁观音的地盘儿了,在鬼子作战地图上标注着大名鼎鼎的白马游击区。没想到铁观音和八路军无意间打成了一条东西贯穿的道路。这条路也成了山东八路军和晋察冀八路军相互联系的重要通道。在这条路没有被发现之前,两个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各自为战,有事只是通过电报联系的。 宋春茂弟兄几个护送着尤孝儒先找到蔫诸葛,把尤孝儒交给军师,再让军师把他送到高东岛交给邱医生治疗。弟兄们则匆匆忙忙的赶回北平。把铁观音几个姑娘单独留在是非之地,虽说为了救人这是万不得已,可在军师看来,这个险还是冒的有点儿太大了。 宋春茂几个一去数日,铁观音、候七每日心急如焚,望眼欲穿。今日见他们平安回来,大家都喜不自胜,只有姚金霞因为宋春茂又多了一个媳妇,心里不是滋味,嘴巴撅的老高。候七看在眼里,把她拉到没人处,给她宽心。候七告诉姚金霞,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碗,一把茶壶,配几个茶碗是很正常的。 姚金霞不为所动,气鼓鼓的回答:“茂儿哥是茶壶,我们就是茶碗,他一个必须要配八个茶碗吗?况且七姐和司令,你们体谅过几个茶碗伺候一个茶壶的难处吗?” 一肚子学问的候七竟被姚金霞顶撞的一时语塞。过了良久,候七才想出一个自以为高明的主意:“如果妹子你觉得八个茶碗配一个茶壶太吃亏,你干脆就主动退出来算了,就凭妹子你这模样、身段儿,再找一个不成问题,比宋春茂这小子好的人有的是。” 谁知这下捅了马蜂窝,姚大小姐不依不饶的问候七到底出的什么鬼主意,是什么意思?毕竟宋春茂的八位娘子,她是原配大房。不开心了还可以找找宋春茂的不自在,欺负欺负他的小老婆儿们。如果自己先撤了,不是白白便宜那几个小狐狸精了?其实,被她骂作小狐狸精的那几位,年岁都要比她大一点儿。 候七见她不可理喻,便问她自己有什么打算。姚金霞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最好让她们中间,有四五个人自动离开茂儿哥最好了,免得让我看着生气。” 候七问她:“为什么只撵走四五个?留下你自己,把别人都撵走岂不更好?” 姚金霞道 :“那有什么好的,只剩下我一个,我这原配大房的称呼就没有意义了。” 候七听了不禁莞尔。 不提宋春茂有何本事,如何平衡好八位夫人之间争风吃醋的问题,单说汇春园药铺,邢慧杰邢大小姐还在人家那里装病养伤呢。 邢大小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成了老掌柜夫人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不但老太太把自己多年的医术传授给她,还把她收作了干女儿。现在的邢慧杰,不要说老掌柜赶她走,就是她自己想走,跟老太太说一声,老太太也得眼泪汪汪的哭上半天。 常庆虹的伤,在那个脾气古怪的田念德医生的精心治疗,还有小裁缝细心的照料下,也是一天好似一天。傻小子和小裁缝的感情,比他的伤进展的更快。每当大家看到常庆虹庞大的身子,半悬在小裁缝娇小的身体上,都暗自埋怨常庆虹不懂得怜香惜玉,继而开玩笑般,把他的大脑袋用手指弹得砰砰作响,换来的是常庆虹宽厚的笑容,和小裁缝比樟脑丸还白的卫生眼。 直到现在大家才明白,常庆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他,会有人不高兴的。或许再过些日子,当大家都熟悉了,小裁缝一定会跳出来,为常庆虹挡住大家伸向过来的魔爪的。 西郊监狱被劫,里面关押的囚犯都跑光了,此事关系到日本天皇的丑闻,日本宪兵队不敢怠慢,更不能声张,一连进山四五次,试图把尤孝儒找回来,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人去少了,就是给八路军送礼去了,人家照单全收,杀的片甲不留,谢字都不讲一个。派去的人多了,这些土八路早就躲的不见了踪影。日本天皇急的抓耳挠腮,但就是不能把真相公布于众,又不能追的太急。 太平洋,东南亚,中国大陆处处需要增兵,驻华北的日军不断被抽调到前线,为了这事儿,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没少和日本陆军大本营发牢骚。 西郊监狱占用了不少精兵,已经让许多人心存不满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还会生出更多的麻烦。最后天皇也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虽然尤孝儒是正式的天皇传人,可他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也没有必要太拿他当回事儿。天皇在这种自我安慰的心理下,慢慢的就把尤孝儒的事儿放下了。 没有了日本人骚扰,八路军把目光投向了那支刚组建的伪军武装——八旗复国军。这支部队虽然还没有形成战斗力,可他们驻扎在深山里,无疑对八路军构成潜在威胁,况且因为他们告密,八路军潜伏在圆明园的铁帽子九连,几乎全军覆没,这也等于变相的对八路军宣战。 独立团丁团长为了剿灭八旗复国军,制定了严密的作战计划。为了显示他对宋春茂的特别关爱,特地请弟兄们过去,组成战地观摩团,让他们领略一下八路军的战斗力。 等弟兄们到了独立团驻地,丁团长有些发呆,说好的弟兄五个人,居然来了九个,比计划人数多了四个姑娘。丁团长心里很不痛快,暗中埋怨宋春茂多事:这是打仗,真刀真枪的作战,不是舞台上唱戏,男女老少都可以在旁边凑热闹?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八路军第一武功高手 这多出来的几位女将,自然是我们的铁大司令了。 宋春茂接到义兄的邀请,和铁观音打了个招呼就要动身,哪知铁观音在北平过腻了太平日子,非要跟着去凑热闹。司令有行动,她的两个贴身护法孙瑞玲、姚金霞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邢慧杰在高东岛给人治病,跑到北平又在汇春园装病,她姑娘的身躯中有一颗男人的心,她司令妹妹要出去瞧热闹,邢大小姐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汇春园,也加入到观摩团的大军中来。 本来侯七和马钰也不甘示弱,怎奈铁观音身边有邢慧杰,邢大小姐以她俩懦弱无能,去了只会给大家添麻烦为由,让两位才女满怀愤恨的留在北平看家。 面对丁团长冷漠的态度,铁观音毫不在意。当年在戏台唱戏,做错了一个动作,唱错一句戏词,台下就会嘘声四起,臭鸡蛋,烂菜叶,砖头瓦片丢的台上到处都是,就这样还要委屈求全,认认真真的把戏唱完,比起那些挑剔的观众,丁团长的态度算是好的了。 邢慧杰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叶知秋。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教授,现在胡子邋遢,永远笔挺的西装也皱皱巴巴,精神也和从前大不一样,那个多愁善感的青年教授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待人接物满脸热忱,说话办事更是风风火火。 难得叶教授对邢慧杰也印象颇深,邢大小姐当年在燕大打遍天下无对手,不知多少地痞,流氓,登徒子饱受过她的荼毒。 当时的叶教授对这个走着强悍战斗力的女学生敬而远之,多年以后想起来,要是中国人都有这种尚武之心,日本人根本就不可能打进中国。今天见到邢慧杰,叶教授竟然带着一种崇拜的目光。 丁团长无权阻止铁观音的到来,但有权拒绝她们到现场观摩战斗。眼见铁观音几个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宋春茂偷偷的给叶知秋出了个主意。 丁永胜正盘算怎样把宋春茂身边的几个姑娘支走,而又能不让自己的把弟栽面时,叶教授悄悄的凑过来,小声道:“团长,你知道那几个女人干什么来了”? 丁永胜看了他一眼,道:“我管她们是干什么的,妨碍我的作战计划,就是宋美龄来了也别怪我不给面儿”。 叶知秋神神秘秘的道:“团长,你会错意了,她们不是来看你打仗的”? “不看打仗到咱八路军来干什么”? “她们在山东跟八路军比试拳脚,结果许和尚也被这几个女人打败了”。 丁永胜眼睛一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点到为止,许和尚自知不敌,事后谁也没有声张”。 “真的假的,你不是被别人忽悠了吧”? “哪能呢,这是你把弟亲口对我说的”。 丁团长对宋春茂还是比较信任,但这几个女人是跟他一起来的,自己又不好意思把宋春茂喊过来问个究竟。他伸手挠了挠头问:“她们在山东露了脸,到咱独立团干什么 许和尚比武失利,这几个女人自认打败了八路军中第一高手,有些洋洋自得”。 “许和尚算什么八路军第一高手?不过这几个女人能打败他,也很了不起了,洋洋自得也是应该的”。 “丁团长好胸襟,许和尚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还说,自己算不上八路军中第一高手,如果非要算的话,他只能算第二高手”。 “哪第一高手是谁”? “那还用问,自然是丁团长你了”。 丁永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许和尚还算有自知之明,我和他没有比试过,现在想来,估计他早就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故意躲着我吧”。 “团长太谦虚了,你为什么不找机会跟许和尚比试一下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讲究的是抬脚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万一我失手伤了许和尚,大家都是八路军,面子上谁也不好看”。 “团长真是大人大量,佩服”。叶知秋说完转身就走。 丁永胜一把拉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叶知秋道:“我去告诉那几个姑娘,我们团长说了,他是八路军第一高手”。 “如果她们不相信呢”? 叶知秋两手一摊道:“那也无法可想,反正空口无凭,信不信由着她们”。 “那不成,不教训教训她们,她们就不知道谁是咱八路军中的第一高手,让旁人笑话咱八路军没有能人”。 “这样也好,不过团长下手要有分寸,万一伤了人,这几个姑娘都是你义弟带来的,到时候他面子上不好看”。 “我手上自有分寸”。 “可万一团长比武输了怎么办”?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 “我说的是万一”。 丁永胜又开始挠头:“你有什么好办法”? “先让别人出手,看看对手的虚实再做打算”。 “看不出啊,叶教授学问大,这兵法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嘛”。 “团长过奖了”。 丁团长换了一副面容,笑呵呵的回到团部,跟大家陪礼道:“公务繁忙,让大家久等了”。 丁团长先倨后恭,让铁观音有些不适应,应承道:“我们不请自来,冒昧的很,还望团长见谅”。 宋春茂问:“怎么没见吴政委”? “老吴下连队开战前动员会去了。”丁永胜答道。 “怎么一家人总说两家话,大家别客套了,都坐下说话。”叶知秋道。 大家分宾主落座,警卫员也送上来茶水。 丁团长有意无意的问宋春茂:“兄弟,你和山东八路军许世朋熟识,他的武功如何”? 宋春茂道:“我没有和许旅长切磋过,听说他是八路军中的第一高手,想来我也敌他不过”。 孙瑞良插言道:“我和许旅长交过手,他硬功不错,内功修为还稍有欠缺”。 丁永胜问道:“你和许旅长比试,胜负如何”? 孙瑞良笑而不答。 丁团长心道:看来许和尚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我这义弟从哪里网箩了如此多的高手? 叶知秋问孙瑞良道:“兄弟,现在何处高就”? 孙瑞良正色道:“跟着大哥打鬼子”。 “你大哥手下,是否你的武功最高”?叶知秋问道。 “不敢,大哥周围人才济济,我这点儿三脚猫功夫根本排不上号”。 “难道你的武功就连这几个姑娘也敌不过吗”?叶知秋咄咄逼人的问。 孙瑞良坦然道:“那是自然,我不是她们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许旅长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不是这几个姑娘的对手,许旅长可是咱八路军第一高手啊,他败在你手下,咱八路军中就更没有人能敌的住这几位姑娘了。”叶知秋绕口令般把孙瑞良说的脑袋大了好几圈儿,下意识的点点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跟几个姑娘有什么关系。 这是**裸的为铁观音拉仇恨,八路军第一高手打不过几个姑娘,这话传出去,让大家脸面何在?几个练过武的八路军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诱惑太大了,只要打败对面这几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姑娘,不但保住了八路军的名声,还能为自己赢得八路军第一高手的称号。这场比赛,不要说十拿十稳,十拿九稳总差不多吧。 独立团的直属侦查连,警卫连,保卫处都在驻地附近,这里也云集着全团大多数武功高手。听说团部要比武,争夺八路军武功第一高手的称号,时间不大,操场上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邢慧杰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号称小华佗的邱国营邱医生,另一个就是跟人打架。可惜这两个爱好有些犯冲,一看到她跃跃欲试时,邱医生就会提醒她,要有涵养,要有风度,不要冲动。在邱医生比小脚女人还要烦人的唠叨声中,邢大小姐就会紧抱脑袋,让他念叨的火气全无。现在邱医生不在身边,你说她故态复萌也好,旧病复发也罢,没等铁观音发话,邢慧杰就迫不及待的登场了。在操场中间站了个丁字步,等着有人下场和她比试。 叶知秋高声喊道:“邢姑娘,都是自己人,下手轻点儿”? 邢慧杰道:“叶教授,你放心吧,现在我也能给人治伤了”。 感情人家邢大小姐根本没拿别人当回事儿,这可把在场的八路军气坏了。一个战士也没有请示团长,就自己来到邢慧杰面前,立正,敬礼。弄的邢大小姐手足无措。那名战士朗声道:“俺是河南开封滴,学过二年把式,今年刚参军,俺师傅说过,学把式不能欺负妇女小孩儿,你下去,换那个大个子来让俺打一顿”。 邢慧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你是今年才参军的”? “是的,俺当八路军已经快半年了”。 “才当了不到半年兵,还是个新兵蛋子”。 “是新战士,你喊俺新兵蛋子是看不起俺”。 邢慧杰强忍住笑,道:“新兵要听老兵的话,我命令你,向后转,开步走”。这个战士踢着正步回到人群中,这时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待要回去继续比试,早被战友们死死的拉住了。 第二百九十章 车轮战 第一个上场的八路军战士,憨厚,淳朴,又不失赤子之心。邢慧杰不战而胜,没有丝毫的喜悦,倒是对那个河南的小战士,心里充满了愧疚。 第二个选手上场了,面对邢慧杰,他的脸没来由的红了,他扭过头,眼睛尽量不看邢大姑娘,嘴里重重的“嘿”得一声,在地上猛跺了一脚,溅起漫天的尘土。 邢慧杰暗道:此人下盘稳重,步法扎实,应该擅长拳术,攻击这类对手,只有攻击他的下盘,待到他步法乱了,双拳的攻势再凌历也够不成实在的威胁。打定了主意,邢慧杰长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静等对手的进攻。 这个八路军战士立好门户,先自己打了一趟拳,尺度严谨,攻守兼备,显然少年时很下过一番苦工的。他练完了,向周围的人一抱拳,道:“庄稼把式,让大家见笑了,师傅说过,好男不跟女斗,我打赢了她也不光彩。”说完转身回去了。 战士们终于找到了在首长面前表现得方法,这样又能给团首长留下深刻印象,又不至于万一被个姑娘打败了丢了面子。于是你方练罢我登场,开始还跟邢慧杰客气两句,后来就干脆把她当成空气,自顾自练上一套看家本领,转身就走。留下邢大小姐一个人站在操场上,无比的迷茫又失落。 丁团长越来越着急,本来想找个战士试试邢慧杰的身手,好做到知己知彼,谁知到现在,比武竟然演变成武术表演大赛。十几个八路军战士,走马灯似的,在邢慧杰面前来来去去,这哪像比武?看这阵势,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师傅在督促徒弟练武呢。这样下去,虽说伤不了和气,可八路军第一武术高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别人打败了。可看看神清气娴的邢慧杰,丁团长心里只打鼓,万一这个女子真有惊人的艺业,自己鲁莽上场,栽了跟头可真犯不上,他现在有些懂得战士们的苦衷了。 关键时刻,红脸的单永明副团长站了出来,他先制止了战士们的武术表演大赛规格,又和丁团长打了个招呼,没等老丁阻拦,副团长已经来到邢慧杰面前,拱了拱手,道:“姑娘好高的计谋”。 “此话怎讲”?邢慧杰道。 “君子可以欺以方,我们八路军都是翩翩君子,不屑和一介女流交手……”。 邢慧杰打断单永明的话:“阁下的意思是要教训小女子一顿了”? “教训说不上,能有机会和姑娘切磋,在下感到十分荣幸”。 “那就不要废话了,动手吧。”邢慧杰道。 “恭敬不如从命,姑娘,多有得罪了”。话音未落,单永明的拳头已到了邢慧杰面门。 南拳北腿,单永明一出手,邢慧杰就看出这是福建莆田南少林的功夫。南少林的功夫本来也十分可观,但他们门户观念太重,门派之间互不交往,闭帚自珍,过分强调观赏性,继而影响了实战效果。 单永明曾在本门功夫下过苦工,铁指寸劲,双拳力量惊人,但下盘虚浮,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这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他门派基础的缺陷。 邢慧杰身子向左一滑,单永明双拳走空,由于用力过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趔趄了一小步,待他回身在打,邢慧杰已然绕到单永明身后。单永明怒吼一声,两腿连环飞出,邢慧杰微微一惊,这是北少林的功夫,想不到单永明年岁不大,竟南北兼修,细看邢慧杰又放下心来,单永明的北派功夫是初学乍练,出腿略显涩滞,一旦一击不能奏效,达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再用腿就没有什么意义,他真正的威胁还是在双手上。 到现在邢慧杰一招未发,只是绕着单永明转圈子。单永明突然停住身形,邢慧杰没有提防,后背对着单永明,他心中一喜,猛扑过去,一个双封挂耳,双拳向邢慧杰的头砸落。周围的人一声惊呼,都带有惋惜之声。 邢慧杰遇险不惊,身体前倾,躲过单永明的双拳,右腿向后蹬出,一个倒踢资金冠,单永明收势不及,一脚正蹬在他的胸口,借力打力,单永明被蹬起三尺多高,屁股着地,重重的摔出一丈开外。 单永明本来就是红脸膛,现在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不成想这一脚力量惊人,他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邢慧杰凑过去,伸手去扶单永明,被他恼羞成怒,重重的把邢慧杰的胳膊推开,余势未消,一掌正碰到姑娘的胸口。 邢慧杰故意装作不介意,继续伸手去扶单永明。副团长脸上发烧,心脏跳的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在邢慧杰的搀扶下,他顺势站起身,头低的不能再低,声音低的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都是自己人,相互切磋时,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你也不必太在意”。 邢慧杰大方的有些让人惊讶。单永明低声道:“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都是自己人,说求就太见外了”。 “和姑娘比起来,倒显得我成了心中狭窄的小人,团长的武艺比我好些,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待会儿交手时,恳请姑娘手下留情,不要让团长也摔的这么惨”。 “我也不想比了,就是我司令妹妹要看八路军打仗,团长不同意,我们才想出这个比武计策的”。 “观摩打仗的事包在我身上,等你跟团长比试完了,我自己找他去说”。 “那就多谢副团长了”。 两个人唧唧咕咕了好长时间,别人还以为是单永明受伤太重,一时不方便行动呢,邢慧杰是在一旁安慰他,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竟做了一笔不能明说的交易。 副团长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到丁永胜身旁,苦笑着摇摇头。丁团长拍拍单永明的肩膀,道:“兄弟,不要难受,哥哥给你把面子找回来”。 “团长,你有把握吗”? “说实话,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可我要不上,不是显得咱独立团没人了吗?”丁永胜对单永明耳语道。 “团长一定要小心”。 丁永胜没有说话,紧了紧腰上的皮带,步履凝重的走到邢慧杰近前。 邢慧杰看着面前的丁团长,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累了,不比了”。 丁团长宽厚,道:“姑娘先歇会儿,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我就料定你八路军独立团,爱耍阴谋诡计,十几个大男人打我一个若女子,玩儿车轮战,我不歇了,咱们现在就比。”说着邢慧杰站了起来。 现在丁团长左右为难,比吧,人家说你欺负妇孺,即使赢了,也会被人耻笑。有心放弃,这八路军独立团这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关键时刻,宋春茂出场了,主意是他出的,到现在骑虎难下,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和事佬自然还是由他来当。他一出面,丁团长和邢慧杰也松了口气。 宋春茂先装模作样的问邢慧杰:“邢大小姐,你估计能赢得了我的结义大哥吗”? “没有比我怎么知道?”邢慧杰道。 宋春茂一脸无辜的道:“你们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无论谁输谁赢,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邢慧杰道:“你的义兄又不是我的义兄,处处拿我们当外人”。 丁团长好奇的道:“我什么事没做周全,居然让客人挑了理”? 邢慧杰理直气壮的道:“本来说好了,让我们见识一下八路军的威风,可我们大家都来了,团长又变卦了,这是拿我们当朋友的来头吗?” 宋春茂为难的看着丁团长,道:“大哥,你看此事能通融一下吗”? 丁团长总算明白这次比试的目的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丁团长见邢慧杰只出一招,就把单永明击败,他估摸着自己动手,也讨不到多少便宜。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堂堂的八路军独立团,被一个姑娘逼的,无奈同意了她们的要求,铁观音可以带人去前线观战。 满以为这样就皆大欢喜了,谁知铁观音得寸进尺,不但要去前线观战,还要先看一下独立团此次作战任务的作战计划。丁团长心道,前线都让你们去了,还在乎一份作战计划,这样也好,让她们见识一下正规军的战斗力。 丁团长把大家带进了作战室,铁观音一进门就大失所望,空荡荡的作战室中,指挥作战的模拟沙盘也没有,地上放着几十块砖头,可能是砖头不够用吧,还有几个地方用饭碗来凑数。后来经过丁团长解释才知道,那几个碗代表敌人的仓库,打仗时尽量不要损害到它。 丁团长道:“八旗复国军大本营的地形,我们已经侦查清楚了,在恒山北麓水峪口,老的少的都算上有四千多人,枪支弹药充足,没有像样的重武器……”丁团长侃侃而谈,何处攻坚,何处设伏,何处打援都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红色死神 铁观音听完听团长的作战计划后,问道:”你们参加这次战斗的有多少人?” “独立团全体三千多人,全部投入战斗。”丁团长不无得意道。三千多人去攻击八旗复国军的四千人,还有必胜的把握,也难怪丁团长得意。 “为什么不用炮呢?如果有炮,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铁观音好奇道。 丁团长脸一红,道:“不怕你笑话,咱八路军独立团三千多人,就只有四门迫击炮,还没有炮弹”。 “没有炮,部队进攻时伤亡肯定不小,你们这些八路军首长,为什么不知道关心战士的死活呢?”铁观音问道。 “如果能弄到炮,谁愿意拿自个儿弟兄们的性命往上垫呢”?丁团长怒气冲冲地反问道。 “你不用生气,我就问你如果有炮,这仗你怎么打。”铁观音语气倒很平和。 “如果有炮,打那些乌合之众,我用1000人就足够了。”丁团长道。 “你需要几门炮?”铁观音道。 “四门**炮,一个基数的弹药量足够了”。 “我送你24门**炮,弹药随便打,怎么样”?铁观音道。 丁团长摸摸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是我发烧,还是你烧糊涂了”? “谁也没发烧,你就告诉我,要不要。”铁观音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要真能给我弄到24门炮,我就能带人杀到东京去。”丁团长很自信的道。 宋春茂眼见丁永胜,一步一步走进铁观音设下的圈套,心里着急,却又没法说出来。他深知铁观音准备24门**炮容易,但是要丁永胜带兵打到东京,是万万不可能的。 眼见铁观音一脸的坏笑,唆使丁永胜立军令状。唯恐天下不乱的邢慧杰,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跟着凑热闹。宋春茂急忙把丁永胜拉到门外,悄悄的告诉他,不要说24门**炮,就是240门,铁观音也可以拿出来。又把她送龙书金一个骑兵师的事讲述了一遍。 铁观音的传奇,在八路军中早已广为流传。丁永胜说什么也没想到,屋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铁观音。这种好事竟然能自己找上门来?丁永胜心里乐开了花,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签那张军令状。 宋春茂还不放心,怕铁观音信口开河,放了丁永胜的鸽子,又特地找到她,靠实了一下这批**炮的来历。 原来苏联的卫国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现在的苏联,除了军火,什么都缺,所有的战略物资都要靠进口。进口这些东西就需要外汇,可苏联能拿到外汇的渠道太少了。 他们的最高统帅,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到了军火走私上。上一次柳尔金(就是被大家称作**子的军火贩子)把t34坦克卖了一个天价,让苏联领袖对他赞赏有加。这次来骗中国人钱财的任务,自然又落到了**子身上。 这一次,**子为候七带来了装备一个师的m30式122毫米**炮,这种炮被吓破胆的德国军队称作红色死神。这些死神并没有引起铁观音太大的关注,但她还是如数付给了**子足够的硬通货。反正这些所谓的硬通货,都是高东岛假钞厂的产品,想要多少有多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换成军火,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子挺讲诚信,收了钱没几天,就通过秘密渠道,把军火运到了丰台火车站。本来候七还为这批军火怎么运回老营大废脑筋呢,今天正好让铁观音做了顺水人情,也算为候七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这些**炮运到八路军驻地,整整用了三天时间。这三天,早过了约定的进攻时间。团部迟迟没有下达进攻命令,政委吴腾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丁团长正看着一排排崭新的、炮衣都没有脱的**炮,乐得合不拢嘴。 吴政委对苏联人认钱不认人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他们号称是八路军的老大哥,有了武器,不是先想着自己这些小兄弟,而是去卖给来路不明的土匪?幸好这些炮被是铁观音买下了,才落到我们八路军手里,万一被八旗复国军买走,那倒霉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丁团长顾不上那么多,有了炮,马上修改了作战计划。 三国浦志对训练八路军炮手,有着异乎寻常的热心。姜立柱暗中嘲笑这小子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铁观音对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失去了兴趣,她好像来独立团,就是为了给人家送这几十门炮的。现在的独立团,对她像敬神仙一样,就算她自己想去前线,丁团长也万万不肯。 这场对八旗复国军的歼灭战,还不如一场演习来得激烈。复国军的阵地,被八路军侦察得一清二楚。八路军的炮弹如寒鸦复水,纷纷从天上砸落。虽然准头奇差,但声势惊人。那些没有受过多少正规军事训练的纨绔子弟,被打的一哄而散。 第一轮炮击后,八路军剩下的工作,就是漫山遍野的去抓俘虏了。这场战斗筹划了将近一个月,打了不到四个小时。上至小王子金不怠,下至一个喂马的马夫,一个都没有跑掉。那八枚铁帽子王的金印,也重新回到叶教授手中,由他再转交给延安。 这场名不见经传的战斗,也意味着满人在北平,最后一股军事力量的覆灭。 独立团这一仗收获颇丰,也引起了八路军高层的注意。延安来了命令:让独立团交出二十门**炮。 按八路军副总司令的话说,这些炮在丁永胜这小子手中不保险,说不定这小子哪天犯浑,就敢把北京城打下来。 其实丁团长没有犯浑,也打算去打北京了。八路军总部的命令,就像上房时给撤了梯子,让丁团长很不高兴,非闹着跟铁观音回沧州打游击去。结果被副总司令在电话里一顿臭骂,才打消了他改投土匪的打算。 丁永胜手里没了那么多炮,自然也就没有了打北京的念头。可他手里毕竟还有四门炮,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反正炮弹有的是。要不想法祸害几个日本鬼子,丁团长觉也睡不安稳。 八路军装备差,一个团有几挺重机枪,就算是主力部队了。如果有上一门炮,就更得像宝贝似的供着,炮弹也没有多少,部队更缺乏炮兵训练。对曲射火力、弹道等专业术语,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攻坚时,十几个八路军战士趁着天黑,把大炮推到城下,献宝似的把几发炮弹打出去,还美其名曰大炮上刺刀,偶尔也能达到出奇致胜的效果,但更多时候是炮毁人亡。 丁永胜手里这几枚红色死神**炮,最大射程惊人的能达到十二公里。当时不要说八路军,就是日本鬼子也没有能打这么远射程的炮。 丁永胜开始不熟悉这种炮的性能,杀鸡专用牛刀,大材小用。北平城周围几个据点儿成了他练手的靶子。据点的鬼子倒了大霉,突从天降的炮弹砸的他们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如果追出去,路上肯定会受到八路军的伏击,如果在据点儿里等,那就干等着挨炮弹砸了。正当各据点人心惶惶,担心自己成为丁永胜下一个打击目标时,丁永胜却停止了攻击。 日本人做梦也没想到,丁永胜的胆子会有这么大,他把下一个炮击目标,选择了有日军重兵把守的南苑机场。 经过侦查,丁永胜发现南园机场规模太大,四门**炮还不足以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丁永胜把心一横,厚着脸皮又去求铁观音,希望她能再借给自己十几门**炮。 女司令倒也爽快,十几门**炮,那是小意思,借给八路军她心甘情愿,也不用还了。只是最后她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如果有机会,最好给她弄两架飞机玩玩儿。 要知道女司令现在已经有了陆军、海军,就差没有空军了。铁观音又怕八路军反悔,真弄到飞机不给她,不但逼着丁团长立了字据,又派宋春茂和弟兄们去监督八路军的战斗。 南苑机场位于北京丰台区南郊,始建于宣统二年(1910年)。卢沟桥事变后被日本人占领,改称南苑兵营,扩大了规模,完善了飞行设施。里面常住的飞行人员、地勤维护人员,共计有2700多人。 机场东南四公里处有一个大土堆,传说是元朝某王爷的大墓。封土高约二十多米,上面长满了半人多高的杂草灌木。丁团长和宋春茂,还有几个随行人员,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天。两架德国蔡司八倍望远镜,在几个人手中传来传去。 机场跑道上,各式各样的飞机起起落落,开始时觉得杂乱无序,时间长了,就觉得井井有条。 日本地勤人员表现出来娴熟的技术水平,让在场的人感到十分沮丧。也让宋春茂明白了,即使有了飞机,没有合格的地勤人员,也行不成像样的战斗力。铁观音要组建空军的想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奇袭后的交易 一阵飞机的轰鸣声从头上掠过,十几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章的轰炸机,飞抵南苑机场上空。机场里响起凄厉的警报声,二十多架日本零式战斗机起飞迎战。 丁团长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妈的,什么时候蒋介石也有了这么好的飞机了?” 叶教授抬头看了半天后才道:“这是美国的b17轰炸机,不是中国的”。 “甭管是谁的,只要是打日本鬼子,我们就支持他”。丁团长的民族观念还是很强的。 “美国飞机这么大个儿,日本小鬼子的飞机这么小,飞到天上这不是寻死吗”。一个随行的警卫干部道。 “先别说话,小鬼子鬼着呢,他们绝对不会做吃亏的买卖。”丁团长道。 眼看日本零式战斗机扑过来,轰炸机排呈环形防御队形,猛烈开火。每架飞机都喷出十数道火舌,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力网。 日本的战斗机根本没有应战,他们一直爬升到一个对方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然后俯冲下来,钻进对方轰炸机防御圈的中间,咬住轰炸机的尾部猛烈开火。 轰炸机笨拙地还击着,根本伤不到战斗机的一根毫毛。反倒自己被打的火星点点。 正当天上的轰炸机和战斗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又有三架轰炸机从另一个方向高速的飞临飞机场上空。 “好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策。”丁团长兴奋的高叫道。 眼见轰炸机偷袭就要成功了,机场周围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防空炮火。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形成的强大火力网,把一架轰炸机罩起来。这架轰炸机挣扎着向机场跑道投掷了几枚**,就被打得凌空爆炸。一声巨大的声响,幻作一团火球,从天空中消失了。 丁团长皱了皱眉,道:“小鬼子防备的真严密啊”。 攻击失利,轰炸机开始交互掩护撤退。日本战斗机得势不饶人,如疯狗般在后面追了上去。轰炸机身体庞大,速度慢,现在又变得各自为战。顷刻间,又有三架轰炸机被日本飞机击落,坠落的轰炸机里绽开了几十朵伞花,美国人跳伞了。 日本人一向有赶尽杀绝的习惯,面对这些毫无防护能力的美国人,日本的战斗机飞过去,把一个个蜷缩在降落伞下的美国兵,变成一团团碎肉。 失去了重物的降落伞,随风飘飘荡荡的飞远了。尽管如此,还是有十几个人跳伞成功了。不到五分钟,天空又重新变得宁静起来。 飞机场中的警笛又响了起来,负责守卫飞机场的日本兵,组成十几路搜索队出发了。那些跳伞的美国兵,人生地不熟,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日本人的俘虏。 丁团长也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暂缓炮袭击飞机场,救人要紧,顺便伏击一下日本鬼子的搜索队。 宋春茂不同意丁团长的作战计划,他说日本人交通工具便利,通讯发达,肯定比我们能够提前到达搜索区域。即使我们能伏击机场的搜索队,其他地方的鬼子,也可以把这些跳伞的美国人,一个不剩的通通捉走。 丁团长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趁鬼子的战斗机都还没有进入机库,马上发动袭击,鬼子机场遇袭,就会回师来保卫机场,那么搜索队就不可能完成搜索任务了。其他各路的鬼子,也会为了寻找我们的炮兵部队,放弃搜索美国人的下落。到那时,我们再派人,把这些美国人都营救下来”。 丁团长思索了一下,道:“这办法倒也可行,但是我们炮击完了之后,这些炮不就都丢给日本人了吗”? “炮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去找司令要,但这种救人的机会一旦放弃,就永远不会再有了”。 “独立团把炮弄丢了,你们司令还能把炮借给我们吗”? “大哥,不是借,是送,我保证再加倍送你一批**炮”。 “可我还欠她两架飞机呢”? “司令那人就那样而,大大咧咧,不会计较的”。宋春茂给丁团长宽心道。 丁团长下达了作战命令:第一,独立团炮兵,按照事先标定好的诸元,向飞机场饱和轰炸。炮弹全部打光,然后把炮炸掉,迅速撤出阵地。第二,八路军独立团,在丰台一带活动的部队,全部集结,在炮击机场开始后,组成搜索队,全力营救跳伞的美国飞行人员。第三,任务完成后,所有搜索部队就地设伏,伏击参加救援的鬼子撤回部队。 鬼子的战斗机相继降落在跑道上,地勤人员忙着检修飞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炮弹发出尖锐的声响,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扑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准确的落在跑道、机库、油库、停机坪上的轰炸机,跑道上的战斗机,被炸的支离破碎,浓烟滚滚,油库也燃起通天的大火。 在来自远程火炮的打击下,日本人懵了,他们盲目地四周还击着,却看不见一个敌人。机上的高射炮和机枪也开始射击,但除了能扰乱鬼子的视线,什么作用也没有。 飞机场的搜索队刚出发不久,就接到回援的命令。一只三四十人的搜索队,刚回到飞机场上,一发**准确地落在他们中间,一阵血肉横飞之后,什么也没有了。 其他据点参与搜索的鬼子,也改变了行动计划,像炮弹来袭的方向,搜索前进。鬼子小心翼翼的前行,行动十分谨慎。敌人敢光天化日地对机场进行炮袭,肯定在路上设有埋伏。 三四个小时后,当鬼子战战兢兢的出现在炮兵阵地时,只看到满地七扭八歪的大炮零件,炮早就被炸掉了。 鬼子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当他们垂头丧气地转回驻地时,又受到八路军独立团的伏击。八路军作战的方式很特别,鬼子不进到五十米处,绝对不开枪。当鬼子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蒙时,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八路军已经端着刺刀冲到他们面前。 他们杀死每一个试图抵抗的日本人,却把伤兵留在路上。八路军太穷了,他们没有多余的医药来医治这些日本人。那些主动交枪的日本人被八路军带走了,他们会被送到延安,在那里有一个四五百人的日本营,他们被教育改造后,成为八路军对日本鬼子反战宣传的有力工具。 几乎所有的搜索队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北平是侵华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部的所在地,在这里出现这种事,让总司令冈村宁次十分震惊。他一向认为自己对八路军的打击方式,是行之有效的。这次袭击让他损失了37架各式飞机,还有四百多军人。人虽然不多,但他们中大多都是有着丰富飞行经验的飞行员,这些飞行员可是拿金子堆出来的。他们本应为天皇血染长空,没想到却在这场莫名其妙的炮击中丧了命。 冈村宁次很生气,但是后果不严重。日本人现在把战场铺得太大,冈村宁次手下的精兵,已经没有多少了,再也发动不了一场对八路军全面进攻的战斗。 远在重庆的国民**也很不高兴,他们倒不是为了日本人打抱不平,他们从内线得知,那些被日本人“缴获”的大炮,是来自于苏联。在他们看来,国民**是中国唯一的合法**,苏联人和八路军勾勾搭搭,暗中交易,把这些本来应该属于国军的**炮给了八路军,这怎么不让英明的蒋委员长火冒三丈。 八路军高层还是很得意的,独立团一共营救了11个美国大兵。美国人实在,不以成败论英雄,这些差点儿被日本人俘虏的大兵,在美国人看来也是英雄。不能让英雄流血再流泪,美国人要把他们接回去,延安为此还需专门修建了一个座简易的飞机场。 跟随飞机一同来到延安的,还有美国一个高级观察团,他们对这支敌后的抗日武装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回国后,向那个被蒋委员长称做软脚蟹的美国总统,汇报了关于八路军的情况。并强烈建议,重新武装八路军,说这才是中国抗日力量的中坚。 罗斯福罗总统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欣然批准了属下的建议,大笔一挥,无数美式装备源源不断的被运到中国。有一部分武器被特别指出,要交给八路军使用。 蒋委员长表面上客客气气答应了美国人的要求,实际上偷梁换柱,把卫立煌手下的一个师,谎称是八路军,接收了这批本应属于八路军的美式装备。 蒋委员长为得到了一大批美式装备而沾沾自喜,进而把这些功劳都推到他的夫人宋美龄身上。而为这次营救行动立下汗马功劳的八路军,对此竟一无所知。 美国人永远不会懂得,都是中国的抗日武装,蒋委员长为什么会厚此薄彼,一直慢待同属国民革命军的第十八路集团军呢? 在这一点儿上,美国人和日本人的眼光是有差距的。日本人一直认为八路军才是抗日的中坚力量,这支由农民组建起来的军队,一旦得到完善的训练和较为先进的武器,就会变得势不可挡。 第二百九十三章 哭泣的田医生 作为这场战斗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丁团长可能是除了冈村宁次以外,最郁闷的一个了。他未经请示擅自行动,触犯了八路军的纪律,虽然取得了不俗的战果,但他在战场上丢弃武器的做法,还是被他的顶头上司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要知道,这些被称作红色死神的122毫米**炮,是八路军的镇山之宝。 这么好的宝贝,都被他轻而易举的丢弃了,更让领导生气的是,他丢弃的并不是领导所知道的四门**炮,而是整整十六门啊!这小子居然敢隐瞒缴获所得战利品?明明他手中有36门**炮,但他给向上级汇报说他手中只有24门,领导这才给他留下四门的,没想到这小子连带他手中隐瞒的十二门炮,打完仗后,通通丢给了日本鬼子。 这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武装,深知重型武器对他们有多重要,丢弃武器是不可被原谅的,纵使他刚打了胜仗。 丁永胜被上级撤销了团长的职务,以兵带干,协助副团长单永明主持团里的工作。由于政委吴腾蛟,事先不知道丁永胜的弃炮计划,所以被免于处分。 丁永胜明明打了胜仗,居然还被罢了官,心里当然别扭。虽然独立团上上下下,见了他的面,还是他喊团长,可到底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答应起来就没有那么气势。后来再有人人这么喊,他就认为其中有讽刺他的意味。普通的战士也还罢了,几个独立团团部的领导,没少让他吹胡子瞪眼地训斥过,纵使他们是丁永胜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大家知道他心里有火,也没人和他计较。 宋春茂承诺要送给他的那些炮,丁永胜也只字不提了。按他自我解嘲的话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跟把兄弟开口索要**炮这事儿,轮不着他一个大头兵操心。 宋春茂本以为帮了大哥一个忙,谁知惹得他丢了官,因此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因此,他想起了几个月前,龙书金因为骑兵师的事儿和八路军上层闹别扭,也曾经闹了几天情绪。最后还是靠115师的罗政委出面,才解决了问题。 在宋春茂的撺掇下,独立团的领导们,有一天早晨发现,他们的老团长居然失踪了。同一天,来自延安的调令也到了,任命丁永胜同志任冀热辽根据地第十三军分区副司令。第十三军分区下辖有九个团,丁永胜这下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团长也罢,副司令也好,收关紧要的大事就是要把这小子找到。好在叶知秋是独立团的文化教员,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候七。找到候七就能找到铁观音,找到了铁观音就不愁找不到丁永胜的下落。 按照这条线索,傅永明和叶知秋找到丁永胜的时候,这小子正准备跟随宋春茂,去海上玩儿几天呢!丁永盛被升了官儿,心里自然很高兴,要去海上的念头也就打消了。要去当副司令,带点什么见面礼呢?他马上想起了宋春茂承诺给他的**炮来。 铁观音对宋春茂言听计从,只要他提出来的条件,几乎从来没有被拒绝过。这次也不例外,铁观音没有计较丁永胜,没能给她弄来两架飞机的事,很爽快地调拨了24门122毫米的**炮送给丁永胜。 独立团的新团长单永明很不高兴,本来这些炮是给独立团的,现在居然被丁永胜弄走了。他做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比一个漂亮姑娘,你对她说这些好看的衣服都是给你的,大姑娘兴高采烈的可高兴了,只是你把衣服又拿走送给了别人了,你说让姑娘心里能舒服吗? 毕竟独立团是丁永胜一手带起来的,看到单永明满脸怒容,怕这小子向上打报告,自己这几天消极的态度,要是被上级知道了,只怕副司令当不上,就连协助副团长工作的差事也丢了。丁永胜拍了拍单永明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道:”老弟,不用生气,老哥还能忘了你吗?毕竟都是独立团的弟兄”。 单永明撅着嘴道:”没有忘就好,哥俩分家出五福,咱先说说这些炮怎么分吧”! “这些炮是我把弟送给我的,按理说呢,我都应该带走,也无可厚非,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这样吧,我留下三门,唔…四门吧”。 单永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算你还有良心,本来这些炮都是独立团的,让你弄走四门,也够意思了。” 丁永胜的眼睛瞪得似乎要流出来:“我是说这些炮,我给你留四门,我自个儿带走二十门。你想哪儿去了”? 单永明倒也爽快,痛快的道:“算了吧,那四门炮我也不要了”。 “你不能意气用事,咱独立团有了这几门炮,那可是如虎添翼啊,战斗力提高一倍都不止。”丁永胜有点儿着急了。 “没有独立团了,我刚才想好了,回去以后马上给总部发电,就说我们都要跟着丁团长走”。单永明不急不火的道,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丁永胜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曾经的老搭档。 分赃不均就要找人来说和,八路军总部的首长们现在又成了和事佬。八路军的首长们水平就是高,他们马上拿出来解决方案:**炮全部留在独立团,独立团跟随丁永胜去冀热辽解放区。冀热辽军分区拿出两个小团,补充晋察冀解放区。 只是这里边有个小小的猫腻,24门炮他们只能带走一半,而另一半儿,又被总部的首长们充公了。理由还挺充分,反正丁永胜这小子有本事能搞来**炮,又不知道珍惜,与其让这小子白白炸掉,还不如让总部替他保管一下更好。 丁永胜和单永明看着总部的调解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其实他俩应该感到知足,按照八路军总部开始的打算,是只给他们留下四门**炮的。还是那位115师的林师长善解人意,他认为,既然丁永胜能够接二连三地搞到这么多炮,与其把他的炮没收了,弄得他天天闹情绪,还不如搞清楚他弄到这些**炮的渠道呢。 铁观音做好事爱留名。八路军总部没费太大的劲儿,就把线索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再结合山东八路军获得的那个骑兵师,八路军总部确信,这虽然是一支地方武装,但实力不容小觑。要派出得力人员和这支武装接触,纵然不能收编他们,也不能让别人染指。 就在八路军紧锣密鼓,忙着和铁观音接触的时候。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也没有闲着,在日本陆军大本营眼里,华北就是他们的后方。虽然有些号称八路军的武装,但这些农民武装,装备极差,根本形成不了对日军实质性的威胁。可现在,在这个还算安定的后方,竟然出现了苏联造的远程重型火炮。 冈村宁次从这些火炮的来源下手,动用了他几乎可以能够动用的所有特务力量。慢慢的,一条新的武器走私路线,浮现在他的面前。 一天夜里,铁观音接到消息,根据金婷截获的日军电报,苏联军火商人柳尔金被日本人抓获了。铁观音震惊至极,马上把大家召集起来,谁也不敢保证,这个苏联人在日本人的酷刑下,会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供述出来。要是那样,我们在华北各处的买卖,都有麻烦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先把在北平的有关人员撤走。把一些贵重物资,马上转移回高东岛。 把这些事都处理完,天已经亮了。大家心情忐忑的看着门外,现在北京的城门还没有开,如果**子挺刑不过,昨晚就招供的话,那么到这个时间,日本宪兵队也应该找上门来了。 不过还好,一直到大家出发,日本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等上了候七的专列,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不料这时又出了一个小插曲,田念德医生,早晨去给常庆虹检查伤势,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通过询问观音典当行的肇掌柜才知道,病人已经登上了回沧州的列车。当田医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到火车站时,才发现除了自己,那芳姑娘,小裁缝也都在车上,敢情就瞒着他自己一个人。 田医生气得脸发白,对着常庆虹和铁观音大呼小叫了半天,车上的人自知对不起田医生,含笑看着他,没有人和他计较。 田医生发完脾气,转身就往车外走。却又意外发现了邢慧杰,正一脸愧疚的看着他笑。 田念德和邱国营是至交,邱国莹和邢慧杰的关系他早就知道。在田念德眼中,这个文武双全的嫂夫人,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偶像。谁知自己拿人家当知己,别人却拿自己当粪土。邢慧杰来到北京不知多少天了,竟然没有通知自己一声,田医生本就脆弱的心彻底伤透了。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灰,不争气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宋春茂走过来,扶住田念德的双肩,轻声道:“对不起,田医生。” 田念德哽咽着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邢慧杰也柔声道:“兄弟,我没有及时去看你,一来是事务繁忙,二来确实是有难以对人言说的苦衷”。 “我不听你解释,我要和你绝交”。 大家看到一向举止斯文,脾气古怪的田医生,竟然还会嚎啕大哭,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医生更生气了,他指着大家,手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火车缓缓的启动了。 邢慧杰对田医生道:“跟我走吧,去看看你邱大哥,你俩在一起叙叙旧”。 “我偏不,我不想看到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也不想和他叙旧,我要下车,我要回北平”。 在田医生的哭嚎声中,火车慢慢的驶离了丰台火车站。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走,看干娘去 尽管铁观音觉得一切做的已经十分谨慎了,但还是被蔫诸葛黑着脸教训了一顿。 这件事做的太冒险了,他们应该在得知刘尔金被日本人俘虏以后,就立刻离开北京,但是这些人贪图享乐,竟然敢等到天亮以后,坐专列回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崇俭难,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安逸日子,早把吃苦耐劳的传统丢掉了。让人惊奇的是,铁观音竟然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一直抿着嘴笑,直到蔫诸葛教训完了,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田念德医生见这些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竟然被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训得服服帖帖,不由得对蔫诸葛肃然起敬。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蔫诸葛面前,道:“大叔,你是这伙人的头领吗”? 大叔?大伙都被田念德的称呼给逗笑了。蔫诸葛被他喊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邢慧杰跳起来,对着他的脑门儿重重地弹了一下,道:“你傻呀,我们都喊军师大哥,你喊他大叔,这不是平白给自己降了一辈吗”? 田医生还在为邢慧杰慢待他,满肚子的不高兴。现在根本不理会她的调侃,而是两眼紧盯着蔫诸葛,希望让军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蔫诸葛费了好大的劲,才让田医生相信了,铁观音才是这支部队的头领。 这些天给常庆虹治伤,田医生和铁观音已经十分熟识,因此上,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说不上十分敬畏,他直接了当的对铁观音道:“铁观音,送我回北平”。 铁观音犹犹豫豫的本不想答应田念德的要求。 蔫诸葛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人家田医生不赏光,强留也没用”。 既然军事开了口,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宋春茂道:“我去给田医生备车”。说着就向门外走去。邢慧杰把宋春茂拦住了,转回头问田念德:“你真想走,不和你大哥见一面了”? 田念德认真的点了点头。 邢大小姐彻底发怒了,她跳起来扯着田念德的耳朵道:“你个白眼儿狼,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把你这只耳朵撕下来喂猫”。 在邢大小姐的淫威下,田医生屈服了,乖乖的答应跟着邢大小姐一起回高东岛。 蔫诸葛也提议,我们的钱粮,兵工厂,医院,印钞厂,都在高东岛,铁观音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领导,理应常回去瞧瞧。正好田医生也要去高东岛,大家一起回去看看也好。 对军师的这个提议,别人都还好说,只有姚金霞撅着张嘴。在高东岛养伤的时,婆婆的偏心给她留下的印象太糟糕了,她怵头见到婆婆。姚金霞有这个想法,但又不好意思直说,琢磨了一会儿,她道:“我想自个儿去大荒洼看看干娘,这么长时间了,有点儿怪想她的”。 铁观音道:“我也去,干娘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我呢”。 姚金霞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号召力,这一呼百应的效果恰恰是她最不乐意看到的。 商云春和牛淑凤这两个老姑娘,一个为了大师兄终身未嫁,一个为了三师弟孤独终老,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在大荒洼过的倒是颇不寂寞。 两个人把铁观音的畜力营打理得井井有条。牛淑凤在四角楼时,虽然足不出户,但她博览群书,知道改造盐碱地最好的办法是种植胡萝卜或者苜蓿。尤其是苜蓿,只要一年种下去,每年都能收三四茬儿,这东西是养马的好饲料。 自从牛淑凤来到大洼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号称有100万多亩的盐碱地,已经被她带人改造了将近1万亩。这里出产的苜蓿,不但可以满足铁观音骑兵一年四季的需要,每年还可以把富余出来的饲料出售。靠卖苜蓿的收入,两个老姑娘早就不需要铁观音的钱了。 商云春还养了1000多只信鸽,在她看来,这个东西要比电话、电报保险的多,可惜她的干姑娘根本看不上她这些落伍的东西。害得商云春一看到这些鸽子,就埋怨她的干闺女没有眼光。 那些曾被宋春茂寄予厚望的狗,规模也比姚振祥在世时,多了一倍不止。现在这些狗被商云春训练的六亲不认,宋春茂看到这些故友,想凑过去套近乎,哪知被几十条狗追的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有上百条狗,拦住铁观音一伙儿的去路。铁观音和这些狗没有交情,也不敢上去和它们套近乎。因此这些畜生,也没有拿着像欢迎宋春茂的方式来欢迎铁观音。它们只是低着头,呜呜地低声呜咽着,两只眼睛冷漠的看着铁观音他们,让一众青年男女毛骨悚然。 疯狂的狗叫声,终于把两个老姑娘从房间里引了出来。她们站在门口,看到这些不速之客,由开始的惊讶变成惊喜。姚金霞欢呼着跑过去,一把搂住两个干娘,又叫又跳,喜不自胜。 铁观音感觉自己上了当,到底没有这个姓姚的丫头脑瓜儿灵活。她只想到商运春是大家共同的干娘,没想到姚金霞也认了牛淑凤做干娘。人家有两个干娘,比别人来这里的理由要充分一倍。 有干闺女不请自来,不亦乐乎,两个老姑娘乐呵呵地,急忙把这些不速之客让进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宋春茂才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等身材,面目黝黑的青年,他是姚振祥生前收的关门弟子苗树生。 商云春继承了三师兄的基业,顺带的也把这个徒弟继承下来。苗树生少言寡语,心思机敏,对畜力营的工作十分喜欢,现在的成就,和当年的师傅相比,也未遑多让。就连宋春茂那几只视若珍宝的海冬青,也早已经叛变投降,成了苗树生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刚才正是由于他的帮忙,宋春茂才逃脱了那些狗朋友的追杀。宋春茂知恩图报,把苗树生拉过来跟铁观音见上一面。可在姜立柱看来,宋春茂此举颇有些贿赂之嫌,目的是为了堵住苗树生的嘴,不让他把自己被狗追的丢盔卸甲的狼狈相说出来罢了。 宋春茂瞪了他一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立柱道:“奇了怪了,狗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来,他要是吐,也应该吐大哥的骨头才对”。 宋春茂恼羞成怒,想指挥那些狗,让它们去看看姜立柱到底有多少骨头。可惜那些狗对他的指挥,充耳不闻,不屑一顾。 看到这帮年轻人如此胡闹开心,两个老姑娘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竟宛若昨日。 有干女儿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个老姑娘摆下酒席,款待铁观音等人。菜肴不断的被端上来,无非是些青菜萝卜,豆腐,鸡蛋之类的素食东西。铁观音他们平时吃惯了大鱼大肉,今天吃些素菜,竟别有风味。 商云春知道这些年轻人都喜欢喝几杯,因此频频举杯,时间不大就变的醉态可掬,口无遮拦起来。她拉着宋春茂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舌头喝的有点儿大:“茂儿啊,干娘给你练一练,你看干娘还中不中”? 没等宋春茂说话,她就走到门外,伸胳膊撂腿,练了一套遛腿架。遛腿架讲究的是腿功,商云春前踹后踢,左右侧蹬,动作完成得干净利索。引得年轻人们彩声一片。 商云春练完了一套遛腿架,头上冒了汗,说话也嘘嘘带喘。侯七和铁观音急忙过去扶她,却被商云春推到一旁。她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哽咽的问:“闺女,你看看干娘这身手怎么样”? 侯七和铁观音双挑大指,虽然不免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是从心里还是有点儿佩服 商云春摇摇头,又把目光转向宋春茂,道:”茂儿啊,你说干娘标致不”? “标致极了。”宋春茂知道这个干娘,对自己的父亲旧情难忘,因此拼命的讨好她。 商云春还不死心,她又接着问:“干娘的功夫怎么样”? “要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干娘可能自己都不相信,就凭你的身手,单挑几个武林高手没什么问题”。 大家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宋春茂,熟悉他的人,觉得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这么善于给人拍马屁了。 哪知商云春根本不领情,他紧盯着宋春茂的眼睛,道:“是干娘标致,还是你亲娘标致”? “自然是干娘标志的多。”宋春茂说这话倒是也不违心。 “我和你娘,谁的功夫更俊一些”?商云春和宋老太太的功夫,伯仲之间,很难说,她俩谁更强一些,但再给宋春茂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大家伙的面,去编排自己母亲的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干娘更俊一些”。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商云春问的是功夫,宋春茂回答的是模样,好在商云春喝的有点儿多,没有听出宋春茂滑头的回答。 商云春双手叉腰,两眼紧盯着宋春茂,道:“我模样比你娘俊,功夫也比她好,为什么你爹就是看得上她,看不上我”? 宋春茂伸手抓抓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八个媳妇的烦恼 商云春对情敌的憎恨,得到了她干女儿姚金霞的随声附和。这丫头在高东岛养伤时,作为婆婆的宋老太太,对待两个儿媳妇不能一碗水端平,让姚金霞记忆犹新。老太太做两碗鸡蛋挂面汤,两个鸡蛋都给了儿媳妇刘秀茹吃,姚金霞的碗里只有清水煮的几根挂面。她稍有抱怨,就被婆婆斥责为生性刁蛮,嘴太馋太叼。 这丫头一直对婆婆的举动怀恨在心,今天商云春酒后吐露真情,姚金霞飞快地打起了自己的小主意:要不把干娘也弄到高东岛去?虽说公公惧怕婆婆,商云春即使去了,也不能把公公从婆婆手里抢回来,可也能让婆婆醋意大发,最起码能惹她几天不痛快。能达到这个目的,姚金霞就开心的很了。 姚金霞又怕商云春人单力孤,去了高东岛,不是恶婆婆的对手。商云春外强中干,在恶婆婆的淫威下,十有八九会败得溃不成军,纵然自己有心相助,但得罪了恶霸婆婆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宋春茂有八个媳妇,老太太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如果自己再出头跟着商云春找她闹事,恶婆婆就要杀一敬百,让宋春茂把媳妇休了一个两个的,只怕自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了。可好不容易有一个报复恶婆婆的机会,随便放弃了,姚金霞实在有点儿不甘心。 姚金霞自己想不出一个好的计策,但是她还有一个法宝,那就是有困难找候七。听完姚金霞的打算,候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儿,满脸关切的问:“怎么了?喝多了?” “我今天压根儿就没有喝酒,我就是看到两个干娘,在大荒洼孤苦伶仃,连个做伴儿的人都没有,替她们心疼。商干娘对大师伯一往情深,相思入骨,咱们做晚辈的,想办法让他俩见上一面,以解商干娘相思之苦”。 候七紧盯的着姚金霞看了一会儿,道:“你有这么好心,真是其心可诛”。话虽这么说,但侯七那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已被姚金霞成功地撩拨起来。 七小姐的智商真不是盖的,没费多大功夫,就想出一个馊主意。 商云春喝多了酒在外边又跳又闹,另一个老姑娘牛淑凤则安稳许多,她既不喝酒,又不多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候七心道:这位老牛姑娘,性情温婉,举止端庄,从外表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可又是个地地道道的情种,为了姚振祥终生未嫁,实在让人同情。宋春茂的父亲无论从长相,人品,才情都要胜姚振翔一筹。如果让牛淑凤和姚振祥见上一面,这位冷漠的老牛小姐会不会移情别恋呢! 有了这个打算,侯七和姚金霞一起撺掇牛淑凤,让她也一同去高东岛。牛淑凤看候七冰雪聪明,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把自己当成了去挑拨别人夫妻关系的工具,便欣然答应了侯七。 商云春也挺高兴:“我正怕把妹妹自个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放心呢,既然你也愿意出去散散心,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宋春茂看候七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候七把这两个老姑娘弄到高东岛,非搅得天翻地覆不可。可惜他满腹的苦衷,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候七又怕宋春茂以后有时间找她生事端,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背着大家,通知远在怀中岛的馨儿姑娘、珍妮、付贵玉,还有在老营负责情报工作的金婷,让她们一齐回高中岛,说宋春茂有好消息告诉几位夫人。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在高中都岛养伤的刘秀茹和凤莉,再加上从北平回来的姚金霞和那芳,这八个姑娘都凑到了一起,到时候宋春茂不要说去管他爹娘的婚事,就是他自己也会被八位夫人的琐事烦死的。 姚金霞看着侯七紧皱眉头,以为她在为自己的事谋划伤脑筋,很歉意地表示了感谢。单纯的姚姑娘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她十分信赖的七姐,居然也会给自己挖了大大的一个坑。 大洼的工作,交给苗树生来打理,其他人在铁观音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直奔高东岛而来。 上了岛铁观音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尤孝儒在高东岛养伤呢!大家看到他的时候,正一个人独自坐在炕头上,面前摆着那把沉的能够压死人的秦皇御宇剑。听到有人进门,他激动的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两只手也不停的来回摇晃。 大家都觉得跟他沟通太困难了,铁观音悄悄的摆了摆手,所有的人都退出门外,正碰到前来查床的邱国营。邱医生看到他们先是一愣,继而兴奋地迎了上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有通知我一声”。 邢慧杰高声提醒他:“小心”。话音未落,邱医生的肚子上被人用头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站立不稳,倒退了几步,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田念德像疯了一样,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把邱医生的后背,擂得咚咚作响。邱国营看到他先是感到诧异,继而变得欣喜,紧紧握着田医生的手道:“你怎么才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里工作这么多,我一个人实实在在有些忙不过来”。 “谁稀罕你这个破地儿,我在北平说一不二,来到这儿还得受你和你媳妇的气”。田医生话随便这么说,但语气里透着不那么坚定。 邢慧杰早就不耐烦了,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把脸都丢尽了。现在听到田念德又编排起她来,邢大小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走过去,一把拉起还坐在地上邱国营,转身就走,还不忘扭头告诉田念德:“我们庙小养不起你大菩萨,快点回你的北平吧”。 田念德像被去了势的太监,跟在邱医生身后,陪着笑,涎着一张脸,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神气的表情。田医生就这样,被半请半诳的来到高东岛,谁也没有问过他来这里后不后悔,反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回北平的事儿。 宋春茂一上岛,就感觉有些不自在,等处理完两个医生的家务事,他才发现身旁的姚金霞和那芳不见了。那芳是个老实头,生不出什么事端来,可姚金霞是个兴风作浪的高手,又有候七给她做狗头军师。这个时候她俩不见了,宋春茂心里有些着急。 正在这时,有人用手抻了抻他的后衣襟儿。回头看时,原来是金婷亭亭玉立的站在面前。说实话,宋春茂有点儿怵头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金婷的心机太深了,因此,他脸上显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金婷毫不介意,她笑着道:“头几天给你们发电报,知道那个俄国大鼻子被日本人抓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现在见到你好好的,我真是好开心。”金婷真情流露,眼圈红了。 宋春茂心里一热,正要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突然身后有人尖叫一声,珍妮像刚出膛的炮弹一般,重重地扑进宋春茂的怀中,嘴巴在他脸上吻来吻去,喉咙里还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美国姑娘的大胆和热情,让在场的人尴尬无比。大家都扭过头去,拼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霎那时间,现场除了金婷,别人都走的干干净净。 宋春茂红着脸道:“快松开手,让人家看到笑话”。 “不,就不,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见了面亲热一会儿,还不成吗”?珍妮几个月不见,竟说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她搭在宋春茂脖子上的手,搂的更紧了。 宋春茂觉得冷落了金婷,他伸出一只手,想把金婷也揽进怀里,来个左拥右抱,享享齐人之福。金婷笑着向后退了一步,向门口努了努嘴。还没等宋春茂回过头来,一个温软的身躯已经扑进他的怀里。付贵玉没有珍妮个子高,但是比她强壮得多,她晶亮乌黑的大眼睛狠狠的瞪了美国姑娘一眼,珍妮身子微微一颤,眼神里露出一丝丝恐惧。向一旁闪了一下,付姑娘也不客气,她站在珍妮原来的位置上,也像模像样的在宋春茂脸上亲来亲去。看着她生硬的动作,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接吻的经验。她现在做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比这珍妮差。 宋春茂被付姑娘的亲热弄得无地自容,虽然他和这几个姑娘都有婚约,但身边还有一个金婷,在她的注视下和两个姑娘亲热,让宋春茂很难为情。他抱歉地向金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馨儿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他身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宋春茂更是大窘,他试图推开两个腻在怀里的姑娘,还没等他动手,珍妮姑娘被人扯着脖领子,强拉到一旁。 姚金霞不失时机的出现在宋春茂的面前,并取代了珍妮的位置,还把付贵玉也挤得委委屈屈的靠边儿站。这丫头倒是不忙着去亲吻宋春茂,而是紧盯他两只眼睛问:“茂哥哥,我是不是你的原配”?宋春茂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那这几个姐姐,妹妹都应该听我的,对不对”?姚金霞忽闪着大眼睛问宋春茂。 宋春茂道:“只要你不太过分,她们都听你的”。 姚金霞被宋春茂封了官,立马拿出官架子,指挥付贵玉,道:“快把茂哥哥放开,光天化日下这么拉拉扯扯的,不怕被外人笑话吗”? 付贵玉狠狠的瞪了姚金霞一眼,不情愿地退到了旁边。宋春茂这才发现,凤莉推着一辆四轮车,断了一条腿的刘秀茹,满脸凄苦的坐在车上,呆呆的看着他。 宋春茂急忙走过去,接过四轮车,俯下身子,凑到刘秀茹面前,轻轻地问道:”老伴儿,你的伤痊愈了吗”? 刘秀茹还没有说话,眼泪先流下来:“你不用假惺惺的讨好我,你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妹妹,我一个瘸子、残废,在你心中还有我一点点儿影子吗?”说着说着,竟哭出声来。 宋春茂给她擦了一把眼泪,道:”老伴儿,我一直很挂念你的”。 “挂念我什么?你一走大半年,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荒岛上,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刘秀茹哽咽道。 “不是有凤莉妹妹陪着你吗”?宋春茂看了站在旁边的凤莉一眼,他对这个父亲为他选的媳妇,一直敬而远之。 刘秀茹抽泣的更厉害了,她断断续续道:“凤莉妹妹能是你吗?两个大姑娘在一起过日子要是能行的话,还找丈夫干什么”? 宋春茂柔声道:”老伴儿,别哭了,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回来天天陪着你”。 听了他的话,刘秀茹哭的更厉害了。宋春茂的其他七位夫人,看到英雄无比的心上人,居然还能这么低声下气的服侍一个女人,一边暗骂刘秀茹无耻,一边羡慕坐在轮椅上的人是自己该多好。 刘秀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她哭了一会儿,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大家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但眼神中无不稍稍带出一点妒忌。刘秀茹知道自己给冷了场,长出了一口气,强作笑容道:“咱们几个就属我年龄最大,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让几个妹妹见笑了”。 大家急忙说不会。 刘秀茹又接着道:“这是咱们姐妹第一次凑齐,先要去拜见婆婆,跟她讨个见面礼才是”。 几个姑娘齐声应道:“就依姐姐的”。心中无不暗自笑话姚金霞这个原配正房,难脱傀儡之嫌。自己一点儿主意都拿不了,事事都要听刘秀茹的。 宋春茂推着四轮车,身后跟着几个莺莺燕燕的夫人,在别人看来,宋春茂这小子艳福不浅,竟然有这么多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让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竟板着一张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老大,被老伴儿推着,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晒太阳。看到远处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宋老大擦擦眼睛,仔细的凝望着。宋老太太抬手就给了丈夫一巴掌,道:“你个老不死的,看到女人眼睛就发直,你要是俩腿没毛病,是不是就直接扑上去了”? 挨了打的送老大一点儿没有生气,他笑着道:“我还有那闲心呀,我是在看那个推着秀茹的,好像是咱儿子回来了”。 宋老太太道:“我眼花了,看不清楚,要真是这小子回来了,看我不拿大巴掌拍他。这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跟他爹一样,见到女人迈不开步,现在居然又推起媳妇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宋老大岔开话题道:“茂儿现在有几个媳妇了”? 宋老太太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我要没有算错的话,现在有七个了”。 “有七个了。”宋老大重复了一遍,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七个又怎么了,那说明我儿子有魅力,有本事,姑娘们愿意嫁他,不像他爹那么窝囊,没本事。” 宋老太太说话有个特点,就是所有的功劳都是她的,所有缺点都能推到宋老大身上。他儿子同时找了八个女人,在老太太看来,就是他儿子优秀,魅力无限。宋老大只要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就会被老太太骂成老色鬼、白眼儿狼。在同一个问题上,老太太对丈夫和儿子执行双重标准,倒颇有点儿现代美国对中国的政策。 转眼宋春茂的红粉军团就来到父母面前。老太太揉揉眼睛,没理会上前请安的儿子,而是对着丈夫道:“老头子,你再数一下,是不是我眼花了,刚才咱明明算的是七个,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来?” 宋老大说不用数了,就是八个。宋老太太看着这八个花枝招展的儿媳妇,高兴的眉花眼笑,直夸宋春茂有眼光,不像他爹那么废物。 宋春茂没有理会母亲的夸奖,他狠狠地瞪了姚金霞一眼,老太太要知道这个儿媳妇给她弄来了两个情敌,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几个姑娘忙着给公公婆婆见礼,宋老太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那芳是宋春茂从北京刚带回来的媳妇。宋老太太双手抚着那芳的肩膀,仔细端详了半天,才道:“嗯,这个闺女真俊,跟我那个徒弟不相上下”。 现在的那芳也不计较自己是宋春茂的地几位夫人了,虽然是被自己的亲娘卖了,但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还是心满意足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螃蟹横着走。 马钰曾经在高东岛跟宋老大学过奇门遁甲,老太太也顺便把她认作了徒弟。铁观音的相貌也很标致,但是她曾得罪过老太太,宋老太太是断然不肯夸她漂亮的。 铁观音带着大家到医院,印钞厂,兵工厂等等都转了一圈儿。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就连铁观音都不相信,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也更让她坚信,侯辅臣就是财神转世,这家伙敛钱的本事太厉害了。 直到天黑,大家才聚到宋老大的家中,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出人意料的是,宋老大并没有因为商云春和牛淑凤的出现而移情别恋,牛淑凤也没有对宋老大一见钟情,宋老太太也一反常态,主动地跟商云春打招呼,给她们端茶倒酒,忙得不亦乐乎。 这融洽的气氛,让一心想看宋老太太笑话的姚金霞和侯七,大失所望。 吃饭的时候,邱医生又向铁观音透露了一个新消息,那个在高东岛养伤的日本天皇后裔尤孝儒是化名,他本来姓孙,他不但有妻子,还有一双儿女都留在沧州。他拜托邱医生一件事,就是想和妻儿再见上一面。 铁观音道:“见面容易,可谁知道他的妻子在哪”? 邱国营道:“关系到他所有身份的秘密,都掌握在一个叫做连振明的人手中”。 “连振明”?孙瑞良和花六郎,一起问了一句。 “不错,是连振明。”邱医生认真的点了点头。 大家相互望了望,都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连振明是沧州白虎堂的三堂主,什么时候和日本天皇后裔有了联系? 宋春茂的道:“我上次见到连振明和那个康德第一保镖霍殿阁在一起,他们说一起到南方有公干。这两年多来,一直没有听到他们的信息”。 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金婷,想询问她是否有关于这两个人的消息。金婷让大家失望的摇摇头,她道:“近期截获的日本电报,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两个人的消息”。 这时,商云春出人意料地说话了:“这两个人的消息我知道”。 原来当年连振明和霍殿阁,用金蝉脱壳之计,躲过日本人的追杀,护送蒋经国从苏联回到大陆。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帮了大忙,他就是后来叛变的大汉奸汪精卫,因此蒋经国对汪精卫感恩戴德。蒋经国刚回国时,他和汪精卫的关系很好,汪精卫把自己手下的秘密特务组织蓝衣社也交给了蒋经国打理。 商云春,霍殿阁,连振明都是蓝衣社的成员,为蒋经国回国后,摆平周围的关系,站稳脚跟,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汪精卫投靠了日本人,蓝衣社成了他俩相互拉拢的目标。这样原先铁板一块的蓝衣社,分化成敌对双方,连振明和霍殿阁不为汪精卫所用。他一怒之下把两个人投入了上海提篮桥监狱,又派人追杀商云春,直到她获得铁观音的屁护后,才获得了安全。 去上海提篮桥监狱救人,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这些人都没有去过上海,但是听商云春说北方人到了上海,只要一张嘴说话,那些有着莫名其妙优越感的上海人,就会笑着躲着你远远的,操着谁也听不懂的上海话骂你猪头,瘪三,乡巴佬。他们甚至为了挣日本人的赏钱,诬陷这些听不懂本地话的外地人,是抗日分子,带着日本人来捉人。 去上海展开营救行动,到时候人肯定人救不出来,救人的人能全身而退,就很不错了。就算兄弟们愿意,铁观音肯定也不同意。为了救两个糟老头子,让弟兄们去冒险,万一出点儿什么差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宋春茂又提议,那个苏联大鼻子也被日本人抓了,看看是不是想什么办法,把他先营救出来。没有了柳尔金,从苏联获得先进武器的渠道也就断了。 候七撇撇嘴,道:“你拿大鼻子当好人了,你可不知道,这小子看着忠厚,实际奸诈的很,他卖给我们的武器,比原本定价高了一倍还不止,是个地地道道的奸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秘的来客 烦恼都是自找的,大家找到一切牵强的理由,为自己的不想作为做注脚。在北平这几个月,大家已经习惯了安逸的生活。虽然基层官兵还在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但这支队伍的上层,已经变得贪图享受,安于现状,早已没有了初创时期的进取精神。 这是历史上所有农民武装的宿命,生于忧患,亡于安乐。最可怕的是,他们中间,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每天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种安逸的生活。 铁观音现在每天想的,就是去哪里消遣,她甚至有一次提出,干脆把部队解散了,每个人给上一大笔钱,然后各回各家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结果手下所有人都反对,女司令才收回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安逸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又飞快,转眼他们已经来高东岛半个多月了。铁观音接到蔫诸葛发来的电报:嫁给八路军陈副师长的贺玉仙,回娘家来看望大家了,跟她一起同来的,还有铁观音的义兄龙书金。 现在天寒地冻,铁观音实在不愿去风天雪地里,受那鞍马劳顿之苦。铁观音懒洋洋的回了话:何玉仙要是真想大家了,就来高东岛看看,要是没有什么事,等来年开春天暖和了,再见面也不迟。 蔫诸葛接到电报,暗中埋怨铁观音不近人情,人家贺玉仙千里迢迢,不畏严寒来看大家,你居然给人家吃闭门羹。人要脸树要皮,你让贺玉仙以后怎么还有脸回来。 军师没有办法,只得对贺玉仙撒谎,说铁观音近来染了风寒,正在高东岛养病,不方便和大家见面。谁知对方听了军师的话后,竟十分关切的表示,他们想去高东岛,亲自探望一下生病的铁观音。 蔫诸葛没有办法,一边表示自己愿意陪同客人去高东岛,一边派人通知铁观音,贺玉仙等人马上就要到了,让她们做好准备。 民国31年12月2日,农历,冬月初四,天气,晴。铁观音站在高东岛的沙滩上,侯七和宋春茂为首几十个男男女女,围绕在她的身边。男的清一色羊皮大氅,海龙帽子。脚下牛皮马靴。女的则是裘皮大衣,狐狸尾的围脖,脚下是苏联造翻毛鹿皮长筒靴。看着是八面威风,却实在有点儿暴发户的感觉。 几十匹战马,踏着落潮后裸露出来的沙滩飞奔而来,马毛上蒸腾的汗气,氤氤氲氲,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打头的两个人,一个是陈副师长,另一个正是龙书金。这么冷的天儿,他们还穿着单衣,在马背上冻的嘴唇乌青,手指节发白,马鬃上挂着白色的霜雪。 铁观音忍不住鼻子一酸,紧走几步,迎上前去。龙书金跳下马,关切的看着铁观音道:“听说义妹身染微恙,做哥哥的放心不下,特地赶过来看看”。 铁观音道:“偶感风寒,现在已无大碍,但劳得义兄车马劳顿,倒教我实在过意不去”。 人群中有人吼道:“宋春茂,你们这几个臭小子,自个儿穿的暖暖和和的,想把大家伙儿都冻死吗?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把客人让进屋去?”原来是蔫诸葛大发脾气了。 有战士把马匹都牵到一旁,刷洗饮遛不提。大家在铁观音的引导下,沿着环岛小路,向住处走去,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侯七看到除了龙书金和陈副师长,其余的八路军都没有见过面。她悄声地问贺玉仙:“妹子啊,怎么来了这么多生人”? 贺玉仙道:“我跟他们说我娘家的人,都英雄了得,他们不相信,非要跟过来看看,结果把他们镇住了吧”。 侯七看着她,有些怀疑地问:“妹子,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哪能呢,你拿妹子当什么人了,我有什么事,能骗得过七姐你呢”? 候七总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劲儿,又仔细盯着那些同来的八路军,左看右看。这些人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走着,看不出一丝异样。 到了客厅,几十个人把屋里坐得满满的。铁观音和贺玉仙拉着家常,隔三差五还要调侃儿陈副师长两句。陈副师长憨憨的笑着,红着脸,头也低得不能再低,一句话也不说,丝毫没有了大将军八面威风的风度。 龙书金坐在旁边,也不怎么开口,全然没有了以前来这里颐指气使的威风。 宋春茂悄悄地把蔫诸葛唤出门在,压低了声音道:“军师,这些同来的八路军中有大人物”。 蔫诸葛凝思了一会儿,道:“这我也能感觉得到,陈副师长和龙团长带队,按理说什么事都该他们说了算,可他俩今天都很显得很拘束,像是对我们隐藏了什么”? 宋春茂道:“咱们再进去观察观察,看看我们猜测的对不对”? 龙团长看到宋春茂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好喝酒的小伙子,你是不是又去给大家准备酒菜了”? 宋春茂点头道:“不错,今天我要和龙团长来个一醉方休”。 “别拿老兄开玩笑了,我和陈副师长加起来,也喝不过你自己,你这家伙,是成心要看老兄的笑话啊”。 龙书金一番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可在这笑声里,分明隐隐约约的透着一点儿拘束。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人群里传出来,一个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八路军,咳得脸上一片潮红。他旁边的八路军战士,轻轻地给他捶着后背。过了良久他才摆了摆手抬起头来道:“**病了,影响到大家了,抱歉”。 “这是在路上冻的,快给这位八路军首长拿件大衣来。”铁观音吩咐道。 宋春茂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龙书金和陈副师长,在这位八路军首长咳嗽的时候,两个人都显出十分关切的样子。 花六郎从外面抱进一件羊皮大衣,大衣上还平放着一顶海龙的帽子。他走到那个八路军首长身边,展开大衣,轻轻地给他披在身上,又把帽子递到他手中道:“戴上吧,你身子弱,别着了风寒”。 那个人接过帽子,抬头看了花六郎一眼,轻声道了声谢。花六郎看到他的相貌,身子微微一颤,他退到宋春茂身边,轻轻地拉了他一把,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宋春茂跟着出了门,花六郎满脸兴奋地对他说:“大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宋春茂摇了摇头。 “那个人就是115师的林师长,我们在叶教授那本什么书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不会吧?他那么高的身份,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宋春茂将信将疑道。 “要不,大哥你再进去看看?”花六郎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宋春茂走进客厅,站在一旁细细的观察。那个人坐在正中,八路军战士有意无意的围坐在他周围。宋春茂频繁的出入,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每个八路军战士都很紧张,不经意的把手放在腰间。 倒是那个人,一脸的平和,安然的听着大家拉家常。他面容清瘦白皙,总是紧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睿智的双眼上有两条浓密的眉毛。 没错儿,花六郎没有看错,宋春茂对这两条眉毛印象太深了。这个人就是《西行漫记》上记载的红军之鹰。宋春茂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 林师长周围的人,突然都站了起来,每人手握双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里所有和他们不相关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呆了屋里所有的人。 龙书金和陈副师长赶忙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枪口前面,连声道:“误会,误会”。 林师长站起来,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八路军战士,道:“大惊小怪,成何体统”。话语一如平常的平和,丝毫不带半点火气。 “老虎不发威,你拿姑奶奶当病猫。”铁观音说着站起身来,一脚把一张檀木椅子踢出多远。顷刻间,铁观音身边的人也掏出枪,一时和八路军僵持不下。 客厅中静的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龙书金和陈副师长急得直搓手,不知道先去安抚哪一方先放下枪来。 “把枪给我放下来。”林师长声音不高,但是话语中带着一种威严。一切行动听指挥,八路军战士都把枪收了起来,却又有意无意的把林师长挡在身后。 林师长轻轻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战士。和颜悦色地问宋春茂:“小伙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宋春茂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铁观音面前,把她的枪口轻轻压了下去,这才说话:“大家都把枪放下,这确实是一场误会”。他又转过身来,回答林师长的问题:“我认识你,你就是八路军中大名鼎鼎的林师长。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我认识叶知秋教授,从他那里看到过一本《西行漫记》,上面有林师长的照片,适才林师长咳嗽的时候,我才认出你来”。 林师长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又对陈副师长道:“老陈呀,我要批评你,你的消息不准确,你说铁司令手下都是一帮唱戏的,没文化,可这位小兄弟,读过《西行漫记》,这本书估计你没有听说过吧”。 陈副师长挠了挠头,满脸无辜的样子:“师长,不要说我,就咱八路军全体,听说过这本书名字的,也没有几个”。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八路军打欠条 1942年是自抗战以来,八路军损失最惨重的一年。侵华日军集结了在中国大陆超过半数的兵力,对八路军根据地采取铁壁合围政策,逐步蚕食八路军的生存空间。这大半年中,八路军损失了30%的兵力、将近一半的根据地、还有40%根据地人民。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日本人加大了对八路军根据地的进攻,国民党正面战场压力骤然减轻,但是他们没有想怎样去借此机会收复失地,而是把富余下来的部队,集结在八路军根据地周围。妄想制造第二个皖南事变。 八路军既要和日本人作战,又要分散本不富裕的兵力,去防备国民党兵。一时间内忧外患,杂沓而来。事情直到7月份才有转机,先是山东八路军,另辟蹊径,从海上得到支援,成功的撕开了鬼子的包围圈儿,还组建了八路军第一个骑兵师。 到了11月,晋察冀的八路军一部,先是消灭了盘踞在恒山北麓的汉奸武装八旗复国军,紧接着又出奇兵,炮轰日本人的南苑机场,给敌人造成极大的损失。鬼子对晋察冀根据地的包围圈,也宣布破灭。 八路军高层研究了这两个地方的作战特点,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地,得到了铁观音游击队的大力支持。一只小小的游击队,到底有多大能量?这引起了林师长的好奇,决定自己亲自来看一看。 林师长是八路军中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他一见到铁观音,马上就意识到,这支游击队出了问题。林师长身经百战,各式各样的武装见过不计其数,但是装备如此精良的游击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波波沙***,122毫米**炮,这些武器林师长在苏联见到过不少,游击队装备了也不算稀奇。但他们居然还有t34坦克,这么好的武器,在这支游击队里竟然只成了摆设,成了他们跟日本人耀武扬威的工具。 在去高东岛的路上林师长一直在想,如果八路军也有这样的装备,不用国民党兵,也能把日本人全部赶出中国去。这些武器在铁观音手里,连1/10的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实在是有些浪费。 另外,游击队的训练,也有些教条主义,僵化的厉害。要知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不会主动寻找战机的基层指挥员,是不称职的。彭铁城团长在黄埔军校做过教官,可以说是林师长的老师,可这个学生对老师带兵的方法嗤之以鼻。 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一直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带这支部队的军事主官,要负主要责任。这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这支部队现在缺乏进取精神,没有一点儿战斗热情,这种情况的造成,主要是这支部队的领导思想上出了问题。 林师长病了,自从他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这次又在路上染了风寒。送走了陈副师长和龙书金,林师长在高东道岛一直待到来年4月份。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一直讳莫如深。 金婷是不可多得的破译密码高手,无论是日本的、还是八路军的密电码,都被她在短短的时间内破译了。林师长来到高东岛发出的第一封电报,几乎同一时间摆在了延安八路军高层和蔫诸葛的案头。 林师长在电报中说:自从他来到这里后,每天都有新的发现。这支游击队不但有精良的陆军装备,竟然还有一支数目不详的海军。他们的兵工厂可以生产各种型号的轻重武器(包括弹药)。这是一支由农民为主组建的抗日武装,他们都和日本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因此不用担心他们会投降日寇。现在八路军收编这支武装十分困难,但也绝对不允许这支武装倒向国民党蒋介石一方,因此我决定留到这里,和他们的上层领导多接触一下。这些人都是良善之辈,绝无穷凶极恶之徒,请不要以我的安全为念。 蔫诸葛把这封电报交给铁观音,然后为她解释了这封电报的意思,最后蔫诸葛问铁观音:“司令有什么打算”? “处理这事儿我能有什么打算?还是听蔫大哥的吧”。铁观音谦虚的道。 蔫诸葛盘算了一会儿,道:“我让宋春茂把这封电报给林师长送过去,让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宋春茂自从知道了林师长的身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事儿没事儿总是喜欢到他住的山洞里转一转,听他讲一讲过去的战斗故事,收益更多的是对战略战术的运用。 林师长也十分喜欢这个机敏好学的年轻人,每次看他来,本来惜字如金的林师长,就成了婆婆嘴,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从林师长这里,宋春茂学到了和日本鬼子打山地战时,居高临下是最重要的,但抢夺制高点时,即使日本鬼子已到达山腰,我们还在山下,也不要放弃,因为日本人穿着大皮靴登山,根本就是胡闹。我们的战士穿着老百姓做的懒汉鞋,保证比日本人更先到达山顶,给他来一个迎头痛击,打得日本鬼子,屁滚尿流的滚下山去。 说到这里,林师长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又想一起哪一次战斗中,日本鬼子逃下山的狼狈样。 宋春茂道:“老乡们做的懒汉鞋好是好,既结实又轻便,可打上一仗,鞋子就磨破了,总不成让大家光着脚去追击敌人吧”。 林长道:“问得好。细节决定成败,家里的妻子,儿女没有粮食吃,几百里外打仗的丈夫就会感觉到饿。所以后勤工作一定要做好,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只要一块橡胶,在鞋底上打个掌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用铁掌,晚上行军时动静太大,不利于部队的隐蔽,另外钉鞋掌时可能会有钉子穿透鞋底儿,记住,一定要给战士们都配上一副鞋垫儿,免得脚受伤。在战斗中,脚是最宝贵的,兵贵神速是打胜仗的不二标准”。 每天听林师长教诲,宋春茂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林师长才35岁,比蔫诸葛还小了一岁。曾经结过一次婚,妻子陪他去苏联治病时,仰慕那里灯红酒绿的生活,林师长伤愈后,妻子没有跟着回来。 宋春茂正琢磨着给他物色一个夫人,谁知军师交给他一个任务,把金婷破译的八路军密电交给林师长。宋春茂无法推辞,硬着头皮走进林师长的山洞。 谁知林师长看过后又笑了,夸赞道:“你们这支游击队真是人才济济呀,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做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前龙书金向我报告,说你们没有打过败仗,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我信了。咱八路军的密电码,一向以难以破译着称,哪知你们竟然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林师长为了表现自己的用人不疑,把他和八路军总部联系的秘密电台撤除了,他和八路军之间的联系,收发电报都通过金婷。 林师长当年受伤很重,子弹从他的前胸穿过后背,伤了肺叶,稍微一激动就咳个不止。去苏联治疗时,为了止痛,他染上了吸食鸦片的习惯。因此林师长对西医十分厌恶,可巧宋老大是中医大家。他给林师长诊断后,先帮他戒掉了毒瘾,然后又给他开了几付中药。林师长服下后,困扰他多年的咳疾竟然痊愈了。 宋老大又嘱咐他,肺部受伤要少吃油腻,多吃瓜果,实在没有炒黄豆也可以。从此以后,吃炒黄豆成了林市长一个标志性的习惯。 林师长在养病的时候,又通过延安的关系,把被日本人关在监狱的苏联大鼻子柳尔金营救出来。大家不知他冒着这么大风险,去营救一个全不相干的苏联人,到底为什么? 林师长解释道:“苏联人冲动莽撞,悍不畏死,日本人抓住柳尔金后,一定会严刑逼供,但苏联人绝不会招供,时间长了,日本人就会改变策略,改用美酒或者美女来诱惑他,到那时候苏联人能不能把持住,就不好说了”。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候七问。 ”当然有关系,七小姐远在沧州,鬼子奈何你不得,可你在华北那些买卖店铺,可就白白便宜了日本人。你们为这些买卖付出不少心血,这么丢掉,岂不太可惜了”?林师长的一席话让大家听的频频点头。 林师长又凝思了一会儿,抓了几颗炒黄豆放进嘴里,嚼的咯嘣有声。然后接着道:“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柳尔金被抓,我们唯一能拿到苏联武器的渠道就断了”。 “可**子太黑了,他给我们的武器,价格比黑市上还贵。”候七愤愤不平的道。 林师长一笑:“再贵它还是有价的,总比有钱买不到好吧”。 “可是苏联武器我们该买的都买了,不需要什么了。”候七道。 林师长微笑道:“你们的装备是不错,可是八路军还没有装备啊”。 “林师长的意思是,我们通过大鼻子走私来武器,然后交给八路军使用,对不对?”候七问。 “八路军不能白要你们的武器,我们从你们手里买。”林师长道。 “我们不缺钱,要八路军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候七道。 “八路军想要那些武器,手里也没有钱,只能给你们打欠条,不知司令意下如何?”林师长说着,眼睛紧盯着半天没有开口的铁观音。 第二百九十九章 白马攻坚独立团 铁观音道:“八路军也不用给我打欠条,但我有一个条件,不知林师长能不能答应”? “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林师长笑着问。 “我要八路军给我这支部队,一个正式的番号”。 “没问题。”林师长爽快地答应下来:“但是我能冒昧的问一句,铁司令为什么有这个打算”? “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们八路军中不止一个人说我们是土匪,你们一边骂着我们,一边从我们手里要东西,这种冤大头我不做”。 林师长做事十分果断,先把铁观音这支部队命名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第115师,师部直属,白马攻坚独立团。然后才向延安高层为铁观音申请委任状。 铁观音加入八路军,也不是没有条件的:“第一,白马攻坚团名义上是八路军武装,但八路军高层对我们没有管辖权。第二,所有白马攻坚团的人事安排,作战计划的制定,都有我们自行处理,八路军的首长无权过问。第三,……”铁观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先这么多吧,以后我想起来再补充”。 林师长表现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大度,无论铁观音提出些什么样的要求,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后来有人埋怨他,不讲原则,对铁观音这支武装改造的不够彻底。林师长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宋襄公之仁,妇人之见”。 八路军在北平的地下党组织,成功地营救出柳尔金。可**子的身份已经暴露,成了冈村宁次的眼中钉,不再适合做走私武器的工作。 当时德国人和苏联人,在斯大林格勒的冰天雪地里,杀得难解难分,胜负马上就要见分晓,根本也顾不上诸如走私军火,换取外汇的勾当。这也意味着苏联向铁观音走私武器的渠道,暂时关闭了。 直到半年后,由林师长亲自出马,和苏联派到中国的特使米高扬交涉,苏联才重新恢复向中国出口武器。但这些武器都是他们在战场上淘汰下来的,质量没有保证不说,价格还高得离谱。另外提出的条件,一定要用美元或英镑结算。 铁观音算是加入了八路军,她给林师长的投名状是100万大洋。自从皖南事变后蒋介石再没有给八路军一块钱的军饷,铁观音的这些钱,算是救了急。虽然不能把以前拖欠的军饷都补上,但总算跟战士们有个交代。 另外,还给了八路军不少日元,八路军中有的是能人,他们拿着这些钱,从日占区买了不少棉布回来,给在编的八路军战士都换发了新的棉装。 在后来的聊天儿中,林师长还知道了关于日本天皇后裔的事。他又动用在上海潜伏的地下党,从提篮桥监狱,把连振明和霍殿阁营救出来,并秘密的送回原籍沧州。 霍殿阁年老体衰,在日本人的监狱里又饱受摧残,变得精神失常。回到原籍后一病不起,半个多月后,一代名侠与世长辞。 连振明被孙瑞良和花六郎接到高东岛,他从小把孙瑞良带大,名为师徒,实则亲若父子。久别重逢,自然是不胜欣喜。 一上岛,宋春茂等人就迎了上来,不亚于众星捧月,把连振明让进客厅,唠了一会儿家常。 本来大家商量好了,怕连振明看到尤孝儒的惨状,心里难受。可铁观音心里藏不住话,连振明面前的茶水还没有放凉,她就开了口:“连大侠,几个月前我们在北平西郊监狱营救出一个人,他自称尤孝儒,和你熟识,不知你是不是认识他”? 连振明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道:“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 “尤孝儒是化名,他原先姓孙。”铁观音说道。 “姓孙”?连振明有些激动:“他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他”。 “他受的伤很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铁观音嘱咐道。 连振明暗怪铁观音多事:我活了大半辈子,久在江湖,什么样的伤势我没见过,还用得着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教训我。可不管连老头多么见多识广,尤孝儒的惨状还是把他惊住了,半天没讲出话来。 尤孝儒还是低垂的他那颗秃头,斜靠在炕头,身子前面横放着那把秦皇御宇剑,双手不停的在剑鞘上摸索着。听到有人进来,他喉咙里又发出呜呜的声音。 邱国营医生给尤孝儒拿过来一支笔,又在他面前铺平一张宣纸,然后才开口道:“孙先生能听能写,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好了”。 连振明颤颤巍巍的走到尤孝儒面前,声音颤抖地问:“你是义信吗?我是连振明”。 尤孝儒的身躯突然抖动起来,秃头左右无力地摇晃着,执笔的手也剧烈的抖动。片刻以后,他在纸上整整齐齐的写下了一句话:我是孙义信,连大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你二十年前离奇失踪,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老天有眼,还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连振明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尤孝儒(现在可以改称他孙义信了)又在纸上刷刷点点写道:连大哥,我的妻子还在人世吗? “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一直在等你回来。”连振明道。 孙义信又写道:我想马上就见到她,连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连振明道:“兄弟见外了,我马上就走,去把苦命的弟妹接过来看你”。 连振明要去接孙义信的妻子,孙瑞良和花六郎主动要求一同前往。连振明犹豫了一下,道:“还是让六郎陪我去吧,等我回来后有话跟你说”。孙瑞良历来都听连振明的话,也懒得多想,任由他们去了。 林师长在高东岛养病期间,除了和宋老大谈些中医理论、给宋春茂以及弟兄们讲述实用战术的运用外,更多的时间是捧着一本兵书,读得津津有味。 他住的山洞北墙上挂了一副字,上书着: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字写得俊秀挺拔,颇有大家之风。但是侯七和马钰这些燕大的才女们,对着复制署名明清的人全无印象,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让林师长如此推崇。 林师长喜欢读兵书,马钰上学时就对此类着作爱不释手,现在碰到林师长,也算找到了知音。唯一不同的是,林师长看书是学以致用,马姑娘看兵书就纯纯粹粹是爱好而已。 可林师长看的兵书,不过是《孙子兵法》,《三略》,《六韬》等几本中国传统的兵书。一本德国人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着的《战争论》,让他奉若至宝,书边儿都翻得发毛了。 林师长的藏书,远没有燕大图书馆的丰富。根据记忆,马钰试着把美国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的《海权对历史的影响》、意大利人杜黑的《制空权》,还有那个生在瑞士,却为法国和俄国战争艺术操劳了一生的若米尼着的《战争艺术概论》写了出来。 林师长开始并不在意,但等他把这些有着娟秀字迹的书稿拿到手,刚读了开始,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对这些书的记述,马钰难免有纰漏的地方,林师长带兵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然后一一订正,又加上了不少自己的观点。对中国军事指挥员来说,其实用价值远在原着之上。 马钰默书的时候,总是微锁双眉,疾笔如飞,整个人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林师长看她的目光,也从开始的赞许,慢慢变得充满爱意的柔和起来。 后来有人问马钰,是否感受到了林师长对她的爱意。马姑娘脸一红,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他吗”? 马钰道:“像那样优秀的男人,又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 “林师长离开时,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走”? 马姑娘一声长叹,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面颊滑落下来。 连振明和花六郎去了几日,直到第三天中午,大家吃午饭的时候,有人进来回禀:连振明把孙义信的妻子接回来了。 大家放下饭碗,一拥而出,都想看看这个让天皇后裔没齿难忘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孙义信的先祖被人篡了位,这个被连振明请回来的女人,就应该是日本国的娘娘了。 “听说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呢”? “他的儿子和女儿,不就是日本国的公主和太子了吗”? “别老土了,人家日本人不那么称呼”。 “日本人怎么称呼,你知道吗?就像你去过似的”。 …… 大家七嘴八舌地交谈着,遥望着海船渐渐的靠上岸来。一个头上包着花头巾的女人,跟在连振明和花六郎身后,脚步匆匆的向岛上走来。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她身段姣好,脚步轻盈,全然没有大家想象中老态龙钟的样子。 人越走越近,渐渐的可以看清容貌了,铁观音自言自语道:“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孙瑞玲从人群中一跃而出,欢呼道:“是俺娘,俺娘来看我了,你们看,这么多年,她……”孙瑞玲好像被人突然卡住了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她回头看了看孙瑞良,哥哥早已泪流满面。 第三百零一章 公主和太子的忧伤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地注视着孙氏兄妹,一种莫名的,淡淡的伤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兄妹两人的母亲,就是孙义信要苦苦找寻的妻子。这么多年,兄妹二人跟大家一齐出生入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是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如果孙义信当年成功的夺回皇位,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公主和太子。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刚才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大家就变得疏远起来,全部有意无意的把兄妹俩个闪在一边。 他们的母亲静心师太,显然对现在的尴尬场面有心理准备。她曾救过铁观音的命,先和女司令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走到抱头痛哭的兄妹近前,把女儿轻轻地揽在怀里。 刚才还小声啜泣的孙瑞玲,马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埋怨道:“糊涂的娘啊,你年轻时为什么那么不懂事,怎么嫁给了日本人做媳妇”? 人群中一阵哄笑,虽然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可笑的。 静心师太脸一红,轻抚着女儿的后背,道:“娘年轻时是不懂事,可他毕竟是你爹啊”。 孙瑞玲所有的狡辩都是苍白的,事实就是事实。理屈词穷的孙姑娘,没法从母亲那里得到答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叫着撒起泼来。 静心师太和她名为母女,但平时散多聚少,实在不知女儿的脾气秉性如何。孙瑞玲在地上撒泼打滚儿,老太太立在一旁,束手无策。 孙瑞玲平时好使小性子,铁观音宠着她,无论她的要求是否切合实际,铁观音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孙瑞玲自小被人贩子拐走,孙瑞良为了找到她,差点儿把命都丢了。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哥哥一直是宠爱有加,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现在铁观音和孙瑞良,一个为亲情所困,自顾不暇。另一个长于发号施令,让她处理这种说长道短的家务事,实在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花六郎是孙瑞良的至交好友,现在只能由他出面来安慰孙瑞玲了。花六郎来到孙瑞玲近前,伸出手去扶她,嘴里安慰道:“玲玲妹妹,快起来吧,你这样会让别人笑话的”。 “滚,你个花心大萝卜,大色狼,我不想见到你。”孙瑞玲说着,在花六郎脸上抓了一把。 花六郎头些年在江湖上,做了不少荒唐事。大家对这些事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提起。现在孙瑞玲当着众人面喊了出来,让花六郎十分尴尬。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在江湖上混号玉面,小伙子长得漂亮,被孙瑞玲抓出的几道血痕,在大家看来更是触目惊心。 孙瑞玲自知闯了祸,也停止了哭闹。独自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扯着花六郎的衣角,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撒娇道:“六哥,我年纪小,不小心弄伤了你,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更不要生气哦”。 花六郎苦笑道:“我怎敢计较妹妹的不是呢”。 看着花六郎的囧样,孙瑞玲突然道:“六哥,我给你做媳妇,中不中”? 花六郎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 孙瑞玲道:“为什么不行,难道我配不上你,还是你心中有了别人”?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趁人之危,你今日母女相逢,本该高高兴兴才是,可是你……”花六郎一句话没有说完,但是他的意思大家都懂的。 孙瑞玲突然放声大哭,一头拱进铁观音的怀里:“司令姐姐,花老六他不要我,你得给我做主啊”。 大家都感到好笑,这丫头太逗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去找自个儿的母亲和哥哥,却去求一个外人。 但铁观音接下来的表现,让大家大跌眼镜,她没有替孙瑞玲出头去说服花六郎,却跑到静心师太面前,指着花六郎道:“师太,你看我们家六郎能配得上你姑娘吗”? 铁观音不做护法,改做媒婆,让静心有些措不及防,好在她心思敏捷,稍一沉吟就拿定了主意。自己的闺女当着这么多人面,向花六郎示好,自己这些年亏欠女儿甚多,如果在当着大家,否定了这门婚事,只怕这辈子也得不到闺女的谅解。主意拿定,静心师太道:“只要玲玲自己乐意,我这当娘的什么意见都没有”。 铁观音几句话说服了静心,又把目光转向了花六郎,对他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见过丈母娘”。 花六郎还在犹豫,早被弟兄们强摁着脑袋,推到静心面前,又逼着他给静心磕了个响头。 静心表面上强作欢笑,心里想:他还是不乐意娶我家玲玲,这是给人逼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头磕完了也算不得数的。 母亲的苦衷,孙瑞玲早就看出来了。她含着泪对花六郎道:“你和哥哥交好,我一向敬重你,谁知在你心中,竟如此轻贱与我”。 花六郎被孙瑞玲的眼泪降服了,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不是不喜欢玲玲妹妹你,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铁观音道:“喜欢你就讲出来嘛,非逼得人家大姑娘先开口”。 花六郎讪讪的笑着,低着头不说话。 铁观音推了他一把,道:“快去给丈母娘磕头请安”。 花六郎还挺听话,他走到静心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老太太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急忙把花六郎扶起来,道:“好孩子,磕头不磕头的娘不怪,只要你是真心对玲玲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花六郎满面郑重的道:“我花贵申今日在兄弟们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只喜欢玲玲一个人,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言语铿锵,掷地有声。大家听了,无不为他的真情流露而感动。 突然间却听到宋春茂“哎哟”一声,大家转向回头看时,只见四五只玉手缩手不迭,宋春茂的几位夫人神色尴尬的低下头。 好不容易把孙瑞玲劝的回心转意,破泣为笑,大家又把目光转向了孙瑞良。 马钰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站在孙瑞良面前,两个人四目相望,谁也不肯先开口。在最不需要人说话的时候,侯七开口了。“咱们马姑娘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这不,马娘娘真成了日本娘娘了”。 听了侯七的话,马钰的身子轻轻一震,两只眼睛紧盯着孙瑞良,道:“九郎,我是不会再嫁给你了”。 孙瑞良面色平静的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心里有了别人”。 马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你想错了,那个人我只是尊敬,绝没有想嫁给他的意思,如果想嫁人的话,我一定还是嫁给你,可是……”。马钰吞吞吐吐的话语,让大家听了都着急。 铁观音性子急,最藏不住话,她不解的对马钰道:“马姐姐,你们俩的关系一直挺好,大家看在眼里,都羡慕的不得了,可今天为什么变主意了”? 马钰两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幽幽的道:“我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日本人,纵然他是日本的皇太子,在我眼中也是一文不值”。 孙瑞良激动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一向性格内向的他,突然抓住马钰的双手,道:“你确实是因为我的出身,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才和我分手的”? 马玉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是中国人,那个来历不明的尤孝儒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他姓尤,我姓孙,他怎么会成了我的父亲呢”。很少见到孙瑞良如此激动。 马钰爱怜的看着孙瑞良,道:“不要再骗自己了,事实就是事实,一个人的性情可以改变,但出身却不能改变”。 孙瑞良紧握着马钰的手,眼睛都要瞪裂了,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事已至此,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是不是”? 马钰被他看得垂下头,想抽出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她低低的声音道:“你也不必太在意,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就当咱俩从来没有认识过”。 孙瑞良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看了马钰一会儿,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松开了马钰的双手,转身就跑。孙瑞良从小练武,铁砂掌功夫出神入化,这样的硬功,一定要下盘扎实。但此刻的他脚步虚,飘渺的很,跌跌撞撞,显示出他此刻已经方寸大乱,心智迷失。 大家不知孙瑞良是什么意思,都有点儿错愕的呆住了。倒是马钰和他在一起呆的时日良久,深知孙瑞良外冷内热,是个性情中人,只怕这一去,是要跳无底洞,寻死去了。因此一刻也没有耽误,紧跟着追了下去。 开始大家还以为,一对儿小情侣闹别扭,当着大家有些抹不开面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彼此交心去了。待看到他俩去的是无底洞方向,才如梦方醒,一齐追了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一枝一叶总关情 顷刻间,孙瑞良已经奔到无底洞前,脚下不停,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他身后的马钰,一声凄厉的长叫:“九郎,我错了,我是真爱你的,你等等我”。话音未落,倩影已经消失在无底洞口。 追赶上来的人们都惊呆了,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这场认亲的风波,竟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 刚刚寻得如意伴侣的孙瑞玲,此刻像疯了一般,也要向无底洞里跳,却被铁观音等人死死拉住,然后被几个姑娘扯胳膊架腿,生生给抬走了,留下孙姑娘一路嚎啕声。 静心师太更是悲痛欲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得知自己是日本天皇的后裔,竟没表现出丝毫的喜悦,这个倒霉的身份,竟成了孙瑞良的催命符。她伏在无底洞口,无声的抽泣着。突然,她抬起头来,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多远,人也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静心师太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土炕上,两只手被人牢牢握着,有一只冰凉枯瘦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来回游走,不停的抚摸着。 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熟悉,让静心师太有些意乱情迷。这些年,她清心寡欲,吃斋念佛,但是对丈夫的思念,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她正值虎狼之年,心里明知不妥,嘴里却忍不住轻声**起来。 突然身旁有人故意干咳了一声,然后就是重重地关门声。静心师太一下惊醒过来,她张开眼睛,突然惊呼了一声,吓得又昏死过去。 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 静心师太和孙义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是姑表兄妹。按照日本天皇的习俗,孙义信本来是应该娶自己亲妹妹的,但他是独生子,静心师太这个当家的表妹,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妻子。 静心师太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未来的儿媳妇马钰,不但知道日本天皇的婚配习俗,更是亲眼见到过日本皇太子和他亲生妹妹无耻**的行径。 因此马姑娘自从知道了孙瑞良是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后,那不堪入目的**场面,不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而且孙瑞良是有妹妹的,孙瑞良要娶了孙瑞玲,才符合日本天皇的**传统。 静心师太,最是没有想到的,这个他自认为烂到肚子里的传统,其实在高东岛上已是路人皆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连振明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看到静心师太衣衫不整的坐在炕稍头,和孙义信遥遥相对。连振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把这两个苦命鸳鸯,惊得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来。 连振明道:“弟妹,感觉好些了吗”? 静心师太脸一红,低头却发现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被丈夫解开了几个,露出半抹酥胸。她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连振明,手忙脚乱的把扣子扣好,心里突突跳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静心师太才转过身来道:“有劳大哥挂念,我已经没事了”。 连振明道:“义信兄弟已经成了废人,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是哪个狠心短命的王八蛋,把哥哥伤成这样的,我要找他去报仇。”静心师太咬牙切齿道。 “弟妹,你这仇恐怕报不了。义信兄弟身上的伤,都是他自残得来的”。连振明道。 “义信哥哥疯了吗?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静心师太急切的问道。 连振明掏出几张宣纸,上面写满了字,他把这几张纸递给静心师太,道:“具体的原因,义信兄弟都写在这上边儿了,弟妹你自己看吧”。 静心师太双手颤抖的接过宣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孙义信没了眼睛,字迹有些潦草,但从笔体上看,毫无疑问是他亲手写的。 静心师太看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问:“哥哥为普渡众生,而自残身体,大有撒垂太子舍身饲虎之风,他的心思我懂”。 “难得弟妹如此开明,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想带哥哥走,去唐官屯暂住些时日,那里还有我们的一套房产,只是荒废多年,不知现在还能不能居住”?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明天雇几个人,去那里把房子修缮一下。你刚吐了血,需要多休养几日,房子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连振明提到静心师太吐血,孙义信突然躁动不安,手臂盲目的摆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语惊醒梦中人,静心师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又吐血昏迷过去。孙瑞良的自尽,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除了连振明,这时谁也顾不上静心师太是死是活。自从孙瑞良和马钰跳了无底洞,大家的心也跟着跌了进去。 孙瑞良和马钰,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平时偶尔也会发生口角,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可今天突然失去了他们,大家的心仿佛被谁伤了一般,隐隐作痛。 孙瑞玲停止了哭闹,又重新回到无底洞的旁边。宋春茂寒着一张脸,告诉孙姑娘,不要再做傻事,即使她现在跳下无底洞,除了让大家更伤心,什么作用也没有。 孙瑞玲眼中满是泪水对宋春茂道:“宋大哥,我心里难受”。 宋春茂道:“大家心里都难受”。 然后又嘱咐铁观音,待会儿孙瑞良和马钰的尸体从无底洞里打捞上来,一定要看好孙瑞玲,千万不要让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铁观音道:“要不把玲子送回住处,我现在心里也空落落的,待会儿万一……”她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了。 宋春茂挠了挠头,心道:铁观音说的也是,女司令面冷心热,待会儿真看到孙瑞良和马钰的惨状,她自己都有可能做出点儿过激的事来。就因为姜立柱受伤,铁观音还毫不犹豫的向自己开了枪。 想到这儿,宋春茂转身叫姚金霞:“去,把爹娘喊过来,就说他徒弟出事了”。 “凭什么让我去。”姚金霞撅着嘴,她的意思很明显,你有这么多媳妇,偏偏就使唤她一个人。她的小伎俩怎能逃过宋春茂的圈套,宋春茂只说了句你是原配,姚金霞就毫无怨言屁颠屁颠儿地去了。 宋老太太推着宋老大,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宋春茂和几个兄弟,已经在无底洞口上搭起架子,正在做下洞前的准备工作。 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儿子,宋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把准备下洞的几个人唤了过来,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道:“遇到急事,不能莽撞,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更简单易做的方式”。 准备救人的人,都心急如焚,只是碍于宋老大的身份,大家才耐着性子听他唠叨。 铁观音终于忍不住了,他对宋老大道:“宋老伯,救人如救火,你如果有好的办法,就快点说出来,如果没有,我们快点下去,待了会儿涨潮了,把两个人的尸体冲走,到时候大家后悔都来不及”。 宋老大坦然一笑,道:“我正要等着它涨潮呢,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他二人平安归来”。 孙瑞玲跃出人群,扑通跪倒在宋老大面前,激动地问:“宋伯伯,你说我哥哥和嫂子没有生命危险,能够平安回来,是不是”? 宋老大点点头道:“那是自然,钰儿是我的徒弟,师徒如父子,徒弟有事,最着急的应该是我”。 “你又没有下去,怎么知道他俩没有生命危险”?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孙瑞玲这话问的颇有点没有礼貌。 宋老大知道她关心自己的哥哥心切,所以才口无遮拦,因此也不见怪。他微微一笑,道:“人命关天,我自然不敢胡说八道”。 然后闭起双目,一句话也不再说,一众后辈被他撩拨的心痒难耐。可宋老大要做闷嘴葫芦,一语不发,大家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人弄。宋老大惹得起他的晚辈,却惹不起自己的夫人。宋老太太的好奇心一点儿不比那些年轻人差多少,此刻见丈夫卖起了关子,不由得怒气勃发,抬手就是一巴掌。宋老大双腿残疾,躲避不得这一巴掌正打在脖颈之上,声音响亮,直上云霄。 宋老太太一向刁蛮任性,宋老大早已经学会了逆来顺受。在这么多晚辈面前,被老婆施以家法,他也毫不在意,而是赔笑道:“既然夫人想听,直接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又何必发这么大火呢,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宋老太太对丈夫的关心,仿佛很是受用,她没有说话,只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宋老大清了清嗓子,道:“大家还记得俏三娘吧”? 俏三娘是铁观音的老相好,被汉奸王保俊用铡刀铡了,其魂魄不散,追随铁观音来到高东岛。包文正夜审冤魂时,断定他是天机星下凡历劫,生不得富贵,死不得全尸,万世不得轮回,因此被封为驱煞神,这高东岛就是他的道场。现在听宋老大讲起他的名字,大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第三百零三章 来自海底的不速之客 腊七腊八,冻死叫花。海岛上的气候,更是冷得让人发狂。一轮新月斜挂在西天上,半夜九点多,大海涨潮了。 渤海地形特殊,属于一个内海,三面被陆地包围,喇叭口朝南一直延伸到黄海,和外界海水的热量交换相对较少,外部暖流难以北上到达渤海,因此海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潮水在冰面下涌动着,冰层发出瘆人的连绵不绝的断裂声。 宋老大身披八卦仙衣,盘坐在四轮车上,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动咒语。 马钰温婉睿智,孙瑞良精明强干,他二人速来和大家交好,谁也不愿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因此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大家都伫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就连素来不好热闹的林师长,也因为关心马钰的安危,早早的来到这里,跟大家一起等候。 无底洞中突然闪出耀眼的光明,新月的清辉,在它的映衬下,显得暗然无光。两朵冰雕的雪莲花,从无底洞下缓缓升起。左边一朵雪莲花,马钰和孙瑞良面目安详的并卧在中间,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熟了。 奇迹,绝对是奇迹!大家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把面前的一切化作幻影。直到宋春茂带兄弟们把两个人从雪莲花上抬下来,大家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宋春茂没有停止工作,他又带人去到另一朵雪莲花上。直到现在大家才注意到,右边的一朵雪莲花上,还横卧着三个素不相识的人。 宋春茂刚把人都抬下来,雪莲花慢慢的落入无底洞中,光芒渐敛,慢慢的又恢复了正常。 跳下去两个,却营救出五个人,大家莫名的兴奋又紧张。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林师长脸色潮红,似乎把肺都咳裂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适应这样寒冷的环境。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从无底洞救出来的人送进客厅里,又安排林师长早点休息,可他执意不肯,因为宋老大表现出来的奇特技艺,深深吸引了林师长,他也跟随大家到了客厅,想看到最后的结果。 是亲三分向,不亲就两样。孙瑞良和马钰被铁观音安排在两张软床上,身下铺了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就这样,铁观音还怕他们冻着,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马钰身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既然司令都这么干了,别人焉有不效仿的道理,于是大家纷纷解衣相助,转眼之间,马钰和孙瑞良身上堆起一座各种皮袄的小山。要不是宋老大瞪着眼睛训斥:“你们是想把他俩闷死吗”?大家还会把更多的衣服盖上去。却对躺在旁边儿条凳上的三个人,视而不见。 铁观音又命人熬了姜丝糖汁,撬开马钰和孙瑞良紧闭的牙关,慢慢的给他们喂了下去。时间不大,孙瑞良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蓦地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弟兄们,突然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衣物,呼啦啦掉落一地。 刚刚苏醒的孙瑞良,一把抓住宋春茂的手,激动地问:“大哥,马姐姐呢”? 宋春茂还没有回答,身后传来马玉悠悠的声音:“九郎,我在这里呢,你不用担心”。 原来马钰早就醒了过来,只是压在她身上的衣物太多,马姑娘可没有把这些衣服都掀落地上的本事。 眼见他们两个都安然无恙,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转眼想到孙瑞良这小子见色忘义,居然一醒过来先问媳妇,转而变得对他恼怒起来。 姑娘们都还围在马钰床边嘘寒问暖。孙瑞良的旁边,只剩下花六郎一个,其他的弟兄们,都凑到那三个陌生人近前,去观察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有了抢救孙瑞良和马钰的经验,这三个人就照方抓药,给他们灌下姜糖汁就是了。这三个人都是渔民打扮,衣服破旧不堪,脚上也没有穿靴子,脸上、手上、脚上都是被风吹裂的伤口。看来他们在没有遮拦的渔船上,已经度过了好长时间了。 姜糖汁灌下去好久,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可这三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家有些着急了,俏三娘是高东岛的保护神,正是由于他的存在,马钰和孙瑞良才得以生还。俏三娘在救他俩的同时,又附带上三个陌生人,此中大有深意。稍微的疏忽,可能就辜负了俏三娘的一片好意,于是宋老大又被大家请了过来。 宋老大给他们诊了诊脉,又翻开眼皮,仔细看了看。然后微皱着眉头道:“营养不良,风寒入骨,再加上有满腹的怨气,所以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宋伯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早点醒过来,这三个人帮了我和钰儿的大忙。”才片刻工夫,孙瑞良已经能随便行走了,现在又开始央求宋老大,抢救这三个素不相识的人。 宋老大道:“要救他们不难,只是要多费些周折”。 所有的女人都被请了出去,男人也只留了宋春茂和他的几个兄弟。宋老大又派人把邱国营和田念德两位医生找来帮忙。 客厅外升起一堆篝火,火上炙烤着几十块黑曜石,待黑曜石隐隐发出暗红色,宋老大才开口道:“可以了,开始吧”! 宋春茂把几块黑曜石,用铁锹端进客厅,放进一个铁桶中。姜立柱把一瓢凉水浇到黑曜石上,顷刻间,客厅中弥漫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宋春茂不停地把烧热的黑曜石端进屋中,然后把冷却下来的石头再送进火堆,姜立柱则不停地把水,一瓢一瓢均匀的洒在烧红的黑曜石上。 客厅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到最后热的大家都只穿着单衣,呼吸都感觉有些不畅时,宋老大才开口道:“可以了,把这三个人的衣服都扒光,然后轻轻的拍打他们的每个关节,直到皮肤发红,关节间沁出汗水后,在进行下一个”。 田念德和邱国莹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这个岛上,宋老大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不敢不听,因此每个人都走到一个病人面前,按宋老大的指示,开始行动。 宋春茂也捡了一个离他父亲最近的位置,把病人的衣服扒光。宋老大说话了:“茂儿,一边儿歇会去。这个病人我来伺候。” 宋春茂道:“爹,你这么大年纪,我怕你有些吃不消”。 “医者父母心,你年纪轻,性情急躁,万一耽误了人家的性命,那可是百死莫赎的罪过。”宋老大道。 宋春茂知道父亲的脾气,因此也不再坚持,又开始了自己运送石头的工作。 宋老大和邱国营已经开始动手了,客厅里响起啪啪啪的拍打声。 田念德因为新来乍到,对宋老大的威信还是有点儿怀疑。因此他岁数最年轻,行动却是最慢的。他皱着眉头,厌恶的解开病人的扣袢,一阵刺鼻的鱼腥味儿和汗臭味儿,扑面而来,让田医生更是连连作呕。 给病人脱衣服,都是护士们干的工作,让一个主治医生亲自动手,田医生心里很不高兴。费了挺大的劲儿,总算把外面那件破烂的衣衫扒了下来。出人意料的是,破衣服下面竟是一件葱绿色的绸布夹袄。 一个臭打鱼的,居然还穿这么好的衣服,真是不自量力?田念德心道。等把夹袄脱下来,一个鲜红的绣着刘海戏金蟾的肚兜儿呈现在田医生面前。肚兜两侧露出来的肌光胜雪,田念德心里怦怦直跳,心道:这个人长得面目粗糙,却有着一身好肌肤,简直跟大姑娘似的。 解开肚兜儿,那个人的胸口上居然还缠着厚厚几层棉布。田医生忍不住暗暗发笑:面前这个人,长的瘦弱不堪,偏偏要冒充孔武有力,居然弄了块布条缠在胸上,这个样子看上去可能是显得更健壮一些吧? 那个棉布条又窄又长,每打开一层,都让田医生后悔自己长了个鼻子。他侧过头去,仅凭感觉把棉布条一层一层的打开,终于那条看似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棉布条被田医生抛到地上。他过头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咽了一口唾沫,刹那间觉得嗓子发干,忍不住轻轻的叫了出来。 这个横卧在田医生面前的人,头发短而凌乱,面容憔悴且满是灰尘,衣衫褴褛赤着双足的渔民,胸前两只如玉兔般晶莹的**,傲然地挺立着。 田医生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浑身散发着鱼腥味儿和汗臭味儿,自己为之宽衣解带的,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田医生的惊呼声引得大家转过头来。只见他低着头,面色赤红,双手不安地在衣服上蹭来蹭去。再看到横卧在他面前裸露着上身的女人,大家一时也愣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有病不避医,可这毕竟不是寻常的病人。让一个大男人,在一个不着寸缕的黄花大闺女身上,把全身都拍打一个遍,这事儿要传出去,这个女孩子这辈子就不要见人了。 第三百零五章 讨伐队的罪恶 朝鲜被日本人灭了国,不是想怎样去抗日,恢复自己的祖国,而是甘心情愿的被日本人驱使,成了侵略欺负中国人的鹰犬。 后来电视上出现的韩国人抗议日本的镜头,言辞激烈,表情愤怒,动不动就切下自己的手指头,一副和日本人不共戴天的样子。 可是曾经过那个年代的人都说,高丽棒子最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比汉奸、小鬼子都坏。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冀东地区讨伐队的成员,渐渐从日本人都换成了高丽棒子。这些畜生没有来之前,老百姓的生活,如果说是水深火热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生活的,就是刀山火海,如同地狱一般。一支支由高丽棒子为主组成的讨伐队,对中国老百姓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珠树堡是日本人1939年建的集团部落,生活在部落中大概有多人。1941年8月8日,两支由高丽棒子组成的讨伐队四千多人,声称珠树堡内有抗日分子,把村子几条通往外界的路,全部截断。住在里边的老百姓,也是只许进不许出。 讨伐队围困珠树堡,整整两个半月,生活在珠树堡的老百姓,到最后绝大部分冻饿而死。讨伐队为了掩盖罪证,根本不顾村子内还有部分活着的幸存者,放火把整个村子焚毁了。珠树堡这个有着10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被高丽棒子纵火烧为灰烬。 讨伐队经常在夜里行动,去骚扰当地的老百姓。村里的青壮年男人,被抓往日本做苦役,女的无论老幼,通通先奸后杀。 当地的老百姓,听到讨伐队的名字,孩子吓得都不敢哭叫。生活在那里的女人们,也剪短自己的头发,把胸部束起来,总之,就是把自己一切女性特征都隐藏起来,免得被那些畜牲糟蹋了。 乐亭有三百多里的海岸线,海边聚集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村庄。其中最出名也最大的是杨李各庄,这个村子大概有三千多人。别的村子都是以打鱼为生,出海打鱼需要船,杨李各庄造的船即大又结实,是远近闻名的。 日本人来了要搞海禁,杨李各庄造船的生意一落千丈,但好在以前有些积蓄,日子过得倒也不是十分窘迫。 日本人的讨伐队来过几次,这个村里的渔民反应快,没等讨伐队进村,他们早就逃到了海上去了。日本人扑了空,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只得烧掉村里几间茅草房来泄愤。 这种像躲猫猫的游戏,一直持续到1942年的八月十五。两支由高丽棒子组成的讨伐队,兵分两路。一路从陆上进攻,另一路则迂回到海上。杨李各庄的村民们,全然没有意识到已经大祸临头。 秋风起,蟹黄肥,那时候环境污染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渤海中的螃蟹比现在的大闸蟹味道好得多,个头也大。中秋节的夜里,家家户户灶台上都散发着煮螃蟹的香气。 兵荒马乱的,年景也不好,为了图个吉利,月饼还是要买几块儿的,再到村口买酒的小贩那里沽上一壶山芋干白酒,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上去倒也吉祥快乐。 这个中秋节,也不是所有的渔民都过得这么寒酸,最起码村东白顺兴家不但多张罗了几个菜,老马还借着酒兴,为大家唱了一段儿乐亭大鼓。 他家的房子被讨伐队烧了,漂亮的女儿马鹤头发剪的比个小伙子还短。两个徒弟都是外乡人,家里的亲人都被归了集团部落,有家也回不去,这个中秋节就跟师傅一起过了。 老马家世代相传造船的手艺,没有铁甲舰的时候,老马家的舱满牌渔船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无论经过多大的风浪,从来没有出过事。现在虽说鬼子不让造船了,可凭着埋在地下上百年的积蓄,老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比普通人家殷实的多。 吃了螃蟹,喝了酒,吃完月饼再赏月。村头的空地上,早就有人支起了锣鼓。听大鼓,是乐亭老百姓每年中秋必不可少的节目。无论男女老少,谁都能上去唱一嗓子,唱的好的大家鼓掌,唱得不好的,大家就会一阵嘘声,把他轰下台去。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夜里12点,余兴未消的渔民们,还是迟迟不肯散去。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鬼子的讨伐队来了”。 渔民们对这些畜生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他们慢悠悠的收拾好锣鼓,带着一家的老小向自家的渔船走去。 在杨李各庄的渔港中,马顺兴家的渔船格外显眼。别人家的渔船,都是木头上直接刷的桐油,夜里看上去白乎乎的。而老马家的船,先用大漆走了三遍,外面刷的桐油,还在容易损坏的地方都包了铁皮。更与众不同的是,他家的船头上,还装了一根一丈二尺多长的撞杆。启航前,马顺兴还在码头上烧纸祭了龙王爷。 渔船刚离开码头不久,讨伐队就从身后追了过来。房子早已都被他们烧光了,能抢的东西就是连夜壶也没给留下。看着逃走的渔船,这些讨伐队这回注定又要空手而归了,气急败坏的他们,对着远去的渔船,乒乒乓乓又放了一阵空枪。 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把海面照得明晃晃的。涌起的层层波浪,焕发出点点银光。 渔船逃到海上,讨伐队对他们无能为力。只要在海上躲几天,等讨伐队走了,大家再回村子。以前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也没什么不妥,这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渔民们就这样自我安慰着,下了锚,任凭渔船随着波浪慢慢地晃动。 海上讨伐队几点摸上来的,谁都不知道。半夜中,马鹤姑娘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渔船,伴随着妇幼凄厉的哭叫声。 日本人组建讨伐队的目的,一是抓实抓人,二是抢东西。可这些高丽棒子一不要人二不要东西,他们只是为了残杀。趁渔民都睡熟的时候,高丽棒子把一个一个装满汽油的瓶子扔上渔船,然后再把一根根点燃的火把丢过去。无数的渔民就在不知不觉中葬身火海,在火光的映衬下,海面上到处都是浮动的人头。 讨伐队没有开枪,他们站在船头,手里拿个长长的鱼叉,把一个又一个浮在海里的渔民插起来,丢进燃烧的渔船中。火海中传出渔民凄厉的叫声,引得这些畜生哈哈大笑。 老马家的船甲板上装了铁皮,讨伐队点燃的***没起什么作用。一艘讨伐队的铁壳船,觉得自己身体坚固,像老马家的船迎头撞了过去。却没有看清楚船上幽黑的撞杆,两个高丽棒子像糖葫芦一样,挂在撞杆上,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马顺兴起锚,升帆,想驾船逃离这块儿是非之地。讨伐队开枪了,密集的机枪子弹像刮风般扫过,正在掌舵的老马身子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甲板上。老马的大儿子顾不上查看爹爹的伤势,重新出现在舵位上。 讨伐队这次出动了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现在海面上又重新变得宁静起来,惨叫声没有了,只剩下烧得噼啪作响的渔船,在大火中慢慢解体、沉没进冰凉的海水中。 只有老马家的的船还安然无恙,这可能是因为撞竿上还挂着两个高丽棒子。讨伐自怕误伤了同伴,不敢正面拦截开枪,只能追的渔船屁股打。 老马的大儿子也牺牲了,他的大徒弟义无反顾的又走上了舵位。讨伐队的子弹雨点般落在渔船上,但庆幸的是,船帆一直没有被他们击落,这使得渔船和讨伐队的船距离越来越远。 轰轰几声巨响,讨伐队开炮了。马鹤眼见着大师兄从舵位上被炸起多高,变成一团碎肉四散飞扬。高大的桅杆,也被拦腰炸断,带着破碎的船帆,一头栽进大海。失去动力的渔船,在海上漂浮着,船舱被炮弹炸了几个大洞,海水哗哗地灌进船舱,渔船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马鹤一点儿都没感到害怕,这样死掉也好,渔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中秋是团圆的日子,自己终于有机会,去另一个世界和家人团圆了。她甚至听见了爹爹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演唱乐亭大鼓。她轻轻的吁了口气,仰面看了看天空中那轮圆圆的明月,眼泪顺着她光洁的面颊滑落下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中秋节啊! 突然,她发现月光越来越亮,化作一团白雾把渔船包围起来。远处的火光不见了,讨伐队的枪炮声,再也听不到。 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马鹤感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一阵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她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睡着,千万不能睡觉。可是眼皮越来越重,头也抬不起来,她又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不由得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好笑,反正就要死了,睡着了死岂不是比清醒的死,受的痛苦要少一些。有了这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马鹤沉沉的睡去了。 第三百零六章 烈女守身玉 睡熟的马鹤却感觉自己是清醒的,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月亮中缓缓的向自己走来。来人身体几乎是半透明的,一袭长衫遮住了脚面,长衫随着微风轻轻的抖动。 马鹤抬头看了看那个人的脸,突然脸一红,低下头来,心里如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她从来没见过那么一张完美无却男人的脸。刚毅中不失柔媚,冷峻且又让人心存亲近,他白如美玉的脸上,绽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那笑容让马鹤如沐春风,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个人开口了,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梵音般让人忘却俗缘。只是他的语言冷利,充满杀气,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小姑娘,想为你的亲人和乡亲们报仇吗”? 马鹤突然感到热血涌上心头,她激动得浑身颤抖,翻身跪倒在那个人脚下,道:“神仙哥哥,我要报仇,我要杀光讨伐队的畜生,求你帮帮我”。 那个人道:“天下自有帮你报仇的人,但你要寻到他,需吃尽千辛万苦,历经磨难方可成功,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决心”? “我什么样苦都能吃,神仙哥哥,现在就给我指点迷津吧”。 那个人又道:“你一个女孩家,独自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我有两样东西送给你护身,你时刻把它配在身上,一来可以防身,二来它可以指引道路,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马鹤接过那个人递来的小包。打开,包里是一件丑陋的面具,和一块墨绿色的石头,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马鹤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神仙哥哥如此潇洒脱俗,难道就把这两件腌臜东西送给我吗? 马鹤的迟疑没有逃过那个人的眼睛,他解释道:“这块面具可以掩盖你的容颜,免得有好色之徒对你起不轨之心。这块绿色的石头看起来不起眼,还有难闻的气味,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烈女守身玉,它可以帮你找到你要去的地方”。 马鹤得了两件宝贝,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又给那个人磕了个头道:“神仙哥哥,我拿什么谢谢你呢”! 那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竟有说不尽的萧瑟和落寞。然后转身,脚不沾尘的离开了。 马鹤追到船头喊道:“神仙哥哥,神仙哥哥,你不要丢下我自己走啊,我好害怕”。竟嘤嘤的哭出声来。突然听到身后,那个人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马鹤转过身来,高兴道:“我就知道,神仙哥哥不会丢下我的”。 那个人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泛出一阵奇异的光彩道:“你知道申包胥吗”? 马鹤努力的点点头道:“我在乐亭大鼓《哭秦庭》中听说过”。 那人道:“知道就好,你要好自为之,我可要去了”。说罢,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鹤心里着急,嘴里不停的喊着:“神仙哥哥,神仙哥哥”。突然眼睛一睁,刚才原来是南柯一梦。 月亮已经渐渐地沉入西边的海水中,东方也泛起鱼肚白。是梦又不是梦,马鹤对那个人的容貌记忆的是那样清楚,还有紧握在自己手中的面具和烈女守身玉。 她按照神仙哥哥传授的方法,把面具戴到脸上,又把那块绿色的石头贴身收藏好。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直到这时,马姑娘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自家的渔船上,脚下是一艘只能乘坐三四个人的小舢板。周围的海面上,一条船的影子也看不到。 马姑娘心里有些害怕,打开船舱,里面储存的淡水和食物,倒是还能让自己坚持一段时间。马姑娘自小在海边长大,对操船的技术并不陌生,她张起帆,任凭小船在大海中飘荡,反正神仙哥哥告诉过他,那块墨绿色的石头,会带她去应该去的地方。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海面上隐隐约约的有人喊”救命”。马姑娘心地良善,不肯见死不救,她调转船头,向传出声音的方向驶去。 远处的海面上,有两个黑影,头对头地伏在一根断下来桅杆上,看到有船过来,他们拼命的摇着手。马姑娘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才把两个大男人拖上船。 也许是在海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了,过度的挣扎,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他们上了船,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天黑,两个人才相继醒来,先喝了点水,又吃了马姑娘送上来的食物,他们说了声谢谢,抬头看了眼马姑娘的容貌,吓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马鹤问他们的来历,他们说自己是朝鲜的客商,来中国做生意,结果在海上遭到了大风,商船沉没了,船上的人和货物都沉入了大海,只有剩下他们两个,抱着桅杆漂浮在海中,才坚持到现在。 这些话,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能听出来两个人说了谎。可惜马姑娘根本就没有出过远门儿,竟轻而易举地被这两个人骗过了。 小船儿在大海上航行了两天,开始的时候,这两个人因为马姑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所以也不敢太放肆,没有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 两天后,他们已经恢复了精力,觉得,这个救命恩人看似面目狰狞,但是身体并不是很强壮,于是他们起了不臣之心,想调转船头早些靠岸。马姑娘不肯,那两个人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发现,这条船马姑娘自己也驾驭不了,它是随心所欲的漂在海面上,向着一个未知的目标前进。 又一个危机出现了,三个人挤在一条小船上,尽管马姑娘用尽心思掩藏自己的身份,可在这么狭窄逼仄的环境里,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发现了她是个女儿身。两个家伙灾星才除色心又起,竟然打起了马鹤的主意。 两天后的夜里,马姑娘刚刚睡熟,突然感到有些窒息,睁开眼睛一看,她搭救的两个人,一个骑坐在她的胸口上,用膝盖压着她的胳膊,一张热烘烘的臭嘴,正在自己嘴上乱亲。另一个人则骑坐在她的腿上,正试图解开她的裤带。 马鹤吓得一声尖叫,两个男人惊愕的停下手,四下张望了一下,又开始忙活起来。马鹤骂道:“你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牲,你们就这样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骑坐在她胸口上的人淫笑道:“你说对了,我们就是畜生,你不要指望畜生不办畜生的事”。 骑坐在马姑娘腿上的人道:“跟她废这话干什么,这小娘们儿长得这么磕碜,没想到竟有一身细皮嫩肉,这回可有咱们哥俩乐呵的了”。说罢两个人一齐狂笑起来。 马鹤欲哭无泪,她拼命地摇着头,无助的挣扎着。月亮似乎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恩将仇报的无耻行径,默默的躲到了云朵后边,海面上顿时变得黑暗起来。 骑在腿上的人欢呼一声,他终于成功的把马鹤裤带解开了。突然,一阵刺眼的绿色的光芒从马姑娘腰间发出,骑在马鹤腿上的人惨叫一声,从腿上滚落下来,两只手抱着眼睛,痛苦地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骑在胸口的人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转回头,那种刺眼的光芒再一次亮起来,船舱里又多了一个滚**。 马姑娘急忙站起身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系好裤带,手里拿起一杆鱼叉,想要结果这两个忘恩负义小人的性命。两个家伙思维也算机敏,眼睛剧痛之余,竟然还没有忘记马姑娘自由了以后,会对他们下手。他俩人的剧痛,把头在甲板上撞着咚咚直响,恳求马姑娘留他们一条命,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甘愿受马姑娘去驱使。 马姑娘本非穷凶极恶之徒,见他们服了软,就起了恻隐之心。他不再说话,而是走到船头,坐了下来,手里一直没有放下那根尖利的鱼叉。 两个家伙的视力,直到两天以后才逐渐恢复。这两天里,马姑娘手握鱼叉,守在食物和淡水旁边,不容他们靠近。任凭他们把哀求的话说了千遍万遍,马姑娘只是转过头去,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两个家伙恢复了视力后,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马姑娘身边,把淡水和食物通通都抢夺了过去,他们在大快朵颐的时候,不时用眼睛斜看着马姑娘,期待着她过来哀求自己。 马姑娘靠在船舷上抿着干裂的嘴唇,不停的吞着口水,把鱼叉抱得紧紧的。就这样,马鹤度过了一个又渴又饿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她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惊醒了,没等睁开眼睛,她先摸了摸身边的鱼叉,鱼叉没有摸到,却摸到一块圆圆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竟然是一块月饼。 马姑娘咽了一口口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的厉害,管他去呢,就是死也落个饱死鬼。一块月饼下了肚,马姑娘立刻有了精神。 她爬起身,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躺在船舱里。被那两个人抢走的食物和淡水,也都回到她的身边,而且还多了不少月饼。 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知被谁放在船头,脚上挂着种种的铁镣,任凭他俩使劲吃奶的劲,也不能移动半分。 马姑娘心里明白,这肯定又是神仙哥哥回来帮助她了。 第三百零七章 烽烟再起 如果不是两个卑鄙小人时不时的发出**声,马鹤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可以说是愉快的。她每天远远的把食物抛到两个人脚下,却不敢十分靠近他们。因为马姑娘发现,只要自己靠他们距离太近,他们就会发出生不如死惨痛的叫声。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几天,有一天夜里,周围忽然暗了下来,天空中的星星、月亮也消失了。马鹤只听到对面两个人的呼吸声,却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极度的黑暗让人产生恐惧,马姑娘想点燃灯笼,划断了无数根洋火,也没擦出一丝火花。马姑娘又向四下摸索,却发现着手处滑滑腻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神仙哥哥会在最困难的时候出来的。马鹤不断的宽慰自己,渐渐睡去了。神仙哥哥又出现了,依然是那么含蓄隽永,风神如玉。他告诉马鹤,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这里叫高东岛,铁观音是这座岛上的女首领。马鹤只有求她帮忙,才能报仇雪恨。为了赢得铁观音的好感,明日午时,会有一男一女从上边跳下来,马鹤要不惜余力,把他们救下来。 马鹤道:“神仙哥哥,我纵有此意,但我一个弱女子,身单力孤,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人道:“你所救下的那两个小人,心神以为你所治,他们对你的命令言听计从,如果他们有反抗之心,你只要拿那块儿烈女守身玉向他们照上一下,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他们的性命”。 那个人又给了马鹤一张网,这张网用天山天蚕丝织就,称作乾坤如意兜。此网只救世间真心相恋之人,若跌落此网的男女并无真情,这张网非但救不了他们的性命,还会连累持网的人坠入红尘。马钰和孙瑞良本来亲密无间,但近来马钰为林师长的才华倾倒,暗生情愫,因此他们从无底洞跳下时,大家都昏厥过去,总算马钰迷途知返,才让大家都保全了性命。 听完马鹤的诉说,知情人都心知肚明,那个被马姑娘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神仙哥哥,肯定是俏三娘的化身。俏三娘被封号驱煞神,高东岛是他的道场,能把马鹤送到这里来找铁观音,自然是俏三娘无疑。 大家用暧昧的眼神看着铁观音,却发现女司令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侯七关切地问:“司令妹妹,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铁观音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先让几位客人休息去吧”。 马鹤有些着急的问:“铁司令什么时候出兵,为死难的杨李各庄村民报仇”? 铁观音摆摆手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出兵的事要和军师、彭团长商量一下后,再做道理”。 马鹤还想再央求几句,却被铁观音身旁的几个姑娘拉出了客厅。大家不知铁观音吃错了什么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变成的如此不近人情。 这些年在一起,其实最了解铁观音心思的,就是蔫诸葛。老蔫来到高东岛时,铁观音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好几天了,每天任凭马鹤哭哭啼啼的来求几次,就是不肯开门和她见上一面。 蔫诸葛在客厅里喝了杯茶,听宋春茂把一往的经过讲了一下。老蔫紧皱眉头,双目微合,手指轻轻的在桌面敲打着。过了半盏茶功夫,他才张开眼睛对宋春茂道:“你去,把司令喊过来,就说我到了”。 铁观音对蔫诸葛的话还是言听计从,时间不大,她跟在宋春茂身后,来到蔫诸葛的面前。几天未见,她面容有些憔悴,眼睛红肿,好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看到蔫诸葛坐在那里,铁观音咧了咧嘴想笑,却哇哇的哭出声来。 蔫诸葛安慰道:“司令也不必太委屈,你的心事我知道”。 铁观音抽泣道:“我就在高东岛住着,他不来看我,却变成西门庆一般模样,到处去勾搭别的女孩子”。 哦哟哟,原来如此,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俏三娘是铁观音的老相好,先是做了鬼,后来又成了神,无论鬼也罢,神也好,在铁观音看来,移情别恋都是不会被原谅的。女司令没有请宋老大把俏三娘捉来对质,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万一惹她生了气,铁观音和俏三娘天人永隔,她拿自己的死鬼相好没办法,但大家都在她手下当差,女司令要收拾起自己的小喽啰来,机会可有的是。再转念一想,这俏三娘确也有对不住铁观音之处,中秋节他竟然拿铁观音供奉给他的月饼,送给别的女人吃,这举动着实伤了铁观音那颗并不软弱的心。于是大家化友情为同情,纷纷谴责俏三娘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谁知铁观音根本就不领情,女司令真正恼怒俏三娘的是,现在已经是腊月,从八月十五到现在足足有四个月了,这几个月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马鹤的言语中可没说清楚。 铁观音此话一出,大家禁不住暗赞她见识高明,进而又怀疑起马鹤所说话的真实性。宋老大为马姑娘洗清了冤屈,他说俏三娘虽然做了驱煞神,护佑一方百姓的平安,但他毕竟修为太浅,四个月,仅凭意念把马姑娘送到高东岛,俏三娘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谁知铁观音根本不领情,她振振有词道:“杨李各庄全村三千多人,那个没良心的,为什么单单挑一个女孩子来完成使命”? 这回宋老大也无言以对。 作为铁观音的情敌,马鹤彻底绝望了。铁观音有一千个理由拒绝自己,人家凭什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出生入死。她不怪铁观音,女司令面冷心热,并不亏欠自己什么。她只是有些埋怨俏三娘:神仙哥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明明知道铁观音对你旧情未忘,却把我打发到这里。无助的马姑娘开始啜泣起来。 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被儿子推着,路过马鹤姑娘身边,他压低了声音道:“俏三娘不是那种顾前不顾后的人,仔细想想,他曾对你说过什么”。 四轮车走了,留下马姑娘自己在苦思冥想。突然,她眼前一亮,神仙哥哥曾经问过自己,知不知道申包胥的故事。当时自己不知道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其实神仙哥哥早已料到有现在,并且把解决的办法告诉了自己。不是铁观音太无情,而是自己太笨了。马姑娘深深的自责着。 申包胥是春秋楚国人,楚国被伍子胥带兵击败,亡国在即,普天下能救楚国的,只有秦国。申包胥出使秦国,请求无秦哀公发兵相助,但被拒绝了。于是申包胥立于秦国的宫墙下,痛哭了七日七夜,滴水未进。秦哀公被申包胥的忠诚和坚毅打动,亲赋《无衣》,发兵助楚,击败伍子胥。 俏三娘今天拿这个典故来提醒马鹤,就是算准了铁观音吃软不吃硬,只要马鹤有申包胥的决心和意志,肯定能得到铁观音的大力相助。 申包胥是个男人,他哭了七天七夜,但流的眼泪肯定没有马姑娘的多。马鹤跪在客厅前的空地上,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她面前的土地都被泪水打湿了。所有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后来有人说,照马鹤那种哭法,她肯定坚持不了七天七夜。马姑娘自己也承认,如果铁观音的心肠也像秦哀公一般硬,不要说七天,就是三天,她就到另一个世界上去找她的神仙哥哥了。 马姑娘的哭声让铁观音心烦意乱,她一下午打碎了五个茶盏,晚饭也没有吃。开始铁观音还嘴硬:“让她哭,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 铁观音坐在桌子旁,又听马姑娘嘤嘤的哭了整整一夜。最后,铁观音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她走到门外,亲手把哭成一滩泥的马姑娘扶起来,流着眼泪道:“妹子啊,不要哭了,姐姐为你报仇”。 闻听此言,马姑娘登时晕了过去。 好长时间没有打仗了,今天铁观音一声令下,战火就要重新燃起。一道道命令飞向四面八方,一员员战将风尘仆仆的赶来,齐聚高东岛。 在硝烟中成长起来的一代战将林师长,对铁观音的厉兵秣马,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铁观音的实力,指挥员们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更重要的是,他们年纪虽大,但是对年轻的女司令绝对的尊重和服从。 这些主要由农民组成的队伍,装备精良,战斗热情高昂。这一切让林师长深深地相信,自己留在这里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此次兴兵,对铁观音来说是意气用事,但对林师长来说,这次战斗更有着深远的意义。 抗日战争打了五年多,八路军已经在河北这片土地上,相继建成了晋察冀、晋冀鲁豫、冀热辽几块根据地,再加上山东解放区,八路军已经对广袤富饶的华北平原形成合围之势。 铁观音这支抗日武装的意外出现,把八路军对华北平原的环形包围圈补齐了,它成功堵住了驻华北敌军从海上逃跑的路线。并为各自内战的冀热辽根据地,和山东八路军,构建了一条安全的海上运输线。 几年后,日本战败投降,东北地区暂时出现权力真空。山东八路军正是凭借铁观音构建的这条海上运输线,把兵力从山东源源不断地运到东北的。 第三百零八章 跨海征占巧运筹 这场仗怎么打,大家从早晨一直讨论到深夜。一条条建议被提出来,又一条条被大家否定。这次战斗不同以往,部队长途奔袭,后勤补给的供应、伤病员的救治等等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从陆路上进攻,沿途有天津,唐山等大城市,随时会被鬼子切断后路,到时候别在得了新地盘儿,丢了老家,那可有些太得不偿失。 从海上发动进攻,虽然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铁观音的海军,人数少,缺乏攻坚能力。鬼子的讨伐队主要在陆地上活动,让海军放弃军舰,跑到陆地上和敌人战斗,非吃败仗不可。铁观音苦心经营的这支海军,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林师长坐在一旁,整整一天,都低着头看石英带来的海图。海图的旁边放了一个小布口袋,口袋里装着炒熟的黄豆,林师长不时的把手伸向口袋,炒黄豆被他嚼得咯嘣嘣直响。渐渐的,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捏起布袋,嚼黄豆的声音开始连续起来。他就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咀嚼着。对大伙的发言,林师长表示赞同时,轻轻点点头。若是有的发言得不到他的认同,他的脸上会稍微露出失望的神色。直到深夜,大家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天才师长呢。 蔫诸葛道:“林师长,这仗怎么打?你给出个主意”? 林师长也不推辞,他站起身来,两只眼睛又盯着地图道:“对于这次作战计划的制定,我有自己的看法”。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林师长接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我们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冒然发动进攻……”林师长稍微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虽说兵行险招,可这个险,我们冒得有点儿太大了,也不值得”。 彭铁城在黄埔军校做过教官,曾经是林师长的老师,老师不如学生混得好,他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不服气。因此上和林师长说话,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依你说,这个仗就不能打了呗”。 林师长对这个老师,还是十分尊重的,他笑笑道:“仗还是要打的,但怎么打,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否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帐,不打也罢”。 彭团长还想再争辩,被蔫诸葛轻轻拉了一下,他才沉默下来。 林师长制定的作战方案,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要求彭团长带领他手下所有的作战人员,携带最好的装备,乘船横渡渤海,在距杨李各庄东北110公里处登陆。登陆后全力向前穿插70公里,然后迂回攻击,把日本鬼子的讨伐队,全部赶进大海,然后再由海军对他们发动攻击,务必使所有讨伐队全部葬身大海。 蔫诸葛对林师长的计划十分赞同。但他有个疑问:“林师长把进攻计划制定得如此严密,可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距离才开始攻击呢”? 林师长道:“那个距离,是平原和山区的分界线,在山区到处都有八路军活动,因此我们的部队进攻时,没有后顾之忧”。 彭团长问:“既然八路军的势力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由他们来进攻讨伐队呢”? 林市长毫不避讳的说:“八路军的装备太差,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一场攻击战。” 彭团长嘿然不语。 林师长要做到知己知彼,在大家行动前,先派一支精干力量组成的小分队,去侦查一下,设法弄清楚鬼子的兵力、火力配置等情况。自然,这个任务,就要由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去完成了。 克劳斯上次在怀中岛比武受伤,经过几个月的调养,伤势已无大碍,今天也跟随石英归来,回到弟兄们中间。常庆虹被人打了闷棍,本来伤势挺严重,可他身强体壮,又得到名医及时治疗,更有心上人精心护理,到现在,这个小子也眉开眼笑地挤在大家中间,和克劳斯又是撞肩膀,又是掰手腕儿,一刻不肯闲下来。 侦查小分队的联络员,一向是有候七担任的,这次也不例外。七小姐收起在北平当大老板的派头,兴高采烈地跟着宋春茂出发了。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样子,铁观音无奈的摇摇头:“七姐真是太笨了,放着清福不享,去跟一帮臭小子满世界疯跑”。 候七听了撇嘴道:“一个北平当铺的掌柜算得了什么,人家皇太子跟大家一起行动,太子妃还没说啥呢?……”眼见马钰脸色不善,候七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侦查队对那里人生地不熟,向导自然由马鹤姑娘来做。 腊月二十三,糖瓜辞灶。蔫诸葛烧了几根长麦秸,把灶王爷发了,然后把一袋糖果放到弟兄们手中,眼中有些落寞的道:“眼见就要过年了,弟兄们又要出去执行任务,老哥哥心里有些堵得慌”。 姜立柱捏了一个糖瓜搁进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的道:“挺甜的,也挺粘,快给军师哥哥喂俩,堵住他那张胡说八道的臭嘴”。 军师的一片好心,被这小子当成驴肝肺,忍不住反击道:“别人也就罢了,兄弟你可要当心呀,这一年你做的坏事太多了,当心灶王爷在玉帝面前告你的黑状”。蔫诸葛话音未落,被姜立柱甩过来的两个糖瓜沾住了嘴。 大海上结了厚厚的冰,根本没有办法乘船。从高东岛到林师长指定的位置,中间距离少说也有五百多里,大海上可没有车马店替你喂马,因此要骑马横渡是行不通的。 世上的事难不倒宋春茂,他找到商云春,借了一百多条狗,让这些狗拉着爬犁,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商云春自小把这些狗养大,眼见它们就要被自己的干儿子驱使,成为代步的工具,心里有些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让它们去了。 十二架爬犁在冰面上飞快地运行着,弟兄们缩在厚厚的皮衣里,斜靠在自己的爬犁上,不时的拿出一个酒瓶来,喝上一口为自己御寒。 狗冲刺的速度没有马快,但耐力比马好的多,食性又杂,不像马只吃草料和精粱。狗拉爬犁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宋春茂见这些狗身上汗气蒸腾,舌头也伸出挺长,呼呼带喘。 宋春茂知道这些狗累了,他招呼大家停了下来。茫茫的海面上,一点儿遮拦也没有。刺骨的寒风像个老流氓,把冰凉的手从大家衣服缝隙中伸进去,把热量一点点偷走。 克劳斯掏出指南针,校正了一下方向。宋春茂则不安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看天气,今天是不是要下雪呀”。 其他人没有他俩的忧患意识,他们从爬犁上拿出成听儿的牛肉罐头,犒劳那些劳苦功高的狗。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又开始上路了。 大家从开始的兴奋,变得冷漠起来。他们合着眼睛,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嗖嗖刮过,身子下面的爬犁也发出沙沙的声音。正当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宋春茂喊道:“都不要睡了,该宿营了”。 姜立柱掏出怀表看了看,问道:“大哥,这才几点呀,就要忙着宿营”? 宋春茂没有回答,只是给他指了指那些狗。只见那些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早已没有了出发时的风采。 宋春茂从爬犁上取下几根木杆,在冰面上打了几个洞,把木杆戳了进去,又在木杆中间拉起渔网,围出一个二十多米见方的方框。又在这个方框旁边,围了一个十多平米的方框。 孙瑞良和花六郎用铁杵在冰面上凿出两个二尺见方的窟窿,各式各样的鱼类从冰窟窿里窜出来,转眼间就被冻牢在冰面上。 候七和马鹤则每个人拖了口大锅,把鱼从冰面上抠下来,丢进锅里。剩下的人则用水桶,从冰窟窿里舀出一桶又一桶的海水,倒在渔网上,时间不大,两间白花花的冰房子就这样建成了。 大家又拿出棉布盖在房顶上,根本不用钉子固定,只要浇上几桶水,比什么钉子都结实。因为有了克劳斯,大家知道了固体酒精的妙用,这次行动,在耙犁上带了几十桶固体酒精。 宋春茂把狗都赶进那所大房子里,给他们煮了几锅热粥,牛肉罐头也是敞开了给它们吃。让狗保持充沛的体力,是侦察队完成任务的关键。 至于弟兄们,晚饭就吃的马马虎虎了。反正有的是鱼,一顿丰盛的鱼肉火锅,让这些饕餮之徒们吃得沟满壕平。姜立柱酒足饭饱之后,拿了一条三斤多重的黄花鱼喂狗,被宋春茂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鱼刺太硬,狗吃了会把胃扎破的”。 宋春茂可以约束姜立柱,但侯七小姐的好奇心,一点儿不在姜立柱之下。对宋春茂的话,七小姐一直将信将疑,吃完饭,她借口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对姜立柱道:“我把那条鱼喂狗吃了”。 姜立柱笑着偷偷的向侯七挑了一下大拇指。他俩的异常举动引起宋春茂的注意:“你们在干嘛”? 候七笑道:“今天是小年夜,我想找姜少侠出去赏雪呢”。 宋春茂惊问道:“外面真的下雪了”? 候七撇了撇嘴道:“骗你有什么好处”。 第三百零九章 雪夜惊魂 雪越下越大,弟兄们又在冰屋里立起两根长杆,把屋顶的棉布支起来,防备被大雪压塌。宋春茂则不停的出出入入,看得出来,他对于这场突如而至的大雪十分担心。 涨潮的时间又到了,厚厚的冰面又发出瘆人的咔咔声,一道半尺多宽的冰缝从冰屋中横穿而过。吓得候七和马鹤齐声尖叫起来。 宋春茂闻声走了过来,用手电顺着冰缝向下照了照,冰层足有一尺多厚,冰层下面,黑黝黝的海水沿着冰缝,无声地向上涌动的。 宋春茂关了手电,面色平静的道:“不用害怕,鬼呲牙,离它远点就可以了”。 鬼呲牙并不可怕,但它还是在冰屋上留下了一道缝隙,寒风夹杂着暴雪,从缝隙中涌进冰屋,使冰屋里原本就不高的温度,变得哈气成霜。 几个人又跑出屋去,从爬犁上扯了两条棉被,把冰屋的缝隙堵住,屋里的温度才稍稍回升了一点儿。大家刚刚躺下,就听到隔壁的狗开始疯狂地嚎叫起来,声音凄厉,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紧接着,从下面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大家又连忙起来,到狗休息的冰屋里查看。这间冰屋的墙面没有断裂,温度也比那边高了许多。商云春对这些狗,养的十分精心,冰屋里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狗腥味儿。 一条裂缝从中间穿过,所有的狗都如同受了惊吓,挤在冰屋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条狗横躺在裂缝的旁边,口中流出的血,沿着缝隙淌进大海。一条碗口粗的触手,把这条狗卷起来,试图顺着缝隙拖进大海。另外还有四五条触手,在半空中挥舞着,触手所过之处,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 更可怕的是来自冰面下的撞击,巨大的撞击力已经在冰面上留下好几条细缝,再有上几分钟,冰面就会被撞开。一条站在最外缘的狗被触手捉住了,这些训练有素的狗,张口把触手拦腰咬住,其余的狗一见,从四面扑了过来。 水下怪物的触角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条冲在最前面的狗,被击中了脑袋,狗头被砸得粉碎,一声不吭的倒在冰面上。被触手捉住的那条狗,头也被触手砸碎,沿着缝隙拖进水里。 裂缝太窄,狗的身躯被卡在缝隙中,这条被砸碎了脑袋的狗,还拼命的挣扎着,试图从冰缝中逃出来,最后却一声惨叫,全身的骨骼都被触手压碎,生生的被拖进海水中,只在缝隙尖利的两侧边缘留下点儿皮毛。 这么会儿功夫就有三条狗死于非命。宋春茂眼睛都红了,他掏出枪,却不敢开枪。四周都是坚硬的冰面,子弹撞上去,会形成跳弹,能不能消灭怪物不好说,但肯定会误伤几条狗。 姜立柱的响铃镖怪叫着飞了出去,正击中一条在空中挥舞的触手。大家感到脚下猛的震动了一下,刚才已经被撞酥的冰面,霎那间塌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十多米见方的冰窟窿。费了大家半天劲搭起的冰房子,也被震倒了一面墙。受了惊吓的狗,从冰屋里蜂拥而出,躲在宋春茂身后,夹着尾巴,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钉在触手上的响铃镖,突然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声音,被触手甩了上来,远远的落在一旁,冰面上留下一串墨绿色的血痕。有一条狗逃得稍微慢了些,有几滴怪物的血落在它的身上,这条狗惨叫了一声,倒在冰面上翻滚着,沾染血污的皮毛冒出淡淡的白雾,转眼之间就溃烂见骨。这条少了半截身子的狗,努力的爬到宋春茂脚下,头枕在他的脚面上,一声不吭的死掉了。 宋春茂顾不上心疼这条忠实的狗朋友,他大喊一声:“快跑,千万不要被这怪物伤了”。 冰屋外面,积雪已有半尺多厚,人在上面根本跑不快,克劳斯背起候七,常庆虹横抱着马鹤,宋春茂则要把他那些狗带走,大家在雪地中奔命,气喘吁吁,却也只逃了短短一段距离。 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怪物从冰窟窿里钻了出来,十几条触手来回挥动,足有半间屋子大小的身躯,在雪地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着,两只绿色的眼睛在雪夜里发出摄人的光芒。 跟怪物赛跑,弟兄们毫无胜算。断后的几个弟兄干脆停止了奔跑,他们掏出枪来,向怪物猛烈开火,为其他弟兄逃出魔掌争取时间。纷飞的子弹中,怪物的触手被打得四散飞扬,但它却越挫越勇,追逐兄弟们的速度,反而更加快了。 候七被克劳斯背在肩头,不住地回头向后张望,眼见几个断后的兄弟情况危急,她扯了一把克劳斯的耳朵道:“快放我下来,面对敌人,难道你只会逃走吗”? 在候七的质问声中,克劳斯把候七轻轻的放下,一手持枪,一手掏出两颗手**,转身迎着怪物奔去。常庆虹见状,对马鹤道:“哥哥们都在打怪物,我也顾不上你了,你自己先跑吧。”说着把马姑娘往地上一抛,转身跟在克劳斯身后打怪物去了。 幸亏下着大雪,地上比较松软,马姑娘被摔得七荤八素,站起身来,却发现并没有受伤的地方。 宋春茂也转身加入了战团,他身后的狗虽然没有再冲上去征杀的勇气,但是在他身后一起对着怪物狂吠,那种声势也是挺惊人的。 骤然加强的火力,迟滞了怪物的追赶速度,它愤怒地张开大嘴,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细长晶亮的牙齿闪着寒光。就在这刻不容缓的一瞬间,花六郎、克劳斯、姜立柱几乎同时把手**投进怪物大张的口中。 分不清节奏的几声闷响,怪物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想逃,肚子却像气球般站了起来。 宋春茂大声喊道:“快跑,不要让它的血溅到身上”。 弟兄们一口气跑出四五百米,突然听到身后“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雪地上映起绿莹莹的光芒。 大家收住脚步,回头看时,那个怪物的肚子已经炸开了,从大开的肚子中,冒出绿幽幽的火苗,把银色的世界映得一片惨绿,显得格外诡异。 怪物临死前想奔回到大海中,但功亏一篑,在离冰窟窿只有一米多的地方,它死掉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让人连连作呕。怪物鲜血溅到的地方,周围的白雪都被染成墨绿色,形成一个诡异的怪圈儿,慢慢的向四面扩散。 大家根本没有消灭怪物后的喜悦,而是紧张万分的盯着那个冰窟窿。因为大家分明听到,更大的撞击声,在脚下的冰面上咚咚作响,狗群也不安的躁动着。 宋春茂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约束住,套上爬犁,冒着暴雪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拉爬犁的狗似乎也知道情况危急,根本不用主人催促,就在雪地上跑得飞快。 克劳斯不停的掏出指南针来,校正方向,大雪茫茫,海面上一点参照物都没有,这些受惊的狗难免慌不择路,万一再跑回到怪物出没的地方,就万事休矣。 一口气跑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光大亮时才收住脚步,鹅毛大雪却依旧下个不停。 折腾了一宿,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可在这冰天雪地里,根本找不到一块能让大家好好休息的地方。宋春茂阴沉着脸,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忙碌着。在雪地里拉爬犁,这些狗体力消耗的更加剧烈,宋春茂把它们卸下来,先休息了一会儿。给它们熬了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看着狗把粥都喝干净,才把那些牛肉或者猪肉的罐头给它们吃。 候七扭扭捏捏的走到宋春茂身边,支支吾吾道:“独行侠,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拿一条鱼喂狗来着”。 宋春茂头也不抬,淡淡的道:“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万物生灵皆有血,狗血最燥,是天下至阳之物,那怪物是北极鲛鲨,其血最阴。天下至阳的东西注入海水中,岂能不把天下至阴的生物吸引过来?只不过北极鲛鲨远在北极,不知为什么今天竟跑到这边来了”。 候七还想再说点二什么,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下了。 宋春茂安慰她道:“七姐,这事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好长时间没有打仗了,今天就等于先练练手吧”。宋春茂抬起头,发现候七正不停地揉自己的眼睛。宋春茂关切地问:“七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候七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就是今天早晨被雪花迷了眼,总是感到眼睛里有异物,挺不舒服的”。 宋春茂盯着她稍微有些红肿的眼睛问道:“七姐,你现在能看清楚我吗”? “有些模模糊糊的。可我是近视眼,只是刚才发现比以前更严重了”。 “不对,你这是患了雪盲症。”宋春茂一脸严肃的道。 雪盲症?一个陌生的名称,大家相互挤眉弄眼地观察着别人,希望在别人脸上也找到这种病症的前兆。大家没有失望,克劳斯也正不停地擦拭着眼睛,蓝灰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是德国特战部队的教官。一向以严谨缜密着称的德国部队,在战争中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寒冷天气和冰雪对人造成的危害,严重的认识不足。克劳斯得了雪盲症,对他来说还是幸运的。在遥远的斯大林格勒茫茫雪原上,三十多万精锐的德国部队,在苏联猛烈炮火的打击下,全军覆没。 第三百一十章 年夜饭 候七和克劳斯两人的眼睛都被蒙了起来,这是对付雪盲症唯一的办法。大雪依旧下个不停,这样也好,弟兄们只要把冰面上雪垒成雪墙,不需要再辛辛苦苦地凿冰取水,用海水来浇筑冰墙了。 温度也越来越低,大家再也顾及不上别的,每天晚上只有和这些狗挤在一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冻僵。 候七和克劳斯每天被大家抬到爬犁上,虽然他们眼睛看不到,但是毫不影响他们谈话的热情。他俩用英语热烈的交谈着,欺负弟兄们听不懂,每当听到候七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弟兄们都恨得他俩牙根痒痒。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两夜,冰面上积的雪足足有二尺来厚。本来计划三四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六天还没有见到海岸线。 那些训练有素的狗,本来每天能跑上一二百里,但这些天的过度劳累,使它们已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现在每天能跑上六十里,已是很不错了。 三国浦志接替了克劳斯的工作,他隔上一会儿,就用冻僵的手掏出指南针,校正一下前进的方向。 宋春茂本来对这些精挑细选的狗充满了自信,可现在他也变得慢慢没有了信心,不时的掏出望远镜,向茫茫雪原中张望。突然,他发现雪地里有几十个白色身影在快速的运动着。 这些人太狡猾了,在雪地上披着白色的披风,如果不是宋春茂曾在关东做过几年走线猎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些白色的人影。无论这些人是敌是友,宋春茂都挺高兴,只要有了人,说明这里离海岸线已经不远了。 宋春茂他们没有伪装,那些白色的人影早就发现了这些坐着狗爬犁,飞速而来的不速之客。这些白色的人影犹豫着,他们先是停下来,向宋春茂他们举起枪。可能是发现距离太远,射击效果不佳,所以又开始了逃跑。 宋春茂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准备战斗”。弟兄们从爬犁上下来,把上面装的多余的东西都卸到雪地上,每个爬犁上只留下一支长枪,一只波波夫***和两支驳壳枪。候七和克劳斯也把包在眼睛上的布,扒开一趟缝儿,提着枪留在原地担任警戒。 马鹤从来都没有摸过枪,现在居然也提了一支驳壳枪,像模像样的站在候七身边。 轻了装的爬犁飞快地在雪地上运动着,弟兄们趴在爬犁上,成扇面队形,向那几十个白色的人影包抄过去。狗在雪地上的前进速度不知比人快多少倍,时间不大,那几十个人就落入弟兄们的包围圈儿中。 那些穿白色披风的人,人数比宋春茂他们多了几倍。可弟兄们都坚信,只要对方敢于先开火,最后被消灭的一定是先开火的人。 姜立柱迂回到那些人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端起波波夫***,在那些人近前扫射了一圈儿,地上的积雪溅起多高,形成一道连绵不断低矮的雪墙。 ***强大的火力把对方吓呆了。那些人手忙脚乱地亮出武器,让弟兄们看了哑然失笑。他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押五、水连珠、鸟铳,甚至还有两支需要三个人才能发射的大抬杆。这种枪用黑**发射,打的是铁砂子,五十米以内的东西,都会被打成筛子眼儿。 威力固然惊人,但是射程太近,在这一马平川的雪地上,根本就没有他们开枪的机会。而且这种枪发射速度太慢,打完一枪,足足要准备三四分钟,才能第二次开枪。就这样破烂不堪的玩意,还被这些人示弱珍宝,包围在中间,仿佛大抬杆就是他们的重火力。 看到对方火力如此不堪,宋春茂也放下心来,这些人肯定不是日本鬼子。他怕对方误会,也用***朝天放了一梭子。清脆的枪声遮不住宋春茂的问话:“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出来个当家的,咱们一块儿唠一唠”。 对面的人对宋春茂的好意并不领情,他们商量了好一会儿,才从中间走出三个人来。他们昂着头,背着手,气宇轩昂,脚步凝重的走了过来,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不怕死固然是勇敢的表现。但如果能不死,又能不失尊严地把队伍带出去,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所以他们在回答宋春茂的问题时,就显得毕恭毕敬,只是他们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这些人说自己是八路军冀热辽根据地,第十三军分区独立团团属侦查连的人。 宋春茂对前边的话没什么感觉,但独立团三个字还是让他想起些什么。他问那三个人:“你们独立团的团长是谁”? “我们团长是单永明”。 宋奎茂脸上露出了微笑:“你们的政委是吴腾蛟对不对”? 那几个人诧异的点了点头。 “你们军分区副司令是丁永胜吗”? 那几个人道:“我们分区的张司令牺牲了,现在丁永胜是我们的司令员”。 宋春茂听说自己的把兄又升了官,欣喜道:“你们丁司令他现在在哪里”? 那三个人也不无得意道:“丁司令是咱独立团的老团长,他昨天刚回老部队过年呢”。 宋春茂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他不禁好奇道:“丁司令在你们团过年,你们出来干什么”? 那三个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日本鬼子搞集团部落,讨伐队闹得又凶,独立团已经断粮好些天了。这回老首长回来过年,大家商量着给他弄些好嚼谷儿,所以,就来到海上来,给他打些鱼回去”。 宋春茂本来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日本人手里抢年货,可看看他们手里那些可以当成劈柴的武器,又把话咽了回去。 宋春茂想了一会儿,对那三个人道:“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丁司令,就说他的把弟来了,让他亲自出来迎接”。 但那几个人听了宋春茂的话,迟迟没有行动,宋春茂知道他们还心存顾虑,把手里的***换了个弹鼓,扔到那三个人手中道:“把这把枪交到丁司令手中,其他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眼见独立团的人三步一转身,五步一回头的走了。姜立柱有些奇怪的问宋春茂:“大哥,咱们直接跟他们回团部不就结了,还费这些周折干什么”? 宋春茂道“这些人还是不相信咱们,怕咱们这几个人,把他们上百人的团部端了”。宋春茂的话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八路军在回团部道路上做了伪装。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杂乱无章,宋春茂一眼就从其中找到了破绽,但怕引起八路军的误会,他们还是留在原地,等候丁永胜前来迎接。 这一等就足足三个多小时,直到快天黑了,才看到十几匹马在雪地上飞奔而来。丁永胜看到宋春茂面带微笑的站在雪地里,距离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从马上跳下来,紧跑了几步,双手紧紧握住宋春茂的手道:“兄弟,这是那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宋春茂道:“大哥,今天是大年夜,你就让兄弟在这里喝西北风吗”? “你看我光顾高兴,却慢待了贵客,快请”。丁永胜让战士们给宋春茂牵了匹马过来。 宋春茂道:“大哥,还是做我这爬犁吧,大雪地里骑马,威风倒是威风,可是也冷的够呛”。 丁永胜也不推辞,他坐上爬犁,对他的随行人员道:“看我这把弟,神通广大吧”! 独立团侦察连的战士们,刚才已经领教了宋春茂的厉害,现在丁司令替他把弟大吹大擂,战士们倒也不觉得过分。 狗通人性,这些狗似乎懂得主人要在客人面前表现一下,拉着爬犁跑得加倍努力,竟然把那些马远远地抛在后面。 八路军独立团的团部,设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单永明团长,吴腾蛟政委和宋春茂是老相识,这个人曾给独立团带来不少的好处。今天宋春茂仿佛从天而降,独立团的首长们都喜不自胜。 独立团的生活清苦,年夜饭每个战士就是小米饭加一个咸鸡蛋。丁司令在独立团过年,他又来了贵客,独立团的首长们才破例做了一锅清蒸鱼,招待宋春茂他们。 宋春茂他们爬犁上带的酒菜原是不少,但无论如何也不够独立团所有的战士们都能吃上一份,因此也没好意思拿出来,他们入乡随俗,和大家一起,好好的享受了一下独立团炊事班的厨艺。 吃完了这顿简单的年夜饭,大家坐在一起守岁。 听丁永胜絮絮叨叨的诉说,宋春茂才知道冀热辽根据地有多危险,鬼子的集团部落计划,让本地的老百姓,彻底脱离了和八路军的联系。 八路军现在处于没有粮食、医药、补给、弹药,总而言之,除了人什么都缺。鬼子的这种政策,造就了本地大批的汉奸。八路军如果有什么行动,鬼子早就知道了。八路军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小,到现在只能困守在这深山里。 八路军也曾组织过反集团部落行动,想把被圈禁在一起的老百姓放出来。但几次行动都被鬼子得了先机,人非但没救出来,八路军反倒吃了大亏。 就在一个月前的反集团部落战斗中,冀东八路军第十三军分区的司令部被讨伐队偷袭,张司令经过血战突出重围,但被埋伏在路上的鬼子打了伏击,壮烈牺牲。 第三百一十一章 偷袭 凌晨四五点钟,深山中十几个村子的鞭炮响的让人忘记了时辰,鞭炮声是处于兵荒马乱的老百姓祈求新的一年不再有苦难。 这些都是独立团保护的村庄,鬼子的讨伐队也曾到这些地方搞过集团部落,但这里地形险要,八路军防卫得当,讨伐队每次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因此这里的老百姓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总比那些被集团化的村子强太多。 一年之计在于春。过年了,俗话说拜年起的早,一年过的好。老百姓图吉利,天不亮就起来放炮仗,吃饺子,拜大年。现在兵荒马乱的,比不的往年讲究,可表面上也还过的去。 鞭炮声震的大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落进趴在树杈上方俊良脖子里冰凉的雪块,让昏昏欲睡的他马上清醒起来。他把毡帽往下拉了拉,又把白色的披风塞进脖子里。 警卫连也设有三重警卫,可保警卫连的吴连长天天认为明哨容易遭到攻击,非让自己再出一道暗哨。肯定是上次自己偷看了连长给他老婆写的信,被他发现了,这会找机会报复自己。害得自己在大年夜都不能好好休息,跑到这冰天雪地里,爬到树上喝西北风。 他又向几十米开外的树下看去,那是小山子站岗的地方。上次偷看连长的信,是这小子念给自己听的,既然连长没有放过自己,肯定也不会饶过这小子。这大年夜站岗的苦差事,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儿。 方俊良惊奇的发现,小山子没有在自己的哨位上。黑灯瞎火的,这小子干什么去了?他揉了揉眼睛,方俊良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几天前下的大雪,被过往的车辆压得比镜面还滑,白花花的路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隆起了无数个绵羊般的物体,缓慢地向团部方向移动着。前锋已经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去几十米远了,方俊良暗道:不好,鬼子进来了,小山子肯定被他们摸了哨,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俊良忍不住一阵心酸,小山子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参军,一起跟随独立团从晋察冀根据地到了这里,想不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命送掉了。 方俊良是老兵,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手里有枪,但拉动枪栓的声音,肯定会让树下的鬼子发觉。方俊良从腰中摸出两颗手**,这两颗手**是他从老区带过来的,一直没舍得用。说实话,方俊良一直觉得,八路军土造的手**质量太次,声音倒是挺响亮,可是炸开的弹片最多也就五六片,有的时候一炸只两半儿,杀伤力和鬼子的甜瓜**根本没法比。 可就是这么次的手**,到了新的根据地后,一颗也没有补充过。管它怎么样呢,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方俊良一咬牙,两颗手**在空中翻滚着,先后落入最前方的鬼子群中。 果然不出方俊良所料,手**倒是炸开了,可是只飞出五六片儿碎弹片儿,杀伤力有限的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发出两声巨大的声响,提醒驻地的战士们,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方俊良也知道,自己扔出这两颗手**,鬼子绝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就要和小山子去另一个世界见面了。方俊良没有丝毫的感伤,他平静的从肩膀上把步枪摘下来,居高临下,对准了鬼子的脑袋。 枪膛里只有五发子弹,这些子弹也是他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在整个独立团,除了首长,没有哪一个战士,子弹比他更多。临死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让小日本儿和高丽棒子知道,八路军中都是真正的爷们儿。 混乱的战场上,总有奇迹发生,心惊胆战的鬼子,竟然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方俊良,就和从驻地里冲出来的八路军杀到一处。 宋春茂和丁永胜两个人聊得正开心,手**的爆炸声让他们停下话头,单永明团长着急巴火地从屋外跑进来,急急的道:“老丁,快向后山上撤,鬼子从大路上摸进来了”。 团部里一片混乱,战士们把马牵过来,丁永胜飞身上马,回头对锄奸科长道:“大敌当前,担任警卫的部队首长玩忽职守,致使敌人突入我核心地带,按军令,杀”。 锄奸科长带着几个战士,转身走了。 宋春茂对丁永胜道:“大哥,你们先撤,我和弟兄们抵挡一阵”。 丁司令在独立团的防区遭受了袭击,单永明团长本来就觉得很过意不去,现在又见宋春茂又要断后掩护部队撤退,急忙摆手道:“万万不可以,你是丁司令的兄弟,又是独立团的朋友,我们怎能让你去打掩护,这不是耻笑我们独立团没有战斗力吗”? 丁永胜也道:“兄弟,咱们先撤,独立团如果连我们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这个团长也不用干了”。 宋春茂也不再好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把单永明拉到一旁,偷偷的对他道:“单团长,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讲出来”。 单永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兄弟,你也不是外人,哥哥有话就直说了”。 宋春茂道:“单团长,不要见外”。 单永明道:“我见你们使的转盘子机关枪挺好的,咱当兵的就眼红这个,你能不能借几挺给独立团用,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一定如数奉还”。 宋春茂一向大方,他爬犁上又带了不少这种波波夫***。就命人取了十二只送给单永明,每支枪又多给了一个备用弹鼓。 宋春茂跟随丁永胜上了后山,那些狗拉着爬犁,在满是积雪的山路上轻快地跑着。 讨伐队这次突袭前,早已把八路军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支部队饥寒交迫,每个战士连五发子弹都不到。他们是来偷袭的,所以根本没有携带重武器,战斗一开始就打得惨烈无比。 被偷袭的八路军从慌乱中醒悟过来,马上开始组织反击,但他们稀疏的火力,根本对鬼子构不成实质上的威胁。就是这样,八路军的战士们也很快打光了子弹。他们挺着刺刀,迎着鬼子的弹雨冲上来。 那些参与偷袭的汉奸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这些八路军战士就有悍不畏死的牺牲精神呢? 冲锋的八路军战士成片的被子弹打倒,即使偶尔有几个冲到鬼子面前,但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他们跟鬼子拼起刺刀来,也丝毫占不到上风。 担任阻击的八路军战士全部倒下了,鬼子狞笑着,把刺刀扎进那些受伤,但还没有死去的八路军战士身体里。“轰,轰”两声巨响,那两支被独立团视若镇山之宝的大抬杆在鬼子眼皮底下开火了。 这玩意儿杀伤力巨大,飞溅的铁砂子让,方圆数十米的鬼子全部中枪,这种枪在战场上只有一次射击机会。放完枪的六个战士把大抬杆丢到一旁,挺着梭镖从掩体中冲了出来。 地上有的是受了伤在地上翻滚的敌人,八路军战士们好不怜悯地把梭镖扎进这些敌人的胸膛,敌人发出的那个惨叫声,久久的回荡在雾蒙蒙的天空。 鬼子的机枪响了,这几个勇敢的战士,也和他们杀死的敌人倒在了一起。鬼子又试探性地向驻地里发射了不少子弹,直到他们确认,再没有八路军躲在里面,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趾高气昂的冲进了八路军的团部驻地。 八路军的营房里空荡荡的,几个鬼子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似乎确定八路军已经向后山撤退了,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组织起部队,向后山追去。 鬼子们从八路军驻地的后门蜂拥而出,却被迎面强大的火力打了个措手不及。八路军的火力似乎整整提高了一个世纪,密集的,毫不留情的弹雨在敌人中间来回扫过。 一心想到后山立功的鬼子们被打蒙了,八路军根本没有给他们留还击的机会,就把那些冲出后门的鬼子,杀得一干二净。 后面跟着冲锋的鬼子,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八路军战士手里端着转盘机关枪,紧紧追赶。单永明团长在他们身后跳脚大喊:“快回来,在不上山,晚了就来不及了”。 八路军战士们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喊话,十几个人把上千鬼子撵的像丧家犬一样。这种感觉,想想就让人开心。 如果战士们的***再多一点,或者子弹再多一些,也许真能把偷袭的鬼子赶跑了。可惜,枪再好,也只有十二支,火力再强大,每支枪也只有两个弹鼓。 八路军战士们的奇迹没有创造多久,他们的成功,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敌人的出其不意。没有了子弹的战士们,放弃了追赶,转身就往回跑。因为团长把这些枪交给他们的时候,嘱咐道:“这些武器都是借来的,到时候宁可命不要,也不能把枪丢了,一定要把这些枪完好无损地还给人家”。 八路军战士勇敢的冲锋,还收到一个意料外的效果,躲在树上放哨的方俊良,从树上溜下来,奇迹般地归队了。 本来这些勇敢的八路军战士,是有机会安全撤离的,但是溃退的鬼子丢了满地的枪支弹药,对这些穷怕了的战士们诱惑太大了。他们每个人都背了四五支枪,早就空空如也的粮食袋里,也装满了**,那个命大的方俊良,脖子上挂满了成串的**,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会走路的葡萄藤。 第三百一十二章 带兵冲击 过度的贪心,耽误了撤退的时间,鬼子的反击速度,比预料中来得要早了许多。山下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却迟迟不见单永明团长归来。吴腾蛟政委放心不下,亲自带人下山去接应,宋春茂也自告奋勇,带着弟兄们跟吴政委下了山。 通往山顶的路满是积雪,几具八路军战士的尸体倒在雪地上,他们灰色的军装,在雪地上并不明显,淌出的鲜血,却把雪地上染得红彤彤一片,远远看去,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在一块巨石后面,命大的方俊良继续自己的传奇,他的腿受了伤,他躲在巨石后面,石头上放了三支压满子弹的步枪,他一边胡乱地放着枪,如果鬼子走的近了,他就会丢出一两颗手**。 在他身边,有一个眼睛受了伤的八路军战士,正不停地把子弹压进枪膛。他们呆的这个地方地形奇特,鬼子的枪固然打不着,发射的掷弹筒,也会沿着巨石滚到一边。石头的旁边是一片低洼,低洼的边缘上倒着五六个八路军战士,他们流出的血,在低洼处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潭。 方俊良的阻击,延迟了鬼子的进攻时间。鬼子排成漫长的散兵线,又一次发动了进攻,就当方俊良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清脆的,***的声音。 鬼子刚才吃了这种武器的大亏,现在一听到这种枪的声音,全部转身向山下逃去,那狼狈的神态,就连兔子看了都自愧不如。真不知道这些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哪里去了。 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对***的操作更加娴熟,他们的射击并不连贯,但是每一次枪响,总会有一个鬼子倒在逃跑的路上。另外弟兄们的追击更是有点虚张声势,他们想要的,就是把鬼子吓跑,为八路军救助伤员争取时间。 丁永胜和独立团的其他战士,都撤到一个叫冰火洞的地方。这个山洞面积广阔,一半像夏天,另一半儿则像冬天。早先是单永明团长观察地形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山洞,就把这里作为八路军独立团最后的防守堡垒。 现在,这位勇敢的团长,静静地躺在自己选定的山洞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六十多支三八大盖儿,还有那十二支崭新的波波夫***,都摆放在他的身边。 伤了腿的方俊良,正坐在他的团长身旁哭诉:“团长说这些转盘机关枪都是借来的,就是命不要,也不能把枪给人家弄丢了,咱们八路军要讲信用”。 丁永胜脸色铁青,他凝望着躺在地上的老战友,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也许多年铁血军事生涯,让他习惯了与战友的生离死别,纵然有泪,也不会轻易的流下来。 过了良久,丁永胜声音有些低沉,他命令道:“给延安发报:“万万火急!1943年,正月初一,冀热辽根据地,第十三军分区,独立团团长单永明,因鬼子夜间偷袭,单团长带兵血战,冲出重围,不幸壮烈牺牲”。 机要员又把电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丁永胜听完点了点头,拿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笔丢在一旁道:“即刻发出”。 电报刚刚发走,锄奸科科长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他报告说,之所以昨夜鬼子能够偷袭成功,主要是因为负责独立团团部外围警卫工作一营的营长叛变,带兵投靠了日本人。 团部直属警卫连连长,因为失职,从昨天到现在,不知被上级批评了多少次,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连长愤怒的拔出驳壳枪,叫嚣的冲出洞口,口口声声喊着要为团长复仇。 警卫连长过于激愤,头天晚上又整宿没怎么休息。一出冰火洞后就昏了过去,被他手下的战士七手八脚的抬了回来。 山下担任警戒的战士上来汇报说,日本鬼子已经把这座山团团围住了,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发动进攻,但再过些时日,等到独立团弹尽粮绝时,他们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把独立团拿下了。 丁永胜的紧皱眉头,倒背着双手,不停的在山洞里踱来踱去。八路军独立团团部,加上团部直属警卫连,一共不过三百人,都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山头上。山下参与围攻的敌人,连鬼子带汉奸,足足有五六千人。仅仅靠山上这些人,要想突出重围,谈何容易。 终于,丁永胜停下了徘徊的脚步,他对站在身边的宋春茂道:“兄弟,你看山下的部队士气怎么样”? 宋春茂道:“山下的敌人人数虽多,但是士气不高,尤其是单团长带兵冲击的那一次,更是让敌人吓破了狗胆”。 丁永盛微微一笑道:“兄弟何出此言”? “山下的敌人足有五六千,但我看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胆量杀上山来”。 丁永胜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丁永胜又道:“敌人现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冲下山去,如果我们现在出手,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鬼子的士气本来就不高,如果再受到沉重打击,他们的士气就更加一落千丈,也许这冰火洞之围就此解了”。 宋春茂道:“要瓦解敌人的士气,选择攻击目标最重要,我们选择谁当对手呢”? 丁永胜道:“我看那个叛变的一营,是我们最好下手的目标,一营的战士,大多都是从晋察冀跟过来的,他们不明真相,被少数用心不良的人,裹挟着投靠了日军。我们只要把他们的首要人物控制住,一营还会回到独立团的怀抱”。 宋春茂听了丁永胜的话,默默思索了良久,才开口道:“这个任务由谁去执行”? 丁永胜道:“这个任务,麻烦兄弟辛苦一趟,怎么样”? 宋春茂道:“我也早有此意,只是大哥你的安全”? 丁永胜笑道:“兄弟,你放心去吧,日本小鬼子想啃我姓丁的硬核桃,只怕他们还没有那么好的牙口儿”。 宋春茂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商量下山的办法。大家一致认为,趁着夜色下山,杀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就能够成功的突出重围。但克劳斯对这个计划持不同意见,他认为夜里虽然有黑暗作掩护,但鬼子的防备一定也很严密。要把突围的时间改在白天中午的时候,一来白天鬼子防备松懈,二来中午的时候太阳照在雪地上,人的眼睛看久了会得雪盲症。鬼子绝不会两眼紧盯在雪山上,我们突围的机会,反倒比晚上更大。 开始时大家觉得克劳斯有些异想天开,可到最后,越琢磨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大家把突围的时间改在白天。 第二天,中午和煦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宋春茂亲手把七架爬犁加固了一下。每架爬犁上都像装了一个微型的军火库。他又跳了七八十条比较健壮的狗,作为拉爬犁的工具。候七和马鹤交给独立团保护,兄弟七个在大家的注视下上了爬犁。宋春茂一声令下,七架爬犁如同离弦的箭,向山下飞驰而去。 果然不出克劳斯所料,日本人根本没有想到,独立团的人竟敢在白天突围,狗拉着爬犁在雪地上足足跑了十几分钟,鬼子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从山上向下俯冲的时候,宋春茂把敌人的防御工事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里暗骂,这些鬼子太他妈托大了,他们根本没有把独立团放在眼里,就连最简单的防御工事都没有构筑。只是在各个下山的路口,摆设了麻包,麻袋上架着几挺机枪,站岗的鬼子眯着红肿的双眼,直到狗拉爬犁冲到了面前,他们才高声叫喊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这么近的距离,***的火力发挥的淋漓尽致,起到由子弹组成的火舌,在鬼子营房前挥舞着,毫无防备的鬼子被打得措手不及。等他们拉响警报的时候,宋春茂已经和弟兄们突出重围,远走高飞了。 按照锄奸科长提供的情报,哗变的一营,没有参与包围独立团的行动。他们在一个叫穆家屯的小村庄里,接受日本人的洗脑教育。 穆家屯的村民一直坚守独立团的保护,独立团出了事,村民们也被鬼子赶着,进了集团部落。不像以往鬼子的行径,走到哪里都要杀光、烧光,现在就没有把穆家屯的房子烧掉,而是留给哗变的一营,成了他们接受改编的营房。 弟兄们远远的绕着穆家屯转了一圈儿,发现这里的警戒很松弛,哗变的战士们衣服还没有换,常庆虹看得直撇嘴:“就这半死不活的吊儿郎当劲儿,咱弟兄们每人一支转盘机关枪杀进去,保证不出十分钟,这些人全部缴枪”。 宋春茂道:“万万不可,这些人都是独立团的命根子,大哥还指望着他们浪子回头,迷途知返呢”。 常庆虹道:“这些人都是叛徒,杀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宋春茂道:“兄弟,不要把自己想的无所不能,这个一营是加强营,有一千多人,现在他们军心不稳,我们如果胡乱开枪,这些人非乱了套不可,到时候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根本约束不住”。 常庆虹不服气道:“这不行,那不行,到底怎样才能解决这些人呢?” 宋春茂微微一笑道:“刚才我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你们听我的安排就是”。 第三百一十三章 猛狗屠鬼记 宋春茂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这个地方日本鬼子活动猖獗,讨伐队满天飞,这些鬼子们总要穿衣吃饭吧,只要找到他们的补给站,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刚下完大雪,从路上的车辙就可以判断出哪个是老百姓的,哪个是日本鬼子的。老百姓的马车都是木头车轮,留下的车辙既窄有深,日本大车都是胶皮轱辘,留下的车辙又浅又宽。跟顺着日本人留下的车辙,宋春茂他们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鬼子的补给站。 补给站设在一个没有老百姓的小山村里,就是为了补给在山里围剿八路军的队伍临时设立的。由于这里缺少像样的抗日武装,鬼子对临时补给站的警戒也不严格。 弟兄们躲在村子背后的山坡上,看着鬼子把补给用汽车送过来,然后用胶皮大车一车车的再送往各处鬼子的落脚点儿。 补给站的二十多个鬼子,既是看守者,又是装卸工。整整一个下午,也难得看到他们有休息的时候。倒是有几条日本大狼狗摇着尾巴,悠闲的在补给站外走来走去。 天黑了,川流不息的大车终于没了踪影,几间茅草屋的烟筒上也冒出袅袅青烟。姜立柱凑到宋春茂身边,悄声道:“大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动手吧”。 宋春茂摇了摇头道:“再等会儿,等这帮王八蛋把饭做熟了,老子去吃口热乎的”。 一说到吃,常庆虹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噜响了几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哥,我现在就饿了”。 姜立柱回手弹了他脑门儿一下,半开玩笑道:“爬犁上装的有狗粮,要不你先吃几口”? 常庆虹费力地吞了下口水,喃喃道:“还是算了吧,等会儿去吃日本人的饭”。 又过了十多分钟,宋春茂把所有的狗都组织起来,一声令下,七八十条狗像离弦的箭冲下山坡。正在村口转悠的日本大狼狗,突然发现来了许多不速之客,汪汪的叫着,和宋春茂的狗战在一处。 日本人的狗和主人的体型相反,身材都高大,平时娇生惯养,是鬼子欺负老百姓的得力工具。但真抡起格斗来了,即使一条对一条单挑,日本人的狗,也不是商云春精心训练出来的这些土狗的对手。更何况这些土狗的数量,比日本大狼狗多了十几倍。转眼间,几条日本大洋狗就被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村口的犬吠声惊动了村里的鬼子,他们连饭都顾不上吃,跑到村口来看热闹。这时土狗们已经消灭了那几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同类,它们再接再厉,把进攻的目标转向村口看热闹目瞪口呆的鬼子。 这些倒霉的鬼子,纯粹就是闲极无聊,跑出来看狗打架,连枪都没有带,转眼间就被土狗扑倒在地。这种情况,弟兄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狗训练有素,进攻绝不拖泥带水,三条狗攻击一个鬼子,不求一击毙命,只是一条条把鬼子的肉从身上生生的撕下来。其他的狗则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村子,一时间,村子里到处都响起疯狂的狗吠声,和鬼子的凄厉的惨叫声。 宋春茂和弟兄们来到村口时,村子里已经变得安静下来。胜利归来的土狗们,带着满身的血迹,嘴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拼命地摇着尾巴,把身子在弟兄们的腿上蹭来蹭去。时间不大,狗身上的血迹,都被弟兄们的裤子粘走了。 鬼子们在村口用麻袋设有两个简易工事,麻袋上架着两挺歪把子轻机枪,机枪手根本还没来得及跑进掩体,就被从天而降的狗爷们送上了西天。 宋春茂没有说错,鬼子们把饭做好了,根本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白米饭,锅里炖的还有肉。常庆虹流水般把米饭和炖肉送进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米饭没有馒头好吃,吃多少都填不饱肚子。 弟兄们下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从补给站拿到几身鬼子的衣服,他们拿走的东西,对整个补给站来说,还不如九牛一毛。看着堆满屋子的补给,宋春茂颇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大哥的八路军部队缺衣少食,枪和子弹更是少的可怜,自己如果一把火把这些补给烧了,让大哥知道了,会不会心疼死。如果不烧,八路军能把这些补给拿到手吗?最后还是姜立柱的一句话,让宋春茂拿定了主意。八路军有本事,就把这些补给拿走,如果一把火烧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宋春茂的意外之仁,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两天后,日本的报纸上都刊登了这么一则消息:“位于滦县乔各庄的皇军补给站,夜里遭到狼群的攻击,负责看守补给站的皇军,为天皇尽忠,全员玉碎”。 宋春茂费了好大得劲,才让他手下的狗,熟悉了弟兄们身上的气味儿。不再对身穿鬼子军服的弟兄们发动攻击。这些赝品皇军,坐在狗拉爬犁上,嘴里嚼着从补给站缴获的牛肉罐头,听姜立柱一段接一段的唱戏文。要不是鬼子的清酒有一股马尿味儿,弟兄们真想开怀大饮一番。 一样的路程,回穆家屯时却显得近了许多。天还没亮,弟兄们已经赶到了穆家屯。宋春茂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他的狗爷们安置好。然后带弟兄们,大摇大摆地向村口走去。 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村口连个岗哨都没有放,许多战士看到这些耀武扬威的“皇军”,气得两眼都要冒火,他们虎视眈眈,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扑过来。 鬼子对这些哗变的八路军还是不放心,居然把他们的枪都缴了。八路军战士的躁动,让他们身边的一个人很是不安,他一边约束住八路军战士,另一边又给宋春茂他们假扮的鬼子点头哈腰。 三国浦志用日语向他问候了一声,那家伙没有听懂,一脸茫然的样子。克劳斯用英语说了一句,那个人还是听不懂。姜立柱看到那人的献媚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指着那个人的鼻子道:“你他娘的中国话能不能听懂”? 那个人挨了骂,反倒如获至宝的满脸赔笑道:“皇军终于派翻译来改编我们了,那些朝鲜太君,一句中国话都不懂,脾气还大得没边儿,对兄弟们非打即骂,要不是李营长威望高,能弹压住弟兄们,只怕大家早就反了”。 姜立柱道:“这么说,你们跟着鬼子混后悔了”? 那个人由于害怕根本没有听出面前这个皇军的话有破绽,居然称自己是鬼子。那人自知失了口,一边连声说“不敢”,一边偷偷的躲到战士们身后。 宋春茂早就让这个怂包激怒了,他一把把那人揪了过来,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颤声道:“我是八路军一营一连连长,李营长是我堂兄”。 宋春茂道:“你们营长人呢?让他过来见我”。 那个一连连长,连声答应,一溜烟儿的跑了。时间不大,从大街的另一侧噼里啪啦的跑来了二三十个人。有一个战士轻声道:“他妈的,这汉奸把那些高丽棒子都带来了”。 宋春茂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个战士正狠狠的瞪着他。宋春茂轻轻一笑,低声道:“你们独立团的老团长,丁永胜派我来接大伙儿回家”。 那几个战士听了,身子都激动的微微颤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应付这些负责改编的高丽棒子,三国浦志和克劳斯是首选。 棒子们长的差不多一个德行,相比他们的日本主子,棒子的个头还稍高一点儿,但远没有日本人健壮,眼睛像是用手术刀刚割出来的还没有愈合,眼睛又小又没有精神,上下眼泡都还是肿的,看着都让人替他们难受。 高丽棒子给日本人做了近五十年奴才,那种自甘堕落的龌龊,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宋春茂他们打扮成的鬼子并不是没有破绽,可这些高丽棒子一听到日本话,就两腿打颤,恨不得马上跪下去。 克劳斯是德国人,德国是日本的盟友,日本人对德国人的敬畏也是深入进骨子里。一个正宗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在高丽棒子眼中,就是地地道道的太上皇。克劳斯现在就是放个屁,这些高丽棒子也会提起鼻子来猛闻,还要直夸香。 但克劳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在日本人和高丽棒子眼中,有多么高贵,下面的戏怎么做,这厮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在三国浦志早就习惯了装老虎吓唬猪的把戏,他充分理解日本主子对高丽棒子奴才的态度,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领头的高丽棒子几个耳光。 三国浦志边打人边琢磨,后面的戏该怎么演呢。这小子思想僵化,脑子转得慢,害得那些高丽棒子又多吃了好几个耳光。 高丽棒子中没人会说中国话,却有一个日语翻译,于是棒子们需要表达的意思,先由他们的日语翻译告诉三国浦志。三国浦志在装模作样地把这些话用汉语告诉克劳斯,实际上也就是告诉其他弟兄们听。 高丽棒子的翻译水平很次,三国浦志为自己给这种人帮忙感到羞耻,常常忍不住赏对方两个耳光。常庆虹对这种打了人家脸,对方还笑容满面赔不是的场面大感有趣,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欲擒故纵 看着凑过来的常庆虹,一个高丽棒子把脸绽放成一朵花,看他笑得如此下贱牵强,常庆虹也忍不住抡起他蒲扇般大的巴掌,狠狠的在那张脸上抚摸了一下。 常庆虹打耳光技术不过关,三国浦志打高丽棒子耳光,声音清脆悦耳,响彻云霄,能让被打者痛苦并快乐着,哪怕他是假装出来的。 常庆虹打耳光的声音发闷,高丽棒子细小的眼睛配合着声音鼓了出来,鲜血不是从嘴角流下来的,而是一口喷出多远,伴着无数颗带着肉团、血淋淋的牙齿。那个挨了打的高丽棒子,似乎还要挤出一丝笑容,来证明他的忠诚和强悍,怎奈双腿太不争气,软软的瘫倒在地。 常庆虹一巴掌拍死一个高丽棒子,其他的棒子噤若寒蝉,一个个收敛了笑容,站得笔直,把并不健壮的胸膛挺得老高,对倒在地上的同僚视若不见。 “这些王八蛋真是天性凉薄,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宋春茂在心中暗骂。 常庆虹却在打人耳光中找到无限的乐趣,他再接再厉,接连又有五个高丽棒子倒在他的魔掌下。这小子臂力惊人,几个倒在地上的高丽棒子,无不七窍流血,半边脸深深塌陷下去。 见此场景剩下的高丽棒子再也不敢装了,就是傻子也可以看出,如果自己再不逃走,这个穿着并不合身军装的皇军黑大个儿,只怕要把剩下的人全都打死,而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高丽棒子们再也顾不上三国浦志的大声约束,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转眼间就如同丧家犬般的逃了个干净。 宋春茂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八路军的营长。高丽棒子都跑了,他倒是没有动,他知道这些皇军能够听懂中国话,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道:“皇军们辛苦了,我是头两天刚投诚的八路军首长,在这里等待着皇军的改编,简直是望眼欲穿啊”。 宋春茂无比厌恶的望着眼前这个人,沉着一张脸问:“你在八路军中是什么干部”? 李营长道:“报告皇军,我在八路军中是主力团团长”。 姜立柱听到这小子满嘴跑火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宋春茂强忍住笑道:“你投降了皇军,想谋个什么官职啊”? 李营长道:“我也不想皇军给我太高的职位,我还想和自己的弟兄们在一起,还是让我做自己的团长吧”。 宋春茂道:“但是我听人说,你在八路军那边,只是一个普通的营长,怎么现在变成团长了”? 李营长被当面拆穿了把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宋春茂又问:“你们营有1000多人,也够得上团级编制了,这么多人,应该不止你和你堂弟两个领导吧”? 李营长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一句话。常庆红不耐烦地上去推了他一把道:“大哥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了”? 李营长脸上闪现过一丝怒色,可他刚刚才见识了常庆虹的心狠手辣,心里吓得突突直跳,担心这个黑大个儿出其不意,也给自己来一个五指山,那就他妈的倒霉了,自己一片苦心筹划,不知最后能便宜了谁? 李营长最后咬咬牙道:“这个营的其他干部不识时务,不愿接受皇军的改编,几个闹腾厉害的被我杀了,剩下的人都关在村西王家的地窖里”。 宋春茂稍微沉吟了一下,又问李营长道:“1000多人的队伍,这中间头头脑脑的也不少,你用了多少人把他们抓起来的”? “我手下有五十多人,是我的亲信,大年三十晚上,营里的干部,忙着吃年夜饭,都没有防备,被我一股脑的通通都拿下了”。 宋春茂点了点头,心道:看来眼前这个家伙也不是草包,居然有五六十个铁杆儿跟着他干这件事。宋春茂道:“我现在答应你做这个团的团长,但是你要依我三件事”。 李营长听了宋春茂的话,兴奋的跳起多高,他一把扯住宋春茂的胳膊连连摇晃。又趁别人不注意时,把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塞进宋春茂的手心。 八路军素来清贫,这小子手里居然还有闲钱,这有些大出宋春茂的意料。宋春茂假装喜笑颜开道:“既然李团长如此识时务,现在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李营长听到皇军都称他为李团长了,显然有点得意忘形,连声道:“有事你尽管吩咐”。 宋春茂道:“把你手下的部队集结起来,另外还有那些被关在地窖的人,也要弄过来,我要杀了这些不识时务的东西祭旗”。 李营长有些迟疑道:“关在地窖里的人,并不是全部不识时务,有几个还是可以改造好的,希望皇军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宋春茂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这事我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所有的八路军战士被集中到广场上,他们无精打采,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那几个最早知道宋春茂底细的战士,也分散的站在人群中,他们小声地告诉周围的人,站在队伍前面,那几个穿鬼子军服的人,是八路军独立团老团长派来救大家的。 时间不大,这只萎靡的队伍又恢复了精神,他们努力的睁大自己的双眼,想看看这场欲擒故纵的戏,到底怎么唱完。 李营长身后也站着五六十个人,和其他八路军战士不一样,他们每人身后都背着一支枪,自己拥戴的人升了团长,这些人的脸上都绽开了花。 被李营长关进地窖的那些干部们也被抬了出来,他们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李营长对待这些人,管吃不管拉,几天下来,他们身上的气味儿,肯定好不了。 李营长看着这些昔日的战友们,厌恶地扭过脸去,用手捏住鼻子,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那些干部身上散发的气味儿,也熏的宋春茂脑仁儿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宋春茂指着李营长身后那些背枪的战士问道:“李团长,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李营长道:“报告皇军,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这次我们能够成功投诚,多亏了这些弟兄们帮忙”。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是有功之臣,还背着那些破铜烂铁干啥,把那些做烧火棍都嫌碍事的破枪都搁到我这儿,待会儿皇军给你们派发新武器”。宋春茂说着把转盘机关枪举起来,对着那些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干部,枪口缓缓地移动。 有几个人突然跪了下来,黄色的屎尿顺着裤管儿向后喷出多远。他们大声哀求道:“皇军先不要开枪,我们几个都商量好了,以后愿意跟着李团长干”。 李营长顾不上这几个人身上肮脏,亲自走过去把他们扶起来,并为他们解开身上的绳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弄得自己好像真的坚贞不屈的样子”。 宋春茂又把枪口对准哪些被绑的人,李营长也在一旁不停地规劝,又有两个人犹犹豫豫地跪了下来。李营长又亲自上前给他们解开了绳索。 宋春茂故伎重施,这一次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李营长的亲信们缴了枪,满怀期待地站在他身后。李营长也停止了对那些顽固不化八路军干部的劝导,他抬起头对宋春茂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杀了他们祭旗吧”! 宋春茂的心没有来由的微微一痛,他大喝一声:“准备执行”! 突然从八路军被绑的干部中间,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口号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宋春茂的手一挥,命令道:“执行”。清脆的转盘机枪声响起,子弹犹如刮风一般在人群中扫过。 那些一心要舍身取义,和做着升官发财梦的叛军,都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李营长和他的手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无比信任的皇军,会突然向他们开枪?不明就里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糊涂鬼,其实他们死的一点也不冤。 那些视死如归的八路军干部们,也暂时忘记了高呼口号,他们也没有想到,平时只会出现在戏文里的幸运,会落在自己头上。 广场上的八路军战士,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但是他们还是不相信,区区七八个人,就敢向比他们多十几倍的人开火。直到枪声不再响起,广场上又响起震天的喝彩声。 一个被解救的八路军干部,连声称赞:“奇迹,真是奇迹,绝对是奇迹,奇迹中的奇迹,这是奇迹的立方”。后来宋春茂才知道,这个爱咬文嚼字的人,是这个营的教导员,也是临刑前,第一个带头高呼口号的人。 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并不是所有人面对枪口,都能表现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在这些被解救的八路军干部中,也有不少人被骤起的枪声吓尿裤子的,但没有人嘲笑他们,因为他们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能坚守自己的信仰,这些人也同样是可敬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冰甲进城 宋春茂和他的兄弟们,都有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般的本事。却偏偏没有一个有带兵打仗的本领。宋春茂当初答应了丁永胜的请求,帮他把哗变的部队追回来,却没想到把这些人追回来后,怎么平安的带到丁永胜身边。 一千多个人只有四五十条枪,没有武装的军队,就像没牙的老虎,没有牙的老虎比只绵羊还没有安全感。另外这些人还要吃饭,每天消耗的粮食,说出来都会吓死人。本来宋春茂也想一走了之,把这支队伍交给教导员算了,可现在的他是这只队伍的主心骨,只怕他前脚刚走,后脚这支队伍就有就地解散的可能。 后来有人给宋春茂提议,队伍暂时由他先带着,教导员在背后给他出主意。宋春茂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勉强答应了。直到教导员走到他面前,宋春茂才知道,为什么战士们不愿意接受他的领导了。这哥们儿形象太差了,蓬头垢面,胡子邋遢,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换洗衣服,身上还穿着那身能臭死人的那件衣服。这形象,不要说站在1000多人面前发号施令,就是把他放到俘虏群里,恐怕早被打死了。 人配衣裳马配鞍,只要先把教导员的形象树立起来,其他问题才可以解决。可面前这些八路军战士,除了身上的补丁,连一块多余的布头都找不到。那些被打死的叛军,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机枪打烂了,还沾满了血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这些叛军都死于非命,大家都是行伍之人,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所以宁可光着身子,也不愿意去碰一下他们身上的衣服。谁说八路军不迷信?他们对这些还是很忌讳的。 八路军战士中,没有人能够为教导员提供衣服。这赈济灾民的义务,又落在弟兄们头上。弟兄们中间,只有姜立柱和教导员的体型相仿,他很不情愿的把自己的衣服送给教导员,这是他从北京量身定做的,自己平时还舍不得穿,这回可好,一股脑的做了好人好事了。 教导员挺讲究,自个儿这么埋汰,崭新的衣服穿也是糟蹋了,他跑到井台上,把井台旁边的饮马槽里加满水,然后衣服也不脱,直接跳进饮马槽里。直到把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他才从马槽里钻出来,寒风吹过,破旧的棉衣马上结冰。走起路来咔咔作响。 教导员浑身颤抖,嘴唇冻得发青,他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到宋春茂身边,哆哆嗦嗦的道:“这会儿好了,刚才差点儿把我自己都恶心吐了”。教导员又转过身对姜立柱道:“多谢兄弟的一片好心,可是你那衣服太好了,不适合咱土八路穿”。 姜立柱难免尴尬,红着脸把衣服又收了起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些被从地窖抬出来的八路军,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投身到冰水中,直到把自己洗得身上一点味道没有,才哆哆嗦嗦的回到战士们中间去。 这回战士们不在躲着他们了,反而心中对他们升起一种由衷的崇拜。这些八路军干部们,也为在冬天洗冷水澡,付出了代价,咳嗽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这次感冒的始作俑者教导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找到宋春茂,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战士们搞到武器,否则鬼子来了,大家还是难逃被歼灭的厄运。 宋春茂带兵不成,但是从鬼子手里抢东西,是他的拿手好戏,宋春茂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教导员的请求。 姜立柱给他提醒道:“大哥,你不要光顾着给这些八路军搞枪,丁司令那边还等着你去解围呢”。 宋春茂道:“这个我早想好了,就凭咱们几个,再加上这些不带枪的八路军,要想给丁司令解围根本办不到,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大家看看中不中”? 宋春茂在地上摆了几块石头,指着其中一块道:“这里是罗平县城,这块石头呢,就是丁司令被困的地方,这中间两块石头,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山,但县城通往丁司令被困的地方,唯一的一条路就从这两座山间穿过,我带兄弟们和没有枪的八路军战士在这里设伏,八路军还有五十多条枪,这些有枪的八路军战士,找一个得力的人带领着,去佯打罗平县城,围山的鬼子得到老巢被袭的消息,必定倾全力回援,然后我们在这里狠狠的伏击他一下,这样不但解了丁司令的围,没有枪的八路军战士,也可以从被伏击的鬼子身上,缴获自己需要的武器”。 姜立柱道:“就五六十条枪,又没有重武器,肯定打不下县城来”。 宋春茂道:“这个我知道,我们就想给鬼子制造一个假象,把围山的人,都调到山外来”。 姜立柱道:“这个带头攻打县城的人十分重要,让谁去才合适呢”? 教导员先是咳嗽的惊天动地,然后才气喘吁吁的道:“攻打县城的任务,就让我们这些病秧子去吧”。 宋春茂道:“打县城由你带队,本来是最合适的,可是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教导员微微一笑道:“我们单团长常说,狗日的小日本,老子脑袋掉了碗大疤,怕死不当八路军”。 宋春茂听他提到单永明,心里一阵难过,轻轻的道:“单团长头几天已经牺牲了”。 教导员闻听此言,瞪大了眼睛,他双手抓住宋春茂的胳膊,拼命的摇晃着,嘶哑着声音问道:“单团长真的牺牲了”? 宋春茂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和兄弟们当时都在现场,单团长牺牲得很英勇,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八路军的队伍中开始有人啜泣,转眼间就哭成一片。教导员把枪的背带紧了紧,红肿的眼睛对八路军战士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杀进罗平县城,为团长报仇”。 广场上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口号声:“杀进县城,为团长报仇”。在大家的目光中,教导员带着他病怏怏的队伍。一路咳嗽的去了。 宋春茂昨天经过这两座山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的险峻,真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宋春茂不知道,这个地势险要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葫芦峪。 拒《金史》记载,公元1123年,金国大将完颜宗翰(岳飞传中金兀术的大哥粘罕),在葫芦峪以三万兵马困住辽国大将耶律马哥的七万大军,完颜宗翰火焚葫芦峪,辽国七万人马,全部丧身火海。 宋春茂在山口,无意间发现了记载葫芦峪之战的一块石碑,正在苦思冥想怎样把这个场战斗打好。突然宋春茂茅塞顿开,他恶狠狠的道:“讨伐队的枪我不要了,今天老子要火烧葫芦峪,把狗日的小鬼子都烧死在里面”。 葫芦峪有十四五里地长,两侧悬崖陡壁,中间的路或宽或窄,因形状像葫芦而得名。山上植被茂盛,被大雪覆盖的草丛灌木,取之不竭。大家爬上山,才发现山两侧的灌木丛中,都掩盖着一段半人多高的古长城。城墙虽然十分破败,但用来隐藏区区千人还是绰绰有余。 宋春茂吩咐大家,尽量多采伐些草木,用草绳捆成捆,隐藏在古长城下面。八路军战士们紧张有序的忙碌着,他们没有砍伐树木的工具,硬是用石头等最原始的工具,把柴草在古城墙后面堆积如山。 多年以后,某青年才俊导演,来到这里拍摄电视连续剧《鏖战葫芦峪》,找了三千多群众演员,试图还原当年八路军战士采集柴草的原貌,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所采集的柴草,愣是达不到发动一次攻击的需要。 一个参加过当年战斗的老八路,也被导演请过来当作顾问,看到山上那些群众演员的表现纯属应付,老八路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走了。导演追过去,问他有什么意见,老八路道:“吃的太饱,穿的太好,可精气神儿却差的太远”。 教导员对县城的攻击,异乎寻常的顺利。南方的仗越打越大,鬼子的精锐部队,不断的从华北抽调过去,留在后方的军队,大多数是由高丽棒子组成的。这些人对老百姓残忍异常,但战斗力和日本鬼子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高丽棒子非常狡猾,为了讨日本主子的欢心,他们善于隐藏自己的缺点,而更多的把自己的长处展现在日本主子面前。最能讨日本人欢心的表现,就是组织讨伐队,去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高丽棒子几乎是倾巢而出,留在县城看家的只不过十几个人。负责看守城门的任务,基本上也由汉奸代劳了。看到这些着冰甲,背长枪,一路上咳嗽声不断八路军,汉奸们有些懵了,这些人是不是疯了,大冷天穿件湿棉衣,在汉奸们诧异的目光中,八路军毫无阻拦的进了县城。 第三百一十六章 火焚葫芦峪 八路军的政工干部,绝对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们有勇有谋,进了县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去清剿留下看家的高丽棒子,更没有把自己湿冷的棉衣换下来,而是五十多个人分成十几个小分队,深入到各家各户,做起了群众发动工作。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爱国的,可惜统治他们的**不知道珍惜。九一八事变,张少帅带着20万人,一枪未发,把东北丢给了日本人。到了1933年,国民党**还没有和鬼子见面,就忙着和日本人签订了一个《塘沽协定》,绥东、察北、冀东成为日军自由出入地区。可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从前见到的中国军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等到日本鬼子来了,这些中国军队的威风一点儿都没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一个正常的中国人愿意做汉奸亡国奴,他们期盼着中国军队早日出现,打跑这些侵略者,所以当这些八路军战士出现在老百姓面前时,他们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欢迎。兴奋写在每个人脸上,整个下午,老百姓们见了面,都会神秘兮兮的说:“咱中国的军队来了,他们是来打鬼子的”。用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教导员带着五十多个人,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在鬼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有上万老百姓被教导员招致麾下。 到了晚上8点,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罗平暴动拉开了帷幕。日本鬼子在这里犯下的罪行,今夜终于有了报应。暴动的群众,先后围攻了警察局、宪兵队等等一系列的日伪组织机构。那些留守看家的高丽棒子,被暴动的群众拉到广场上,还没等教导员对这些俘虏进行审讯,愤怒的暴动群众,就把这些高丽棒子打做一滩烂泥。 没有引导的群众暴动是盲目的,这些被血腥刺激红了眼睛的暴动群众,又把汉奸也当成了出气的对象,110多个汉奸被人活活打死,就连他们的家属,也未能幸免。 杀人往往和纵火联系在一起,到了半夜12点多,县城里到处都燃起熊熊大火,宪兵队、警察局,还有那些汉奸的宅院,都在这场暴动中被付之一炬。熊熊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这是整个冀东地区,第一座被八路军攻克的县城。县城的陷落,让日本人的领导机关很是震惊,他们命令围困冰火洞的讨伐队,火速增援县城。 参与暴动的老百姓有1万多人,但在日本鬼子看来,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镇压反抗的暴民,不用花费太大的代价,又会取得不俗的战果,成为向上司讨好的有力资本。 两路讨伐队四千多人,兴冲冲地的直奔县城而来。所谓骄兵必败,在这里,从来没有受到过重大打击的日本鬼子,早已变得目空一切,他们行军时,连斥候都没有派,一头扎进了葫芦峪的口袋。 眼见最后一个鬼子,也消失在葫芦峪崎岖的山路上。负责把守路口的姜立柱一声令下,两侧悬崖上的八路军战士,把捆好的柴草从古长城上抛下来,转眼间,三四里路的山路,都堆起一丈多高的柴草,只等葫芦峪出口的战斗打响,这里就马上开始放火。 接到增援鬼子全部进入葫芦峪的消息后,宋春茂也命人把柴草,堵住了葫芦峪的出口。就这样,鬼子的四千多队伍,都被宋春茂困在这条不足二十里,狭长的山路上。 后来对这场战斗的回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峡谷两侧的柴草几乎被同时点燃,正在前进的先头部队和负责断后的鬼子,几乎同时受到攻击,他们慌乱的向后或向前涌来,队列中间的鬼子不明就里,还在盲目的行进着,数千鬼子在狭窄的山路上挤作一团。他们不安的嚎叫着,眼神里透露着恐惧。 队列的两端,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向他们逼近,最要命的是,周围根本看不到一个攻击的士兵。这种慌乱没有持续多久,真正的灭顶之灾来了,无数点燃的柴草捆从天而降,风助火势,柴草落到地面时,已经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鬼子们嚎叫着,躲闪着,无数身体瘦弱的士兵,被挤倒在地上,惨叫着在浓烟里窒息。再后来,根本避无可避,整个山谷烧成一条火蛇,被烧爆的弹药四处乱飞、爆炸,有些人忍受不了被炙烤的温度,调转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火越烧越旺,灼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人体的味道。躲在古长城后面的八路军战士们,也被这热浪烤得汗流浃背。宋春茂又发布了一道命令,把剩余的柴草全部抛下峡谷,然后大家向山顶撤退。 原来他发现,因为峡谷火焰的温度太高,头些天的积雪都开始慢慢融化,形成一股股小的泥石流,缓缓地向山谷中灌去。那些山谷中的鬼子,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水深火热。那些幸运地躲过了火攻的鬼子,这次没有逃过泥石流的冲击,葫芦峪的地形,两头狭小,中间凸起,宋春茂用柴草堵住了出入口,整个儿葫芦峪就变成一个狭长的堰塞湖。水面上,到处漂浮着黑色的草木灰,和烧的残缺不全的日本兵。 到了下午3点多,在县城发动暴动的教导员,带着1万多名参加暴动的老百姓来到葫芦峪和宋春茂汇合,被困在冰火洞的丁永胜,也带着他的部下赶来了。 大家站在古长城上,葫芦峪两侧的山都已经被烤得黢黑,远处其他的山头还都覆盖着冰雪,两者在颜色上形成极大的反差。整个葫芦峪一片寂静,堰塞湖的水位到达一定程度,也不在升高,上面漂满了讨伐队的尸体,一个个被泡的浮肿,鼓鼓囊囊,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上去压抑的很。 丁永胜看着面前的景象说道:“几年前我们长征,过湘江时,被广西的桂军,湖南的湘军,还有蒋介石的国民党兵围攻,数万红军血染湘江,那情景,可比现在悲惨得多”。丁司令说着,竟怔怔的流下泪来,似乎又回到那血肉横飞的湘江之战的战场。只是那个时候,在一个叫回龙湾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的都是红军战士的尸体,方圆八十多里的回龙湾,看不到一丝水面。 这次空前的胜利,让冀东的抗日形势焕然一新,几年来,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八路军,总算扭转了这些年一直被鬼子追着打的不利局面。这一次,八路军不但成功地扩充了1万多部队,也缴获了鬼子两千多支枪。最重要的,是他们解放了一座县城,这也意味着一直在深山中活动的八路军,终于在平原上找到了一块立脚之地。 鬼子在这里本来就兵力薄弱,这一仗损失惨重,在兵力上更让他们雪上加霜,他们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兵力,去恢复失地,只得无奈的吞下这枚战败的苦果。 对于八路军刚刚建立的这块根据地,鬼子无力剪除,又开始采用他们在华北平原上经常使用的政策。绕着根据地的外围挖封锁沟,坚壁清野,试图把八路军独立团,困死在这块小小的根据地里。但这所有的一切,对宋春茂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八路军能控制出海口,为铁观音渡海作战的部队提供登陆点儿就足够了。宋春茂下面要做的,就是把冀东沿海平原地区,敌军的配置情况侦查清楚。 丁永胜对铁观音的登陆计划很支持,对于宋春茂的侦查工作也积极配合,沿海的平原地区都控制在鬼子手里,但周围的山中都有冀东八路军活动。丁永胜上任不到半年,除了司令部和独立团,其它七个团,都各自为战,相互之间很少联系。丁永胜更是跟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他这次也要跟着宋春茂一起行动,去见一见那些属于自己名下的部队。 临行之前,丁永胜收到一封来自延安的电报。那个策划县城暴动,有勇有谋的教导员,被任命为独立团新一任团长。在以后的战斗中,新团长表现得非常出色,到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他和丁永胜都被授予上将军衔,成了为数不多的出身北方的高级将领。丁永胜看着曾经的下级,肩膀上也扛着三颗金光闪闪的星星,不无醋意的道:“要不是我把弟,你早就见马克思去了,还轮到你今天功成名就,和我并肩站在这里”。 在这次战斗中,一名普通的八路军战士方俊良,因为他最早发现了偷袭的鬼子,并在以后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机智勇敢,给丁永胜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被破格提拔成为独立团第一营营长。 耽误了几天,平原上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大山上的积雪,只剩下北坡还有。大海的变化更大,头十来天还有一尺多厚的海冰,一夜之间净化的干干净净,大家一觉醒来,看到海面上碧波万顷,海鸥翱翔,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百一十七章 齐家坳上炮声隆 看到大海的冰化了,宋春茂又有了主意。大家如果从陆路出发,对鬼子的兵力部署情况完成侦查后,还要按原路返回,到八路军独立团的驻地,迎接铁观音的部队登陆。但要三番两次的从鬼子防区穿过,一是容易打草惊蛇,二来鬼子以后有了准备,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与其这样,不如直接乘船,到这块濒海平原的另一侧,从那里开始出发侦查,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大家也认为这条计策可行,但有一个现实的情况摆在大家面前,从这里到平原的另一侧,中间有三百多里的水路,大家人生地不熟,需要找一个得力的向导才行。可沿海的老百姓,都被鬼子归了集团部落,要想找一个得力的向导,就需要打开几个集团部落,把困在里边的老百姓解救出来。 独立团的吴腾蛟政委也认为,鬼子的集团部落政策,极大的妨碍了八路军和老百姓之间的联系。鬼子新败之余,军心涣散,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主动出击,把就近的几个集团部落中的老百姓解救出来。 有人对吴政委的意见提出疑问,把集团部落的老百姓解救出来并不困难,但是他们的房子被鬼子烧了,让这些老百姓住到哪里?他们的粮食,被鬼子抢了,他们吃什么?如果解决不了老百姓的吃饭和住房问题,就算把他们解救出来,也等于是害了他们。 只为找一个向导,竟然扯出这么多闲事,这让宋春茂心里很不痛快。还有一件事更让他烦心,就是他的那些宝贝狗们,马上就要断炊了。宋春茂要渡海侦查,没有了冰雪,这些狗就不能再拉爬犁了,只能交给八路军来打理,可现在八路军自己都没有粮食吃,只怕等自己回来,这些狗都被八路军战士打了牙祭。 宋春茂的烦恼,没有逃过丁永胜的眼睛,他关切的问:“兄弟,你有什么想法,也拿出来说说”? 宋春茂道:“鬼子在这附近有十多支讨伐队,3万多人,这么多人,是靠什么补给”? 吴政委道:“这个事我们以前侦查过,距罗平县城东北一百三十里,有一个叫齐家坳的地方,紧邻着公路,三面环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鬼子在这里建了五百多间储备库,是整个冀东地区的物资集散地。鬼子除了通过公路向储备库运送补给,还有一条简易的窄轨铁路,每天有六列小火车,向储备库运送物资”。 宋春茂感到很好奇,为什么吴政委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吴腾蛟不好意思地看了宋春茂一眼道:“不瞒你说,独立团刚到冀东的时候,就打过这个储备库的主意,曾经试着打了一下,不但没有取得一点战果,还折了几百个弟兄,就连铁司令支援的十二门122毫米**炮,也让鬼子给抢去了”。 丁永盛任独立团团长时,曾经因为这些**炮和八路军总部闹了不小的矛盾,现在听说这些炮居然被鬼子夺走了,他勃然大怒,指着吴腾蛟的鼻子骂起娘来。 吴政委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因为自己多说了一句话,惹得丁司令和吴政委之间失了和气,宋春茂感到很是过意不去。他出来打圆场道:“大哥,先不要生气,听吴政委说说,为什么那里的鬼子战斗力如此强悍。” 吴腾蛟显得有些委屈,他咽了几口唾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开口道:“鬼子对齐家坳储备库的防护十分严密,不但在沿公路的一面,修筑了永备工事,就连周围的山上,也构筑了炮兵工事,如果从正面进攻,就会遭到来自山上炮兵的火力覆盖,如果先进攻山上的炮兵,他们居高临下,只要几挺重机枪,就把我们死死的压制在山下,根本靠近不了鬼子的炮兵阵地,还会被增援的鬼子抄了后路”。 宋春茂问道:“守卫鬼子储备库的有多少人”? 吴腾蛟道:“负责守卫的是日本第27师团,辎重联队2800多人”。 宋春茂微微一惊道:“居然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日本人吗”? 吴政委脸一红,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我真不清楚”。 清楚也好,不清楚也罢,宋春茂就像一个红了眼的赌徒,面对诱人的赌注,他没有理由不再去冒一次险。自从吴政委告诉他鬼子的防卫配置,宋春茂的脑子就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他虽然没有上过一天正规的军校,但多年枪林弹雨的生涯,早已经把他锻炼成战场上真正的高手,他敏锐地发现,部署在山上的炮兵阵地,对鬼子来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个看起来固若金汤的铁桶阵,只要出奇兵,把中间的炮兵阵地占领了,鬼子其他三个方向防御阵地,都在正中山上火力打击范围之内,到时候鬼子就会不战自溃,乖乖的把物资储备库交出来。 有多少好的作战计划,都被它的制定者,想出种种假设来否定。到头来终究还是一事无成。宋春茂他们,属于想好了就做的那一种,从来不会顾虑太多。 这次对炮兵阵地的偷袭,宋春茂选在深夜,打头阵的先锋,依旧是那他手下的那支奇兵——一百多条土狗。夜间偷袭,狗比人的优势更大,它们可以在陡峭的山路上跑的飞快,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近敌人的哨兵,然后猛扑上去,咬断他们的喉管。它们可以轻而易举把敌人隐蔽的暗哨找出来,也可以让敌人一个个暗火力点儿无所遁形。 一百多条狗,像一百多支利箭,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没有惊天动地的犬吠,也没有敌人绝望的惨叫,这些狗在草丛中穿梭,在石缝间驰骋,从黑暗中一跃而起,把毫无准备的鬼子送上西天,偶尔有一击不中的时候,但那绝不意味着这个鬼子有多幸运,因为他会恐惧的发现,躲过了一条狗的攻击,周围最少会有三四条狗扑上来,然后一声不吭的把敌人撕成碎片。 弟兄们跟在忠实的朋友身后,一枪未发,就突破了鬼子几道封锁线,来到炮兵主阵地近前。宋春茂为这次进攻做足了功课,他不但让弟兄们全部改穿了鬼子的军服、准备了充足的弹药,因为担心这些狗的攻击失利,八路军没有炮火攻坚,宋春茂还携带了十几个**包。 结果证明,宋春茂的精心准备是多余的,长久的无所事事,让鬼子们习惯了安逸,几道封锁线都形同虚设,再加上土狗展现出惊人的攻击力,居然让宋春茂没费吹灰之力,把这个战略要地占领了。除了消灭了上百个鬼子,最重要的是鬼子的炮兵阵地,连同几十门火炮都完好无损的落入宋春茂手中。 这里是整个齐家坳储备库防御阵地的制高点,左右两侧,还有储备库的出入口,都在这个制高点的打击范围之内。弟兄们还在阵地上驱动土狗们搜索残敌,宋春茂把三颗照明弹打上天空,鬼子整个防御阵地被照的亮如白昼,在暗夜中被惊醒的鬼子,就像被人抓住手腕的小偷,紧张的东张西望,盲目射击。 两侧炮兵阵地上也人影幢幢,鬼子们纷纷调整射击诸元,把炮口对准储备库的大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宋春茂的炮口之下。照明弹也是八路军发动进攻的信号,吴政委亲自指挥部队发动了进攻。 八路军方面枪声大作,战士们躲在鬼子的射界外摇旗呐喊,一副马上就要发动进攻的样子。储备库中发出刺耳的警笛声,库区内所有的探照灯全部开启,把储备库门前的空地照的分毫毕现。鬼子的轻重火力也一起开火,在大门前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力网。 鬼子设在山上的远程炮火也开始射击,几发炮弹落在集结的八路军群中,造成了重大伤亡。八路军马上转化进攻队形,排成不规则的散兵线,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向鬼子发动攻击。 面对鬼子全部暴露的火力点,宋春茂不慌不忙的下达了开火的命令。从天而降的炮火彻底把鬼子打懵了,他们在阵地上准备了太多的弹药,这些弹药在爆炸声中形成了连锁反应。 从宋春茂发出炮击命令后,不到五分钟,鬼子两侧的炮兵阵地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中。消灭了鬼子的炮兵阵地,山顶上的炮火开始延伸,炮弹准确的落入惊慌失措的鬼子中间, 储备库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躲在掩体后面的机枪阵地,更是成了宋春茂重点眷顾的对象。那些躲在永固的防御工事后的鬼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来自身后的炮火袭击他们,漫天砸下的炮弹落入工事中,把无数的鬼子送上半空,让他们最后一次鸟瞰完自己坚守的阵地后,然后重重的落进燃烧的工事中。那些钢筋水泥构筑的工事,在重炮的轰击下,犹如纸糊的一般,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被撕得粉碎。 第三百一十八章 独占鳌头 一列小火车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它冒着滚滚的白烟,冲进了弹片横飞的战场,车轮和铁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小火车慢慢的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十个押车的鬼子,站在火车旁边,傻头傻脑的四处张望。一发炮弹落在他们中间,这批最后到达的鬼子,最先见了阎王。 鬼子的辎重兵养尊处优,战斗力差,尤其是里边儿夹杂了许多朝鲜人,在遭到炮火的突然打击下,几个鬼子军官相继被炸死。辎重联队的编制被彻底打乱了,一群群溃兵,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储备库里撞来撞去,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还击。鬼子的战斗意志,被彻底瓦解了。 八路军的冲锋号吹响了,那独特激昂的号声,让每一个八路军战士都热血沸腾。新兵怕炮,老兵怕号,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新兵。 八路军独立团刚招收了1万多名新兵,他们大多数连枪都没有,手里举着各式各样能拿到手的家伙,有扁担,梭镖,菜刀,擀面杖……甚至还有几个哥们,手里拿着老百姓扫地用的笤帚,争先恐后的冲进储备库。 鬼子已经被大炮炸得成了惊弓之鸟,面对这样一群举着‘新式’武器的八路军战士,鬼子们吓得把枪抛在地上,抱着头逃之夭夭了。 八路军的新兵们,也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手中武器抛下,从容的捡起鬼子丢弃的步枪。第一次摸枪,虽然不得要领,但丝毫不影响战士们的勇敢,他们用步兵操典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擎枪姿势,对疯狂逃跑的鬼子穷追不舍,但对躲在旁边的敌人视而不见。 被追杀的鬼子,个子矮,腿又短,说什么也跑不过这些刚入伍的八路军战士。鬼子们绝望地蹲在地上,丢下枪,双手抱头,浑身颤栗着。可独立团的新战士们,谁也不肯多看他们一眼,似乎新战士上战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和鬼子比赛谁跑得更快。 一万多八路军战士追杀两千多名日本鬼子,胜负早成定局,毫无悬念。吴腾蛟用一小部分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战士,组成敢死队,四处追杀逃命的鬼子。让剩下的大多数新战士,打开储备库的大门,把八路军急需的物资,从仓库里搬运出来,运往根据地。 吴腾蛟走进储备库的大铁门,就像是阿里巴巴走进了海匪的藏宝洞,对什么东西都十分感兴趣,恨不得把储备库下面安几个轱辘,推回八路军的根据地。 鬼子一个辎重联队,都有两千多匹驮马,这些马也被八路军战士俘获了,套上胶皮轱辘大车,把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枪支,弹药,粮食,被服……一股脑儿的都装到大车上。 战士们吆喝着驮马,组成一列长长的胶皮轱辘大车队。扬起漫天的灰尘,向着根据地的方向去了。那辆最后送上门来的小火车,也被战士们打开了。这是一趟军火列车,车上装满了各种崭新的枪支。新干事们又变得喜新厌旧,他们纷纷抛掉手中的旧武器,爬到火车上,能拿多少拿多少,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军火贩子。 八路军战士们在这边抢着搬运东西,那边的战斗还没有停止。残余的鬼子躲进一个仓库,这里是山顶炮火射击的死角,十几挺重机枪,透过仓库的门窗,向外疯狂的喷吐火舌。八路军在这里丢下100多具尸体,对仓库的鬼子还是束手无策。 山顶宋春茂他们顶的压力更大,并不是所有的鬼子都在炮击中变得莽撞,还有一部分鬼子的老兵油子,炮击一开始,他们就敏锐地发现,如果不把山顶的制高点夺下来,来自头上猛烈的炮火,早晚会让储备库的日军遭受没顶之灾。他们迅速的组织了一支五百多人的敢死队,狂热的喊着天皇万岁,向宋春茂他们据守的山顶猛扑过来。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如果山顶的大炮重新被鬼子夺回去,那些忙着从仓库里向外搬运东西的八路军战士,就会遭受惨重的损失,不但已经装车的东西保不住,因为独立团倾巢而出,八路军的根据地兵力空虚,鬼子就会乘虚而入,如果这样,独立团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山顶只有宋春茂他们弟兄七个人,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开炮去支援下面的八路军。鬼子是仰攻,地形不利,但他们人多,再加上天黑,宋春茂向半空打了两颗照明弹,惨白的光线下,映照着鬼子一张张狰狞的面皮,因为乍现的光亮,显出一副惊慌的样子。 花六郎掷了两颗手**下去,手**准确地落在鬼子群中,但他们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大部分鬼子都就地卧倒,更有两个家伙,飞身扑到就要爆炸的手**上,紧接着两声闷响,两个勇敢的鬼子保全了他们的同伴,自己却被砸炸的血肉横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弟兄们再抛几颗手**下去,总会被鬼子用这个古怪的法门破坏掉。再后来,鬼子看到弟兄们砸下来的手**,根本都不再卧倒,而是嗷嗷叫着,直着腰向上冲。 常庆虹投出一颗手**,却被一个鬼子伸手接住,做势就要向上扔。三国浦志眼疾手快,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扣动了扳机,一子弹正打在那个鬼子的手腕上。那只手握着的手**落在地上炸了,周围七八个鬼子倒在血泊里**。 常庆虹投出的手**被鬼子接住了,这让傻小子非常恼火,他弯腰从一门155毫米**炮旁抱了一颗炮弹,拔了引信,双手举起炮弹,怒吼了一声,把一枚八十多斤的炮弹投出三十多米,落在半山腰,炮弹撞击在石头上,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正在这时,照明弹熄灭了,宋春茂又急忙打了两个出去。大家这才发现,在刚才炮弹爆炸的地方,被炸出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大坑,强大的冲击波把周围三四十平米都夷为平地。 鬼子的意志崩溃了,他们发出女人般的尖叫,连滚带爬的从山上退了下去。宋春茂正要组织弟兄们下山追击,突然从两侧的鬼子炮兵阵地上,飞过来几发炮弹。 鬼子的炮兵从最初的慌乱中醒悟过来,开始盲目地向中间的炮兵阵地发动攻击。炮弹的落点毫无章法,但炮弹不长眼,万一碰到宋春茂他们储藏在阵地上的炮弹,只怕弟兄们非做了炮灰不可。 宋春茂顾不上追击逃下山的鬼子,又开始调转炮口,轰击两侧的鬼子炮兵阵地。好不容易把两边的炮兵阵地又炸成一片火海,逃下山的鬼子又偷偷地摸了上来。 有了刚才常庆虹的成功经验,弟兄们纷纷效仿起来,大家根据自己的膂力,选择不同重量的炮弹,拔掉引信抛下山去。手掷炮弹可比大炮发射炮弹的速度快得多。 按照鬼子的感受,应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鬼子承受不住这样铺天盖地的轰炸,刚刚唤起的斗志又被熄灭了。他们又重蹈覆辙,迈动两条小罗圈腿逃下山去。 刚得点空闲的宋春茂感不到一丝轻松,他又重新开火,把两侧鬼子的炮兵阵地重新用炮火覆盖了一遍,确保他们再也不会死灰复燃。宋春茂又向山下储备库的方向观察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刚才被逼进仓库的鬼子,已经成功突围出来,正和八路军战士们杀得难解难分。 日本鬼子虽然人数少,但装备精良,又训练有素。八路军人数虽然多,但大多数战士都是刚拿到枪,怎么放还不知道。战场上形势好时,他们会一拥而上,如果情况不妙,他们逃得也不慢。四五百个鬼子,用二十多挺歪把子轻机枪打前锋,竟然把数千八路军追的且战且退,一直组织不起一条坚固的防御线,眼见马上就被追出储备库区了。 宋春茂又急忙给山下的处于劣势的八路军,提供火力支援。一顿炮弹拍下去,那些追击的鬼子死伤枕籍,剩下的人顾不上再去追击八路军,慌慌忙忙的又逃回仓库去。 八路军见势杀了一个回马枪,震天的冲锋号声,伴随着战士喊杀声,让鬼子听了亡魂皆冒。宋春茂刚松了一口气,姜立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他,鬼子又从后山摸上来了。 就这样,弟兄们连续打退了敌人六次进攻,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八路军最后一辆胶皮轱辘大车也走的没了踪影。躲在仓库的鬼子,被山顶的炮火打的没了斗志,再也不敢从仓库里出来,去追击满载而归的八路军。 两侧鬼子炮兵阵地上,大炮被炸回零件状态,阵地上冒着袅袅青烟,到处都散落着鬼子的残肢断臂,一个能直立行走的动物也看不到。 后山的鬼子,又发动了新一次的进攻。一般的军队,如果连续六次都攻不下一个山头,这支部队的锐气,早就消失殆尽。 可是小鬼子就有这么一种悍不畏死的精神,只要他们的指挥官还在,他们就会一次接着一次的发动进攻。如果防守方的意志不如鬼子顽强,往往就会在鬼子毫无胜算的进攻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第三百一十九章 土狗无敌 晨雾笼罩着炮兵阵地,战场上难得出现死一样的静寂,弟兄们默默的向弹鼓里压着子弹。鬼子自己选择构筑的阵地,就是他们自己也不能攻克,三面是悬崖,唯一能通往阵地的道路,被弟兄们把守的死死的。 阵地的前沿,有不少鬼子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人是鬼子中最勇敢、最狡猾的一群。他们趁着夜色摸了上来,却根本没有想到阵地上除了人,还有一百多条狗,它们比人类更适应暗夜的环境,那些吃尽了千辛万苦才靠近阵地的鬼子,等待他们的却是暗夜中扑上来的死神。 这些鬼子宁可被狗活活咬死,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生怕惊动了守卫阵地人,让自己的偷袭计划功亏一篑,让一同参加任务的同僚有来无回。但他们低估了阵地上狗的数量,更低估了这些狗强悍的战斗力。就这样,数不清的鬼子被咬死在阵地前,数量多的让弟兄们看了头皮发麻。如果没有这些狗,鬼子早就把阵地攻陷了。 现在,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狗,嘴上沾满了血渍,或者隐身草丛,或者藏在石缝间,眼睛紧盯着阵地前沿,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攻击可能出现的鬼子。但随着黑夜的逝去,它们的作用也大打折扣。 一阵响亮的汽笛声,又一列火车驶进储备库。克劳斯和姜立柱把炮口对准紧急刹车的列车,炮弹出膛,列车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炮弹引燃了列车上运载的弹药,霎那间,整列火车飞上半空,然后幻做一团火焰,像一个巨大的焰火,重新落回地面。被烧爆的子弹,像雨点般四处乱飞,把一些刚露头的鬼子打成肉泥。 储备库巨大的爆炸声,掩住了后山偷袭鬼子弄出来的声响,但逃不过那些狗的警觉,它们一起竖起了耳朵,等雾散去,鬼子的飞机就该来了。 弟兄们在阵地前沿准备了大量的炮弹,它们都被拔除了引信,宋春茂一声令下,这些炮弹铺天盖地砸进鬼子群中。鬼子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他们似乎对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习惯了。但不同于前几次,这一次手掷炮弹的轰炸时间格外长,炮弹的硝烟还未散尽,上百条狗从硝烟里钻出来,紧跟在鬼子身后,把跑的慢的鬼子撕成碎片。人对凶猛的动物从本能上是恐惧的,这种恐惧比刚才的爆炸还要强烈,许多人发出绝望的声音,从山上滚了下去。 弟兄们跟在狗后面也冲下山去,他们放弃了坚守的阵地,开始突围,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犹如虎蹚羊群。无论怎样形容弟兄们的勇敢,和鬼子的狼狈都不算过分。他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试图停下脚步还击的鬼子,近处的被土狗撕成碎片,远处的被弟兄们用***打的浑身都是血窟窿。 弟兄们刚冲下山,鬼子的飞机就来了,对着空无一人的炮兵阵地,一阵狂轰滥炸。山顶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那些屠杀鬼子立了功的日本大炮,终于又毁于自己的飞机轰炸中。 宋春茂带着弟兄们,没有费太大的劲,就突出了重围。他们还没来得及休息,鬼子就像跟但上身甩不掉的影子,从身后追了过来。 沿着大路撤退,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过汽车轱辘。当宋春茂发现后边有鬼子跟了上来,毫不犹豫的带着大家上了山。 八路军把冀东最大的物资储备库抢了,缓过神儿来的鬼子焉能善罢甘休。通往储备库的窄轨铁路,本来是用于运送物资的,现在都改成了运兵车。日本鬼子在短短的两天内,就集中了3万多兵力,开始对独立团新建立的根据地,发动了第一次扫荡。 宋春茂弟兄几个,作为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鬼子更是对他们恨之入骨,为了区区几个人,鬼子竟然动用了侦察机,一直在弟兄们头顶盘旋。鬼子又派出快速纵队,乘汽车抢到弟兄们前面,堵住了他们去往根据地的道路。 冀东的山上没有高大的乔木,漫山遍野的都是山楂树,这里的红果闻名京津,卖糖葫芦的小贩,如果能拿到这里的红果,生意就比同行好上一大截。可现在兵荒马乱的,生意也不好做,大好的山楂根本没人上门来收,任由它们年复一年的落在地上。经过整整一个冬季,山楂还没有腐烂,红艳艳的铺满了一座座山岗,看上去就像红色的地毯,漂亮极了。 弟兄们走在这特殊的红地毯上,头顶的山楂树还没有长叶子,他们的行踪被鬼子的侦察机看得一清二楚。宋春茂四下打量,想寻找些猎物,给他的狗打打牙祭。 克劳斯的两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盘旋在天上的侦察机,这个曾经的特战教官估摸着,等鬼子的侦察机离开,他们的轰炸机就要到了。 姜立柱正在跟其他三个兄弟吹牛:“看咱哥们儿这待遇,天上有飞机保驾,地下有红地毯铺路,当年皇帝又能怎么样?他上街也不过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待遇和咱弟兄们差得远”。 只有常庆虹远远地落在大家后面,傻小子一把接一把地把山楂填进嘴里,可这东西助消化,非但感觉不出一点儿饱来,反而觉得更饿了。 鬼子的侦察机飞走了。克劳斯告诉大家,鬼子的轰炸机马上就要来了,大家需要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躲避一下。大家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万一等一会儿,真像德国人说得这样,到时候吃了亏,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弟兄们紧赶慢赶,看到远处有一片断崖,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刚隐蔽好,敌人的三架轰炸机就到了。 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机腹下吐出炽热的火焰。机载机枪的子弹,比大拇指还要粗,它们威力惊人,三颗子弹就可以把一个碗口粗细的山楂树,拦腰打成两段。 轰炸机看不到弟兄们的行踪,子弹浪费了不少,但效果有限。它们耀武扬威的耍了会儿威风,轰隆隆的开走了。弟兄们刚上路,鬼子的侦察机又跟了上来,常庆虹有些不服气,对着天上的侦察机,扣动了扳机,虽然打不着飞机,最起码也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一直躲在山洞里冬眠的黑熊,被刚才轰炸机制造的混乱惊醒了。它刚钻出山洞,就被宋春茂养的那些狗发现了。一头黑熊和上百条狗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行发动攻击。面对上百条狗的攻击,黑熊最后必败无疑,但这家伙战斗力强悍,临死也会拉几条狗垫背。 宋春茂舍不得自己的狗再有所损失,他远远地打了三个点射,中弹的黑熊血流如注,它仰面怒吼了一声,还没等它声音停息,上百条狗就一拥而上,黑熊愤怒的挥动着上肢,无意中打到一条狗的脑袋上,这条狗飞出二三十米远,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眼见是不活了。弟兄们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想帮忙又帮不上,又有三条狗的尸体被黑熊抛出来。 宋春茂急切的想把自己的狗召唤回来,但是无论是狗,还是黑熊,现在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常庆虹看大哥急的直跺脚,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冲上去帮着狗打群架去了。常庆虹挺起刺刀,直接扎进黑熊的肚子里。然后向上一挑,黑熊惨叫一声,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它倒在地上,哀鸣了两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这些土狗虽然也饥肠辘辘,但面对它们捕获的猎物,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静静的坐在猎物的周围,等着主人的到来。 这只黑熊有二三百斤重。送春茂割了四个熊掌,又在黑熊肩膀上割几块肉,留给弟兄们食用。其余的都分成小块儿,让他和那些饥肠辘辘的狗填一下肚子。可是食物太少了,哪些狗眨眼间就吃掉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然后又紧盯着宋春茂,拼命地摇着尾巴。宋春茂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常庆红从背后拿下工兵锹对大家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你们先吃着,我去把狗兄弟埋了”。 花六郎道:“我也不饿,我给常兄弟帮忙去”。 弟兄们都走了,只剩下宋春茂面对着一大堆熊肉发呆。弟兄们回来时,地上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黑熊骨架。那些狗似乎懂得自己抢食了主人的食物,嘴里兴奋的“呜呜”叫,身子在弟兄们腿上蹭来蹭去。 常庆虹弯腰抱起一条狗来,伸嘴在狗鼻子上亲了一口,那条狗也懂事地伸出舌头,在他的大黑脸蛋上舔了一下,兴奋的傻小子哈哈直笑。 再次上路时,这些狗显得非常兴奋,为了报答主人对它们的关爱,它们不停的跑来跑去,不时地为主人叼回一些野兔,雉鸡之类的野味。 宋春茂生了火,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丰盛的会餐。吃过饭,姜立柱把两根雉鸡翎插在克劳斯的脖子上,自从归顺了铁观音,德国人也喜欢上了唱戏,他脖子上插着雉鸡翎,手里提着***,嘴里为自己打着锣鼓点,绕着大家跑了个趟子。克劳斯不伦不类的打扮,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克劳斯惊叫了一声:“鬼子的轰炸机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回马枪 不用侦察机引导,烧烤野味升腾的青烟,也足以让鬼子的轰炸机找到目标。弟兄们刚才见识到了这玩意儿的厉害,现在它又来了,大家落荒而逃,纷纷寻找自己的藏身之地。 幸亏鬼子这一次改变了战略,不再使用机载机枪,而是改扔**了,成儿的**从天而降,只要不碰巧落在身边,对伏在地上的人杀伤力不大。 **产生的爆炸力,会把一些人震死,但这山上植被茂盛,厚厚的红果和落叶,也有效地缓冲了**的爆炸力。从天上俯瞰,被溅起的红果好似横飞的血肉,轰炸效果极佳。实际上只有几条狗,在这次轰炸中丢了性命,兄弟们除了有些耳鸣,就连毫毛也没伤到一根。 刚才和常庆虹接吻的那只土狗,也在这次轰炸中不幸罹难,看着被炸的支离破碎的狗尸体,常庆虹指着远去的轰炸机骂道:“操你奶奶的小日本儿,有本事下来和爷爷拼刺刀啊,拉完粑粑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傻小子骂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在地上挖了个坑,把狗的尸体都收集起来埋葬了。宋春茂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这些狗都是商云春的命根子,到现在已折了将近二十条,回去以后可怎么向干娘交代呀。 折腾了一天一宿,大家都感到有些疲惫了,找了个干净舒爽的山洞,早早的歇了下来。半夜的时候,宋春茂感觉有个湿乎乎的东西,在自个儿脸上蹭来蹭去。他睁眼开一看,原来是条狗正在不停的舔他的脸,试图把他唤醒。 不会有什么情况吧?宋春茂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他的狗已经全部集中在洞口。借着月光,他发现不远处影影绰绰有几十个人影在向这边移动。 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差点在阴沟里翻船。要不是这些狗有灵性,就稀里糊涂地被人包饺子了。宋春茂暗暗骂了一句,轻轻的把弟兄们都唤醒。 山楂树林中的人越聚越多,显然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个山洞,要是他们知道弟兄们都躲在洞里,只要在洞口架上两挺机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山洞。 要想从山洞突出去,还不能让鬼子发觉了,这些忠实的狗,又担任起吸引鬼子注意力的任务。它们在山洞里一涌而出,向毫无准备的鬼子发动了进攻。 受到突然攻击的鬼子乱作一团,弟兄们借此机会从山洞里冲出来,***的子弹像刮风般在敌群中扫过。这么近的距离,***的威力表现得淋漓尽致。鬼子们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蒙了,他们伏在地上,盲目的还击。 宋春茂不敢恋战,他唿哨一声,向白天的来路退了回去,那些跟在身后的土狗,加快了速度,转眼又成了弟兄们探路的先锋。没跑出多远,这些狗又不安的躁动起来,原来鬼子的追兵也赶了上来。 越是危急时刻,心里越要冷静。宋春茂敏锐地发现,在左右两翼也出现了鬼子的踪影,被敌人包围了。正月的夜里还很寒冷,但弟兄们脑门儿上都沁出了汗水。宋春茂当机立断,对弟兄们道:“刚才鬼子被我们打了伏击,现在心有余悸,我们杀个回马枪,看能不能从他们中间打开缺口,突出重围”。 克劳斯不同意宋春茂的看法,他认为这样做太冒险了。他以为现在弟兄们所在的地方,怪石嶙峋,大家可以躲在乱石中间,向空中发射两颗照明弹,看能不能骗过鬼子。 说实话,这个主意比宋春茂那个高明不了多少,可谁也拿不出比这个更高明的计策。克劳斯在两稞山楂树之间设了绊发照明弹,然后和弟兄们躲进乱石中,手握***,紧张的向外观看。 绊发照明弹被鬼子踩中了,由于是机械发射,所以刚升起四五米高,照明弹带的降落伞还没有打开,就迅速地掉落地上。就这短短的两三秒时间,对面的鬼子都相互发现了对方。两边都有一个鬼子拿出手电筒,亮了一下。看来这是他们约定的接头暗号,没等手电筒再亮第二下。三国浦志开枪了,自从装备了***后,弟兄们都不愿再携带步枪了,只有他对步枪情有独钟,到哪里都要背上一支。 三国浦志枪法好,两声枪响,两个拿手电接头的鬼子应声倒下。鬼子接到过通报,他们追赶的人都携带自动武器,但现在自己一方联络员被步枪射杀了,说明上司的通报有错误,危急时刻,鬼子顾不上多想,马上向对方扣动了扳机。 如果鬼子都是老兵,不会这么轻而易举上当的,但他们一则新丁多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二来其中大多数都是高丽棒子。朝鲜人做事莽撞,顾头不顾尾,发起脾气来,连自己手指头都敢剁,就不要指望他们能冷静的处理问题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边都是高丽棒子居多,二杆子气重,刚开始还能杀个难解难分,可刚才被弟兄们伏击的那一方,吃了点儿亏,挫了锐气,时间不大,就被另一方打得抱头鼠窜。得胜的一方欲将剩勇追穷寇,一路追杀下去。 弟兄们跟在这些胜利者身后,扒了几件鬼子的衣服,把自己打扮起来,然后十分招摇地奔齐家坳储备库而去。 鬼子派这么多兵围剿自己,储备库的兵力一定空虚,这个回马枪一定要杀的。鬼子的炮兵阵地全部毁掉了,被宋春茂他们炸掉的永备防御工事也没有建起来,偌大的储备库,鬼子只放了一个小队的兵力看守。也许他们认为,八路军这一次从储备库捞足了东西,暂时不会再打这里的主意了。 看守储备库的人员,白天只能干些搬运尸体,打扫卫生的杂活,像这种不入流的工作,向来是有高丽棒子承担的。只要高丽棒子占了主体,管理工作一定会漏洞百出,他们对日本人从心里的畏惧感,让他们只要听到日本话,就乖乖的办事,从来不敢多问一句为什么。 三国浦志和克劳斯是一对黄金搭档,他俩的配合,在高丽棒子看来无懈可击。三国浦志看到对自己唯唯诺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的高丽棒子,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发布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命令,所有看守仓库的人员,因为前方战斗激烈,搜索队人员吃紧,需要他们前去紧急增援。最后还不忘叮嘱这些高丽棒子,不要辜负了皇军对他们殷切的希望。这些高丽棒子精神抖擞,高呼着天皇万岁出发增援去了。 就这样,这座冀东最大的储备库,居然落入了宋春茂弟兄们手中。这几个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上万吨的战略物资,落入他们手中,还是让弟兄们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用棒子留下的钥匙,把所有的仓库都打开。八路军白天的奇袭,带走的物资,连百分之一都没有。鬼子在仓库里储存的物资,五花八门,有些连想都想不到。 弟兄们现在想的,就是怎样离开这里。鬼子中了调虎离山计,可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醒悟过来,到那时候,大家再想走也走不了。 在辎重联队的联队长办公室里,这里也是整个储备指挥中心。办公室正中挂着天皇的戎装像,戴着眼镜,手扶宝剑,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孙瑞良抽出挂在墙上的指挥刀,劈手一刀斩在天皇的脖子上,那张戎装像哗啦一声,从中间断开,落在地上。看来孙瑞良对这个篡了他父亲权的天皇还是恨之入骨。 办公室的另一面墙上,挂着储备库的地形图,孙瑞良砍天皇像时,其他弟兄都围在地形图前。三国浦志在储备库区的一个角落,意外的发现了鬼子储备汽车的库房。大家都变得兴奋起来,有了汽车,就可以快速的脱离鬼子的包围了。 兄弟们刚要动身前往汽车库,电话铃响了。三国浦志拿起电话,电话是围剿根据地的日本指挥官打来的,他说因为战事安排比较仓促,部队的弹药,粮秣都没有准备充分,需要储备库马上调拨一部分,战略物资送往前线。 三国浦志告诉他,日本大本营刚才来了命令,因为朝鲜人战斗力太差,停止一切对他们的补给。前线指挥官着急了,他说部队中80%的都是朝鲜人,现在停止对他们的补给,部队的战斗力就会大损折扣。三国浦志没有听他解释完,随手把电话挂了。 姜立柱随手给了三国浦志一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道:“马僮,你地良心,大大地坏了”。 三国浦志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当年开车,打炮都是跟我学的,一个连老师都不认的人,还有脸说别人没良心”。 姜立柱不好意思的笑了道:“马僮,什么时候嘴学的这么损了”。 三国浦志嘿嘿一笑道:“近猪者吃,取经路上,我每天和二弟子混在一起……”。 常庆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对着姜立柱喊道:“姜哥,马僮说你是猪八戒”。 常庆虹都听出来了,别人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姜立柱双手叉腰,向三国浦志呲出他并不存在的獠牙。 第三百二十一章 狗咬狗 三国浦志胡说八道的一通电话,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前线日军指挥官,大幅度削减了对朝鲜伪军的补给。亡国奴都有一颗敏感和脆弱的心,日本人的做法,极大地伤害了高丽棒子的感情。 一些朝鲜低级军官,悄悄的联合起来,鼓动朝鲜族士兵发动兵变,把克扣他们粮饷的日本军人扣押起来,残忍的杀害了。这个就是高丽棒子历史书上一直吹嘘的二月暴动。因为事发那天是元宵节,这次事件也被称为灯节兵变。 日本人民和高丽棒子兵戎相见,鬼子在冀东地区一共有3万多人,其中高丽棒子占了80%。日本人一肚子男盗女娼,但面子上还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日本人做假的技术天下无敌,时间久了,就连他们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为了让高丽棒子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卖命,日本人装备高丽棒子的武器,并不次于他们自己的军队。这是一场二万八千人对七千人的战斗,结果让人大跌眼睛。 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高丽棒子,竟然让比自己少四五倍人的日本兵打败了。不是高丽棒子战斗力太弱,而是他们中间出了无数的内奸,就在兵变的当天晚上,除了组织兵变的几个低级军官,其他的朝鲜军官,都连夜跑到鬼子那里通风报信。让日本鬼子屠杀自己的同胞,有了充分的时间准备。 这次一朴某某为首的内奸,为日本人成功镇压朝鲜族伪军兵变,作出了不可泯灭的贡献。但高丽棒子不计前嫌,等到抗战胜利后,这个朴某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高丽棒子的总统。 一个奇葩的民族,一群恩将仇报的畜生。弟兄们在储备库中开出了四辆卡车,本来仓库里还有不少坦克和装甲车,但宋春茂说什么也舍不得丢下,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狗。 昨晚打了一场遭遇战,能跟他一起回到储备库的狗,已经不足七十条了。但这些狗对宋春茂的好意并不领情,它们蹲坐在车厢里,看到车后扬起的滚滚尘土,它们挤在一起,浑身颤抖,不安地呜咽声一路都没有停止。 车队路上没遇到任何阻碍,一路顺风的回到了八路军根据地。弟兄们不知道鬼子自己闹内讧,现在已经自顾不暇,还以为是那些死去的狗,护佑他们一路平安呢。后来宋春茂还在海边,为这些死去的狗建了一座义犬祠,老百姓有事,就去给这些忠心耿耿的土狗烧香,据说还挺灵验的。 八路军独立团吴腾蛟政委,带领部队洗劫了日本鬼子的储备库,满载而归,这让坐镇独立团的丁永胜司令十分开心。但后来发现自己的部队,只顾抢东西,却忘记了接应宋春茂等人,忍不住又把吴腾蛟骂了一顿。 吴政委和他搭档多年,知道丁永胜这个人面冷心热,若不是心里十分着急,绝不会出言不逊的。吴政委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1万多老百姓刚拿起枪,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让这些人去接应宋春茂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能把这些人没受太大损失的带回来,吴政委已经谢天谢地了。 宋春茂他们深入敌后,又没有得力的部队接应,恐怕是凶多吉少,一连两天都茶饭不思,替这个神通广大的把弟担心。这件事还没个眉目,内线又传来消息,鬼子组织了3万多军队,要对独立团的新根据地进行围剿。 丁永胜强打精神,先把宋春茂的事搁在一旁,和独立团的首长们一起研究,怎样打破鬼子这次铁壁合围。研究了半天,得到一个让人丧气的结果,根据八路军现在的实际情况,根本不可能在鬼子优势兵力围剿下全身而退。只有放弃平原上的根据地,重新退回深山,才能保全部队不受太大的损失。 谁知鬼子的这次围剿行动,雷声大,雨点小,过了两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就在这时,有人进来向丁永胜报告说宋春茂回来了。丁永胜高兴的鞋子都没有顾得上穿,光着脚跑出门去迎接宋春茂。 候七正围着弟兄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见丁永胜光着脚跑了出来,笑道:“古代圣人倒履迎宾,今天丁司令光着脚出来,这算唱的哪一出”? 丁永胜顾不上候七的调侃,一把抓住宋春茂的手,左顾右盼的看个不停,嘴里还情不自禁地说:“兄弟,你让大哥担心死了”。 宋春茂回来了,还带回来四辆汽车。一向喜欢新生事物的丁永胜,以前见到鬼子的汽车就羡慕的不得了,现在他自己有汽车了,焉有不学会开车的道理。在三国浦志精心的辅导下,只用了一天,丁永胜就可以把汽车摇摇晃晃地开上路了。 丁司令学习开车的这段时间,吴腾蛟和独立团新上任的团长,一连打开了六七个集团部落,解救出十数万老百姓。这时内线又传出消息,说日本鬼子和高丽棒子闹内讧,现在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八路军的发展。 独立团借此机会,再接再厉,又打开了十几个集团部落。现在独立团根据地的人口已经超过了100万,独立团的新团长,搞群众工作是个天才,他能带领四五十人,解放了罗平县城。现在他手下有了1万多正规军,除了加强对部队的训练以外,更是把根据地经营的铁板一块,等到鬼子摆平了那些哗变高丽棒子,才发现那个曾经弱不禁风的对手,已经强大到可以和他比肩了。 独立团学习鬼子的蚕食策略,逐步的扩大自己的地盘,积小胜成大胜。现在的独立团,虽然还没有和鬼子决战的资本,但要守护住自己已有的根据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八路军打开集团部落的目的,就是想在其中找一个得力渡海向导。听说八路军有事需要自己帮忙,那些刚刚从集团部落中解放出来的老百姓踊跃报名,到最后,符合条件的,竟然有八九百人。这些人不但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有些人还躲过鬼子的搜查,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藏了自己的渡船。 八路军一声令下,海边的码头上,一天之内竟然停满了三四百艘渔船。马鹤在这些渔船中转来转去,她家是造船世家,渔船质量的好坏,她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最后,她选择了一艘船头上标注着舱满商标的渔船。 渔船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向马鹤挑起大拇指道:“兄弟真有眼光(短头发的马鹤一身男儿打扮),咱这船是杨各李庄老马家造的,整个鱼港,你再也找不出第二艘”。 马鹤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道:“这个我知道”。这艘船就是她家造的,如今船在人亡,睹物思人,怎不叫马姑娘伤心欲绝。 百多里水路,按照船老大的说法,赶上顺风,只要大半天就够足够了。宋春茂对这个说法有异议,他问船老大:“如果赶上顶风怎么办,如果海上碰到鬼子的巡逻船怎么办”? 船老大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二来。就这样按照宋春茂的想法,对渔船又做了一些特殊处理,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渔船扬帆起航了。 开始的时候顺风顺水,渔船走得既轻快,又毫不费力。刚刚走到不到1/3的路程,风停了,渔船行进的速度马上便降了下来。再后来,无论船老大怎样调整帆的方向,渔船就是在海里打转,根本不肯向前前进一步。大家拿出放在船舱里的船桨,开始划起桨来。任凭兄弟们累得满身是汗,但是海船行进的速度还是慢的让人着急。 在经过一片海域的时候,马鹤莫名的激动起来,她身子微微颤抖着,牙齿也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候七关心的问:“妹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马鹤摇摇头道:“五个月前,就在这里,杨李各庄的三千多百姓,被讨伐队全杀了”。 候七正想安慰她两句,宋春雨忽然低声喝道:“谁也不要说话了,前面来了鬼子一艘大船”。 鬼子来的船,不知道比宋春茂他们的渔船大上多少倍。它飞速地在海面上行驶着,绕着渔船转了一个圈儿,激起的浪花,打湿了兄弟们的衣服。 大船横在渔船前面,挡住了渔船前进的去路。十几个人影站在大船船头,打开便携式探照灯照向渔船。大船船头一个汉奸模样的人高声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大晚上不睡觉,到底有什么打算”? 船老大迎着明亮的探照灯,两只眼睛根本睁不开。他仰面道了个哈哈,抓起一把钱丢上了大船的船头:“现在兵荒马乱的,家里闹饥馑,借着晚上的时间出来寻点私货,却被老总们看到了,都是穷苦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行个方便,就算我求老总们了”。 大船上的人拿探照灯向船舱里照了照,发现宋春茂等人等横眉立目的盯着大船,感觉有些不太对头。还没等他醒悟过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包被扔上大船船头,***激烈的燃烧着,发出嗤嗤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公平的交易 这是冀东的鬼子,第一次见识到**包的威力,一道烈焰,一声巨响,一艘比渔船大好几倍的机帆船,整个船头被炸的四分五裂。 机帆船上残存的鬼子惊叫着,试图挽回沉没的命运,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机帆船以惊人的速度沉入海底,海面上只剩下几十个随海浪沉沉浮浮的人头。 另一艘护航的机帆船见势不妙,连落到海里的同僚都没敢救,开足马力,转眼时间就逃得无影无踪。海面上还有几十个鬼子在苦苦挣扎。 正月的天,冻人不冻水。这些人用不了多长时间,都会被活活冻死在海水中。他们嘴里发的绝望的嘶吼,不停地向宋春茂他们的渔船游过来,又被弟兄们无情的用船桨拍进水里。 不是弟兄们心肠狠毒,而是海水中这些人都死有余辜,他们曾经把在沿海居住的老百姓,赶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也从来没有见他们动过恻隐之心。 弟兄们使用**包的方法,也让丁永胜很感兴趣。八路军一向缺乏重火力,即使有炮,也找不到合适的炮弹,所以有攻坚任务,都是拿弟兄们的命往上去填。弟兄们伤亡不少,往往还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包威力大,携带方便,绑**包的材料也很容易获得。从这以后,冀东的八路军把使用**包,当成自己的一份看家宝贝。再后来,冀东八路军的看家宝贝,成了全国八路军的法宝。为了更好的使用这个宝贝,八路军在基层每个战斗班,都有自己的爆破组,这也等于每个战斗班都有了一件重武器。八路军攻坚的水平,也大幅度提高。 渔船整整航行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在一个叫万牛张的渔村靠了岸。这里的情况和杨李各庄差不多,鬼子的讨伐队出来骚扰过几次,鬼子一来,渔民们就逃到海上,等鬼子走了,大家回来聚在一起,还是一个小村子。 这里的地形,属于平原和丘陵交界的地带。冀东八路军有一个团,活动在附近的山区。他们虽然名义上属于丁永胜领导,可丁永胜自从上任后,还从来没有到这支队伍来过。 弟兄们一上岸,就消失在茫茫的丘陵间,他们要设法和这里的八路军接上头。大家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要侦查平原上鬼子的部署情况,用这些土生土长的八路军,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里八路军的情况和其他地方差不多,鬼子在进山的几条要道上设下重兵,八路军的活动范围,被牢牢的控制在贫瘠的山区。丁永胜临来的时候,已通过电话,向属下的各个团长发了通知,前来迎接新司令的八路军侦察员,翻山越岭,突破鬼子的封锁线,已在约定的地方等候数日了。 有了八路军的大力协助,宋春马毫不费力,就弄到这个团防区内鬼子部署的详细情报。接下来半个多月,弟兄们一直在崇山峻岭间穿行,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八路军的侦察员,把早已准备好的情报交给宋春茂。 这段时间,丁永胜也把他手下几个团的具体情况摸清楚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了两个多月的光杆司令,丁永胜现在终于摸清了自己手下的实力。 过了正月,弟兄们回到了独立团的根据地,候七把兄弟们得到的情报汇总了一下:冀东沿海平原,面积多平方公里,包括县城十七个,人口850多万。鬼子在这里建据点784个,炮楼三千余座。鬼子在这个地区驻军(包括朝鲜伪军)九万三千多人(辎重联队,骑兵联队各一)。治安军(汉奸)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集团军,共计二十二万人。 治安军都装备了轻武器,但缺乏重武器。鬼子的部队装备有坦克,装甲车,但是数量不多。另外鬼子还有海岸巡逻队,人数6600多人,装备有一艘炮舰,机帆船若干艘,海岸巡逻艇十七艘…… 候七看着这些数据直挠头,她给铁观音发完电报,不无忧虑地对宋春茂道:“司令妹子要给马姑娘报仇,这下可好,王小二扣爬爬(金蝉),扣出个牛犊子来,我看她往后咋整”? 宋春茂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既然答应了人家的事,就要一心一意地办好,顾虑太多,什么事也办不成”。 候七道:“连鬼子带汉奸三十多万,咱们才有多少人?连人家零头都不够,这仗没法打”。 这下连宋春茂也犯起愁来。 丁永胜也犯愁,冀东八路军八个团,再加上民兵组织,顶天了也就20万人,这些兵大多都是新扩编的,装备差,训练也跟不上,就连独立团这么小的一块根据地,要不是宋春茂他们帮忙,都差点儿保不住。这一回居然要打十七个县的主意,即使铁观音的部队战斗力强悍,把这些地盘抢回来,自己手下这些人能不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铁观音很快回信了,部队已整装待发,但在行动前,一定要设法把鬼子那艘炮舰解决掉,否则它对铁观音的登陆部队威胁太大。 弟兄们看着铁大司令这封电报直发愣。心说:姑奶奶,你远在千里之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完了,可兄弟们到哪去找这艘炮舰啊。 铁观音的第二封电报又到了,这次电报的内容很简单:第一,哪支八路军部队提供的铁甲炮舰的信息,就找他们了解炮舰的具体位置。第二,如果找不到现成的**,用**包必须把炮舰打掉。 提供炮舰信息的,是冀东八路军第四团的一个侦查员,他曾被鬼子抓了壮丁,在一个叫夜珠高的港口当装卸工,后来因为忍受不了汉奸工头的压榨,设法逃了出来。 宋春茂一见面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能从鬼子重兵把守的港口中跑出来,小伙子自己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没点儿真本事,根本办不到。 四团团长是个江西人,对这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也十分欣赏,舍不得被宋春茂挖走,就说让小伙子自己拿主意,看他选择以后跟谁走。 精明的小伙子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对他十分器重的团长,另一边是丁司令的把弟,两边哪个也得罪不起。 宋春茂让常庆虹抱进十支转盘机关枪,往八仙桌上一放。宋春茂对四团长道:“枪,你拿走,人,我留下”。 四团长望着那些转盘机关枪,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两眼也放出光来,当兵的都待见这个。四团长看了一下自己的侦察兵,心有不甘的道:“拿自己的弟兄换武器,不是咱八路军干的事”。 宋春茂没有被他的高姿态唬住,他淡淡的道:“再加1000支三八大盖”。 精明的小伙子眼睛都亮了。 四团长不为所动,坚定的说:“不换”。 “再加四门122毫米**炮”。 “不换”。 “另外再加两辆日本坦克”。 “不换”。 “人我不要了。”宋春茂赌气道。 这下一心想把侦查员卖个好价钱的四团长傻眼了,张口结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精明的小伙子看到团长囧在当场,急忙出来做和事佬:“团长,我看还是换了吧,咱们四团有了这些武器,少牺牲多少弟兄啊。”又转回头对宋春茂道:“大哥,就依你了,但是你答应我们团长的东西,可一样都不能少啊”。 宋春茂道:“我答应别人的事,可从来没有失信过”。 四团长对自己的侦察员道:“兄弟,你要是知道你眼前这个人,给了独立团多少东西,你就明白咱们四团吃了多大亏”。 精明的小伙子道:“独立团是丁司令的嫡系,咱们不能比,咱只要比别的兄弟团装备好就可以了”。 宋春茂被这个重情重义的小伙子感动了,又在原来的价码上,加了十二门九二步兵炮。 四团长紧盯着宋春茂的眼睛道:“兄弟你要到时候许个大天,还个地幺,可真让四团的弟兄们失望了”。 宋春茂发现这个四团长,竟然对牌九也挺有研究,马上来了兴趣,一路子黑话顺嘴蹦了出来,什么君子不出幺蛾出虎头,大天金瓶两头赢……。四团长和宋春茂越说越高兴,旁边的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都是所谓知音难寻,宋春茂对音律一窍不通,但是他的知音就是抽签牌九,四团长身怀此技,但是在八路军中根本找不到发挥的地方,现在居然能在司令部找到能和自己谈到一起的人,自然是喜不自胜,说起话来也滔滔不绝。 宋春茂高兴之余,又另外给四团加了100挺歪把子轻机枪。宋春茂这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子儿精神,让候七很是担心,事后她把宋春茂拉到一旁,埋怨他打肿脸充胖子,铁观音的渡海部队,根本不可能携带这么多富余武器,让宋春茂来做人情。 宋春茂嘿嘿一笑道:“七姐,别担心,鬼子齐家坳储备库里这些装备有的是,当初我没有舍得烧了它,就是想把它送给八路军做见面礼”。 候七长出了一口气,撇了撇嘴道:“八路军的人不知比我们多几十倍,自己不动手去抢,偏偏找我们来要”。 七小姐大放厥词,让宋春茂无言以对。最后候七道:“八路军拿了咱这么多我东西,要是他们付钱就好了”。 宋春茂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这才是七小姐真正的想法。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躲在棉包里的姑娘 弟兄们刚出了八路军的势力范围,就被鬼子盯上了。在山区,鬼子追不上弟兄们的铁脚板。在平原上,所有通往港口的路都被鬼子修成电道(柏油公路)。冀东的沿海地区都是滩涂,一棵树都看不到。 在滩涂上行走艰难异常,那里除了芦苇什么都不长,青黑色的淤泥,一脚踩上去,直没膝盖。淤泥中到处都是红色的小虫子,咬的人腿上奇痒难当。 每年收割芦苇的时候,要赶到十冬腊月。滩涂表面冻结实了,各地的老百姓,才赶着马车到这里来收购芦苇,平常的时候,这里绝对是人迹罕至。 新来的小伙子姓魏,名叫东旭,因为宋春茂花大价钱把他换来的,因此候七就直接喊他“钱串子”。这个名字虽然不太好听,但是朗朗上口。魏东旭也不乐意听,抗争了几次,一点效果也没有,最后只好默默的认可钱串子的称呼。 后来打交道时间长了,证明七小姐的眼光实在不错,魏东旭鬼心眼儿多,办事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无愧于钱串子这个光荣的称号。他从港口逃出来,用一块大木板绑到身下,人趴在木板上,双手抓着芦苇根,在滩涂上一点一点蹭出来的。从港口逃出来时,他还带了两个酱油瓶的淡水(日本人做的酱油瓶,每一个里边能装五斤水)在路上饿了,就到淤泥里抓一把泥,把里边红色的小虫子捡来吃了。三十多里的滩涂地,他整整用了七天才从里面爬出来。 钱串子把自己的办法说出来,宋春茂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办法别人用还可以,常庆虹肯定不成。傻小子饭量大,九点吃饱饭,十点就饿了,你让他在滩涂上挖红虫子吃,非把傻小子活活饿死不可。 宋春茂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太冒险,可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只得依他了。钱串子带路,两辆汽车一前一后,从根据地驶出来。 日本鬼子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土八路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开着汽车上公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汽车已经突破两道封锁线扬长而去。 日本人干啥工作认真,滩涂上的公路都修的平展展的,汽车跑在上面,感觉就像飞一样。后来有人说,日本鬼子修的公路,方便了当地的老百姓,这纯粹就是扯淡,鬼子要心里真装着老百姓,还搞什么狗屁集团部落。一个集团部落里生活着好几万老百姓,也没见日本鬼子把公路修到集团部落门口。鬼子修公路的目的,就是更顺利的把掠夺中国的东西运回日本。根据记载,日本鬼子通过这条公路运回日本的棉花就有117万担。冀东的优质小麦,被鬼子运走的更是不计其数。 公路两侧都是滩涂,一马平川,两边毫无遮拦。就算八路军想在这里打伏击,也无处藏身。平原地区村庄众多,鬼子在公路上设的哨卡也多,可这条公路上一个哨卡也看不到,弟兄们一口气跑出二百来里,才在对面看到一辆坦克,缓缓地驶了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钱串子有些着急,他紧盯着宋春茂,那意思仿佛是说,不听我的话,现在看你怎么办。宋春茂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三国浦志和克劳斯跳下车,指着对面的坦克破口大骂。 接下来的一幕,让钱串子目瞪口呆,几个鬼子从坦克上下来,唯唯诺诺的站成一排。三国浦志也不搭话,上前每人赏了两个耳光,然后伊利哇啦地训斥起来。三国浦志的军衔未必比这几个坦克兵高,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德国教官,要知道德国人和日本人是盟友,在日本人眼里,德国天皇希特勒也是他们的领袖。 三国浦志训斥坦克兵的理由很荒唐,他说履带式坦克在公路上行走,会压坏柏油路面,这是有意破坏交通设施的行为…… 三国浦志声色俱厉,白话的唾沫星子直飞。几个鬼子站得笔挺,一口一个“哈衣”。最后三国浦志又赏了几个鬼子两个嘴巴,几个鬼子一起立正敬礼,然后转身一路小跑钻进坦克,毫不犹豫的把坦克开下公路,钻进滩涂。坦克在淤泥中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它能在淤泥里足足跑上四五里路才陷没,这种能力也让弟兄们吃惊非小。 一辆坦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消灭了,这让钱串子感到很不可思议。三国浦志的表现没有让宋春茂满意,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把那几个坦克兵都都作了,然后开个坦克,风风光光的进港口,那才显出弟兄们的不凡。三国浦志诚惶诚恐的站在宋春茂面前,仿佛就像做错了事,被家长训斥的孩子。 临近夜珠高港口,道路上的车多了起来。进港口前有一个检查站,凡是进出港口的车,都会被鬼子严格地检查一遍。鬼子们检查得很慢,很认真,检查站前排起长长的车队。 弟兄们把卡车离检查站远远停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硬闯根本过不去。鬼子在检查站前停了三辆车,摆了几挺九二重机枪,如果硬闯的话,这些机枪马上开枪,会把闯关的人打成筛子眼儿。 既然硬闯不行,那就要想其他的办法。弟兄们把汽车开上一条岔路,行驶了一段距离,在路边停了下来。三国浦志和克劳斯又重新站在了公路上,充当起临时检查员来。 一辆满载棉包的卡车驶了过来,冀东地区盛产棉花,棉花属于战略物资,除了可以织布外,棉绒也是制造无烟**的必要原料。二斤棉绒制成的无烟**,可以装备1000多发子弹。棉籽可以榨油,当年鬼子在前线,使用的80%食用油,都是用棉籽榨成的卫生油。榨完油的棉籽饼,可以用来做肥料,也是种植蘑菇的最好原料。 自从日本人占领华北后,这里产的棉花,一律都要运回日本本土加工,当时国民**因为缺少棉花,没有足够的棉绒制造无烟**,所用的芒硝都是从厕所墙壁上刮下来的。用这种东西做出来的子弹,一是打不远,二是打出去的子弹都翻着跟头,很难给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就是这样的子弹,国民党的**军,每个士兵还不到五十发。八路军就更惨了,每人连十发也分不到。 三国浦志伸手把这辆拉棉花的卡车拦下了,这个开车的司机挺横,拿出日本特高科的特别通行证,在三国浦志面前一晃,就重新装回怀里。那意思很明显,自己车上拉的是战略物资,军队无权过问。两个押车的宪兵,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军需官,也在一旁大喊大叫,责怪三国浦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三国浦志对这种场面很熟悉,自己以前也是他们的同行。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三国浦志毫不犹豫地掏出枪,那几个运棉花的家伙也毫不示弱。也掏出枪和三国浦志对峙起来。其实三国头就是为了吓唬他们,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真正在旁边下杀手的,是他的弟兄们。袖箭、响铃镖出手,两个鬼子遭了暗算,无声的倒在地上。剩下的两个鬼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愣在了当场。 孙瑞良健步向前,手起掌落,一个鬼子被他的铁沙掌打碎了脑袋。常庆虹也冲上前来,他没有别人出入神武化的武功,但这小子有一身蛮力,他抱着最后一个鬼子的脑袋,用力一扭,生生的把鬼子的脑袋,从脖子上揪了下来。 三国浦志从死去的鬼子怀里,掏出特别通行证丢进驾驶室。弟兄们则爬上卡车,七手八脚地把棉包挪开。给自己腾出一块儿藏身地。 钱串子新来乍到,刚才在战斗中的表现也不出色,因此干起活来分外卖力。他搬开一个棉包,发现,卡车中间早就被人掏光了,弟兄们想到的办法,别人已经用了一次。 在棉包中间,藏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她把头埋在两腿中间,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弟兄们招呼他下车,哪知这个姑娘还挺倔强,对弟兄们的话充耳不闻。 常庆虹上前冒冒失失地拍了她一掌,这个姑娘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支袖珍手枪,顶在常庆虹的脑门儿上。钱串子这时表现出他机智的一面,抱起一个棉包,从姑娘背后砸了过去。姑娘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嘤咛”一声,倒进常庆虹的怀里,手中的枪,也落进车厢里。 没了枪的小姑娘,在常庆虹面前,就像落入虎口的小绵羊。姑娘的两只胳膊被傻小子用力捉住,她用力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傻小子有拧断鬼子脑袋的实力,小姑娘的力量,在他眼中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傻小子一点儿惜香怜玉的心也没有,天底下除了他的小裁缝,别的女人他谁也看不上。他一只手掐住小姑娘的脖子,慢慢的把她举了起来。小姑娘面皮紫涨,呼吸困难,舌头也渐渐伸了出来。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要丧身常庆虹的熊掌之中。宋春茂拉了个常庆虹一下道:“先把人放下来,你再一用力,她脖子都断了”。 姑娘被放了下来,喘息了好一阵儿,才恢复正常。宋春茂问道:“姑娘,你是中国人吗”? 那个姑娘白了他一眼道:“废话,姑奶奶不是中国人,还能是哪国人”。 姜立柱在一旁笑道:“大哥,这小丫头片子说话挺难听,我把他舌头割下来”。 小姑娘转头向他脸上啐了口唾沫道:“你当姑奶奶是吓大的,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 宋春茂没有和她一般见识,仍旧笑着问:“这位小姑奶奶,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小姑娘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 宋春茂看到这个小姑娘不可理喻,对常庆虹道:“把这位姑娘请下车去,别因为她耽误时间”。 小姑娘对常庆虹蒲扇般大手挺忌惮,她向后缩了缩脖子,眼泪汪汪的道:“我就不下车,偏不”。 好男不跟女斗,宋春茂碰见这种女滚刀肉,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小姑娘弯腰去捡她的枪,却被钱串子踩在脚下。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尴尬的旅途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钱串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钱串子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安天县游击队长罗二曼”。 小姑娘被揭穿了身份,刚开始有些慌乱,片刻间就恢复了镇定道:“是又怎样,怕死我还不抗日打鬼子呢”。感情这小姑娘看弟兄们都穿着日本鬼子的服装,把大家错认为日本人了。 在日占区,抗日武装分子落到日本人手里,下场都会很惨。日本人的手段,这个小姑娘不会不知道,但是她还能做到视死如归,就是一般的男人也做不到。 钱串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罗二曼相信自己也是抗日武装,但精明的女游击队长马上反问道:“你哪支部队的,番号是多少”? 这下把钱串子也难住了,他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哪一部分的,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宋春茂。宋春茂心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铁观音的名头,只怕在冀东还没有人知道,他稍一沉吟,问罗二曼:“你们的游击队属于谁领导”? 罗二曼道:“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领导下的游击队,专门为老百姓打鬼子的”。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你知道这里的八路军,谁的官儿最大吗”? 罗二曼马上做出一副你算问对了人的表情:“我们八路军的领导应该叫首长,不应该说是官,你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农意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假懂。 宋春茂对小姑娘给自己上纲上线毫不理会,他继续问道:“你们首长是谁”? 罗二曼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道:“我们首长是丁司令,量你也没有见过”。 “那么你见过丁司令了”?宋春茂反问道。 “等打完了这一仗,丁司令说亲自接见我们。”罗二曼自信满满的道。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罗二曼自己也没有见过丁司令,看她一惊一乍的,把大家唬的不轻。宋春茂淡淡的道:“你们丁司令是我的结拜兄弟,只要你听话,现在下车回家去,等打完这一仗,我请丁司令到你们游击队去看你,怎么样”? 罗二曼有些将信将疑,她紧盯着宋春茂的眼睛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没有听说过丁司令还有个结拜兄弟”? “这个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丁司令开汽车,还是跟我这位兄弟学的呢。”宋春茂说着用手指了一下三国浦志。 丁永胜学会了开汽车,到处去显摆,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又学会了一门手艺,对这些身为游击队长的罗二曼早有耳闻。钱串子也在一旁积极作证,宋春茂确实是丁司令的拜把子兄弟。 罗二曼不再放蛮耍刁,变得对宋春茂毕恭毕敬。得罪了眼前这个人没什么,但万一他真是丁司令的把兄弟,回去在丁司令面前,告自己的黑状,只怕丁司令永远不会再登游击队的门了。 宋春茂费了半天口舌,只劝的罗二曼不再跟他拌嘴,但是让罗二曼回老家,这个打算也太不太切合实际。兵荒马乱的,一个大姑娘孤身一人,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最后宋春茂决定,带上罗姑娘一同进港口。 姜立柱开着车,三国浦志成了军需官,花六郎和孙瑞良化妆成押车的宪兵,其他人都躲在后车厢的棉包空隙中。前面驾驶室里几个人还好说,后面几个人块头大,空间小,里面又闷又热,常庆虹还毫不客气的放了个响屁。都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但傻小子的屁,声音大得出奇,气味儿更是没法形容。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后悔自己长了个鼻子。 罗二曼捏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早饭吃的是屎啊,放个屁这么臭”。 傻小子曾经捏住她的脖子,差点儿没把她掐死,罗二曼对此还一直耿耿于怀。大家在黑暗中都偷偷的忍不住笑这姑娘说话太直了。 常庆虹也觉得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放屁的道理”。 罗二曼道:“人屁不臭,狗屁臭,你放屁这么臭,你是狗吗”? 傻小子忍不住反击了两句,但说到打嘴仗,傻小子可不是这个女游击队长的对手。这姑娘说话尖酸刻薄,指桑骂槐,不消片刻,常庆虹只剩挨骂之功,毫无还嘴之力。宋春茂见傻兄弟斗嘴落了下风,出来打圆场道:“都少说两句吧,说多了伤和气”。 罗二曼把对方骂得抬不起头来,终于报了刚才卡脖子的仇,因此也安静下来。屁味儿没有了,空气中又渐渐弥漫起一阵奇异的幽香,那是女孩儿身上特有的体香。这种香味让小伙子们一个个意乱情迷,拼命的约束自己的心猿意马。为了消除这种尴尬,宋春茂打破了沉寂:“罗队长,你要去港口干什么”? 其实这些精壮小伙子们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也让罗姑娘有些把持不住,心跳的厉害。听到有人说话,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果现在有人把他们放出来,会发现这些人的脸,都像是关云长涂了胭脂。罗二曼定了定神,尽量平和自己的语调道:“日本鬼子收了十多万担棉花,这几天在港口装船等着运回日本。我们琢磨着,到港口把这些棉花都给他烧了,让他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一有人说话,气氛马上活跃起来,刚才那种让人脸红的感觉,慢慢的就消散了。 日本人在冀东收购老百姓的棉花,用日元和大洋两种方式结账。一担棉花100斤,日本鬼子给六块大洋,或者是100日元(纸币),但用大洋换日元时,六块大洋只能换60日元。老百姓觉得用日元结算赚得更多一点,于是大家把辛辛苦苦一年种的棉花,都换成一些花花绿绿的纸票子。 种棉花比种粮食利润高得多,因此上冀东的老百姓,种棉花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日本人把棉花运走,又运来粮食,高价卖给当地的老百姓。 有时运来的粮食,就是用老百姓自己种出来的棉花弹出来的棉籽榨油后的棉籽饼,这种连牲口都不吃的东西,也让老百姓花高价买走,充当填饱肚子的粮食。老百姓卖了棉花,有钱买粮吃,那些抗日武装没有经济来源(即使有钱,也从日本人手里买不出粮食来),在老百姓那里也找不到粮食(老百姓把地都种成了棉花),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为了获得粮食,不少的抗日武装都铤而走险,去袭击鬼子的运输队,或者是去他们的补给站抢粮食,但由于装备差距太大,往往是无功而返。 鬼子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把这些抗日武装,至于饥寒交迫的状态。如果任由这种态势发展下去,不出三年,所有的抗日武装都会被消灭殆尽。 罗二曼她们认为,是鬼子高价收棉花,造成的这一切不良局面。如果把这些棉花都在港口烧了,给鬼子来一个釜底抽薪,鬼子花了钱,又拿不到棉花,有上两年时间他们也就不再打这里棉花的主意了。 宋春茂心道:今年鬼子把棉花都收了,罗二曼她们乐意烧就烧吧,明年等棉花成熟了,鬼子六大洋收一担棉花,我们出十块收,鬼子一块大洋换十日元,我们就按一块大洋换100日元,这样逼着鬼子用银元和老百姓结算收购棉花,到时候我们再把收购棉花的价格往上提一成,鬼子的鼻子非气歪了不可。想到这里,宋春茂忍不住笑出声来。正在这时,车厢微微一震,到检查站了。 三国浦志身上有日本特高科颁发的特别通行证。鬼子对棉花这种易燃的战略物资,检查的很是马虎,宋春茂他们没遇上什么麻烦,就顺利的进入了港口。 从前宋春茂见过的港口,都是直接停靠小渔船的码头,这一次真正见识到大型港口的规模了。汽车过了检查站,又足足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一条栈道,栈道向两侧各有一条公路。一侧停的是货运货船,另一侧则是鬼子的海岸警备队。港口上空荡荡的,看不到有多少人。海风掠过电线,发出呜呜的声响。 罗二曼也没想到,港口竟然这么大规模,提前跟棉花车混进来的弟兄,现在根本没法儿联系。汽车猛地停住了,花六郎装作到车后来解手,悄悄对车厢里藏的人道:“大哥,情况有些不太对头,罗队长带来的那些兄弟,都被鬼子发现了”。 常庆虹举起头顶的两个棉包,大家悄悄地从车里爬出来。刚才在里面躲的又闷又热,现在被冷飕飕的海风一吹,忍不住打个冷战。再看路两侧的电线杆儿上,每个上面都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血还没有凝固,鲜血不停地从电线杆上滴下来。 罗二曼把拳头放进嘴里,眼泪扑簌簌往下直掉,年轻的女游击队长,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罗二曼抹了一把眼泪,伸手就去怀里掏枪。宋春茂把大手搭在她的肩头道:“罗队长,不要冲动,我们混进来不容易,不要逞一时之快,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就没人替兄弟们报仇了”。 罗二曼再也不是那个坚强的女游击队长了,她转回身,扑在宋春茂怀里抽泣道:“大哥,我跟着你走,只要你能给我的兄弟们报仇,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干”。 宋春茂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黑发道:“就是你不求我,我也不会放过这些小鬼子的”。正说着,远方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 有棉花的地方禁止烟火,鬼子不能放鞭炮,但是他们可以把马鞭甩得啪啪直响,来庆祝他们又抓获了一名奸细。两个汉奸,一人扛了把梯子,另一个人拎着一个人头的耳朵,一路小跑儿向这边跑过来,准备把人头挂在另一侧的电线杆上。路上的鲜血滴滴嗒嗒的,像是绽开的一朵朵小桃花。 罗二曼又哭了,这次被挂上电杆儿的人头是他的二哥。壮志未酬,死不瞑目,他盯着躲在棉车后的人,似乎在说,要报仇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炮打驱逐舰 弟兄们的枪支**都在棉包里藏着,把车开到仓库卸货,非让鬼子发觉了不可。现在动手就是打草惊蛇,费了天大的劲才混进港口,结果连鬼子炮舰的影子还没见着,放几枪就往回逃,那不是弟兄们的处事方式。再说港口有鬼子重兵把守,弟兄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要想圆满完成任务,就只有拖延到天黑再行动。 海风吹得大家瑟瑟发抖,没有办法,大家只好重新躲回到棉包中。姜立柱拿起维修工具,装模作样地钻进汽车底下,汽车本来没有毛病,经过姜少侠的精心维修,到了晚上,果然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三国浦志蹲在汽车旁边,看着满身油污的姜立柱,一边笑,一边催促他修车的速度再快一些。花六郎和孙瑞良悠闲地坐在驾驶室里,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没有逃过他俩的眼睛。 安天县游击队这次混进港口的有十五个人,但挂在电线杆上的人头只有十三个,除了罗二曼,还有一个游击队员下落不明。他是安全脱险了?还是叛变了?谁也说不清楚。 鬼子的巡逻队也来回经了过几次,有什么问题,三国浦志都把他们支应过去了。鬼子也问过驾驶室里两个人的话,但他俩是聋子杀猪,根本不听鬼子哼哼,对鬼子的问话置之不理。 在港口干巡逻工作的宪兵,高丽棒子居多,台湾汉奸也不少,纯正的日本人倒没有几个。驾驶室里的两位大爷对他们带搭不理,巡逻队儿也不敢多问,万一是车上是日本主子,巡逻队的奴才们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到了晚上,这些奴才们怕姜立柱修车的时候看不清楚,还特意给他送来了应急灯。姜立柱在车底下早就冻得手脚发麻,浑身骨软筋松,别人都养尊处优,他却躺在冰凉的车底下活受罪,这种强烈的落差早就让他愤愤不平了,现在不识时务的鬼子又为他送来了应急灯,生怕他早些脱离苦海,想想姜立柱气都不打一处来。 偏赶上这时候,三国浦志还用应急灯照他的眼睛。姜立柱恼羞成怒,他从车底下爬出来,把维修工具丢进驾驶室,嘴里还嘟囔着:“车坏的太厉害了,我自己没法修,等明天天亮再说吧”。说着伸出满是油污的手在三国浦志的脸上抹了一把。三国浦志白净的脸上,马上出现了三道黑黑的指痕。凡事都讲究个平衡,三国浦志一侧有胡子,另一侧干干净净,那滑稽的形象让姜立柱忍俊不禁。 公路两侧电线杆上的路灯亮了,花六郎二话不说,丢了两块石子儿,离汽车最近的两个灯泡,毫无声息的熄灭了。弟兄们从藏身的地方闪出来,脚步匆匆的躲进黑暗中,向军港的方向前进。 鬼子的军港要比货运码头戒备森严的多。安逸生懒惰,长时间的平安无事,早让戒备的鬼子懈怠起来,他们的警戒,更像流于形式,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弟兄们开始还躲躲闪闪,试图避开他们。可时间长了,发现这些巡逻队对自己毫无威胁,也变得胆子大了起来,明目张胆的走上公路。看到迎面而来的巡逻队,弟兄们还要主动打上一声招呼。罗二曼穿着肥大的、不合身的鬼子服走在弟兄们中间,不是很显眼。 军港码头的一侧停着上百艘机帆船,码头的另一侧停了两艘巨大的战舰,克劳斯毫不费力的认出这两艘炮舰的名称,一艘驱逐舰还有一艘战列舰。 驱逐舰宋春茂他们见过不少,知道这玩意儿挺难对付。可是战列舰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六门主炮,十四门副炮。主炮炮口的直径足有半米,一个成人可以毫不费力地从炮口钻进去。副炮的炮口也将近有四十厘米,暗夜里黑洞洞的炮口,像一口口铁锅,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克劳斯还告诉大家,战列舰上满布装甲,兄弟们携带的**包,根本击穿不了战列舰上的装甲。宋春茂心里直叫苦,又暗自有些庆幸,幸亏今天带大家到这里看了一眼,否则铁观音的船队盲目出动的话,就这一艘战列舰,就足以让铁观音的舰队全军覆没。 想什么办法把这两条炮舰毁掉,大家谁也想不出好主意。宋春茂道:“大家在这里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如果能到船上去看看,做到知己知彼效果会更好些”。 姜立柱问道:“大哥,这两条船我们先上哪一个”? 宋春茂道:“上就先上这个大的,把大的弄沉了,就不愁那个小的没法对付”。 战列舰上灯火辉煌,人影闪动,舰身高四五十米,陡峭瘦削,舰首像一把锋利的弯刀。两道舷梯搭在码头上,不时有喝的醉醺醺的鬼子兵从上面经过。弟兄们根本没有犹豫,大摇大摆的跟在一个喝醉的鬼子身后,也上了战列舰。 刚才在码头上,看到这艘船就感到触目惊心,现在上来了才感觉到这种船好像根本无法击沉似的。在弟兄们身边,总有鬼子走来走去,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些陌生人。宋春茂趴在姜立柱耳边低声道:“兄弟你带俩人,到码头的另一侧,找上风口,把那些木船浇上火油(汽油),把那些木船全给烧了”。 姜立柱道:“大哥,你这是要火烧连营调虎离山啊”。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战列舰上的人太多,过来过去我们太扎眼,把他们调开,我就不信想不出办法弄沉它”。 姜立柱带着孙瑞良和三国浦志去了。其他的人也不再走动,他们站在甲板上,静静的等待着机帆船起火。 已经到了深夜,海风依旧不减威力,海水拍打的码头上哗哗作响。姜立柱他们三个人,趁着夜色,偷偷的上了一艘机帆船。机帆船的发动机旁,放了四个二百升的油桶,几个人齐心协力,把油都倒在甲板上,又跳上另一艘船,继续他们的纵火计划,用了一个小多小时,上风头的十几艘船上都被他们倒满了火油。 兄弟三个心满意足的跳上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听黑暗中有人喝问了一声:“什么人,口令”。接着五六道手电光落在兄弟三人身上,紧接的就是拉枪栓的声音。 听来人问话的口音是东北人,这肯定是个汉奸,姜立柱并不搭话,而是由三国浦志出面和他们对付。面对一嘴标准日本普通话的三国浦志,那些巡逻的汉奸有些发懵。这三个人鬼鬼祟祟,没想到是皇军夜间执行任务。五六个汉奸觉得自己大祸临头,忍不住体如筛糠,不住的哀求三国浦志高抬贵手,不要追究他们夜里破坏皇军执行秘密任务的责任。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姜立柱和孙瑞良出手了,一个用响铃镖,另一个用铁砂掌,两个人兔起鹘落,镖打掌劈,转眼间,几个伪军就去见了阎王。 处理完这几个多事儿的伪军,又耽误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再也不能等了,姜立柱把几具尸体扔到船上,扒了他们的衣服,粘满火油,把衣服点着了,丢在船上,然后兄弟几个转身就逃。还没等他们逃上战列舰,港口里的机帆船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港口里凄厉的火警警报马上响了起来,无数的鬼子带着救火工具,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战列舰上也不例外,数百个水兵,带着各式各样的救火工具,匆匆的赶往码头的另一侧。 这些水兵刚下船,宋春茂他们就下到了船舱里,每一门炮旁边,都有一辆装弹车,车上的主炮炮弹,足有1000多斤。克劳斯是德国特战教官,对各种机械都了如指掌,他轻而易举地把一个炮弹装进炮膛,拉上炮闩,然后指着一个绿色的手柄道:“把他向前推,炮弹就出去了。” 宋春茂问:“这炮怎么瞄准”? 克劳斯把脸贴在炮镜上,慢慢摇动手轮,直到炮镜的十字,正好锁定在驱逐舰上,克劳斯才直起腰对宋春茂道:“这样就可以把那艘驱逐舰打沉了”。 宋春茂又问:“炸沉了驱逐舰,这艘战列舰怎么办”? 克劳斯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在大家为难之际,钱串子开口了。他说他在根据地的时候,用炮弹做成**,炸过坦克。就是把一颗炮弹装进竹筒,在竹筒下边儿底火的位置放一根长钉。把这个装置埋在地底下,步兵踩上一点儿事没有,坦克压上去,重力下铁钉穿破竹筒的底部,正好扎在炮弹的底火上,炮弹从地下发射出去,命中坦克的底部,这样什么样的坦克也会被炸成零件。 钱串子的想法,是把一颗炮弹头向里装进炮镗,然后拉上炮闩,再然后想办法从炮口里填进一颗炮弹去,这颗炮弹就会撞在另一颗炮弹的底火上,这样炮镗里的炮弹就会发射出去。1000多斤的炮弹,无论多厚的装甲都会被击穿。 战列舰的炮口是可以伸缩的,克劳斯把一轮主炮收进来,弟兄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颗炮弹屁股向外装进炮口,用一根细铁丝,把炮弹固定在炮口上,然后再把炮口重新伸到窗外,又把一颗炮弹倒着装进了炮镗,拉上炮闩。 大家心里都吓得扑通扑通直跳,万一炮口上那颗炮弹滑落下来,兄弟们一个也跑不了。好在一点意外也没有发生。 弟兄们都撤了出去,宋春茂走在最后,轻轻的把蓝色的手柄推了下去,战列舰的舰身轻轻抖动了一下,一颗炽热的弹壳从炮膛里退了出来,紧接着,停靠在不远处的驱逐舰上,火光一闪……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旗舰 一声巨响,炮弹在驱逐舰的右舷,穿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洞,在军舰内部发生了爆炸。爆炸引燃了军舰上的弹药库,一时间爆炸声接连不断,这艘上千吨的驱逐舰,就像纸糊的一般,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化为无数碎片,落入大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正在救火的鬼子目瞪口呆。机帆船这边的火场,火势依然猛烈,根本控制不住,不时有被烈火烤热的汽油桶飞上半空,在空中化作一团火球,飞出几十米,甚至上百米,重重地摔在其他的机帆船上,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大火就在船上熊熊燃烧起来,引燃更多的汽油桶飞上天空。 纵然这样宏伟热烈的场面,也不如驱逐舰的爆炸带来的震撼更大。根本没有人指挥,所有参与救火的鬼子,像是得到命令一般,一齐向炮舰的方向奔过来。弟兄们炸战列舰的计划遇到些麻烦,忙中出错,大家只想把那两颗炮弹塞进炮管,却忘记了把固定炮弹的铁丝松开。汽油桶般粗的炮管儿有二十多米长,高高的翘在半空中,得找个人顺着炮管爬上去,把铁丝松开,然后在爆炸前的瞬间,从几十米高的空中跃入大海,还要注意战列舰沉没时形成的巨大漩涡,把人吸进去。 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弟兄们都想上去,一展身手。精钢铸就的炮管,滑不溜手,人根本无法在上面驻足。除了花六郎,别人纵然有心,也没这个本事。 花六郎收拾了一下,在弟兄们关切的目光中就要出发。突然被孙瑞良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道:“先不要急,你看看那上面是什么”?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那个捡来的女游击队长罗二曼,早已没了踪影,她闪去宽大的鬼子服,在炮管上体态轻盈,步履如飞,丝毫没有一点儿如履薄冰的样子。看来这个女游击队长也不是浪得虚名,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鬼子也发现了巨炮上有人行动,雪亮的探照灯照在罗二曼身上,她好像对突然的光亮不太适应,用手遮了一下眼睛,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从高高的炮管上栽下来。罗二曼张开双臂,在炮管上紧走了两步,才保持住了平衡。 鬼子开始射击了,女游击队长就像是黑暗中光亮的靶子,毫无躲闪之处。子弹打到炮管上,溅起一串串儿火花。弟兄们开始还击,手提机关枪的强大火力,暂时压制住了鬼子的射击。 激烈的枪声,丝毫没有影响罗二曼的发挥,她像一个专注的戏子,在聚光灯下,努力完成自己的表演,丝毫不理会战场上的枪声。 其实鬼子并不知道罗二曼的目的,一个身着平民服装的女子,充其量是运输队这些家伙们,弄进港口的慰安妇罢了。爬上炮管儿的目的,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身手,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一下自己的诉求。如果鬼子知道她真实的目的,女游击队长的本领再强十倍,鬼子也不会让她得手的。 罗二曼终于到了炮口旁边,她俯下身子,伸手想松开铁丝。可能是手被冻僵了吧,她把手拢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几口热气再去接着干,依旧没有成功。 鬼子好像发现了情况不对,枪声又开始密集起来。罗二曼在此刻显现出当机立断的决绝,她从怀里掏出自己那支袖珍手枪,枪口顶在那根铁丝上,扣动了扳机。子弹击断了铁丝,撞在炮管上,发出尖利的撞击声。子弹形成的跳弹,贴着她的耳稍飞了出去,一小块儿耳垂,上面戴着的耳环也随着子弹飞了出去,鲜血瞬间流满罗二曼的半个脸庞。 女游击队长刚想从炮口往海里跳,却发现那颗炮弹,还稳稳地蹲踞在炮口,丝毫没有移动的样子。她又重新俯下身子去,用力去推那颗炮弹,但是1000多斤重的东西,一个姑娘家气力薄弱,一只手根本不能使它移动分毫。 罗二曼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她其坐在炮口上,探出半个身子,双手用尽全力,终于把那颗炮弹推进炮膛。女游击队长也因为,用力过猛,失去重心,从炮口上横着跌入了大海。 弟兄们只是创造了机会,但是没有机会看到结果,只听得战列舰中一声闷响,那根二十多米长的炮管飞上了半空,向弟兄们藏身的地方砸了下来。弟兄们吓得转身就跑,还没跑出几米远,那根十几吨重的炮管重重地砸在地上。让大家感到脚下的大地,都微微颤抖了一下。更多的,叫不上名字的零件儿飞上半空,然后又像雨点般砸下来。根本再也不容弟兄们靠近那艘船半步。 爆炸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猛烈,几百个刚登上战列舰的鬼子兵,又惊慌失措的从上面往下逃。他们挤在舷梯上,寸步难行,后面的人越聚越多,疯狂的向前拥挤着。也有点脑瓜活的水兵,离开拥挤的人群,转身跳进了大海。 战列舰终于忍受不住船舱内猛烈的爆炸,厚厚的装甲,从里向外撕开冲天的大火喷薄而出。挤在舷梯边的鬼子兵瞬间就被大火吞没了,烈焰中,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无数的鬼子兵,身上燃着熊熊烈火,奋不顾身地跃入大海。 跳海也是一门学问,尽量避开海船上的破洞,那里会形成巨大的漩涡,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在烈焰中奔跑的鬼子兵,被爆炸送上了半空的鬼子兵,还有在冷冷的海水中,苦苦挣扎的鬼子兵,这一切,都让站在远处远远观望的弟兄们心生感慨。 他们要等这艘船彻底沉没,然后再去仔细的寻找,因为有一个姑娘,用自己的勇敢和生命,成全了这次任务的圆满完成。弟兄们是不会放弃她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整个军港都在熊熊的燃烧着,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港口。港口的水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的到处乱撞,似乎哪里都需要他们,又好像哪里都不需要。 这艘战列舰的沉没,给了鬼子沉重的打击。这艘炮舰是鬼子海岸警备队的旗舰,刚刚建造完成,来到中国不久。在二战中,鬼子对战舰的认知有了偏差,他们一直认为,坚船大炮是战舰的不二选择。这个时候刚刚服役的战列舰,莫名其妙的被击沉了,直到战争结束,鬼子也没有找到这艘战列舰沉没的真正原因。他们反倒认为,是战列舰的设计出了问题,才造成了这次舰毁人亡的事故。 为了杜绝类似现象的再次发生,日本人把所有178艘战列舰,全部运回日本本土重新升级改造。如果这些战列舰,不退出太平洋战场,美国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打赢中途岛海战。直到战争快要结束时,这些战列舰才重新被派上战场。但大势已去,没有取得多少战果,就在美国飞机的轰炸下灰飞烟灭了。 到了午夜时分,鬼子赖以在冀东沿海称霸的海岸警备队,除了十几艘机帆船从火海里逃了出来,其余所有的船只,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弟兄们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看着那艘战列舰一点点儿地化为灰烬。所有的眼睛,都没有离开罗二曼落水的地方。 鬼子对落水同僚的救援,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但是,又一场冲天的大火,打乱了他们救援的进度。军港这边的火势,刚能控制住,货运码头那边的棉花库,不知被谁放了把火,腾空的烈焰,把夜空都映红了大半边。 这个港口,所有的战舰都是为了保护棉花的,现在军舰没有了,棉花又出了问题,所有的救援人员,顾不上搭救自己的落海的同僚,一窝蜂般地涌向棉花库方向。 刚才还喧嚣无比的军港,一时变得安静下来。弟兄们紧张的站在码头边,一边寻找,一边低声的呼唤“罗姑娘”、“罗队长”……但除了海浪拍击码头的声音,别的一丝回音也听不到。 但弟兄们坚信,罗二曼精明强干,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牺牲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直到天快亮了,大家也没有寻到那个泼辣的、能干的女游击队长。这时货运码头那边,又传来激烈的枪声。弟兄们又重新燃起希望,迎着枪声冲了过去。 在宽阔的货场上,鬼子的探照灯,不断地把一个人影照在灯光下,然后鬼子飞蝗般的子弹,就朝那个身影飞去。鬼子在货场的各个角落中,都装有探照灯,无论那个人躲在哪里,都会暴露在探照灯的照射下。 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支驳壳枪,不知是没有了子弹,还是卡了壳,回身比划了两下,也不见有子弹打出来。他把枪丢在地上,没跑出两步远,又转身回来,把枪捡起来,揣进怀中。 三国浦志匍匐在地上,用他的长枪打灭一盏又一盏的探照灯,那个人才得以逃进黑暗中。还没有喘息过来,就被常庆虹拦腰抱住。 那个人一语不发,在傻小子怀中拼命挣扎着。宋春茂道:“不要误会,都是自己人”。那个人停止了挣扎,转过头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两只眼睛亮的出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跨海远征 罗二曼一共带来十四个人,十三个的人头已经挂在公路两侧的电线杆上,只剩下了这一个,他纵火烧毁了鬼子的棉花仓库,对于日本人来说,这些棉花的价值,远远要大于一艘战列舰和驱逐舰。也就意味着鬼子的兵工厂,再也没有足够的棉绒,为士兵们生产足够的子弹。 从1943年4月起,鬼子单兵携带的弹药量从二百发降到八十发,弹药量的减少,意味着战斗力的下降。这时的日军,除了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还在,无论是训练水平,还是战斗能力,都和1938年的侵华日军相去甚远。 鬼子们安装探照灯的速度,总也赶不上三国浦志射击的速度。不到一分钟时间,宽阔的码头货场上就漆黑一片,所有敢于弄出一点儿光亮来的目标,都会被弟兄们毫不犹豫的开枪干掉。 有人问,鬼子的战斗力为何如此不济?因为到了1943年,鬼子的精锐部队,大部分都去了前线,留在华北的军队,大多是由高丽棒子和伪军组成的。这些人战斗力本来就不强,还要负责各地据点、炮楼的守卫工作,组成讨伐队,去讨伐各路抗日武装,留在港口担任保卫任务的鬼子,更多的是把他们当作搬运工来对待。用句不客气的话来形容这些鬼子的战斗力,他们就是比老百姓手里多了一条枪而已。 弟兄们且战且退,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和鬼子脱离了接触。到了黎明时分,他们已经撤到码头外的高地上。看着港口上到处升腾的浓烟,弟兄们总算放下心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完成了铁观音交给他们的任务。但是大家谁也开心不起来,那个勇敢的女游击队长下落不明,她为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落得生死不知。 那个被弟兄们搭救出来的纵火犯,蹲在地上,把脸埋在手心里,轻轻地啜泣着。宋春茂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好样的”。 是的,他还是好样的,并不是每个人在人单力孤的时候,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他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让鬼子的棉花仓库化为了灰烬。谁知这位纵火英雄,非但没有理会宋春茂的夸奖,反而哭出声来,肩膀耸动着,让人感到他是那样的柔弱。 弟兄们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蹲在地上痛哭的人,该不会也是个女人吧?兄弟们没有猜错,这一个完成火烧日本鬼子仓库壮举的人是个姑娘,她的是罗二曼的妹妹三曼。如果十八岁的罗二曼算是年轻的话,那比她小两岁的三曼,就应该用小来形容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这次行动中,失去了所有的同伴,一个人还能独自完成任务,这份勇气,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做不到。 弟兄们这次和游击队无意的配合,让鬼子在冀东最大的出海口,遭受了灭顶之灾。为了报复所受的损失,鬼子组织了3万多军队,开始对港口周围二百里,进行拉网式扫荡。一时间港口周围狼烟四起,日本鬼子找不到报复的目标,就拿附近的老百姓出气,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闻名全国的惨案。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潘家峪惨案。(对这个惨案的详实内容,诸位看官可以百度一下,笔者就不再言了)。 早在鬼子拉网扫荡之前,弟兄们已经撤到了安全区域。这些人有车是绝对不会走路的,反正公路上有的是鬼子的汽车,随便劫上两辆,就足够用了。 鬼子码头遇袭,需要拉网清剿,但苦于兵力不足,只好抽调围困独立团根据地的兵力,弟兄们很顺利的回到了根据地。 候七马上给铁观音发电报:冀东鬼子海岸巡逻队,全军覆没。 铁观音回电:即日,发动攻击。 宋春茂他们从大年初一出发,在冀东地区活动了三个月,终于为铁观音的作战计划,扫清了障碍。 1943年,农历三月初三,铁观音亲率四艘铁甲舰,320艘机帆船,搭载着24辆苏制t34坦克,骑兵三千人,步兵三千,两个炮兵团,一个直属工兵营,一个女子亲兵连,开始了中国大陆第一次对日本鬼子的反攻作战。 部队从怀中岛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在八路军独立团控制的罗平抢滩登陆。丁永胜虽然是冀东八路军的司令,但是看到海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还是感慨万千。他对站在身边的机要员道:“给冀东八路军所属各团发报,今夜零时,所属各部,全力出击,有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鬼子原运钞船改建的铁甲舰,现在成了铁观音的旗舰。她立在船头,左手是军师蔫诸葛,军师身边是海军司令石英,站在铁观音右侧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他帽子压的很低,看不清面容,在他身边,是陆军总指挥彭铁成。 看着铁观音威风凛凛的站在船头,宋春茂心里一阵激动。为了这次行动,她也算是倾巢而出了,宋春茂心里又微微有些担忧,铁观音的地盘儿上,只留下邢忠厚一个人带兵看守,会不会出现什么不测呢? 铁观音带人下了船,涉水走上沙滩。丁永胜阔步向前,走到水中去迎接他们。铁观音为他介绍了身边的人,只剩下那个戴帽子的人没有引荐。丁永胜感到很好奇,却又不便多问,陪同铁观音,一同来到八路军独立团设在海沙滩上的临时办公室。直到进了办公室的门,那个戴帽子的神秘人物才微微一笑,向丁永胜伸出手来。 丁永胜心里有些不快,自己好歹也是个司令,能和铁观音平起平坐,你是他的下属,竟然如此倨傲?丁永胜装作没有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把手背了过去。 那个人也不以为意,自我解嘲道:“官儿大脾气涨,丁永胜同志现在看不起人喽”。 声音有些熟悉,但丁永胜说什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直到那个人摘下帽子,丁永胜变得激动起来,他伸出双手,想和对方握手,对方却把手背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丁永胜有些磕巴道:“林,林师长,你怎么亲自来了”。 林师长道:“听说你们这里发展遇到点儿麻烦,我借铁司令的光,到你们这里看看”。 丁永胜高兴的直搓手。他和林师长岁数差不多,对待林师长的态度,却像一个小孩子对待长辈,尊敬的无可无不可。 宋春茂早知道林师长在八路军中地位崇高,却想不到贵为一方司令的丁永胜,在他面前竟然也如同个孩子一般,变得豪气全无。 林师长好像并不太善交际,他和丁永胜是多年的战友,两人暌别数年,今日久别重逢,却也没有太多的话说,没有客套几句,他就直单刀直入地问丁永胜:“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丁永胜挠了挠头,一时想不起,林师长到底需要什么东西。马钰正躲在一旁和孙瑞良说悄悄话,看到丁永胜的窘态,过来解围道:“我想林师长可能需要一份儿本地的军用地图”。 林师长点头,向马钰说了声谢谢!宋春茂发现,林师长对铁观音的手下都比较热情,对自己原来的手下也说不上不热情,但是总是感觉没话说,就连刚进门送地图的吴腾蛟政委,也是林师长的老部下,两个人见面握了握手,没有客套几句,林师长就直接问他,战斗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林师长对自己的手下冷冰冰的,但是他的手下都毫不在意。一个军事主官,只要能带领他的战士常打胜仗,自然而然的会赢得手下的尊重。 参谋把一张地图铺在八仙桌上,这是一张1:20万的军用地图。看到这张地图,林师长竟然莫名的激动起来,对周围的人道:“日本人处心积虑地要侵略中国,谋定而后动,从中日双方绘制的军用地图,就可以看出大家对这场战争不同的理解”。 林师长挥了挥手,一个参谋又拿进一份地图来,展开铺到桌上。林师长指着桌上的两份地图道:“大家看看,这两份地图有什么不同”? 两份都是1:20万的军用地图,第一眼看上去两份地图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但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日本人绘制的地图,比中国人绘制的地图,内容要详实得多。日本人绘制的地图上一个村子的位置,人口,哪怕是一口水井,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而中国人绘制的地图上,就只有光秃秃的几个村名。 林师长指着一个标有葫芦峪三个字的地方道:“听说你们在这里打了一个大胜仗,你们能够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利用有利地形,伏击鬼子是个很了不起的胜利,值得嘉奖”。 丁永胜不好意思低下头,红着脸道:“这场仗是宋春茂兄弟带人打的”。 林师长轻轻地“哦”了一声,抬头打量了宋春茂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注视着地图,手中的红蓝铅笔,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对宋春茂道:“小伙子,你很了不起,前途无量”。 宋春茂谦虚道:“承蒙林师长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林师长道:“你年纪轻轻,虚怀若谷,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 林师长的老部下们,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流出来了,和林师长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这么不住口地夸赞一个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反攻〈一〉 林师长接着道:“葫芦峪的地形,日本鬼子早就看上了。民国22年(1933年)日本人侵占热河,兵分两路,一路从东北南下,另一路夜珠高港登陆,在葫芦峪设下伏兵,想诱使东北军汤玉麟(又名汤二虎)部至此,进行围歼。谁知日本人枉费心机,汤玉麟根本没有上钩,他丢下数万军队,临阵脱逃了”。 听了林师长的话,大家一阵哄笑。林师长抬起头,很严肃的道:“这很可笑吗,五六万正规军,被100多个日本骑兵打得溃不成军,中国军人的脸,都被这些人丢尽了”。 林师长又把当年日本鬼子在葫芦峪制定的作战计划,在地图上一一为大家指出来,哪里设伏,哪里打援,甚至连战俘营,都安排的清清楚楚。 日本人当年制定的作战计划,和宋春茂指挥的这次战斗不谋而合。只是日本人制定的作战计划,更加缜密些。林师长为大家讲解完葫芦峪的作战计划,抬头看着宋春茂,语重心长的道:“听说你们这次全歼了日本海岸警备队,这是奇功一件,但小伙子你要记住,人不能光凭运气打仗”。 宋春茂郑重其事的道:“多谢林师长教诲”。 这次作战计划,是由林师长制定的,他躲在高东岛的山洞内,坐在椅子上,盯着地图苦思冥想了三天。这次跨海作战,本来是铁观音应马鹤的请求,去剿灭鬼子的讨伐队,充其量算一场中等规模的战斗。但经过林师长的运筹,这场战斗已经上升到战役级别。 彭铁城原来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他对于林师长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很不感冒,但他看了林师长制定的作战计划后,心悦诚服,自愧不如。 海军司令石英从前是国民党海军高级将领,对土包子出身的八路军并不是十分看得上,但他看了林师长的作战计划后,也被折服了。 就在宋春茂他们在冀东征战的时候,铁观音召集所有手下的将领,对林师长的作战计划进行了研究。大家一致认为,林师长心思缜密,目光高远,这样的作战计划,非雄才大略不能胜任。 这是一场十二万人对三十多万人的战斗,曾经有人质疑八路军兵力不足,林师长听了轻蔑的一笑,反问道:“日本人九一八占领东北时,他们兵力有多少?七七卢沟桥事变时,他们兵力又有多少?兵力多并不代表什么,出奇制胜,以少胜多,才能打出八路军的威风。而且铁司令的这支部队,就是我们的奇兵,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支奇兵,就是我们刺向鬼子胸膛的利剑”。 由于这场战斗的主角是铁观音,所有给下属部队下达的命令,都是以铁观音的名义签发的。铁观音对自己这个前线总指挥的头衔,并不是很清楚。她偷偷的问蔫诸葛:“蔫大哥,这个前线总指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蔫诸葛指挥部队也是半路出家,对前线总指挥的头衔儿似懂非懂,他又不好意思被铁观音看出还有他不懂的事情来,然后就想当然尔的对铁观音道:“就是天下督招讨兵马大元帅”。 铁观音听了兴奋的一宿都没睡好,她从前演过穆桂英,知道大元帅是怎么当的,威风凛凛地坐在中军帐内,满身戎装,左手尚方宝剑,右手怀抱令字旗,众将官两厢站立,只要她大喝一声:众将官。下面的人就会答:有。她再喊:随本帅杀敌去者。然后众将官鱼贯而出,自己再摆一个酷酷的造型,随他们出下台去了。 谁知道真打起仗来,这个大元帅成了聋子的耳朵——白搭儿。大家拿了电报让她来签字,这可要了女司令的命,她的枪法出神入化,可以做到真正的百步穿杨,但无论如何就是写不出自己的名字。如果早些知道这个前线总指挥,就是让她出手写字,打死铁观音也不会干的。后来这些烦人的签字任务,就成了蔫诸葛的专利,铁观音乐得其成,根本不再多看一眼。 这些被铁观音视作儿戏的电报,雪片儿一样飞到各支部队。各基层部队主官,可不像这个有名无实的总指挥,对电报上交代的任务,丝毫不打折扣。电令一:命令石英所属海军部队,运送彭铁城所属陆军登陆以后,再运送八路军独立团至业夜珠高抢滩登陆,海军为登陆部队提供火力支援,直到独立团攻占港口为止。完成运输任务后,海军以夜珠高港口为基地,在冀东沿海游击,防止鬼子海军增援,也防备鬼子战败后,从海上逃走。 电令二:命令八路军独立团,攻占夜珠高港口后,把港口的防卫任务交给海军。独立团前进至,古北口与巴克什营一线,阻击鬼子增援,也防止战败的敌人从这里撤向热河。 电令三:冀东八路军下属一团,奔袭冷口,金山岭一线,构筑坚固防御工事,阻敌溃逃,防备唐山、古冶一带日军增援。 电令四:冀东八路军二团,在四辆t34坦克,十二门122米**炮的火力支援下,攻占位于齐家坳的日军物资储备库,这个储备库,供应着冀东日军所有军队的粮食、弹药、物资补给。如果把它完好无损的拿下来,不但可以把八路军的装备全部更换,还会让包围圈儿内的鬼子陷于无粮无弹的穷途末路。 电令五:命令彭铁城在八路军各部到达指定位置后,即刻发动攻击,攻击部队由十六辆坦克,一个炮兵团,骑兵、步兵各两千人,直属工兵营组成。攻击部队应从独立团根据地,正面封锁线撕开缺口,长驱直入,不要过多的和两翼鬼子纠缠,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把冀东平原的鬼子分隔成两部分。彭铁城其余所部,作为此次战役的总预备队,准备随时增援各路攻击不顺的八路军。 电令六:命令八路军其余所部,在攻击部队撕破鬼子封锁线后,迅速跟进向两翼积极发展,网购各攻击部队,不怕牺牲顽强作战,创造一个震惊全国的模范战例。 另:有贻误战机者,畏敌畏战者,携枪投敌者,基层指挥官,可以执行战场纪律。 战斗一开始,就打得难解难分。八路军独立团有多人,按照人数装备,这完全是一个师的编制,但是国民**给八路军的番号有限。(八路军只得建立一些独立团,独立旅,甚至独立师。到1943年,八路军正规军已经到了50万人,但是有正式番号的,还是区区三个师而已)。 石英的海军陆战队两千人,在夜珠高港口接敌。头几天鬼子的海岸巡逻队,刚刚遭到致命的打击,还没有恢复元气。面对蜂拥而上的八路军战士,负责防御港口的日本鬼子一触即溃,八路军独立团在夜珠高军港顺利登陆,旋即占领整个港口。 正在港口附近拉网扫荡的鬼子,闻讯后火速增援,在检查站附近,激烈交火,双方均不能取胜,一时形成对峙状态。日本鬼子的增援部队有3万多人,武器装备也比独立团要好得多。但由于港口附近都是滩涂,鬼子的兵力没法展开。八路军只要在进入港口的几个点上,重点防御,鬼子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八路军从人数装备上都不如日本鬼子,要想让他们突破鬼子的封锁线,准时到达指定位置,也有些强人所难。情况紧急,林师长亲率预备队,去增援正在港口鏖战的八路军独立团。有人对林师长的做法表示反对,一场大战还没有开始,先把预备队拉了上去,就像赌博时,先把底牌让对方看了,以后就毫无秘密可言。 林师长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作战不能拘泥兵法,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有没有预备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要把局布好,否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如果八路军独立团,不能准时的到达指定位置,我们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鬼子可以堂而皇之的从这个位置增援,或者撤退。打仗是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要抢多少地盘。鬼子的有生力量消灭不了,你抢多少地盘都没用。 林师长所携的总预备队,大约是铁观音所属部队的三分之一。林师长之所以要亲自带兵,他是想看一看,这些装备精良的中国士兵,在战斗中和敌人还有多大的差距?结果这支总预备队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林师长大为惊叹。这种攻击方式,是他们根据自己装备创造出来的。 总预备队从独立团根据地出发,顺利的突破鬼子封锁线后,在宋春茂等人的带领下,沿去往军港的公路全速前进。几个小时后,对攻打港口的鬼子后续部队发动猛烈攻击。这场战斗发生在一条狭窄的公路上,双方的兵力都没办法展开。预备队的炮兵首先开始攻击,各种口径的火炮,把敌人纵深两三公里内打成一片火海。 鬼子的扫荡部队没有装备重武器,面对火炮的攻击,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鬼子们躲在各个角落里,祈祷炮弹不要落在他们身上。但是他们忍耐着,拒绝投降,他们在等待,等待炮兵射击结束后,然后射杀随后冲锋的步兵。但他们想错了,平时缺少弹药的八路军,这次对防御阵地,用炮火覆盖了二十分钟,才开始向后延伸。 残存的鬼子从角落里爬出来,静静的等着步兵的冲锋。步兵没有等来,等来的是轰轰隆隆的坦克声。t34坦克重二三十吨,在看惯了七八吨重小坦克的日本人眼中,t34坦克就是庞大的怪物。 四辆坦克的身躯占满了整个公路。那些躲过炮火的鬼子,却躲不过坦克的碾压。随着坦克轧碎脑壳的啪啪声,鬼子们彻底崩溃了,他们发出女人般的尖叫声,像无头的苍蝇四处奔逃。一时间,滩涂的淤泥中,到处都是苦苦跋涉的鬼子,没有逃进滩涂的,则通通死在坦克的履带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反攻〈二〉 林师长从军多年,早就见惯了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但像今天这样,他的部队以寡敌众,还能打得顺风顺水,是从来没有过的。支援港口的鬼子,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身后杀出来一支生力军,临时防御阵地,还没有构筑完成,就被林师长的总预备队冲得七零八落。 鬼子的防御外强中干,像被打破了蛋壳的鸡蛋,变得一塌糊涂,鬼子的编制已被打乱,他们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坦克在硝烟中横冲直撞,缺少反坦克武器的鬼子,绝望的抱着成捆儿的手**,向坦克扑去。但都是徒劳,不是被坦克的同步机枪打死,就是被履带碾成肉酱。偶尔有成功的,除了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外,根本损失不了这庞然大物的一根毫毛。 在战场上,恐慌是可以传染的,现在还没有受到攻击的鬼子也变得惊慌失措,丢弃预设的阵地,向他们自以为正确的方向逃去。 摄人心魄的冲锋号,在战场上几个地点同时响起。骑兵的马刀,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寒光。骑兵的杀伤力也许不如坦克,但马蹄声声,杀声阵阵,刀光闪闪,一样让鬼子丧胆。 八路军独立团,也向鬼子发动了攻击,两面夹击,本来就丧失了斗志的鬼子,现在纷纷抛下枪,跪在地上,举起双手。 兵贵神速,林师长完成了接应任务,马上带预备队回原地待命。 独立团在新团长的带领下,在战场上补充了枪支弹药,顾不上打扫战场,整训俘虏,就直奔古北口的巴克什营一线。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宋春茂带领地方游击队来执行。 这些从深山里钻出来的游击队战士,手里还拿着长大刀、长矛这些中世纪的武器,他们捡起鬼子丢弃的枪支,却又舍不得把身上原来的武器丢掉。 这些游击队战士都像从中世纪穿越过来的武士,手里拿的,肩上扛的,后面背的,从中世纪到现在,什么样的武器都能看到。 他们的性格,也表现得像真正的武士,对投降的鬼子并没有赶尽杀绝,即使这些日本畜生,曾经对他们进行过惨无人道的屠杀。对俘虏的甄别工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些游击队员们,对鬼子宽容,但对同是中国人的汉奸,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忿恨,大多数汉奸都是本地人,他们做过什么坏事,都被游击队记录得一清二楚。 不时有罪大恶极的汉奸,被从俘虏群中拖出来砍了脑袋。再到后来,现场有些失控。只要是汉奸,就会被游击队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掉。 宋春茂弟兄们的任务,就是在一边监督,他们对处决这些汉奸,基本上都是拍手称快。这些游击队员对付汉奸的手段,和铁观音比起来,有如小巫见大巫,根本上不得台面。 罗三曼一个人纵火,烧掉了鬼子的仓库,被游击队推选成审判长。这小妮子和她姐姐一样,脾气倔强,办事果断,处事精明,小小年纪,竟颇有大将之风。一连审讯了四五个小时,她精神丝毫不见萎靡。 突然人群外有人嚷嚷:“大家让一下,我们抓了个女汉奸,她负隅顽抗,不但不投降,还伤了几个弟兄”。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被游击队员们拖了进来。如果不是她的衣服,遮不住她胸膛,只从外形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女人。她没有头发,头皮上沾满了血痂。 宋春茂看了心里一紧,暗自埋怨这些游击队员手断太过毒辣,无论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只要一刀把人杀掉也就算了,何苦把她的头发生生拔去?眼睛也给挖掉了,鼻子、耳朵都给割掉,双唇也被涂了生漆,紧紧的粘在一起。 宋春茂怒了,他掏出驳壳枪,摔在桌面上,指着押送女俘虏的游击队员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如果真有本事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去干,把一个女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个游击队员委屈的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个女人顽固的很,我们看她双腿被打断,双手的指甲也被拔掉了,本来可怜她,想搭救她一下,却不知她从哪儿弄了许多重机枪子弹,向楔满钉子的墙上乱丢,不承想就碰响了一个,伤了我们两个弟兄,到现在还在那边躺着呢”。 罗三曼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盯着那个女俘虏发呆。那个女人狂躁不安的挣扎着,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大家。过了许久,三曼轻轻地吐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把她带下去吧,不要伤了她的性命,无论她从先犯下多大的罪恶,这些惩罚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个受伤的女人虽然耳朵被割掉了,但是还能听到三曼的声音,她的挣扎更激烈了,两个试图想让她安静下来的精壮小伙子,按住她都感觉有些吃力。由于过分的用力,她眼睛里,耳朵上,头皮上,都流出了鲜血,突然一声嚎叫,那个女人生生的把自己的嘴唇撕开了,她的上唇粘在下唇上,被撕开的位置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宋春茂对押解女人的两个游击队员道:“放开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游击队员松开了手,那个女人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她的双腿被打断了,根本站立不起来。那个女人痛苦在地上翻滚着,破烂的旧衣服根本遮不住她的身体,晶莹的脊背上,两个红色的朱砂痣,整好位于后心的位置。三曼突然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失声道:“二姐,是你吗,二姐”? 这时大家才隐隐约约的从那女人的嘶喊中,听出点儿头绪来,原来她一直喊的是:“三曼,我是你二姐”。 她是罗二曼,那个英雄的女游击队长。谁也想不到,地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会是罗二曼。宋春茂抢步上前,把那个女人抱在怀里,哽咽道:“二曼,我是你大哥,今天我给你报仇来了”。 二曼别过头去,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三曼递过一支笔来,哭着道:“二姐,你有什么话就写下来吧”。 二曼的书法很拙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她眼睛又看不到,把纸面上涂得一塌胡涂。宋春茂只看清楚了一行字,就以哭的痛不欲生。 二曼在纸上写道:残花败柳,难侍君子,大哥,今世无缘,来生再做夫妻。罗二曼死了,死在了宋春茂的怀里。她死得很安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满足。 宋春茂接替了三曼,坐在了审讯桌旁,他目光冷冷的,让弟兄们都感觉有些寒意。那些被审讯过的鬼子、汉奸又重新被拉了回来。宋春茂的审讯方法简单粗暴,他指着地上罗二曼的尸体,问这些俘虏有没有见过她。这些鬼子们面面相觑,不知宋春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宋春茂指着其中一个鬼子问道:“你先说,两个选择,见过,还是没见过”? 那个鬼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宋春茂对身边的常庆虹道:“兄弟,把这个鬼子给我活劈了,为二曼祭灵”。 常庆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掌就把那个鬼子打倒在地。他一只脚踩住鬼子的一条腿,又把鬼子的另一条腿扛肩头,鬼子惨叫了一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常庆虹把鬼子的一条大腿丢在地上,转回身问宋春茂:“大哥,还劈哪一个”? 宋春茂摆了摆手,常庆虹退回到弟兄们中间去。 又一个鬼子俘虏被带到宋春茂面前,这小子还挺有种,面对二曼的尸体,坚定的摇了摇头。还没等宋春茂发话,孙瑞良走上前去,手起掌落,拍碎了这个鬼子的脑袋。 如果接下来还是残杀表演,那么谁也不愿意自己做第三个。几个鬼子汉奸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他们认识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 当时鬼子们是这样供述的:那天晚上,驱逐舰和战列舰相继被人炸沉,棉花仓库也被人纵火焚毁。鬼子高层大发雷霆,连夜组织起搜捕队伍,试图抓获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罗二曼从几十米高的炮管上跌落大海,当时就昏了过去。鬼子在打捞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她,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就是昨天晚上,在炮管上表演的那个女人。鬼子对受了重伤的罗二曼,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严刑逼供。 鬼子认为,对付一个坚强的女抗日分子,首先要在心理上击垮她,让她自暴自弃,觉得生不如死,然后再撬开一个绝望者的嘴巴,审讯就容易得多了。 他们把罗二曼的手脚绑住,对她进行了三十多个小时,连续不断的**。其间,罗二曼无数次昏了过去,但是每次醒来,都会破口大骂,甚至咬掉了一个鬼子的舌头。 鬼子的下流手段没有让罗二曼屈服,他们恼羞成怒,想通过对罗二曼身体的摧残,撬开她的嘴巴,获取自己想要得知的情报。鬼子把融化的松香和沥青倒在罗尔曼的头上,把满头的乌发生生拔了下去。沥青和松香的高温,让罗二曼失去了意识。 在她昏迷的时候,鬼子得到了唯一的一句供词:大哥,只要你能给我报仇,我就嫁给你做婆娘。 罗二曼恢复意识后,鬼子一直追问他,口中的大哥到底是谁。罗二曼为自己无意识时,说出来的话后悔不已。这个倔强的姑娘,生生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并且吞了下去。意思很明显,鬼子休想再在她口中得到一句口供。 第三百四十章 大反攻(三) 绝望的鬼子靠残暴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他们伦奸了罗二曼,割掉了她的鼻子、耳朵,用生漆粘住了她的嘴巴,用钳子把她手上、脚上的指甲都拔了下来,还把她的两条腿也打断了……鬼子把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了一遍,但还是不能让这个倔强的姑娘屈服。 独立团对港口的攻击,让鬼子乱作一团,奄奄一息的罗二曼竟然趁机逃走了。这个没有了眼睛的姑娘误打误撞,竟然从刑讯室摸到了鬼子的弹药库,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会丢出一颗手**。手**引爆了弹药库,但身处其中的罗二曼,竟奇迹般地生存下来,直到被游击队发现,误认为她是拒不投降的俘虏才拖她出来的。 听完俘虏的供述,宋春茂脸色铁青,罗三曼也在一旁泣不成声。看着下面战战兢兢,挤作一团的鬼子,宋春茂一字一板地说道:“我宣布,不接受港口敌人的投降,对所有在港口战斗过的敌人,格,杀,勿,论。” 一个游击队的地方干部,挡在宋春茂面前道:“自古杀俘不祥,八路军优待俘虏,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宋春茂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道:“让开”。 那个干部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无权这么做,你要想杀掉这些俘虏,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宋春茂对孙瑞良挥了挥手道:“他要替鬼子出头,成全他”。 还没等孙瑞良动手,罗三曼已经掏出手枪,对那个地方干部的脑袋扣动了扳机。那个干部眼睛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这些游击队员们,本来就对鬼子汉奸恨之入骨,只是碍于纪律,才没有对他们动手,现在有了宋春茂的命令,他们立刻大开杀戒。这些在战火中浸淫多年的战士们,面对手无寸铁的鬼子汉奸杀红了眼,他们携带的那些大刀、长矛,在现代战争中,可能排不上用场,但是用来屠杀鬼子俘虏,可以把场面制造的更恐怖、血腥。 到处都是砍杀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敌人临死前的惨叫声,飞溅的鲜血可以让人更加兴奋。多年以后,有人问起当年参与屠杀俘虏的游击队员,问他们当时为什么那么没有人性,竟然能把港口近万名俘虏残杀殆尽? 虽然这件事已过去了很多年,但现在提起来,那名游击队员的眼中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搓着手道:“停不下来,好激动,真的停不下手来”。 就在宋春茂在港口大开杀戒的时候,冀东八路军二团,对齐家坳储备库的战斗也打响了。上次宋春茂他们对储备库的突袭,证明了只要拿下制高点上的炮兵阵地,整个齐家坳储备库就处在主阵地的火力覆盖之下。 鬼子经过数日的休整,所有当日被毁掉的炮兵阵地,又重新恢复起来。八路军血战竟日,在阵地前留下累累尸体,竟然没有攻克主阵地。八路军二团副团长,求胜心切,亲自带领突击队冲锋,也在鬼子的阵地前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宋春茂在港口的屠杀刚刚结束,就接到铁观音的十万火急密令,齐家坳八路军攻击受阻,希望他们放下手头的工作,火速前来支援。 宋春茂带领弟兄们回到驻地,对是否接受这次任务,心里挺犹豫。就凭他们弟兄几个硬打硬冲,根本解决不了主阵地上的鬼子。要想出奇制胜,还得动用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狗。那些狗他从商云春手中借出来的时候,有一百多只,现在已经不到七十了。这次八路军已经对主阵地攻打了整整一天,鬼子对阵地的防御,肯定比从前要严密的过多。这一仗打下来,这些狗还能生还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八路军的首长们,很难理解宋春茂和这些狗之间的感情,他们没有办法命令宋春茂,但是可以去求铁观音和林师长。在女司令和林市师长恳切的目光中,宋春茂和弟兄们带着那些狗,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战场。等到了储备库,宋春茂才知道,这里的战斗进行得多么惨烈。 八路军加上地方的抗日武装共1万多人,鬼子的守军只有三千多,但是八路军整日的攻击竟没有能前进一步。进攻储备库的杀手锏,是四辆t34坦克,鬼子拿这些坦克没有办法,但是他们可以射杀跟在坦克后面冲锋的士兵。十二门**炮,只能对储备库中的炮火进行压制,但是对处于山顶的炮兵阵地却无能为力。那些炮兵阵地居高临下,反倒给这些**炮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鬼子的主阵地,那天被宋春茂他们出其不意的拿下,吃了亏的鬼子接受了教训,原来只在山坡上设有三道封锁线,现在封锁线多达七条,一直铺到山脚下。进攻主峰的八路军,不但有来自正面的打击,还要承受来自两翼副阵地炮火的袭击。 八路军曾有几次突破了鬼子四道防御圈儿,但后续部队被鬼子的炮火阻断,攻进鬼子防御圈的八路军,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全部战死在冲锋的路上。 宋春茂到达八路军二团前线指挥所的时候,二团长正焦急地绕着屋子走来走去。他把望远镜递给宋春茂,通往山顶的路上,铺满了穿灰布军装的八路军尸体。二团长道:“我他妈打了半辈子仗,还从来没碰到这种地形,兄弟,你们当时用了什么办法占领主阵地的”? 宋春茂默默的注视了主阵地一会儿,把望远镜还给二团长道:“应该让战士们暂停攻击,等到天黑,再做道理”。 二团长道:“现在鬼子增援几路部队,都和我们的阻击部队交上了火,现在我们停止攻击,那些担任阻击的部队,承受的压力会更大”。 宋春茂道:“那也比看着弟兄们,冲上去白白送死强”。 主阵地的枪声暂时平息下来。周围担任阻击任务的阵地上,枪声却有如爆豆一般,响成一锅粥。主阵地偃旗息鼓,周围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询问情况的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二团长解释的口干舌燥,还时不时的被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首长骂上几句,说他保存实力,消极避战。 天终于黑了下来,宋春茂故伎重施,让那些狗打前锋,弟兄们随后跟进。鬼子上次吃了亏,但这次也没有学乖,他们从上次阵地上残留的毛发,判断出有一支杀伤力很强的狗部队,所以也对防御阵地做了不少准备。 鬼子显然低估了这些狗的智力,它们可以轻易避开鬼子设下的**、陷阱。对鬼子洒在草丛中的有毒诱饵更是不屑一顾。亦如上次进攻的翻版,鬼子防御阵地上,或明或暗的火力点,都被这些土狗一一清除,而且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二团长笑得嘴角子能咧到耳后根,他从全团抽出最精干力量,组成突击队,跟在弟兄们身后,向山顶摸去。跟随在土狗身后,弟兄们心里也紧张的厉害,现在大家是孤军深入,一旦被鬼子发现,根本就没有生还的道理。 一连突破了鬼子六道封锁线,只剩下最后一道,只要拿下它,就大功告成了。可能山顶驻守的鬼子觉得战场上如此安静,不太正常,于是他们向天空发射了两颗照明弹。 对突如其来的光亮,土狗们反应比人要迅速得多,它们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就各自找到隐蔽的地方。宋春茂和弟兄们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内隐蔽进草丛中、岩石下。倒是那些突击队的战士,虽然经过精挑细选,但他们作战经验,还是稍显不丰富,对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惊慌失措,愣着站在当场,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应对。 鬼子也是借着光线,立马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他们也有些吃惊,这些八路军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六道封锁线?鬼子的阵地上立刻喷射出无数道火舌,掷弹筒掷出的**,也在人群中不停爆炸,顷刻间就有几十个战士倒在血泊中。余下的战士,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鬼子居高临下,大家干着急,却没有什么好的有效方法。如果茫然的向上还击,鬼子的特等射手,子弹就像长了眼睛,曳光弹钻进人的身体,中弹的战士,拼命的摇动了几下身子,就再也一动不动了。 第一轮射击完毕,阵地前再也看不到一个立着的战士。鬼子立刻组织起搜索队,试图把这些偷摸上阵地的八路军战士一网打尽。照明弹的光线暗淡下去,鬼子打开手电,像一群缓缓移动的萤火虫,向山下飘来。 那些土狗从隐蔽的地方钻出来,开始攻击,它们像搜索队发动无情的攻击。谁也看不清楚这些土狗是怎样杀死敌人的,只看到团团的萤火跌入草丛中,在那里闪闪发光。 宋春茂他们又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七道鬼子封锁线,再上前就是鬼子炮兵主阵地了。下面激烈的枪声,响个不停,罗二曼炮兵这些大爷们,外紧内松,晚上躲进避风的地儿一躺,说不出的开心自在,却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 那些狗上了阵地后,到处搜索残敌,无数个正在做美梦的鬼子,稀里糊涂的被狗咬死,临死前竟然不知被什么动物袭击了。 八路军的后续部队也跟着登上了山顶。他们攻击了整整一天的阵地,也没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宋春茂来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把阵地拿下了。二团长紧握着宋春茂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攻占了主阵地,下面要做的工作就是防守了。八路军战士在这些土狗的引导下,又对从山上到山下所有的防御阵地进行了一遍搜查,刚才在偷袭中幸存下来的鬼子,这一次没有逃过劫难。 占领了鬼子的炮兵阵地,战士们马上调转炮口,对两侧的副阵地进行攻击。宋春茂圆满的完成了铁观音交给他的任务,至于以后怎样对炮兵阵地进行防守,那是八路军的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鬼子主阵地的失守,也意味着齐家坳储备库落入了八路军的手中。这里存放的物资,足够冀东的鬼子和汉奸三个月的使用。从今以后,冀东的鬼子、汉奸们将处于弹尽粮绝的窘迫境地。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反攻(四) 齐家坳储备库失守,驻守冀东平原的近三十万日军,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日本东京陆军大本营本部焦急万分。现在的日本,前线部队屡战屡胜,高奏凯歌,但他劫掠的大片领土,根本找不到得力的部队驻守。日军就像一个愚蠢的狗熊掰玉米,收获了一个,却丢掉了另一个。 在冀东沿海平原岌岌可危的近30万军队,二十多万汉奸可以忽略不计,这些数祖忘典的家伙,连自己的祖国都能背叛,也不用指望他们在危急时刻,为大日本天皇效忠了。 还有七八万高丽棒子,这些亡国奴,就如同丧家之犬,积极地在新主子面前表现,想赢得新主子的欣赏和信任,因此他们对被占领区的老百姓极端的残忍,导致日军在被占领区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日军大本营认为,之所以在冀东平原出现大规模的对日本人的战争,其根源就是这些高丽棒子不懂怀柔政策,致使民怨沸腾造成的。(日本人自己却忘了,没有这些汉奸和高丽棒子,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来统治被占领区。现在追究高丽棒子的责任,就是想在危机时刻,把这些朝鲜人作为牺牲品都抛弃)。 另外还有2万左右的日军,这些都是日本军队的精华,他们在汉奸武装和高丽棒子军队中担任中高级军官。如果这些正宗的日本鬼子,也被土八路消灭了,日军就根本没有希望,再恢复这些被八路军解放的地盘了。 日本大本营下达了救援被困日军的战斗命令:承德,秦皇岛一带日军三万人,组成东路救援纵队,星夜出发,过古北口,巴克什营救援被困日军。 鬼子的第二路救援部队两万人,从唐山出发,在冷口,金山岭一线突破八路军的阻击阵地后,火速集结,向被困日军靠拢。 鬼子的第三路救援纵队,是由两万海军陆战队组成的,他们从旅顺、威海、塘沽同时出发,在夜珠高港口汇和登陆。和另外两路救援的鬼子,在八路军外围形成包围圈,内外夹攻,把冀东八路军主力一网打尽。 日本鬼子的作战计划,一切都在林师长的预料之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向擅长对情报收集的日军,这回没有想到他们失算了。八路军有了一支能够在海上作战的海军部队,日本人过于托大,连护航舰队也没有,用运输船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日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本来鬼子的这次计划是可以成功的,他们的轰炸机如压板略过海面,对大陆上所有可疑目标开始狂轰滥炸,却对游弋在海面上石英的海军视若不见。如果日本的轰炸机对海上的目标发动攻击,石英缺少防空武器,最后非得在日本人的轰炸中,全军覆没不可。但历史没有假设,日本人将会为他们的疏忽,付出惨痛的代价。 日本人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认为八路军装备落后,只能打游击战,对有现代化防御工事的日军无能为力。他们不知道八路军手中有了一支现代化的部队,现在这支部队就像一把利刃,刺进鬼子的胸膛。 就在林师长和铁观音知道齐家坳储备库被八路军占领后,命令当地的老百姓组成支前大军,用他们所有能够动用的运输工具,把前线部队作战需要的枪支弹药,粮食等作战物资,从齐家坳储备库运出来,送往各前线阵地。 这支特殊的运输大军,面对储备库中堆积如山的物资,不知从哪里下手。蔫诸葛、候七,还有八路军独立团的叶知秋,组成一个物资分发小组,有条不紊地进行物资发放工作,向前线运输战略物资的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 面对近乎天文数字的物资储备,难免会有些人眼红,心存不轨。宋春茂带领他的兄弟们,每个人骑一辆跨斗摩托,在储备库去往每个前线阵地的路上四处巡视。 宋春茂从商云春那里借来的100多条土狗,经过这几次战斗,剩下的已经不到五十条了,它们跟在挎斗摩托后面,不紧不慢地奔跑着,那凌厉的眼神,让每个心存歹意的人都心生寒意。 就在宋春茂和弟兄们耀武扬威的时候,铁观音下达了部队总攻的命令。早已蓄势待发的进攻队伍,首先要突破的就是鬼子围困根据地的封锁线。鬼子的封锁线纵深有三四公里,在封锁线里,他们挖了壕沟,架起了高压电网,修筑了永固防御工事。 铁观音的两个炮兵团(缺一营)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炮火准备。封锁线的鬼子从来没有见过八路军有过如此密集的炮火,雨点般的炮弹落满了防御阵地,壕沟被炮弹炸平,高压电铁丝网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永固性防御工事,在重炮的轰击下也变成齑粉。 半个小时后,炮火延伸,封锁线上残存的鬼子,从泥土中钻出来,手里握着枪,眼睛紧盯着正前方。日本鬼子知道炮击过后,一般会响起惊心动魄的冲锋号声,那些八路军就会端着刺刀冲上来。无论是拼刺刀,还是打冷枪,鬼子对八路军有着心理上的优势。 冲锋号没有想起,而是天边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十六辆t34坦克扬起漫天的尘土,把最后那些负隅顽抗的鬼子,送进地狱。跟在坦克后面冲锋的,是举着雪亮马刀的骑兵队伍,不到一个小时,鬼子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封锁线,就被全线突破了。 林师长站在指挥室里,一直举着望远镜。铁观音这支机械化部队,爆发出来的惊人攻击能力,让林师长击节称赞。骑兵后面跟进的,是无数的八路军战士,他们呐喊着向前冲击。 林师长放下望远镜,激动地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我们一起到前线去看看”。 铁观音欣然应允,却被丁永胜拦阻下来。他认为大将压后阵,作为这场战斗的最高指挥官,林师长和铁观音靠近前线就意味着危险。 林师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不过是些小说家的妄想而已。一个军队的指挥官,不应该离他的队伍太远,战士们回头,如果看不到他们信任的指挥官在身后,他们就会心生怯意。我们要让战士知道,在他们冲锋的时候,我们就在他们身边”。林师长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指挥所的门。 铁观音也跟了出去,女司令其实比林师长更在意自己的部队。 丁永胜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地对身边参谋人员道:“给我那把弟发报,就说林师长不畏艰险,亲赴战场督战,命令他火速回来护驾”。 参谋转身刚要走,丁永胜把他拦了下来,思索了一下道:“把称呼改一下,改作林师长和女司令铁观音亲赴战场督战”。 参谋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添女司令的名字”? 李永胜摇了摇手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后期把电报送到宋春茂手中,宋春茂一看就急了,铁观音上了前线,她的女子亲兵连也一定会跟在她身后的,这些丫头们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弟兄们的心上人,大多都在亲兵连,万一有人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宋春茂把狗留给候七照料,自己带人骑着挎斗摩托,风风火火的赶往前线。宋春茂所料不差,铁观音和林师长骑在战马上,女子亲兵连环绕在他们周围,每人一匹东洋大马,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中间,保护的两个人,才是鬼子狙击手最感兴趣的目标。 林师长久经战火,对自己的危险处境也心知肚明,可他生性沉稳,面对这些女孩子们的一片好意,如果让他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观音向来大大咧咧,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毫无察觉。林师长生性威严,铁观音在他面前,也有些拘束,不是平时那样说笑打闹,毫无顾忌。 丁永胜带着警卫连追了上来,在亲兵连外围又设了一道防护圈。那些骑在马上的姑娘,也被丁永胜请下马来,就连林师长和铁观音也不例外。 警卫连的战士都没有马,丁永胜这样做,在铁观音看来就是他心存嫉妒。女司令心情不悦,她身边的姑娘们,可没有这么多顾忌,她们纷纷把矛头对准丁永胜。丁永胜的一片好意,也被这些姑娘们说得一无是处。 面对姑娘们的指责,丁永胜开始还反驳两句,这位沙场悍将不懂得,他可以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但是要轮打嘴仗,十个丁永胜也不是一个伶牙俐齿小姑娘的对手,更何况他面前的‘敌人’足足有百十个。这些小姑娘们七嘴八舌,把丁永胜的头都说大了好几圈儿,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林师长,林师长微笑着,装作没有看到。 一声尖利的枪响,枪声回荡在已经沉寂多时的战场。一个躲过了八路军数次搜索的鬼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把枪口慢慢地对准了,正在被姑娘们声讨的丁永胜。在他看来,能被一群姑娘青睐,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听到枪声,丁永胜本能的把林师长和铁观音推在一旁,他的警卫员也舍身扑到他的身上,被鬼子的子弹从胸膛穿过,又在丁永胜脖子上擦出一道血槽。 警卫员青春帅气的脸,马上变得灰扑扑的,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也变得暗淡下来。他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反攻五) 看似平静的战场上暗藏杀机,纵然愤怒的警卫连战士们把那个打冷枪的鬼子碎尸万段,也换不回年轻警卫员生龙活虎的性命。 生与死,原来就是这转眼一瞬间。亲兵连的姑娘们失去了欢笑,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她们的反应是那样的笨拙,有几个已经嘤嘤的哭出声来。 丁永胜面对替他挡子弹牺牲的警卫员,没有显示出更多的感情,他把警卫连长召唤过来,一字一板的交待道:“扩大搜索警戒范围,对一切可疑目标要认真盘查,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为你是问”。 林师长对那个警卫连长道:“你也不必太紧张,不要搞得草木皆兵,在战场上,这类事情是难免的”。 警卫连长眼里涌起泪光,激动的点了点头,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警卫工作做的仔细,前进的速度一定快不了。几个小时后,宋春茂带着弟兄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却发现事先没有商量好和八路军警卫连沟通的方式,宋春茂费了无数的话语,才让警卫连的战士把连长喊了过来。 警卫连的连长和宋春茂熟识,在他的带领下,兄弟们骑着挎斗摩托,穿过高低不平的战场,耀武扬威的出现在铁观音近前。 几个姑娘欢呼雀跃兴奋地爬上摩托,坐在自己心上人身边。铁观音上了姜立柱的摩托车,有些出乎林师长的意料。姜立柱旁边宋春茂的摩托上,足足坐了三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让林师长看了直皱眉头。林师长又把目光转向马钰,她坐在孙瑞良身边,满脸幸福的样子。 林师长心里微微一沉,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林师长有过一位夫人,他在苏联养伤的时候,他的夫人留恋苏联花天酒地的生活,不肯再随林师长回延安受苦,于是两个人就离了婚。这件事对林师长的打击非常大,回到延安后的两年里,他一直古井不波,醉心于军事研究,直到遇上马钰。马姑娘才貌双全,对兵法颇有研究,曾经翻译了十多本外国军事着作,交给林师长阅读。林师长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漂亮姑娘。 林师长在高东岛一住数月,一来是想收编铁观音这支实力不凡的抗日武装。还有一部分出于私心,就是为了马钰姑娘。林师长今天看到马姑娘名花有主,心有所属(坐实了以前对他俩的猜测),不由得暗自神伤,不停的咳嗦起来。 丁永胜从钱串子的摩托上跳下来,轻轻的为林师长捶了几下背。林师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向丁永胜摆了摆手道:“没事了”。 丁永胜发现林师长眼中,竟有隐隐的泪光。他挠了挠头,说什么也想不清楚,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林师长伤心不已? 丁永胜对所有的新生事物都感兴趣,他平时打鬼子的时候,看到鬼子的尖兵,在公路上骑着挎斗摩托跑来跑去,心里就羡慕的不得了,现在看到自己的部下钱串子,竟然也有这么一辆,不由分说把他挤到旁边,自己骑了上去。 他曾学过开汽车,跨斗摩托对他来说也毫不费力,伴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丁永胜爽朗的笑声。他的得意没有多久,就被林师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丁永胜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写道:这些年来,林师长只有两次向自己发过脾气,一次是解放后,丁永胜带重兵驻守广东。喜欢寻找刺激的丁永胜,竟然私自带着两个将军,丢下部队,到**的妓院连嫖了三天三夜。回来后,被林师长指着鼻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么的高职务,这么大岁数,你还要脸不要脸”? 许多人看到身为开国上将的丁永胜,在林师长面前像一个小学生,拘束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林师长对丁永胜的另一次训斥就是这次,丁永胜一直到死都没有搞明白,林师长为什么没有缘由的大发雷霆,如果他知道林师长当时为情所困,按照丁永胜的脾气,只怕要把马钰强绑回去,给林师长做压寨夫人。(如果真是那样,马钰性格贤淑,没有政治野心,中国的历史可能就要改写了)。 林师长心情不好,没影响到部队对鬼子势如破竹的进攻。鬼子对根据地的包围就像鸡蛋,蛋壳被打碎了,里面就是一塌胡涂。纵横交错的交通沟、封锁壕,把一个个炮楼和据点连接起来。对于小股的抗日武装,他们可以集中兵力予以歼灭。可碰到强大的攻击队伍,兵力薄弱的缺点立马显现出来,他们各自为战,又被各个击破。偶尔有些建筑坚固,地形刁钻的炮楼、据点,在炮兵的轰炸中幸存下来,躲在里面的鬼子认为自己逃过一劫,疯狂地向外射击。 直属工兵营的战士们,会一边用机枪压制鬼子的火力,另一边则会把**包送到炮楼下面。在哄哄隆隆的爆炸声中,一座座鬼子的炮楼,被送上天空。 林师长也很快的在失意中恢复过来,他紧跟在进攻部队的后面,要求参战部队,战斗结束后一个小时之内,把战斗简报向上级汇报,三个小时以内要战斗详报。 这种雷厉风行的作战方式,极大地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根据收集上来的情报,林师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如果没有残酷的巷战,他的部队可以在五天以里,把冀东平原上的鬼子消灭殆尽。 计划赶不上变化,怕什么来什么。日丰,顺兴两个县城的鬼子龟缩不出,负隅顽抗。攻击部队受阻,在两座县城的城墙下,进攻了整整一天,寸土未得。县城的老百姓被日本鬼子赶上城墙,充当肉盾,来抵御进攻部队的炮火。 坦克,大炮,骑兵对鬼子顽强的抵抗,束手无策。关键时候林师长来到城下,他当机立断:不要过于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两根难啃的硬骨头,派出少量部队予以牵制,监视,等消灭了其他没有躲进城池的鬼子,回头再来收拾这些瓮中之鳖。 八路军派一个团的兵力,对这两座县城实行包围,城里的鬼子见八路军大部队撤了,认为他们的机会来了,城门打开,从城中一拥而出。刚出城不久,就被八路军埋设的**炸得人仰马翻。在鬼子惊魂未定的时候,八路军的冲锋号又吹响了。 和八路军打了几年仗,早已惧怕了这种凄厉的喇叭声。和敌人面对面地进行白刃战,需要强大稳定的心理素质。这支以高丽棒子和汉奸为主的武装,根本没有这样死战到底的精神,冲锋号声一响,他们就开始抱头鼠窜,逃进城去了。 这些胆小鬼逃进城中,才发现这只是八路军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和他们打白刃战的想法。刚出城,又被**炸了。八路军虽然不想和他们打白刃战,但并不代表八路军不借此机会,在城口重新埋设**。如此三番五次,鬼子被戏弄得心头火起,他们发誓,要和这些狡猾的八路军血战到底。 八路军满足了他们的愿望,那些已经消失的坦克和炮兵部队,在城门前阻住了鬼子的退路。这些倒霉的鬼子不知道,林师长打仗,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都被他当作预备队使用的。(在后来的辽沈战役中,东北野战军战斗力最强的***,被当作预备队,在高桥驻地,急得抓耳挠腮,愣是没有捞上仗打)。 面对火力强大的预备队,鬼子背水一战,他们冒着八路军的炮火前进,妄想用刺刀在炮兵和坦克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城中。就当他们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那些从来没有参与攻城的步兵出现了。这些步兵比出城的鬼子要少得多,但他们好不惧怕,眼神中还透露出饥饿的流浪汉看到大肉包子的感觉。 鬼子们终于冲到可以相互看清对方眉毛的距离。看着这些步兵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的武器,鬼子的血瞬间凝固住了。这些步兵人手一支手提式机关枪,对波波夫***的威力,这些鬼子没有多少人见识过,但是从老兵的诉说中,他们知道这种枪的厉害,装弹七十多发的弹鼓,似乎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活力。 任何对这种枪感兴趣,想看看它到底能发射多长时间的人,都被打得千疮百孔,没有机会跟同伴诉说这种***的可怕威力。 这些鬼子是幸运的,他们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五分钟过后,城外再没有一个站立的鬼子,这些倒在地上的家伙,两眼茫然的看着天空,为自己莽撞的英雄主义死不瞑目。 大部分的日本鬼子守军冲出城去和八路军决战,那些留在城里的鬼子,不但没有防守城池的能力,既使是约束那些被逼上城墙做人质的老百姓,人数也稍显不足。 那些看似逆来顺受的老百姓也变得不老实起来,他们有人偷偷跑下城去,把城门打开。林师长的总预备队,见好就收,占了便宜就走,进城收拾残敌的任务,交给了那些负责监视县城的八路军。 这些以高丽棒子和汉奸为主的鬼子队伍,见大势已去,纷纷跑出县城,争先恐后地向八路军投降。虽然当俘虏的滋味不太好受,但好歹还能留一条活命,留在城里负隅顽抗,只怕那些老百姓也不会饶过他们。痛打落水狗,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反攻(六) 对冀东平原鬼子的清剿战斗,进行得势如破竹。但在巴克什营,古北口一线担任阻击任务的独立团,打的却是艰苦异常。 一来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装备精良的关东军。这些关东军长年驻守在中苏、中蒙边境和苏联军队对峙。虽然日本人在诺门罕,张鼓峰两次和苏联冲突中吃了亏,但苏联人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日本人因此坚信,只要凭借有坚固的工事,既是苏联对它发动攻击,日军以逸待劳,也可以击退苏军。因此驻守中国东北的关东军,其战斗力比驻守华北的日军要强悍的多。 更有一条连接东北和华北的支线铁路,从独立团坚守的阵地间穿过。八路军在构筑防御工事的同时,还有一部分变成了‘扒路军’,100多公里的铁路线,被他们破坏殆尽。 鬼子留给独立团的准备时间并不多。就在铁观音向部队下达总攻命令的同时,关东军对独立团阵地的进攻,也一同开始了。 鬼子在太平洋战场上吃了亏,他们就像一只狡猾的猴子善于模仿。他们用从美国人那里学来的战术,来对付阻住他们增援行动的独立团。 一批又一批的轰炸机从承德起飞,把成千上万颗航空**,丢到八路军独立团的阵地上。八路军的战士辛辛苦苦构筑的防御工事,被鬼子炸得支离破碎。 勇敢的八路军战士,只能从一个弹坑跳入另一个弹坑,把仇恨的子弹,射向企图通过他们防线的日本鬼子。鬼子的飞机从早到晚,一直没有间断过轰炸。 在鬼子飞机第一轮轰炸过后,鬼子的炮兵也开始对八路军阵地炮火急袭,把八路军的阵地上打得硝烟滚滚,火光冲天。刚刚发芽的青草被烧焦,碗口粗的树木被拦腰炸断,整个防御阵地上一片狼藉。黄土被炸得可以陷进半只脚去,随手一抓,一把黄土中最少有三四块弹片。 在鬼子看来,在这样的超饱和轰炸下,不会有任何的抵抗力量能够存活下来。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又重新用炮弹,把八路军阵地梳理了一次。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在六十多辆坦克的引导下,开始对八路军阵地冲锋。 八路军缺乏重火力,他们对付鬼子进攻的杀手锏就是**。八路军对**的使用,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除了有对付鬼子步兵的绊雷,跳雷,子母雷,鸳鸯雷,还有专门对付鬼子坦克的竹筒雷。 竹筒雷就是把炮弹装进竹筒里埋在大路上,在竹筒下方引信下面埋一根长钉。这些竹筒雷,鬼子踩才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坦克压上去,长钉就会扎破竹筒,击发炮弹,炮弹从地下发射出去,击中鬼子坦克的底部,七八吨重的坦克被炸得飞上半空,在空中翻滚着摔落地上,变得七零八落。 鬼子前进的路上危险重重,鬼子不得不先派出工兵排雷,然后再发动攻击。这时八路军的神枪手,就会顶着鬼子密集的炮火,冒险出击,用冷枪伤敌,专打鬼子的工兵。 一个叫尹同虎的八路军战士,藏在日本航空**炸出的弹坑中,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三十多名日本工兵送上西天。 日本人因为这名战士,对八路军的阵地,又进行了三四次轰炸,但没有损伤尹同虎的一根毫毛。 古北口有中国最完整的长城体系,由北齐长城和明长城共同组成。包括卧虎山、蟠龙山、银山岭和司马台4个城段。古北口是山海关、居庸关两关之间的长城要塞,鬼子要增援冀东平原的日军,这里是唯一的通道。 如果鬼子选择使用过长城从两侧迂回进攻,等他们到冀东时,冀东平原的鬼子,坟头都能长出草来了。巴克什营在古北口以北二十多公里,八路军把第一道阻击阵地设到这里,就是为了迟滞鬼子增援的时间,把鬼子死死地拖在长城一线。 八路军在一线配置的兵力并不多,虽然鬼子炮火猛烈,但对八路军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八路军故布疑阵,摆下空城计。一根筋的鬼子,对巴克什营发动了三四十次炮火攻击,损失了十七辆坦克,100多个工兵也在这里丢了性命。直到四十多个小时后,战战兢兢的鬼子,才突破了八路军构筑的第一道防御线,来到古北口长城下。 古北口长城之所以没有山海关和居庸关出名,就是因为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兵力不容易展开,所以想进入关内的部队,宁可选择山海关或者是其它关口,很少有选择从古北口进军关内的。 但为了救援冀东平原被困的鬼子,日军别无选择。日本人还像从前一样,先是用飞机轰炸,然后炮火急袭,坦克劈入,步兵跟进。 八路军倒是没有在这里埋设**,但是两山夹一沟,山上又有完整的防御体系,鬼子只能硬着头皮从八路军的枪口下通过。 古北口的城门,有南北两道。为了防止敌人的火攻,城门选择了用槽钢镶嵌整块的花岗岩构成,花岗岩厚约一尺,两扇大门足有四五十吨重。 面对着严密的连一张纸都擦不进去的大石门,鬼子绞尽了脑汁。他们选择用坦克去撞开石门,曾经威风无比的坦克在这座石门面前,变成了碰石头的鸡蛋。几辆坦克在石门前撞的粉身碎骨,只是把大门上的石头崩飞了几块,大门却纹丝没动。 曾经排雷的工兵们,又被请了过来。工兵们首先想把门闩卸下来,就在他们觉得成功在望的时候,城头上丢下无数的集束手**,在城门前狭小的空间里爆炸,手**的弹片四处横飞,那些踌躇满志的工兵,刹那间变得灰飞烟灭。 一道石门,足足阻挡了鬼子七个小时,直到他们把上百发炮弹码放在大石门前,用坦克炮击,把这些炮弹引爆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石门终于倾倒了。但他倾倒的位置很不科学,把鬼子坦克的进入,拦的死死的。 鬼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通过二次爆破,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鬼子的步兵才在坦克的引导下进入古北口内城。鬼子一进入内城,就发现自己又中了圈套。 古北口内城南北约三公里,东西宽不到一公里。(有人说这么狭小的环境,怎么会装得下三万日军?我告诉你,按照公里计算,这里的环境好像是小了些,但是我如果告诉你,内城的面积足有五千多亩,一亩地平均不到六个鬼子)。 四周都是用青条石砌成的城墙,高约五十多米,光滑如镜。鬼子如果想徒手攀爬,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地面也是用青石砌成的,为了防止打滑,青石板密密麻麻刻满了纵横的线条。 城墙上还保留着垛口,看上去一片平静。但是鬼子知道,每一个垛口后面,都有一双仇恨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按照独立团的意思,想把日本鬼子全部放进内城,来个关门打狗。可鬼子刚刚进了不到三分之二,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立刻停止了前进。已经进了内城的鬼子,开始有序的向后撤退。 眼见到手的鸭子又飞了,独立团的首长们窝了一肚子火。无奈之下,只得提前下达了战斗命令,几十个装满汽油的油桶,从城墙上轰隆隆地滚了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巨大的撞击力擦出的火花,让汽油桶燃起烈焰,古北口的整个北门烧成一片火海。 鬼子一直崇尚,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但在古北口特殊的地形面前,鬼子最好的防御方法,变成了一次次无谓的自杀冲锋。坦克的炮塔疯狂的旋转着,坦克炮弹把垛口上炸的乱石横飞,不时有八路军战士从城墙上跌落下来,被已经红了眼睛的鬼子一拥而上,砍作肉泥。 八路军的炮兵开始还击,说实话八路军炮兵的水平没法恭维,他们装备得最多的还是迫击炮和掷弹筒之类的轻型火炮,炮弹的落点毫无章法。不过这样也好,无论是炮弹的发射车,还是炮弹的承受者,都不知道这个炮弹的具体落点在哪里。无数自诩为听到炮声,就知道炮弹落在哪里的老兵油子,就在这稀里糊涂的炮击中丢了性命。 八路军的轻重机枪也一起开火,对困在内城的鬼子,开始疯狂的收割。鬼子虽然训练有素,掷弹筒打的准,枪法也好,但架不住八路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 那些表现出色的鬼子,在他们完成第一次表演后,就会成为无数八路军神枪手的活靶子。身上的伤口淌出汩汩鲜血,很不情愿的倒在自己擅长的武器近前。 退出内城的鬼子,又重新组织兵力,对守在城头的八路军开始反攻。鬼子的飞机也赶来助阵,他们冒着伤着自己人的风险,横向超低空掠过城门,把成吨的航空**倾泻在城楼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反攻(七) 随着一声巨响,这座有着五百多年历史的古城楼,伴着上面二百多名驻守的八路军战士,一起消失了。 坍塌的城门,并没有让城里城外的鬼子畅通无阻,城楼坍塌留下的巨大石块,把坦克进出城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鬼子的步兵还可以从废墟上爬过去。可是坦克面对着七八米高的废墟,就无能为力了。 鬼子的步兵嚎叫着,沿着废墟向两侧的长城攀去。刚才在鬼子的轰炸中幸存下来退守两侧的八路军惊魂未定,就和蜂拥而上的鬼子杀在一处。 在这座凝聚了中华民族无数血泪的古城墙上,又一次重新响起了刀兵声。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挤作一团,长城上拥挤得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枪已经失去了作用,一颗子弹可以穿过敌人的尸体,还会伤及自己的弟兄。刺刀扎入对手的躯体后,再也没有机会拔出来。 这些装备了现代化武器的军人,开始了只有在上古时代才会出现的贴身肉搏。他们用手指挖瞎对方的眼睛,用牙齿咬断对方的喉咙,用膝盖击碎对方的睾丸。没有枪械的撞击声,也没有濒死的**声,每个人都拼尽所有力气,用尽一切方法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没有人能在这种肉搏中幸存下来,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 但当这一切结束后,大家发现一具斜搭在城墙上的尸体。这个人大家对他很熟悉,这是个河南籍的战士。他参军不久,就要和邢慧杰比武,争夺八路军第一武功高手的称号,结果被邢大姑娘用巧计给骗了。但他在这次战斗中,证明自己实力确实不凡,他拳打脚踢,四五个鬼子都被他送上了西天,最后却被一个垂死的鬼子把睾丸咬了下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个鬼子的脖子拧断,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下身,嚎啕大哭,不到五秒钟,就气绝身亡了。 涌上城头的鬼子越来越多,裹挟在鬼子中间肉搏的八路军战士越来越少。鬼子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甚至把自己的军旗都插上城头。长城两侧几乎同时响起机枪声,那些牺牲在自己人枪口下的八路军战士,无怨无悔,从他们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对首长的决择是理解的。 独立团的新团长和政委,两个人各自督促城墙两侧的八路军组成敢死队。前面机枪开道,后面战士们挺着雪亮的刺刀,向涌上城头的鬼子杀去。 涌上城头的敌人是如此的多,在城头被打成蜂窝后,竟然没有人会倒下来。他们相互支撑,生命定格在最后一秒钟的兴奋格斗中。 八路军以阵亡五百多人的代价,终于把涌上城头的鬼子赶了下去。并在长城的缺口处,组织起强大的火力,任凭鬼子想尽千方百计,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 这边刚把鬼子赶下城头,古北口的南城门又被鬼子突破了。几十辆困守在内城的坦克,轰轰隆隆地开出城去。城门向南三公里就是一马平川的冀东平原,再也无险可守。鬼子的步兵在坦克的引导下,就可以直取八路军的根据地,在平原清剿鬼子的八路军就会腹背受敌。 担任南门守御任务的都是八路军新扩编的战士,这些人头些天还是手拿锄头的农民,现在有些人连枪都不会放呢,这些朴实无华的中国农民,他们对部队的理解就是军令如山。 多年以后,有一个美国将军,是这支农民武装的手下败将,他曾动情地对自己的部下说:这些人都是中国农民的儿子,他们有着传统的仇外心理,他们可以在最艰苦的环境下坚持,忍受,他们是不怕死的。 对中国农民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许日本人比美国人领略的更深刻一些。两侧山崖上的子弹,如同雨点般洒向公路。虽然这些农民的枪法不怎么样,但子弹不长眼,总会有倒霉鬼撞上去。这些没有经受过多少训练的八路军战士,本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古训,疯狂的把子弹倾泻到公路上,竟成功把坦克和步兵分割开来。 八路军缺少反坦克武器,即使有,他们能不能熟练操作,也是个未知数。八路军战士对这些孤军深入的日本坦克,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有些残忍,但是对八路军来说,他们别无选择。这些爆破队的八路军战士,怀抱着拉着了***的**包,面对能把人切成两半儿的锋利山石,毫不犹豫地从山坡上滚落下山(站着冲锋是不行的,还没等冲向山下,就会被坦克的机枪打死)不时有战士被山石撞晕,在**包的爆炸中粉身碎骨。但更多的战士成功地来到公路上,来到坦克纵队中间,面对行进中的坦克,这些八路军战士毫不犹豫,抱着**包扑向鬼子的坦克,在爆炸声中和鬼子同归于尽。 战后统计伤亡数字,共有三百五十多个八路军战士失踪,他们大多数都是在这场战斗中失踪的。最后一辆坦克也在爆炸声中飞上半空。这也意味着,热河方面的鬼子装甲部队全军覆没。 没有了坦克的日军,就像被掰掉了牙齿的饿狼,虽然咆哮着,嚎叫着。但那更像垂死前的挣扎,发出的绝望声音。这支装备简陋,缺乏训练的八路军队伍,愣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把鬼子数万精兵,死死地挡在古北口的山道中。 鬼子装甲部队的覆灭,并没有减轻古北口防守部队的压力,鬼子的炮兵,尤其是飞机,给八路军独立团带来巨大的牺牲。战斗一直进行到深夜,守军的几处阵地失守。八路军独立团趁夜色,组织起敢死队,向鬼子占领的阵地发起反冲锋。 敢死队由团长和政委分头带领。敢死队的成员,全部由共产党员组成,他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上鬼子的阵地……。到了天明时候,所有被鬼子占领的阵地又全部恢复了。 天一亮,鬼子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八路军各营之间的联系,被全部切断,八路军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无奈之下,独立团政委吴腾蛟向林师长发出了请求援兵的电报。 一个小时后,独立团接到林师长的回电:鬼子比你们更困难,战斗的胜负,往往就取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分钟。坚持就是胜利,敢于和鬼子刺刀见红的队伍,才是最优秀的。 林师长的意思很明确。没有援兵,八路军独立团要坚守到最后一分钟,哪怕阵地上只剩下一个八路军战士。必要时,不惜和鬼子展开白刃战。 正午时分,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战场上出现了难得的寂静,鬼子借此机会开始午餐。这些关东军自从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开始,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抵抗。他们认为自己这么强势的兵力出击,击败敌人是水到渠成的事。 鬼子做梦也没想到,在一向被他们在视为大后方的冀东地区,会出现一支如此强悍的抗日武装。因为轻敌,鬼子甚至没有做好后勤的保障工作,能为前线的鬼子兵准备一顿简单的午餐,已经很奢侈了。鬼子甚至相信,对面的抗日武装,在顽强的抵抗了两天两夜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午餐,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悄的降临。 上百只冲锋号突然吹响,无数的八路军从自己藏身的掩体后冲了出来,刺刀在太阳下闪着寒光,他们大声的呐喊着,向毫无防备的鬼子扑过去。八路军这次是全员出击,就连那些炊事员,也高举着菜刀跟在队伍的后面。独立团的首长们一马当先,他们给队伍下达了全员攻击,不恢复失守阵地,誓不罢休的命令。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鬼子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转眼就溃不成军。二十分钟后,八路军恢复了所有的阵地,但是也在战场上留下六百多具遗体。 吃了亏的鬼子马上就开始反击,在鬼子的飞机和大炮的轰击下,许多阵地上都是所有的八路军战士全部阵亡以后才被鬼子占领的。 当夜,独立团首长又组织敢死队,付出重大的牺牲,终于恢复了全部的阵地。阻击战进行到第三天,一万三千多人的独立团已折损过半。每一块阵地数次易手,往往是鬼子白天把阵地夺下来,到了晚上,独立团再组织敢死队,把阵地恢复过去。 第四天,林师长交给独立团的任务是让他们坚守阵地五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但是独立团能够战斗的战士,已经不到一千人了。独立团的新团长,和政委吴腾蛟都负了轻伤。他们坐在长城上,看着被挡在城外四天的鬼子,两人又相互的看了一眼。 鬼子似乎也知道,对面的守军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只要再发动一次攻击,就可以完全赢得胜利。八路军独立团的装备,不知比关东军的落后多少,因此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比进攻方多了许多。 鬼子又蠢蠢欲动了。鬼子笃定守军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来阻挡他们的前进,甚至连冲锋前的炮火都没有准备。 八路军的战士都斜靠在城墙上,手里紧握着枪,连日的激战,他们已经没有了子弹。他们用来迎接敌人的,只有已经不再闪亮,甚至有些弯曲的刺刀。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反攻(八) 独立团的新团长道:“没有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怕是没脸见已经牺牲的老战友了”。 团政委吴腾蛟道:“我们已经尽心尽力了,做人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 新团长看着自己手下那些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八路军战士道:“没能活着看到小鬼子被打跑,我总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政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甘心”。 鬼子并没有给两位团首长留太多多愁善感的时间,他们开始冲锋了,“乌哉,乌哉”的口号声喊得地动山摇。 团长站起身来,扶了吴政委一把道:“弟兄们,端起你们的刺刀,让小鬼子见识见识,咱八路军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八路军战士,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他们很多人已经自己无法站立,但也在战友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斜靠在战友身上,端起了刺刀。 八路军所做的一切,在鬼子看来都是徒劳的,虽然八路军视死如归的精神很值得赞叹。鬼子越来越近,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看得清对方的脸庞。突然一个八路军战士欢呼道:“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冀东平原上的大地上,到处都燃起烽火,攻击的,反攻击的,救援的,反救援的,到处都打成一锅粥。但林师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鬼子前来救援的三路队伍。这三路鬼子只要有一路突破了八路军的防御圈,负责清剿包围圈内鬼子的八路军,就会腹背受敌,以前所取得的战果也会前功尽弃。其他两路增援的鬼子都还暂时没有消息,唯独来自古北口方向的敌人,攻势猛烈。独立团第一次向他发来求救电报的时候,林师长就已经下了命令:总预备队全部出动,驰援古北口。林师长明白自己的手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肯定不会向自己求援的。 从根据地到古北口,中间有一百六十多公里,预备队的弟兄们用了两天一夜不间断的急行军,就在独立团坚守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他们赶到了。 最先冲入敌群的是四辆t34坦克,身后跟着几十辆日本的小坦克,头些天它们还安静的躺在齐家坳储备库中,今天就要在屠杀自己原主人的战斗中大显身手。 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的鬼子彻底蒙了,他们说什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些八路军,竟然能找到坦克这种现代化武器。用血肉之躯对阵钢铁怪物,无疑是自寻死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子,转眼间变得斗志全无。他们冲锋的队形是如此密集,坦克的同步机枪根本用不着瞄准,就能像收割庄稼一样,把一片一片的鬼子打倒。 兵败如山倒,鬼子开始溃退,八路军在身后穷追不舍,大路上倒满了已经断气儿或者是受了重伤的鬼子。那些伤兵是最可怜的,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钢铁怪物呼啸而来,把大路上无论死的还是活着的鬼子,都变成一滩滩肉泥血酱。 面对八路军的追击,鬼子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他们一溃千里,到傍晚时分,八路军已经收复了从古北口到巴克什营所有的阵地。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八路军不给鬼子留下喘息的机会。他们突出巴克什营,又一直向北追了五十多公里,方才停住脚步。鬼子的三万援军折损大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灰溜溜地撤回承德。 独立团的首长们,坐在坦克中对鬼子发动攻击,按照他们的意思,要一鼓作气把承德拿下来。预备队的首长笑着拒绝了。按照鬼子现在的士气,把承德打下来不成问题,但预备队是这次战斗中唯一的机动部队,名副其实的战场救火员,如果把这支部队死死地拴在一座孤城上,一旦其他方向的战斗出现反转,林师长手里就处于无兵可调的尴尬境界。 独立团的首长们明白了林师长的作战意图,也不再强调自己打承德的想法了。 在取得重大战果后,八路军主动回撤,一路上埋设**,拆毁铁路,忙的不亦乐乎。日本人如果还想再组织兵力,去增援被围歼的鬼子,没有三天时间,根本就无法修好这段被八路军彻底破坏的必经之路。 独立团这边打的炮火连天。但在金山岭冷口一线,布防的八路军却逍遥自在的很。唐山增援被围日军的鬼子还没有出发,就传来开滦矿区暴动的消息。开滦煤矿是日本鬼子在冀东最大的能源基地,1942年产煤量达到655万吨。 开滦煤矿是抗日英雄节振国的老家,这里有着传统的抗日思想,矿工中有大批的共产党员。节振国被日本鬼子杀害后,这里的抗日斗争一下子限入低潮。 这几年随着八路军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开滦煤矿的工人又重新团结起来,在1943年4月22日,发动了震惊全国的开滦暴动,在这次暴动中,鬼子三千多列火车皮被烧毁,五百多个日本鬼子工头被矿工们埋葬在井下。开滦煤矿全部瘫痪,直到六个月后才正式恢复生产。七千多暴动工人,和鬼子周旋了三天后,撤退进崇山峻岭之间。 被围在近冀东平原的鬼子已经岌岌可危,他们把绝望的目光看向海上,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鬼子现在做梦都想有一支装备精良的海军陆战队,从夜珠高港口登陆,从背后杀八路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有一样,鬼子没有想到,就在两天前,海上增援的鬼子已经和石英的海军遭遇了。 鬼子这次制定的增援计划很有问题,他们一直认定中国军队没有像样的海军能阻止他们增援的部队,数万军队跨海征战,竟然连护航的炮舰都没有。一只只满载着日本兵的舰船,争先恐后的来到石英的炮口下。 这是一场没有记入史册的海战,因为它不像一场战斗,更像是屠杀。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有一百多艘鬼子的舰船被石英击沉,上万名鬼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随着军舰沉入大海。 就在海战结束一天后,铁观音的先头部队也成功地完成了对冀东平原的分割。鬼子完整的防御体系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再也组织不起成规模的反击。 跟进的八路军战士,沿着铁观音部队打出来的这条通道,向两翼发展。总攻命令发布七天后,冀东平原的枪声终于平息下来。日本军队将近30万武装,在八路军的进攻下灰飞烟灭。 冀东平原的解放,意味着八路军拥有了一块全国面积最大、最富裕的根据地。后来的解放战争中,这里更成了解放东北的桥头堡。 鬼子在这场战斗中元气大伤,竟然默认了八路军对冀东平原的占领。 八路军在这块根据地,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减租减息,清算土匪汉奸,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兴高采烈,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报答八路军。几乎所有的村子,每天都有一些精壮后生,在喧天的锣鼓中,骑着白马,胸带红花,参加八路军。村里上点岁数的老头老太太,化好妆,扭起大秧歌儿,嘴里唱着八路军干部新编的词曲儿:“八路军来独立营,谁来参加谁光荣,光荣光荣真光荣,骑着马儿披着红”。 在乡亲们的欢送声中,整个冀东地区,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扩编了八万新战士。那些八路军的政工干部,竟然比打仗时候还忙。 八路军独立团在这次战斗中伤亡殆尽,却也打出了独立团的威风,在林师长的授意下,独立团改编为独立旅。除了把新兵补充够原来的编制,七千多参加开滦煤矿暴动的矿工,也被编入到独立旅中。 冀东军区司令丁永胜,看到自己的老部队扩编成独立旅,也高兴得天天合不拢嘴。八路军的首长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儿,宋春茂弟兄几个却整天无所事事,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到处东游西逛。这一天常庆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对宋春茂道:“大哥,八路军要杀人了”。 宋春茂和姜立柱正下象棋,其他的兄弟在一旁围观,两人为了一个卧槽马,争得面红耳赤,听了常庆虹的话,两个人都不耐烦道:“一边儿呆着去,八路军镇压反革命,哪天不杀几十个”? 常庆虹觉得受了委屈,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后脑勺上挠了几把道:“可是今天他们要杀的是罗二曼的妹妹”。 “你说什么”?宋春茂抬起头,好像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八路军已经把三曼绑到刑场上,马上就要执行枪决了”。 宋春茂气得脸色铁青,顺手把棋盘推到地上:“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跟老子的小姨子过不去”? 听到院里挎斗摩托的马达声,铁观音带着她的亲兵也跑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上了自己心上人的摩托。 夜珠高港口空旷的货场,被八路军改编成临时刑场。刑场中间搭了一个一丈多高的高台,台上摆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有民兵,有游击队员,还有几个八路军的干部。台下人山人海,挤了有数万老百姓。刑场四周都装了高音喇叭,台上的人讲话不用扯着嗓子喊,周围的老百姓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刑场的后台上,几十个八路军战士看押着数百个被绑成一串儿的汉奸。一个地方干部,个子不高,嗓门却挺大,他坐在主席台正中,不停地喊叫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两个民兵架上主席台。 那个小个子大嗓门儿的地方干部做作的在话筒上吹了两口气儿后才开口说话:“乡亲们不要说话了,大家认识这个人不,秋宿县的大汉奸李金城……”。 这个人的声音不小,台下老百姓的声音更大。开始大家还七嘴八舌,到最后就汇聚成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那个汉奸早已吓得体如筛糠,瘫倒在台上。 主席台上的人又说话了:“我代表冀东人民**宣布:大汉奸李金城,帮助鬼子残害同胞生灵,罪大恶极,应广大老百姓要求,对李金城执行死刑,立即执行”。 两个游击队员把瘫倒在地的李金城扶着跪在主席台上,两个人拉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倒下去,一个游击队员走上台来,指着李金成的鼻子问道:“你带鬼子讨伐队血洗小白庄,可否想到有今天”? 那个李金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浑身战栗着。 那个刚上台的游击队员也不多废话,从腰里掏出驳壳枪,顶着李金成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子弹从太阳穴的一侧打进去,从另一侧钻了出来,带着一道血线,斜落在主席台上。李金城的死尸,被从主席台上扔下来,再也没有人肯多看他一眼。 第三百三十六章 劫法场 这种审讯方式快捷有效,到后来拉上台的汉奸,只要是报出名字,不等宣判他犯了什么罪,台下老百姓就会一起高声叫喊:“杀了他,杀了他……”。然后一声枪响,一具尸体从主席台上抛下来。 三曼也被绑在准备枪决的队伍中。跟别人不一样的是,她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两只漆黑的大眼,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一直陪在她左右,正是馨儿姑娘和付贵玉。 这些日子她们一直跟石英在船上,海边港口上要杀人,馨儿姑娘好静不好动,不喜欢凑热闹,付贵玉的脾气和她则相反,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墙根儿底下趴条狗,她也要去踹上一脚。岸上有热闹可看,付大姑娘知道了,是非去不可的。她的弟弟付金柱认了石英做干爹,付姑娘随弟弟叫,平时也喊石英爹。石英白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付贵玉每天和馨儿姑娘混在一起,要出去看热闹,自然也少不得喊着她。馨儿有心不答应,可架不住付贵玉软磨硬泡,只得带上付金柱,姐弟三人一同来到了刑场。 其他老百姓都挤在前台下看,付贵玉觉得这样没意思,非得要到后台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要吃枪子儿?本来后台是不让人随便靠近的,但是负责看押犯人的八路军战士,知道这三个人大有来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放进去了。 付金柱人小鬼大,眼睛也尖,一到后台就看见了三曼,大声叫道:“姐姐,姐姐,你快看,这里还有个女汉奸等着吃枪子儿呢”。 两个姑娘的目光立刻被三曼吸引过去,小姑娘皮肤黝黑,不过十五六岁,一双大眼又黑又亮,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神情。显然刚才付金柱的话刺激到了她,三曼狠狠的盯着姐弟三人,两只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如果不是她嘴上堵着破布,肯定要骂出声来了。 这事要是单让馨儿碰见,她可能就假装没看见,可付大姑娘是何许人也,她岂能吃得了这样的亏。付贵玉走到三曼近前,指着她鼻子道:“你个挨千刀的狗汉奸,你狠什么狠,信不信姑奶奶一枪打死你”? 三曼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声。付金柱也冲上前去,挥起小拳头,打在三曼的小腹上。付金柱岁数不大,但力气不小,这一拳把三曼打的弯下腰,晶莹的泪珠,顺着大眼睛扑簌簌直掉。 付贵玉回手给了弟弟一巴掌道:“不长进的东西,小姑娘那个地方,是能随便打的吗”?她一边说,一边去给三曼擦眼泪。馨儿也凑过来,不停的给三曼揉肚子。揉了几下,她也流下泪来。付贵玉好奇地问:“傻妹妹,你有什么可哭的”? 馨儿道:“我在想,面前这个小妹妹这么小,她能犯什么多大的错,还要被人拿去吃枪子”? 付贵玉大大咧咧的道:“就就看不惯你婆婆妈妈的,她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自己去问她好了”?付姑娘一边说,一边就去扯三曼嘴里的破布。 刚才无论她们怎么胡闹,在旁边看押犯人的八路军战士都装作没看见。可见到付贵玉要动手,急忙过来阻拦道:“这位姑娘你不要犯错误,这个女犯人别看岁数小,但是泼辣的很,像个疯子,逮谁骂谁,骂八路军,骂游击队,就连这些汉奸她也骂,全天底下,除了他姐夫全被他骂了一个遍”。 “世上哪有小姨子不说姐夫的坏话的,这丫头虽然小,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跟他姐夫还有一腿。”付贵玉突然意识到这话不该她一个姑娘来说,羞得红了脸,用手堵住了嘴巴。 馨儿姑娘心细,她慢声细语的问八路军战士:“这位大哥,她没说他姐夫是谁吗”? 八路军战士道:“这个小姑娘满嘴谎言,她说得她姐夫大家都认识,就是咱们冀东军区丁司令的把兄弟,听说身边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但是可没她姐姐这一号”。 馨儿道:“你们认识她的姐姐”? “她姐姐是安天县游击队的游击队长,在附近方圆百十里,有谁不知道鼎鼎大名的罗二曼”。 馨儿姑娘不再说话了,她和付贵玉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以微泛起醋意,这个等着挨枪子儿的女孩儿口中的姐夫,也是她们的花心大萝卜丈夫。 罗二曼惨死的时候,付贵玉和馨儿正在海上和鬼子打游击,根本不知道这个她们心目中的九姨太,已经是人鬼殊途。但考虑到以后九个人要共侍一夫,九姨太的妹妹自然也是她们的妹妹,如果宋春茂知道当着她们的面,把自己的小姨子枪毙了,只怕会心里不痛快。况且眼前这个小姨子,对自己的姐夫情根深种,虽然现在年齿尚幼,但等她长成了人,要勾搭自己的姐夫,按照宋春茂的脾气秉性,万万没有不动心的理由。自己这次救了三曼的性命,她姊妹俩必定心存感激,以后十房夫人在一起,她们四个就是一个坚固的联盟,以后在丈夫面前争宠,相互也有个帮衬。 付贵玉和馨儿姑娘头发虽长,但见识却不短,两个人深谋远虑,一心想在几位夫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她们先让石英跟侯七通了电话,把三曼的事说了一下。侯七得到讯息,一刻不敢耽误,出门正好碰到不懂象棋,嫌呆在屋里憋闷,在院里透气儿的常庆虹。 付贵玉和馨儿姑娘等得正着急,一阵垮斗摩托的马达声传来,两个姑娘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弟兄们下车,三曼已经被人押上台了。付贵玉和馨儿姑娘无奈,也只能跟上了主席台。 高音喇叭里宣布三曼的罪过,她的罪状里倒也没有胡说八道,只是说她不听从上级安排,枪杀革命干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对她立下的功劳,只字未提。 台下的老百姓一下安静下来,面对这样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老百姓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会杀人,犯下这样十恶不赦的罪过。有人见三曼嘴里还塞着破布,在台下叫道:“不能光听你们一面之辞,这个姑娘有什么话说,你让她讲两句,堵着嘴不让人家讲话,这不公平”。 底下的老百姓也一起跟着起哄:“听听这姑娘自己怎么说,快把堵嘴的布给她撤下来”。 两个押解三曼的战士,回头向主席台看了看。那个矮个子大嗓门的干部根本不理会老百姓们的喊叫,高声宣布道:“罗三曼罪大恶极,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关键时候还是渔家姑娘放的开,付贵玉一把把堵在三曼嘴里的破布扯了下来,然后从腰里掏出驳壳枪,站在三曼近前,厉声喝道:“没有讲明事情真相,就草菅人命,这和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馨儿姑娘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两支驳壳枪,和付贵玉背对背,把枪口对准试图冲上来的游击队员。 台上台下一阵骚乱,有人高声喊叫道:“不好了,女土匪来劫法场了”。 付贵玉对三曼道:“你有什么委屈,快点跟大家说说,如果有人杀了我们,你姐夫会替我们报仇的”。 三曼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否则也不能把鬼子的仓库烧掉。她的声音既高亢又清晰,台上、台下顿时安静下来:“乡亲们,我叫罗三曼,我姐姐是安天县游击队队长罗二曼,头些天她带大家混进了鬼子的港口,烧掉了鬼子的仓库,炸掉了鬼子的炮舰,所有参加行动的游击队员,除了我,全部牺牲了……”三曼的声音有些哽咽。 付贵玉不耐烦的道:“这些事回头再说,你姐姐呢,她为什么不来救你”? 三曼把头向馨儿肩头一拱,左右摇晃了一下,在馨儿的肩头擦干了眼泪。三曼重新昂起头,把二曼的遭遇和事迹,清清楚楚的讲述了一遍。 听了二曼的遭遇,台上台下一片嘘唏声,台下的老百姓有人喊道:“三曼立过大功,不能杀”。 台下的老百姓一起高呼:“不能杀,不能杀……”。 谁知台上的地方领导根本不为所动,坚持要把三曼杀掉:因为替罗二曼报仇,宋春茂要杀掉所有的俘虏,一个地方干部出面阻止,被三曼开枪杀掉了。被三曼杀掉的那个地方干部,是当地的区委书记,他的党龄比三曼的年龄还要长,在当地的干部群众中,拥有崇高的威信。就连延安也发来指令,一定要对枪杀区委书记的罪犯严惩不贷。 那个小个子大嗓门儿的地方干部高声宣布:“对罗三曼执行死刑,立即执行,有扰乱现场秩序者,格杀勿论”。 现场响起一片拉动枪栓的声音。 “我看你们谁敢动”。一声怒喝,宋春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了。他单臂擎手提机关枪,另一只手指着跃跃欲试想要对罗三曼执行的游击队员们。他的兄弟们也站成一圈儿,把三个女孩子紧紧围在中间。 第三百三十七章 花鲢荻花汤 台上台下维护秩序的八路军战士,没有几个不知道宋春茂和丁司令之间关系的。丁司令的把弟来劫法场,让这些八路军战士进退两难。倒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干部,躲在角落里痛斥宋春茂的行为,却也不敢真刀真枪的出来比划一下。 铁观音的脚步比宋春茂慢了半拍。她快步走上台,把围在三曼身边的弟兄们分开,掏出匕首“嗤嗤”两下,就把绑在三曼身上的绳子割断了。这支匕首原来是克劳斯的,铁观音看着好,就要借过来玩几天。 德国人自知这支匕首如果落到女司令手里,断没有再还给自己的理由,却也很慷慨的把匕首递到铁观音手中。铁观音也很明白的告诉他:自己这是刘备借荆州。 可怜的克劳斯实在不知道刘备是何许人也,他借荆州和自己这把匕首有什么关系? 铁观音私放了罗三曼,在弟兄们的簇拥下,骑上挎斗摩托扬长而去,把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惊得目瞪口呆。 八路军的女司令劫了八路军的法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时间,已经闹得世人皆知。 铁观音劫法场这事儿做的明目张胆,等于给了当地地方干部一个狠狠的耳光。这些地方干部受了委屈,自然要找人诉说。 丁永胜身为冀东军区的司令员,也知道此事极为棘手。得罪了这些地方干部,八路军以后在当地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如果得罪了铁观音?丁司令摇了摇头,这事他连想都不想。 铁观音的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自己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实在是铁观音帮了大忙。况且他也听说过,铁观音已经接受了八路军的改编,八路军对她的领导只是名义上的。 铁观音年纪轻,性格直爽,但做事容易冲动,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可能就真敢跟八路军翻了脸。把这么一支有着强大力量的抗日武装,从八路军序列中排挤出去,不要说八路军总部,就是林师长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林师长,丁永胜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何不来个移花接木,把这件事交给林师长来处理? 林师长早就料到,这件事迟早要落在自己头上,因此丁永胜来找自己,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林师长的年龄比丁永胜大不了几岁,可看他的目光,就像一个大姐姐,看着打破别人家玻璃的弟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在林师长看来,这件事很好处理。他只问了丁永胜一句话,就让丁永胜茅塞顿开。如果杀了罗三曼,能让那个地方干部活过来的话,那么就尽管动手好了。如果活不过来,那为什么还要杀掉一个抗日的积极分子呢? 丁永胜明白了。对受害人的家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但对受害人家属,支付了1000大洋的抚恤金,还把受害人的儿子,虽然只有十三岁,也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丁永胜把他留在身边,担任自己的警卫员。 人死不能复生,受害人的家属虽然还有些不忿,但丁永胜还是靠诚恳的话语,感动了他们,接受了丁永胜提出的要求。 铁观音劫了法场,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跨海远征,自己的根据地兵力空虚,可别让鬼子钻了空子。所以还没等丁永胜把这件事处理圆满,女司令早已是归心似箭了。 五月初五,铁观音的大部队齐聚夜珠高港口,登船跨上归途。这场战斗源于马鹤请来援兵消灭讨伐队的,却不成想把整个平原都成了八路军的天下。 马姑娘在故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况且她也抛舍不下那些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人,因此也跟在铁观音身边,回了高东岛。 罗三曼枪口余生,她年龄虽小,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铁观音走了,那些地方干部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到那时候,再也不会有姐夫为自己撑腰了。小姑娘人小鬼大,瞒着家里,偷偷的上船走了。 林师长离开延安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他这次出来,一是为了养伤,二来为了实地考察一下各地的抗日形势,以备以后制定更详细的抗日发展计划。 林师长在铁观音的旗舰上,每天坐在船头,凝望着大海,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但如果有人问他,他就会微笑着摇摇头道:“山河沦落,国破家亡,这种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但马钰从林师长失落的眼神中,还是看出无限的落寞和无奈。 林师长上岸后,告别了铁观音,先去了山东八路军根据地,然后从那里借道西南,经过晋冀鲁豫根据地回到延安。 回到延安后,他向八路军高层,提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目标,日本人在中国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最多再有上三年。日本国内兵力枯竭,占领区的汉奸队伍骄横无能,毫无战斗力,敌后抗日武装蓬勃兴起,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八路军要未雨绸缪,日本战败后,东北和台湾会出现暂时的军事真空,八路军要提前做好接收这两个地方的工作。 林师长的建议,没有被大多数人理解。他们认为抗日是一辈子的事。真实的事件是,就在林师长返回延安两年后,日本鬼子就无条件投降了。直到那个时候,八路军高层才意识到,林师长的战略眼光有多么长远和准确。 这次战斗对宋春茂来说是一次莫名其妙之旅,他名义上已经有了九个媳妇,但却只有石英一个老岳父。他和罗二曼只是有口头上的夫妻协议,但现在罗二曼已经牺牲了,他却多了一个牙尖嘴利,做事泼辣的小姨子。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姨子,宋春茂的夫人们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岁数小,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宋春茂还有一件事十分担心,干娘商云春借给他一百多条狗,但他现在能带回大荒洼还给商云春的,只剩下区区三十多条狗了。宋春茂怕受责怪太重,找了十几个人给他壮胆儿,然后才心存忐忑的,带着那些幸存的狗,进了大荒洼。 现在正是麦收时节,中午的干热风吹的人燥热难当。大荒洼里一片葱茏,小路两边的芦苇还没有长高,路面上泛的白花花的盐碱,人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自从踏上进入大荒洼的道路,那些狗就显得既兴奋又不安,跑前跑后,却又不敢距离宋春茂太远。宋春茂长吸了一口气,大声打了个唿哨,两只海东青,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一齐落在他的肩头,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宋春茂却隐约的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头?**静了,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悸。 宋春茂带的那些狗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它们拼命的挤在宋春茂身旁。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种淡淡的腥臭气,宋春茂心里一紧,快步的来到商云春居住的地方。 房间的门半敞开着,在对着门的土炕上,牛淑凤的尸体斜靠在被卷上。她身穿着一件葱绿色的对襟儿花袄,下身穿一条酱紫色的柞蚕丝裤,脚上蹬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额头,把精致的五官遮盖得严严实实。两个大秦珠耳环从黑发间透露出来,发出淡淡的珠光,整个人都显得那么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牛淑凤一生为情所困,暗恋着姚振祥,但她生性温柔,不好张扬,把对姚振祥的爱,深深的藏在心里。 她去世的很安详,身上也没有外伤。从屋里桌上的尘土可以看出,牛淑凤已经去世了好长时间了,但是她的皮肤依然白皙,没有苍蝇和蛆虫来祸害她的身体,她的身体非但没有腐烂,反而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 姚金霞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流落下来,她哽咽道:“茂哥,牛干娘是怎么去世的,你能看出来吗”? 宋春茂刚想摇头,但看到灶台上摆着一只青花大碗,碗里的水分已然挥发干净,一条吃了少半截的花鲢鱼静静地卧在碗里,仿佛像刚做熟的一般。宋春茂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花鲢鱼汤让隔年的荻花(芦苇花)粘一下,就会变成剧毒,人畜吃了都会气绝身亡,尸体还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蚊虫不侵,不腐不烂。 牛淑凤是被人毒死的,这个下毒的人是个高手,牛淑凤一辈子与人无争,不知道什么人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屋外的空地上,还有几十条狗的尸体,这些狗同样也没有腐烂。 看来这个下毒的人,不单单在牛淑凤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就连喂狗的饲料中也被下了毒。臭味儿是从屋子后面的鸡笼中传出来的,鸡是商云春养的,许多天来没人喂养,这些鸡活活的饿死了。 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小岛上,还有几匹备用的马,它们挣脱了缰绳,在小岛上吃草,由于许多天没有吃到精料,这些马都瘦削得不成样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目标 南京 大荒洼中的畜力营,负责着几千匹战马的饲养,单单马夫就有三四百人。铁观音跨海作战,人马都被带去了前线。这里又是铁观音势力范围的中心,鬼子数次攻打大荒洼都吃了亏,所以对这里有了心理阴影,轻易不敢来招惹。 跟随商云春在大荒洼留守的人员不多,他们都由畜力营营长苗树生领导,分散居住在大荒洼周围几十公里的地方,平时很少到商云春这里来。 尚商云春手下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在守卫家园这方面,几百条土狗的战斗力,并不次于几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正是过于相信这些土狗的战斗力,铁观音对大荒洼的防守有些疏忽了,被人瞅准了空子,在饮食中做了手脚,整个畜力营指挥中心被一网打尽。 所有在大荒洼生活的狗都中毒死亡,牛淑凤中毒身亡,商云春失踪。这一连串的打击,无疑让刚打了胜仗,踌躇满志的铁观音大发雷霆。 商云春是女司令的干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干娘弄丢了,于情于理对铁观音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但大家生气着急,都解决不了问题。作案的人手法老道,没留下一点儿痕迹,就连周围小路上,经过勘查都没看见任何足迹。 所有的人当中,姚金霞是最伤心的。商云春和牛淑凤两个人都是她的干娘,两个人一死一失踪。这意味着世界上除了宋春茂,姚金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跪在牛淑凤的尸体旁愤懑不已,突然抢过宋春茂的手提机关枪,冲出门外,对着天空,打完了弹鼓中所有的子弹。 清脆的枪声,在大荒洼上空回荡。枪声刚落,一条脖子上戴着铜铃的狗,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它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走到姚金霞近前,坐在地上,嘴里呜呜地低鸣着。 这条狗大家都认识,它是商云春最宠爱的一条狗。当年她走南闯北的时候,一直把这条狗带在身边,并给它起了一个挺有趣的名字:再旺。谁也不知这条机灵的狗,是如何躲过的劫难的? 再旺前边带路,把大家带到一块有着平坦草地的空地上,然后再旺坐在草坪上,扬起头,鼻子朝天,汪汪的叫了几声。那块草地周围的草都有十几公分高,独有再旺坐的那块地方,有三十来平米的草平展展的铺倒在地上。草地上还丢落着一块淡绿色的手帕,手帕的一个角上,绣着一个小巧的商字。 这是商云春留给干儿子、干女儿唯一的线索。 侯七突然想起来,当年他们刚认干娘的时候,商云春给了几个干儿子、干女儿们每人一个锦囊,说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大家可得凑到一起,把锦囊打开,那里边会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大家的锦囊都随身携带着,把锦囊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块白色的丝绸,上面刷刷点点,写满了字。把几块绸布凑到一起,是两封字迹不同,内容也不一样的信件。 一封是蒋建丰写给汪兆铭的,另一封则是汪兆铭给蒋建丰的。汪兆铭就是汪精卫,这个大伙儿都知道,但这个蒋建丰是何许人也,大伙儿就没人清楚了。能和汪精卫有书信往来,一定也不是个平常人物。 金婷曾在日本特务机关做过负责人,她可能对这个蒋建丰有所了解。果然不出所料,金婷确实知道这个人的来历。蒋建丰就是蒋经国,剑丰是他的字,而经国是他的谱名。 蒋经国在信中求汪精卫替他办一件事,他在江西执政的时候,曾经背着夫人蒋方良(苏联人),和一章姓女子暗生情愫。章姓女子先后为他生下两个男孩,蒋经国觉得这事败露了对他面上无光,派人把章姓女子毒死,但虎毒不食子,两个孩子却留在了江西。 现在江西沦落在日本人之手,希望汪精卫看到往日的情分上,给两个孩子留条活路。汪精卫的回信上答应了蒋经国的请求,同时也把自己一件没法跟别人启齿的事,跟蒋经国说了。 信上说谁年轻的时候都难免办些儿荒唐事,他自己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曾经和一个方姓女子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这个女子也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但是他夫人陈璧君生性太嫉,方姓女子带着孩子回国后,竟生生的被陈璧君把她逼疯了。汪精卫害怕这个疯女子伤了自己的孩子,趁方姓女子神志不清的时候,偷偷把这个孩子偷了出来。方姓女子因为伤心过度,竟然一命呜呼了。陈璧君还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置这个孩子于死地。汪精卫被她逼得没有办法,把孩子偷偷交给一个台湾警察抚养。 汪精卫素来和日本人交好,台湾又是日本的殖民地,把孩子放到台湾的抚养,陈璧君鞭长莫及,本事再大,也不能把泼撒到台湾去。 汪精卫在信里还说,自从遇刺以后,身体每况日下,自己如果有什么不测,希望蒋经国能够帮一帮,那个远在台湾可怜的孩子。 这两个男人都背着自己的夫人,和别的女人接下私情。这件事本来十分隐秘,即使有知情人,这两个人权势熏天,也早被他们灭了口。 商云春曾经和自己的干儿子干闺女说过,她曾经在国民党的蓝衣社做过事。蓝衣社属于蒋经国直接领导,他派商云春把这封信给汪精卫送过去。汪精卫看了信又写了封回信,让尚云春带给蒋经国。蒋经国看了信后,想把商云春杀掉灭口,多亏她机灵,躲过了数次追杀,还把这封信从蒋经国眼皮底下盗走了。商云春一不做二不休,又潜入到汪精卫的住宅,把蒋经国给蒋经国的信也盗了出来。最后,汪精卫和蒋经国两边都派出杀手,追杀商云春,她一路北逃,直到碰到上铁观音才算安顿下来,过了几年清闲日子。 但这次铁观音渡海远征,老营兵力空虚,让这些杀手钻了空子,不但毒死了牛淑芬,还把商云春也捋走了。 杀手们的伎俩,可以瞒过宋春茂,瞒过铁观音,但瞒不过克劳斯。这厮到现场勘察了一遭,立刻断定,杀手们乘气球从天而降,这些杀手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小岛上。 商云春过于托大,所有看家护院的狗都分布在小岛周围,杀手们来了个中间突破,这些平时精明伶俐的狗竟全然没有发觉。没有了狗来捣乱,这些杀手得以从容的下毒,然后把昏迷不醒的商云春抬上气球弄走了。 大家对克劳斯的说法将信将疑,又质问他谁有这么大本事,可以操纵气球?克劳斯说他训练日本空降兵时,曾经从气球上练习过跳伞,日本人对热气球的使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日本人可以熟练使用气球,而汪精卫又是铁杆儿的汉奸,由此可以断定,商云春就是被汪精卫绑走了。汪精卫远在南京,距这里有千里之遥,他出奇兵突袭,成功的把人绑走,本来也算做得天衣无缝。 但汪精卫不知道,商云春冷血昭君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这个女人精明地把自己处在铁观音的严密保护之下,汪精卫如果知道铁观音是何许人,就连大名鼎鼎的冈村宁次都是她手下败将,恐怕就不敢去招惹她了。 为了商云春,铁观音制定了严密的营救计划,她首先致电延安的林师长,把自己的计划详细的对他汇报了一下。上次八路军在上海提篮桥监狱,营救霍殿阁和连振明,给铁观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次,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更好,如果得不到,女司令自己也要单干。 林师长很快回电,他还在返回延安的途中,但他已把铁观音的请求,上报八路军总部。八路军总部也在第一时间给了铁观音答复:南京和上海的情况不一样,南京是国民党的老巢,那里也是八路军被清剿的最严重的地方,在市区根本组织不起有规模的营救行动,但是在南京市区附近山区里活动的新四军,多少可以帮上些忙。 有人帮忙总比自己单干好,铁观音谢过了八路军总部的好意,然后派人去唐官屯去请连振明。他和商云春以前都是蓝衣社的人,老人家武功又好,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同时也把石英召了回来,石英在国民党做海军军官时,经常往来于上海和南京之间,对长江航道了如指掌。 邢忠厚从高东岛奉命归来,年轻的族长武功精湛,他行事稳重,这次营救行动,断然离不开他的帮助。 蔫诸葛没有随军出征,他坐镇高东岛,接替邢忠厚的位置。这里是铁观音的根本所在,一点儿都不能疏忽。 苗树生跟随姚振祥多年,以得他大部真传,商云春失踪后,大荒洼老营的位置悬空,就有苗树生来接替担任。 石英要随军出征,他的部队由他找到的得力人手暂时带领。 就在大家厉兵秣马准备出发的时候。林师长又打来电报,建议他们兵分两路,由水旱两路一齐进发。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亮剑崇明岛 铁观音要去南京搭救商云春,石英带人从水路出发,他以铁观音四海盟盟主的名义,向沿途各岛岛主发出四海盟禁令,让他们做好接待盟主的准备。 四海盟副盟主金塘岛岛主默一泽,桃花岛主郭东,都在长江口一带,闻听盟主大驾光临,喜不自胜。 铁观音带领她的女子亲兵连,上了石英的机帆船,从东简岛一直向南而去。这一路上岛屿众多,有些岛上还盘踞着小众海匪,这些海匪无论有没有加入四海盟,为了攀高枝,拍盟主的马屁,一路上也是前接后送,浩浩荡荡的。饮食更是肉山酒海,奢侈无比。直到此时,铁观音才知道,这个四海盟盟主的地位有多么荣耀。 石英在长江口汇合了默一泽和郭东,这两个人在长江口盘据多年,都有着雄厚的实力。他们认为,如果从长江口逆流而上到南京,需要在崇明岛补充给养。 崇明岛地处长江口,是中国第三大岛,被誉为“长江门户、东海瀛洲”,是中国最大的河口冲积岛。全岛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崇明岛上有鬼子,但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在崇明县城一带,其余的大部分地区,都由抗日武装占领。这些抗日武装大多都属于新四军领导,他们接到延安的命令,要他们尽心尽力把铁观音招待好。 来跟铁观音见面的是新四军三师师长,师长姓黄,四十来岁年纪,眼睛近视的厉害,思维敏捷,说话幽默风趣,把一个复杂的事情,会用很简单的办法解释出来。铁观音觉得黄师长脾气秉性,有些和蔫诸葛差不多。 崇明岛三面环水,一面临海。鬼子在崇明岛两侧设立了检查站,一般的海船休想从海里进入长江口。黄师长告诉铁观音,让她把自己带来的船,暂存金塘岛。大家横穿崇明岛,在岛的最西侧,新四军有几十条渔船,铁观音他们可以乘坐这些渔船,逆流而上,直奔南京。 最主要这些船都是普通的渔船,目标小,不容易引起鬼子的注意。铁观音留下石英在金塘岛看守自己带来的船,她则带着剩下的人,跟随黄师长横穿崇明岛。 崇明岛东西长76公里,南北宽13~18公里,形似卧蚕。铁观音他们从东边上岸,在岸边的一个树林里,等到天黑才开始行动。 黄师长身边有十来个随行人员,他们看着铁观音一伙儿随身携带的武器,羡慕的直吞口水。 崇明岛属于亚热带气候,这里的植被和北方完全不一样。气候又闷又热,让铁观音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岛上河流纵横,一百五六十里路竟然有四十多条河流阻住去路。 那些新四军战士早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每碰到一个河流,他们就把衣服脱光,光着屁股举起衣服和枪,涉水过河。这些在新四军战士看来习以为常的事,却让铁观音这些女兵们大为尴尬。 黄师长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思维特别敏捷,他马上意识到新四军战士,这样做有不妥的地方。于是他命令这些战士,以后再涉水过河的时候,不用脱光衣服,只要把武器举过头顶就可以了。 这样做虽然少了很多尴尬,但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这些新四军战士不敢和铁观音发牢骚,但是他们捉弄自己的首长,还是很有自己一套的。 这支队伍在密林中穿行,时不时会碰到一些不宽的小溪。每当这个时候,大家往往向前一跃也就很轻松的过去了。为了捉弄黄师长,新四军战士们无论有没有小溪拦路,隔三差五的就向前飞起跃一下。黄师长本来就看不清楚,再加上夜晚行军光线又暗。黄师长只要看到前边的人跳一下,他也会跟着往前窜一步,他虽然个子不高,但一步却也能跃出挺远。 只是这样无缘无故地蹦来跳去,让随行的姑娘们感到滑稽无比,无不乐得前仰后合。 黄师长听到大家的笑声,还忙着解释道:“我眼神儿不好,万一掉进水里,就更让大家看笑话了”。 侯七的眼神也不好,她为了爱美,宁死也不戴眼镜。她一直牵着孙瑞玲的衣角,才不至于和黄师长一样闹笑话。 铁观音绝不放弃作弄候七的机会,她把侯七推到黄师长身边道:“我七姐眼神也不太好,黄师长和她做个伴儿,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侯七这回没了依靠,只能和黄师长一样,看前面战士的动作,来调整自己的行军姿势。黄师长见多识广,又很健谈。候七是燕大毕业的才女,论博学程度一点儿不在黄师长之下。两个人在一起走了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就聊的旁若无人了。 新四军战士们开始见还只有黄师长一个人跳,现在又来了一个美貌的姑娘,也跟着黄师长一起跳。捉弄女孩子的心谁都有,于是这些战士们蹦蹦跳跳,一刻也不跟停下来。 黄师长一边和侯七抱怨小溪为什么这么多,一边和侯七跟在战士们身后,蹦蹦跳跳的一步也不敢落后。引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姑娘们笑得直揉肚子。 这种捉弄人的行军方式很有趣,让大家感觉不到一丝累,但这样无论如何也提高不了行军的速度,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他们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又要停下来,还要在这里等上整整一个白天。 铁观音等人对此百思不解,日本鬼子在崇明岛上驻扎的兵力不多,为什么新四军还对他们避如蛇蝎? 黄师长和候七整整跳了一夜,现在这两个人都累得坐在树下,一动都不想动。面对铁观音的质疑,黄师长跟他说出了实情。 江浙一带比较富裕,历史上一直有“江浙熟,天下足”的说法。民风柔弱,重商抑武,更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之说。大多数老百姓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即使做了亡国奴,如果不是鬼子把他们逼到生死边缘,这里的人也不会从军的。 江浙一带又是蒋介石的老巢,国民党在这里经营多年,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根深蒂固,嘴皮子上坚持作战的蒋介石跑到重庆去了。汪精卫在南京的伪**依然打的是国民党的旗号。 老百姓与世无争,根本分不清这两个国民党有什么区别,所以这里的人即使当兵也是当汉奸,当国民党兵的人多,参加新四军的很少。 和八路军的番号不一样,新四军是蒋介石明令取缔的。皖南事变,新四军主力全军覆没。延安高层下决心重建新四军,但番号很多,兵员却很少。八路军的一个独立团往往就五六千人,而新四军的一个团,有的时候干脆就一二百人。 新四军三师有1万多人,算得上是新四军的主力了,可他们也是由八路军344旅改编的。344旅原属于八路军115师,是林师长的部下。黄师长和林师长两个人都是师长,但手下的实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黄师长有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愣,需要别人的提醒,他才会继续讲下去。并非是他心不在焉,而是这个地方汗奸太多了。新四军不敢白天行动,就是因为怕被汉奸看到找日本人告密。 新四军的装备太差,从皖南事变后元气一直没有恢复,跟本没有和鬼子正面作战的实力,在新四军中,一个团有上两挺轻机枪,就算是主力中的主力了。 而日本人一个中队180多人,就有十二挺轻机枪,掷弹筒十二个,四顶重机枪,两门迫击炮,和两门可拆卸九二不破炮。日本鬼子一个中队的重武器装备,就是新四军一个师都赶不上。不要说和鬼子交手,只要被鬼子发现了,基本上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鬼子的装备在黄师长眼中是如此精良,每当他说起的时候,两只眼睛就会在眼镜片后闪闪发光。鬼子这点装备也算的上精良,说实话铁观音真有些看不起。女司令手下的装备,比鬼子还要先进一个世纪。 黄师长没有和铁观音全说实话,其实他的部队比他说的还要困窘。全师一万多人,只有四千多条步枪,每条枪五发子弹都平均不上。 怕什么来什么,这支特殊队伍的行踪,早已被汉奸发觉了。到了中午天最热的时候,聒噪的蝉鸣让人心烦不已,空气潮湿的似乎能拧出水来。大家靠在树下,昏昏沉沉的等待着黑夜。就在这个时候,二十来个鬼子,带着上百个汉奸,悄悄地摸了过来。 新四军一直在逆境中生存,早就学的机灵无比,他们休息的时候通常把哨兵放到树上。树下放几颗拉开弦儿的手**用细绳拴上,只要有人靠近,即使不被手**炸伤,也会被树上的哨兵打死。 一声手**的爆炸声加一声枪响,两个鬼子的斥候被送上了西天。黄师长忽的一下站起来道:“留下几个人做掩护,其余的人快撤”。 相比起黄师长的紧张,铁观音倒是很镇定。她通过望远镜向外观察,发现鬼子根本没有携带重火力,而且人数也不多,自己带的女子亲兵连,加上黄师长的随从部队,人数和对方差不多。为什么不和对方拼一把,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如果现在就撤了,自己这些人能够得到保全,但是那几个留下来断后的新四军战士肯定没有生还的希望。 女司令掏出驳壳枪,对黄师长道:“你带弟兄们先走,我倒要看看这些鬼子汉奸有没有三头六臂”?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黄师长也不再和铁观音争执,但要让他们先撤走是万万不能的,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让一群姑娘来掩护撤退,这要传出去,新四军三师的旗号可就算砸了。 既然没有人撤退,黄师长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制定作战计划。他的计划是他带人和鬼子硬顶一阵,然后铁观音再带人上来,到那时候,鬼子的子弹消耗的差不多了,铁观音这些姑娘还有逃生的机会。 黄师长正絮絮叨叨地和手下说个不停,转眼一看铁观音已经没了踪影。她手下那些刚才还显得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转眼间就变了一个模样,标准的作战姿势让久经战阵的黄师长也叹为观止。 铁观音的作战方式别具一格,鬼子还没上来,她应该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出其不意的打鬼子一个伏击,可铁观音根本没打算让这些鬼子再回到据点儿。她手下的女兵们兵分两路,从左右两翼向偷袭的鬼子包抄过去。 黄师长无奈,只得命令自己的战士们,就地展开阻止鬼子的进攻。铁观音手下的姑娘们运动速度惊人,偷袭的鬼子们还没有和黄师长的部队交上火,姑娘们已经在汉奸们身后发动了进攻。 想偷袭别人的鬼子,反被别人偷袭了。训练有素的鬼子就地卧倒,开始左右张望观察敌情,但那些狐假虎威的汉奸们,已经乱做一团。 短距离交火,驳壳枪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这些汉奸们在崇明岛,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猛烈的火力。密集的子弹从敌群中穿过,汉奸鬼子就像被收割的高粱,成片的倒伏在地上。 已经隐蔽好的鬼子,刚想转回头来迎击铁观音的女兵,身后又响起了枪声,虽然子弹不太密集,但枪法准得要命。许多鬼子根本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的被送上西天。 这场伏击战从开始到结束十分钟不到,上百个全副武装的鬼子汉奸就全部被打倒在地上。黄师长发现铁观音打扫战场的方法很特别,鬼子丢弃在地上的枪支弹药,她根本不屑一顾,女司令最感兴趣的事就是在战场上来回巡弋,寻找那些还没死透的伤兵,给他们脑门儿补上一枪,省得他们再痛苦的挣扎。 这是一次漂亮的伏击战,黄师长缴获了100多条长枪,十几把短枪,还有两挺轻机枪。子弹也有上万发,新四军战士们小心翼翼的把每条枪都捡起来,鬼子丢弃的每一发子弹他们也不放过。 铁观音知道,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在场,这些新四军战士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把那些死去的鬼子和汉奸身上的衣服,都扒个干干净净。 第三百四十章 八美进扬州 崇明岛遭遇战,规模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在日军中造成的影响,却非常巨大。自从民国36年淞沪会战以后,第一次有鬼子部队被成建制的歼灭。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暴跳如雷,在他看来,一个精锐的鬼子兵对付十个中国军人都绰绰有余,100多名日伪军被全歼,对手的兵力最少在1000人以上。 通过检查阵亡日军的尸体发现,他们全部死于近距离密集火力射击。什么样的军队具有如此强大的火力?首先肯定不是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 松井石根和蒋介石关系交好,1908年夏,同盟会革命者陈其美,悄悄从日本回国,他准备在上海组织反清暴动,这时他见到了支持中国革命的松井石根,两人是在日本的旧识,多日不见,相谈甚欢。 陈其美还把他21岁的结拜小兄弟蒋志清,介绍给松井,这蒋志清就是以后的蒋介石。后来蒋介石去日本留学,就住在松井家里,去日本高田联队实习,也是松井做的担保。对于这位老相识的实力,松井石根心知肚明。 1935年8月12日,日本统制派的灵魂人物,号称日本第一大脑的军务局长永田铁山被刺杀,松井因涉嫌此事,被迫于同月的28日引咎辞职,退出军界。 淞沪会战暴发后,蒋介石倾其全力保卫上海,日军攻势受挫,日本大本营决定以第3、11两个师团组成上海派遣军,以支援驻上海的海军陆战队。松井石根因是公认的“中国通”和攻坚战专家而被重新征召入伍,担任上海派遣军司令,其更深远的意义就是因为他对蒋介石十分熟悉。在这一点上,日军大本营也算得上知己知彼,对症下药。 松井石根果然不负众望,仅用了三天就突破了中国军队重兵防守三个月的阵地,一个星期后,上海陷落。蒋介石惊慌失措,在上海和南京之间布置了三道防线,也没能阻住日本人进攻的步伐。一个多月后,就发生了惨绝人寰南京大屠杀。 松井石根对蒋介石的战略战术了如指掌,崇明岛遭遇战规模虽小,但意义非常。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此战绝不是出自蒋介石的手笔,在长江口一带活跃的抗日武装,还有新四军。 这是一支让松井石根十分佩服的武装,虽然他们装备简陋,兵源也不充足,他们抗日的决心非常坚定,是华中日军的眼中钉。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支名为中国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的武装,并没有得到国民**的承认。新四军自组建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就是国民**要取缔他们的番号。在皖南对他们突然袭击,新四军主力在此役中全军覆没。 在华中,几乎所有的武装势力都于新四军为敌。但他们在这种极端困难的环境下坚持下来。这支部队虽然战斗力顽强,但由于装备太落后,根本不可能给日本军队以歼灭性的打击,所以崇明岛遭遇战,肯定也不是他们出的手。 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抗日武装,松井石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一二。但他还是下令,调集重兵,争取在崇明岛一带,把这支刚出现的抗日武装消灭。 就当松井石根踌躇满志,执行自己的作战计划是,一份份令人沮丧的情况,飞到他的案头,无论是内线还是外线的情报人员,都没有发现有可疑目标出现。 在战场上都是靠实力说话的,铁观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黄师长的尊敬。在以后的行军计划中,他不再独断专行,凡事都要和铁观音商量解决。女司令外粗内细,善于学习,手下又有候七她们这些狗头军师帮忙,和黄师长在一起,她样样都不落下风。 铁观音和黄师长出了崇明岛,发现鬼子已经加强了戒备,乘渔船沿长江逆流而上,到南京去搭救商云春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再实现了。他们弃船登岸,在长江北岸一路西行,经过五天急行军,到达了扬州。 铁观音感到非常兴奋,她不止一次在戏文中听说过这个地方。诸如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简直把这里吹嘘成了人间天堂。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在日本人统治下的扬州,百业凋零。 扬州是江北重镇,与镇江隔江相望,是苏北水陆交通的门户。如此重要的交通枢纽,按理说该重兵把守才对,但铁观音敏锐地发现,驻守扬州的日军并不多,偌大的扬州城,只有不到五百名日军,维持治安全靠伪军。就是这为数不多的日本人,还有两种打扮,一种是带头盔的,另一种则没有头盔。 铁观音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能向黄师长询问。黄师长道:“这些带铁帽子的都是日本人,这些没有铁帽子,光着脑袋的都是高丽棒子。” 铁观音道:“这些高丽棒子表现怎么样”? 黄师长咬牙切齿道:“高丽棒子最他妈不是东西,自己的国家被日本人奴役了,他们甘心做日本的走狗,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主子,所以对中国人特别残忍……”。黄师长说话一直温文尔雅,这时突然冒出一句粗话,可见他对高丽棒子成见有多深。 聪明人不会对这种事斤斤计较,铁观音现在明显得学乖了,她和黄师长商量了一下,想进扬州城中耍一圈儿。黄师长认为这样做太危险,最好不要惊动鬼子才好。他不知道铁观音的性格,执拗的厉害,黄师长的一片好心都被她当成耳旁风。铁观音把女子亲兵连托付给候七照料,自己带着七八个人,直奔扬州而去。 看着铁观音远去的背影,黄师长若有所思的问道:“铁司令到底有什么想法,非要去冒这个险呢”? 结果候七给了他一个啼笑皆非的答案:铁观音这一次去扬州,并没有什么别的打算,而是有人告诉她,扬州自古出美女,扬州的美女天下第一。铁观音自然不服,她自负美貌,非要到城中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扬州美女。 听了候七的回答,黄师长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想走,却被侯七拦下了。理由很简单,铁观音性如烈火,到城中看到日本人飞扬跋扈,非动起手来不可,现在我们要早做准备,待会儿打起来,我们也行动起来,把城中的司令接出来”。 黄师长对候七的话非常感兴趣,他笑着问道:“铁司令到哪里,都这么喜欢惹是生非吗”? 候七小嘴一撇,不再搭理黄师长,无论谁说铁观音坏话,侯七听了都会不高兴的。 黄师长非常善于察言观色,见候七面色不悦,急忙安慰道:“姑娘说的也对,所谓有备无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给大家做个动员,等着一会儿去接应铁司令”。 候七这才转怒为喜,笑魇如花,对黄师长也是没口子的夸奖。 铁观音进扬州的目的本就不纯,她要来拆扬州美女的台,可是扬州的美女们根本没有料到有人来砸她们的场子,出来应战着寥寥无几。大街上偶尔走来几个,也是粗脂俗粉。 气质,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扬州的女孩也未必长得不漂亮,可她们缺少了铁观音一样的飒爽英姿,和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些女孩只要被铁观音看上一眼,就会匆匆的低下头,自惭形秽地离去。 所谓树大了招风,人漂亮了麻烦多。扬州城中虽然住的日本鬼子不多,但他们几乎个个都是好色之徒,尤其是在他们中间占了一半还多的高丽棒子,更是好色如命,眼看铁观音七八个大姑娘在街上款款走过,三个日本兵,七个高丽棒子,在后面尾随过来。 因为松井石根军法严明,这些家伙还不敢在大街上为所欲为,但围追堵截,欲图不轨,这些家伙的打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芳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任务,全不似周围姐妹一样身经百战,面对这几个不成器的日本鬼子,她们都谈笑风生,毫无惧色。那芳的心理素质远没有其他人那么强大,她粉脸通红,呼吸有些急促,脚下的小碎步也越走越快,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她现在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总觉得甩开这些鬼子前方或许更安全些。 邢慧杰是这些姑娘中,武功最高的。铁观音之所以有恃无恐,主要还是因为邢慧杰也在身边。邢慧杰看到那芳乱了阵脚,情急生智,把她拉到身边道:“妹子,有姐姐保护你,不用害怕”。 那芳兀自嘴硬道:“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心里有些虚”。 邢慧杰道:“就这些不成器的家伙,怕他们何来,一会儿看姐姐如何教训他们”。 那芳道:“姐姐,你说司令图什么,在城外不是挺好的吗,进城来凑什么热闹”? 邢慧杰道:“这死丫头花花肠子少,说话直来直去,你去问她自己好了”。 “姐姐,你说司令死丫头,她会不会生气”? “也难说,这个死丫头喜怒无常,你还是不要这样喊她”。 经过邢慧杰的开导,那芳不再那么紧张,她向周围看了看道:“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邢慧杰一直忙着和那芳说话,直到此刻才发现,铁观音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面,身后那些色眯眯的鬼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邢慧杰大声问道:“死丫头,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呀”? 铁观音大大咧咧的道:“扬州宪兵司令部”。 邢慧杰根本没想到,铁观音的想法如此疯狂。她急赤白脸的追上铁观音,质问道:“死丫头,你去那干什么”? 铁观音一脸无辜道:“邢姐姐,你们都喊我司令,我不去司令部呆着,还能去哪儿”。 邢慧杰真有些急了,她拉着铁观音的胳膊道:“好妹妹,别胡闹了,快回去吧,你以为这是在沧州呢”? 铁观音看了她一眼,非常认真的道:“沧州和扬州都是州,听上去都差不多,我倒要看看,扬州的鬼子是不是三头六臂,反正这扬州的司令我是做定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异想天开的生力军 扬州素有巷城之称,城内大大小小的巷道无数条,狭窄幽深,曲曲弯弯,大街的宽度只能用狭窄来形容。作为一个历史名城,古人大多以骑马坐轿的方式出行,大街有这样的宽度也足够用了,可有了汽车后,汽车进城就得熄火。 扬州人为了不使自己的城市,在现代生活中落伍,他们在扬州的南北门之间,修了一条宽十二米,长两公里的新马路。道路两边栽满了法国梧桐,这些树至今犹存,主干粗大到需几个人合围才能抱过来。在日据时期,这些法国梧桐刚刚长成,从树上落下的毛球,被踩碎后变成飞絮,落到人皮肤上,骚痒难当。 自古以来,两淮的盐税就是**的经济支柱。民国**的两淮盐务稽核所 ,正面朝南,人字形红瓦屋顶,木门窗楼梯,古朴典雅。朝南正面有三道高大的拱圈门廊,扬州人称它为“红楼”,是扬州城中最豪华的建筑。日本人占领扬州后,“红楼”又成了他们的宪兵司令部。 铁观音她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沿着大街一路前行。日军宪兵司令部门口有几个伪军站岗,铁观音根本没拿正眼看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正中间那道大门。一个哨兵刚要上来阻拦,邢慧杰抬腿就是一脚,蹬在那家伙的小腹上,那个伪军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脸痛的发白,身子蜷缩得像个虾米。其余的伪军并不上来搭手,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嘲笑着看着那个倒霉的同僚,仿佛是说谁让你多事。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几个年轻美貌的姑娘穿着靓丽,颐指气使,根本不把这些看门的放在眼中。这些伪军自以为阅人无数,眼里不揉沙子,善于见风使舵,不敢得罪这些来路不明的姑娘,任凭铁观音她们畅通无阻的进了宪兵队的大门。 鬼子的宪兵队,在中国老百姓眼中都是人间地狱,这其实是口口相传,妖魔化了宪兵队。宪兵队的院中郁郁葱葱,长满了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满园的绿色,却没有鲜花做点缀,显示出这里的主人粗鄙。 铁观音带人顺利的进了大门,到了院里,更没有人对她们多加怀疑,反而都驻足凝望,毕竟这么多美女,集中出现在一起,并不常见。 扬州宪兵司令部正对着大门,大理石镶嵌的地面光滑无比,苍蝇落上去都会滑一跤摔成残废。进出司令部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几个美女感到有些惊奇,但谁也不敢多问一句,看着这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司令部。 宪兵队司令森田冢是个传统的日本军人,脑袋脖子和身子差不多一样粗,远远看去像一颗去了头的炮弹。嘴唇上一抹仁丹胡,硕大的脑袋上两只小眼睛,焦黄的眼珠盯到人身上,让人浑身都不自在,有一种被毒蛇注视的感觉。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畜生,毫无一点儿惜香怜玉的思想,看到铁观音几个人没有通报,就走进他的办公室,不仅怒不可遏,随手抄起一个烟灰缸,照铁观音的脑袋砸了过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的骂骂咧咧。 反正铁观音也听不懂日语,无论森田冢说些什么,他刚才的行为,已经把女司令彻底的激怒了。她伸手把烟灰缸接住,劈手又甩了回去。森田冢没有在戏台上踢花枪的本事,躲闪不及,烟灰缸砸在他的脑门上,鲜血瞬间流下来,遮住了他的双目。 森田冢大吼一声,转身去摘挂在墙上的军刀,邢慧杰没给他留这机会,猱身而上,越过宽大的办公桌,双脚正踹在森田冢的胸口,这家伙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正坐进椅子中。还没容他重新站起来,几个姑娘一拥而上,根本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一顿拳打脚踢。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扬州宪兵队司令变成了面条,软软的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儿,没消片刻,他双腿一蹬,回日本老家去了。 几个姑娘乱拳打死森田冢,然后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铁观音随便翻阅了几本,文件上都是日文,它不认识铁观音,铁观音看着它,也一点儿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一个职员模样的人脚步匆匆的走进办公室,看到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转身刚要向回跑,孙瑞玲随手抄起门后的一个废纸篓,扣在他的头上。付贵玉虽然缺乏打架的技巧,但毫不影响她杀人的勇气,森田冢没有拿下来的军刀,落在她手中,军刀化作一片寒光,正砍在那人的脖子上。这个渔家姑娘臂力惊人,那个家伙的脑袋,扣着废纸篓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馨儿的绣花鞋边。小姑娘吓得一声尖叫,铁观音一脚把人头踢出门外。 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军人,抱了一摞文件走进办公室,人头正落在他的怀中,和他来了个脸对脸的亲密接触。戴眼镜的家伙胆子还不如馨儿大,他也惊叫了一声,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活活的给吓死了。 院子里一阵大乱,上百个宪兵稀里糊涂的跑到院里,东张西望,不知发生了些什么。铁观音掏出两支驳壳枪,兴奋得小脸通红,她高喊一声:“姐妹们,冲出去杀个痛快”。 马钰及时制止了铁观音的鲁莽行为:“敌众我寡,现在冒然冲出去,鬼子开始可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但等他们醒过神来,我们要想出这扬州城,就事比登天了”。 邢慧杰也凑过来,对马钰的看法表示赞同。铁观音虽然有时鲁莽,但觉不是不听劝告的人,她稍一沉吟,也觉得此事十分棘手,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马钰。马姑娘眉头紧锁,不停的翻阅办公桌上的文件,时间一秒秒过去,除了钟表的咔嗒声,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说来也怪,可能是森田冢御下极严,宪兵们对他都敬而远之,没有他的吩咐,除了几个亲信谁也不敢进入他的办公室。院中的宪兵越聚越多,马钰还是一点儿主意拿不出来。突然,桌上的响起了电话铃声,马钰顺手把电话拿起来,话筒中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声称自己是镇江宪兵队司令,正在金山围剿一支来路不明的武装,现在战事吃紧,需要森田冢马上派兵支援。马钰用日语和他交流两句,然后让他稍事等待,过上十几分钟再把电话打过来。 几个姑娘都躲藏起来,邢慧杰怀抱着森田冢的尸体,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紧贴着脸,做出一副如胶似漆,亲热的样子。本来这个任务该有铁观音来完成,但让女司令抱一具猪一样的死尸亲热,她说什么也不肯,逼得急了,她掏出双枪,声称自己要杀出门外,杀开一条血路,到城外去找候七来帮忙。 邢慧杰早就料到铁观音不会干这腌臜活儿,笑着道:“这种丢面子,不要脸的活儿还是让我来吧,司令妹子胆子小,脸皮薄,只怕鬼子一进门就会发现破绽”。 马钰把一切安排妥当,走到办公室门口,喊了两个人的名字,这两个家伙是宪兵队的正副队长,马钰看了半天桌上的文件,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这两个家伙诚惶诚恐地走进办公室的门,虽然马钰极力遮掩,想用身子把正在亲热的森田冢和邢慧杰遮挡起来,但欲盖弥彰,宪兵队的两个队长更加坚信,向来不近女色的森田冢,终于找到自己的红颜知己,为了和这个姑娘亲热,竟连本职工作也不再认真执行。两个队长同时还看到落在地下的人头,和那个吓死的材料员。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如此凌厉的刀法,只能出自男人之手。森田冢作为办公室中唯一的男性,这件事指定是他干的,掉脑袋的家伙不长眼色,耽误了森田冢的好事,他一怒之下才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也没容两个队长多想,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来。马钰示意他们接一下电话,两个队长受宠若惊,还推辞了两句,便成先恐后的把话筒拿起来。镇江宪兵队司令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个队长在电话中立正敬礼,表示马上出动,前往镇江金山支援。 正副队长接完电话,被马钰撵出办公室,过了片刻,马钰走出办公室的门,站在台阶上吩咐两个队长,说森田司令因身体不爽,不能亲自带队参加行动,就由两个队长带队出征,并预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两个队长喜不自胜,没口子的答应,能单独带兵出去打,。这种机会可望不可求,终于能在下属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一番了。 扬州城上空响起凄厉的警报声,散布在城市每个角落中的宪兵,如同闻屎的苍蝇,不到十五分钟就集合完毕,在两个队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奔镇江去。现在的整个扬州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城市,城内兵力空虚。 看着正副队长带着全部宪兵增援去了,邢慧杰把手中的尸体向地上一推,骂道:“恶心人的死玩意儿,滚你奶奶的臭鸭蛋”。 铁观音刚才没敢和尸体亲热,证明自己的胆子还是不够大,她为了给自己找面子,没话找话说道:“到底是读过大学,喝过的墨水多,骂人都不带脏字,还滚他奶奶的臭鸭蛋,为什么不是鸡蛋呢”? 她自以为话说的滴水不漏,却不成想被邢慧杰抓住了把柄:“司令妹子,你知道扬州特产是什么”? 铁观音不懂装懂:“扬州出羊,否则怎么会叫羊州?这都不懂,还读书人呢”? “司令高见,让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铁观音焉能听不出这话说的满身带刺儿,可又不知毛病出在哪儿,只得岔开话题道:“这扬州的鬼子匆匆忙忙的去镇江,这镇江又在哪里,听上去这么耳熟”。 马钰道:“镇江和扬州隔江相望,司令知道镇江的名字,可能是从《白蛇传》中得到的灵感吧”。 铁观音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还是马姐姐博学,镇江有个金山寺,白娘娘为救丈夫许仙,水漫金山,触犯了天条,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就是不知道这雷峰塔在哪里,如果不远,咱们就去走上一遭,把雷峰塔扒掉,让白娘娘出来和咱们一起打鬼子,给他来个水漫东京,岂不是好”? 铁观音异想天开,胡说八道,那些没读过几年书的小丫头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纷纷表示愿意和铁司令一起,把雷峰塔扒掉,救白娘子出来打鬼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奇兵取扬州 马钰当年在燕大读书时,艳名冠绝一时,她本身长得漂亮,气质非凡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文豪,此人以文笔犀利着称于世,他和马钰差了几十岁,又一向正直不阿,对马钰的才华欣赏之情有之,说到男女之情,可能就有些捕风捉影,子虚乌有了。马钰姑娘心思缜密,对这样的风言风语定会有所耳闻。虽然她也知道此生此世,不可能和这位大文豪结成连理,但对他的一举一动,还是比别人更关注有加。这位大文豪曾经在民国十三年10月,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论雷峰塔的倒掉》。 这座塔已经在十八年前倒掉了,那位大文豪也早已作古多年。马钰此刻闻听铁观音要去推倒雷峰塔,救白娘娘出来打鬼子,先是心头微微一酸,然后急忙制止了女司令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铁观音唱了十几年戏,她演白娘娘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回。按照马钰的说法,她还没有登台演出的时候,雷峰塔就已经没有了。但此事教她唱戏的师傅固然没说过,就是看她在台上演出的观众,也没有人提出来过。铁观音紧盯着马钰,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态。 邢慧杰也赶过来凑热闹,对马钰的说法也提出了质疑。 马姑娘对铁观音尊敬有加,一向毕恭毕敬,但她和邢大姑娘是燕大同学,两个人在一起时就不太拘束了。此刻邢慧杰也出来质疑自己,马钰一张粉脸胀得通红,忍不住反驳道:“这种事我自然不会胡说八道,我是有根据的”。 邢慧杰道:“你有什么证据,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马钰道:“当年先生有一篇《论雷峰塔的倒掉》,咱们几个还凑到一起研讨过,你怎么把这事忘了”? 邢慧杰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他奶奶的,这些年竟和小鬼子打仗了,被日本鬼子气糊涂了,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马钰得理不让人:“邢姐姐,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被日本鬼子气昏了头,全是托词罢了,我看你一颗心全放到小华佗身上,在我看来你在燕大学的那点儿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邢慧杰被她抢白了几句,一时语塞,急忙岔开话题道:“听说这个大文豪曾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有没有这回事”? 这回轮到马钰发囧了,分辩道:“哪有此事,先生才华横溢,岂能看上我等胭脂俗粉”。 邢慧杰撇撇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你们二人是有缘无分”。 马钰怔了一下,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却被铁观音把她拉住了。女司令是草莽英雄,斗大的字认不了半簸萁,因此上对读书人格外崇敬有加。马钰和邢慧杰是她这支部队的两大才女,现在听说居然还有人让她们俩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物,因此上大感兴趣,满脸天真地问:“二位姐姐说的这个先生,认识的字儿比咱们的军师多不多”? 蔫诸葛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个乡下童生,如果科举制度没有废除,凭他那点儿墨水儿,连个秀才也捞不到,否则的话,蔫诸葛也不会跑到乡下戏班子中打杂儿了。 此刻,铁观音拿蔫诸葛和那个大文豪做比,让邢慧杰和马钰笑做一团。铁观音一脸的懵懂无知,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什么地方。除了馨儿,女司令身边的其他姑娘,也是两根扁担摞起来不知道念二的主儿,此刻看到两位才女乐得前仰后合,大家也是一脸茫然。 其中孙瑞玲最为紧张,马钰和她哥哥已经确立了关系,这时又出来一位什么先生,自己未来的嫂子对他一往情深,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此时哥哥不在身边,这位如花似玉的嫂夫人,万一被那位什么先生带走了,以后见了哥哥可怎么交代呀?孙瑞玲是个急性子,心里又没有读书人那些杂七杂八的弯弯绕儿,忍不住上前质问道:“既然嫂子早就有了心上人,又何苦缠着我哥哥不放手”? 这种事马钰自己没法解释,邢慧杰马上施以援手,把关于雷峰塔的来龙去脉跟大家解释了一番。这时铁观音才知道,从这里到杭州还有六百多里,从扬州出发,到杭州搭救白娘娘,绝不是一天一夜能解决的问题。因此自我解嘲道:“白娘娘法力高强,能够水漫金山,既然雷峰塔已经倒了,估计白娘娘早就脱困了吧”。 随着姑娘们一阵哄笑,一场误会烟消云散。 孙瑞玲上前给马钰道歉,马姑娘摇摇头,说自己并没有怪罪孙瑞玲的意思。但她眼光迷离,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邢慧杰推了她一把道:“大美人儿,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 马钰道:“我在想,我们此行十分鲁莽,如果不是镇江战事吃紧,驻扬州的鬼子前去增援,扬州城兵力空虚,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让鬼子的兵力捉襟见肘”? 邢慧杰一拍脑门儿道:“别是独行侠他们到了镇江,和鬼子交上火了吧”? 气氛马上变得凝重起来,这时铁观音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打电话问问日本鬼子,要真是独行侠他们到了,咱们可得去接应一下”。 马钰拨通了镇江日军警备司令部的电话,先询问扬州增援的日军可否到达指定位置。得到的答案是还没有。接着马钰又问,哪里来的抗日武装,竟然有如此强悍战斗力,镇江的日军竟然自己搞不定?电话里鬼子的语气非常焦急,说对手是谁,他们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只是对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双方在长江南岸金山寺不期而遇。对方拒不接受日军的检查,并且手刃了检查站七名皇军。镇江警备司令部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判断这伙抗日武装要渡江北上,他们一方面封锁长江渡口,又派兵围攻金山寺,但伤亡惨重,不得不请求扬州的日军前去支援。 马钰挂上电话,大家仍是满头雾水。正在这时,扬州南门外传来激烈的枪声,一个伪军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根本没有看清司令部里是些什么人,就用夹缠不清的扬州话报告说:“报告太君,大事不好,新四军从南门杀进扬州城”。 铁观音喜道:“是七姐他们不放心,来接应我们了”。 直到此时那个进来告的伪军,才发现屋里这些姑娘说的都是中国话,脸色一变,转身就向外逃。孙瑞玲抬手一枪,打爆了那个汉奸的脑袋。铁观音手挥双枪,大喝一声:“姐妹们,杀出去,咱们的人来了”。 铁观音试图把自己变成女版赵子龙,在扬州日军司令部杀个七出七入,哪知扬州日军也给她唱了个空城计,稍微有点战斗力的鬼子都去支援镇江了,留下为数不多的汉奸来维持扬州的秩序。这些汉奸有奶就是娘,毫无战斗力可言,开始时见几个姑娘拿着枪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还装模作样的放了两枪,试图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女子吓住,谁知铁观音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双枪齐发,枪枪咬肉,汉奸们顿时斗志全无,丢下手中的枪支,扒下身上的军装,混进当地的老百姓人群中。 铁观音也顾不上搭理这些汉奸,一路畅通地向扬州南门杀去。远远就看到侯七满脸焦急,和黄师长站在扬州城头,直到看到铁观音带着姐妹们杀过来,才喜极而泣,一溜烟儿的从城头上跑下来,抱着铁观音不停的流眼泪。 新四军的黄师长也是一脸迷茫,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凭他们这100多人,就算得到了铁观音娘子军的支持,人数也不到三百人,竟然轻而易举地把戒备森严的扬州城打了下来。黄师长久经沙场,心思缜密,未虑胜,先虑败,胜利得来的越轻易,就越像一个陷阱,此刻的扬州城中,一个守军都看不到,黄师长约束手下的新四军,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进城。 铁观音任性胡闹,擅自带人进城,黄师长对此事很不以为然,但事实证明让他迅速改变了对这位女司令的看法。如果崇明岛遭遇战,事出偶然,还存在有侥幸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巧取扬州城,完全推翻了黄师长以前的看法,也许自己以前的看法是错误的。现在日军的战斗力,早就和抗战之初的日军不可同日而语了。 现在的日军兵力空虚,外强中干,是地地道道的纸老虎。中国军队被抗战初期日军爆发出来的强悍战斗力所震惊,思维中总是认为日军是不可战胜的。三百多个鬼子带着两千多汉奸,就敢吹嘘扬州城的防御护若金汤。而中国军队就被日军吹嘘出来的强大吓住了,纵然是在军力、火力上占绝对优势,也不敢冒然攻击较大的城市。 铁观音这支地方武装,因为种种巧合,接受了延安颁发的番号,而且目高于顶的林师长,对这支部队一直赞誉有加。铁观音在沧州还没有出发,延安就给沿途部队发布命令,要求他们积极配合铁观音的行动。 军令如山,沿途的新四军,与其说是配合铁观音的行动,更不如说是敷衍延安的命令。铁观音冲动鲁莽,大字不识一个,她能得到林师长的赏识,许多人认为不是因为铁观音本身的能力,而是出于她的美貌。 此时的铁观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成功绝非浪得虚名。她早就看透了日本人外强中干的实质,那些所谓的军事家,天天把知己知彼挂在嘴头,其实是为自己的无知找借口,畏敌如虎,极大地助长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在和日本人作战的勇气上,铁观音要比那些躲在深山中,自己不敢打仗,却又看不起别人的军事家强之百倍。 黄师长看着和姐们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铁观音,吩咐手下给延安发报:新四军三师攻克扬州城。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分进合击 扬州城失守,增援镇江的鬼子,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就接到回防的命令。在返回扬州的途中,被新四军和铁观音的部队伏击。日本鬼子无心恋战,丢下几十具尸体,匆匆逃走了。 等这些鬼子返回驻地,才发现短短几个小时内,扬州城所遭的劫掠超乎他们的想象。军火库被洗劫一空,物资供应仓库也损失殆尽。能带走的都被人家带走了,剩下那些带不走的一把火也给烧掉了,连块破布也没给鬼子留下。 更让日本人恼火的是,驻扬州的警备司令森田冢被杀,此人一直以冷漠残暴,驰名日本,被誉为日军将领中的希望之星,却没想到在扬州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 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震怒之余,心中却隐隐不安、南京、杭州,上海构成的铁三角,日本军队对其大力经营多年,其重要性和其他战略要地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宁沪杭有失,整个华中派遣军就等于被切断了后路,形成孤军深入的形势,到那时这支孤军面对的将是中国上百万部队。 松井石根的老相识蒋介石,手下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都集中在这块区域。一旦蒋介石发现战机,命令他手下部队全力进攻,华中派遣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想到这些松井石根惊出一身冷汗,马上下令,正在围攻宜昌、田家镇、界首的日军,迅速撤出战斗,挥师宁沪杭地区,全力剿灭这支神秘出现的抗日武装。 日本人焦头烂额,新四军黄师长却喜笑颜开,自从他和铁观音会师以来,连战连捷,缴获了大批的战略物资。新四军在皖南事变中元气大伤,直至此刻,借助在扬州战役中,缴获大批的战略物资,目前新四军三师的实力空前壮大,人数达到人,和八路军的主力师比起来,也未遑多让。 在扬州城外伏击日军的计策,是铁观音的主意,女司令虽然不识字,但是在枪林弹雨中历练多年,对战局形势的发展早就洞察于心。金山寺战势还不明朗,攻守双方处于胶着状态,在得到生力军支援以前,谁也无法打破现状。如果新四军现在贸然前去支援,可能会和回援扬州的日军不期而遇,狭路相逢,胜负难料,不如在回扬州的必经之路上设伏,以逸待劳,鬼子无心恋战,肯定会吃大亏。 战局的发展,也正如铁观音所料,新四军和她的部队无一伤亡,就取得了歼灭日军四十一人战绩。这次伏击战赢得干净、漂亮,不到十分钟结束战斗。 老窝被端,归心似箭的日军心急如焚,丢下满地的尸体不顾,狼狈而去。 黄师长一边组织新四军战士打扫战场,一面挑选了一个连老兵,配合铁观音的娘子军,驰援正在金山寺和鬼子鏖战的抗日武装。无论这支抗日武装隶属何方,敢于和日本人硬碰硬,就绝非等闲之辈。 按照铁观音的性格,既是没有新四军的支援,她也要赶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娘子军,新四军战士兀自心中不服,在陆地上,你们勇不可能,但是如果到了大江大河里,这些来自北方的旱鸭子非得全部出丑不可。 姑娘们的表现,让这些想看她们笑话的新四军大跌眼镜。姑娘们跳上从芦苇荡中推出的小船,把船划得犹如飞一般,横跨长江,向金山寺方向前进。 付贵玉和馨儿姑娘更是直接跳入长江,水面上看不到她们的影子,两个姑娘再露头时,已经到了江心位置。这样的水性,就连一直在南方长大的新四军战士们也叹为观止。 铁观音的部队在镇江码头东一公里处登陆,这里距金山的距离不到一公里,可以看到日本人的炮舰,在金山下来回游弋,他们的作用就是阻止金山寺的抗日武装,从长江上撤走。 让日本鬼子炮击金山寺,再给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民国26年,日本鬼子占领镇江,千年古刹金山寺也在劫难逃。日本鬼子以新主人的态度对待占领区的一切,金山寺所藏的古籍、佛像固然难逃幸免。就连山顶放生池中的金色鲤鱼也遭了大殃,那些鲤鱼经过施主多年精心侍养,每条鲤鱼都有几十斤重。日本鬼子抽干放生池水,两人一组,把那些大鲤鱼抬下金山,用各种方式烹饪,给日本鬼子打了牙祭。 谁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吃过鲤鱼的日本鬼子,或者失足淹死在放生池中,或者在长江中,莫名其妙的遭遇沉船。更有甚者,七十多名鬼子乘坐冲锋舟偷袭江阴要塞,适时天气晴好,突然一声晴天霹雳,七十多个鬼子全部遭雷击身亡,他们的尸体随波逐流,在金山寺的位置停下来,背生硬壳,像王八般爬上岸去,用自己的躯壳当成垫路石,任凭前去金山寺朝香的善男信女践踏。这条山道也被当地的老百姓称作倭龟路。 一年后,所有参与吃食金山寺放生池中金色鲤鱼的日本鬼子,都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方式死去,无一幸免。从此日本人视金山寺为禁区,无论这里发生什么情况,日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让长江上游弋的日本炮舰炮击金山寺,就是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没人敢下这个命令。 被困在金山寺中的抗日武装,只要不试图从后山突围,长江上的炮舰就形同虚设。镇江金山海拔并不高,但因它非常突兀地出现在长江南岸,因此显得比较巍峨。整座山都被金山寺覆盖,素有寺裹山的说法。 铁观音潜伏在唐江南岸的草丛中,手举的德国造八倍“贝斯”望远镜看了良久,才随手把望远镜交到潜伏在她身边的黄师长手中。 自从抗日以来,黄师长这是第一次带兵踏上长江南岸,心中微微有些激动。金山寺方向的枪响如爆豆一般,却听不到爆炸声,算来这股抗日武装在重兵包围下,已经和鬼子交火超过八个小时了,居然未露败象,显示出他们强悍的战斗力。 镇江的金山上的建筑栉比鳞次,在外围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形。但山上有一条通往不远处小镇的道路,却引起黄师长的注意,不时有日本鬼子在这条路上抬着担架去往小镇,看来小镇上有鬼子的战地医院。 接下来的作战行动,铁观音和黄师长不谋而合,先袭击鬼子的战地医院,在那些伤员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黄师长给自己的手下做战前动员报告,要求新四军战士们要隐蔽,迅速接敌,对负隅顽抗的鬼子,要坚决消灭,对那些作战意志不顽强的日本人,一律把他们俘虏过来。而且黄师长还要求:对于这些日本俘虏,有伤病的先治疗伤病,不准打骂俘虏、抢夺俘虏的钱财、物品,更不准无缘无故的枪杀已经放下武器的日本鬼子。 对新四军战士们完成训话,黄师长还想说请铁观音给大家讲两句,但一回头,女司令早就带领自己的部下,杀奔野战医院去了。黄师长无奈的摇摇头,命令待命的新四军战士马上跟进,紧随铁观音的娘子军,奇袭日军的野战医院。 南方的村镇小而精致,小镇上的居民已经被日本鬼子都赶走了。不像北方的村镇,无论大小都有围墙,而这个小镇只有一条街道,街道上铺着青石板,街道的两端都有鬼子的哨兵把守。 按照新四军的作战计划,部队潜伏下来,等到天黑后,把鬼子的哨兵干掉,悄悄的进村,尽量不让鬼子发现。 铁观音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带着人光天化日,直闯鬼子的哨卡。鬼子的哨兵见来了一群女人,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等姑娘们接近了,才嬉皮笑脸的询问她们的口令。铁观音都懒得和他们废话,低低声音喝道:“杀了他们,别开枪”。 这种任务简直就是给邢慧杰量身定做的,邢大小姐风摆荷叶般的走到两个哨兵近前,微微一笑,还没等鬼子哨兵反应过来,右腿飞出,一脚正踹在一个哨兵的太阳穴上。那家伙两眼一翻,满脸迷惑地倒在地上。 另一个哨兵惊呆了,他万没料到,眼前这个娇怯怯的大姑娘说打就打,事先毫无征兆,而且手段老辣,一眼就能看出她绝非等闲之辈。这个鬼子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该开枪示警,还是挺起刺刀,和这个姑娘拼杀一番。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邢慧杰又疾风暴雨般向他攻来。鬼子这回就是想开枪也没机会,这家伙左躲右右闪,身子灵便得很,邢慧杰连出三招,这个鬼子连退五步。 只有两个人间拉开距离,鬼子三八大盖儿的拼刺优势才能显现出来。邢大小姐自然能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于是紧追不舍,招招紧逼,不给鬼子出手的机会。 这个鬼子被逼的手忙脚乱,连连后退,根本没注意付贵玉从后面扑上来。这个渔家姑娘虽然没有武术底子,但她自小在海边长大,早早担起生活的重任,办事情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她手中挥舞着分水峨眉刺,从鬼子后背扎进去,在胸前露出半尺多长的刺尖儿。付贵玉把峨眉刺往怀中一带,日本哨兵的尸体铺倒在地。 邢慧杰向她挑出大拇指,赞道:“妹子,好样的”。 两个姑娘联手砍瓜切菜般,不到一分钟就把两个鬼子杀掉,其他人在铁观音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小镇。 黄师长带兵赶到,先派人扒了两个哨兵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化装成两个日本哨兵,持枪站在村口。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找个杀掉鬼子的理由 铁观音倒无所谓,日本人的战地医院,却让那些新四军开了眼界。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全部戴着口罩,无影灯、x光机……应有尽有。 按铁司令的本意,管他什么医生、护士,只要是日本人,统统杀掉。但这些人在黄师长眼中,就成了无价之宝。新四军的卫生员,一包草药,一把锯,一卷绷带用半年,不要说大手术,就是普通的枪伤,被这些土郎中活活治死的也不乏其人。 黄师长第一次违背了铁观音的意志,这些被俘的医生、护士被他统统留了下来。经过感化教育,这些人大多都留在了新四军。 再后来的战争中,因为这些日本人的医术精湛,挽救了无数新四军战士的生命。三年后,黄师长带领队伍,北上白山黑水,这支特殊的医疗队,很是让战友们羡慕了一番。 饶过了医生和护士,那些行动不便的日本伤员,就成了铁观音练手的对象。马钰用日语命令这些伤员,把自己的姓名和番号都报出来。这才发现,117个伤员中,能听懂日语的只有十一二个,还有四五十个汉奸,剩下的那些伤员,既听不懂日语,也听不懂中国话。 那些汉奸伤兵认为这是一次立功的机会,马上殷勤的向铁观音报告:这些什么话都听不懂的伤兵,都是朝鲜人。 高丽棒子凶残异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同样在鬼子手下当差,对地位不如自己的汉奸也是非打即骂,俨然以主子自居。这些汉奸既然能认贼作父,自然是没多少血性,可高丽棒子愣能逼的这些汉奸怨声载道,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高丽棒子根本没有人性。 下面是我们的铁大司令对这些伤兵的审讯过程。这段文字记载在《南皮县志》中,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一些迂腐子看过这段文字后抱怨铁观音太过残暴,可是普通老百姓看了,总觉得铁观音还有幽默的另一面。 铁观音并没有因为日本伤员虽少,而把他们当成珍稀动物来保护。作为这次战争的罪魁祸首,铁观音最先把屠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江浙一带的老百姓都比较富裕,民居也极富特色,面积虽然不大,但精致素雅,纤尘不染。这些民居被日本鬼子霸占过来当作病房,小镇中最好的房子自然有日本伤兵享用。 病房里浓烈的血腥味和来苏水味让铁观音很不习惯,于是这些鬼子伤员来了个大耗子搬家,全被新四军战士抬到院里。这些鬼子都刚做完手术,不能移动。他们躺在医院的空旷地,时间不大就招来无数苍蝇。 铁观音捏着鼻子,在他们中间巡视了一遍,有些失望的道:“这小鬼子越长越磕碜,想给马僮找个伴儿都没有”? 三国浦志跟了铁观音四五年,他对铁观音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铁观音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他,一直想给他找个日本朋友,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一个鬼子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姑娘们把目光都投向他。那家伙一把把盖着身上的被子掀开,他腿骨被打断,打着夹板儿,上绑着绷带,精赤着下身,胯间的话儿无耻地直立着。姑娘们脸臊得通红,都转过头去,任由那个日本伤兵哈哈狂笑。 铁观音柳眉倒竖,大声命令道:“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给我剁了”。如果是平时,姑娘们对待这种无赖早就冲上去了,可眼前这个家伙光着身子,姑娘们害羞的都不敢拿正眼看他一眼,就别说近前动手了。现在虽然女司令下了命令,却没人有勇气做执刑者,这下惹恼了铁观音,她从腰间拔出刚出道时从鬼子手中缴获的指挥刀,一个箭步冲到那个鬼子身边,手起刀落,把鬼子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一脚飞出,把掉落地上的人头踢出七八丈远。 兔死狐悲,所有的鬼子伤兵都噤若寒蝉,眼中带着恐惧,看着女司令把指挥刀,在没有脑袋的尸体上蹭干净血污,收入鞘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铁观音一挥手,大声嚷嚷道:“姑奶奶不是吓大的,跟我耍流氓占便宜,没门儿,姐妹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数123,大家一起动手。把这些小鬼子统统送回他姥姥家去”。 候七和孙瑞玲带头应“是”。虽然不像男人喊的那么声势震天,却也足以让鬼子心惊胆战。 一个躺在角落中的鬼子,可能是个军官,他大声疾呼:“我抗议,我要求你们执行《日内瓦公约》的内容……”。 女司令显然听不懂这个名字,她转向回身看向马钰,马钰趴在她耳边,轻轻的嘀咕了几句,铁观音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其实马钰说话文绉绉的,到底什么意思,铁观音一句都没听懂。女司令是唱戏的出身,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让它冷场:公约规定,军队医院和医务人员的中立地位,和伤病军人,以及战俘不论国籍,应受到接待和照顾等。 铁观音做作的清了清嗓子,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想寻找一个冠冕堂皇杀掉这些伤兵的借口。俘虏的那些医生和护士,都归了新四军的黄师长,这一路上,黄师长对自己尽心竭力,虽然招待的不如四海盟的弟兄们大酒大肉的奢华,但新四军和八路军一样,日子过得清苦,又不肯骚扰百姓,打鬼子也不含糊,这一点让铁观音打心里往外佩服,所以黄师长提出,新四军要收编那些日本的医生和护士,铁观音便爽快的答应了。但怎样对付这些躺在地上的伤病,就要靠她自己拿主意,女司令对历史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戏文。 她紧张地思索着,那些戏文中怎样对待受伤的俘虏。受伤后被俘的典故大多出自《杨家将》,老令公杨继业在二郎山受伤被困,眼看就要被辽国人俘虏,结果留下一句“宁学苏武节,不为李陵降”,一头撞死在李陵碑。(其实女司令不知道,苏武和李陵也是俘虏,老令公杨业,世称杨无敌,受伤后被辽人俘虏,拒不投降,三日后绝食而亡)。 现在满院子的日本伤兵,如果有老令公的觉悟,也就轮不到女司令费心了。他们既然不肯自杀,还得找个别样的借口,杨四郎和杨八郎也因为受伤被辽人俘虏,可阴差阳错,他们都成了萧太后的女婿,做了辽国的驸马。 铁观音看看自己手下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心道:我手下的姑娘们可不能嫁给日本鬼子,就是连搭讪的机会,也不能给他们留。杨六郎在天门阵受了伤,大名鼎鼎的杨元帅居然被儿媳妇活捉了,杨六郎气不过,演了一场《辕门斩子》的闹剧,非要杀掉自己的儿子杨宗保,其实就是为了吓唬穆桂英,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来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铁观音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来说去,都是要留下这些伤兵的狗命,可这也太违背女司令的本意了, 女司令愁眉不展,侯七和铁观音在一起时日良久,女司令有什么心事,七小姐自然心知肚明。铁观音在戏文中找不到杀俘虏的借口,关键时候候七自然挺身而出。她语重心长地对这些俘虏说:“我们司令有好生之德,愿意保全你们性命,但面对司令的好意,你们也总该有些表示才好”? 闻听此言,所有的伤兵眼前为之一亮,表示自己愿意尽最大努力,报答司令不杀之恩。 铁观音手下的姑娘们都偷偷扭过头暗笑,七小姐诡计多端,不知又想了什么损招,挖下深坑让这些日本伤兵跳呢? 果然,候七一本正经的道:“隔壁的高丽棒子,都是你们的走狗,既然是狗,就不能享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作为它们的主人,你们把哪些高丽棒子走狗都杀掉吧”。 那些躺在担架上的日本伤兵,面面相觑,对候七小姐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感到不可思议。那些高丽棒子虽然是日本人的走狗,可主人要平白无故的杀掉它们,只怕这些高丽棒子也不甘心就戮。十几个日本伤兵对付四五十个高丽棒子伤兵,鬼子心中毫无胜算。 候七见日本伤兵犹犹豫豫,又继续威胁道:“既然你们不肯合作,就不要怪我们司令不客气了,反正我们已经仁义尽至,给了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接下来怎么做,你们就自己好好把握吧”。然后候七顿了一顿,接着道:“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仔细了,我们司令时间紧,没工夫和你们墨迹,三分钟后没有答案,所有日本人格杀勿论,跟《日内瓦公约》无关,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七小姐强词夺理,软硬兼施,不到三分钟,日本人就妥协了。高丽棒子的伤兵更多,被安放在一个较大的院落中,那些日本伤兵,被细心均匀地分布在高丽棒子中,为了公平起见,所有高丽棒子被抬到院中时,又接受了一次候七的治疗,以保证他们躺在担架上,不会站起来。 在日本人眼里,高丽棒子就是他们的狗。为了讨得主人的欢心,这些走狗平时表现的竭心尽力。高丽棒子一根筋的厉害,哪里危险,哪里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所以他们伤亡惨重也就在所难免,遭受的损失,要比日本人多得多。 可现在,大家面对面躺在院子里,昔日的主人威风不在,往常的走狗也不再逆来顺受,高丽棒子的伤兵们,还不知候七的安排,是派这些日本人来除掉他们的,依然表现得满脸谄媚的笑容。此时此刻,日本伤兵也不敢贸然动手。 候七和铁观音站在合欢树下,合欢花映芙蓉面,如果不是嗡嗡作响的苍蝇,倒也是一幅难得的美景。铁观音双手挥舞,驱赶着身边的苍蝇,不耐烦的道:“七姐,是时候了,让他们动手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喜讯 高丽棒子是日本人的走狗,但这条走狗显然没有驯化好,当日本主人命令它们自杀殉国时,那些高丽棒子伤员断然拒绝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日本人你自己做不到自杀殉国,凭什么要求别人这么做? 鬼子的阶层观念非常强,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上级的指令,明知不可为,也要无条件的服从。将心比心,他们把高丽棒子的拒绝视为抗命,既然高丽棒子奴才自己不肯动手,日本主人只好勉为其难,送上他们一程。 后来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日本伤兵先动的手,仿佛倾刻间,庭院里就变烂成一锅粥。那些行动不便的日本伤兵,双手紧紧扼住高丽棒子的脖子,他们平时受的格斗训练,显然比高丽棒子要高明不少,虽是重伤之余,却也能一击致命 十几个高丽棒子伤兵,在日本人的攻击下,折断了脖子,一击毙命。旗开得胜的日本鬼子再接再厉。又把颤抖的双手,伸向高丽棒子苟且的脖子。 现在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些鬼子伤兵显然是受了蛊惑,要对这些高丽棒子伤兵斩草除根,全部杀掉而后快。高丽棒子的伤兵自然不肯甘心就戮,于是奋起反抗,他们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在消除了对日本人的恐惧后,在这场特殊的生死相搏中,高丽棒子渐渐占了上风。十几个鬼子伤兵壮志未酬,就死在自己的走狗手下。 经过十来分钟的生死格斗,还有二十多个高丽棒子幸存下来,他们现在变得极度亢奋,躺在担架上,对着青天嗷嗷嚎叫。 面对这种狗咬狗的把戏,铁观音看后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那些汉奸又被带了上来。这些汉奸也是鬼子的走狗,像那些高丽棒子一样,对主子充满敬畏,但对同为走狗的高丽棒子,则分外的鄙夷、仇恨。就是因为在日本主子眼中,另一条走狗的地位比自己高不少,所谓同行是冤家,所以走狗之间的仇恨也是**裸的,不共戴天。 铁观音看到同是中国人的面上,对这些汉奸网开一面,没有命人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于是这些汉奸得以站立着,对那些双腿被折断,行动不便的高丽棒子大打出手。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虽然高丽棒子极力挣扎,无奈他们人单力孤,汉奸伤兵又得以站着对他们发动攻击,所以时间不大,刚才和日本鬼子搏斗,占尽便宜,并幸存下来的高丽棒子,也全终止了他们糊涂蛋的一生。 最后的结局也让铁观音有些吃惊,虽然那些汉奸便宜占尽,可最后的伤亡依然不小,差不多有二三十个汉奸在刚才的肉搏中丧生。中国人和外国人交手,无论他身份如何,铁观音总是想尽千方百计,让中国人获胜。但现场只剩下那些赎祖忘典,卖国求荣的汉奸时,铁观音对他们更是火冒三丈。 那些汉奸面色土灰,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窥。抗战时期,各式各样的司令多如牛毛,铁观音无疑是其中最漂亮的。漂亮的女司令对待汉奸一向手段毒辣,现在她不加考虑,就下达了把所有汉奸全部正法的命令。幸亏候七在她身边提醒道:“金山寺战局不明,从这些汉奸嘴里,把前因后果问清楚了,再杀他们不迟”。 审讯俘虏这种事情,铁观音提不起兴致来,只得由马钰和候七代劳。邢慧杰邢大小姐,武术世家,燕大毕业,现在只能充当打手,对着一群俘虏耀武扬威。 这些汉奸认贼作父,更谈不上有什么骨气,按照候七的话说,在汉奸们身上,打着手电照,都找不到闪光点。可今天的审讯,让七小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汉奸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善于察言观色,热衷于传播小道消息,对金山寺之战的内幕,知道的比日本鬼子多得多。至于同为走狗,一根筋的高丽棒子,在探听内幕这方面,和汉奸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不值得一提。 汉奸们交代说:镇江日军警备司令部,得到线人密报,活跃在金陵城外紫金山区的新四军,近日汇合了一批由北方佬儿组成的抗日武装,在金陵到镇江地区活动频繁。金陵城内的日军和他们交过几次手,都没占到便宜,尤其是那些北方佬,装备好,枪头子准,作战神出鬼没。 金陵城日军宪兵司令秋林书宁,是日本军界公认的中国通。他在金陵这几年,潜伏在金陵城中的抗日武装组织,都被他屠戮干净。当地的老百姓提起他的名字都噤若寒蝉,据说当地的小孩子听到他的名字,晚上都不敢再哭叫。就这么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居然被那些北方佬假扮日军,混进警备司令部,在光天化日下,把秋林书宁的头给割走了。 这些人在金陵闹得不亦乐呼,前天突然东进,和紫金山中的新四军到了镇江,幸好新四军中有日军的密探,知道这些人要到金山寺进香,镇江日军警备司令部严加部署,调兵遣将,试图把这些人在金山一网打尽。哪知一交火,日本人就吃了大亏,从金陵城赶来增援的一个鬼子中队,船都没来得及下,就被对方的掷弹筒给拍在长江里,一个也没逃出来。 从扬州赶来增援的部队,还没到达战场,就接到命令,扬州城居然失守了。这路援军无奈之下,一枪没放,就回扬州去了。单凭镇江的日军,根本无法将对手消灭,双方现在处于胶着状态,这会儿北方佬可能也有难言之隐,迟迟不肯突围,如果他们要走,进攻的日军是没办法阻拦的。 这些汉奸居然连扬州失守的事儿都知道,他们提供的情报无疑是可信的。但马钰提出质疑,伪军战斗力太差,一般有硬仗,日本鬼子都不敢让他们上战场,为什么这次会有如此多的汉奸受伤? 回答马钰的疑问,这些汉奸马上变得踊跃起来,他们说日本根本没有安排皇协军参加战斗,只是让他们在外围担任警戒任务,却不料那些北方佬故伎重施,再一次假扮日军突出重围,鬼子和高丽棒子还拦他们不住,就更不要指望皇协军创造奇迹了。哪知这些北方佬一枪未发,就骗过了的日军和高丽棒子,偏偏对黄协军大打出手,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有上百个皇协军遭了北方佬的毒手,被他们打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照理说他们现在突围,已是水到渠成的事,可这些人出其不意,割了皇协军队长的脑袋,又杀回了金山寺,仿佛是告诉大家,他们要想突围很简单,根本没有人能阻挡他们。他们留在金山寺的目的,只怕是闲的难受,杀几个鬼子消遣罢了。 马钰等人听了汉奸的供述,既紧张又兴奋,她马钰急切的追问道:“你们谁见过那些人出手,他们用什么手段,谁见过?现在出来说说”。 那些汉奸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出头鸟。候七又威逼利诱道:“谁要是主动交代明白了,我去找司令求情,饶他一条性命”。 得知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些汉奸马上变得踊跃起来,七嘴八舌,纷纷说自己曾亲眼见过那些北方佬的手段。有人说他见过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俊朗的外表,老是寒着一张脸,只是两只眼睛夺人心魄。他杀人时根本不用武器,单凭一双肉掌,就拍扁了好几个皇协军的脑袋。 几个参与审讯的姑娘都会心的笑了,候七轻轻的捅了捅马钰,悄悄的道:“你相好的到了,还不速速前去迎接”? 马钰俏脸一红,低声道:“就你爱乱嚼舌根子,胡说八道”。话虽这么说,马姑娘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 另一个汉奸唯恐失去保命的机会,也抢着说道:“我见了一个小伙子,漂亮的跟大姑娘似的,就是脑门上有道疤,他的飞镖百发百中,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候七笑道:“姜少侠武艺不出色,用的暗器倒别有特色”。 邢慧杰用手揪了揪候七的耳朵,故意板着脸道:“你敢背后嚼姜立柱的舌根子,小心司令妹妹收拾你”。 侯七扮了个鬼脸道:“只要你们二位不做叛徒出卖我,我谅那疯丫头也不会知道”。 六月债,还得快。候七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转回头看,铁观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候七身后的不远处。候七被抓了现行,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挺了挺胸膛道:“司令妹子既然听到了,那也无妨,我倒看你能把七姐什么样”? 铁观音满脸认真的道:“七姐先别闹,仔细听听,还有谁到了金山寺”? 另一个汉奸善于察言观色,发现这些姑娘们,只要听到那些北方佬事迹,就都会喜笑颜开,估摸着他们十有八九是一伙儿的,于是凑上一步道:“姑娘大王听我说,我见的那些英雄好汉,真是神勇无敌,他们一共有七个人……”。 铁观音等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十分乖巧懂事。姑娘大王的称呼固然新奇,居然把姜立柱他们直接称呼英雄好汉,更是大畅姑娘们芳怀。铁大司令立马拍板决定,面前这个能说会道的汉奸,将功补过,可以饶过不杀。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汉奸们本来就没有操守,眼见有人靠拍马屁得以活命,于是,各种献媚之词纷沓而来。姑娘大王升格为姑娘总司令,那些被定格的英雄好汉呢变得更加英勇无敌,仿佛每个人都成了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赵子龙。 第三百四十六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汉奸们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阿谀奉承声中,姑娘们在他们的描述中认真寻找自己心上人的影子。 那个皮肤黝黑的粗壮少年,力大无穷,手抓敌人的大腿,把人抡的风车一般。不用看,想也知道是傻小子常庆虹到了。 轻功盖世,袖箭绝技追魂夺命,除了粉面六郎花贵申,别人也无此能为。 气宇轩昂,双枪无敌,万马军中胜闲庭信步,他领袖群雄,大有行者武松之遗风。武二郎随宋江平定江南,单臂擒方腊,立下汗马功劳,但他看破红尘,不愿入朝为官,就在江浙一代出家为僧,在所有水浒英雄中,武松除了山东,在江浙一带也是家喻户哓,备受推崇。汉奸们把宋春茂比作武二郎,他的几位娇妻听了焉有不兴高采烈之理。 汉奸们越吹越离谱,在他们口中,这几位英雄如果愿意,打下东京,活捉天皇,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儿…… 姑娘们开始还饶有兴趣,到后来听他们反复就那几句话,姑娘们耳朵里都听出了茧子,于是变得心不在焉。铁观音突然指着一个缩在角落里的汉奸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个汉奸两鬓斑白,颇有一些年纪,脸上现出一丝愁苦。他一开口,大家都笑了,原来这个汉奸是个磕巴,他结结巴巴的道:“我年纪大了,可能有些眼花,在那些英雄好汉中,我居然看到有一个西洋人,但这怎么可能,因此上我不敢说话”。 老汉奸的一席话,让他的同僚讥笑不已。姑娘们断定,这老家伙说的是实情,宋春茂每次行动,只要条件允许,德国特战教官克劳斯一定会不离他左右的。铁观音开出了今天第二道免死金牌,这个老汉奸,也要留他一条性命。 这个老家伙初蒙大赦,再接再厉,又神秘兮兮的告诉铁观音她们,这些在金山寺的好汉,不但有西洋人,还有日本人。其他汉奸都认为这个老家伙胡说八道,在他们心目中,中国人变节是理所应当,而日本人是不可能背叛天皇的。于是众汉奸群起攻之,纷纷指责老汉奸说话不负责任,弄出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骗姑娘总司令。老汉奸本来就拙于言辞,此刻一着急,磕巴的更厉害了。 汉奸们为了活命争宠,相互间揭发倾轧,闹得不可开交。正在这时,在村口担任警戒的黄师长,又派人送来一批在金山寺受伤的伤员。经过审讯,这些伤员交代:围攻金山寺的鬼子,得到常州日军的增援,战场形势陡变,日军一改战斗初期的被动局面,开始掌握战场主动,正逐渐缩小包围圈儿,守军也渐现疲态,预计在十二个小时内,就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回铁观音不再淡定,除了那两个被她特赦的汉奸,包括新到的伤兵,都被她下令丢进了扬子江,然后和黄师长接洽,两家兵合一处。在两个善于拍马屁的汉奸引导下,火速赶往金山寺,去营救形势岌岌可危的宋春茂等人。 救兵如救火,黄师长二话不说,就把活动在镇江附近的新四军召集起来,居然有五六千人。黄师长给这些部队下达命令:全力以赴,不必请示,把被困在金山寺中的抗日武装营救出来,把围攻金山寺的日军全部消灭。 那些被刚刚召集起来的新四军,着装不一,手中的武器也可以用简陋和五花八门来形容。但他们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在得到黄师长下达的开始进攻的命令后,像无数只利箭,一齐奔赴金山寺战场。铁观音率领她的娘子军更是一马当先,不到半个小时,就杀到金山脚下。 本来黄师长认为她们还要进行战前动员,鼓舞士气,让战士们恢复一下体力再发动进攻,哪知这些姑娘们表现的如此强悍,来到金山脚下,一刻不停,马上就对山上的鬼子发动了进攻。铁观音更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她挥舞着双枪,左右开弓,杀入敌群。孙瑞玲和邢慧杰,一左一右保护女司令的安全。 铁观音平时对娘子军的刻苦训练,效果直到此刻才显现出来,这些姑娘训练有素,进攻时非常有章法。有人突击,有人掩护,交替前进。这些姑娘火力猛,弹无虚发,鬼子的防守,在她们的进攻下,一触即溃。 铁观音所部娘子军的进攻速度,就连带兵多年的黄师长看了,也暗挑大指,赞叹不已。 江南水乡,河流密布,日本人在这里,重武器的使用受到极大限制,不要说坦克、装甲车这类的现代化军事装备,在江南水乡寸步难行,就是口径稍大一些的火炮,无论是运输,还是使用,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所以侵华日军在江南展开军事行动时,大多以轻武器为主。 攻打金山寺的日军,由于准备仓促,机枪、重机枪携带的不多,更由于怕遭天谴,不敢动用游弋在长江上的炮舰,所以为数不多的自动火器,都配备给最前线的日军,而在外围担任警戒的,主要是汪精卫的皇协军。这些汉奸手中的三八大盖,只是装门面而已。 金山寺植被良好,这种穿透力极强的步枪,在这里排不上多大用场。反倒是铁观音手下的娘子军,大多数人手两支驳壳枪,像邢慧杰,付贵玉几个身体健壮的姑娘,连驳壳枪都不屑使用,一个弹鼓可以装弹七十多发的波波夫***,才是她们的最爱。 而这些连续不断发射的自动火力,在近战中,更是把效能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些担任警戒的汉奸更是毫无斗志,他们丢下手中的枪,脱掉汉奸的服装,然后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转眼之间就逃得无影无踪。 黄师长带着新四军迅速跟进,汉奸丢弃的那些东西,在新四军眼中都是无价之宝,这些东西被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登记造册,然后直接分发到一些手无寸铁的新四军战士手中。 铁观音带人一口气冲破鬼子三道封锁线,金山海拔本来不高,让女司令差点儿没一口气冲上山顶。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内外夹击,进攻金山寺的鬼子败局已定。这时黄师长气喘嘘嘘地跑上山来,请求铁观音给他留下一个难得的实弹练兵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在真正的战场上历练一番。 铁观音稍加思索,同意了黄师长的计划,由新四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成对剩余鬼子的合围工作。 新四军和铁观音的部队完成了换防部署,由新四军开始,对剩余的敌人进行攻击。 鬼子突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抗日武装,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到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不由得大惊失色,放弃了对金山寺残敌的围攻,回身和黄师长的新四军杀得难解难分。 新四军装备差,平时也缺乏实战训练,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悍不畏死的勇气。他们在和日本鬼子的拼杀中,用实际行动告诉侵略者,觉醒的中国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三八大盖的作用就是用来拼刺的,新四军和日本鬼子谁也不敢盲目开枪,三八大盖的子弹会在穿透对手的身体后,对自己的战友造成更大的伤害。 鬼子曾接受过严格的白刃格斗训练,面对扑上来的新四军,日本鬼子背靠背,向外摆出三角阵型。无论新四军战士从哪里进攻,都会遇到日本鬼子的顽强阻击。 在不远处观战的黄师长和铁观音,曾亲眼看到,一群摆成三角阵型的日本鬼子,面对二十多个蜂拥而上的新四军战士毫无惧色。二十多个新字军战士把三个鬼子团团围住,一时间枪械的撞击声。刺刀进入人体后的惨叫声,重伤倒地后的**声,响彻了整个战场。最后三个鬼子倒地身亡,二十多个新四军战士能站到最后的不到五个人。这种血淋淋的白刃战,考验着战场上每个人的意志。 铁观音对黄师长选择白刃战的做法非常不解,完全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负隅顽抗的鬼子,而不必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 黄师长苦笑着摇摇头道:“铁司令,不怕你笑话,我们新四军战士手中的枪,有时真还不如一根烧火棍,每条枪还分不上三颗子弹,根本无法组织一场有效的进攻。再退一步说,白刃战是检验战士勇气的最佳方式,在战场上,敢于刺刀见红的部队,是不可战胜的”。 听了黄师长的话,铁观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一阵冲锋号声响起,又一支新四军武装加入战团,战士们挺起刺刀,呐喊着向鬼子冲去。但场上形势陡变,几乎每个和鬼子拼刺组合的周围,都躺有十几二十几个新四军战士。 能够活到现在的新四军战士,早就熟悉了拼刺的要领,他们伤亡来越来越小,而消灭鬼子的效率则越来越高。又是一阵冲锋号响起,紧接着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新四军战士,也端着刺刀加入了战团。 绝望和恐惧在鬼子的脸上泛滥,频频响起的冲锋号,几乎成了压垮鬼子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是哪一个鬼子的思想最先崩溃,他丢掉手中的枪,发出女人般的尖叫,为他赢得了三秒的逃跑时间,但就这短短三秒,新四军战士已经在他身上留下几十条汩汩流血的伤口。 金山寺门口更是喊声震天,双方杀得难解难分,鬼子的防线屡屡告急,最后就连喂马的伙夫,也被塑了个型扔到战场上。 战场形势的变化,自然逃不过金山寺中那些人的眼睛,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杀,无论是日本鬼子,还是新四军战士都筋疲力尽。 突然金山寺里想起震天的喊杀声,二十多个人手持波波夫***,一路呐喊的冲向敌军。 铁观音看到为首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半是埋怨,半是炫耀道:“这些懒惰的家伙,居然熬到现在才出手,回头非给他们个教训不可”。 第三百四十七章 枪林弹雨只等闲 这些冲出金山寺的人,排成冲锋阵型,二十多支波波夫***一起开火。参与围攻金山寺的鬼子,正被身后不期而至的援兵闹的焦头烂额,自顾不暇。鬼子们认为,被围在金山寺的人,经过一天一夜鏖战,弹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伤亡也必定十分惨重,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战斗力竟如此强悍,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发起反冲击。自动火器的威力更是惊人,二十多支***组成一道严密的子弹网,周围两百步内,勇不可挡。装弹七十发的弹鼓一口气打光,这些人已经冲到鬼子近前。 黄师长一直坚持自己的理论,敢于刺刀见红的部队是勇不可挡的,但今天他的信念动摇了,冲出金山寺的小分队完成射击后,都亮出自己拿手的武器,“呜呜”怪叫的响铃镖,钉在目瞪口呆的鬼子咽喉,三两六钱重的袖箭快似流星,撞在鬼子额头,直没至柄,仿佛在鬼子两眼间又添了一只眼,中箭的鬼子无比痛苦,新添的眼睛把原有的眼珠挤出眼眶,像两个黑色的乒乓球挂在脸上,看上去分外恐怖。 那个面目黝黑,身材高大,手脚粗壮的少年,五短身材的日本鬼子,在他面前就像侏儒一般。而他手中的武器,赫然就是一个没带铁帽子的鬼子,这玩意儿轮起来虎虎生风,中间还夹带着鬼子惊恐的尖叫声,气势让人叹为观止。 少年身后的这个人,身材体型未必比黑壮少年更胜一筹,但他气宇轩昂,让人望而生畏,他眼光犀利,出手举重若轻,招招致命,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在表演。 再后面是一个西洋人,人高马大,出手狠辣,没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华而不实的花架子,他手中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在日光下幻出一道道彩虹,杀人时绝不浪费半分力气,匕首划过鬼子的颈动脉,而不会割断他们的脖子。 在这些人中间,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他手里端着一把三八大盖儿,刺刀上沾满了血迹,他的弟兄们留给他出手的机会不多,可以看出来,每个人都在刻意保护他,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在这个青年右侧,是一个眉目含煞的年轻人。他可能练就的是铁砂掌,双掌纷飞,鬼子碰上就会骨断筋折。 除了他们几个,后面跟着的是十来个八路军战士。他们的装束和新四军很好区别,八路军是灰布军装,而新四军的军装是草绿色。 在这些八路军中间,是一个中年人,他单手提刀,另一条胳膊好像是不方便,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灵活性。他用的刀在南方并不常见,平头,二尺多长,三面开刃,只要被他的刀碰上,非死即伤。 铁观音看到这个人,突然站起来,欢喜道:“我义兄来接应咱们了”。说着又一马当先冲上山去。可惜已经晚了,等她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围攻金山寺的鬼子吃了大亏,内有坚城难克,外有强敌猛攻,摆在鬼子面前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拼死突围。毋庸置疑,鬼子的战斗力是非常强悍的,他们虽败不乱,稍加整顿,鬼子们就敏锐的发现,参与作战的新四军人数虽多,但装备太差,而且缺乏统一的指挥,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鬼子八挺歪把子轻机枪开道,在新四军聚集的方向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二三百人,向长江码头逃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日本鬼子,黄师长长叹了一口气。鬼子一个冲锋,就有100多个新四军战士倒在血泊中,双方火力悬殊,新四军的战士们再勇敢,也无力阻挡鬼子优势火力的冲击,而他一个整师,也不过十几挺轻机枪,而且机枪口径不一,无法配置统一弹药,这些没有子弹的机枪,形同摆设,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战斗力。如果把鬼子这八挺轻机枪都缴获了,整个新四军三师的战斗力,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宋春茂和黄师长并没有见过面,现在听他叹气,再看一眼新四军手中残破的武器,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顾不上和迎上来的铁观音打招呼,而是一声令下,带着弟兄们向逃走的鬼子追去。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最理解同行的心情。黄师长的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宋春茂要把这八挺轻机枪夺回来,给黄师长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宋春茂身后的八路军战士们,也补充了弹药,紧随在宋春茂身后,对逃走的鬼子紧追不舍。 日本鬼子训练有素,既是在溃退时,也没有乱了阵型,逃下金山,他们前队改后队,机枪手断后,一边回头射击,一边撤退。 根本没人命令,弟兄们都换成长枪,在拼肉搏时表现不太出色的三国浦志,终于有机会在大家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了。在高速运动中,其他人还在举枪瞄准,他已连开两枪,两个鬼子机枪手立马扑倒在地。 举着望远镜的黄师长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脱口称赞道:“好枪法”。话音未落,第三个机枪手又被三国浦志打倒在地。 其他机枪手吓破了胆,顾不上再射击,转回身扛着机枪拼命的逃跑,却不折不扣成了宋春茂他们的靶子,顷刻间,八个机枪手都一命呜呼。 宋春茂他们只要机枪不要人,断后的机枪手都被打死后,他们并不对其他鬼子赶尽杀绝,而是捡起鬼子们丢下的机枪凯旋而归。 这一仗赢得干净漂亮,弟兄们把机枪堆放在铁观音面前,大家都以为女司令会把弟兄们夸奖一顿,谁知她满脸不屑道:“就弄了这么几件破烂货,有什么好得意的”? 跟铁观音在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女司令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明白,此刻弟兄们都强忍笑容,表现得诚惶诚恐,似乎犯了多大的错误,任由胡搅蛮缠的铁观音,对他们胡说八道。 这种场合,哪里少得了喜欢助纣为虐的候七,铁观音肚子里墨水不多,当着外人的面怕露怯,不敢多说。七小姐接过铁观音的话头,对弟兄们大放厥词,如果不是那八挺歪把子轻机枪在地上摆着,别人还真以为弟兄们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弟兄们对铁观音毕恭毕敬,对七小姐的态度就马马虎虎,一个个挤眉弄眼,把候七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黄师长从军多年,对铁观音她们这点儿把戏,自然心知肚明。女司令的手下确实身手不凡,此刻炫耀一下威风,也无可厚非。因此上黄师长一言不发,倒背着手,看着铁观音和手下演戏。心里却一直纳闷,这姑娘年纪不大,没读过多少书,形式也有些鲁莽,倒不知靠什么能领导群雄,让这些顶天立地的汉子对她都俯首帖耳。 黄师长不说话,这戏就得一直演下去。有人看不下去了,铁观音身后有人轻咳一声道:“义妹,这八挺歪把子轻机枪,你留着也没用,就送给我吧”。 黄师长一听这话就急了,指着铁观音身后道:“龙书金,你这个家伙太不地道,你的手下***都装备了,居然还打这几挺轻机枪的主意”? 龙书金笑道:“咱八路军讲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缴获要归公,在这座山上,八路军首长的职务我最高,所以这批缴获武器的归属,自然由我说了算”。 黄师长指着龙书金的鼻子道:“你小子胡说八道,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就在我面前摆老资格,我在八路军当旅长时,你自己说,你是什么职务”? 龙书金做作的挠了挠头道:“这个还真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好像当时我能管三个排长吧”。话音未落,屁股上被黄师长狠踹了一脚。龙书金揉着屁股道:“官儿大一级压死人,道理都不讲”。 黄师长道:“再讲道理,机枪就没了”。说着一挥手,早就迫不及待的新四军战士一拥而上。 黄师长得了把挺歪把子轻机枪,还意犹未尽的扶了扶眼镜,紧盯着龙书金手下八路军战士手中的波波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没等黄师长开口,龙书金忙到:“老首长,机枪我可以不要,我手里***不多,你就别打主意了”。 黄师长道:“我要是霸王硬上弓,非要不可呢”? 龙书金嘻嘻一笑道:“那我就带人逃走,反正你眼神儿不好,三十米开外,我就自由了”。 黄师长笑道:“既无耻,又无赖,回头见了你们罗政委,非让他好好教训你一下”。 龙书金一听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后脑勺道:“坏了,耽误大事了”。然后扭头就向金山寺内跑去。 黄师长不知了发生什么,吩咐新四军战士,做好金山寺周围的警戒工作,然后也随同龙书金进了金山寺。 金山寺香火最盛时,号称僧侣三千,供和尚们居住的禅房不计其数,但位置最好,装修的最豪华,就是主持和方丈的房间。在大雄宝殿后面,松柏掩映中,有几间青砖灰瓦房,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房子周围,有一个排的八路军战士担任警戒,不时有卫生员在房间里出出入入。 铁观音性子急,大声问道:“谁这么大架子,跑到这里来养伤”? 宋春茂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担任警戒的八路军战士,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过来,举枪询问口令。龙书金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没看到是老子回来了”? 一个八路军战士跑过来向他敬了个礼,大声道:“报告首长,警卫排排长王艳飞正在执勤,请您指示”。 龙书金道:“小点儿声音,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王艳飞一个立正,用洪亮的声音答道:“是”。 龙书金不再理他,推开中间禅房的门,带着大家走了进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百岁老僧百年恨 拜民间传说《白蛇传》所赐,镇江金山寺的方丈在中国的知名度,可能仅次于少林寺。 金山寺的方丈晦明禅师,精通佛理,乐善好施,更兼医术高明,被当地的老百姓尊称为“老神仙禅师”。至于这个神仙禅师有多老,谁也说不清楚,似乎那个把白娘娘镇压在雷峰塔下的法海禅师圆寂以后,金山寺就是有晦明禅师来主持的。 每当有人向他求证,这个说法是否准确。 老禅师总会撩起遮住眼睛的寿眉,一本正经的告诉大家:他出生那年,英国人炮打镇江城,守卫镇江的军民,虽然经过顽强抵抗,但终敌不过英国人的坚船利炮,镇江失守。 金山寺的方丈法正禅师,收养了十多个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孤儿,其中就有晦明禅师。十几年后,金山寺的镇寺之宝,藏有《四库全书》的文宗阁,在战乱中被付之一炬。 法正禅师伤痛欲绝,从金山一跃而下,跳进波涛滚滚的扬子江。也是那一年,晦明正式剃度出家。 又过了十年,中国败在英法联军手下,和人家签下城下之盟,镇江也沦为对外通商口岸。从此镇江城内多了许多金发碧眼,趾高气扬的西洋人。 五短身材,生性残暴的东洋人。 甚至那些留着大胡子的小黑人(印度人)。走在中国的街头,俨然就是一副征服者的模样。 金山寺后的长江回龙湾,每年都会被密密麻麻的中国人尸体铺满几次,慧明禅师知道,这些死去的中国人,都是不愿做亡国奴,为民族独立而牺牲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召集金山寺的僧人,为这些不知名的烈士,轰轰烈烈的做上一场法事。此时此刻,老禅师的心在流血,眼在流泪。 老禅师医术精湛,但是他救活每一条性命,和死去的烈士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自从日本人大规模入侵中国以来,抗日的主战场主要集中在长江一带,回龙湾中中国人的尸体,总是被长江水带走一批,马上就会从上游再来漂一批。这几年来,偌大的回龙湾,一直被密密麻麻的尸体覆盖,再也见不到江水的颜色。 日本人也比以前所有的侵略军更贪婪,也更加残暴,为了制造更多的杀人武器,镇江城里,所有的铁门,铁栅栏,甚至做饭用的铁锅都被洗劫一空。这些东西运回日本,被做成重新射向中国人的炮弹。 金山寺更是遭到空前劫难,已经在放生池里自由生活了几十年的金鲤鱼,每一条都有五六十斤重,日本人抽干池水,把这些鲤鱼抬下山去大快朵颐。 更让老禅师痛心疾首的是,大雄宝殿前三个重逾千斤的香炉,是五代时期的古物,历经千年不损,也被日本人抬走,做了炮弹的原料。 金山寺的另一宗镇寺之宝,一尊重逾两万多斤的生铁佛,是北宋年间铸造的,也被日本人抢走了,到现在下落不明。 价日里看着这些趾高气扬,五短身材,牙尖眼黄的小鬼子,老禅师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也难消心头之恨。 老禅师的心中,同时也是绝望的,是不是那些敢于和日本鬼子抗争的中国人,都已经牺牲了,最近很少能听到中国人顽强抗战的消息。 倒是那些生活在敌占区的中国人,变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面对日本人的欺压,屁都不敢放一个。这还是那个有着5000年璀璨历史,面对强权不屈不挠的汉民族吗? 直到今天,几十个素不相识的中国军人,抬着三个受了重伤的人,慕名来到金山寺,央求老禅师施以援手,替伤员疗伤。 这些军人杀气腾腾,桀骜不驯,身上沾满硝烟尘土,毫不避讳的告诉老禅师,他们是抗日武装,三个伤员都是打鬼子时受的重伤。 慧明禅师没有丝毫犹豫,把伤员送进禅房,开始耐心的为他们疗伤。三个伤员两男一女。男伤员都是贯通伤,老禅师一眼就能看出,伤口来自于日本人三八大盖儿,近距离的射击,受伤虽重,但性命无碍,只是由于失血过多,暂时陷入昏迷。清洗包扎完伤口,安心静养,只要营养跟得上,用不了多长时间,仍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倒是那个女人,老禅师行医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受过如此重的伤害。头发被硬生生的拔光,惨白色的头皮血肉模糊。一只眼睛被剜掉了,留下一个可怖的血窟窿。两只耳朵被割掉,其中一只耳朵里被灌满了沥青。双肩的琵琶骨被穿了铁丝,双脚的脚筋也被挑断。从这个女人的筋骨上看,这是个练家子,最擅长的应该是轻功。 老禅师用镊子把凝固的沥青从耳朵中掏出,女人因为剧痛**了一声,睁开一只美丽的眼睛,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也追踪而至,在金山寺外大声呱噪,威胁老禅师把人交出来。那些满身征尘的军人,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老禅师,一言不发。 一个中年僧人,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进禅房,满脸恐惧道:“方丈,日本人要冲进来了”。 慧明禅师道:“慌乱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悟远你修行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悟远和尚道:“为了金山寺的千年香火不灭,方丈就不要逞能了”。 老禅师道:“是非善恶终有报,悟远你六根不净,难成正果,还俗去吧”。 悟远和尚一愣,思索片刻,脱下僧衣,抛在晦明禅师脚下,转身出了禅房。 刚过了不到一盏茶工夫,就听到寺外一阵枪响,一个小和尚跑进来,脸上满是恐惧的道:“方丈,不好了,悟远师傅在门口被鬼子枪杀了”。 老禅师道:“一失足成百年恨,悟远这是咎由自取,前世注定的”。老禅师言罢,不再搭理任何人,只是静心为那个女人疗伤。 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手里提着一只和尚们从来没见过的怪枪道:“不负如来不负卿,老禅师仁心天下,我等知恩图报,只能多杀几个鬼子,报答老禅师的救命之恩”。 听了这个青年的话,老禅师心中暗赞:“好汉子,大丈夫正当如此”。 过了良久,却再也听不到有人说话,老禅师诧异的转过身,发现那些满身征尘的军人,已经离开禅房。 紧接着就听到金山寺外,枪声响如爆豆。那个小和尚又兴奋的跑进来,大声道:“方丈,日本人吃了大亏,死了二十几个,已经退到山下去了”。 老禅师微微点点头道:“蛇蝎逞能应还手,我佛慈悲亦惩恶,就让这些英雄好汉,超度鬼子回东瀛吧”。 金山寺的战事,格外激烈。日本人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粘在这里不肯离开。战斗整整进行了十几个小时,日本人人多势众。守卫金山寺的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时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谁的战斗意志更强烈,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胜利的天平,开始向金山寺守军倾斜。宋春茂以及他手下的弟兄,在龙书金带领的八路军配合下,以寡敌众。直到老禅师为所有的伤员疗伤完毕。宋春茂才满面愧疚的告诉老禅师,由于耽误时间太长,已经失去了突围最佳时机。 宋春茂的话老禅师一听就明白了,镇江扼守长江咽喉,周围都有日本人重兵把守,虽然现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可鬼子援兵一到,战场形势马上就会发生变化。 老禅师面色依旧很平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诸位好汉都吉人天相,此次冲突,料无大碍”。 话音未落,大个子常庆洪犹如黑旋风一般窜进禅房,一把抱起宋春茂,转了两个圈,无比兴奋的道:“大哥,咱们的援兵到了,司令带人来接咱们了”。 宋春茂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司令又怎会知道咱们在金山寺”。 常庆洪道:“不信拉倒,我亲眼所见,还骗你不成”。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宋春茂也不淡定了,喊了声:“兄弟,等等我”紧跟着常庆洪出了禅房的门。 金山寺外的枪声又响成一片,晦明禅师双目微阖,一串紫檀念珠在手中缓缓转动,嘴里默念着经文,不疾不徐,让人听了顿生祥和之感。 多嘴的小和尚成了通讯员,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于山门和禅房之间,把从门口偷窥到的战斗进程,一字不落的讲给方丈听。 老禅师虽然表面上古井不波,但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心情有多么激动,终于有这么一天,中国人能把日本鬼子打的屁滚尿流。 老禅师有一百多岁了,这100年中,中国人吃的败仗太多了,在他的有生之年,总算看到一次吊打日本鬼子的机会,老禅师觉得,就是死,他也能瞑目了。 枪声逐渐稀疏下来,多嘴的小和尚,也把胜利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了老禅师。 禅房门一响,龙书金走进门来。老禅师对这个独臂军人印象颇佳,又听小和尚说,他曾在白刃战中,手刃过几个鬼子,更是不由得心生敬意。 龙书金和老禅师打个招呼,就急忙来到病房前,查看伤员的病情。见他们沉睡未醒,便向老禅师摆了摆手,轻声道:“方丈,我们到外边说话”。并亲手为老禅师挑起门帘儿。 晦明禅师刚要向外走,铁观音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进来,差点儿和老禅师撞个满怀。 “这位女施主好重的杀气”,这是老禅师对铁观音的第一印象。 刚要开口打招呼,“呼啦啦”从门外涌进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径直来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近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干娘”,顿时哭声一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扬眉剑出鞘 铁观音没有流泪,她怔怔的站在那里,说什么也不相信,病床上那个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女人,竟然是风华绝代的商云春。 铁观音此次大举南下,就是为了搭救她这个干娘。此刻商云春却生死难料,怎不让女司令怒火中烧。 姚金霞跪在商云春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自从她父亲被日本人杀掉后,牛淑凤和商云春这两个干娘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她和宋春茂有婚约,但毕竟女孩子有些事,是没办法和未婚夫说出口的。但短短数日间,这两个干娘一死一重伤,女孩儿家的悄悄话,再也找不到体己人倾诉。 病房中突然闯进这么多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商云春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仅存的一只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眼神中渐渐的焕发出神采。大家清晰到听到她的喊叫声:“我的干女儿们都来了吗”?铁观音和候七闻言急忙凑了过去,口中喊着“干娘”,直挺挺的跪在床前。 晦明禅师在一旁插言道:“这位女施主耳膜受损,已经没有听力了”。 果然,商云春没有听到几个干女儿的呼唤。她筋脉已断,头也不能转动,根本看不到跪在床前的铁观音等人。只听她继续喃喃自语道:“丫头们,给干娘拿镜子来”。 周围的人都以为自己听岔了,尚云春重伤难愈之际,怎么可能要照镜子。直到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姚金霞才把随身携带的梳妆镜递了过去。 商云春年轻时名动江湖,人称冷面昭君,其美貌可见一斑,现在被日本人折磨得犹如鬼魅一般,大家以为她照完镜子后,定会伤心欲绝。谁知商云春对着镜子展颜一笑,轻声道:“茂儿,我现在这副尊容再去见你爹,你娘该不会在吃醋了吧”。 屋里的人听了商云春的话都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她在弥留之际,竟依然念念不忘对大师兄的思念。 宋春茂早就知道商云春重伤难治,因此一直默默的躲在大家身后。现在听到商云春呼唤自己,分开人群,来到病床前。 商云春的目光停留在宋春茂的脸上,宋春茂和父亲面貌相似,商云春看着他,眼光变得迷离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灰白的脸上也泛起一抹潮红。她显得有些亢奋,急促的道:“大师兄,春儿知道错了,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宋春茂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商云春也不再逼他,只顾自言自语的道:“大师兄,求求你了,今生今世,就让春儿来伺候你一辈子”。 晦明禅师小声对龙书金道:“龙团长,现在就为商女侠准备后事吧”。 姜立柱和马钰等人闻言,禁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商云春还在倾诉着:“大师兄,自从我见到你后,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二师兄,三师兄对我都很好,可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姚金霞想起父亲对商云春一往情深,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不禁流下眼泪。 商云春声音越来越小:“大师兄,你江湖人称飞天鹞子,轻功盖世,为什么就不能带师妹远走高飞呢,我不甘心,不甘心呐……”一行清泪,滑下商云春的脸颊。一代女侠,就这样满怀遗憾的香消玉殒。 铁观音脸色铁青,立在商云春床前,咬牙切齿道:“干娘,就算是天王老子伤害了你,我也要把他挫骨扬灰,为你报仇雪恨”。说完头也不回,带人走出了病房。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气好的有些奢侈,大家聚在病房门口,心上都好似压了一块巨石。这时病房中传出姚金霞的歌声,商云春和她感情最厚,她要用歌声送干娘最后一程: 隋炀帝无道坐金銮,刀兵滚滚起狼烟, 二十八宿轮乱世,举一世的英名在世间……。 沧州木板大鼓《罗成算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曲词。姜立柱的二胡伴奏高亢悲壮,青灯古佛前的磬鼓,在姚金霞的打击下摄人心魄。这是铁观音队伍中的保留曲目,每当有人牺牲在鬼子的枪口下,他的战友们便会唱起《罗成算卦》,籍慰逝去壮士壮志未酬,舍身取义的雄心。 黄师长带来的新四军战士,也听得如醉如痴,这些在江南水乡长大的青年,没有到过荒草连天,水质苦涩的华北平原,也就无法领略到,木板大鼓中的悲怆和凄凉,但铿锵激昂的旋律,朴实无华的鼓词,还是让这些江南战士领略到为国为民,从容赴死的壮士情怀。 金山寺的持事僧走到铁观音近前,小声道:“商女侠魂归极乐,她的法体该如何处置”? 铁观音心里乱糟糟的,随口道:“你说怎么办”? 执事僧道:“天气炎热,法体不易久留,以小僧之见,就在金山寺焚化,把骨灰带回原籍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铁观音道:“悉听尊便”。执事僧转身刚要走,铁观音把他叫住道:“按照我们当地习俗,干娘魂归极乐,我们做晚辈的,要安排一场大戏以表孝心”。 执事僧道:“金山寺的文宗阁,曾经珍藏了乾隆爷御览的《四库全书》,后来文宗阁毁于长毛之乱,但御制戏楼尚存,司令若不嫌凋敝,就在那里为商女侠做法事便了”。 铁观音点头同意了。 金山寺文宗阁戏楼位于寺院西侧的擂鼓台上,戏楼高三丈三尺,分上中下三层。下层天花板中心有天井与上层戏台串通,中层戏台设有绞车,可巧设机关布景,上天入地,变化无穷,雕梁画栋,虽年久失修,略显破败,但也足见当日之奢华。 当天夜里,戏楼被装饰一新,灯火通明。戏楼前的主看台上,金山寺僧人用松柏搭建了灵床,商云春的遗体安放在灵床上,待第二天正午火化升天。 铁观音为干娘准备的剧目是整本的《大刀王怀女》,一部戏八回24节,足足要演出八个时辰。 演出的曲目是黄师长帮着选的,王怀女,又名王兰英,善使一口金背***,自幼许配给杨家将六郎杨延昭,后来因为战乱,两家失去联系。王怀女长大成人后,文韬武略,冠绝天下,满怀欣喜的去寻杨延昭,却不料他寡情决意,娶了大宋八贤王赵德芳的义妹柴郡主为妻。王怀女悲痛欲绝,归隐西凉,临行前收杨延昭次子杨宗勉为义子。后来杨六郎被困五牛城,杨宗勉战死,王怀女闻讯后愤而出世,刀劈辽国大将耶律铁不,解了五牛之围。发现杨延昭对自己只有感激之情,毫无夫妻之意,遂放弃大宋皇帝给予的高官厚禄,继续回西凉隐居。后来杨延昭战死沙场,长子扬宗保和妻子穆桂英被困葫芦峪,杨宗保力战而死,临死前派人托孤王怀女,请她为大宋社稷、杨家将的存亡再次出山。王怀女不负所托,昼夜间连破辽国七座大营,斩杀大将无数,在最后时刻把杨家将救出葫芦峪,自己却因力竭,累死在绝情撒泪崖。 王怀女的故事虽然纯属演绎,但却和商云春的生涯,有异曲同工之妙。黄师长选择这出戏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大刀王怀女》是一出武戏,唱腔对白都很少,主要是对打,即使听不懂演员的台词,也不影响对戏曲大致结构的了解。戏楼前的观众人山人海,大多是当地百姓,其中也不乏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战士,他们大多文化水平较低,如果是文绉绉的戏文,又是他们不熟悉的河北梆子,可能引不起他们的共鸣。可这样一出连武带打的武戏,剧情又非常简单,舞台上的演员,唱念做打无一不精彩到位,又是刚从战场上走下来,对剧中人的心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正所谓惺惺相惜,台上台下都进入剧情中,从月上树梢头一直演到日上三竿,一直是彩声不断,中间更无一人退场。 黄师长坐在新四军战士中间,看着戏台上昨天还并肩作战,今天又把王怀女这位女英雄演得栩栩如生的铁观音,心里感慨万千,不时的把眼镜摘下来,擦拭模糊了镜片儿的泪水。 这时,在山下担任警戒的师属警卫连连长悄悄来到他身边,小声向黄师长汇报:“南京赶来增援的鬼子,距离金山寺已不到十公里了”。 黄师长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戏台,用力跺了跺脚道:“暗中通知战士们,准备战斗,不要打扰老乡们看戏的热情”。 正在后场休息的铁观音,几乎和黄师长同时,得到日本鬼子来犯的情报。戏台上,孙瑞玲扮演的穆桂英和辽国大将耶律青,激战正酣,却不料王怀女大马金刀的走上台来,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高声道:“干娘,你在天之灵未远,小鬼子前来进犯,看我杀尽这些倭寇,以慰干娘在天之灵”。 台上台下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黄师长借机动员道:“同志们,我们在自己的国土上,看自己民族女英雄的传奇,可日本人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我们该怎么办”? 新四军战士群情激昂,异口同声的道:“先杀光小鬼子,再回来继续看戏”。 龙书金也在给他手下的八路军战士做动员:“我义妹对咱八路军有大恩,现在她有难处了,我们该怎么办”? 八路军战士也异口同声的吼道:“为了铁司令,杀光日本鬼子”。 现在铁观音和宋春茂会合了,前线作战的事都有宋春茂来负责,铁观音跃跃欲试,也想到前线上拼杀一番,体会一下王怀女当年威震番邦的巾帼风采,却被手下的女兵们紧紧拉住,理由很简单,宋春茂他们到了,带兵打仗是男人的事。女司令只要稳坐中军帐,静听胜利的佳音就可以了。 第三百五十章 擂鼓战金山 铁观音直率,但不鲁莽。她满身戎装,伫立在戏楼上,眼望着群情激昂的战士们,整装待发。黄师长走到她身边道:“铁司令,讲两句吧”。铁观音有点儿懵,迟疑了一下,突然从腰间抽出佩戴的宝剑,凌空一劈,厉声道:“蘸血磨剑刃,杀光日本人”。 这本来是《三打陶三春》中的戏词,被铁观音拿来改了一下,倒也显得气势非凡。但在这部折子戏里,接下来就应该是一串小翻。可铁观音一身行头重约七八十斤,脚上又穿了一双厚底官靴,不要说翻跟头,就是跌倒了爬起来都困难。 许多懂戏的行家,都等着看铁观音的笑话。但女司令好像和手下有什么默契,她话音刚落,从两侧堂口,孙瑞玲和姚金霞扮演的八姐九妹,一身短靠打扮,一串儿连环筋斗干净利落,既高又飘,加上二人扮相俊美,台下的战士们看直了眼,连喝彩都忘了。 两个小姑娘堪堪到了台中央,同时凌空一丈有余,然后一个一字马,稳稳地落在铁观音两侧。铁观音刚才的念白,由于她是北方人,南方战士可能听不懂,但孙瑞玲和姚金霞的连环筋斗,实在是干净漂亮,没有十几年苦功,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成就。 排山倒海般的彩声四起,曾经在上海戏园子花高价票看过戏的黄师长,向身边的政委挑起大拇指,赞叹道:“就这唱功身法,没有一百大洋,戏园子门你都进不了”。 这个政委倒是个因材施教的好手,抓住时机向新四军战士们吼道:“戏文好不好”? 战士们异口同声答道:“好”。 “戏楼上的老板们功夫高不高”? “高”! “大家还想不想再看”? “想”! “那就好,等打跑了日本鬼子,请铁司令为大家连演三天三夜”。 这回新四军战士们回答没有那么整齐了,有人问道:“政委,你说话算数吗”? 政委挠了挠头,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黄师长。黄师长摘下眼镜擦了一把,又戴到鼻梁上,向战士们挥了挥手道:“我向大家保证,政委承诺的我们一定做到”。 一个新四军战士突然喊了一嗓子:“我们要看七天七夜”。战士们的激情被点燃了,包括不远处的八路军战士,他们一起高声呼喊:“七天七夜,七天七夜”。 铁观音站在戏楼上,一个花腔把战士们的声音压下去:“只要大家打跑了鬼子,看得起我铁观音,我为大家在这里连唱十天十夜”! 新四军的政委小声嘀咕道:“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却忒会做思想工作,她的一句话,比我动员半天,效果都好”。 戏楼下的战士们,满怀胜利后看十天大戏的憧憬,分头迎敌去了,就连宋春茂,也带着弟兄们,随着八路军奔赴沙场。铁观音还有好多疑惑,等着向他询问,现在却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晦明禅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两个人已经认识十几个时辰了,但始终没有单独交谈的机会。现在这位被老百姓称为活神仙,胡子眉毛都白了的方丈突然找到自己,铁观音有些受宠若惊,俯身施礼道:“禅师有何贵干”。 却不料头上的雉鸡翎,正碰到晦明禅师的眼睛,老和尚连退几步,沧桑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用一口标准的京片子道:“铁司令折煞老和尚了,我凡胎肉体,承受不起武德星君一拜,司令可知你现在所处,是什么位置”? 铁观音道:“望禅师赐教”。 晦明禅师道:“这里叫做擂鼓台,当年护国夫人梁红玉擂鼓战金山,就在司令所站的位置”。 护国夫人梁红玉,在黄天荡之战中,亲自持锤擂鼓。激励丈夫,继子杀敌报国,把金国大将宗弼(金兀术)及手下十几万兵马逼入黄天荡,激战四十八日,金兵几乎全军覆没。此战彻底逆转靖康之难后,宋金之间的攻守形势,梁红玉也因此被赦封为护国夫人。 《擂鼓战金山》这出折子戏,铁观音熟的不能再熟。此时得知自己所处的位置,就是护国夫人擂鼓之地,也不禁为之神往。 晦明禅师继续道:“今日铁司令巾帼英雄,岂能让先贤专美于前,何不效仿当日护国夫人,在这金山顶上,重新擂响战鼓”? 得到铁观音的应允后,晦明禅师一挥手,一架三丈六尺,核桃木鎏金钉野牛皮的大鼓抬上西楼。两柄枫木鼓槌长约尺半,儿臂粗细,斜插在鼓架上。晦明禅师指着大鼓道:“铁司令,此鼓名曰震天,声闻百里”。 隆隆的鼓声划破天际,催人奋进,战士们回头望去,只见戏楼上,威风凛凛的王怀女正在擂鼓助阵。黄师长则不失时机的又做了一次动员令:“铁司令是女英雄,王怀女也是女英雄,但是我要说,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是喝老娘们儿洗脚水长大的,否则,只要他们还有一分骨气,也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沙场征战。战争让女人走开,枪炮是男人的专享,为了男人最后的荣誉,我们一定要打败小鬼子,让为我们擂鼓助战的姐妹们开开眼,咱们新四军个个都是铁打的汉”。 如果龙书金在场,一定会为八路军和新四军谁的战斗力更强一些,和黄师长争执不休。但他现在已带领部下,在长江南岸布防,等待迎击从南京顺流而下的日本鬼子。 从南京到镇江只有60多公里,在南京驻扎的日军,接到金山失利的消息后,马上组织部队,兵分两路,向镇江方向扫荡,其中水路一千多人,乘皮艇顺流而下,只用了五个多小时,就到达金山脚下。而另一路在陆上行进的鬼子,最快还要七个小时才能到达。 本来两路鬼子应该相互照应,互为犄角,同时发动攻击才是,但从水路进发的鬼子,一向骄横惯了,不但没有把中国的抵抗武装放在眼中,就是陆路进攻的同僚,在他们眼中,也低人一等。所以不等队伍到齐,迅速投入了战斗。 鬼子的船,试图在镇江码头靠岸登陆,船上的轻重机枪一起开火,打的码头上碎石横飞,一片狼藉。这些鬼子骄横是有理由的!自从1937年淞沪会战以后,他们就从来没有碰到过像样的抵抗,那些中国兵武器残破老旧,步枪膛线都磨平了,那些中国兵还舍不得扔。另外,所有的中国兵,除极少数人,大多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他们作战只靠勇敢,而不讲究技巧。犹如一盘散沙,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鬼子从1500米距离上开始射击,直到还剩下不到300米时,码头上依然毫无动静。像这种情况日本人见多了,在京沪几乎90%的**军,面对攻势,都会一溃千里。 眼见胜利在望,每个日本兵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神情。就在这时,码头上传来一声枪响,一个手拄指挥刀刀,正在船头督战的日本军官,眉心中弹,身子晃了两晃,一头栽入江水中。 三国浦志在三百多米外首开纪录,一枪毙敌,打得还是移动目标,这枪法引来八路军战士的一片赞叹声。姜立柱见三国浦志拔了头筹,心中不服,开枪把一个正在射击的鬼子机枪手掀下船。接下来就成了弟兄们的射击表演赛,鬼子的指挥官,机枪手是优先照顾的目标。 八路军中不是没有神枪手,但毕竟是凤毛麟角,天生有枪感,更多的神枪手是拿子弹喂出来的,八路军的战略物资供应一直紧张,边区造的手**,经常一炸两半,饱受前线战士的诟病,对边区兵工厂造的子弹,战士们连抱怨的心情都没有,从战场上回收的旧弹壳,装上土法制造的黑**,本来推动力就弱,再加上弹头大多是生铁打造成,甚至铁丝头,竹签也成为制造弹头的原料。这种子弹打出去,最大射程也就二百多米,飞行弹道还摇摆不定。在战场上缴获的子弹,大多配发给机枪手,普通战士根本无缘使用,即使寒酸到让人想哭的边区造子弹,每个战士也只能配发三发,用这种子弹想练成神枪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现代影视剧中,那些脑子进水的作者,和被门板夹坏头部的导演,可以随心所欲的制造无数神枪手,意淫而已,当不得真的。 和八路军交过几次手后,日本人敏锐的意识到,对手的军火补给,是靠消灭皇军缴获的,感情拿自己当运输大队长了。为了避免被缴获更多的子弹,后来鬼子再和八路军作战时,单兵只允许携带五十发子弹(标准配置二百发)。就这点儿子弹,就足以对付缺乏子弹的八路军了。 日本人的策略,让本就物资供应紧张的八路军,更是雪上加霜,常常为了缴获几十发子弹,赔上几个战士的性命,子弹来之不易,根本舍不得用来训练,再加上八路军战士使用的子弹威力有限,纯属虚张声势,所以他们看到真正的神枪手才会艳慕不已。 而铁观音的队伍,在草创之初,就实行精兵政策,兵贵精而不贵多,把有限的资金在高东岛建了兵工厂,并不惜重金从国外聘请来专家指导生产。高东岛兵工厂生产的弹药,性能佳于全国,就是比日本制造的弹药,性能指标也未遑多让。虽然产量有限,却也足以让她手下的战士们,个个都练的枪法如神。那些实在没有射击天分的,在铁观音的队伍中根本站不住脚跟,连参军的资格都没有。 骄横的鬼子碰到了对手,征用毫无防护能力的民船顺水而下,本来想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把聚集在金山寺内的抗日武装消灭掉。却没想到,来自码头上的精准射击,按照先是指挥官,再是机枪手,最后是舵手的顺序,逐个点名。没了这些人,整船的鬼子,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八路军中的土豪 一条条日本运兵船,随着随船的指挥官、机枪手,还有舵手被逐一击毙,运兵船失去控制,在长江上左右摇摆,伴随着船上日本鬼子不停的惊呼声,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一些凶悍的日本兵为了保持运兵船的平稳,不顾自己死活,冲上舵手的位置想掌握船的平衡,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毫不犹豫的把他射杀在舵手的位置上。 一条运兵船突然左右剧烈摇晃,倒扣在长江的水面上。船上的鬼子,漂浮在江面上,随着汹涌波涛的起伏不定。这些鬼子大多会溺水而亡!几个时辰后,他们的尸体,会准时的出现在金山寺东侧的回水湾里。让看惯中国人尸体的老禅师,也换一换口味。 翻船好像是会传染,鬼子的运兵船接二连三的发生翻船事故。宽阔的长江水面上,满是日本人随波逐流起起伏伏的脑袋。绝望的日本鬼子运兵船,开始强行登陆作战。龙书金下令:“让宋春茂和他的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先不能杀光所有的鬼子,要把它们放上岸来,给普通的八路军战士,创造一个难得的实习机会”。 龙书金这样做还有别的打算,日本鬼子都落入长江固然不错,但他们的枪支也会随着沉到江底,把鬼子放上岸来,就可以缴获更多的枪支弹药。 龙书金的命令得到很好的执行。面对惊魂未定,刚登上岸来的鬼子,本来一挺机枪就能解决的问题,战士们却舍不得浪费太多子弹,想用步枪逐一为鬼子点名,但实际操作上有一定困难,而鬼子一旦恢复了正常意识,单兵素质很高。几个八路军战士,在和鬼子的对射中牺牲了。 眼见涌上岸来的鬼子越来越多,八路军构成单薄的防线,屡屡受到冲击,竟渐渐有不支之势。到后来日本鬼子竟然把运兵船上的船载机枪抬上岸来,火力陡然增强了几十倍,把在码头上防守的八路军战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现在八路军的防线变得十分被动,被鬼子突破只是时间问题。龙书金和宋春茂也不再淡定,开始组织火力,进行反击。 姜立柱调整好掷弹筒的发射角度,两发**不分前后的落在鬼子的机枪巢中,机枪手被炸的飞上半空,又重重的摔在机枪掩体上。鬼子火力骤减,三国浦志借此机会,把一个个试图补位的机枪手射杀。 宋春茂则带领兄弟们,每人一支手提机枪,先是用手**把聚集在岸边,立足未稳的鬼子炸的七荤八素,然后在宋春茂的一声令下,弟兄们冲出掩体,七支手提机关枪射出的子弹,像七条贪婪的火龙,在鬼子中间穿过。没被打死失血过多的伤员,在地上挣扎着,最后还是在无比痛苦中死去。 宋春茂和弟兄们冲在前面,锐不可挡,登上岸的鬼子,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打懵了,丢盔卸甲,四散奔逃。龙书金所派出八路军战士,跟在宋春茂他们身后,捡拾日本人逃走时丢下的枪支弹药,装备简陋新四军的装备,也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黄师长的三师,是新四军中绝对的主力师,本来是八路军115师344旅改编的,一个师1万多人,只有4000多条枪,大多是膛线都磨平了的老套筒,即使这样,每条枪最多也就能配发五发子弹。堂堂一个主力师,火力还不如日本鬼子的一个大队,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新四军非常注重情报的收集。 在这次金山寺保卫战中,日本鬼子水陆并进,兵分两路,向金山寺进发,正是新四军的眼线发现了问题,从陆上进攻的鬼子,竟然比水路上的要晚七个小时,才能到达指定的攻击位置。黄师长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练兵机会,命令三师一万多人全体出动,在南京到镇江的必经之路上构筑了三道封锁线。 人多好办事,防御工事修好了,距离鬼子进攻还有四五个小时呢。此时,龙书金带领的八路军,已经在镇江码头上和鬼子交上了火,八路军只有一百多人,竟能和上千鬼子杀得难解难分,展现出强悍的战斗力。黄师长和龙书金是115师的老战友,彼此可以说十分熟悉,双方部队的战斗力如何,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新四军三师的政委,也和龙书金是老相识,他向黄师长抱怨道:“龙书金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黄师长道:“我也正纳闷呢,要不咱们到前线给这小子督战去”? 消息传到龙书金耳朵里,他啐了一口唾沫,挥舞着独臂道:“黄瞎子越来越不长进了,明明是想偷师学艺,还说什么督战,回去告诉他,八路军不欢迎他”。 不管龙书金欢不欢迎,黄师长还是带着他手下连以上干部,足有三四百人,一起来到了前线。龙书金不看这些装备精良的军官,而是看着黄师长身后,那些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手无寸铁的新四军战士,大放厥词:“咱们大名鼎鼎的黄师长,什么时候成了丐帮帮主了”? 黄师长笑骂道:“放屁,老子过来看看,龙书金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长进了,区区几个鬼子,打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拿下,你的人还行不行,如果不行了,就退到一边,别在这耽误别人打鬼子”。 八路军一百多人,挡住了一千多鬼子的进攻,还略占上风。 刚缴获的步枪有一百多支,像稻草个子一般,五支一捆,用枪背带捆了,整齐的堆放在一起,让那些参军一年多,枪都没摸过的新四军战士心痒难耐,如果不是纪律严明,他们早就一哄而上,把这些枪据为己有了。最让人眼红的是两挺九二重机枪,用这玩意儿封锁道路,每分钟500发的射速,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通过。可龙书金以子弹紧缺为由,把这两挺重机枪当做摆设,根本不给它们大发神威的机会。 黄师长看的心痒难耐,凑过去想和龙书金拉近乎,让他把缴获的武器让出来,新四军战士们手中的武器太匮乏了。黄师长明知此事会让龙书金很为难,但事在人为,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万一这小子良心发现呢,毕竟是在一起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战友了,多少总要给点面子,哪怕把缴获的武器,分一半给新四军,黄师长也认了,毕竟仗是八路军打的,他们有权处理自己的战利品。 黄师长心里怎么想的,龙书金心知肚明,见他满面含笑的向自己走来,龙书金暗叫不好,黄瞎子要跟自己玩霸王硬上弓,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远远的走开,找到宋春茂,请他们暂缓攻击,让逃到江面上的鬼子再来一次登陆,刚才那次反击,缴获的武器太少了。 黄师长对龙书金的表现很不满意,他追上龙书金,大声质问道:“龙书金,你在新四军的地盘上拿的武器,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大家没想到黄师长也会强词夺理,都把目光投向龙书金,看他怎样应对。 自从和铁观音结拜后,龙书金就成了八路军中的土豪,无论是同级的战友,还是上级领导,都把龙书金当成敲诈的对象。铁观音送他的酒,要分一大半给三旅旅长许世朋,铁观音送给龙书金的一个骑兵师的装备,却被师领导巧取豪夺,最后变成了骑兵连。现在打鬼子缴获几件武器,还被新四军的黄师长惦记。黄师长也是他的老领导,一向不苟言笑,今天他开了尊口,看来缴获日本鬼子的这些武器,连夜都过不了,就要和龙书金说再见了。 能被人经常惦记着,就算是被敲诈,也是一种荣耀,龙书金痛并快乐着,口中满腹牢骚,其实心里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面对咄咄逼人的黄师长,龙书金妥协了,他把黄师长拉到一旁,小声的嘀咕:“我手下还有这么多战士看着呢,你要是取枪,也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才好”。 黄师长见龙书金开了窍,趁热打铁道:“都是共产党的队伍,都是人民子弟兵,现在拿和晚上的有什么区别”? 龙书金苦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明明是强取豪夺,还要摆出一番大道理”。 黄师长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喊人搬枪了”。 龙书金道:“话都说这份儿上了,搬就搬吧,但我有一个条件,这两挺重机枪,要给我留下”。 黄师长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跟你费了这么多唾沫星子,你以为我是真看上了你那百十条烧火棍”?说罢,径直走到一挺重机枪前,大家以为他要自己动手呢,谁知黄师长像他手下的新四军战士挥挥手道:“龙团长答应把枪送给我们了,快过来几个年轻力壮的,一挺重机枪110多斤,死沉死沉的,快把它抬走,免得影响龙团长打鬼子”。 几个八路军新战士想要上去阻拦,却被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个子战士教训道:“这是咱们团长和黄师长唱双簧呢,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黄师长眼神儿不好,耳朵却非常好使,他对于那几个正在争执的八路军战士喊道:“能看出我和你们龙团长唱双簧,你很了不起呀,想不想来我们三师”? 龙书金急忙凑到黄师长近前,掏出一支烟给他点上。赔笑道:“我的老师长,差不多就得了,枪都归了你老人家了,总不成把我的人也都挖过去吧”。 黄师长道:“我看刚才那小子是个人物,孺子可教,在你这里当大头兵委屈了,你小子这是暴殄天物,埋没人才”。 龙书金回头看了看那个小个子战士,没有说话,却把黄师长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前线发生的事,铁观音在擂鼓台上用望远镜看的一清二楚。女司令想效仿梁红玉擂鼓战金山,一鼓作气,把日本鬼子消灭掉。可她打了不到半个小时的鼓,就知道自己开始时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但现在骑虎难下,女司令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侯七小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又是一员虎将 七小姐天资聪颖,学贯中西,又不像有些读书人那样自命清高,眼高于顶。在铁观音这支队伍中,素来平易近人,而赢得大家的尊重。 她充分继承了父亲出色的经济头脑,为抗日队伍敛财的手段五花八门,是铁观音手下不可或缺的大管家。她主持发行的纸币,在许多地区,被老百姓奉若至宝,购买力比四眼票(华北老百姓对日元的蔑称)靠谱的多。至于蒋委员长发行的金圆券,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可惜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七小姐敛财是把好手,但运筹帷幄,决战沙场实在不是她的长项,此时战事吃紧,面对铁观音的期许,七小姐顾左右而言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邢慧杰。 邢大小姐倒是文武全才,能进燕京大学读书,足以说明她文化底蕴还是很深厚的,但她过度痴迷武学,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每天就是琢磨和人切磋过招,被她打伤的人不计其数,被燕京大学附近的流氓混混惧称为“女霸王”。邢大姑娘的父亲在世时,也总是对人感叹,自己这闺女怕是投错了胎,整天疯疯癫癫的到处找架打,比那些嘎小子还野。 随着这些年的年岁见长,好斗的性格已经收敛了很多,近来更是跟随夫君,在高东岛医院潜心医学。按她夫君“小华佗”邱国营的话讲:邢大小姐这是一条龙服务,即能打得残你,又能治得好你。 可铁观音现在需要她出谋划策,指挥大兵团作战,就有些勉为其难了。邢慧杰对此也心知肚明,指着侯七的鼻子笑骂道:“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就我这暴脾气,头几年非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七小姐得便宜卖乖,一头扎进邢慧杰的怀中,连声道:“有本事你打呀,你打呀”。 邢慧杰无奈,苦笑的把她推在一旁,笑骂道:“惹不起你,无赖的家伙”。 候七道:“惹不起我,你就快拿个主意,免得咱们司令妹子上火”。 邢慧杰道:“你这是放着真神不拜,到处给野鬼烧香,要说通晓兵法,除了咱们马娘娘,更无第二人选”。 马钰端庄秀丽,那些好色之徒给她起的外号车载斗量,什么燕大第一美女,马娘娘,玉观音等等一大堆的。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马娘娘和玉观音两个绰号,马钰对第二个绰号不置可否,对马娘娘这个称呼深恶痛绝,声称谁要再敢当面提起,不用考虑立刻绝交。 但这条禁令只对别人有效,候七和邢慧杰还有她,同是燕京大学的校友。自从马钰绷着小脸,说出这条禁令后,开始还有点约束力,可时间一长,候七和邢慧杰故态复萌,把“马娘娘”这个绰号喊得更加响亮。马钰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马珏喜好军事,在燕大读书时,就把图书馆中的中外军事名着,统统找来研读一番。没进部队时,也常自诩是半个军事家,只恨生就是女儿身,不能纵横捭阖,决战沙场。可自从进了部队以后,马姑娘才知道,现实和理论上的差距有天壤之别。 开始时,她对大字不识的铁观音难免有轻视之心,但时间久了,马钰将心比心,如果她和铁观音异位而处,根本无法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于是狂傲之心渐去,根据所学兵法和现实战例比对,愈发觉得铁观音的成功,绝非运气可以解释。自己终归不过是一个只能纸上谈兵的酸丁而已,最近跟宋老大苦修玄学,学识达到新的境界,把名利心看得更淡了。 这次战斗一开始,马钰就对这着一份军事地图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她轻轻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微阖着双目,心思却飞到千里外的延安,如果林师长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能从容应对。想到这里,马姑娘忍不住长叹一声,对候七和邢慧杰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 这三位燕大才女,是铁观音的智囊,现在她们集体哑火,铁观音也焦躁起来,冲到那面震天鼓前,从筋疲力尽的付贵玉手中接过鼓槌,把震天鼓又擂得惊天动地。 就在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从南京东进的鬼子,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已然到达战区边缘,和担任阻击任务的新四军三师一部接上了火。而长江主航道,更是鬼子增援部队的高速公路,在镇江码头登陆的日军还没有消灭干净,从南京和上海增援的日本三艘炮舰也到达战区,并开始炮击八路军的阵地。而上海陆路增援的鬼子,距离新四军的防线,也不足两小时的路程。四架日军轰炸机,开始对守军阵地投下成串的重磅**。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在前线指挥战斗的黄师长和龙书金,也变得不再淡定,他们一面指挥部队收缩阵地,避开长江航道上炮舰的轰击,把鬼子放上岸来的。一面组织着转运伤员,在鬼子完成合围之前,把伤员迅速的转移到山里。 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在宋春茂等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擂鼓台,找寻铁观音商议下一步突围的事宜。 和铁观音的焦躁不同,黄师长和龙书金都久经战阵,临危不乱,在擂鼓台的断崖下,组成以铁观音为首的前线指挥部。电令新四军第三师第十旅二十八团团长钟伟,构筑阻击阵地,掩护大部队向紫金山方向突围。 钟伟年岁不大,和龙书金是旧相识,个子不高,两只眼睛神采焕发。新四军二十八团,是整个三师,乃至整个新四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黄师长用他来打阻击,足见战场形势之严峻。 钟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他一登上擂鼓台,先出其不易的给了龙书金一拳,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老天爷不开眼啊,让你小子挂了个八路军主力的名号,天天在山东和小鬼子周旋,居然才报废了一只胳膊,真是没有天理”。 龙书金的反击也毫不示弱:“你倒是全头全尾儿,挂了个新四军第一主力团的名号,却躲在山沟里,跟个娘们儿一样绣花织布,等哪天老天爷开了眼,把你的娘们儿团跟我龙书金的队伍放一起,你们就可以放心绣花织布了”。 钟伟显然被激怒了,他一把扯掉身上破破烂烂的军装,露出身上斑斑驳驳的伤痕,大声吼道:“老子身上有41个枪眼,其中有28个是小鬼子打的,老子难道是用刺刀绣花织布不成”? 龙书金道:“别拿一身癞蛤蟆疙瘩恶心我,谁知它们是让哪个日本娘们啃出来的”。 钟伟愤怒了,指着龙书金的鼻子骂道:“龙书金,你小子血口喷人,给你脸了是不是,不服咱到外面过两招,不把你打的跪在地上求饶,我不姓钟”。 龙书金毕竟少了一条臂膀,真要交起手来,肯定要吃亏,但被挤兑到这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姓不姓钟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输了也不会姓龙”。 龙书金和钟伟都曾是黄师长的部下,眼见两名虎将要赤膊上阵,黄师长上前二话不说,每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大声呵斥道:“大敌当前,不想怎么打鬼子,净扯些没用的,再闹,我让军法处把你们军法处置”。 龙书金本来就没胜利的把握,借坡下驴道:“黄部长(黄师长曾任八路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老部下都称呼他部长)怕你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我打败,丢了面子,我客随主便,且饶过你这一回”。 钟伟道:“言不由衷,心口不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钟伟外粗内细,曾上过几年私塾,只要不吵架,说话还是文绉绉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龙书金虽然表面上占了上风,实际上无论文武,都略逊钟伟一筹。 黄师长见手下两员大将不再争吵,便开始下达作战命令。面对鬼子的全方位进攻,新四军决定避其锋芒,实行战术转移。新四军二十八团担任掩护任务,首先铁司令的人先走,龙书金的八路军跟进,最后新四军三师主力紧随八路军,撤入山区。 黄师长下达完任务,只字没提二十八团最后如何突围。对这样的安排,大家也心知肚明,关键时候这是丢车保帅,二十八团战斗力最强,只有牺牲他们,才能换得大部队的安全撤离。 黄师长这样安排,钟伟没什么反应,龙书金却道:“凭什么阻击任务要交给28团,这种任务要交给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我觉得我的队伍,比钟伟更能胜任这个任务”。 钟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笑道:“老弟,我承认你的部队,比我战斗力更胜一筹,但你打肿脸,带的人充其量不过一百多人,现在要三面防御,请问你是不是学会了撒豆成兵”? 龙书记一时语塞,钟伟继续火上浇油道:“不服是不是,那么咱俩先打一架,谁输了,谁就乖乖的带着队伍,躲到深山里织布绣花好不好”。 龙书金怒道:“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 说着晃独臂就向外走,就连黄师长都劝不住。这倒给钟伟出了一个大难题,他知道龙书金比武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出手击败一个一条胳膊的人,那也是胜之不武。 龙书金意气用事,自然有人替他担心,铁观音对这个义兄还是很看重的。她抢前两步,拦住龙书金的去路,然后很不友好的打量了钟伟两眼,满脸不屑的道:“我义兄少了条胳膊,跟你交手难免要吃亏,这事还是由我代劳吧”。 龙书金急忙道:“义妹,此事与你无关,我还不信他姓钟的有三头六臂,今天非要和他见个真章”。 钟伟根本没把铁观音放在眼中,嬉皮笑脸的道:“你们也别争了,兄妹二人一起上,我要是输了,就任凭你们发落”。 龙书记还没表态,铁观音已经撸起袖子,大声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在这种时候,候七总比别人反应快的多,她跟邢慧杰耳语几句,邢大小姐就走到铁观音面前道:“司令妹子,好久没打架了,我来教训一下这个狂妄之徒,免得让人说咱以多胜少”。 和钟伟过招,铁观音也没必胜把握,她狠狠的瞪了钟伟一眼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意外的礼物 钟伟敢于单挑龙书金,是有必胜把握的,即便再加上一个铁观音,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横竖一个大姑娘而已,洗衣服做饭还可以,跟男人比武,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难怪钟伟看不起铁观音,他从军十多年了,到底打过多少次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像花木兰式的女英雄,他在战场上一次也没见到过。 眼见龙书金和铁观音退到一旁,居然又换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钟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向邢慧杰摆摆手,表示不想和她交手。 龙书金吃过邢慧杰的亏,知道这丫头实力不凡,于是在一旁喊叫道:“邢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钟团长不是你的对手,给他留点面子,这武就不用比了”。 钟伟知道这是激将法,他向邢慧杰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你且让在一旁,看我怎么把姓龙的收拾趴下”。 邢慧杰笑着摇摇头,没有让路的意思。钟伟想要硬闯,又被邢慧杰拦了下来。 “这丫头有些太不识好歹了”。钟伟暗暗有些不满,赌气道:“看来姑娘是一定不肯放过在下了”? 邢大小姐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钟伟说着摆了个起手势。 比武的结果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所以比赛过程不再赘言,不到一盏茶功夫,钟伟接连三次被打倒在地,最后他从地上爬坐起来,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姑娘,你有婆家没,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就嫁给我做婆娘”。 饶是邢慧杰见多识广,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钟伟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让她有些面红耳赤。低着头站在那里,心中如小鹿一般乱撞。 钟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欣喜道:“既然姑娘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我先去安排打仗,如果打完这一仗,我还活着,第一件事,就是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钟伟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唐突,红着脸,转身就走,没走出多远,又转过身问道:“姑娘的芳名能否赐教”? 话音未落,防空警报的号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来。 八路军和新四军自从成立那天起,就被日本鬼子的飞机欺负,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空中强盗,三发子弹就能把一个人拦腰打成两截。那从天而降的重磅**,就像长了眼睛,他会准确的往人堆儿里落,只要一发,或许就能报销半个连的兵力。 久病成良医,八路军和新四军都有一种约定成熟的防空措施,发现敌机来袭,连绵不断的号声,会通知暴露在空旷地带的战士们,迅速隐蔽起来。顷刻间,战场上的枪声突然平息下来,现在战场上,敌我形势犬牙交错,谁也不敢保证,飞机上丢下来的**不会伤到自己。 日本陆军对自己的空军,虽然在战事趋紧时,十分期待,一旦飞机飞临战区上空,日本人隐蔽得更彻底。六架身体细长的螺旋桨飞机,分成三个编队,从西方飞入战区,它们没有对地攻击,反尔扑向东线,对正在执行轰炸任务的日本轰炸机,发动了攻击。 这次空战让大家看的莫名其妙,怎么日本人自己的飞机会自相残杀起来?但日本的轰炸机却没有这么浪漫的想法,面对气势汹汹扑过来的三个飞机编队,他们顾不上瞄准,把所有随身携带的弹药都倾泻到地面上,然后试图逃之夭夭。 其实经历过空战场面的人都知道,在地面上,只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至于是什么样的机型则很难看清。轰炸机突然转向,从中国守军阵地上掠过,三个飞行编队紧随其后。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克劳斯就准确的报出了飞机型号,他在被俘前是德国特战教官,对各国空军装备的飞机型号了如指掌。 三个飞行编队是美国制造的霍克-81战斗机,正在逃命的是来自于日本的九三式轻型轰炸机。日本人欺负中国军队防空力量薄弱,这种轰炸机没有防护装甲,连自卫用的12.7毫米机枪也只装了一门,220公里的时速,在美制霍克-81战斗机看来,比牛车快不了多少。 一个飞行编队终于把一架轰炸机追赶上,僚机打开加速度,大仰角拉起,迅速的超过轰炸机,然后一个侧切俯冲,迎着轰炸机面对面飞过来。轰炸机笨拙的做出规避动作,战斗机的主机借此机会俯冲下来,咬住轰炸机的尾巴,两挺机载重机枪开始喷发出狂热的火焰,把一架轰炸机打得凌空爆炸,换成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滚滚黑烟中,无数熊熊燃烧的飞机残片,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落入滚滚长江。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战斗机编队,也各自咬住对手,把两架轰炸机击落在长江上空。完成任务的六架战斗机,再一次完成编队,向最后一架轰炸机扑去。却没有料到,日本人之所以把轰炸机开到长江上,而不是返回陆上机场,是因为他们在长江上已经设了一个陷阱,此时此刻,赶到镇江码头增援的日本炮舰已多达九艘,这些炮舰不但装备有对陆攻击的大口径火炮,而且还装备了大量的防空炮火。 九艘炮舰放弃对陆攻击任务,舰载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拼命的发,在空中绽放出一串串儿乳白色的烟花。一架战斗机不慎,一头扎进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构筑的火力网中,战斗机中弹,拖着浓烟落进长江,飞行员则成功跳伞,慢慢飘落在守军阵地上。其余的战斗机见势不妙,迅速拉起爬高,躲到高射炮的射界外,行色匆匆的逃离了战场。 最后一架日本轰炸机终于逃出生天,向高邮机场飞去。 随着最后一架飞机离去,陆军迅速复活,日本人如同疯了一样,对镇江码头上的守军进行猛烈的攻击,试图夺回那个跳伞的飞行员。 就在日本陆军发动攻击后不到一分钟,猥集在长江面上的日本炮舰,马上进入战斗状态,开始恢复对守军阵地的炮击。 跳伞的战斗机飞行员,在最短时间内被守军成功营救,十几分钟后,一个金发碧眼,口里嚼着口香糖,不耸肩膀不会说话的美国飞行员,被送到擂鼓台上,并迅速被委以重任,担任美国作战飞机和地面守军的联络员。 日本军队近来调兵遣将,频繁的军事调动,早已引起各方的注意。华中地区是侵华日军的主战场,而几乎所有的战斗,都是在长江两岸进行的,中国**做出巨大的牺牲,终于把日军主力拖在的长江两岸。这里水网密布,丘陵起伏,非常不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的展开。日军被拖进战争泥潭中不能自拔,只能沿长江一线,向南向北向西进攻,一旦脱离长江主航道运送补给,日军马上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落个虎头蛇尾,匆匆撤军了事。 长江航线,是侵华日军的大动脉,而宁沪杭地区,则是为动脉提供血液的心脏,京沪杭地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各界极大的关心。最先作出反应的,是距离最远,设备最简陋的延安总部,他们能和八路军,新四军以及铁观音所属部队同时取得联系,在简单的商议后,延安总部下达了一道命令:在镇江地区集结的八路军一部,新四军三师全部,暂时隐藏部队番号,听从铁观音的指挥,如果重庆来电询问,只说是民间抗日武装就可以了,至于这其中的奥秘,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果然,自从有了联络员,马上就收到了来自陪都重庆的指示,询问铁观音到底属于哪一部分。铁观音告诉他们,自己是民间抗日武装。一只普通的民间抗日武装,居然拖住数倍的日军寸步难行,这样的队伍一定要大力扶持。据说这件事曾经惊动了蒋委员长。 第二天天不亮,大型运输机的轰鸣声,打碎人们的梦境。上百个降落伞,满载着陪都重庆希望,落在守军的阵地上。这些空降的物资五花八门,从食品到药品,无所不有,无所不精。 这些奢侈的物品,不要说普通的新四军战士,就是他们的领导,也是刚从山沟里钻出来,对于这些空运过来的东西,大多数闲置在一旁。其中两样东西,引起了克劳斯的主意,他把那两件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件是卡巴祖火箭筒,另一件是*****。 为了证实这两件武器的威力,克劳斯先是扛起火箭筒,然后匍匐在悬崖上,把准星套准了一艘装甲运兵船。这艘船体不大,从上游漂过来,船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日本兵。500多米距离,克劳斯扣动了扳机,***发出“咝咝”声,向装甲运兵船飞过去。 “嗵”的一声闷响,装甲运兵船爆出一团火光,犹如纸糊的一般,化成万千碎片,江面瞬间被染得通红。那些侥幸没死的鬼子,拼命的在江水中挣扎着,却被飞上半空的装甲碎片砸个正着。 前后不到一分钟,江面上只剩下熊熊燃烧的装甲运兵船残骸,50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葬身江底。 克劳斯发射了***,顺势一滚,躲在一块巨石后面,防备鬼子报复性炮击。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日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装甲运兵船是被***击沉的。因为长江上游的游击队,经常会施放漂雷,在长江上被飘雷炸沉的船只屡见不鲜。碰到这种情况,日本人只能是自认倒霉。 克劳斯熟练的运用卡巴祖击沉日本运兵船,倒让几百米外观战的指挥官们震惊不已,他们无法想象,这个金发碧眼的家伙,竟然用一件不起眼的武器,取得如此大的战果。日本人的装甲运兵船,就是把集束手**丢上去,也不会把船炸成这样,况且这还是在500多米距离上发射,绝对在鬼子三八大盖有效射程之外,只要没有炮击,***射手就有安全保障。 第三百五十四章 北固山中观音洞 就在大家为卡巴族火箭筒的巨大威力震惊不已时,克劳斯又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把自己打扮得犹如一个臃肿的银色妖怪,后背着沉重的喷火器,步履蹒跚的出现在擂鼓台下的一座小破庙前。 喷火器喷出的凝固汽油,形成猛烈燃烧的火柱,四处飞溅,小破庙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几只在破庙中藏身的狐狸,成了这次新武器试验的牺牲品,它们身上的皮毛剧烈的燃烧着,狐狸也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犹如一个个火球,坠入滚滚长江。 制造凝固汽油,对几位燕大毕业的才女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把喷火器的射程弄到80米开外,对她们来说就勉为其难了。新四军的战士们,人数虽多,但就是普通的老套筒,都要三四人合用一支。像卡巴祖,重型喷火器这类威力巨大的武器,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钟伟早就忘了刚才比武时的尴尬,他绕着这两种新式武器转了几圈,然后非常肯定的道:“这铁竹筒子是打坦克用的,这孟二爷的火葫芦,是来专门对付躲在地堡中小鬼子的”。他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些人,可能比他更内行,下意识的闭上嘴,不好意思的转回身观瞧,只见刚才那个把他打的满地找牙的大姑娘,正向他竖起大拇指,脸上满是赞许的神色。 在这种时候,龙书金比钟伟更占优势,他径直走到铁观音面前道:“义妹,刚才克劳斯实验的这两种武器,每样只有四套,你留一套,送到高东岛兵工厂仿造,其余的都归我了”。 钟伟立马就急了,指着龙书金的鼻子道:“姓龙的,你诚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龙书金笑道:“别扯胡子瞪眼的,老子不吃你这一套。我怎么和你过不去了?就为这两件武器?就算我义妹把它送给你,你会用吗”? 钟伟脸胀得通红,眼睛中似乎能冒出火来。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间大走几步,“噗通”跪在铁观音面前道:“铁司令,刚才是我鲁莽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铁观音俏脸绯红,急忙伸手相搀,而钟伟就像钉子一样,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铁司令,我再求你一件事,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铁观音的脾气,吃软不吃硬,钟伟歪打正着,铁大司令根本没问钟伟需要什么,就不住口的答应了他的请求。钟伟的目标,自然也是这两款新式武器。 龙书金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岂有不恼火的道理,他和钟伟两个人互不相让,越说越僵,最后钟伟拿出地头蛇的架势,威胁龙书金,今天如果不趁他的意,就别怪他钟伟不客气。反正钟伟现在人多势众,就算是龙书金的人装备再精良,也不是对手。 眼见两个人势如水火,黄师长才笑呵呵的出来调解,说是和稀泥更合适,这四套武器,铁观音一套,龙书金一套,剩下的归钟伟。 铁观音觉得此事都因自己而起,钟伟一条铁打的汉子,就因为两件武器,在众目睽睽下,跪在自己面前,她心中觉得对钟伟非常愧疚,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自己那一套也归了钟伟。 虽然这次铁观音没有得到这两种新式武器,但美国武器威力强大的概念,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中。铁大司令属于那种无风也起浪的主,商云春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又开始打起了美国武器的主意。 先不提铁观音心中的小九九,八路军和新四军的两个大团长,守着新式武器,大眼瞪小眼,感情谁也不会用。想要烧香就要找对庙门,想要学会使用新武器,还要去求铁观音。 半个小时后,六名新四军战士和两名八路军战士,精神抖擞的站在了克劳斯面前,两个大班长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无一例外的告诫自己的战士,“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把对方比下去。 克劳斯做军事教官轻车熟路,现在老调重弹,自然是得心应手。侯七小姐在一旁担任翻译,她流利的外语水平,让在场的人都刮目相看。克劳斯动作娴熟,缓慢而准确的把武器操作流程示范了一遍,然后请战士们自己操作,有什么困难再向他请教。 这些战士都经过精挑细选,心灵手巧,但毕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洋玩意儿,手脚上难免显得笨拙一点。龙书金也就罢了,钟伟气得脸色发青,举起马鞭,劈头盖脑的把六名新四军战士教育了一番,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们的眼睛难道长到脚后跟去了,没见洋教官刚才怎么操作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被驴踢了……”。 龙书金在一旁看不下去,不阴不阳的道:“就长了一张说别人的嘴,你有本事自个儿操作一下”。 钟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丢下马鞭,扛起卡巴住火箭筒,麻利的完成了装弹,瞄准任务,然后单腿跪地,把火箭筒扛在肩上,又把***发射的目标,对准了龙书金,虽然嘴上没说话,但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是溢于言表。 刚才钟伟在比武时输给了邢慧杰,大家虽然知道邢大小姐武功高强,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却也难免对钟伟生出轻视之心,但此刻看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领悟新式武器的操作要领,都不禁交口称赞,敬佩之情也暗然而生。(后来在东北,钟伟是所有中高级干部中,第一个学会驾驶汽车的,也是第一个驾驶着坦克冲进沈阳的师长,更是在东北野战军中,唯一一个由师长直接提拔为纵队司令的)。 看到钟伟如此聪明绝顶,龙书金脸上先是一变,然后快步走到钟伟面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小子,我一直认为咱哥俩水平差不多,哪知你小子比老哥强多了”。 钟伟对龙书金的赞许不屑一顾,翻了翻眼睛道:“我查过你的档案,生日比我晚一个月,我是你老哥才对,你小子不要混淆视听”。 龙书金哈哈大笑:“你这家伙太阴险,居然背地里查我的档案,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你是老哥吧”。 钟伟道:“这有什么算不算的,本来就是”。 大家见两员虎将尽释前嫌,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龙书金和钟伟和解了,但战场上的形势愈发的紧张。重庆方面提供的武器虽然先进,但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尤其是对轻武器的使用。新四军战士们拿到崭新的m1***,犹如饥饿的人看到刚出锅的肉包子,爱不释手。这种枪有单发和连发两种设置,新四军战士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连发,鬼子冲上来时,不到十五秒就能打光一个**儿。可这种枪的射程只有200米,***对鬼子造成的伤害并不大,等到鬼子进入***有效射程之内,这些战士的子弹早打光了,于是又开始了残酷的白刃战。 虽然新四军战士单兵作战,拼刺刀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但他们人数上占绝对优势,而且死战不退,最终日本鬼子被打退了。但也造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西南方向通往山区的道路,被鬼子切断了。新四军曾设想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打开一个突破口,但一连几个冲锋,牺牲了七八十名战士,鬼子仍牢牢的控制着阵地。 鬼子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新四军无奈,只得不断的收缩防御范围,最后被日军围困在一片不足一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终于建立起牢固的防御线,和气势汹汹的鬼子,形成对峙状态。 由于本地河流纵横,不适合重型武器行动,否则日本人用重炮轰击,包围圈的抗日武装都会遭受严重的损失。 位于擂鼓台上的临时指挥所,也遭到长江上日本炮舰的炮击。日本人就像吃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要把被包围的抗日武装消灭掉。 被临时任命的联络员,拼命的向重庆方面发出求救信号。重庆方面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根本不懂空中战术,居然在没有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派出四架运输机和六架轰炸机赶来助战,结果遭到在上海虹桥机场起飞的零式战斗机的拦截。这次空战成了上一次空战的翻转版,两架运输机和一架轰炸机被日本战机击落,剩余的轰炸机和运输机见势不妙,调转机头,飞回了重庆。 这样的损失是重庆方面无法承受的,联络员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在战区上空,再见到一架和日本作战的飞机。 午后2:10,长江上的日本炮舰开始对擂鼓台进行试射,三发炮弹,就造成了20多名新四军战士的伤亡。一旦日本人完成火力准备,对擂鼓台采用覆盖式打击,临时指挥所的人在想撤退就来不及了。 金山寺的方丈晦明禅师,派小和尚前来送信,让大家先撤退到回龙湾一带,继续指挥战斗。 回龙湾三山环抱,金山和焦山东西相对,相距六七公里。南面是北固山,这里水势较缓,水深只有一米左右,只适合小型船只进入,日本的炮舰既无法进入回龙湾,也没法对其中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不远处就是着名的西津渡口,在北固山的半山腰中,是着名的观音洞。 传说观音菩萨曾在这里度化53个有缘人,其中包括常伴观音左右的善财童子,就是在这里开悟的。山洞内冬暖夏凉,干湿适度,深不见底。传说东晋枭雄刘裕,曾经在此洞中藏兵10万。这个传说虽然难免有些夸张,但也足见观音洞内十分宽敞。 铁观音、黄师长等人把指挥所搬到观音洞,向各阻击部队发布指令:交替掩护,向回龙湾方向集中,在金山、焦山、北固山上构筑防御工事,争取把时间拖到天黑,然后借夜色,在西津渡口乘小船横渡长江,在长江北岸继续寻找战机。 第三百五十五章 活神仙的偈语 铁观音住进观音洞,刚安排妥当,金山寺的方丈晦明禅师,在几个沙弥的搀扶下,也被接进洞来。老和尚年过期颐之年(指百岁),宝相尊严,雪白的寿眉遮住双目。他双手合十,在蒲团上坐定,即口偈四句:福人居福地,神龙来护体,蛇蝎难呈恶,诸事皆大宜。 晦明禅师被当地百姓称作“活神仙”,扶危济困,有崇高的威望,对他的话,老百姓向来都深信不疑。晦明禅师谋定而动,惜字如金,今日破例讲了四句偈语,服侍老和尚的沙弥,一起跪倒在地,口诵佛号,齐声称颂。 除了几个出家人,观音洞内绝大多数都是职业军人,他们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干的都是刀头饮血的勾当,这些人重情义,轻生死,对天道轮回看得特别重,所以对晦明禅师的话都深信不疑。 只是铁观音住进观音洞应了晦明禅师的偈语,但偈语中回龙湾中神龙护体,神龙到底指的是什么,大家还不清楚。 新四军开始收缩防御,他们交替掩护撤退,终于像一个收紧的拳头,在长江南岸,以焦山,北固山、金山为依托,组成一道长达30多公里的弧形防御圈。鬼子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在新四军顽强的阻击下,他们依旧寸步难行。 现在在华中地区的鬼子,战斗力和侵华初期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些战斗力凶悍,曾经接受过良好训练的鬼子,大部分已经在长年累月的侵华战争中消耗殆尽,一些侥幸未死的老兵油子,也被送去了太平洋战场。留在华中战场的鬼子,绝大多数都是刚刚组建的预备役师团,士兵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看上去正值当打之年,实则不然,那些重新召回的预备役士兵,年龄都超过四五十岁了,而补充的新兵,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娃娃。 日本这些预备役师团士兵老的老,小的小,战斗力十分有限。只有在对付几乎是手无寸铁的新四军时,才无往而不利。 但今天新四军得到一些空投的美械装备,火力几乎提升了一个世纪。虽然新四军战士对这些新式武器使用还不熟练,但强大的火力给鬼子造成的巨大杀伤,还是让他们心有余悸。尤其是卡巴族火箭筒,把鬼子进攻用的几辆坦克摧毁后,鬼子没有了进攻的利器。 火力上,虽然鬼子还暂时占有优势,但新四军收缩防御,鬼子的优势火力无法成功展开,再加上鬼子的预备役师团烂糟糟的,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术,组织了几次进攻,付出重大代价后,鬼子也放弃进攻,进入防御状态,和新四军形成对峙,期望长江上增援的鬼子加大进攻力度,尽早打破战场上的平衡。 但他们没想到的事,从重庆起飞的轰炸机,对长江上日本炮舰的轰炸,虽然战果有限,但对鬼子的炮舰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迟迟不敢放手一搏。 要突出重围,另一个确保的地点就是西津渡口。渡口在回龙湾内东侧,存放得二三百条小型的渔船。新四军战士大多是南方子弟,水性一般都不错,完成阻击任务后,武装泅渡长江,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这些渔船主要是为伤员、高级指挥员、以及一些水性不佳的战士准备的。 负责守卫西津渡口的任务,由龙书金带领的八路军战士负责。但他们刚靠近渡口,就发现船上有武装人员活动,由于不知对方身份,八路军战士没有冒然行动,而是把这个突发情况报告给指挥部。 听到这个消息后,指挥部里所有人员都面色沉重,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码头上的人肯定是鬼子的渗透部队,如果码头被日本人占领,就意味着鬼子包围圈已经形成,部队无论向哪个方向突围,都会遭受巨大损失,一旦突围失败,等待这些抗日武装的命运,只能是全军覆没。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西津渡口夺回来”。龙书金挥舞着他的独臂,向手下的八路军战士下达了进攻命令。他手提驳壳枪,后背一把大刀,腰上别着五六颗手**,由主力团团长亲自带队冲锋,即使在抗战期间,也是不多见的。 黄师长和龙书金是老相识,虽然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但关切之情也溢于言表,他轻轻地拍了拍龙书金的肩头道:“龙团长,攻占西津码头的任务,还是让钟伟来干吧”。 龙书金道:“放心吧,老首长,这敢死队我参加的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了,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黄师长摘下眼镜,擦拭了上面一下蒙着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的道:“龙团长,你一定要小心”。 龙书金一笑道:“你就瞧好吧,我背后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钟伟也上前劝慰:“老龙,还是我带人去吧,毕竟你少了一条胳膊”。 龙书金眼睛一瞪道:“钟伟,你小子跟我抢功是不是,前面还有上万小鬼子盯着咱们,你把他们看好了,码头的事就交给我去办”。 钟伟紧咬下嘴唇,转过头去,拍了拍龙书金的肩膀,话未出口,眼圈却红了。 龙书金视死如归,他手下的战士也群情激扬,但就在即将出发时,却被铁观音拦了下来。在女司令看来,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在西津渡**动的武装人员不多,执行这种任务,是宋春茂和他弟兄们的拿手好戏。没等龙书金推辞,宋春茂已经带人出发了。 观音洞前一块巨石后,黄师长和铁观音以及其他几个指挥员,手举望远镜,目送着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向西津渡口扑了过去。 铁观音手举望远镜,把观测目标对准码头,图像有些模糊,她慢慢调整焦距,码头上的情况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惊奇的发现,在码头栈道上,一个身材笔挺的中年人,穿着和普通百姓没有两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也举着一个望远镜,在向逐渐接近的宋春茂等人观望。铁观音觉得这人站立的姿势有些熟悉,但距离太远,具体长相却看不清楚。 栈道上的人收起望远镜,挥了挥手,一个人站到他的身旁,掏出红黄两面旗子,开始向观音洞方向发送旗语。没等铁观音吩咐,馨儿也向对方发送了一组旗语。在冲击队伍中,克劳斯懂得旗语,他比比划划的招呼弟兄们,暂停攻击,原地待命。 看不懂旗语,在观音洞口观战的人都莫名其妙,馨儿手中的旗子挥舞了两下,突然停下来,愣了一下,然后把旗子向付贵玉手中一塞,飞也似的向码头方向奔去,兀自不忘向铁观音打招呼:“司令姐姐,我爹到了”。 铁观音的海军司令,人称“石龙王”的石英到了。 铁观音在扬州一带和日本人大打出手,一直关注她行踪的蔫诸葛,也命令在高东岛上的情报站,多收集华中地区日军的情报。宋春茂的另一位夫人金婷,早在两年前就破解了日本人的密电码,所以蔫诸葛对华中地区鬼子的调动情况了如指掌。 作为铁观音的海军司令,石英也有分享日军情报的权利,当他发现铁观音带人在扬州、镇江一带集结,马上意识到女司令有麻烦了。那里鬼子驻有重兵,再加上长江上下游交通便利,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鬼子的包围。石英曾经是中国当时吨位最大的军舰“宁海号”的舰长,抗战初期还担任过长江下游的江防司令,对扬州、镇江一带非常熟悉,因此向蔫诸葛请命,到长江口一带,帮助铁观音作战。蔫诸葛欣然同意。 石英又提议,前往扬州一带,最好是从陆上走,沿南运河一直向南,骑快马用不了两天就能到达目的地。蔫诸葛又建议,尽量从八路军的防区过,有了他们帮助,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石英连连称是,暗赞蔫诸葛想的周到。 和石英一起来的,还有铁观音手下另一位重要首领邢中厚。他是邢慧杰的哥哥,武艺高强,蔫诸葛担心石英在路上有什么闪失,特意让邢中厚担任保镖。另外还有四十多名战士,他们都是石英一手**出来,为这次执行任务专门挑选的佼佼者。 几十个人骑快马,昼夜奔波,天还没亮,他们已经到达扬州运河码头,在那里盗取了一艘日本人的机帆船,然后在光天化日下,出现在长江上,用旗语骗过鬼子的炮舰,然后机帆船片刻不停,大摇大摆的开进了回龙观。 八路军和新四军没有海军,所以对“石龙王”的名号不太熟悉,石英又自视甚高,除了龙书金和他熟识,两个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对其他人,石英怀有强烈的戒心,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就连黄师长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对黄师长的应答。 石英的狂妄让钟伟等新四军指挥员心存不满,满脸不屑的看着石英调兵遣将。 他派遣邢中厚以及宋春茂一伙,带着刚从北方南下的战士,去往金山,自己还有龙书金带领八路军赶往焦山。两山互为犄角,居高临下,可以很好的维护回龙湾的安全。 只要带上两年兵,就是一个排长也能看出其中的奥妙,但前提是必须有大口径火炮,否则两山相距七八公里,只依靠轻武器,根本无法形成交叉火力,难以封锁江面,守军的阵地,还会成为游弋在长江上日本炮舰的靶子。 可现实情况是别说是大口径火炮,就是轻重机枪都欠奉,缴获日本鬼子的轻重机枪,都配备给新四军防御阵地了,只依靠轻武器,就想达到封锁回龙湾的目的,有些太教条主义,根本就不现实。不要说新四军指战员,就是铁观音周围的人,也认为石英此举有纸上谈兵之嫌。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诺千金 新四军讲究的是官兵平等,对石龙王的清高孤傲不但新四军战士看不上,就是黄师长也颇有微词,钟伟更是个有话藏不住的直性子,忍不住讽刺道:“好大的架子,要是没有裤裆里的xx坠着,还不早就狂上天了”。 黄师长干咳了两声,训斥道:“你小子少说几句风凉话,不说话还把你当哑巴不成”。 钟伟吓得一吐舌头,转身向铁观音做了个鬼脸儿,才发现女司令和她的手下都沉着脸,对钟伟怒目而视。钟伟这才感觉有些唐突,对石龙王的讽刺太刻薄了。他用手搔着自己的后脑勺,讪讪的笑着,无奈的表情,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钟伟讽刺石龙王,就等于冒犯了铁观音,候七作为女司令的发言人,马上出言反击。从长江口到金山寺,一路走来,侯七和黄师长早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可能是觉得钟伟不够档次,七小姐把反击的矛头对准了黄师长:“请教您个问题,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怎么解释”? 黄师长学富五车,自然知道候七这话的含义,微一沉吟才开口道:“刚才多有冒犯,我向铁司令赔礼道歉”。 铁观音摆了摆手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话虽这么说,依旧可以看出,不快就写在女司令脸上。 钟伟脾气火爆,对黄师长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铁观音连他的面子都不给,钟伟怒道:“领兵打仗讲究的是爱兵如子,你们的海军司令没见有多大本事,臭架子却不小,他这一套在你们那里可以,咱们新四军不吃这一套”。 候七不怒反笑道:“难为你还知道海军司令,团长大人,你倒给大家普及一下,这海军司令有什么说道”? 钟伟指着正在长江面上游弋的日本炮舰道:“一条船也就五六十个人,充其量算个连长,却非要冒充什么司令,真让人笑掉大牙”。 候七撇了撇嘴道:“团长大人,还是少说两句吧,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显露出的却是你的浅薄无知”。 钟伟头上青筋蹦起多高,他精明强干,在同级军事干部素有智多星的美誉,今天被个大姑娘讥讽浅薄无知,不由得大发雷霆道:“我浅薄无知,你们那位海军司令就博才多学了,我看未必”。 候七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哎,永远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千万不要和一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讲道理”。 钟伟道:“我又如何顽固不化了”? 候七道:“你信口雌黄,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军舰”。 钟伟冷笑道:“长江上的军舰如过江之鲫,一天之中,不知要见到多少,有时多的让我都感觉有些恶心”。 候七道:“这些炮舰只能在内河航行,根本没法到海上作战”。 钟伟还是不服气,反驳道:“凭什么,不都是船嘛”? 候七故作吃惊道:“钟大团长,你该不会从来没见过巡洋舰、战列舰这些大家伙吧”? 钟伟脸一红,巡洋舰、战列舰非但没有见过,就是这些军舰的称呼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兀自不服气的反驳道:“说了这么多,什么战列舰、巡洋舰就好像你见过似的”。 候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非常夸张的道:“何止是见过,我们部队自己就装备了五艘铁甲舰,如果海军司令像你一样凡事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如果他的船被打沉了,那他指挥的其他军舰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钟伟对海战一窍不通,想继续辩驳,却一时词穷,囧在了当场。 黄师长一直笑盈盈的看候七和钟伟斗口,但听到铁观音竟然拥有五艘铁甲舰,不由得肃然起敬。黄师长见多识广,曾经见过外国人的铁甲舰在大海上跃舞扬威,也明白铁甲舰上官兵的编制,一艘铁甲舰上的船长,军衔就相当于一个齐装满员的陆军团。而铁观音的海军司令能同时指挥五艘铁甲舰,以及数不胜数的机帆船,且不说这些船的战斗力如何,就是石龙王指挥海军作战的本事,在八路军和新四军全部将领中,能和他比肩的也找不出几个来。 候七斗口占了上风,并没有善罢甘休,继续喋喋不休,吹嘘石龙王治军有方,曾经担任过中国吨位最大的军舰“宁海号”的船长。 听到这里,黄师长心思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什么,礼貌的打断了候七的演讲,十分认真的问道:“七姑娘,你们的海军司令是不是姓石”? 候七道:“那是自然,石龙王的称号,不是谁都能担得起来的”。 黄师长有些激动,脚步匆匆的就向洞外走,却被钟伟拦住去路,黄师长是他的主心骨,千万不能让他走开。面对钟伟的阻拦,黄师长有些恼怒,拔开他的胳膊道:“让开,别耽误我去请高人”。 钟伟没大没小的摸了摸黄师长的头,调笑道:“我的老首长,你是不是发烧啊,咱新四军现在可没有铁甲舰,你把那尊神请来,咱把他供在哪里”? 黄师长拍了下脑袋道:“兴奋过头了,我是去请教问题,钟伟你小子刚才犯了大不敬的罪过,跟我一起去”。 钟伟嘟着嘴,满脸的不情愿道:“我以后又不想当海军,犯不上低眉顺眼儿的给人家赔不是”。 黄师长道:“咱新四军现在是没有海军,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总不成等有了铁甲舰,再去培养海军人才吧,我们要未雨绸缪,先完成人才的培养,一旦有了合适的武器装备,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钟伟道:“我就看不惯他那高高在上的派头,都是俩肩膀扛个脑袋,如果将来咱新四军发达了,我宁可选择去开飞机”。 黄师长顺手给了钟伟一巴掌,满脸笑意的斥责道:“看把你能的,咱‘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中的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别发牢骚了,再不听话,我让你去炊事班背锅”。 钟伟撅着嘴道:“我宁可去背锅”。 黄师长道:“不行,就是去背锅,也要等见过石司令以后”。 钟伟苦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鸡和鸭子亲嘴,人家嘴大咱嘴小,这还不如让我光了膀子,背几根藤条去负荆请罪”。 黄师长看了他一眼道:“就你怪话多,你要真有廉颇的心思,我现在就成全你”。 在外人听来,这几句调书袋的话本来挺难懂,偏巧铁观音出身梨园,《将相和》这出戏是她比较拿手的,平时都是自己演,现在钟伟要来场真人版的,女司令兴致勃勃,非要和黄师长一起去看热闹。 钟伟自从结识了铁观音,得了不少精良装备,对这个泼辣漂亮的女司令心怀敬畏,现在铁观音和黄师长一起行动,明摆着是要去看自己出丑。看她幸灾乐祸的表情,钟伟欲哭无泪,只能苦着一张脸道:“铁司令,你要是还有空军,我就多准备几根藤条,省的以后麻烦”。 铁观音大大咧咧的道:“空军暂时还没有,但能开飞机的倒有几个”。 钟伟认真的道:“铁司令,等你有了空军,一定要给我留个位置,让我也过一把骑在日本人头上拉xx(对飞机轰炸的俗称)的瘾”。 铁观音道:“好说,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让钟团长去做我的空军副司令”。 钟伟道:“希望铁司令言而有信,君子一言”。 铁观音接道:“快马一鞭,可钟团长是黄师长的心腹爱将,只怕到时候难以割爱”。 黄师长道:“只要是咱xxx的空军,别说一个钟伟,就是我这个师长,只要铁司令需要,也会义不容辞的慷慨赴命”。 钟伟故作失望道:“得,我这空军副司令前后当了不到一分钟,就该让贤了,只是不知铁司令心目中的空军司令有目标没有,如果没有,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铁观音笑道:“早有目标了,刚才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德国大个子,归顺我之前是日本人的飞行教官,现在对我忠心耿耿,空军司令这个职位非他莫属”。 黄师长听了铁观音的话,心中微微一动。几个小时后,一封标注着十万火急的电报通过电波飞向延安,黄师长在电报中谏言:一定要未雨绸缪,积极培养海军和空军人才和后备干部,并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定不能让铁观音领导组建的空军指挥权落在德国人手中。 电报发出,却犹如石沉大海,黄师长始终也没有得到来自延安的答复。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回龙湾东岸的焦山阵地上,石英负手而立,一身极为普通的百姓装束,愣是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在石英面前,独臂团长龙书金正低着头,被石英大声训斥。龙书金向来桀傲不群,此刻却表现得俯首帖耳。再看石英声色俱厉,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大家才明白石龙王这个绰号绝不是凭空得来的。 石英和龙书金素来交好,龙书金当年受了委屈,总要跑到怀中岛,和石龙王泛舟海上,仔细倾诉一番,经过开导,才茅塞顿开,回部队向上级承认了错误。两个人只是兄弟情分,没有上下级关系,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石龙王会对龙书金大发雷霆。 石英见有人过来,停止了对龙书金的训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又面若寒霜,只盯着鹰嘴崖下几十个八路军战士,正在忙碌的砍伐树木,扯断爬满山崖的藤条。 这些八路军战士,自从渡江以来,连日征战,早就疲惫不堪,所以工作进度让石英感到很不满意。龙书金想和战士们一起劳动,却被石英教训:为将者应掌控全局,不能意气用事,弟兄们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你就要想方设法保全他们,只要不断的打胜仗,就能赢得战士们的尊重,如果像个苦力一样,和战士们一起劳作,在战场上,充其量只是一个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士,绝不是一个称职的指挥官。 第三百五十七章 鹰嘴崖下的神秘洞穴 龙书金低声细语的向大家诉说自己被训斥的原因,只是满脸得意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他有恼怒石英的意思。 龙书金看到钟伟愁眉苦脸的躲在黄师长身后,伸手把他扯出来,众目睽睽下,一向以脸皮厚自居的钟伟满脸通红,龙书金还不失时机的幽了他一默:“怎么了,兄弟你属螃蟹的,让人家煮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钟伟向四下瞅了一眼,和龙书金悄悄的道:“我刚才把海军司令骂了,黄师长逼我来负荆请罪”。 龙书金道:“石龙王的脾气臭的很,背后骂他的人多了,久病成良医,他现在根本也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 石英的听力很好,他正盯着鹰嘴崖下辛苦劳作的八路军战士,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转过头来,正看见龙书金和钟伟交头接耳。新四军讲究官兵平等,钟伟的打扮和其他战士没什么两样,可石英目光如炬,向钟伟招了招手道:“让你手下的士兵到鹰嘴崖接替八路军的弟兄,他们连续作战,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钟伟如蒙大赦,万万没想到石英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兴奋的答应一声,上百名新四军战士开始执行他的命令。钟伟也抖擞精神,身先士卒的走到队列最前边,却被石英喊了回来,指着鼻子训斥道:“一个高级指挥员,应该留在指挥的位置上,掌控全局,这才是为将之道”。 龙书金向钟伟做了个鬼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讥讽道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钟伟一抬腿,龙书金屁股上多了个脚印,钟伟依旧不依不饶的道:“咱们一起参的军,你充哪门子大瓣蒜,在我面前装老人”。 龙书金正要反唇相讥,石英又发话了:“饭已经准备好了,招呼你手下的弟兄们吃饭,现在让弟兄们吃一顿饱饭,比你喊一百句口号更实惠”。 龙书金答应一声去了,有人拿了几个窝头,还有一个咸菜疙瘩送到石英面前,石英看着鹰嘴崖正在狼吞虎咽的八路军战士,摆了摆手道:“粮食不多,先让干活的弟兄们吃饱”。 新四军的战士人数多,体力又充沛,干活的进度成倍增加,只是大家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石英为什么要和鹰嘴崖下的杂草树木过不去。 时令已至初夏,正在劳作的新四军战士马上就变得汗流浃背,钟伟有心上去帮忙,却担心再被石英训斥,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石司令,我想请教个问题,我手下的弟兄们,如此辛苦劳作到底为什么”? 石英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问的好,这才是一个军事指挥员该考虑的”。大家都凝神伫立,不知石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听听他给出的解释。石英接着道:“上级的战略意图,有时不方便和属下明说的,在这种时候,服从命令就是天职”。 这答案等于没说,大家仍是一头雾水,此时新四军战士已经把树木和杂草清理干净,露出潮湿,生满绿苔的石壁。 石英走到石壁前,顺手折了一杆细竹,开始在石壁上来回滑动。周围的战士们窃窃私语,有人自作聪明的认为石英这是要在鹰嘴崖下摩崖刻石,让自己的书法流芳百世。 钟伟脑瓜活,好奇心重,看出石英正在石壁上寻找什么,于是凑到石英身边,充当狗头军师出谋划策。石英一向不苟言笑,但对钟伟却青眼有加,一边用竹棍儿在石壁上乱画,一边问钟伟,可否看出些端倪。 钟伟看着被竹棍儿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不规则的小洞,把手放上去,能感觉里面冒出的丝丝凉气,钟伟恍然大悟道:“这是个被乱石封住口的山洞”。 这回大家也看清了,石壁上的小洞勾勒出一个三米多高,四米多宽的山洞轮廓。 石英抛下手中的竹棍,向钟伟竖了一下大拇指,似乎称赞他“孺子可教”。这份殊荣在石英身边多年的人都没有享受过,钟伟也觉得喜从天降,折下一根野芭蕉叶,跟在石英身后为他扇着凉风。 石英手放在石壁上,转回身对钟伟道:“年轻人,你悟性很高,跟我一起做海军吧”。 这个要求太突兀了,钟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黄师长却听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快步上前道:“多谢石司令抬爱,你以后无论有什么用求,尽管开口,新四军三师绝对鼎力相助”。 石英头也不回的答道:“黄师长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怕是强扭的瓜不甜,钟团长似乎对海军不感兴趣”。 黄师长道:“这小子要是不听话,我把他绑了去见您”。 石英道:“如果钟团长不喜欢干海军,也不必勉强,人各有志嘛”。石英一边说,一边手继续在石壁上摩挲,突然脸上现出欣喜之色道:“在这里了”。手用力一推,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块落入洞中,石壁上出现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黑洞,周围的人欢呼一声,一起拥上前去,想看看洞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突然黑影一闪,一条将近两米长,黑白相间的银环蛇从刚才出现的洞口中窜出来,直奔石英的脖项。银环蛇毒性极强,被它咬中后,如果半个小时内得不到治疗,就再也无药可治。 周围一片惊呼声,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钟伟的手快如闪电,蛇头距离石英的脖子还有十几厘米,被钟伟拿住七寸,龙书金此刻也抽出刺刀,顺势一挥,把蛇头斩落地上,兀自大张着口,发出咝咝的声音。 这两位年轻的团长配合的天衣无缝,但脸色吓得苍白,心脏狂跳不止。周围的人也吓的颜色更变,许久都没人说话。只有黄师长和石英,面色如常,看着地上挣扎的蛇头,相视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侯七由衷的赞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大将之才也”。 没等黄师长吩咐,钟伟主动上前,把石英和黄师长挡在身后到:“您们二位,先歇息一下,剩下的粗活交给我来干好了”。 黄师长笑道:“算你小子还有个眼力劲儿,快干活吧,还等我夸你两句不成”。 石英微笑着向钟伟道:“多谢救命之恩”。 钟伟连连摇手道:“不敢,让石司令受惊了”。 石英没有说话,而是捡起刚才丢掉的竹棍,走到鹰嘴崖的另一侧,又开始在石壁上不停的点划。 黄师长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走到石英身边道:“石司令事必躬亲,令人钦佩,但刚才的事想来让人后怕,石司令一人事小,但关系着我们的海军事业,再也不能让你冒一点险,寻找洞口的工作,还是由我继续”。 石英停下手中的工作,正色道:“黄师长说的哪里话来,您执掌雄兵,坐掌江南,在敌占区打出一片天地,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将。石英一介无名匹夫,岂敢与黄师长比肩,海军没有石英一样也能发展壮大,但江南新四军,却不能一日无黄师长”。 黄师长道:“千军易得,人才难求,发展壮大我们中国的海军,多少仁人志士梦寐以求,总之,我不会再让石司令去甘冒奇险”。 两个人争执不下,候七笑盈盈的走过来道:“二位都是国之栋梁,这冒险的任务,就交给我这个无德无才的小女子来做可好”。 黄师长和石英一起制止道:“千万不可,七小姐学贯中西,更是搞经济的天才,这里尚有数百铮铮铁血男儿,又怎能让七小姐以身试险”。 正说话间,邢慧杰手提刺刀快步走过来道:“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要把人急死不成”。然后用刀在石壁上一刮,露出洞口的轮廓,然后抬腿一脚,堵住洞口的碎石纹丝没动。 邢慧杰俏脸一红,好胜心起,大喝一声,平地跃起两米来高,双腿一盘,用脚尖猛踹码放在最顶端的石块儿,“轰隆”一声,堵在洞口的石块塌去大半,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另一侧的洞口也被新四军战士七手八脚的清理出来,钟伟还没来得及进洞查看究竟,就看到邢慧杰给大家露了一手。钟伟也练过几年武术,看到邢慧杰的身手,悄悄问身边的龙书金道:“你跟这丫头交过手吗”? 龙书金很轻蔑的看了钟伟一眼道:“你知道许和尚吧”? 钟伟道:“我吃过这小子的亏,他自称八路军第一武功高手,输给他也不冤”。 龙书金道:“你去问问咱们的第一高手,有没有被人打败过”。 钟伟看了一眼邢慧杰道:“不会吧,这女娃娃这么厉害”? 龙书金怂恿道:“你要不找邢大姑娘比划比划,万一赢了,这八路军第一高手的荣誉可就是你了”。 钟伟道:“你少给老子挖坑,老子是新四军,不稀罕你那八路军第一高手的名号”。 龙书金道:“做新四军第一高手也不错,机会难得啊”。 钟伟看到邢慧杰刚才那一脚的威力,就知道不是她的对手,现在龙书金挑唆自己和邢慧杰比武,绝不是出于什么好意,龙书金还喋喋不休道:“邢大姑娘武功好,他丈夫人称小华佗,医术好,你跟她比武,赢了名满天下,输了有人为你疗伤,便宜都让你占了,何乐而不为”。 钟伟狠狠的瞪了龙书金一眼道:“老子跟邢大姑娘比武没把握,但赢你没问题,你小子不服,咱俩先练几趟”。 龙书金笑道:“邢大姑娘古道热肠,看见你欺负一个残废,非把你两条胳膊都打折不可”。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何当金络脑 钟伟和龙书金正在斗口,突然听到战士们一阵欢呼声。堵住洞口的碎石已被清理干净,他俩一路小跑儿,争先恐后的钻进了山洞。 山洞内有二三百平米的样子,异常的阴冷潮湿,洞顶不时有水滴落。,在山洞的中间有六个水泥平台,上面各有一门崭新的德国克虏伯公司制造的105毫米**炮,本来上面包裹严密的防水油布已经被战士们扯了下来,露出深绿色的炮衣。 没有词语能够形容钟伟此刻激动的心情,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汉子,眼中满是泪水,双手抱着**炮粗短的炮管,把头抵在炮口上,不停的撞击,顷刻间,脑门儿上就多了几个大包。 有两个新四军战士跳上水泥平台,学习复制钟伟刚才的动作,却被钟伟大瞪着两眼给制止了,理由既牵强又可笑,他说那两个战士的脑门太硬,别把炮口给磕坏了。 龙书金虽然也对这几门**炮垂涎三尺,但他太清楚钟伟的性格了,这几门**炮既然被他看上了,别人就休想染指。 **炮既然得不到,风凉话总要说几句,而且龙书金最清楚钟伟现在惧怕什么,他干咳了一声,开口道:“我说钟伟,你小子也太不长进了,这几门炮是你的吗,人家石司令把这几门炮挖出来,可不是光给你沾便宜用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钟伟根本顾不上理睬龙书金,从炮口上纵身跳到平地,然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跑出了山洞。 而此刻,站在石英旁边的黄师长,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他们打开的这个山洞中,异常的干燥,四周堆满了装着生石灰的麻袋。 除了这些麻袋,剩下的都是暗绿色的弹药箱。石英正耐心的为黄师长解释,弹药箱上标注着fh.gr.字样的是高爆弹,一共有850箱,每箱两枚炮弹。弹药箱上标注着fh.sprgr.br.字样的是***,有一百箱,也是每箱两枚。最后那个弹药箱上标注有fh.gr.nb字样则是***,一共只有50箱。 钟伟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正听到黄师长向石英询问这些**炮和炮弹的来历。新四军一直在扬州,镇江一带打游击,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但从来没有听说眼皮底下还藏着一批军火,如果这些东西落入鬼子汉奸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定要问个清楚。 石英给出的解释:民国21年爆发了一二八事变,面对日寇的挑衅,19路军奋起还击,战争陷入僵持状态。日本海军派出舰艇23艘,由海军第1遣外舰队司令盐泽幸一指挥。沿长江口逆流而上,试图在镇江登陆,包围正在作战的中国军队。 虽然日军最后没有达到战略意图,但他们的行动路线却引起中国军队的注意,后来在英、美、法、意各国调停之下,中日两国**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中国**借此机会开始加强长江沿线的防御建设,石英被任命为江防司令。 他上任伊始,便制定了层层防御计划,沿长江两岸建数个防御要塞,每个要塞炮台上最少要装备两门德国克虏伯公司制造的105毫米**炮。后来因为防御计划过于庞大,资金链发生断裂,计划中的十二个防御要塞,只建成了镇江口一个。 从德国**的**炮,也因为日本人的强烈反对,德国**出尔反尔,终止了合同。**的上百门**炮,到卢沟桥事变爆发,才收到第一批十二门火炮,远不足以封锁整个长江航道,而日本轰炸机又开始对长江沿岸的要塞进行夜以继日的轰炸。 没有有效的防空武器,这些性能先进的**炮就会成为飞机轰炸的靶子,无奈之下,石英下令,把这批**炮秘密隐藏封存。本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不少,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仿佛是故意留给新四军的见面礼。 听说石英要把这批**炮要送给新四军,钟伟脸上乐开了花,可人心不如蛇吞象,他既得陇,又望蜀,涎着一张脸道:“石司令,您说一共有12门炮,可眼前只有六门炮,剩下的在哪里”? 石英道:“回龙湾对岸的金山上,也藏了六门炮”。 钟伟道:“我们对金山比自己家后院还熟悉,怎么就没看出一点端倪”? 石英举起望远镜,向回龙湾对岸眺望,宋春茂和邢中厚的进度更快一些,有两门炮已经进入待发射状态。 钟伟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点手唤过自己的警卫员道:“请副团长跑步来见我”。 时间不大,副团长王松气喘吁吁的来到钟伟面,没等他气喘匀了,钟伟就指着六门刚刚从山洞中抬出来的**炮道:“老王,这是不是好东西”? 王松眼睛一亮,欣喜道:“这些炮都是咱28团的”? 钟伟道:“这只是一半儿,另一半在回龙湾对岸”,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王松,接着道:“我命令你带领一个营,增援对岸的友军”。 王松有些为难道:“团长,咱的部队都在前线打阻击呢”。 钟伟眼睛一瞪道:“把预备队给我拉出来,今天老子不过了”。 黄师长看出些端倪,钟伟这样安排,醉翁之意不在酒。走过来吩咐道:“王副团长,预备队原地不动,增援金山阵地的任务,让29团去完成”。 王松有些发愣,不知该听从谁的命令。钟伟彻底拉下伪装,抬腿就是一脚,厉声训斥道:“军令如山,马上按我的命令执行,如果对岸的六门炮少一个螺丝,我要你的脑袋”。 黄师长道:“钟伟,你不能太贪心了,这些炮你28团不能独吞吧”。 钟伟道:“我28团是主力,主力就应该有个主力的样子”。又马上转过身,对正在发愣的王松道:“马上执行命令,耽误了事,老子毙了你”。 王松这才如梦方醒,转身就走,就连黄师长的召唤声都假装没听见。钟伟却又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嘱咐王副团长,一定把对岸那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子洋人请过来。 王松领命去了,龙书金对钟伟请克劳斯的举动大惑不解。钟伟道:“说你嫩,你还不服,这几门炮是好东西,可咱们都是白丁,只有守着它们干瞪眼的份儿,听说那个黄毛洋鬼子是德国人,正好把他请过来,传授大家操炮的技艺”。 钟伟为了独吞的12门**炮煞费苦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同样职位的战友中更具战略眼光。 钟伟的贪心也被黄师长所理解,和鬼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火力不足一直是新四军的硬伤,一个班十几个人,守着两支膛线都磨平的老套筒,对付武装到牙齿的鬼子,常常要比对手多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牺牲。 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录,为了缴获鬼子一挺歪把子轻机枪,一个排的新四军战士围住两个鬼子,最后伤亡过半,还让扛机枪的鬼子活着突围了。 钟伟得了便宜,又跑到石英面前去卖乖,抱怨炮弹太少了。石英道:“金山和焦山两座炮台互为犄角,可以封锁长江上下一百里的江面。这些炮弹都是从德国进口的,一枚炮弹就值20个大洋,能一举买下4000枚炮弹,也算是很大的手笔了”。 钟伟道:“要是炮弹打光了,这些炮岂不是都成了废物”? 石英有些意外的道:“难道钟团长还想把这些炮带走不成”? 钟伟点点头道:“我就算把28团都拼光了,也要把这些**炮完好无损的带走”。 石英道:“都带走固然是好事,可鬼子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钟伟一时语塞,脑门儿上青筋蹦起多高。 黄师长过来解围道:“这仗接下去怎么打,咱们先听听石司令的高见”。 石英也不客气,把自己的战略意图和盘托出来,现在战场形势,鬼子已经完成了合围,现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鬼子包围圈的薄弱点突围,而长江防线无疑是最薄弱的,先用部分炮火封锁江面,阻止上游和下游的鬼子进行增援。然后用其余炮火摧毁长江对岸的防御工事,任务完成后,炮火延伸,摧毁鬼子的纵深阵地,然后留下小股部队,阻击长江南岸的鬼子,其他部队趁机渡江。 长江北岸日军力量薄弱,不会对突围部队形成实质性威胁,再加上有南岸的炮火支援,就可以轻易的突出重围。突围后的部队,派出一支疑兵佯攻扬州,使那里的鬼子不敢轻易妄动。主力沿长江西进,直逼南京,那里是汪伪政权的首都,不容有失,鬼子一定全力回援,对抗日武装的威胁就算解除了。 钟伟最关心的还是那些破炮,听了石英的分析,他苦思冥想了一下,问道:“这些炮怎么处理”? 石英道:“兵贵神速,部队渡江后需要轻装前进,这些**炮发射完炮弹后,就变成没用的累赘,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最后把这些炮全部炸掉,总不能把它们留下来资敌”。 刚才还是百万富翁,转眼间就变成一文不名的乞丐,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钟伟一时难以接受。他双手抱头蹲在那里,不时有泪珠落在地上。大家也面面相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安慰迷失在幻想中的团长。 过了好一会儿,钟伟突然站起身来,用衣袖拭了一下眼泪,又稍稍稳定一下情绪,然后快步走到铁观音面前,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郎声道:“铁司令中,钟伟不盛冒昧,有一事相求,望铁司令成全”。 铁观音手足无措,伸手去扶钟伟,龙书金也过来帮忙道:“我义妹巾帼不让须眉,最敬英雄好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把自己弄得眼泪巴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铁观音也安慰道:“钟团长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绝对会尽力而为”。 第三百五十九章 钓金鳌 钟伟道:“铁司令,石英前辈是你的部下,我认为他刚才制定的作战计划太过保守,最后能否顺利实施还值得商榷”。 钟伟的话让周围的人一愣,石英戎马半生,是海军界的翘楚,他制定的作战计划虽然说不上是天衣无缝,胆敢质疑的也不多,像钟伟这样直接全盘否定的,更是绝无仅有。 大家也都知道石英性格耿直,刚愎自用,钟伟当众质疑权威,会不会让石龙王暴跳如雷。铁观音对此也颇为踌躇,女司令的性格更像是猛张飞,喜欢上阵厮杀,而运筹帷幄并非其所长,石英制定的作战计划,她并未看出有何不妥之处。黄师长则拿出作战地图,认真的推敲。 出人意料的是,石英却表现得非常大度,他大步走过来,拍了拍钟伟的肩膀笑道:“我可不是军事独裁分子,制定作战计划本来就是群策群力的事,年轻人,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咱们一起斟酌”。 钟伟还有些犹豫,黄师长道:“咱新四军讲究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拿出刚才质疑权威的勇气来”。 钟伟脸色肃穆,伸手取过黄师长的作战地图,仿佛拿到了尚方宝剑,立刻变得神色从容,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侃侃而谈。开始大家还对钟伟的话将信将疑,但后来他旁征博引,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比原来的计划更切合实际。 钟伟用了十多分钟讲述完自己的作战计划,大家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石英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神色中对钟伟充满了欣赏,他微笑着对铁观音和黄师长道:“我认为钟团长的作战计划更周密,所以我建议,这次作战有钟团长全权指挥,不知大家有什么意见”? 除了黄师长,大家都表示同意石英的建议。而黄师长不无忧虑的对钟伟道:“我知道你打仗有两把刷子,你28团的战斗力在新四军序列中也首屈一指,但此刻集结在长江沿岸的部队超过了5万人,属于大兵团作战,你从来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不要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 钟伟信心满满的道:“谁又生下来就会带兵打仗,就请大家相信我这一回”。 黄师长又把目光投向铁观音,女司令把手一挥道:“我的部下会全力以赴,听从钟团长指挥,有违抗军令者,立杀不赦”。 黄师长见铁观音对钟伟如此器重,内心也十分欣喜,他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钟伟,咱新四军在江边集结的这几个团,就暂时交给你全权指挥,但我有件事要提醒你,不要搞山头主义,让你的28团吃肉,有硬骨头让兄弟部队来啃,如果战后有人向我反映,你有这方面的问题,你这个团长也不用干了,到师部炊事班背大锅去”。 钟伟向周围的人敬礼,眼里含着泪花道:“谢谢首长们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任务”。 鹰嘴崖下的山洞,成为钟伟的前线指挥部。在金山和焦山炮台上,12门**炮严阵以待,炮口对准江面,炮兵们摩拳擦掌,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把江面上的鬼子炸得人仰马翻。但钟伟迟迟不下达开炮的命令,而是命令在正面阵地担任阻击任务的28团突然全力出击,做出要从正面突围的假象。 龙书金立在钟伟身边,对这个出击计划百思不解,日本人在附近集结了,加上配合作战的伪军,新四军在兵力上并没有太大优势,武器装备更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发动反击,只会造成重大牺牲,更不成功可能突围。 面对龙书金的质疑,钟伟道:“石司令制定的作战计划,你难道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龙书金先是摇头,突然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和钟伟异口同声道:“湘江战役”。 那是红军长征途中最大的一次败仗,8万多红军战士,最后突出重围的只有三万,滚滚的湘江水,都被红军战士的鲜血染红了。钟伟和龙书金都在湘江战役中死里逃生,对那场战役的惨烈程度,记忆犹新。 石英的作战计划,用炮火封锁长江,炮击江对岸的防御工事,有小股部队顶住日军的攻击,掩护大部队渡江撤退,但渡江要有足够的渡船,炮火可以阻止日本人的炮舰支援,但日本人的飞机,会对长江上的渡船狂轰滥炸。当年湘江战役,红军也是因为没有防空武器才吃了大亏,就算是大部队勉强渡江突围,最后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再也没有摆脱日军的机会,等待他们的命运,只能是全军覆没。 新四军依托金山,北固山,焦山构筑的阻击阵地,虽然火力不足,但由于居高临下,日军一时也无可奈何。江南特殊的地形,让日本人的重炮部队根本无用武之地,掷弹筒和迫击炮的火力,又难以摧毁新四军构筑的防御工事,所以日军在不同的地点,不断的发起试探性的攻击,寻找新四军防御阵地的弱点作突破口,然后以日军为主力,集中火力,一举突破守军阵地。 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日军万没想到,新四军也正寻找他们的软肋。镇江扬州一带,一直被日本人视为大后方,本来兵力配置不足,维持治安都靠汪精卫的汉奸部队。这些汉奸部队,战斗力普遍不强,而且士气低下,一直是新四军寻找打击的目标。 28团的战斗力,在新四军三师是最强的,鬼子接连发起几次试探性攻击,结果都铩羽而归,实践证明,这是块难啃的硬核桃。日本人转移进攻目标,28团正面的敌人,也由鬼子变成了伪军。双方换防完毕,伪军们悠闲的坐在阵地上,对远处不时升起的硝烟有说有笑的指手画脚。 日本人鬼子在抗战初期,一直处于进攻状态,没有构筑防御阵地的习惯,汉奸部队战斗力不强,但是把日本人的这个不良习惯学得非常彻底,几乎所有人都暴露在新四军的射界以外。 就在这个时候,28团的新四军战士,突然发起攻击,钟伟也是孤注一掷,几乎是集中了全团的重火力,****和掷弹筒发射的**铺天盖地的落在伪军阵地上,把毫无防备的汉奸炸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还没来得及他们有所反应,新四军战士的突击部队已经杀到眼前,刚刚得到空投的手提机关枪,显现出巨大的威力,新四军战士也许不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有战场扫帚的美誉,但看到成片的敌人倒在自己的枪口下,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快感。 在新四军的进攻下,伪军部队溃不成军,随着惊心动魄的冲锋号声,躲在防御工事中的新四军战士呐喊着冲出阵地。已经被杀得丢魂落魄的汉奸们才发现自己的对手中的武器竟如此简陋,梭镖,大砍刀,菜刀甚至挑水的扁担,战场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缴枪不杀”的声音,汉奸部队斗志全无,把手中的武器整齐的码放在一起,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正在冲锋的新四军战士对他们不屑一顾,但是人们更感兴趣的是那些上着雪亮刺刀的步枪,丢掉手中简陋的武器,端起刺刀,去追击仓皇逃窜的敌人。 在新四军的猛烈进攻下,敌人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口子,斗志昂扬的新四军战士并不忙于突围,而是向两翼发动进攻,试图更有效的扩大战果。 眼见到嘴的肉又丢了,日本人气急败坏,马上抽调正在别处执行进攻任务的日本鬼子,火速赶来驰援,左右包抄,还有一路直插新四军进攻部队的后方,试图围歼离开阵地的进攻部队。 新四军战士根本不想和日本人硬碰硬,等到鬼子增援部队赶到时,进攻部队已经带着丰硕的战果撤回防御阵地。恼羞成怒的鬼子立刻对守军发动攻击,但刚才的进攻,守军缴获了大批的武器,防御火力比以前更猛烈,日本鬼子在阵地前丢下几十具尸体,却没能攻占一处守军阵地。 日本人开始增兵计划,从别处抽调部队,加强对28团阵地的进攻。可鬼子的征兵计划还没完成,防御的新四军又在另外几个点发起攻击,专门找战斗力比较弱的汉奸部队下手,包围圈屡屡被撕破,最后只能靠前赶来驰援的鬼子堵住突破口。 前线捷报频传,但钟伟脸上没有一丝欣喜的表情。部队突围的时机并不成熟,新四军只是占有地利之势,真实的战斗力和日本人相比还是有相当差距的,只要新四军离开阵地,就会被日本人围追堵截,最后难逃覆灭的命运。 钟伟的疲兵之计,也让日本人焦头烂额,新四军的正面阵地难以突破,那就从背后下手。从南京和上海增援的日军已经乘船出现在守军的视野中,他们的船在江面上徘徊,等待提供火力掩护的炮舰。炮舰上强大的火力,可以轻易的摧毁守军侧翼阵地,掩护增援日军登陆,对正面如今阵地的新四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正在阵地上观战的铁观音,看到江面上正在来回游弋的日本运兵船,兴奋得直搓手,不停的问身边的黄师长,为什么现在还不开炮。黄师长也不知钟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搪塞铁观音。 正说话间,一条日本鬼子的运兵船强行登陆,船上的日军一起向守军阵地开火。守军马上开始还击,船上的日军吃了大亏,在毫无遮拦的甲板上,守军的机枪子弹就像收割机一般,把成片的鬼子打倒在血泊中。 有几个绝望的鬼子,口中喊着“天皇万岁”,疯狂的跳入江水中,试图涉水上岸,却被守军的神枪手一一爆头,尸体随波逐流,最后被冲进回龙湾。 日本鬼子的运兵船开足马力,迅速的向江心逃窜,这次试探性攻击,以惨败告终。 到傍晚时候,日本人从上下游赶来增援的12艘炮舰终于赶到战场,由于太平洋战场上,和美国海军杀得难解难分,所以现在出现在长江上的炮舰,吨位都比较小,船上装备的火炮也是小口径速射炮,再也没有大口径火炮的影子。 第三百六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日本人增援的炮舰,并没有马上投入战斗。也许他们觉得在夜里作战,达不到全歼守军的效果。日本人在长江北岸构筑了临时宿营地,运兵船上的鬼子都上岸露天宿营。刚刚赶到的12艘炮舰,摆出一个半圆形的工事,进可攻,退可守。 环形工事中有一部分是鬼子的运兵,大多数还是鬼子从附近征调的民用船只,看来鬼子还有增兵计划,否则不会征用大批的民用船只。 本来计划晚上12点钟,对长江北岸的鬼子阵地进行炮袭,但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钟伟一声令下,105**炮的炮弹就如同寒鸦付水,雨点般的砸向敌人的阵地。钟伟却出人意料的下达了“暂缓攻击”的命令,他的意思是既然鬼子还有援兵,就等他们到齐了再说。 在另一侧的正面阵地上,无论是进攻的鬼子,还是积极防御的新四军,依旧处于胶着状态。日本人没有发动新的攻势,新四军对突围表现的也不太积极,敌我双方都相信,对手中了自己的缓兵之计。 在回龙湾对岸的金山阵地上,28团副团长王松坐卧不宁,金山寺的僧人,都去了观音洞躲避战火,偌大的千年古寺,驻扎着28团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这个营的战斗力在28团首屈一指,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个营被钟伟命令在金山集结待命,是整个战区的总预备队。王松是副团长,也是预备队队长,战斗打响后,需要预备队增援时,他更是突击队队长。 王松斜靠着一块巨石,没有一丝睡意,这可能是他今生最后一个夜晚,“突击队长”这个职位,被战友们戏称为“**的奔跑者”。这个粗俗的称呼却暗藏玄机,它出自另一位曾经的突击队长之口。 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都浪漫而又执着,平时言谈举止都讲究追求真理,而有一个古罗马诗人贺拉斯说:真理”和“谎言”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去河边洗澡,“谎言”先出水,发现“真理”的衣服很漂亮,就穿走了“真理”的衣服。清高的“真理”上岸后,耻于穿上“谎言”的冒牌衣服,**裸的光着身子走了,因此被知识分子们戏称为**裸的真理。 不知有多少人在追求、找寻她,据说掌握她行踪的是一个姓马的德国老头儿。要见到这个德国人,最快的途径,就是参加突击队,担任突击队长的效果最佳。 王松还不到30岁,不符合二六八团条件(年龄26岁,八年党龄,团职以上干部),所以还没有成家。白天时去焦山阵地领任务,意外的发现那里竟然有一群美丽的姑娘,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让这个多情的年轻人怦然心动。也许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进入倒计时状态,却没有轰轰烈烈的谈上一场恋爱,甚至连一个年轻姑娘的手都没有牵过,这让王松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 一群美丽的姑娘,**裸的真理,这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竟被王松联想在一起,他觉得脸有些发烧,这个想法太龌龊了,有些亵渎心中的女神。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手里捧着信号灯,想回龙湾对岸发出灯语。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简单而又有效,日本鬼子有先进的监听设备,无论是电话还是电报,只要处于开启状态,都会被日本人发现。 对方马上用灯语回复,继续等待。捧着信号灯的人长叹了一口气,把信号灯收起来,没走几步,被斜靠在黑影中的王松吓得惊叫了一声。 王松认识这个人,个子不高,面目清秀的像个大姑娘,枪头子准得吓死人,他和白天见过的那些姑娘是一伙的。 三国浦志从最刚才的慌乱中平静下来,和王松相互道了歉。他刚才的叫声已经惊动了大家,宋春茂虎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走过来,几个一起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跟在身后。三国浦志迎上去,跟弟兄们小声解释了几句,宋春茂看了一眼王松,有些不满的问道:“大半夜的不休息,躲在这里装神弄鬼,这是碰上了三国,要是碰到其他几个使暗器的,兄弟你就麻烦了”。 宋春茂的话没有错,无论是姜立柱,还是花六郎,在半夜里遇到危险时,都是先用暗器招呼。 王松对宋春茂的好意并不太领情,突击队长在战场上牺牲的比例有多高,只要打过仗的人心里都清楚。死都不怕,还怕你大话唬人。 王松的冷漠被弟兄们认为是不识抬举,别人还老成持重,常庆虹早就一马当先的站出来,伸出他的巨灵神掌,去抓王松的脖子。 王松看上去文质彬彬,但打仗很有两下子,否则也没资格担任突击队长,对常庆虹的挑衅,王松一闪身,轻易的避开了,还没等常庆虹反应过来,王松的快慢机已顶在傻小子的胸膛。 如果别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有些惊慌,但常庆虹头脑简单,悍不畏死,在这种时候依旧抓住了王松的衣领的衣领。王松的本意是让常庆虹知难而退,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两败俱伤的场面。他长叹一声,把枪丢在地上。 常庆虹一招得势,把王松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往刚才他栖身的巨石上摔下去。宋春茂和几个弟兄急忙出声制止,刚才的情形大家都能看的很清楚,如果王松选择开枪,常庆虹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王松被放下来,面色坦然,这份胆识、胸襟让弟兄们肃然起敬。 宋春茂拱了拱手道:“我这个兄弟适才行事鲁莽,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 王松对常庆虹道:“小兄弟天生神力,在你这种大力士面前,我苦练数年的武功,竟毫无还手之力,说来让人感到惭愧”。 常庆虹受到夸奖,脸上顿时堆起一片笑容,觉得刚才这个对手,实在是个不错的好人,他彪呼呼的问:“大半夜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王松对这个胸无城府的大个子也心存好感,笑着道:“天亮后,我是突击队长,晚上睡不着,这是胆怯的表现,叫弟兄们见笑了”。 常庆虹道:“突击队好啊,我最喜欢参加突击队,抓住小鬼子,扯住他们的罗圈腿,咔嚓一声撕作两份”。 王松不由得打个冷战,用这种方式在战场上杀人,虽然很血腥,但会给鬼子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宋春茂等人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更知道突击队的危险性,眼前这个人,居然还能表现的如此淡定,超强的心理素质,着实让人钦佩。 宋春茂打定主意,天亮后带着弟兄们一起参加突击队,决不能让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半点闪失。 王松不知宋春茂心里有什么打算,他望着对岸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的道:“为什么还不开炮,到底在干什么”? 宋春茂道:“鬼子搜集了大批的民船,证明他们还有许多的援军没有到位,等增援的鬼子都上了船,再用炮轰,会取得更大的战果”。 王松是副团长,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战机稍纵即逝,万一鬼子只是用疑兵计,并没有什么援军,大家岂不白等一夜,坐失战机。况且周围百公里以内的鬼子,都被抽调到这里来了,百公里以外的日军,也不可能在一夜时间内赶到战场。 王松对这种按兵不动的战法提出质疑,却没想到常庆虹给出一个难以反驳的答案:鬼子骑马急行军,都无法在今夜到达战区,但如果他们乘火车来,就另当别论了。 常庆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增援的鬼子乘火车到南京浦口,然后沿江边公路东进,有六七个小时,就能到达战区。 大家正商议间,突然看到长江北岸灯火通明,沿江公路上,运载鬼子的汽车排成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大家顿时觉得精神一振,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静等钟伟发出炮击命令。 增援的鬼子来自于徐州,出色的机动能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大批生力军投入到战场。来增援的鬼子是驻徐州的港田正雄混成旅团,除了五个步兵大队,还有炮兵队、通讯队、工兵队、辎重队,这是一支守备部队,具有小规模野战能力,平时并不被日军大本营看重,今天实在是无可用之兵,才不得不把这支守备部队调到前线。 在焦山阵地上,石英也惊得满头冷汗,如果按照他先前制定的作战计划,部队渡江后西进,正好和这支增援部队狭路相逢,新四军连日作战,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对方正是生力军,锋芒正盛,一旦双方交手,新四军非吃大亏不可,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钟伟的耐心终于得到回报,但他并没有急于发布进攻的命令,敌人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他们现在需要宿营恢复精力,日本人要发动全面进攻前,大概需要休息六个小时,等敌人都休息了,再发动突然袭击,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眼睁睁看着对岸鬼子越聚越多,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痛苦的煎熬。在取得胜利前,指挥员的能力会受到每一个参战人员的质疑,只有他自己,不受外来力量的干扰,坚持自己的理念,用最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收获。 对岸终于安静下来,守备部队的战斗力不强,士兵作风懒散,所辖炮兵队辖一个山炮中队和二个野炮中队,炮衣都没脱,一字长蛇停靠在沿江公路上。机枪中队(四挺重机枪)也没有构筑机枪工事,架设在汽车顶上,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机枪射手都东倒西歪的睡着了,竟然没有布置岗哨。 凌晨四点钟,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对岸闪烁的灯光就是炮兵最佳的靶子。钟伟立在几个弹药箱垒成的办公桌前整整七个小时,他眼睛紧盯着那份作战地图,并不时的掏出从黄师长那里借来的怀表查看时间,凌晨4:10分,指挥部传来炮火准备的命令。 阵地上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那些万里迢迢从德国运来的**炮,第一次昂起炮口。克劳斯在阵地上跑来跑去,设定炮击诸元,修正瞄准参数,教给战士们分清强力炮弹、***和***的分别…… 第三百六十一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为了保证攻击的突然性,正式炮击前预先发射的基准校验弹也被取消了。凌晨4:20分,钟伟狠狠的把手枪拍在那张特殊的办公桌上,大声命令道:“开炮,给我狠狠的打”。 话音未落,中间相隔二十多公里的炮兵阵地几乎同时开火,炮弹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叫声,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的落入日军的防御阵地。 第一批出场的都是***,这是马钰的建议,因为日军受到突然打击,首先要实行灯火管制,阵地上的舰船马上疏散逃离,等所有舰船都逃到宽阔的江面上,在击沉它们就变得非常困难,尤其是那些刚刚征调来的民用船只,目标太小,用大口径火炮来攻击它们,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而且效果不会太好。 猥集在长江对岸的民用船只绝大多数都是木船,第一轮炮击就使用***,这些木船会轻易引燃,即使日军采取灯火管制,燃烧的木船也能为攻击部队提供准确的坐标。 马钰提出这个建议时,钟伟狠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这是自己作战计划中一个致命的漏洞,如果不是马钰料敌机先,就很难达到事先制定全歼对岸增援日军的目标。只是这样一条妙计,由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大姑娘讲出来,让钟伟,甚至包括黄师长在内,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证明,马钰的建议十分有效,日军精心布局的防御阵地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措不及防的鬼子懵懵懂懂的从睡梦中惊醒,跑到外面来查看究竟,却被第二轮炮击凌空砸下的高爆弹撕成碎片。 第二轮炮击的打击目标是日军防御圈外围的炮舰,炮舰速度快,火力强劲,是鬼子在长江上赖以横行的爪牙。日本人的炮舰和他们的坦克一样,都是针对工业基础薄弱的中国量身定做的,炮舰的甲板只有五六公分厚,会轻易的被炮弹击穿,炮弹在船舱内发生剧烈爆炸,轻而易举地引燃了炮舰的弹药库。在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炮舰变成一团炽热的火球,火光里可以清晰看到,被爆炸冲击波送上半空的鬼子手舞足蹈,做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表演。 突然的炮击,让鬼子的舰船根本来不及疏散,弹药库爆炸迅速引起连锁反应,波及范围之内的舰船,无一幸免,整个长江北岸鬼子的宿营地,变成一片火海。 在阵地上观战的黄师长不仅慨叹道:“当年曹孟德80万大军,在赤壁被付之一炬,其景象也不过如此吧”。 候七也眯着眼睛道:“当年诸葛孔明借东风完全就是多余的,舰船燃烧和周围形成巨大的温差,灼热的气浪形成的罡风,足以把周围所有可燃物引燃,也没人能在火海中逃生,只是眼前的景象也太过惨烈了”。 黄师长若有所思的道:“不是我们没有恻隐之心,这是鬼子罪有应得”。 第二轮炮击完成,江面上被火光照得一片通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预示着日军水面增援部队全军覆没。 第二轮炮击完成后,没有丝毫停顿,炮火延伸,开始轰击在延江公路上停靠的鬼子车队。 在炮击刚开始时,在汽车内休息的会子就有所察觉,并开始行动。汽车在狭窄的沿江公路上调头,没有人指挥,不时看到有惊慌失措的司机,驾驶着汽车掉入长江。 没有几辆汽车逃出生天,对岸阵地飞来的炮弹,首先轰炸的就是车队的两端,在爆炸中被引燃的汽车,堵住了车队前进和后退的道路,驾驶汽车的鬼子进退失据,惊恐万分的看着大火向自己烧过来,最后无奈的选择丢弃汽车逃命。 有些人选择了跳江,江水汹涌,在大江中逃得性命的机会十分渺茫。更多的鬼子,钻入公路另一侧的山地中,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那些地方是抗日武装的天下。 痛打落水狗,一直被日本鬼子追着打的抗日武装,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时会有赤身裸体的鬼子被曝尸江头。 运筹帷幄了好几天,取得决定性胜利,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石英对钟伟出色的指挥赞不绝口,而钟伟十分谦虚的道:“如果不是石司令及时来到,并把在山洞中隐藏多年的大炮贡献出来,我们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如果论功行赏,石司令才是当之无愧的一号功臣”。 初夏时节,早晨五点多钟已经天光大亮,朝阳初升,把江水映得通红一片,犹如血染。 早已在战火中修炼的宠辱不惊的两岸居民,惊奇的发现,往日里横行霸道的日本舰船没了踪影,江面上空荡荡的,让人感到有些不习惯。江岸公路上的汽车残骸,兀自冒着青烟,公路上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尸体,姿态各异,让人唏嘘不已。 鬼子的援军全军覆没,并没有让南岸的新四军感到压力减轻。恼羞成怒的日本人,在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就在正面阵地全线发起进攻,几处防御阵地被突破,守军组成敢死队,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在中午前恢复了防御阵地。 战场上的胶着状态,也让守军从昨夜的胜利中清醒过来。昨夜鬼子增援部队被全歼,他们征调的民船也在战火中付之一炬,这也意味着守军再也找不到足够的船只渡江,只能背水一战,在鬼子的环形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现在战场上的态势,敌人进攻力量不足,用来防御绰绰有余,怎样用最小的代价,消灭鬼子最多的有生力量,是摆在守军指挥员面前的一道难题。 连日征战,守军几乎弹尽粮绝,战士们也疲惫不堪,强行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一张1:5万的军事地图前,站着十几个正在苦思冥想的人。在新四军,能够看懂军地图的人凤毛麟角,这些人几乎是新四军三师全部的精英,但直到中午,也没商量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对策。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马钰又出人意料的开口了:“钟团长,现在还有多少炮弹”? 这些重**炮的炮弹来之不易,钟伟使用它们的时候都要精确到个位数,所以不假思索的答道:“弹药消耗了七成多,剩下的三成还有400发***”。 马钰点点头道:“这么说剩下的高爆弹已不足500发了”。 钟伟道:“不错,高爆弹,还有430多发,剩下的200多发都是***”。 马钰道:“调兵遣将我不太懂,但我看过一个战例,情形和现在差不多”。 黄师长正冥思苦想中,听到马钰的话,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道:“请姑娘不吝赐教”。 马钰微微一笑道:“班门弄斧,不胜冒昧,有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黄师长道:“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但说无妨”。 马钰道:“在一战马恩河战役中,一个师的德军被法军围困,几次突围不成,德军抽调了300名精锐士兵组成突击队,发起突然袭击,击毙了一名法军师长和若干名高级军官,顺利的突出重围”。 新四军的首长们,对马钰的话都心存芥蒂,整支部队的精英突围轻而易举,但留在敌人包围圈中部队,只能坐等被全歼的命运。 大家面色不愉,逃不过马钰的眼睛,她毫不理会继续侃侃而谈:“突围的德军并没有原走高飞,而是在法军外围不断的制造麻烦,而法军也心有不甘,也抽调了上千名精锐,去围歼突出重围的德军,双方在一处高地交火,德军一触即溃,在法军的追击下,跳入马恩河,法军追至岸边,由于缺乏渡河工具,只能眼睁睁看着德军渡过马恩河上岸。 没人想到这是德军预制的陷阱,正当法军彷徨无计时,遭到德军重炮轰击,千名精锐法军全军覆没,德军士气大振,在两面夹击下,法军防线形同虚设,6万法军走进战俘营,而他们的对手,德军一共才有不到两万人。这是一个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现在讲出来,希望对各位首长有所启迪”。 钟伟眼睛一亮,紧盯着军用地图,然后转过身问马钰:“姑娘,你既然讲出这个经典战例,肯定是胸有成竹,你来说,咱们该把伏击阵地设在哪里”? 马钰并不推辞,手指地图上一个距离长江岸不远的位置道:“这个村子叫郭六集,它从前还有个名字,黄天荡,就是梁红玉擂鼓战金山,金兀术被围的地方。我们只要把日本人引诱到这里,然后居高临下,把剩下的炮弹都砸向这个地域,实行火力覆盖,我敢保证,今天的日本人绝对没有当年金兀术那么幸运,被困40多天还能突围,他们最多坚持一天时间,就已经到极限了”。 在金山阵地上,王松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鬼头大刀,十分钟前接到上级命令,突击队做好战斗准备,在敌人的封锁线上撕开一道口子,全力突围,突围成功后,在鬼子外围阵地游击,努力射杀敌人有价值目标,鬼子被激怒后,突击队担任诱敌任务,把他们引到郭六集一带,任务完成后,马上撤出战斗,在金山脚下集结待命。 宋春茂笑着来到王松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刀虚劈了两下,由衷的赞道:“好刀”。 王松道:“这把刀已经砍掉过十几个鬼子的脑袋”。 宋春茂挑了一下大拇指赞道:“好汉子,好刀法”。 王松苦笑道:“要是有足够的子弹、手**,谁还拿大刀去玩命”。 宋春茂道:“先别说这个,跟你商量个事可不可以”? 王松道:“但讲无妨”。 宋春茂道:“我手下的几个弟兄这几天没打仗了,手都有些痒痒,想参加你的突击队,你同意不同意”? 第三百六十二章 飞将军自重霄入 王松道:“这个理由太牵强,我想听到更合理的解释”。 宋春茂笑道:“我傻兄弟冒犯了你,你却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斤斤计较,兄弟们对此都承情不尽,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王松道:“兄弟,不是我驳你的面子,你们远来是客,这次突击队执行的任务是九死一生,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刀枪无眼,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我怎么再有脸去和黄师长和铁司令交待”。 宋春茂道:“其余的事你不用管,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王松道:“如果能得到你们的支持,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 没等王松把话讲完,宋春茂便打断他的话头道:“王团长真是爽快人,我先告辞准备准备,回头见”。说话间,宋春茂脚步匆匆的去了。 时间不大,黑压压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确是邢中厚,他老成持重,处事公平果断,在铁观音的队伍中,具有很高的威信。战争年代的磨砺,让这位邢氏家族的族长成为了一位出色的军事指挥员。 宋春茂要带几个兄弟参加新四军突击队,邢中厚知道后,自然不肯让他们哥几个孤身赴险,稍加思索,对宋春茂道:“这样也好,只不过这突击队由我来带”。 邢中厚一言九鼎,宋春茂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带着他的几个弟兄,顺从的跟在邢中厚身后。那些精挑细选,跟随邢中厚保护石英一路南下的四十名战士,也默默的跟了过来。 邢中厚颇有长者之风,三言两语就在王松手中把突击队长的的称号抢到他名下,理由也很充分:新四军28团三营虽然是这次战斗的总预备队,但由于战事紧张,这支预备队已经数次出击,弹药消耗严重,全体指战员也是强弩之末,身心都极度疲惫。 现在孤注一掷,把他们投入到战场执行诱敌任务,鬼子全力追赶,很可能被死死咬住,很难实行战术摆脱,最后的结果是玉石俱焚,和追击的鬼子同归于尽。这属于伤敌一千,自损800的战术,在已经全面掌握战场主动权的前提下,再使用这种消耗战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因此邢中厚建议,兵不贵多而贵精,由他担任突击队长,带领随同他一起南下的战士们,执行诱敌任务。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养精蓄锐多日,绝对是一支奇兵生力军。由他们来执行诱敌任务,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王松开始还辩解了几句,身材高大魁梧的邢中厚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一个有担当的大哥,真诚的道:“你手下的士兵,都是多年相随的生死兄弟,他们对你无比信任,才会以性命相托,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你应该带领他们在战场上不断的取得胜利,而不是明知前面是火坑,还带着他们向下跳。兄弟,鬼子还没有杀完,你还没资格牺牲啊”。 王松眼圈一红,有些哽咽道:“毕竟你们是客人,我怎能……”。 邢中厚道:“不要争了,你的士兵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吧,先吃顿饱饭,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晚上还有场恶仗等着大家呢”。 王松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三营的弟兄们可以吃饭休息,但我一定要参加突击队”。 邢中厚点头答应了王松的请求。 突击队集结完毕,战士们饱满的情绪和整齐的队列,让黄师长由衷的赞叹道:“这才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 下午3点整,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气温不升反降。天际吹来徐徐凉风,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但郭六集进攻阵地上的鬼子却惊奇的发现,雷声过后,在他们的阵地前,升起一股股白色的浓雾,借着风势,向他们的阵地涌来。 这是守军使用了***,然后借着烟雾作掩护,对进攻部队实行反击。鬼子的轻重机枪一起开火,虽然看不到目标,但直觉告诉他们,烟雾中一定有许多试图突围的士兵,而密集的弹雨,是成功化解这次攻势的唯一选择。 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倒在浓重的烟雾中,只是伴着几声沉闷的雷声,烟雾变得更加浓重。 鬼子的阵地,也被淹没在烟雾中,鬼子停止了射击,这样茫无目的的开火,只能徒劳的浪费子弹,鬼子从阵地中走出来,退掉步枪里的子弹,摆出格斗阵型,准备和送上门来的对手展开白刃战。 在战场上拼刺刀,鬼子有心理上的优势,从九一八事变到现在,还没有一支中国军队在白刃战中战胜他们。鬼子们静静的等待,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狞笑。 日本鬼子没有失望,突围部队如期而至,踩着浓烈的烟雾,犹如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在鬼子面前。据说拼刺刀前狂吼一声,不但能为自己壮胆,也能有效的威慑对手。那些自诩的日军拼刺高手,突然一起发出怒吼,巨大的声音,让刚刚划过天际的雷声也相形见拙。 吼叫完的日军,并没有端着刺刀迎着对手冲上去,他们善于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要等进攻部队自己送上门来。浓烟中,终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对手的影子,鬼子血脉贲张,双手稳稳地擎枪,保证雪亮的刺刀,在最短的时间内,刺进对手的胸膛。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终于能看清对手手中的武器,鬼子们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对手根本没有和他们拼刺刀的打算,烟雾中看不清冲上来的对手有多少人,能看清的是他们人手一支波波夫转盘轻机枪,在遥远的欧洲战场,德国人正被这种枪打得抱头鼠窜。 但大多数鬼子对这种枪一无所知,和他们作战的中国军队,装备寒酸的犹如叫花子一般,一条膛线都磨平的老套筒,也会被他们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这种枪根本没法瞄准,枪里射出的子弹都翻着跟头,而且子弹奇缺,一个中国士兵能同时拥有十颗子弹,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少见多怪的日本鬼子终于有机会领略到波波夫轻机枪的强大火力,十几米的距离,密集的子弹构成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之网,正严阵以待,准备和对手拼刺刀的日本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 浓烟中的枪声显得有些沉闷,局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些什么。王松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扳机,他后背的大刀完全成了一种摆设,他亲眼看到,已经有五个鬼子倒在他的枪口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惨烈的现场让鬼子变得不再淡定,他们发出野兽绝望嘶哑的吼声,挺起刺刀,发起最后的冲锋。 转盘轻机枪庞大的装弹量,让鬼子的一切行动都变成徒劳,王松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浓雾笼罩的日军阵地已经被他抛在身后,他欣喜的看着身边的战友,有些不相信现实,周围鬼子的防御阵地犹如铁桶一般,就这样轻易被突破了。短短几分钟里,最少有200多名日军被射杀,而周围的战友毫发无损。 王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宋春茂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挑了一下大拇指。 更换弹匣,突击队一秒钟都没休息,换了个位置,又向内冲杀。这些鬼子死的更冤,本来专心致志的防备守军突围,万没想到有人在身后发动偷袭,不知道有多少鬼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打死在阵地上,临死前,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杀透重围的突击队,借着迟迟没有散去的浓烟,第三次杀入敌营,现在的视觉条件比刚才清晰了许多,鬼子也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双方悬殊的火力,让鬼子的抵抗也变得徒劳。 日本人崇尚精度射击,射出来的子弹精准度,已经变得有些病态,开枪是要瞄准,但就在瞄准的瞬间,对面飞来密集的子弹,让日本人再也没有开枪的机会。 鬼子的掷弹筒打得很准,但烟雾却干扰了他们的视野,日军阵地上烟雾散去,只看到在纵深一千多米,宽度500多米的阵地上一片狼藉,最少有300多名日军士兵在这次偷袭中丧生,他们横七竖八的倒在阵地上,流出的鲜血和雨水汇成一道道红色小溪,淌入小河,汇入长江。 一连串惨烈的伤亡数字,激怒了日军高层。这些残暴的家伙,向来讲究牙眦必报,他们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已经突围的中国军队消灭掉。 鬼子在接到命令前,突击队的人已经逃得不见踪影,只能凭着他们逃走时留下的蛛丝马迹,搜索追踪。日军伤亡惨重,却无法判知对手的人数,几乎召集了前线所有的参战部队,参与剿灭突击队的战斗。日军围困阵地兵力空虚,已形同虚设,只留下汉奸部队虚张声势。 在新四军的指挥部中,人人都显得既紧张又兴奋,鬼子已然中计,只待他们都进入郭六集伏击圈后,就开始执行炮火覆盖。大家更担心的,是突击队的安危,上万鬼子围追堵截,他们用什么办法,才能安全脱困? 但透过茫茫雨丝,只能看到犹如蚂蚁一般的日本鬼子,铺天盖地的出现在郭六集的大街小巷中,却看不到突击队的踪影。 战机稍纵即逝,再也顾不上许多,钟伟在大半天时间里,第二次下达了开始炮击的命令。与此同时,黄师长也下达命令,炮击开始后十分钟,所部新四军开始突围。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将将之才铁观音 黄师长制定的作战计划稳妥可行,在这次战斗中,已经消灭日伪军近万人,缴获了一大批新四军奇缺的战略物资。部队在实战中得到了加强和锻炼,取得阶段性胜利后,在鬼子的援军到来之前,迅速脱离战场,撤退到西南部的山区中。 除了铁观音,其他人都对黄师长制定的作战计划表示赞同。而女司令一开口,就给大家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日本人给打跑了”。 龙书金干咳几声,提醒铁观音注意说话方式,不要太放肆。而钟伟直接反驳道:“铁司令,我们是主动撤退,不是落荒而逃”。 铁观音白了他一眼道:“有区别吗”? 钟伟一时语塞。 黄师长老成持重,笑着道:“大家先不要争论,听铁司令有什么高见”。 铁观音道:“我大字认不了一箩筐,没有什么高见低见的,我就是觉得,咱们在战场上打得顺风顺水,为什么要主动撤退”? 钟伟道:“如果等鬼子的援军到了,我们再想撤退又来不及了”。 铁观音道:“鬼子的援军来了再接着打呗,援军的影子还没看到,就吓得要撤出战斗,这岂不是有些太窝囊”。 钟伟道:“现在猥集在郭六集的敌人还没有彻底歼灭,一旦鬼子的援军开到,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到那时候再想撤退,也没有机会了”。 铁观音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别人很难把她说服。铁观音的话被许多人视作强词夺理,但她的部队战斗力强悍,在这次战斗中居功甚伟,几个部队指挥员耐着性子和她解释,奈何女司令根本不听他们那一套,打了胜仗后还要逃跑,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双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声音越来越大,指挥部里的人也分成两派,吵吵的面红耳赤,如果不是黄师长极力弹压,指挥部里定会打成一团。 邢慧杰两眼紧盯着钟伟,对身边的候七道:“这家伙是个刺儿头,待会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候七道:“看到黄师长的面子上,也别打得太狠,否则被你哥哥知道了,又要给人家赔礼道歉,拿医药费了”。 钟伟脾气火爆,两个丫头当面挑衅,她不禁火冒三丈,厉声道:“别觉着自己练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就认为自己天下无敌,那是真正的练家子注重身份,懒得教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 动手邢慧杰,斗口候七,七小姐做作的摇了摇邢慧杰的胳膊道:“姐姐,人家可是不服你,当面下战书了”。 姚金霞也帮腔道:“邢姐姐,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钟伟骑虎难下,脸色铁青,挽了挽袖子,大声道:“不就是比武吗,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今天我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侯七拍手道:“好得很呢,这多爽快,让邢姐姐教训你一下,否则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双方剑拔弩张,黄师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劝慰,奈何双方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 铁观音找了一个最佳的观战位置,和身边的人不停的交头接耳,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一支部队的军事主官,不能顾全大局,反而怂恿部下跟人比武斗殴,铁观音的表现,也算是独树一帜,让黄师长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眼见这场架是非打不可,马钰缓缓的走到邢慧杰和钟伟中间,两眼紧盯着气急败坏的钟团长,然后慢条斯理的道:“钟团长,带兵打仗不能审时度势,充其量也就是一介好勇斗狠的武夫而已,你制定炮击长江北岸鬼子援兵计划时,我觉得你还有几分军事天才,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钟伟火气再大,也不能对一个慢声细语的大姑娘发脾气,只得冷冷的“哼”了一声。 马钰继续道:“看来钟团长还是有些不服气,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司令刚才说的到底有什么不妥,会遭到你们极力的反对”? 钟伟道:“如果我们不能迅速歼灭郭六集的敌人,等鬼子的援军一到,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马钰打断钟伟的话反问道:“鬼子的援军在哪里”? 钟伟用手指着军用地图道:“南京、上海、苏州、杭州、高邮、淮安的援军更是转眼就到”。 马钰道:“你收到援军出发的情报了”? 钟伟一怔,然后道:“暂时还没有,但带兵打仗要料敌机先,等鬼子援军到了,我们再撤退就来不及了”。 马钰道:“如果我告诉你,鬼子再也没有援军能在三天之内赶到这里,你会相信吗”? 钟伟脸突然变得通红,大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马钰依旧慢条斯理的道:“为什么不可能,钟团长你来给大家讲讲理由”。 钟伟刚才也是被候七挤兑的怒气冲冲,现在冷静下来,才感觉刚才有些太冲动了。龙书金曾经告诫过他,邢慧杰是位女中豪杰,传说她曾击败过自称八路军第一高手的许和尚,无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只能说明邢慧杰确有过人之处,自己一时冲动,从目睽睽下和她交手过招,万一败在一个姑娘手中,这辈子在战友们面前都别想抬起头了。 此事想想后怕,幸好马钰给他一个台阶,钟伟借坡下驴,快步走到军用地图前,用手指着几个用蓝色铅笔标注的战略要点道:“上海和南京,距离扬州只有一百多公里,鬼子的增援部队无论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水而上,都会在八个小时内到达战区”。 马钰道:“这两个地方增援的日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大半,这是钟团长的得意手笔,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钟伟微微有些得意道:“毕竟只消灭了大半,还有一部分没有受到过我们打击”。 马钰道:“你认为他们还有胆量赶来增援吗”? 钟伟道:“为什么没有胆量”?马钰道:“日军在长江上吃了大亏,再用船把援军送到战区,岂不是自讨苦吃,守军的炮火可不是吃素的”。 钟伟道:“但我们的炮弹已经快打光了”? 马钰道:“没有炮弹的事你清楚,日本人知道吗”? 钟伟没有多想,只是摇了摇头。 马钰道:“既然日军不知道我们炮弹即将用罄,那他们就不敢再冒险使用长江航道运兵,所以这两个方向的援军,暂时不用考虑”。 马钰分析的条理分明,周围的人不禁连连点头称赞。钟伟也暗赞马钰心思缜密,却把手中的指挥棒指向长江北岸的几个城市。这几个城市距离扬州都在200公里以内,如果全力增援,也可以在一天内到达战区。 马钰凝视着地图,侃侃而谈:“钟团长的这份军用地图,应该是抗战以前绘制的,现在地形有所变化,民国27年,花园口黄河大堤决口,黄河水夺道淮河入海,形成千里黄泛区,日军只修通了津浦铁路,并且使用铁路把守卫徐州的日军送到前线,也在昨夜被全歼,也预示着用铁路输送增援部队的行动已经失败。没有了这条钢铁大动脉,其他驻地的日军要渡过黄泛区,势比登天,所以这一路的援军,也不用考虑”。 马钰一席话,让反应快的人连连点头,大多数人都满脸迷茫,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千里黄泛区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伟又把指挥棒指向苏州、杭州方向,没有说话,丢下手中的指挥棒,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无比懊悔的道:“这个方向的援军更不用考虑了,能来的早就来了,这几天在正面阵地和咱们杀得难解难分的,不正是这些家伙吗”。 马钰轻轻的点点头道:“钟团长,鬼子的援军在哪里”? 钟伟脸一红,低下头向候七道了歉,却忍不住挑拨道:“铁司令手下人才济济,但铁司令的手段,却未见有什么高明之处”。 像这种奇谈怪论,铁观音听得多了,没等她说话,候七就跳出来反驳道:“钟团长,我且问你,如果拼刺刀,黄师长是不是你的对手”? 钟伟不知候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认真的答道:“黄师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诸葛亮一般的人才,但要说到上阵厮杀拼刺刀,三个黄师长也不是我的对手”。 候七道:“既然黄师长如此不堪,师长这个职务,就该有钟团长来担任,你说应该不应该”? 钟伟连连摇手道:“我和黄师长根本没法比,情愿在他手下干一辈子”。 候七点点头道:“钟团长的话,也是我们想说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司令妹子是将将之才,就连石英、彭铁城这些军界前辈精英都甘心受她驱使,更不要说我和马娘娘这些无名之辈了”。 石英也随声附和的道:“铁司令对石某有知遇之恩,圆了我的海军梦想,我只有鞠躬尽瘁,舍命酬知己,才能报答铁司令的大恩”。 石英的话,臊得铁观音俏脸通红,躲到邢慧杰身后过了良久,才探出头来问:“现在部队突围后,就用不着撤退了吧”? 黄师长道:“鬼子没有援军,我们突出鬼子的包围圈,然后马上实行反包围,围歼郭六集的日军”。 铁观音这才站出来,用手拍拍胸口,连声道:“这我就放心了,如果突击队都是你们的人,我才懒得操这份闲心呢”。 大家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金山寺的小和尚,被人带进指挥部,通知了大家一个消息:长江上游发生洪水,长江水暴涨,洪水中有不少从上游冲下来的难民尸体,晦明禅师派人来通知大家,上游水势太大,可能会造成洪水漫堤,希望大家早做防范。 第三百六十四章 北固楼前的风流债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从观音洞上行至山顶,就可以看到北固楼高高的耸立在山顶。辛稼轩的词让北固楼名扬天下,但此刻这里年久失修,残垣断壁,油彩脱落斑驳,青瓦宝顶上枯草离离,一副破败景象。马钰、候七等人对北固楼神往已久,此刻都不禁有些失望。 北固山战略价值不大(公元544年,梁武帝登至此,敕曰:“此岭不足固守,然京口实乃壮观。于是改楼曰“北固楼“)但确实是俯瞰长江的最佳去处。金山,焦山左右环伺,脚下的回龙湾与长江相连,从北固楼望下去,竟也有会无端生出一种碧涛万顷的感觉。 来到北固楼上,大家才感觉事态的严重性,短短十几个小时,长江水陡然上涨,江水已经漫过沿江公路,公路上被烧毁的汽车被冲得东倒西歪,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滚滚江水中,支离破碎倾覆的渔船,数不清,也叫不上名字来的动物尸体,几乎铺满了整个江面,不时会有几棵绿意盎然的参天大树,也在江水中随波逐流,最让人揪心的是这些树的树干,还有人攀附在上面,绝望的向两岸呼救,尽管已是声嘶力竭,声音还是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波涛中。 有几个幸运的人,混在尸体和杂物中,被江水冲进回龙湾,在东南角形成一个面积越来越大的杂物场,岸边有上百个和尚,正奋力的向上打捞人的尸体,偶尔也会救起一两个幸存下来的人。 江水越涨越高,和尚们的打捞场地不断向山上收缩,在一块刻有六朝风月字样的巨石下,晦明禅师盘膝坐在石阶上,微阖双目,口中吟诵着经文,宝相**,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在晦明禅师身边,还盘坐着一个中年和尚,身上居然也披着方丈袈裟,嘴里念念有词,只是脸上有浮滑之色,时不时的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向铁观音以及她身边的女兵们觊觎。 铁观音担心邢中厚带领的突击队,完成诱敌任务后,不能及时的和追击的日军脱离,因此下达了延迟炮击的命令。此刻她忧心忡忡的看着郭六集方向,铁观音身边的几个心腹,也心有旁骛,虔诚的祈祷自己的心上人不要出什么意外,没有人注意到晦明禅师身边和尚充满淫邪的目光。 钟伟自从和铁观音斗法落了下风,一颗心便系在了漂亮豪气的女司令身上,她的一笑一颦,都让钟伟砰然心动。害了单相思的男人最敏感,中年和尚的猥琐举动被钟伟抓了个正着,他向来脾气火爆,嫉恶如仇,二话没说,就冲过去把中年和尚揪了出来。 那家伙白白胖胖,一份养尊处优的样子,在一连串的惊叫声中,被钟伟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铁观音这才转过身来,满脸的迷茫。 黄师长也大声训斥:“钟伟,你疯了吗,智信法师你也敢打”。 被称作智信的和尚倒在地上,非常做作的**着,眼睛还是有意无意的紧盯着铁观音。 周围的人从刚才的错愕中苏醒过来,看到智信和尚淫邪的目光,大家马上明白了钟伟收拾他的原因。对这种不守清规戒律的僧人,铁观音充满了憎恶,问身边的知情人道:“这个花和尚是什么来路”? 智信和尚突然停止了哀号,一挺身从地上站起来,单手合十来到铁观音近前,毕恭毕敬的道:“女檀越(女施主)辛苦了,甘露寺方丈智信礼过去了”。 铁观音先是一愣,然后装出一副非常内行的样子道:“甘露寺是不是刘备招亲的地方”? 智信和尚道:“女檀越博闻强记,令人钦佩,刘皇叔和吴主孙权的妹妹,确实是在甘露寺中龙凤呈祥”。 铁观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刘备和孙尚香的后人吗”?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智信和尚脸一红道:“女檀越说笑了,小僧游历四方,因甘露寺近来香火不盛,诸僧众不吝小僧粗鄙,添为甘露寺方丈,自小僧执掌甘露寺,数年来香火日盛,周围人只知有甘露寺,却把近在咫尺的金山寺冷落了”。 智信和尚的话明褒暗贬,指桑骂槐,话语间竟要和晦明禅师一较高低。铁观音能领导群雄,自有过人之处,智信和尚一番话,马上被她听出玄机,女司令满脸不悦的道:“是不是鬼子来了以后,甘露寺的香火才鼎盛起来”? 智信和尚微微一愣道:“佛家讲的是众生平等,如果有了地域之争,种族之见,便坠入魔道,难以修得正果”。 智信和尚胡搅蛮缠强词夺理,铁观音竟被他挤兑的无言以对,愤怒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烈火。 钟伟读过几年私塾,对这种白马非马,坚石非石的谬论学得炉火纯青,此时见铁观音受到刁难,忍不住挺身而出,笑嘻嘻的对智信和尚道:“大和尚宣扬的佛法是众生平等对不对”? 智信和尚道:“不错,万物轮回,皆有定数,偏有人要逆命而为,上干天和,最后落得难逃一劫”。 钟伟道:“如此说来,大和尚和猪狗也一般无二”。 智信和尚道:“施主口吐垢言,诋毁佛弟子,日后难得善终”。 钟伟道:“好一个严守戒律的佛弟子,打逛语要入拔舌地狱的”。 智信和尚道:“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 钟伟道:“你勾结大汉奸蔡彦亨,在镇江、扬州一带强抢民女,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智信和尚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从无此事”。 钟伟道:“你勾结外敌,鱼肉乡里,欺男霸女,执掌甘露寺,却让北固楼且年久失修,楼上梁武帝萧衍手书的“天下第一江山”匾额是天下至宝,也被你亲手送到日军驻南京司令部,这难道也是一个佛弟子该有的作为吗”? 智信和尚道:“皇军崇尚佛法,梁武帝萧炎被称为皇帝菩萨,佛法深厚。我以皇帝菩萨手书匾额相赠,不违佛理,何罪之有”。 钟伟道:“卖国求荣是宣扬佛法,新四军被围困在此地,你甘露寺囤积大批粮食不肯拿出来,却暗中派人和日军联络,要里应外合消灭新四军,这也是你宣扬的佛法吗”? 智信和尚脸色一变道:“刀兵四起,生灵涂炭,我不能以戈止战,只能竭尽全力,让坠入魔障的人早入轮回”。 钟伟道:“可惜报应不爽,向鬼子通风报信儿的人已经坠入轮回了”。 智信和尚突然暴怒,浑身颤抖,指着钟伟的鼻子道:“你把明光,明远怎么了”? 钟伟脸色坦然,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道:“大和尚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战场上抓住奸细,你说该怎么办”? 智信和尚道:“他们年幼无知,就算做了错事,也罪不至死”。 钟伟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们杀掉,但后来他们居然抬出他们的父亲来恐吓我,也是我修为不够,一时没压住火,亲手用刀把他们劈了”。 智信和尚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似乎用尽全力,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也知道他们的父亲了不起,杀人偿命,你就耐心的等着吧”。 钟伟笑道:“傅筱庵是汪伪政权的行政院长,坏事做尽,想除掉他的人车载斗量,但虎毒不食子,他还舍不得让两个亲生儿子到战场上来当奸细,那两个被我杀掉的小和尚,生父另有其人”。 智信和尚脸色铁青,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道:“你心思歹毒,血口喷人,明光,明远若泉下有知,绝不会放过你的”。 钟伟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战场之鬼,从不索命,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冷血,得知他们的死讯后,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动于衷的狡辩,只怕从此以后,每天夜里他们都会到大和尚的睡梦中,向亲生父亲哭诉”。 智信和尚咬牙切齿道:“这事儿你从哪里知晓的”? 钟伟道:“大和尚自以为聪明绝顶,做下了亏心事也能瞒过众人,却不知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早就知道了真相,端坐在宝座上,宝相**的方丈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智信和尚终于停止了狡辩,他痛苦的仰头向天,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钟伟道:“大和尚,你心理负担太重了,每天夜里在睡梦中,就会不知不觉的把秘密讲出来”。 智信和尚道:“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何必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钟伟道:“像大和尚这样的铁杆汉奸,我一定要查清他的底细,令郎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智信和尚道:“他们是屈打成招,死无对证”。 钟伟道:“大和尚慧根深厚,应该明白,让人把深藏在心中的秘密毫无保留的讲出来,刑讯逼供是最愚蠢的办法”。 智信和尚终于低下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钟伟道:“大和尚,你是自我了断呢,还是由我来送一程”。 智信和尚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的道:“成王败寇,我自己选择的路,用不着你来成全”。说完长叹一声,转身向悬崖走去。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智信和尚神色坦然,让人唏嘘不已,大家不禁扭过头去,不想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落入滚滚长江。 智信和尚来到悬崖边,突然转身,用快的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到候七身边,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厉声长啸道:“大和尚风流一生,临死也要带个殉葬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漫天风雨报佳人 候七敏于言而纳于行,素有女诸葛之称,但自卫能力差一直是她的短板儿。智信和尚曾经游历四方,善于察言观色,他在和钟伟争辩时,就预料到最后的结果决不会善罢甘休,挟持对方一个要紧人物,作为赖以脱身的人质护身符,是智信和尚预谋已久的。 不能不说这家伙眼光独到,在强敌环伺之下,敏锐的发现候七和马钰是最佳的下手目标。一来是她们自身防护能力弱,再者君子可以欺已方,周围的新四军首长,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自然不能眼看着让一个弱女子陪他命丧黄泉。 在最后时刻,智信和尚一击得逞,勒住候七的脖子,退到悬崖边,狞笑着指着众人道:“老和尚年逾五旬,风流一生,临死还带个黄花大闺女陪葬,佛祖果然待我不薄”。 风云突变,智信和尚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黄师长走出人群,对智信和尚道:“智信禅师,我代表在场的新四军和你谈一笔交易,可不可以”? 智信和尚道:“你们心中怎么想的,老和尚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把这个女娃娃救走吗,没门”。智信和尚说着,又向悬崖边退了一步,烈烈江风吹的他僧衣飘摆,如果不是满脸绝望的戾气,倒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势。 铁观音急得俏脸通红,不假思索的就许愿道:“老和尚,你只要放了我七姐,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智信和尚道:“好啊,你让你身边那个穿白衫子的丫头过来,我就放了手中的这个”。 智信和尚口中穿白衫子的丫头就是马钰。这样的交易根本无法完成,铁观音气的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智信和尚绝地逢生,得意洋洋的向周围打量,根本没想到被他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候七性格如此刚烈,趁智信和尚分心之际,突然抬起左脚,奋力向智信和尚的脚趾踩了下去,老和尚没有防备,“哎吆”一声,勒住候七脖子的胳膊一松,七小姐没有借机脱身,而是用尽全力向后一撞。 智信和尚本来已经身在悬崖边上,此刻又连退两步,一只脚已然悬空,他心中惊恐,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用尽全力向前一扑,和候七一同摔倒在悬崖边上。 时机稍纵即逝,周围的人一拥而上,试图救七小姐脱困。智信和尚倒在地上,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他单臂用力,候七呼吸紧张,大张着嘴巴,双脚无助的乱蹬,智信和尚另一只手指着周围的人厉声道:“都给我滚开,否则我就扭断她的脖子”。 大家投鼠忌器,只得顺从的退后几步。智信和尚也担心把候七勒死了,没有了人质,周围这些人非把自己剁成肉酱不可。他松了一下胳膊,候七这才透过一口气,马上就厉声骂道:“老秃驴,你不是不怕死吗,现在怎么熊了,你再敢欺负姑奶奶,我就咬舌自尽”。 候七现在是智信和尚唯一的屏障,刚才同归于尽的举动让老和尚心有余悸,因此再也不敢太造次,向周围的人提出两个条件,第一,让他带着候七回到鬼子的防区,别人不能阻拦,等他没有生命危险时,就会把候七释放回来。第二,钟伟杀了他的两个私生子,杀人偿命,他要亲眼看到钟伟自裁谢罪,否则老和尚宁死也绝不离开北固楼。钟 伟神色坦然,慢慢的走到江边,凝视着长江洪水一浪大过一浪的从上游涌过来,从腰间掏出镜面匣子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着对智信和尚道:“老子先走一步,咱们一命抵一命,却不是为了你那两个狗儿子抵命,只望你言而有信,放七小姐平安归来,铁司令为了营救干娘,南下江南,她的手段你也见识了,如果七小姐性命有失,你苏州杏花坞孟家可是名门望户,老幼族人377人都会死在你的一念之差下,莫谓言之不预也”。 众人有心出言制止,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钟伟慢慢的举枪,目光却看向铁观音,笑道:“铁司令,我还要多谢你,给了我一次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机会,作为一个职业军人,有这样的成就,死而无憾”。 铁观音眼里满是泪水,喃喃自语道:“钟团长,你刚才的话我记下了,谁逼死了你,我灭他家满门”。 钟伟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道:“多谢铁司令能为我这个无名之辈流泪,钟伟此生两大憾事,第一不能提百万兵踏平东瀛,第二和铁司令相识太晚……”。一滴泪水从这个铁打的汉子眼角滑落,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又重现出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对身边的战友道:“黄师长,弟兄们,钟伟去了,希望大家不要笑话我重色轻友”。 又是一阵轻轻的啜泣声。钟伟转过身,眼望青天,手指轻轻的搭在扳机上。一声枪响,钟伟没有倒下,愣愣的站在那里,手中的枪脱手而出,一路翻滚的落入长江。 克劳斯丢掉手中的勃朗宁袖珍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他疯了一般撞开人群,高大的身躯,向挟持着候七的智信和尚撞了过去,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三个人一起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钟伟死里逃生,他距离悬崖边最近,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前去,却不防脚下有一根棕黑色的布带,绷得紧紧的,犹如一道绊马索,把毫无防备的钟伟绊了个跟头。他有功夫在身,摔的倒也不怎么狼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俯身向悬崖下面看去。 克劳斯是德国特战教官,最擅长的就是营救人质,深入敌后获取情报,在大家都被智信和尚折腾得焦头烂额之际,克劳斯却表现的异常冷静,德国士兵都有打绑腿的习惯,一来是为了防止长途行军时,造成的小腿酸胀,也是为了防止草丛灌木的刮蹭。 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士兵和日本士兵都学习了德国士兵打绑腿的传统,唯一的差别只是绑腿的色彩和款式稍有出入而已。而克劳斯的绑腿更是与众不同,石英隐蔽的德国**炮,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固定炮架的绑绳也是德国原装,特殊材质制成,延展性很好,又非常结实,用来做绑腿,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奢侈浪费了。 可能是想把这些绑绳都收集起来,等不打仗的时候把弟兄们招集到一起,送他们每人一条特殊的绑腿,结果克劳斯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碰到候七被绑架事件。克劳斯急中生智,把这些绑腿连接在一起,一端固定在北固楼的一根柱子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等他要出手救人时,才发现钟伟已经把枪口顶在了自己脑门上,他来不及多想,先开枪打飞了钟伟手中的驳壳枪,然后趁大家惊骇之时,冲进人群,把智信和尚和候七撞下悬崖。 洪水已经上涨到山腰位置,距离悬崖顶端不到二百米了,人在慌乱中总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智信和尚现在再也顾不上候七的死活,一条胳膊紧勒在候七的脖子上,一旦绳索用尽,巨大的冲击力,会轻易把候七的脖子折断。 七小姐惊吓过度,早就晕了过去,克劳斯一手揽住她的腰,在急速下坠的瞬间,另一只手挥拳砸向智信和尚的脑袋。老和尚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克劳斯还有能力向自己发动袭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克劳斯的拳头正砸在他的耳门上,在悬崖上都能听到智信和尚颧骨碎裂的声音,一个油光锃亮的秃头,瞬间瘪了下去,手臂一松,放开候七,一声不吭的落入江水中,犹如一颗巨型炮弹,在江面上溅起一个两三米高的水柱。 克劳斯这一拳的力量,让悬崖上的人感到惊心动魄,谁都能看出来,在智信和尚落水前,就已经毙命了。克劳斯揽着候七,紧跟在智信和尚后面飞速的下坠,就在老和尚落水的瞬间,绑在克劳斯腰间的绳索也到了尽头,他和候七下坠之势立消,被高高的弹起,又坠下。 绑腿绳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已经被拉伸到极限,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但更让人担心的,是固定绳索的柱子,被拉的“吱呀”作响,柱子镶嵌在青石底座中,被巨大的冲击力拉得偏离原位几公分,柱子已经出现倾斜。 在战场上能保持冷静,是一个出色指挥员必备的能力,黄师长、石英和马钰同时发出警示声,大家闻声而动,有些人拉住绷得紧紧的绑腿绳,也有十几个人跑到柱子旁边,用尽全力想把柱子推回到原位。 这是特殊的拔河比赛,谁也没有放弃的权利,更没有认输的资格,所有人都竭尽全力,把绑腿绳一寸一寸的向上拉。 一阵沉闷的雷声,给长江上游造成巨大洪水的降雨终于来到了镇江上空,巨大的雨滴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大家紧张的围在候七身边,克劳斯在一旁喘息未定,因过度紧张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腰间的绑腿绳被他系了个难以打开的结(否则巨大的冲击力也会把他的腰椎折断),像一条长长的尾巴,一直向后延伸。 雨滴落在候七苍白的脸上,她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显得空洞又迷茫,紧接着大家见证了一个奇迹,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侯七眼睛重新焕发出神采,并用她惯有的能噎死人的说话方式道:“你们这是围着看啥呢,买票没有,司令妹子,你和马娘娘统计一下,别让好战小便宜的人逃了票,邢大小姐当狗腿子,谁不买票就打断他的狗腿”。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候七努力的撑起身子,向周围打量着,大声喊道:“司令妹妹,司令妹妹,你躲哪去了,快过来,咱们又能小赚一笔了”。 此刻的铁观音,却有一种难得的娇羞,她站在钟伟面前,非常认真的道:“你刚才胡说八道,我就不追究了,但以后这种混账话,千万不要再讲了”。 钟伟伸出袖子,想为铁观音擦拭满脸的雨水,却被女司令闪身躲开,铁观音恨恨的跺了跺脚,听到候七的喊声,面对钟伟炽热的目光,脸没来由的一红,脚步匆匆的逃开。 钟伟在身后大喊道:“铁司令,你再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泽国江山入战 多年的军旅生涯,早把铁观音修炼的宠辱不惊,但她现在慌里慌张,小脸通红,浑然没有了以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之风。 候七惊魂未定,就发现铁观音面色有异,伸手摸了一下铁观音的脑门儿道:“我说司令妹子,什么东西能把你吓得失了分寸”? 铁观音脸上红潮未退,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七姐,先别说没用的,这雨越下越大,先找个地方避雨才是正事”。 候七道:“前边就是甘露寺,快招呼大家过去”。 甘露寺的规模远不如金山寺宏大,但由于甘露寺的方丈智信和尚自甘堕落,勾结鬼子做汉奸,这里反而没有遭到日本人的洗劫,看上去雕梁画栋的反而比金山还要排场。 智信和尚恶贯满盈,坠江身亡,甘露寺的大小和尚,弃寺而逃,最后却悉数被正在山下防御的新四军拿下,构筑防御工事是个体力活,这些和尚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体格好的爆棚,正好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于是阵地上出现一个奇观,数百个光头僧人在阵地上锹镐翻飞,冒着大雨构建防御工事。 他们的劳动也得到阵地对面日本人的肯定,本来鬼子进攻部队,大批精锐被抽调走去围歼突围的新四军,留守的大多都是皇协军,没有日本人撑腰,这些汉奸人心慌慌,如果新四军现在突围,包围圈会被轻易突破,但现在新四军非但没有突围的迹象,反而冒雨加固防御工事,看来新四军已经放弃了突围的打算,进攻阵地上的皇协军总算放下心来,心安理得的钻进帐篷中躲雨。 铁观音进了甘露寺,一间敞轩明亮的客房就成了作战指挥室,一张军用地图,几乎铺满了墙壁。铁观音以及她手下的女兵,无不被暴雨淋的狼狈不堪,黄师长等人都是正人君子,都留在大雄宝殿的游廊中,给女兵们留出充足的时间,更换打理湿透的衣衫。只是窗棂间透出阵阵女孩儿特有的体香,让血气方刚的新四军首长们也心猿意马。 这些女孩儿中,候七最显狼狈,她的衣服在刚才的争斗中,已经有几处出现了破裂,雪白的肌肤透过衣服破洞若隐若现。候七大户人家出身,根本没有穷苦人家的节俭理念,破衣服脱下来一丢,一件白色茧绸绣花对襟袄就上了身,然后转过身,看着还在更换衣服的铁观音道:“妹子,刚才是啥情况,就是杀人时,也没见过你那么慌张”? 铁观音脸一红低头笑而不语。 马钰此刻也换好衣服,走到候七身边道:“我猜一定是钟团长那个登徒子,向司令妹妹表白了爱意,才让咱们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意乱情迷的”。 候七稍一沉吟,恍然大悟道:“马娘娘说得对,只怕姜少侠要是知道了钟团长在打司令妹妹的主意,马上会火冒三丈,非得和钟团长决斗不可”。 邢慧杰也凑过来,笑嘻嘻的道:“不要说姜少侠,就是这个钟团长,也配不上咱司令妹妹,这模样,这本事,不做皇后娘娘都有些亏了”。 三个才女一台戏,把铁观音挤兑的张口结舌,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正低着头苦思冥想,寻一个击破三人联盟的方法。 马钰脸皮薄,当年林师长对她一往情深,她却因情有所属,不惜以死明志,况且还有个小姑子孙瑞玲守在身边。涉及男女感情的玩笑,跟马钰是万万不能开的。 邢慧杰心中只有一个邱国营,世间其他男人都不入她的法眼,另外这丫头拳脚凌厉,如果嘴上吃了亏,就很可能用拳脚来找回面子,好女不吃眼前亏,对邢大小姐还是不招惹为妙。 铁观音琢磨了半天,只有候七才是三人联盟中最弱的一环。于是铁观音抬起头,脸上笑容可掬的道:“七姐,你们三个是铁三角,马姐姐和邢姐姐都有了意中人,谁才是你心里的那个唐僧”? 白马王子这个词铁观音听眼前这三个才女,说过不知多少次,但一直就不明白其中的含义。赵子龙和薛仁贵也骑白马,但他们是大将,跟王子不沾边儿。白马银枪俏罗成倒是符合条件,可这家伙心思太歹毒,娶了一百个媳妇都放在翠云楼上一把火烧死了,七姐可不能找这种人,万一一语成谶,就太对不起古道热肠的七姐了。 思前想后,符合条件的只有唐玄奘一人,骑白马,人长得也精神,虽然懦弱些,但三个徒弟都是狠角色,女儿国国王见了面就要以身相许,用来配七姐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铁观音的话先是问的几个才女一愣,继而哄堂大笑,用唐僧来比候七的意中人,这绝妙的创意,也真难为铁观音能想出来。 铁观音知道自己读书少,言谈举止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取笑,于是马上岔开话题道:“七姐,我发现你越来越金贵了,现在小伙子们都不敢正眼看你了”。 铁观音又说错了话,马钰和邢慧杰一脸的尴尬。而候七脸上现出一抹苦笑道:“司令妹妹,连你也来取笑我,这些毛头小子,对我哪有半点敬畏之心,他们疏远我,只是因为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外国人抱过了”。 铁观音想争辩,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安慰候七。 候七接着道:“这就是民族劣根性,中国人太好面子,为了我,刚才他们宁可牺牲性命,可一旦发现我安然无恙,他们就又会斤斤计较,嫌我是个麻烦了”。 出人意料的是,最先出来安慰候七的竟然是姚金霞:“七姐,老天爷有眼,肯定会让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的”。 候七白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不清楚,放心吧,你那个心肝宝贝般的独行侠,我一点看不上,我哪有功夫,去和一帮小丫头片子去争风吃醋”。 姚金霞这才如释重负,候七博学多才,聪明睿智,如果宋春茂也娶了她,只怕自己这原配夫人的地位难保。 多年以后,有人曾经问过宋春茂,当时既然已经有了九房夫人,为何偏偏放弃了才貌双全的候七?宋春茂的解释是:我配不上七小姐。 这话在心高气傲的宋春茂口中说出来,让人嘘唏不已,多少年了,宋春茂一直在人前背后都尊称候七为七小姐,而这位聪明绝顶的七小姐,早已远走天涯,不知所踪了。 后来据姚金霞回忆说:七姐很是淡定,对大家说,她早就想好了,等打走了日本人,她就出国留学。当时除了马钰和邢慧杰,谁也不知道留学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她们一向敬重的七小姐言出必践,后来果然远走了他乡。 不好意思,笔者剧透了。 当时候七不想让大家伤感,对着窗外喊道:“咱们都换好衣服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庭院中的积水已深达膝盖,不远处的云台山和茅山,也在电闪雷鸣中隐约可见。一个新四军战士,风风火火的闯进指挥室,浑身已经湿透,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对黄师长道:“首长,咱们辛辛苦苦构筑着防御工事,都被大雨冲毁了”。 黄师长双手背在身后,面对着军用地图,口中言道:“唔……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大家,一个小时后,准时发动攻击”。 小战士先是一愣,然后挺直了胸膛,朗声答“是”。然后转身又冲入瓢泼大雨中。 计划赶不上变化,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长江上游的洪水也不停的倾泻下来,水势也越来越猛,长江中的水位疯狂的上涨,洪水已经漫过堤岸,倾泻到堤岸外的低洼地代。 镇江一带的长江大堤,是由雍正名臣李卫主持修造,坚固异常,这才没有出现溃堤。没等新四军开始突围,皇协军的阵地上已是一片汪洋,日本人迟迟不归,只有两条路摆在汉奸们面前,一个是留在阵地上,坐等被洪水淹没,再一个就是,冒雨到新四军的阵地前交枪投降。 两害相衡权其轻,面对滔滔洪水,皇协军的意志彻底崩溃,于是战场上出现这样的一幕,浑身泥水的皇协军,双手举枪从自己的阵地中走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上运动,不时有人被湍急的溪流冲倒在地,惨叫着顺流而下,几秒钟后便消失在洪水中。 兵败如山倒,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山下的皇协军阵地全被洪水淹没,几乎所有的皇协军士兵都选择了交枪投降。日本鬼子精心构筑的包围圈,现在已形同虚设。正在追缴新四军突击队的日军,侧翼后方防线洞开,全部暴露给新四军。 如果此时新四军全部出击,对鬼子实行反包围,日本人腹背受敌,就会军心涣散,会主动放弃追缴行动,而要集中精锐部队开始向外突围,如果他们全力以赴,凭新四军现有的实力,只能给敌人大规模的杀伤,但要把被围的鬼子全部歼灭,新四军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日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他们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展现自己最后的疯狂,即使最后突围无望,也要把追剿的新四军突击队消灭掉。 郭六集是个拥有五六千人的小镇,地势低洼,在宋朝时期,这里还是一片泽国,金国大将兀术曾带大军被困于此,差一点被韩世忠,梁红玉夫妇全歼在黄天荡。 第三百六十七章 尊严的代价 梁红玉擂鼓战金山,一战成名,被南宋朝廷敕封为“护国夫人”,并设庙祭祀。但她一介女流,又出身风尘,庙宇基座要比平地低三尺三,也不知这是褒奖还是嘲讽,“护国夫人”庙的设计者虽然居心不良,但建在郭六集的庙宇香火鼎盛异常。 梁红玉被娼妓视为开山祖师,“护国夫人”庙周围妓馆林立,她们都渴望得到和“护国夫人”一般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希望这位曾经的同行保佑后世的姐妹不受人欺凌。 当时南京的秦淮河,和扬州的瘦西湖,都是着名的烟花之地。这两个地方距离郭六集都不远,大概也是为了祭拜祖师奶奶方便一些吧。 长江南岸出现漫堤,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大家只记得当年白娘子为了救丈夫,才搞了个水漫金山,今天这场不期而至的大洪水,仿佛就是专门惩罚那些为非作歹的鬼子。附近接连激战数日,当地的百姓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偌大的郭六集看不到一个居民。 这里由于特殊的原因,商业非常发达,房屋栉比鳞次,青砖灰瓦,坚固异常,沿街更是一排排小楼,站在楼顶可以眺望长江,也为那些别有用心的文人骚客提供一个找灵感的好去处。 邢中厚带领的突击队,在近万名日军的追击下,一头撞进了郭六集。如此少的兵力,只有借助郭六集的建筑做掩护,和鬼子展开巷战,这样鬼子的优势兵力才无法展开,突击队也才有机会摆脱追兵。 日本鬼子人多势众,发现突围的新四军都进了郭六集,显得有些兴奋,马上把村子团团围住,然后开始组织兵力,进行从四面八方进行拉网式扫荡。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郭六集本来有五六千居民,镇上绝大多数居民都从事商业经营。这种以商业经济为主的的村镇,建筑规模要比同等的村镇大上许多。鬼子虽然人多势众,但要留下大半兵力在镇外担任警戒,能够进镇上搜索的士兵只不过三四千人,又搞了个四面合围战术,每一个方向的日军还不到千人。 日本人的打算想打草惊蛇,躲在镇上的新四军,一旦发现自己被团团围住,就会做出许多不理智的选择。无论是负隅顽抗,还是强行突围,都只有死路一条。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让鬼子欲哭无泪,被包围的新四军根本没有突围的打算,更没有猥集在一起,等着鬼子的迫击炮或者掷弹筒来轰炸。兵力本来就不多,还化整为零,组成若干个战斗小组,战术目标也很明确,不突围,不抓俘虏,不和对手纠缠,能便宜咬上一口就走,绝不恋战。 而且配置了大量的自动火器,在巷战中,十几支三八大盖的火力,还不及一支波波夫手提机枪的火力强大。而且这些人战斗意志非常顽强,就是弹尽粮绝,也绝不交枪。 一向以拼刺专家自诩的日本鬼子,和这些人拼刺刀也毫无优势,就在距此不远的扬州,三个日本鬼子摆出的劈刺阵型,在五分钟内,刺杀了整整一个排的国军士兵,而三个日军毫发无损。但今天他们碰到了真正的对手。 在一处院落中,一个战士被鬼子发现了行踪,他躲在一个荷花缸中,口中叼着一根芦苇沉入水下,头上顶着一片荷叶。 许多鬼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对一切他们觉得可以的目标,或者是给上一枪,或者是用刺刀捅上几下。这个院落被鬼子围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搜查了几次,也没找到目标,就当鬼子将要放弃搜索时,一个家伙似乎看到墙边盛开的莲花微微摆动了一下,神经质的没敢走过去查看究竟,而是对着荷花缸开了一枪,积水沿着枪眼儿喷涌而出,中间还夹带着丝丝血迹。 这个鬼子为自己的发现欢呼雀跃,但没等他开第二枪,荷花缸突然碎裂,一个浑身湿透的战士犹如天神般现出身形,他怒吼着,手提机枪喷涌着火焰,子弹犹如刮风一般在敌群中扫过,进入院中的十几个鬼子立刻倒在血泊中,无一幸免。 这个战士腿部受伤,再也无法突出重围,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和鬼子相持不下,足足半个小时,打光了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向门口和院外接连丢出几颗**,然后趁鬼子不知所措之际,在石柱上砸烂了手提机枪,冲到院落中间,捡起一条鬼子丢在地上的步枪,拖着一条被打断的腿,怒吼着扑向敌群。 日本人喜爱残杀,在对手挣扎和**声中流尽最后一滴血,享受一种莫名的快感。 最后的勇气,最后的抗争,代表最后的尊严,在鬼子面前屈膝投降,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明白。因伤口失血过多,这个战士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一个鬼子想收获这份廉价的荣誉,狞笑着端着刺刀冲上前去。 面对雪亮的刺刀,他的对手眼睛中突然焕发出不屈的神采,一声霹雳般的怒吼,让空中滚滚惊雷也相形见拙。被惊呆的鬼子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柄刺刀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受伤的战士无法用脚踹开挂在刺刀上的尸体,观战鬼子见识到了一个让令他们终生难忘的画面。这名受伤的战士双臂用力,挂在刺刀上的尸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丢出四五米高的围墙外。 受伤的战士亢奋起来,向面前战战兢兢的鬼子怒吼着:“我x你奶奶的小鬼子,有种的就一起上,小爷我今天超度你们上西天”。话音未落,两个鬼子一左一右,嚎叫着冲了过来,受伤的战士腿脚不灵活,鬼子的刺刀已经到了面前,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他一个大栽碑,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虽然动作有些难看,却正好避开了两把刺刀。 鬼子一招走空,还没来得及抽招换式,这名受伤的战士,把手中的步枪抡起来,周围的人清晰的听到一连串的“咔嚓”声,受伤战士的步枪,还有三条鬼子的大腿全部在猛烈的撞击中折断。 两个鬼子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受伤战士的身边,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一把锋利的腿叉子(一种插在绑腿中的匕首),无比迅疾的割断了他们的喉咙,鬼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受伤的战士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两个鬼子送了命,也为他送来两条完好无损的步枪。一向凶残的鬼子迟疑了,本来觉得胜券在握,却又在最后时刻搭上了三个士兵的性命,这样的损失是鬼子无法承受的,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武士道精神,十几个鬼子一拥而上。 中国的士兵没有避让,他挺起刺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刺刀插入一个鬼子的胸膛,直末至柄,与此同时,十几把刺刀,也刺入受伤士兵的身躯。惨烈的场面似乎静止了,十几个鬼子分明看到,中国士兵的眼睛亮了,似乎能看透阴云密布的天空,蠕动着嘴唇,一股接一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中国士兵笑了,露出满是鲜血的牙齿,他费力的抬起手臂,眼神中满是轻蔑,指着周围的鬼子,似乎在说些什么,突然一个眼尖的鬼子,发现这个中国士兵在衣袖筒里还暗藏玄机,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按下了**的安全阀。一声巨响,一道烈焰,受伤的战士身上插着十几把刺刀,和敌人同归于尽。 几天后,日军华中派遣军一份加密电报中言道,支那军人的反抗决斗意识愈烈,单兵作战素质有所提高,装备大批俄制速射武器,尤其需要提醒,支那士兵在绝望时会引爆自身携带的弹药,给皇军带来不必要伤害。 这份电报被延安和重庆同时截获,处理态度截然不同,重庆当局把这份电报束之高阁,而延安召开秘密会议,把日军电报中反映的内容,作为一个行之有效的实战经验,向所属八路军,新四军传达到团一级军事主官。 创造这个战例的战士叫谭耕田,牺牲时不到22岁,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父母希望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个普通的战士,用自己最后的牺牲,阐释了一个平凡的人,也可以完成无愧天地祖宗的壮举。 谭耕田是邢中厚带领南下的战士中第一个牺牲的,同来的四十多名战友,在后来的战斗中,无不勇猛拼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没有出现一个屈膝投降的俘虏。 也许这些勇敢的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他们无比信任的邢大哥心生疑虑,为什么自己勇猛杀敌的时候,邢大哥没守候在身旁。这样的疑虑只是一闪而过,邢大哥曾多少次对兄弟们谆谆教导,民族大义,国仇家恨,有明系心头。活的尊严要付出代价,为国捐躯,无怨无悔。 突击队士兵爆发出来的强悍战斗力,和视死如归的决战精神,让追剿的日本鬼子胆颤心寒。 在郭六集下马闻香牌坊前,有一口名为“赛蜜糖”的水井,三个中国士兵组成的战斗小组,和上百名日军展开搏斗,距离远了用步枪实施精准射击,近了用手提机枪扫射,对掷弹筒的使用更是炉火纯青,鬼子的三个机枪阵地,都没有打光一匣的子弹,就被闻声而来的掷弹筒摧毁,机枪射手在爆炸声中,飞上半空,零落的肢体,落满机枪阵地周围。 这三名中国士兵,面对鬼子重兵,坚守阵地五六个小时。每一个冲到他们面前的鬼子被杀死后,尸体都被填进水井里。 战后当地人返回家园,从这口水井中捞出了31具鬼子的尸体,“赛蜜糖”水井随后被填埋,但这个故事被详细的留在当地的地方志中。 第三百六十八章 烽火连天诵经楼 郭六集的战斗陷入焦灼状态,试图速战速决的日本人顽固的认为,他们的作战计划是完美的。按以往的经验,支那军队没有巷战的经验和勇气,一旦发现被包围,战斗决心立刻发生动摇,放弃坚守的阵地,分散突围往往是正在作战的支那军队接到的最后命令,撤退迅速演变成溃败,最后在野战中全军覆没。 赖以支那军队一次次完美的配合,日军收获了许多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胜利。在“南京保卫战”中,十五万中国守军被四万日军包围,最后的结果谁都明白,笔者就不赘言了。 一连串的胜利,极大的膨胀了日本侵略军的野心,在郭六集战斗中,他们又把已经用滥的战术使出来,大部分部队留在镇外待命,小股部队进小镇上搜索,等被包围的士兵突围,再在旷野中歼灭他们。 但让日本人没想到的是,守军根本没有突围的打算,而日本人的巷战水平,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出色。伤亡数字飞快的增长,日军连续几次抽调精锐部队,增援正在小镇上执行搜索任务的日军。 “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补充的兵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在残酷的巷战中被消耗掉,逼着日军不得不再次增兵。郭六集战斗就像一盘快速旋转的石磨,添进去的是一批批趾高气扬的日本鬼子,收获的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触目惊心的伤亡,让日军战地指挥官都有些疯狂了,战斗已经进行了三四个小时,日军已经对小镇一半以上的地域完成了搜索,就当他们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已经完成搜索的院落中,又响起阵阵枪声。 焦头烂额的日本兵,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小镇上撞来撞去,直到丢了性命。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护国娘娘庙里,赖以千年来娼妓们不断供奉的香火钱,护国娘娘庙规模宏大,建筑面积和金山寺相比也未遑多让。 建筑使用的石料,木料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虽然护国娘娘庙的地基比地面矮了三尺三,但主殿却有三层高,最上面一层“诵经楼”是整个镇上的制高点,据说这里是护国娘娘读兵书的地方,普通的香客,根本没有资格上楼参拜。在楼上可以鸟瞰整个小镇,它的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有九名突击队的战士,分属三个战斗小组,几乎同时出现在护国娘娘庙。 “诵经楼”里,并没有大家想象中满室藏书,只是在屋子中间矗立着两个红木书橱,书橱中倒是有不少藏书,但都是些《女儿经》《素女经》之类的书籍,没有一本关于军事方面的着作,如果梁红玉当年只读这些书,当有外敌入侵的时候,肯定不会有擂鼓战金山的壮举,十有八九会继续从事她的老本行去了。 “诵经楼”周围都是雕花镂空的红木窗户,糊着粉红的窗纸,只有在窗户的正中位置,才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空隙,镶嵌着玻璃。 两名突击队的战士,把诵经楼的门反锁住,人手一支三八式步枪,从窗纸上开个洞,把枪口探出楼外。在主殿的二楼,也有两突击队战士,他们的任务是用机枪封锁住护国娘娘庙南北两个大门,其余几名战士,都在护国娘娘庙的院子里隐蔽起来。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把鬼子拖住六个小时,然后到小镇西北角的点将台会合。据说当年梁红玉和韩世忠在那里设摆酒宴,招待凯旋而归的宋军将领。 诵经楼的战略价值,只要是上过两次战场的士兵都能看出来。突击队的战士们刚布置完守御阵地,上百个鬼子就蜂拥而至。 日本人兴奋的冲进护国娘娘庙,他们没理由不兴奋,这样一个重要的战略要点,竟没有被对手占领。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冲进庙里的鬼子象被冰雹打断的秸秆,成群的倒在血泊中。 手提机枪形成的交叉火力,在整个院落中构成一道死亡之网,被伏击的鬼子直到死到临头才明白,对手不但已经占领了这块要地,而且布下了一个死亡陷阱,只等他们自己主动跳下去。 这么多鬼子被伏击,其他的日军不能见死不救,枪声就是命令,无数的日军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但当他们从前后大门涌入时,二楼的轻机枪开火了,在狭窄的空间中,日军避无可避,一丈多宽的庙门,里里外外日军的尸体堆起有两尺多高。 从围墙外看不到守军的火力点,日本人举着枪,找不到还击的目标。还是日本鬼子的掷弹兵反应迅速,在几百米外的大街上,迫击炮和掷弹筒一字排开,炮弹呼啸着飞向诵经楼。 诵经楼的楼顶是传统的蘑菇伞顶,根本没有着力点,炮弹落上去被轻易的弹开,落进护国娘娘庙的院子里,冲进院子里的日军太多,只凭突击队五六个人要把他们全消灭,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日军的炮弹帮了大忙,炮弹在鬼子群中开花,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院子里终于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有倒在血泊中,日本伤兵的**声。 鬼子的第二次炮击刚刚开始,炮弹刚塞进炮筒,负责瞄准定位的鬼子身子一歪,把迫击炮扑倒在地,脑门儿上出现一个咕咕冒血的枪眼。倒地的迫击炮发生了炸膛,纷飞的弹片,让鬼子的掷弹兵损失惨重。 从诵经楼上飞下来的子弹,像点名一样,虽然速度不快,但非常准确,而且只打负责定位瞄准的鬼子。 一些鬼子爬上房顶,或者是就地卧倒,开始开枪还击,他们看不到对手,只能盲目的射击,三八式步枪稀疏的火力根本构不成压倒性火力优势。 对这些盲目还击的日军可以忽略不计,最先要解决的还是鬼子的掷弹兵,毕竟他们才会给护国娘娘庙的守军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突击队的战士们构筑的立体防御工事,让鬼子吃足了苦头,伤亡了二三百人,连对手究竟有多少都搞不清楚。突击队的战士们越打越有信心,原来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时候,日本人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惨重的伤亡让鬼子对护国娘娘庙望而却步,他们躲在射界外,对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庙宇,日本人恨得眼睛都红了。 又一批新生力量补充进来,他们带着出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儿,和对同僚的轻视,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突击队预设的埋伏圈。 现在守军打得得心应手,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有信心,基本上做到了不见鬼子不开枪的境界。 而刚补充进来的鬼子,碰得头破血流后,在护国娘娘庙,丢下几十具尸体,才无比狼狈的退回到最先被打残的同僚身边,怯生生的道歉,然后再商议接下来怎样对付躲在庙中的守军。商量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有效的办法。 这种时候是最让人沮丧的,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群日军趾高气扬,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刚才还垂头丧气的日军,马上找到分解自己困惑着途径,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僚倒霉,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每一次进攻,日军总会丢下几十具尸体,但每一次进攻,也会有人在残酷的战斗中存活下来,这些鬼子痛定思痛,和以前幸存下来的同僚汇集在一起,人数慢慢的达到二三百人。 这些活下来的鬼子,都对自己的幸存经验有独到的见解。这些残存下来的日本兵,经过仔细研讨,敏锐的发现,守军是孤军奋战,而且火力不足。 找到守军的弱点,这些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鬼子,又发动了一次新的攻势,三八式步枪的射程只有七八百米,能够实施精准射击的有效距离也不过三四百米而已。 日本兵把炮兵阵地转移到守军的射界以外,然后开始对护国娘娘庙狂轰滥炸。院里有一排古柏,传说是梁红玉和韩世忠的拴马桩,已有千年历史,在鬼子无休止的炮击中,12株古柏尽数毁于战火。 鬼子的目的很明确,把院落中所有的障碍物都炸平,让守军再无藏身之地。这次炮击来得既突然又猛烈,在院中守备的突击队战士们毫无戒备,当时就有三名战士牺牲在当场,剩下的两名战士不退反进,他们冒着敌人的炮火,悄悄地潜出娘娘庙的大门,从鬼子尸体上扒下衣服给自己换衣服,换装备,然后把两支上满子弹的驳壳枪藏在腰间,小心翼翼的来到大街上。 一百多个鬼子躲在大街的拐角处,等着炮击一结束,马上对护国娘娘庙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两名突击队的战士,悄悄的绕到他们身后,还微笑着和最后的几名日军打了个招呼。这些准备进攻的鬼子,都是前几次攻击后,剩下的幸存者,彼此间并不是很熟悉,两名突击队战士陌生的面孔,并没有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炮击结束,架设在房顶上的机枪,开始对诵经楼进行压制射击,密集的子弹把诵经楼的窗户打得木屑横飞,藏在楼上的守军,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更不要提进行还击了。 周围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那这些鬼子只是冲到门口,又火速退了回去,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犹如寒鸦付水伴落进护国娘娘庙里。 鬼子很狡猾,如果刚才的喊杀声把守军吸引回到自己的阵地上,接下来的炮击就会让他们无处遁形。其实鬼子这样做事,纯属多此一举,诵经楼中的守军在也没有多余的兵力进行反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勇士以血溅轩辕 两名突击队员寻着炮弹飞行的轨迹,非常轻松的就找到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在小镇戏楼前的广场上,六门小钢炮(九七式90mm轻迫击炮)一字排开,鬼子军官用力向下挥动指挥旗,炮弹尖叫着飞向一千多米外的护国娘娘庙。然后再装弹,发射,周而复始,有条不紊。 还有几名掷弹兵,由于射击目标距离超过了掷弹筒的打击范围。他们没有攻击任务,有几个人忙着给不停发射的迫击炮运送弹药,还有几个扛着比他们个子还高的三八式步枪,后背着掷弹筒,在通往炮兵阵地的路口担任警戒。 两名突击队员身穿日军军服,鬼子哨兵向他们问话,他俩目瞪口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侵华日军中有不少朝鲜人和高沙人(台湾人),彼此间语言沟通非常困难,这种鸡同鸭讲的现象经常发生。没有得到回复的口令,日本哨兵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正在等待攻击命令的步兵,闲着没事儿,到炮兵阵地来参观。 现在小镇上守军已被分割包围,消灭他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怎么可能有人乔装改扮,突破层层封锁,来到这里?鬼子哨兵的自作聪明,让两名突击队员大摇大摆的走进炮兵的核心阵地。 正在阵地上指挥开炮的日军军官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用指挥旗指着两名突击队员大声呵斥,提醒他们马上离开。两个突击队员唯唯诺诺的转身离开,日军指挥官无暇再顾及他们,日军炮兵阵地上又忙碌起来。 两名突击队员突然丢掉手中的长枪,飞快的掏出藏在衣服下的驳壳枪,鬼子的炮兵阵地,完全被四支驳壳枪形成的交叉火力覆盖,毫无防备的日军炮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呆若木鸡,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密集的子弹射杀在阵地上。 擒贼先擒王,最先被照顾的就是手拿指挥旗的日本军官,子弹在他胸口画出一排血洞,这名军官嘴唇上的仁丹胡可怕的抽搐着,眼睛里露出愤恨而又绝望的神色,他试图把手中的指挥旗再一次举起来,但又一发子弹打断了他的胳膊,紧握指挥旗的手掌落在他的脚边。 鬼子军官望着落在尘埃中的指挥器,试图弯腰把它捡起来,口中的血喷涌而出,鬼子指挥官双膝一软,匍匐在地上,努力的挣扎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没有了指挥官的鬼子,陷入一片混乱,许多人还在反击或逃走中做抉择,就稀里糊涂的倒在突击队员的枪口下。如此近的攻击距离,驳壳枪的火力优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四支驳壳枪80发子弹,在整个战斗中,也许算不上什么,但打蛇打七寸,消灭对手的灵魂人物,只要一发子弹就足够了。 这两名突击队员并不知道,这名被他们乱枪打死的日军指挥官,是日军第十七混成旅旅团长中将加藤正雄,是日军战地最高指挥官。他从九一八事变到魂断金山脚下,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屡立战功,逐渐升迁到旅团长的位置,万万没想到善恶有报,终于在这个江南不知名的小镇上恶贯满盈。 四个驳壳枪**瞬间打光,炮兵阵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鬼子,两名突击队员凭一己之力,打掉了鬼子的炮兵阵地,他们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更换完**,一个人担任警戒,另一个人把地上的迫击炮集中起来,调转炮口,把炮弹倾泻到鬼子阵地上。 随着隆隆的炮声,鬼子阵地上一片鬼哭狼嚎,他们马上调转枪口,回头向炮兵阵地发动进攻。进攻的鬼子来自四面八方,突击队的战士把迫击炮的发射角度几乎调整到垂直发射,炮弹落下来的位置,距离发射阵地已经不足一百米,抵进轰炸的炮弹,给密集进攻的鬼子造成重大的伤亡,但被刺激的眼睛都发红的鬼子,仍然不顾一切的向炮兵阵地冲锋。 担任警戒的突击队员,向周围连连开枪,驳壳枪的子弹打光了,连更换**的时间都没有,胸膛上出现了十几个汩汩流血的枪眼。鬼子的三八式步枪,子弹穿透力很强,这名突击队员的后背,有十几个拳头大小的伤口,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怒睁着双眼,心有不甘的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战友,也是满身的伤口,但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一发****填进炮口,没等它出镗,又塞进去一颗炮弹。这个勇敢的突击队战士,再也没有一丝气力站起身,浑身都是鲜血,慢慢的倒了下去。 一声霹雳巨响震耳欲聋,一道烈焰把方圆百米以吞噬殆尽。魏培军,盛建才用生命中最后的壮举,把自己的名字永远光荣的镌刻在抗日烈士名录上。 不屈的抗争和无畏的牺牲精神,并不能迟滞鬼子哪怕一分钟的进攻,在护国娘娘庙的二层楼上,又有两名突击队的战士打光了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毫不犹豫的挺起刺刀,从二楼一跃而下,咆哮着杀入敌群。转眼就有四个鬼子被刺倒在地,但他们英雄的身躯上,也被十几把刺刀同时刺中。 惊魂未定的鬼子小心翼翼的上了楼,二楼上一片狼藉,两支被拆毁的手提机枪零件儿被抛的到处都是,显然,在这里据守的两名战士,不愿意让这种先进武器落在鬼子手中。 第三层的“诵经楼”中静悄悄的,房门紧闭,窗户纸上子弹留下的弹洞密不可数,谁也不清楚,这里面到底还有没有负隅顽抗的守军。 一个鬼子飞起一脚,踹在诵经楼的门上,红木的大门非常结实,里面被反锁住,楼门产生的弹性让这个鲁莽的鬼子连退数步,身子撞到上齐腰高的栏杆,失去重心,惨叫着手舞足蹈的从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惨叫声戛然而止。 另一个鬼子举起**,捣毁了诵经楼的窗户,然后随手把一颗**丢了进去,没等**落地,斜次里飞出一根木棒,名贵的红木太师椅,被突击队的战士折下一根腿,当作了击打**的棒球棒,**以更快的速度飞出窗外,凌空爆炸,聚集在楼道走廊中的鬼子被炸得鬼哭狼嚎,残肢断臂纷纷从楼头摔落下去。 又一名鬼子把拉了弦的**塞进门缝中,然后用手捂着耳朵,急急忙忙沿着楼道向一侧跑去,当他惊魂未定,背靠一扇窗户上剧烈呼吸时,一柄雪亮的刺刀无声的穿过窗纸,从后背刺穿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一声巨响,两扇沉重的红木门,斜斜的歪倒在门框上。守在楼道中的鬼子没有马上发起冲锋,而是对着诵经楼的窗户开始射击。 聪明反被聪明误,三八式步枪的子弹可以穿透人体,穿透两扇窗户更是不在话下,几个鬼子莫名其妙的脑门儿上被钻了个窟窿,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打死一个,吓死一群,楼道中的鬼子集体卧倒,紧张兮兮的盯着窗户,终于有一个聪明点的家伙看出玄机,他大声吆喝同僚不要开枪,对手已经深陷重围,插翅难飞。他话音未落,一个闪闪亮放光的暗器,正插在他的喉咙上,周围的同僚马上上来抢救,但为时已晚,而最让鬼子触目惊心的,原来那柄致命的暗器,只是一片被打碎的玻璃镜子碎片。 如果不是看到诵经楼内地板上流淌的鲜血,这场对峙还不知要进行多长时间。诵经楼内的人没有了子弹,而且已经受了重伤,鬼子们受到鼓舞,突然一声呐喊,从门口和窗户一起发动攻势,十几个鬼子同时冲进诵经楼内。 两个突击队的战士,一个倒在血泊中,早已经牺牲了,另一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蜂拥而入的鬼子,只是憨厚的笑了笑,然后继续低下头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时鬼子们才发现,他的一条腿已经断掉,只留下一点皮肉相连,而这名微笑的战士,正在给自己做截肢手术,用一根折断的椅子腿儿,把断掉的大腿重新绑合到一起。在众目睽睽下,这名战士终于完成了手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打算向前走两步,却“哎呦”一声,人痛苦的坐在地上,而那只断腿,却直愣愣的立在主人身边。 日本人现在胜券在握,他们现在有的是耐心,用一颗残忍猎奇的心,去看这名战士勇敢的表演,等他失血过多,失去反抗意识时,再把他绑起来,送到长官面前。 战斗已经进行了四五个小时,还没有抓到过一个俘虏。这个中国士兵又很谦恭的向周围示意,对自己刚才并不出色的表演表示歉意,他很从容的绑在断腿上的木棒取下来,似乎要研究它的构造,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足有一分钟,突然大张开嘴巴,在周围鬼子的惊呼声中,中国士兵把木棒插进自己的喉咙,力道大的撞掉了他满口的牙齿。 鬼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这个战士根本没有做俘虏的打算。恼羞成怒的鬼子,几十把刺刀扎进气息尚存的躯体。后来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370多个刺刀留下的伤口。这名战士名叫詹九斤,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在他的尸体上,还有两枚没有引爆的手**,因为出发时邢大哥曾经交代过,诵经楼历经风雨已有千年,那里留下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无价之宝,绝不能在我们手中损毁半分。 现在的护国娘娘庙的诵经楼,已经经过数次翻修,在重新粉饰的墙面上,依稀可以找到斑驳的弹痕。只是詹九斤的壮举,却再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记起了。 第三百七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尽管突击队的战士勇猛顽强,但在郭六集的巷战中,敌强我弱的态势并没有改变,日本人绝对优势的兵力,让他们扛得住有限的伤亡,突击队的战士一旦被鬼子发现行踪,就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日本人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源源不断的加入攻击队伍,直到突击队的战士弹尽粮绝,最后或者是在白刃战中和鬼子同归于尽,或者是伤重难行,又不愿做俘虏,自戕殉国。 此刻,邢中厚的心在滴血,他站在点将台防空洞的嘹望孔前,足足两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也没有移动一下脚步。点将台是突击队出发时,大家商量好的集合地,它位于郭六集镇的西北角,和金山擂鼓台遥遥相望。 点将台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山丘,在地势低洼的小镇上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把这里选为突击队最后的集结地,是因为石英告诉他们,在点将台有着一套非常完整的防御体系。山体被掏空了,作为指挥员的防空洞,顶层经过钢筋水泥的加固,可以扛住日本人航弹的直接轰击。 防空洞是整个防御体系的核心,有暗道通向周围六个明碉暗堡,整个防御体系在受到攻击时,没有防御死角。倒打火力点,侧射火力,正面坚固防御工事,无论谁冒冒失失的闯进来,都会被交叉火力打倒在阵地前。 最为难得的是,在防空洞的角落里,还有两个经过精心伪装的人工洞穴,如果没有内行人指点,根本不会发现其中的玄机。山洞中储备着大量的军火,马克沁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德国造***,以及上百万发子弹。 这些从国外进口的武器装备,没有使用过一次就被封存起来,打开包裹武器的油布,枪支上的烤蓝依旧能映出人影。这也是石英担任江防司令时,为迎击日寇建立的防御工事,与金山、焦山上的炮兵阵地遥相呼应,配合作战时是一整套完整的防御体系。各自为战时,即使得不到外界的支持,也可以长时间坚守。 防空洞周围的碉堡群,外面覆盖着厚实的山石伪装,草木繁盛,不知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里暗藏的杀机。修建工事的钢筋水泥也都是德国进口的,可以扛得住鬼子九二步炮的直接轰击。大口径****落在工事上,即使能掀开工事表面的伪装,也不能把这钢筋水泥建筑炸去一块表皮。 曾有人质疑笔者,如果国军当年有如此完备的防御工事,又怎会在日军的进攻下一溃千里?这其实是一个误区,国军之败败于将无斗志,从上海到南京之间有四道精心构筑的防御阵地,储备了无数的战略物资,但这些防御阵地大多一枪未开,就被轻易的放弃了,日本人长驱直入,直抵南京,中间竟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还有人质疑国军对碉堡战术的运用。这其实是一道伪命题,在江西围剿红军时,在德国专家的指导下,进攻部队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不急功冒进,每占领一片土地,就修建大量的明碉暗堡,以守代攻,一步步挤压红军的战略空间。在那个时候,国军就对碉堡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得到德国军事专家的交口称赞。 再坚固的防御体系,也需要人来坚守。国军轻易放弃的郭六集防御阵地,被邢中厚带人充分利用起来。邢中厚现在身边只有十五个人,除了宋春茂他们兄弟几个,还有新四军副团长王松,以及七名保护石英南下的突击队战士。 小镇上爆豆般的枪声持续了好久,已经两个多小时了,点将台阵地前再也没有看到一个前来汇合的突击队战士。泪水蒙住了邢中厚的双眼,只有他清楚,参加铁观音陆战团的标准有多严格,用百里挑一来形容都不为过,而这40名突击队员,更是在两个陆战团,6000名士兵中,由邢中厚亲自精挑细选的。 这些战士在战场上历练多年,跟鬼子打仗时以一当十,且丝毫不落下风。却万万没想到,在郭六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竟有这么多个经年生死相随的好兄弟殒命沙场。 此时的鬼子指挥官,正因为伤亡惨重,而消灭的对手太少暴跳如雷。正当邢中厚暗自伤怀时,有人轻轻的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等了,弟兄们已经尽力了”。 邢中厚微微的点点头,地上多了两点泪渍。 说话的人是王松,突击队员表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让这个新四军副团长由衷的佩服。面对流泪的邢中厚,王松更是毫无轻视的念头,他亲眼看到,这个质朴中透着文雅的汉子,天生就有一种意指气使的气质。 在突破鬼子的包围圈时,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在和鬼子白刃战时,邢中厚的表现更是让周围的战友们叹为观止。几个气势汹汹鬼子扑上来,邢中厚从背后抽出一把大砍刀,二尺多长,三面开刃,一声不吭的迎上去,那自信的表情就如闲庭信步。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是有理由的,鬼子一向以善于拼刺着称,但如果他们交手的对象是邢中厚,就会为自己以往的狂妄感到羞耻。邢中厚拼刺用的招式说不上优美,但十分简洁有效,充分利用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优势,练过几年武术的人都知道,有人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也有人说一力降十会,而当邢中厚把速度和力量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就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战斗机器。 两名鬼子端着刺刀冲到邢中厚面前,他根本不躲不闪,手中的砍刀闪电般挥出,鬼子的步枪就像豆腐般从中折断,当他们握着手中的断枪发愣时,邢中厚的大刀已经轻飘飘的从他们颈项上划过,两个鬼子又站了足有三四秒钟,鲜血才从脖子上流出来,然后一起扑倒在地,两颗脑袋滚出多远。 邢中厚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用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杀入敌群,大刀起处,更无人能挡得住他一招半式。常言道腿起半边空,在白刃战中,很少有人用腿来攻击对方,可邢中厚的两条腿犹如长了眼睛,虽然不像他手中的刀迅如闪电,但肯定在别人想象不到的位置突然出招,即狠又稳,而且力道奇大。 王松亲眼所见,两个从背后扑上来的鬼子,邢中厚头也不回,大刀向后一抹,斩断鬼子的刺刀,然后一个倒踢紫金冠,两个鬼子惨叫着飞出十几米远,一个下阴被踢碎,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绿色,挣扎了两下,痛苦无比的死去,另一个肝部被碎裂,脸色赤红,大张的嘴巴,口中涌出的鲜血中,夹杂着黑色的血块儿。 不到一秒钟时间,邢中厚就完成了双杀,在战友们崇拜的目光中,他手中的大刀向上一撩,又把一个鬼子拦腰砍成两段,顷刻间,十几个经受过严格拼刺训练的鬼子,就倒在了邢中厚的大刀下。 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足以让心理脆弱的人崩溃掉。在战场上,邢中厚所向披靡,鬼子看到他的身影,都远远的避让,跟在邢中厚身后的王松,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捞到,就已经冲出了重围。 同行看门道,王松一直认为自己是新四军中屈指可数的拼字高手,就连黄师长他们交口称赞的八路军中第一武功高手许和尚,王松从他们言语间的描述中,暗中揣摩许和尚的身手,自诩与他过招,也未必落下风,但此刻看到邢中厚的功夫,王松不由得羞愧难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邢中厚比,自己就成了井底之蛙。 他暗下决心,等这一仗打完了,自己去找黄师长,这个副团长他不干了,给邢中厚做徒弟去。 郭六集的枪声响成一片,鬼子已经完成了对突击队的分割包围,身陷重围的突击队战士们,各自为战,在牺牲前,他们也或许有向点将台遥望,等待邢大哥派援军来搭救他们,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等来一个援军,因为点将台周围,已经被鬼子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已经侵占这里好长时间了,居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还有一处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 围攻点将台的日军,都是从各地抽调来的,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把新四军主力合围在镇江一带,毕其功于一役,终于抓要住这些讨厌的抗日武装了。 日本人搞不清,也不想搞清八路军和新四军到底有什么区别,只知道他们武器装备落后,一个团有上几挺轻机枪,就算是主力部队了。士兵们手中可能有枪,但不保证都有子弹,那些尖头弹都交给轻机枪使用,普通士兵有的时候在子弹袋里装上秸秆,来蒙骗别人。 他们的士兵常常处于半饥饿状态,没有足够的体力行军,只能躲在深山中。但这些抗日武装非常顽强,总在日军麻痹大意的时候突然出现,没有什么战斗目标,更不恋战,拔掉一个炮楼,杀几名日军,然后就逃之夭夭。 这种战术搞得日军十分头痛,却一直搞不到好的办法来对付这些抗日武装,现在居然包围了抗日武装的主力部队。得到命令的日军无不欣喜若狂,他们轻装前进,对付这些连子弹都没有的抗日武装,重炮只会迟滞部队前进的速度。 兵贵神速,满心欢喜的日军上了战场,实指望快刀斩乱麻,把抗日武装的主力全部歼灭,万万没想到,居然碰到了硬骨头,肉一口没吃到,还崩去了两个门牙。 第三百七十一章 风雨交加点将台 日本鬼子没有大口径火炮协同作战,只依靠步兵随身携带的轻武器,攻击由水泥钢筋构建的,完备的碉堡坑道防御阵地,没有一丝获胜的希望,哪怕是理论上的。日本人发动进攻前,通常都是先用炮轰击,然后步兵冲锋,依靠这套简单有效的进攻方式,他们在中国战场上无往而不利。 中国军队似乎没有坚守阵地的习惯,日军的攻坚战得不到实践,攻击力大打折扣,但现在他们只装备了迫击炮和掷弹筒,炮弹的爆炸威力,既然不能完全剥离守军阵地上的伪装,就更不会对伪装下的防御工事,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了。 江南水乡,河道纵横,日军的运输能力大打折扣,能够及时运到前线的炮弹屈指可数,所以在进攻前的炮火准备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一门迫击炮最多有三次发射机会,阵地上储备的炮弹便已告罄了。 日本人的炮兵虽然不给力,但他们的九二重机枪,也是以往发动进攻时必备的利器。日军虽然把守军阵地层层围住,但还是非常谨慎的在防御阵地上寻找突破口。然后布置几十挺重机枪,在攻击前一起开火,对防御阵地进行火力压制,只要发现有射击孔飞出子弹,马上就会招来重机枪飞蝗般的子弹,射击孔瞬间被子弹掏出一成篮球大小的黑洞,直瞄火炮的炮弹直接飞进新开的洞口,炸死在堡垒内负隅顽抗的守军,顺便引燃里边储藏的弹药,把整个防御工事炸成齑粉。 这个招式在以往的战斗中屡试不爽,但今天出人意料的,无数的鬼子已经端起刺刀,“天皇万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但守军并没有惊慌失措,伪装的极为巧妙的防御工事上静悄悄的,守军并没有还击。 按照以往的经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是守军全部阵亡,第二个可能就是守军已经放弃阵地,准备突围。这两个原因,无论是什么,对进攻的日军来说都是好消息。 盲目乐观带来的狂热,让进攻的日军失去理智,高呼着口号,杀向守军的核心阵地,一个站在高处的日本兵打出旗语:成功突破守军阵地。 成百上千的鬼子冲到主阵地前,防御工事中依旧没有子弹射出,这更让日军坚信自己刚才的判断,守军已经丢下阵地逃走了。鬼子们开始欢呼胜利,甚至有一个鬼子把膏药旗挂在竹竿上,想把它插在主阵地的制高点上。 枪打出头鸟,一颗子弹飞来,把这名扛旗的鬼子打倒在杂草灌木丛中。虽然没有听到枪响,但是从这名鬼子身背后的弹着点可以清晰的判断出,抢手在日军侧后翼开的枪,是一个倒打火力点。 冲到阵地前的鬼子突然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恐惧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守军并没有弃阵地而逃,只是他们不愿和日军正面交火,而在日军重机枪射击的盲区,构筑了测射火力点和倒打火力点,布下一个陷阱,等着头脑发热的日军自投罗网。 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都响起密集的枪声,正面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射击孔,马克沁重机枪一分钟600发重尖子弹织成一道可怖的弹幕,一发子弹就可以把人打成两段,或者把四五个人同时打个对穿。 但这些重机枪的设计目标,并不是落入包围圈的日军,而是远处正在观战的那些九二重机枪,对落入陷阱的鬼子进行围猎的,来自于鬼子的背后和两翼,这些鬼子直到临死前才明白,原来守军的火力配置如此强悍。 九二式重机枪的实际射速只有200发没分钟,子弹也是普通的尖头弹,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完全可以压制三挺九二式重机枪,更为要命的,马克沁重机枪是水冷的,可以连续不间断的射击,而九二式重机枪是气冷的,为防止枪管过热,气冷式机枪发射400颗子弹,枪管过热发红,如不及时更换枪管,就会造成子弹炸膛,而频繁更换枪管耽误的时间,足以让守军阵地上飞来的重尖子弹,把日军的九二重机枪变成一堆废铁。 落入埋伏圈的日军更惨,他们一个对手都看不到,重机枪子弹如同一把飞快的镰刀,把落入埋伏圈的鬼子成排成队的收割,到处都是横飞的肢体,到处都是四肢不全的残躯,战场上除了重机枪,沉闷的枪声,就是鬼子痛苦的**声。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紧跟着就是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铜钱儿大小的雨滴,瞬间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从点将台阵地汇集流下的雨水,形成一道道小溪,奔涌着,向低洼处流去。鬼子的尸体被雨水冲得缓缓的漂移,低洼处的集聚雨水通红一片,鬼子的血染红了雨水。 在防御工事内,新四军副团长王松显得格外兴奋,手中提着一支步枪,在几个射击孔前来回游走,不时的架起枪,瞄准一个在雨水中失魂落魄的鬼子,轻轻的扣动扳机。连绵不断的惊雷,震耳欲聋,让枪声显得微不足道。借着一道道划过的闪电光,总可以看到犹如落汤鸡一般的鬼子,身子微微一震,然后无声无息的滑入积水中。 这是守卫点将台阵地的弟兄们,正在猎杀漏网的鬼子。刚才鬼子被伏击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汪洋,上面漂浮的满是鬼子的尸体,密密麻麻,随着水流不停的起伏着。 “本来计划等仗打完了,打扫战场时,捡些枪支弹药,这场大雨让我的计划全泡汤了”。王松说着,收起手中的枪对邢中厚说道。 邢中厚道:“这样也好,被困在郭六集的弟兄们,又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了”。 王松道:“鬼子在这次进攻中损失惨重,再要发动新一次的攻势,怕是要等雨停了才可以”。 邢中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王松对战局的判断。 王松受到了鼓舞,继续言道:“现在雨下的正大,包围我们的鬼子,一定会放松警戒,我们何不趁此机会突围”? 邢中厚终于说话了:“如果鬼子此刻也是这么想,那我们突围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松道:“我们诱敌的任务已经完成,再在这里坚守下去,就是为了牺牲而牺牲,牺牲的毫无意义”。 邢中厚道:“如果我们不突围,就像一块诱饵,把鬼子都吸引到我们阵地周围,然后用我们在金山和焦山的炮兵,轰炸鬼子阵地,虽然最后结果很难预料,但鬼子肯定会在炮击中损失惨重”。 王松眼睛瞪得几乎要流出来,过了许久才说话:“这个攻击计划,为什么你们提前没有通知我”? 邢中厚道:“如果我们的作战计划搞得人人皆知,就达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王松见邢中厚会错了意,马上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等炮击结束了,让我的战士们到鬼子阵地上去捡他们丢弃的枪支,28团是新四军的主力,却几乎有一半战士还是赤手空拳,我做梦都想给他们弄到一条枪,没有枪的部队,就像老虎没有牙齿”。 邢中厚点点头道:“你的苦衷我理解,回头我和铁司令请示一下,你们需要多少枪支,给我报一个准确的数字”。 王松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我要多少你给多少”? 邢中厚道:“尽力而为,只要你不狮子大开口就行”。 王松思索了一下道:“我需要2000条步枪,水连珠最好,三八大盖,汉阳造也可以”。 邢中厚道:“没问题,咱们总算也是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这个忙我帮了”。 这对王松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一千条步枪就可以让他心满意足了,本来想着自己先漫天要价,邢中厚会落地还钱的,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接着又有些小小的遗憾,刚才自己要的太少了,也许自己说三千,甚至五千,这位忠厚的邢大哥也会爽快的答应下来。 王松的小九九逃不过邢中厚的眼睛,没等王松再开口,邢中厚继续道:“有了枪,没有子弹,可以说跟烧火棍差不多,我再送给你二十万发子弹,两万个甜瓜**”。 王松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的问:“邢大哥,咱们一见如故,你可别忽悠我”。 邢中厚道:“我邢某人从来不打诳语的”。 王松道:“我怎么才能拿到你送我的这批军火”? 邢中厚道:“你直接找龙书金龙团长,保证一根枪栓也不会少你的”。 王松道:“龙团长和我们钟团长是故交,到时候可能会赖账,还是我们自己派人去取为好”。 邢中厚思索了一下道:“也可以,你们自己选择,是走水路,还是陆路方便”。 王松道:“还是走水路吧,麻烦少”。 邢中厚道:“可以”。就不再开口了。 阵地外依旧是雷声隆隆,工事内的弟兄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鬼子善于利用恶劣天气进行偷袭,稍微的麻痹大意,都可能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又沉默了好长时间,王松耐不住寂寞,好奇的问邢中厚:“那个长得像画上一般的美人儿,真是你们的司令”? 邢中厚道:“没错,弟兄们对铁司令都言听计从”。 王松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有何德何能统率群雄”? 邢中厚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语气依然平和道:“铁司令有情有义,以后和她打交道多了,你就知道她的人格魅力有多大”。 王松道:“邢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邢中厚道:“先说出来听听,只要我能帮忙的,肯定尽力而为”。 王松道:“我想拜你为师,以后鞍前马后的伺候您老人家”。 邢中厚微笑道:“你和我能学什么”? 王松满脸崇拜的道:“您在阵上杀鬼子的身手太帅了,那刀法真是出神入化”。 邢中厚道:“你要喜欢,闲暇时咱们就相互切磋切磋,拜师的事就免了”。 王松有些急道:“师父是不是嫌我愚钝”? 邢中厚道:“你是将才,带好兵才是正道,总比两军阵上好勇斗狠消灭的鬼子多”。 王松突然跪倒在邢中厚面前道:“师傅,你要不答应收下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飞刀立断奈何桥 王松一心想拜邢中厚为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但他毕竟是新四军的副团长,邢中厚要收他做徒弟,还要考虑黄师长等人的态度。 邢中厚踌躇不决,宋春茂笑着走过来道:“邢大哥,你就先收下这个记名弟子,其余的事,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邢中厚一直对宋春茂颇为看重,于是对跪在地上的王松道:“为师之道,解惑授业,你先给我做记名弟子,等以后空闲下来,开了宗祠,再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 王松喜出望外,以头触地道:“多谢师傅成全”。 邢中厚道:“站起来说话”。 王松站起身,又向宋春茂拱手相谢道:“多谢兄弟美言,王松才得名师教诲”。 宋春茂笑着道:“新人拜了堂,媒人丢过墙,王团长叫我一声兄弟,我就莫名其妙的比邢大哥矮了一辈,你们是名师高徒,吃亏的却是我,让我找谁诉苦去”。 王松道:“你总不会逼我喊你一声师叔吧”? 宋春茂连连摇手道:“肩膀齐,是兄弟,这辈分我们各自各论,你还是喊我一声兄弟,我觉得更受用一些”。 邢中厚看着笑容可掬的宋春茂,突然认真的问道:“你这个别动队队长,不留在司令身边,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宋春茂道:“这是司令和七姐的安排,让我带兄弟们竭尽全力保护邢大哥的安全”。 邢中厚点了点头,背负的双手走到了望空前,静静的向外观察。宋春茂兀自喋喋不休:“说实话,邢大哥,咱们在一起共事好几年了,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你出手杀敌,这身手我是望尘莫及,让我们来保护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春茂这些话是由衷之言,邢慧杰武功之高,在八路军和新四军中罕逢对手,她的功夫都是哥哥邢中厚传授的,但邢中厚生性沉稳,不善张扬,看到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多。 还有一件事,也是铁观音和蔫诸葛不愿让邢中厚冒险的原因。邢中厚年岁不大,却是邢氏大家族的族长,大邢庄惨案,600多妇孺老幼都死在鬼子的屠刀下,邢中厚为了国仇家恨,破除邢氏子孙不得当兵的祖训,带着300多邢氏子弟投靠了铁观音。 这几年下来,邢中厚每开一次宗祠的大门,就是以组长的身份,亲手安放牺牲在战场上的邢氏子弟灵牌。当年300多生龙活虎的精壮汉子,到如今剩下的已不足20,在铁观音这支队伍中,上上下下都觉得亏欠邢中厚许多。 这次保护石英南下,如果蔫诸葛身边还有可用之人,也断然不会派邢中厚来冒险。宋春茂正思前想后,突然感到脚下一阵凉意,借着嘹望孔透进闪电的光才发现,地上竟然出现了积水。 三国浦志走过来,拉了一下宋春茂的胳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沿着一个十分隐蔽的射击孔,雨水正无声的流入防御工事中。 这些射击孔事先都经过精心设计,做过非常好的防水处理,现在有水倒灌进核心工事,只能有一个理由,倾盆大雨没有挡住鬼子,他们已经爬到防御工事的顶端。虽然靠人力无法搬开工事上的土石伪装,但他们却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射击孔,并设计了一个小型的水利工程,成功的把雨水倒灌进防御工事。 水流越来越湍急,工事内的积水也越来越深。宋春茂用衣服包了些杂物,迅速的把布包塞进了射击孔,但水势太大,布包被立刻冲了下来,再把包包大一些,终于把射击孔堵住,然后用**用力向里砸了几下,还没等他转回身,布包又被人从外面捅了回来,紧接着从外面射进一串子弹,并顺着水流,又丢进来两个嗤嗤冒烟的手**。 子弹射到墙壁上,形成跳弹,溅起一串串火花。紧接着就是手**沉闷的爆炸声,几乎是条件反射,核心公式的人同时扑倒在积水中。两声巨响,在封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纷飞的手**片,激起铺天盖地的积水,把防御工事内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爆炸也让更多的射击孔和了望孔被鬼子发现,顷刻间,灌入核心工事的水量大了好几倍,偶尔在水流中夹杂着解除了保险的手**。鬼子用这样奇特的进攻方式,让核心工事内再也无法容身,无奈之下只能沿着坑道,撤退到一个位置稍高的碉堡中。 从这里借着电光,可以看到核心工事上有几十个鬼子忙忙碌碌,他们虽然无法进入到核心工事内,但成功的阻断了周围辅助工事间的联系。 用倒打火力点的重机枪,可以消灭核心工事上的鬼子,但也把大家隐蔽藏身的地方暴露出来了。鬼子既然能畅通无阻的登上核心工事,就说明它的兵力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 “一定要把鬼子的魔爪斩掉,否则后患无穷”。邢中厚的话不多,但直指问题实质。 宋春茂带着姜立柱、花六郎、孙瑞良悄悄的从碉堡中钻出来,三国浦志擅长精度射击,白刃格斗对他来说是个弱项,所以宋春茂让他留下来时,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的答应了。 常庆虹力大无比,但他行动有些笨拙,并不适合这种暗夜中的偷袭战。尽管傻小子急得直跺脚,但宋春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常庆虹便不敢再说话了。 大将压后阵,邢中厚是突击队的灵魂,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宋春茂一番劝慰,邢中厚才答应留在碉堡中为大家观敌料阵。 王松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但宋春茂告诉他,执行这样的任务,需要的是长时间的磨合,彼此间的信任和默契。他毫不怀疑王松的能力,但大家从前没有一起执行过任务,现在冒然捏合在一起,只怕欲速则不能达,生硬的配合,不能让突击小组在战斗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王松带兵打仗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但新四军一直讲究指挥官要身先士卒,看着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只能留在碉堡中坐看客,这种滋味也让人难当得很。 邢中厚拍了拍宋春茂的肩头,真诚得道:“千万要小心谨慎”。 宋春茂笑道:“执行这种任务对我们来说是轻车熟路,邢大哥您就瞧好吧”。宋春茂身披着黑色油布,把整个身躯埋在草丛中。 这场豪雨已经下了三四个小时,丝毫没有减缓的势头,雨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宋春茂在草丛中匍匐前进,隔不了多远,就要用力的甩甩头,让附着在眼睛上的雨滴滑开。 在碉堡内的邢忠厚等人,开始还能借着闪电光,看清宋春茂他们在草丛中慢慢蠕动的身影,但没过多久,就算他们把眼睛瞪裂,再也寻不到宋春茂他们四个人的蛛丝马迹。 王松担心的道:“要不我带俩人出去接应一下”。 邢中厚道:“不必,这几个兄弟,远比你想象的更能干”。 宋春茂他们速度很慢,用手指抓住前面的杂草,努力的向前拉动身躯。因为雨水和温度过低,他们的指节已经冻得发白,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每一秒钟都让人感到窒息。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到达了核心工事上,透过雨水,借着电光,朦胧的可以看到,工事上的鬼子又比刚才多了许多。 一架长长的竹梯,其实用简易竹桥来形容更合适,凌空架设,中间用削尖的竹子固定支撑。这架竹梯设计的非常巧妙,成功的避开重机枪射击,上面铺满了一条条竖切开的竹板,鬼子身披竹笠蓑衣,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姜立柱小声的骂道:“x他奶奶的小鬼子,真是鬼呀,这办法都能想出来”。 宋春茂附在花六郎耳朵上问道:“兄弟,别让鬼子发现,有没有办法把这竹桥弄断”? 花六朗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宋春茂又道:“我们去解决阵地上的鬼子,你留在这里,在我们结束战斗前,别让他们把竹桥修好了”。 花六郎认真的道:“大哥,你放心吧”。 宋春茂看着花六郎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刀,后面用一根细细的金属丝连接在手腕上,手腕轻轻一抖,这把刀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在支撑竹桥的立柱上一闪而过,又重新飞回到花六郎的手中。 正当大家质疑他刚才的出手是否有效时,花六郎只是用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手中的刀又一次掷了出去,和上次一样,仍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刀又一次回到花六郎手中。 宋春茂根本没有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便异常坚定的向正在核心工事上折腾的鬼子靠了过去。姜立柱和孙瑞良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花六郎第三次出手,这一次,他手中的刀不是一掠而过,而是轻轻的撞击了一下刚才被斩断的立柱,柱子从中间轰然折断,桥面上最少聚集了有二三十个鬼子,桥面失去了平衡,措不及防的鬼子们,显然事先都商量好了,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都要保持语音静默。 嘈杂的风雨声,也淹没了桥面折断的声音,刚才还畅通无阻的竹桥,霎那间,从中间出现了一道十几米宽的豁口,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鬼子,从距离地面十几米的桥面上跌落。下面杂草丛中,怪石嶙峋,足以让任何一个从上面跌落下来的日本鬼子骨断筋折。 日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受到了暗算,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悄无声息的把竹桥重新修好。十几个鬼子从没有断裂的桥面上滑下,首先检视是否还有幸存者,在确认没有人活下来后,才开始修复竹桥的工作。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人才和武器到底谁更重要 一位开国元帅,在他的一篇作战日志中,这样评价日本士兵:他们有着近乎病态的顽固(不是顽强)、盲目的上下级服从关系、不能及时的调整、应对战场上的变化,这是严重的教条主义。通俗一点儿的说法,就是日本人不但可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而且会继续摔下去,且不思悔改。 在攻击点将台阵地时,日本人把自己的愚蠢发挥的淋漓尽致,在风雨如注的天气中,重新修一座竹桥远比修复断桥省事儿,但日本人却固执的要修复损毁的竹桥。为了不被守军发现,日本人在大雨中只能摸着黑工作,让竹桥的修复工作耽误更长时间。 花六郎静静地潜伏在杂草丛生的碎石中,回旋弯刀紧紧的握在手中,他为自己曾经的荒唐付出过巨大代价,也把自己磨练成一个真正的豪杰。 恶劣的工作环境,让鬼子根本无暇顾及竹桥断掉的真正原因,当他们瑟瑟发抖的躲在巨石下,相互庆祝竹桥修复成功时,鬼子的补充兵力,源源不断的走上竹桥。 花六郎静静的看着这些日本人将要走到竹桥的尽头,手中的回旋刀再次出手,竹桥剧烈的摇晃,终于失去平衡,又一次断掉了。桥面上几十个鬼子,重蹈覆辙,悉数丧命在桥下嶙峋的碎石中。 修桥的鬼子还没有离开,又强支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开始第二次竹桥的修复工作。 趁着混乱,花六郎悄悄的转移了潜伏的阵地,这里视野更开阔一些,可以模糊看到防御工事顶部的战斗。 这里聚集着上百个鬼子,他们仔细而又认真的忙碌着,把阵地上的雨水汇集起来,然后沿着通气孔灌进碉堡中,在流水中丢入嗤嗤冒烟的手**,手**被冲进碉堡,沉闷的爆炸声,被隆隆的雷声淹没,只是让人感觉身下微微发颤,倒是爆炸后产生的火光,让碉堡中的排气孔、了望孔和射击孔暴露无遗,日本人在这些刚发现的孔洞继续折腾,试图把更多的雨水灌进碉堡。 三个人要干掉上百个鬼子,这在别人看来有些疯狂的举动,对宋春茂他们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一个鬼子打开**的保险,刚要投入激流中,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从黑暗中飞出,正砸在鬼子的手腕上,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脱手而出,落在自己的脚下,这个鬼子马上意识到形势不妙,他大声的提醒周围的同僚马上隐蔽,奈何他的声音被雷声掩盖住,根本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甜瓜**的杀伤半径十几米,一旦爆炸周围几十米的鬼子在劫难逃。这个被打伤手腕儿的鬼子当机立断,摘下头顶的钢盔,扣住嗤嗤冒烟的**,把整个身体压在头盔上。几秒钟后,这个鬼子坐上了自己研发的土飞机,整个胸腹部被弹片撕碎,尸体被爆炸冲击波颠起多高,重重地砸在几个正认真工作的鬼子身上。借着**爆炸产生的火光,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鬼子满是恐惧的面目。 石块是姜立柱扔的,他曾经自信的认为,倚仗他的响铃镖可以横行天下,但残酷的战争生涯,让他懂得了人外有人的道理,现在的姜立柱收敛起狂气和傲气,就连装逼用的响铃镖,也被他改造的没了声音,对鬼子使用暗器,没有必要“呜呜”的响铃声来提醒他们。 姜立柱一招得手,便没有再停下,用镖可能让鬼子提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但满地的石块为姜立柱提供了用之不竭的弹药。信手拈来,顺手掷出,他不想做这些石块的主人,只想做一个称职的搬运工。 姜立柱投掷的石块即刁又狠,总是把那些手握**的鬼子,作为优先打击的目标。并不是所有的鬼子都像第一个中彩者那样,富有牺牲精神,当他们意识到即将爆炸的**会伤害到自己时,绝大多数都选择了惊慌失措的逃走。 阵地上**爆炸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爆炸,都会给周围毫无防备的日军造成极大的杀伤。当鬼子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鬼子们放下手头的工作,端起三八式步枪,开始小心翼翼的在阵地上搜索。 他们不敢盲目开枪,阵地上聚集了上百鬼子,不用瞄准,一发子弹也可以成功的穿透几个人的躯体。鬼子们排成密集的劈刺阵型,仔细而又缓慢的扩大搜素范围,每一处可以藏身的草丛,每一个看上去可疑的地方,都不会被鬼子放过。 几颗手**从角落中飞出来,落在鬼子们身后,措不及防的鬼子伤亡惨重,没有被爆炸波及到的鬼子,呐喊着像手**飞出的位置杀了过去。 宋春茂和孙瑞良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向背对着他们的鬼子开枪射击。这样的近距离交火中,手提机关枪的火力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密集的子弹就像镰刀掠过麦田,鬼子纷纷倒地。 强烈的抱负心理,让鬼子们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转回身,又向宋春茂和孙瑞良扑了过来。两个人子弹打光,连更换**的时间都没有,鬼子就冲到了近前。就在这个时候,鬼子们的背后又射来密集的子弹。姜立柱用了十几秒钟就打光了一个**,他把枪向草丛中一抛,抽出两支驳壳枪,左右开弓,对鬼子大开杀戒。 姜立柱火力刚弱下来,宋春茂和孙瑞良的手提机关枪又响了起来。他们三个的火力强劲,让妄想还击的鬼子欲哭无泪。三个人构成一个铁三角,逐渐收缩包围圈,最后把残存的三十多个鬼子压缩到一块巨石前。 鬼子们背靠巨石,排成两道攻击线,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迎着密集的子弹,发起最后的冲锋。 宋春茂他们没有给这些困兽犹斗的鬼子一点儿机会,即使再强悍的鬼子,仅凭手中的刺刀,也冲不破子弹形成的攻击圈,留下满身汩汩冒血的弹洞,心有不甘的倒在泥水中。 兵贵神速,宋春茂他们出其不意,前后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上百个鬼子消灭掉。他们向空中发射了一红一绿,两颗信号弹,预示着防御工事上的阵地已经恢复。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把那些受伤未死的鬼子,补上一枪,免得他们在骤雨中受折磨。 看到冉冉升起的信号弹,花六郎也在潜伏的草丛中现出身形,对着正在竹桥下忙碌的鬼子,丢下去两颗手**,然后用手中的枪,给幸存的鬼子点名。 花六郎攻击时,宋春茂为他在远处警戒,竹桥另一端还有大批鬼子的援军,可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但说来也怪,花六郎对修桥的鬼子大开杀戒,不远处鬼子的援军竟毫无反应。 花六郎完成任务,一声不吭的回到宋春茂身边,却看到姜立柱手中提着一个鬼子,一步一滑的走过来,说了一句话,但被雷声掩盖住,谁也没听清。 现在这种时候,留俘虏干什么,宋春茂有些意外,姜立柱也懒怠再解释,一把扯下俘虏的帽子,一头湿淋淋的长发垂下来,又抓住俘虏的衣领,把上衣撕开,这回宋春茂也傻眼了,姜立柱居然抓了个女俘虏。 大家又在阵地上巡弋了几遍,确信阵地上的鬼子已经被消灭殆尽。宋春茂登上一块巨石,试图向邢中厚发出信号,却吃惊的发现,阵地周围白茫茫一片,和长江水融为一体,宛如一片汪洋大海。 长江决堤了,这是宋春茂的第一反应,难怪鬼子的援军没有反应,原来都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突然宋春茂又想起什么,跳下巨石,抓住花六郎的手臂,大声道:“兄弟,你轻功好,辛苦一趟,通知邢大哥他们,长江决堤了,他们藏身的碉堡,马上有被淹没的危险,让他们火速撤到这里来”。 花六郎应了一声,飞身而去。 邢中厚和王松等人,在倒打火力点中,也高度的紧张,他们立在了望空前,只看到主阵地上一点点火光,密集的枪声都淹没在隆隆的雷声里。四个人对付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这个脸露的有些太大了。 邢中厚脸上一片平静,但心中也心急火燎,就连地上的积水漫过他的脚面,都没有感觉到。阵地上升起信号弹,预示着宋春茂他们已经恢复了阵地,但伤亡情况怎么样,邢中厚还是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侯,顶部的通气孔中传来,白马银枪铁观音,保家卫国扬武魂的声音。这是蔫诸葛为了拍铁观音马屁,为她专门写的一段戏词,也经常被弟兄们拿来做接头的暗号。 常庆虹欢喜的大叫道:“是六哥回来了”。 没等邢中厚询问,一向少言寡语的花六郎在外面急切的道:“邢大哥,带弟兄们快撤出来,长江决堤了”。 此话非同小可,大家无比狼狈的钻出倒打火力点,王松连连跺脚,为那些丢弃在工事中的重机枪感到惋惜。 王松的犹豫不决,终于给了邢中厚第一次训导他的机会。邢中厚一边在齐腰深的洪水中跋涉,看到王松被洪水冲的东倒西歪,邢中厚一把把他拉住,一边非常认真的对王松道:“你是我的记名弟子,我有些话想问你”。 王松气喘吁吁的道:“师父,您问吧”。 邢中厚道:“刚才看到你对丢弃的那些重机枪恋恋不舍,对你来说,到底是重机枪重要,还是一个机枪射手重要”? 王松丝毫没有犹豫答道:“自然是重机枪更重要,机枪手牺牲了可以再培养,但重机枪丢了,部队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第三百七十四章 江南几曾识干戈 邢中厚对王松的答复非常不满,但他还是努力做到心平气和的道:“王副团长,你带兵多年,应该知道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能顶的上十个第一次走上战场的新兵。你也清楚,培养一个合格的重机枪手需要很长时间。这些老兵的命金贵,但在你眼里,他们的一条命还没一挺重机枪重要吗”? 王松似乎没有意识到邢中厚对他称呼的变化,冰凉的雨水淋得他浑身瑟瑟发抖,愈发的显出因为营养不良而异常消瘦身体。他用手揩了一把遮住眼睛的雨水,声音中带着委屈的哭腔道:“师父,你是大户人家出身,不懂的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我们这支队伍,在所有抗日武装的序列中,就是个后娘养的,不给发军饷也就罢了,就连个部队番号都吝啬的不想给。他们打不过日本人,拍屁股逃命去了,把江南的大好河山都丢给了日本人,我们在日占区打出一片天下,不但得不到嘉奖,反而要取缔我们的番号,派兵来剿灭我们,一万多生死相随的弟兄,没死在日本人手里,却倒在xx的枪口下,都他妈的成了亡国奴了,xx的不去抗日打鬼子,却对自己人下刀子……”。 王松声泪俱下,邢中厚对当年的“皖南事变”曾有耳闻,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是非曲折,想要安慰王松几句,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王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腼腆的向邢中厚笑了笑,接着道:“师父,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有些失态了”。 邢中厚道:“有委屈就讲出来,闷在心里难受”。 王松道:“多谢师父,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邢中厚道:“没事就先撤吧,洪水的水势可越来越大了”。 王松似乎没有听到邢中厚的催促声,又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师父,你看到我们队伍里都是新兵,便认为我们不体恤老兵,你这是错怪我们了,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大概有五六万人,手里有枪的不足一半,钢芯弹都交给机枪手,普通战士们用的子弹,都是土作坊生产的。熬制**用的硝石不好找,只能把厕所上的硝盐刮下来使用,没有生产子弹头的原料,就把铁丝,竹签,甚至磨尖的石子做子弹头,这枪放出去,子弹都是翻着跟头飞出去,只能虚张声势,根本没有杀伤力,鬼子撅着屁股,就能把子弹撞到地上,就这样的子弹,每个带枪的战士都平均不到五发”。 邢中厚紧皱眉头,想象不出装备这样的子弹到底有什么意义,倒是傻小子常庆虹一下就猜到了谜底,他瓮声瓮气的大嗓门,让人感觉耳边响起炸雷:“鬼子看你们的子弹没有杀伤力,戒备心就松了,要冲上来和你们拼刺刀”。 鬼子营养好,身体强壮,和他们拼刺刀,新四军没有一点优势。但王松却认可了常庆虹的猜想,只能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才有干掉鬼子的机会。而要和鬼子拼刺刀,只能依靠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且新四军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些在肉搏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兵,都会获得提干的机会,以至于到后来冲锋时,都是连排级干部打头阵,甚至像王松这样的团职干部,参加突击队的现象也非常普遍。但刀枪无眼,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下一次肉搏战中,属于胜利的一方,这也造成了新四军中的一个怪象,普通战士中老兵极少,而且越来越少。 听了王松的解释,邢中厚感到非常的压抑,拍了拍王松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兄弟,我错怪你了”。 王松受宠若惊道:“师傅,咱们名分已定,你以后还是直接喊我名字更好”。 邢中厚没有说话,而是跳进齐腰深的洪水中,重新钻回碉堡中,然后浑身湿淋淋地拖了一挺重机枪出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常庆红身大力不亏,不但拖回一挺重机枪,还背回来一箱子弹。 其他战士也纷纷跳进水中,回到已经浸满水的碉堡中,摸索着拖回一些武器弹药。就连身体单薄的三国浦志,也背了三箱子弹。邢中厚看他被沉重的弹药箱压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向三国浦志伸出一只手道:“放两箱在我的肩头”。 三国浦志用力的摇摇头苦笑道:“我身子轻,幸亏有这些弹药箱压着,洪水才冲不动我”。 王松更是把自己整的像个武器贩子,肩膀上扛着重机枪,腋下夹着一箱子弹,脖子上还挂着两条弹链。 花六郎过去送信迟迟不归,宋春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阵地上走来走去。洪水上涨的越来越快,花六郎去时走过的道路,洪水已经有齐腰深。姜立柱眼尖,借着闪电的亮光,看到被弹药箱压得东倒西歪的三国浦志,在洪水中艰难的蠕动,有些力不能支的样子。 姜立柱大呼小叫的迎上去,伸手想要接过三国浦志身上的弹药箱,他却艰难的摇摇头,似乎在用尽最后一次力气道:“我还能坚持,后面的人更需要帮助”。 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肩头一轻,宋春茂已经把三个弹药箱都放在了自己肩上,三国浦志肩膀上的压力骤然减轻,感觉有些不习惯身子一晃,差点没有跌倒在洪水中。突然感到身子一轻,宋春茂把他夹在腋下,迈开大步,把三国浦志送到已经变成孤岛的点将台主阵地。 在弟兄们的接应下,邢中厚他们终于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看着草丛中堆积的,如同小山般的武器弹药,宋春茂有些不解的道:“为这么几条破枪,差点儿没搭上兄弟们的性命,到底图个啥”? 邢中厚瞪了他一眼道:“以后有时间让王副团长给你们上一课,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好好教教你们怎么过日子”。 洪水水位继续上涨,邢中厚带领的突击队能够容足的区域只剩下不足两亩地大小。天色很暗,雨小了许多,但依旧下个不停,向周围看去,白茫茫一片。弟兄们栖身的点将台阵地,犹如一座孤岛,而且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鬼子废弃的竹桥,也被花六郎他们拖上了岸,改造成一个个竹排,留待逃生时使用。 到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洪水也停止了上涨,极目四望,水天一色,漫堤的长江水把地势低洼的郭六集变成一片泽国,不远处的镇江古城也浸没在洪水中,只留下房顶树梢露出水面。 一连数日的来回厮杀,周围的百姓为了躲避战火,都逃到远处避难去了,洪水没有给当地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露出水面的房顶、树梢上,都看上去黄乎乎,在望远镜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都是为了躲避洪水,躲在高处避难的鬼子。 据后来报纸上报道,长江上游连降暴雨,形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洪峰,而长江下游地区一连数小时暴雨,犹如雪上加霜,让洪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给镇江地区造成最大影响的长江洪水只是一部分,长江沿岸的焦山和不远处的茅山都发生了大规模的泥石流,形成的堰塞湖突然崩岸,上亿立方米的洪水都倾泻到镇江一带。金山、焦山、北固山,以及长江对岸的云台山,非常突兀的矗立在洪水里。回龙湾中硕果仅存的上百艘渔船,成了救灾的工具。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设在甘露寺内的临时指挥所灯火通明,彻夜未眠,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焦躁和不安。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人的力量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天刚一放亮,铁观音和黄师长他们就开始准备渔船,去寻找失落在洪水中忠勇的突击队战士。南船北马,新四军的许多战士,操弄适合在江河湖汊中行驶的渔船,就像吃饭睡觉一般熟悉,只是每条船上都要配置一个向导,用来辨认被搭救的对象,是否就是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勇士。 这样的安排,稍稍耽误了一些时间。就在大家准备完毕,整装待发时,有两个金山寺的小和尚慌慌张张的跑进门来,先是向金山寺的主持慧明禅师请了安,然后磕磕巴巴的向黄师长和铁观音报告说:金山寺擂鼓台下的河汊里,有几个竹筏划过来,不知是友是敌,请大家早点做好迎战准备。 钟伟和龙书金是两员悍将,每次冲锋陷阵,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但唯独在这次战斗中,没有给他俩施展身手的机会,现在听说有不速之客杀上门来,两个人一起主动请缨,并保证让入侵的敌人有来无回。 黄师长在他俩临出发前,仔细的叮咛,一定不要莽撞,在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之前,千万不能开枪。 看着两员大将转身离去,黄师长对铁观音道:“铁司令,依你的高见,这些不速之客是什么来路”? 铁观音此刻的心思都在突击队身上,对黄师长的问话没太在意,候七在一起旁提醒道:“司令妹妹,黄师长正问你话呢,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什么呢”? 铁观音突然如梦方醒,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一定是他们回来了,我要亲自去迎接”。还没等黄师长反应过来,铁观音已经脚步匆匆的出门去了。 洪水把平整的擂鼓台变成了一个天然良港,铁观音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擂鼓台上一片欢呼声,新四军的战士们,正从竹筏上抬下一个个精疲力尽的突击队战士。 跟随铁观音的女兵们中间响起轻轻的啜泣声,四十个邢中厚精挑细选的战士,只有六个人安然无恙归来。但最让战士们瞠目结舌的,还是宋春茂,他刚一上岸,就被几个模样标致的女孩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纷纷表达自己的担心,宋春茂一脸的窘迫,却又无可奈何。 钟伟看着他不由得羡慕道:“还是这哥们儿有本事,打仗是一把难得的好手,搞起男女关系来,也让咱们这些老光棍儿只有眼馋的份儿”。 龙书金调侃道:“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你只要厚起脸皮,机会还是有的”。 钟伟还想继续胡说八道,听到身后有人冷冷的干咳了一声,转回身看,黄师长满脸怒容,指着他的鼻子道:“还不快去组织部队,到洪水中去追剿被困的日军”。 钟伟吓得吐了吐舌头,一遛烟的跑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弓背霞明剑照霜 雪藏数日的17团三营终于被钟伟带上了码头,他得意洋洋,口中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按理说三营的战士们养精蓄锐多日,应该个个精神焕发才是,但此刻他们的形象却让人不敢恭维。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以五花八门,以大刀长矛之类的冷兵器居多,如果不是他们还有几十条膛线都磨平的老套筒,真让人怀疑眼前这支队伍是不是丐帮起义。 人数看上去不少,但无论如何也够不上这是一个齐装满员的主力营。这样安排,钟伟有自己的打算,这一仗,新四军虽然大获全胜,但每支队伍都打得很艰苦,伤亡挺大,只有17团三营作为突击队,阴差阳错的避开了战斗,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这也成了钟伟手中的一张王牌。 焦山、金山阵地上重炮他已经惦记很久了,趁兄弟部队还没注意,先从三营抽掉一部分精干力量,把这些**炮先接收了,主要还是炮弹,黄师长肯定不让17团把这些**炮据为己有,炮可以调出去几门,这炮弹就免谈了。 另外经过这次战斗,缴获了敌人的武器不少,部队的装备得到很大的改善。但突击队弄回来的那些重机枪更让人眼红,幸好副团长王松也参加了突击队,这批缴获的装备顺理成章的也应该属于17团,如果三营的战士携带的武器太好,保不准黄师长动歪心思,会把这些缴获的重机枪的平分了。 钟伟有了自己的如意算盘,把战斗力最强的三营打扮得犹如一群叫花子,尽情展示自己的潦倒和清贫,一路招摇的来到黄师长面前。钟伟心思机敏,善于审时度势,他敏锐的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戏谑,仿佛有什么恶作剧要落在自己头上。 枪打出头鸟,在这种时候,还是保持低调保险的多。钟伟是黄师长的心腹爱将,肯定不会让他当众出丑,钟伟故意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施施然的向黄师长敬礼,然后请示道:“报告师长,17团三营集结完毕,请下达作战命令”。 黄师长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戴回,意味深长的看着钟伟道:“17团三营是着名的主力部队,能攻善守,他们平时就用这些破烂不堪的武器打仗”? 钟伟连忙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要是他们装备再好一些,您就请等着听胜利的消息吧”。 黄师长道:“都知道你钟伟无利不早起,有什么打算就直说”。 钟伟陪着笑脸道:“王副团长带领突击队缴获的那几挺重机枪,我跟您请示一下,然后就把它们全接收了”。 黄师长道:“王松参加了突击队不假,但带队的是铁司令的人,只要她同意把缴获的武器都交给你,我没有意见”。 前日钟伟刚在北固楼前当众向铁观音表达了爱意,虽然有些唐突,但两个人心照不宣,彼此见了面,无话可说,却只是脸红。在这种时候,候七就是当仁不让的护花使者。七小姐一脸恶剧的坏笑道:“钟团长,我再问你一次,突击队缴获的东西,你照单全收吗”? 钟伟毫不犹豫的道:“这是铁司令和17团的人,用命换来的装备,别的部队休想染指”。 候七意味深长的笑道:“钟团长好贪心”。 钟伟道:“无功不受禄,是我们17团的,一件都不能少,不是我们打拼来的,就是缴获了飞机、轮船摆在这里,我们也不会眼红”。 候七道:“本来我们司令妹子还说,金山、焦山阵地上的重型**炮都是我们石司令的,难得和钟团长一见如故,就送给你做个见面礼,没想到钟团长正人君子,是个不贪图蝇头小利的人”。 钟伟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人都有这样的缺点,既得陇,复望蜀,12门重型**炮钟伟本来没有打算独吞,但听候七说铁观音有意全部送给他,这就等于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就是黄师长勒令他交出一部分重炮,钟伟也会据理力争,一门炮也不会交出去的。 钟伟脑瓜转的飞快,略一沉吟就断章取义道:“那我就都先行谢过铁司令的厚赠,钟伟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候七笑道:“既然钟团长笑纳了12门**炮,那这些重机枪……”? 钟伟急道:“炮是铁司令赠的,这些枪是我的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性质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 候七道:“钟团长可真是个贪心之人”。 钟伟脸微微一红,心道:贪心就贪心吧,现在可不是装君子的时候。 面对贪心的钟伟,龙书金也在一旁冷嘲热讽道:“钟伟,回头把你脸皮割一块下来,看看是什么材质造的,真tnnd不是一般的厚”。 钟伟道:“滚回你的山东根据地去,老子17团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煽风点火”。 龙书金道:“铁司令是我的义妹,这些缴获的物资我要是和你抢,钟团长,你可就竹篮打水喽”。 钟伟怒道:“只要铁司令发话,这批缴获的物资都归你龙书金,我毫无怨言,绝对拱手相让,但如果铁司令不说话,单凭你龙书金,一发子弹也休想从我的地盘儿带走”。 龙书金道:“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谁稀罕你这点儿装备,等你狗日的炮弹打完了,腆个大脸找我义妹要炮弹时,你钟伟有本事,运送弹药的车就别过我的地盘儿”。 钟伟先是一愣,转回头问候七道:“七小姐,这**炮的炮弹铁司令也能生产”? 候七道:“那是自然,司令妹子的兵工厂,造坦克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普通的炮弹”。 钟伟但是果然干净利落,转回身向龙书金赔礼道:“兄弟远来是客,哥哥我这儿存着有几坛陈年花雕,今天晚上咱们把酒言欢,叙一叙咱们多年的友谊”。 龙书金啐了钟伟一口道:“见利忘义的小人,看人下菜碟儿,要是没点儿把柄,你那陈年花雕老子还真喝不上”。 钟伟道:“别得便宜卖乖,让黄师长知道我私藏好酒,明天肯定会虎着脸,狠狠训斥一番”。 黄师长道:“钟伟,你别血口喷人,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钟伟道:“师长您最通情达理了,今天的晚宴上,也在贵宾席上给您留了位置”。 黄师长道:“你就是不给我留位置,我也会不请自到的”。 钟伟吐了一下舌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还得多准备一坛酒”。 黄师长道:“钟伟你小子别聪明过头了,你以为你17团开私酒作坊这事儿我不知道”? 钟伟脸吓得煞白,声音都有些发抖道:“黄师长,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就向上海出过一次货”。 黄师长道:“咱们部队缺经费,你搞点副业,挣点外快也无可厚非,回头写个报告,好让我这师长心中有数”。 钟伟喜出望外道:“一定遵命,不过有件事我要声明,这个酒作坊赚的钱,我都用到部队的建设上了”。 黄师长道:“我知道你没贪污,可你那个姓梁的物资科长就很难说了”。 钟伟头上冒出冷汗道:“梁斌会有什么问题”? 黄师长道:“他把一千大洋存进了汪伪政权的银行,这件事你不清楚吧”? 钟伟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拳头攥得紧紧,脑门上青筋蹦起多高,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黄师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为将者要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钟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对王松用力的挥了挥手道:“王副团长,清点物资,记住,属于咱们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王松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想要说话,却被龙书金推走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怪怪的,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中竟然也包括黄师长。钟伟察言观色,却看不出半点端倪,想找个人问问,却都笑而不答。钟伟犹如坠入五里雾中,摸不到一点头绪,但有一件事,在钟伟看来无比重要,就是要靠实一下,真如候七所说,铁观音的兵工厂能够大量制造军火。铁观音所有的部下中,只有石英对他青眼有加,钟伟要了解真相,只能去找石英。 自从镇江地区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以来,石英就一直眉头紧锁,站在北固楼上,看着茫茫洪水发呆。钟伟悄悄地走到石英身后,石英头也没回,用低沉的语调问道:“钟团长此来有何贵干”? 钟伟毕恭毕敬的回答道:“石司令,我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石英转过身道:“钟团长不必客气,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出来,石英定会知无不言”。 钟伟道:“我有一件事不明,铁司令的兵工厂靠什么运营”? 石英道:“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如果你疑问,我可以向铁司令请教查证”。 钟伟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咱们这**炮是不是一次性的”。 石英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钟伟话语间的含义,依旧用不紧不慢的语气道:“这一点我敢保证,只要钟团长的炮口一直对准鬼子,炮弹的供应问题就不是问题”。 钟伟有些激动,接着问道:“炮弹供应没问题,那么子弹呢”? 石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钟伟挠了一下后脑勺憨笑道:“我觉得也没有问题”。 石英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小问题,铁司令的兵工厂,现在生产坦克也不在话下,但我此番南下,一来是担心铁司令的安危,二来是根据我们截获的日本情报,在太平洋上,日本海军吃了几次大亏,实力大损”。石英说着说着,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钟伟道:“日本海军实力受损,跟日本陆军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正自胸中有甲兵 石英道:“我在日本读过书,知道他们的陆军和海军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面和心不和,有很深的矛盾。日本海军吃了大亏,日本陆军非但不会提供帮助,反而会有些幸灾乐祸,海军也不敢向天皇报告真实的战况,只能从占领区抽掉舰艇,来补充受损的实力”。 钟伟还是一头雾水,满脸迷茫的问:“这和您此番南下有什么关系”? 石英道:“鬼子的海军集中在中国沿海一带,如果要补充在战争中的损失,这些日本海军首当其冲,也就造成了中国沿海地区日军兵力空虚,给我们发展自己的海军一个机会”。 钟伟搔了搔后脑勺,有些惊讶的问:“您的意思是你们现在能够制造军舰”? 石英道:“制造排水量一千吨以上的大型舰艇没有把握,但制造排水量低于1000吨的小型铁甲舰,应该问题不大”。 钟伟道:“我明白了,您此番南下的目的是购买铁甲舰的钢材”。 石英笑着摇摇头道:“我们自己能够生产制造铁甲舰的钢材,性能和质量都比日本的要好一些,我此行的目的是来请一个人。钟历文,中国首席舰艇设计师,也是我的好朋友”。 钟伟道:“您的好朋友和我是本家,本事肯定也不会错,但到哪能找到他”? 石英道:“上海沦陷后,钟历文被日本人软禁起来……”。 钟伟眼睛一亮道:“石司令,我求您一件事儿,我想跟你一起去上海开开眼界”。 石英还未置可否,就听到有人招呼钟伟道:“钟团长,部队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你的一件专享战利品,快把它领走”。 钟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石英打了个招呼道:“石司令,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身一路小跑。 临时码头上聚了一大堆人,钟伟人还没到,就大声喊道:“王副团长,你带突击队缴获的战利品,通通都给我留下,就是一根头发丝,也别让那些厚脸皮的家伙赖走了”。 王松还没答话,就听到候七笑道:“钟团长,你放心吧,你的专属战利品,谁也不敢动一手指头”。 钟伟道:“那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谁敢和我钟伟争功,我保证收拾的他怀疑人生”。 钟伟精彩的发言,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只是笑声里充满了揶揄。钟伟心里一动,感觉自己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但上下看看自己的穿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他硬着头皮走进人群中,终于发现大家嘲笑他的原因,一个日本女兵,蓬头垢面,眼泪汪汪的瘫坐在地上,头顶上不知被谁恶作剧的插了一枝野花。 钟伟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心道:坏了,掉陷阱里了。偏偏此时候七又恶作剧的喊道:“钟团长,这是为你预留的专享战利品,请你笑纳”。 钟伟嘴里小声咒骂着,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恨意。突然,钟伟拔出机头(保险栓,那时候的驳壳枪容易走火)大张的手枪,顶在日本女兵的脑袋上,臭骂道:“你个日本臭**,净让老子难堪,今天老子崩了你”。 话音未落,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钟伟措不及防,站立不稳,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黄师长满脸怒容,指着钟伟的鼻子骂道:“钟伟,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枪杀俘虏是什么罪责”? 钟伟有些委屈的道:“大不了在去炊事班背大锅去,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黄师长道:“以往的事也就算了,今天你要杀了这个日本女俘虏,总部追究下来,谁也保不了你,屠杀没有反抗能力的妇孺,这罪过都顶天了,陈军长要不亲手毙了你,我这个师长就让你钟伟来当”。 黄师长一席话说的钟伟羞愧难当,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语不发。 黄师长继续教训道:“钟伟,我承认你打仗是把好手,但你抢战利品的本事,在咱新四军中也是首屈一指,像这种两头冒尖儿的脾气,如果不改正,早晚会吃大亏”。 黄师长这是变相的给钟伟一个台阶下,这小子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那可怜的劲头,让铁观音大生怜悯之心。 枪杀俘虏这事,在铁观音看来是小菜一碟儿,黄师长小题大做,故意找借口让钟伟难堪。铁观音脾气倔强,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女司令恻隐心一起,根本就无所顾忌,大大咧咧的对孙瑞玲道:“小玲子,这个日本娘们是你哥哥他们抓来的,跟不相干的人没关系,你去把她做了,留着她只能给大家添麻烦”。 孙瑞玲爽朗的应了一声,来到那个女俘虏面前,一只手薅住她的头发向上一提,另一只手上寒光一闪,然后飞起一脚,没等创口中的鲜血喷出,无头的尸体就倒向一旁,然后随手一掷,俘虏的人头飞出多远,落进滔滔洪水中。 孙瑞玲这几招完成的干净利落,但没有收获喝彩声,周围的人,脸上都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下手竟如此狠辣。 铁观音派孙瑞玲出马,有她自己的考量,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是邢慧杰,邢大小姐做事果断泼辣,但她哥哥邢中厚就在身边,他做事老成持重,看到妹妹胡闹,肯定会出面制止。 杀人的工作姚金霞也能胜任,但近来为了争宠,毕竟她身边还有八个情敌,骄横的性格已大为收敛。只有孙瑞玲,哥哥孙瑞良对她宠爱有加,就算她闯下再大的祸,孙瑞良也会极力袒护。花六郎对孙瑞玲情有独钟,如果日本俘虏稍有反抗之意,不用孙瑞玲动手,花六郎那百发百中的袖箭,早就插在俘虏的咽喉上了。 孙瑞玲面无表情的回到铁观音身边,轻声的道:“还有要杀的人吗,司令尽管吩咐”。 铁观音道:“妹子辛苦了,你先歇会儿,待会儿有事再喊你”。 黄师长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铁观音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挑衅的笑容,对黄师长道:“黄师长,日本俘虏是我派人杀的,要追究责任,你让陈军长来找我好了”。 黄师长强压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铁司令,虽然你我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但我认为你刚才的决定太草率了,杀俘不祥这话你应该听说过吧”? 铁观音道:“黄师长,你当这个日本女人是真心归降吗”? 黄师长道:“她已经放下了武器,就应该享受战俘的待遇”。 铁观音没有回答,又指示孙瑞玲道:“小玲子,把这个日本娘们的衣服扒下来,让黄师长见识见识,为什么她非死不可”。 女俘虏尸体的上衣被撕开,可以看到她胸口上缠着厚厚的束胸。孙瑞玲把手伸向尸体的胸膛,周围的男人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转过头去。出人意料的是孙瑞玲被没有解开对方的束胸,而是从束胸中摸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又解开尸体的腰带,在她贴身的内衣处磨出一把雪亮的剪刀。孙瑞玲随手把这两件武器向地上一抛,又面无表情的走回到铁观音身边。 黄师长脑门上沁出一层冷汗,过了良久,才对码头上等候已久的新四军战士下达了马上出航,清剿残余日军的任务。虽然下达命令的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但钟伟、王松等人都跟随黄师长多年,他们敏锐的发现,黄师长的命令中比平时少了一条,就是严禁杀戮放下武器的俘虏。 几天后,黄师长发往总部的一封电报引起不小的轰动。黄师长电报中说到:日本**穷兵黩武,尤其是近来开辟了太平洋战争,国内兵源已近枯竭,除了在各殖民地大规模征兵以外,对日本列岛征兵的年龄放宽到14岁至60岁,即使这样,也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 有迹象表明,日本军**招收了大量的女性兵员,被广泛的安置在敌后非作战部队中。这些日本女兵军国主义思想严重,顽固不化,经常靠牺牲色相,勾引意志不坚定的抗日战士。被俘虏后身藏利刃(因内容敏感,此处略去五十字),因此对日本女俘虏不可有恻隐之心。 黄师长的这封电报,被很多人讥笑为神经过敏,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但没过多久,接连有类似情况报告上来,受害者多是团以上高级干部,黄师长的电报才重新引起重视,他的建议,被作为一条军令被广泛传达。 日本军国主义的“美人计”被中国军队早早识破,并及时积极的严加防范,所以给中国军人造成的损害并不大。倒是到战争后期,苏联军队扫荡关东军,在日本女兵身上吃了不小的亏,伤残的数字触目惊心。 苏联第60集团军司令员切尔尼亚霍夫斯大将,在卫国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是苏联最年轻的司令员,牺牲时只有38岁,两个日本女俘虏,在他身上刺了70多刀。 另外还有彼得罗维奇上将,基尔波诺斯上将也是在干行将结束的时候惨死在日本女俘虏的手中。 对残余日军的清剿战斗,也没有想象中顺利,由于长江洪水漫堤,还有茅山和焦山因连日暴雨发生的泥石流,把整个镇江地区变成汪洋一片。 在长江沿岸围剿新四军主力的日本兵,根本没想到这次洪水会给他们带来的致命威胁,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近万名鬼子撤退不及,被洪水分割包围,他们狼狈不堪的躲在露出水面的房顶、树梢、山丘上,人数或多或少。 面对前来围剿的新四军,各自为战的日本鬼子拒不投降,在郭六集一颗巨大的乌柏树上,盘踞着七八名日军,他们面对逐渐靠近的渔船,开始时毫无动静,等到渔船靠近的一二百米的距离,鬼子突然开枪,几个正在奋力摇橹的新四军战士中弹落入水中,紧接着掌舵的战士也牺牲在岗位上,渔船失去控制,在水面团团打转,剩下的几个战士惊慌失措,纷纷跳船逃生,结果成了鬼子射击的活靶子,每一声枪响,水面上便泛起一片血红。 在山顶上观战的钟伟暴跳如雷,清剿部队是17团战斗力最强的三营组成的,本来以打硬仗着称,就是和鬼子拼刺刀时都不落下风,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在收拾瓮中之鳖时被狠狠的咬了一口。第一次清剿失利,牺牲了几十名战士,还损失了三条渔船。 第三百七十七章 慈不掌兵 “飞行会议”,一个后来被用滥了军事素语,黄师长是这个有特殊意义词汇的原创。每当他要召开“飞行会议”时,就意味着情况紧急,临时召集基层指挥员和战斗骨干,在前线指挥所集思广益,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铁观音及其手下也被邀请列席参加会议。 刚才的围猎行动失利,参加战斗的新四军指战员情绪有些低落。一个头上缠着绷带,胳膊吊在脖子上的新四军连长,正喋喋不休的诉说,鬼子的枪法如何好,在战场上配合如何如何默契,三棵大树上盘踞了50多个鬼子,一棵大树受到攻击时,另外两个树上的鬼子会主动配合作战,形成交叉火力,新四军的船小,活动范围狭窄,由于船只摇晃不稳,战士们的射击精度大为降低,不能对盘踞在树上的鬼子进行火力压制,反而有不少的战士,因为没有掩体,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损失十分惨重。 接着又有两名新四军战士出来倒苦水,反映的内容和受伤的连长大同小异。打了胜仗,不用鼓舞士气,战士们的战斗热情也格外高涨,但在战场上受了挫折,再让部队保持战斗力,就需要指挥员苦口婆心,重新鼓舞低落的士气。 鬼子们现在虽然各自为战,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训练水平和武器装备都处于劣势的新四军,一时间对这些顽固的鬼子竟手足无措,刚刚鼓舞起来的士气又低落下来。 参加会议的人都阴沉着脸,仗打到这份上,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任谁都心有不甘。更有一个姓李的参谋提出:鬼子暂时失去了机动能力,不如趁此机会,主力部队脱离战斗,撤往新四军在镇江东南的茅山根据地。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建议居然还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理由很简单,部队经过连日作战,取得了一定的战果,缴获了一大批战略物资,新四军需要时间把这些缴获的物资消化利用。更重要的是部队进攻受挫,士气低落,一旦洪水退去,鬼子进行反扑,部队很可能出现溃败,最后的结果不但是前功尽弃,还会在溃退中被鬼子追击,遭受更大的损失。 黄师长皱着眉头不说话,以钟伟为首,坚持再进攻一次的将领成为少数,大多数参加会议的人都同意撤出战斗,消化取得的胜利成果,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了再和鬼子决战。 钟伟脸色铁青,他一开口,总会遭到五六个人同时反驳,被称为好战分子的的钟伟彻底沉默了,少数服从多数。钟伟的沉默,也就意味着李参谋的提议,被参加会议的新四军指战员全部认可,最后只差黄师长点头表态了。 在这种时侯,最能表现出一个军事主官的指挥才能,黄师长低着头,眉头紧锁,一副眼镜在衣角擦了又擦,戴回到鼻梁上不久又摘下来接着擦。过了良久,黄师长终于抬起头,把眼镜戴好,不再摘下来,他把目光投向铁观音道:“铁司令,你有什么建议”? 铁观音很潇洒的把马钰和候七推到前面道:“这二位姐姐是我的高参,她们的话就是我的想法”。 铁观音的做法很聪明,带兵打仗她不如彭铁城、石英、邢中厚等人。两军对垒,上阵厮杀她不如宋春茂以及他的弟兄们,说到运筹帷幄,制定作战计划,她也远不如蔫诸葛、马钰、候七等人心思缜密,但她能统领群雄,在她的部队中拥有绝对的权威,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铁观音的能力,按照候七的话讲:司令妹妹是将将之才,是现代穆桂英。 候七拍马屁没有得到铁观音认同,不学无术的女司令有着极为丰富的戏曲知识,将将之才是韩信拍刘邦马屁时说的,铁观音倒不是认为把她比作汉高祖委屈了她,但女司令坚定的认为,刘邦这小子太无耻,竟然要把自己的亲爹炖汤吃。 候七拍马屁拍到马脚上,最后只得悻悻的自我解嘲道:汉高祖要是不这样做,只怕楚霸王真可能把刘太公做了羹汤,刘邦以退为进,这一招可高明得紧。 铁观音道:回回都是七姐你有理,读书人拽文,欺负我们这些唱戏的不识字,咱要不就再说说楚霸王,我一直琢磨着让克劳斯扮上妆,德国鬼子演项羽,那戏园子的票还不得卖20块大洋一张。 本来候七想开玩笑说让铁观音扮演虞姬,在戏台上和克劳斯配戏,但情知此言一出会后患无穷,只怕铁观音把这事当真了,丢下数万将士不顾,一心做个二流的小戏子。 但铁观音果然有将将之才,黄师长他们戎马倥偬,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今天要她当众发表意见,万一出了丑,丢的可不是她铁观音一个人的脸。马钰熟读兵书,有赵括之才,候七聪明绝顶,可以弥补马钰的书呆子气,让她们二人出马,也显示出铁观音的不凡之处。 马钰的出现,让副团长王松眼前一亮,从前他从来不信有什么一见钟情,但现在他知道了,世间确实没有相互间的一见钟情,而更多的是可望不可即及的单相思。梦中情人就在眼前侃侃而谈,王松努力想把自己表现的更鹤立鸡群,他悄悄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巍然正坐,一副毕恭毕敬,侧耳倾听的样子。 人害了相思病,除了他本人,谁都能感觉到,一个和王松资历差不多的营长,斜着眼看了王松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马 钰从小在象牙塔中长大,父亲是燕大着名的教授,人又生的美貌如花,另外她敏而好学,实在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一代文豪鲁迅对她青眼有加,洪宪皇帝袁世凯的儿子也对她情有独钟,有了这样两个追求者,无数对马钰存有非分之想的青年才俊都望而却步,只能戏称马钰为马娘娘,如果袁世凯的皇帝梦做成了,他的儿子继位,马钰可不就成了正宫娘娘。 少年时的经历,也让马钰变得有些自傲,现在虽然已经收敛了许多,但对陌生人还是不假辞色的。铁观音对马钰信任,才会对她委以重任,马钰不辱使命,面对上百双陌生的眼睛,侃侃而谈:现在战场形势处于焦灼状态,无论做出何样选择都能找到充分的理由。在座的各位虽然都自命不凡,但以我一个弱女子的看法,诸位都徒有虚表,是色厉内荏的懦夫而已。 你们总是强调自己的困难,却没有想到日本人也是强弩之末,他们远道赶来增援,其中一路已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按理说他们才应该士气低落,现在他们各自为战,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困兽犹斗而已,你们竟然选择在这种时刻撤兵,真是滑天下大稽。 你们在这次战斗中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日本人感到寝食难安,你们根据地所在的位置,正处于长三角的心脏地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日本人一旦脱困,一定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对新四军的根据地,实施铁壁合围。现在你们还有茅山根据地可以撤退,到那个时候,你们根本没有战略回旋的空间,后退一步都会万劫不复,到那时只能拼死一战,最后的结果我不用说,你们也能想象的到。 所以我想提醒黄师长,为将者不能优柔寡断,大敌当前,此乃消灭敌人的良机,一旦错过,会抱憾终生。你们困难,鬼子现在比你们更困难,所以一定要下定决心,和鬼子决一死战,如果在他们最软弱的时候,都不能置鬼子于死地,你们就会永远屈辱的活在日本人的阴影里。 克劳塞维茨在他的《战争论》中说过,在战争的最后关头,拼的就是战斗的意志和决心,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分钟,谁就会取得决定性胜利,如果这次战斗新四军咬牙坚持下去,给鬼子以毁灭性打击,不但在战斗中锻炼了队伍,靠缴获敌人的装备,更好的武装自己,而且整个苏南的抗日形势,将会为之大振,新四军的根据地,也将从贫瘠的山区扩展到富饶的平原地区,部队的补给,和兵员的扩充,都会得到强有力的保障。 所以我认为,这一仗不但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来犯鬼子全歼在郭六集地区。 马钰的话慷慨激扬,但只赢得寥寥无几的掌声,其中以王松的掌声最热烈,因此也,显得格外的突兀。王松左顾右盼了一下,脸一红,低下头去。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儿的讥笑道:“一个大姑娘家,不呆在家里,做饭织布看孩子,整天打打杀杀,要是我老婆敢这样,老子分分钟打歪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 王松回头看,正是那个和自己有些过节的营长,他忍不住指责道:“孙营长,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马姑娘熟读兵书,看事情的眼光也更深远,你不懂装懂,跳出来大放厥词,让铁司令和八路军的同志笑话”。 孙营长激烈的反驳道:“说大话谁不会,一将成名万骨枯,这姓马的小娘们儿敢到战场上开一枪,老子才服她,否则就是给我端尿盆,我还讨厌她那故作清高的寡妇脸”。 孙营长情绪激动,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 果然,黄师长没有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怒喝一声:“一个堂堂的新四军营长,竟敢出言不逊,调戏同胞姐妹,真是其心可诛,来人,把孙xx给我绑了,就地枪决”。 孙营长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向黄师长央求道:“老师长,我从江西时就跟着你,十多年了,资历比我高的比我浅的都提拔了,我还是个营长,今天我死不足惜,但求老师长一件事,您省一颗子弹,我让鬼子的枪子儿打死,心里还舒服一点儿”。 黄师长冷着脸,挥了挥手道:“义不行商,慈不掌兵,你从军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来人,给我立即执行”。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多少人幻想着自己在刑场上,面对刽子手,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可人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力估计的过高,在现实中,冰凉的枪口顶在后脑勺上,还能保持淡定的人就没有多少了,偏偏这个孙营长就是其中一个,他脸色平静,面向西北方跪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开枪吧”。 战友们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但没人敢出头,向黄师长求情,从他们入伍的第一天起,“军令如山”四个字就牢牢的刻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现在大敌当前,军心不稳,执行战场纪律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黄师长转过身去,右臂举过头顶,只等他的手挥下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孙营长的头部腾起一团血雾,这次行刑就算结束了。却不料此时马钰开了口:“黄师长,孙营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我求您放他一马,让他以后戴罪立功,毕竟像他这样有血性的中国人太少了”。 黄师长松了口气,把手放下了道:“孙xx言语轻薄,冒犯了马姑娘,但你主动站出来为他求情,足见姑娘宽宏大度,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马钰脸微微一红道:“多谢黄师长谬赞”。 黄师长又寒起一张脸道:“孙xx,马姑娘为你求情,你还不谢过救命之恩”。 孙营长本来自持必死无疑,万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心情激荡,眼泪夺眶而出,走到马钰面前,直挺挺的跪下来,他张了张嘴,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马钰没有去扶孙营长,只是轻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站起来吧”。 孙营长站直了身子,只是他五花大绑,模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马钰转回身,对孙瑞良道:“九郎,辛苦你一下,把孙营长的绑绳解开”。 孙瑞良冷冷的“哼”一声,脸色铁青的走上前来,伸手抓住绑绳,也不见他太用力,小手指粗细的麻绳断成几截,从孙营长身上脱落下来。 和孙瑞良不熟悉的人全被惊呆了,谁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夫,同样粗细的麻绳,就是两个壮汉同时用力也很难拉断,就这么被孙瑞良轻描淡写的扯断了,片刻过后,大家才如梦方醒,忍不住的大声喝彩。 孙瑞良依旧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再和谁赌气,他转身招呼孙瑞玲道:“小玲子,跟我走一趟,杀几个日本人,免得让新四军的军爷们说我们只会卖嘴,没有真本事”。 直到此刻大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孙瑞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原来是吃马钰的醋了。孙瑞玲也知道哥哥平时宽宏大量,是个明是非的人,但一涉及马钰,孙瑞良就方寸大乱,正应了那句爱之深、责之切。 孙瑞玲和哥哥相依为命,他的话不能不听,这丫头紧绷着一张俏脸,腰里别着两支驳壳枪,一声不吭的站到哥哥身后。 花六郎和孙瑞良是莫逆之交,又对孙瑞玲情有独钟,孙瑞良兄妹有事,不用招呼,花六郎也会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 宋春茂自然也不肯让兄弟们只身冒险,笑着走过来道:“再算上我一个”。转眼间,姜立柱、三国浦志、克劳斯、常庆虹也站了出来。 孙瑞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弟兄们一眼,却发现孙瑞玲已经被候七拉回到身边,并小声教训道:“打仗是男人的事儿,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孙瑞玲一脸委屈指了指常庆虹,原来是付贵玉和馨儿竟偷偷躲在傻小子庞大的阴影中。宋春茂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的斥责道:“快回去,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付贵玉振振有词道:“你们这许多人中,还有谁比我和馨儿妹子操船操的更好”? 宋春茂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你俩留下来吧”。 姚金霞见被别人抢了风头,也挣扎着向前冲,被铁观音紧紧拉住,姚金霞很认真的道:“司令姐姐,我可是宋大哥的原配,宋大哥有事,可轮不到别人争先”。 铁观音和候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下姚金霞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一群美女争风吃醋,想不成为焦点都难。满脸困惑的钟伟先看看英气勃勃的宋春茂,以及他身后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再看看满脸委屈的姚金霞,禁不住摸着脑袋问龙书金:“我说龙老弟,铁司令手下这哥们该不会有三房夫人吧”? 龙书金认真的摇了摇头道:“钟伟,你的想象力太贫乏了,不但这三个女孩儿都是宋兄弟的夫人,还有六个你根本无缘见到”。 钟伟由羡慕变妒忌,向地上啐了口唾沫道:“这世道不公平,凭什么他左拥右抱,一个人三妻四妾八美人,老子身边跑出只耗子来都长胡子”? 龙书金道:“那你就不懂了吧,出现在你身边的都是多情的母耗子,她们神通广大,变化无常,唯一的缺陷,就是满嘴的胡子没法变化”。 钟伟听着不是味儿,忍不住笑骂道:“龙书金你个死瘸子,你以后娶个媳妇才拖着长尾巴呢”。 龙书金道:“反正我是个残废,娶个什么样的媳妇都可以,倒是兄弟你一表人才,却立志找个耗子精做婆娘,有这份情怀,不去皇宫里伺候皇帝,都委屈你了”。 钟伟微微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龙书金这是拐弯抹角骂自己是太监,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反击的措辞,要动用武力,黄师长、铁观音等一大堆人都在这里,只要自己敢动龙书金一手指头,马上就会被冠以故意攻击友军首领为名,然后铁面无私的黄师长,会毫不犹豫的判处自己死刑,到那时,自己可别指望再演一次美人救英雄。 钟伟虽然对铁观音落花有意,但铁观音流水无情,龙书金自然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他却偏偏不想和钟伟讲明。钟伟聪明绝顶,就算他智商再高,也想不清楚其中的原委。 宋春茂带人上了船,想通过实际行动向新四军证明,只要战斗方式正确,消灭这些困兽犹斗的鬼子兵,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宋春茂带人都上了船,付贵玉刚解开系船的缆绳,馨儿用竹篙在岸边一点,渔船缓缓移动。突然几声惊呼,马钰如同疯了一样,全然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疾步跑到岸边,纵身一跃,试图登上将要离开的渔船,但她有心无力,一只脚踏上船,另一只脚却悬在船外,身体也跟着向水中跌落。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马钰因惊慌失措胡乱挥舞的胳膊,把她硬拉上船去,重重地摔倒在船舱里。 马钰惊魂未定,努力从船舱中爬起来,只见周围的弟兄们满脸笑容,独有孙瑞良脸色铁青,不满的问道:“你上船来干什么”? 马钰从慌乱中镇静下来,两眼紧盯着孙瑞良,认认真真的道:“你和弟兄们去冒险,我不放心,一定要陪在你身边,心里才感觉踏实点”。 孙瑞良口中说着:“胡闹,打仗又不是儿戏”。手却把马钰拉到桅杆下面,那里周围都有遮拦,是这艘渔船上最安全的所在。 大家对孙瑞良的心思心知肚明,但马钰甘心冒险,情愿和孙瑞良同生共死的决心,也让大家深受感动。 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摆在船头,当时有人质疑,这种机枪的射速和射程都不及马克沁重机枪,宋春茂给出的解释是,躲避洪水的鬼子手中没有重武器,他们手中,三八大盖的有效射程只有三五百米,九二式重机枪的有效射程在千米以上,躲在树梢,房顶上的鬼子没有藏身之处,只能成为重机枪射击的活靶子。 另外,马克沁重机枪固然威力惊人,但是消耗子弹也十分可观。九二式重机枪的威力不及马克沁,但是可以从鬼子身上缴获子弹,来满足连续作战的需要。 在金山擂鼓台上,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渔船,大家的心思各不相同,有人期盼宋春茂他们旗开得胜,也有人觉得,上船的这些家伙锋芒太露,咄咄逼人,让不熟悉他们的人感觉很不舒服,巴不得他们倒点霉,才会感觉开心一些。 渔船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那三棵各自为战,又互为犄角的皂荚树。三棵树上盘踞着50多个鬼子,他们居然手中还有两挺轻机枪。日本人资源匮乏,作战时讲究的是尽量不浪费一颗子弹,所有的鬼子都严阵以待,几十支步枪同时锁定了渔船上的目标。 但渔船仿佛是在逗他们,在鬼子的有效设计外停了下来,无论是在岸上观战的新四军,还是盘踞在皂荚树上的鬼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春茂居然在船头上,架设起一门60毫米迫击炮,就在大家质疑普通的渔船,能不能承受迫击炮发射时产生的强大后坐力时,一发炮弹呼啸而出,渔船剧烈摇晃了一下,竟然平安无事的稳定下来。 原来在迫击炮的发射架下单薄的船板上,宋春茂铺了一块钢板,两尺见方,为了增加摩擦力,上面刻满了花纹。 黄师长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好计策,好手段”。言语中除了羡慕,还微微有些遗憾,刚才新四军发动攻击时,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条妙计。 更让观战的新四军感到惊叹的是,出膛的****,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的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凌空爆炸,顿时树叶间火光冲天,弹片横飞,血肉磨糊的鬼子,身上披着火焰,惨叫着从树干上跌落水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马娘娘大显身手 姜立柱和花六郎配合的天衣无缝,一门迫击炮打出了连珠炮的感觉,黄师长身边的炮兵连长看的桥舌不下,忍不住赞叹道:“乖乖,每分钟24发炮弹,个个都凌空爆炸,这水平只有总部赵主任(神炮手赵章成)才能打出来”。 一门炮同时攻击三个目标,两轮炮击下来,三棵大树的枝叶就被炸得七零八落,藏身在其中的鬼子再也没有遁形之处,更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默默的忍受,祈祷纷飞的弹片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等待渔船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再伺机而动,寻找复仇的机会。 三轮炮击下来,50多个鬼子已经折损大半,幸存下来的鬼子红着眼,紧握着枪,准星套住渔船出现的位置,但日本人没想到的是,又一轮炮击接踵而至,没等炮弹爆炸的硝烟散去,九二式重机枪就开始轰鸣,7.7毫米的子弹,每分钟500发的射速,像徜徉在麦田中的镰刀,所到之处,无论是人的躯体,还是粗大的树干,都纷纷折断。 常庆虹沉醉于射击,克劳斯是他的副射手,德国人对这种机枪非常不满,九二式重机枪射速低,子弹威力不足,最可气的,使用的是30发保弹板,而不是2000发的弹链,这无疑提高了副射手的工作量,所以克劳斯对于这个工作会为之不满。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半蹲在船舱中,每人一支汉阳造,他们如同警惕的猎人,用锐利的眼神向周围观察,时不时的扣动扳机,浑浊的水面上,便会泛起一团血污。 馨儿和付贵玉把渔船驾驶的既平稳,速度又快,从小在大海中练就的技能,今天被她们在泛滥的洪水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马钰和孙瑞良躲在船舱里,孙瑞良熟练的把一枚枚****拆开,把爆炸部的**倒出一部分,而马钰则把,一包包红黄相间的粉末倒入炮弹头剩余的空间。 马钰不说,孙瑞良也不会问,只要马钰留在他身边,孙瑞良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他虽然是日本天皇的嫡系传人,但自小流落江湖,对自己的身份,非但没有一点看中,反而有一些小小的自卑。 他和马钰在一起,这种自卑会显得更加明显,马钰光彩照人,引人瞩目,追求她的人车载斗量,非富即贵,哪一个都比孙瑞良尊贵的多,所以他患得患失,生活在深深的焦虑中。 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马钰主动示爱,让孙瑞良大为感动,虽然外界枪林弹雨,但美人如玉,自从上得船来,孙瑞良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马钰半分。 除了孙瑞良,和马钰熟识的人都知道,如果用蛇蝎美人来形容马钰根本不为过,马钰的绰号马娘娘,但还有一个绰号十分响亮,就是玉观音。铁观音对敌人心狠手辣,玉观音出手,却不露声色只能用阴毒来形容。她刚出道,就用从外文书籍上学来的方法,配制了凝固汽油,把鬼子烧的怀疑人生。接下来在千童镇,单枪匹马,毒杀了日本太子宽仁和公主惠子,她就像一个炽天使,一出场就表现得璀璨夺目,用所有的激情去燃烧人生,幸亏碰到了宋老大,潜心学习五行八卦之术,化解了马钰心中的戾气。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马钰楚楚可人的外表下,有一颗叱咤风云的心,否则她也不会在上学时就精研国外的军事着作,让独步天下的军事天才林师长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马钰的事没有多少人敢过问,就连闺中密友候七和邢慧杰对她都敬而远之,不敢轻易去招惹。现在她自作主张改造炮弹,在别人看来就是行为乖张,即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人肯去追问原委。 在滔滔洪水中,这艘小小的渔船就如同一片树叶,但它连续的攻击,就如同程咬金的三板斧,让人难以招架,曾经被新四军认为无法攻克,互为犄角的三棵皂荚树,被连续的炮击、机枪扫射,然后趁被打蒙头的鬼子神志不清时进行定点清除,前后不到十分钟,盘踞在树上的50多个鬼子就烟消云散,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努力的伸向天空,仿佛在诉说自己经历的传奇。 宋春茂一击得手,片刻也不停留,直奔下一个目标,这里被刚才发动攻击的新四军战士形容为固若金汤,郭六集镇上最大的地主大院,也可以说是别墅。 别墅的主人是国军一名高级将领,曾经留学日本,虽然他没有在这所别墅中住过一天,但修建这座院子时,完全按日本教科书中经典的军事化堡垒建造的。建造它的主人,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里会被洪水淹没。 别墅远离小镇,本来没什么战略价值,但被洪水逼得走投无路的鬼子,发现了它的战略价值。别墅露在洪水外的建筑多达十几个,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高大的门楼,四面围墙上都有坚固的炮楼,还有别墅内几座小洋楼,都有一部分露出水面。 在楼顶上,密密麻麻挤满了鬼子,洪水到来前,他们在小镇外担任警戒,没有参加战斗,这也使他们在洪水到来的时候,有条不紊的撤退到安全地带,并且把露出水面的建筑,构筑成完整的防御体系。 开始,新四军用三艘渔船来攻打这座别墅,结果铩羽而归,渔船上所有的战士都被射杀,只留下无人操作的渔船,孤零零的漂浮在水面上。渔船上血迹斑斑,新四军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船舱里。他们都死不瞑目,昭示着后来的战友为他们复仇。 别墅占地有二三十亩,高大的围墙浸泡在洪水中,还有一米多露在外面,上面也聚满了虎视眈眈的敌人。但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把别墅区的制高点都攻下来,围墙上的鬼子便不值一提。 渔船在鬼子的射界外,缓缓的绕行了一圈儿,姜立柱把炮口瞄准了别墅高大的门楼。 还没等他开火,门楼上的鬼子就对渔船开始炮击,炮弹落在渔船周围,形成一道道高大的水柱,爆炸形成的冲击波,让渔船剧烈的摇晃颠簸。 姜立柱大声道:“冲上去,距离近了鬼子的炮就没威力了”。 宋春茂道:“胡闹,鬼子的炮不能用,咱们的炮也打不出去,如果门口上的鬼子开枪,咱的渔船就成了活靶子”。 宋春茂的话就是圣旨,没等别人吩咐,馨儿和付贵玉,就驾驶着渔船逃到安全区域,门楼上的鬼子欢欣鼓舞,笑骂声响成一片。 渔船上的人惊魂稍定,宋春茂看着前方眉头紧锁。别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但过了好长时间,宋春茂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克劳斯道:“咱们缺少攻坚的武器,还是先撤回阵地,等准备充足了再发动攻击”。 其它人虽然没有表态,表示对克劳斯的支持,但从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可以看出,他们也对再次发动进攻没有多大的信心。 宋春茂紧咬牙关,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声:“撤”。却不料马钰,从船舱中站起来道:“且慢”。 渔船又开始围着别墅区缓缓的绕行,渔船上的风帆涨得满满的,付贵玉熟练的操纵着舵杆,不断调整风帆的方向,让渔船始终处于最有力的行进状态。 马钰站在船头,微风吹的她的头发,时不时的遮住双眼,但她依然故我,眼睛紧盯着风帆,突然挥了挥手道:“停船”。 渔船停了下来,和别墅的北墙,还有上千米的距离。围墙上挤满了鬼子,不断的举起枪来,向渔船开枪示警。可惜他们手中的枪射程太近,失去推动力的子弹,纷纷跌落在洪水中。 马钰对姜立柱道:“用两发炮弹,能不能把围墙炸塌”? 姜立柱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信心百倍的道:“围墙在洪水中泡的时间长了,不用两炮,一炮就能把它炸塌了”。 马钰点了点头道:“炸塌它”。 一发炮弹脱膛而出,准确的落在围墙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几个鬼子,手舞足蹈的在空中飞舞,但出人意料的是,别墅的围墙竟然屹立不倒。两侧炮楼马上开始支援,鬼子把炮楼上的迫击炮,几乎调整成平射炮,但毕竟射程有限,炮弹在渔船前一二百米的地方,扎出一排排高大的水柱。 渔船对围墙的攻击,迫击炮的射程也接近极限,姜立柱刚才的话没有应验,脸皮臊得通红,没等马钰吩咐,又把一发炮弹填进炮膛,炮弹怪叫着脱膛而出,还在空中飞翔着,姜立柱的第二发炮弹也已射出。 接连五发炮弹落在同一个位置,结实的围墙,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轰然倒塌,出现了一道儿宽达二三十米的缺口,围墙上的鬼子惊惶失措,纷纷向两旁避让,别墅围墙上的鬼子顿时挤成一团。 别墅的围墙被摧毁,失去了有力的支撑点,在洪水的浸泡下,一段接一段的崩塌,围墙上的鬼子避无可避,只能随着围墙的崩塌,一段段的向后避让。 宋春茂激动的喊道:“打得好”。并打算命令馨儿和付贵玉,把渔船调整到另一个方向,用炮弹把别墅的围墙全部摧毁,但马钰把宋春茂的计划否决了,她让孙瑞良把一颗,刚刚经过改造的炮弹拿出来,对姜立柱道:“把这颗炮弹打到围墙上,记住,一定要落在上风头”。 姜立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结果被当众打脸,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盲目的表态,只是按照马钰的吩咐,把炮弹装进炮膛,十几秒钟后炮弹在围墙上炸响,又有几个鬼子躲避不及,在炮弹的爆炸声中,被撕成碎片。但炮弹的威力并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围墙上聚的鬼子太多,这发炮弹根本就不会,给鬼子造成太大的伤害。 第三百八十章 土制毒气弹 这种“隔靴搔痒”式的打击方式,让人感到大惑不解,但接下来的变化,却颠覆了大家开始的判断,经过马钰改造后的****,虽然爆炸时产生的杀伤力不大,但爆炸后会产生一股淡红色的烟雾,随着风缓慢的向鬼子的阵地移动。 在洪水的浸泡下,别墅围墙一段接一段的坍塌,守护在围墙上的鬼子,迫不得已,只能向暂时安全的区域转移,在狭小的空间里,鬼子聚集的密度越来越大,围墙上人头攒动,拥挤连转身都困难,负责防御的鬼子高声叫骂着,用**毫不留情的为自己砸出一块活动空间。被砸中的鬼子负痛的哀嚎声一片,让本来已经拥挤不堪的区域,变得更加拥挤。 ****爆炸后留下的红色烟雾,缓慢的移动扩散,把猥集在一起的鬼子们淹没了,围墙上响起剧烈的咳嗽声,每个鬼子两眼灼痛,继而再也看不清东西,呼吸道里也火烧火燎,本来就因为人多呼吸困难,现在所有人都有了强烈窒息的感觉。 不知哪个明白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毒ガス弾”(日语:毒气弹),让本来已经惊慌失措的鬼子兵们彻底崩溃了。 自从九一八事变开始,日本人就一直违背国际条约,偷偷的在中国对抗日军民,大规模使用毒气攻击,中国人中毒后的惨状历历在目,想不到报应不爽,中国军队也掌握了毒气弹的使用方法。 恐惧和绝望是孪生兄弟,一个鬼子经受不住来自于心理和身体上的巨大折磨,绝望的从围墙上纵身一跃,跳入滔天的洪水中。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跳入洪水可能被淹死,但总比在围墙上等死强。鬼子兵上行下效,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跳入水中。 落水的鬼子生还的希望极为渺茫,洪水下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陷阱,无时不刻不在等待吞噬人的生命,片刻间围墙上就变的空空荡荡,而红色的烟雾,继续缓慢而坚定的,随着风向慢慢向前推进,所到之处,哀嚎一片。 炮楼上的鬼子,暂时没有受到毒气弹的威胁,但毒气弹造成的恐慌,也让他们胆寒,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把目光投向那团致命的红色烟雾,他们心里在默默祈祷,祈祷风向会突然改变。 一心不能二用,炮楼上的鬼子,注意力都集中到毒气弹上,竟然疏忽了不远处伺机攻击的渔船。 战机稍纵即逝,宋春茂命令渔船,快速的进入攻击阵地,发动一轮攻击后,火速撤退到安全区域。 炮楼上的鬼子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团红色的烟雾颜色越来越淡,而且已经渐渐的偏离了行进方向。他们运用丰富的,数学知识精确的计算出,这团红色的烟雾,不会给炮楼上的守军造成一点影响。鬼子们刚松了一口气,一枚致命的****,准确的落在炮楼的顶端,随着轻微的爆炸声,一团红色的烟雾,在炮楼顶上弥漫开来。 到底还是这里的鬼子训练有素,不像围墙上的鬼子,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在毒气弹给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前,放弃了炮楼的防御,排成两路纵队,有条不紊的跳入洪水中。 炮楼的位置高,落水时造成的冲击力更大,绝大多数鬼子落水后,都没有再浮上来,炮楼下是丛生的杂草灌木,全副武装的鬼子,被杂乱的树枝挂住武装带、衣领,甚至鞋带儿,即使再强的心理素质,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惊慌失措。他们在水下努力挣扎,但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他们身上的羁绊实在是太多了。 找到了攻击敌人的有效方法,所有的困难都变得迎刃而解,一艘小小的渔船,围绕着重兵把守的别墅,不断的发动攻击,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姜立柱毒气弹的使用也有了自己独到的经验,在攻击最后一个炮楼时,根本没有把船冒险驶进鬼子的射程内,而是看准方向,一发炮弹脱膛而出,在距离炮楼很远的地方,凌空爆炸,那团致命的红色烟雾,快速的向炮楼移动,但依旧没有赶上鬼子逃跑的脚步,当这股红色烟雾在炮楼上弥漫开时,据守的鬼子早就逃得干干净净。 没有了坚固的阵地作为依托,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鬼子就成了活靶子。大多数人在身处困境时,会毫不犹豫的打出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但当他手中再无牌可出,只能坐等别人来决定他命运时,他才会明白留在困境中,也许是最安全的,跳入洪水中的鬼子别无选择,只能在绝境中苦苦挣扎,他们把身上所有能羁绊行动的衣物都脱掉,所有影响速度的物品都丢掉,然后拼命的向露出水面的建筑或者是树木游去。 这些目光呆滞的鬼子,最后筋疲力尽,赤身裸体的蜷缩在树杈上,等待洪水的退去,苦命的他们却等来的是宋春茂的渔船。中国人听惯了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的寓言,也早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不值得可怜的。 陷入绝境的鬼子,虽然看上去很值得同情,但他们当年,在南京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时,就没有这种恻隐之心。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宋春茂和他的弟兄们面无表情的开枪,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感。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日本人,也甘心情愿的用脑门去承受子弹,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马钰端坐在船舱里,尽情的享受着弟兄们崇拜的目光。孙瑞良手端着一支步枪,每一次扣动扳机,就会有一个鬼子从树梢上跌进洪水中,每开完一枪,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一眼马钰,得到她鼓励的眼神,然后在信心百倍的投入新的攻击。 在金山擂鼓台上观战的新四军指战员,脸上大都有愧疚的神色,一艘小小的渔船,给那些各自为战的鬼子以致命的打击,纵横捭阖,所向无敌,每个人都为刚才自己同意撤退的建议感到脸红,唯一能够给自己刚才怯懦解释的借口,就是他们没有毒气弹。有了这样的解释,很多人又心安理得,开始夸夸其谈,假设自己如果有同样的装备,取得的战果一定不比宋春茂差多少。 在擂鼓台上,表现得最欢乎雀跃的就是铁观音,她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口中喊出来的话语,让外行人听起来如坠五里雾中“独行侠,枪法越来越妙了”。“大力神,能吃不能干,这一枪都偏到东京去了”。“什么时候花六哥的枪法也变得如此精湛,真说得上是弹无虚发啊”。“孙老九,你打完一枪老是看马姐姐干什么,她的枪法在咱这支队伍里,她要说倒数第二,就没人敢承认自己是第一”…… 听话听音,黄师长虽然不知铁观音口中这些绰号对应的是谁,但他从战场上的,实际状况也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但过了好一会儿,黄师长才有些迟疑的问候七:“为什么铁司令只夸赞固定的几个弟兄,我看开炮的那小伙子,还有他身边个子稍矮的弟兄,数他俩的枪法最精湛,可铁司令从来没有夸过他们俩”? 候七有些犹豫的道:“司令妹子偏心的厉害,可能是看不上他们俩吧”。 其实个中的原委,聪明绝顶的七小姐心知肚明,但这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讲给黄师长听。铁观音虽然是统领一方的女豪杰,但她也是一个妙龄女子,少女怀春,有些话真是难以启齿的。 渔船上的弹药已经消耗过半,宋春茂一个突击,就拔出了两处鬼子负隅顽抗的支点,他一边下令返航,一边满脸正经的问马钰:“妹子(马钰是他父亲的弟子,所以二人一直是兄妹相称),刚才多亏你的妙计,这毒气弹咱们还能制造出多少来”? 马钰不无得意的道:“大哥,这哪里是什么毒气弹,我只不过是把辣椒面装进了****中,日本人善于使用毒气,他们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以毒攻毒,利用他们对毒气的恐惧心理,制造的假毒气弹,辣椒面产生的气,能让人眼痛,呼吸困难,有灼烧感,和芥子气毒气弹感觉差不多,但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日本人是被自己恐惧的心理吓死的,跟我可没有多大关系”。马钰说完,莞尔一笑,孙瑞良在一旁看得如醉如痴。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舵位上馨儿身子微微一震,渔船失去控制,开始在水面上团团打转。一颗子弹从馨儿后背射入,从肩窝处穿出来,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左右摇晃了一下,瘫倒在舵位上。 花六郎距离她最近,上前一步,抓紧舵杆,团团旋转的渔船稳定下来。宋春茂脸色一变,心急火燎的把馨儿抱进船舱,却听到姜立柱大喊道:“付姑娘,快回来”。没有回声,只听得“扑通”一声,付贵玉跳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一个鬼子,在一间民房的房顶上躲避洪水,民房被淹,他的脚被卡在房梁中间,渔船距离他不远处驶过,他假装一具浮尸,把头埋在水面上,担任渔船警戒的花六郎和三国浦志,根本没有注意的这个狡猾的家伙。渔船驶过他的身边,这个鬼子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当双方的距离拉开到200多米,这个鬼子狞笑着直起身子,把枪口对准了正在船尾操舵的馨儿。 一声枪响,馨儿应声倒下,这个狡猾的鬼子,依旧平端着枪,在渔船上搜寻,下一个攻击的目标。突然他感到小腿一阵剧痛,一股污血泛上水面。还没等鬼子反应过来,他的另一条腿也被砍断。 这个鬼子也算是训练有素,临危不乱,把手中的步枪倒转过来,用刺刀在水里来回胡乱滑动,突然一个女孩从水中露出头来,口中的水喷了鬼子满头满脸,鬼子慌乱之下,用手去抹遮住眼睛的水珠,当他的眼睛再一次能看清周围的景物时,一柄造型怪异的弯刀,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鬼子惨叫一声,半个下巴被砍了下来,付贵玉一招得手,手中的柴刀又一次挥出,狠狠的砍进了鬼子的脖子,静动脉破裂,鲜血喷了付贵玉满头满脸,这丫头天生有一股狠辣劲,只是把头浸在洪水中,来回摇晃了一下,洗净脸上的血污。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大江溯轻舟 付贵玉又连砍数刀,然后提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向渔船游了回来。周围的人大多都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但一个美貌的大姑娘,仗着自己良好的水性,在洪水中格毙一个全副武装的鬼子,他们可从来没见过,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得势不饶人,把鬼子的脑袋砍下来带走了。 “噗通”一声,血淋淋的人头被抛进船舱里,到处乱滚,最后停在马钰的脚下,马姑娘正忙着为馨儿包扎伤口,馨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裸露着上身,在肩窝部有一处贯通伤,胸部和背部都向外汩汩冒血。 马钰检查伤口,子弹没有伤到要害,幸亏鬼子用的三八大盖穿透力强,如果子弹留在身体里,麻烦可就大了。大家为了避嫌,都尽量把头扭过去,因为有马钰在旁边,就连宋春茂都有些难为情,他手提着枪,紧张的向渔船周围搜索,担心还有漏网的鬼子。 马钰随身携带着急救包,把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先止住血,船上条件太差,等渔船靠岸后,再进行专业的包扎。马钰把绷带系了一个结,然后给她盖上衣服,稍一用力,不小心触碰到馨儿的伤口,馨儿轻轻的**了一声,睁开眼睛。 马钰脸胀得通红,不住的道歉,馨儿摇摇头,表示不会责怪马钰,然后想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流了出来。马钰刚想出言安慰,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腿,马姑娘低头一看,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馨儿受了惊吓,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这也不能怪马钰胆子小,无论是谁,猛然间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大睁着双眼紧盯着自己,没有被当场吓死,你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 付贵玉紧随着人头,浑身湿漉漉的上了船,眼看着一颗人头吓昏了馨儿,吓坏了马钰,付贵玉自己又闯了大祸,有些恼羞成怒的骂道:“我让你个鬼东西呲牙咧嘴的吓人”。飞起一脚,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到30多米开外的洪水中。 付贵玉闯了祸,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不住的看向宋春茂。宋春茂没有责怪付贵玉,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鲁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柱子还不满十岁,就算大家都宠着他,但毕竟没有你这个亲姐姐贴心”。 付贵玉努力的点点头,非常认真的道:“我也不想砍掉这个鬼子的脑袋,但他暗箭伤人,欺负了馨儿妹子,我心里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宋春茂没有继续听付贵玉忏悔,他怔怔的看着馨儿苍白的小脸儿,有些不安的问马钰:“妹子,馨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话还没说完,宋春茂的眼圈已经红了。 马钰道:“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但馨儿身子太虚,有些营养不良,可能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说话间,渔船轻轻的一震,少心没肺的常庆虹大叫道:“司令,七姐,我们上岸了,你们快来救救馨儿妹子,她快不行了”。 马钰瞪了常庆虹一眼,小声斥责道:“你个乌鸦嘴净胡说八道,馨儿妹子只是受了伤,暂时昏迷过去,你快啐几口唾沫,去去晦气”。一个燕大的高材生,马钰本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现在的马姑娘不想听到一句不详的话语。 马钰的话对常庆虹来说不亚于圣旨,他半跪在船舱里,手把船舷,一连向水中出了几十口唾沫。 铁观音听不到马钰训示常庆虹的声音,但刚才傻小子的粗门大嗓,岸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馨儿生性文弱,又非常懂得善解人意,再加上她是石英的女儿,人人都想和她交好,刚听得她伤重难治,岸上顿时响起一阵啜泣声。 邢慧杰没等渔船停稳,就一个箭步跳到船上,伸出手试了试馨儿的鼻息,然后才抬起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马钰。 马钰急忙道:“馨儿妹子伤口并无大碍,刚才只是大力神胡说八道”。 邢慧杰转身,又狠狠的瞪了常庆虹一眼,一弯腰把馨儿平抱在怀中,然后毫不费力的回到岸上。 几个新四军战士窃窃私语道:“这个女人好大的力气”。但他们的声音马上被常庆虹压了下去,傻小子对着邢慧杰的背影大呼小叫:“邢姐姐,我已经吐了十几口唾沫了,口都有点渴了,是不是没事了”? 邢慧杰道:“少废话,再吐三百口唾沫,少吐一下,让我知道了,活扒了你的皮”。 常庆虹明知邢慧杰这是捉弄他,但他还是一边数着数儿,一边向洪水中吐唾沫,无论谁劝,傻小子都会非常认真的道:“馨儿妹子的伤,都是我这张乌鸦嘴胡说八道召来的,我只有一丝不苟的按照邢姐姐的话去做,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铁观音也是听了马钰的解释,才知道馨儿并无生命危险,女司令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回身,正看到石英面对着长江对岸云台山,肩膀轻轻的抖动着。 父爱如山,馨儿是他的独生爱女,刚才常庆虹冒冒失失的一句话,已经让石英伤心欲绝,他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渔船靠岸后发生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看到,骄傲的石龙王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其实是他自己在逃避,他害怕看到女儿的尸体,会情不自禁的扑上去,他找出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能意气用事,现在铁观音的海军还离不开他,等赶走了小鬼子,自己再回到长江岸边的金山上,陪伴女儿的孤坟度过残生。石英一直就这样自怨自艾,就连铁观音来到身后都没有察觉。 铁观音轻声的道:“石大哥,独行侠让我来转告你,馨儿妹子的伤势并无大碍”。 石英身体微微一震,头也不回的道:“司令,你不用安慰我了,刚才常庆虹的话我都听到了”。 铁观音道:“石大哥,你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那个傻小子胡说八道”? 铁观音话音未落,就看到候七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对石英道:“石司令,馨儿妹子醒过来了,正哭闹着找爹爹呢”。 石英再也没有怀疑,他不失礼数,匆匆的向铁观音和候七道了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向馨儿疗伤的临时病房走去,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但他立刻爬起来,身上的泥土草叶都来不及收拾,一阵风似的去了。 铁观音和候七相视一笑,能看到矜持的石龙王如此失态,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金山上的藏炮洞,被改造为临时病房,馨儿躺在几个弹药箱改成的病床上,已经苏醒过来。马钰疗伤的水平很一般,但邢慧杰是邱国营的夫人,邱国营人称小华佗,铁观音在高东岛上的医院,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邢慧杰在医院里跟着邱国营忙里忙外,耳濡目染,医术早就超出寻常医生不知多少,今天牛刀小试,馨儿的伤口已被她处理的十分妥当。 此刻馨儿的手被宋春茂,紧紧的捧在怀里,一双失神的大眼,不安的四外在打量着,呼吸有些急促,不住的向宋春茂追问:“宋大哥,我爹呢,为什么他不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这个苦命的丫头了”? 邢慧杰用手背在馨儿头上试了一下,烫的厉害,她把一块湿毛巾盖在馨儿头上,小声的对宋春茂道:“馨儿妹子正发高烧,这是受伤后的正常现象,你也不必太在意”。 石英步履匆匆的闯进洞来,馨儿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她努力的想坐起来,却被石英安抚下来,馨儿从宋春茂怀里把手抽出来,细心的为石英摘去身上沾着的草叶,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石龙王一生叱咤风云,却被女儿闹的手足无措,他直挺挺的立在病床边,不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馨儿。馨儿心思缜密,马上就猜到了一向十分注重仪容的父亲为何狼狈,情忽忽而失度,他这是爱女心切才变成了这个样子。馨儿有些哽咽的道:“爹,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 石英也真情流露,动情的道:“好孩子,你一直是我石龙王的骄傲”。 馨儿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嘴边也浮现出一丝笑容,竟然在父亲关切的注视下,微阖了双眼,片刻过后响起轻微的鼾声。 邢慧杰这才如释重负,把盖在馨儿头上的毛巾拿掉,轻声的对周围的人道:“馨儿妹子退烧了,现在她需要好好的休息,最好不要受到任何打扰”。 大家都退出了临时病房,只留下邢慧杰守护在馨儿的病床前。 宋春茂他们出了临时病房,发现在山洞外已经挤满了新四军战士,铁观音和黄师长站在最前边,看到马钰疲倦的身影,黄师长有些于心不忍的对铁观音道:“是不是先让马姑娘休息一会儿,千万别把她累坏了”。 铁观音道:“我把马姐姐喊过来,有什么要求你自己对她说吧,我估计十有八九她不会拒绝”。 还没等铁观音招呼,马钰就向黄师长走过来,淡淡的一笑道:“黄师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让我把制造毒气弹的技术传授给大家”。 黄师长道:“马姑娘冰雪聪明,我和铁司令刚才正是商量此事”。 马钰道:“那其实不是真正的毒气弹,只是把炮弹中的药倒出三分之一,换装成辣椒面就可以了”。 黄师长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有些质疑的道:“马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马钰脸上罩出一层寒霜,冷冷的道:“这方法有没有效果我不知道,反正刚才我们就是用它把鬼子消灭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战场上的兄弟情 王松对马钰一见钟情,但落花有意,可马钰流水无情,让害了单相思的年轻副团长心里无比痛苦,常常生出自暴自弃的感觉,觉得自己如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赢得她一滴同情的泪水,就死也瞑目了。此刻见有人为难马钰,质疑她的能力,王松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声不吭的下到一艘渔船上,对跟在身后的战士们道:“把炮弹都拆开,照马姑娘说的,装上三分之一的辣椒面……”。王松一边说,一边不住的侧目看马钰的表现,见她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王松的心中不由得一酸,眼泪差点没流下来,闷声瓮气的喊了一声:“开拔,杀不光鬼子,我就不回来了”。 一个战士用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渔船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驶远了。 王副团长的反常也引起了黄师长的注意,他满脸疑惑的问身旁的钟伟道:“你小子又欺负王松了是不是”? 钟伟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然后头也不回的上船去了,留下黄师长独自在岸边凌乱。 钟伟胆子比王松大的多,曾当着大家伙的面向铁观音表白,但被拒绝了,钟团长骄傲心受了伤害,在这一点上,他和王松同病相怜,有异曲同工之妙。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无论钟伟和王松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意气用事的出击,但17团是新四军三师的头等主力团,正副团长都率先垂范,主动出击,其他人更没有裹足不前的理由。一时间,水面上千帆竞发,上百艘渔船像一支支利箭,向盘踞在高处躲避洪水的鬼子扑了过去。 新四军的战士们,都是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善于在战争中观察和学习,刚才宋春茂他们,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进攻方式,给大家上了一堂实践课,新四军的战士们依样画葫芦,寻找各自的目标进行攻击。 看人挑柴不费力,自己挑担压断脊,参加进攻的新四军战士,虽然在这几天的战斗中,缴获了大批的武器,但是能够在战斗中熟练使用,还欠火候,水面上炮声隆隆,但绝大多数炮弹都没有准确命中目标,虽然声势惊人,但对鬼子的杀伤效果十分有限。 王松的渔船一马当先,他们攻击是郭六集镇的戏楼,这里虽然不是全镇的制高点,但戏楼的顶部却有着全镇最大的空间,最少有百十个鬼子为猥集在戏楼上,甚至还配备有机枪、掷弹筒等威力比较大的武器。 经过连年的战争,日本人的兵源已近枯竭,征兵的年龄放宽到14岁到60岁之间,这些鬼子兵就是为了凑人数而已,战斗力比几年前颇有不如,渔船还远在射界外,盘踞在戏楼顶上的鬼子已经惊慌失措,枪炮齐鸣,这种特殊的防御手段,不像是在作战,反而像是别具一格的欢迎手段。 渔船船头上,支着一门60毫米的迫击炮,几个新四军战士围在迫击炮旁边发愣,迫击炮是曲射炮,其瞄准很特殊,左右方位固定。最难的是调整主距离方位,,每门炮出厂时都有设定,在战场上还要认真校调。迫击炮射击前,摆定和微调好左右方位,再根据目标距离,调整炮口到需要攻击的位置上,就可以开始攻击了。 但迫击炮是缴获日本人的,说明书上的日本文字没有人能读得懂,但王松,已经下达了开始攻击的命令,一个新四军战士硬着头皮,把炮弹填进炮膛,一声巨响,炮弹脱膛而出,尖叫着向鬼子飞去,可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炮弹从戏楼顶上飞过去,距离攻击目标百十米的地方才落下来,掀起一股滔天的水柱,也引来戏楼顶上的鬼子一片讥笑声。 那个鲁莽的新四军战士红了脸,稍微调整了一下迫击炮的发射角度,然后又把一颗炮弹塞进炮膛,这颗炮弹似乎故意和发射它的新四军战士过不去,落点比第一颗炮弹距离目标更远。 正在督战的王松彻底愤怒了,他飞起一脚,把那名鲁莽的新四军战士踹进船舱,口中骂道:“宋六子,你是个吃草的不成,还他x是个炮兵,这炮弹在偏,就落到爪哇国去了”。 宋六子也一脸委屈的道:“王团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世界上还有我这样的炮兵吗,我当了两年炮兵,除了在战场上见过小鬼子用炮炸我们,今天这是头一回摸到真家伙,在课堂上学的那些理论,现在一点儿都用不上……”。宋六子说着,竟委屈得流下了眼泪。 在这种时候,王松应该自己顶上去操纵迫击炮,但他也是个外行,却又不想被手下看出来,于是继续呵斥道:“宋六子,你少他妈的给老子找借口,我命令你三发炮弹以里,把目标消灭掉,否则提头来见”。 宋六子含泪的眼睛马上绽出笑容,信心百倍的向王松保证道:“团长你瞧好吧,刚才我已经摸到规律了”。 王松道:“少他妈给老子吹牛,开两炮让老子看看”。 宋六子顿时又紧张起来,把炮口又调整了一下,这回轮到鬼子倒霉了,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戏楼顶上,一声巨响,十几个鬼子飞上半空,变化成残肢断臂纷纷的从空中落下来。戏楼顶上被炸开一个直径两米多的窟窿,还有几个鬼子躲闪不及,从炮弹窟窿中落了下去,拼命的在洪水中挣扎,却被房顶上铺天盖地跌落的瓦片砸中头部,水面上出现一片片污血。 王松高兴的跳起来,照准宋六子的屁股又踹了一脚,大声喝彩道:“打得好,小六子,再给老子开两炮”。 宋六子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太欺负人了,打不好挨揍,打得好了也挨揍”。但看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对王松这种特殊的表扬方式非常享受。 宋六子的第四发炮弹,又一次准确的落在戏楼顶上,但没有发生爆炸,而是从刚才炸出的窟窿中掉落进去,片刻过后,才发出一声闷响,戏楼顶上的鬼子满脸紧张,炮弹炸开后才发觉自己安然无恙,他们躲过一劫,忍不住欢呼起来。 王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一次既没有开口骂人,更没有动手打人,而是凑到宋六子身边,鼓励他调整一下心态,再给鬼子来上一炮。 宋六子对王松的关心充耳不闻,他正细心的调整,迫击炮的射击角度,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炮兵,虽然还不那么成熟,世事难料,刚才落到戏台上的那发炮弹,虽然没有炸死一个鬼子,但它落到洪水中,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戏楼年久失修,再加上在洪水中浸泡了几十个小时,几根基柱早已摇摇欲坠,宋六子这次意外的失误,给几根基柱的冲击,骤然增加了几倍。 正当王松和宋六子准备再次开炮时,周围响起一片惊异的叫喊声,那座高大的戏楼,犹如被人施了魔法,骤然在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 戏楼原来的位置变成一片汪洋,水面上到处是努力挣扎鬼子的脑袋。王松乐的脸上开了花,一脚又把宋六子踹到了一旁,笑骂道:“看你小子就碍事,还不乖乖的给我滚一边去,重机枪手,给老子架上重机枪,把狗日的日本鬼子都给我突突了”。 宋六子揉着屁股,喃喃自语道:“过河拆桥,不就是个副团长吗”。但这小子眉眼含笑,对过河拆桥的副团长并没有半点儿恼恨之意。 王松指挥的渔船,船头上架起的是马克沁重机枪,这些重机枪是他参加敢死队得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玩意儿比九二式重机枪威力大得多,而且使用起来没有一丁点的思想负担。 马克沁重机枪的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600发子弹,就像死神手中的镰刀,尽情的收割着,浮在水面上的鬼子。王松下达攻击命令后不到三分钟,水面上只剩下一片片污血,鬼子的尸体都沉入水下,要等上半个多小时,尸体才会浮出水面。 王松,指挥的渔船攻击的下一个目标是钟楼,他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头,大声吆喝:“宋六子,你小子躲哪个王八窝去了,该你出马了,还让老子去用八抬大轿请你不成”。 宋六子面带微笑,在船头架好迫击炮,嘴里不停的嘟囔着:“用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什么狗屁副团长”。 王松高歌猛进,一路上打得顺风顺水,但他表现不是最好的,钟伟出发前作弊,把姜立柱也请上了渔船,钟伟开始的打算并不是想让姜立柱参加战斗,他是别有用心,钟伟早就找人打听过了,铁观音的意中人就是姜立柱,钟伟把自己和姜立柱比较,觉得自己处处都略胜一筹,但铁观音为什么对自己弃如敝履,不屑一顾,偏偏对姜立柱情有独钟,难道这家伙真有其他的过人之处,钟伟暗下决心,一定要向姜立柱好好学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使自己表现的比姜立柱更出色,也许女司令就会回心转意,移情别恋了。 姜立柱根本不知道钟伟还有这般心思,把自己的情敌,刚打完仗,反正闲着也是无聊的紧,便愉快接受了钟伟的邀请。 但钟伟指挥的渔船到了战场上,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钟伟是一团之长,寻找攻击目标一定要找最坚固的,小镇上最坚固的工事是鬼子警备队的,它牢牢的控制着长江上的瓜州古码头。 第三百八十三章 随机应变 瓜州古渡口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处,是京杭大运河入长江的重要通道之一,地处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日本人在这里修建了完整的防御体系,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把绝大多数永备性工事都淹没在水面下,只有孤零零的两座碉堡露出水面,一左一右相距几百米,互为犄角,在受到攻击时,可以相互支援。 日本警备队原先有不少船只,但头几天在北岸集结时,遭到新四军炮击,一场大火把船烧的精光,堂堂的渡口警备队,竟然到了无船可用的尴尬境地,屋漏偏逢连阴雨,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警备队留守的鬼子无处逃生,只能跑到炮楼中躲避。 这两座炮楼修建的异常坚固,钢筋水泥青砖建造,炮楼高四层,加上顶部的了望台,有20来米高,由于地基比较高,被洪水淹没的只是炮楼的底层,底层上面三层,还有了望台上,都挤满了躲避洪水的日本人。 钟伟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这两座炮楼上,竟然有300多个鬼子。钟伟笑得无比灿烂,他带领的这艘渔船,一共不到20人,如果凭一己之力把这两座炮楼端了,这以后跟谁说话,都有吹牛的资本。 以前有个王xx,带领新四军二团在小丹阳战斗中,击毙了163名日军。就被当成模范战例广为宣传,倾全团之力才取得这样的战绩还沾沾自喜,这让钟伟心里很不舒服,今天他发誓要打个漂亮仗,让战友们见识一下,他钟伟在新四军中悍将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钟伟打仗很聪明,他没有采取单刀直入的战术,如果从两座碉堡中间插进去,对其中一座进行攻击,背后就会受到侧射火力的威胁。钟伟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右侧炮楼的实力更强一些,他打仗向来讲究先吃肉后啃骨头,柿子专拣软的捏,于是毫不犹豫的把首先攻击的目标选定为左侧炮楼。 右侧炮楼的鬼子开始从紧张变得嚣张,站在高处指指画画,仿佛在嘲笑钟伟懦弱无能,面对坚固的工事,怯战逃走了。 钟伟回头看了看右侧炮楼上得意忘形的鬼子,偷偷的把姜立柱拉到一旁,轻声的道:“兄弟,有没有把握,首发命中,把炮弹砸在右侧炮楼的了望台上”? 姜立柱心高气傲,好胜心一点不比钟伟差,他瞄了一眼右侧的炮楼道:“距离目标最多也就3000多米,这么近的距离,保证没问题”。 为了防止被鬼子发现,姜立柱和钟伟躲在船舱里,偷偷的把迫击炮准备好,姜立柱调整好发射角度,然后把一枚炮弹装进了炮膛,渔船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几个站在船头的新四军战士,摔倒在渔船甲板上,炮弹呼啸着脱膛而出,右侧炮楼上的鬼子发出一阵惊呼,纷纷避让。 更有些反应快的,直接来了个高空跳水,可惜炮楼的地基太高,洪水的深度不够,里面有经过硬化处理,铺满了青色的条石。这些勇敢的跳水队员,像下饺子一样跃入水中,头下脚上的人再也没有人浮起来,浑浊的水面上,只留下一滩滩污血逐渐向周围扩散,由浓转淡,渐渐的消失不见。 那些双腿先落入水的,也无一例外的都折断了腿骨,他们只能用仰泳的姿势,痛苦的在水面上哀嚎,大口吞咽着漫过面部浑浊的污水,直到再也多喝不进去一滴水,才筋疲力尽,挺着小鼓般的肚子,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已经失去生命色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空中耀眼的太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些没有勇气跳水的,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承受炮弹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炮楼的嘹望台上顿时升腾起一片血雾。无数鬼子濒死前的惨叫声,淹没在炮弹的爆炸声里。 等硝烟散尽,了望台一米多高的护墙上,被炸塌了一个两米多长的豁口,沿着这个豁口,溜下一条条由鲜血组成的小溪。残存的护墙上,也挂满了鬼子被炸碎的躯体。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嘹望台上,转眼变得冷冷清清,在阳光的照射下,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钟伟拍了拍姜立柱的肩膀,向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姜立柱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算什么,我们司令手下的那些姑娘们,谁都有这样的水平,要是让她们看到刚才炮弹的落点,还可能会嘲笑我炮弹落点向右偏了半米,没有在了望台正中心爆炸呢”。 一个新四军的迫击炮手,对姜立柱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也听出他刚才的话,不免有些吹牛的成分,但还是很谦恭的询问道:“姜大哥刚才瞄得很准,但为什么会出现这半米的偏差呢”? 姜立柱不无遗憾的道:“炮弹发射时,渔船晃动了一下,影响了炮弹落点的精确度”。 这一次,姜立柱收获了比刚才更多的赞许。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右侧炮楼了望台上的鬼子被全歼,左侧炮楼了望台上的鬼子,十分珍惜同僚用鲜血换来的教训,没等钟伟对他们发动攻击,就早早的躲进了炮楼中。 钟伟一直对马钰特制的毒气弹很感兴趣,把渔船远远停泊在左侧炮楼的上风头,免得被躲在炮楼中的鬼子打了黑枪。 左侧炮楼的鬼子即使龟缩起来,也没有让钟伟放松警惕,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策略,钟伟下令,先把左侧炮楼上的嘹望台炸平,省得看它在那里毫发无损的闹心。 两个新四军信心百倍的架起拍击炮,一颗炮弹呼啸而出,却从炮楼的顶部飞了过去,落在不远处的水中,爆炸声中一根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引来渔船上一片并不善意的笑声。 两个战士羞红了脸,又手忙脚乱的调整发射角度,结果炮弹又落在了炮楼的这一侧,渔船上的哄笑声更响了。 钟伟没有说话,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两个战士,连续两次没有击中目标,两个战士更显得手足无措,他们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用衣袖去抹一把。 姜立柱凑上前去,对两个战士语重心长的道:“沉住气,要相信自己”。并手把手的教给两个战士如何在渔船上瞄准。这些在特定环境中使用迫击炮的技巧,都是在战斗中积累起来的经验,在教科书上绝对是找不到的。 听了姜立柱的讲解,不但两个新四军战士,就是钟伟也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名师出高徒,两个新四军战士没有辜负钟伟的期望,第三发炮弹准确的落在左侧炮楼的观察台上。 爆炸声中,两个鬼子的尸体被从炮楼顶上掀下来,这是鬼子预留的暗哨,躲在护墙后面查看炮楼周围的动静,新四军战士连续两次放了空炮,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结果在第三次炮击中一命呜呼。 钟伟大声喊道:“打得好,给老子狠狠的打,把龟儿子的乌龟壳炸塌”。 接连又有三发炮弹落在了望台上,周围的护墙被炸的荡然无存,但碉堡的顶部修得异常坚固,一颗炮弹落上去,只能崩掉一层洋灰皮,躲在下面的鬼子却安然无恙。 钟伟马上改变策略,用马钰研制的假毒气弹开始攻击。两个新四军战士操炮的技术愈发娴熟,炮弹在距离,炮楼四五十米的地方凌空爆炸,一股粉红色的烟雾,随着风向,慢慢的向炮楼飘去。 等这股红色的烟雾散尽,钟伟又忍不住跳脚骂娘,狡猾的鬼子在毒气到来之前,已经用被子,衣服把炮楼的射孔都堵住,不让一丝毒气钻进炮楼。 钟伟暴跳如雷,下令继续对鬼子炮击,但无论是用常规炮弹,还是特制的毒气弹,只是白白的浪费炮弹,躲在炮楼中的鬼子犹如进了保险柜,一点都受不到伤害。 钟伟下令强攻,却被炮楼中射出的重机枪子弹,在渔船上留下几十个弹孔,无奈之下,钟伟只能把渔船再驶出鬼子的射界外。 本来想在战友们面前露一次脸,没想到现在进退两难,凭渔船上的火力,无论如何也攻克不了这两个炮楼,但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撤回去,钟伟跳长江的心都有,反正几百年前,名妓杜十娘曾在这里怒沉百宝箱,能和这样的刚烈女子死在同一个地方,以后也能算是一段佳话了。 姜立柱看着愁眉苦脸的钟伟,他也是一脑门儿的官司,他举起望远镜,向金山擂鼓台上张望,期望有人在困境中给他一点儿提示。果然发现克劳斯正手举,红黄两色小旗向他发送旗语。 克劳斯告诉姜立柱,把迫击炮改造成平射炮,攻击炮楼的水线位置。姜立柱大喜过望,放下望远镜,连招呼都没有和钟伟打一个,径直走到迫击炮旁,在周围新四军战士诧异的目光中,把迫击炮的炮管卸下来,用做临时工事的麻包固定住,松开炮管底部的固定销,把撞针收缩,保证装填炮弹时不会触发底火,然后从炮口装入炮弹后,用锤子锤击撞针,炮弹呼啸而出,准确的命中炮楼底层的水线位置。 由于在洪水中浸泡久了,一声巨响过后,炮楼底层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窟窿,姜立柱一击得手,马上又装填上第二发炮弹,但由于沙包固定性差,这发炮弹的弹着点,和第一发炮弹有了两米多的偏移,又开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窟窿。 炮楼底层的直径有十几米,现在无故多出来两个窟窿,犹如两只深邃的眼睛,看着姜立柱把第三发炮弹装进炮膛。这一次没等他动手,钟伟就亲自抄起铁锤,用力的捶打在迫击炮的撞针上。 第三发炮弹,让原先两个窟窿,连成一片,炮楼的稳定性被全部破坏,上面的三层慢慢的倾斜下来,摇摇欲坠,炮楼里的鬼子惊慌失措,纷纷向炮楼的另一侧挤去,希望凭借自身的重量,来平衡炮楼的下坠之势。 但鬼子的行动只是枉费心机,姜立柱牙关紧咬,又把第四发炮弹填进炮膛,炮楼底层的窟窿扩大到直径七八米,残余的部分再也不能支撑上面十几吨的重量,随着一阵阵惊叫声,左侧炮楼轰然倒地,在水中激起一股巨浪,没有一个鬼子能活着。 第三百八十四章 英雄无泪 没有人活着从坍塌掉的炮楼中走出来,上百名鬼子就这样活活被闷死在他们自己建造的水泥棺材中。 中国人不善于表达感情,姜立柱把迫击炮改造成直射炮的本事,让同船的新四军战士大开眼界,钟伟更是高兴的直搓手,却不知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欣喜之情,如果姜立柱是他的手下,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骂上几句娘,然后照屁股盖上一个大脚就全有了,可姜立柱偏偏和钟伟并不熟识,冒然上前拥抱,钟伟做不出来,做了也会让姜立柱感到难为情。还好有个战士出面化解了这胜利的尴尬,他认真的提醒道:“团长,右侧炮楼的鬼子似乎有投降的迹象”? 钟伟和姜立柱突然像是吃了兴奋剂,异口同声的道:“马上发动攻击,别让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举出白旗投降”。 可惜已经晚了,从炮楼的射击孔中,用刺刀挑出一面白旗,来回的晃个不停。姜立柱搬起一颗炮弹,嘴里喃喃的骂道:“日你奶奶的小鬼子,刚才干什么去了,现在爷爷送你们上西天”。 钟伟急忙用身体把姜立柱挡住,并小声提醒道:“快打一炮,晚了就来不及了”。 姜立柱一边瞄准一边道:“有什么来不及的”? 钟伟道:“新四军优待俘虏,对放下武器的日军不能再伤害”。 姜立柱道:“如果违犯了纪律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钟伟道:“黄师长一定会批评我的”。 姜立柱道:“黄师长能命令你,却管不着我,等我把这个炮楼也掀翻了,你就把所有责任都往我身上推”。 说话间,姜立柱挥起手中的铁锤,猛击迫击炮的撞针,炮弹准确命中右侧炮楼底层的水线位置,炸出一个大洞,高耸的炮楼开始微微倾斜。被困在炮楼中的鬼子惊慌失措,居然同时挑出六面白旗,向钟伟表示投降。 钟伟假装看不到,掩护姜立柱把第二发炮弹装进炮膛,还没等他们开炮,突然一声巨响,一发炮弹落在距离渔船不远处,掀起的浪花让渔船摇摆不定。渔船上的人回头看,才发现黄师长乘坐一条渔船,在宋春茂和几个弟兄的护送下,怒气冲冲的向钟伟的渔船驶来。 钟伟和姜立柱马上像变了一个人,俯首帖耳的站在船头,等待即将到来的训斥。 黄师长跳上钟伟的渔船,二话不说,抬腿照他屁股狠狠的来了一脚,钟伟早有防备,只是向前踉跄了两步,没有出更大的洋相,反而转过身子,对黄师长嬉皮笑脸的道:“师长,新四军严禁体罚战士,你违犯纪律了”。 黄师长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踹了你一脚,是违犯了纪律,你可以向上级请示处分我,但你在战场上违命,竟敢擅杀俘虏,就凭这一点,我枪毙了你都不过分”。 钟伟笑道:“黄师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第一,炮楼里的鬼子还没有放下武器,第二,我只是开了一炮,鬼子的寒毛都没碰倒一根,怎么会给我安一个擅杀俘虏的罪名”。 黄师长盯着钟伟道:“如果我晚来一步,你的罪名就坐实了”。 钟伟道:“这不是您及时赶到了吗,算了,您消消气,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回头写份检查交给你不就结了”。钟伟插科打诨,黄师长也被他气乐了。 姜立柱突然开了口,他非常认真的道:“黄师长,刚才开炮是我自作主张,跟钟团长无关,要处分就处分我好了,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 黄师长道:“好一对同流合污的好兄弟,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记住了没有”? 钟伟立正敬礼,朗声道:“报告黄师长,我记住了”。 姜立柱却两眼望天,似乎没有听到黄师长的话。 黄师长却和颜悦色的对姜立柱道:“小兄弟,我再麻烦你件事,这门炮你一定要认真打理,炮口一直对准炮楼”。 姜立柱不知黄师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闷闷的答了一声。 黄师长招呼宋春茂等人上了钟伟的渔船,然后又命令钟伟将功折罪,带几个人到鬼子的炮楼前受降。 炮楼里的鬼子命悬一线,姜立柱虎视眈眈,站在自己改造的平射炮旁,只要炮楼中的鬼子稍有异动,姜立柱有把握,最多再用三发炮弹,右侧的炮楼也会步左侧炮楼的后尘。 虽然有姜立柱在后面掩护,但炮楼中的鬼子大多都是亡命徒,到炮楼下纳降是个很危险的任务。钟伟硬着头皮来到炮楼下,对龟缩在炮楼中的鬼子大声喊喝道:“先缴枪,后投降,如果谁胆敢和老子玩花活,我敢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炮楼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我们愿向新四军投降,但你要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钟伟道:“少他妈废话,老子数到三,再不交枪,马上恢复炮击”。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道:“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钟伟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然面无表情的喊道:“一”…… 炮楼中有人说道:“我们要……” 钟伟举起胳膊,伸出两个手指道:“二”…… 没等钟伟喊三,炮楼中鬼子的心里防线就彻底崩溃了,成捆的步枪被装上钟伟的渔船,一个炮楼中居然能缴获如此多的武器,也让大家开了眼界,一百多条步枪,六挺歪把子轻机枪,两挺九二重机枪,还有四十多个掷弹筒,各式弹药更是不计其数。 钟伟欣喜之余,亦复骇然,如果不是姜立柱的妙计,凭新四军现有的武器,很难攻克这两个坚固的堡垒。 缴了枪的鬼子,就像是被去了势叫驴,变得俯首帖耳。被俘虏的鬼子,用渔船足足运了五次才全部上了岸。 钟伟开始时还兴致勃勃,清点人数,辨别是否有鬼子高级军官,忙得不亦乐乎,到了后来就索然无味,再上岸的鬼子俘虏,他都懒得用正眼看一看,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嘱咐手下人对这些俘虏仔细看押,别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最后一艘运载日本俘虏的渔船靠了岸,船头上只有两个目光呆滞的鬼子军官,五六个荷枪实弹新四军战士把他们围在中间,满脸的悲愤,似乎这两个日本军官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钟伟有些失望的转身就走,他看清这两个俘虏的军衔只是少佐,抓个日本将军耍笑一番的计划没有实现。新四军的干部没有军衔,钟伟有时也暗自琢磨,按照自己现在的职务,最低也该给个中校,相当于日军的中佐,现在抓俩少佐,军衔比自己还低,也就难怪钟伟不感兴趣了。 有个战士轻轻的拉了拉钟伟的衣服,小声的道:“团长先别走,船舱里还有人”。 在渔船狭小的船舱里,平躺着七个**着身体的女人,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每个人胸口位置都有一个致命的伤口。 那个战士小声的告诉钟伟,这几个女人都是两个少佐投降前用刀戮死的,理由是他们只缴枪,但不能交女人。 钟伟脸色铁青,冷冷的问了一句:“这些女人是中国的人,还是日本人”? 但是小声的回答道:“只有两个是日本人”。 脾气火爆的钟伟愤怒了,他从背后抽出一柄闪亮的大刀,这刀还是他从一个小鬼时一直背到现在,用它砍过的人不计其数,以至于大刀的血槽中都有一道隐隐的血痕。 周围的新四军战士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几个人死死的拉住钟伟,央求他不要意气用事。钟伟两眼赤红,大吼道:“今天就是枪毙了老子,我也先把这两个杂碎剁了”。 钟伟挣脱了战士们,跳上船头,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一个鬼子的脑袋像豆腐一般被劈下大半。钟伟抬腿一脚,把尸体踹进洪水中。 另一个鬼子少佐面色如土,浑身战栗,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此刻已经有人通知了黄师长,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岸边,对钟伟喊道:“快住手”。 钟伟早就杀红了眼,对黄师长的话充耳不闻,又挥刀把剩下的鬼子少佐斜肩带背砍作两段。此刻钟伟才像是苏醒过来,看着血淋淋的尸体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在他背后提醒道:“钟团长,黄师长还在岸边等着你呢”。 钟伟收起刀,低着头来到黄师长面前,小声道:“黄师长,我又犯错误了,你处分我吧”。 黄师长看着钟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用低沉语气道:“这两个畜生滥杀无辜,死有余辜,但没有经过审讯你就杀了他们,为这种人背个处分太不值得”。 黄师长这样说,似乎有为钟伟开脱罪名的意思,钟伟脸上露出喜色道:“师长,你的意思是不处分我了”? 黄师长若有所思的道:“按照总部的规定,活捉一名少佐奖励一枚抗日先锋的军功章,你这次活捉了174个鬼子,两个少佐,本来是奇功一件,但你这两刀,不但砍丢了军功章,也把个特等功弄没了”。 在新四军中,荣立特等功的人很少,据统计在整个抗战期间,一共只有六个人获此殊荣。钟伟则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道:“能够手刃罪大恶极的鬼子,是人生一大快事,我没有什么感到遗憾的”。 黄师长道:“现在你可能感觉无所谓,但将来这可能会成为你的一个污点”。 钟伟道:“当兵打仗就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的营生,想那么多干嘛”。 看钟伟大大咧咧的模样,黄师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几年后,黄师长一语成谶,钟伟被授予少将军衔,而和他资历差不多的,基本都是中将,被授予上将军衔的也不乏其人。钟伟不服,找上级理论,一份关于他的档案被摆上桌面,其中第一条就是在战场上擅杀俘虏。 钟伟看了一眼丢下档案就走,可那身少将服再也没有穿过。 钟伟怒劈两个鬼子少佐,没有被及时追究责任的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战事正酣,除了王松和钟伟带领的渔船攻击顺利,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外,其他渔船的攻击都不太顺利,甚至有两艘渔船误入歧途,被鬼子的交叉火力压制,然后用掷弹筒把渔船击沉,船上四十多个新四军战士全都落水牺牲。 第三百八十五章 胜利后的麻烦 许多的新四军战士在消灭被洪水围困的鬼子时,由于不得要领,过早的把弹药消耗殆尽,又觉得没有取得像样的战果,回来见到战友没有面子,所以驾驶着渔船在水面上游弋,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严阵以待的鬼子袭击。到后来战场上安静下来,每一次枪声响过,就会让岸上观战的人心惊肉跳,几次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攻击能力的新四军战士船毁人亡。 参与攻击的部队都是新四军三师二十八团三营的战士,他们都是钟伟的心尖子,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就是和鬼子拼刺刀都不落下风,现在看着他们任人宰割,钟伟不由得火冒三丈,把头上的帽子扯下来摔在地上,怒吼道:“我x小日本他奶奶的,今天老子不过了,把我的克虏伯大炮给拉上来”。 钟伟轻而易举的把几门大炮就据为己有,周围其他新四军首长腹诽颇多,钟伟此举难免给人以假公济私的感觉,但他现在气红了眼,谁也不肯和他做过多的计较,眼看着钟伟把六门克虏伯105毫米**炮一字排开,炮口瞄准了郭六集方向。 钟伟怕炮火误伤了自己人,先用旗语招呼游弋在水面上的战士们返航,然后又命令副团长王松带人把焦山阵地上的炮弹都搬运过来,他自己带了几十名战士,虚心的向克劳斯学习使用**炮的技巧。 渔船上的新四军战士陆续回到岸上,三营营长招呼大家向渔船上补充弹药,然后召开总结动员会议,探讨一下刚才攻击失利的原因,等炮击结束后再马上投入战斗。 钟伟把金山炮兵阵地上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炮弹也全部集中到起来,没等王松他们回来,钟伟手中的红色三角旗用力向下一挥,下达了开始炮击的命令。 每一发炮弹都弥足珍贵,所有的大炮开火前都由克劳斯亲自瞄准,炽热的弹壳退出炮膛,炮弹呼啸着飞向远方的目标。 第一个被优先照顾的是英国人修建的银行办公大楼,距今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英帝国,在日本人的攻击下溃不成军,镇江1858年就被辟为通商口岸,英国人已在此经营了80多年,战场上的惨败,英国人在镇江所有的资产都拱手让给了日本人,其中也包括这座银行大楼,成了为日本天皇服务的“大阪银行”。 郭六集街道两旁都是两层高的小楼,“大阪银行”四层高的大楼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躲在大楼中的鬼子就像进了保险柜,就算刚才进攻的新四军战士弹药充足,对银行大楼中的鬼子也无能为力。 出人意料的是,躲在大楼中的鬼子,人数虽多,但非常低调,不像别的地方的鬼子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就是新四军的渔船从银行大楼下经过时,大楼中的鬼子都假装看不见,大门紧闭,更没有开枪挑衅。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日本人如此乖巧一定心中有鬼,大阪银行中也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钟伟是个不信邪的人,日本人表现的越低调,钟伟的好奇心越大,为了弄清楚银行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钟伟毫不犹豫把日本人经营的大阪银行,作为第一个炮击的目标。 英国人修建在镇江的银行时,正是国力最盛的时候,墙壁都是用青石砌成,楼顶也做了固化处理,可以非常轻松的抵御小口径火炮的轰炸,但克虏伯105**炮炮弹弹头重达20公斤,又是居高临下,就像筷子穿豆腐,轻易洞穿了大阪银行的楼顶,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有些微微发颤,大楼的楼顶被掀开,大楼顶层办公室内奢华的装饰,在爆炸中变得一片狼藉,几十个在爆炸中被震昏的鬼子横七竖八的倒卧在角落里。 又一发炮弹落在昏迷的鬼子中间,这些家伙就稀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银行大楼的最高一层也被掀翻,三楼上挤满了神情错愕的日本人,不但有士兵,还有不少银行的职员。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等第三颗炮弹落到脑门儿上,这些日本人,就乖乖的举白旗投降了。 守卫银行的日军如此勇于投降,有些出乎钟伟的意料,在对俘虏的审讯中,才知道他们的隶属日本第四师团,因为战斗力不强,也被其他师团戏称为商贩师团。不同于日本其他师团的穷凶极恶,富有一根筋的服从精神,狂热的“效忠天皇”。 大阪师团的士兵参军前大多都是小商贩,大阪是着名的商业城市,日本**对小商贩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大阪商贩们几百年如一日,和来盘剥他们的**人员,讨价还价,斗智不斗勇,利字当头,根本不讲对谁忠诚。 日本天皇在大阪人心目中的地位不高,“为天皇而死,为大日本帝国而死”口号听起来很诱人,但大阪人最实际,好死不如赖活着,能不死就尽量不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第四师团甚至还制订了所谓的“三不原则”即“无益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在“三不原则”的光辉指引下,第四师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缴械最快,伤亡最小,跑路最少,因此被美国人称为“爱好和平的第四师团”。 钟伟有接受鬼子投降经验,知道他们在大炮的威胁下,绝不敢玩假投降的把戏,因此停止了对大阪银行的炮击,并派船去接收俘虏,同时又把炮口瞄准了另一个目标。 凡是有英国人活动过的地方就有教堂,哥特式的建筑风格,所有建筑顶上都有一个直刺苍穹的小尖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教堂的尖顶才是郭六集的绝对制高点,但它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高耸的尖顶中,根本藏不下鬼子的特等射手(日本人的神枪手)。 但钟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只用了一发炮弹,就把教堂高耸的尖顶炸塌,剩下的高度还不及原来的四分之一。本来这一炮就是为了示威,没想到躲在教堂中躲避洪水的鬼子受了惊吓,乖乖的缴械投降了,清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是一个齐装满员的大队,不用问部队番号,也能猜出他们的来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当钟伟开炮把郭六集的地标建筑钟楼炸飞以后,战场上所有的日军都放弃了抵抗的打算,他们用刺刀挑着白旗,垂头丧气的站在齐腰深的洪水中,等待新四军战士乘船来把他们带走。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王松带领战士们,风尘仆仆的把炮弹从焦山阵地运回到金山,看到的是黄压压一片,漫山遍野都是投降的鬼子,和先前投降的伪军加在一起,俘虏的总数量超过了一万人。 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洪水终于退去,新四军指战员无不暗称侥幸,如果鬼子不是这么快放弃抵抗,最后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对新四军三师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胜仗,全师上下指战员装备焕然一新,另外还从鬼子据守的大阪银行中缴获了无数资产,只黄金一项就有五千多两。 这一仗铁观音所部居功甚伟,黄师长把缴获的黄金悉数拿出来送给铁观音,却被女司令豪爽的拒绝了,按候七的话讲:司令妹子阔绰的很,区区几千两黄金,她根本就看不上,唬得不知内情的黄师长桥舌不下。 如何处理缴获的装备和俘虏,也成了一个大难题,单单新四军三师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战果。还是陈军长亲自出面,把多余的装备分发给其他兄弟部队,就连钟伟视作心肝宝贝的12门克虏伯**炮,也被陈军长拿走了一半,为此钟伟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 从大阪银行缴获的资产也被悉数带走,只给黄师长留下不足三个月的经费,对此事陈军长也有些愧疚,但新四军经费紧张,给每个战士更换一身新军装的钱都办不到,现在有了这个机会,陈军长岂有不狮子大开口之理。 陈军长离开时慷慨的表示:多余的武器装备,还有钱我都拿走了,不是我贪婪,是咱新四军的日子实在太苦了,作为军长,我要从全局考虑问题,不能你们三师吃肉,其他兄弟部队连口汤都喝不上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一万多名俘虏就留给你们自己处理吧,一定要对他们好好教育,绝不能再出现屠杀俘虏的现象。 陈军长说着,狠狠的瞪了钟伟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笑道:“钟团长,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陈军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钟伟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只得瓮声瓮气的回答:“报告军长,我没有需要补充的”。 陈军长道:“听语气还是有意见啊”。 钟伟道:“没有意见,服从组织安排”。 陈军长道:“我知道你这话言不由衷,这样吧,我有支随身携带的手枪,用了将近十年了,把它送给你,以后违犯了纪律,就用它自裁”。 钟伟苦笑着接过一支勃朗宁手枪,却没有注意到周围战友们羡慕的眼神。 陈军长走了,带走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留下一堆麻烦,留下的经费,只够三师用三个月,如果把这些俘虏都留下来,用不了三个月,最多一个月就能把黄师长吃破产了。 把这些俘虏送走去延安,千里迢迢,路费都解决不了。把俘虏送去重庆,如果是八路军还有可能,新四军在皖南事变中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追究元凶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仇恨,xxx给新四军带来的伤害甚至比日本人还刻骨铭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主力优先 “杀俘不详”,陈军长未雨绸缪,早就料到了手下这些少壮派军官,如果没有纪律约束,肯定会对俘虏痛下杀手,因此先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免得做出“坑兵参合坡”的蠢事来。 怎样处理这些俘虏,陈军长没有明说,但他接下来的做法,已经充分的说明了他的意图。教育俘虏,改造他们,不打骂,不虐待俘虏,派文工团来慰问演出,演出的曲目大都是文工团自排自演的剧目《放下你的鞭子》、《我要参加新四军》、《芦荡火种》等等,快板、话剧、舞台剧,应有尽有,都是些喜闻乐见的表演方式。 演员除了为数不多女兵,大多数都是十二三岁少年,他们聪明伶俐,善于模仿,每天都到部队中采风,把听到看到的新鲜事,到晚上就能在舞台上表现出来。一些受欢迎的节目,就成为保留曲目。 这样贴近生活,深入实际的表演方式,不但受到新四军战士的欢迎,对俘虏们更是一次心灵的改造,被俘的伪军,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当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平时里上司对他们非打即骂,老百姓当面毕恭毕敬,背后无不戳他们的脊梁骨,狠狠的骂一声狗汉奸。 那些日本人更是趾高气扬,一个普通的日本兵,就敢对一个伪军营长,大放厥词,骂的他屁滚尿流。军官尚且如此,普通士兵更是过的人下人的日子。在日本人眼中,这些伪军的地位甚至都不如一条狗。现在看了新四军文工团的表演,都是能触及他们心灵的东西,让这些伪军们明白,人的尊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从前他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新四军战士饥寒交迫,甚至连枪都没有,但一直保持昂扬的战斗精神,现在他们明白了。 被俘虏的伪军,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参加新四军,但部队的大门并没有完全对他们敞开,一些政工干部先是深入到有参军意愿的俘虏中去,对他们逐一甄别,有劣迹的不收,有纹身的不收,混过帮派的也不收,那些伪军军官更是被统统拒之门外。 对剩下符合条件的,还要苦口婆心的劝导,告诉他们新四军的生活清苦,既吃不饱,也穿不暖,即使当了干部也没什么特权,唯一优先的就是打仗时要冲到最前面,他们在冲锋时经常喊的是:弟兄们,跟我来,而不是弟兄们,给我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新四军的干部牺牲比例特别高。因此新四军的政工干部,对有参军意向的俘虏反复强调,作出决定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参加新四军最没有前途,想升官发财的就不要来了。 但政工干部们越是这么说,俘虏们参加新四军的意愿越强烈,他们先是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以前猪油蒙了心,错当了汉奸,现在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自愿参加新四军。 政工干部们对俘虏们的表现不置可否,这些一心想参加新四军的俘虏,又用了一个极端的手段写血书,来表达自己想参军的强烈意愿。 这些血书被送到黄师长手中,他仔细的一张张翻阅,把一些字迹工整,文理通顺血书的挑出来,吩咐道:“把这些人挑出来,组织学习班,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有人问:“剩下的人怎么办”? 黄师长没有说话,提笔写了八个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负责改造俘虏的政工干部们心领神会,新四军三师从此又多了3000生力军。 那些被列为重点培养的对象,迟迟没人通知他们入伍,正当他们心灰意冷之际,却十分意外的被通知参加一个学习班,前后只有七天,就是让大家搞清楚一个问题:为谁当兵,当兵为了谁?把这个问题搞清了,参加培训的人,就变成了坚定的抗日分子。 有人质疑黄师长这样做的目,黄师长意味深长的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后来这个特殊学习班的学员,绝大多数都牺牲在战场上,最后幸存的还不到两位数。 其中有两人后来被授予中将军衔,当他们身穿中将服,和其他战友谈笑风生时,配着少将军衔的钟伟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下,给两个中将每人屁股上来了一脚,然后扬长而去,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两个中将被少将当众羞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追上钟伟,满脸赔笑,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俩允诺,在北京饭店接连请钟伟吃七天酒席。 喝醉了酒的钟伟,依旧有些愤愤不平,指着他俩的鼻子训斥道:老子当年给你们讲过课,现在你们竟跑到老师头上作威作福。两个中将无法反驳,连连称是,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笑容。 当年钟伟确实给学习班上过几堂课,但与此同时,钟伟还干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被俘虏的伪军可以改造,还有几千个日军俘虏,你总不成也把他们进行思想改造,参加新四军吧。 战斗结束后的那几天,钟伟的心思都用在新兵身上,部队打了大胜仗,附近的年轻人踊跃参军,被成功改造的俘虏兵也要充实到各个战斗团。哪个团长都愿意把一些好苗子招揽到自己手下,钟伟表现的最积极,新兵还在训练营时,他就有意无意的常去转转,新兵开始分配时,钟伟直接拿出一张名单,把一些训练中表现比较出色的战士,都囊括进去。 别的团长对钟伟的做法表示不满,钟伟开创性的找了一个理由:主力优先。这个理由无法辩驳,三师是新四军的主力,而钟伟的二十八团是三师的主力,这小子违犯纪律,在战场上擅杀俘虏,陈军长只是象征性的批评了几句,最后却把随身多年的配枪送给了钟伟。谁享受过这种待遇,没人好意思和钟伟计较,眼看着他带着精挑细选的士兵离开训练营。 钟伟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又一个问题摆在面前,在战斗中缴获的多余武器,都被陈军长带走了,钟伟手下的新兵都是肩膀扛个脑袋两手空空,没武器的兵就不是兵,反正钟伟是这么想的。 怎么给新兵们每人配备一件武器,钟伟还没想出个头绪,黄师长又给了他一个新命令,由钟伟全权处理被俘的日军。这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钟伟想要拒绝,黄师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郑重的告诉钟伟:主力优先。 钟伟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陈军长有言在先,不允许他擅杀俘虏,但日本兵思想顽固,就是改造成功了也不敢让他们上战场,临阵反水,从背后打黑枪的情况,以前就发生过。 主力有主力的烦恼,钟伟想不出头绪,却意外发现那些被俘的日本兵,并没有想象中颓废,反倒一个个红光满面,乐不思蜀。钟伟因此询问过副团长王松,王松苦笑道:“这些日本人,都是些买卖精,就是做了俘虏,都没忘记赚钱”。 原来铁观音话复前言,她曾承诺打跑了鬼子,她要再义演七天,酬谢新四军的支持。新四军文工团的节目虽然不错,毕竟都是业余演员,而且有目的,专门针对那些伪军俘虏的。日本俘虏,既听不懂,也看不懂。 可铁观音科班出身,手下更是人才济济,扮相俊美,加上演出都是传统曲目,举手投足间都能赢得喝彩声一片,一天两场都是大本折子戏,白天下午演《狸猫换太子》,夜里《五女兴唐传》。一些新四军战士违犯纪律,不去训练也跑来看戏,那些日本俘虏居然也能看的津津有味。除了第一天观众少些,第二天就连周围几十里内的老百姓也来瞧戏,长江渡口上每天挤满了过江看戏的人。 日本大阪师团的士兵从小经商,打仗不行,但经济头脑绝对发达,他们马上从这里面嗅到了商机,于是所有被俘的鬼子组织起来,在戏台前拉起警戒线,然后公然卖起戏票来。他们用和日本城管多年智斗积累的经验,能够非常准确的判断出那些人可以免票入场,新四军战士可以逃票,孩子们也可以自由出入。 这看上去很大度,其实暗藏玄机,被俘的鬼子是阶下囚,新四军战士他们不敢惹,放孩子进场更是鸡贼的想法,孩子懂什么,看热闹而已,但孩子家长能放心吗,只能跟着购票进场。 这两部戏有多火,现代人根本想象不到,就拿《狸猫换太子》来说,典型的包公戏,《陈州放粮》《遇皇后》《打龙袍》都是其中的折子戏,每一段都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但在结束的时候,又能抓住观众的胃口,让大家欲罢不能。 本来为了孩子才去看戏的人,马上就会被戏文吸引,看的津津有味,成为戏台前的常客,而且口口相传,来瞧戏的人越来越多。 《五女兴唐传》是一部武戏,剧情固然精彩,更要演员的武术功底。当年慈禧太后看这出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愣是把一代名伶王大眼累死在戏台上。铁观音演戏没有王大眼这么敬业,但看戏老百姓的兴致,都比慈禧太后高,《五女兴唐传》全本,12部折子戏,铁观音唱了七天就要撤抬,老百姓愣是把金山围了水泄不通,逼着她又加演了五天。 七天唱完了《狸猫换太子》,白天又加演了《回龙传》有俗话说得好:“为看《回龙传》,街头去讨饭”之说。本来铁观音手下大多数人出身梨园,虽然现在戎马倥偬,但故技重施,牛刀小试一下,竟格外受欢迎,也就欲罢不能,前后演了十二天。 铁观音的演出大获成功,除了功底好,戏文精彩,还有就是自从鬼子来了以后,就禁止民间娱乐,老百姓被压抑的太久了。更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买票人的身份,以前趾高气扬的太君,现在成了点头哈腰的店小二,有不少人就是为了享受这些鬼子周到的服务,才肯掏钱买票的。 演员的名气都是捧出来的,看戏的人越来越多,票价也越来越贵,从开始的两毫洋,最后长到一块银元,每天两场戏,一天下来,这些被俘的鬼子,竟然有1万多大洋的收入。钟伟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可气又可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嫁祸江东 钟伟被战友们称呼为“好战分子”,形容他带兵打仗的本事出类拔萃,但他还有一个外号“算破天”,知道的人就不多了,钟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商场如战场”,这句名言不是他的原创,但他有一套别出心裁的解释:经商就是为了赚钱,说的委婉一点就是搞经济,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胜仗,消灭敌人。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就是告诉大家,赚钱和打仗同样重要。 这话传到黄师长耳朵里,把钟伟喊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钟伟当面唯唯诺诺,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有机会,一定向战友们展示展示自己的经商才能。现在机会来了,钟伟派人把几个组织卖票的日本俘虏找来,和颜悦色的向他们询问,这些天卖票赚了多少钱。 善于经商的人大多都是语言天才,这些组织卖票的鬼子,没几天时间竟然能使用中国话来和钟伟沟通。这几个鬼子告诉钟伟,这些天他们卖票收入了十二万多块大洋时,还是把钟伟吓了一跳,他的28团是主力团,每个月上级划拨的经费还不到一千大洋,这其中还包括全团的伙食费,这几个鬼子用了十来天赚的钱,足够他这个主力团用上十年。 送到嘴边的肥肉,钟伟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收上来的大洋只有九万多块,其余的钱都被这些日本俘虏糟蹋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日本俘虏身为阶下囚,还糟蹋了这么多钱,让钟伟心痛了好长时间。 “吃水不忘挖井人”,归根结底这些钱还是铁观音她们给赚下的,钟伟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到铁观音处登门致谢。 铁观音在镇江住了将近半个月,除了演戏,主要还是因为馨儿的伤势。这小姑娘心事重,又是石英的独生爱女,邢慧杰衣不解带,鞍前马后精心医治了这许多天,总算脱离了危险,现在也能够在人的搀扶下来回走动了。 付贵玉和馨儿关系最好,现在她就成了馨儿的拐杖。宋春茂也一反常态,每天守候在馨儿身旁,常庆虹几次来喊他去戏台前看热闹,都被邢慧杰给骂走了。铁观音、候七、马钰她们每天上午都会到病房里嘘寒问暖。 唯一让馨儿牵挂的,是她的父亲石英一直没有露面,有时不经意的问一句,大家含糊其辞,都推说石龙王现在工作太忙,过两天一定会过来陪她。馨儿秀外慧中,见大家不说,也就不再追问。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钟伟在这个地方战斗了几年,本地的风俗习惯弄了个门清,扬州的甜点天下驰名,钟伟刻意派人过江,一次采购了上百斤。新四军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钟伟这样已经是很奢侈了,这些甜点送到铁观音营中,焉有不受欢迎的道理? 在馨儿的病房里,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钟伟头一次见到,十几个大姑娘瞬间变成饕餮之徒,她们面对喜好的食物,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让钟伟叹为观止。 候七出身大户人家,从小锦衣玉食,见多识广,这些扬州甜点固然难得,她从前也吃过几次,现在见姐妹们吃的开心,她也乐得合不拢嘴,并不住的催促,大家爱吃就多吃点,等会儿常庆虹来了,有多少也不够这傻小子吃。 候七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姐妹们都深信不疑,因为她们从来没见常庆虹吃饱过。钟伟也大度的表示:只要铁司令喜欢扬州甜点,他会每天换着花样准备一些的。 铁观音还没说什么,候七笑道:“钟团长,照我们这吃法,你那10万大洋,用不了几天就折腾光了”。 钟伟一愣,他从日本俘虏手中勒索银元的事十分隐秘,候七怎么会知道? 面对钟伟的质疑,候七接着道:“我不但知道你有多少钱,还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钟伟道:“天地良心,我就是来问候一下大家,绝对没有其他目的”。 铁观音和马钰此刻也走过来,一边擦手一边道:“多谢钟团长一片美意,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影响馨儿妹子休息”。 甘露寺的方丈智信和尚被铁观音除掉以后,庙里的和尚助纣为虐,也被金山寺的晦明禅师带过去听法去了。 甘露寺的规模不大,现在成了铁观音等人的临时寓所。在一颗古树下的石几上,钟伟、铁观音几个人团团围坐,有人送上茶水。 金山寺周围有数百棵茶树,经过特殊的加工,每年能出产几十斤顶级,金山翠芽,只供金山寺的和尚和香客饮用。传说明代刘伯温最好金山翠芽,但产量太低,因此知名度不高,只因刚吃了不少扬州甜点,现在抿一口金山翠芽,顿觉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候七把茶水一饮而尽,赞一声道:“好茶”。把茶盅放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候七笑着道:“钟团长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兵多枪少,还有几千鬼子俘虏无法处理,这两件事把钟团长弄得焦头烂额,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钟伟双挑大指赞道:“七小姐真是女中诸葛”。 候七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新四军打胜仗的消息被隐瞒了”。 钟伟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 候七道:“新四军的番号早被重庆**撤销了,为此还闹出皖南事变,骨肉相残的荒唐事”。此事已经过去几年,钟伟兀自恨恨不已。候七接着道:“新四军的番号被取缔,在重庆**眼里,你们就是非法武装,你们这次胜利,他们肯定不会报道”。 铁观音对政治不太敏感,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都是中国人吗”? 候七道:“一个被明令取缔的武装,消灭了上万鬼子,这事要传出去,重庆**脸就要被新四军打肿了”。 对候七的分析,钟伟表示赞同。 候七接着道:“新四军的胜利,不但得不到重庆**的承认,就是延安也会把这个消息封锁了”。 钟伟有些发懵。 候七解释道:“这是延安的聪明之处,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重庆**会受到各方势力的谴责,恼羞成怒,难免不会出现第二次皖南事变”。 听到这个消息,钟伟显得有些抑郁。 候七却依然如故的道:“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就是侵华日军华中司令部,也向日本陆军参谋本部隐瞒了战果,日本第四师团虽然战斗力不强,但也是日本一类的甲种兵团,新四军在他们眼中就是打股的抗日游击队,一个甲种师团被游击队全歼,不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不会相信,就是侵华日军华中司令部司令松井石根也没想到,他在给东京的电报中,一直强调第四师团进山清剿抗日武装,而且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钟伟道:“日本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做出这种自欺欺人的选择”? 候七道:“京沪杭地区是侵华日军华中方面军的根本所在,前线作战的日军所需的资源,绝大多数都是京沪杭地区供应的,日本人一直把这个地区视做自己的大后方,因此本地的治安,除了少量的日军,都是靠大量伪军来维持,这一次日军被全歼,松井石根根本没有多余的部队来补充,只能硬着头皮,瞒一天算一天,否则这一仗打完后,日本人也不会容忍新四军在镇江地区休整半个月,他们实在是无可用之兵了”。 钟伟道:“那我们现在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可以吗”? 候七道:“新四军这一仗胜的十分侥幸,但整个华中地区,敌强我弱的形势并没有根本改变,新四军冒然出击,不会得到任何一方的支持,孤军奋战,最后可能要吃大亏”。 钟伟在战场上打仗是把好手,但说到战略分析,他的观点就显得有些幼稚了,钟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若有所思的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候七道:“这也好办,将计就计,日本人不是不承认第四师团覆灭吗,你手中还有几千个日本俘虏,干脆把他们都释放了,这些鬼子被你们俘虏过,对你们心存敬畏之心,以后新四军在这个地区活动,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时候,有些事还要找他们帮忙”。 钟伟为难道:“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果我把他们释放了,会不会受到批评”。 候七道:“纸里包不住火,假以时日,第四师团全军覆没的消息早晚会传出去,京沪杭地区不容有失,日本人可能就派出强有力的部队,对新四军清剿,真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释放这些俘虏的必要性了”。 钟伟道:“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把他们放了,我总感觉心里有些不甘”。 候七道:“你平白无故把他们放了,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所以一定要有点儿战果”。 钟伟道:“我要纵容俘虏去打友军,黄师长知道了,非要了我的脑袋不可”。 候七道:“钟团长,还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让这些日本俘虏体面的回去,还能解决新四军经费紧张的问题,你手下那些没枪的士兵,获取枪支的问题,也着落到这些俘虏身上”。 钟伟道:“世上哪有这等的好事”? 候七道:“泰州到镇江只有70多公里,那里驻守着汪伪第1集团军,六个纵队1万多人,司令是李长江,镇江这边打的昏天黑地,他却隔岸观火,按兵不动,钟团长挑选一部分日军俘虏,去讨伐李长江”。 钟伟眼睛一亮道:“李长江是铁杆汉奸,他会不会识破我们的计策”? 候七道:“第四师团吃了败仗,松井石根连天皇都瞒着,肯定不会让汉奸知道真相”。 钟伟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铁司令手下那几个弟兄给我去帮几天忙行吗”? 候七笑道:“都说钟团长算破天,果然一点亏都不肯吃,用了一百多斤甜点,就把我们的战斗骨干换走了”。 钟伟脸一红,岔开话题道:“我手里还有些不符合改造条件的汉奸俘虏,不知该怎么处理”? 候七一挥手道:“这个也好解决,弄俩人儿找个鬼子打一顿,然后嫁祸到汉奸身上,让鬼子们把这些铁杆汉奸都活埋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 驱虎吞狼 看着得意洋洋的候七,马钰有些无奈的道:“七姐,你出的主意有些太残忍了”。 候七道:“活埋几个汉奸算什么残忍,我又没拿他们点天灯”。 铁观音道:“七姐,这种事少往我身上扯”。 铁观音曾经把两个鬼子点了天灯,现在她矢口否认,候七不依不饶道:“凭什么司令妹子做得,我便说不得”? 三个女人一台戏,钟伟自诩口才颇佳,但铁观音和候七、马钰斗起口来,也就没有钟伟说话的机会了。足足过了20多分钟,几个人才停止了口角,候七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钟伟道:“钟团长,你给我们评评理,刚才是不是这俩丫头强词夺理”? 钟伟情知自己只要一做评论,一场混战马上开始,眼珠一转,岔开话题道:“这几天怎么没有看到我的老战友”? 候七道:“钟团长问的是不是龙书金”? 钟伟点了点头。 候七道:“龙团长和邢大哥(邢中厚)回沧州了”。 钟伟道:“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 候七道:“已经走了十来天了”。 钟伟微微有些失望,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铁观音等人送出甘露寺,并告诉钟伟,让宋春茂和兄弟们今天做做准备,明天早晨去二十八团团部找钟伟汇合。 钟伟临行前还有些忐忑,担心铁观音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得到她的承诺,开心的回团部去了。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钟伟正在训练场上,查看新兵的训练情况,有人跟他报告,宋春茂带人到了。 钟伟的团部是个大户人家的客厅,虽然不及北方的宽敞,却层次分明,雕梁画栋,细微之处也处理的独具匠心。江南气候潮湿,木质家具不多,客厅两侧都是镂空大理石石墩,上面铺着厚实的苏绣坐垫,优雅细致的格局,让几个头一次来江南的北方汉子很不适应,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钟伟笑呵呵的走进门,微微的愣了一下,除了宋春茂、克劳斯以及他的几个兄弟,候七居然也来了。 七小姐见多识广,主动打破僵局,向钟伟解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都是她策划的,不亲自监督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钟伟对候七的到来由衷的高兴,但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遗憾,如果铁观音也能来,那就十全十美了。 候七制定的驱虎吞狼计划环环相扣,首先就是制造日本俘虏和铁杆汉奸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从此互不信任。没有汉奸带路,日本人离开盘踞的据点,两眼一抹黑,寸步难行。 没有矛盾,制造矛盾,本来日本俘虏和那些难以改造的铁杆汉奸各自关押,井水不犯河水,钟伟一个团的兵力,却要负责七八千俘虏的伙食,自然是力不从心,日本俘虏每天还能吃上顿饱饭,那些铁杆汉奸每天饥肠辘辘,饿得走路都打晃。 新四军战士对俘虏的看押,内松外紧,方圆几十里内只要不违法,可以随便活动,但如果想逃跑,出了这片活动区域,新四军领导的儿童团,妇救会,以及无处不在的民兵组织,看到行踪可疑的陌生人,便会主动围上来查看路条,没有新四军开具的路条,就会被这些农民武装视为汉奸特务,妄想窃取他们的胜利果实。 这些倒霉的汉奸特务,先是被农民武装打个半死,然后送到附近新四军的军管站。作为奖励,军官会送给立功的民兵每人一条枪,或者是几枚手**,绝不会让民兵白忙活,让他们一直保持抓特务的动力。 这些被抓回来的特务,军管会一般会开公判大会,宣布这些人的死刑,然后活埋或者是绑上石头沉塘,很少使用枪决,子弹对新四军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能节省就绝不浪费。 钟伟先是把十几个头些天组织卖戏票的日本俘虏召集起来,对他们积极创收的表现予以肯定,并加以表扬,然后每人奖励两块大洋。 这些鬼子富于经商头脑,甚至这些钱留在身上是祸害,趁早把它们花掉才是最佳的选择。穷人乍富,首先想到的就是吃,这些鬼子也不例外,镇江距离太近,吃独食时难免会被同僚发现,这些日本俘虏商量了一下,过了长江,直奔扬州的明月轩酒楼。 淮扬菜名闻天下,明月轩又是扬州最好的老字号,这十几个鬼子要了个雅间儿,满桌子的好菜,镇江的百花酒口感醇和,度数又低,是扬州青楼女子的最爱,鬼子能把百花酒喝出清酒的感觉,也算是暴珍天物了。 这些鬼子背井离乡,又成为阶下囚,几杯酒下肚,便开始忘乎所以,开始时的矜持没有了,接下来就是醉酒后的喧哗和失态,咿咿呀呀的唱起思乡的歌曲。所有在明月轩用餐的顾客,都觉得歌声刺耳难听,只有这些日本俘虏浑然不觉,唱的真情流露,泣泪横流。 与此同时,宋春茂带着孙瑞良和花六郎,装扮成伪军,混到被俘的汉奸们中去,专门找身上有刺青的人搭讪。孙瑞良和花六郎都混过帮派,能根据身上的刺青大致判断出这些人的来历。 京沪杭地区帮派林立,这些人拉帮结伙,好勇斗狠,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又都唯利是图,朝秦慕楚,“义”字挂在嘴边,做的都是背信弃义之事,实实在在都是一些人渣。 这些汉奸俘虏已经被钟伟筛选过一次,剩下的都是死有余辜的铁杆汉奸,宋春茂他们眼光独到,又从这些家伙中挑出十几个人来,皆是些面貌凶恶,见风使舵之徒。宋春茂他们有意和这些人结交,双方都混过帮派,有共同语言,一拍即合。 被新四军俘虏的汉奸有五六千人,大家聚在一起素不相识,宋春茂他们新来乍到,也没引起俘虏们的注意,当他拿出十几块大洋,声称要请大家好好搓一顿时,这些被刻意挑选出来的汉奸哄然叫好。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也不引起其他汉奸的妒忌,宋春茂也把,吃饭的地点选在长江对岸的明月轩酒楼。 在日本人用餐的雅间隔壁,宋春茂他们也摆开了酒席,宋春茂借口自己囊中羞涩,一桌子十五六个人用餐,他只点了八个便宜菜,其他人都是白吃,也没人计较菜的好坏。但宋春茂让伙计抬上来一大坛五十斤陈年衡水老白干儿,却把汉奸们吓住了。 他们这些天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肚里的油水早就刮得所剩无几,空腹喝酒,一杯酒下肚就让他们有了三分醉意。宋春茂有多大的酒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付这些不成器的汉奸更是游刃有余,桌上的八个菜一筷子没动,一大坛酒就被喝了少半坛。 “喝酒不闹事,证明酒没劲儿”。衡水老白干儿的酒劲儿足够大,喝酒的家伙也都是些好惹是生非之徒,酒楼的其他顾客见势不妙,纷纷结账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最后偌大的明月轩酒楼,只剩下浅吟低唱的日本人和他们隔壁已经喝红了眼的醉鬼。 “酒壮x人胆”,这些汉奸们平时在中国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但在日本人面前唯唯诺诺,如同老鼠见了猫。习惯成自然,虽然隔壁的歌声让汉奸们心烦意乱,却没有人敢到隔壁对日本人说个不字。 宋春茂他们一边暗骂这些汉奸熊包,一边煽风点火道:“哥哥我今天没带多少钱,桌上的菜有些寒酸,现在我去隔壁找日本人借俩钱花,哪个兄弟赏光,陪我一起走一趟”? 汉奸们顿时噤若寒蝉,酒醉三分醒,宋春茂这是要到老虎脑袋上打苍蝇,去招惹日本人,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春茂见无人搭腔,端起一大杯酒对周围的人道:“弟兄们,我先干为敬,大家把酒喝了,我自己走上一遭”。说罢一饮而尽。 孙瑞良和花六郎上前装模作样的劝慰,让宋春茂不要意气用事,宋春茂醉眼乜斜的道:“从前看到日本人害怕,现在大家都是新四军的俘虏,还怕他个鸟”。说完一脚踢飞了脚下的椅子,摇摇晃晃的推门出去了。 一个背上刺个关公像的汉奸,小心翼翼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只见他来到日本人的雅间门前,推门就走了进去,雅间儿里顿时安静下来。日本人停止了吟唱,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宋春茂也不说话,伸手抓住一个靠门日本人的脖领子,单臂用力,竟然把他提了起来,那个日本人面如土灰,浑身颤抖,宋春茂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他怀里的两块大洋,向空中高高抛起,又伸手抓住。然后把手中提着的鬼子向椅子上一按,笑眯眯的转身离开,满坐十几个日本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出面说话。 宋春茂回到自己座位上,把勒索来的两块大洋向酒店伙计面前一丢,吩咐道:“给老子上一个金葱麻鸭、再来一个水晶猪蹄,桌上这几个菜太寒酸,让弟兄们笑话我不仗义”。 这两个菜都是明月轩酒楼的招牌菜,伙计应了一声,地上的钱都没捡,一溜烟儿的下楼去了,只过了片刻工夫金葱麻鸭和水晶猪蹄就送上饭桌。 宋春茂借此机会,又让大家多喝了几杯。本来那些汉奸流氓已有六七分醉意,现在有八九分了,酒精麻痹了他们最后的意志,再也不用宋春茂他们挑唆,这些流氓汉奸已经疯狂了,刚才装出来的伪装全撕下,满嘴的污言秽语让人不忍卒听,酒量大小似乎再也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酒杯换成了酒碗,一碗酒总有半斤左右,这些流氓汉奸一饮而尽,然后狂笑着把酒碗丢出窗外,一声脆响,酒碗摔得粉碎,时间不长,街上遍布着锋利的酒碗残片。 没有人再在乎谁是这桌酒席的东道,就连宋春茂和孙瑞良、花六郎悄然离去都没有人注意。小人得志,语无伦次,这些汉奸流氓被压抑的太久了,今天突然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日本人竟然也软弱可欺,找日本人勒索钱财,既能展现自己的威风,又能充实自己的腰包,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既然宋春茂作出了榜样,别人也依葫芦画瓢,耀武扬威的冲进日本人的雅间,也不多废话,伸手就打,张嘴就骂。 第三百八十九章 巧取泰州城 这些商贩出身的日本俘虏做生意有一套,但打架斗殴跟流氓出身的汉奸们不是一个档次,就算是他们都喝醉了酒,日本人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身上的钱也被抢得一干二净,最后日本人没钱结账,而那些流氓出身的汉奸找不到人结账,请他们吃饭的宋春茂,早就带人溜走了。 明月轩酒楼的老板,不甘心这样被人吃白食,酒楼上激战正酣,他就找到当地的军管会,时间不大,一个排的新四军战士,全副武装的出现在明月轩酒楼前,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日本人,把新四军当成救星,争先恐后的上前哭诉自己刚才遇到的遭遇。 而那些流氓出身的汉奸,依旧沉浸在酒精带来的狂躁中,对核枪实弹的新四军战士大放厥词,污言垢语不忍卒听,更有一个家伙抄起一个空酒碗,居高临下向新四军战士的头上砸去。一声枪响,这个嚣张的家伙脑袋被子弹开了花,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新四军的排长,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处理这种社会事件没什么经验,但新四军向来讲究买卖公平,买东西要给钱,被写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在他们看来,吃完付账是天经地义的事。流氓出身的汉奸们抢的钱被搜出来结了饭钱,赔偿了明月轩酒楼的损失,总算是饭店的老板没打算讹人,最后还剩了四块大洋。 像这样的事件,一个小排长无权处理,于是他把在酒楼上打架斗殴的人都送到了团部,过江的时候,看热闹的老百姓把渡口围得水泄不通,偏巧这几个日本人,头几天在戏台前买票,老百姓都熟悉他们的长相,现在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无不拍手称快。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十几个挨了打的日本人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肇事者被送到团部,钟伟忙于公务,暂时没时间处理这些琐事,打人的和被打的都一视同仁,被一起关押在一间空置的粮仓中。 这个粮仓面积很大,20多个肇事者被关押进去,依旧显得空荡荡的,新四军把窗户的门锁了,留了两个战士在门外警戒。被关押的人水火难容,仓库门刚被锁上,里面就重开战事,日本人被打的鬼哭狼嚎,门口警戒的两个新四军战士,只是接着门缝象征性警告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弄出人命来,便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了踪影。 到了半夜时分,钟伟终于有时间来处理这次斗殴事件,空置的粮仓中臭气冲天,弥漫着酒气和尿骚味,十几个日本俘虏横七竖八的躺在一个角落里,钟伟进门的时候,一个流氓出身的汉奸,正得意洋洋的向日本人头上撒尿,这些日本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伏在地上默默忍受。而那些对他们饱以老拳的流氓汉奸,正鼾声如雷,一个个都还宿醉未醒。 钟伟处理这件事情干净麻利,双方都喝了酒,属于酒后闹事,等肇事者醒酒后,相互道了歉,没有追究其他责任,直接就释放了。 许多人对钟伟的处理手段大伙不解,肇事的双方没一个好人,在军管期间,酗酒闹事,扰乱社会治安,应该全部枪毙才可以。钟伟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别人听得一头雾水,但素来知道钟伟足智多谋,他不肯说,也就没有人再去追问。 泰州位于长江北岸,距离镇江不到一百公里,1941年国民党苏鲁皖边游击军副总指挥李长江率部万余人,在苏北泰州地区公开投降日军,就任伪军第1集团军总司令。日本人对这种杂牌部队开始时不太重视,曾经有解散伪军第一集团军的计划,但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大批的日本军队都被调往东南亚战场,被占领区兵力空虚,日本人才把李长江想起来,让他率领部队守卫泰州。 这里距离新四军的盐城根据地不远,又无险可守,经常受到新四军的骚扰打击,李长江哑巴吃黄连,后悔当初错走一步,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汉奸。 日本人也知道李长江心有不满,便着力的拉拢安抚,所属的伪军第一集团军齐装满员,装备精良,人的伪军,中间没有一个日本人,展示出日本人对李长江的充分信任。 可是这几日李长江一直心神不宁,头些天在镇江一带,日军集结大量兵力,围剿新四军主力,听说战况不利,日本人可能吃了亏,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曾直接电令李长江,要他出兵支援镇江,李长江心有不甘,但军令难违,只得派心腹李德明带兵3000出城前去增援,在离开泰州城没多远,就遭到新四军一师的伏击。 新四军一师的粟师长足智多谋,李德明不是对手,在姜堰陷入新四军重围,3000人全军覆没,李德明本人也被击毙。 松井石根不了解战况,命令李长江继续增兵。被吓破胆的李长江违背命令,按兵不动,现在镇江方向安静下来,新四军和日军胜负不明,李长江派了不少密探到镇江地区打探,却都石沉大海,精明强干的密探一个都没有回来。李长江茶饭不思,担心松井石根来追究他违背军令的责任,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这天中午,李长江接到情报,日军3000多人已经来到泰州城下,声称要李长江亲自出城迎接,李长江心中有鬼,不敢直接出城,先到城头上观察了一下,果然是日本人到了,城下几匹高头大马来回驰骋,几名日军将领坐在马上,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日本士兵严阵以待,摆出攻城的样子,李长江心里凉了半截,泰州城中虽然有9000多伪军,但兵无斗志,士气低下,一旦日军攻城,这些伪军十有八九会一枪不开,打开城门,把日本人迎进城去。 李长江脑门上沁出一层冷汗,这时听见城下有人用喇叭对他喊话,李长江的日语翻译,支起耳朵听了半天,然后脸上露出喜色道:“李军长,城下的皇军是第四师团主力,奉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命令,前来视察泰州城防务”。 日军第四师团被称为窝囊废师团,李长江早有耳闻,这支部队战斗力不强,无论是士兵还是长官只是善于经营。李长江下定决心用钱贿赂城下的日军,换取自己的平安。 打开城门前,狡猾的李长江又给司令官松井石根发了个电报,询问第四师团的消息。松井石根也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第四师团1万多人,新四军根本没有那么大胃口,把第四师团一口吃掉,但一连数日没有第四师团的消息,松井石根也心神不宁。在中国战场上,还没有整个师团成建制被歼灭的例子,如果这头彩落在自己头上,松井石根别无选择,只能自裁以谢天皇。 现在听到李长江的报告,松井石根大喜过望,第四师团虽然战斗力不强,但自保能力一流,所以松井石根也没有多想,马上命令李长江,放第四师团进城。 李长江很不情愿的打开城门,开城前他是泰州的土皇帝,城门一开就变成了阶下囚。日本人没有过多的解释,一见面先是劈头盖脸的给了李长江几个耳光,打得他牙齿都脱落了几颗,这才伊利哇啦的训斥他违背军令,见死不救的罪责,然后没容李长江申辩,就直接判处了他死刑。 李长江吓得屁滚尿流,直呼冤枉,两个日本兵走上前来,用一团破布把他的嘴堵住,五花大绑,找了个养鸡的竹笼子,装上石头,然后把李长江塞进去,用船拉到长江中游,把竹笼子丢进激流中。 李长江手下的,三个师长,九个团长,根本没有经过审讯就被抓起来,也直接沉了江。 现在城里的伪军都噤若寒蝉,不知接下来日本人怎么对付自己。好在这些日本人只对军官感兴趣,把他们都屠杀以后,命令这些伪军缴了枪,然后到城外广场上等候处理。 结果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一夜,进出泰州城的日军往来不息,谁也数不清有多少日本人驻扎进来。 在李长江的司令部里,钟伟笑得合不拢嘴,他兵不血刃占领泰州城,俘虏了伪军9000多人,缴获无算。钟伟用了将近一天时间,才把缴获的物资运出城去,然后四千多日本俘虏被带进泰州城。 钟伟早就和他们商量好,钟伟帮被俘的日军恢复建制,发给武器,但以后要听从钟伟的命令。日本第四师团的官兵都精于算计,这件事对他们有百利无一害,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然后钟伟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不但把泰州城被俘的伪军,交给日本人管辖,就是在镇江被俘虏的伪军,也一并交给了日本人。 接下来的一幕,让泰州城的伪军终生难忘,那些在镇江远道而来的伪军,根本没让他们进城,就被日本人用枪逼着,赶进了长江,几千名伪军哭天叫地,却引不起日军的一丝怜悯,更有十几个伪军被单独揪出来,活埋在长江岸上,只有宋春茂他们才知道,这些受到特殊照顾的伪军,都是在扬州明月轩酒楼参与斗殴的家伙。 日本人为了报复当日受辱之仇,屠杀了数千和他们有矛盾的俘虏,虽然解了他们一时之恨,但也让泰州城的伪军和日本人心生隔阂。 钟伟又亲自出马,把泰州城伪军梳理了一遍,所有的军官都发回原籍,然后由他自任命从师长到排长所有的军官。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后,泰州城的日军给,司令部发了个电报,泰州城守军有哗变的迹象,经第四师团全力弹压,泰州城已恢复正常,原泰州守军司令李长江及以下所属军官217人被就地正法。所有基层军官均被免职,遣送回原籍。 其实这些基层军官的下场也挺惨,能活着回到原籍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在归途中下落不明。 第四师团的士兵果然保命功夫一流,他们驻守泰州城没有几天,就有五六千原第四师团的士兵前来归建,这些人大多没有参加镇江城外的战斗,追问原因,只说是迷了路,在深山中转了这么多天…… 第三百九十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战争史上的一幕奇迹出现了,日军第四师团在弹压泰州哗变伪军时,残余兵力只剩下3000多人,但几天后,前来归建的官兵高达7000多人,接近齐装满员。这些贻误军机的日军,还找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来搪塞上司: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接到增援镇江的命令后,第四师团的精英们一路上小心翼翼,搜索前进,新四军善于围点打援,但日军第四师团的小心谨慎,让埋伏在路上,准备伏击日本援军的新四军主力无功而返,让增援部队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大阪师团这种见死不救,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彻底刷新了侵华日军的新底线。钟伟为了让第四师团重新赢得松井石根的信任,命令他们主动出击,接连收复了扬州、镇江几座空城。 新四军早在日军到来之前早就撤出城外,理由很简单,前几天的胜利,只是让新四军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但敌强我弱的形势依旧没有改变,如果新四军困守孤城,很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另外在泰州日军和伪军的超过2万人,他们猥集在一起,兵力雄厚,让它们多占领几个城市,就会达到分散兵力的目的。在农村活动的新四军,能成功阻断各城市之间的联系,并在兵力上形成压倒性优势,如果哪座城市的守军由不二之心,新四军马上就能对它们围而歼之。占领城市的日军,就像被送入对方阵营的人质,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是朝不保夕,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经此一役,钟伟名声大振,京沪杭一带的日伪军,对钟伟的命令言听计从,许多人只知又钟伟,不知有它。 钟伟成功的解决了新补充兵员的枪支问题,巧取泰州城缴获的物资不计其数,陈军长和黄师长一齐出马,来到钟伟的驻地,批评他没有请示,擅自行动,严重违反纪律。钟伟嬉皮笑脸,公开向两位领导行贿,把缴获物资悉数上缴,将功折罪。 看着钟伟不知悔改的模样,陈军长慨叹道:要是新四军其他团长都能这样违犯纪律,他这个军长就好干多了。 陈师长和黄师长满载而归,在路上陈军长不许担心的道:“对钟伟处理太狠了,会不会挫伤他的积极性”? 黄师长道:“陈老总,千万别被表面现象蒙蔽,钟伟这小子鬼着呢,我敢保证,他把最好的东西早就私吞了,上缴我们的都是他挑剩下的”。 陈军长对黄师长有些质疑,两个人杀了个回马枪,只带了几名警卫,又一次来到钟伟的驻地,才发现28团正举行换装仪式,所有官兵每人两身新军装,每个战士有200发子弹,歪把子机枪一个班两挺,还组建了几个重机枪连,***步兵炮的数量,比整个新四军都多。 正在忙碌的钟伟,看到两位首长去而复来,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陈军长和黄师长没有客气,除了军装和子弹,其余的统统带走。钟伟苦笑着,口中不停的抱怨官大一级压死人,看着两位首长远去的背影,钟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吩咐道:“把警戒线放到二十里外,幸亏我未雨绸缪,提前留了后手”。 刚刚被提拔为28团政委的王松,对钟伟的做法有意见,钟伟对这个从前的副团长毫不客气,训斥道:“刚升了官儿就吃里扒外,在这个团还是老子说了算,没点儿好装备,你让弟兄们扛烧火棍打鬼子”? 王松解释自己没有吃里扒外的意思,只是觉得钟团长私留的装备太多了。 钟伟也担心王松把这件事汇报上去,拍了拍王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学着点儿,这就是主力优先,有这些装备,28团永远都是主力”. 王松只能苦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钟伟的队伍鸟枪换炮,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全是倚仗铁观音的全力支持。扬州城现在虽然被鬼子占领,但钟伟命令扬州的鬼子准备一千斤甜点,鬼子们就像接到天皇的谕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准备好的甜点送过江来。 钟伟兴致勃勃来到铁观音的驻地甘露寺外,只见庙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推门走进去,寺庙内收拾的一尘不染,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钟伟寻到一个正在打扫院落的小沙弥,才知道昨夜铁观音已经带人离开了。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钟伟的心头,他一刻也没有犹豫,带了两名警卫员,骑上几匹快马过江,向铁观音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到了正午时分,才看到龙书金和邢中厚等人的身影。头些天自己曾向铁观音问起过龙书金的行踪,被告知另有公干,现在他突然出现,作为老战友,钟伟自然要上前问个明白。 龙书金看着怒气冲冲的钟伟,没等他问话,就笑着道:“钟团长,你追错方向了”。 钟伟一头雾水,但依然镇定自若的道:“铁司令不辞而别,我刚得到消息,就巴巴的赶来送行,人家没有拿我当朋友,可我知恩图报,只能苦苦的赶过来巴结人家”。 龙书金道:“看你小子说的自己比窦娥还冤,来送行带什么礼物”? 钟伟命令手下的警卫员把扬州甜点送上来,虽然他勒索鬼子的有一千多斤,但送到龙书金面前的只有百十斤。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钟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尽力了。 扬州甜点的美味让铁观音手下的姑娘们食之难忘,现在重食美食,自然是雀跃不已,但钟伟发现,不但铁观音没有出现,石英、候七、马钰、邢慧杰还有宋春茂和他的几个弟兄都没有现身,这些人才是钟伟最想见到的,他再也顾不上矜持,向龙书金询问铁观音的去向。答案可想而知,他也不清楚。 铁观音决定南下营救商云春,并没有通知其它人,虽然她的游击队名义上属于八路军,并且有正式的番号,但这支游击队的特殊性实属罕见,八路军总部对这支队伍的态度是重点保护,却不干涉他们内部。 八路军总部得到铁观音南下的消息,马上命令龙书金全程保护,不能让铁观音出半点儿闪失,但铁观音由海路出发,八路军没有海军,对比爱莫能助,龙书金只能随同从陆路出发的宋春茂来到江南。 八路军总部下了很大的力量,甚至不惜动用潜伏在南京城内的地下党,帮助宋春茂他们把商云春营救出来,万万没想到她伤重难治,死在金山寺内。 钟伟忙于军务时,铁观音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伤害商云春的元凶是谁,他此刻躲在上海,铁观音睚眦必报,下决心到上海滩剪除元凶,为商云春复仇。 为了顺利的进入上海,铁观音也是下了血本,她事先要军师蔫诸葛准备了几件要紧的礼物,然后派邢中厚亲自去取,从镇江到沧州,这一路几乎都是八路军的势力范围,护送邢中厚的任务就只能由龙书金来完成。 他们把礼物带回甘露寺,铁观音一刻没有耽误,马上带了几个要紧的人直奔上海,其他人都交给邢中厚指挥,由他带领返回沧州。 龙书金能告诉钟伟的只有这些,至于石英为什么也去了上海,龙书金也说不清楚。 龙书金的困惑钟伟却明白,石英曾经在闲谈时对钟伟讲过,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海军实力大损,对中国沿海地区的控制已经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借这个难得的时机,铁观音打算自己建造铁甲舰,而当时中国最好的铁甲舰设计师钟历文,也是石英多年的故友,他被日本人软禁在上海已经五六四年多了,石英去上海,想请钟历文出山,建造自己的铁甲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钟伟虽然没有见到铁观音,但和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邢中厚却一见如故,28团政委王松自视甚高,却对邢中厚推崇有加,一心想拜他为师,钟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几个人惺惺相惜,交谈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铁观音等人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上海滩的繁华还是有些出乎他们预料。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有轨电车速度快得让人目眩。外滩租界地上,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宏伟建筑比比皆是、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璀璨的霓虹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所有的娱乐场所都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表情。打扮时髦,浓妆艳抹的女人们踩得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步三扭,这些女人根本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目光,大方的和男人胳膊挎在一起,趾高气昂的从铁观音等人面前经过,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身边人。 “商女不知亡国恨”,候七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没有对这个繁华的城市实行军管,而且不允许日本军人进入各国的租界内,直到不久前,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和美英等国全面开战,这些国家在上海的租界被日本人收回。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又把上海市的管理权交给了汪伪政权,歌舞升平的背后,创造的巨额利润都被日本人攫取。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就是被誉为“贵族区”的上海西区,位于戈登路(今江宁路)百乐门,是上海最奢侈的地方,底层是店面,二层是舞池和宴会厅,三楼是旅馆,铁观音就把落脚点选在了百乐门旅店。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上海滩 连年的战乱,对上海没造成太大影响,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币制非常混乱,大洋、法币、日元、军票,汪伪**的中储卷、美元、英镑等货币都能在世面上看到。 宋春茂还曾经试着用苏联卢布在百乐门餐厅结过帐,收银员面对陌生的钞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过了片刻,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被请了过来,他拿起那一沓面值100卢布的钞票仔细看了看,便毫不犹豫的把钱收下了。宋春茂也才知道,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竟然如此值钱,100卢布价值顶的上200美元,或者是100个现大洋。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铁观音他们大喜过望,上海滩就是销金窟,笑贫不笑娼,百乐门一个陪舞的小姐,每个月的收入都在6000大洋左右,相当于一个中等农民100多年的收入。在这里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铁观音等人住进百乐门旅馆,六个房间每天都要花费将近2000大洋,铁观音此次闯上海滩虽然带了不少钱,但这样流水般花费,没几天就囊中羞涩,旅馆的老板暂时还没有把他们扫地出门,但乡巴佬,土包子之类的混账话每天都挂在嘴边。 银元虽然坚挺,但携带极不方便,宋春茂的意外成功,让铁观音顿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日本人和美国人,英国人激战正酣,如果拿大笔的英镑或者美元来消费,可能召来不必要的麻烦,日元和法币贬值的厉害,老百姓手中只要有这两种货币,马上想办法花出去,面值20元的法币,民国25年时可以买到一头牛,几年后这些钱连一盒火柴都买不到。 日元的情况也差不多,1936年,100日元可兑换29美元,但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100日元只能兑换两美元了。而苏联一直没有对日本宣战,所以苏联卢布在日占区被广泛接受也就顺理成章了。 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的铁观音突然变得豪爽起来,直接拿出200万卢布压到柜上,这些钱足够他们在上海无忧无虑的生活三年,旅馆的老板也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直到这个时候铁观音他们才知道,原来旅馆老板的国语非常流利,拗口的上海话只是说给穷人听的。 石英要找的舰艇设计师钟历文一直被日本软禁在虹口,日本人在上海没有租界,但他们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逐渐把虹口变成日本人的聚集地,本质上和租界没什么区别。 当时虹口的繁华地带被称作“小东京”,日本人在这里的影响力可见一斑。20多万日本人在这一带经商,他们说日本语、住日式房屋、吃日本菜、看日本电影、生病时上日本人的诊所,遵照日本人的习俗,与生活在日本国内的人没什么区别。 虹口地区有日本人的宪兵警察,有自己的道场,和无数每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浪人,石英要想混进虹口区,把钟历文从日本人手中营救出来,谈何容易。而铁观音要找杀害商云春的凶手报仇,只知道他名字叫汪季新,是个大汉奸,关于汪季新的其他消息一无所知。 当时上海人口有200多万,要在其中寻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石英为此一筹莫展,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长吁短叹,而铁观音仿佛忘了此行的目的,刚刚安顿下来,就开始了一连串让人看不懂得行动。 在当时的上海,那些富家的太太小姐,如果有一辆专职的黄包车,就已经非常奢侈了,而出租车收费十分昂贵,如按时间计价,每小时需4.5元。车费之外,顾客还要付司机小费,一般中国人根本消费不起。 “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是上海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老板周祥生头脑灵活,上流社会流行电话叫车,他便不惜花费重金,从电话公司弄到了“”这个号码,随即为公司打出了“四万万同胞,拨四万号电话”的广告,一时间,“四万号电话”风靡上海滩,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只知电话号码,真正拨打过的也没有多少。 候七从《申报》上看到“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的广告,便撺掇铁观音包几辆出租车,那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别说当地的瘪三儿,就是横行霸道的日本浪人,看到出租车都会远远的避开,能租的起车的人非富即贵,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不敢惹也惹不起。“ 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有200辆雪佛兰汽车,平时生意就很不错,订车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但刚接到一个来自百乐门旅馆的电话,商议包车的业务。五辆车包上一个月,这可是笔不多见的大买卖,总经理周三元(周祥生的弟弟)亲自出马,驱车来见铁观音。 和周三元谈判,候七自己就能胜任,一个小时后,周三元兴高采烈的从百乐门柜台支走了一万元订金,第二天一早,五辆雪佛兰轿车早早的等候在百乐门旅店的门口。穿着考究的出租车司机,无一不是年轻精神彬彬有礼,头发亮得瘆人。 前呼后拥的铁观音下了楼,司机殷勤的把车门打开,每辆车三个人,铁观音坐进停靠在最前面的出租车中,车里的法国香水味,把她熏得直皱眉头。 司机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铁观音的反应没逃过司机的眼睛,他白了铁观音一眼,脸上露出轻蔑之色。铁观音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对候七吼道:“七姐,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给我换掉”。 还没等候七下车,那个出租车司机早就跪在铁观音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铁观音饶过他这一次。出租车司机们收入不菲,一旦丢了工作,很难再找到称心的出租公司。 铁观音第一天给出租车司机来了个下马威,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家伙们心生畏惧,从此以后,铁观音再上车,司机们都屏息低头,不敢正眼看她,似乎铁观音凌厉的眼神,能够把他们杀掉。 铁观音煞了出租车司机的威风,心满意足的重新上车,然后颐指气使的喝道:“天蟾大戏院,我们今天要去瞧戏”。 天蟾大戏院有“远东第一大剧场”的美称,“天蟾”取神话月精蟾蜍折食月中桂枝的典故。观众席有两层,共有座位近千个,梨园行里有句谚语:“京角儿不进天蟾不成名”。铁观音对此早有耳闻,所以一有空闲,马上就到天蟾来朝圣,其实砸场子的意味更多些。 天蟾大剧院只是晚上演戏,白天都是放映电影。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上海的电影院,便禁止放映欧美影片,为了不引起中国人的反感,影剧院大多会选择一些日本人拍摄的生活类题材的影片。上海人看惯了欧美人拍的电影,对日本人的玩意儿看不上,所以观众寥寥无几,电影票1元1张,就可以看上一整天。 铁观音等人看了《人生剧场》,《青楼姊妹》,《风中的孩子》几部影片后剧院开始清场,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候七在距离戏台最近的地方订了两个包厢,在“荣顺馆”叫了两桌丰盛的酒席,慢慢的享用,等候着戏曲开场。 吃饭的时候,铁观音低着头默默不语。候七笑道:“妹子又触景伤怀了”? 铁观音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道:“都说小日本可恨,可你看电影里那些人又漂亮,又通情达理,没有一点穷凶极恶的模样”。 候七道:“那都是演戏呢,和你演穆桂英一样,当不得真的”。 铁观音道:“日本人演戏,为什么不唱呢”? 候七道笑笑道:“日本人太笨,还没学会呢,等三国浦志学好了戏,再去教他们”。 铁观音还是有些犹豫的道:“可是我觉得,这种不用唱的戏更好看”。 候七道:“这还不简单,回头咱也买些拍摄电影的器材,自己拍电影,还是让你当主角”。 铁观音依旧忧心忡忡的道:“那演些什么戏才好呢,没有只说不唱的戏”。 候七道:“回头我们几个合计合计,专门给你编一个电影剧本”。 铁观音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万一演砸了,也听不到人喝倒彩”。 候七道:“就司令妹妹这演技,要拍出电影来,一百块钱一张电影票,观众也要挤破头来看”。 铁观音脸皮虽厚,但也有些自知之明,候七马屁拍得过了,铁观音竟脸红了一下。 说话间,剧场内的人多了起来,周围包厢也都被占满了。其实在包厢看戏,一般为了清静,另一半也是为了显摆,包厢的费用不菲,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所以在包厢看戏的人几乎是固定的,今天铁观音初来乍到,就占据了两个最好的位置,引来许多妒忌和白眼,好在包厢里灯光昏暗,谁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否则一场是非在所难免。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铁观音对晚上的演出大失所望,那些所谓的角儿都是徒有虚名,唱念做打都徒有其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唯一让她羡慕不已的,是舞台上无以伦比的灯光,和几近完美的伴奏,舞台下布置了二十四口大缸,它们造成的回音,使演员的唱腔更有韵味。 还有一件事让铁观音困惑不解,明明台上演员的表演乏陈可贬,为什么总能赢得台下一片片的喝彩声? 候七小声的给铁观音解释:这些台下拼命喝彩的人,都是演员雇来的托儿,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一个演员如果没有人来捧,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很难成名。 第三百九十二章 流氓大亨 “同行是冤家”,蹩脚演员在舞台上索然无味的表演,一群别有用心的无聊观众在台下卖力的喝彩,让铁观音心里对这些所谓的角儿充满了鄙夷,特殊土壤中生出的畸形怪胎。这些人如果离开上海滩,到乡下去演出,最后指定会饿死,只要一开嗓,就会被懂戏的老百姓轰下台,同行们也会非常认真的提醒,戏不是谁都能唱的,祖师爷不给没本事的戏子赏饭吃。但今天在天蟾大剧院看戏,竟然让铁观音开始怀疑人生,梨园行的祖师爷恐怕也是偏心眼的。 看着铁观音愤愤不平的模样,候七安抚道:“不就是看戏吗,犯不上跟他们计较”。 铁观音道:“我觉得这戏票钱花的有些冤”。 候七道:“那就多吃些酒菜,眼不见,心不烦”。 铁观音道:“七姐,咱俩换换位置,我多看他们一眼就想吐”。铁观音占据着最好的包厢,却背对舞台,明显是对演员藐视,但铁观音财大气粗,戏台上的演员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刀马旦饰演《打焦赞》中的杨排风,在舞台上表演踢花枪(戏曲武打中的特技。又称“踢出手”,俗称简称““过家伙”,“出手”,主要表现女将力拒众敌、英勇善战或在乱军从中抢夺兵器的情节),身手好的刀马旦可以同时和九个人过招,真刀真枪满天飞,却无一遗漏,而今天台上这位,勉强只能对付四个,精彩程度大打折扣,但依旧赢得台下喝彩声雷动。 正所谓忙中出错,一支两头带尖儿的投枪从杨排风面前飞过,她应该一个倒踢紫金冠,把投枪踢还回去,谁知起脚时慢了半分,投枪在她面前掠过没有踢到,投枪又飞出十几米远,落在一个番兵脚下,吓得他丢下手中的武器,向后倒纵出多远,看上去身手相当不错。 这是一个严重的意外,台上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在铁观音隔壁的包厢中,有人大声喝倒彩,听声音正是姜立柱。舞台上的刀马旦顿时僵住了,这个倒彩无可厚非,但她显然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突然抓起几支投枪,甩手向铁观音的后背掷了出去。 台上台下顿时惊呼声一片,铁观音头也不回,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中持着象牙箸,身子向后一仰,左脚飞出,攸乎过顶,把来袭的投枪踢了回去。舞台上的刀马旦,根本没想到铁观音身手如此敏捷,措不及防愣在当场,锋利的枪尖直奔她的面门,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一支响铃镖呼啸而出,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发先至,把投枪撞落在一旁。 铁观音和姜立柱相互见不到面,却配合的天衣无缝,台上台下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彩声雷动,就连一向安稳的马钰都忍不住大声喝彩。 舞台上的刀马旦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突然扯下的罩头用力摔在舞台上,头也不回的下台去了。 眼见此事无法收场,候七急中生智,大声呼喝道:“戏演砸了,我们要退票”。铁观音身边的孙瑞玲和姚金霞也唯恐天下不乱,跟着随声附和,要求天蟾大剧院退票。 像这种情况,剧院中经常碰到,他们知道怎样安抚激动的观众,没有人出面解释,也没有人回应退票的呼声。舞台上突然锣鼓齐鸣,在原来的基础上加演了一场《珍珠烈火旗》,扮演双阳公主的刀马旦扮相俊美,身手敏捷,和刚才的杨排风不可同日而语。 铁观音看了频频点头道 :“这个双阳公主还蛮像那么回事,不下十年苦工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可惜这个刀马旦叫座不叫好,尽管演得十分卖力,舞台下却没有几个人喝彩。 候七警惕的向周围看了看,小声的对姚金霞道:“你去通知你宋大哥一声,待会儿戏散了,有麻烦找上门来,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姚金霞兴奋得小脸通红道:“是不是又要和人打架”? 候七没有回答姚金霞的提问,看了一眼邢慧杰道:“我和马娘娘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 邢慧杰道:“马娘娘有自己的护花使者,就不劳你操心了”。 正说话间,天蟾大剧院的经理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虽然他不知道铁观音的来头,但能租的起一个车队,在剧场包下两个头等包厢的客户,他也不敢怠慢,上海滩鱼龙混杂,处理问题时,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剧院经理带来了1000大洋,铁观音两个头等包厢花了600,天蟾大剧院宁可赔钱,也要息事宁人。经理劝铁观音暂避一时,因为今天她得罪是上海滩的头牌赛小云。 在梨园行有这样的说道,梅兰芳的相(扮相)、程砚秋的唱(唱腔)、荀慧生的浪(活泼)、尚小云的棒(功夫),四大名旦中尚小云的刀马旦天下一绝,这个赛小云不自量力,居然和尚小云叫板,也真是一件怪事。 铁观音向来性格刚烈,吃软不吃硬,剧院经理的一片好意她根本没拿当一回事,大大咧咧的告诉人家,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惹是生非,今天一定要和这个赛小云较量一番,领教一下这个上海滩第一头牌到底有多大脓水。 剧院的经理急得都要哭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好意是出自一片真诚,剧院经理心有余悸的告诉铁观音,赛小云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但她傍上了上海滩刚崛起的大亨魏强,做了他的姘头,上海的流氓大亨有捧戏子的传统,黄金荣捧红了戏子露兰春,杜月笙跟孟小冬也扯不清关系,还有张啸林也捧红了京剧名角新艳秋。 可惜新艳秋没有红多久,张啸林公开投靠了日本人,沦为汉奸,后来被贴身保镖林怀部击毙于上海华格臬路张公馆。张啸林突然毙命,他手下无数的流氓瘪三无处投靠,张啸林的干儿子魏强便接手了他的事业。魏强年轻气盛,又阴险毒辣,比张啸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黄金荣不愿和日本人同流合污,金盆新手,过起了隐居生活。而另一个流氓大亨杜月笙远走**,只剩下魏强在上海滩一手遮天,贩***,逼良为娼,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更帮助日本人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战略物资,强行压价甚至动用手下流氓势力公开劫掠,趁机大发国难财。 赛小云只是上海滩一个不入流的戏子,十八九岁年纪,仗着有些姿色,被魏强看上,并为之着迷,便动用自己在上海滩的势力,命令几个着名的影戏院,在黄金时段为赛小云安排演出,并鼓动手下到剧场为他的姘头捧场。 上海滩各大影剧院敢怒不敢言,他们根本惹不起这个刚刚崛起的大亨,只能违心的为赛小云安排演出时间,大多数时候,魏强都会亲自到场为她捧场,但不知今天为什么赛小云演出,魏强没有到场,便生出这般麻烦。 铁观音一意孤行,坚持到了终场,当演员谢幕的时候,剧院里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剧院的经理又忧心忡忡的通知铁观音,最好从剧院的后门离开,因为铁观音等人租来的几部出租车已经被流氓们捣毁了。 铁观音不怒反喜,笑着问剧院经理:“你们那个上海滩头牌儿现在在哪里”? 剧院经理道:“她早被魏强派人接走了”。 候七道:“她走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剧院经理道:“应该不会,天蟾是上海滩数一数二大剧院,也经常为赛小云提供演出机会,今天的事,和剧院全无关系,魏强势力虽大,却也不至于和剧院为难”。 铁观音道:“这样就好,只是不知和流氓们打架能不能用枪”? 剧院经理道:“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民间的枪支便被收缴,禁止私人携带枪支,一经发现,格杀勿论,魏强最听日本人的话,流氓们手中只有斧头,砍刀,但他们人多势众,心狠手辣,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候七又开口道:“这个魏强有什么惧怕的人吗”? 剧院经理道:“在上海滩,除了日本人,其他人都没被他放在眼中”。 候七嫣然一笑道:“多谢经理关心,这个魏强我们一定要会会他,但肯定不会有损失,明天晚上我们还来看戏,这两个包厢一定给我们留好了”。不待剧院经理同意,候七丢下包厢订金,头也不回的去了。 剧院经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知接下来事件会如何发展,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宋春马笑着站在他身后道:“给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给我们派五辆车”。 剧院经理道:“不知出租车公司肯不肯,他们已经损失了五辆车了”。 宋春茂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肯定不会让出租车公司受损失”。 剧院经理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出租车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心的去处理自己的问题吧”。 宋春茂道了谢,跟在大家身后出了剧院的大门。剧院门口的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这些人什么打扮都有,吵吵嚷嚷,显得群情激奋,见铁观音等人从剧院走出来,反倒是这些流氓们有些意外。 按照他们的推断,在剧院里惹事儿的人早就从剧院后门溜走了,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些人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肯定不是善与之辈,一旦交起手来,拳脚无眼,跟着魏强只是混口饭吃,不值得把命都搭上。但流氓们毕竟人多势众,攒鸡毛凑掸子,没人敢当出头鸟,只能齐头并进,并大声恐吓,希望对手知难而退。 魏强坐在自己的汽车里,赛小云哭得如同泪人,说实话魏强在上海滩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个戏子强行出头有些违背他的本意,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注香,谁都知道赛小云是他魏强的女人,她今天当众受辱,魏强就算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到天蟾大剧院门口,教训一下那些不识时务的乡巴佬。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生如戏 这次跟铁观音闯上海滩的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除了勇敢,还要善于审时度势。天蟾大剧院门口停车场上聚集了几千个地痞流氓,就算他们战斗力再弱,可好汉难敌四手,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人少的一方。 地痞流氓们步步紧逼,污言垢语不忍卒听,常庆虹回骂了几声,却犹如石沉大海,被淹没在对方数千人的谩骂中。在骂战中败下阵来的傻小子怒气勃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三根十几米高的铁旗杆,孤零零的立在空地上,常庆虹疾步冲到一根旗杆前,双臂抱住旗杆,左右摇晃了几下,突然大吼一声,300多斤重的铁旗杆,被他从基座处折断,在一片惊呼声中,旗杆倒了下去。 常庆虹奋起神力,没等旗杆落地,就把它夹在腋下,然后顺势一抡,旗杆挂动呼呼风声,地痞流氓被逼退了十几米,常庆虹想乘胜追击,却被宋春茂喝住,招呼他丢掉旗杆,退进天蟾大剧院中。 宋春茂的话对常庆虹来说就是圣旨,傻小子抱着旗杆,作势又向前冲了几步,地痞流氓们再一次惊慌失措的溃退。常庆虹丢下旗杆,倒背双手,慢悠悠的走进了剧院,数千地痞流氓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对常庆虹的鲁莽行动,铁观音大加赞赏,许愿天亮后请他去上海滩最好的饭店下馆子。傻小子受到鼓励,跃跃欲试,试图出门把刚才的节目再表演一次,却被候七扯着耳朵拉了回来,并郑重的警告他,如果再敢轻举妄动,明天许诺的庆功宴就取消,常庆虹终于消停下来。 广场上的地痞流氓卷土重来,堵在门口威胁天蟾大剧院把人交出来。但刚才常庆虹的表现让地痞流氓们心有余悸,因此只是聚在剧院的台阶下,不敢向前越雷池一步。 魏强坐在汽车里昏昏欲睡,上海滩的声色犬马,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赛小云也停止了哭泣,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猫,腻在魏强怀里,不断的提醒魏强,上海滩是他的地盘儿,不能在家门口挫了锐气。 魏强有些厌烦的推开赛小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给我烧两个烟泡子”。赛小云把鸦片烟膏就烟灯烧成圆形小泡子,递给魏强,他猛然睁开眼,吞服一颗烟泡子吊瘾,然后呼吸变得像狗一样急促,又过了一会儿,才把剩下的烟泡子吞了。精神变得亢奋起来,把手伸进赛小云怀里重重的拧了一下,晶莹的胸膛上顿时出现一片青紫,赛小云似乎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抱住魏强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大哥,把那些乡巴佬都整死,否则出不了我胸中的恶气”。 魏强笑道:“最毒妇人心,这些乡巴佬让你受了委屈,一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赛小云道:“我是你的女人,别人欺负我,就是不给你面子”。 魏强道:“这些乡巴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能饶人处且饶人”。 赛小云道:“你就是个银样蜡头枪,是不是惹不起人家”? 魏强脸胀得通红,一巴掌抽在赛小云的屁股上,恶狠狠的道:“老子在上海滩一言九鼎,弄死那几个乡巴佬,就像碾死几只臭虫”。 赛小云媚眼如丝,嗲声嗲气的道:“大哥,你刚才弄痛人家了”。 魏强笑道:“那我就再打你几下……”。 话音未落,就听到剧院门口一阵喧哗,剧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中间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一身德国党卫军军官的打扮。 纳粹德国1941年和汪伪政权建交,现在正有德国一个军事代表团在上海访问,在天蟾大剧院出现德国人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德国军官身边,是一个身材不高,眉清目秀的日本中佐,他们两个正热烈的交谈着。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穿旗袍的女人,一个一脸书卷气,另一个英气勃勃,她们不但人长得漂亮,高雅的气质,更是让那些地痞流氓们不敢直视。 魏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用力揉了揉,再仔细看。那几个人似乎被广场上的地痞流氓们惊呆了,他们错愕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发愣。魏强脑袋一片空白,手脚顿时变得冰凉,他突然飞起一脚,把赛小云从汽车上踹了下去,恶狠狠的骂道:“臭**,你算是把老子坑苦了”。然后跳下车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日本军佐面前,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德国军官和日本军佐脸上一片茫然,他们也确实听不懂魏强满口的上海方言。一脸书卷气的女人先是用日语,和日本军佐交谈,然后又用德语(其实是英语,这是欺负魏强没文化)问候德国军官,最后才对魏强道:“你会说国语吗”? 声音虽然悦耳动听,但冰冷的语气还是让魏强感到阵阵寒意,他连连点头道:“阿拉……”,魏强一句话没有讲完,发现对方面色不善,急忙改口道:“不知几位大驾光临,多有冒犯,有得罪之处请恕罪”。 一脸书卷气的女人道:“我们包的出租车是不是被你的手下损毁了”? 魏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我们一定会加倍赔偿您的损失”。然后吩咐手下取2万大洋来赔偿出租车公司的损失。 当时一辆车售价在1800大洋左右,魏强赔偿2万大洋,他自己认为,已经能够让对方满意了。 魏强在上海滩势力庞大,前后不到十分钟,2万大洋就送了过来,满脸英气的女人看了看这些钱,然后冷冷的道:“你把这些虾兵蟹将摆到这里,是不是跟我们示威”? 魏强连道:“不敢,不敢”。立马差人把聚在停车场上的地痞流氓们遣散了。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那个满脸英气的女人见魏强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抬手就是一掌,正打在魏强脸上,这一掌力道惊人,魏强脸上一阵麻木,继而才是火辣辣的疼,一张嘴,吐出几颗牙齿,那个女人得势不饶人,又飞起一脚,蹬在魏强胸口上,他站立不稳,摔出一丈多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呵斥:“快滚,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魏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腮帮子,忽然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多远,脚步踉跄的走开了。 候七从门后走出来,拍了拍满脸英气女人的肩头道:“邢姐姐教训人的手段愈发高明了”。 引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马钰长松了一口气道:“刚才吓死我了”。 候七道:“马娘娘扮猪吃老虎,刚才女翻译官这角色可是演得惟妙惟肖”。 铁观音道:“快把那些钱打开看看,够不够两万,里面有没有假的”? 候七道:“要说造假,这世上谁是司令妹妹的对手,我量那姓魏的也不敢,弄虚作假来蒙蔽我们”。 剧院经理走出来道:“您们叫的出租车到了”。 铁观音挥挥手道:“天快亮了,快上车走人”。 马钰上了车,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黑暗的角落中隐约有几条人影,惊叫了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支袖剑和一支响铃镖同时激射而出,黑暗中两声惨叫,幸好姜立柱和花六郎不想要他们的命,两个家伙一瘸一拐的逃走了,地上留下两串血痕。 出租车的发动机开始轰鸣,但大家吃惊的发现,剧院的经理,满脸愧色的挡在车前,候七从车上探出头来道:“经理大人,你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 剧院经理道:“你们现在要走,但那几身行头能不能给我们留下来”? 克劳斯和三国浦志都有些恋恋不舍,这也难怪,他们从军多年,一旦穿上自己熟悉的军装,总能勾起他们从前的记忆,这种怀旧的念头,总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候七只能硬着头皮对剧院经理道:“您开个价吧,这两件衣服我们买了”。 剧院经理为难道:“这都是正式的军装,不是演戏的戏装,给多少钱我也没权力给卖掉”。 候七沉吟了一下,对三国浦志道:“把衣服扒下来还给他们,改日我给你弄身将军服,一个中佐军衔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三国浦志没有说话,不情愿的把衣服扒了下来。候七把日本军服还给剧院经理,然后非常认真的告诉他,德国军官的军装先借用几日,一个礼拜后一定奉还,没等剧院经理答应,候七丢下二百大洋,然后,挥了挥手,吩咐出租车司机:“不要管他,他要再拦路,直接撞过去”。 候七声音挺大,剧院经理苦笑着摇摇头,让开了道路。 回到百乐门旅馆时,东方已经朦朦亮,铁观音他们钻进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三点钟,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毕,驱车直奔老城隍庙西面旧校场路的荣顺馆。 这是一家本帮菜饭馆,一开间门面,危楼一角,陈设十分简陋,但是他家烧的菜,最合吃客的口味,所以不仅闻名上海滩,甚至也蜚声海外。 石英担任江防司令时,是荣顺馆的常客,今天铁观音还愿,替常庆虹找最好的饭店庆功,石英便把荣顺馆推荐给铁观音,但铁观音极力邀请石英一同前往荣顺馆,但被他拒绝了。 石英脾气古怪,年岁又大,总愿安静的独处,铁观音又客气了一下,见石英依然故我,也就不再勉强,临行前嘱咐百乐门旅馆经理,一定要把石英照顾好,然后才放心的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食神出马 连年的战火,似乎没有在海滩留下过多的痕迹,铁观音他们也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但十里洋场的繁华程度依旧让这些人目不暇接,坐在出租车上的他们,活脱脱就像一群土包子,暴发户。 上海滩最着名的饭店是荣顺馆,但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头攒动,根本没有多余的座位,候七找跑堂的伙计询问,被告知送餐可以,但到饭店用餐,需要提前电话预约。候七耐着性子问如果现在预约,还需要等多长时间,伙计得意洋洋的告诉她,三天后中午过来就可以了。 饶是候七知书达礼,十分有涵养,此刻也对伙计盛气凌人的态度有些恼怒,低低的骂了声脏话,转身就走。哪知这伙计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把揪住候七的辫子,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往怀里一带,脸对脸骂道:“你个土娼,老子教教你怎样伺候大爷”。说着就去扯候七胸前的衣服。 周围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不怀好意的齐声叫喊:“剥光她,剥光她……”。 候七用力挣扎,无奈辫子在人家手里,她的努力只能惹得周围人一阵阵狂笑。 抓住候七辫子的伙计似乎也得到了鼓励,桀桀笑道:“我今天就让大家开开眼,现场表演一出活春宫”。 话音未落,伙计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抬头看去,金发碧眼的克劳斯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脸色阴沉,伙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松开候七的辫子,对克劳斯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如果这家伙强硬到底,克劳斯的拳头早就落在饭馆伙计的鼻梁上,但此刻他低三下四的讨饶,克劳斯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开始有些拿不定主意。 候七在燕大读书时,邢慧杰就是她的贴身保镖,此刻饭馆伙计当着邢慧杰的面耍流氓,邢大小姐岂肯善罢甘休,她走到候七身旁,手指着饭馆伙计道:“国难当头,你助纣为虐,蹂躏同胞姐妹,可杀不可留”。 周围的人谁也没想到,邢慧杰一个姑娘家,说打就打,事先没半点征兆,更没想到她腿法如此凌厉,一个迎面蹬,正踹在饭馆伙计的胸口上,一声闷哼,几根肋骨同时折断,身子也飞出几米开外,撞在看热闹的人身上,这些人惊叫一声,远远避开,饭馆伙计这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的向外吐血,手脚也不停的抽搐着。 有人惊呼:“杀人啦”。饭馆里的食客惊慌失措,纷纷的站起身来,准备逃离。 这本来是常庆虹的庆功宴,却被饭馆伙计生生给搅了,傻小子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饥火中烧,迈步上前,一只脚踩着饭馆伙计的膝盖,两只手扳着饭馆伙计的另一条腿,宋春茂赶忙大声喝道:“兄弟,别伤他性命”。但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咔嚓”一声,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饭馆伙计被常庆虹撕成两片。 常庆虹把手中的大腿丢掉,向周围看了看,刚才还高朋满座的饭馆,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常庆虹憨厚的笑着道:“这回吃饭不用挨班儿了”。 可惜常庆虹的庆功宴还是没有吃成,饭馆的客人走的干干净净,饭店的厨师和伙计也怕引火烧身,也都逃走了。 本来在上海滩杀个把人,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恐慌,但常庆虹的手段太血腥,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战乱频仍,上海滩的旧的管理秩序早就名存实亡,现在只有暴力才是横行上海滩的通行证。常庆虹杀了人,竟然没有受到追究,除了他想留在荣顺馆吃饭的愿望没有实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饭馆伙计就像空气一样,在人间蒸发了。 对于铁观音来说,荣顺馆就是是非之地,远离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几辆出租车一路狂奔,在上海密如蛛网的弄堂中穿行,最后在一家名字洋味十足的查理酒店停了下来。这里能够吸引铁观音的,除了装潢考究,窗明几净,服务员彬彬有礼外,最主要的是这里清静,偌大的餐厅里,一桌客人都没有。 大家被带进餐厅,找了两张餐桌坐了下来,服务员给铁观音送来菜单,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随手把菜单丢给候七道:“七姐,点几个硬菜,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候七接过菜单,简单的浏览了一下,终于明白这家查理酒店为什么生意如此清淡,上海的餐馆,向来以菜量少、价格高闻名于世,这家查理酒店除了把传统的菜量少完美的继承下来,在价格高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当时一个普通工人的薪水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钱,而在查理酒店的菜单上,低于十块钱的菜一个都没有,吃一顿饭要花一个月的薪水,虽然铁观音不差钱,但在候七看来,这就是明摆着被人敲了竹杠。 但事已至此,就算七小姐智计百出,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因为她自己都感觉有些饿了,大肚汉常庆虹就更不用说了,可能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只是他刚闯了祸,现在还心有余悸,否则早就催促开饭了。常庆虹这次伤人,完全是为了候七打抱不平,七小姐感激之余,只能多点几个菜,安慰安慰常庆虹那个从来没有填饱过的胃口。 上海菜口味清淡,淡雅爽口,候七按照菜单的提示,一口气点了“青鱼下巴甩水”、“腌川红烧圈子”、“白斩鸡”、“虾子大乌参”、“松江鲈鱼”……十几道饭店重点推荐的名菜,但等菜端上桌来,大家都哭笑不得,菜盘儿精致的让人看了想流泪,一盘“鸽蛋团子”,盘子的大小和常庆虹瞪大的眼睛差不多,四枚鸽蛋加十几粒花生米,就连饭量不大的马钰要填饱肚子,也要吃他个五六盘才可以。 姑娘们这一桌大家都比较矜持,尽管看着精美菜肴垂涎欲滴,但顾及淑女形象,谁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但几个小伙子就没有这么多顾忌,几乎是菜一上桌就被秒光,常庆虹力大无比,但要讲究眼明手快抢菜吃,和另外几个弟兄比他只能甘拜下风,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常庆虹只能端着能照出人影来的空菜盘长吁短叹。 常庆虹的窘态逃不过候七的目光,七小姐又一次抄起菜单,要刻意挑选几个实惠菜,单独给常庆虹自己吃,功夫不负有心人,候七终于在菜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饭店的优惠套餐,饭店老板信誓旦旦的保证,五元吃饱,十元吃好。最让候七感兴趣的是饭店还有个规定,如果一个人能吃光五份十元套餐,饭店就给顾客免单。 七小姐不厚道的笑了,为了验证这十元套餐的内容,候七特意先给自己点了一份,一个紫檀托盘上,十个牛眼大小的蟹黄包,一小碗白米粥,两枚鸡蛋,一盘炒米饭,还有一碟咸菜。候七吃了几个包子,扒拉了两口米饭,鸡蛋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了,看看托盘中的饭菜,被消灭了一半多,候七心里有了底,站起身来到常庆虹身边道:“兄弟,还饿不饿”? 常庆虹像是看到救星,眼泪汪汪的点点头。 候七道:“你去旁边那张桌子吧,和这几个坏小子在一起,到明天早上你都吃不饱”。 常庆虹对候七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顺从的坐到另一张餐桌旁,在兄弟们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候七招呼饭店服务员道:“给我兄弟准备两份十元套餐,他饭量大,一份吃不饱”。 看服务员转身离开,候七小声对常庆虹道:“今天晚上还要和人打架,你一定要填饱了肚子,免得和人动手没了力气”。 常庆虹道:“七姐你放心,我就是饿着肚子,力气也大得很”。 候七脸一沉道:“那就别吃饭了,我还能省下几十块钱呢”。 常庆虹深怕自己再说错话,惹得候七不高兴,低下头喃喃的道:“七姐,我其实很饿很饿的”。 候七道:“饿了就吃,不管别人说什么,先吃饱了饭再说”。 常庆虹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候七忍着笑,回到自己座位上,邢慧杰看了她一眼道:“七小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候七道:“邢姐姐,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你待会瞧好吧”。 时间不大,服务生给常庆虹送上来两份套餐,还没等服务生离开,两份套餐被吃的,干干净净,一个米粒都没剩下。服务生吃惊的睁大双眼,就听常庆虹含糊不清的说道:“真好吃,再给我来两份”。 又是两份套餐被送到常庆虹面前,饭店也有自己狡猾的一面,这两份套餐比先前的多了一倍还多,这样饭店可能挣不到钱,但总比让常庆虹吃了白食要好。 这两份套餐摆上桌也就是一眨眼功夫,就被常庆虹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向服务生伸出两个手指头道:“照刚才这样,再给我来两份”。 餐厅里的人似乎都意识到什么,停止了进食,饶有兴致的看着常庆虹。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脚步匆匆的从常庆虹身边经过,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奔后厨去了。过了一会儿,两个服务生吃力的抬着一个食盒,送到常庆虹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先生,你的十元套餐到了”。 常庆虹笑着道:“这两份套餐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服务生道:“先生,这是一份套餐,不是两份”。 常庆虹道:“你们要是开始时就给这么多,我就不用总是麻烦你了”。 服务生道:“谢谢先生夸奖,还有什么需要,您再开口”。 常庆虹根本顾不上再理他,开始享用那份份量大的惊人的十元套餐去了。 周围的人终于看出些端倪,邢慧杰抓住候七的耳朵轻轻的拧了一下道:“死丫头,你这招太损了,人家饭店挣俩钱容易吗”? 铁观音也随声附和道:“饭店是不是疯了,这份十块钱的套餐足够咱们一桌人吃了”。 候七强忍着笑道:“你们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是为大家省钱呢”。 话音未落,就见常庆虹,擦了擦嘴边的油腻,大声吆喝道:“再来一份”。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饭店经理愁眉苦脸的送上饭来,份量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第三百九十五章 晴天霹雳 都说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可今天查理酒店碰到了常庆虹,彻底被自己制定的潜规则坑了,酒店的经理干了大半辈子餐饮,从来没见过饭量这么大的人。 常庆虹享用完那份特大量的套餐,又把三份正常量的套餐风卷残云般的吞进肚中,才长长的打了个饱嗝,用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满意足的道:“吃饱了”。 候七没有看狼吞虎咽的常庆虹,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酒店的经理,看他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苦着一张脸,犹如被拔了毛的铁公鸡。酒店经理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常庆虹一个人吃掉了二十多份套餐,酒店规定一个人能够吃掉五份套餐就免单,候七钻了这个规定的空子,狠狠的坑了酒店一把。 直到结账时,大家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看着酒店经理欲哭无泪的样子,除了常庆虹,大家都动了恻隐之心,试图说服候七再拿些钱给酒店,以免他们亏的血本无归。但接下来酒店经理对常庆虹的态度,又让大家打消了还钱的念头。一分钱不花,既能吃得饱,又能吃得好,还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这样的好事落在常庆虹头上,傻小子自然是心存感激,除了向酒店经理表示感谢外,并郑重承诺,只要时间允许,自己一定会经常光顾的。 酒店经理非常厌恶的看了常庆虹一眼然后说道:i don’t want to see you, the bucket, no longer。常庆虹自然听不懂酒店经理的话,一脸茫然的道:“什么意思”? 酒店经理不怀好意的笑道:“夸奖你长得威武雄壮”。 常庆虹憨厚笑着道了声:“谢谢”。 在当时的上海滩,能够听懂英文的没有多少,酒店经理的回答,同样困惑着铁观音,可她身边不但有三个燕大才女,还有一个德国特种教官,每个人的英语水平都不在酒店经理之下。 铁观音不像常庆虹那样天真,她已经从酒店经理的表情中,觉察出其不怀好意。铁观音问马钰道:“这个饭馆儿的掌柜刚才拽了句洋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咱听不懂啊”。 马钰道:“酒店经理刚才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再也不愿看到你这个饭桶、蠢猪’这是欺负常兄弟听不懂英文,指着鼻子骂他呢”。 铁观音勃然大怒,刚要发作,被候七拉了一下衣角,小声提醒道:“让大力神多来几次,这个瘪三儿经理不道歉,就把他这个酒店给吃黄了”。 带兵打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七小姐是外行,但说到整人的损招,候七绝对是个天才。关键是铁观音对候七的策划言听计从,挥了挥手道:“算了,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瘪三儿掌柜的一般见识,昨天咱还在天蟾大剧院订了两个包厢,再耽误一会儿,只怕戏已经开锣了”。 常庆虹也表现的异常兴奋,大声嚷嚷道:“咱下去看戏,等散了场再到这里来吃宵夜”。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出了查理酒店的门,上了出租车,直奔天蟾大剧院。剧院经理虽然收了候七的包厢订金,但昨天闯下天大的乱子,料定今天他们不会来了,几辆出租车停在剧院门口,剧院经理直皱眉头,心道:“麻烦又来了”。 今晚剧院里观众不多,一半都没有坐满,开锣的帽儿戏是《华容道》,文武带打热闹,用来招揽观众。可惜曹操从华容道逃走后都卸了装,也没见几个观众走进戏园子。 今晚的主打戏是《玉堂春》(苏三起解),扮演苏三的是个男旦,荀慧生的弟子,手眼身法步都十分到位,唱功更是了得,铁观音从前的相好俏三娘也是男旦,但他死在鬼子铡刀下已经好几年了。睹物思人,看着舞台上苏三俊美的扮相,铁观音不禁黯然神伤。候七抓了一把干果,放到铁观音手中,小声的道:“司令妹妹,知道今天人为什么这么少吗”? 铁观音入戏太深,茫然的摇了摇头。 候七道:“这个演苏三的师父,你听说过没有”? 铁观音眼睛亮了,荀慧生是四大名旦之一,声名显赫,铁观音虽然没有见过,但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候七道:“荀慧生是咱们老乡,欠我爹一份人情,听说他现在就在上海滩,改日咱上门拜访一下这位梨园泰斗”。 铁观音道:“他名气大,不会把咱们拒之门外吧”? 候七道:“只要一提我爹的名号,保证他倒履相迎”。 铁观音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倒要看看同样是俩肩膀扛个脑袋,为什么他就这么出名”? 候七道:“让他收你做徒弟,你自己当面问他就可以”。 铁观音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做他徒弟好香吗,看台上这位师兄,唱的可够卖力,可台下就是听不到喝彩声”。 候七道:“傻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功夫在戏外,只唱的好没用,还要有人捧”。 铁观音一脸茫然道:“戏唱不好,有人捧有什么用”? 候七道:“你说昨天晚上那个赛小云,比今天这个怎样”? 铁观音道:“没法比,赛小云就是个三四流的货色”。 候七道:“但昨天赛小云演出时,整个戏园子都满员了,可今天的观众,昨天一半都没有”。 铁观音道:“昨天晚上那些看戏的,都是赛小云的姘头魏强手下的人”。 候七道:“你这是知道内情,要是不知内情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观众多,演员的戏就一定棒”。 铁观音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候七接着道:“真懂戏的人也没几个,都是跟着凑热闹,口口相传,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也可以大红大紫”。 铁观音道:“总是用这些不入流的角色演戏,时间长了,这戏园子还不黄摊子”? 候七道:“戏园子只为赚钱,谁唱戏卖出去的票多,安排谁的场次就多”。 铁观音道:“没想到这上海滩梨园行里面水儿这么深,这么整下去,我感觉以后唱戏的没前途,早晚被那个什么电影给挤的没了饭碗”。 候七道:“电影行业里水更深,有些银幕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私下里生活糜烂的很,跟窑姐儿没什么区别”。 正在这个时候,剧院经理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铁观音的包厢,他头上一顶礼帽,明明已经是深夜了,还装模作样的戴了一副墨镜,手中拄着文明棍(手杖,那些留洋归来自诩文明的人所使用,所以称为“文明棍”),油头粉面,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 候七不满的问剧院经理:“这是私人包厢,懂不懂规矩”? 剧院经理道:“这位先生找一位候桂臻小姐,有要事相告,不知哪位小姐贵姓候”? 候七的闺名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此时被冒然喊出来,七小姐感觉有些意外,对剧院经理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剧院经理走了,候七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道:“把帽子和眼镜摘了”。 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道:“七小姐,就不用麻烦了,你不认识我”。 候七道:“那你来干啥?打扰我们看戏的雅兴”。 年轻人道:“我是受人所托,让我到这里来寻找候桂臻小姐,并通知她,百乐门旅馆出事了”。 包厢中的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铁观音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年轻人道:“在下只是受人之托,负责带个话而已,内情毫不知晓”。 候七道:“什么人派你来的,你又是什么人”? 年轻人不卑不亢道:“无可奉告”。 邢慧杰突然出手,一拳挥向对方面门,另一只手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抬腿踢飞了年轻人手中的文明棍儿,年轻人躲过了拳头,文明棍儿却被踢飞,手腕也被邢慧杰抓住,年轻人反应迅速,用力一甩手腕挣脱出来,另一只手的拳头闪电般向邢慧杰肩头袭来,邢慧杰笑道:“原来是个练家子”。身子一侧,躲过对方的拳头,一伸手又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扯,只听轻微的“咔嚓”,年轻人痛得脸色发白,一条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邢慧杰再接再厉,又把对方另一条臂膀也弄脱了臼。然后邢慧杰在衣襟上擦了一下手道:“这小子手脚还挺伶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挺刚硬,痛得脑门上直冒汗,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邢慧杰道:“行,算你小子有种,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可以走了”。 年轻人道:“我两条胳膊都脱了臼,怎能出得去门”? 邢慧杰道:“这算什么难题,出门找个跌打医生,让他给你治疗一下,休息上几个月,就可以拿筷子吃饭了”。 年轻人道:“你这是法西斯暴行”。 邢慧杰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两条腿也卸了”。 年轻人跺了跺脚,转身想离开,候七把文明棍儿捡回来,插在年轻人的腰带上道:“这形象出来剧院门,被那些小报的记者拍到,阁下一夜之间就红遍上海滩了”。 年轻人害怕了,他转回身央求邢慧杰道:“姐姐,我以后不敢再张狂了,求求你把我两条胳膊接好……”。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从墨镜下流了出来,邢慧杰叹了一口气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说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道:“这个我真不清楚,一个小时前我接到通知,让我来这里寻找候桂臻小姐,转告她,他们就在百乐门旅馆的人被绑走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石英被人绑架了。铁观音对姚金霞道:“快去通知宋春茂,他岳父被人绑架了”。 百忙中候七还不忘询问年轻人:“谁把我们的人绑走了”? 年轻人道:“是魏强的手下”。 戏再也看不下去了,邢慧杰急匆匆的给年轻人接好了胳膊,吩咐他这两天不要用力太过,年轻人道过谢,费力的把文明棍捡起来,走到包厢门口,转回身对邢慧杰道:“姐姐身手不凡,一定是邢大小姐了”? 邢慧杰道:“是我,什么时候想找我比试,我随时恭候大驾”。 年轻人道:“不敢,我叫白文景,你以后要找我,到这里找剧院经理就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内鬼 白文景是为数不多能在邢慧杰面前走上几个回合的练家子,铁观音他们都脚步匆匆的离开剧院,只有邢慧杰饶有兴趣的多问了一句:“除了剧院经理,还有什么渠道能找到你”? 白文景有些犹豫的道:“你就说找外滩小白,青帮的弟兄们都会帮你找到我的”。 邢慧杰道:“魏强不也是青帮头目吗”? 白文景道:“他投靠了日本人,已经开香堂把他逐出帮会了”。 邢慧杰点点头道:“很好,外滩小白,我以后会找你的,现在有急事,我先失陪了”。邢慧杰说着,一溜烟似的追出剧院的门外。 百乐门大饭店舞厅依旧是霓虹璀璨,一楼和二楼的生意,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三楼旅馆内则是一片狼藉,旅馆的经理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的守在309客房门口,石英就是在这里被人绑架的,有几个服务员头上缠着绷带,折手断足,伤痕累累,看上去似乎被人打了。 铁观音风风火火的走到旅馆经理近前,二话没说,扬手一个耳光,旅馆经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五道血痕,但他低着头,不闪不避,口里喃喃自语道:“如果打死我能让您不再生气,您尽管动手”。 铁观音怒道:“我让你还嘴硬”。又要出手,被候七和马钰阻拦下来,候七看着旅馆经理可怜兮兮的样子,细语安抚道:“我知道你尽力了,也不会追究你的失职,现在大家都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仔细讲一讲,我们的人为什么在你的旅馆被绑架了”? 百乐门是由法国人经营的,建筑风格充满了欧式风格,旅馆经理的办公室里,装修豪华的程度只能用奢侈来形容,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已经让铁观音据为己有,她满脸怒容坐在桌子后面,两侧小牛皮沙发上坐满了她的部下。 旅馆经理诚惶诚恐的站在中间,就像一个接受审判的犯人。他心里十分庆幸,铁观音还要积极营救被绑架的人质,如果她贪图财务,借这个机会狠狠敲百乐门的竹杠,钱多钱少不是问题,他这个经理算是当到头了,一个月五六千块钱的收入,让旅馆经理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一旦丢了这份差事,旅店经理只有跳黄浦江了,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石英被绑架的过程很简单,晚上九点多,三四百个地痞流氓突然涌进旅馆,直奔石英居住的房间,旅馆的服务员上前阻拦,被这些心狠手辣的地痞流氓打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破门而入,石英还没有休息,正躺在床上看书,见一群陌生人闯进来,石英勃然大怒,跳下床给带头的地痞流氓一个大嘴巴子,把人打得人事不知,昏倒在地,但终究架不住对方人多,地痞流氓们一涌而上,用口袋罩住石英的脑袋,五花大绑后抬走了。 听旅馆经理讲述完,大家都默不作声,稍过片刻,马钰开口道:“经理贵姓”? 旅店经理诚惶诚恐的道:“免贵姓王”。 马钰道:“王经理,听你刚才的描述,是你旅馆内部出了内鬼,否则旅馆这么多房间,那些地痞流氓不会如此准确的找到下手的目标”。 王经理道:“我的人今天都在,没有人请假外出通风报信”。 马钰道:“你把他们都喊进来让我询问一下”。 一百多个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让宽敞的办公室顿时显得狭小起来,马钰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满声细语道:“后厨和保洁的都出去吧”。拥挤的人群顿时少了大半。马钰又道:“水电工、电梯工、管煤气的都可以出去了”。又有十几个人出门去了。马钰又道:“管财务的,仓库保管也出去”。又有几个人走了出去,还剩下三十多个人,茫然的站在那里,就听到马钰说:“刚才受了伤的弟兄们辛苦了,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最后还剩下七八个人,战战兢兢的看着马钰,她却转过身对旅馆经理道:“王经理,这几个人总有几个是你信得过的,我送你个人情,有你担保,把你认为清白的人带到一旁”。 王经理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称谢,跑到人群中拉了四个人出来。 马钰看着剩下的几个人,依旧和颜悦色的道:“你们中间是谁通风报信,自己站出来,免得连累别人”。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肯出头。 马钰微笑着道:“听说在上海滩混的人都义气深重,可自己做了错事,还要连累别人,这可不是亵渎了义气二字,要是还讲义气的话,主动站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那几个人依旧不为马钰的话所动,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马钰的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对孙瑞良道:“九郎,辛苦你把这几个人的上衣扒了”。 孙瑞良应声而出,回头看了花六郎一眼,花六郎苦笑着道:“去吧,兄弟,六哥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花六郎和孙瑞良联手,就是对手再多几个也无济于事。 人都讲个面子,众目睽睽下被人扒衣服,谁也不会主动配合。剩下的几个嫌疑人都年轻气盛,免不得要挣扎一番,结果吃的苦头更大,孙瑞良的铁砂掌犹如两道铁钳,抓住对手脉门,那个人浑身劲力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六郎掏出腿叉子(插在绑腿上的匕首),然后刀光一闪,嫌疑人的礼服以及里面的衬衣,被从中间割开,却又不伤及肌肤,周围彩声顿起。 花六郎用力一拉,礼服和衬衣被他丢在地上,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嫌疑人裸露了上身,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花六郎和孙瑞良配合默契,动作行云流水,不消片刻,就圆满的完成了马钰交给他们的任务。 两个嫌疑人精赤的上身上,都有醒目的刺青,这是上海滩混过帮派的标志。马钰指着这两个人道:“把他们的胳膊都废了”。 孙瑞良应了一声,又要猱身而上,却被邢慧杰拦下来,孙瑞良出手刚猛,由他出手,这两个人的非终身残疾了不可。邢慧杰的分筋错骨手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会落下后遗症。邢慧杰举重若轻,但给嫌疑人造成的痛苦非常巨大,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号着,邢慧杰不为所动,又把他们的下巴卸了下来,哭喊声顿时消失了,两个嫌疑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水在脸上横流,却抬不起胳膊来擦拭。 邢慧杰依旧和颜悦色的道:“我这人不喜欢废话,我问你们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清楚没有”? 两个家伙先是一个摇头,一个点头,然后才一起猛点头。 邢慧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是魏强的手下”? 两个嫌疑人犹豫了一下,一起点了点头。 邢慧杰接着道:“我们住在百乐门旅馆的消息,是不是你们透露给他的”? 两个人又一起摇头。 邢慧杰道:“看来我冤枉了你们,对不对”? 两个家伙又一起点头。 邢慧杰道:“既然如此,我就放你们一个回去,找魏强打探打探,他要什么条件,才会把我们的人放回来”。 两个人眼中同时露出渴望的神色。 邢慧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们两个我只能放走一个,剩下的那个我派人挂在出租车后拖死,好让魏强明白,姑奶奶不是好惹的,敢伤我们的人半根毫毛,有朝一日,我就把他挂在出租车后,在上海滩失踪”。 自从人类发明了汽车,五马分尸,不再是最残酷的刑法,把人挂在汽车后绕着上海滩跑一圈,最后落个尸骨无存。几年前被林怀部刺杀的流氓大亨张啸林,曾经在上海滩,用这个办法公开处决了几十名抗日分子,当时的惨状,都会给每个在场的人,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张啸林死后,他的势力被魏强接管,这两个嫌疑人既然是魏强的手下,张啸林受惩罚时,他们一定也是旁观者,所以邢慧杰的话一出口,两个嫌疑人马上吓得体如筛糠。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个中一个会马上恢复自由,另一个会死得惨绝人寰。 邢慧杰把两个人的下巴复了位,然后笑着对他们道:“你俩商量一下,谁去找魏强打探消息”? 一个人突然口齿不清的哀求道:“大小姐,我冤枉啊,是他给魏强通风报信,绑架人质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另一个人突然变得异常愤怒,也口齿不清的怒骂道:“于六子你个王八蛋,背信弃义的小人,要不是我提前打招呼,弟兄们早把你也打得头破血流了”。 于六子道:“大哥,我也是迫不得已,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现在被折磨成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移了指责的对象,对邢慧杰大呼小叫,威胁邢大小姐如果敢伤他性命,魏强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邢慧杰面对威胁根本不屑一顾,她讥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如果魏强没给你好处,你会吃里扒外,冒着让旅馆同事都丢饭碗的风险,把驻店旅客的信息透露出去”? 旅馆经理这才如梦方醒,冲上前来对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位拳打脚踢,口中的脏话不忍卒听。 被戳穿的内鬼对经理还是有些愧疚,但对邢慧杰恨之入骨,一口浓痰向邢大小姐啐去。邢慧杰侧了下身子,避开秽物,对旅馆经理道:“王经理,麻烦你把这个内鬼弄出去,挂在出租车后拖死,至于这个于六子,知情不报,让他给魏强送信儿”。 第三百九十七章 特高课在行动 直到此刻,内鬼才明白,向魏强通风报信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辈子,他自己都不清楚曾经威胁过多少人,现在他不想放弃最后一次威胁人的机会,声色俱厉的对邢慧杰骂道:“你个臭婆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邢慧杰不怒反笑道:“我这人有好生之德,本来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心存高远,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你做鬼的愿望”。然后挥拳打掉了内鬼的下巴,这家伙气的眼睛冒火,却咿咿呀呀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内鬼和于六子被拖了出去。 邢慧杰对宋春茂和花六郎道:“二位兄弟,你们辛苦一趟,跟踪于六子走一遭,看看魏强的巢穴到底在哪里”? 宋春茂和花六郎答应一声出门去了,常庆虹突然开口道:“邢姐姐也给我找个差事吧”。 邢慧杰瞪了他一眼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留在旅馆中,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不能再给魏强可乘之机”。 铁观音他们当中,花六郎的轻功最佳,而宋春茂随机应变的能力最强,由他俩组合,出去执行跟踪任务万无一失,这样安排也是邢慧杰深思熟虑的结果。 午夜的上海滩,依旧行人如织,每个人都极力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不俗,而对别人的事表现的漠不关心。旅馆的服务员把长绳子套在内鬼的脚踝上,又把于六子丢到车上,他的肩关节被邢慧杰卸开,两条胳膊软软的挂在身体两侧。于六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是是伤感还是庆幸,如果不是最后妥协,也许挂在车后的就是自己。 终于有人发现这辆出租车的不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出租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后面追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宽阔的戈登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本来是上海滩秩序最好的地方,戈登路巡捕房让许多人闻之色变,但自从日本人把戈登路的管理权交给汪伪政权,几十年来在街上耀武扬威的红头阿三,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戈登路就变得乌烟瘴气,社会治安更是每况愈下,巡捕房的离开造成戈登路的管理真空,这里也成为上海滩各种黑恶势力争夺的焦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残杀一个地痞流氓,普通市民以为这是不同黑帮的较量,靠这种手段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根本不会有人考虑的更多,更不用担心有人出面制止。 这种拖拽酷刑给人造成的痛苦可想而知,被挂在车后的人双臂脱臼,下巴也被打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这辆出租车刚启动不久,他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围观的人不寒而栗,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中间夹杂着一些断骨碎肉。 出租车司机忠诚的执行着雇主的命令,按照于六子指引的路线,把挂在车后的人拖的不剩一点儿皮肉,才把于六子赶下出租车,空着车回百乐门旅馆去了。 宋春茂和花六郎叫了两部黄包车,沿着出租车留下的血迹,一路追踪下来,他们眼看着于六子砸开一家中药店,找跌打医生把脱臼的胳膊整理好,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在霞飞路一幢法式别墅前停下来。 四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紫铜开模制作的大门,雕花铸铁护栏,别墅内绿树葱郁、绿草如茵,有水池、小桥、假山、花坛,还有几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大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偏门供行人出入。 门口有二三十个穿黑色礼服的人,神情彪悍,腰间鼓鼓的,显然是配着枪。于六子的身份,根本达不到进入这所豪宅的资格,他陪着笑,谦恭的对那些黑衣人讲话,过了良久,才有一个身穿日本浪人服饰的男子,把于六子带进了大门。 宋春茂和花六郎在别墅对面一个称作“苏州旅店”的地方住下来,三层楼高的建筑,坐南朝北,房间阴冷潮湿,住宿的价格却挺高,现在兵荒马乱,旅店里没有多少顾客,却对前来住宿的旅客证件检查的很严格,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都被拒之门外。宋春茂和花六郎穿着华贵,旅店经理本来就不敢怠慢。 宋春茂把带有他相片的“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丢在柜台上,旅店经理拿起来看了一眼,马上变得噤若寒蝉,恭恭敬敬的把宋春茂和花六郎请上三楼,找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住了下来。房顶紫铜的四叶吊扇,缓慢的转动着,南侧有更高的建筑挡着,透不进来一点儿阳光,北侧的窗户也只能开一条缝,向外透一透潮气。 宋春茂对旅店质量表示不满,旅店经理解释,由于旅店对面别墅中住着要紧人物,“苏州旅店”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开始时想把旅店买下来据为己有,遭到拒绝后各种的刁难和打压,无所不用其极,“苏州旅店”赔本赚吆喝,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宋春茂道:“为什么不把旅店卖给他们”。 旅店经理道:“铁打的别墅,流水的主人,苏州旅店我们掌柜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了,也算是上海滩的老字号,对面的别墅和苏州旅店的时间差不多,可主人换了已经不下十个了”。 宋春茂笑道:“看来你们掌柜继续坚持的理由,就是等着别墅换主人了?” 旅店经理道:“魏强已经住进来一年多了,别墅的上任主人季云卿,住了不到八个月就死于非命了”。 宋春茂道:“你今天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有人来追究吗”? 旅店经理冷冷的一笑道:“今天您们二位住在这里,我还怕魏强不过来挑事儿呢”。 宋春茂道:“真有事了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旅店经理道:“多谢提醒,我晓得其中的利害,只是被压抑的太久,今日不吐不快”。 宋春茂道:“我们兄弟有些累了”,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旅店经理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二位饮食,是我派人给送到房间中来,还是您们二位去外面用餐”? 宋春茂道:“每天一百块钱的伙食,你看着给安排吧,另外听说绍兴花雕不错,每天给我们准备两坛”。 旅店经理伸了伸舌头,惊叹不已,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消费太奢侈了,旅馆经理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二百元而已。 等旅店经理走了,花六郎把门反锁住,又仔细的把房间搜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器物,这才放下心来,对宋春茂道:“大哥,你拿的什么证件,把旅店经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宋春茂笑道:“这个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是你金婷嫂子给我准备的,回头我让她给弟兄们每人都准备一个”。 宋春茂有九个未婚妻,金婷的地位最奇怪,九个人中她的才华首屈一指,不在候七、马钰之下,但因为金婷心机太重,宋春茂反而最不喜欢她,因此金婷深居简出,在高东岛负责破译日军情报,让铁观音的部队在作战时,做到知己知彼。 花六郎也知道,金婷从前是个及厉害的角色,在日本特别高等警察课中举足轻重,其地位和着名的川岛芳子不分伯仲。 “特别高等警察课”(简称特高课)是日本最高级的特务组织,主要任务有5项:第一是监视中国人的思想动态,取缔反日言行。第二是搜集各类情报,汇编资料,为侵华日军服务。第三是破坏抗日地下组织,侦捕审讯处理特工人员。第四是监视伪高官言行,尤其是魏强这这种地痞流氓的头目。第五是进行策反诱降等活动。 另外,侵华日军在中国有各式各样的特务组织,仅在上海滩就有代号梅、兰、竹、菊,以及位于极司非尔路76号由汪伪政权组建的xxx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俗称76号魔窟),这些特务组织,听命于不同的上司,管理相当混乱,特高课不但对这些特务组织有监督权,必要时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处决触犯纪律的特务。 伪76号特工总部警卫总队副队长吴四宝,就是因为私下里抢劫日本从江海关运往正金银行的金砖,被特高课秘密毒死的。而这个吴四宝,也曾经是对面别墅的主人。日本特高课,也被称作日本的盖世太保,不但普通百姓闻之色变,就是那些汉奸头目,以及日本基层的特务,对特高课都敬而远之。所以今天旅店经理看了宋春茂的证件,马上就意识到来住店的两个人身份不一般,十有八九是来搜集对面别墅中魏强的证据的,因此旅店经理才添油加醋,说了魏强不少的坏话。 宋春茂和花六郎坐在窗前,透过窗缝可以清晰的看到别墅门口,那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二人的眼睛。于六子进了别墅三个多小时才被人送出大门,他左顾右盼,叫了一辆黄包车,急匆匆的去了。紧接着就看到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别墅中走出来,气势汹汹的直奔“苏州旅店”。 宋春茂指着那个领头人道:“兄弟,你一会儿下手狠点,把这个家伙废了”。 花六郎点了点头道:“废了他没问题,但他们是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宋春茂道:“苏州旅馆是魏强的眼中钉,这里有客人住进来,他一定要派人来找麻烦”。 花六郎道:“旅店经理会不会把他们拦下来”? 宋春茂道:“绝对不会,魏强的人没把苏州旅店放在眼里,而这个旅店经理也恨魏强入骨,巴不得看他们笑话,所以肯定先躲了起来,让魏强的打手们直接找上我们”。 第三百九十八章 醉闯虎穴 上海滩鱼龙混杂,稍微有点儿成就的地痞流氓都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魏强手下的黑衣打手们,根本不把苏州旅店的经理放在眼中,气势汹汹的闯进旅店,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上楼,到了宋春茂和花六郎居住的房间,却非常礼貌的敲了敲门。 花六郎把门打开,一个身材不高,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摘下礼帽,鞠了个半躬,赔着笑道:“我们是特工总部(汪精卫领导的xxx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巡捕,负责霞飞路周围的治安,请二位先生出示一下有效证件,免得造成误会。 花六郎冷冷的“哼”了一声,把特高课的证件递了过去,领头的黑衣打手接过证件,只粗略的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再说话都有些结巴:“对、对不起,冒昧打扰了,请多见谅”。双手捧着证件,恭恭敬敬的还给了花六郎。然后告辞,匆匆的下楼去了。 旅店经理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黑衣打手来时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现在铩羽而归,一个个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犹如丧家之犬。这些打手出门时,旅店经理送到门口,用满是嘲讽之意的语气道:“几位慢走,恕不远送”。 一个打手心中不忿,转身抓住旅店经理的衣领,作势要打,就听到楼梯口有人咳嗦了一声,抬头看去,宋春茂满脸怒容站在那里,犀利的目光紧盯着黑衣打手。黑衣打手心生畏惧,气势顿时馁了,丢下旅店经理,脚步匆匆的出门去了,可能是因为太慌张,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步踏空,无比狼狈的摔倒在当街,其他黑衣打手恼他无事生非,早就走的干干净净。 宋春茂和花六郎坐在窗前,监视着马路对面别墅,门前的打手都消失了,大门紧闭,供行人出入的偏门也关闭了,偌大的别墅院子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但宋春茂和花六郎还是敏锐的发现,对面别墅楼上,窗帘后有人正用望远镜向他们的房间偷窥。 宋春茂童心顿起,突然推开窗户,平举着手枪,作势向偷窥者射击,唬得那家伙丢下望远镜,抱着头蹲在地上,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战战兢兢的探出身子,手里举着一面小小的膏药旗,轻轻的摇晃。 宋春茂和花六郎哈哈大笑,把窗户关好,品尝着旅店经理送来的美味佳肴,喝着陈年花雕,再也不用向对面别墅多看一眼。 旅店经理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口中叼着老刀牌香烟,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看着对面别墅,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到了下午两三点钟,两坛陈年花雕已经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花六郎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胀得通红,满嘴酒气的对宋春茂道:“大哥,我想到对面园子里逛逛”。 宋春茂道:“兄弟,还是改日吧,今天你喝多了”。 花六郎突然呜呜的哭出声来:“大哥,我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花六郎平时说话办事一向非常矜持,没想到此刻喝醉了酒,真情流露,如果他大吵大闹,宋春茂还能好言安慰,但面对泪水涟涟的兄弟,宋春茂便不知如何是好,明知花六郎所求之事十分不妥,最后却咬牙狠心道:“走,就是龙潭虎穴,哥哥也陪你走一遭”。 旅店经理听到身后楼梯声响,转身看时,宋春茂和花六郎满身酒气,一步三摇的下了楼梯,旅店经理十分客气的问道:“二位先生有何贵干”? 宋春茂没有说话,花六郎抢着道:“老子看对面的兔崽子们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们,让兔崽子们长长记性”。 旅店经理看热闹不嫌事大,心里喜欢,却装出一副关心的神色道:“对面人多势众,您可要多加小心”。 宋春茂狠狠的瞪了旅店经理一眼,心说这是个拱火的行家,只怕自己刚出旅馆的门,这家伙就会招呼左邻右舍来看热闹。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和花六郎刚到别墅大门口,旅馆经理就兴奋的抄起了电话机…… 别墅的大门紧闭着,门房的打手,面对找上门来的煞星,也不知该不该把门打开,正为难之际,就听身后有人轻轻地道:“把偏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看门的打手回头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道:“魏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 魏强不耐烦的道:“别废话,先把门打开”。 别墅的偏门开了,哪知花六郎根本不领情,依旧在门口大呼小叫道:“你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乌龟王八蛋,知不知道怎么迎接客人,给老子把正门打开”。 宋春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六郎把魏强的别墅当妓院来逛了。宋春茂感觉有些不安,这事要是让孙瑞玲知道了,又是一场好大的风波。 在花六郎的咆哮声中,别墅的大门敞开了,花六郎携了宋春茂的手,并肩走进别墅的大门。别墅的设计中西合璧,既有欧式的厚重,又有中式的典雅,即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这里依旧被作为建筑史上的典范,向大众开放。 偌大的庭院中,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奇石流水,曲径通幽,每一个细节都被处理得美轮美奂。和苏州园林不同的是,别墅的初建者,追求的是在闹市中寻找大自然的感觉,在花园草丛中,放养了不少小型的食草动物,所以经常能看的澳洲的袋鼠,美洲的獭兔,英国的小矮马,甚至五彩斑斓的孔雀。 别墅院子里的打手,早就得到魏强的指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能出面制止。宋春茂和花六郎转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此时的花六郎酒醒了大半,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有些愧疚的问宋春茂:“大哥,哪里有茅厕,我想方便一下”。 宋春茂看了一下四周,皱了一下眉头道:“反正也没人,只要一低头,遍地是茅楼儿,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就可以了”。 花六郎进了竹林,身子斜靠在竹竿上,刚系好裤带,突然一条绿色的竹叶青蛇从他脚上蜿蜒游过,花六郎惊叫一声,飞起一脚,竹叶青蛇凌空飞起,落在茂密的竹叶中不见了踪影。 花六郎吓得酒劲全无,宋春茂见状也跑过来询问曲折,花六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一条蛇,吓了我一跳”。 宋春茂道:“没事儿就好,咱在魏强的家中也转了挺长时间了,这小子屁都没敢放一个,今天就放他一马,回头再来找他的麻烦”。 花六郎点头称是,跟在宋春茂身后向别墅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两辆挎斗摩托风驰电掣般的驶来,直冲进别墅,六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跳下车来,吆喝宋春茂和花六郎接受检查。 魏强虽然是上海滩黑帮老大,帮助日本人助纣为虐,但在日本人眼中,他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日本几个特务组织的隶属关系,魏强更是一无所知,特高课在日本特务中的地位,魏强更是闻所未闻,他见宋春茂和花六郎太过嚣张,心里气不过,就通知了日本宪兵队,让他们来把宋春茂和花六郎带有。 宋春茂粗通日语,能听懂那几个宪兵喊得什么,他停下脚步,可花六郎根本不知道几个日本人渣渣呜呜的叫喊什么,依旧向前走去。就听到身后有拉枪栓的声音,花六郎头也不回,两支袖箭脱手而出,两个试图鸣枪警告的日本宪兵咽喉被袖箭射中,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宪兵见状,纷纷举枪准备射击,宋春茂早就拔枪在手,20响的镜面匣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密集纷飞的子弹,顷刻间把四个日本宪兵打倒在地。 花六郎也撤出枪来,对宋春茂道:“大哥,快撤”。 宋春茂把枪收好,慢条斯理道:“慌什么,谁通知的日本宪兵,让我们之间造成误会,一定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找出来”。 一条黑影一闪而过,花六郎扬手,黑影被袖箭打中,倒在地上,花六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用脚踩住中箭人的后背,枪口顶着对方的后脑勺,厉声喝道:“魏强躲在哪里,让他滚出来见老子”。 中箭的家伙奄奄一息,用尽全身的力量用手指了指门房,然后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花六郎片刻不停,飞身来到门房前,一脚把门踹开,门房里聚集着七八个人,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花六郎目瞪口呆。 头天晚上在天蟾大剧院见过魏强,宋春茂嬉皮笑脸的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魏老板,跟兄弟们走一遭吧”。 魏强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道:“皇军,我是你们的人”。 宋春茂道:“我知道,否则早就送你见阎王去了”。 魏强道:“我想这是一场误会,咱们去客厅,听我仔细解释一下”。 宋春茂道:“还是去我们那里,冈村先生很欣赏你办事的能力”。 魏强道:“我要是不去呢”。?宋春茂道:“死到活不到,冈村先生只想见你一面,至于是死是活,他没有交代”。 魏强道:“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宋春茂道:“难道你认为自己比六个宪兵更有价值”?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门口,血淋林的现实,让魏强相信,如果自己不冒险跟宋春茂走一遭,只怕立刻就会尸横当场。 看着魏强挫了锐气,宋春茂命令他的司机把汽车开过来,然后抬腿把司机从驾驶座上踹了下去,自己握住方向盘,花六郎押着魏强上了车,宋春茂笑道:“兄弟,再辛苦你一趟,抓两只孔雀来”。 花六郎指了指魏强道:“这小子怎么办”? 宋春茂道:“你放心去吧,这小子真敢轻举妄动,我分分钟把他的脑袋打成漏勺”。 花六郎不再多问,飞身从汽车上跃下,辗转身形,扑进花丛中,把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牢牢的抓在手上,另外几只孔雀刚要逃走,早被花六郎用袖箭击中两只。他不知道宋春茂要孔雀干什么,但能超额完成任务肯定不会受到指责。花六郎这几招兔起鹘落,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号魔窟 花六郎捉孔雀,矫健的身手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宋春茂在轿车中的窘态,就没有人注意了,他以前驾驶的都是日本造的卡车,美国车从来没有接触过,幸好他智计过人,花六郎带着三只孔雀上了车,宋春茂也摸到了美国车的一些门道,左右摇晃着驶上街头,慢慢驾驶技术越来越娴熟,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载着垂头丧气的魏强扬长而去。 苏州旅店的经理兴奋不已,他周围簇拥着几十个人,他们都是旅店经理用电话招呼来看热闹的,这些人平时被魏强欺负的太狠了,今天见魏强倒霉,心里都说不出的痛快,只不过大家都担心魏强挺过这一劫,以后会遭到他的报复,所以没有人敢表现的太张扬,只有苏州旅店的经理告诉大家,魏强作为上海滩新一代崛起的大亨,他的传奇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魏强被特高课的人带走,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特高课几次在上海滩出手,从来没留下过活口。 经过苏州旅店经理绘声绘色的演绎,魏强被特高课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便登上上海各大媒体的头条。 宋春茂驾驶着魏强的汽车,绕着上海滩兜圈子,魏强注视着窗外,不时有人向他招手问候。花六郎不时的向后面张望,甩掉了两个跟踪的尾巴,直到月上树梢,宋春茂才在黄浦江边找了个僻静之处把车停下来,挥拳把魏强打晕,和花六郎合力把汽车推进黄浦江里,然后每人携了魏强一支胳膊,装作三个醉汉,晃晃荡荡的回到大街上,叫了三辆黄包车,回到百乐门舞厅门口,把黄包车车夫打发走,宋春茂和花六郎才拖着魏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百乐门旅馆。 铁观音等人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宋春茂和花六郎跟踪于六子刚走,魏强就派人找上门来,一封信还有一个布袋,信的内容写着:先赔赏医药费100万元,然后马上滚出上海滩,人质已经被撕票,尸体沉了黄浦江,如果顽冥不化,不听劝告,一切后果自负。布口袋里装了一只耳朵,还有一撮花白的头发,不用问,这是魏强杀害石英后留下的信物。 魏强的嚣张,惹得铁观音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候七和马钰苦苦劝阻,女司令早就带人找魏强算账去了。 魏强头痛欲裂,正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一盆凉水浇到头顶,他激灵灵打个冷战,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他茫然的向四周看了看,依稀记得是特高课的人找自己了解情况,可现在男男女女十几条人影坐在他周围,难道自己被骗了? 魏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腰里掏枪,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到,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魏老板,别来无恙”。魏强抬眼看了看,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魏强从小好勇斗狠,练就了一副好身手,再加上脑筋灵活,善于钻营奉承,才坐上上海滩青帮头把交椅,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魏强瘫坐在地上,审时度势,一直寻找脱身的机会,在天蟾大剧院时,他见识过常庆虹的威风,自愧不如,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本事他也领教了,两个人智勇双全,魏强更不敢打他们的主意。现在居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主动送上门,魏强突然跳起来,一只手挥拳击打对方的胸部,另一只手去抓对方的头发,试图一招制敌,把这个女人作为自己的人质,再和铁观音谈判时就有了几分底气。 魏强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对方侧身避开魏强的偷袭,挥拳直击魏强的面门,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置信,魏强大惊失色,弯腰低头避开拳头,还没等他喘口气,另一只拳头挂动风声直击他的耳门,魏强避无可避,双手抱头,避免要害受到伤害,硬挨了一拳,这一拳力道之大出乎魏强的意料,手臂痛入骨髓,似乎断了一般,他痛的“哎呦”一声,话音未落,裆部又重重地挨了一脚,魏强的身体凌空飞出五六尺远,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骚臭味,他失禁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喝彩:“邢姐姐,打得好”。 又有人道:“好什么好,这小子没骨头,只挨了两下就尿了,大力神,把他拖到水房冲一下,臭烘烘的恶心死了”。脏活累活一般都归常庆虹,傻小子也从无怨言,他伺候魏强的方式简单粗暴,把一根碗口粗细的橡胶管子直接塞进魏强的裤裆里,然后打开自来水的阀门。 常庆虹一直纳闷,如此强大的水流到底是怎么来的,没人的时候,他常常会坐在水龙头旁苦思冥想,也曾把嘴放在水龙头上,试图把里面的水喝干,常庆虹吃饱饭的时候不多,但有几次灌的肚脐眼比鼻子高三寸,水龙头的水依然豪情不减,要不是候七及时发现并予以制止,常庆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常庆虹知道了自来水的厉害,今天魏强饱受蹂躏,只不过魏强肚子胀起来以后,常庆虹就用他的大脚猛踩魏强的肚子,直到他肠胃中所有的秽物都清理掉,无论魏强怎样哀求,常庆虹都不为所动,直到魏强口鼻中喷出的,还是谷道排除的,都是一丝不染的清水时,常庆虹才把垂死的魏强拉了回来。 魏强心狠手辣,审讯犯人时折磨人的手段自诩天下无双,但也印证了越是残暴的人越脆弱,有人再问他话时,只要常庆虹在旁边轻轻的哼上一声,魏强就体若筛糠,深怕这个混不吝的家伙,再把自己弄到水房做一次由里而外的洗涤。 审讯魏强是候七和马钰,由邢慧杰做护法,就不怕魏强敢反抗。候七和马钰最关心的还是石英的安危,她们深信,魏强送来的东西只是掩人耳目。候七问道:“魏老板,你把我们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魏强道:“我已经把他杀了”。 铁观音闻言,怒不可遏的冲上来,指着魏强的鼻子道:“我x你奶奶的,敢杀我的人,姑奶奶今天非把你万剐凌迟了不可”。 这种威胁的话,魏强从小不知听到多少,所以对铁观音的愤怒,他反倒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候七把铁观音拉到一旁,劝慰道:“司令妹妹,你先别着急,看我怎么让这混蛋说实话”。 铁观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一语不发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候七笑眯眯的对魏强道:“魏老板,我们的人你果真给杀了”? 魏强道:“我骗你作甚”? 候七道:“你魏老板神通广大,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耐心有限,不想听到让我不开心的话”。 魏强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也有些后悔”。 候七慵懒的道:“很好,你清楚我不喜欢什么,却偏偏还要和我作对,我只能对你施以薄惩了”。候七说着唤过常庆虹,让他把一支点燃的蜡烛,烧瞎魏强的两只眼睛。 魏强开始还以为候七只是恐吓而已,但等他看到常庆虹端着蜡烛,狞笑着蹲在自己身边,才意识到自己距离光明只是一念之间,便急忙哀求道:“我说实话,你们的人还活着,只求你别用蜡烛烧我的眼睛”。 候七点点头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要是让我听出来你撒慌,我会有一千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把你丢在上海滩的街头,让过往的行人耻笑”。 魏强趴伏在地上,头磕得犹如鸡啄碎米。 候七道:“我们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魏强道:“那个人脾气大的很,我们没法和他正常沟通,就诬陷他是抗日分子,送到极司非尔路76号去了”。 候七道:“极司非尔路76号是什么地方”? 魏强道:“是日本人雇佣的特务组织,负责绑架,暗杀活跃在上海滩的抗日分子”。 候七道:“这个76号有多少汉奸”? 魏强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它由汪精卫先生直接领导,由委员会周佛海、丁默邨、李士群直接指挥,到底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内幕”。 候七道:“76号和日本人勾结有什么证据吗”? 魏强道:“76号内驻有一支由涩谷准尉统领的日本宪兵分队,有三百多人,76号有什么重大行动,不但要经过日本人批准,必要时还要他们亲自督导”。 候七道:“为什么刚才你骗我们,说我们的人已经被你杀掉了”? 魏强头上冷汗淋淋的道:“进入76号的犯人,九死一生,他们有38套酷刑,最常见的有吊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电刑、钢针刺指,还设有天牢(吊捆在半空中暴晒)、地牢和水牢……去年一年,76号制造的暗杀、绑架事件达三千余件,被抓进去1万多人,没有一个活着能走出76号的大门”。 魏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石英的安危感到担忧。一直一语未发的马钰忽然开口道:“姓魏的,你给我们送来的信,还有那个布袋中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魏强道:“信是我找人写的,至于那只耳朵,还有头发,也是从你们的人身上割下来的”。 审讯结束了,本来按照铁观音的意思,不把魏强碎尸万段,也要把他杀了为石英报仇,但候七有自己的打算,他笑着对魏强道:“我们有好生之德,今天放你一马,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伤了我们的人,我们也要讨还公道”。 候七说完,吩咐常庆虹把魏强的头发薅干净,然后把,两只耳朵也割下来。 第四百章 探监 常庆虹割耳朵的技术还可以,没了耳朵的魏强脑袋像个血葫芦,痛的满地打滚,可苦于口中塞了破布,只能听到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但等到常庆虹给魏强‘理发’时,那粗糙的手艺就让人不敢恭维了,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傻小子薅的七零八落,头皮上鲜血淋漓,这独特的发型,被姜立柱讥讽为跟狗啃的差不多。常庆虹有些害羞的搓着双手道:“初学乍练,没掌握好尺度,下次再有机会,效果就会好许多”。 常庆虹是魏强命中的克星,在傻小子的蹂躏下全无还手之力,先是凉水灌肠,再割耳朵,到然后的薅头发,把个叱咤上海滩的流氓大亨,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条命只剩下不到半条。魏强奄奄一息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邢慧杰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几乎是凑到魏强的耳朵眼上(耳朵被割掉了),大声的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人越到垂死的时候越是惜命,魏强努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没有活够。 邢慧杰道:“魏老板,你认识外滩小白吗”? 魏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身体剧烈的挣扎,眼睛里也露出恐惧的神色。 铁观音道:“外滩小白是谁”? 邢慧杰道:“就是前天晚上看戏时,给咱们送信的那个年轻人”。 候七道:“人家好心好意的给你来送信,你却狠狠的把人家打了一顿,这恩将仇报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和你做朋友”。 邢慧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了弥补我以前的过失,我决定把这个姓魏的交给外滩小白来处置”。 候七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邢慧杰笑道:“你好奇心这么重,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候七气的跺了跺脚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邢慧杰似乎有什么把柄握在候七手中,听了候七的威胁,邢慧杰凑上来,扳着她的肩膀,在候七耳边小声嘀咕,惹得七小姐笑的花枝乱颤。 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这是中国的第一座全钢结构铆接桥梁,在桥上中心结合部,钢架桥栏杆上斜靠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白文景带了十几个人赶到这里,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几个人战战兢兢的靠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对白文景道:“没错,就是姓魏的那厮”。 白文景恨恨的道:“姓魏的,你欺师灭祖,鱼肉同胞兄弟,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一个红脸的中年人道:“白老板,跟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人不用多废话,你画个道儿,怎么处理这个姓魏的杂碎”。 白文景道:“把他倒挂在桥上示众三天,三天过后开香堂,我要亲手摘了他的心肝”。 红脸的中年人道:“姓魏的心思缜密,身边有不少虾兵蟹将,又巴结上了日本人,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轻而易举的把这个祸害剪除了”? 白文景道:“这些人的来历我也不清楚,头几天和他们中间一个姑娘交过手,结果一败涂地”。 红脸中年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质疑道:“你败给了一个女人”? 白文景点了点头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我再练十年,也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白文景身边的人愕然一片。 红脸的中年人道:“这些人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你一定要好好的酬谢他们”。 白文景道:“已经有机会了”。 “有什么机会”?红脸中年人问道。 白文景踢了魏强一脚道:“这个王八蛋为了给赛小云拔创,诬陷人家是抗日分子,把其中一个人送进了76号”。 红脸汉子哆嗦了一下道:“那可是真正的魔窟,进去的人九死一生,那伙神秘人物是不是要求咱们把人从76号营救出来”? 白文景道:“从76号向外捞人,咱们也没那本事,但动用一下关系,进去一两个人探监,还是可以办到的”。 红脸中年人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 白文景道:“计划一定要周到细致,千万不能出了差池”。 红脸中年人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极司非尔路76号戒备森严,门前路灯下悬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地上散落的折手断脚,这是76号的特务们想出来损招,每天公开处决几个他们所谓的抗日分子,在门口暴尸,恐吓过往的路人,弄的门前不但夜里行人稀少,就是白天也冷冷清清,大家宁可绕路,也不愿从76号门前经过,怕沾染上晦气。 夜里2点多,一辆送菜的马车停在76号后门口,车上坐着两男一女,守门的两个特务走到菜车旁,走过场似的看了看车上的蔬菜,又看了看车上的两个陌生人,对送菜的车把式道:“老张,你以为这76号是你家开的,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老张向两个特务手中塞了点钱道:“老总们辛苦了,这么晚了还不得休息,行个方便,我们一会儿就走”。 一个特务道:“这事要是让上峰知道了,可是掉脑袋的罪过,老张你这是坑我们吧”。 老张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那些当官儿的做事再认真,也不会24小时全盯着大家吧”。 那个特务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 老张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就是个看门的小角色,给个鸡毛当令箭,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滚回家看孩子去”。 给76号供应蔬菜粮食是个肥差,一般都和里面那些有头有脸儿的高层有关系,两个看门的特务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真把送菜的老张得罪了,这两个特务真就可能把饭碗丢了。 另一个特务比较圆滑,作势踢了老张屁股一脚笑道:“都他妈老关系了,因为这点破事伤了面子不值得,你车上这两位客人身上没带家伙吧”? 老张见好就收,借坡下驴道:“看你说的,要不你搜一搜,我这也是为朋友办事,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损失更大是不是”。 比较圆滑的特务道:“侯处长是你表哥,什么事他替你顶了,真出了事,倒霉的还是我们哥儿俩”。 老张道:“兄弟们说话见外了不是,以后有我老张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弟兄喝稀的,中午我在白家菜馆请吃饭,如果兄弟们拒绝就是不给我老张面子”。 比较圆滑的特务摆了摆手道:“自家弟兄,说那么多就见外了,进去吧”。 看着马车赶进大门,一个特务道:“一个送菜的乡巴佬,倚仗和上峰有些关系,就跑到老子面前来装大尾巴鹰,老子这就去和队长汇报,连他那混蛋表哥一起收拾了”。 另一个特务斜着眼睛看着同僚道:“兄弟,你长点心吧,侯处长的职务可比咱们队长高多了,只怕你搞不到老张,就稀里糊涂的把小命丢了”。 “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中午白家菜馆,狠狠的吃老张一顿,这也等于变相的巴结上了侯处长,队长把上夜班的苦差事总是交给咱们俩,老子早就腻了”。 另一个特务没吱声,把老张贿赂他们的钞票展开,欣喜道:“一千块,顶老子四个月薪水,上夜班这差事倒也值得”。 另一个特务的道:“老张就是咱们的财神爷,以后和他打交道时圆滑点,人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多谢大哥指教,中午我请你喝酒”。 “中午去吃老张,咱们要不吃他一顿,他心里也不踏实”。 “车上那小娘们儿长得真标致,杏花楼窑姐一个也及不上她”。 “别胡说八道,今天夜里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两个特务噤若寒蝉,警惕的向四周观察了一下,再也不敢作声,把大门关上了。 马车在进入伙房时又被拦了下来,在这里需要给送来的蔬菜过磅,还要领取一个进出伙房的出入证,老张和这些人更是熟悉得不得了,随手丢了几盒哈德门的香烟,发放出入证的特务门都没有出,就把出入证交给了老张,上面用钢笔写着:兹有张xx送来鲜蔬一车,毛重2180斤,净重1100斤,进入时间凌晨两点半,出门时间四点半,有效期两个小时,逾期不候。下面缀着年月日,以及经办人的姓名。 马车在伙房外停了下来,十几个特务忙着从车上把菜卸下来搬进伙房,老张则把一个小头目拉到一旁,不知小声嘀咕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老张找到躲在黑影中的宋春茂和马钰,把通行证交给他们,交待道:“有效期两个小时,一切听老孙的”。 老孙不老,有一个和他年龄不想当的将军肚,地上放着十几个装满夜宵的食盒,几个小特务提了食盒,向不同的方向走去,最后老孙骂骂咧咧道:“这夜班的活就他妈不是人干的,14份夜宵只给安排十个人,剩下的都是老子来送,我他妈的都快二百斤了,干这么多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话虽这么说,老孙还是提了四个食盒,脚步蹒跚的走了。 来到僻静处,找到宋春茂和马钰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宋春茂道:“时间紧,回头再说吧”。 老孙看了一眼马钰道:“姑娘,把衣服罩头上,你这样太扎眼”。 老孙提了一个食盒,宋春茂提了两个,马钰走在最后,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他们的目标是监护区,当然这些饭都是给看押犯人的特务们准备的,被关在这里的犯人,每天能喝上一碗菜汤,就要谢天谢地了。 进入牢房有三道铁门,每道门上都有两个特务为老孙开门,老孙也会为他们留下一个食盒,并认真的交代:知道夜班的弟兄们辛苦,特意给大家加了一个菜,还准备了一瓶酒,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能喝多了。 第四百零一章 搅局者 76号魔窟让局外人闻之色变,倚仗的是日本人的势力,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其主要人员都是些汉奸、特务、地痞、流氓,这些人渣认贼作父,唯利是图,没有半点儿道义可言,表面上威风凛凛,其实色厉内荏,内部管理一片混乱,许多安保程序只是流于形式,形同摆设。 宋春茂和马钰在老孙的带领下,深入戒备森严的牢房区,连闯几道关卡,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一道关卡的两个狱卒,由于手中掌管牢房的钥匙,算是有些实权,也表现的更加狂妄、贪婪,老孙送来的酒菜毫不客气的笑纳,还公开的索取贿赂。 收了钱的狱卒,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笑着对老孙道:“县官不如现管,我们兄弟不知给上司送了多少好处,才谋了这个苦差事,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没什么油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刚才稍嫌刻薄,还望见谅”。 老孙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兄弟们如此辛苦,收点钱无可厚非,就怕那些收钱不办事的,最后的下场无非是身败名裂,横死街头”。 一个狱卒道:“孙大哥,这是威胁我呢”? 老孙道:“不敢,我只是有感而发”。 另一个狱卒道:“孙大哥是外滩老白手下的大将,当年跺一跺脚,上海滩就颤三颤,前几年在七里桥烧香聚义的大眼丁,就是孙大哥带人砍的。大眼丁手下40多个小瘪三,一夜之间都给填了黄浦江”。 老孙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还不是靠兄弟们照顾,混口饭吃”。 一个狱卒道:“孙大哥,今晚要探望什么人,兄弟我这头前带路”。 老孙道:“就是昨天被魏强送进来的那位”。 两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道:“孙大哥不怕你见怪,你们洪门和青帮水火不容,听说洪门老当家白凤吾就折在魏强手中,这姓魏的跟我们侦缉队的唐处长交情甚密,你私下要见魏强送进来的人,唐处长知道了追究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老孙道:“我老孙是什么人,会让弟兄们为难,实话告诉你们,魏强已经被我们做了,我们的新当家白文景亲手挖了他的心肝”。 两个狱卒被吓的颜色更变,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小白当家的摘了魏强的心肝,就不怕唐处长追究吗”? 老孙冷笑道:“魏强在唐处长眼里就是一条狗,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死活,我再提醒你们一次,时间不多了,你们再继续刁难我,小心你们在提篮桥的一家老少”。 两个狱卒真害怕了,拿出交班记录,寻找关押石英的监号。过了好一会儿,两个狱卒为难的抬起头来,犹犹豫豫的问道:“孙大哥,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被人割了一只耳朵”? 老孙看了宋春茂一眼,宋春茂开口道:“不错,我岳父被魏强诬陷,由于他老人家刚正不阿,魏强丧心病狂的割了老人家一只耳朵”。 一个狱卒道:“阁下的岳父没有被关进牢房,他曾经在日本留学,今天虹口领事馆的大泽喜一来76号公干,正看到阁下的岳父大人,直接把人带走了”。 宋春茂道:“带去什么地方了”? 两个狱卒茫然的摇摇头。 宋春茂犹豫了一下,对老孙道:“多谢孙大哥帮忙,咱们现在回去吧”。 老孙脸涨得通红,眼睛死盯着两个狱卒,吓得他们两个浑身战栗。宋春茂拉了老孙一把道:“得饶人且饶人,这两位兄弟也有难处,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两个狱卒浑身颤栗着把刚才收受的贿赂还给老孙,宋春茂中间拦了下来道:“这钱兄弟们留下来打酒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也许以后还有麻烦的兄弟们的地方,到时给多行个方便就可以了”。 宋春茂他们回到伙房,送菜的马车已经卸完了货,等候多时了。宋春茂暗中拉过老孙的手道:“孙大哥,难得咱们一见如故,这一万块钱就算兄弟的见面礼”。 老孙虽然豪爽,但一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他作势推辞了一下,就乐呵呵的收下了,对待宋春茂的态度也变得异乎寻常的热情,亲自把他们送出76号的后门。 送菜的马车要连夜出城,分别的时候,宋春茂又给了送菜的老张一万块钱,老张当即就表示,以后再有用到他的时候,尽管开口。 有钱能使鬼推磨,宋春茂做散财童子,马钰一直含笑不语,回到住处,马钰把宋春茂行贿时的市井嘴脸,惟妙惟肖的说出来,引得大家笑个不停。 等大家笑够了,马钰对铁观音道:“天亮以后,咱们要换个地方居住”。 铁观音道:“为什么”? 马钰道:“石龙王落到日本人手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曾经做过海军中高官,日本人一定会追查谁是石龙王的同党,也许今天,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上海虹口是日本人的天下,’虹口日租界’成为了日本军国主义策动对华战争的’大陆侵略大本营’。多次民间冲突、两次淞沪战役,均肇始于此地。 位于上海虹口的北四川路余庆坊弄口旁的内山书店,更是因为鲁迅先生的文章蜚声中外。传说这位文坛巨匠曾经对自己的学生马钰有一段柏拉图式的爱情,鲁迅赠书的人不多,马钰始终是其中之一。 马钰在15岁的时候,写了一篇《初次见鲁迅先生》,后来这篇文章连同《一面》《清贫》等一起,为了纪念鲁迅先生,被结集出版,出版方就是内山书店。马钰对鲁迅先生的印象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但今天她把大家住宿的地方选在内山书店楼上的樱花旅舍,还是让知道内情的候七和邢慧杰唏嘘不已,但碍于面子,怕孙瑞良知道了多心,谁也不肯把从前的事讲出来。 旅舍的老板是一对日本中年夫妇,一句中国话都听不懂,上海虹口有小东京之称,生活在这里的人说日本语、住日式房屋、吃日本菜、娱乐时看日语电影、生病时上日本人的诊所,日常生活保持完整的日式风俗,与日本国内生活没有什么差异,日本宪兵不敢到这里来骚扰,遍布上海滩的地痞流氓也没人来这里撒野。 本来入住樱花旅舍需要很严格的条件,可三国浦志和马钰没费太大周折,就把整座旅舍包了下来。日本旅社的房间精致狭小,铁观音对此颇有微词,候七自作主张,把她们两个的房间打通,房间面积虽然还是不大,铁观音知道候七用心良苦,也就不再追究了。 日本住上海领事馆的总领事大泽喜一,就是虹口一带的土皇帝,他曾经是日本海军的一名中级军官,在两年前的一次海战中,被美国飞机炸断了一条腿,从此退出军界,来到上海做了总领事,此刻他正在虹口最好的扶桑医院中,陪在石英的病床前嘘寒问暖。 石英曾经在日本留学,学习海军专业,和大泽喜一是同窗,两个人在学校时交情莫逆,毕业后各奔前程,一别十几年,没想到两个人能在这里见面,但无论大泽喜一如何热情,石英躺在病床上,微阖双目,就是一语不发,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体上因为反抗被打出的淤青还历历在目。 石英此刻心里乱成一团麻,自己在医院疗伤,铁观音等人肯定一无所知,他们都是热血青年,头脑一热,也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万一这些人被自己拖累,有什么三长两短,石英死的心都有。 大泽喜一还在耳旁念叨:“石英君,已经三天了,你水米不进,靠绝食来表现自己的忠勇,但你的所作所为,重庆**一无所知,你要做岳飞精忠报国我不拦你,但我向你保证,作为你最友好的同窗,一旦等你身体康复,我马上恢复你的自由”。 石英依旧紧闭着双眼,一语不发。大泽喜一细心的端起水杯,用勺子舀了一勺糖水,送到石英嘴边,这一次石英不再固执,把糖水喝了下去,然后很生硬的道了声谢谢!大泽喜一有些受宠若惊,马上又喂了一勺糖水,石英坐直了身子,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大泽喜一道:“老同学,我公务繁忙,先行告退,明天再来看你”。 石英道:“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的话,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大泽喜一道:“石英君,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英道:“我在这里疗伤,钟历文却不来看我,这小子是不是把当年的情分忘掉了”。 大泽喜一有些意外道:“钟历文被软禁虹口将近十年了,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石英冷笑道:“就你们两个这点儿小伎俩,焉能瞒过我的眼睛”。 大泽喜一道:“汪精卫先生手下已有百万精兵,建设海军的计划也正在积极筹划,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海军司令,偏偏此时你意外出现了,这真是天意如此”。 石英道:“我年纪大了,不想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功名,海军司令,这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泽喜一道:“手中没有兵权的将军,就是没用的摆设,先把兵权抓在手中,至于最后听命于谁,石英君是明白人,就不用我多费口舌了”。 石英道:“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如果心中还顾及老同学的情分,就让钟历文来见我一面”。 大泽喜一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中午咱们三个一起把酒言欢,重叙旧情”。 石英道:“我现在是阶下囚,只能听从你的摆布了”。 大泽喜一道:“在虹口我一言九鼎,却只有你们两个朋友,谁要敢为难你,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第四百零二章 小舞台 虹口区素有“小东京”之称,生活在这里的日本人超过10万。工商,行政,金融,交通,治安,医疗等重要部门都被他们牢牢的把持着,几乎每个生活在这里的日本人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只是由于连年战争,日本的兵源已近枯竭,十三四岁的孩子,也被日本**送上前线,许多在战争中受伤致残的日本士兵,都被安置在虹口地区,以至于那些工作体面的高层管理,许多都是缺胳膊少腿,而更多的普通工作岗位,都由日本女人来补充。 至于那些不体面,薪水低的工作,都是中国人来承担的,他们虽然做不来大事情,但日本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些中国人看在眼里。对宋春茂他们来说,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就是最可靠的情报来源。 短短几天时间,宋春茂倚仗雄厚的财力,挥金如土的爽快,和一视同仁的态度,结交了无数朋友,在虹口区搞的手眼通天,石英在扶桑医院疗伤的情报,也被汇报给了铁观音等人。 一天后,邢慧杰假装在路上跌断了腿,被马钰,三国浦志,还有候七送进了扶桑医院。 大泽喜一对石英不错,住的是高级病房,由专人护理,马钰花了大笔的钱,才在石英隔壁的病房住了下来,而对病人的护理,还要病人家属自己来承担。 给邢慧杰用x光机做检查,邢大小姐把自己的膝关节整错了位,用仪器拍摄的照片中,这是很严重的伤,需要住院治疗,但把她刚送进病房,她的腿就痊愈了。 邢大小姐住在医院里,每天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石英被割掉了一只耳朵,头发也被薅的长短不齐,为此他剃了光头,脑袋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病房外的动静听不到,根本不知道铁观音他们已经住在隔壁。 石英的伤还没有痊愈,他又是大泽喜一的贵客,现在把他营救出来,时机还不成熟,每当大家在他病房前经过,透过病房的玻璃,可以看到每天上午,大泽喜一都会准确的出现在石英的病床前,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大泽喜一走后,他自己留下来,直到傍晚才会离开,天天如此从不例外。开始时大家以为这个人是大泽喜一派来监视石英的特务,但后来发现他们相谈甚欢,一副旧相识的样子,都不禁暗暗纳罕,不知道这个中年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石英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来医院病房中探望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许多都叫不上名字,但看他们前呼后拥的样子,也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可石英对这些人似乎很烦感,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每到这个时候,大泽喜一就出来打圆场,一边安抚怒气冲天的石英,一边把那些趾高气昂的显贵叫出门而去,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顿。 不能让石英孤军奋战,这是铁观音的建议,于是第二天上午,宋春茂和姚金霞买了许多的营养品,大模大样的走进来石英的病房。 病房里石英和大泽喜一,还有那个陌生的中年人聊得正开心,有人突然闯入,病房里的几个人都感到有些诧异,宋春茂把堆积如山的放在石英的病床下,微笑着对石英道:“岳父大人,我听说您身染贵恙,特过来看望”。 石英依旧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姚金霞倒了一杯水,递到石英手中道:“爹,姐姐最近身体不舒服,特别嘱咐我替她来看望您,您身体可大好了”? 直到此刻,石应才如梦方醒,向身边的两个人介绍道:“宋春茂我姑爷,这一个,唔……”?石英不知怎样介绍姚金霞,沉吟了一下。姚金霞自我介绍道:“馨儿姐姐是原配,我是服侍她的丫头”。 那个陌生的中年男道:“石英你这老家伙,馨儿都嫁人了,你居然没请我去喝一杯喜酒”? 石英道:“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你跑到虹口来躲清静,我就是想请你,也找不到你的家门”。 中年男人的道:“令婿一表人才,不知在哪里高就”? 宋春茂恭恭敬敬的道:“少年时学无所成,现在浪迹江湖而已”。 中年人脸上微微有些失落道:“你岳父是海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宋春茂道:“世伯大名上钟讳历文,我岳父却常常提起”。 钟历文哈哈大笑,握着宋春茂的手道:“我以为你岳父把老朋友都忘了”。 石英咳嗽了一声道:“茂儿,这位是大泽喜一先生,我在日本海军学堂时的同窗好友”。 石英只介绍大泽喜一的过去,而不提他日本驻上海总领事的身份,是怕宋春茂知道了他身份后,会有过激的举动。哪知宋春茂早就知道大泽喜一的身份,也恭恭敬敬的给他施了一礼。 大泽喜一握了一下宋春茂的手,食指上的枪茧,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大泽喜一的国语,说的比绝大多数上海人都标准,他盯着宋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道:“年轻人,能告诉我你真正的职业是什么”? 宋春茂道:“给有钱人做保镖”。 大泽喜一点点头道:“你枪法怎么样”? 宋春茂道:“还能说得过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泽喜一道:“年轻人不骄不躁,这份沉稳干练十分难得,给有钱人做保镖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到我那里谋份差事,有我和你岳父的交情,一定会对你加倍看重提拔”。 宋春茂道:“多谢厚爱,此事需从长计议,等岳父大人痊愈后,再做计较不迟”。 大泽喜一碰了个软钉子,岔开话题对石英道:“既然今天你有贵客,我也就不打扰了,咱们就此别过,我和你所提之事,你还是再仔细多考虑考虑”。 石英道:“我早已金盆洗手,退出军界已久,做一个闲云野鹤,不再想那杀伐纷争”。 大泽喜一看着石英道:“老同学,你的才华和志向,我一向钦佩,可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石英道:“富贵在天,老天爷不让我吃海军这碗饭,我也只能认命”。 大泽喜一道:“很好,我明天会再来的,希望会听到好消息”。 石英道:“老同学好走,不送”。 大泽喜一又向钟历文道:“今日人家翁婿重逢,你就不要在旁边煞风景了”。 钟历文道:“老石这姑爷不错,我劝劝这小子,让他弃暗投明,早点儿到你麾下当差,到时候咱们三个还是好朋友,岂不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大泽喜一道:“那就多劳钟老弟了,我先行一步,告辞了”。 宋春茂和钟历文把大泽喜一送出门外,回到病房,姚金霞已经给石英削了苹果,剥了香蕉皮,此刻正对着一个椰子发呆,这东西她可从来没见过,不知如何下手。钟历文用刀劈开椰子,把椰汁倒进玻璃杯中,端给姚金霞道:“北方女孩儿没见过这东西,先尝一口,世界上没有不贪吃的小姑娘”。 姚金霞脸一红,却也被钟历文说中了心事,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然后道:“甜丝丝的,挺好喝的,再给我倒一杯”。 宋春茂有些尴尬,石英笑而不语,钟历文又倒了一杯椰汁道:“慢慢喝,我们三个男子汉,可没人和你争嘴”。 姚金霞道:“茂儿哥,你们都很好,我今天高兴给你们唱一段吧”。 宋春茂红了脸,对姚金霞道:“别丢人现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石英和钟历文却齐声叫好,一起怂恿姚金霞唱上一段。 姚金霞很认真的道:“你们想听什么,点上一段”。 钟历文道:“我最想听《破洪洲》,穆桂英唱的‘八千岁天波府传下圣命,命本帅领人马挂帅出征’……”。唱到后来钟历文忘词了,姚金霞接着唱道:“攻和守务要心齐整,节度不合乱军容。赏罚无私要公正,功过分明是非清。立功的必定有重赏,有过的一定按律行。咱营中可不分姐和妹,军规也不论弟和兄。谁要是违法抗军令,抗军令我定斩人头不容情”! 一曲唱罢,石英和钟历文一起鼓掌喝彩,姚金霞嗓音圆润,有板有眼,比钟历文唱的好的不知多少倍。姚金霞的声音也传到隔壁铁观音的耳朵里,立即把她的戏瘾也勾了起来,拉上孙瑞玲,就要去找姚金霞,非要给石英唱出全本的《破洪洲》,最后被候七苦苦拦住,说此时还不宜和石英见面,等时机成熟了,再唱不迟。铁观音虽然心痒难耐,却也强忍下来。 回到樱花旅舍,铁观音关上房门,召集了几个旧部,在自己的房间里召开了一场小型的戏曲表演,观众还没有演员多,再加上没有化妆,候七和马钰的喝彩声自然不能尽如人意,铁观音也觉得闷在屋里表演有些掉价,唱了一段,过足了戏瘾,便另辟蹊径,开始打起了克劳斯和三国浦志的主意。 培养两个老外登台唱戏,可是女司令一直的愿望,今天终于有机会,把克劳斯和三国浦志训得叫苦不迭,整整一个晚上,这两个家伙一段都没有学全,气的铁观音要用家法伺候他们,姜立柱手举着鸡毛掸子,狞笑着看着愁眉苦脸的克劳斯和三国浦志,只等铁观音一声令下,就在他们屁股上狠狠的抽上几下,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第四百零三章 四大名旦之荀慧生 来人正是樱花旅社的老板娘,她眼睛红肿的像个烂桃子,愁眉苦脸的提醒铁观音,昨夜排练制造的噪音太大,旅店老板一家都没有休息好。铁观音对老板娘的提醒不以为然,免费让她听戏不但不感激,还拐弯抹角的出言抱怨?铁观音对日本人素无好感,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女人,早就一个大嘴巴抡上去了,至于打完后会造成什么后果,女司令从来没有考虑过。 候七处事圆滑,笑着敷衍老板娘,许诺今天夜里排练时,会尽量声音小一些。旅舍的老板娘明知候七言不由衷,但正所谓客大欺店,候七包下了旅舍的所有客房,是不折不扣的财神奶奶,旅社老板娘得罪不起,便郁闷的出门去了。 到了晚上,铁观音的小剧院准时开戏,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樱花旅舍的老板自作聪明,找了几个脸涂的雪白,梳着高髻的赤脚女人,用笛子、管萧、尺八和太鼓等乐器奏出的乐曲鬼气森森,听这些鬼一样的女人演唱就是一种折磨,气若游丝又连绵不绝,声调既不悠扬也不高亢,犹如垂死病人无助的**,更像地狱幽魂传出的叹息。除了这些歌舞伎,旅舍老板还请了二十多个衣冠楚楚的观众,他们盘坐在榻榻米上,品清酒,**米海苔,两只眼睛却紧盯着正在表演的艺伎,看得津津有味。 旅舍老板开堂会,分明是要和铁观音唱对台戏,是可忍,孰不可忍,女司令二话不说,马上鼓噪她手下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重打锣,令开戏,动静之大让楼下正在看艺伎表演的观众直皱眉头。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些穷凶极恶的日本人却变得温文尔雅,虽然都心存不满,但没有人表现的气急败坏。 身穿和服,浓妆艳抹的旅舍老板娘,踩着木屐,迈着小碎步跑上楼来,对铁观音点头哈腰,央求她尽量把声音压低一些,因为楼下请的有贵客。铁观音想继续搞阳奉阴违,送走了老板娘,把房门一关,想接着排练,却发现今天的主角三国浦志在排练时一直魂不守舍,楼下不时传上来的靡靡之音,竟把三国浦志感动的泪水涟涟,他闻声知故,害起了思乡病。 三国浦志性情温顺,平时少言寡语,谁都清楚他对铁观音情有独钟,但这层窗户纸却一直没有捅破,后来铁观音和姜立柱私定终身,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三国浦志的日本未婚妻也阴差阳错回到他身边,但三国浦志把幸子安置在高东岛的战地医院中做护士,就再也不肯见未婚妻一面,依旧追随在铁观音左右。 候七笑说三国浦志这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宋春茂不知这个柏拉图是何许人也,又不愿在兄弟们面前显得无知,对七小姐的话只能随声附和,说三国浦志就是个情痴。包括马钰和邢慧杰,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宋春茂的点评更贴切。 当然这都是大家在背后嚼舌根子,当事人都不在场,还不能让姜立柱听到,这小子心眼小,如果知道了三国浦志对铁观音的奇特感情,难免不醋海扬波,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因此大家对三国浦志都礼让三分,铁观音对此事也心知肚明。今天见三国浦志兴致不高,一颗好胜的心也就凉了下来,就不再勉强克劳斯和三国浦志继续排练了。 可楼下的艺伎的歌声不断传上来,又勾得铁观音心痒难耐,于是抛开两块不可雕的朽木,带着几个科班出身的手下把一出《蝴蝶杯》唱的淋漓尽致。当唱到胡凤莲和田玉川私定终身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被铁观音打入冷宫的克劳斯化身为门童,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有十来个日本人立在门前,见房门打开,一起鼓掌喝彩,没等克劳斯发出邀请,这些人就迈步进了屋,在一个角落中盘腿坐下,恭恭敬敬的道过歉,示意铁观音等人继续演出,他们只想安静的看戏。 铁观音几乎抢光了旅舍老板的观众,旅舍老板还要陪着笑,把饮食送上楼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艺伎们的表演不感兴趣,三国浦志悄悄的跟候七说了一声,就尾随着旅舍老板下楼去了。 周边多了许多陌生人,铁观音就有些不自在,好在接下来她的戏份也不多,于是也凑到候七身边,请她想个办法把这些不请自到的观众撵走。 熟悉候七的人都知道,七小姐爱臭美,明明眼睛近视的厉害,却偏偏不肯戴眼镜,看人时总是眯着眼睛,今天情况特殊,虹口区是日本人的天下,在这里虽然没有汉奸特务盯梢,可一旦引起日本人的怀疑,更是后患无穷。候七不敢托大,从挎包里掏出眼镜,戴在鼻梁上,仔细的打量那十几个不速之客,他们正聚精会神的看戏,铁观音和候七在一旁交头接耳,竟没有人注意到。 突然,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引起候七的注意,这个人西装革履,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竟有一种别样的妩媚,候七激动起来,推了推身边的铁观音小声道:“司令妹子,你们这一行的泰山北斗来了,你有眼不识泰山,那个眉清目秀的中年人,你见过没有”? 铁观音紧盯着那个人看了许久,只见他双目微合,口中随着孙瑞玲的演出小声跟着哼唱,修长的十指指法娴熟,承露,垂丝,碟损,逗花……无不恰到好处。铁观音科班出身,自视颇高,在梨园行向来不曾服过谁,但今天她只见了这个中年男人的指法,就自叹弗如,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候七笑道:“怎么样,傻丫头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铁观音兀自嘴硬道:“唱戏讲究的是手眼身法步,指法好,未必就唱得好”。 铁观音话音未落,孙瑞玲一个高腔劈了(没唱上去),她舞台经验丰富,一个长音,把这个小小的瑕疵掩盖过去,除了几个内行,其他人都没有听出来。但听到此刻中年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开,神色中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他微微的点头,似乎对孙瑞玲出色的应变能力表示赞许。 候七怕铁观音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便拉着她的手道:“司令妹子,这个人就是荀慧生,闻名天下的四大名旦之一,天底下唱戏的,也就只有你敢怀疑他的能力了”。 铁观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睁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看看候七,再看看荀慧生,突然想起什么,对候七道:“七姐,你头几天不是说荀慧生跟你是故交,如果知道你到了上海,一定会倒履迎宾,可今天你就站在他眼前,可他依旧对你不理不睬,是你吹牛呢,还是这位荀大师飞黄腾达后忘了你这个故人呢”? 候七道:“不要胡说八道,荀大师和我父亲是故交,他以前也是唱河北梆子的,后来改门唱京戏,荀大师还没有出名时,在天津被当地的混混欺负,要用滚油给他洗面亮嗓(滚开的油泼到人脸上叫洗面,把热油给人灌下去就叫亮嗓,唱戏的艺人经此劫难九死一生,就是侥幸活下来,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幸好被我父亲制止了,后来又知道荀大师是东光县人,都是沧州老乡,就刻意提携,送荀大师去了北京,安排他与杨小楼、尚小云、谭小培一起,在天桥大戏院演出,被称为“三小一白(荀慧生别名白牡丹)。事后不久的1927年,荀慧生当选“四大名旦”,北京京剧界有“无旦不荀”的美誉。我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荀大师知恩图报,一直和我家来往密切,我在燕京大学读书时,荀大师还专门派人给我送过几次戏票。直到卢沟桥事变之后,彼此才中断了联系,就在不久前家父才告诉我,荀大师在上海滩混的风生水起,要我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他,无巧不成书,咱们还没有上门去找他,荀大师却自己送上门了”。 铁观音道:“这家伙戏唱得虽好,但他投靠了日本人,人品可太次了”。 候七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住的也是日本人的旅舍”。 说话间,又该铁观音上场了,她抖擞精神,一个漂亮的高腔,然后前后鸳鸯错步,一只象征蝴蝶杯的普通水杯被她耍的如同活了一般,不但周围的人齐声喝彩,就是荀慧生也连连拍手称赞。但后来《认亲》一场中,铁观音本应唱:我家住湖北江夏郡,世代都是打鱼人……”时,擅自做主把戏词改成了:我家住河北南皮桃园村,满门皆是读书人……”。除了候七外,众人不解其意,荀慧生身子微微一振,睁大眼睛,紧盯着铁观音道:“你这丫头,我切问你,候辅臣大哥一向可好”。 荀慧生说的是沧州土话,铁观音等人,听起来倍感亲切。戏再也唱不下去了,候七款款的走到荀慧生面前,轻施一礼道:“荀大师安好,家父一直挂念着您”。 荀慧生道:“这位姑娘,咱们萍水相逢,不知令尊大姓高名”? 候七笑道:“荀叔叔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在北平读书时,您可派人给我送过不知多少次戏票呢”。 荀慧生擦了擦眼睛,看了候七一眼,摇摇头道:“恕我眼拙,在北平我只给桃园侯家辅臣兄的令爱送过票,但她每次来看戏,都是不同的人,对此我印象颇深,但荀某却从来没有见这位姑娘赏光”。 候七嘻嘻笑道:“荀叔叔送来的戏票,都让我在大栅栏换油炸糕吃了,荀叔叔有所不知,您精深的艺术造诣,对我这个贪嘴的丫头来说,远没有北平的美食更富吸引力”。 第四百零四章 邀客 荀慧生闻言哈哈大笑,他少年成名,老于江湖,年轻时在上海滩有“万人空巷看荀郎”的美誉。候辅臣对荀慧生有救命之恩,荀慧生一直心存感激,今天侯家七小姐突然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上海,必然有难以告人的秘密,因此也不当面询问候七来上海有什么公干,只是极力相约,请铁观音等人明日去他府上赴宴。 能和京剧界的泰山北斗一起共进午餐,铁观音喜不自胜,愉快的答应了邀请。 在抗战期间,中国京剧界的泰斗们都表现出昂扬的民族气节,梅兰芳蓄须明志,尚小云以收徒授业为名,不再登台演出,程砚秋做得最绝,把演出的道具封箱,扛把锄头乡下务农去了,只有荀慧生,因为一家老少二三十口都靠他自己养活,所以没有中断在上海滩的演出。 日本人对荀慧生也如获至宝,只要有抛头露面的事,都要把荀大师喊来充门面,荀慧生纵然心有不甘,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对日本人曲意奉迎。在当时的上海滩,荀大师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所有日本人的公开活动,都以荀大师能到场为荣,否则这次活动就会减色不少,不要说中国人,就是日本人自己,也对活动的主办方嗤之以鼻,认为主办方的活动即没有档次,也没有品位。 参加这些毫无意义的活动,对荀慧生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常对朋友自我解嘲道:“我就是一个能说话,会走路的面具,鬼子们躲在这个面具后面,才不会被人看到他们龌龊的另一面”。 荀慧生的名气,也为他招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朋友,在上海滩,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日本人,都和荀慧生有过来往。他也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从日本人手中营救出不少知名人物,以至于抗战结束后,清算汉奸时,各方势力都有要紧人物,站出来替荀慧生开脱,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但不是汉奸,还是一个杰出的抗日义士。无论是褒是贬,荀大师都是笑而置之,绝口不提当年的事。 樱花旅舍的老板,为了和铁观音唱对台戏,通过重重关系,才把荀慧生请到家里来看艺伎们的表演,隔行如隔山,荀大师对鬼泣深深的艺伎表演丝毫不感兴趣,昏昏欲睡,却碍于面子,不好过早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铁观音的大戏开场了,而且唱得是荀慧生最熟悉的河北梆子,他乡遇故知,荀慧生再也顾不上许多,冒然上楼请求看戏,没想到阴差阳错碰到了侯家七小姐。 旅舍老板请的贵客反水,让他感觉很没面子,幸好三国浦志喜欢艺伎表演,而且他画上妆后风流婉转,另有一番动人之处,旅舍老板这才坦然,和楼上的对台戏一直唱到天光大亮。 荀慧生的住宅在虹口区一个弄堂里,是个20多间房屋的独立庭院,除了客厅,所有的房间都逼仄狭窄,却又缺少上海人的精致,小小的庭院里打理得像个北方大杂院,一家老少二三十口,没有一个佣人,居然也能吵得天翻地覆,让门口来往的过客无不为之侧目。 中午11点多,铁观音带人准时来访,荀慧生迎出大门外,他有几个男女弟子,平时也自诩是同龄人中是佼佼者,但今日见到铁观音等人的风采,这些男女弟子无不自愧弗如,垂首伫立在甬路两侧,看师傅一反常态,有说有笑,陪着几个陌生的年轻人走进客厅。 “徒弟徒弟,十年奴隶”,铁观音科班出身,小时候因为学戏吃的苦不计其数,教戏的师傅根本不拿这些孩子当人看。刚开蒙那几年,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稍有不顺,师傅对徒弟们非打即骂,每年都有人受不了这种残酷虐待逃走的,留下来的也是非死即残,能够学成登台的不足十之一二。 十年学戏的生涯,就是十年免费的长工,荀慧生名动天下,梨园行里的顶尖人物,口碑一直不错,没想到他也有养徒弟的嗜好,这勾起铁观音对少年时学戏的痛苦记忆,因此对荀慧生不免有些看低。 荀慧生善于察言观色,他从小因为学戏吃的苦,比铁观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自然能够理解铁观音的感受,笑着给她解释说:他的这些徒弟,都是在战争中失去家庭的孤儿,我看他们可怜,便把这些孤儿收在门下,他和这些孩子没有签生死合约,无论是谁,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来去自如,他这个记名师傅绝不干涉。 荀慧生说的轻描淡写,但闻者无不为之动容,大家都知道错怪了这位敦厚长者,连年的战火让普通百姓民不聊生,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荀慧生收养了这许多素不相识的孤儿,把他们抚养成人,并传授谋生的技艺,荀慧生对徒弟们恩同再造,就是对他们严苛一些也情有可原。 荀慧生意犹未尽,不无得意继续道:“前后差不多十年了,我这十几个徒弟没有一个单飞的,算是要吃定我这把老骨头了”。 徒弟们衣食无忧,又能时时得到名师指点,自然不肯轻易离开。在抗日期间,荀慧生因为一直没有中断在敌战区的演出而饱受诟病,可他收养这些孤儿,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如果荀慧生没有了演出收入,他这些徒弟也会流离失所,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中,只怕一天都难以生存下去。 荀家的客厅虽不宽敞,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客厅正中的八仙桌上,摆了四干四鲜八个压桌,这是典型的北方待客方式,能在上海滩吃到一桌正宗的北方酒席,所有来参加宴会的人无不喜笑颜开。 荀慧生的徒弟们有几个厨艺相当不错,摆上酒桌的菜,色香味俱全,铁观音等人吃得赞不绝口。喝的酒是绍兴花雕,酒香浓郁,酒色艳红,可惜口感绵软,少了北方酒入口辛辣、如刀割、似火烧的感觉。 荀慧生酒量不错,和候七能喝个旗鼓相当,特殊时期,周围难免有日本人的眼线,大家绝口不提当前的形势,好在都是梨园子弟,倒也不愁没有共同语言。 喝的正尽兴时,有个女弟子进来通报,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总领事大泽喜一登门拜访。还没等荀慧生起身相迎,大泽喜一已经拖着一条瘸腿,进了客厅的门,见客厅里高朋满座,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不知荀先生今日大宴宾客,我来的冒昧,打扰了诸位的雅兴,还望见谅”。 荀慧生道:“大泽先生光降寒舍,蓬荜生辉,如不嫌菜食粗粝,可同饮一杯否”? 大泽喜一道:“得荀先生诚约,不胜荣幸,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泽喜一欣然入座,酒桌上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大泽喜一为了缓和酒桌上的尴尬气氛,端起酒杯对荀慧生道:“能赴荀先生家宴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劳烦荀先生,把这几位青年才俊引荐给在下,大家交个朋友,日后行事彼此有个照应”。 荀慧生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同乡,都靠梨园行祖师爷赏饭吃,今天我略备薄酒,大家聚在一起切磋舞台技艺,他们基本功扎实,如果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大泽喜一道:“提携后辈,不使国剧艺术后继乏人,荀先生真是功德无量,我今日冒昧上门,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荀先生不要推辞”。 荀慧生道:“大泽先生太客气了,但凡先生有所驱使,荀某敢不效犬马之劳”。 大泽喜一道:“我行伍出身,是个粗人,却到这里和荀大师盘道,也算是自不量力了”。 荀慧生道:“荀某对大泽先生多有仰仗,您再客气就太见外了”。 大泽喜一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直说了”。 荀慧生道:“荀某洗耳恭听”。 大泽喜一道:“我有一多年未曾谋面的故友,身染微恙,住进了虹桥扶桑医院,我这个故友酷爱国剧艺术,每日里乐此不疲,我今日登门拜访,恳请荀大师屈尊到扶桑医院,唱上一曲,以慰我故友老怀”。 荀慧生还在犹豫,候七抢先说道:“师傅,我在老家时,就听说上海滩是花花世界,遍地黄金,您就带我们出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回到老家后,也好有个吹牛的资本”。 荀慧生和大泽喜一闻言一同大笑不止,大泽喜一道:“这女娃娃好生有趣,我那老友见了一定喜欢,荀先生去医院时,一定要把这些年轻人带上,和他们在一起,我也感觉自己又恢复了青春”。 在扶桑医院的贵宾病房里,石英度日如年,虽然钟历文和大泽喜一每天都来探望,但他有心事,一直表现的闷闷不乐。宋春茂的意外出现,石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再加上姚金霞就是一朵解语花,她来之后,病房里时时会响起优美的唱腔,就连不懂戏曲的石英也禁不住连连喝彩。 钟历文更是个戏迷,自从姚金霞来了以后,他早来晚走,表现得比医院的医护人员还要敬业。钟历文对戏曲有着一流的欣赏热情,但绝非一流的表演水平,对钟历文的表演,宋春茂和姚金霞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有蔫诸葛的表演水平,才和钟历文半斤八两,两个人只要一开嗓,周围的观众都后悔自己长了耳朵,好在钟历文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多久就发现自己不是唱戏的料,接下来就只能看姚金霞自己唱独角戏了。 没有人搭戏,姚金霞的表演也显得不那么精彩,宋春茂嗓音不错,但他从小在关外长大,最擅长唱荤口二人转,他一向办事稳重,石英又是他的岳父老泰山,就是明知道正常的男人都喜欢听两个荤段子,宋春茂也不敢在石英面前唱一段:好闺女不嫁放排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到了年关回家转…… 第四百零五章 病房中的堂会 大泽喜一能请动荀慧生为石英唱堂会,钟历文并不感到意外,日本人现在对石英有所求,自然要想尽千方百计讨他欢心,石英是正人君子,酒色财气统统不爱,日本人想要攻破他的防线,一时竟无处下手。后来日本人知道了石英喜欢京剧,便以为找到了拉拢石英的手段。在上海滩,唱京戏的荀慧生名气最大,日本人要讨石英欢心,一定会投其所好,请荀慧生到扶桑医院为石英唱堂会,才显示出日本人招揽人才的诚意。 大泽喜一是日本驻上海的总领事,在上海滩一手遮天,荀慧生名气再大,也只不过是个戏子,大泽喜一亲自出马邀请,荀慧生就是有一百个不乐意,也不敢驳总领事的面子,唯一让钟历文感到意外的是荀慧生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男男女女五六个徒弟。请荀慧生来唱堂会,是为了让他给姚金霞搭戏,免得小姑娘一个人唱独角戏太尴尬,荀慧生居然带来了一群人,这是要唱本戏的节奏。 钟历文自然是喜不自胜,他对京戏的喜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是个狂热的京戏票友,他现在眯着眼睛认真的琢磨,待会儿自己可以在戏里客串一个什么角色。 实际上石英对京戏的态度一般,远没有钟历文痴迷,他之所以要做出钟爱京戏的假象,还是因为宋春茂和姚金霞的身份,不成想歪打正着,铁观音等人假冒荀慧生的弟子,竟然光明正大的混进了戒备森严的扶桑医院,还堂而皇之的进了石英的病房,现在铁观音一本正经的站在病房门口,眼神里透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石英感叹铁观音的神通广大,为了搭救自己竟不惜深入龙潭虎穴,再看身边面露得意之色的大泽喜一,石英又皱起眉头,不禁为铁观音等人暗自担忧。 大泽喜一促成了此事,但他对京戏这门中国传统艺术一窍不通,只是给双方引荐了一下,便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的离开了。 石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钟历文便以主人的身份主持这场别开生面的堂会,为了让姚金霞更好的和荀慧生搭戏,钟历文提议先让姚金霞唱上一段拿手戏,请荀慧生点评一下。姚金霞也不推辞,开嗓唱道:“洞房中花烛夜你要讲打,好叫我陶三春笑掉门牙,高怀德高怀亮一打就垮,郑子明偷瓜汉你算个啥……身为大将胆小如鼠你事事都怕,战场上又怎能舍生忘死保国家“。 《三打陶三春》是北宋初年开国大将高怀德、高怀亮和郑子明,由于技不如人,打人的变成被打的了,三个人打不过一个看瓜女陶三春。扮演陶三春的女演员需要青衣、花旦兼刀马旦样样精通,是个极富挑战性的角色,姚金霞的唱念做打无不恰到好处,一曲终了,赢得彩声一片。铁观音他们几个科班出身的也自愧不如。 姚金霞唱完一段,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沉默不语,等待荀慧生的点评,毕竟他是戏剧界的泰山北斗。哪知荀慧生两眼紧盯着姚金霞,脸色潮红,胸口也剧烈的起伏,一副神情激荡的样子,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他才恢复了平静,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授业的恩师是谁,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姚金霞眼圈一红,泪水从脸庞上滑落,声音有些哽咽道:“几年前铁佛寺庙会上,师傅被日本人乱枪打死了”。 荀慧生突然站起身来,手扶着桌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用颤抖的手指着姚金霞道:“你师傅过世几年了”? 姚金霞道:“有四年多了”。 荀慧生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姚金霞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师傅的名讳我从来不知晓,但她的艺名儿叫红牡丹”。 荀慧生闻言扑通一下坐回到太师椅上,脸色胀红,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多远,脸色顿时变得犹如金纸。侯七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荀慧生颤抖的手把茶盅端起来一饮而尽,喝的太急了,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侯七又轻轻地为他捶打后背,过了好一会儿,荀慧生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他怔怔的坐在那里,眼睛里满是泪水,突然一声高亢悲凉的叫板:“苦啊……,梁兄啊!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薄上名不标,实指望你唤月老来做媒,谁知晓喜鹊未报乌鸦叫,实指望笙管笛箫来迎娶,谁知晓未报银河断鹊桥,实指望大红花轿到你家,谁知晓白衣素服来节孝。梁兄啊!不见梁兄见坟台,呼天唤地唤不归,英台立志难更改……”。 《英台抗婚》是荀慧生到上海后,看了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后,突发奇想改编的,荀慧生反串旦角,以活泼诙谐着称,戏曲改编完成后,一直找不到祝英台悲痛欲绝的感觉,观众们自然也不卖账,这出戏改编完成后只演出了两三回,就因为反响不佳停演了。 荀慧生本来是唱河北梆子的,后来才改唱京剧,河北梆子高亢悲凉,荀慧生用河北梆子演唱的《祝英台祭坟》一场,再加上他有感而发,演出效果竟出奇的感人。在周围的观众眼里,眼前不再是那个风姿卓约的男旦荀慧生,而是柔肠寸断,哀婉凄绝的祝英台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祭坟》唱词有一百二十多句,荀慧生唱罢,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凄美的传说中,泪水沾衣,忘记了喝彩。 荀慧生也完全沉浸在戏中,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钟历文觉得**静了,不合时宜的鼓掌喝彩,荀慧生才如梦方醒,一躬到地,低低的声音道:“惊闻故人辞世,荀某方寸大乱,多谢诸位抬爱,荀某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访”。 石英道:“恭敬不如从命,荀老板请自便,石某有伤在身,恕不远送了”。 荀慧生走到病房门口,转回身对姚金霞道:“姑娘可否赏光,移步到舍下,荀某还有事要请教”? 姚金霞看了看石英,只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姚金霞向荀慧生施礼道:“多谢荀老板抬爱,家父身染贵恙,女儿理应床前尽孝,荀老板之约,恕难从命”。 荀慧生长叹一声,带着铁观音等人,落寞的去了。 看着荀慧生远去的背影,钟历文感叹道:“四大名旦果然名不虚传,刚才这一段儿,就能值上十块大洋”。 石英对姚金霞道:“你从前学艺时,师傅红牡丹是否是荀老板的故交”? 姚金霞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师傅去世时才二十七八岁,怎会和荀慧生这种半大老头子有瓜葛”? 钟历文道:“难道你师傅红牡丹是个女的”? 姚金霞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世上哪有男人艺名叫牡丹的”? 钟历文道:“姑娘有所不知,荀老板初到上海滩时,艺名就是白牡丹”。 荀慧生回到家中,把自己在卧室中关了整整一夜,里面隐隐传出哭泣声,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精神疲惫的打开房门,红肿着眼睛吩咐徒弟道:“去樱花旅舍把我几个记名弟子找来,我要带他们到医院去唱堂会”。 一个弟子不解的问:“我们跟随师傅多年,您为什么厚此薄彼,要带外人去唱堂会,把这个机会留给我们岂不是更好”? 荀慧生道:“师傅的决定,不劳你们操心,我让你们去找人,把人找回来就是了,再乱嚼舌根子,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荀慧生对弟子一向十分和善,从来没有打骂过弟子,像今天这样声色俱厉的出言恐吓,对他的弟子们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铁观音欣然应约,带人和荀慧生汇合,一起赶往扶桑医院。 荀慧生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石英他们一致的共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心急,只一夜间就又迫不及待赶了过来。 进了石英的病房,荀慧生一分钟都没有耽误,提出为大家唱一出连本戏《子龙催归》。这是河北梆子的传统曲目,讲述的是公孙瓒兵败后,赵云报国无门,回常山归隐,路遇一个年轻美貌,武功高强又知书达理的女山大王。这个女子名叫向荣,对赵云一见钟情,想尽了千方百计,终于让常胜将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赵云沉溺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后来刘备东山再起,派人来请赵云出山,赵云却找出无数借口,拒绝了刘备的邀请。向荣得知了这个消息,亲自找到赵云,对他深明大义,大丈夫当仗剑走四方,奈何赵云不为所动,向荣愤而自尽,留言道:将军有经天纬地之才,岂能因一小女子而误却将军前程。向荣以死明志,赵云幡然悔悟,从新出山扶保刘备去了。 这出戏自从问世哪天起就命运多舛,河北梆子名家胡宝铨在颐和园大戏楼为慈禧太后演出《子龙催归》,慈禧认为这出戏有嘲讽她的意思,不容胡宝铨分辩,就把他沉了昆明湖,所以后来这出戏的知名度一直不高。 铁观音几个出身梨园,《子龙催归》的名倒是都听说过,一般都是徒弟出师时,师傅作为反面教材,用来告诫学生针对不同的观众,选戏一定要认真,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但仅仅也是知道名字而已。 《子龙催归》,这出戏中的戏词,情节,唱腔等铁观音他们一无所知。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姚金霞居然会唱这出戏,她反串扮演,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赵子龙,而荀慧生反串扮演舍身取义的向荣。这出戏文武带打,端的是好看的紧,喝彩声从来没有间断过。 荀慧生和姚金霞的配合,正式珠联璧合,虽然这是他们头一次联手演出,竟然合作的天衣无缝,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老搭档。 姜是老的辣,荀慧生唱念做打都有独到之处,和他相比姚金霞毕竟年龄太小,表演时就略显稚嫩,荀慧生舞台经验丰富,一旦姚金霞出现怯场,他总能插科打诨,化解姚金霞尴尬。 第四百零六章 艺压群芳之孟小冬 《子龙催归》一共有十本50多折,是不折不扣的大戏,而且情节曲折动人,只演了一天,病房门口就挤满了看戏的医生、护士,还有一部分病情较轻的患者,喝彩声,鼓掌声绵绵不绝。第一本戏演完,就连一向对戏曲不太感冒的石英,也被曲折的故事深深吸引,不住的感叹,如果世间真有向荣那样的奇女子,自己也情愿为她解甲归田。 入了戏的戏迷总会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医院的过道走廊中就挤满了看戏的人,水泄不通,医生去病房查房,都难以通过,逼着大泽喜一亲自赶到医院,把病房中的堂会,转移到医院的大院儿里。 “荀慧生在扶桑医院免费公演”的新闻不胫而走,闻讯前来看戏的普通市民络绎不绝,最后大泽喜一动用了警察,把所有进出扶桑医院的路口都限制入内,一些脑瓜比较活的警察,变身为黄牛党,要索取贿赂才肯放行。 而这出戏的情节实在抓人,就连石英在无人时,私下里向姚金霞打听,明天的剧情如何发展,但姚金霞得了荀慧生的真传,面对石英的疑问,她总是莞尔一笑,然后以对戏词为名躲了起来,害得石英和普通观众一样,随着剧情的发展或喜或忧。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损失惨重,但他们把战败的消息严密封锁,并拼命在后方营造出一种歌舞升平的假象。 扶桑医院的堂会,在大泽喜一的纵容下,接连开了四天,整个上海滩已经到万人空巷的地步,那些专写八卦新闻的记者,更是在医院的角落中安营扎寨,每天在第一时间,八卦新闻记者们的所见所闻,都会登在报纸形目的位置。 堂会撑到第四天,一件突发事件,后续六天的演出都被勒令停止了。当天上午,一架日本侦察机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飞机上有一个贵客,来自于日本本土陆军参谋本部,作战科科长牛岛满大将,沿长江溯流而上,巡查日本军队在长江沿岸的布防情况,飞机刚起飞不久,就在镇江地区遭到地面高炮部队的偷袭,飞机机翼被削去半个,牛岛满大将受重伤,摇摇晃晃的飞机迫降在一片空地上,受重伤的牛岛满大将,被及时送到了扶桑医院进行救治。 牛岛满深得日本天皇信任,在日本军界一言九鼎,在日本国内的地位,和大泽喜一不可同日而语。接到牛岛满要入住扶桑医院的消息后,大泽喜一片刻都没敢耽搁,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此时戏曲正唱到**,观众们已然入戏,看得如醉如痴,大泽喜一急急忙忙的找到石英,通报了牛岛满受伤的消息,并勒令演出马上停止,医院里的病患全部办理出院手续,准备迎接牛岛满。 石英的伤已经好了十之八九,现在除了看戏,闲暇时间,他也绞尽脑汁,琢磨离开医院的计策,这里就是龙潭虎穴,每时每刻都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发生,现在牛岛满入住医院,正好给石英一个离开医院的理由。 演出在**处戛然而止,观众的反响可想而知,大家群情激奋,言语和行动逐渐变得不理智起来。医院的玻璃,和路灯都惨遭毒手,一些医院的医护人员也遭到袭击,无奈之下,大泽喜一不得不调集大批日本的宪兵前来维持秩序,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医院的院子里多了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惊慌失措的观众纷纷逃命,在医院门口又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有多人窒息身亡,事后在医院大院中收集被踩落的鞋子,装了满满一卡车。 石英撤退时倒没有太仓惶,大泽喜一为他们专门开启了医院后门,这里平时只供医院的医护人员出入,在医院大楼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中,不知情的人很难发现。石英惊魂未定的来到大街上,才发现邢慧杰和马钰一直在毗邻他的病房里,昼夜对他实施保护,铁观音对自己如此看重,石英心里不禁感慨万千。钟历文也跟随石英撤出医院,他慷慨的道:“老同学,荀先生,现在兵荒马乱,不如先到舍下安息,等风头过了,再做计较不迟”。 石英还没有表态,铁观音开口道:“石前辈出院后的住宿问题,我们早有安排,就不劳烦外人了”。 钟历文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外人,石英的老同学,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想甩也甩不掉,这段时间我算是吃定他了”。 石英道:“钟历文是我的故交,性情中人,这次死皮赖脸的跟着我,未必是出于友情,而是别有用心,是想看白戏罢了”。 钟历文被石英说中心事,坦然一笑道:“我平生两大愿望,一是设计建造一艘中国的巡洋舰,再一个就是登台唱戏,就算是唱不上主角,能在戏台上跑龙套,我就心满意足了”。 邢慧杰笑道:“钟先生的第二个志向,倒是和我们的一个朋友有异曲同工之妙”。 铁观音好奇道:“这个朋友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 邢慧杰开口唱道:“隋炀帝无道坐金銮,刀兵滚滚起狼烟……”。木板大鼓《罗成算卦》,只是邢慧杰捏着嗓子,声音嘶哑难听,显然是在故意模仿谁。马钰早已猜出是谁,不禁哑然失笑,低下头吃吃的笑个不停。宋春茂微一沉吟,拍了一下手道:“是军师”。 难怪大家看到钟历文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钟历文举手投足间俨然就是蔫诸葛来到身边,而且是越看越像,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石英也笑意盎然,只剩下钟历文独自莫名其妙的凌乱。 在樱花旅舍,候七已经办完了退房手续,见石英平安归来,七小姐笑靥如花,挥手招来十几辆黄包车,车夫们争先恐后,唯恐被同行比下去,坏了名声。在礼士路有一所哥特式风格的别墅,面积总有二三十亩的样子,荀慧生失声道:“这是孟小冬的府邸,他什么时候回的上海滩”? 除了钟历文,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候七怯怯的问:“荀先生,您所说的孟小冬该不会是个女的吧”? 荀慧生道:“鼎鼎大名的孟小冬,在梨园行的声势俨然凌驾于四大名旦之上”。 候七依旧摇摇头道:“荀先生,不瞒你说,这个女人的名字我确实头一次听说,这里是不是她的府邸也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把它买了下来,送给你做礼物”。 荀慧生道:“多谢七小姐厚爱,但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荀某不敢笑纳”。 候七道:“反正钱已付了,总不成让它空着成了无主别墅,咱们先住进去,过几天走的时候再把它卖出去,总比现在寄人篱下的好”。 荀慧生道:“我还是感觉此事有些不妥,都是同道中人,咱们可不能落井下石”。 候七道:“这座别墅要了我30万大洋,就算孟小冬以前穷困潦倒,现在也是腰缠万贯了”。 荀慧生点头道:“这话说的也对,只是不知她碰上了什么难处,竟然要把住宅卖掉”? 候七道:“咱们现在买了她的房子,就算是帮了她”。 荀慧生还想说话,铁观音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招呼也不打一个,迈步进了别墅的大门,荀慧生还在门口呆呆的发愣,有人拉了他一下道:“荀老板,今天的戏还没唱完,你是不是想急死我”?荀慧生转身看时,原来是钟历文满脸热切的盯着他,那架势仿佛荀慧生如果不进门,钟历文就要霸王硬上弓,把他拖进别墅的大门。 铁观音等人曾经在北京饭店住过一段日子,孟小冬的别墅装饰的再豪华,也远不及北京饭店奢侈,铁观音的人刚在客厅里坐下,竟然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进门来请安,他是这所别墅的管家,在新主人到来之前,他和手下的50多名杂役,已经有六个月没有领到薪水了。 候七有意无意的看了荀慧生一眼,大声感叹道:“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得精,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人摆了一道儿,要替别人付六个月的薪水,大家说我这个冤大头亏不亏”? 姜立柱阴阳怪气儿的道:“真正吃亏的是我们弟兄几个,跟着七姐这个财神爷混了这么多年,一次薪水都没给我们发过,今天咱们趁热打铁,你给这法国跑堂的补发薪水时,也把怜悯仁慈的目光,多看看你这些穷兄弟”。 候七一笑,掏出一大叠军票(二战时,日本在占领区发行的货币)道:“这是七姐送你十万军票做私房钱,听说虹口庞家巷的日本花姑娘不赖,姜少侠可否愿意去照顾一下她们的生意”? 姜立柱涎着脸,伸手去抓钞票,口中自我解嘲道:“钱到了我手中,怎么花就不劳七姐费心了”。手还没碰到钱,就听到身后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姜立柱扭过头,只见铁观音满脸黑线的看着他,冷冷的问道:“10万元的私房钱够不够用,不够我再让七姐多给你几万”? 姜立柱像是撒了气的皮球,低眉耷眼儿的道:“我就是想和七姐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铁观音道:“七姐让你去找日本花姑娘,看你答应的那么爽快,是不是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姜立柱道:“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 铁观音道:“你一向口是心非,心里老是想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和铁观音斗口,姜立柱无论是气势,还是语言的犀利程度都望尘莫及,他抓耳挠腮,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应对铁观音的强词夺理。 第四百零七章 俏影红灯尘沙起 中国传统的连本戏,设计得丝丝入扣,总能在**迭起时告一段落,让看上瘾的观众欲罢不能,无论如何也要把整本戏看全才心满意足。石英戎马倥偬半生,自诩无欲则刚,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回也被拉下了水,在别墅中刚安顿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钟历文,追着荀慧生把连本戏《子龙催归》剩下的两本快点儿演完。 别墅中第一场堂会下午开锣了,只是再也没有在扶桑医院演出时的盛况。人的名,树的影,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唱堂会,根本不用担心缺少观众,但有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管家守在别墅门口,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上海滩龙蛇混杂,现在兵荒马乱,许多年轻人无所事事,找不到正当职业干,只得终日里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惹得天怨人怒,一句瘪三满天飞,流氓遍地走的顺口溜,道出了当地百姓许多的无奈。这些人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对中国人趾高气扬,一旦见了外国人,马上变得俯首帖耳,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敢造次。住在别墅中的人终于明白了,一代名伶孟小冬为什么会找一个法国人做管家,敢情这金发碧眼的家伙往门口一站,就没人敢到门前来生事,如果在门口换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只怕用不了一天,就会被欺软怕硬的瘪三儿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别墅的大门形同虚设,任由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随便进进出出。 上海滩懂戏的人多,别墅中的堂会一开锣,大门前过往的行人就被勾走了魂,呆呆的驻足聆听,那如醉如痴的表情,让法国管家一头雾水。民族文化的差异,让他永远无法领会到中国戏曲的真谛。 站在大街上蹭戏的人,越来越多,转眼就把别墅前的大街上挤得水泄不通。当时的上海滩,汽车还是个稀罕物,却在霞飞路上发生严重的拥堵,任凭司机们把喇叭摁得惊天动地,听戏的老百姓充耳不闻,一副老子就站在这里,你有种开车撞上来试试。 凡事都有例外,大街上突然一阵骚动,日本领事馆总领事大泽喜一的座驾,一声喇叭没按,就畅通无阻的到了别墅门口。法国总管用一套让人眼花缭乱的礼仪把门打开,大泽喜一的汽车进了别墅,别墅的大铁栅栏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法国管家,依旧如同木雕一般立在门口,混乱的大街上终于平静下来,又变得水泄不通。 大泽喜一进门的时候,堂会正唱到**处,周围的人都沉浸在戏曲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悄悄走进来的大泽喜一。 一般的连本戏一折都有两个多小时,一折演下来,演员汗透重衣,看戏的人也因为投入太深,感觉精疲力尽。荀慧生和姚金霞刚谢幕,周围就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表现最激动的,竟然是大泽喜一,他是个中国通,也痴迷于中国传统的经济艺术,他从前就是这座别墅的常客,所以大泽喜一冒然闯进别墅的小礼堂,竟然没有一丝唐突感觉。 也幸亏大泽喜一是个戏迷,一进门就被精彩的演出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周围看戏的人,竟然多了几个神情彪悍的年轻人。宋春茂最机警,他最先发现有不速之客闯进来,马上意识到情况有些严重,趁着大泽喜一没有注意,悄悄的通知了弟兄们一声,然后大家若无其事的从小礼堂中退了出去,幸喜没被大泽喜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堂会唱完了,荀慧生留在小礼堂给姚金霞等人说戏,大泽喜一在石英和钟历文的陪同下,进了会客室密谈,在门口挂了一块“闲人免进”的牌子。几个人密谈到月上树梢头,一起用罢了晚饭,大泽喜一才起身告辞。石英和钟历文送出门外,临上车时,大泽喜一非常暧昧的笑了笑,对钟历文道:“钟老弟,你现在有了知音,就乐不思蜀了”? 钟历文尴尬的笑了笑道:“咱们三人情同手足,你是大哥,却不该拿兄弟来取笑”。 大泽喜一道:“我也是被逼的,雅子已经到领事馆来找过我几次了,并威胁说,如果我再不能把你带回去,她就要把钟珊送进领事馆,交给我来照看”。 钟历文脸上闪过一丝愁容,喃喃自语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泽喜一道:“回去看看吧,毕竟你们是结发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对雅子心怀不满,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了”。 钟历文道:“又是这一套说辞,五年前我就是听了你的,才落得现在进退两难”。 大泽喜一道:“男人在世,当修身、齐家、平天下,你连一个女人都摆不平,就更不要谈报效国家了”。 钟历文似乎被说动了,紧咬嘴唇道:“只要她不再无理取闹,以后什么事我都依她”。 大泽喜一道:“话不能说得太满了,明天雅子如果要求跟你回东瀛,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钟历文道:“她想走就走,非要拉上我干什么”。 大泽喜一道:“你是她的丈夫啊,她有事不找你找谁”? 钟历文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轿车,大泽喜一无奈的摇摇头,再次和石英告辞然后,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送走了大泽喜一和钟历文,石英在宋春茂的陪同下返身向卧房走去。石英重伤初愈,体力不济,走路时脚步还有些蹒跚,宋春茂想伸手搀扶,石英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趁着没人,随便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总是在病床上躺着,人都要养废了”。 宋春茂道:“你老人家身体底子好,恢复的挺快的”。 石英用力挥了挥拳头,自信满满的道:“每天和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我都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宋春茂道:“您身体刚刚康复,也别太过劳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去吧”。 石英,却停下脚步,出人意料的问道:“茂儿,你看我现在的身手,能打败你们弟兄中的哪一个”? 宋春茂稍一沉吟,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石英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宋春茂的意思,但还是心有不甘的反问道:“我和三国浦志比也占不了上风”? 宋春茂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您是大元帅,三国浦志就是做先行官的资格都没有”。 石英问的是他和三国浦志的武艺孰高孰低,宋春茂却用两个人的指挥才能做比较,谁的面子都不伤,是个万金油的答案。 这回轮到石英沉默了,他倒背着双手,眼睛看着满天星斗,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口道:“三国浦志的妻子前些日子蹈海身亡了”。 宋春茂微微一愣,三国浦志和妻子幸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三国浦志跟了铁观音,日本人知道后,把幸子送到一个叫西简岛的地方做随军慰安妇,一个意外的机会,大家把幸子营救出来,可能跟她从前从事的职业有关,又加上语言不通,大家对幸子的态度都敬而远之,战事频仍,三国浦志也不能经常陪在幸子身边,现在听到幸子自尽的消息,宋春茂心中充满了自责,平时对幸子的关心太少了。 正在这个时候,姚金霞从黑影中走出来,笑着道:“我师傅请你们去听戏”。 石英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先早些休息吧”。 姚金霞道:“明天的堂会唱《大登殿》,钟叔叔说他以前看过这出戏,想明天好好给您做半天师傅,为您释疑解惑,可俺寻思着您虽然和钟叔叔情同手足,但他明天要是从气势上把你压过去,我们脸上也不光彩”。 石英一怔道:“荀老板如此盛情,我们却之不恭了”。 石英性格刚毅,争强好胜,事事都想压别人一头,姚金霞看准了他这个缺点,略施小计,一向刚硬的石英就乖乖就范了。 别墅中自备的舞厅,现在被荀慧生带徒弟用来排练戏曲,巨大的落地窗,被法兰西蓝色天鹅绒布遮挡的密不透风,舞厅里灯火通明,在外面一丝光亮都看不到。良好的隔音效果,即使舞厅中锣鼓喧天,在门外也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 石英一行三人来到舞厅门口,姚金霞突然低声道:“马姐姐让我通知你们,周围有人监视我们”。 几个人推门进了舞厅,宋春茂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女佣一手提着扫把,另一支手拎了个水桶,缩着头,慢慢的从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走过,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这个看似不经意经过的女佣,证明了马钰的判断是准确的。这个女佣欲盖弥彰,她女佣的身份不假,但她的工装是白色的,这是厨房帮厨的打扮。而在别墅中做保洁的,下午四点就已经下班了,她们的工装也是天蓝色的。 宋春茂不想打草惊蛇,紧跟在石英身后进了舞厅,随手把门带上,把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舞厅被荀慧生的弟子们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些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乐器,都被收拾到一个角落里。 马钰满脸落寞的坐在一架钢琴旁,细长的手指从黑白键上轻轻滑过。邢慧杰站在马钰身后,脸色恬静淡然,而表现最引人注目的是克劳斯,他双手捧胸,仰面向天,眼中一片泪光,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是莫扎特的小夜曲,来自我故乡的音乐”。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被候七称为靡靡之音的钢琴曲感兴趣,舞厅里铺着名贵的红地毯,这些地毯被荀慧生的弟子们刻意保留下来。吃梨园行这碗饭的人,从小练功都是在泥水地上,练功场上能给铺几块青砖就已经很奢侈了,现在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穷孩子,满脸的痴迷之色,不等荀慧生督促,几个弟子一连串儿的小跟头,就赢得彩声一片。 石英对钢琴也情有独钟,他不经意的走到钢琴旁,马钰抬头看到石英,非常淡然的笑了笑,起身把座位让给了石英。石英也不推辞,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一阵慷慨激扬的弹奏,全然没有了刚才恬静柔和的感觉。 克劳斯依旧没有从音乐中走出来,虽然石英弹奏的指法开始还有些生涩,但他依旧能够判断出,这是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 第四百零八章 空缱倦,说风流 西洋的钢琴很有西洋人的特点,笨重、机械、冷漠,演奏时凭的是钢琴师的技巧,不像中国传统乐器,要的是演奏者的情怀。掷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满面春风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如果钟子期碰到俞伯牙弹钢琴(事实上也不可能,弹钢琴需要专门的琴房,钟子期就是个砍柴的樵夫),断然说不出“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此类的话语。 钢琴要按照曲谱演奏,要的是指法精确,一丝不苟,就算是演奏者再专业,也只能做到,把别人谱好的曲子,尽量完美无缺的一次次复制给听众。永远体会不到中国古琴弹奏者随心所欲,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情怀。 石英从前留学时学习过演奏钢琴,但这些年来疏于练习,指法略显生涩,一曲高昂的《英雄交响曲》被他演奏得不忍卒听。好在除了少数几个人,别人也听不懂这洋玩意儿到底要表达什么。一曲终了,碍于面子,周围的掌声雷动,石英颇有自知之明,弹奏完这一曲后,无论别人怎样劝慰,他再也不可能向钢琴键上的曲谱多看一眼。 说实话,练功房中的大多数人对演奏钢琴并不感兴趣,在他们眼中,二胡、云板,弹奏出来的声调更能找到共鸣。但今天最让他们兴奋的,是练功房里铺就的红地毯,无论谁走上去,都有翻几个跟头的冲动。 铁观音当仁不让,把浑身上下收拾的紧身利落,从练功房的一角开始,一串小跟头翻的既高又飘,大家的热情马上变得高长起来,情不自禁的随着候七大声数道:“二十七,二十八……”。数到三十二的时侯,铁观音高高跃起,然后一字马,稳稳的落在地上。她收获的掌声未必比石英更热烈,但绝对更真诚。 荀慧生有些激动,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姑娘,舞台上的基本功竟然如此扎实。万事开头难,既然铁观音开了先河,姚金霞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她虽然在戏台上的表演经验没有铁观音丰富,但她的启蒙师傅“红牡丹”是荀慧生的师妹,名家典范,不同凡响,所以当她翻完一串跟头,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荀慧生更是喜上眉梢,笑着道:“霞儿,你下次翻完筋斗,用左手抓住左脚尖,右手举火烧天式,然后一字马落下,会显得更干净利索”。 姚金霞笑道:“多谢师傅指点”。 原来荀慧生的艺名“白牡丹”,和师妹“红牡丹”青梅竹马,后来荀慧生一举成名,师妹“红牡丹”竟不知所踪,一别二十余年,直到见了姚金霞,荀慧生才知道那个思之念之,寝食难忘的师妹尸骨早寒,为此荀慧生懊悔不已。姚金霞跟随师傅“红牡丹”学艺,还没有出师,师傅就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荀慧生怜惜师妹早夭,爱屋及乌,破例把姚金霞收至门下,做了他的关门弟子。 能得到当时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旦荀慧生的青睐,姚金霞求之不得,也没和别人商量,就请候七做了引荐人,成为荀慧生的记名弟子,以后待良辰,择吉日,在举行拜师仪式。能够玉成这件事,候七功不可没,她也被姚金霞请出来,荀慧生先对她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周围的人便一起起哄,要求七小姐也露上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这太有些强人所难了,候七博古通今,文采斐然,但其他方面非她所长,大家也都知道七小姐的底细,今天就是故意要看她出洋相。 候七的脑瓜儿灵便,一眼就看出大家图谋不轨,这样的陷阱对七小姐有些太小儿科了,她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知道上海滩最大的角儿,唱一台戏出场费多少钱吗”? 荀慧生的一个徒弟道:“头些年梅兰芳先生在大世界戏院演出《霸王别姬》,出场费3000大洋,一般的不是角儿的戏子上台,最多两块大洋就能打发了”。 候七道:“你们有件事听说过没有,当年在北平,有人出3万大洋,让我上台演出,我嫌钱少,直接拒绝了,你们现在想看我表演,计划给我多少出场费”? 候七掌管着这帮人的财政大权,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财神爷,所以候七开口谈出场费,刚才起哄的人就噤若寒蝉了。 荀慧生有一个徒弟,见马钰文文静静,美若天仙,哪个少年不钟情,一颗心全系在马钰身上,她举手投足间,都让这个鲁莽的家伙心动不已,此刻他意乱情迷,竟鼓足勇气站出来,指着马钰道:“让这位小姐上台演出一场要多少钱”? 马钰闻言脸色一变,刚想搭话,却瞥见孙瑞良怒目圆睁,如果不是宋春茂和花六郎把他按住,孙瑞良早就跳出来,和不识相的登徒子决斗了。 马钰不想因小失大,破坏了练功房里的一团和气,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淡淡的道:“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上台演出的机会,但今天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就当众献丑,如果演砸了,希望大家不要见笑”。然后迈步走到场地中间,也没见她做什么准备,身子跃起,非常轻盈的两个空手后空翻,稳稳落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到孙瑞良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的道:“九郎,听我的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物降一物,桀骜不驯的孙瑞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似乎有些害羞的小声道:“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生气的”。 马钰微微一笑,依偎在孙瑞良身边不再说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钰不动声色的露了一手,大家只见其美,更没有人去追究她的动作是不是符合标准。其实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方才荀慧生的徒弟出言不逊,大有调笑之意,要不是马钰顾全大局,只怕又是一场难料的风波。 荀慧生老于江湖,最善于察言观色,孙瑞良的激动和马钰的隐忍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马钰想息事宁人,不想把矛盾公开化,荀慧生因此板起一张脸,训斥徒弟道:“混账东西,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今天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他的这个徒弟已然坠入魔障,表现得比师傅还要激动:“那个北方蛮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横眉立目的吓唬谁,师傅你碍于面子惧他三分,我孤苦伶仃,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荀慧生怒道:“你今天是不是疯了,我也是北方人,你说这话岂不是连师傅都一起骂了”。 那个徒弟一见师傅发怒,心中畏惧,不敢再说话,但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服。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荀慧生的徒弟出言不逊,姜立柱几个脾气暴躁的都跃跃欲试,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现场的气氛十分紧张,就在这个时候,邢慧杰站了出来,向荀慧生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家都露了几手,我看着眼热,也出来耍几下,请大家多多指教”。 邢慧杰的武功硬桥硬马,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她是一介女流,拳脚中却有隐隐风声。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邢慧杰一出手,荀慧生的几个徒弟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邢慧杰最后以八步赶蝉收招,人还在半空中,高叫一声:“九郎,暗器伺候”。手中一枚银元飞出,射向练功房房顶正中的水银吊灯。孙瑞良闻言不敢怠慢,手臂微微一抬,一支袖箭激射而出,和银元撞在一起,跌落在尘埃。 荀慧生的几个徒弟面如土灰,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对孙瑞良下手,否则他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谁也没有把握躲开。 邢慧杰出头露面,不是为了扬名,而是为了马钰出头打抱不平,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荀慧生却表现得异常激动,他快步走到邢慧杰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邢慧杰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嗔道:“您老人家有什么指教吗”? 荀慧生道:“姑娘你认识杨小楼吗”? 邢慧杰道:“杨先生是梨园行中最着名的武生,我早知大名,只是缘薄,迄今未曾见过一面”。 荀慧生老泪纵横道:“杨小楼已经故去多年了,只是今天乍见姑娘身手不凡,大有杨小楼的风范,因此才多此一问,还望见谅”。 邢慧杰道:“杨先生虽然出身梨园,但一身功夫却是得过名师指点,他被同行们称为活赵云,也足见其功夫了得,非寻常人可敌,但他英年早逝,不知是被人暗算,还是有其他变故”? 荀慧生道:“姑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杨小楼的功夫和你雷同处不少,他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邢慧杰道:“我们邢氏家族的武功,向来传内不传外,杨先生的表演我没见过,但我肯定,他和我们沧州邢氏家族没有什么瓜葛”。 荀慧生出人意料的变得格外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姑娘你是沧州邢氏家族的人,我敢问一句,沧州大邢庄的族长邢法x,姑娘可曾听说过”? 邢慧杰眼圈一红,低下头道:“那是家父的名讳,我是他膝前不孝的女儿慧杰”。 荀慧生眼睛更亮了,声音都有些变了:“原来是邢大小姐,慧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邢大小姐见谅”。 邢慧杰道:“先生不必客气,你我素昧平生,就算你和家父有故交,我也从未听他老人家说起过”。 荀慧生道:“不知令尊别来无恙,身体康健如初否”? 邢慧杰道:“民国二十八年,日本鬼子血洗大邢庄,家父宁死不屈,早已不在人世了”。 荀慧生惊道:“邢老先生武功卓绝,怎会遭此劫难”? 第四百零九章 扬名立万非吾愿 大邢庄惨案是邢慧杰心中永远的痛,日本鬼子在那里欠下了六百零二笔血债,不到半天时间,除了她和哥哥邢忠厚侥幸逃脱,其余满门老少三十四口都倒在鬼子的枪口下。时间只能淡化了邢慧杰的悲伤,但对鬼子的仇恨却愈发的强烈。 听了邢慧杰的讲诉,荀慧生不禁唏嘘不已。邢慧杰用力甩了甩头,伸手抹去眼中的泪水,强挤出一副笑容问道:“难道家父和名伶杨小楼还有交情吗”? 荀慧生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邢大小姐不嫌烦,我就说来听听”。 邢慧杰道:“愿闻其详”。 荀慧生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的道:“那是庚子之变以后,杨小楼艺成出师,开始登台演出,咱们唱戏的都知道这行有多么苦,唱戏的成千上万,真能唱出来的也没有几个,要想出人头地,不但活儿要好,更要有贵人相助,这两样缺一不可。杨小楼刚出师,根本就没有多少上台的机会,即使有庙会、堂会让他演上几场,给的那点儿辛苦钱还不够他吃饭。杨小楼身架子大,饭量也大,能跟他配戏的人不多,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半年,整个人都饿脱了相,也不知谁给他出的主意,说他的身手不错,可以到天津万国擂上和洋人打擂台”。 荀慧生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姚金霞懂事的捧上一杯热茶,好奇的问:“这万国擂是什么东西”? 荀慧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含在嘴里润了润喉咙,又吐回到茶盅里,这才接着道:“洋人骂我们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为了显示他们的彪悍,在天津紫竹林租界设下万国擂,从世界各地找来着名的拳师来中国打擂,由外国的拳师守擂,攻擂的都是中国的武师,双方交手前,都要立下生死合约,在擂台上,无论是死是伤,都不能追究对方的责任。中国武师上台打擂,赢了给2000大洋做彩头,输了给500大洋作烧埋银子”。 姚金霞道:“给这么一点儿钱,谁会上洋人当”。 荀慧生道:“傻孩子,这些钱已经足够多了,当时买一条能够耕地的黄牛,也只不过十几块银元,两块银元就够一个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挑费了”。 姚金霞道:“那有没有人来打擂呢”? 荀慧生道:“来打擂台的人不计其数,可中国人饭都吃不饱,哪来的气力和膘肥体壮的洋人交手,万国擂开了半个月,就有七八十个中国武师被打死在擂台上”。 姚金霞惊得吐了吐舌头道:“这个外国人岂不是亏大了,单单这烧卖银子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荀慧生道:“我们为什么叫洋人鬼子,就是这帮孙子鬼着呢,做事一丁点儿亏都不能吃,万国擂的门票三块钱一张,他们每天卖门票就能收入多大洋。半个月下来,他们打死了七八十个中国武师,还赚了十来万大洋,世上哪还有比这个更赚钱的生意”。 姚金霞道:“门票卖这么贵,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看”? 荀慧生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但有人看,而且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 候七插言道:“看您忿忿不平的样子,那万国擂肯定影响到戏园子的生意了”? 荀慧生受过候辅臣的恩惠,所以对候七格外的客气:“七小姐所料不错,京津两地的戏园子,无论大小,都是门可罗雀,有时候几天也卖不出一张票,杨小楼也正是因为没有活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在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才打定主意,去万国擂上给洋人拳师较量”。 候七道:“后来呢”? 荀慧生道:“紫竹林万国擂上,中国武师接二连三的失利,不但死伤了许多青壮年,最主要的是大家丧失了对传统武术的信心,洋鬼子在天津开了一家快拳馆,报名学拳的人趋之若鹜,而教授传统武术的中国武馆,却门前冷落车马稀,不但没有新人报名,就是已经在武馆中教过一段时间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西洋快拳只传技艺,不看人品,没有中国传统武术关于武德的约束,教授出来的拳师良莠不齐,作奸犯科,欺压良善的事儿屡见不鲜,在擂台被打死的中国武师,领取的烧埋银子,几乎都被这些地痞流氓或明或暗的抢走了。这个现象引起了中国武术界的注意,由一个叫候赞良的沧州人,在南市附近开了一家车马店,免费为前来打擂的武师提供十天的食宿,等他们体力恢复到最佳状态,再去打擂台”。 候七道:“您口中的候太公就是我的祖父。” 荀慧生闻言,走下座位深施一礼道:“候太公义举功德无量,救人无数,在下一向倾慕得紧,只是缘锵一面,却原来是恩人的父亲,请七小姐恕罪则个”。 候七脸一红道:“您刚才讲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快继续说下去,只怕大家都等的有些着急了”。 荀慧生,回到座位上,喝了口茶水,又接着继续道:“杨小楼就是在这个时候住进了侯老爷的车马店中,头一天就出了一件大事,万国擂一场比五局,一个叫邢法x的沧州武师,在擂台上连胜五局,赤手空拳击毙了五个西洋拳师,这是中国武师首开胜绩,中国武术界直到今日才扬眉吐气”。 邢法x是邢慧杰的父亲,周围的人把目光投向她,只见邢大小姐也聚精会神的,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邢慧杰的父亲和候赞良是老乡,又是忘年交,上擂台前住在侯家的车马店中,这次打擂他赢了一大笔钱,分文未取,都给了侯家车马店,用来招待前来打擂的武师。邢慧杰的父亲赢了比赛后也没有离开,一直住在侯家的车马店,无论谁前来打擂,他都要亲自试一试对方的身手,杨小楼本来信心满满,邢慧杰的父亲看过他的武艺后,断然拒绝杨小楼上擂台。 杨小楼的武艺都是在戏班子学的,讲究的是招式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都要看上去赏心悦目,这些都是表演用的花架子,在实战中作用不大。杨小楼谦逊好学,在侯家车马店住了下来,每天诚心向邢慧杰的父亲讨教武艺,并流露出拜师的打算。邢法x也喜欢年岁和他差不多的杨小楼,两个人成了结义兄弟,虽名为兄弟,实为师徒,杨小楼在侯家的车马店内住了数日,再出世武艺已经脱胎换骨。 这期间由于候赞良和邢法x的精心布局,在紫竹林万国擂上,取得胜绩的中国武师越来越多,神枪李书文,棍王鄢天云,铁巴掌安正达……都是在擂台连胜数阵,最后到了只要他们上场,西洋拳师就没有人敢应战的局面,直逼的万国擂立下规定,凡是沧州武师不能上台打擂。 遥想前辈的凛凛威风,姜立柱等人不禁为之神往,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皱着眉头问荀慧生道:“荀先生,万国擂上怎样识别对手是不是沧州武师”? 荀慧生道:“在打擂前要标名挂号,凡是沧州武师不用比武,给一百大洋做盘缠,有些不良的沧州少年,本来也不是练家子,也借此机会到擂台上报名,骗上100大洋,外国类的组委会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姜立柱道:“再后来呢”? 荀慧生道:“万国擂的事越传越大,轰动了整个北方武林,各地前来打擂的武师络绎不绝,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再加上他们住在侯家的车马店内,上擂台前都会得到高手的精心指教,到后来的那些日子里,万国擂上被打死的都是些西洋鬼子,接连十几天,中国武师未尝败绩,最后能够上擂台的西洋拳师踪影不见,紫竹林万国擂名存实亡,只能不了了之了,那些趾高气扬的西洋拳师死伤枕籍,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灰溜溜的逃走了”。 故事讲到这里,大家心里都觉得有些遗憾,杨小楼一代名伶,被人称作活赵云,只是受了别人几天的指点,就有如此的成就,这成功来的太简单些了吧? 哪知荀慧生接着道:“杨小楼和他的结义兄弟处理完万国擂的事,两个人得到空闲,回到沧州大邢庄住了半年多,这期间杨小楼的武功突飞猛进,一来是名师高徒,二来是杨小楼天生是练武的材料,武艺从戏台上表演的花架子,变为硬桥硬马,不但可观赏性强,实战中战斗力也变得十分可观”。 姚金霞道:“是不是这位杨先生学成以后,再登台演出,就一举成名了”? 荀慧生道:“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杨小楼在大邢村住了大半年后,突然出现在上海外滩的万国擂上,原来西洋人除了天津,在上海和广州,也都有和万国擂相似的擂台,只是当地民风孱弱,上台比武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影响力远没有天津的万国擂大,西洋拳师败走天津卫,但他们却在上海找到了更大的舞台,比赛的场次虽然不多,但比赛前都会被当地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精彩程度不论,就是这铺天盖地的宣传,也会让普通百姓对比赛充满了神秘感。 和天津的万国擂不同的是,去上海擂台比武的拳师,要缴纳一笔不菲的报名费,这一项就让绝大多数中国武师望而却步,打擂时规则也有变化,中国武师要经过层层选拔,击败五名对手后,才有资格和西洋拳师站在同一个擂台上。谁也不清楚杨小楼上擂台前经历了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凭他自己的经济实力,根本拿不出昂贵的报名费,至于谁是他背后的幕后英雄,就不得而知了”。 第四百一十章 绝唱 杨小楼在上海滩万国擂大显神威,连毙三名西洋拳师,一战成名,“活赵云”的美誉不胫而走。杨小楼幼时入荣椿社学艺,师傅以及师兄弟都是碌碌之辈,杨小楼十七岁出科,就因为没有过人之处而饥寒交迫,只是在结识了邢法x后,武艺才突飞猛进,同门师兄弟再也难以望其项背,看来杨小楼在这大半年时间里,肯定得到了邢法x的真传。 邢慧杰道:“此事十分隐秘,不知荀大师从何而知”? 荀慧生道:“我和杨小楼亦师亦友,也曾蒙他亲自指点过武艺,所以今天邢大小姐一出手,我就断定你和杨小楼大有渊源”。 邢慧杰道:“不知这位名动天下的活赵云现在在哪里”? 荀慧生脸上闪过一抹悲伤的表情道:“杨小楼已经故去多年了”。 邢慧杰动容道:“杨先生武功盖世,猝然长逝,其中一定有蹊跷”。 荀慧生道:“1937年,日本鬼子侵占了华北,我和杨小楼送梅兰芳去南方避难,在沧州运河畔,几个人洒泪话别,杨小楼问我还唱不唱,我说妻儿老小一大家,我总不能看他们活活饿死吧。杨小楼又问梅兰芳还唱戏吗。梅兰芳说不唱了(梅兰芳蓄须明志,抗日期间再也没有登台演出过)。杨小楼说我也不唱了,回到乡下,混上几年,也就过去了,总不能演了一辈子的忠臣孝子,临到终了失了节。这时候杨小楼的身体还好,但大家都有一种此生难再相见的悲戚。于是就在运河畔,最后携手了一曲《霸王别姬》,杨小楼扮演霸王,梅兰芳的虞姬。没有扮装,清唱一场,最后洒泪而别,自此再未重见。一年后,日本人找到在沧州乡下隐居的杨小楼,逼他登台演出,杨小楼断然拒绝,自毁一臂,绝食七日而亡”。 言罢荀慧生竟伏案大哭,久久不能自已。周围的人更是唏嘘不已,戏子是下九流,是娱乐达官贵人的,如今鬼子打来了,达官贵人们跑的跑,降的降,只有几个唱戏的,却在认认真真地相互嘱托不要失了气节,凄怆中满含浓浓的悲伤。 铁观音对候七小声道:“给军师传个信,让他找寻一下“活赵云”的后人,每月周济些钱粮才是”。 候七点头道:“难得妹子能替别人着想,你交代的事我记下了,待会儿就去办”。 铁观音道:“为什么还要等会儿,现在就去解决”。 候七道:“我的傻妹子,你忘了今天晚上咱们把石龙王找来要干什么了”?、 铁观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吆,饿死我了”。 铁观音一呼百应,除了荀慧生、石英等极少数上些岁数的以外,其他人都感到饥肠辘辘,荀慧生怒斥几个徒弟道:“这才吃过晚饭多长时间,怎么又饿了”? 一个弟子愁眉苦脸的道:“师傅你常说练功前只吃三分饱,练功消耗的体力又大,再加上晚饭不可口,我们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荀慧生道:“胡说八道,练功前只吃三分饱的话我说过,但晚饭挺丰盛的,你们怎么还挑肥拣瘦”? 一个徒弟皱着眉头道:“师傅你有所不知,我们实在吃不惯那所谓的法国大餐,那半生不熟的牛肉,上面还挂着血筋儿呢,我看着就恶心,就更不要提吃了”。 这名弟子话匣子一开,大家也七嘴八舌的随声附和,对法国大餐各种各样的抱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尤其是常庆虹,更是尖锐的指出,面包太松软,远不及高粱饼子挡饿,气的一旁的克劳斯吹胡子瞪眼,恨不能踹上他两脚才解气。法国大餐,对克劳斯来说,才真正的充满家乡的味道。但能把法国饭吃出克劳斯一样味道的人,毕竟太少了。 候七,把已经安歇的法国管家喊过来,命令他给大家准备夜餐。但这个金发碧眼的洋管家断然拒绝了候七的指令,他认为工作时间以外,添加任何的工作负担都是多余的。候七威胁如果不按她的指令准备夜餐,天亮后就把这个法国管家炒鱿鱼,哪知这小子挺固执,声称自己为了工作时间以外的自由不受约束,宁可沦落在街头。 法国人的固执不是没有原因的,把跳舞的舞厅改成唱戏的练功房,他已经是愤愤不平了。虽然现在兵荒马乱,但在上海滩找一个洋人做管家,还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他不用担心找不到新工作,因此才表现的有恃无恐,给了别墅新主人一个下马威,趾高气扬的法国管家头也不回的休息去了。 候七被法国管家气的两眼翻白,只得亲自打电话给昼夜营业的邵家菜馆,让他们准备五十份夜餐,送到别墅来。邵家菜馆夜里只留了两个厨师,猛然间接到一个如此大的订单,只得又把老板、帮厨的都喊起来,足足准备了两个多小时,叫了两辆黄包车,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了候七手中。 吃着可口的中国饭菜,候七大发感慨,中国人的工作精神,欧洲人永远也不会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练功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等到吃饭的时候,都会找能和自己谈得来的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小声交谈着。 荀慧生和他的徒弟们是一伙,铁观音他们都围在石英周围。候七已经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来,她虽然对西餐很熟悉,但显然中国菜更对七小姐的胃口,她生性率真,不讲什么淑女形象,口中塞满了蟹黄包,含糊不清的对宋春茂道:“独行侠,你刚才接黄包车时,看没看到有人跟踪他们”? 宋春茂点头道:“是有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跟在黄包车后面,但这能说明什么呢”? 候七道:“这说明我们的电话也被别人监听了”。 铁观音道:“是什么人和我们过不去”? 候七道:“据我观察,这次监视我们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们要监视的目标,是我们的石龙王”。 石英脸色更变,紧盯着候七道:“七小姐此话怎讲,难道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是我招来的不成”? 候七道:“石叔叔你也不必着恼,我且问你,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大泽喜一是你的同窗不假,但他对你表现的如此殷切,除了同窗之谊,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石英微一沉吟点头道:“他确实找我另有公干,但是我一直不肯答应”。 候七道:“日本人要找你干什么,你可不可以和大家讲出来”。 石英道:“我石英既然跟了铁司令,当然要有始有终,人要言而有信,司令对我青眼有加,我舍命酬知己,就算身家性命不要,也绝不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候七道:“石叔叔言重了,我认为事情还没有到那种不可救药的地步”。 石英怒道:“方才听了杨小楼先生的事迹,心中敬重,石某和杨先生缘锵一面,心中悔恨交加,虽不能似先生那样舍命以全气节,但绝不和日本人同流合污还是能做到的”。 候七道:“石叔叔也不必太过激动,我只想知道,大泽喜一身为日本驻上海总领事,每天有那么多琐事缠身,但他都能弃之不顾,每天来陪你谈笑消遣,可见他所求之事十分要紧,石叔叔可否讲出来,也免得我们心中有所猜疑”。 石英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本人在南洋战事吃紧,日本海军急于从中国战场抽调兵力,支援南洋战场,这首当其冲的就是长江防线,日本人想把防御长江的任务交给汪jw,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海军人才,因此大泽喜一才苦苦相劝,希望请我出任长江的江防司令”。 候七道:“江防司令这个职务也不错,但没有作战舰艇,日本人所有的许诺都可以当做耳旁风”。 石英道:“日本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已经在长江中捞起了十几艘在战争初期被击沉的战斗舰艇,其中就包括“宁海号”巡洋舰”。 石英是“宁海号”第一任舰长,因为作战理念太过激进,被勒令解甲归田。“宁海号”也在战争初期被日本人的飞机击沉,这一次,日本人把沉没的“宁海号”打捞出来,重新修复后当作长江防线的旗舰,日本人不想让长江防线的防御形同虚构,因此在选择江防司令时绞尽了脑汁。石英在战争初期就被逼退出军界,但他曾经在日本留学,优异的学习成绩,给当时的老师和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石英这次突然出现在上海,大泽喜一大喜过望,竭力向上司担保,石英绝对是江防司令的不二之选,因此才不惜屈尊,屡次三番劝慰石英出山。 听了石英的解释,候七沉思良久,又继续追问道:“钟历文也是大泽喜一派来的说客吗”? 石英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钟历文是我的至交好友,但他所处的境况比我更微妙,他是出色的舰艇设计师,又不肯为日本人效力,所以日本人把他软禁在上海,我这次来上海滩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把钟历文请回高东岛,制造出我们自己的舰艇,但他身边遍布日本特务,要想把他带走,谈何容易”。 候七道:“这样解释就全明白了,日本人派出特务,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但别墅外面有大批的特务,就是别墅里面,也有不少日本人的眼线”。 铁观音道:“调查一下,看看谁是日本人的眼线,一刀把他们咔嚓了,也免得许多麻烦”。 候七道:“这样做虽然痛快,但容易打草惊蛇,如果让鬼子对我们有了戒心,再想把石叔叔和钟历文救出上海滩,就势比登天”。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七小姐巧使连环计 日本特务无处不在,大家居住的别墅中,管家、厨子、花匠,以及许多大家叫不上名字来的杂役,男男女女竟有一百来人,除了管家是个法国人,剩下的都是本地人,谁脑门儿上也没有写着特务两个字,要想把他们甄别出来谈何容易。 但候七有自己的打算,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把别墅中所有下人都召集起来,以新任大管家的身份给这群人训话。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七小姐先是把这群下人训得狗血喷头,谴责他们不顾别墅新主人的喜好,擅自准备西餐来敷衍,结果大家都吃不习惯,最后都当垃圾倒掉了,造成极大的浪费,因此七小姐宣布,从今天开始,一日三餐都准备中餐。 候七的中餐计划只讲了个开头,就遭到法国管家的激烈反对,他似乎根本不把别墅新主人放在眼中,对候七傲慢的表示,他手下的人只会做西餐,如果让他改变习惯的话,法国管家就以辞职相威胁。 候七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笑眯眯的对法国管家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们也就不加挽留了”。 法国管家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这次竟然失灵了。但说出来的话收不回,转身对那些曾经属于他管理的下人道:“别墅的新主人要吃中国饭,我认为这是对西餐厨师是一种侮辱,我们不是为下等人服务的,所以我建议大家有尊严的离开,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到不了中午,我就能带领大家找到新的工作,薪水也要比这里丰厚的多”。 法国管家公开撬墙角,候七却并不阻拦,只是微笑的看着那些下人,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结果大出法国管家的意料,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那些平时对他唯命是从的下人们,竟然选择了集体抗命,对法国管家的承诺,没有一个人出言响应。法国管家恼羞成怒,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用力跺了几下脚,甩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法国三字经,恨恨的回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过了足有半个小时,法国管家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后背行李,手提着一个大大的提包,高昂着头,两眼望天,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出了别墅的大门。 直到此刻大家才发现别墅班房的休息室前,克劳斯已经接任了法国管家的位置,他身体站的笔直,目不斜视,敢情这家伙把别墅区当成了军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执勤的哨兵。 候七,看着克劳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日耳曼人的军姿,可比刚走掉的高卢雄鸡标准多了”。 那些下人们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被人炒了鱿鱼,无不吓得战战兢兢,候七无论再怎样表现的和蔼可亲,在下人们看来,也是披着羊皮的狼外婆。 候七接着开出第二个条件,新主人购买别墅时费用不菲,经济上捉襟见肘,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为了节约费用,候七宣布:从即日起,所有下人的工钱都只发原来的五成。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候七犯了众怒,这等于减了下人们一半儿的薪水,现在兵荒马乱的,普通人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骤然间少了一半儿的收入,正常生计都无法维持。下人们群情激奋,当时就有一大半的人表示要辞工,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了。 候七依旧面无表情的道:“我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否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一个在厨房帮工的中年女人道:“七小姐,不是我想走,实在是没法坚持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的薪水勉强保证他们饿不死,可现在你……”,中年妇女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七小姐,你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候七道:“别废话了,大家都有难处。谁想辞工,现在跟我说,我给你们把工钱结了”。 开始时这些辞工的下人们,还认为候七只是找个籍口立威,没想到她居然动了真格的,顿时啜泣声一片,很多人后悔自己刚才有些莽撞,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能住的起别墅的人都有钱有势,就是再给他们一个胆子,也没人敢抱怨候七一个字。 候七欺负下人们的做法,让铁观音愤愤不平,马钰一个没拉住,铁观音已经冲了出去,那些辞工的下人们正哭哭啼啼的等着领工钱,铁观音往他们近前一站,大声道:“大家都是苦哈哈出身,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先别着急走,我找七姐给你们讲讲情,她是不是疯了,居然克扣下人,这才能省几个钱”。 面对铁观音的质问,候七依旧面带微笑的道:“妹子,依你说该怎么办”? 铁观音道:“把这些人留下,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一倍的工钱”。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一起把目光投向候七,不知她如何应对铁观音的意气用事。 没想到候七非常好脾气的点头笑道:“就依妹子所说,把辞工的人都留下,再给他们加一倍的薪水”。 刚才还绝望哭泣的下人们,顿时喜笑颜开,反倒是那些当初决定留下来的下人们目瞪口呆。一个负责车库的下人怯生生的问道:“七小姐,我们的工钱是不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倍”? 候七摇头道:“我妹子没有吩咐给你们加薪,你们的薪水不变”。 负责车库的下人赌气道:“你这是变法的欺负人,我要辞工不干了”。 那些当初决定留下来的下人们,也一起随声附和,用辞工来要挟候七,万没料到候七点头道:“既然大家有这个想法,我就成全你们”。然后吩咐邢慧杰给辞工的下人们结算工钱。 成功辞掉工作的下人们有些发傻,又把求救目光投向铁观音,期待刚才的奇迹,再重新出现一次,没想到姚金霞此刻来到铁观音面前,两耳语了几句,铁观音面目凝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别墅的舞厅早被改造成排练厅,看着那些心有不甘,愤愤离去的下人们,出了别墅的大门,排练厅内不禁笑声一片,邢慧杰扭着候七的耳朵笑骂道:“你个鬼精灵的丫头,居然想出这种阴损的办法来鉴别日本特务,你也不怕以后出门儿被他们报复”。 候七道:“这些人要是有报复我的手段,早就不肯栖身在这里做下人了”。 这是几个姑娘定的连环计,却看得那些久经沙场的小伙子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姑娘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候七笑得前仰后合,给大家解释道:“这些下人们的工钱,勉强能够维持一家的生计,我给他们减了薪水,没有生活保障的下人们自然会辞工不干,而留下的下人之所以会留下来,肯定是生活还能维持的下去,也就是说他们除了我们支付的薪水,还有额外的收入,这些人每天从日出到日落,都在别墅中劳作,跟外界接触的很少,肯额外付给他们薪水的人,肯定别有用心,这人是谁,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吧”。 姜立柱迟疑道:“难道这些走掉的下人都是日本特务”? 候七道:“他们算不上特务,只是被收买的眼线而已,靠出卖雇主的隐私赚外快,他们走掉正好,免得以后坏了我们的大事”。 宋春茂道:“七姐做事太武断了,可能会冤枉了好人”。 候七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你要我面面俱到,也太勉为其难了”。 正说话间,有人进来通报,早晨走掉的法国管家求见七小姐。 候七道:“这就叫欲擒故纵,离开咱们活不下去的人,迟早还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短短一天时候,趾高气扬的法国管家,就像被霜打的茄无精打采的没有一点精神。他在这个别墅做管家已经将近30年了,这期间风云变幻,别墅的主人变换的如此频繁,以至于他这个管家都记不全了。但无论谁成为这所别墅的主人,金发碧眼的法国管家都会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主人跟他说话是低声下气,来访的客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无数人曾对他伸出橄榄枝,试图把法国管家拉到自己门下效力。 居移气,养移体,法国管家开始膨胀了,错误的认为,他在别墅服务只是为了迁就,至于主人是谁他根本不在乎,如果别墅主人对他稍假辞色,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辞职走人。今天候七给了他见证梦想的机会,法国管家踌躇满志的走出别墅的大门,幻想的到广阔天地一展身手,实现他的真正价值,谁知世事难料,走在大街上的法国管家,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没有人会向他多看一眼。那些曾经对他挥动橄榄枝的人,对已经落魄的法国管家根本不屑一顾,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价值体现在服务的单位,能够在这所别墅中居住的人非富即贵,来这里的人讨好法国管家,主要是为了下次进出更加方便,其余的都是想多了。 饥寒交迫的法国管家,在大街上徘徊整整一天,最后他决定妥协,回别墅向新主人宣誓效忠。候七没有刁难他,继续让他担任别墅的管家。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法国管家对七小姐言的话听计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傲慢无礼。 法国管家也有他的优势,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守在大门口,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那些横行上海滩的流氓瘪三胆子再大,也没人敢来触洋人的霉头。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石龙王将计就计〈一〉 徒弟、徒弟,三年奴隶。梨园行传统的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事先签下的收徒合约上都会注明:“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投师如投胎”。一入师门,全由师父管教,生死逃亡,父母无权干预。 候七用连环计清除了潜伏在别墅中的日本特务,日本人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好在荀慧生还有二三十个徒弟,正好用他们来顶替被辞退的日本特务。 候七刚把这件事料理完,日本领事大泽喜一就登门兴师问罪。候七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跟大泽喜一解释说最近资金周转困难,别墅中用不起许多的下人,正好荀慧生有不少徒弟,让他们把下人的活都干了,也可以剩下一笔不菲的费用。 候七给出的解释既充分又得体,大泽喜一打仗是把好手,但涉及到整人的伎俩,就是100个大泽喜一绑起来,也不是七小姐的对手。 大泽喜一和石英是好朋友,向好朋友身边安插监视特务,这事本来做的就不光彩,大泽喜一吃了个哑巴亏,不再和候七计较,直接去找石英。两个人密谈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离开。 吃午饭的时候,石英平静的告诉大家,他已经答应了大泽喜一,去做宁海舰的舰长,兼长江防务舰队的副总司令。 宁海舰是日本人新组建江防司令部的旗舰,名义上是汪精卫的属下,实际上有日本人直接指挥。由华东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签发的委任状已经送达,要求石英三天后走马上任。 对于来自日本人的任命,石英闷闷不乐。这其实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角色,和他原来想象的相差甚远。石英是难得的海军专业人才,凭他的业务能力,不要说是做宁海舰的舰长,就是担任一支舰队的司令都绰绰有余。 人至察则无徒,石英太醉心于专业研究,在待人接物方面就显得有些古板,不近人情,否则也不会同意自己的独生女儿,去给宋春茂做了侧室。 石英的烦恼,大家都心知肚明,关于他去担任宁海舰舰长这件事,也已经斟酌过无数次。石英担任的角色有多尴尬,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可以拒绝日本人的任命,付出的代价就是无限期的被日本人继续软禁下去。 这种毫无头绪,一团乱麻般的问题,铁观音表现得相当果断。宁海舰的舰长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就没有机会把宁海舰据为己有。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直到此时此刻,还念念不忘扩充自己海军的实力。这也难怪,铁观音现在手里有的是钱,却总有花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这艘还算先进的宁海舰。 马钰心思缜密,在高东岛时就颇受林师长赏识,称赞她有上将之才。刚才大家七嘴八舌,都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时,她只是微笑着在一旁仔细聆听。等大家都不说话了,马钰才慢条斯理的问道:“石司令此次前去赴任,日本人允许你带几个亲随”? 石英先是一愣,然后才开口道:“关于这件事,日本人都没有明确的要求,他们只是提出来,千万不能让七小姐上舰”。 候七没想到自己会享受这样特殊的待遇,有些不解的问石英道:“大泽喜一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石英道:“咱们的别墅人多事杂,只有七小姐这样出色的管家,才能弹压得住”。 面对日本人赏的这顶高帽,候七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铁观音快人快语,一脸不屑的道:“日本人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七姐清除日本特务的手段太过高明,日本人对这件事心有余悸,担心七姐留在石前辈身边,日本人再想随意驱使石前辈,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铁观音刚把自己的道理讲出来,周围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大家都用一种别样的目光,看着一脸错愕的铁观音。她现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的问道:“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宋春茂几个家伙不知得到什么暗示,突然异口同声的道:“司令圣明,见识果然不凡”。 铁观音这才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道:“和你们一起共事太累了,除了石前辈,个顶个儿都一肚子花花肠子”。 常庆虹突然站出来道:“司令姐姐,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常庆虹也憨憨的笑着,不时用手挠着剃得铮亮的头皮。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候七悠悠的道:“本来打算到宁海舰上大闹一场,看来这回没机会了”。听她的语气,颇有些遗憾和不满。 宋春茂和石英有翁婿之谊,由他来担任亲随无可厚非。姚金霞冒充石英的女儿这件事,局外人对内情知之甚少,所以石英赴任,这个赝品闺女也一定不能或缺。马钰精通日语,有处变不惊的大将之才,又美貌非凡,按照日本人的龌龊想法,马钰作为石英的贴身秘书,还更有一层暧昧的色彩。孙瑞良的铁砂掌功夫出神入化,既是马钰的护花使者,又能担当宋春茂的左右手,他跟随着石英一起上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非议。 石英只带了四名亲随上任,多少有些出乎大泽喜一的意料,本来还担心石英带的亲随太多了不好驾驭,现在他放心了。 江防司令部成立仪式还要等两天,为了显示开幕式的隆重,石英就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着进行了两天彩排。饶是如此,等到正式剪彩那一天,还是出现了不少的瑕疵,反应出日本人对成立江防部队的迫切与仓促。 现场来的人倒是不少,但明眼人就能看出,来宾中并没有多少显耀人物。开幕式的现场也只能用寒酸来形容,宁海舰的主炮上,甚至都没有挂讨彩头的红绸。维持会场秩序的任务,也只要由伪军来承担。身量不高,但体格健壮的日本兵,找遍全会场,也看不到几个。 江防司令由日本人小泉一郎担任,他原来是“鹤翔”号航空母舰上的舰长,在珊瑚海海战时受伤致残,伤愈以后,折断了一只胳膊,本来就不长的两条小短腿,其中一条又凭空短了一截。脸上满是点点红褐色的疤痕,面目狰狞,这是美国人的人***给他留下的印记。颈椎也有毛病,看人时总是歪着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说实话,小泉一郎根本就没有把宁海舰看在眼里,排水量上万吨的航母,都被他折腾沉了两艘,宁海舰只是一艘排水量2500吨的轻型巡洋舰,整个江防部队所有船只加起来,总吨位也不过两万吨。海军的战斗力绝不是1+1等于2那么简单,一百个幼稚园的小孩儿,也敌不过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而且小泉一郎更清楚,如果没有飞机护航,再强大的舰队,也只能成为飞机的猎物。江防部队这几条破船,只要美国人来一次饱和轰炸,即使没有全军覆没,最后也所剩无几。 组建这样一支毫无战斗力的江防部队,只是为了某些人寻找心里安慰的产物,形式大于实际意义。小泉一郎对自己的司令身份毫不在意,哪怕是让他到航母上做一名普通小兵,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司令的身份,而选择后者。 不满归不满,作为曾经的海军高级将领,对现在的形势,他看得比大多数人更清楚。曾经威力不可一世的大日本海军,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美国海空军在战争中展示出来的强大实力,让小泉一郎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每天都能看到阵亡者名单,那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此都沦为记忆。 小泉一郎在夜半无人时,有时也会暗自庆幸,幸好是受了重伤,才没有成为太平洋战争中的牺牲品。希腊神话中,在特洛伊战争中战死阿喀琉斯,在阴间曾经对奥德修斯说过:不要对死者说什么安慰话,我宁愿在人间当奴仆,也不愿在阴间当君主。在死亡边缘游走过的小泉一郎,对阿喀琉斯这句话有更深的感触,活着是最重要的。‘为天皇尽忠’,见鬼去吧,只有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该小泉一郎表演的时刻到了,他站在典礼台上,用日语发表了一段儿即兴演说,只是他吐字模糊不清,就连距离他最近的日本记者,也不知他讲了些什么。反正到最后,总会收获到热烈的掌声。 小泉一郎演讲完了,接下来应该由他给石英授权,担任江防部队旗舰宁海舰的舰长一职。小泉一郎和石英相对而站,石英的个子比对方高了一头还多,小泉一郎踮着脚,石英低下头,才勉强把绶带挂到脖子上。然后又把象征着舰长身份的天皇宝剑递到石英手中,他这个舰长的授勋仪式就此完成。周围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只有石英紧低着头,满脸的尴尬与羞愧。 一个油头粉面,头发梳得铮亮,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快步走到麦克风前。请石英上前来为大家,发表一下就职演说。 石英站在话筒前,微微有些局促不安,周围老百姓的目光中充满了揶揄之色,给日本人当差,就等于是做了汉奸,哪怕是虚以委蛇,也让人难以释怀。 石英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麦克风吹了两口气,周围的高音喇叭顿时传来两声刺耳的噪音。石英又稳了一下心神,才开口道:“兄弟我免贵姓石,承蒙黄军器重,委派我担任江防副司令一职,石某水平有限,恐自己难当大任,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第四百一十三章 苦肉计 来参加典礼的人都各怀鬼胎,石英媚眼抛给瞎子看,辛辛苦苦准备的演讲稿,就没几个人认真听,他耐着性子结束了演讲,竟然无人喝彩。 石英尴尬的站在演讲台上,不知如何是好。还好那个油头粉面的翻译善于察言观色,一见冷了场,马上带头鼓掌,并大声叫好。 翻译一呼百应,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象征性的鼓掌喝彩。这总算给了石英一个台阶,他涨红着脸,匆匆的向来观礼的人道了声谢,转身就向台下走。 突然听到人群中一阵惊呼,石英转身看时,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家伙从人群里冲出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这个人就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瞄准石英扣动了扳机,一边射击一边慷慨激昂的吼道:“我打死你这个狗汉奸”。 这是个不合格的刺客,一连六发子弹,都贴着石英的头皮飞过去,眼见打光了子弹,刺客一挥手,把手枪投向石英的脑袋。 马钰临危不乱,大喊一声道:“保护石司令”。马钰的话对孙瑞良来说,比圣旨还灵,马钰话音未落,他已经猱身而上,后发先至,稳稳的把飞来的手枪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宋春茂也冲了出去,直奔那名蹩脚的刺客。刺客一击不中,转身钻进了纷乱的人群,等到宋春茂杀到时,刺客已经逃得踪影不见。 观礼台上的大泽喜一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改平时伪装出来的和善,气急败坏的下达命令,全市戒严,坚决不能让刺客逃走。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邢慧杰和三国浦志奉命在暗中保护石英,他们也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吃了熊心豹胆,公然行刺刚刚上任的江防副司令。 自从刺客钻进人群,邢慧杰的眼睛就盯紧了他,刺客匆匆忙忙和别人换了帽子,然后又在人群中不停游走,直到确信周围再也没人注意他时,才挤出人群,步履匆匆的钻进了一条弄堂。 三国浦志看着刺客将要消失的背影,有些着急的道:“快追,千万别让刺客跑了”。 邢慧杰道:“跑了正好,这是个抗日义士,看不惯石英投靠日本人,才仗义出手,如果他刚才被抓了,咱们还得想办法把他营救出来”。 话音未落,就见弄堂里一个人被五花大绑,被五六个便衣特务押了出来,看这个人的打扮,正是向石英开枪的刺客。 邢慧杰火往上撞,刚要出手相救,就听身边有人小声提醒道:“千万不要莽撞,救人的事要从长计议”。 邢慧杰循声观看,原来是候七和铁观音身着便装,距离她只有五六步远。 铁观音喜欢凑热闹,非要到码头上来看石英的就职典礼。候七拗不过她,也只能跟着一起来了。 几个人眼看着刺客被推搡着进了江防司令部,这才稍稍有些放心,江防司令部有石英照应,想来刺客不会吃太多苦头。 几个人回到别墅,候七通过电话,在原来的老租界区找了几个‘包打听’(上海方言,形容消息灵通的人)委托他们搜集一下刺客的信息。 到了晚上,几个神通广大的包打听还没有回话,石英报平安的家信先到了。信是马钰写的,除了把白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又刻意提醒,石司令想吃七姐亲手做的油炸山药拌脆梨。 看了石英的家信,铁观音笑道:“石前辈刚上任一天,就变得如此嘴馋,以后日子长了可怎么得了”。 邢慧杰也随声附和道:“七小姐下厨房,能不能分清锅碗瓢盆都是个未知数,指望她做饭,只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喽”。 姜立柱也若有所思的道:“油炸山药拌脆梨是道什么菜,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只有候七先是把装家书的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非常肯定的道:“这封信事先被特务审查过了,信封的接口处有轻微的破损,这是用针把信封挑开,偷着把信纸抽出来,看完后再装回信封,但操作时有点儿失误,才留下这小小的破绽”。 铁观音把信封拿起来,也仔细端详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道:“破绽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 候七指着信封上一个小米粒大小的轻微划痕道:“这就是证据”。 铁观音再努力看了一下,抬起头道:“七姐你这近视眼不会是假的吧”。 候七最恨别人说她是近视眼,立刻反击道:“近视眼也不是谁想有就能得到的,那些不识字的傻丫头眼睛倒是好使,可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笸箩,活脱脱就是个睁眼瞎”。 铁观音道:“我就是个睁眼瞎,也总比面对面认不出自己亲爹强,我说七姐,你当时是真看不清楚,还是一时犯糊涂”。 蔫诸葛未老先衰,一头的白发,在高东岛上七小姐错把他当成了侯辅臣,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从此沦为大家的笑柄,有事没事的总要提一提,刺激一下七小姐敏感好胜的心。 七小姐果然生了气,背过身子,再也不肯和大家多说一句话。 铁观音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好话说了不知多少,七小姐这才回心转意,板着一张俏脸,郑重的告诫大家:谁要是再敢拿她的眼睛说事儿,后果自负。 邢慧杰出来打圆场道:“七小姐就别故作矜持了,大家还等着你到厨房,瞻仰你精湛的厨艺呢”。 候七道:“说你们笨,你们还不承认,这分明是石龙王给我们的密信,你们怎么就看不出一点端倪”。 铁观音道:“七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们这些人肚子里墨水有限,怎么能猜得出石龙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候七道:“我问大家,石龙王为什么要用密信的形式来传递情报”? 铁观音道:“他现在身在虎穴,一言一行都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中,只怕咱们手中这封信,已经不知被多少特务审查过了”。 候七道:“特务们发现什么破绽了吗”? 大家都茫然的摇了摇头,不但特务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除了候七,在场的其他人也也看不出密信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候七得意的看了大家一眼,侃侃而谈道:“密信中点名要让我下厨,是提醒大家,这封信只有我才能读懂,这其中的奥妙,就在石龙王点的这道菜中”。 铁观音道:“一道菜能反映什么问题”? 候七道:“有谁知道要离这个人”? 邢慧杰有些迟疑的道:“是不是春秋时期刺杀太子庆忌的刺客”? 候七点头道:“庆忌不死,鲁难不已,要离使用苦肉计赢得了庆忌的信任,最后却找机会把庆忌杀了”。 铁观音恨恨的道:“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候七接着道:“石龙王密信中提到了山药和脆梨,药和梨就是要离的意思,也是提醒大家要离他远远的,不要中了他的苦肉计”。 铁观音道:“油炸山药又是什么意思”? 邢慧杰道:“所谓的油炸,取的是谐音,是有诈的意思”。 铁观音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要使用脆梨,雪梨就不可以吗”? 候七道:“脆梨的脆是干脆的意思,拌是搅和,山药的山代表珊瑚,谐音就是掺乎,这是石龙王提醒我们,刺客有诈,使用了苦肉计,要离他远远的,不要跟着瞎掺和凑热闹”。 铁观音听了候七的解释仰天长叹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弯弯绕儿真多,我想这封掉书袋的密信,应该是马娘娘编排出来,为难我们这些大老粗的吧”。 候七道:“如果不这样,又怎能骗得过狡猾奸诈、无孔不入的日本特务”。 除了铁观音,在场的人无不为候七和马钰的机敏和智慧拍案叫绝。 铁观音这次没有随大流,因为她还有自己不解的疑问:日本特务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要达到什么目的? 候七解释道:“这其实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说明日本人对石龙王还不是十分信任”。 铁观音道:“刺客用的什么苦肉计,我怎么没看出来”? 候七道:“刺客行刺石龙王未遂,应该被抓进日本宪兵队严刑逼供,可日本便衣特务直接把他带进了江防司令部,这分明是演戏给我们看”。 铁观音道:“刺客进了江防司令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候七道:“日本人一定会让石龙王亲自审问刺客,如果石龙王轻易放过了刺客,就证明他还不甘心给日本做事”。 铁观音道:“此刻石龙王已经识破了鬼子的奸计,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刺客”? 候七咬牙切齿道:“狠狠的打,往死里打,但鬼子肯定不会让刺客死在江防司令部,而是会让他设法逃出来”。 铁观音道:“然后呢”? 候七道:“咱们找了那几个包打听,就会有意无意的和受了重伤的刺客撞到一起,然后这几个包打听就会把刺客送到我们这里来邀功请赏”。 铁观音道:“为什么”? 候七道:“说到底还是鬼子不信任石龙王,要把受伤的刺客送到别墅中来,试探我们的反应”。 铁观音道:“如果我们事先不找包打听,鬼子要想把刺客送到别墅,也不会如此容易”。 候七道:“石龙王遇刺,我们没有一点儿反应,也不符合常理,所以我们找包打听,寻找刺客的下落无可厚非,如果我们毫无反应,倒显得都不正常了”。 铁观音道:“七姐打算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受伤的刺客”? 候七道:“把法国管家给我喊过来”。 金发碧眼的法国人早就没有了先前的狂傲,在候七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候七吩咐道:“咱们别墅中一共养了几条狗,平时都喂些什么”? 法国管家道:“原来有四条德国狼青,后来大泽喜一先生又送了四条日本秋田犬,另外还有两条澳洲灵缇,这些都是世界名犬,由专人打理。平时除了必要的口粮,每天还饲喂一些生牛肉,以保证它们的撕咬力”。 候七点头道:“很好,告诉打理犬舍的佣人,从现在开始,禁止这些名犬进食”。 法国管家有些为难道:“这些名犬都聪明伶俐,如果虐待它们,只怕它们会有情绪”。 候七道:“看看哪条狗耍性子,先把它杀了,也让别的狗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候七的话冷冰冰的,法国管家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战,唯唯诺诺的出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关门打狗 强龙不压地头蛇,果然不出候七所料,遍体鳞伤的刺客,被几个包打听簇拥着送进了别墅。刺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苦肉计已经被人识破,依旧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暗杀石英,就是恼恨他投靠了日本人。 这个刺客表演的很出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底细,任谁也看不出刺客真实身份,竟然是日本人派来试探石英的间谍。 如何处理这个狡猾的刺客,除了候七,其他人都表现的即期待,又紧张,神色中还透着些许的不忍。 法国管家现在对候七的话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背,候七下令,禁止给十几条恶犬喂食。它们一整天没有进食,饿的眼睛发蓝,烦躁不安的呜咽着。看来候七是打算用这些恶犬来对付刺客。 十几条恶犬同时扑上来,刺客转眼间就会被撕成碎片,那画面惨不忍睹,只是想一想就吓得心中突突乱跳。出人意料的是候七并没有使用那邪恶的手段来对付刺客,只是把他绑在门前的立柱上,然后找了两个佣人,狠狠的打,最后给他留口气就可以。 这两个佣人都是荀慧生的徒弟,平时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吃得也不好。而且入门早的师兄们对入门晚的小师弟们非打即骂,据说这是梨园行的规矩,叫不打不成才,这些饱受欺凌的徒弟敢怒不敢言,一肚皮的怨气,今天都发泄到刺客身上。 两个徒弟艺业未成,但已经练的眼光独到,手法刁钻,专找人身体上最娇嫩,又最吃痛的位置下手。蘸了盐水的皮鞭落下去,刺客就会痛的长声哭嚎。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多远,听到的人都用手捂住耳朵,依旧挡不住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找到候七来求情道:“既然这种人十恶不赦,干脆给他个痛快得了,又何苦如此折磨他”? 候七咬牙切齿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就是想让人都知道,得罪了石龙王,最后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刺客此时已经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是青紫色绽开的鞭痕。这种非人的折磨,已经让他彻底丧失了顽抗的意志,声嘶力竭的哭嚎,也变成了痛不欲生的讨饶声,他现在说话已经没了章法,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我是皇军的人,暗杀石英也是受了日本人的指使。 候七听了刺客讨饶的话语,满脸怒容的斥责道:“死到临头还血口喷人,石司令今天走马上任,完全是因为总领事大泽喜一先生极力邀请,才促成的这件事,你现在口口声声说是日本人要除掉石司令,不是血口喷人又是什么”? 刺客涕泪横流道:“日本人也不是真的想杀掉石司令,只是想试探他是否真心和皇军合作”。 候七怒道:“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来人,用皮鞭抽烂他这张胡说八道的臭嘴”。 一个佣人应声而出,抬手就是一鞭子,正打在刺客的脸颊上,顿时刺客的嘴角撕到了耳根,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号,然后昏了过去。一盆盐水兜头泼下去,刺客打了个冷战苏醒过来,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铁观音看出了一点端倪,有些好奇的问:“七姐,你不让这个刺客痛痛快快的死,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关键人物没有露面”? 候七道:“这些关键人物早就到了,只是现在情形发生了变化,他们要向上司请示,要不要把这个垂死的刺客抢回去”。 铁观音仍是一头雾水道:“情形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怎么不知道”? 候七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不速之客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抓我们而来,只要我们露出丝毫和刺客亲近的举动,他们马上就会给石龙王戴上一顶通敌的帽子,可惜现在他们用来引诱我们上钩的道具,被我们识破了身份,如果再不及时出手,他们就会眼看着我们把刺客折磨死”。 铁观音道:“七姐,依你看日本人为了营救刺客”,会出动多少人马”? 候七没有答话,只是伸出三个手指头。 铁观音道:“来三个人就想把刺客从我们手里夺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候七摇了摇头道:“傻丫头,鬼子再笨,也不会只派三个人来搭救刺客,这次他们出动的兵力是30个”。 铁观音兴奋得两眼冒光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等敌人来了,咱们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候七道:“在别墅中不能用枪,如果单打独斗,咱们这边女兵多,吃亏的肯定是我们,我手中还有一支生力军,只要敌人敢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就听到别墅门口一阵嘈杂声,气急败坏的法国管家,根本无力阻挡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他被人推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30多个横眉立目的家伙闯进了别墅。 这太无法无天了,法国管家犹豫了一下,回头正看到候七微笑着站在一旁,用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道,把别墅的大门关了,我今天要给大家,看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上海滩的流氓横行无忌,拉帮结派,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背后,可能会扯出一长串知名人物。得罪了他们后患无穷,因此普通百姓对地痞流氓的态度是敢怒不敢言,因此更助长了他们飞扬跋扈。尤其是八·一三以后,不少地痞流氓见风使舵,投靠了日本人,从此便以为有了靠山,不但不把中国人放在眼中,就是一些外国侨民的住宅,他们也是想进就进,毫无避讳。 今天行刺石英的刺客,也是这些地痞流氓中的一员,他们对石英的身份充满了疑问,因此才想出这么一招,来试探石英对日本人是否真的忠心。却万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件事完全是他们肆意为之,并非是日本人的本意,这些地痞流氓眼看着刺客被绑在光天化日下当众受辱,丢尽了脸面,说话就要死于非命了。 一个刺客的生死事小,而他所在的团伙也颜面尽失,会被其他同行嘲笑不讲义气,从此在江湖上更无立锥之地。因此这些地痞流氓经过周密计划,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硬闯进别墅内,把正在受刑的刺客营救出来。 荀慧生虽然是名人,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戏子而已,只要他以后还想在上海滩混,就不敢得罪这些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 至于荀慧生和石英的关系,当时上海滩的达官贵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包养戏子成风,石英是荀慧生的超级票友,把他养在自己的别墅中,也在情理之中。荀慧生的那些徒弟,现在也都成了别墅中的佣人。因为更换佣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大泽喜一 候七这样做别有用心,但在外人看来,就是石英不想养这么多白吃饭的,把荀慧生的徒弟都当成免费的佣人,也可以省下一笔不菲的费用。荀慧生的徒弟们怨声载道,即使看到有人冲进别墅,也不会有人仗义出手。 至于石英的家眷,地痞流氓们更没有放在眼中,他们人单势孤,即使在冲突中打伤几个,地痞流氓们抢了人之后逃之夭夭,只要不留下把柄,就是日本人追究下来,也找不到半点头绪。 地痞流氓们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稍作准备,就开始了冒险行动。事先他们也有约定,千万不要整出人命官司,尤其是石英的家眷。当年石龙王在上海滩威名赫赫,心狠手辣,现在又有日本人给他撑腰,如果真把石英得罪苦了,今天参加行动的地痞流氓吃不了兜着走,最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地痞流氓们打群架不讲究战术,他们拎着斧头木棒,一窝蜂般的向被绑在柱子上的刺客冲过去,甚至没有注意身后悄无声息关闭的大门。 两个行刑的佣人眼看形势不妙,提着皮鞭躲了起来。好在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痞流氓们也无暇顾忌他俩,他们来到立柱前,七手八脚的为刺客解开绑缚在身上的绳子,奄奄一息的刺客马上就像面条一般瘫软在地上。 地痞流氓们准备了一副四个人的抬的担架,把已经失去意识的刺客放在担架上,然后有人招呼一声:“夜长了梦多,别再惹是生非,快撤”。 但马上有人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头,别墅的大门紧闭,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静得有些让人心悸。地痞流氓们面面相觑,一个小流氓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道:“住在别墅中的人,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他们想关门打狗不成”? 话音未落,屁股上就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接着就听到有人骂道:“你会不会说人话,关门打狗,你说清楚,咱们这些人到底谁才是狗”? 小流氓苦着一张脸道:“有事说事,别动手打人,就算我是狗,这回你满意了吧”。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道:“总算你个小兔崽子还有点眼力,否则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今天就非废了你不可”。 那个小流氓突然眼神里露出恐惧的之色,失声的喊了一句:“小心有狗”。 满脸横肉的家伙二话不说,抬手给了小流氓一个耳光,小流氓一张嘴吐出几颗牙齿,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满脸横肉的家伙还要再打,突然感到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满脸横肉的流氓回头一看,和一条腰身细长的澳洲灵缇来了个脸对脸。没等这个穷凶极恶的流氓反应过来,澳洲灵缇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在他的脖项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连皮带肉的撕下一大块。满脸横肉的家伙惨叫一声,痛的昏了过去。 有人在慌乱中喊道:“快把李正良抬走,千万不要给人留下把柄……”。但没等这个还算清醒的家伙一句话讲完,另一条澳洲灵缇已经扑上了他的后背。 澳洲灵缇冲刺的速度能达到每小时100公里,这些地痞流氓跑的再快,也不是澳洲灵缇的对手,转眼间又有两个人痛苦的倒在地上。 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现在人人自危,地痞流氓们丢下满地的伤员,都自顾自的逃命。别墅的围墙不高,但等这些惊慌失措的地痞流氓逃到围墙前时,才发现两条澳洲灵缇已经严阵以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四百一十五章 披着羊皮的狼 这些地痞流氓平时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一向霸道惯了,今天却被两条澳洲灵缇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猥集在一起,手中举着斧头或木棒,用平时恐吓老百姓的言语,对两条澳洲灵缇大放厥词。无奈这两条狗无动于衷,蹲踞在原地,用阴鸷的眼神紧盯着色厉内苒的地痞流氓。 众流氓虽然话语上慷慨激昂,但谁也不敢充当打狗先锋,就只能这样暂时僵持不下。自以为精明无比地痞流氓们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中了两条澳洲灵缇的缓兵之计,等他们有所觉察,四条狼青和四条秋田犬已经兵分两路,左右迂回的包抄过来。 澳洲灵缇以速度见长,格斗能力不是它们的长项,刚加入战团这八条狗,可是世界上着名的烈犬,速度虽然不及澳洲灵缇,但耐力,撕咬力,以及协同作战的能力都更出色。《庄子》有云:“狗不以善吠为良”。恶狗很少通过狂吠来恐吓对手,它们更善于凭实力偷袭。 当地痞流氓们发现情况不妙时,八条恶狗已经冲到了面前,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直接冲进了人群,人群中顿时爆出一片的惨叫声。这些恶犬都经受过十分严格的格斗训练,噬咬猎物时又快又准,直奔要害,转眼间就有十几个人中招,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 地痞流氓打架不讲究招式,就是突出一个字‘狠’。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留着分头,头发上擦的头油亮的渗人。他手中拎着一把斧头,不像别人惊慌失措,而是横眉立目的站在那里。面对一条扑上来的秋田犬,突然大吼一声。秋田犬出其不意,吓得停止了攻击动作,壮汉抓住时机,抡起手中的斧头,斧刃在日光下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正劈在秋田犬的脑袋上,狗头顿时被劈作两半儿,这只秋田犬终于发出一声惨吠,横尸当场。 都说杀只鸡能把猴子吓住,但杀掉一只正在奋勇扑咬的恶犬,只会让其他权利更加狂躁。有两条恶犬不约而同的扑向壮汉,他的斧刃上还滴着鲜血,两条恶犬左右开弓,一条直奔壮汉的胯部,另一条则把噬咬时目标盯准了壮汉的咽喉。 壮汉首尾难顾,刚躲过了攻击下盘的秋田犬,咽喉已经被狼青犬咬住。人的皮肤在锋利的犬牙下不堪一击,被轻易的撕裂,壮汉痛楚难当,丢下手中的斧头用手捂住伤口,试图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而狼青犬一击得手,片刻不停,又在壮汉的脖项后连皮带肉的撕下血淋淋的一大片。与此同时,壮汉的胯部也受到秋田犬致命的伤害,他惨叫一声,顿时昏了过去。 两条恶犬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冲上去扑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穷凶极恶的壮汉被两条恶犬分尸。草地上一片狼藉,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把这些恶犬更刺激得双眼通红,也更加疯狂,对残存的地痞流氓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铁观音和候七他们站在别墅的小洋楼上,透过百叶窗,别墅前惨烈的搏斗看得一清二楚。铁观音对候七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候七道:“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日本宪兵司令部,让日本宪兵来善后处理”。 铁观音道:“让他们处理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吧”? 候七道:“石龙王现在是江防副司令,日本人对他颇为倚重,这些地痞流氓不开眼,竟然敢来骚扰副司令的家眷,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邀买石司令的人心,日本宪兵绝队不会和这些地痞流氓善罢甘休”。 铁观音道:“七姐,依你看这些狗的战斗力,比咱们的土狗队如何”? 候七道:“这些狗体型大,体格强壮,但太过娇生惯养,和咱们的土狗队交手,这些洋狗毫无胜算”。 铁观音道:“可惜独行侠不在,否则一定让这些洋狗见识一下土狗队的威风”。 候七道:“得了吧,独行侠爱狗如命,我估计他见了这些狗,一定会收编它们,弄出个洋狗队,战斗力如何先放一边儿,带出去到处炫耀,是这小子一定要做的”。 铁观音道:“只可惜咱们的土狗队今非昔比,跨海征冀东一战,折损大半,商干娘又惨遭罹难,要想把土狗队恢复到从前的规模,只怕是不可能了”。 听了铁观音的话,候七也感到一阵怆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商云春,铁观音更是眼圈一红,他们这次闯上海滩,主要是为了寻找杀害商云春的凶手,没想到两个多月过去了,竟然还没有一点眉目。女司令是个急性子,用心急如焚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再恰当不过了。 候七则不失时机的劝慰道:“司令妹子,这件事你也不必太着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迟早能把凶手找出来的”。 铁观音道:“这么长时间了,部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虽然有蔫大哥和彭司令主持日常工作,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我毕竟还是放心不下”。 候七道:“报仇事小,部队事大,要不咱们处理完眼前这点纠纷,就启程回家,上海滩这边我派人多留意一些,一旦有凶手的消息,咱们就杀他个回马枪”。 铁观音道:“这样也好,省得大家都在这里耽误着,这所别墅就当礼物送给荀大师,咱们下次再来上海也好有个落脚点”。 候七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就放心吧”。 铁观音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今天这事通知石龙王了吗”? 候七道:“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估计现在正在路上呢”。 铁观音点了点头道:“这个乱摊子还是他来收拾最合适,江防副司令没有其他本事,估计收拾几个虾兵蟹将还绰绰有余”。 候七道:“司令妹子所言极是,这些地痞流氓成分复杂,咱们还是不和他们打交道最好”。 说话间别墅外响起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一百多个日本宪兵从车上跳下来,不容分说,撞开别墅的大门,蜂拥而入。 地痞流氓和几条恶犬之间的游斗还没有结束,硕果仅存的几个地痞流氓都是心思机敏之辈,他们每人一把锋利的斧头,背靠背的围成一个圈。恶犬没有把握,是断然不肯主动的。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就是日本宪兵来到身边都没有觉察。 平时管理这些狗的佣人一声唿哨,早已饥肠辘辘的恶犬们如释重负,丢下横眉立目的地痞流氓,径直向犬舍奔去。 送走了这些要命的煞神,神经绷得紧紧的地痞流氓们终于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日本宪兵刚要拿人,忽听得别墅外又响起汽车喇叭声,石英乘坐着一辆小轿车终于赶回来了。石英满面寒霜的下了车,让人感觉眼前一亮,笔挺的海军将校呢让整个人显得既精神又挺拔。雪白的手套,肩膀上一颗熠熠生辉的将星,彰显着石英的不凡身份。 刚赶过来的日本宪兵,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套别墅竟是一位军事高官的私宅。日本宪兵都噤若寒蝉,不知刚才的言行,是否冒犯了这位不期而至高官。 石英怒不可遏,指着宪兵队队长的鼻子骂道:“你现在去通知岗村宁次,江防副司令的差事老子不接了,我在前线辛辛苦苦的练兵,你们却派人来骚扰我的家眷,是可忍,孰不可忍”。石英越说越愤怒,突然拔出手枪,对躺在担架上的刺客连开两枪,那家伙身子颤抖了几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石英又把枪口指向其他的地痞流氓,一字一板的道:“你们私闯民宅,扰乱治安,死有余辜,就自我了断吧”。 从容赴死,亦慷慨就义难。地痞流氓们更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忠实拥趸,让他们自我了断,石英也太高看这些地痞流氓了。 石英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只是苦苦求饶,并没有自我了断的迹象,石英火往上撞,举起手中的枪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没等石英扣动扳机,有人在他肩头轻轻的拍了一掌,然后就听到大泽喜一那熟悉的声音道:“老同学,不要冲动,对付这些不入流的角色,杀他们只会玷污自己的名声”。 石英把枪放了下来,转回头,只见大泽喜一和两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石英压住怒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大泽先生,你怎么来了”? 大泽喜一道:“我能不来吗,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而这两位先生也求到我这里,恳请石司令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饶过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石英冷冷的哼了一声,对大泽喜一的建议不置可否。 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对石英深施一礼,然后十分谦卑的道:“久闻石司令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石英不善交际,对方和他套近乎,他也只是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不知尊驾姓字名谁,咱们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其中一个中年人道:“石司令果然爽快,兄弟我就自报家门,鄙人姓吕,这是我结义的兄弟,石司令以后叫他小方就可以了。” 石英道:“你们二位找我有事吗”? 姓吕的中年人道:“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今天误闯贵宅的都是兄弟我的手下,我们恳请石司令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我们兄弟在万国大酒店摆了酒宴,向石司令谢罪”。 俗话说官不打笑面,石英再不近人情,也难以拒绝对方盛情,再加上大泽喜一在一旁不住的为这群地痞流氓求情,石英又看到这些人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 眼见双方已经讲和,日本宪兵队先离开了,然后那些地痞流氓也狼狈不堪的逃离了别墅。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万国大酒店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和十几个把精明写在脸上的东道来说,混迹其中,一身英武之气石英、宋春茂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宋春茂是被石英拉来挡酒的,像这种场合石英一般不愿参与,可架不住大泽喜一极力相约。并向他透露,今晚的客人中,不单单是那两个赔礼道歉的地痞流氓头目,还有日本军部代表土肥原贤二,和平建国军(汪伪国民**)苏浙皖三省绥靖军总司令兼上海市市长任援道,着名的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这些人都是上海滩响当当的角色,今天他们凑到一起,也算是给足了石英面子。 酒宴一开始,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就频频向石英敬酒,石英则一一拒绝,给出的理由是带兵之人应该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过于耽于酒色绝非为将之道。 石英不近情面的理由让在场的汉奸们很恼火,却赢得了几个日本人的击节赞叹。这几个日本人都是中国通,深知酒文化中奥妙,再加上他们也是嗜酒如命,便极力劝说石英适当的喝几杯。 石英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先河,以后五花八门的祝酒词就会层出不穷,对方人多势众,最后自己非喝的酩酊大醉不可。石英推说自己胃口不适而滴酒不沾,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又把整蛊的目标转向了宋春茂。 宋春茂是石英的女婿,如果能把他灌得不省人事,也算是给石英一个下马威。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万没料到宋春茂酒量宽宏,来者不拒,以寡敌众,竟还能主动出击,频频呼酒,没有多长时间,酒桌上除了石英,其他人都已酒意盎然。几个日本人、任援道和丁默邨都已醉的人事不省,只剩下几个小角色还在苦苦坚持。 现场的主动权回到宋春茂手中,他再接再厉,大有不把对手全灌趴下,绝不收兵的态势。 酒壮怂人胆,几个喝得找不到北的家伙,从开始我是上海滩的,到最后上海滩是我的,他们把宋春茂当成一个无知的乡下少年,开始对他吹嘘自己曾经的英雄壮举。而且还都互不服气,相互倾轧,吹得越来越不着边际。有人说自己曾经包养过上海滩最着名的女明星,也有人说自己曾经和上海滩的流氓大亨打过高尔夫球,还有人说自己拥有三家银行,更有人说自己和重庆的蒋总统是换帖的兄弟。 宋春茂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人口沫横飞,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模样,心里却对这群井底之蛙很是看不起。凡事都有例外,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一直呆呆的坐着,别人都慷慨激扬,他却一语未发,看上去满腹心机。 像这种人宋春茂格外的关注,又接连不断的灌了对方十几杯酒,酒精是最好的润滑剂,最后这个冷静的家伙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在酒桌上,没有人会仔细聆听别人的倾情演讲,这个冷静的家伙也不例外,他说的话除了宋春茂,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说自己曾经和76号特工总部头号杀手杜勇,乘坐飞艇远赴千里之外的沧州,把一个汪主席(汪兆铭)颇为忌惮的棘手人物捉拿归案,因为这件事干得漂亮,他和杜勇还得到汪主席的亲自接见。 宋春茂心中一阵狂喜,但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道你们抓的这个要紧人物,是不是三头六臂,有金刚不坏之身,汪主席何等人物,竟会对他如此忌惮”? 那个人醉醺醺的道:“这个让汪主席颇为忌惮的人,非但不是什么大力金刚之类的人物,而是一个女人,模样挺标致,就是年岁有些大了”。 宋春茂道:“对付一个女人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太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人醉眼趔斜的看了宋春茂一眼道:“那个女人可不是普通人,她是当年蓝衣社的四大金刚之一,是个响当当的角色”。 宋春茂道:“再厉害不也是被你们抓住了吗,我看这蓝衣社四大金刚也就是徒有虚名而已”。 那人冷笑道:“徒有虚名?我也不是长人家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咱整个76号特工总部,有一个算一个,也没有一个人是人家的对手”。 宋春茂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女人栽在了特工总部1号杀手杜勇手中,怎么现在又变成横勇无敌了”? 这个人对宋春茂的刨根问底儿非常不满,有些爱搭不理的道:“老杜功夫不错,但和那个女人比还差的远”。 宋春茂也看出了对方不耐烦的样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一个女人实施暗算,也算不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那个人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你甭管我们用阳谋还是阴谋,反正最后把人抓住了”。 宋春茂还想得到更多的消息,无奈对方已响起沉重的鼾声。 在万国大酒店用过酒饭,石英没有返回江防司令部,而是以不放心家眷为名,带宋春茂回了别墅。第2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石英和宋春茂便匆匆忙忙的乘车赶回了江防司令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铁观音和候七他们躲在密室中,整整商讨了大半天,才饥肠辘辘的走出来。 铁观音她们本来打算这两天回沧州的,但商云春的事出现了转机,宋春茂无意间得知了凶手的名字叫杜勇,铁观音拍板决定,返乡的计划取消,非要把这个杜勇找出来,把他碎尸万段,给商云春报仇。 杜勇是76号特工总部第一杀手,在上海滩是个知名人物,要找他应该不费气力,没想到这个人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了他足足有半个月,却依旧没有一点关于杜勇的消息。刚燃起的激情,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解铃还需系玲人,当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一些报纸上很容易就能找到关于宴会的新闻。候七在一份《申报》上,找到了提供消息的那个家伙,不但有清晰的照片,还附带有他的个人信息:杨东彦,37岁,特工总部行动科科长,做事精明果断,枪法出众,深受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的器重。 杨东彦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在酒席宴上多说了几句醉话,他成了铁观音要找的目标。 “杨东彦是特工总部的行动科长,这个职务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要绑架他恐怕不那么容易”。候七看着杨东彦的照片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算他是日本天皇,姑奶奶也要找他讨个说法。商干娘到底有什么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他们折磨死了”。铁观音咬牙切齿的道。 “这里到处都是特务的眼线,操之过急容易打草惊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邢慧杰道。马钰不在的时候,邢大小姐也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毕竟她也在燕大读过书。 铁观音道:“杨东彦有什么样的嗜好,家里有什么人,既然他敢在背后给商干娘使阴招,咱们也没必要和他堂堂正正”。对付杨东彦这种阴险小人,女司令的经验可比两位燕大才女丰富得多,而且一针见血,采取的方式即简单又高效。 候七道:“这个姓杨的居无定所,平时就住在特工总部,除了爱财如命,没有其他的嗜好,上一次被独行侠灌得烂醉如泥,在以前这种事绝无仅有”。 铁观音道:“杨东彦除了做科长这点儿薪水,还有没有其他搂钱的门道”? 候七道:“当科长那点儿薪水,杨东彦根本就不会放在眼中,但行动科科长是很好的护身符,杨东彦凭借着它,可以对周围的商户进行勒索”。 邢慧杰道:“说白了就是吃里扒外,贪赃枉法,是个不折不扣的赃官”。 候七道:“说他是官都抬举他了,充其量就是个污吏罢了”。 铁观音道:“别扯远了,估计能让他看上的生意,肯定都是一本万利”。 候七道:“上海滩号称冒险家的乐园,最暴利的行业以赌场、妓院以及大烟馆为最。上海滩大大小小的赌场数不胜数,那些比较上规模的,都要给杨东彦交保护费”。 铁观音道:“七姐你就直说,这姓杨的一年能赚多少钱”? 候七道:“我的司令妹子,你真拿我当诸葛亮了,这个问题等把杨东彦抓回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铁观音俏脸微微一红,然后才开口道:“咱们给他来个引蛇出洞,看看这姓杨的在哪家赌场收的保护费最多,咱们就到哪里去碰碰手气”。 候七道:“进赌场这事儿,咱们女孩家家的可不能掺乎”。 铁观音道:“谁规定的女孩不能进赌场”? 候七道:“赌场的水太深,咱们就是去了也是给人家白送钱,就是再有钱,也填不满赌场那个无底洞”。 铁观音道:“你觉得谁去合适”? 候七道:“此事非花六郎和姜少侠莫属,别人去了都是白搭”。 铁观音有些不服气的道:“我觉得让邢大小姐和花六郎打一架,花六狼就未必能占上风”。 候七道:“但要是比暗器,邢大小姐恐怕就没有胜算了”。 铁观音还要据理力争,邢慧杰出面打圆场道:“司令妹子就别争了,进赌场花兄弟远比我更合适,我的武功硬桥硬马,刚劲有余柔韧不足。花六郎和姜立柱两位兄弟的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听风辨形,手头上又很有分寸,他们俩要是进了赌场和人家比掷骰子,只怕到不了天亮,赌场就输得关门大吉了”。 铁观音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花贵申和姜立柱孤身涉险,深入虎穴,女司令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放心不下。 铁观音的担心,逃不过候七的眼睛,她仔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此事太过冒险,便笑着对铁观音道:“我这就去打个电话,把独行侠叫回来,三人成虎,凭他们三个的本事,赌场里的打手想要生事,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铁观音这才如释重负的道:“花六郎做事太过谨小慎微,姜立柱遇事又太急躁,还是宋春茂在关键时刻沉着冷静,又能当机立断,有他们三个组团去赌场捣乱,我们就可以安下心来,静候佳音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赌场风云〈一〉 181号赌场位于上海滩福咰路,是上海滩最豪华的销金窟,规模在远东地区首屈一指,所以又被称为远东第一赌场。它本来是法租界数一数二的豪宅,当年上海滩青帮三大亨之一的张啸林,将这里改造成赌场。张啸林被林怀部刺杀后,赌场落入一个神秘人物手中,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赌场占地面积大约60多亩,庭院中间是一幢三层楼的英式洋房,里面中西赌具一应俱全,单是掷骰子的台面就有36个,还专门开了几个秘密房间,供某些特殊人物使用。三楼是赌客休息场所,大大小小房间有数百,布置得跟迷宫一样,里面的装修的富丽堂皇,时尚而又别致。每个房间都设有烟榻,更有最好的厨子,以及许多训练有素的美貌少女,她们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的赌博项目中,掷骰子最简单也最刺激,三枚骰子比大小点(三到九点是小,十一到十八个是大,如果正好十个点,庄家通吃),一翻两瞪眼,愿赌服输,似乎无法作弊,所以平时这个项目人气最旺,每个台面前都挤满了眼睛通红的赌徒。没有人知道赌场能赚多少钱,大家只看到每隔几分钟,就有两个抱台脚(赌场的工作人员),吃力的抬着满满一筐银元,送进地下金库。 刚过了午夜十二点,宋春茂带着姜立柱和花六郎出现在赌场门口。他们头戴黑呢礼帽,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边脸,西装革履,腰间鼓鼓囊囊,明眼人一见就知道那是什么。就这打扮,这个时间,几个人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人认作是神经病,但在赌场中,许多知名人物害怕被人认出来,通常都会是这样打扮。经常也有一些好事之徒,这样穿了出来招摇撞骗,可那气派是万万装不出来的。 赌场中看场子的保镖眼光毒,孰真孰假他们一眼都能看清楚。宋春茂他们刚进门,就有人迎上来,谄媚的笑着,点头哈腰的把三个人带到柜台前换筹码。 上海滩不愧是冒险家的乐园,赌场中无论什么样式的货币,他们都照单全收。赌场提供的筹码有七种颜色,外形都是一样的。黑色的筹码只能换一个铜板儿,10个铜板儿能换一个白色的筹码,铜板再多上十倍,就能拿到一个蓝色筹码。一块大洋一个黄色筹码,十个大洋的筹码是橙色的,一百大洋筹码是红色的,还有一种金镶玉的筹码。很多赌徒在赌场浸淫多年,都只听过,没见过,1000块大洋不是谁都能拿的出来的。 连年的战争,市面上流通的纸币的汇率很不稳定,通常会被赌场按照牌价换算成银元后再付给筹码。光棍眼,赛夹剪,赌场的保镖早就看出刚到的几个人气度不凡,但他们一次就购买了五十万美元的筹码,还是把这些自诩很见过一些世面的保镖们惊住了。当时美元和银元的汇率是1:1,50个金镶玉的筹码,拿在手中也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一掷千金的赌徒,在赌场内本来也不罕见,但他们大多比较低调,总会躲进贵宾室里,赌场会主动把筹码送过去。而今天宋春茂他们三个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出来显摆,直接跑到柜台前购买巨额筹码的事却绝无仅有。 拿金镶玉的筹码,来大堂上来赌骰子,摆明了就是来挑场子的,因为在大堂中的赌徒都是些小家小户,连和宋春茂他们对阵的机会都没有。唯一有实力应战的,只能靠赌场亲自出马。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赌徒们都停止了做自己的发财梦,把关注的目光都投向宋春茂他们三个。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赌场的宝倌双手颤抖着把宝盅以及骰子,捧到宋春茂面前,根本不敢直视面孔。宋春茂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狗眼看人的一个东西,这个才是我们老板”。 花六郎面无表情的验过宝盅和骰子,微微的点了点头,把宝盅和骰子还给宝倌,然后气定神闲的坐在赌台旁。宋春茂和姜立柱分立在花六郎身后,警惕的打量着周围。赌场里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宵小的暗算。 宋春茂几个气势磅礴,压得周围的人透不过气来,站在花六郎对面的荷官,手里捧着宝盅,还没有开赌,脑门儿上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画六郎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道:“天色不早了,开始吧”。 赌场的抱柱脚郎声喊道:“压多少”? 花六郎把10个金镶玉的筹码放在面前道:“先拿10个来试试手气”。 抱柱脚又朗声喊道:“大洋十万,赢赔两愿,宝盅摇起,反悔不算”。 荷官双手扣住宝盅,斜举到左耳旁剧烈的摇晃了五六下,然后啪的一声,把宝盅扣到台面上。抱柱脚又大声喊道:“宝盅落盘,财神照看,压大压小,悉听尊便”。 花六郎轻声道:“压小”。 荷官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轻轻地揭开了宝盅,俩六一个五,围观的人惊呼道:“大天靠金瓶,买大指定赢”。 花六郎输了10万大洋,又面不改色的推出10个筹码,依旧买小,结果又输了。 赌场如战场,花六郎拙劣的赌技让在场的赌徒们嘲笑不已,现在人人都是事后诸葛亮,幻想着坐在赌桌旁边的人是自己,按照自己丰富的赌场知识,可以轻易的拿下刚才两场赌局的胜利,那可是20万白花花的大洋,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得到。 赌徒们的脸是善变的,宋春茂他们三个刚进门时,表现出来的非凡气势把赌徒们震慑住了,但现在赌徒们故态复萌,对花六郎的鄙夷不屑之色溢于言表,斥责嘲笑之声充耳不绝。 花六郎则面色平静,根本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荷官把宝盅高高举起,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荷官把宝盅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然后宝盅落盘。周围的赌徒们刚才紧张的透不过气来,现在突然异口同声的喊道:“大,大,买大指定能赢”。 刚才连开了两个大,现在买大和买小的输赢概率还是各占百分之五十,但赌场上似乎有自己的规矩,只要一个点出顺了,接下来就会连续出现同一个点儿。在澳门赌场,曾经接连开出过67个大,让无数赌徒输的倾家荡产。 等赌徒们不再喧哗,花六郎依旧面如止水的把面前三十个金镶玉筹码全推了出去,缓缓的道:“小”。 赌徒们脸色为之一变,每个人都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自己的建议就这样被人无视,这小子也太狂妄了。紧接着赌徒们又化愤怒为幸灾乐祸,他们静下来,看荷官揭开宝盅,等着他再开出一个大,让不知好歹的花六郎输个一干二净。 宝盅揭开,周围的人都轻轻的“咦”了一声,脸上难掩失望之色。盅盘里三粒骰子,两个地幺加一个二板,只有四个点儿,已经小到了极处。赌徒们现在脸色潮红,心跳加速,他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一夜暴富,花六郎一把牌不但把刚才输的都赢了回来,现在他的面前又多了十个金镶玉的筹码。 1 81号赌场一楼是普通赌客的乐园,人数虽多,但赌注通常下的都不大,敢在这里耍赖的也没几个,输光了筹码,愿赌服输,拍屁股走人,赢了钱的,总觉得自己财神罩体,运势正旺,虽然也知道久赌无赢家,但架不住金钱的诱惑,总是暗下决心,在赢最后一把,但只要上了赌桌,就把刚才发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输钱的想把本钱赢回来,赢钱的自然更想多赢一点。 宋春茂他们三个拿了金镶玉的筹码,到普通赌客的赌场,算是让这些穷赌徒们开了一次眼界。按照这些赌徒的想法,宋春茂他们已经赢了10万大洋,见好就收,现在就该离场了。可花六郎坐在赌桌旁纹丝未动,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荷官,等他开下一次赌局。 荷官没什么反应,倒是周围的赌徒们不淡定了,喧嚣吵闹的赌场内安静下来,赌徒们纷纷围拢过来,现场观摩一下他们平生未见的豪赌。 荷官郑重的举起宝盅,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就是连赌场的伙计都停止了唱彩,偌大的赌场,只听到骰子在宝盅里清脆的撞击声。 宝盅落地,花六郎孤注一掷,把面前60个金镶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轻声说道:“小”。荷官揭开宝盅,盅盘中横卧着三粒骰子,两个长三,一个二板,一共8个点,花六郎又赢了。周围顿时响起赌徒们啧啧的称赞声。 花六郎平静的看着赌桌堆成小山的金镶玉筹码,对面的荷官面如土色,花六郎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击了一下道:“老板,再开一局”。 三两三钱重的宝盅,在荷官手中重若千斤,他双手颤抖,眼睛也不敢直视花六郎,就连摇出的骰子,声音都不似刚才那么清脆。 现在不但周围的人感到万分紧张,就是宋春茂和姜立柱脑门上都冒了汗,花六郎连买了四把小,这一次总该买个大了吧。没想到花六郎把面前120个金镶玉筹码又一次清盘,全部推到了赌桌上,依旧把它们全部压了小。荷官双手颤抖地揭开宝盅,花六郎面前的金镶玉筹码变成了240个。 赌场的荷官坠了威风,气势被花六郎压的死死的,这样下去无论再赌多少把,赌场再无翻盘的机会。在大家的注视下,脸色灰白的荷官慢慢的瘫倒在地上,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襟。他努力了几次,都无法站起来,最后还是两个赌场的伙计,把萎靡不振的荷官抬走了。 这其实也是赌场的一个策略,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就算了,赌场实力再雄厚,也会被花六郎几把骰子赢到破产。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流着络腮胡子的荷官,重新站到花六郎面前,声若洪钟的道:“看来你还有两下子,我来陪你赌几把”。 花六郎对新来的荷官不理不睬,转回身对宋春茂道:“大哥,见好就收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赌场风云〈二〉 在赌场输的倾家荡产的不乏其人,但是在这里赢了大把的钱想要离开,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眼看花六郎赢了钱想走,新来的荷官在赌桌上用力一拍,厉声道:“朋友,不赌两把再走,是不是看不起我刘某人”? 花六郎本来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但是屡经磨难,才变得谨小慎微,做事时瞻前顾后,显得有些不太果断。现在被姓刘的荷官斥责了一声,花六郎又显得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是否在和他赌两把。 花六郎的优柔寡断早在铁观音意料之内,所以才派宋春茂来主持大局,面对咄咄逼人的荷官,宋春茂冷冷的一笑道:“181号赌场名动上海滩,据说是数一数二的销金窟,难道就是阁下这种态度,来对待赢钱的客人吗”? 姓刘的荷官顿时语塞,有些磕磕巴巴的道:“我只是怕诸位没有玩尽兴,想陪你们多读两把,现在诸位财神罩体,赌运正旺,再赢几把也无可厚非”。 宋春茂道:“多谢你一片好心,赌场上换手如换刀,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今天赢这些钱,足够我们兄弟消费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可不想把赌场赢的关门大吉”。 姓刘的荷官狞笑道:“我还是奉劝诸位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春茂道:“阁下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姓刘的荷官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敢让我们181号赌场做冤大头的人,只怕现在还没生出来”。 宋春茂道:“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姓刘的荷官冷笑道:“地狱无门,只要你们敢走出181号的大门,我保证你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宋春茂道:“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弟兄们,咱们走”。 姓刘的荷官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怪叫,一支闪着寒光的响铃镖正插在姓刘的荷官面前的赌台上,镖尖下一粒骰子被扎的粉碎。姓刘的荷官脸色一变,吓得再也说不出话了。 姜立柱微笑着把响铃镖收起来,之后拍了拍荷官儿的脸道:“你tnd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把这镖钉在你的喉咙上”。 宋春茂从一堆筹码中拿出一块金镶玉筹码,在手里反复着掂量了几下,然后随手扔给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赌徒道:“多谢兄弟们捧场,这大洋留给弟兄们买茶吃”。周围的赌徒欢声雷动,宋春茂三人扬长而去。 走到赌场门口,宋春茂还不忘回头嘱咐那个手拿金镶玉筹码,满脸错愕的赌徒道:“在场的人人有份,你可不能独吞啊”。 那个赌徒连连称“是”。 宋春茂又道:“今天这些筹码我们就先收好了,省得明天晚上再来换筹码而麻烦,如果有机会,大家明天一定要再来捧场”。说完大笑着出了赌场的门。 花六郎给赌场造成这场劫难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宋春茂只用一句话,就让赌场的大厅变得一片混乱,就连赌场的工作人员也不在维持秩序,大厅里所有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千人,这样算下来每个人能领到十几块大洋,而在这里普通的工作人员,一个月的薪水也只不过是三块大洋而已。 趁着赌场乱成一锅粥,宋春茂三人脚步匆匆的来到停车场,三国浦志正坐在车上打瞌睡,听到三个弟兄上了车,马上来了精神,一踩油门,汽车箭一般的冲出了停车场。 宋春茂回头张望,只见有三辆轿车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宋春茂问三国浦志道:“兄弟,车牌挡住了吗”? 三国浦志手把的方向盘道:“放心吧,大哥,这事我已经办妥了”。三国浦志把油门加到底,赌场的追兵阴魂不散,一直紧追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姜立柱拔出手枪道:“马僮,车速稍微慢点,今天我要让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见识一下老子的枪法”。 宋春茂道:“千万不要开枪,否则打草惊蛇,接下来就不好玩儿了”。 姜立柱道:“可这些家伙跟在后面着实烦人,总要想个办法把他们打发了”。 宋春茂道:“现在不能意气用事,对付这些看场子的流氓,要使点心计才能摆脱他们”。 姜立柱道:“大哥,你说怎么办”? 宋春茂对三国浦志道:“兄弟,奔江防司令部去”。 姜立柱道:“这样会不会给石司令添麻烦”? 宋春茂道:“我就不信,仅凭赌场这几块废料,敢到江防司令部兴师问罪”。 到江防司令部关卡重重,在第一道关卡前,三国浦志停车受检,宋春茂摇下窗玻璃,掏出特别通行证,在哨兵面前晃了晃,根本不待对方看清楚,就把通行证收了起来。哨兵不知道宋春茂是什么来头,又不敢多问,只是毛手毛脚的敬了个礼,然后移开路障,放三国浦志的车过了关卡。 而后面的追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根本拿不出通行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国浦志驾驶的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甩掉了追兵,汽车在江防司令部的防区内兜了个圈子,然后从另一条路上出了关卡。 在别墅内,看着一大堆金镶玉的筹码,铁观音乐得喜笑颜开。花六郎拿到赌场交换筹码的美元是铁观音的印钞厂制造的假钞,等于用一堆废纸换回100多万真金白银,这和空手套白狼也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铁观音又满脸狐疑的举起一个金镶玉筹码,对着灯光照了老半天,然后迟疑的问道:“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就值一万大洋,咱们别被赌场那些家伙给蒙了吧”? 候七笑道:“司令妹子,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这金镶玉的筹码都是银行监制的,银行才是赌场最大的东家,别说这100多万大洋,明天晚上六郎他们就是再多赢10倍,只要有这金镶玉的筹码在手中,赌场也照样能拿得出足够的钱来”。 铁观音听了七小姐的话,兴奋的两眼放光,用舌头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喃喃的道:“要真是这样,咱就让六郎他们连去10个晚上,一个晚上能赢1000多万大洋,10个晚上到底能赢多少,我没上过学,掰着手指头也算不过来”。 候七苦笑着敲的敲铁观音脑袋道:“快醒醒吧,我的司令妹子,太贪心了不好”。 铁观音道:“钱多了有什么不好,只有这样,等你出嫁时,我才能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总不成等你找到如意郎君后,我也用咱们自己印的钞票把你打发了”? 候七笑道:“你敢拿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敷衍我,我就不嫁了,吃你一辈子”。 铁观音道:“所以我才要多攒点钱,省得你把我吃穷了”。 候七道:“没见过你这么贪心的家伙,要是上海滩能装上轱辘,你也得想尽千方百计弄到你家炕头上去”。 铁观音道:“知我者,七姐也,这盘炕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候七道:“盘炕干什么”? 铁观音道:“没有那么大的炕等我把上海滩弄回去放哪儿”?一席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午夜的钟声刚刚敲过,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181号赌场的门前。这个颜色的轿车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整个上海滩拥有这种轿车的人都不足两位数。这显然是来了贵客,赌场的门童一路小跑的迎上去,并殷勤的打开了车门。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人,门童不禁一愣,红色轿车的主人不是什么绝色美女,而是头天晚上把赌场狠狠坑了一把的三个年轻人。 如此招摇过市的计策是候七琢磨出来的,为的是把挑赌场的事儿闹的世人皆知。红色轿车的主人是日本最红歌姬渡边浜子,她的《苏州夜曲》《何日君再来》曾被广为传唱。现在她正在上海进行劳军慰问演出,这辆红色轿车是渡边浜子的座驾,神通广大的候七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用三万大洋的高价,把这辆红色轿车据为己有,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赌场门口。 赌场本来严阵以待,却万没想到宋春茂他们三个会以这种形势出场,当他们走进赌场大厅时,里面还烟雾缭绕,人声嘈杂,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大厅里突然间就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出现在门口的三个年轻人身上。他们一如昨夜的打扮,礼帽,墨镜,西服革履,走路的左摇右晃,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有些赌徒在赌场赢了钱,派发筹码的现象经常发生,但是像宋春茂这样一掷万金的绝无仅有,这也等于为自己组织起一支庞大的同盟军。宋春茂几个人刚在赌台前站定,整个赌场大堂就变得安静下来,所有的赌徒都站到了宋春茂他们身后。这是有赚无赔的买卖,赌徒们擅长投机取巧,这种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今天和花六郎对赌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刘姓荷官,他嘴里斜叼着一支烟,一只脚踩在春凳上,用白眼盯着花六郎,瓮声瓮气的道:“准备好了吗”?荷官先声夺人,想在气势上压住花六郎。 花六郎回头看了一眼宋春茂和姜立柱,觉得立刻有了底气,语气异常平静的对荷官道:“开始吧”。 花六郎的镇定有些出乎荷官的意外,他反而变得有些紧张,举起宝盅用力摇了几下,然后重重的扣在赌台上,有些色厉内荏的道:“押大还是押小”? 花六郎只推出一个筹码道:“小”。 荷官生气的道:“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你手里握有二百多个筹码,却只押一个”? 花六郎道:“筹码在我手里,想押多少是我的自由,我警告你一次,如果再胆敢这样跟老子说话,老子就不玩了”。 荷官还想再说什么,架不住周围的人不停的催促:“别耽误时间了,快把宝盅揭开”。 荷官揭开宝盅,十四点,是大,他赢了,但脸上没有一点儿愉悦之色。 第四百一十九章 赌场风云〈三〉 也只有在赌场里才会出这种咄咄怪事,输钱的神色黯然,赢钱的气急败坏。花六郎又连输两把,每次都只押一个筹码,满脸横肉的刘姓荷官脸色愈发难看,伸手在赌台上用力一拍,紧盯着花六郎道:“你把墨镜摘了”。 花六郎道:“为什么”? 荷官道:“我瞅着别扭”。 花六郎道:“可我觉得这样挺好”。 荷官气得脑门上青筋蹦起多高,手指着花六郎磕磕巴巴的道:“你、你气死我了”。 花六郎道:“你三把赢了我三万大洋,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生气了,真是奇谈怪论”。 荷官道:“你昨天五把牌从我们赌场赢走了180万,今天只输了区区三万,如果所有的客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赌场早就关门了”。 花六郎恍然大悟道:“原来名动上海滩的181号赌场输不起了,阁下才表现的如此气急败坏”。 荷官怒道:“放屁,老子这辈子赌钱还没有怕过谁,来,咱们就再堵上二百局,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花六郎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一定奉陪到底”。 荷官端起宝盅,用力摇晃了几下,然后重重的砸在赌台上,厉声问花六郎道:“押大还是押小”? 花六郎坦然自若,把面前所有的筹码一股脑的都推了出去道:“大”。 荷官脸色涨的通红,手指着花六郎道:“好小子,你竟敢阴我”。 花六郎道:“愿赌服输,揭宝盅吧”。 荷官用颤抖的手揭开宝盅,17点,花六郎赢了。 荷官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喊道:“你阴我,这局不算”。 花六郎平静的道:“请问我怎么阴你了”? 荷官完全失去了理智,大声喊道:“你说过要和我赌200局的”。 花六郎道:“我提醒你一下,赌200局是你说的,我只是同意了你的建议,现在还剩下199局,不要耽误时间了,马上开始第二局”。 没有第二局了,花六郎头一局赢了230多万大洋,面前的金镶玉筹码堆成了一座小山。 姓刘的荷官已经乱了阵脚,完全陷入花六郎的觳中,赌场如果再让他出场和花六郎对赌,只怕到不了天明,181号赌场的主人就改换成花六郎了。 赌输的荷官就像是被抽了筋,还没走下赌台,就萎靡的倒在地上,两个赌场的伙计拉着荷官的两条大腿,拖死狗般把姓刘的荷官拖走了。 赌场无父子,这里不是泛滥爱心的地方。姜立柱对这个姓刘的荷官还是多看了两眼,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没容他多想,又一个中等个头,面目和善的白胖老人坐到了花六郎对面,满面笑容的问候道:“小哥年纪轻轻,赌技高超,不知你是哪里的人啊”? 花六郎道:“雕虫小技而已,有辱门庭,不提也罢”。 白胖老人道:“年轻人不骄不躁,难能可贵,如果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花六郎道:“前辈有何贵干,这里是赌场,您不会来这里专门跟我聊天吧”? 白胖老人道:“倒是老朽失礼了,既然小哥儿是爽快人,老朽也就不啰嗦了,敢问一句,小哥儿听骰的技艺是跟谁学的”? 花六郎道:“前辈过奖了,您所说的听骰绝技我从未听说过,就更谈不上师从何人了”。 白胖老人脸色微微一变,又马上恢复正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倒是老朽孤陋寡闻了”。 花六郎道:“不敢,在下初学末进,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白胖老人道:“年纪轻轻却身负绝技,又能做到不骄不躁,真是后生可畏”。 花六郎道:“前辈过奖了,您是来和我赌钱的,还是来陪我闲谈的”? 白胖老人道:“你看我像是什么人”? 花六郎摇头道:“在下眼拙,还望前辈赐教”。 白胖老人没有自我介绍,却转移话题道:“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花六郎道:“也没有多久,181赌场我一共只来过两次”。 白胖老人道:“只来了两趟,就差点把偌大的181号赌场逼的关门大吉,我认识不少赌中圣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你,你是敌非友,可教老夫为难不已”。 花六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们彼此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有何愧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白胖老人道:“你能听得清骰子在宝盅中的摩擦声是不是”? 花六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胖老人道:“一粒骰子六个面,每个面上的点数各不相同,骰子落盘时声音会稍有变化,若不下几十年的苦功夫,根本就听不出有何差异。小兄弟年纪轻轻,不知这门听骰的绝技师从何人”? 花六郎微微一笑道:“无可奉告,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 白胖老人道:“也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你有这个特异功能,走遍大江南北,所有赌场对你都会敬而远之”。 花六郎道:“我并不痴迷与此道,只是偶尔技痒,忍不住来这里赌上几把,没想到惹下这许多麻烦”。 白胖老人道:“也要怪你年轻气盛,锋芒太露了”。 花六郎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白胖老人见说不过他,又换了个话题道:“你昨天晚上凭技艺赢了不少,可以用侥幸来解释,刚才你赢得这一把,可跟听骰没有太大的关系”。 花六郎道:“姓刘的荷官想用血骰来坑我,最后功亏一篑,这也怪我不着”。 白胖老人有些意外的道:“你居然连血骰都知道,太让我意外了”。 花六郎正色道:“我不但知道血骰,还知道这东西需要经常用活人的鲜血浸润,凡是养血骰的人通常都是满身伤痕,可那姓刘的荷官通体完好无损,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你们赌场应该心中有数”。 白胖老人尴尬的笑道:“对于血骰,我只知其名,至于如何饲养,我却一无所知”。 花六郎道:“那姓刘的荷官为了饲喂血骰,杀人如麻,身上充满了戾气,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白胖老人结结巴巴的道:“这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下他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花六郎道:“那个姓刘的荷官不但使用活人血来饲喂血骰,他自己还有吃人肉的嗜好,古书上记载人肉有毒,中毒的人心情暴躁,双目赤红,手脚颤栗,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恶臭,这几种症状,姓刘的荷官身上都有,不信你去仔细观察一下,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不用去查看,赌场的伙计就可以作证,姓刘的荷官脾气不好,一言不合非打即骂。他身上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让人敬而远之,他居住的房间,也是在顶楼的一个角落里,偏僻阴暗,平时谁也不愿在那里逗留。至于用活人血饲喂血骰,现在兵荒马乱,人命贱如蝼蚁,就算姓刘的荷官害死更多的人,也很难被察觉。 饲喂血骰真可谓是下了血本,得到的回报也丰厚的难以附加,饲喂血骰的人可以通过意志,随心所欲的操纵骰子的点数,在赌场上有赢无输,只不过饲喂血骰这个法门过于冷僻,以至于绝大多数赌徒从来没有听说过。姓刘的荷官饲喂血骰用的是别人的鲜血,操作的时候,要靠暴戾的意志震慑住血骰,让它听从指挥,此十分耗费精力,一旦操纵者的意志力减弱,对血骰的操控力就大打折扣。花六郎正是看准了这个死穴,才设法激怒了姓刘的荷官,让他频频出手,这也是姓刘的荷官连赢数局,却大发雷霆的主要原因。 本来白胖老人并没有把花六郎放在眼中,但听得他刚才对血骰的讲述,轻蔑之心顿去,反而从心中对这个后起之秀有所忌惮起来。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白胖老人心里有了怯意,不敢再和花六郎高谈阔论,他前倨后恭,对花六郎恭恭敬敬的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是在181号赌场混饭吃的人,今天阁下要拆了赌场的招牌,老朽只能勉为其难,和阁下对赌几局,也省得让老板认为我们这些人是吃闲饭的”。 花六郎道:“既然前辈如此为难,我现在见好就收,带着赢的钱一走了之岂不是好”。 白胖老人苦笑道:“阁下两晚上赢了赌场将近400万大洋,如果你现在走了,我们岂不是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花六郎道:“愿赌服输,181号赌场日进斗金,我赢这点儿小钱,怎会惹得赌场如此兴师动众”。 白胖老人喃喃自语道:“400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了,你要再来折腾两次,我们这赌场就真的要关门了”。 花六郎道:“既然如此,我体谅前辈年岁大,送还给你100万的筹码,只求你别再来趟这浑水,可以吗”? 白胖老人道:“无功不受禄,咱俩还是赌几把,你要是真体谅我,就手下留情,让我这老家伙多赢几把,也算是为赌场找回些面子”。 花六郎刚想答应白胖老人的请求,宋春茂在一旁搭话道:“赌场无父子,在这里输的倾家荡产的人有的是,也没见赌场拿出钱来救济一下,现在刚输了几把,就乞求别人手下留情,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白胖老人闻言一震,突然挺直了腰板儿朗声道:“既然阁下不愿怜悯我这老家伙,咱们就当着诸位朋友的面儿,好好的玩几把”。 花六郎道:“赌什么”? 白胖老人道:“看来你对骰子有独到之处,咱们就比骰子,省得别人说我年岁大了,占年轻人的便宜”。 花六郎道:“怎么赌”? 白胖老人道:“你有听骰子的绝活,我要是和个你赌大小,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你又要赌骰子,咱们就别出心裁,这里有两幅骰子,任你选用,咱们比一比掷骰子,一同出手,谁的点儿大谁胜出”。 花六郎道:“这赌局看上去挺公平的,我同意和你赌”。 第四百二十章 赌场风云〈四〉 花六郎和白胖老人面前各摆放了一个青花大海碗,为了防止作弊,俩个人又分别为对方取了三粒骰子,放入对方的海碗里。 白胖老人抓起骰子,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好久没有玩这调调儿了,不知这以前学的手艺还灵光不灵光,先试试手气吧”。他说着把三粒骰子随手丢进海碗,只有七点。 花六郎也把骰子掷进海碗,尽然只有六点,幸好双方只是为了练练手,否则花六郎这一局就输定了。白胖老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然后郑重的宣布赌局的规则:双方各掷三粒骰子,点数大的为赢,点数相同为平局,重新再比,直到分出大小为止。每一局的筹码是一百万个大洋,也就是说,花六郎如果连输四局就要出局,连反本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条是宋春茂补充的,如果是赌场在这次豪赌中落败,要愿赌服输,不能耍赖,周围这几百个赌徒就是见证人。 白胖老人对宋春茂的提议完全应承下来,显示出他在赌场中的不凡地位,绝非他自己刚才所言,只是赌场一个混饭吃的杂役。 白胖老人看着花六郎道:“看来和小兄弟同来的人不少,何不让他们也来试试手气,省得在一旁看得心痒难耐”。 花六郎道:“我的两位弟兄都是准备对付高手的,至于您,还不配让他们出马”。 白胖老人被花六郎夹枪带棒损的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地笑着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年轻人不为自己积点儿口德,要小心遭天谴”。 花六郎微微一笑,没有再反驳。 白胖老人口头上扳回一局,有些得意的道:“天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开始吧”。 花六郎点了点头,依旧一语不发。 白胖老人道:“客随主便,你是客人,我就先掷为敬了”。说罢提腕张手,三粒骰子清脆有声的落入海碗中,滴溜溜儿转个不停。等骰子停止了转动,在一旁观战的赌徒们赞叹不已,三粒骰子三个六,十八点,至尊豹,没有比它更大的点儿。白胖老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现在他稳操胜券,最差也是个平局,那还要看花六郎有没有这个本事。 花六郎随手把骰子抓起来,信手投进海碗中,白胖老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花六郎使得力量不大,但很稳,落点拿捏的恰到好处,骰子掷出去,没有太大的倾斜,转动的速度非常均匀,三粒骰子各司其职,绝对不会发生碰撞。 原来花六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并不是一个只会听骰的奇异人士。花六郎面前海碗中的骰子停止了转动,果然不出所料,也是一个十八点儿的至尊豹。 这一局双方战平,而从观战赌徒的惊叹声中,明显能感觉出花六郎的支持率更高一筹。这是宋春茂的功劳,他用一万大洋收买了大厅里绝大多数人。如果今天花六郎再大获全胜,他们赢得比昨天更多,派筹码时一定比昨天更慷慨。可如果笑到最后的是白胖老人,赌徒们期待中的福利就会变成泡影,赌场吃人不吐骨头,从来不会施舍财富。 第2场赌局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都屏住呼吸,深怕影响到赌桌旁的两个人,毕竟这是一百万大洋一场的豪赌,这样的赌注,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依旧是白胖老人先出手,又是随手掷出一个至尊豹子,证明他拥有绝对实力,可以随心所欲操纵手中的几粒骰子。现场更加紧张,大家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花六郎,实在不愿看到这个清秀的年轻人败下阵来。 花六郎不负众望,又是轻描淡写的一掷,结果又和白胖老人打成了平局。两个人棋逢对手,又接连赌了4局,一直不分伯仲,都是以平局收场。 花六郎和白胖老人的精湛赌技,让许多在一旁观战的资深赌徒萌生了退意。在赌桌上,虽然只是简单的三粒骰子,但出现至尊豹子的概率千中无一,但今天花六郎和白胖老人信手拈来,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掷出无数个至尊豹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把这些赌徒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赌徒们现在都不寒而栗,设想有朝一日坐在赌桌旁的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赌技,就算家中有金山银山,也会在这三粒骰子上输的干干净净。 花六郎和白胖老人连赌六局,都是以平局收场,本来以为他们会这样继续赌下去,直到其中一方出现失误才能分出输赢。没想到白胖老人赌过几局后,忽然提议道:“真是后生可畏,我看咱们再这样赌下去,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不如咱们增加一点儿难度,再多加上一粒骰子如何”? 花六郎欣然应允,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他也掂量出白胖老人是个劲敌,不增加难度,很难取胜。 虽然只增加了一粒骰子,但操作起来难度增加十倍不止。白胖老人脸色凝重,只见他掷骰子的手法,提骰,转腕、弯指、发骰,手法极是熟练,正是江湖上赌钱的一等一好手,虽然他为人世故圆滑,周围的人还是忍不住为他娴熟的赌技大声喝彩。 可能是白胖老人为了卖弄赌技,四粒骰子停止转动,周围观战的赌徒齐声赞叹:“豹子满堂红”。骰子四个点的那一面是红色,四粒骰子都是红色四点儿,就是万中无一的豹子满堂红。这在赌桌上已经是相当大的牌了,除了豹子五福全和至尊豹子,其它无论什么点数都甘拜下风。 白胖老人掷过了骰子,然后笑着对花六郎道:“年轻人,该你了”。 花六郎掷骰子的手法中规中距,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手里的骰子都是用手指弹出来的,这样更不容易把握骰子的点数。如此重要关头,花六郎竟然选择用这样的手法来掷骰子,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用手指弹出来的骰子力道奇大,四粒骰子在海碗中一直转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三粒骰子停止了转动,一个二点儿,一个三点儿,还有一个是五点儿,虽然最后一粒骰子还没有停下来。但它无论是什么点数,都不会大过满堂红,看来花六郎这一局是输定了。在一旁观战的人群发出惋惜的叹气声。 白胖老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没想到最后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那粒一直在旋转的骰子,先是把那个五点撞的翻转了几下,然后六个点朝上停了下来。那粒旋转的骰子并没有停下,又先后和两点、三点的骰子发生撞击,三粒骰子又重新开始旋转,最后都是六点向上时停了下来。 四个六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海碗里,周围有人兴奋的喊道:“至尊豹子,咱们又赢了”。 白胖老人大意失荆州,稀里糊涂的输了一百万大洋,但他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附上输掉的筹码,马上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白胖老人认真时花六郎占不到任何便宜,两个人用四粒骰子连赌数局,依旧是旗鼓相当。白胖老人提议再加上一粒骰子,依旧杀的难解难分,谁也占不到上风。 东方露出鱼肚白,平时已经是赌场打烊的时间,可今天赌场大厅里气氛凝重,没有一个人先行离开,这些在赌场浸淫多年的赌徒们,无不为花六郎和白胖老人的精湛赌技所折服。现在海碗里的骰子已经增加到六粒,依旧是至尊豹子对至尊豹子,谁也不落下风。 花六郎神色安然,白胖老人脑门上现出细密的汗珠,毕竟他年纪大了,赌技和花六郎比毫不逊色,最后肯定要输在体力不支上。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他们一致断定,现在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最多还能维持五局,到那时如果白胖老人还不结束赌局,肯定会输的溃不成军。 结果白胖老人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掏出真丝手帕揩了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小哥年纪轻轻,赌技之精湛老夫生平未见,咱们再这样比下去也不是个头,不如来个独出心裁的比试方式”。 他一边说着,也不待花六郎表示同意就随手在装骰子的金丝楠木匣中抓出一把骰子丢进海碗中,这才继续道:“这里面一共有三十六粒骰子,不曾多一粒,也不会少半只,待会儿我把碗扣过来,就这么随意的把碗晃几下,小哥你也如法炮制,最后咱们揭开海碗,数数谁的点儿大,最后这场赌局的胜利就属于谁”。 花六郎点头道:“可以,赌注是多少”? 白胖老人道:“我如果侥幸赢了这一局,你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是我的,如果我输了,这181号赌场就是小哥你的了”。 花六郎会心一笑,心道:这老家伙看上去神色坦然,其实早快被逼疯了。他这一局要是输了,一败涂地,老家伙非跳了黄浦江不可。 没容花六郎多想,白胖老人扬手把海碗中的骰子都倒回进装骰子金丝楠木匣中,大声吆喝道:“别再磨叽了,开始吧”。 花六郎也把海碗中的骰子倒了回去。白胖老人信手抓了一把骰子丢在海碗中,这才不怀好意的提醒道:“一共三十六粒骰子,多一粒少一粒都算输”。 花六郎没有说话,默默的抓了一把骰子放进海碗中。白胖老人把骰子倒在赌桌上,又把海碗倒扣在骰子上,然后用力转动海碗,顿时响起一连串骰子和海碗清脆的撞击声。 白胖老人把海碗摇转了七八圈儿,气定神闲的向花六郎做了个手势道:“小哥儿,轮到你了”。 花六郎伸出右手,修长的五指牢牢扣住海碗的底部,海碗里开始还是叮咚有声,后来就响成一片,悦耳动听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赌场风云〈五〉 两个海碗同时揭开,下面扣的36粒骰子密密麻麻,很多人一时半会儿数不清双方的点数。内行看门道,白胖老人只是简单的向赌桌上瞟了一眼,顿时颜色更变,仿佛一下又苍老了二十岁,身体也开始摇晃,最后不得不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失落颓废的神情让人伤感不已。 花六郎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赢了。他36粒骰子掷出了214点儿,而白胖老人比花六郎少了三点儿。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36粒骰子只差三点儿,可就是这小小的差距,白胖老人就输的倾家荡产,181号赌场从现在开始,就属于花六郎了。 现场所有的赌徒都兴奋不已,这场豪赌肯定会占领各大报刊的头条,而自己作为这次事件见证者,在以后很长时间,都有和别人吹牛的素材。 赌徒们没有人走开,宋春茂知道大家在等什么,他随手拿起两个金镶玉的筹码,朗声道:“今天我们兄弟手气旺,赢了点儿,这两万大洋不成敬意,弟兄们拿去分了,就算是我们弟兄请大家喝茶了”。 斗米恩,升米仇,面对宋春茂派发的钱,赌徒们都露出不屑的神色,花六郎赢了整个赌场,最后只拿两万大洋就想把大家打发了,没门儿。赌场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赌徒们都愤愤不平,仿佛没有他们在一旁观战,花六郎就没有如此大的收获。 花六郎对宋春茂道:“大哥,要不再给他们加点儿。” 宋春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天咱们就是把所有的筹码都送出去,这些贪心的家伙也不会满足”。 姜立柱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看我的”。他说着把宋春茂手中的两个筹码接过来,却只拿出一个筹码都周围的人道:“看来弟兄们体谅我们的艰辛,要给我们省下一万大洋,在这里我向大家表示感谢,如果这一万大洋弟兄们也觉得受之有愧,我还可以减半”。 人群中一阵骚动,所有的赌徒都暗骂姜立柱不懂做人,却没有人敢和姜立柱为敌,他昨夜的响铃镖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从赌场门外冲进上百个荷枪实弹的条子(旧上海人对汪伪警察的称呼),身着黑色制服,戴着大檐帽,扎着武装带,脚上打着绑腿,手拿警笛、肩上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腰里还别着手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跳到一张赌台上,大声朗读道:上海日本陆海军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大将公布限制民间赌博条例。规定非经日军许可,所有上海市区内的大小赌场,一律不准营业,有违令者,查封赌场,没收赌资,情节严重者送交上海市警察署惩办。 这家伙读完条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春茂他们一眼,阴阳怪气的补充道:“本条例即日生效,赌资不足二十元的人员不予追究”。 大家这回总算听明白了,这是一条专门为宋春茂他们这样的赌徒量身订作的条例,一个普通条子的薪水,每个月是6块大洋,拿20个大洋来赌场大厅的赌徒寥寥无几。 条子是赌徒的天敌,在场的赌徒有近千人,他们一哄而散,没有人敢去甄别那个伪警官宣读条例的真伪。 赌徒们离去的时候都还怀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这明显就是一场黑吃黑的游戏,如果刚才宋春茂能多拿出点钱来犒劳在场的赌徒就好了,现在落在条子手里,不但这两夜赢的钱一分钱都拿不到,就是那50万的本钱,也会被贪婪成性的条子们倾吞掉。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赌场大厅,突然变得空旷安静下来,花六郎安静的收拾着面前的筹码。 姜立柱两眼紧盯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胖老人,这些条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这老家伙输的精光时才准时赶到,如果说他们之间事先没有勾结,鬼都不会相信。现在只要这狡猾的老东西敢轻举妄动,姜立柱的响铃镖就会立刻插入他的咽喉。 宋春茂则悠闲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又做作的翘起了二郎腿,才慢吞吞的对伪警官道:“tmd,站了一宿,腿都麻了”。 伪警官满脸横肉,生满了坑坑洼洼的麻子,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伸出唇外的一颗大龅牙。 大龅牙狞笑着来到宋春茂面前,非常傲慢的道:“把你的眼镜摘下来,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宋春茂道:“对不起,我这人有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发财”。 大暴牙道:“好小子,挺伶牙俐齿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春茂道:“不客气又能怎样”。 大暴牙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违反了皇军制定的禁止赌博条例,现在就跟我到警察局走一趟吧”。 宋春茂道:“要是我们不同意呢”。 大暴牙道:“那咱们就得来个霸王硬上弓,我看你进了警察署还敢不敢这么狂”。 宋春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这群为非作歹的家伙吗”。 大龅牙不愿再和宋春茂斗口,把手挥了挥,然后大声道:“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捆起来”。 十几个条子应声而上,宋春茂一抬腿,就把冲到最前面的条子踹出五六米远,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大暴牙怒道:“反了反了,好猖狂的小兔崽子,竟然敢袭警,今天不让你见识见识翁三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大暴牙一声令下,几十个条子把宋春茂他们围在中间,黑洞洞的枪口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宋春茂轻蔑的看了大暴牙道:“对付我们三个人,你就兴师动众。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大龅牙道:“什-一枪崩了你”。 大龅牙说着就去腰里掏枪,没等他的手碰到枪套,一枚暗器激射而来,正打在大暴牙的手腕上,巨大的冲击力把手腕瞬间撞断,软软的垂了下来。现在不要说是去拿枪,就是想举手投降也不可能完成。 大暴牙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低头向地上看,原来是一枚金镶玉的筹码,而花六郎依旧守着那一大堆头金镶玉筹码,细人呀,开枪,在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身上多钻几个窟窿”。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与此同时宋春茂和花六郎身形顿起,径直向大暴牙扑过去。 大龅牙措不及防,马上向后退了两步,试图化解两个人凌厉的攻势。但他早被上海滩的纸醉金迷掏空了身子,碰上宋春茂和花六郎这样的高手,也只能是自认-,这家伙两眼一翻顿时就晕了过去。没等他身形倒地,花六郎后发先到,伸手抓住大暴牙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扯,几粒金光闪闪碎块显露出来。 镀金的扣子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而花六郎顺势把大暴牙的上衣扒了下来,并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大暴牙绑得结结实实。 擒也不敢轻易妄动,只得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突然又听到门外有人喊道:“石司令驾到”。话音未落就看到石英,昂首阔步的走进了赌场。 宋春茂他们彻夜不归,在别墅中等候的铁观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每隔半个顿小时就派人去181号赌场打探一次消息,收到的都是正在鏖战的消息,直到后来发现赌场门口聚集了大批的条子,而宋春茂-妙,找到候七和邢慧杰商量对策,结果两位才女的看法出奇的一致,马上通知还在江防司令部值班的石英,由他出面,去搭救陷入绝境的宋春茂等人。 候七和邢慧杰带着孙瑞玲伪装成普通百姓,也假装看热闹去了赌场。 铁观音本来也想一同前往,却被候七以自古帅不离位为由拒绝他配发了一个副官,平时开车翻译什么的工作都由他来做了,说白了就是一个监视石英的间谍。 石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孙瑞良、马钰还有姚金霞挤在后座上,汽车风驰电掣般的向181号赌场进发,赌场门口的停车场上,停靠着十几辆日制九四式轻战车(超轻型坦克),一挺7.7毫米九七式机枪装在炮塔上。 上海的伪警察拥有这些武器并不足为奇,他们刚收编了租界万国商团武装队,改为车巡、骑巡、摩托车等三支队伍。现在赌场门口的就是条子的车巡队。 姚金霞眼尖,车还没有停稳,她就高兴的道:“快看,七姐她们就在前面”。 石英和候七在停车场碰了面,商议后做出结论,由石英带人硬闯赌场。守在赌场门口的服务员自然不肯放这些不速之客进去。 石英还未说话,他的随行副官三步两步窜到前面,抬手给了看门人一个耳光,然后口中大声训斥道:有眼无珠的东西,难道连石司令都不认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老鼠拉木锨 守门的条子捂着肿胀的脸,没有闪开道路,继续争辩道:“刚荣登宝座的石司令我认识,可他身后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不说清楚就别想进门”。 候七道:“你横竖只是一条看门狗而已,竟敢对石司令大呼小叫,难道你不懂尊卑有序吗”? 看门的条子道:“这个石司令扯虎皮,拉大旗,在别人眼里是个人物,但在上海警察署眼里,他无非就是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而已”。 这小子话音未落,候七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石龙王的厉害”。 候七的话就是动手的暗号,邢慧杰飞起一脚,把看门的条子踹的倒退了五六步,重重的撞在赌场的旋转门上,“哗啦”一声,旋转门被撞的脱了门轴,倒在地上摔的粉碎。 看门的条子满身是血,昏倒在碎玻璃中间,候七等人更不向他多看一眼,簇拥着石英阔步走进赌场。后面一个条子追进门来,声嘶力竭的对大厅里的条子们喊道:“咱们的人被江防司令部的杂碎们欺负了,弟兄能抄家伙上啊,别让他们跑了”。 这家伙虚张声势的喊完,却发现没有人响应他的号召,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吼一声:“好男不和女斗,我来会会这黑小子”,然后向孙瑞良直扑了过来。 铁观音的手下脸上都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孙瑞良被人称为冷面九郎,铁砂掌从来不留情面,这个咋咋呼呼的条子要单挑孙瑞良,大家就等着看好戏了。 这个条子脚下虚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不是练家子,但他双臂乱挥,直向孙瑞良的要害部位招呼,实战经验挺丰富,一看就是个街头霸王。孙瑞良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挥出一拳,恰到好处的和对手来袭的拳头重重的撞在一起,条子惨叫一声,再看他拳头上鲜血淋漓,裸露着指骨,胳膊软软的垂着,如同面条一般,再也抬不起来。 孙瑞良一招得手,刚要再给对手猛力一击,就听马钰轻声细语的道:“九郎,得饶人处且饶人,打这种势力小人,没得坠了自己的名头”。 马钰的话对孙瑞良来说比圣旨还灵,他收起招式,一语不发的站回到马钰身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逃过一劫的条子并不甘心落败,用那支没有受伤的胳膊从腰里拔出手枪,对准了孙瑞良狂热的吼道:“你个不长眼睛的瘪三,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在上海滩是什么人,今天老子送你去见阎王”。 斜次里飞来一支袖箭,正插在条子手中的枪口上,条子拿捏不稳,手枪落在地上,却碰巧触发了扳机,一声枪响,手枪子弹尖叫着飞了出去,碰落了一盏水晶吊灯,在地上摔得粉碎。 现场的人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并且马上做出反应,在这种逼仄的环境里,手枪远比长枪更实用。条子们每人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这种枪设计得比较失败,撞针硬度不够而且容易折断,发射出的子弹软弱无力,甚至连自杀也无法保证(美国大兵语)卡壳频繁,还容易走火。距离一远子弹就乱飞,穿透力极差,即使八路军没有枪没有炮,也不愿使用****。 而铁观音的手下,每人一支二十响的大肚匣子枪(m1932冲锋手枪,俗称快慢机),宋春茂他们几个更是威风凛凛的手持双枪,他们抢上的准星都锯掉了,为的是遭遇紧急情况,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拔出枪来。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石英出人意料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个掏枪的的条子,那家伙正弯下腰,试图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捡起来,就在他的手将要摸到枪的时候,一只厚重的皮靴把手枪踩在脚下。 条子愤怒的抬起头,才发现石英威风凛凛的站在面前,直到此刻,受伤的条子还非常猖狂,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声音道:“把你的脚拿开”。话音未落,石英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打掉了条子几颗后槽牙,半边脸顿时肿胀起来。 这一掌打掉了条子的气势,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石英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怒斥道:“敢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老子纵横上海滩的时候,你个小兔崽子,还穿开裆裤呢”。 被训斥的条子平时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刚才出其不意挫了威风,现在当着许多人的面被训斥,虚荣心让他变得肉烂嘴不烂,口中不干不净的反驳道:“横竖不过是个小小的江防副司令罢了,慢说是你,就是上海市的市长,翁三爷也不放在心上”。 石英见这条子有恃无恐,也不愿把事情闹大闹僵,于是缓和了语气问道:“你们的长官是谁,你一个普通的巡警,没资格和我对话”。 条子道:“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也不买二两棉花纺一纺,我们头会见你这种人”。 石英性如烈火,被条子抢白了几句,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怒喝道:“老子大小也是个司令,你以下犯上,目无法纪,今天老子不管你的后台是谁,也要在你身上留点记号,让你记住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条子嘴硬道:“姓石的,今天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明天老子让你在外滩立三根旗杆”。 石英大声道:“来人,给我张嘴,打烂他这张胡说八道的嘴巴”。 宋春茂微笑着走过来,他身材高大,比条子高出足足一头。宋春茂毕恭毕敬的对石英道:“爹,您先休息会儿,这小子就交给我了”。 石英道:“让他长点记性就行了,千万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宋春茂道:“您瞧好吧”。 石英刚退下去,宋春茂探出蒲扇般大小的左手,卡住了条子脖子,把他慢慢的提离了地面。这条子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宋春茂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把他提起来,这份膂力,让现场所有的人都叹为观止。 条子双脚离地,全无反抗之力,因为窒息面皮变得发紫,眼珠子似乎要瞪出眼眶,舌头也伸了出来。最多再有一分钟,条子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宋春茂手上。 石英道:“茂儿,放他下来吧”。 宋春茂答了声“是”,扬起右掌,狠狠的劈在条子道肩头,条子惨叫一声,登时昏了过去。宋春茂随手把他丢在地上,转身就走,再也不向烂泥一般的条子看上一眼。 宋春茂一招废了姓翁的条子,其他条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开始七嘴八舌的吵吵着要为翁老三讨还公道,却没有人敢出头。 石英也担心夜长了梦多,把手一挥,对宋春茂他们道:“咱们走”。 姜立柱还有些恋恋不舍的道:“这个赌场现在属于我们的,愿赌服输,总不成赌场输了的钱,就弄群条子出来平事儿吧”? 一个条子瓮声瓮气的道:“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是例行公事,不能马虎,更不能讲人情,你这家伙出言不逊,石司令再护短,也知道袭警是什么罪过”? 姜立柱道:“这位躲在别人身后吃屁的兄台,现在不妨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您的尊容”。 没想到那家伙甘做缩头乌龟,对姜立柱的话充耳不闻。宋春茂和弟兄们如狼似虎,簇拥着石英向门口走去。条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面阻拦,更没有人敢开枪。 上海警备司令部和江防司令部历来不和,彼此都看着不顺眼,摩擦闹了不知多少,但一直保持斗而不破,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在日本人面前争宠,远到不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时一个皮肤白皙,中等身材,头发梳得锃亮,戴一副近视眼镜的,中年人从门外怒冲冲走进来。见到石英后,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堆起满脸的笑容道:“刚才接到手下弟兄们的电话,说是赌场这边遇到些麻烦,我没来得及多问,就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没想到是石司令大驾光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幸会、幸会”。 对这个人大家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候七小声的嘀咕:“这个油腔滑调的东西又是什么来头”? 石英机智的用实际行动为大家解开了疑惑,他紧走几步,一把握住刚进门人的手,满面笑容的道:“原来是南京警察总署的杜司令到了,未曾远迎,望乞恕罪”。 汪精卫的警察总署杜总署长,这个职务可比石英这个有名无实的江防副司令高多了,他会不会就是大家苦苦寻找的杜勇?原来他一直在南京公干,难怪大家在上海滩探听不到他的消息。 杜总署长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大家的猜测,他满面春风的道:“在下免贵姓杜单字名勇,承蒙汪主席错爱,委任我负责警察总署的业务,在下才疏学浅,本难以当此大任,只能兢兢业业,努力向上,才不负汪主席的信任提携”。 石英赔笑道:“杜司令年轻有为,又深得汪主席眷顾,真是前途无量啊”。 杜勇道:“我们警察署就是清水衙门,能给手下弟兄们赚点额外收入的门路少,不比石司令的江防部队,那可是个肥差,富得流油,出入长江口的商船,哪一个不得甘心接受江防司令部盘剥,怎么石司令还嫌自己的钱赚得不够多,又来打181号赌场的主意”。 石英道:“我也是刚刚赶到,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 石英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问宋春茂道:“茂儿,你们赢了人家多少,都拿出来,杜司令可不是外人”。 宋春茂向旁边一闪,指着坐在赌台旁的白胖老人道:“岳父大人,您还是问他吧”。 白胖老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颓废模样。 杜勇看到白胖老人,惊呼一声:“爹,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唇枪舌剑 这个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老赌棍,竟然是南京警察总署署长杜勇的亲爹,这太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杜勇紧走几步,来到他爹面前,有些吃惊的道:“爹,你这回亲自出马了”? 老赌棍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给儿子的回答。 杜勇又接着问道:“那你赢回来多少”? 老赌棍这会儿开口了:“老子打了一辈子雁,这回让雁啄了眼,不但一个钱儿没赢,还输了个吊蛋精光,最后就差当裤子卖媳妇还赌债了”。这老赌棍满口脏话,刚才留给大家气定神闲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杜勇道:“这是何方高人,竟连你老人家也甘拜下风”? 老赌棍向花六郎努了努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杜勇有些狐疑的看着花六郎,有些不相信这个漂亮的小伙子,能在赌场上把他爹赢得怀疑人生。老赌棍火上浇油道:“这小伙子不但赌技高超,打暗器的功夫也一流,翁老三这丢人败兴的东西,枪都丢了还不知着了谁的道儿”。 那支惹下大祸的****被呈到杜勇面前,枪口上镶着一只袖箭,刚才飞出去的子弹,是因为这不靠谱的破枪炸了膛。杜勇脸色更变,拿起镶了袖箭的手枪看了又看,双方相距十几米,袖箭竟然能够分毫不差的钻进黄豆粒儿大小的枪口,这份暗器功夫用出神入化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杜勇看了花六郎一眼道:“兄弟有如此绝技,在江防部队白瞎了你这身功夫,待会儿我跟石司令说一声,你以后就跟我混吧,在警察总署比你现在更有前途”。杜勇言语极尽招揽之意,竟全然不顾石英的脸面。 杜勇他爹也随声附和道:“年轻人,凭你这身出神入化的赌技,最多一个月,就能让全上海滩的赌场都姓了杜”。 花六郎做事谨小慎微,对杜勇父子的招揽不置可否。倒是宋春茂挺身而出道:“杜老板贵人多忘事,这181号赌场刚才已经被你输给我们兄弟了。” 杜勇看了宋春茂一眼道:“你是什么人,懂不懂规矩,长官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石英接过话头道:“茂儿是我的坦腹东床,刚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愿赌服输是赌场的规矩,杜老板在其中浸淫多年,里面的规矩应该比后生小子们懂得多得多”。 杜勇道:“看来石司令铁定是要把我的181号赌场据为己有了”? 石英道:“杜司令此言差异,这个赌场是茂儿他们赢来的,跟你我都没有关系”。 杜勇冷笑道:“好一个没有关系”,然后转身对那些目瞪口呆的条子们怒斥道:“窦麻子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来见我”? 一个条子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手指着赌桌下面道:“窦局长着了他们的道儿,在桌子下面绑着呢”。 大家向赌桌下面观瞧,原来条子们口中那个所谓的窦局长窦麻子,就是那个宣读条令的大暴牙。他被绑成粽子一般,口里塞了台布,正在赌桌下奋力的挣扎着。 没等杜勇开口,两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条子,就把他们的窦局长从赌桌下抬了出来,又慌手撩脚的解开绑绳。窦麻子刚恢复了自由就破口大骂,但他知道宋春茂一伙的厉害,那些被嘲骂的对象,都是他手下当差的条子。 杜勇脸色铁青,没等窦麻子发泄完怒气,就厉声道:“够了,我交给你冈村司令签发的禁赌条例呢”? 窦麻子偷偷的看了宋春茂一眼,宋春茂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揉搓的有些破损的纸片道:“这是一张上海市警察署没有签发的空白通缉令,跟什么禁赌令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杜勇把通缉令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把通缉令撕得粉碎,厉声质问窦麻子道:“岗村司令亲手签发的禁赌令呢”? 窦麻子满头冷汗,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杜勇怒气冲冲的道:“窦局长被人劫持,翁副局长也被折磨得不省人事,咱们警察署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来人呀,把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拉出去毙了”。 一个脸色蜡黄的条子站出来道:“我知道禁赌令的下落”。 杜勇道:“别磨叽,快讲”。 脸色蜡黄的条子道:“昨天晚上我们查封了白宫桥赌场,赌场的老板不老实,竟然把禁毒令抢过去吞掉了”。 杜勇道:“查封白宫桥赌场,我怎么不知道”? 他爹阴阳怪气儿的道:“你应该问问,他们从白宫桥赌场勒索了老板多少钱,这黑吃黑的把戏,你这做署长的,又怎会知道”。 杜勇怒道:“我对你们何等信任,把禁赌令亲手交到你们手中,却被你们当成勒索赌场老板的尚方宝剑,勒索钱财中饱私囊,真是可杀不可留”。 那个老赌棍又阴阳怪气的道:“就是要杀他们也先得把禁赌令拿回来”。 那个条子面有难色的道:“我们已经把白宫桥赌场的老板开了膛,可禁赌令在他胃里呆的时间太长,成了一堆稀泥”。 杜勇没有再听他解释,窦麻子、翁老三,还有这个多嘴的条子,都被拉了出去,他们声嘶力竭的哀嚎着,乞求杜勇留他们一条性命。结果几声枪响,顿时变得清静起来。 杜勇完成了杀鸡骇猴的把戏,转回身皮笑肉不笑的对石英道:“国难当前,敢违背皇军法令的,一定要从重处理,我今天挥泪斩马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这样不足以平民愤,更不足以保证法令的威严”。 石英道:“不知者不怪,茂儿他们并不知道岗村司令签发的禁赌令,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 杜勇道:“石司令说到的轻巧,难道我的人就白死了不成”? 石英道:“杜司令执法雷厉风行,只是处理这三名下属,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杜勇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触犯了条例,死有余辜”。 石英道:“很好,杜司令要整肃风纪,我们是外人,不便参与,就先行告退了”。 杜勇道:“石司令是不是装着明白说糊涂,我的人触犯了条例,我把他们处决了,好像你的人也触犯了条例,该不该治罪”? 石英道:“我不知道他们何罪之有”。 杜勇道:“他们违反了禁止赌博的条例,就理应治罪”。 石英道:“杜司令口口声声说条例,但空口无凭,你要让我见到证据”。 杜勇冷笑道:“石司令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说话间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在石英面前晃了晃,可以清晰的看到,岗村宁次加盖的大印。 石英道:“杜司令果然高明,刚才那几个弟兄死的有点屈了”。 杜勇道:“别废话,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来人,把这三个昨天晚上参与赌博的都绑起来,等候处理”。 石英道:“且慢,杜司令把我的人抓了计划怎么处理”? 杜勇道:“他们目无法纪,公然违背警察总署签署的条例,按规定应该执行死刑”。 石英道:“杜司令,难道你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 杜勇道:“我对事不对人,今天这几个人我非杀不可”。 石英道:“参与赌博的不单我手下这三个弟兄,令尊也参与其中,你是不是对他也要铁面无私”。 杜勇一愣,没想到石英会如此反击,杜勇假公济私,想把宋春茂他们几个除掉,然后重新霸占181赌场,却没想到这是给自己挖的陷阱,杜大司令再铁面无私,也不愿留下弑父的恶名。 石英将了杜勇一军,现在又给他找台阶下,不急不忙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杜司令不大义灭亲,谁敢动我的人,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赌棍突然站起来,对杜勇道:“先开枪把我杀了,老子纵横江湖大半生,到头来可不愿成为别人要挟我儿子的筹码,我一条命换你们三条命,老子也不亏”。 没有人在意老赌棍的表演,而都把目光投到杜勇身上,看他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经济利益,干掉自己亲生父亲。 石英现在只想息事宁人,尽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但不做出点儿牺牲,杜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故作慷慨的道:“杜司令,你的想法我知道,不就是为了这个赌场的归属问题吗,今天我就自作主张,把这个赌场还给杜司令”。 杜勇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就多谢了,你们违反条例,非法赌博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但还有一件事,今天也想请石司令给我一个说法”。 石英道:“杜司令请讲”。 杜勇道:“在下不才,也是警察总署的署长,你手下的人打伤了我手下的弟兄,这笔账咱们可不能不算,袭警可是要治重罪的”。 石英道:“看来杜司令注定要为难我到底了”? 杜勇道:“石司令哪里话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千万马虎不得”。 石英还想解释,怒火中烧的宋春茂从人群里跨出来,指着杜勇的鼻子道:“姓杜的,就凭你手下这几块废料,还想抓我们,实话告诉你,把老子惹毛了,老子第一枪就先干掉你”。 杜勇脸色一变,显然是有些害怕,万一宋春茂真开了枪,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一死就死无对证,石英在上下打点,最后宋春茂他们十有八九会逍遥法外。好汉不吃眼前亏,杜勇尽量放缓了语气道:“我慈悲为怀,不想制造过多的杀戮,但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我跟手下人又无法交代,我看这样吧,既然都是江湖上的事,我们就用江湖的办法来解决好不好”。 石英心里暗笑,这姓杜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宋春茂一瞪眼,杜勇竟然乖乖的妥协了。就是不知道他想用什么江湖手段来解决这次争端。 杜勇接着道:“咱们警察总署和江防部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意外起了争端,都是兄弟我平时缺乏严加管制,才酿成今日争端,我看这样吧,咱们双方切磋切磋武艺如何”? 石英道:“比什么”?、 杜勇道:“刀枪无眼,可能会误伤了性命,我看还是比拳脚吧”。 石英道:“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杜勇道:“要什么规则,就是一对一的打,谁能坚持到最后,哪一方就是胜利者”。 石英道:“对胜利者有什么奖赏”? 第四百二十五章 行者十八打 这场胜利来的如此简单,凭的是杜勇的冷酷和胡搅蛮缠,与实力无关。被拉到现场比武的条子们欢欣鼓舞,谁也不愿在这场有胜无败的比试中放弃出场机会。 小蝶刚呲牙咧嘴,脚步蹒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一个身材不高,长相很普通的女人走下场来,向石英一方抱拳道:“潮州咏春盖莉珊,不知哪位愿意不吝赐教”? 孙瑞玲没和别人商量,就挺身而出,先装模作样的向对方回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我来领教一下盖大姐的高招”。 盖莉珊微微一愣,暗赞孙瑞铃生的标致。一个獐头鼠目的条子也大声喊道:“盖大姐你先回来,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交给我来服侍好了”。 盖莉珊闻听此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对孙瑞玲道:“姑娘还是再换一个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孙瑞玲道:“是不是你的对手,也要等比试完了再说,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认输,以后可再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盖莉珊道:“既然姑娘是江湖中人,不知你是何门何派”? 孙瑞玲道:“武术分了门派,便落了下乘,真正的高手是不拘于门派的”。这几句话是孙瑞良、花六郎他们几个经常挂在嘴边的,今天孙瑞玲鹦鹉学舌,居然也能把对手唬得一愣一愣的。 盖莉珊不仅对孙瑞玲肃然起敬,非常认真的道:“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刚才话语中多有怠慢,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孙瑞玲道:“这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和高手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盖大姐你也不必太高看我,说实话,和你过招儿,我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盖莉珊点头道:“小小年纪就虚怀若谷,盖莉珊自愧不如,这一阵不用比了,在下认输便是”。 在场的众人被盖莉珊的决定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孙瑞玲,只凭几句话就扳回一局,还是候七反应迅速,立刻朗声宣布道:“第二场比试,江防部队获胜,现在比分是1:1平”。 杜勇对盖莉珊怒目而视,她却假装没看到,神情自若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孙瑞玲喜笑颜开,转身刚想走,就听身后有人道:“小娘子,盖大姐把切磋的机会交给我,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孙瑞玲道:“你想怎么样”? 那猥琐汉子道:“你刚才牛皮吹上了天,我就偏偏不信邪,要亲手摸摸你到底有什么门道”。 这话乍听起来平常,其实却下流的很,孙瑞玲臊的俏脸儿通红。 身后的条子们爆出一阵哄笑道:“老葛别耽误时间了,我们打赌,你摸不出这小妞的门道儿来”。 老葛贱兮兮的笑道:“老葛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小娘子就别犹豫了,我都有些等不及要伸手了”。 孙瑞玲被当众调戏,早就怒恼了孙瑞良,他寒着一张脸厉声道:“玲玲你回来,我来收拾这个无耻的东西”。 孙瑞玲恼得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道:“哥,你替我打死这个满口胡柴的下流胚,他太欺负人了”。 孙瑞良刚想下场,花六郎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且慢,这人言语轻浮,为人阴鸷,应该擅长使用下九流手段,你武功路子刚健有余,容易吃这种人的亏,还是把他交给我来对付吧”。 孙瑞良也不客套,只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小心”。 花六郎点点头,慢悠悠的走进了场地。 老葛见换了对手,又阴阳怪气的道:“走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又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兔儿爷,大爷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啊”。 杜勇他爹见识过花六狼的手段,知道他是个劲敌,便不失时机的提醒道:“别小看了这个年轻人,他打暗器的手段,可是高明的很”。 老葛闻言脸色突变,看着花六郎修长的手指,迟迟的说不出话。 杜勇在一旁提醒道:“咱们比武的规矩,不能使用暗器,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没用的玩意儿,有事直接掏枪就是了”。 老葛害怕花六郎不守杜勇刚定下的规矩,又问了一句:“要是他不守规矩,用暗器打我呢”? 杜勇咬牙切齿道:“他如果敢用暗器打你,我就用机枪把他突突了”。 老葛这才如释重负,转身对花六郎道:“你刚才听到了没有,敢用暗器就算你们输,不但丢人,还要丢命”。 花六郎神色坦然的道:“出招吧”。 只见老葛缩脖、耸肩、含胸、圆背、束身、屈肘、垂腕、屈膝,半蹲在地上,两脚快速的移动,围着花六郎绕圈子。刚才姚金霞莫名其妙的输掉一局,心中一直愤愤不平,眼前老葛摆出这么个架势来,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没想到不用去天桥,也能在这里看到耍猴的”。 邢慧杰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猎,她开始为姚金霞解释道:“这位老葛先生是大圣门的高手,猴拳使得出神入化,至少有20年以上的苦功,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姚金霞道:“练了20多年了,那可是老猴子了”。 邢慧杰莞尔一笑,没有作答。其实她对姚金霞的话深表赞同,拳打少壮,尤其是猴拳,更是突出灵活快捷,老葛年逾四旬,身手远不如少壮时灵活,花六郎只要和他比谁身手更敏捷,老葛就会处处掣肘,最后一败涂地。 花六郎武艺精湛,这其中的关键不会看不出来,邢慧杰不肯出言提醒,也是因为杜勇太无赖,恐怕他借题发挥,把这件事当成耍赖的由头。 杜勇只知道花六郎暗器用的出神入化,却不知道他的轻功也有独到之处,他和老葛刚打了一个照面,就迅急无比绕到了老葛的背后,老葛转身作势反扑,却又找不到对手的行踪。猴子性急,使用猴拳的人大半也是急性子,而且这个老葛更甚,几招没有碰到对手,就急得面色赤红,连声怪叫。 猴拳进行攻击时讲究专注,一定要和对手四目相对,给对手心理上造成压力。再进行有效攻击,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现在他连花六郎的影子都看不到,攻击就无从谈起。 使用猴拳格斗,主要运用上肢进行格挡、击打、掐拿等,起腿不多,即消耗精力,没有多久,老葛就气喘吁吁,额头上沁出汗水。老葛久战无果,突然改变了步法,脚尖步、小跳步、交叉步,夹杂着一些腾空翻转和一些地躺拳功夫。 姚金霞又好奇的道:“这又是什么功夫,怪模怪样的,能伤人吗”? 邢慧杰道:“这是大圣门压箱底的看家功夫行者十八打,一等一的真本事,非嫡传弟子不得传授”。 姚金霞嘀咕道:“好古怪的名字”。 邢慧杰道:“孙大圣在取经途中,立下过18次汗马功劳,后人取其意,创造出这套拳法”。 姚金霞道:“孙悟空打不过如来佛,待会儿花六哥用如来神掌就能打趴下他”。 邢慧杰假装没有听到姚金霞的胡说八道,只是把注意力又都集中在正场上搏杀的两个人身上。 “行者十八打”果然名不虚传,老葛体型瘦小,大开大合的硬功并非其所长,但辗转擒拿,出招迅疾如风,十指如钩,或戳、或捏、或挠、或剜,每招都阴毒无比,。开始时大家对卖乖出丑的老葛还心存轻视,现在脸上都写满了惧意,如果在场上和老葛交手的是自己,早就一败涂地,输得惨不堪言了。 花六郎也不再逃避,而是稳住身形,见招拆招,和老葛斗在一处。看了一会儿,大家无不为花六郎暗暗担心,面对老葛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花六郎只是疲于应付,老葛出十招他也还不了一招,即使反击也全毫章法,完全处于守势,最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脸上一直罩着寒霜的杜勇,终于也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就在大家以为花六郎大势已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老葛一声怪叫,身体向后摔出五六米开外,脸向下伏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动静。几个条子上前把老葛扶起来,只见他满脸血痕,一双眼睛被生生的挖了出去,而他的左右手指上都是鲜血,不知花六郎用了什么手法,老葛竟然抓瞎了自己的双眼。 一个身高体胖的彪形大汉站出来,手指着花六郎厉声道:“好小子,你竟敢暗箭伤人,今天老子活劈了你”。 花六郎笑道:“暗箭伤人的人是有,但不是我,你看看他的手心里,抓了些什么”?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老葛,只见他身子痛得微微发抖,鲜血不断顺着眼眶流下来。 杜勇语气中带着12万分的不满意道:“葛豹,你每月拿了1000大洋的薪水,本指望你在危难时候能够替我建功立业,没想到是个银样蜡枪头,关键时刻掉链子,你先别哆嗦了,像吃了烟袋油子一样,跟老子说说,是谁用暗器伤了你,我来替你做主”。 老葛痛苦的摇摇头,突然大叫一声,挥右手斩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尸体倒在地上,在张开的手心中,大家分明看到,两枚镶了钢针的戒指。大家这才心知肚明,老葛害人不成反害己,他想用毒针来杀花六郎,没想到被花六郎窥破先机,用快如闪电的速度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把两枚毒针都戳进了自己的眼睛。 花六郎这一局胜得惊心动魄,孰胜孰败,一目了然,交战双方都没有异议。候七便大声宣布比分,江防部队以2:1的比分暂时领先。 杜勇冷冷的哼了一声,把手中一个玻璃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在纷飞的玻璃渣中,杜勇,又胡搅蛮缠道:“明明是2:2平,你这2:1的比分又从何说起”? 候七愕然道:“我们胜了两场,你们胜了一场,比分可不就是2:1吗”? 杜勇道:“姑娘此言差矣,刚才第一阵,你们以二敌一败下阵去,我们输了两名选手,你们也输了两名,这比分可不就是2:2吗”? 面对杜勇的胡搅蛮缠,纵然候七伶牙俐齿,此刻也无言以对。只能违心的同意了这个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比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盗亦有道 “入青帮,拜码头,进了租界住高楼,吃大餐,宿勾栏,花钱好似江水流,双枪别在腚后头,恰赛个神仙太自由”。(关东的绺子在上海滩找靠窑(同伙)时念的起皮子)。 那个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见孙瑞良下了场,就先没头没尾的念了几句定场诗。 外行人听了一头雾水,宋春茂、花六郎以及孙瑞良从军前都在道上混过,一下就听出对方说的是黑话,这是询问孙瑞良他们的来历,以免误伤了自己人。 孙瑞良拱手回道:“蓝天高悬一朵云,君是君来臣是臣,不是黑云是白云”(告诉对手别套近乎,双方是敌非友)。 那大汉又回了一礼道:“黑云过后是白云,黑云白云都是云”(都是一家人,何必动粗)。 孙瑞良道:“走单帮,砸孤丁,传正瓢紧吃横的”(别废话,我独来独往,专干黑吃黑的勾当)。 那汉子脸一沉,怒气匆匆的道:“报报迎头什么蔓儿”? 孙瑞良道:“龙子龙蔓儿”(姓孙)。 那汉子道:“原来是孙掌柜,幸会”。 孙瑞良道:“好说,你也报报蔓儿吧”。 那汉子道:“虎头顶蔓儿”(姓王)。 孙瑞良道:“王掌柜,咱们话不投机,动手吧”。 那汉子道:“怎么比”? 孙瑞良道:“随便你说了算”。 双方现在比了三场,比分却莫名其妙的成了2:2平,对这个比分双方都不满意。因此对第4场都是在必得。 杜勇大声提醒道:“王良,怎么比他让你说了算,你就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比试一场硬功”。 王良回头看了一眼孙瑞良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咱们就只能在拳脚上见真章了”。 孙瑞良道:“可以,你进招吧”。 王良道:“拳打脚踢那是俗人干的事,咱们今天就比得高雅一些”。 孙瑞良道:“怎么比,你划出道儿来,我绝对奉陪到底”。 王良左右环顾了一下,在赌桌旁抓过一把檀木太师椅,却没有坐下,而是运气凝神,大吼一声,一拳砸在椅子面上。就听得“咔嚓”一声,坚硬的檀木椅面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透过窟窿里可以看到,椅子面的厚度不低于两厘米。王良的这一拳力量惊人,少说也有六七百斤的力道。 本来王良刚下场时,一直唯唯诺诺,试图避免和孙瑞良交手,大家对他不免有轻视之意,万没想到这家伙深藏不露,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大家对王良的轻视心顿去,又不仅为孙瑞良担起心来。 孙瑞良左右看了一下,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练的是铁砂掌,打穿一张太师椅,是轻而易举的事。看王良刚才击穿太师椅的功力,两个人想要分出胜负,需颇费一些时间,凭杜勇的赖皮劲,时间拖得久了,孰胜孰败还是个未知数。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最好让王良知难而退。这家伙虽然投靠杜勇做了汉奸,但从他刚才的言语举止之间,看出他本性并不坏,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孙瑞良的犹豫,在条子们看来就是怯战,他们开始大声鼓噪,要孙瑞良俯首认输。孙瑞良性格单纯,缺乏急智,对手一挤兑他,他就手足无措,脑门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马钰款款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头上却不合时宜的扣了一顶大礼帽,又戴了一副不伦不类的墨镜,这副打扮,不熟悉她的人很难认出她的真容,谁也不知道她这样打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马钰素有智计,有女诸葛之称,他这样打扮自由自己的深意,其他人虽然不解,也不方便过问。 马钰静静地来到孙瑞良身边,掏出手绢,细心的为他揩净额头的汗水,并小声提醒道:“他把椅子打了个窟窿,你就把那张椅子拍成碎末,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孙瑞良脸上露出喜色,连连点头。也没见他如何做准备,手起一掌,来了个力劈华山,把那张倒霉的檀木太师椅从椅背直劈到底,随着檀木椅不断的断裂声,太师椅被劈的粉碎,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孙瑞良一击击出,便垂手肃立,静静的看着王良。孙瑞良这是一等一的真功夫,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王良呆呆的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尊驾好俊的功夫,王某自愧不如”。 王良说完刚想退下去,就听杜勇厉声喝道:“这算什么,两个人又没交手,充其量算平局,这场不算,还要重新打过才是”。 王良看了杜勇一眼道:“在下技不如人,有负杜司令重托,就是再比,也是自取其辱”。 杜勇并没有理会王良的解释,而是冷冷道:“两条路,第一条路,现在给我滚回去,把这一局比完,直到分出胜负。第二条路……”。没等杜勇讲完,王良就斩钉截铁的答道:“我选择第二条路”。 杜勇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我成全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王良向杜勇抱拳道:“多谢杜司令连日来的款待,王某无以为报,今日别过,以后如果有用得到王某效劳之处,杜司令尽管开口”。 杜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骂道:“别假惺惺的给我在这充大尾巴狼,滚”。 王良脸一红,转身就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砰砰”两声枪响,王良后背中弹,正是心脏位置,他脚步踉跄,想努力站稳,最后却失败了,庞大的身躯扑倒在地,又挣扎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了。 杜勇故示闲暇的摆弄着一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有意无意得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却给我来个临阵脱逃,真是死有余辜”。 王良虽然做了汉奸,但他还不失是个敢做敢当的硬汉,杜勇就这样把王良杀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在杜勇的手下人中弥漫。 杜勇根本不理会王良的死活,而是转过头对石英道:“我们警察是清理门户,倒叫司令见笑了”。 石英道:“久闻杜司令御下极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勇道:“本来这一局我们是能打赢的,但是因为这个姓王的缘故,咱们又战平一局,可见老天对司令有多么眷顾,好事都让你赶上了”。本来就是因为王良感觉技不如人,俯首认输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此刻却成为杜勇耍赖的借口。 这场尴尬的平局让石英十分生气,他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对杜勇道:“杜司令,依我看这场比赛就这样吧,你我兄弟一场,真要分出个高低,难免会伤了和气”。 杜勇冷笑道:“今天石司令手下的人这脸可是露了个十足十,还杀了我们的人,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这警察署长可就没脸再在上海滩混了”。 石英道:“杜司令的意思是这比赛还要继续下去”? 杜勇道:“那是自然,既然开始了,就要分出个高低上下,半截想打退堂鼓,除非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石英勃然大怒,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道:“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杜勇道:“石司令息怒,您的手下龙精虎猛,打伤了我的人,我要是不为他们讨回点公道,以后在弟兄们面前头也抬不起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石英道:“诚如你所说,咱们胜负已分,就该话符前言,不要阻住我们的去路”。 杜勇道:“石司令此言差矣,明明这几场比试不分伯仲,而且我们还略占上风,只是顾及你们的面子,才没有和你们斤斤计较”。 石英道:“公道自在人心,刚才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你说是平局也就罢了,还说什么你略占上风,真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杜勇道:“我们这里折了一个弟兄,你要是敢开枪把刚才比武输掉的两个人杀掉,我才佩服你真正的治军有方”。 石英登时哑口无言。 杜勇得理不让人,继续追问石英,是继续比赛还是就此认输?石英脸色赤红,脑门青筋直爆,咬牙切齿的道:“既然杜司令有此雅兴,我们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杜勇哈哈大笑,双手一拍,居然走出一个面目凶恶的和尚来,杜勇替他介绍道:“这位了尘大师出身少林,视水泊梁山上的鲁智深为楷模,吃肉喝酒,杀人放火,百无禁忌,手下从来不留活口,你们谁要和他交手,可要仔细掂量掂量,万一丢了小命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石英一方有实力出战的只剩下姜立柱和邢慧杰二人,候七和马钰擅长谋略,比武格斗实非她们所长。姜立柱紧了一扣腰带,就要出阵迎敌,却被邢慧杰一把扯住道:“碰到这麽好玩的对手,你要不让我来试试,就不怕我不开心吗”? 姜立柱响铃镖打的不错,拳脚功夫和邢慧杰比却颇有不如,和这个叫了尘的凶僧过招,姜立柱没有半分把握,只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上冲了。姜立柱那点儿小九九其它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他脸皮薄,好面子,如果强加阻拦,可能会适得其反,邢慧杰不动声色的把任务揽下来,大家又不禁为她担心不已。 了尘见一个,年轻女子款款的走下场,不禁脸色一变道:“洒家从来不和女人动手”。 邢慧杰笑盈盈的道:“大师说的甚是,好男不和女斗,和我交手,大师无论是输是赢,都有损你的威名”。 了尘道:“女施主说的甚是,但我和人交手从来就没有输过,你现在下去,把那个小白脸子换上来,你看我怎样捏扁他的脑袋”。 邢慧杰道:“那小白脸子是我兄弟,想欺负我兄弟,我这做姐姐的可不依”。 了尘挠了一下发光的头顶道:“这可如何是好”? 邢慧杰道:“大师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再换一个上来,免得坏了大师的名头”。 了尘道:“女施主且容我三思”。 没等邢慧杰搭话,杜勇在后面就大声喝道:“了尘和尚,你敢退后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了尘道:“不客气又怎样”? 杜勇指了一下王良的尸体道:“他就是你的榜样。” 了尘道:“我从来不和女人交手,希望杜司令不要强人所难”。 杜勇道:“规矩是人定的,也有人来破,你号称百无禁忌,又何必因为一件小事而斤斤计较”? 了尘道:“可我总觉得打死一个女人,有些胜之不武”。 杜勇道:“那你就等着被她打死好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四两拨千斤 “一入佛门四海空,从此萧郎是路人,大师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坠红尘中,为什么这贪嗔痴三个字还如此堪不透呢?”邢慧杰也苦口婆心的劝慰了尘和尚。 “洒家出家只为畅意所为,百无禁忌,你多说无益。”了尘道。 “百无禁忌不是你作恶的理由,大师以现代鲁智深自诩,鲁智深可曾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要说到斗口,八个了尘也不是邢大小姐的对手,他被说的哑口无言,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拳头攥的“咔咔”直响,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却不知如何反驳。 杜勇深怕了尘再被邢慧杰说转了,关键时候打退堂鼓,于是不失时机的提醒道:“了尘和尚,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多长时间了,要不今天咱们先算一算”? 了尘顿时脸色更变,眼睛里露出凶光,紧盯着邢慧杰道:“洒家知恩图报,这不和女人过招的规矩,从此不上洒家的戒条”。 邢慧杰道:“大师的意思是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了尘点头道:“没错,你要是怕了可以认输投降,如果真打,我手底下从来不留活……”。 没等了尘把最后那个活字说出来,邢慧杰先下手为强,飞起一脚,直踹了尘的面门。了尘根本没想到这个高挑秀气的大姑娘说打就打,一句废话都没有。在邢慧杰凌厉的攻势下,了尘有些手忙脚乱,向后连退了五六步,才堪堪避开。一招就被逼退,了尘觉得有些难堪,大吼一声,有如雷鸣一般,赌场大厅里的灯光似乎也微微一暗。 邢慧杰一击不中,腿起连环,又是快如闪电的一脚,了尘避无可避,一脚正踹在迎面骨上,了尘痛得颜色更变,身子左右摇晃了两下,邢大小姐也被震得连退几步,气血翻涌,脸色潮红,说不出的难受。 两个人只过了一招,邢慧杰心里暗自吃惊,了尘和尚身高体壮,硬功了得。武术界常有一力降十会之说,如果选择硬碰硬,非吃大亏不可。而了尘和尚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大姑娘狠踹了一脚,虽然腿部没有折断,但迎面骨火辣辣的感觉也让他痛入心扉。 两个人相互顾忌,紧盯着对方的眼镜,脚下缓慢的移动,一连转了三四个圈子,了尘突然怒喝一声,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往下落,一些胆小之人,吓得脸色蜡黄,一颗心突突直跳。 了尘出招没有半分虚招,双拳挂动风声,直捣邢慧杰的面门。这一拳如果被他砸实了,非死即伤,邢慧杰头向后仰,堪堪避开了尘和尚的铁拳。了尘一招走空,另一个拳头又接踵而至,邢慧杰无奈向后退了两步,才避开了尘的第二招。 可和尚没有给邢慧杰还手的机会,左腿一个侧踢,直奔邢大小姐的小腹。邢慧杰只得继续后退,了尘和尚腿起连环,一套子午鸳鸯腿使得风生水起,远处观战的人群,都能感到一种无形的重压。邢大小姐更像是波涛汹涌中的一叶小舟,被逼的连连后退,似有不支之相。 杜勇以及手下的特务们齐声喝彩,每个人脸上都透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胜利表情。只有了尘和尚心急如焚,他已经尽了全力,每次攻击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对面这个大姑娘似乎专注于防守,自己疾风骤雨般连攻二十几招,她看似落尽下风,却没有一拳一脚碰到她哪怕一点儿衣角。这姑娘用的是防守反击,后发制人的战术,她现在示弱,是因为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细,等她熟悉了对手的套路,也就找到了对手武功的缺陷,肯定会在对手意想不到的位置发起反击,避实就虚,只要稍有疏忽,只怕最后落败的反倒成了自己。 了尘所料不差,武林中常言道,柔不可守,坚不可久,了尘和尚的武功路子纯属刚猛一路,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解决对手,给对手的威胁会越来越弱。果真也正如此,了尘和尚虽然还是吼声连连,出招迅猛,可展现出来的杀气和开始相比已经大相径庭。 又几招过后,了尘和尚更加不堪,招式间已经渐露颓势,邢慧杰突然娇叱一声:“得罪了”。两根手指急如闪电,直插了尘和尚的双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邢大小姐还是不敢和了尘和尚硬碰硬,只能选择他身上的柔弱点进行攻击。 一直处于守势的邢慧杰出其不意突然反击,饶是了尘和尚比武经验丰富,也被闹了个手忙脚乱,十分狼狈的才堪堪避开,而眼皮微微作痛,如果了尘再慢上半分,一双招子就废了。 邢慧杰偷袭得手,马上转守为攻,攻势连绵不绝,而且专捡了尘和尚难以顾及的弱点下手,这些招式如果是男人使出来,显得有些阴柔,可邢大小姐用来得心应手,众人只见其美,却感觉不出招式中隐藏的杀气。 了尘和尚被激的火冒三丈,连连怒吼,却在邢慧杰水银泻地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下,毫无应对之术。了尘和尚久经战阵,心知再如此下去,自己这一世英名就会毁于一旦。了尘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反击的手段,他突然立定身形,拼着硬挨上邢大小姐一招,试图挽回颓势。 邢慧杰一招双峰贯耳,直击了尘的耳门,这一招要是打实了,非把他打的七窍流血不可。没想到了尘不闪不避,双手环在一起,掐向邢慧杰的脖颈,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全然不像一代宗师所为。邢慧杰吓得花容失色,向后连退数步,了尘侥幸得手,脸上有些隐隐发烧,自觉刚才所为颇不光彩。 了尘稍微吐了一口气,又打点起精神,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他刚才挫了锐气,一招一式间有些拖泥带水,不像刚开始时勇猛决绝。但邢慧杰应对起来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再也不似刚才挥洒自如。 周围的人开始还是一头雾水,后来有些人发现了尘的宽大的僧服越来越鼓,像是充满了气,“刺啦”一声,僧服同时裂开几道口子,露出黝黑虬结的肌肉。 花六郎失声道:“这是金钟罩,铁布衫”。 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听说过的人多,练成的人少,尤其是有了快枪后,练这种功夫的人就更少了。了尘和尚出招越来越慢,面对邢慧杰雨点儿般的拳脚,了尘只是护住双目,其他部位任由邢慧杰打击,拳脚落在了尘身上,就如同击打在皮革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了尘却浑然未觉,依旧稳扎稳打,那感觉就如同一辆两条腿的坦克,在肆无忌惮的准备碾压对手。 应对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术,邢慧杰回天乏术,被逼的连连后退,一旦退到角落中退无可退之时,也就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刻。 杜勇的人喜笑颜开,而铁观音一方的脸上都隐隐有担忧之色。此刻孙瑞良没头没脑的念了一句“方家世子人如玉,却将黑发唱黄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孙瑞良擅长铁砂掌,鹰爪力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克星。在学艺时师父就把一些实际战例编成浅显易懂的顺口溜让他时时背诵。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当年广东武师方世玉,依靠一身铁布衫横练的功夫,刀枪不入、铁骨钢筋纵横江湖,年纪轻轻就闯下很大的名头,但他却有一处照门,不必说是刀枪,即用一个指头在那里点这一下,即刻就要送命。所以练金钟罩的人,刻刻都要护着这个地方,唤作照门,其实就是致命处。 方世玉和一个来自北方的女尼发生冲突,被人家发现照门所在,一脚蹬在谷道上,名动天下的方世玉一命呜呼。这个典故大凡练武之人都听说过,孙瑞良一语点破梦中人。邢慧杰闻言不禁精神大振,突然变换战术,脚下飘忽不定,不在和了尘和尚硬碰硬,而是更多的选择借力打力,伺机寻找了尘和尚的照门所在。 金钟罩这门功夫讲究的是以慢制快,持强凌弱,邢慧杰用快攻本来不会给了尘和尚带来威胁,无奈的是邢大小姐的招式快而有序,专门寻找了尘和尚的照门下手。如果两个人实力悬殊,邢慧杰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可偏偏他们的武功俩旗鼓相当,邢大小姐总是瞄准了尘的七寸打,这怎不让和尚一招一式间心惊肉跳。 邢慧杰出招迅疾,了尘稍有疏忽,就悔之晚矣。自己的武功遇到了克星,了尘不得不临阵散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力,试图改变一套武功再和邢慧杰周旋。 他们俩的武功本来只在伯仲之间,了尘的无奈之举给了邢大小姐可乘之机,了尘借着最后一点儿金钟罩功力,合身向邢慧杰撞了过去。邢大小姐脚下移形换位,堪堪避开了尘和尚的致命一击,然后飞起一脚,借力打力,用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正踹在了尘的右胯上,只听和尚闷哼一声,硕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直飞出三四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了尘双手撑地,试图站起身来,哪知邢慧杰那一脚力道好不凌厉,了尘半个身子刚离开地面,就轻轻的“哎呦”一声又瘫软在地。了尘和尚气血翻涌,铮亮的头皮都涨的通红。邢慧杰快步上前伸手相搀道:“多有得罪,望大师见谅”。 了尘避开邢慧杰的手,自己努力站起身来,常常的吐了两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这才声音低沉的答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此言一出,观战的人无不为了尘和尚的宽宏大量所折服。 邢慧杰道:“大师宅心仁厚,不屑于小女子交手,手下留情,小女子才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如果大师不慈悲为怀,起手就使用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小女子早就一败涂地了”。 了尘和尚道:“枉我参禅礼佛将近四十年,嗔念难消,女施主这一脚,可教老和尚大彻大悟了”。了尘和尚说完,转身就走,虽然投足间腿脚多有不便,但宝相**,就连杜勇都没有出言阻拦。只有一个道士站出来大声问道:“大师欲往何处”? 了尘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朗声答道:“这流转的相,着实劳烦了我的心”。声未消,人已去,只留这许多俗人独自凌乱。 第四百二十八章 要文斗 不要武斗 “八卦妙通天地理,六爻搜集鬼神机。龙虎山张老道稽首了”。了尘和尚刚知难而退,又上来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他刚一自报家门,人群中就一阵骚动。龙虎山张道人的大名在上海滩闻名遐迩,看上去果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当地关于他的传说太多了,一只铜质定位罗盘,一柄拂尘是他的全部家当。 当年在上海虹口公园,侵华日军上海派遣军总司令白川义则大将遇刺,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日军第九师团长植田谦吉、第3舰队司令野村吉三郎等一大批日军高级军政要员在爆炸声中非死即伤。本来汪精卫也计划参参加此次活动,临行前让张老道给卜了一卦,结果连卜3个阴卦(卦瓣俯面朝下),代表诸事不宜,汪精卫因此没有同行,幸运的躲过一劫。 后来上海滩流氓大亨张啸林也让张老道算过卦,结果卦象上显示他近来有血光之灾,张啸林不信邪,丢下两块大洋扬长而去,没想到两天后在公馆被林怀部刺杀,临死前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听从张老道的劝阻。 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人物找张老道算命,结果接连卜了3个巽卦,张老道给出的卦语是有惊无险,结果又灵验了。人的名,树的影,张老道出了名,前来问卜算卦的人络绎不绝,活神仙的名头也不胫而走。 世上总有些心理阴暗的人,担心张老道泄露天机,于是变着法儿的去骚扰他。张老道不胜其扰,被逼无奈,只能从隐居的龙虎山来到上海滩。 大隐隐于市,兵荒马乱的上海滩鱼龙混杂,张老道做事又低调,后来人们很快就把他忘记了。没想到他竟然被杜勇收入麾下,今天自告奋勇,向铁观音的人发起挑战,这种助纣为虐的行径,实在有损他活神仙的名头。 人的名,树的影。张老道的名头太响,是杜勇的一张王牌,铁观音一方无论谁出战,张老道都能稳操胜券,至少杜勇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铁观音一方没有出战的只剩下姜立柱以及候七和马钰,两位大姑娘学识渊博,但说到好勇斗狠,就绝非她们所长了,所以姜立柱当仁不让的站出来,笑眯眯的道:“在下孤陋寡闻,张道爷的名号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爷到底擅长什么手段,在下斗胆,和张道爷讨教几招”。 张老道看上去仙风道骨,哪知说话大喇喇的让人很不舒服:“道爷我手下从来不杀无名之辈,你自报一下家门,到底值不值得道爷出手”。 姜立柱脾气火爆,刚才低三下四的说话实在是大违本性,此刻在听到张老道如此轻蔑于他,不由的勃然大怒道:“师尊姓李名耳字老聃,倒骑青牛出潼关,临行留下几句话,嘱咐徒弟记周全,后世杂毛千百万,画符炼丹把人骗,常为师门清门户,薅光杂毛做……”。 这是河北梆子《紫气东来》中丑角插科打诨的顺口溜,外人听了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可张老道听了就觉得像是姜立柱指着他鼻子臭骂。几十年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突然一扬手中的拂尘,三道寒光直奔姜立柱的要害,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由暗藏在拂尘中的机关发射的,势道强劲,发出“嗤嗤”的破空声,如此犀利的暗器,只能借助机械的帮助才能够完成。 比暗器正中姜立柱的下怀,他的响铃镖例无虚发,罕逢对手,今天正好拿张老道来喂招。说是迟,那时快,三道寒光眨眼就到了面前。姜立柱早有预案,身子滴溜一转,三道寒光擦着他身子飞过去,姜立柱临危不乱,随手抓起一张檀木椅挡在暗器的飞行路线上,“叮叮”数声,坚硬的椅面落了一个梅花型,原来是三支飞针。 “追魂摄魄子午夺命针”。姜立柱失声叫道。 传说中的追魂摄魄子午夺命针,在武林中赫赫有名,见血封侯,杀人于无形,实在是暗器中的极品。练武之人大多听说过它的威名,但见过真容的却没有几个,更没想到它会落在张老道手中。 其实张老道比姜立柱更要吃惊,追魂摄魄子午夺命针依靠弹簧发射,力道强劲,再加上张老道发射手法巧妙,总是在人不经意间偷施暗算,能避过此针者万中无一。 就在张老道发愣的时候,一支响铃镖怪叫着直奔他的咽喉。来而不往非礼也,姜立柱惊魂稍定,马上开始反击。张老道脸色一变,侧身一闪,堪堪避开姜立柱发射的暗器,但他脚下踉跄,行动有些拖泥带水,模样颇为狼狈,实在有失高人的身份。 姜立柱一击得手,再不给对方丝毫还手的机会,响铃镖发出“呜呜”的怪叫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电光,直奔张老道全身要害部位。 拳怕少壮,老来不讲筋骨为能,张老道的暗器功夫年轻的时候可能比姜立柱更胜一筹,可现在他年老体衰,反应迟钝,眼看就要毙命于姜立柱的响铃镖下。 张老道是杜勇的一张王牌,如果他就这样败下阵来,铁观音一方就有二分的优势,杜勇他们再想翻盘势比登天。因此这一局绝对不容有失,杜勇掏出手枪,对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连开两枪,昂贵的吊灯挂着呼呼的风声落下,“哗啦”一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摔的七零八落。紧接着杜勇厉声喝道:“住手”。 张老道名声在外,姜立柱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并不想伤他性命,否则就是再有十个张老道,也难以在姜立柱刚才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毫发无损。现在杜勇发话,姜立柱借坡下驴,停止了攻击。 张老道气喘吁吁,雪白的胡子头发上挂满了汗珠,他脸色苍白,过了许久才惊魂稍定,刚要拱手认输,杜勇开口道:“今天比试前咱们有言在先,不准使用暗器,这个年轻人不懂规矩,你如果觉得自己的功夫好……”杜勇说着,把手中的勃朗宁手枪耍了个枪花,才继续接着道:“老子就用这玩意儿陪你走两遭,否则就把你那老掉牙的暗器收起来,除了用来欺负老迈之人,狗屁用处都没有”。杜勇咄咄逼人,绝口不提张老道先施暗算偷袭姜立柱。 姜立柱火往上撞,迈步向前就要答应和杜勇决斗,却被宋春茂一把拉住,小声提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大获全胜,何必再和这宵小之徒斤斤计较”。 姜立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弟兄们身边,再也不肯多看杜勇一眼。杜 勇脸皮再厚,也不能宣布狼狈不堪的张老道获胜,杜勇知道张老道真正的长项并没有发挥,于是面对张老道满脸赔笑道:“张真人,刚才让你受惊了,好勇斗狠是那些粗人干的事,和那种人比试,等于是侮辱你张真人的身份”。 张老道点了点头,收起拂尘,又迈步来到人群中间,朗声道:“为将者应通天文,晓地理,排兵布阵,逗引埋伏样样精通,如果只会打打杀杀,充其量一介赳赳武夫而已,不知哪位肯于赐教,与张老道讨论一下兵法,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论谈什么,张老道奉陪到底”。 斗智不斗力,武斗变文斗,铁观音一方有些不适应这种变幻,这一局有心弃权,也就等于说被杜勇溃破玄机,一定会乐此不疲的把文斗进行到底。可张老道要比的项目,绝对是实力的对决,靠不怕死,瞎猫撞死耗子那种侥幸事肯定不会发生。 大家正踌躇间,候七窥见马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偷偷的问:“你想上去试试”? 马钰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张老道名动天下,我只是不想失去这次和高人讨教的机会”。 候七关心的道:“你一定要小心,这个张老道不是善于之辈”。 马钰道:“大不了斗口输一场,不会有别的危险”。 与其白白送给对手一分,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再有类似情况就不会这样进退失据。 马钰向下拉了拉软绒遮阳帽,又换了一副颜色深些的近视镜。孙瑞良见马钰如此小心,不由得真情流露道:“钰姐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就不要去冒险了”。 马钰小声的道:“我不是怕这妖道,而是对方阵营中,从前见过我,我怕他认出我真实面目”。 孙瑞良道:“是谁”。 马钰道:“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孙瑞良对马钰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闪向一旁,看着马钰款款的走到一张赌桌前,坐了下去。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容。 张老道刚要斥责马钰不懂规矩,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已经先失一分。 他和马钰要文斗,自古就有坐文立武之说,马钰没有错,而是自己狂妄轻敌。张老道轻轻的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的走到赌博,眼睛紧盯着马钰,慢慢的道:“无量寿佛,道友请了。”然后才坐了下去。 马钰笑道:“道长果然名不虚传,处事决断机灵的很”。 张老道回答道:“小小年纪,竟呈口舌之利”。 马钰道:“赛场上没有长幼尊卑,愿赌服输,天经地义”。 张老道道:“女孩儿家就该格守妇道,守在家中相夫教子,如果都同你一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马钰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女英雄比比皆是,道长为何对女子成见如此之深”。 张老道道:“什么巾帼抗敌,都是一些市井传说罢了”。 马钰道:“道长此话怎讲”。 张老道道:“什么樊梨花,穆桂英,杨门女将都只是些演义传说罢了,千万不能当成历史”。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上古三大奇书怪谭 马钰道:“巾帼不让须眉,替父从军花木兰,褰裙逐马李雍容,黄天荡梁红玉擂鼓战兀术,太平公主鏖战娘子关,这几位女中豪杰,道长不会不知道吧”? 张老道头上有些冒汗,马钰所说的四个人中,其中三个他是知道的,可那个褰裙逐马李雍容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别被这丫头假编个名字给骗了,张老道心思缜密,故意装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和颜悦色的道:“这褰裙逐马李雍容出自什么典故,张老道才疏学浅,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马钰道:“北朝乐府《李波小妹歌》有云: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 张老道道:“如此说来这李雍容的骑术和箭法都相当了得”? 马钰道:“不错,李雍容正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 张老道道:“历史孤证不足为据,道友此行不是要与贫道切磋兵法吗”? 头一个回合,马钰占了上风,对张老道的惧意渐去,面色从容自若的答道:“敢问道长如何切磋”? 张老道道:“兵法之妙,存乎一心,世间莽夫难窥其中真谛,正所谓胸中旋日月,一语定乾坤,我们之间切磋兵法,不呈口舌之利,不见刀兵之苦,有问有答可矣”。 马钰道:“胜负如何判定”? 张老道道:“有问无答,即为落败”。 马钰微微点了点头道:“请道长明示”。 张老道道:“既然道友如此谦让,贫道恭敬不如从命,请问道友,兵法中何为《三略》、《六韬》”? 马钰稍一沉吟,朗声答道:“《三略》分上、中、下三篇,内容比较简单,主要阐述的是治国兴邦、统军驭将的方略,也涉及一些用兵打仗的具体计谋与方法。其思想体系杂糅各家,尤以吸收儒、道两家学说为多。因此《三略》虽以兵书着称,实则是一部政治谋略着作”。 马钰一席话,在座各色人等都惊为天人,就是张老道也连连点头,安赞眼前这小姑娘学识超群。 马钰抿了一口水,继续侃侃而谈:“所谓《六韬》,指的是有关战争的六种韬略。全书分文、武、龙、虎、豹、犬六卷,共六十篇。以吕望(姜太公)与周文王、周武王问对的形式,阐述了关于治国理兵的基本方略,以及指挥战争谋略。其中文韬、武韬两卷主要论述战略问题,龙韬一卷论述将帅问题,虎、豹、犬三卷论述各种条件下……”。 马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小半个时辰,她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引经据典,字字珠玑,虽是长篇大论,却人人听得津津有味。在座的人大多行伍出身,都多多少少的研究过一些兵法,可大多都是些《孙子十三篇》《吴子兵法》《司马法》《尉缭子》之类的,但也是浅尝辄止,没有人去深究。马钰年岁不大,对这些冷僻的古兵法却能做到对答如流,足见她平时为此付出过极大的心血。 候七、邢慧杰和马钰相处日久,称得上耳鬓厮磨,竟也不知道她还有如此能为,心中不禁对这个斯斯文文的闺蜜肃然起敬。 张老道更是挑双指赞成,浑然忘却了对面这个娇小的女子是他强劲的对手。张老道的态度足以证明马钰的答案是准确的。本来回答出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马钰该沾沾自喜才对,但她面无表情的道:“道长,这回轮到您了”。 张老道抖擞精神,声若洪钟的道:“请道友出个题目,由贫道作答”。 马钰笑吟吟的道:“道长听好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有什么共同之处”? 张老道听了马钰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强词夺理道:“《战争论》就是抄袭的《纪效新书》,这两本书一脉相承,有非常清晰的历史传统,你却非要在里面找其中的不同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老道的胡搅蛮缠让马钰无所适从,她根本没想到张老道为老不尊,竟然不惜编造谎言来搪塞马钰的发问。张老道的回答虽然是无中生有,却迎合了某些人特有的精神胜利法。张老道不着边际的回答,竟然还赢得了如雷般的掌声。 马钰没想到自己提出的问题,被对方以这样一种无赖的方式化解了,马钰擅长谋略,做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但现场应变能力较差,面对张老道的无赖,马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老道扳回一局,没给马钰反击的机会,马上向马钰提出了第三个问题。“姑娘博古通今,实在是人中龙凤,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其中《奇门遁甲》《***》以及《鲁班书》被称为上古三大奇书,不知姑娘对此有何心得,望不吝赐教”。 张老道这一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刚才他和马钰交锋侥幸战成平局,对马钰的轻视之心顿去,知道面前这个姑娘虽然年岁不大,却学识渊博,只怕普通问题难不住她,便找了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周围在座的二三百人,能够解答这道难题的人最多不过三个。 本来张老道还有一点儿仁厚之心,可杜勇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场赌局他是无论如何也输不起,因此才找了个刁钻古怪的题目,倒不是有意难为马钰。 张老道出完了题,幸灾乐祸的看着马钰,只是她遮阳帽的帽檐压的低低的,还带了一副硕大的墨镜,实在看不出马钰的表情如何,只听到她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侃侃而谈道:“有问有答,小女子就班门弄斧了。这个班门弄斧的鲁班,传说就是中国古代三大奇书之一《鲁班书》的作者,书中记载着建筑、道术医疗、法术的咒语和符。这是一本邪书,据说学了鲁班书要“缺一门”(鳏、寡、孤、独、残总要占一样)所以这本书又叫《缺一门》,虽然其中不乏搬山卸岭的法术,更多的是让人难以启齿的邪术(诱美女脱衣术等等),难登大雅之堂。 《鲁班书》虽然有名,但并没有真本流传,多为后世假其二名冒之。不知道长是否藏有珍本,如果有还是早公诸于众的好,此书不祥,虽说道长是化外之人,只怕也难逃这缺一门的千年诅咒”。 张老道脸色一变,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一派胡言,《鲁班书》哪有如此邪恶,只是些村氓鄙夫以讹传讹罢了。”却没有否认自己曾经见过《鲁班书》。 马钰根本不相信那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法术,现在张老道紧张的不得了,也正说明他心虚。马钰不愿让他当众出丑,又接着道:“《***》的格调要比《鲁班书》高出一筹。传说作者是大唐初年两个非常有传奇色彩术士袁天罡和李淳风合着的,他们接到李世民的旨意,推演大唐王朝的未来。两个人挑灯夜战,尤其是李淳风越算越入迷,不但算出了今后的大唐盛世,还算到了两千年后,此书有图有谶有颂,虽然晦涩难懂,但事后证明书中预言都一一应验。比如说书中曾经准确预言了武则天乱唐,朱元璋登基,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等等。《***》第三十九象,更是准确的预见到了中日之间的这场战争”。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未卜先知的奇书,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耳朵,想听听《***》中预言中日战争最后的结果如何,哪知马钰只说了一句:“《***》三十九象其颂曰:一朝听得金鸡叫,大海沉沉日已过”就再也不说话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的雾水。张老道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精于义理,显然早已经知道了《***》上所预测战争的结果,而且推算的结果对他非常不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你继续说”。 马钰脸上露出一抹喜悦,说实话她对《鲁班书》《***》也是人云亦云,没有做过细致的研究,如果张老道不是心虚,而是继续追问,马钰非露出马脚不可。可是《奇门遁甲》就不同了,马钰曾经跟随宋老大在高东岛上学习精研《奇门遁甲》长达一年多时间。 马钰外冷内热,生性淡泊,非常适合钻研这种晦涩难懂的玄学,再加上她在燕大所学,把两者加以汇总,对《奇门遁甲》有了更独到的见解,在这个领域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张老道也精于此道,自持用《奇门遁甲》来难为马钰,他有必胜的把握,万没想到假李鬼遇到真李逵,马钰一开口就让张老道错愕不已。 马钰先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才慢条斯理的道:“中国上古三大奇书中,只有《奇门遁甲》实用性最强,许多人不明就里,认为这本书讲述的是玄学,殊不知这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兵书,‘学会奇门遁,来把天下论’,这是后汉三国诸葛亮对《奇门遁甲》的评论。 而后世的李绩(徐茂公)刘伯温等人都是此中圣手,用他们在《奇门遁甲》中领悟出的兵法,辅佐君主改朝换代,开疆扩土。正因如此,《奇门遁甲》也成为中华第一奇书,妇孺老幼,人尽皆知,但见过珍本的廖若残星,能够参透此书的更是凤毛麟角。由于书中所记载的东西太过高深,有不少人心智不足,研修此书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却又不能领悟书中的微言大义,成为不韵世事的书呆子,这也是传说中看《奇门遁甲》能够把人看疯的由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真相 马钰继续侃侃而谈道:学习《奇门遁甲》的人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会疯掉,这本奇书之所以会让许多人神智失常,除了修习者本身的修为不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奇门遁甲》是阴阳之学,是对阴阳二气最顶尖的运用之术。 阴阳是奇门遁甲的核心,其中最高深的当属阴遁九局,分阴阳、五行、八卦共1080种变化,法术高强者能够差遣阴兵。不少神术初成的人,因为好奇,会在夜半无人之时差遣阴兵,却不知阴阳有道,遣阴兵有道,送阴兵乏术,那些被遣的阴兵归宿无门,就只能整日整夜盘桓在施术人左右,施术人疲于应付阴兵,整日里絮絮叨叨,如同疯癫了一般。 马钰已经彻底掌握了现场的节奏,周围的听众已彻底被她学识的渊博所折服,有许多人不自觉的“咦”了一声,困扰心头多年的谜团,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勇脸色铁青,看张老道的眼神能喷出火来。自从马钰《奇门遁甲》十字真谛:“学会奇门遁,来把天下论”一出口,杜勇就知道,这一局他们又输了,而且输得这么彻底,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被他们奉为神人的张老道,此刻就像一个虔诚的小学生,他研修《奇门遁甲》多年,自诩是其道中的高手,即使不算天下无敌,行走江湖也罕逢对手。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张老道万没想到,马钰年纪轻轻,对《奇门遁甲》竟有自己独到的见识,其观点新奇,竟然让张老道大有教益,突然生出一种别有洞天的欣喜之情。浑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只希望马钰能够继续讲下去,今天所学,让张老道另窥堂奥,别有洞天,感觉自己的修为大有进意。 马钰也是精神倍增,她学了一肚子学问,却始终找不到知音,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同道中人,还能认真的聆听她独到的见解。知音难觅,马钰继续滔滔不绝道:风后是《奇门遁甲》的作者,这位先古传说中的奇女子是伏羲的后裔,是黄帝时期代不世出的英才。推演《奇门》4320局,演兵布阵,助黄帝逐鹿中原,大胜蚩尤,一举定鼎中原。后来此书落入兴周吕望(又称“姜太公”?)手中…… 眼看马钰讲开了头,没有三五个时辰难有结论,杜勇早就感到不耐烦,用力在桌子上一拍,大吼道:“住口,老子公务繁忙,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磨功夫”。 马钰意犹未尽道:“这场赌局的结果谁胜谁负”? 杜勇厉声道:“这是老子的缓兵之计,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敢跟老子来谈条件,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警局”。 偌大的赌场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杜勇败局已定,没想到他在关键时刻竟然反悔,背信弃义,把自己刚才的承诺推卸的一干二净,这无赖的手段,让人们刷新了对杜勇的认知底线。 眼看着杜勇耍无赖,石英也拍案而起,怒斥杜勇道:“姓杜的在上海滩,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为什么出尔反尔,把我石龙王当成什么人”? 杜勇冷笑道:“姓石的,你弄虚作假那一套骗别人可以,想骗我杜某人,你火候还差了点”。 现场形势敌强我弱,石英不想在这里和杜勇发生正面冲突,因此强压怒火,故作心平气和道:“杜局长,你我素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一定要和我姓石的过不去”。 杜勇冷笑道:“姓石的,你演技不错嘛,有件事我搞不清楚,你的一只耳朵怎么不见了”? 这正说中了石英的伤痛处,他脸上可怕的抽搐了一下,握枪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杜勇不依不饶的道:“不敢说的是不是,实话告诉你,那件事是我指使人干的,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你居然成了大泽喜一的座上宾,否则你就算是钢筋铁骨,老子也会让你粉身碎骨”。 石英道:“我知道你是汪先生的得力干将,又是冈村宁次的高级幕僚,在上海攀只手遮天,但我石英确信没有得罪过你,你滥用职权,这事捅到上峰去,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杜勇厉声道:“姓石的,少拿大话吓唬我,在镇江后炮打运兵船,就是你一手策划指挥的,这些我没有冤枉你吧”。 石英脸色一变,但口气依然强硬:“你不要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表明我曾去过镇江口”。 杜勇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和新四军联手作下这个天大的案子,要想抓住你的把柄,易如反掌”。 石英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矛盾,是非曲直,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自然会有人替我出面主持公道,但你公报私仇,殃及无辜的做法就太过分了”。 杜勇冷笑道:“不知石司令口中的无辜所指何人”? 石英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杜勇道:“你身边这些人都很无辜吗”? 石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是不是无辜自有公论,就因为他们来你把持的赌场赢了钱,你就兴师动众,要置对方于死地,只怕这事儿闹大了,你背后的主子也救不了你”。 杜勇道:“这几个小子搅乱赌场的生意,我本想教训他们一番,然后把他们逐出上海滩,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却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在赌场捣乱的家伙竟是我的旧相识”。 石英闻言不禁一愣,狐疑的看了宋春茂他们一眼,然后才反问道:“杜司令,你说别人我不知道,但茂儿是我的乘龙快婿,他如果结交了你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权贵,我岂能不知”? 杜勇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石司令的乘龙快婿以前做过什么好事,你不妨去问他就是了”。 宋春茂还在苦苦思索,什么时候和姓杜的打过交道,候七突然站出来大声道:“既然杜司令如此念旧,不妨把从前的事说出来,是非曲直,也让大家评评理”。 杜勇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刚才要不是你强出风头,我还真不知道老天有眼,把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送到我的眼前”。 姚金霞少不更事,偏又好奇心很重,一群人说得云山雾罩,她听不出一点儿头绪,忍不住拉着候七的胳膊道:“好七姐,你倒是说说,咱们什么时候冒犯了这位凶巴巴的杜司令”? 其实这也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大家不禁把目光投向候七,只见她紧盯着杜勇道:“杜司令如今大名鼎鼎,不知是真名实姓呢,还是化名”? 杜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候七不再理睬他,对着大家侃侃而谈道:“这位杜司令说得不错,从前和我们有过不小的过节,但他那时还不叫杜勇,我说孙延,冈村宁次的私人秘书,四年前水淹南皮城,冈村宁次的一双儿女被困城中,就是这位孙秘书作为谈判代表,跟咱们可是很打过几次交道呢”。 杜勇咬牙切齿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断臂之仇,我没齿难忘”。 水淹南皮城时,邢慧杰正在高东岛筹建战地医院,对当时所发生的事一无所有,但邢大姑娘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童心,此刻故作茫然的问候七道:“七丫头,是谁这么不小心,弄断了杜司令的胳膊,这罪过可不小啊”。 候七道:“怪只怪咱们马娘娘容貌太过出众,杜司令见了色心大起,竟然想调戏马娘娘,不巧被咱们的冷面九弟看到了,来了个英雄救美,把杜司令胳膊咔嚓一声折为两段,从此以后咱们和杜司令之间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候七讲得绘声绘色,大家听完哄堂大笑。杜勇被揭了老底,气得浑身颤抖。邢慧杰一边笑一边指着孙瑞良道:“九郎,你闯了大祸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孙翻译的胳膊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说断就断了”。 孙瑞良拙于言辞,只是用手挠着头皮,讪讪的说不出话来。马钰心细如发,早就看出了杜勇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出面迎战张老道时,才刻意遮挡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既然话已经表明了,马钰也就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她摘下帽子和墨镜,艳丽的容貌让赌场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马钰紧盯着张老道:“张道长,数月前的沧州之行,收获可丰否”? 张老道脸色一变,有些疑惑不解的道:“去沧州之事做的十分隐秘,不知是谁向姑娘透漏了口风”? 马钰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张老道松了一口气,继而变得有些得意道:“原来也是空口无凭”。 马钰道:“商云春和你是同道中人,也曾有大恩于你,你却恩将仇报,把商前辈害得尸骨无存,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张老道满头汗水,不再气定神闲,有些意外的道:“商道友已经故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马钰道:“商前辈隐居之处十分隐秘,住处周围都是按照诸葛亮八卦阵来设计的,寻常人根本不识得其中的奥妙,张道长却深识此道,你自知凭你的道化,没有能力硬闯八卦阵,道长却另辟蹊径,使用热气球直接空降在八卦阵中,用鲢鱼荻花汤毒死了牛淑凤,然后把中毒的商前辈送到了南京,在这次绑架事件中,张道长实在是功不可没”。 张老道道:“小姑娘倒也聪明,猜得十中八九,但是我并没有想杀死商云春的打算”。 马钰冷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商前辈在五行八卦方面的造诣远在道长之上,你抓她来的初衷,是想在商前辈身上套取一部分你所不知的绝学”。 面对咄咄逼人的马钰,张老道并不争辩,只是低下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失望和落寞。本来他以为商云春一死,他就是天下第一了,却万没想到,马钰年纪轻轻,在五行八卦方面的造诣,不但自己难望其项背,恐怕和商云春相比,也未遑多让。毁了一生的清誉,到头来却是为人做嫁,也难怪张老道心意萧条。 马钰还想再说,突然听到赌场门口一阵喧哗,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冲进门来,把枪口对准了石英等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前度刘郎今又来 日本宪兵的突然出现也出乎杜勇意料,上海滩181号赌场日进斗金,杜勇以权谋私,匿名把它据为己有,大发国难财,又舍不得给日本人交税,所以一直都隐居幕后,今天被日本宪兵抓了一个正着,杜勇心惊肉跳也在情理之中了。 石英等人并不知道杜勇和日本宪兵的矛盾,多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早已经把他们锻炼成“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将才,千钧一发之际,只用一个眼神,就已经达成默契。 日本宪兵用的都是步枪,在赌场内难以发挥最大的威力,一旦双方发生冲突,先把日本宪兵干掉,至于杜勇带来的虾兵蟹将,根本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人平时吓唬普通百姓还可以,真到了战场上,枪声一响他们马上就熊了。就像一堆洒满**的干柴,只差那根点燃它们的火柴了。 赌场里气氛凝重的让人透不过气,就在这时,一个日军大佐踩着沉重的皮靴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杜勇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后转身就有。杜勇脸色苍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跟在大佐走出赌场,日本宪兵和杜勇带来的人也跟了出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候七低声的问马珏道:“刚才鬼子军官说了些什么”? 马珏道:“上海市郊的虹桥机场被不明武装偷袭,损失惨重”。 候七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石英道:“估计是新四军,周围的抗日武装只有他们最活跃”。 话音刚落,杜勇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五六个手端机枪的日本宪兵,还有几十个气势汹汹的便衣特务。杜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手下命令道:“把这些人带走,先关进霞飞路76号,等老子有空了再提审他们”。 一个便衣特务咋咋呼呼的叫道:“把他们的枪下了,有人敢反抗,就瞄准那几个女的打”。 候七道:“大家别管我,一起向外冲”。 杜勇道:“丑人多作怪,先送她回老家”。还没等特务们动手,就听到赌场外枪声大作,一个便衣特务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队长,不好了,黑森大佐被人绑架了”。 杜勇怒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特务回答道:“带头的是一个女人,口口声声的让你把赌场的人放走”。 杜勇道:“你们把这些人看好了,我出去看看”。 没等杜勇出门,满脸暴戾之色的黑森大佐竟然去而复返,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给了杜勇五六个耳光。杜勇论军衔比黑森大佐还要高,可这几个耳光打的他双颊肿起多高,嘴角也淌着血,杜勇垂手矗立,屁都不敢放一个,脸上一直露出僵硬的笑容。 日本军官对待谄媚的汉奸,哪怕是杜勇这样的高级特务,也一向是先打后骂,最后才交待任务。黑森大佐也不例外,先把杜勇打的鼻青脸肿,然后又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才命令杜勇:放石英他们离开赌场。 杜勇不敢抗命,咬牙切齿的对石英道:“姓石的,今天老子先放你一马,三天以内,我一定会带人去登门拜访”。 石英没有说话,七小姐话上不饶人,瞪着两只大大的近视眼对杜勇吼道:“先回去让你小妈缝个棉屁帘,免得让你日本爹把屁股给打肿了”。 黑森大佐没给杜勇反唇相讥的机会,用他沉重的皮靴把杜勇踹了一个趔趄。 候七不依不饶的道:“看来汉奸这碗饭也不易吃啊”。 邢慧杰拉了候七一把道:“快走,现在不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石英和几个姑娘在宋春茂等人的簇拥下出了赌场大门。 赌场门口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一辆日本造的装甲巡逻车停在广场中间,铁观音腰插双枪,威风凛凛的站在坦克前。在她身边,大力神常庆洪平端一挺捷克轻机枪,冷笑着看着从赌场中刚涌出来的鬼子和汉奸。 铁观音看到石英等人,禁不住喜笑颜开,大力神扯着大嗓门喊道:“七姐,大哥,石司令你们快过来,鬼子的上将在咱们手里,这帮龟孙子们不敢轻举妄动”。 石英他们总算明白杜勇为什么会在剑拔弩张之际偃旗息鼓了,铁观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鬼子上将做人质,杜勇和日本宪兵队投鼠忌器,担心人质被铁观音撕了票。 有铁观音在身边,不知为什么大家心里踏实了很多,候七拉着铁观音的胳膊,小声的道:“下次骗人的时候别这么小气,干脆说把日本天皇绑架了,效果岂不是更好”。 铁观音道:“你觉得我抓的日本上将是个赝品”? 候七道:“日本在华东地区最高指挥官咱们也打过交道,是冈村宁次大将,他现在在武汉,你在上海滩抓得这个上将,肯定是个赝品”。 铁观音道:“如假包换,现在情况紧急,等有机会了我在慢慢的跟你仔细说”。 候七道:“克劳斯和你的马僮呢”? 铁观音向坦克努了努嘴道:“正在坦克里当狱卒呢”。 候七还想再问,就听到杜勇站在赌场门口的台阶上大声喊道:“铁司令,您光降上海滩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不是怕我招待不起你们”? 马珏轻声的道:“别理他,这家伙在拖延时间”。 铁观音道:“这是谁,我该怎么回复他”? 马珏道:“让石司令来对付他好了”。 没等铁观音吩咐,石英从人群中站出来,对杜勇朗声道:“杜局长,让你的人都退进赌场”。 杜勇道:“要我撤退可以,但你们要保证小岛将军的生命安全”。 石英不知这个小岛将军是谁,既然杜勇如此在乎他,便说明这人来头不小,于是自作主张道:“我们能够保证人质的安全,前提是你们不能轻举妄动”。 杜勇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小岛将军接回来?” 石英道:“五个小时后,黄浦江边见”。 杜勇道:“一言为定”。 石英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候七提醒道:“用赌场的电话,叫十辆出租车”。 不一会儿,十辆福特轿车停在赌场门口。 马珏道:“这些出租车司机都是杜勇手下的特务”。 候七道:“如此更好,我们又不缺司机,正好让这些特务全滚蛋”。 那些冒充出租车司机的特务不肯把车交出来,宋春茂几个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十来个特务鼻青脸肿的瘫在地上,候七一脸不屑的道:“有杜局长做担保,还担心我们付不起车费,早点把车钥匙交出来,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杜勇一直认为铁观音一伙都是土包子,因此没在出租车上做手脚,没想到她手下人才济济,十辆出租车把关押小岛上将的坦克夹在中间扬长而去。 路上铁观音才有机会把今天事情原委对候七和马珏讲了一下。 宋春茂他们大闹赌场,留下三国浦志在赌场外面接应,从半夜三更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有自己人出来,反倒是看见杜勇带人赶来,先是在赌场外布置了许多便衣特务,把停车场上的车统统撵走,只因为三国浦志开的红色轿车是日本最红歌女渡边浜子的,她现在正在上海滩做犒军演出,对渡边浜子的保护工作自然有杜勇的手下来完成。 这帮便衣特务只是些外围人员,没有机会见到渡边浜子,但关于她的个人信息这些便衣特务了如指掌。现在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停在赌场门口,虽然赌场中的人通报说渡边浜子本人并没有出现,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渡边浜子这样的明星,尽量还是不要去招惹。 三国浦志做事一向谨慎,便衣特务们的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三国浦志晓得宋春茂等人的实力,知道赌场内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故,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只剩下一辆红色轿车也太过招摇,不如现在先回去通知铁观音,让她早做准备。 在诸多便衣特务的注视下,那辆象征身份的红色轿车总算离开了。幸亏杜勇事先不知道宋春茂等人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一定会兵分两路的。 现在铁观音居住的别墅外静悄悄的,那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管家,就足以让横行上海滩的地痞瘪三们望而却步了。 听了三国浦志的汇报,铁观音除了着急,也没什么万全之策,她身边只有克劳斯和常庆洪,他们两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几个人商量到最后,还是要靠铁观音来拿主意。铁观音做事果断,既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国浦志开着红色轿车,车上又多了铁观音、克劳斯和常庆洪,轿车刚开出别墅区,就被几个日本宪兵拦了下来。他们不是渡边浜子的歌迷,只知道这辆挂着日本拍照的红色轿车不是凡品,开车的司机三国浦志眉清目秀,衣着打扮非常考究,虽然只是个司机,说话颐指气使,几个日本宪兵在三国浦志面前头都抬不起来。铁观音人漂亮,还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对日本宪兵不假辞色,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克劳斯金发碧眼,虎视眈眈,把日本宪兵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常庆洪没什么太过出奇之处,要非说有,就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粗壮许多。 第四百三十三章 新官上任三瓢水 日本宪兵严格的上下级尊卑制度,养成了他们不敢过问上级过失的习惯。三国浦志驾驶着那辆上海滩极为罕见的红色轿车,载着铁观音、克劳斯和常庆洪三人顺利的驶上戒备森严的大街。 大街上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了平时车水马龙的景象,日本宪兵对整条街实行了严格的交通管制,好像是迎接什么贵客。红色轿车孤独的在街上行驶着,远远的就看到一辆日本造97式坦克(97是日本天皇纪年2597年,相当于公元1937年),在六名骑兵仪仗队的引导下,慢吞吞的从大街的另一侧走过来。 “马僮,停车,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铁观音道。 红色轿车停在路旁,马上就有几个日本宪兵围拢过来,提醒车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用坦克迎接贵客,也是日本宪兵不得已而为之,车上的贵客小岛大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新晋高级指挥官,他年岁不大,向来以儒将自居,此次来到上海滩只是做短暂的中转停留,再飞往雪峰山进行督战事宜。 然而这次旅程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乘坐的专机从鹿儿岛起飞,在途中遇到美国战斗机的伏击,四架护航的零式战斗机被击落,幸亏驾驶专机的飞行员经验丰富,在一分钟内飞行高度下降了将近2000米,贴着海平面做超低空飞行,才侥幸躲过一劫。 小岛将军当时表现的非常镇定,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他是大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忠实拥趸,哪怕是死,也要保持一个军人应有的气节。飞机里乱作一团,除了小岛将军和飞行员,其他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小岛将军身居高位,接触的情报也更丰富,因此对这场战争审视的角度与平常人不同,日本在东南亚占领的领土已经丢失,曾经和日本陆军势如水火的日本海军也成为昨日黄花,在太平洋战争中,日本海军几乎全军覆没。 唇亡齿寒,为了弥补日本海军的损失,不得不抽调大量的陆军精锐去守卫那些太平洋上的孤岛。没有海空军为陆军提供补给,孤岛上的守军只能饿着肚子背水一战,每一个孤岛的陷落,就意味着守军全部阵亡,即使没有战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美国人使用蛙跳战术,前锋已经推进到菲律宾和日本本土之间的小笠原群岛,那里被日本海军称为大日本帝国的东大门。为了守住小笠原群岛,日本动用所剩无几的海军力量,大肆向小笠原群岛增兵,但由于制空权被美国人牢牢把握在手中,日本运兵船经常会受到美国飞机的袭击,只有不到一半的日本兵能够安全到达目的地。因此美国空军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通过从各个渠道获得的情报汇总分析,这些给日本运兵船造成致命打击的美国b-29轰炸机,都是从中国芷江机场起飞的。 这些威力强大的轰炸机,不但给运兵船造成巨大威胁,还能够轰炸日本本土,除了京都、奈良、广岛、长崎寥寥可数的几个主要城市外,其余的均被摧毁殆尽。 为了拔除芷江机场这个眼中钉,日本陆军参谋部组织七个师团17万兵力,准备进行芷江攻略战(即雪峰山会战),战役指挥官由小岛笠满大将接替刚刚荣升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 小岛将军出师不利,先是在海上遭遇惊魂一刻,专机好不容易抵达上海虹桥机场,比预定时间已经迟到了将近两个小时,刚刚在跑道上停稳,就遇到一件更糟心的事。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装偷袭了虹桥机场。 为了保证小岛将军的安全,守护机场的日本宪兵严防死守,把专机保护的滴水不漏,机场中枪声大作,小岛将军却有机会站在专机舷窗前,近距离的观察机场上的战况。 本来小岛将军对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屑一顾,在刚刚结束的打通大陆交通线战役中(豫湘桂战役),160多万国民党军在不到40万日军的进攻下一溃千里,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攻陷包括4个省会在内的146座城市,兵力损失超过50万。 可今天在虹桥机场,小岛笠满却看到了一支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中国军队,他们勇敢果断,攻防兼备,只是使用的武器太过简陋,捷克式轻机枪是他们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武器,其余的士兵清一色的三八式步枪。最让小岛将军感到意外的是,这支中国军队比日本军人更热衷于白刃战,而且没过多久,守卫机场的日本兵就被对手端着刺刀追的到处乱跑。 这支中国军队击退了机场守军,开始破坏停机坪上的零式战斗机,他们用刺刀戮,用机枪扫射,除了在机身上留下一个个窟窿眼儿,并不能给飞机带来致命的伤害。后来不知哪个中国士兵突发奇想,使用集束手**炸飞机,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架又一架战斗机升腾起烈焰。 “反击,为什么不反击”?小岛将军一反常态,震怒的吼道。可是没有人听他的命令,守卫机场的日军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舒适的生活已经把他们的斗志消磨殆尽。 袭击虹桥机场的中国军队占尽上风,就是小岛将军也不怀疑,他们将再接再厉,继续扩大战果。可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军队突然撤走了。 “他们一定是弹尽粮绝,才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小岛将军一个人,一个负责保护专机的中佐,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儿,迅速抽调兵力,对撤走的中国军队尾随追击。小岛将军也自信的认为,发动追击的中佐是个可造之材,事后有机会,一定要对他破格提拔。 一阵密集的枪声,中佐和他的部下都倒卧在血泊之中,负责殿后任务的中国士兵早已埋伏好,干净利落的把追击部队消灭了。 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中佐,小岛将军有些伤感,不过他还是坚定的认为,撤走的中国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现在继续追击,肯定能大获全胜。 守卫机场的日本兵本来就兵力不足,在小岛将军的严令下,机场守军几乎所有的有生力量,都加入到追击部队中去。他们去的有多快,败的就有多惨,中国军队利用地形伏击了第二波追击部队,然后发起反冲锋,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中国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追的日本人抱头鼠窜。 负责虹桥机场守卫的日军有1000多人,除了飞行员和空勤人员,还有就是大量的防空火力手,他们平时最担心的就是美国人的飞机来轰炸,全然没有想到,会有中国军队光天化日下对机场进行突然袭击。正所谓出其不意,日本守军在中国军队的反复碾压下,终于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潮水退去,才能发现是谁在裸泳。没有了机场守军,小岛将军的专机孤零零的停在跑道上,如果中国军队知道机场里还有这么一个大人物,肯定会不惜代价的把小岛将军生擒活捉。可一切都是假设,中国军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在给机场守军予以毁灭性打击之后,从容不迫的撤退了。 足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一支欢迎小岛将军的仪仗队才战战兢兢的出现在机场跑道上。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欢迎小岛将军的仪仗队从日本宪兵队调来一辆坦克,不由分说把小岛将军塞了进去,留下专机上一群目瞪口呆的随行人员扬长而去。护送小岛将军的仪仗队做梦也没想到,在戒备森严的大街上,居然会碰到铁观音。 小岛笠满一直自诩是员儒将,不但会打仗,还写得一笔好字,他曾经在欧洲留学,对西洋音乐更是由衷的热爱。尤其是对日本最红的女歌星渡边浜子,更是格外的推崇,不但是小岛笠满自己,就是他的妻子孩子,也是渡边浜子的忠实拥趸。小岛笠满的妻子曾经为了得到渡边浜子的一张亲笔签名照片,曾经在京都音乐馆门前苦苦等候了三天,最后结果失望而归。 小岛笠满由于身份的原因,曾经见过渡边浜子,对她的这辆红色轿车,更是记忆犹新。能够在上海滩的大街上,见到自己心中偶像的座驾,积郁在小岛笠满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马上命令驾驶坦克的日本兵停下来,小岛笠满从坦克车上跳下来,要和心目中的偶像来一次街头偶遇。 对满脸春风走过来的小岛笠满,红色轿车上的铁观音等人心情都特别复杂,搞不清这个年岁不大,军衔却挺高的日本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红色轿车上的人,能够轻易骗过负责街头戒严的日本宪兵,对小岛笠满这种满脑子军国主义思想的职业军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小岛笠满对今天为他准备的欢迎仪式,非常不满意,尤其是最后,负责安全的贴身卫队不由分说把他塞进坦克,却把小岛笠满的妻子小岛惠子丢在机场。小岛笠满知道妻子外柔内刚,今天出了这种事,她一定会借题发挥,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如何安抚心理上受到伤害的妻子,也一直深深的困扰着小岛笠满,直到他看见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便马上有了主意。 三国浦志虽然跟了铁这么久,可面前骤然出现一个日本大官,他还是多少有些拘谨。 第四百三十四章 借刀杀人 小岛笠满的妻子惠子出身皇室,也正是得益于妻子不凡的身份,小岛笠满才被重用,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成为日军大将,职位堪堪与比他要长二十岁的冈村宁次比肩。正因为如此,小岛笠满对自己的娇妻百依百顺,不敢有些许的执拗,哪怕是去前线督战,小岛惠子非要随同前往的无理要求,小岛将军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今天乘飞机一路上险象迭生,小岛惠子早就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需要顾及将军的颜面,她早就大发雌威了。小岛笠满对妻子又爱又惧,一心想把妻子的怒火化解于无形之中,直到看见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小岛笠满终于有了主意。 小岛惠子受过严格的西式教育,对什么克拉克·盖博,格里高利·派克,卓别林,费雯丽、凯瑟琳·赫本?、秀兰·邓波儿等欧美明星如数家珍。日本的明星,她只看得上渡边浜子,而且迷恋到狂热状态,家里堆满了渡边浜子唱盘,对小岛惠子来说,一首歌唱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唱,只要是渡边浜子的歌,小岛笠满的妻子都奉为经典。今天如果用妻子心目中偶像的座驾去虹桥机场接她,再大的怨气也会化解。 小岛笠满不知道铁观音等人的真实身份,直言不讳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表示期待在坦克中与三国浦志和克劳斯畅谈。之所以没有邀请常庆洪,是感觉这家伙愣头愣脑,充其量是渡边浜子的跟班儿而已。至于年轻貌美的铁观音,小岛惠子容颜最盛时也难以望其项背,更何况已经美人迟暮,人老珠黄。小岛笠满倒是非常愿意把铁观音请进坦克中促膝长谈,可这要是被小岛惠子发现了,一定醋海扬波,生出许多难以解释的麻烦来。为了取悦小岛惠子,只能委屈铁观音和常庆洪,每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紧跟在小岛笠满乘坐的97式坦克后面。 小岛将军的副官,司机和两名贴身护卫,驾驶着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直奔机场,迎接小岛笠满的骑兵仪仗队也紧随其后。小岛惠子讲排场,小岛将军为了满足妻子的虚荣心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听了铁观音的讲述,候七笑得前仰后合,还不住的追问道:“司令妹子,后来呢”? 铁观音道:“后来马僮和克劳斯挟持了自投罗网的大将军,把他当成了营救你们的筹码”。 正在开车的姜立柱道:“那个黑森大佐是怎么回事,开始听说他也被绑做了人质”? 铁观音道:“原来那个凶巴巴的大佐叫黑森,我根本就没问他的名字”。 姜立柱道:“你们怎么抓的他”? 铁观音道:“大将军从坦克中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那个什么狗屁大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姜立柱道:“如此说来,你们并没有绑架黑森大佐”。 铁观音不屑的道:“横竖只是个大佐而已,想给我做人质,他还不够资格”。 姜立柱道:“后来怎样了”? 铁观音没有回答,候七抢白他道:“姜少侠的脑袋是不是锈住了,这种事就是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司令妹子就是想把黑森大佐当成传令兵,小岛笠满身居高位,普通士兵见他一面都难,正好用黑森大佐来确认大将军的身份”。 姜立柱心高气傲,却也不敢招惹才华横溢的七小姐,被候七夹枪带棒的数落了几句,姜立柱只能苦笑,稳稳的抓紧了方向盘。 铁观音深韵奇货可居之道,到达了黄埔江边,江防司令小泉一郎早就严阵以待,集结了三四百人,准备使用武力把小岛笠满抢回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的让小泉一郎啃落一口的好牙。绑架小岛笠满的人不多,江防副司令石英更是他的老相识,可这些人武器精良,经验又老到,把小岛笠满裹挟在中间,根本不给小泉一郎机会。 也有人劝小泉一郎来个霸王硬上弓,动用武力直接把人质夺回来。结果狠狠的挨了两个耳光,这完全是一个坑死人的建议,万一真把小岛笠满夺回来,他身为大将,自然不愿让人看到落魄的一面儿,小泉一郎虽然是日本海军中的资深将领,可小岛笠满为了保住自己的影响和地位,十有八九会对救命恩人杀人灭口。小泉一郎在太平洋战场上九死一生,早就看透了官场,碰到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还是无动于衷。几百名严阵以待的日军,就这样眼睁睁着看着铁观音等人押送着小岛笠满登上了宁海号。 宁海号是江防部队的旗舰,排水量将近3000吨,铁观音他们上船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无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被从船上撵了下来。随着宁海号汽笛长鸣,军舰缓缓地驶离了码头。 就在这个时候,码头上警笛声大作,杜勇带着上千名便衣特务来到了。并用高音喇叭对着渐行渐远的军舰喊话,痛斥铁观音等人背信弃义,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释放人质。 看着码头上模模糊糊的人影,铁观音问候七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来头”? 候七道:“带头的这个,就是伤害商干娘的凶手杜勇”。 铁观音道:“杜勇号称76号第一杀手,我看也挺稀松平常”。 候七道:“杜勇就是一匹恶狼,能屈能伸,今天要不借机除掉他,恐怕以后还会多生事端”。 铁观音道:“怎样除掉杜勇,还要听七姐的高见”。 候七道:“今天新四军偷袭虹桥机场大获全胜,一半儿是因为新四军勇猛睿智,另一份则要归功于杜勇,本来机场的守护工作,大部分都有杜勇指挥的便衣特务来执行,可今天他公报私仇,调集了大批人手却赌场给他站脚助威,造成机场守卫兵力空虚,这件事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就算杜勇有18个脑袋,也都要给他砍光了不可”。 铁观音道:“不知道七姐这借刀杀人的妙计如何实施”? 候七道:“这还不简单,咱们的炮舰上有无线通讯设备,直接跟岸上的日本人联系就可以了”。 候七没费吹灰之力就和岸上的日本人取得联系,然后把小岛笠满弄过来,让他陈述杜勇所犯下的错误,然后毫不犹豫的命令江防司令小泉一郎把杜勇绳之于法。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兔死狗烹 杜勇以权谋私,利用职务的便利,暗中开设赌场,这些勾当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可杜勇并不担心,他公开的身份,是上海法租界极思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的负责人,管理着活跃在上海滩的近四千名便衣特务。暗地里他还是汉奸汪兆铭的亲信,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贴身翻译,称得上手眼通天,左右逢源。 虽然一个日本普通的大佐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耳光,可杜勇,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那些只知道砍砍杀杀的日本职业军人,充其量就是些战争机器,一堆能走路的炮灰而已。 杜勇之所以现在才赶到码头,是因为他觉得小岛笠满落在石英一伙手中,就等于对手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一定要让对方有所顾忌,才能化解这背动的局面。石英在上海滩最要好的朋友是钟历文,他是海上舰艇设计专家,日本人担心他被对手利用,对他进行了长达10余年的软禁,直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大泽喜一为了拉拢石英重出江湖做“宁海号”驱逐舰的舰长,钟历文才被放出来。杜勇拿到了石英背叛的真凭实据,马上想到的就是把钟历文抓起来,用他来交换被劫持的小岛笠满。 钟历文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站在黄浦江边,眯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宁海号,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杜勇轻蔑的看了钟历文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石英丢下你走了”。 钟历文道:“石英是做大事的人,你没有资格对他品头论足”。 杜勇咬牙切齿道:“是我派人割了石英的耳朵,再敢惹我,我就要了他的命”。 钟历文道:“吹牛没有用,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杜勇道:“就算石英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钟历文道:“石英不是孙悟空,你也不是如来佛,你充其量就是条地头蛇而已”。 杜勇道:“我就先让你沾点口头上的便宜,你在日本人那里养尊处优的十几年,想来也听说过极思菲尔路76号的名头?” 钟历文道:“君子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杜勇道:“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钟历文冷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敌人越是残暴,越能证明他的色厉内荏”。 杜勇道:“我最喜欢折磨硬骨头,尤其是像你这样满腹经纶的老顽固”。 钟历文淡淡的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看你印堂发黑,想来也猖狂不了多长时间了”。 杜勇道:“在我倒霉之前,一定会先把你挫骨扬灰,然后洒进面前的黄浦江中”。 钟历文悠悠的道:“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能让我死得其所”。 正说话间,一向从容淡定的钟历文脸色微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杜勇顺着钟历文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已经走远的“宁海号”又返航了,轮廓越来越清晰,能够看到石英倒背着双手,腰杆挺直的犹如一截石柱,微丝不动的伫立在船头。 望着眉眼逐渐清晰的石英,钟历文突然激动不已,声嘶力竭的喊道:“兄弟,不要管我,快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石英声若洪钟的答道:“老哥哥,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咱们的海军还等着你呢”。 颓废的钟历文,挺直了腰板儿,口中喃喃自语道:“咱们的海军,我们的海军……我一定要造出世界上最好的军舰,把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消灭干净”。 这是一个让日本人和汉奸们无法理解的交易,铁观音居然肯用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陆军大将,交换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钟历文在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搀扶下上了宁海号,然后小岛笠满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舷梯,他努力的想表现更有风度一些,可两条腿却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终于小岛笠满被迎上来的大泽喜一和小泉一郎扶住,他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小泉一郎看着驶离码头的宁海号,对几百个严阵以待的日本兵下达对宁海号的攻击命令。还没等鬼子们开枪,小泉一郎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一脚,现场除了小岛笠满没有人敢如此无理,小泉一郎是海军将领,对陆军大将小岛笠满不太尊重,刚要试图和他理论一番,却看到宁海号上的300毫米舰炮从炮塔中探出头来,只要岸上的日本兵敢轻举妄动,那些大口径舰炮炮弹就会雨点儿一般砸过来,码头上的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小泉一郎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海号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小泉一郎心里愤懑不平,转回身却看到小岛笠满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小泉一郎心里打了个突,日本海军和陆军一向不和,小泉一郎是海军将领,小岛笠满却主抓陆军,由于太平洋战争的惨败,日本陆军对海军一直怨声载道,自己今天落在他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泉一郎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小岛笠满对他冷冷的道:“现在前方战事吃紧,陆军和海军应该放下成见,彼此经常合作,才能对得起天皇的栽培”。 小泉一郎心里很不舒服,他年岁比小岛笠满大不少,但军衔和对方差了足足有五级,小泉一郎在海军混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只是个海军中佐,小岛笠满刚刚年逾不惑,就成了陆军中最年轻的大将,如果假以时日,小岛笠满的前途无可限量。 多年的征战生涯,早就把小泉一郎磨练的圆滑无比,几乎就是在转眼之间,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托付在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大将军身上。小岛笠满靠裙带关系窃居高位,虽然贵为大将,却在军中根基尚浅,许多饱经战火的骄兵悍将对他毫无敬重之意,高级将领的威信都是在战场上得来的。 小岛笠满做梦都想立下几件奇功,让那些不尊重他的下属对这个年轻的大将军刮目相看。要想完成这个愿望,手下一定要有一群死心塌地效忠自己的高级幕僚,无论从哪方面看,小泉一郎都是合适的人选,就像是犯困时遇到枕头,两个人一拍即合,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小泉一郎,转眼间就变成了低眉顺眼的乖宝宝。他瘸着一条腿,向小岛笠满敬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日本军礼,然后才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对于小泉一郎的表现小岛笠满非常满意,又有意无意的看了杜勇一眼。杜勇正盘算着该不该把小岛笠满今天的表现向冈村宁次暗中汇报,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岛笠满的暗示。杜勇冷漠的态度惹恼了小岛笠满,他颐指气使的命令小泉一郎道:“把杜勇给我抓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鸟尽弓藏 现场的便衣特务至少比日本宪兵多上一倍,可他们看着杜勇被日本宪兵五花大绑却都无动于衷。杜勇有又羞又怒,脑门上青筋暴起,对着小岛笠满吼道:“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我有什么错”? 小岛笠满冷笑道:“虹桥机场今天上午被新四军偷袭,炸毁了四架战斗机,本来这次失利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负责守卫机场安全的中国军队却都不在现场,而这支队伍直属你的指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事先已经和新四军串通一气”。 杜勇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小岛笠满以机场被偷袭为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杀了,因此杜勇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汪先生和平xx军(汪兆铭的伪军)上将,你们没有权利抓我,快把我放了,然后汪先生会出面替我解释的”。 小岛笠满冷笑道:“听说你情报工作干得不错,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汪先生已经于昭和19年(1944年)11月10日在名古屋去世了,作为汪先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你竟然对此事毫无察觉,是不是无能至极”? 汪兆铭几个月前旧伤复发,赴日本治疗,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没想到他早已经死了,日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封锁了汪兆铭去世的消息,以至于像杜勇这样的高级幕僚,乍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出一身冷汗。 杜勇这些年获得左右逢源,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马上判断出日本人封锁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稳住汪兆铭手下七十多万和平xx军,逐渐铲除汪兆铭的亲信,把这支队伍的指挥权收归到日本人手中。 想通了这一节,杜勇吓得心中突突乱跳,他是汪兆铭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有很多人甚至认为汪兆铭死后,杜勇是合适的继任者。本来杜勇还盘算如果真有这一天,他一定要学一下诸葛亮,冈村宁次不登门求他个三次五次的,他决断不能轻易接手,哪怕他对这个位置已经垂涎很久了。 想到冈村宁次,杜勇眼前一亮,仿佛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曾经做过冈村宁次的贴身翻译,冈村宁次中国话说的比日语还溜,给他做翻译形同摆设,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私交,当年冈村宁次的儿子落在铁观音手中,就是杜勇鞍前马后出面料理的。 既然汪兆铭已经不在了,杜勇又把冈村宁次这张护身符亮了出来。哪知杜勇病急乱投医的举动犯了小岛笠满的大忌,他和冈村宁次都是陆军大将,但大家只知道冈村宁次,对小岛笠满却鲜为人知,而且冈村宁次对这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将军也不怎么看得上,认为他是靠裙带关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对此小岛笠满敢怒不敢言,他和冈村宁次平级,可对方资历比他不知要深厚多少倍,小岛笠满做梦都想找机会杀一杀冈村宁次的威风,今天杜勇倒霉,就撞在了枪口上。 小岛笠满对正在苦苦哀求的杜勇道:“我记得中国有句古话,义不行商,慈不掌兵,看在冈村宁次大将军的面儿上,本该饶你一次,但如果不对你执行战场纪律,恐怕我以后发号施令也不会有人听,军令如山,今天你就认命吧”。 杜勇见小岛笠满动了杀机,感觉是自己示弱才让小岛笠满不计后果的,于是杜勇挺直腰杆,瞪着眼睛吼道:“小岛,你这个吃软饭的瘪三,今天杀了我,以后你会后悔的”。 小岛笠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今天你是非死不可”。 杜勇道:“难道以后你就不怕冈村宁次大将追究你滥杀无辜的责任吗”? 小岛笠满冷笑道:“今天就算是冈村宁次站在这里,也阻止不了我执行军纪”。 杜勇还想再争辩,小岛笠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周围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命令道:“验明正身,执行枪决”。 倒在杜勇枪口下的抗日分子至少也有三位数了,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每次他都会笑话那些被行刑的人骨头不够硬,今天轮到杜勇死到临头,他手下的便衣特务们才发现,这个号称76号魔窟第一杀手家伙,也是个水裆尿裤的角色,双腿一软,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想继续求饶,口中被塞了一团满是油污的破布。 杜勇泪流满面,被两个日本宪兵拖到黄浦江边,一声枪响,子弹从杜勇的后脑勺钻进去,然后从脑门儿上飞出,落到黄浦江中,溅起一朵水花。杜勇半个身子扑倒在江水中,周围一片血污,尸体随着江水的波浪,轻轻的摆动着。 杜勇手下的便衣特务们无不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战栗抖个不停,不知有多少人吓得失了禁,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骚臭味。 现场的日本宪兵,虽然平时并没有把数祖忘典的汉奸们放在眼中,可杜勇毕竟不同。日本宪兵们看着眉头紧锁的小岛笠满,不知接下来任性的大将军,还会下达什么骇人听闻的命令。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小岛笠满才一字一板的道:“给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将军发报:大将军勋签,和平xx军上将杜勇以权谋私,私设赌场,吞没巨额税款,又暗中和抗日武装新四军勾结,袭击了上海虹桥机场,使大日本帝国空军蒙受重大损失。以上犯罪事实,经陆军大将军小岛笠满查证无误,决定对杜勇执行枪决,以儆效尤,望冈村宁次大将军尽早核实为盼,昭和20年3月12日,发报人:小岛笠满”。 半个小时后,小岛笠满,收到冈村宁次的回电:处变不惊,庄敬自强,大敌当前,军法亦严。 杜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了,尸体被冲进了黄浦江,他成了小岛笠满树立威信的道具。那些日本军官们看他的目光,也从揶揄变成了恐惧,小泉一郎瘸着一条腿,战战兢兢的来到小岛笠满面前,毕恭毕敬的问道:“将军阁下,请您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要领”。 小岛笠满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小泉一郎道:“虹桥机场波田支队马上起飞,一定要炸沉宁海号”。 小泉一郎对石英恨之入骨,要炸沉“宁海号”他举双手赞成。可此刻小泉一郎却面有难色,有些犹豫的道:“将军阁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在虹桥机场的战斗机都没有夜航功能,即使强行起飞,恐怕也难以完成轰炸任务”。 小岛笠满道:“难道虹桥机场波田飞行支队没有装备月光夜间战斗机吗?” 小泉一郎道:“将军阁下,月光夜间战斗机产能严重不足,只能满足大日本海军使用,波田飞行支队是陆军航空兵,还不具备装备月光夜间战斗机的资格”。 小岛笠满道:“如果零式战斗机打破常规,进行夜间攻击,成功率有多少”? 小泉一郎道:“成功率百分之零,比用步枪击落飞机的概率还要低”。 小岛笠满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宁海号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吗?” 小泉一郎道:“宁海号是大阪造船厂制造的,装载的推进发动机推进动力不足,最高航速只能达到15节,就算他们整整航行一整夜,我们的战斗机也能在半个小时内追上他们”。 小岛笠满道:“为什么宁海号驱逐舰的航速这么低”? 小泉一郎道:“没有哪个国家会把最先进的武器用来出口,出口武器的性能和出口国装备的武器至少保持两个时代的代差”。 小岛笠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通知波田飞行支队,任务取消”。 小泉一郎道:“明天中午前,将军阁下一定能听到波田飞行支队凯旋的消息”。 小岛笠满点了点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夫人现在在哪里”? 小泉一郎道:“将军阁下的夫人现在已经到了虹口领事馆”。 小岛笠满道:“这是谁带来的消息”? 小泉一郎道:“大泽喜一是上海领事馆馆长,将军夫人的行程都是他负责安排的”。 小岛笠满这才注意到在一旁恭候了许久的大泽喜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您细心的安排,我想马上见到我的夫人”。 大泽喜一道:“将军夫人正和渡边小姐畅谈正欢”。 小岛笠满道:“是渡边浜子小姐吗”? 大泽喜一道:“就是她”。 小岛笠满道:“我正好有个疑问要问她,为什么渡边小姐会把自己的汽车借给不相干的外人”? 大泽喜一道:“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渡边小姐的汽车前天晚上被人偷了,然后偷车贼以三万大洋的价格把汽车卖给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 小岛笠满道:“渡边小姐的车被偷了,难道你们就无动于衷吗”? 大泽喜一道:“对付这些小偷小摸,向来都是杜勇手下的人来干的,可是这两天他一直忙于赌场的私事,没有时间过问渡边小姐汽车失窃的案子”。 小岛笠满道:“为什么要用中国人,难道我们的人就不能胜任侦破工作吗”? 大泽喜一道:“上海滩有将近200万常住人口,日本人不到百分之一,再加上生活习惯,语言交流的不同,在上海滩的日本人根本融入不了当地人的圈子,就更不要提什么侦破案件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要让中国人对付中国人,我们才能坐收渔利”。 小岛笠满道:“如此说来,枪决杜勇这件事,我们有些操之过急了”? 大泽喜一道:“将军阁下处理这件事是确实有些太鲁莽了”。 小岛笠满道:“还有没有补救措施”? 大泽喜一道:“暂时找不到第二个比杜勇这般的人才了”。 小岛笠满明知自己错了,兀自嘴硬道:“杜勇之死罪有应得,我们要习惯没人带路的生活”。 第四百三十七章 激战吴淞口 为了防止被黄浦江两岸的日本守军打冷枪,宁海号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这段水域石英走过不知多少次,对江两岸鬼子的布防情况更是了如指掌。钟历文则把宋春茂等人召集到一间密闭的舱室里,向大家讲授舰炮的操作要领。 将近午夜时分,宁海号到达吴淞口,过了吴淞口就进入长江航道。鬼子在吴淞口炮台旧址重新布置了炮兵阵地,正对江面上架设了24门410毫米口径的重炮,后来由于前线战事吃紧,这些重炮相继被调走,现在炮台上只剩下三门410毫米口径的重炮,以及16门后来补充的100毫米91式**炮。 宁海号指挥舱的桌面上,铺着一张标注详细的“吴淞口布防地图”,昏暗的灯光下,钟历激动无比,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全然没有了以前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手中捏着一支红蓝铅笔,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暂领宁海号炮长一职。这个位置是吴淞口炮台的弹药库,待会儿宁海号进入长江主航道时,鬼子的重炮一定会进行拦截射击,我们用副炮攻击鬼子的探照灯,相比炮兵阵地,探照灯防御能力要弱很多,只要打掉了探照灯,鬼子的重炮就变成睁眼儿瞎,对吴淞口的防御能力也大打折扣,与此同时,宁海号上的三门主炮负责攻击炮台的弹药库,一旦弹药库有失,炮台上的鬼子就再也无暇顾及过往船只了”。 常庆洪傻乎乎的问道:“要是咱们的船被鬼子的重炮炸了可怎么办”? 钟历文脸色一变“呸呸呸”的啐了几口唾沫,然后才训斥常庆洪道:“你个乌鸦嘴,难道就不会说些吉利话”。 本来挺有趣的一个插曲,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来。就在这个时候,坚守在驾驶舱里的石英通过有线扩音器命令道:“10分钟后进入战区,全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接到命令后,大家刚要走,钟历文一把扯住常庆洪道:“你这家伙口无遮拦,罚你给主炮运送炮弹”。 宁海号装备的武器系统当时已经严重落后,舰首152毫米双联装主炮塔2座,舰尾主炮塔1座,此外还40.5毫米四联装舰炮2组,布置在两烟囱之间的左右舷。三联装533毫米**发射管2组,也分布在左右两舷。深水**发射架和扫雷器各2套。不久前还加装20毫米双联装厄利孔高射机关炮3座,20毫米单装厄利孔高射机关炮2座。 一发152毫米舰炮弹丸净重54公斤,一箱炮弹装两发,虽然有炮弹输送车助力,可是一装一卸也是个力气活,普通人根本无法胜任。钟历文看到常庆洪非常轻松的把一箱炮弹搬上车,才知道这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力大无穷,平时这样一箱炮弹,就是两个水兵抬都有些吃力,可常庆洪一个人同时干了六个人的工作,还游刃有余,钟历文不禁喜笑颜开,踮起脚拍了拍常庆洪厚实的肩膀,由衷的称赞道:“真是天生干海军的料儿”。 哪知常庆洪根本不卖钟历文的帐,瓮声瓮气的道:“我晕船晕的厉害”。 钟历文一愣,反问道:“在船上打仗的时候你晕船吗”? 常庆洪伸出蒲扇般大手挠了挠头上的短发,很认真的回答道:“好像是没有”。 钟历文道:“这算是什么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常庆洪又想了想才开口道:“没有,仗打得太凶,把晕船这事儿就给忘了”。 钟历文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常庆洪道:“等闲下来我教你几手绝活儿,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晕船”。 常庆洪道:“我不想跟你学”。 钟历文道:“为什么”? 常庆洪道:“七姐说过,戴眼镜的人都爱骗人”。 钟历文道:“哪个是你七姐”? 常庆洪道:“就是近视眼最厉害那个”。 钟历文先是一愣,继而哑然失笑,把金丝眼镜摘下来,眼前一片模糊,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把眼镜戴了回去。 吴淞口炮台的守军已经接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击沉叛逃的宁海号,所以宁海号刚进入吴淞口炮台的打击范围,两岸的探照灯骤然亮起,焦点集中在江面上疾驰的宁海号驱逐舰上,然后吴淞口炮台上炮声骤起,炮弹雨点般落在宁海号周围,掀起一根根十几米高的水柱。 按照钟历文事先制定的反击方案,宁海号炮火全开,几处战术探照灯被驱逐舰上的副炮击中,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灯火通明的江面上迅速暗下来,但还是有几束灯光在密集的炮火中幸存下来,并顽强的把灯光集中在渐行渐远的宁海号上。 探照灯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宁海号上的副炮打击极限,可来自炮台上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宁海号上的三门主炮,排除所有干扰,坚持不懈把火力集中在事先锁定的弹药库。突然大家感觉眼前一亮,跟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即使在宽阔的江面上,也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一团夹在黑色浓烟中的橘红色蘑菇云升腾而起,把炮台周围映照的一片通明,无数人影在火光中疯狂的奔跑,试图扑灭越来越大的烈火。 可惜鬼子们的努力都是徒劳,弹药库里存放着足够多的炮弹,连锁反应让爆炸声一声紧似一声,前后还不到一分钟,整个炮台都笼罩在浓烟烈火中。 宁海号上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短暂而又激烈战斗,透支了所有人的体力。现在,大家都瘫倒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就在大家以为大功告成之际,突然一发小口径炮弹,从炮台一侧飞出来,准确地落在宁海号的甲板上,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甲板上顿时升腾起熊熊烈火。30多毫米厚的甲板被炸出一个直径超过1.5米的大洞,大火熊熊燃烧,距离炸点儿还有十几米元,就能感到剧烈的灼痛。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常庆洪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脚,接着就听到钟历文声嘶力竭的吼道:“快去救火”。还没等常庆洪反应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年逾半百的钟历文怀抱着高压水枪,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幸好是一枚小口径炮弹,如果是架设在吴淞口炮台上的410毫米重炮炮弹,大家也用不着如此辛苦的跟烈火搏斗了。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飞逝,当常庆洪用高压水枪把最后一丝火焰浇灭后,紧张的心情骤然放松,所有参与救火的人都感觉刚才被掏空了,顾不上埋汰便瘫坐在泛着油污的积水中,脸上都露出暂时逃过一劫的快乐笑容。 候七捋捋湿漉漉的头发,却对着马珏大呼小叫道:“马娘娘,你裤子上烧了个大窟窿,屁股都露出来了”。 马珏脸色骤变,急忙用手向后摸,孙瑞良也脱下自己烧的千疮百孔的衣服,准备给未婚妻披上。大家也知道马珏脸皮薄,为了避免难堪,大家极力扭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却听到候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讨饶声:“马娘娘,呃,好妹妹,我再去不敢了”。原来刚才是候七恶作剧,开了马珏一个玩笑。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宁海号已经进入了长江主航道。借着朦胧的星光,候七坐在船头,兴致勃勃的指手画脚道:“咱们北岸就是崇明岛,几个月前就是在那里,咱们头一次见到了黄师长”。 马珏刚才被候七捉弄了,现在终于找到一次报复的机会,不失时机的调侃儿道:“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让聪明绝顶的七小姐念念不忘了”。 本来以为候七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大大咧咧的道:“只要黄师长不拒绝,我倒是无所谓”。 邢慧杰也在一旁道:“七小姐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铁观音突然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候七有些迟疑的问铁观音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铁观音一边笑一边摆手道:“我在想七姐眼睛眼睛近视的厉害,而那个黄师长的眼镜也和瓶子底一般,如果你们俩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就得天天唱《南北合》了”。 邢慧杰道:“此话怎讲?” 铁观音道:“两个人面对面,只要撞不到一起,每天都伸着两只手,一个喊:娘子,你在哪里,另一个也喊:相公,你在哪里……”。 铁观音还没有说完,大家就都笑做一团,而候七不依不饶的按住铁观音笑道:“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正吵闹间,突然听到正在望风的姜立柱急促的低声道:“噤声,隐蔽,有情况”。甲板上顿时变得悄无声息,距离宁海号前方几百米的江面上,有二十几条渔船首尾相连横在江面上,堵住了宁海号前进的路。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有人站在渔船上,高举着一盏明亮的马灯来回晃个不停。 宋春茂轻声的命令道:“不要开枪,先搞清楚对方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到渔船上有人大声喊道:“铁观音铁司令在船上吗”? 铁观音突然站起身,身边姜立柱和宋春茂同时提醒:“危险”。 铁观音却大大咧咧的道:“本司令在此,谁找我”? 渔船上有人答道:“不要误会,我们是新四军”。 铁观音道:“让你们黄师长过来讲话”。 渔船上的人道:“我们张师长在前边恭迎铁司令大驾”。 铁观音道:“我不认识你们张师长”。 渔船上的人道:“是黄师长委托我们张师长来迎接铁司令的”。 铁观音还想继续试探对方的底细,突然看到一艘乌篷船疾驰而来,船头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小的乌篷船停在宁海号前面,那感觉就像一只站在大象前的蚂蚁。乌篷船上的人并没有被宁海号庞大的身形震慑住,他双手抱拳朗声道:“铁司令,让我如此跟你讲话,可有违待客之道啊”。 铁观音道:“你就是张师长吗”? 乌篷船上的人道:“正是”。 铁观音命令左右道:“把张师长请上来”。 张师长虽然见多识广,但宁海号上奢华程度还是让他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尤其是看到舰首的两门152毫米联装主炮,更是兴奋的啧啧称赞道:“真是好东西,我要是有几个这大家伙,一晚上就能拔十个鬼子的炮楼”。 按铁观音的脾气,只要是拿她做朋友的人开了口,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她也不会吝啬,可宁海号上的舰炮实在是难以拆卸,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军舰上的指挥室变成临时会客厅,孙瑞玲端上来两杯咖啡,张师长看来以前没有喝过咖啡,先是认真的闻了闻,然后端起杯子,一口就喝得见了底。铁观音在上海的别墅中学会的喝咖啡,而当时的军舰上,无论是船长,还是普通船员,都保持着喝咖啡的习惯。看到张师长的窘态,铁观音卖弄的道:“大口可乐,味道好极了”。 张师长苦笑道:“大口可乐,味道苦极了”。 铁观音道:“张师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张师长道:“我刚刚接到几封来自内线的电报,鬼子调集了18架飞机,准备天亮后对宁海号进行轰炸”。 一抹忧虑浮现在铁观音脸上,飞机攻击水面舰艇的效果她见识过不止一次了,但对于这些只会躲在空中搞偷袭的飞贼,铁观音也没有什么好对策。 看到铁观音迟疑不决,张师长又问道:“几个小时前黄师长和我通过一次话,他对我说,宁海号上有两个不可多得的海军人才,铁司令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把他们请出来共同商议对策”。 铁观音吩咐三国浦志去请石英和钟历文,过来一会儿,钟历文跟在三国浦志身后进了指挥室。刚才救火老头子表现的挺勇敢,烟熏火燎的把形象弄的非常不堪,可现在钟历文不但洗净了满脸的烟尘,还换了一套笔挺的海军服,看来他年纪虽大,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铁观音介绍张师长和钟历文见过面,却没有看到石英,她轻轻的皱皱眉问三国浦志:“石司令忙啥呢”? 三国浦志看了一眼钟历文,没有回答铁观音的问话。 钟历文笑着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有所不知,海军执行作战任务时,船上最好不要有女眷,如果是迫不得已,船长也不能和她们见面”。 铁观音这才注意到,自从上船以后,石英确实只待在驾驶舱里,通过对讲机发号施令,一直没有出来,开始以为军舰航行离不开他的直接指挥,原来是避讳跟船上的女眷们见面。 张师长笑道:“都是枪林弹雨中活过来的军人,怎么还讲封建迷信”? 指挥室中骤然静下来,张师长左右看了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上岸去谈吧”。 大家上了岸,这回石英也跟了上来,岸边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有几间树枝搭成的草棚,这就是张师长的指挥所。指挥所里简陋的只能用寒酸来形容,草棚中间是一张没有漆过的木桌,桌上除了一副军用地图和一部手摇电话机外,没有过多的陈设。 桌子周围有几把竹椅,张师长一边热情的招呼大家随便坐,一边抄起电话机听筒,凝重的道:“接总部,我有重要工作汇报”。 过了一会儿,话筒中传来浑厚的声音:“张大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诚心不让老子睡觉”。 张师长满脸赔笑道:“老首长,我这不是有急事吗,否则也不敢麻烦您不是”。 张师长的谄媚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原谅,话筒中传来的声音还是气冲冲的:“有话说,有屁放”。 张师长满脸坏笑道:“老首长,您先别急着骂人,人家铁司令他们可都在旁边听着呢”。 张师长口中称呼的老首长显然没有料到他们刚才的通话被外人全听到了,话筒中许久没有传出回音。铁观音也觉得无意中听到人家通话内容有些不礼貌,于是和张师长打个招呼,带人出门回避。可张师长的指挥部隔音效果太差,再加上他天生大嗓门儿,与老首长的通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大家的耳朵里。 “铁司令也在你旁边吗,你请她接个电话”。老首长道。 她刚刚回避了。”张师长道。 “你周围还有铁司令的人吗?” “没有了,要不要我现在给您喊进来”。 “暂时不用了,我说张大胆你个混蛋,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吗?” “老首长,咱俩谁跟谁,我给您做警卫员的时候,还用您的地图卷过烟抽,您不是也没说什么”?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统帅千军万马的一师之长,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老首长虽然还是批评,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我保证下不为例。”张师长道。 “总部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老首长道 “那个小姑娘司令倒是没什么说的,可那个叫石英的舰长,却是个榆木脑袋,一脑袋瓜子的封建思想。”张师长道。 “你当面批评人家了?”老首长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 “我只是提了一下,看他们有些不高兴,就没有再继续多说。”张师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石英舰长搞什么封建迷信了?”老首长道。 “我说想见见石英和钟历文,没想到石英来了个地牌子请客不见面,还跟我说什么海军执行任务时,不能和女人见面,老首长您说,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又是什么?”张师长愤愤不平的道。 “够了,你这自以为是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老首长大发雷霆。 大家在草棚外,虽然看不到张师长的表情,想来被老首长骂了,心情也不会太好,为了避免一会儿尴尬,铁观音带人距离草棚走得更远一些。这会儿张师长嗓门再大,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三个不饮酒的男人 过了足足一盏茶工夫,张师长才从自己简陋的指挥部中走出来,脸上没有一点儿羞愧之色,对着铁观音等人爽朗的笑道:“被老首长训斥的感觉真好,哪怕是捋个茄子紫,心里也觉得亮堂”。 铁观音道:“张师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张师长用力拍了一下脑门道:“你们看我这脑子,把正事给忘了”。 铁观音道:“张师长日理万机,犯不着为我们耽误时间”。 张师长道:“老首长说铁司令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铁观音道:“看来张师长对老首长是言听计从啊”。 张师长道:“我参军时就是老首长的警卫员,他的话我不敢不听”。 铁观音道:“你们老首长是哪一位”? 张师长道:“老首长说和铁司令有过一面之缘,以后见了面铁司令就知道是谁了。” 既然张师长不肯说,铁观音也没有勉强。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个头不高,却挺结实的年轻人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盆,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边走边道:“张师长真没有把铁司令当外人,幕天席地”。 张师长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道:“老李这家伙就是善于制造矛盾,盆里煮了些什么,放下来让大家打打牙祭”。 这个老李充其量也就30岁,偏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知道铁司令大驾光临,我让警卫员从老乡们手里买了些蚕豆煮了,大家边吃边谈”。 铁观音道:“下酒菜有了,不知道张师长为我们准备了什么酒”? 张师长道:“头些天端了鬼子一个据点儿,缴获了几箱没滋没味的日本酒,今天正好拿出来,也算聊表我的心意”。 铁观音道:“我们可有二十几个人,一会儿拼起酒来,张师长可占不了便宜”。 端着蚕豆的年轻人笑道:“铁司令你放心,张师长酒量窄,却好酒如命,头些天打据点时缴获的那些日本清酒,早已经被他喝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铁观音对石英道:“咱们船上还有没有酒”? 石英道:“白酒、黄酒、葡萄酒都准备了一些”。 铁观音道:“拿两瓶白酒给大家助助兴”。 石英吩咐宋春茂去船上拿两瓶汾酒,宋春茂道:“还是多拿几瓶吧,人多酒少,会让人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石英道:“这等小事你看着去处理吧”。 宋春茂拉着常庆洪去了,姜立柱咧了咧嘴道:“看来今天又要来个不醉无归了”。 端蚕豆的年轻人二次把大家请进指挥室,并做了自我介绍,他姓谭,只有29岁,却已经是这个新四军主力师的政委了。 谭政委年岁不大,却很健谈,先给石英道了歉,原来刚才老首长先把张师长臭骂一顿,然后又给谭政委通话,告诫他一定要尊重别人的传统习惯,石英是不可多得的海军人才,石英执行任务时坚持不见女眷,不是他迷信,因为这个禁令早在二百多年前,就被英国人写入必须遵守条例,至于其中的原因到底为什么,却没人能说清楚。 宋春茂和常庆洪满载而归,不但弄了十几瓶烈性白酒,宋春茂还自作主张,搬来一箱美国牛肉罐头做下酒菜。新四军日子过得挺清苦,即使像张师长、谭政委这样的负责人,一年四季菜里也见不到一点荤腥,今天总算有机会,奢侈的满足了一次口腹之欲。 酒迅速的消除了双方的芥蒂,觥筹交错间,张师长端了一个糖瓷茶缸儿,里面装的酒至少有半斤,张师长来到石英面前,把手中的酒高高举起道:“石司令请了,这杯酒就算俺老张给你赔礼道歉了”。 石英面前依旧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对前来敬酒的张师长道:“自从跟了铁司令,我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 张师长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石英道:“但说无妨”。 张师长道:“宁海号上现在有多少船员”? 石英随口答道:“现在船上留了十几个人警戒,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张师长道:“是不是船上的兵力严重不足”。 石英道:“宁海号驱逐舰排水量3500吨,满载排水量4200吨,舰体长129。5米,宽11。2米,标准舰员数量不低于267人”。 张师长道:“船上兵力不足,战斗力便大打折扣,不知道石司令有没有办法解决兵力不足的难题”? 石英为难的摇了摇头,张师长道:“石司令,你看这样可好,我挑一个战斗力强悍的主力营交给你指挥,让他们也到大军舰上开开眼界”。 石英道:“如此甚好,不过还要通过铁司令同意才可以”。 张师长道:“铁司令那里我去说”。 石英道:“你最好再劝劝铁司令,请她带着那些姑娘们以后走陆路”。 张师长道:“这是为什么”? 石英道:“宁海号上现在齐装满员,属于个人的私人空间十分有限,这些女孩子们会感觉很不方便”。 张师长点头道:“还是石司令想的周到,我这就去找铁司令”。 听了张师长的请求,铁观音有待不答应,可事实就在那摆着,十来个大姑娘混迹在几百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中间,确实有些不伦不类。最后铁观音权衡利弊,同意了张师长的建议,不过又提出一个要求,十来个女孩子只身上路太危险,如果有宋春茂的弟兄们一路保护,就更加稳妥。 铁观音和张师长正谈话间,谭政委端了一杯茶水凑过来,对铁观音道:“铁司令,今日初见,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铁观音道:“谭政委平时里也不喝酒吗”? 谭政委道:“我和张师长一文一武,他主外,我主内,他负责打仗,我负责战士们的思想工作,我从前也喝两口,可自从和张师长搭档以后,我就把酒忌了”。 铁观音看了石英一眼道:“我们石司令也不饮酒,理由跟谭政委差不多,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脑袋里整天琢磨些什么”? 谭政委也回头看看石英,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眉头紧锁,满脸落寞,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谭政委见多识广,善于察言观色,只看了石英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自律性非常强的人,如果不假以时日,很难对人敞开心扉。谭政委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交石英这个朋友,可现在谭政委还是笑着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手下藏龙卧虎,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开飞机”? 铁观音道:“我找个人问问”。 又一个不喝酒的人来到铁观音面前,克劳斯诚惶诚恐的道:“司令找我有事吗”? 谭政委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居然不是中国人。 铁观音道:“这位新四军首长想知道你能不能开飞机”。 克劳斯道:“我以前有驾驶飞机的经验,可好长时间没有驾机升空了,现代飞行器更新速度日新月异,恐怕我的技术难以驾驭”。 谭政委兴奋的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克劳斯的手道:“你太客气了,我们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 克劳斯道:“有什么事你和我们司令说,我就是她手下的普通一兵”。 谭政委道:“把飞行专家当成步兵使用,铁司令也真够奢侈的”。 铁观音道:“谭政委说话爽快些,别拐弯抹角的,我最怕跟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 谭政委连连道歉,然后才对铁观音说起寻找飞行教官的原因。 自从去年年初(1944年)美国在太平洋对日本发起战略反攻,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无数美国大兵在那些不知名的荒岛上尸横遍野,巨大的牺牲也让美国人重新认识到中国抗战的重要性。“与其让美国大兵流尽最后一滴血,还不如更换一下牺牲者的肤色”这是美国总统的发言。数百万日本精锐部队被羁绊在中国,如果中国放弃抵抗,这些日本军队就得以从容脱身,不但可以从容的收复被美国人攻占的岛屿,更能够轻易击败缅甸的英国佬,攻占印度。这对美国人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一定要壮大中国军队,让他们消耗更多的日军”。美国人出于维护美国的利益,开始对苦苦坚持抗战的中国军队提供军事援助,其中包括48架德国制造的bf—109战斗机。 为了保持自己军事优势,美国向盟友提供的武器都落后于美国装备至少两代,这次提供给中国的飞机更是惠而不费。bf—109战斗机在战争期间德国制造了将近5万架,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以后,缴获了大量的bf—109战斗机。虽然这是德军的主力战机,但综合性能和美国主力战机p—47“雷电”战斗机还有一定的差距,在欧洲战场就有7000多架德军战机被“雷电”战斗机击落。 缴获的德制bf—109战斗机,在财大气粗的美国人眼中成了鸡肋,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把缴获的飞机送给中国。不知是美国人做事马虎,还是被日本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运送飞机的轮船被日本潜艇劫持,这批德制bf—109战斗机落入了日本人手中。 第四百四十章 被搅黄的生意 bf-109战斗机是德国空军的支柱,但这些飞机落在日本人手中,他们却并没有太当回事。日本资源匮乏,却敝帚自珍,始终认为自己的零式战斗机性能是最优秀的。48架bf-109战斗机被保存在苏北地区一个废弃的机场,据说日本人正在试验一种威力强大的**,这些bf-109战斗机就是用来测试新型**威力的试验品。 而苏北地区的新四军非常活跃,敌人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废弃的机场内突然安置了许多战斗机,敏感的新四军开始认为,日本人布置这些飞机是针对自己的,但通过一年数日的观察,机场内的战斗机并没有起飞的迹象,而且机场的保卫工作也马马虎虎,于是新四军首长决定,使用两个团的兵力偷袭机场,伺机把这些bf-109战斗机毁掉。 战斗打得出奇的顺利,新四军进攻部队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就顺利的攻进机场。攻占机场的战斗如此轻易得手,让新四军首长感到有些意外,他一边命令战士们不要轻举妄动,随意的摧毁缴获的战斗机,一边火速赶往战斗现场进行实地勘察。 偌大的机场上荒草离离,48架bf-109战斗机整齐的停靠在停机坪上,现场根本看不出经过激烈战斗的样子,日本人在机场上只丢下三具尸体,就逃之夭夭了,能够轻易的看出,日本人守卫机场的决心并不坚决。 然后根据从现场缴获的资料,新四军首长终于知道了这些bf-109战斗机的来龙去脉,然后迅速作出决定,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空军力量,完全是白手起家。为了达到目的,新四军首长甚至安排一支部队去攻击了日本虹桥机场,摧毁多少架日本飞机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多抓几个为空军服务的地勤人员,来维修这些bf-109战斗机,如果能抓到有丰富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就更好了。 新四军对虹桥机场的攻击,也出奇的顺利,不但抓了四五十个地勤人员,还有两名日本飞行员也做了新四军的俘虏。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被俘虏的地勤人员能够马上进入角色,开始对德国制造的bf-109战斗机,进行全方位的检修。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这些地勤人员以前没有见过德国飞机,可万变不离其宗,仔细研究一下,还是能够明白这些战斗机的性能与飞行理论的。但是招募飞行员的计划却严重受挫,被俘虏的日本飞行员,对德国战斗机的飞行性能一窍不通,而且新四军首长也信不过这些日本俘虏,担心他们,成功升空后一去不返。 新四军可不像日本鬼子一样财大气粗,他们把这些bf-109战斗机当成宝贝,明知这些飞机不能升空作战,就和一堆废铁没什么区别,可还是舍不得把它们毁掉,而是用两个团的兵力,把机场周围封锁的水泄不通。 新四军的首长也积极的和总部联系,希望总部能够派来一个值得信任的飞行教官,但得到的答复一直都令人失望,合乎标准的飞行人才,在国际上都是凤毛麟角,在国内找到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也是病急乱投医,谭政委和铁观音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根本没有抱一点希望,却做梦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支来自地方的抗日武装中,竟藏龙卧虎,新四军苦苦寻觅的飞行教官,就这样近乎奇迹般的出现了。 这件事不但是对新四军,对铁观音也是意外之喜,女司令爽快地答应了谭政委的请求,允许克劳斯去做飞行教官,为新四军培养一批合格的飞行员。不过克劳斯现在奇货可居,好占便宜的铁观音自然不会放弃这次发财的机会,她像奸商一般提出条件,不但要同时把宋春茂兄弟几个培养成飞行员,还要新四军拿出十架bf-109战斗机做酬金。 对铁观音提出的条件,谭政委被惊得目瞪口呆,表示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然后连夜向总部发报,请总部尽快拿出解决意见。总部的回复出人意料的爽快,无条件的答应铁观音所有的要求,飞机充其量就是一件昂贵的武器,没有能够操纵武器的飞行员,这些飞机变毫无意义。 谭政委把总部的回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铁观音,女司令听了直皱眉头。事后候七问铁观音为什么当时表现的如此勉强。铁观音的答复让人哭笑不得:“早知道自己提的条件对方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就该把索要的价码升得更高一些。” 言语间颇有些要毁约的意思。候七提醒道:“人要言而有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铁观音振振有词的回答道:“子曰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我是女子,所以君子什么的,对我没有约束力”。 候七笑道:“谁告诉你的这些歪理邪说”? 铁观音道:“听你们几个掉书袋子的机会多了,自然而然也学会了几句”。 候七道:“你知道这些话的内在含义吗”? 铁观音反问道:“你现在替谁说话”? 候七道:“我自然是替你说话,不过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等嫁人的时候,你不会还想把这些飞机当嫁妆不成”? 铁观音反驳道:“我们家里穷,装不下这么大个的嫁妆,七姐家可宽敞的很,弄架飞机摆到院儿里,要是哪天和未来的姐夫吵架拌嘴,开飞机跑到爪哇国去,让他追都追不上”。 候七笑道:“一粘胡说八道你就来劲,真是……”。 没等候七把话讲完,铁观音就抢着道:“真是七姐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你遇到的是个女兵痞”。 拐弯抹角的损人,饱读诗书的七小姐远不是戏子出身铁观音的对手,最后只能苦笑的败下阵去。不过这样也好,铁观音忙着和候七斗嘴,把继续勒索新四军这茬就给忘了。 就像做梦一般,天还没有亮,宁海号上就只剩下石英和钟历文两个人。新四军很重视这次机会,派上船的战士们都经过精挑细选,这些战士至少都是高小以上文化,在当时也算是识文断字了,而且他们领悟力超群,许多技术要领都不用重复第二遍。 虽然这些新四军战士第一次上舰,但他们一切行动听指挥,从来不自以为是的发表个人意见。现在无论是石英,还是钟历文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终于从这些言听计从的新四军战士身上,找到了迷失的自信。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惊艳 “宁海号”赶在天亮前出了长江口,然后贴近海岸线一路向北。新四军虽然缺乏高效的防空火力,但另有一套对付空袭的绝技。宁海号上堆满了刚砍伐下来的树枝,从空中看下去,就像一座植被覆盖良好的小岛。 宁海号坚持靠近海岸线行航行,不是为了能够得到地面防空火力的支援,而是能够尽早收到来自岸上的防空警报,让军舰在鬼子的飞机到来之前停稳。在两个烟筒中间,二十几个新四军战士严阵以待,他们躲在树枝搭建的伪装网下,守着8门崭新的厄利孔高射机关炮摩拳擦掌,一旦鬼子的侦察机胆敢降低高度抵近侦察,密集的炮弹顷刻间就能把飞机撕成碎片。就是依靠这原始而又有效的计策,一上午时间,就骗过了鬼子6个波次的空袭。 就在宁海号和鬼子飞机斗智斗勇的时候,铁观音他们在张师长的陪同下,骑马赶往被新四军占领的飞机场。在上海这两个多月,铁观音他们日子过得挺安逸,平时习惯了坐轿车,今天再跨上马背,用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久违的感觉。 这支特殊的骑兵伍清晨出发,马不停蹄的走了一上午,中午在一个叫余东的小镇上休息打尖,简单的用过午饭后,有人送来二十多匹战马,把上午骑乘的已经略露疲态的马匹带走。 新四军战士们做的井井有条,没有分毫的迟滞,铁观音他们无不暗中赞叹张师长治军有方。下午又继续向北走了七八个小时,直到繁星满天,张师长才突然停下来,铁观音问道:“张师长,是不是吃过晚饭再继续赶路”? 张师长道:“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前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铁观音有些迟疑的道:“这里就是你们攻占的飞机场吗”? 张师长道:“绝对没错,如假包换”。 铁观音道:“为什么不亮灯呢”? 张师长道:“为了防止鬼子偷袭,飞机场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 正说话间,有十几个人从黑暗中骑着马迎出来。双方问过口令,那些人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紧随其后的张师长爽朗的笑道:“我给你们请来了贵客,先给我们开饭,肚皮都饿瘪了,饭桌上再给你们介绍”。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回答道:“老张你跟我充什么大尾巴狼,咱俩一天参军,过草地的时候,你的老套筒还不是我给背出来的呢”。 张师长笑道:“我警告你一次,每回让你拿出点儿东西来犒劳一下老战友,你就唧唧歪歪的,你留着那些好吃好喝的下崽不成”? 充满磁性的声音回答道:“我有再多的好吃好喝,也架不住你天天来,今天晚饭窝头咸菜加凉水,爱吃不吃”。 张师长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抠门儿,有用窝头来招待顶头上司的吗”? 对方在黑暗中回答道:“狗屁顶头上司,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又要好吃的,又要好喝的,是不是下次来,还让我提前先给你准备个娘们儿不成”? 张师长道:“注意你说话的方式,现场有女同志”。 黑暗中那人道:“咱这里是军事要地,还是请文工团的同志先去其他地方慰问演出吧”。 张师长道:“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女同志就一定是文工团的吗”? 那人回答道:“卫生队的就更没必要到我这里来了,咱老郝打仗五战五捷零伤亡,彻底和战地医院卫生队划清界限”。 张师长道:“别胡说八道,还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黄瞎子和瘸胳膊酒包在会上提起的那个女司令吗”? 黑暗中传来一片惊奇的声音,他们勒住缰绳停下来,张师长连连催促道:“别耽误时间,待会儿让铁司令给你们好好的上一课”。 然后就听到那个自称老郝的压低了声音的道:“晚饭都准备好了吗”? 有人回答道:“郝旅长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郝旅长道:“把我压箱底的那几坛好酒也拿出来”。 “我的郝旅长,哪还有几坛好酒,上次张师长和黄师长到咱们七旅来做客,你那些好酒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郝旅长道:“我记得那次没喝多少酒,是不是你小子嘴馋,私下里偷喝了”? “旅长你别冤枉好人,你的酒怎么丢的,还是先问问你的老战友吧”。 没等郝旅长询问,张师长就抢着道:“老郝你别难为警卫员,你丢的酒都被我拿走了”。 郝旅长急道:“张大胆你太不仗义了,每次来吃我的,喝我的,怎么临走还来个卷包会,非要把我搞的一穷二白你才舒服”? 张师长道:“啧啧,看你这小家子气模样,不就拿你两瓶酒吗,今天我给你送个飞行教官,让你做咱们新四军中第1个飞行旅长,你小子再跟我唧唧歪歪的,我就把这个美差事交给彭大眼”。 郝旅长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想走没那么容易”。 张师长道:“留下我有什么好处,还得准备好酒好菜”。 郝旅长道:“都被你偷光了,哪来的什么好酒好菜”。 张师长道:“你小子刚才还吹牛说五战五捷,打了胜仗缴获的战利品呢”? 郝旅长道:“都给战士们分了,你总不能让我的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张师长道:“上次不是给你们解决了2万经费吗”? 郝旅长道:“我的大师长,老战友,你还记得我们七旅上次拿到经费到现在多长时间了吗”? 张师长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强词夺理的道:“你看人家五旅的彭大眼儿,从来不和我提经费的事儿”。 郝旅长道:“彭大眼看来是得过你的真传,眼珠子大,胆子也大,上个月偷袭日本人经营的盐场,单是大洋一项就缴获了二百多万”。 张师长道:“这叫多劳多得,有本事你也去干票大的”? 郝旅长有些委屈的道:“我倒是想干票大的,可天天守着这些破飞机,我一兵一卒都抽调不出来”。 张师长道:“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我就爱莫能助了”。 郝旅长道:“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不出三天我就能把经费问题解决了”。 张师长道:“有大的军事行动要经过总部的批准,彭大眼奇袭日本人经营的盐场,事先得到了总部的批准”。 郝旅长道:“我不用费一兵一将,就能达到目的”。 张师长道:“说说看,只要不违反纪律就可以”。 郝旅长道:“我们七旅担任飞机场的警戒任务,在别人看来就是捧着金碗讨饭吃,这些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过我,求我把油库中的煤油卖一部分给他们”。 “都是些什么人,找准时机来发国难财”?张师长心平气和的问道。 “上海的商人就是精明,我们位置如此偏僻,他们也能找上门来”。郝旅长自鸣得意的道。 “价格怎么样,航空煤油可是战略物资,太便宜你可就亏了”。张师长道。 “听说上海照明用的煤油都涨到三个大洋一升了,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我们把煤油卖了,也算是劫富济贫,即不影响普通人的生活,又为我们解决了经费不足的难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郝旅长非常自信的回答道。 张师长突然发怒了,声嘶力竭的吼道:“乱弹琴,上海的那些商人都黑了心肝,我敢打赌,他们把这批航空煤油搞到手,一定会拿去资助日本人”。 “我也敢打赌,这绝对不可能,日本人怎么会吃这亏,倒卖战略物资,上海商人不可能从日本人手里拿到一分钱”。郝旅长不服气的反驳道。 “他们不会收日本人一分钱,而且会非常主动的把煤油送到日本人手中”?张师长语气中有些怨恨的味道。 “这些上海商人难道都疯了吗,花高价买的煤油,一个子不要统统送给日本人,他们就是想破产,至少有一百种策略比这个高明”。郝旅长加重了语气。 “参与倒卖煤油买卖的商人,如果长了毛比猴儿还精,他们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虽然他们从日本人手中赔的血本无归,可同时也会赢得日本人的信任,从而拿到某些生活必用品的专属经营权,上海滩现在有200多万人口,万一被黑心商人操纵了粮食市场,即使一斤粮食加价多加一毛钱的售价,一日三餐,黑心商人们每天至少能拿到500万的利润,相比于他们捐给日本的煤油,就如同九牛一毛”。 张师长不疾不徐的解决了矛盾,让铁观音他们对张师长不禁心生膜拜。 大家都被张师长和郝旅长激烈的争论所吸引,并没有感觉到脚下的路有多长,不知不觉中,忽然感觉有人扣住马的辔头,然后就听到郝旅长朗声道:“同志们鞍马劳顿,先到餐厅里喝杯茶解解乏,晚餐我马上安排炊事班给送过来”。 一连转过两道屏风,眼前骤然一亮,耀眼的白炽灯光刺的人两眼隐隐作痛。机场油库中储备的大量航空煤油,出售给黑心商人不行,但用来保障机场照明的发电机还是可以的。 直到现在,铁观音等人才看清郝旅长的相貌,禁不住都暗暗称赞,郝旅长相貌堂堂,仿佛太平洋影院荧幕上最红的硬派明星金山站在面前。而郝旅长也一语不发,静静的打量着铁观音,其吃惊的程度丝毫不在铁观音之下。过了许久,郝旅长才透过一口气,努力的调整一下呼吸,招呼大家坐下。 第四百四十二章 困难重重 被日本人废弃飞机场规模挺大,抗战前是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的训练基地,战争爆发后,高志航和他的弟兄们浴血奋战,虽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终因寡不敌众,血洒长空。基地落入日本人手中后,成为轰炸上海、南京的重要基地,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驻扎在基地中的飞机和飞行员,不断的被抽调到太平洋战场,曾经能够同时停靠300多架战机的飞机场,终于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 其实日本人放弃飞机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所以飞机场上的飞行设施都完好无损,庞大的油料储备库中,还储藏着30万吨航空煤油。 如今飞机场中的一切都成了新四军的战利品,现在铁观音他们围坐在那张能够同时容纳30多人进餐的巨大餐桌旁,看着流水般送上餐桌的美味佳肴,才明白为什么张师长非要到这里来用晚餐了。 按照日本航空队的营养标准,一个驱逐机飞行员一天的伙食费相当于32个步兵,而一个日本步兵每天消耗饮食的标准,至少能养活5个中国兵。新四军战士自律精神很强,仓库中各式各样的食物堆积如山,他们都视若不见,每天靠吃窝头喝凉水充饥。餐桌上摆了几瓶日本清酒,这还是郝旅长破例从仓库中拿来的。 现在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组建空军上,再好的饭菜也吃不出味道来,张师长本来计划在4个小时的宴会,结果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在酒桌上大家相互做了自我介绍,看着金发碧眼的克劳斯,郝旅长他们才知道,驾驶飞机飞上蓝天不再是梦想。他们守候机场好长时间了,那些意外获得的德国战斗机,被新四军战士们当成宝贝一般,明知它们停靠在停机坪上形同摆设,根本飞不起来,但他们和兄弟部队聊天儿时,都故弄玄虚地告诉对方自己是空军部队。 这完全是白手起家,堆积如山的问题都等着克劳斯一个人来解决。张师长揉着胀痛的脑袋苦笑着道:“德国专家忙碌的脚步干地,我们却只能做旁观者,这种滋味可真让人感觉不舒服”。 郝旅长现在的心思,都在明天将要组建的空军上,一个劲儿的用老战友的身份来给张施压,让张师长保证他们七旅是组建空军的不二人选。张师长有些为难的道:“老战友,不是我不同意,组建空军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要说是我,只能咱们陈军长出面向总部请示才可以”。 郝旅长道:“在陈军长面前,你比我面子更大,那你就替我多美言几句”。 张师长道:“咱们是老战友,我不帮你帮谁”。 郝旅长道:“七旅是四师的主力,把我们抽调走了,会损害四师的实力”。 张师长道:“这些我早想到了,所以我跟陈军长打过招呼,希望总部能够批准,把四师整体改编为空军师,即使一个炊事员也不能落下”。 郝旅长紧盯着张师长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啊老张,我真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家伙胃口这么大,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一个空军师,需要多少飞行员”? 张师长道:“我在延安时,曾经问过刚从苏联回来的老师长,一个空军师的规模,大概50架飞机,100名飞行员,另外地勤保障人员有2万人左右”。 郝旅长有些吃惊的道:“如此说来,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是不是很苛刻”? 张师长道:“按照惯例,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是300:1”。 郝旅长道:“我们军事干部是不是可以优先考虑”? 张师长道:“你腹部受过伤,连参加选拔飞行员的资格都没有”。 郝旅长有些泄气的道:“既然连选拔飞行员的机会都没有,还挣个什么劲,谁符合条件就让谁去吧”。 张师长道:“这牢骚我也和老师长发过”。 郝旅长突然变得很热切的道:“老师长怎么说”? 张师长道:“老师长说培养一个飞行员固然要消耗很多的物力财力,但毕竟那是技术性人才,只要有钱就可以,可要培养一个合格的高级指挥员,能力、钱、许多人的生命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缺一不可,我宁愿牺牲10个飞行员,也不愿损失一个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连长”。 郝旅长道:“老师长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肺部受过重伤,知道自己没有做飞行员的机会,才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推诿”。 张师长道:“老师长还说,如果一个指挥员天天琢磨怎么和敌人拼刺刀,还不如直接满足他的愿望,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作为指挥员物尽其用的觉悟都没有,就等于对成千上万普通士兵生命的不负责”。 张师长一番话说的郝旅长满头冷汗,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心有余悸的问道:“老师长身体还好吧”? 张师长道:“子弹伤了中枢神经,只能保守治疗,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郝旅长道:“要说拼刺刀,我保证能打老师长那样的十个,可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怕的厉害”。 张师长道:“不瞒你说,我比你也强不到哪儿去,一看到他,腿肚子就想抽筋”。 郝旅长道:“我差不多有10年没见过老师长了”。 张师长道:“可老师长记得你很清楚,并让我带话嘱咐你好好带兵,别老是和战士们吹胡子瞪眼”。 郝旅长欣喜万分的道:“老师长居然还记得我,39年分兵的时候我还只是个营长”。 张师长道:“看把你美得,走路都不知先迈哪条腿了吧”? 郝旅长道:“老师长的部队现在有多少人”? 张师长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听总部的首长说,大概有三四十万吧”。 郝旅长道:“这些年老师长进步不大啊”。 张师长道:“自从38年受了伤,就一直在苏联养病,直到上个月才回部队……”。 张师长和郝旅长旁若无人地交谈着,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铁观音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老师长是谁,可马珏平时心细如发,终于等到张师长和郝旅长停止了交谈,才慢声细语的问道:“二位首长,冒昧的问一句,您们刚才所说的老师长是不是林师长”? 张师长和郝旅长先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不错,难道马姑娘也见过我们林师长”? 马珏俏脸一红,轻轻的道:“我和林师长有过数面之缘,可他并不像您们说得那么老”? 张师长和郝旅长一齐点头道:“老师长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说实话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但他身经百战,从来没打过败仗”。 马珏明白,军人的威信都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但是像林师长这样,年纪轻轻就赢得这样的赞誉,除了说他是天才,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铁观音、候七他们终于想起来了,林师长为了调查延安挺进纵队被袭击事件,曾经在高东岛住过一段时间,当时马珏还给林师长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好像还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暧昧的感情,但他们二人都深谋远虑,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后才不了了之,因为这件事,孙瑞良还闹了好长时间的思想情绪。所以和林师长接触时间虽短,对他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铁观音从来不会放弃这种拉近关系的机会,满面春风的道:“我们和林师长也是老熟人了,这么论来咱们都是朋友,以后工作中碰到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绝对在所不辞”。 郝旅长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铁司令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铁观音道:“不用客气,郝旅长没有困难,那张师长有需要我们帮忙之处吗”? 张师长笑道:“我正好有件事想求铁司令,没想被你抢了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够得到铁司令的倾力相助”。 铁观音道:“有什么困难说说看”。 张师长道:“我们要组建空军,仅凭克劳斯先生一个人,好像太力单势孤了,铁司令人脉广,要是再能帮我们找几个像克劳斯先生这样的飞行人才,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铁观音一向信奉所有的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钱还没有花够。可今天张师长和郝旅长结结实实的给她出了个大难题,铁观音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有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善于转移注意力,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对候七、马珏以及邢慧杰道:“你们都是燕大的才女,快想想看,有没有张师长想要的人才”。 邢慧杰摇了摇头,马珏和候七齐声道:“钟历文是设计建造海军的人才,可几天前他请我们在别墅小影院中看过一场电影,其中有一个是日本特务混进重庆拍摄的短片儿,上面有一个复姓欧阳的人,可能符合二位首长的条件”。 张师长道:“是个什么样的短片?” 候七道:“内容是日本人轰炸重庆时事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最后的空战 1940年5月,日本木更津航空队出动136架飞机轰炸重庆,胜负毫无悬念。高志航驱逐机大队,在上百次的空战中已经损失殆尽,能够升空作战的驱逐机只剩下13架,高志航本人也在不久前的空战中殒命长空。 日本人出动10倍的兵力,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除了136架作战飞机,还有一架随行的侦察机,只不过这次侦察机的任务不是侦查地面目标,侦查机上有两个日本记者小柳和八木,他们要用摄像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与此同时,一个潜伏在重庆的日本特务,也以记者的身份作掩护,混在人群中,从地面上用摄像机记录了完整的空战经过。后来日本人把这两段资料汇总起来做成了一部长达54分钟的纪录片,才发现纪录片内容不适宜公映,只能作为教材资料片,供专业人员使用。 由于钟历文与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公使大泽喜一私交深厚,通过他拿到了这部纪录片的拷贝,并在铁观音他们居住的别墅中播放了两次。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纪录片的画面质量很次,而且解说词用的是日语,观看影片的人大多对空战一窍不通,又不懂日语,所以坚持看完影片的人寥寥无几。第2次播映时,现场的观众只剩下候七和马珏两个人。 宋春茂打断了候七的讲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张师长和郝旅长听得正着迷,突然被宋春茂打断,惹得他们两个人非常不满,一起对宋春茂怒目而视。宋春茂被人蔑视,候七首先不答应,她大瞪着两只水灵灵的近视眼,紧盯着张师长和郝旅长。张师长和郝旅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任性的七小姐。 马珏不愿多出事端,微笑着对怒气冲冲的候七道:“七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给兄弟们释疑解惑”。 候七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小瞧我兄弟们”。 马珏道:“要想让人看得起,还是处理问题时见真章,没什么本事,却还整天跟好斗的公鸡一样,无端的看不起一个人,是成熟的表现”。 马珏说话慢声细语,拐弯抹角的损人更狠。张师长和郝旅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平息两位才女的冲冲怒气。 幸好铁观音此时正看着餐桌上的飞行员伙食标准,盘算着以后有了自己的飞机,一定要让飞行员们吃得更好。否则她要参与进来,不但不利于化解矛盾,反而会火上浇油,最后让大家都骑虎难下。还是邢慧杰有大局观,她笑着对候七和马珏道:“你这两个死丫头,还不快点儿说,是不是想把我急死”? 宋春茂也看出所有的争端都是因他而起,也出来打圆场道:“二位姐姐,是不是你们看电影时,我们都不在家”? 候七道:“你们当时都在赌场,自然没时间关心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宋春茂道:“七姐你还是别卖关子,我们没时间看电影,能听你说说也挺好,反正我们就是看也看不懂”。 一场风波被宋春茂化解于无形中,张师长和郝旅长也松了一口气,暗中赞叹宋春茂做事圆滑,又不显山露水,扮猪吃老虎,是个前途无量的人才。 候七对马珏道:“关于电影的事还是你来说吧,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别人讲话”。 马珏笑道:“你就会找理由推卸责任”。 候七道:“去去去,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吃米吃面,但从来不吃别人白眼儿”。 张师长道:“刚才是我们的不对,我代表郝旅长向大家道歉”。 眼见候七平息了怒气,马珏才继续道:日本木更津航空队先后五次与高志航驱逐机大队作战,今天是第6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庆街头响起凄厉的空袭警报,除了那些胆小怕死的人,躲进了防空洞,其他人都站在嘉陵江和长江会合处,因为前几次空战,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在万众瞩目中,高志航驱逐机大队仅剩的13架飞机,从北培机场紧急起飞迎战。上午十一点十二分,双方进入交战区域,马上混战在一起。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的勇士们,义无反顾地冲进敌群,空中炮声隆隆,不时有飞机拖着浓浓的黑烟,从空中一头栽进滚滚的江水中,在地下观战的老百姓,时而欢呼时而惋惜。 先后有32架日本飞机被击落,升空迎战的高志航驱逐机大队13架飞机取得辉煌战绩后,也尽数被击落。惨胜的日本飞机恼羞成怒,开始攻击轰炸朝天门码头,一时间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江水。 电影画面突然切换,在北培空军机场上,孤零零地停靠着一架苏制波利卡尔波夫伊15型教练机,它之所以没有升空迎战,只因为教练机上只配备了两挺机关炮,与日军配有六挺机关炮的重型战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但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飞行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十几个同时涌上来的记者,面色平静的道:“我的学生都战死了,现在该我这个老师上去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场近乎殉道似的冲动之举,在无数人泪眼朦胧中,教练机一飞冲天,就像一只小麻雀,一头撞进兀鹰们巢穴。在地面上观战的老百姓都低下了头,双方还没有交战,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大家实在不忍心看着那架略显单薄的教练机,被撕成碎片。 倒是那个在地面偷拍的日本特务,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龌龊,镜头稳稳的套住教练机,接下来的镜头大家绝对没想到,也成为这部本来可以被当做教材的纪录片被禁止公映的最主要原因。那架小小的教练机,利用灵活的转向,以及高超的技巧穿梭与敌机中间,根本不给对手开炮的机会。在完成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后,突然一个漂亮的转体,教练机咬住一架重型轰炸机的尾巴,并果断的开火,只用了27发炮弹,就打掉了重型轰炸机的右翼。 失去平衡的轰炸机进入螺旋,飞行高度迅速下降,在老百姓的尖叫声中,轰炸机重重地摔在码头上,顿时燃起冲天的烈焰。在观战的老百姓惊喜的欢呼声中,又一架日本飞机被击落,拖着滚滚浓烟,一头撞在山崖上。 突然观战的人群中有个高亢的女声喊道:“再把龟儿子的飞机搞下一架来嘛”。话音未落,又一架日本飞机一头扎进大江。那个女声又喊:“硬是要的,再来一架”。结果又一架敌机应声而落。 刚才空战失利的郁闷一扫而空,在那个女生的带动下,数万江边观战的老百姓异口同声的喊道:“要的,再来”。短短几个字被喊得惊天动地。 空中的教练机似乎听到了来自地面的助威声他精神抖擞,愈战愈勇,先后有11架重型轰炸机被击落。消耗了不到300发炮弹,击落效率之高,绝对是新的世界纪录。 老百姓的助威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教练机没有能继续改写成绩,不是他不敢继续战斗,而是日本飞机不配合,伤亡惨重的日本机群,如果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即使不能把教练机击落,也能等到它燃油耗尽,或者炮弹打光,等到那时再痛下杀手…… 可是日本飞行员的斗志已经崩溃,他们再也没有胆量多坚持一分钟,一架敌机突然打开空中加力,飞机骤然加速,大家以为他要做最后一搏时,飞机陡然爬升800多米,脱离战区,直向东南飞去,成为第一架逃离战场的飞机,其余的日本飞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效仿,仓皇失措的逃走了。 教练机没有空中加速装置,奋力追击逃走的敌机,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架敌机消失在视野中。 一场势在必胜的空战,就这样几乎是以闹剧的形式收场了。这次空战没有赢家,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硕果仅存的13架战机在空战中被全部击落,飞行员全部牺牲。 日本发动空战的目的已然实现,可他们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沮丧无比,在这次空战中,日本人损失了43架飞机。巨大的损失让人难以接受,木更津航空队指挥官木更津引咎辞职,当晚结束了飞行员为他举办的欢送会后,在木更津航空队的荣誉室中切腹自尽。 随着木更津的惨死,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航空队瓦解冰消。木更津是日本老牌儿飞行员,素有轰炸机之王的美誉。他指挥的木更津航空队是当时日本空军的两大王牌航空队之一,拥有各式战机800多架。 木更津在日本空军拥有很高的威信,很多人认为他自尽有些太意气用事,但知道真相的人都清楚,木更津除了用死向天皇谢罪,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重庆上空的这次空战失利,完全是因为木更津轻敌所致,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日本拥有制造先进战机的技术和能力。木更津航空队使用的96式(日本神武纪年2596年)陆上攻击机,是日本于1936年研发的重型对地攻击机,最大起飞重量7.64吨,装有两台1200马力发动机。最高时速450公里,最高升限7500米,最大航程4000公里,在当时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 而高志航驱逐机大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时拥有战机不足300架,使用的飞机完全依靠进口,飞机的各项性能,都和日本飞机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是打掉一架少一架,根本没有补充的渠道。 木更津最大的失误,由于轻敌,轰炸机编队出击居然不带战斗机护航,结果损失了43架飞机,300多名飞行人员(96式重型轰炸机上有七名人员)。木更津自尽给日本空军带来很大的震动,木更津航空队被解散,而就在空战当天晚上,那架在敌群中纵横捭阖的教练机,在北碚机场被日本特务炸毁,那名立下汗马功劳的飞行教官,从此也不知所踪。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里黎明静悄悄(上) 大家沉浸在马珏讲述中,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龃龉,重庆上空惨烈的空战,面对来袭敌机,那些明知没有胜利希望,仍然义无反顾起飞迎战的飞行员,深深的震撼了每个人。 过了许久,张师长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丹心已碎,浩气长存,我们不会让英雄的血白流”。 郝旅长也随声附和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要想让鬼子从空中彻底消失,我们就一定要拥有自己强大的空军”。 张师长对候七道:“七小姐,对不起,我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 候七道:“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辱,我刚才也是有些太意气用事了”。 铁观音用力的挥挥手道:“别磨叽了,还是干正事要紧”。 张师长眼睛一亮,问候七和马珏道:“刚才你们二位所说的,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就打败了上百架日本飞机的飞行教官,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马珏道:“正是”。 张师长道:“不知他怎么称呼。” 马珏道:“他复姓欧阳,名云飞”。 “欧阳云飞”张师长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核实了一下。 马珏和候七齐声道:“就是他”。 张师长道:“日本电影中,不是报道欧阳云飞已经失踪了吗,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候七道:“欧阳云飞和钟历文是发小,早年间得到赴美国公费留学的机会,两个人在檀香山出现争执,钟历文认为发展海军是大势所趋,而欧阳云飞则认为,未来战争中唱主角的是空军,两个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最后定了个君子协定,让时间来检验他们的判断。” 张师长道:“这位欧阳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候七道:“欧阳云飞和钟历文还有个君子协定,只要还活在这个世上,就不能爽约,他们相约见面的地方,就是故乡姜堰镇村前的状元坊”。 张师长和郝旅长相互看了一眼,郝旅长道:“姜堰就是现在的泰县,只有在当地住过百年以上的世家才知道姜堰这个名字,现在是七旅独立团的驻地”。 候七道:“姜堰状元坊很出名吗”。 郝旅长道:“清朝嘉庆、道光年间,姜堰镇的刘荣庆、刘国庆兄弟二人分别考中了状元,当地人称‘一门五都督,三科两状元’,当地官府还专门为刘氏兄弟修了状元祠。” 候七道:“姜堰镇距离我们有多远?” 郝旅长道:“少说也要一百五十里”。 候七道:“路上安全吗”。 郝旅长道:“附近数百里都是新四军的根据地,路上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候七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现在出发吧”。 张师长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昨天晚上都没休息好,今天又耽误了大半夜,先回去好好的休息几个小时,明天早晨5:30准时出发”。 候七道:“那可是150里路,路上不出意外,骑马也要走大半天,你们不着急,我们可耽误不起”。 张师长笑道:“请七小姐放心,我向你保证,明天上午10点以前,一定能准时到达姜堰镇”。 候七道:“明天我们是都去呢,还是一部分人留下来”。 张师长道:“就不敢劳克劳斯先生大驾了,离了他,我们飞机场这边就得停摆”。 宋春茂等人也表示要留下和克劳斯在机场并肩战斗。 邢慧杰赞叹道:“我这些兄弟们真重义气”。 候七撇了撇嘴道:“他们心里揣着什么小九九我最不清楚,他们留下来可不是为了什么义气,是担心失去了当飞行员的机会”。 郝旅长脸色微微一变,凑到张师长近前,小声的嘀咕道:“我的师长大人,你刚才不是说选拔飞行员条件十分严格,可铁司令他们的人怎么就……” 郝旅长话没讲完,就被张师长狠狠的瞪了一眼道:“这是总部首长亲自决定的,你要不要打电话证实一下”。 郝旅长摸了摸后脑勺道:“我宁愿和鬼子拼刺刀,也不敢跟总部首长瞪眼睛,既然是总部决定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师长道:“你可以说的很多,比如向总部首长撒娇,说自己不愿失去学习的机会”。 郝旅长苦笑道:“你还是饶了我吧,总部安排我去抗大学习,我找个理由推掉了,虽然总部首长没说什么,但是其中的猫腻,我估计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张师长道:“你太小看总部首长了,你的作战请示报告一打上去,总部首长就指着你的名字说,这个郝转转,又在为逃学找借口了”。 郝旅长道:“然后呢”。 张师长道:“郝转转有文化,却不愿做政工干部,既然他这么喜欢带兵,还是继续留在野战军做军事主官吧”。 郝旅长这才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候七却故作天真的问郝旅长道:“俺刚才听总部首长把叫你郝转转,你是不是陀螺大的特别的好”。 郝旅长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张师长笑道:“七小姐,你就别难为老郝了,他脑瓜儿活,好耍小心眼儿,所以老首长们都喊他小转转”。 候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怀好意的看着郝旅长道:“原来如此,总部首长的眼光毒的很,看人可真准”。 郝旅长相貌堂堂,但是在七小姐的冷嘲热讽下,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关键时刻又是张师长替郝旅长解了围,他转回身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让郝旅长带着大家去看看为大家准备的宿舍”。 郝旅长没等铁观音说话,就抢得道:“铁司令,您跟我来”。然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头也不回带路出了餐厅的门,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飞机场的营房分了好几等,最高级的宿舍,装修的奢侈至极,这是专门留给飞行员和高级地勤军官使用的,事先郝旅长已经派人仔细清扫过。 铁观音和候七住进一个双人间儿,看着榻榻米上崭新的被褥,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海滩的宾馆。 铁观音,候七和衣而卧,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铁观音悄悄的道:“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我都想住下来不走了”。 候七道:“司令妹子你刚才看到没有”。 铁观音道:“今天看到的东西多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候七道:“这些装饰豪华的房间都让我们住了,张师长和郝旅长都睡在餐厅的桌子上”。 铁观音道:“这是为什么”。 候七道:“在新四军中,讲究的就是官兵平等”。 铁观音轻轻的“唔”了一声,侧过身子,没再说一句话。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师长和郝旅长已经早早的在门前等候,候七和马珏也已经起床多时,只是女孩儿家事多,等她们梳洗完毕,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张师长看到只有她们两个出来,不禁好奇的问道:“铁司令不和我们一齐去吗”? 候七道:“我们司令妹子有些不舒服,去姜堰镇请人的任务,就由我们俩代劳了”。 张师长和郝旅长有些失望的道:“铁司令到我们根据地,不走一走看一看,多少让人感觉有些遗憾”。 候七道:“二位首长的好意我先替司令妹子谢过了,等有机会一定叨扰则个”。 四个人带了十几个警卫人员,牵马出了机场,张师长吆喝一声,然后策马扬鞭,纵马大跑了半个多小时,马浑身湿透,身上的肌肉不停的颤抖,鼻子里喘着粗气,嘴角泛出白沫。候七勒住缰绳道:“二位首长,先休息一会儿,否则这这些马就废了”。 张师长道:“马上就到目的地了,等会儿再休息也不迟”。 候七道:“不是说到姜堰镇有150多里路吗”? 张师长道:“七小姐先容我卖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候七小声嘀咕道:“故弄玄虚,好稀罕嘛,你不说我还不想问呢”。 正说话间,有几个新四军战士迎过来,给张师长和郝旅长敬过礼,然后才报号说:已经按照张师长昨晚的命令提前准备好了。 张师长道:“你们团长呢?” 一个战士回答道:“吕团长按照您的命令整整准备了一夜,现在刚睡着”。 张师长道:“那就先让他好好睡一觉,你们找几个本地人做向导就是了”。 张师长话音未落,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笑容道:“报号首长,吕少君前来报道”。 郝旅长道:“别啰嗦了,让你的人把马牵起来,记住,要等它们介了落再喂食”。吕团长道:“首长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候七等人下了马,新四军战士们牵着它们在路上缓缓的遛马。吕团长头前带路,带着大家七转八绕进了一片树林。树林中间有个河汊子,停泊着三四十艘乌篷船,张师长对候七、马珏笑道:“南船北马,在这里,乘船比骑马更方便”。 候七、马珏上了船,钻进船棚,和张师长、郝旅长相对而坐,吕团长坐在船头,朗声道:“弟兄们加把劲,中午我请大家在姜堰镇吃包子”。 另一艘船上有人回道:“吕团长,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咱们一共二十几个人,都吃包子的话你有钱结账吗”? 吕团长道:“有没有钱结账是我的事儿,到姜堰保管你吃上包子就是了”。 吕团长的话却让张师长心里一惊,问郝旅长道:“老郝,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郝旅长道:“要钱干嘛”? 张师长道:“我们去请欧阳先生,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见人家”。 郝旅长一愣,脸上露出难色道:“大师长哎,我哪有钱,要有钱昨天晚上还能跟乞丐似的向你要经费”? 张师长道:“看来只能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两手空空去请人家了”。 郝旅长道:“刚才小吕不是说中午请战士们吃包子吗,这包子就先别吃了,把钱拿出来买礼物,就算我借他的,等上级的经费划拨下来,我再还他”。 张师长道:“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你不能学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 吕团长进了船棚,还没等张、郝两位首长说话,就开门见山道:“二位首长是不是想找我借钱”? 张师长道:“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的,有多少钱全拿出来,我立个字据,算是我借你的”。 吕团长苦道:“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张师长道:“那你用什么请我们吃包子”? 吕团长道:“二位首长有所不知,我就是姜堰人,码头上卖包子是我舅父”。 张师长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小子是铁了心,狠狠的到你舅舅那里白吃白喝一顿,然后远走高飞了”? 吕团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要不他还能怎么着,把我扣押在家里,每天还得多破费两笼包子”。 张师长道:“小吕参军几年了”? 吕团长道:“六年多”。 张师长道:“参军六年多就当了团长,进步挺快的”。 郝旅长道:“吕团长可是咱新四军中的秀才,参军前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候七和马珏微微一怔,禁不住仔细打量了吕团长一番,小伙子清秀却不文弱,书卷气中隐藏着一团英气,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张师长似乎早知道吕团长的底细,现在这么问有些卖弄的成分,张师长显然并不知道候七和马珏也毕业于燕京大学,仍旧自顾自的问吕团长道:“大学生可是大知识分子,为什么来的咱新四军”? 吕团长有些难为情的道:“逃婚”。 张师长笑道:“谁家的女孩儿,这么没福气”? 吕团长道:“是二舅父家的表妹”。 没有女孩儿对这种话题不好奇,候七自作聪明的问道:“是不是你表妹长得丑,你看不上”? 吕团长脸一红,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表妹她挺漂亮的”。 候七道:“你表妹长得漂亮,你却看不上,一定是你觉得自己是燕大的高材生,嫌弃人家不识字,才逃的婚对不对”? 吕团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冷战道:“我表妹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后来去美国攻读了飞行动力学专业硕士”? 候七被吓了一跳,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好高的学历”。 马珏平时心细如发,突然开口问道:“吕团长,你表妹叫欧阳青云对不对”? 吕团长一愣,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马珏道:“我不但知道你表妹叫欧阳青云,还知道她名字的来历,《红楼梦》中薛宝钗诗中有‘凭借扶摇力,送我上青云’两句,不知道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吕团长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马珏道:“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吕飞”。 张师长笑道:“马姑娘,这回你可说错了,吕团长名叫吕少君,新四军中无人不知”。 马珏笑道:“张师长先不要急着做结论,咱们且听吕团长自己怎么说”。 吕团长似乎白天见了鬼,两眼紧盯着马珏,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马珏道:“你表妹去美国留学前到北平找过你,坚持要和你完婚后再出国,可是你这家伙说什么‘学业未成,何以家为’,把人家姑娘拒绝了,欧阳青云在北平苦等了你半个月,你这冷血的家伙竟然躲了起来,再也没有跟人家姑娘见面”。 吕团长恍然大悟,指着马珏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马珏,号称燕京大学第一美女,同学们背后都偷偷喊你马娘娘,你父亲马教授是哲学系的,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珏道:“我怎么来这里的有时间再解释,我有件事想问你,你的二舅是不是名叫欧阳云飞”。 吕团长点了点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张师长和郝旅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的笑了。 吕团长的二舅父就是这次他们去姜堰要找的人,本来是硬着头皮去,现在多了一层关系,成功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不过马珏还担心一件事,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二舅现在在姜堰吗”? 吕团长道:“这我不清楚,我已经六年多没来舅父家了”。 马珏又道:“当年你为什么逃婚”? 吕团长道:“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马珏道:“吕团长说话可不能言不由衷啊”。 吕团长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这事看淡了”。 候七问道:“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欧阳青云的消息”? 吕团长苦笑道:“她从北平回来,跑到我家里大闹一场,骂我是没有担当的胆小鬼,然后就出了国,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候七道:“本来呢,有个老朋友想和你见一面,不过你现在贵为团长,他担心高攀不起,所以始终没和吕团长见一面”。 吕团长道:“我没有多少知心朋友,他们要是来看我,我倒履迎宾”。 候七道:“你一分钱都没有,把朋友迎回来跟你一起喝西北风吗”? 吕团长道:“你也不用拿话挤兑我,我的几个朋友都是清高的饱学之士,绝不会认识你这种有钱有势又势利眼的阔小姐”。 候七被吕团长抢白了一通倒也不恼,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脑门,装作自言自语道:“邱国营,邢慧杰你们这两个大混蛋,早跟你们说过,人家吕飞现在是大团长,你们两个小老百姓高攀不上,可你们偏偏不听,看看现在,被我说中了吧,人家吕大团长根本就不记得有你们这号朋友”。 吕团长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站起身,脑袋撞在船棚上,却顾不上疼,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候七,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刚才说谁来了”? 候七道:“我刚才啥也没说”。 吕团长急道:“邱国营和邢慧杰到苏北了,为什么不来和我见一面”? 候七懒洋洋的道:“吕团长这门槛可不低,想见他一面可挺难的,算来他俩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即使今天不走,明天也该登程了”。 吕团长眼泪都掉下来,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对候七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要是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候七道:“新四军团长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今天可让我大开眼界”。 张师长虽然不知其中的原委,却也虎起脸对吕团长道:“吕飞同志,你严重违反了群众纪律,快给七小姐道歉”。 马珏也在一旁解劝道:“七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看把吕团长急成什么样了”。 吕团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向候七道了歉。 候七随手掏出十万法币给吕团长递了过去道:“你舅父做的也是小本生意,这些钱不多,却也足够你请大家吃包子了”。 吕团长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候七道:“就像你没用过我的钱似的,你在燕京大学逃婚时躲在邱国营租住的小院,吃的喝的都需要花钱,他一个穷学生怎么能养得起你”? 吕团长又是一愣,再仔细看,禁不住欢喜道:“你是候桂臻,我们的财神奶奶,你上学时不是戴眼镜吗,难怪我现在认不出你了”。 吕团长说着,一把把钱抢在手里,眉飞色舞的道:“这回不用担心看舅父的脸色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下) 姜堰镇是新四军五师独立团的驻地,独立团的战斗力一般稍逊于主力部队,如果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独立团会升级为主力部队,反之,主力部队在战斗中吃了败仗,也会被降一级成为独立团。五师独立团原来的番号是五师17团,去年17团在罗墓口中了鬼子的埋伏,牺牲了600多名战士,政委也阵亡了,17团被降级为独立团,团长申红增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也背了个留职查看的处分。 申红增和张师长、郝旅长都是老战友,老战友受了处分,张师长和郝旅长心里也不是滋味,为了避免见面尴尬,来姜堰前也没有通知申红增。 从飞机场到姜堰镇走陆路要150多里,走水路只有80多里,近了将近一半,摇船的新四军战士都是吕团长刻意挑选身体健壮的棒小伙儿,船运行的又快又稳,刚近正午时分,几艘乌篷船就已经望到姜堰镇码头上高高的状元坊了。 吕团长舅舅的包子铺就在状元坊下,欧阳家的包子远近闻名,姜堰有新四军独立团驻守,老百姓安居乐业,包子铺的生意着实不错,将近半亩地的遮阳棚下放了四五十张餐桌。 吕团长他们船靠码头,张师长?带人下了船,进了包子铺,瞬间就占满了五六张桌子。开店的不怕大肚汉,包子铺的伙计流水般把一笼笼包子送上餐桌,又被战士们风卷残云般吃个一干二净。郝旅长把包子浸过醋塞进口中,然后拿起一头蒜,张师长压住郝旅长的手道:“下午还要见贵客,吃了蒜有口气”。 郝旅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大好的肉包子不让就蒜,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一个包子铺的伙计在一旁道:“什么样的贵客,还不许人吃蒜”? 张师长道:“我们这么多人,你就不怕我们吃过饭不给饭钱”? 包子铺的伙计道:“以前那些兵痞子吃饭不给钱,可是新四军吃饭,可从来没短过我们饭钱”。 张师长道:“你能看出我们是新四军”? 伙计道:“您不但是新四军,还是个大官”。 张师长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包子铺的伙计道:“新四军独立团的申团长在姜堰镇住了将近一年了,他是咱们包子铺的老主顾,可今天他看你们诸位一下船,就躲了起来”。 张师长道:“那也不能证明我们是大官啊”? 伙计道:“可是申团长的人已经在包子铺周围布了岗哨,我可从来没见过新四军独立团为谁如此大费过周章”。 张师长笑道:“老申的警惕性还挺高,不过我们不是来找他的”。 伙计道:“甭管军爷您找谁,我是土生土长的姜堰镇人,镇上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张师长指了指一直埋头吃饭的吕团长,对包子铺的伙计道:“他也是姜堰镇的人,你认识他吗”? 这伙计倒也认真,弯下腰,侧歪着头紧盯着吕团长,吕团长无奈的抬起头,苦笑着道:“文生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包子铺的伙计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丢下手中抱着的盘子,手舞足蹈的喊道:“掌柜的,你外甥回来了”。 一群人从厨房里冲出来,其中一个矮胖子抓住伙计的肩膀急促的道:“你说飞飞回来了”? 伙计点头道:“我看到他了,他还喊了我一声哥呢”。 矮胖子道:“他在哪里”? 伙计回身指了一个座位道:“飞飞少爷就在……”伙计下半句没说出来,吕团长的座位上空荡荡的,桌子上压了20万元的法币。 矮胖子摇着伙计的肩膀道:“人呢”? 伙计伸手挠了挠头道:“刚才我明明看到他了”。 为了避嫌,张师长他们也回避了,五六张餐桌上,只剩下候七和马珏孤零零坐在原地。 矮胖子看了她俩一眼,客客气气的问道:“二位姑娘请了”。 候七道:“二十万元的饭费不够吗”? 矮胖子道:“姑娘你误会了,你们是飞飞的朋友,就是在这里吃上七天八夜,我也不能收你们一分钱”。 候七道:“您就是包子铺的掌柜了”? 矮胖子道:“如假包换”。 候七道:“向您打听个人,欧阳云飞您认不认识”? 包子铺掌柜脸色一变,面露不愉道:“你们找舍弟有何贵干”? 候七道:“不是我们要找欧阳云飞,是你外甥要找他”。 掌柜的道:“飞飞要找他二舅,还轮不到别人操心”。 候七道:“掌柜的话中带刺,我们可没有得罪你”? 掌柜的道:“要不是你们勾引飞飞,他也不会悔婚离家出走”? 马珏见老掌柜误会了她和候七,于是和颜悦色的解释道:“老人家,你错怪我们了,我们也是刚才认识的吕团长”。 老掌柜先是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刚才说飞飞做了新四军的团长”? 马珏点头道:“而且是主力团团长”。 老掌柜道:“和咱们独立团的申团长比,他俩谁官大?” 马珏道:“新四军内部的事我也搞不清楚,按规矩应该是吕团长更受器重”。 老掌柜听了马珏的话欣喜若狂,迈动两条短腿,飞也似的跑进厨房,就在大家错愕之际,老掌柜从厨房里拉出一个人,腰里系着围裙,手上沾满了白面,边走边埋怨道:“我的大哥哎,您今天这是怎么了,疯疯癫癫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老掌柜的道:“我也和你解释不清,唔,就是这两个姑娘,她们刚才亲口说的,飞飞现在是新四军的团长了”。 候七和马珏此刻更是欣喜若狂,这个刚从厨房中出来的矍铄老人,正是她们要找的欧阳云飞。 欧阳云飞显然比他哥哥稳重的多,他不慌不忙地来到候七和马珏面前,拱了拱手道:“二位姑娘见过我的外甥吗?” 候七道:“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欧阳云飞道:“我外甥现在在哪里,姑娘可否赐教?” 候七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欧阳云飞顺着候七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有几个新四军的干部,被一群战士围在中间,正在对其中一个人大打出手,看挨打人的模样,正是独立团的申团长。 候七把手笼了个喇叭筒,对着人群喊道:“我们找到欧阳先生了,你们快过来和他见一面”。 欧阳云飞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搞得如此隆重”。 候七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一群新四军高级将领来迎接您的大驾,我就问你习不习欢”? 第四百四十七章 暴发户的烦恼 姜堰镇是新四军五师独立团的驻地,看上去一片安宁,其实外松内紧,张师长他们的船还没有靠岸,暗哨就把消息报号给独立团团长申红增。在当地老百姓眼中,团长就是了不起的大官了,申红增带着两个警卫员急冲冲的赶到码头,才知道张师长他们正在状元坊包子铺吃午饭。 县官不如现管,申红增知道只要自己一进包子铺,包子铺的老板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收张师长的饭钱。为此申团长一直在码头的青石阶上踱步等候,突然肩头被人用力拍了一掌,回头看,两个随身警卫直挺挺的立在原地,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张师长和郝旅长还有吕飞来了,老战友见面,自然少不了一阵热闹,正在这时候,包子铺里迎出一大群人,欧阳兄弟走在最前面,距离还挺远就乐呵呵的招呼道:“申团长,您来了贵客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太见外了是不是”? 申团长苦笑道:“这几个家伙都是我的老战友,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今天他们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就匆匆的赶了过来”。 申团长正要给欧阳兄弟介绍一下几位老战友兼上司,却看到吕团长从人群中走出来,扑通跪倒在欧阳兄弟面前,泣泪横流的道:“二位舅父大人安好”? 包子铺掌柜的也流泪道:“你这孩子,回家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不想我,我们可一直惦记着你啊”。 申团长满脸诧异,小声的问张师长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张师长道:“吕少君这小子原名叫吕飞,自小没了爹娘,就在姜堰镇舅舅家长大的,二爷欧阳云飞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想把吕少君入赘,哪知这小子犯倔,为了逃婚才参加的新四军”。 申红增道:“看来老吕这家伙这回想通了,他该不会请大家吃顿包子就算是请了喜酒吧”? 郝旅长道:“请吃包子就不错了,你又没有给他凑份子钱”。 申团长道:“老吕是新四军五师中头一个娶媳妇的团职干部,一定要好好的热闹热闹,待会儿我通知一下老战友们,今天晚上去闹洞房”。 张师长笑道:“一定要适可而止,吕团长是读书人,脸皮子薄”。 申红增跃跃欲试道:“脸皮薄就别娶媳妇,今天我要不闹他个七荤八素,低头告饶,就罚我就做一辈子独立团团长”。 张师长道:“对了,有件事正要告诉你,总部昨天下了通知,撤销对你留职查看的处分,另外新任命的独立团政委这两天也要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配合工作,不能跟人家耍老资格,动不动拍桌子瞪眼睛”。 申红增道:“我这团长的职务,让你们撸了多少次了,再多个一次两次的我也不在乎,至于团政委就不用上级操心了,我一个人身兼两职,干的也挺好”。 张师长道:“你想得美,你独立团头几天在龙王河伏击了鬼子四艘运送物资的船只,听说收获不小,可是一直没见你小子写报告汇报这件事,是不是想把缴获的物资都独吞”。 申红增急道:“是谁tmd背后打我的小报告,这次伏击战缴获的物资太多,清理工作还没有完成呢”。 张师长道:“那你就慢慢的仔细清理,最后把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挑出来上交就可以了”。 申团长被张师长说中了心事,脸一红,低下头来喃喃的道:“我们一直是五师的主力团,可上次在罗墓口吃了亏,部队伤亡过半,政委也牺牲了,主力团降级为独立团,战士们虽然不说,但每个人心里都窝着一把火,一定要打几个漂亮仗,嗯,把主力团的名号再拿回来”。 张师长点头道:“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追究你缴获上交不及时的责任,咱们是老战友,我要让兄弟部队看看,你申红增是好样的,独立团都是铁打的英雄汉”。 英雄流血不流泪,可申团长的眼泪,还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下来。 申红增正和张师长谈论工作之际,吕飞已经得到欧阳兄弟的谅解,一家人哭作一团,还是郝旅长出面解劝,包子铺掌柜的这才如梦方醒,连连道歉,称自己慢待了贵客,把包子铺的生意交给伙计打理,他和兄弟欧阳云飞陪着张师长等人回家中安坐。 欧阳兄弟没有分家,精致的院落可以看出家境殷实,院里鱼池中摆放着一块巨大的太湖石,鱼池边几杆修竹,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曲折萦于,含有曲径通幽之意。前后三进院落,东西厢房,雕栏画栋,处处显得雅致不俗。走在队列最后的马珏悄声对候七道:“这才是书香门第,跟人家比,你家就像个暴发户”。 候七有些不服气,可想了半天,只能恨恨的道:“我老爷子有九个姨太太,这院里除了书,还有什么”? 马珏道:“你羞不羞,难为你还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候七道:“我们家是暴发户,书念多了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马珏道:“整个儿一个守财奴,我就纳闷儿,你为什么骨子里都透着铜臭味”。 候七道:“等你们要钱的时候,就会懂得骨子里没有铜臭味的悲哀了”。 马珏道:“你就留着你那些钱过一辈子吧”。 候七冷哼一声道:“我让你胡说八道,等你哪天出门子,一分钱的嫁妆我也不给你出”。 马珏笑道:“少了我一个子儿,我把你这猴崽子丢进汤锅炖汤喝”。 候七道:“这还是当年美名远扬的马娘娘吗?怎么修炼的跟长舌妇的”? 马珏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候七冷笑一声,没有说话,闪身进了客厅的门。 饭桌上早就摆好了丰盛的酒席,虽然不像大城市的大鱼大肉,可书香门第,今天又是贵客临门,欧阳兄弟八宝尽出,几十个菜盘在桌上堆起多高,每一道小菜都显得别有匠心。 状元坊酒窖送了几坛镇江竹叶青,酒香浓郁,酒色深绿,浓的深不见底。就是马珏这等不善饮的人,也不禁喝了几杯。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赘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师长放下手中的筷子,开门见山的道:“多谢二位老先生盛情款待,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需要麻烦二先生,不知能否赏光鼎力相助”? 欧阳云飞道:“不知是什么事,只要我力所能及,定甘效犬马之劳”。 张师长道:“兹体事大,可否找僻静处一絮”? 欧阳云飞起身道:“诸位请跟我来”。 张师长选了马珏、候七、吕飞三个人跟着欧阳云飞,穿过中厅,来到中跨院,留下郝旅长和独立团的申团长陪包子铺掌柜的把酒言欢。 中跨院比前院更幽静些,欧阳云飞道:“我平时住在这里,老家伙了,很少有年轻人来,今天你们一来,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许多”。 张师长道:“您今年贵庚了”? 欧阳云飞道:“虚度五十光阴,已是知天命之年了”。 大家闻言一愣,看面相欧阳云飞更显苍老,没想到才刚满五十岁。 欧阳云飞也看出大家诧异之色,自我解嘲道:“世事多舛,我是一朝愁白少年头”。 候七道:“不知什么事让欧阳叔叔变得如此落寞”? 欧阳云飞没有回答,他随手推开一扇门,是一间三十多平米的厅堂,一件家具都没有,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墙上挂满了许多年轻人的戎装照,俊眉朗目,仿佛是上海滩的电影明星。 欧阳云飞先是定定的看了那些照片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张师长道:“整个姜堰镇,没有比这里更清静的了,长官有什么教诲,但说无妨”。 张师长没料到欧阳云飞言语如此犀利,顿时语塞,还是候七见多识广,应对自如道:“欧阳叔叔还记得与故人状元坊下的盟约吗”? 欧阳云飞一愣,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孑然一身,哪有什么故人之约”? 候七道:“难道钟历文叔叔老糊涂了,是他亲口对我说,姜堰镇状元坊下有他的故交相候”。 欧阳云飞道:“如果你不是和新四军首长一起来的,我就一枪崩了你,1937年日本人占了上海,钟历文就被他们软禁在虹口日本人生活区中,将近十年了,死活不知,就连绝大多数日本人都不知道钟历文的身份,今天你却假冒他的名义来咋我,我活了大半辈子,岂能上你的当”? 看着气呼呼的欧阳云飞,候七无可奈何的道:“钟历文确实已经被营救出来了,张师长为这事出力不小,欧阳叔叔你若是不相信我,就尽管去问他”。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转头问吕飞道:“飞飞,最近你见过钟历文吗”? 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吕飞,却见他两眼发直,紧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嘴角剧烈的抽搐着,脸上也挂满了泪水。顺着吕飞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原来这诸多的戎装照中,还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儿。 候七和马珏都记得,她就是当年在燕大门口苦等吕飞七天的欧阳青云,照片下面清晰的标注一行字:爱女欧阳青云,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高志航驱逐机飞行大队上尉飞行员,1941年重庆空战,击落四架敌机,最后弹尽粮绝,被三架日机包围,最后时刻,她驾驶苏制拉-5战斗机(苏联拉沃契金设计)撞毁日本重型轰炸机,壮烈殉国。 空荡荡的客厅中气氛顿时变得压抑无比,原来这满墙的戎装照,都是在和日本人空战中牺牲的飞行员,除了高志航,大家还看到了乐以琴、李桂丹、号称为红武士的刘粹刚、阎海文、陈怀民、陈锡纯一长串熟悉的的名字。他们都有着同样年轻的面孔,然而就是这些年轻人,用自己的生命去迎战强盗的入侵,驾驶战机,义无反顾。 他们都是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的英雄,但是谁也没想到,在这支英雄的队伍中,居然有一个花木兰式的女英雄,欧阳云飞的亲生女儿。 看着泣不成声的吕飞,欧阳云飞也不禁掉下泪来,哽咽的道:“青云这辈子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她被青梅竹马的表哥给抛弃了,如果你当时当时答应跟她一起去留学,该多好啊”。 吕飞道:“中国没有男人了吗,为什么会让表妹去直面敌人”? 欧阳云飞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你小时候说长大了要去学开飞机,驾驶着飞机去迎娶你的白雪公主,后来你出息了,青云就说,还是我去开飞机吧,反正我的白马王子也要入赘到咱家”。 候七和马珏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吕飞面对找上门的欧阳青云会选择逃婚,主要还是因为吕飞不愿入赘做赘婿。 就这样过了许久,欧阳云飞和吕飞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吕飞看着欧阳云飞,异常坚定的道:“爹,我要做飞行员,跟您学驾驶飞机”。 欧阳云飞道:“青云已经不在人世了,飞飞你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你二舅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吕飞道:“我早就考虑好了,我要驾驶着飞机,为我的妻子青云报仇”。 欧阳云飞道:“飞飞,就算你有复仇的心,我也无能为力了,高志航驱逐机大队是咱们最后一支飞行军,你可知道,重新组建一支空军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根本不是我一个糟老头子能解决的”。 吕飞道:“爹,今天我们来,就是请您出山,我们齐心协力,组建一支坚决抗日的空军”。 欧阳云飞看了候七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这丫头刚才真的没骗我,我那老朋友钟历文现在他在哪里”? 候七道:“您和钟叔叔之间的矛盾他早就说了,其实你们也是杞人忧天,一个认为有强大的海军就能纵横四海,另一个认为未来战争的主宰是飞机,我也不知道你们二位谁说得对,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让时间检验你们俩到底谁说得对”。 欧阳云飞道:“太平洋战争已经充分的证明,没有强大的空军做掩护,再先进的战舰也会在最原始的飞行器打击下葬身海底”。 候七道:“但是实践证明,没有强大的海军,最后难逃任人宰割的命运”。 第四百四十九章 凤舞九天(上) 论到急智和斗口,七小姐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罕逢对手,欧阳云飞虽然博学多识,在候七咄咄逼人的攻势下也溃不成军,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不再争论空军和海军到底是哪个更重要,而是顺着候七的话题道:“姑娘,你的意思是你们计划组建一支现代化的空军”? 候七道:“不是我要组建空军,有这个想法的是他们”。说着指了指张师长。 张师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说到正题了。 欧阳云飞道:“新四军抗日的决心我心知肚明,你们想获得现代化武器的愿望我也理解,但是你知道组建一支现代化空军,需要多少物力和财力吗?” 张师长道:“这些我都不清楚,但是有了您,我想这不是一个问题”。 欧阳云飞道:“我不会去陪一群山大王做空军梦的”。 张师长道:“我们不是只顾眼前利益的山大王,我们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欧阳云飞道:“张师长,恕我冒昧的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一个鸡蛋立志去撞烂石头,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张师长道:“我也有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那些不想撞石头的鸡蛋,最后的命运是否更美好”? 欧阳云飞道:“这个例子比喻的不恰当,鸡蛋和锤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张师长道:“咱们不妨说得更直白一些,在您心目中,新四军是不堪一击又不自量力的鸡蛋,而您就是无坚不摧的铁锤”。 欧阳云飞道:“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能准确表现出彼此的现状”。 张师长道:“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在这场被诅咒的战争中,您消灭了多少日本鬼子”? 欧阳云飞有些迟疑的道:“至少有八九十个”。 张师长道:“您去问一问您的外甥,他这些年杀了多少敌人”? 吕飞一脸文静,实在看不出他有手刃鬼子的实力,但吕飞却异常平静的回答道:“在莲花山阻击战中,我用一挺重机枪干掉了130多个鬼子”。 欧阳云飞有些吃惊,却还是强词夺理道:“你杀掉的都是炮灰,而我干掉的都是精英”。 吕飞道:“没有炮灰的默默奉献,就没有精英的风光无限”。 欧阳云飞又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可能被你们的执着说服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为什么会选择现在组建空军”? 张师长道:“只要您跟我们走一遭,您就会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信心”。 欧阳云飞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师长道:“且慢”。 张师长和吕飞在那些牺牲飞行员的遗像前肃立,左手摘下军帽,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马珏把欧阳青云的相框摘下来塞在吕飞手中,泪水满面的道:“姐姐泉下有知,应该更喜欢和你不离不弃”。 空荡荡的客厅门悄无生息关上,门外已是星光满天。欧阳云飞的哥哥,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此刻他捉着欧阳云飞的手,哽咽的道:“想通了?” 欧阳云飞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哥哥道:“想通了就好”。 欧阳云飞道:“如果混不下去,我再回来做包子”。 第二天天明时分,欧阳云飞等人已经站在飞机场上,只一天时间,机场面貌焕然一新,废弃的跑道上杂草被清理干净,跑道两侧的航标灯也都更换了,将近二十米高的航空智慧台也搭建起来,几个新四军战士正在给跑道粉刷醒目的油漆。 这一切不但让欧阳云飞震惊不已,就是张师长和郝旅长也有些诧异,直到他们看到眼里布满血丝克劳斯,手中拿着一张图纸,正对着宋春茂指指划划,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克劳斯的功劳。 欧阳云飞的眼睛亮了,他激动的搓着双手,对张师长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首长能够批准”。 张师长道:“您是不是想把吕团长留在身边”? 欧阳云飞道:“还望首长成全”。 张师长道:“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吕团长的部队是3000多人的主力团,还要征求一下吕团长的意见”。 吕飞道:“我早就考虑好了,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张师长道:“看来我还是庙小留不住大菩萨,吕团长你现在回部队,和政委李辉做一下交接,后天早晨来飞机场报道”。 欧阳云飞的到来,才让这支初建的空军步入正轨。欧阳云飞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大规模的从新四军官兵中,选拔条件合格的飞行员。张师长把组建空军的意向通过电报向总部做了请示。总部表示对这件事大力支持,而且回电,选拔飞行员的标准一定要优中选优,不但要在新四军中选拔,八路军中也要严格选拔,把一些合乎标准的官兵送过来,接受欧阳云飞和克劳斯最后检验。 选拔的标准近乎苛刻,单是要求高中以上文化程度就把百分之九十多的战士拒之门外,再加上没有受过伤,身体健康,不能近视眼、色盲等林林总总的五六十项,经过半个多月的选拔,终于有将近二百人脱颖而出,这其中还包括吕飞和宋春茂等人这些后门兵。 铁观音也想过一把开飞机的瘾,可她的文化程度是个硬伤,看着飞机驾驶舱密密麻麻的仪表盘,铁观音就头痛的紧,再看候七她们虽然有文化,却因为眼睛近视失去选拔资格,铁观音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 选拔飞行员的同时,欧阳云飞又动用了一个团的兵力,从鲁南山区中拖出一架抗战前隐藏大山里的一架教练机,看到怪模怪样的教练机,通过初次选拔的准飞行员们才知道,要在教练机上学习一段时间,等飞行技术娴熟了,才有资格去独自操控战斗飞机。 欧阳云飞作为资深飞行教官,在国内人脉关系非常广泛,他列出长长一份代号名单交给张师长,几天里,到处都是新四军谍报人员忙碌的身影。开列的名单飞快的缩短,那些散落在敌占区的飞行人才,被纷纷营救出来。 当一支三四百人的团队整齐的肃立在张师长面前时,他才相信,新四军的空军终于组建成功了。 第四百五十章 凤舞九天(中) 欧阳云飞走马上任第五天,张师长和郝旅长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一个五十多岁姓靳的首长接手了他们工作。靳首长是从延安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以前从事什么工作。靳首长来了以后,严格的执行着张师长等人给铁观音的承诺,而且还优先培养宋春茂等人。 靳首长沉默寡言,总是背着手慢慢踱步,如果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久而久之,大家对靳首长都敬而远之,只有碰到实在没法解决的问题才会去找他解决。每当这种时候,靳首长才显示出来自己的实力,无论多大的难题,他永远都是一句话:“这个问题就交给我来解决”。 说来也怪,无论多大的难题,在靳首长手里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最让大家感到意外之喜的一件事,是靳首长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一次就弄来了三架苏制“雅克”教练机和一名苏联的飞行教官。 原来将近二百名学习飞行的学员,只靠一架老旧的教练机,每个学员上机一次至少需要五天,现在一下有了四架教练机,学习效率提高了许多倍,基本上每个学员每天都有上机的机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新来的苏联飞行教官脾气暴躁,对学员非打即骂,学员们背后都偷偷的称呼他蛮牛。 蛮牛也不屑于和欧阳云飞、克劳斯一起吃饭,他每餐牛肉面包都必不可少,还酗酒,喝醉了就对欧阳云飞和克劳斯冷嘲热讽,欧阳云飞和克劳斯顾全大局,才没有跟蛮牛翻脸。 这些事靳首长都看在眼里,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傲慢无礼的蛮牛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一个起夜的学员无意中看到,蛮牛被人从睡袋中被人拖出来,戴上手铐脚镣丢进卡车带走了。 为了此事,欧阳云飞特意去找靳首长,竟然是替蛮牛来讲情,虽然他脾气不好,但飞行技术绝对没问题,既然要学习技术,就要能受些委屈,只要蛮牛答应不再为难克劳斯,其他的都能接受。 靳首长听完欧阳云飞的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老靳的朋友,不能受半点委屈。 两天后,蛮牛又回来了,两天不见,他憔悴了不少,从此以后,蛮牛再也没有跟人发过脾气,对欧阳云飞和克劳斯也敬重有加,每天傍晚,都带着一小瓶伏特加找他俩喝两口。 蛮牛突然变得如此温顺,对其中的奥妙最感兴趣的是候七,她私下里逼着克劳斯找蛮牛问个究竟,后来克劳斯对候七她们学说蛮牛听到问题后的表情,先是吃惊的睁大了双眼,眼神里露出恐惧之色,战战兢兢的说道:“靳就是一个魔鬼,他有一百种手段让一个他讨厌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候七奇道:“老靳以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克劳斯道:“蛮牛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说”。 候七道:“难道这老靳是铜金刚,铁罗汉,一点儿毛病都找不到?” 克劳斯道:“咱们这个飞行基地中,只有两个人能让老靳低头”。 候七道:“我猜一猜,这两个人一个是欧阳云飞,另一个是你对不对”? 候七聪明绝顶,很少有猜错的时候,可今天她失望的看到克劳斯认真的摇了摇头。候七突然大声道:“大力神,给我狠狠的修理一下这个德国鬼子”。 如果是以往,只要候七一声招呼,常庆洪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可今天他只是嘿嘿的笑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候七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招呼不动你了”? 常庆洪有些难为情的道:“七姐,我现在正学开飞机呢,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可能会给我穿小鞋儿的”。 候七道:“这就是个扯虎皮做大旗的玩意儿,不用怕他,大不了回头儿我给你买一架飞机,咱自己开着玩儿,气死那些看人下菜碟儿的飞行教官”。 听了候七的唆使,常庆洪看着克劳斯跃跃欲试。如果说到生死相搏常庆洪可能不是克劳斯的对手,可现在近乎戏谑式的胡闹,克劳斯肯定不是常庆洪的对手。一力降十会,常庆洪天生蛮力,又有一股宁死不屈的韧性,克劳斯和他交手,最后吃亏的十有八九是克劳斯。如果是几年前,即使危险再大,克劳斯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可跟弟兄们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也懂得真正的英雄好汉,从来不会欺负自己的兄弟。 常庆洪剑拔弩张,就在最后时刻,克劳斯终于妥协了。他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毒蛇,彻底败下阵来,他认认真真地对大家道:“靳首长刚来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碰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候七打断克劳斯的话头道:“靳首长就是口中不说,但是根据我的暗中观察,油料库中的燃油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再有十天,飞机变成推机,这些学习驾驶飞机的菜鸟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满操场推着飞机乱跑,他们能做到的也就如此,没有足够的航空煤油,就算是飞行技术再好,也只能乖乖地躲在地上看别人翱翔蓝天”。 候七言语中虽然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但克劳斯还是认认真真的道:“能让靳首长低下骄傲头颅的两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候七冷笑一声道:“有什么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干啥,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常庆洪傻乎乎的问道:“靳首长为什么会向司令和七姐低头”? 候七道:“还不是因为缺钱呗,如果想要正常维持飞行训练,每天至少需要5万大洋,靳首长虽然有100种办法让人生不如死的生活,但是要搞活动资金,他却束手无策,所以才会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马珏在一旁慢声细雨的道:“咱们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你手中,只要靳首长找到你就万事大吉了,何苦又拖上咱们司令”? 候七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纪律有多么严重”。 第四百五十一章 凤舞九天(下) 不出候七所料,靳首长终于主动找上门来,可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要钱,而是借,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会像在银行贷款一样,向铁观音支付利息。 对于财物方面的问题,铁观音从来不操心,至于靳首长给不给利息,她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铁观音的豪爽有些出乎靳首长的意料,他有些局促不安的问道:“铁司令,不知道您能为我们提供多少借款”? 铁观音道:“我是当家不主事,有关钱的事儿您还是跟七姐谈吧”。 候七早就做好了预案,心平气和的问道:“首长要借多少钱”? 靳首长咬咬牙道:“两千万”。 候七道:“再具体一些,2000万是什么币种”? 靳首长眼睛一亮,有些欣喜的道:“美元怎么样”? 候七道:“当然没问题,只不过这2000万美元也买不了多少航空燃油吧”? 靳首长道:“如果是美元的话就足够了,不但能够买到航空燃油,剩下的钱还能够买几架美式战斗机”。 候七道:“要是那样的话,我再多付1000万美元,捎带着也给我们买几架美国飞机”。 靳首长道:“借款金额就这么定了,不知借款利息怎么算,还款时间也要尽量长一些”。 候七道:“借款利息就全免了,至于还款时间,就10年为期吧”。 靳首长道:“那就多谢铁司令美意,不知什么时候我能拿到这笔借款”? 候七道:“这是上海霞飞路129号“侯记钱庄”的支票,我已经签了名,您派人拿着支票去取钱就可以了”。 靳首长道:“3000万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七小姐是否事前和钱庄沟通一下”。 候七道:“昨天我们司令已经算定这两天您会来,所以昨天就已经通知钱庄把钱准备好了”。 靳首长道:“那就多谢了,不过我还想冒昧的多问一句,铁司令事先为我们准备了多少资金”? 候七调皮的道:“您猜猜看”。 靳首长笑着摇摇头道:“我还是太贪心了,既得陇,复望蜀,能筹到3000万美元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候七道:“我也有个问题,您能通过什么渠道,卖到美国飞机和航空燃油,这可都是紧俏的战略物资,有钱也买不到”? 靳首长也微笑着道:“都说七小姐聪明绝顶,也不妨猜猜看”。 候七道:“我猜不着”。 靳首长道:“那就可劲儿猜”。 候七心里清楚,能在这种时候买到紧俏的战略物资,这渠道一定属于最高级的军事机密,既然靳首长不方便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了。 靳首长果然神通广大,拿到钱后第二天下午,就有一艘油轮停靠在新四军据守的长丰岛。那里曾经是日本的一个海上补给站,后来太平洋战争吃紧,在长丰岛进行补给的飞机和军舰都抽调一空,守卫补给站的鬼子无所事事,没有多久也换了防,长丰岛补给站守卫工作就交给当地的汉奸武装。新四军用一个营的兵力,激战一昼夜,消灭了岛上的汉奸武装。这个沿海地区最大的海上补给站,就落入新四军手中了。 当初没有人清楚为什么新四军要占领长丰岛,直到现在他们才如梦方醒。原来新四军未雨绸缪,为建立自己的空军、海军早就做了许多的准备。 航空燃油紧缺的问题总算解决了,靳首长承诺的美式战斗机却迟迟没有到位。候七也不便追问,整天无所事事,陪着铁观音看飞行学员们进行飞行训练。 培养飞行员的程序,条件苛刻的近乎不近人情,每天都有学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淘汰。飞行训练进行到第9天时,常庆洪成为铁观音手下第一个被淘汰的学员,他空有一身蛮力,努力把自己庞大的身躯挤进狭窄的驾驶舱,根本搞不清密密麻麻飞行仪表的具体作用,最要命的是,常庆洪有严重的恐高症,飞机起飞时就吓得哇哇乱叫,教练机转入平飞时,飞行教官克劳斯意外的发现,坐在学员舱里的常庆洪一直闭着眼睛,无论怎样的循循善诱,他就是不敢睁开眼睛,而且飞机降落后,常庆洪每次都吐得一塌糊涂。 对于他来说,每次起飞训练都和上刑一般难受,后来更形成条件反射,只要听到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常庆洪就头痛欲裂,还伴着严重的呕吐现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欧阳云飞不得不直接找到铁观音,告诉女司令,常庆洪的体质不适合做飞行员,如果强制他继续学下去,很有可能让他赔上一条性命。 铁观音远远看着日渐憔悴的常庆洪,知道欧阳云飞没有说谎,对候七道:“你去找一下大力神,通知他明天不用继续再学习飞行了”。 开始候七还觉得这件事挺为难,担心会伤害到常庆洪的自尊心,没想到把事情的原委跟他一说,常庆洪扑通跪在跑道上,兴奋得呜呜的哭个不停。 到了晚上,候七和铁观音商量道:“今天看大力神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咱们的这些弟兄们,都要强好胜,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当中是不是也有人和常庆洪一样,不适合做飞行员,却碍于面子,不肯说出自己的苦衷”? 铁观音不以为然的道:“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候七道:“做飞行员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学唱戏的唱不红还能去跑龙套,可飞行员要是出了问题,在半天空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铁观音道:“克劳斯不是飞得挺好吗”。 候七道:“人跟人的体质不一样,让一个哑巴去唱戏,就算是再努力也唱不出来”。 铁观音有些不耐烦的道:“别老是拿唱戏的做比喻”。 候七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懂,才捡着你最擅长的领域做例证嘛”。 铁观音道:“以后少拿唱戏的取乐”。 候七道:“你平时要是能多读几本书,咱俩沟通就没这么困难了”。 铁观音道:“你这是捹着柳树要枣吃,我不是读书的料儿,一看见书本子脑仁儿疼”。 候七道:“你说的这话在理,你不愿意读书,是不是弟兄们也和你有一样的心理,讨厌学习驾驶飞机呢”? 铁观音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明天早晨把弟兄们叫到一起问问还有谁不适合做飞行员”。 候七道:“如果直接问,他们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即使不适合做飞行员,也没人会当众直接讲出来”。 铁观音道:“就你们读书人弯弯绕多,说说你有什么办法,不伤弟兄们体面的退下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别亦难 第二天中午,刚结束了一上午的飞行训练,学员们有说有笑的走进餐厅,却意外的发现,候七正面对面的和靳首长交谈着。靳首长见多识广,早就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不知七小姐今天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靳首长急得满面通红,不住的抬手扶一扶花镜,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候七道:“七小姐,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对弟兄们来说,铁司令的决定会让他们前功尽弃,这将近一个月的努力,可都白白浪费了”。 候七道:“铁司令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性格刚毅,执拗的很,很难有人能改变她的意志”。 靳首长道:“铁司令人呢,我想和她面对面谈谈”。 候七道:“铁司令正在收拾行囊,吃过午饭后就要登程了”。 靳首长道:“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候七道:“对于您的挽留,我只能抱歉地说一声,后会有期”。 宋春茂等人看到候七和靳首长争论个不停,他们不明所以,都凑了过来,把候七和靳首长围在中间。看到有这么多人围过来,靳首长又恢复了他一向冷漠的神情。 候七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所有的弟兄都在场,才开口道:“刚才我们收到军师发来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叫铁司令收到电报后立即启程,不能有丝毫的耽搁”。 宋春茂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候七道:“军师做事一向稳妥,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故,是不会来催促司令的”。 宋春茂道:“七姐你也发一封电报问问,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免得大家心中挂念”。 候七道:“问询电报我已经发了,但迟迟没有回应,肯定是出了大事,需要司令回去主持大局”。 宋春茂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准备准备,下午一起走”。 候七道:“司令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向来不做赔本儿的生意,咱们拿了这么多钱,让弟兄们来学习驾驶飞机,现在要是都走了,岂不是吃亏太大”。 宋春茂道:“司令的意思是不是让弟兄们继续留在这里,直到学成为止”? 候七道:“本来司令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兵荒马乱的,让我们十几个大姑娘独自上路,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宋春茂道:“七姐你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弟兄们,需要谁留下来,还需要谁现在去做出发前的准备”? 候七道:“这我就不客气了,我刚刚草拟了一个名单,念到谁谁就可以回宿舍打点行囊了”。 宋春茂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候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展开后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开口道:“常庆洪不适合学习飞行,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你可以走了”。 常庆洪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停止训练两天了,今天他第一个出现在名单上,是意料中的事,这傻小子也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乐呵呵地转身去了。 名单上第二个名字是宋春茂,这多少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就是飞行教官欧阳云飞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宋春茂心理素质很好,无论是文化课还是飞行训练,在所有学员中都是佼佼者,按照科目进程,最多再有一个礼拜,这些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员就可以放单飞了,却没想到功亏一篑,这么优秀的学员,竟然出现在铁观音的名单上。 在大家惋惜的目光中,宋春茂眼圈一红,握着欧阳云飞的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我会永远记得您的”。 欧阳云飞也声音哽咽道:“我去找一下你们司令,看能不能让她收回成命”。 宋春茂摇头道:“司令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不愿因为一己之私,违背她的任何意愿”。 欧阳云飞道:“难道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吗”? 宋春茂道:“我不是腾云驾雾的料,只能抱歉的和老师说一声,后会有期了”。 苏联飞行教官蛮牛也走过来,拍了拍宋春茂的肩膀,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道:“宋,你走后我会很伤心,再也没有人半夜陪我看着月光喝酒唱歌”。 宋春茂紧握蛮牛的手道:“您我之间亦师亦友,以后我们再见面,一定要来个一醉方休,然后在月光下唱那首您教我的《喀秋莎》”。 蛮牛道:“一言为定”。 宋春茂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蛮牛道:“四马是什么马,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宋春茂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能笑着道:“就像喀秋莎跑的一样快的马”。 蛮牛诧异的道:“太不可思议了,喀秋莎***一秒钟能飞行260米呢”!驷马居然能跑出和***一样的速度,蛮牛百思不得其解,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宋春茂在人群中看到吕飞,他已经不是新四军17团的团长了,虽说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吕飞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飞机场,从一个最基层的学员重新开始。他有文化,脑筋活,再加上和欧阳云飞的特殊关系,吕飞的学习成绩,也是所有学员中最出色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吕飞和宋春茂彼此欣赏,虽然以前很少沟通,今天宋春茂突然要离开,吕飞心里也不是滋味。宋春茂掏出一块怀表塞进吕飞的手心道:“新四军日子过得清苦,难得你我弟兄一见如故,这块怀表就权当见证我们友谊的信物吧”。 吕飞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瑞士斯沃琪公司1935年制造欧米茄限量怀表,昂贵的售价可以买下一架先进的战斗机。吕飞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宋春茂道:“东西有价友情无价,你就不要见外了”。 吕飞揣起怀表,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才面带愧色的跑回来,把一把精致的南部十四手枪送到宋春茂手里道:“这支****是日本森兰家族的徽征配枪,整个日本也不超过十支,前年鬼子一个混成旅到咱们根据地扫荡,被我打了伏击,旅团长森兰信长被我用刀劈了,他的指挥刀被总部首长要走了,这支枪就送给兄弟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候七在一旁插言道:“吕团长,你说的这个森兰信长是不是森兰丸的后人”? 吕飞点点头道:“就是他”。 森兰丸是日本传说中的绝世美少年,剑术号称天下第一,17岁时本能寺之变时战死,在日本是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日本老百姓爱屋及乌,对森兰丸的后人极其推崇,所以吕飞的这份礼物也算是贵重至极了。 宋春茂在大家惋惜的目光中离开了,名单上接下来的是三国浦志。因为他是日本人的缘故,和他不熟悉的人总是觉得和他有一种隔阂。三国浦志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抱歉的大家打了个招呼,也转身离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双黄蛋 铁观音做事雷厉风行,中午时分公布的名单,两个小时后,两辆敞篷福特卡车就出现在飞机学员的宿舍前,在无数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铁观音等人上了车,卡车发动机喷出一股满带刺鼻气味的黑烟,颠簸着飞驰而去。 卡车在崎岖曲折的小路上一直向北,过了许久,铁观音才从离别的伤感中解脱出来,顶着猎猎风声对候七道:“咱们出来几个月了,我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飞回到老家去”。 候七道:“你羞不羞,你娘家可是天津卫的”。 铁观音道:“我想好了,等姜立柱学会了开飞机,我们就把婚事办了”。 候七道:“姜立柱那穷小子不知修来几世的福分,居然能娶到你这个如此貌美如花,又腰缠万贯的女土匪头子”。 铁观音道:“七姐你念书多,掉书袋子我不是你的对手,有本事你就别找婆家,到时候看我不把你那如意郎君折腾个七荤八素,我就改名不叫铁观音”。 候七道:“傻丫头你没机会了,我早就打算好了,等兄弟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就金盆洗手,到金山寺做一个带发修行的女檀越”。 铁观音道:“你还是剃度了好,说不定哪天给我们带回来一个脑门铮亮的七姐夫呢”。 候七先是一愣,马上就想明白这是铁观音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不由得俏脸绯红,按住铁观音的肩膀去搔痒,铁观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告饶,候七这才偃旗息鼓,得意忘形的道:“想欺负我,你火候还差了点”。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有人抱住自己的腿,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噗通”一声摔倒在车厢里,接着就传出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候七虚张声势的喊叫声:“邢慧杰,你带头暗算我,我回去找你爷们儿邱国营告状去”。 然后就听到邢慧杰笑骂道:“都成了阶下囚,嘴上还不吃亏,看我怎么收拾你”。 候七装模作样的惨叫着喊道:“大力神,有人欺负我啦,你速速前来救驾”。常庆洪在后面卡车在,正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候七的求救声,他突然站起来,脑袋重重的撞在护栏上,常庆洪头昏眼花之际,就听到姚金霞在不远处大声欢呼道:“七姐,你的援兵受伤了,再也帮不上你了”。 候七百忙中叫道:“大力神他伤得重不重”? 姚金霞刚要回答,却被宋春茂拦下来,伸手在常庆洪的大腿根用力扭了一下,然后候七就听到常庆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就在乱成一团的嘻笑声中,时间飞快的流逝,到了傍晚时分,卡车已经到了高邮。高邮城还在鬼子手中,可城市周围都已经成为新四军的天下。 卡车在一个叫飞虎驿的小镇停下来,铁观音他们下车找了家大车店住下来,卡车需要到30公里外的运河码头去补充油料,司机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一前一后的出了大车店的大门,打开刺目的大灯,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 高邮最出名的,除了明末的吴三桂,就要数当地特产双黄蛋了,大车店的伙计用发面盆为大家端了满满一盆双黄蛋。开始还能吃得不已乐乎,到最后盆里的双黄蛋还剩下将近三分之一,所有人就已经酒足饭饱。常庆洪两手捧着肚子,愁眉苦脸的走出门去,宋春茂紧走几步拉住常庆洪问道:“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常庆洪道:“我感觉挺好的”。 宋春茂道:“你这是去干什么”? 常庆洪道:“我去倒到肚子,刚才七姐告诉我,剩下的双黄蛋丢了太可惜,她要我今天晚上把剩下的都吃掉”。 宋春茂满脸坏笑道:“七姐这是为你着想,快去倒肚子吧,我让伙计外把双黄蛋热一热,凉了不好吃”。 常庆洪倒肚子去了,宋春茂回到屋里,一伙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只有三国浦志落寞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发呆。宋春茂走到三国浦志身边,小声的问道:“是不是司令今天的安排让你感觉受委屈了”? 三国浦志道:“我没什么委屈,即使司令安排我留下来继续学习飞行技术,我也会请求弃权的”。 宋春茂道:“为什么,你在学习中一直表现的很出色的”。 三国浦志道:“我那是强自支撑,因为我根本不适合学习飞行技术”。 宋春茂道:“你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三国浦志道:“开始时没感觉什么,可最近两天,每次升空降落后,便耳鸣的厉害,眼前还经常会一阵阵发黑”。 宋春茂有些激动的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症状”? 三国浦志道:“我私下里问过克劳斯,他说这是血液中血氧饱和度低,在失重的情况下出现的缺氧现象”。 宋春茂道:“原来如此,我一直纳闷,今天下午,你居然出现在被淘汰名单上”。 三国浦志道:“其实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大哥你怎么也被淘汰了”? 宋春茂道:“你知道我腿部有严重的静脉曲张,当年水淹南皮时落下的病根,只要飞机升空,我这腿就痛得不能自已,事先我问过克劳斯,他说我要是再继续逞强,不但最后做不了飞行员,这条腿迟早也废了”。 三国浦志道:“是不是司令在通知我们前,事先已经和克劳斯沟通过”? 宋春茂道:“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件事暂时不要说破,等克劳斯这小子回来,咱们就以此为借口,狠狠的教训他一次”。 三国浦志道:“只怕咱俩还弄不住克劳斯,这家伙太壮了”。 宋春茂道:“要收拾他根本不用咱们动手,克劳斯最怕谁”? 三国浦志想了一下道:“克劳斯最怕大哥您,然后是司令和七小姐,剩下的他还怕谁,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宋春茂道:“克劳斯还怕常庆洪,而且是出于骨子里的恐惧”。 三国浦志道:“如果要是生死相搏,常庆洪绝对不是克劳斯的对手”。 宋春茂道:“君子可以欺以方,我们就唆使常庆洪和克劳斯死缠烂打,反正最后谁胜谁负,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三国浦志道:“这才几个月,我发现这场战争日本必败无疑”。 宋春茂道:“是啊,这次在上海滩,看到的日本兵,除了老弱病残,真正年富力强的就没有几个”。 说话间常庆洪已经倒空了肚子,继续对着那些剩下的双黄蛋狼吞虎咽。宋春茂和三国浦志想想刚才订下的恶作剧,忍不住暗自发笑。 第五百五十四章 惊魂一夜 大车店是给赶车的车老板们歇脚喂牲口的地方,临近大路,挺大一个院落,到处堆满了喂牲口的草料。在这里住一晚上连人带牲口才收五毛钱,一个人有两毛钱就够了。收的钱倒是不多,可住宿条件也是够寒酸的。 偌大的大车店只有一间客房,东西两开门,挂着油乎乎的棉门帘。南北相对两铺大炕,同时睡上二三十人也不显拥挤。炕上被子脏的泛着黑色的油光,展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熏的人脑仁疼。 虽然人在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看着炕席下成群结队的臭虫,被子上密密麻麻的虱子,铁观音她们几个姑娘还是紧皱眉头,坐在炕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说笑着,谁也不肯睡到埋汰到极点的被窝里去。 大车店的规矩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了开水,因此也把两通大炕烧的奇热无比,铁观音她们在一个位置坐不了多久,就会欠一欠身子,换一个姿势,那炕烧的实在是太烫了。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在大车店住宿的,除了铁观音等人,还有八九个过路的车老板,他们彼此间都挺熟识,今天看到这里住进十来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显得格外的兴奋。他们人多势众,根本没有把宋春茂兄弟三个放在眼里,有两个猥琐的家伙,看着三国浦志相貌俊秀,还偷偷的向他挤眉弄眼,暗地里称呼三国浦志是兔爷。 宋春茂、常庆洪和三国浦志倒是挺自觉,在对面大炕上和衣而卧,鞋子都没脱,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等着这些不识时务的车老板儿们露出马脚时,再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 宋春茂兄弟三个的隐忍,让车老板们误认为对方怕了自己,表现的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先是大声说笑,讲一些不堪入耳的笑话。等到睡觉的时候,这几个家伙脚也不洗,扒下鞋子来做枕头,无一例外的爬到铁观音她们的大炕上。 铁观音看出苗头不对,安排战斗力较弱的候七和马珏坐在最里面,距离车老板们最近的是邢慧杰。邢大小姐摩拳擦掌,一边暗示宋春茂兄弟三个不要轻举妄动,一边冷眼观察那些身子裹在被窝里,身体却一点点儿向前蠕动的车老板,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黑漆漆的被窝里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慢慢的摸向邢慧杰的腰,昏暗静怡的客房中,突然传出狼嚎般的惨叫声,一个车老板赤着身子摔下大炕,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哀嚎挣扎。另外几个车老板应声而起,赤身裸体的站在炕上,嘴里喊着:“老程,你怎么么啦”,眼睛却盯着铁观音她们。 老程见有人替他撑腰,便想站起身来,努力了几次,终究是半途而废,只能声泪俱下地哭嚎道:“那婆娘手脚好生伶俐,我的腿被她弄断了”。 一个车老板儿跳出来,大呼小叫道:“老程你放心,有仇不报非君子,看哥儿几个今天怎样替你收拾这群骚娘们”。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些车老板无赖的紧,他们一丝不挂,面对的却是一群没有出阁的大姑娘。邢慧杰虽然成了亲,但也没想到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看他们一眼就觉得眼睛受了亵渎,就更不要提跟他们动武较量了。 毕竟还是候七关键时刻能做到临危不乱,大声喝道:“独行侠,大力神,把这些光屁股猴子扔出去”。 宋春茂和常庆洪早就等的不耐烦,候七的话就是命令,他俩一秒钟都没有耽误,一跃而起,冲入敌群中,一阵拳打脚踢,夹杂着瘆人的骨头断裂声。 虽然这些车老板们看上去不堪一击,但行家看门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车老板都是练家子,之所以看上去不堪一击,一来是宋春茂和常庆洪实力超群,还有就是因为这些车老板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和女人耍流氓可以,但和男人打架也光着,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其实主要还是心理上根深蒂固的羞耻心作祟。 眼看着几个车老板就要败下阵来,突然其中一个跳出圈外,从炕头上捡起一只鞋子,向铁观音她们砸了过去。伴着一阵尖叫,臭烘烘的鞋子,被铁观音一个干净利落的飞踹,踢出去多远。 这是她学戏时勤学苦练的真功夫,在舞台上踢花枪,稍微不留神落下一支,不但演员会被扎得头破血流,而且看戏的观众也不会对受伤的演员有半分的同情,喝倒彩是一定的,更有甚者会以此为由集体退票。因此学戏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疏忽,面对飞来鞋子,铁观音没加考虑,只是靠直觉就踢了。 铁观音的身手把几个车老板唬得一愣,才知道今天惹上了煞星,这些人做事果断,又丢出一只鞋子,只不过这次不是对人,目标是那盏安放在壁龛中照明的煤油灯。鞋子准确命中目标,客房中顿时漆黑一片,邢慧杰大声道:“大家都别慌,如果感到被人偷袭,直接抠他们眼睛”。 黑暗中有人道:“这婆娘好狠的心,弟兄们,风紧,扯呼”。接着糊着窗纸的百格窗被人踢开,几条人影顺着窗口跳到院中。 常庆洪要去追赶,被宋春茂喝住道:“穷寇莫追,他们的车马都在这里,谅他们也逃不了多远”。 黑暗中常庆洪应了一声,却听三国浦志道:“地上还有一个断了腿的没走了”。他说着打开手电,果然那个被邢慧杰打伤的车老板,正浑身颤抖着在地上向门口爬去。 常庆洪冲上去把他踩在脚底,就听宋春茂急促的道:“三国,快把手电关了,小心被人暗地里打黑枪”。话音未落,就听窗外一声枪响, 一发子弹尖叫着飞进客房,三国浦志丢下手电,一个鱼跃跳到一旁,子弹准确的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周围的人吓得心跳加速,如果刚才三国浦志反应稍微有些迟钝,现在就可能尸横当场了。更要命的是那支手电筒依然还亮着,客房中的风吹草动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 铁观音掏出红绒套索,随手甩出,正搭在手电筒上,然后一一抖手,雪亮的手电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分毫不差的从打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宋春茂和常庆洪一左一右,冲出客房门,来到院子里,三国浦志在窗口架起他从不离身的三八大盖,为院子里的弟兄们提供火力掩护。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攻心为上 大车店的老板伙计都是正经生意人,一向本着和气生财的处事原则,尽量不和过往的客商发生口角。 像今天这样,冲突双方不但拳脚伺候,最后更是发展到拔枪相向,老板伙计们情知自己谁也惹不起,干脆躲了起来,来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车店占地面积有十几亩,院子里堆的喂牲口的柴草就有上百堆,逃出来的车老板们随便找个角落躲一躲,仅凭宋春茂和常庆洪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他俩小心翼翼的在客房周围转了一圈儿,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客房里还抓了一个活口,且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情报。 逃走的车老板们手里有枪,铁观音等人不敢造次,没敢再把煤油灯点着,在黑漆漆的客房中来了个夜审车老板。 宋春茂和常庆洪刚到门口,就听到黑暗中传来阵阵惨叫声,接着就听到候七大声喊道:“独行侠,大力神,你俩把门看好了,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们摸黑儿逃跑了”。 宋春茂和常庆洪应了一声,分别躲在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中,牢牢的控制住进入客房的必经之路。 院子里挺安静,漫天的星斗,夜风吹过来,让人感觉丝丝凉意。车老板们都是光着身子逃走的,就这温度,就算是冻不死他们,一条命也能丢一半儿,只待天一亮,直接到草堆里抓人就可以了。 宋春茂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边侧耳聆听客房里传出来的审讯直播。里面断断续续传出那个被抓倒霉鬼哭号的求饶求饶声:“姑奶奶,别打了,我的脸都被您老人家的鞋底子抽烂了”。 宋春茂心道,肯定是自己那不懂事的小媳妇儿充当了打手的角色。果不其然,屋里传了姚金霞的尖叫声:“这是谁的臭鞋子,熏死人了”。 然后就听“吧嗒”一声,一只鞋子顺着窗户丢出来落在地上,借着星光看鞋子的尺码就是男人穿的。赶牲口的车老板们穿的都是自家制的千层底布鞋,他们走路多,容易把鞋底磨穿了,所以新鞋上脚前,通常都会找鞋匠花两毛钱钉上牛皮的鞋掌,有了这玩意儿,即使鞋子穿烂了,鞋底儿还是完好无损。 用钉了掌的鞋底子抽人脸,不用看效果,就是想也想出来,一定是血肉模糊肿的不成人样。宋春茂正琢磨着,有时间一定要跟姚金霞说一说,再有这种充当打手的角色,不要表现得太积极。 就在宋春茂胡思乱想之际,黑暗的客房中又传出车老板儿凄厉的惨叫求饶声:“姑奶奶真的求求您,千万别再打了,我满嘴的牙齿都您打光了”。 回应求饶声的又是两声闷响,然 后“扑通”一声有人倒了下去。 接着就听到候七问的:“孙家妹子,那个光腚猴子怎样了”。宋春茂长出一口气,这回打人的总算换人了。 接着就听孙瑞玲回道:“我就打了两下,这小子就昏过去了”。 候七道:“你用什么打的”。 孙瑞玲道:“我刚才在灶间儿拿了两根劈柴”。 大车店为了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水供应,灶膛里都烧硬木劈柴,一来是燃烧时间长,再者火也壮,塞满一灶膛劈柴,大车店的伙计就能偷着睡一个多时辰的懒觉。 在大车店当学徒工,白天除了铡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劈木头做劈柴,大车店的老板为了省钱,买来的木头都是便宜货,不成材的硬木。其中以榆木和槐木居多,劈好的劈柴二尺来长,碗口粗细。 孙瑞玲用劈柴只是砸在犯人的脸上,就打落了他满口的牙齿,要是这一下夯到后脑勺上就直接开瓢了。 候七道:“打死没有,还有没有鼻息”。 孙瑞玲道:“只是晕过去而已,鼻子还挺沉的”。 候七道:“弄瓢凉水泼醒他”。 孙瑞玲道:“深更半夜的,到哪去找凉水”。 候七道:“那就弄瓢开水泼,效果是一样的”。 姚金霞欢呼一声道:“我去蒯开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把犯人烫死了”。宋春茂在门外有皱了皱眉头。 就听候七道:“甭管他,弄瓢开水照脸上泼,是不是装死马上就一目了然”。 这回没听到有人响应候七的号召,只听见刚才昏过去的车老板破口大骂:“你这婆娘好生歹毒,把我烫死了,你一句口供也得不到”。 接着就听到候七道:“其实我们姐几个就是闹着玩儿说说,要不要口供的并不那么重要,反正滚开的水也舀来了,浪费了太可惜,我看你还是把它喝了才是正道”。 车老板的牙齿刚才被打光了,现在含糊不清的回答道:“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哪有灌人喝开水的道理”。 候七道:“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要想活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个车老板自持见多识广,嘴巴还挺硬道:“我的弟兄们不会放过你的”。 候七道:“这么凉的天气,他们光着身子躲在院子里,你还指望几块腊肉替你报仇吗”。 车老板道:“有种你就直接杀了我,折磨人不算英雄好汉”。 候七道:“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但是我能让那些愣从英雄好汉的人痛不欲生”。 接着就听到车老板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出来,引得大车店周围的野狗跟着一起乱吠。过了足足有一盏茶功夫,周围才恢复了 安静。 然后就听到候七冷冷的道:“刚才这瓢开水已经晾了好长时间,水温最高也就有六七十度,泼在裸露的皮肤上,会不会有燎泡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可这个温度的水绝对烫不死人”。 车老板道:“死婆娘,你变着法的折腾老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候七道:“好的很呢,我会成全你的,可你要言而有信,我还从来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的”。 车老板语气中有些惶恐道:“你想怎么样”。 候七道:“我正在琢磨,如何见证你厉鬼复仇的威力”。 车老板道:“有什么本事你就照我来,老子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候七道:“有时做英雄好汉也挺累的,万一要是烫不死你,今天晚上周围那些野狗就有机会美美的吃上一顿了”。 和七小姐斗口斗智,车老板还差得远,候七刚才一席话就像是打中了毒蛇的七寸,车老板再也没有说话。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六章 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没有撬不开的嘴巴,只要能找到死穴而已。 被审讯的车老板也是条硬汉子,可是候七她们近乎戏谑的审讯方式,把车老板内心深处仅存的勇气折磨得荡然无存。 其实说实话,候七她们开始认为这些车老板就是些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并没有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其他不妥之处。即使他们开了枪,候七她们还坚定的认为,现在兵荒马乱,车老板们带把枪,只是用来防身的武器。 可是被俘虏的车老板意志已经崩溃,恨不得把心里知道所有的秘密,都一个字不落的交代出来。 从这个人口中,大家才第一次听说了还乡团这个名词,而这些车老板,就是给还乡团运送武器的。还乡团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农村有钱有势的地主,日本鬼子来的时候,他们担心财产受到损失,拉家带口跑到城里去避难。现在觉察到鬼子日薄西山,平时只龟缩在城中,再也没有实力骚扰农村,于是战争初期逃出去避难的有钱人纷纷衣锦还乡,这些人现在心中想的,就是如何拿回自己失去的财富,用枪用炮是最直接也是最快捷的方式。 这10来个车老板大多数都是靠赶脚讨生活的普通人,只有两个人才知道车上到底拉了些什么东西。一个是被抓住的这家伙,他是130里外一家大财主家的管家,先替主人回去打前站的。 另外一个就是这些车老板的头头,他也是贫苦人出身,只是脑袋瓜比较活,人又实诚,赶车时间长了,固定客户多。有时活太多忙不过来。就把从前的老弟兄们组织在一起,由他去找大主顾,然后有活儿大家一起干,被车老板们尊称为车头。 车头平时也用自己的牲口去揽活儿,除此之外,他还能从其他的车老板身上抽头儿,有的时候赶上油水比较大的活儿,车头一次赚的比那些只会埋头苦干的车老板一年赚的还多。 刚才开枪的就是车头,他是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车头,以他的威望和信誉,即使啥也不干,躺在家里赚的钱也花不清。可是这次送的货太重要,车头才破例又跟着走了一趟。没想到流年不利,正撞见铁观音他们也住在这家大车店里。 大车店都是苦哈哈的车把式们才的地方,有钱人绝对不会住在这种腌臜的所在,尤其是女眷。虽然铁观音等人穿着不俗,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车头和管家,也没把她们放在眼中。 魂不附体的管家,满口的牙齿都被打掉,他战战兢兢用漏风的嘴巴,把心中掌握的所有秘密都交代出来。黑暗中他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但是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厚的骚臭味儿。这个好色而又胆小的管家失禁了。 本来大家以为审讯的程序到此为止,没想到候七 又兴趣盎然地问道:“你车上拉了到底有多少违禁的玩意儿,另外你是哪家大户的管家”。 那管家突然有了底气,讨价还价道:“你要我把最后的秘密交代出来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你们不同意,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讲出来”。 候七道:“我们要弄死你易如反掌,但为什么没杀你,主要还是你比较配合,我不想你我之间的合作,有美丽的开端,却没有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局”。 管家战战兢兢的道:“你可否把话说得更明确一些,是不是我交代了所有的秘密,你们就放我一条生路”。 候七道:“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的话一样也驷马难追,你有什么秘密但说无妨”。 管家道:“我还是怕你们言而无信”。 他这句话终于把铁观音惹毛了,女司令毫不客气的回答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竟然敢和我讨价还价,来人!再到外间去挖几瓢开水,都浇在他脖子里面,看他是不是还敢嘴硬”。 铁观音话音刚落,就有两三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候七语气中满含讥讽的味道说“我敢保证她们一口热水都弄不来”。 铁观音道:“为什么,难道你怀疑妹子们的办事能力吗”。 候七道:“这些丫头们脾气都和你一样,做事过头不过尾,你看大车店的水瓢在这里,她们总不能用手捧着开水来向你复命”。 铁观音道:“说的也是,凡事还是自己动手,才更妥当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大炕上跳下来道:“水瓢在哪里”。 候七道:“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铁观音道:“我就是一个唱戏的戏子,有什么身份可言”。 候七道:“唱戏的戏子又怎么了,明太祖朱元璋还做过乞丐呢”。 铁观音道:“朱元璋炮打庆功楼,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你拿我跟他比,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候七笑道:“我确实活得有些不耐烦了,回到老家以后,你就来个三堂会审,判我一个斩立决就是了”。 铁观音道:“你拿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吗”。 候七道:“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这个评价很准确的”。 铁观音正想反驳,突然一阵尿骚味儿扑鼻而来,接着就听到姚金霞紧张而又兴奋的声音:“姐姐,开水弄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候七捂着鼻子道:“傻丫头,你用什么装的开水”。 姚金霞道:“在灶间儿的旮旯里有个尿盆儿,我找不到水瓢,就用它从锅里舀了一下开水”。 候七恨恨的道:“难道你就不嫌骚味难闻吗”。 姚 金霞道:“你没看到我鼻孔都堵起来了,快接住,再多坚持一分钟,我就要被熏吐了”。 姚金霞的话只是让人感到可笑,但是在管家听来,却吓得胆战心惊。他突然趴在地上,脑门儿撞击着青砖地面儿通通作响,哀嚎着道:“姑奶奶们,求你们就放我这一马,我永世不敢忘诸位的饶命之恩”。 候七见管家服了软,也不想逼他太甚,便慢条斯理儿的道:“凡事要考虑后果,以后有了问题,可别怪我事前没提醒你”。 管家道:“姑奶奶们放心,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不管有半点隐瞒”。 候七道:“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先说说你们车上装了多少支枪”。 管家道:“一共9辆大车,上面拉的是芦苇,枪都裹在芦苇里,一共有400条步枪”。 候七道:“不可能这么少,你们每辆车上至少装了100捆芦苇”。 管家道:“姑奶奶你先容我把话说完,除了这些步枪,还有40挺轻机枪,十挺重机枪,还有三百个小手炮(掷弹筒)”。这么多武器,候七暗自感到有些吃惊,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有枪没子弹就等于是一堆废铁,车上装了多少子弹”。 管家道:“一共是100万发子弹,还有1500个枪榴弹”。 管家的话把周围的人都惊住了,这9辆大车上拉的军火,足足能武装一个加强营,是什么样的财主有如此大的手笔。 面对大家的疑问,管家也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们东家姓王,这批货明天下午送到80里外的石埠,那里有他一处外宅”。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七章 烈火之中见真容 天下有外宅的财主比比皆是,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倒是管家口中所说的还乡团,大家都是头一次听说。 “也许就是看家护院的家丁吧”候七自以为是的道。她家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大的财主,鬼子没来的时候,桃园侯家家丁就养了八十多个,每人两支德国造镜面匣子枪,不要说周围的土匪,就是当地的军阀都不敢去招惹侯家。 既然候七如此果断的认为还乡团就是看家护院的家丁,大家也就都跟着信了。 铁观音对鬼子汉奸挺狠,但对穷人却心慈面软,当她得知那些逃走的车老板大多都是脚行的苦哈哈,便忘却了这些人为什么被撵了出去。她吩咐被打得气息奄奄的管家道:“去把躲在外面的车老板们都喊进来,天气凉,万一伤风了,赚这点辛苦钱还不够抓药呢”。 管家答应一声,努力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他苦笑着道:“姑奶奶们,您们看我这样子,不是不听您的命令,关键是我这腿脚它一点儿都使不上劲儿”。 铁观音稍一沉吟,对候七道:“七姐,你是女诸葛,快想个主意,真要把那些赶车的冻坏了,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是不是”。 候七道:“他们是咎由自取,再让他们在外边多呆一会儿,好好的长长记性”。 铁观音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又何必跟一群赶大车的一般见识”。 候七道:“我有什么办法,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去面对那些光屁股猴子”。 铁观音道:“让大力神去,只要你告诉他,能在哪里找到那些车老板”。 候七道:“这还不简单,别人找不到,但那个车头一定就躲在大车的附近,车上的东西有多重要,他的负担就有多大,容不得出半点儿闪失”。 铁观音道:“如此说来,让大力神把车头找回来,剩下的是交给他去做就好了”。 候七道:“不行,车头手里有枪,他现在误会了我们,可能会躲在暗处打黑枪,万一伤到了大力神,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铁观音道:“让独行侠陪着大力神一起去”。 候七道:“黑灯瞎火的,一个不注意哥儿俩都搭上,我们不能这样做”。 铁观音道:“说来说去还是没办法”。 候七道:“办法有,我们可以给他来一个引蛇出洞”。 铁观音道:“用谁去引”。 候七道:“不用人,用火”。 铁观音道:“此话怎讲”。 邢慧杰在一旁搭话道:“七丫头你就造孽吧,你是不是想把人家车上拉的芦苇点着了,把车头引出来救火”。 候七道:“邢大小姐真聪明,看来这放火的任务非你莫属了 ”。 邢慧杰道:“干这种缺德事儿,爱谁去谁去,反正别找我”。 候七道:“有鸡蛋吃卤面,没有鸡蛋也过初伏,我就知道你关键时刻掉链子,根本就没打算让你去”。 邢慧杰道:“你让谁去我不管,但是拐弯抹角的损人可不行啊”。 候七道:“大家看看,讲不讲理,这回儿我可没去招惹她”。 邢慧杰道:“什么鸡蛋卤面过初伏,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 候七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还有很多要紧事等着我去做呢”。 邢慧杰道:“是不是咱们侯家七小姐想自己去当纵火犯”。 候七道:“你说对了”。 铁观音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你眼神不好,跑的又慢”。 候七道:“妹子你也不用去,我找个跑得快的不就是了”。 铁观音道:“咱们中间谁跑得最快”。 候七道:“子弹”。这回终于没人反驳了。 蹲在窗前的三国浦志在候七的指使下,枪膛里压上一颗曳光弹,然后指着院里的一个最大的柴草堆道,把这个打着了。 三国浦志有些犹豫的道:“为什么不直接射击大车上装的芦苇”。 候七道:“那不行,车上装的都是军火,万一引起连锁反应,把车上的军火引爆了,不要说车上的军火,就是连这个大车店都保不住”。 邢慧杰在一旁悠悠的道:“别听她解释的这么高尚,院儿里的柴草堆着了,大车店的伙计们一定会出来救火,他们要做的首先就是把装有芦苇的大车赶走,在大车店烧了客人的货,所有的损失都由大车店来包赔,七丫头这么整,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国浦志还在聆听邢大小姐的教诲,架不住候七不断的催促,三国浦志食指轻轻地压下了扳机,一声闷响,子弹飞出枪膛,大约飞行了30多米,曳光弹的传火剂发出亮光,瞬间引燃了曳光弹的发光剂。曳光弹延迟发光,是为了不使枪手暴露射击位置。 曳光弹橘红色的弹道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接钻进柴草堆,稍过片刻,柴草堆里升腾起火苗。 候七对着窗外大声喊道:“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出来救火”。 今天的客人没有一个让人安生,大车店的伙计们,知道今天晚上迟早会出乱子,所以衣服都没脱,在伙房的大炕上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听到候七的喊声,伙计们都吓得醒了盹,拎起水桶或爬就往外冲。 大车店每天要接待很多的在这里过夜的牲口,店里储备喂牲口的草料数量巨大,水火无情,店里有这么多易燃物,平时伙计们没少接受救火训练,乍看上去乱乱糟糟,但仔细看 清楚了却是乱中有序。 一切就如同候七事先的预想,失火的柴草堆不值多少钱,只要控制住火势不蔓延就可以。 两个柴草堆中间,都间隔有30多米的安全通道,车老板们为了第二天套车方便,除了下雪下雨天以外,一般不会把大车赶进车棚,就停在安全通道上。大车店的伙计们,只要把失火的柴草堆周围几辆大车赶走就大功告成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儿,乐子出现了。 那些没穿衣服的车老板们,开始时躲在柴草堆里还冻得瑟瑟发抖,现在突然着了一把火,烤得身上暖洋洋的,他们正在享受这难得的温暖,恍然间才发现,在火光的映照下,自己竟然赤身裸体的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如果现在地上有条缝,车老板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就在左右为难之际,救星出现了,一个包裹的只露两只眼睛的男人,背后的地上堆了好大一堆臭烘烘的衣服。他阴阳怪气的道:“不想丢人现眼的,过来把你们的狗皮拿走,过期不候啊”。 一个车老板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双手遮住**,迈着碎步,一路小跑,蹲在在一堆烂衣服中翻来覆去的找了又找,终于欢呼一声,一身肮脏肥大的粗布夹衣套住苍白瘦削的身体。 穿上衣服,人马上就硬气了许多,对那些正在躲躲藏藏的车老板们道:“别装了,穿上衣服才像个人,要不还不如一头牲口”。 话粗理不粗,车老板们再也顾不上害羞,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只不过眨眼间,他们就以快的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把衣服套在身上。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才发现刚才喊他们来穿衣服的好心人不见了。随着那个人一起消失的,是车老板们的腰带,他们无比尴尬,手抓着裤腰,东张西望,不停的相互问询:“看到我腰带了吗”。得到的答案,都是满脸的迷茫。 终于有人恍然大悟道:“刚才那小子就没给咱们把腰带拿来,弟兄们跟我走,先把腰带要回来,然后再跟刚才那小子分个高低”。 人在慌乱的时候最迷茫,没有人考虑刚才说话的人说的是否正确,只是把他簇拥在中间。前呼后拥地向客房方向走去。今天大车店里只住了两家客户。既然有一方受了暗算,剩下的一方,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车老板们没穿裤子的时候怕见人,现在有了裤子没腰带更尴尬,说话的时候既要慷慨激昂,又要战战兢兢的提着裤子怕走光,那场面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现在车老板们穿上了衣服,不再担心他们被冻死。铁观音高枕而卧,对客房外的喧哗声不闻不问。邢慧杰脾气大,有些忍不住道:“这些东西聒噪的很,我出去把他们打发了。” 铁观音道:“理他们干什么,反正天也快亮了。” 话音未落,就停在大车店门外通通的砸门声。现在也就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车老板们要赶路时间还早了点儿。要是在大车店住宿,就显得有些太晚了。大车店门纳四海客,只要有客人来敲门,不管什么时候店里的伙计也会溜溜的跑过去,把门门栓打开,放敲门的客人进来。 大车店的伙计把门推开,突然感觉一亮,几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不远处站了一群新四军战士,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跟伙计打了个招呼道:“小兄弟请了。” 店里的伙计道:“军爷是要来用餐还是要休息?” 新四军军官看着院儿里冲天的火光道:“你们院里头走水了?” 大车店的伙计道:“也是没什么,天干物燥,一不小心就烧起来了”。 新四军的首长不再搭理他,而是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弟兄们,先帮忙把火扑灭了再走”。 店小二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军令如山,至少有上百名战士涌进大门,他们在大车店伙计的指导下奋勇争先,生怕落在后面被同行笑话。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没有多久大火就被扑灭了。 店老板看着被烟熏火燎的新四军战士们连连称谢。新四军带路的首长道:“都是一家人,老板要这么说,咱们就有些生分了”。 大车店的老板道:既然弟兄们不肯赏光,那喝口热水,吃了早饭再走吧”。 新四军在首长的:“能喝口开水就行了。开店的也怕大肚汉,要是我们这么一群人都在你这里吃饭,只怕是一顿饭就把你吃穷了”。 大车店的老板道:“新四军秋毫无犯,我一直想把结,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好容易有机会了,务必还请长官赏光”。 店里出了这么大动静,客房里的人早已经睡意全无,候七低声的骂道:“这大车店的老板真鸡贼,他担心咱们闹事,故意把不相干的人拉进来平衡关系”。 铁观音道:“我怎么听着这新四军首长的声音有些耳熟”。 候七道:“我也听着有些耳熟,但刚才太乱,没看清楚”。 邢慧杰道:“七小姐,就你那眼睛近视的走个头碰头你都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别给自己拉客观原因了”。 候七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就这么一点儿缺点,这一晚上被你翻来覆去提过几次了”。 邢慧杰道:“谁让你缺点这么少,你要是缺点再多些,还显得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更丰富”。 候七道:“你不用拐弯抹角的损人,你的心思我清楚,小别胜新婚,明后天就要见到你日思夜想的邱哥哥了,你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邢慧杰道:“算是被你猜对了,我就是想他怎么着了,你有本事也找一个去,省得整天怨天尤人”。 候七一点儿都不恼,依旧慢条斯理的道:“我可不能像你,整天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早早把自己打发了,我要找就找一个没本事的,让他整天都能腻在我身边”。 候七和邢慧杰打嘴仗的功夫,大车店老板已经成功的把救火的新四军官兵留了下来。大车店生意好的时候,接待的客人远不止这些,伙计们架起高高的蒸笼,升起火来,用不了多久,热腾腾的馒头就能出锅了。 铁观音对三国浦志道:“外面儿怎样了”? 一直在窗口向外观察动静的三国浦志道:“那些新四军战士都在墙根儿底下睡着了,估计他们是赶了一夜的路”。 铁观音道:“他们的首长你看清没有,我怎么听得那么耳熟”。 三国浦志道:“他被大车店的老板请到柜上去了,长得什么样我也没看清楚”。 铁观音道:“你大哥哪去了”? 三国浦志道:“他好像和新四军首长也认识,也跟着去柜上了”。 铁观音道:“那些车老板呢”? 三国浦志道:“都在灶间里躲着呢,看上去他们挺怕新四军的”。 铁观音还想再问,就听到门外有人兴奋的喊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弟兄们,快把火把点起来,原来我义妹今天夜里也住在这家店里”。 候七和马珏异口同声的道:“是龙团长”。 果然正是龙书金,原来他是八路军的团长,今天却是新四军打扮,正是这身装束骗过了铁观音,否则早就认出他来了。 熟人见面,先是难免客套一番,此刻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铁观音才好奇地问道:“义兄你原先不是八路军吗,怎么今天换了这身打扮”? 龙书金道:“这身打扮也挺好,义妹看着有什么不妥吗”? 铁观音道:“我感觉八路军比新四军气派”。 龙书金道:“都是抗日军队,义妹你可不能乱说”。 铁观音道:“偏偏你们规矩就这么多,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龙书金道:“还是你先说说,怎么会住在这里”? 铁观音道:“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有些事不能跟外人乱讲”。 龙书金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铁观音在报复自己刚才所答非所问,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义妹还是老脾气,巾帼不让 须眉,什么时候能把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改改,我这当义兄的就更放心了”。 铁观音针锋相对的道:“什么时候义兄把自以为是的毛病改改,也就不至于在团长的位置上一干八年了”。 八路军因为番号的原因,很多干部的支撑多年都没有调整,就以龙书金的十七团为例,刚到山东的时候一个团只有1000多人,现在已经发展到7000多人了,龙书金还是团长。有些地方部队,7000多人都能编成一个军了,可这些话和铁观音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龙书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要不咱俩是义兄妹嘛,这么多年了,你不一直还是司令吗”? 铁观音果然被龙书金带偏了节奏,随着他的话头道:“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当上比司令更大的官儿了了”? 龙书金道:“这事我也不清楚,回头我给你找人问问,要是有的话,咱明天就把称呼改了”。 铁观音道:“改不改的我也不在乎了,我看小鬼子也没几天蹦跶头了,等打跑了鬼子我还回去唱戏去,这个司令我早当够了”。 龙书金道:“义妹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你可不知道,总部的首长们为了争取你这支抗日武装,讨论研究了多少次”。 铁观音道:“先不提这事了,一说起来我就头疼,义兄还是你说说,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龙书金道:“这回我们让人家摆了一道儿,吃了个小亏”。 铁观音道:“谁给义兄气受了,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龙书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在上海的朋友搞了一批军火,想运到北方去,请我来接应一下,结果白跑了一趟”。 铁观音道:“是不是你朋友爽约了”? 龙书金道:“他倒是没爽约,可这批军火,前天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武装给劫了,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铁观音道:“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感劫义兄的东西”? 龙书金道:“要是知道他们身份就好办了,关键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九章 强行笑纳的厚礼(上) 1945年春天,总部为了加强新四军的实力,从山东抽调一部分八路军改编新四军,一个月后,命令取消,刚刚换装的八路军又恢复原来编制,龙书金的17团就是这次任务中的主力。由于命令紧急,改编部队需要轻装,出发前武器都留在了的根据地,除了连以上干部随身携带的手枪外,所有的战士都赤手空拳,因为上级指示,轻装部队在过长江前,可以得到武器弹药的补充。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龙书金带领部队赶到预定地点,才知道总部通过渠道为他们准备的武器,被一伙身份不明的武装分子中途劫持了。一支部队没有武器,就像是没有牙的老虎,随时都可能被人置于死地。无奈之下,龙书金才选择在夜间行军,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了龙书金的诉说,铁观音喜笑颜开道:“义兄既然怕惹事,怎么今天还多管闲事儿”? 龙书金道:“这也是碰巧了,我们现在没有武器,只能在夜间行军,白天要找宿营地,没有比这家大车店更合适的了”。 铁观音道:“这里是新四军的根据地,你有什么顾忌的?” 龙书金道:“这里是张大胆儿的地盘儿,我们是老战友,他现在是师长,我不想和他见面”。 候七笑道:“原来这是龙团长的虚荣心在作怪,不过据我看来,张师长的水平远不及龙团长”。 龙书金有些愤愤的道:“这就是我不愿意见他的主要原因”。 候七道:“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龙书金道:“我的部队没有武器,混的跟叫花子一样,我不想让老战友看到我的狼狈相”。 候七道:“如果你的部队有了武器呢”? 龙书金道:“什么团长师长的都是虚名,要是我的弟兄们有了武器,就是张大胆当了军长,我要收拾他也不在话下”。 候七道:“要想得到武器也不难,不过龙团长心高气傲,只怕是不肯屈尊求人”。 龙书金苦笑道:“七小姐就不要打趣儿我了,咱们都是多年的老交情,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 候七道:“你去求一下你的义妹,她定能为你解决眼前的烦恼”。 龙书金道:“如果现在是在你们的地盘儿,七小姐就是送我一个师的装备我都不会感觉意外,可现在,呵呵……”。 候七道:“龙团长“呵呵”是什么意思”? 龙书金道:“七小姐这是明知故问”。 候七假装生气道:“我今天有言在先,谁要是拿我缴获的东西去送人,我绝对不答应”。 龙书金这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对候七正色道:“七小姐,你如果能今天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候七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情你 去求你的义妹,她刀子嘴,豆腐心,她说什么话我都得听,我好歹以后还得在他手下混饭吃呢”。 龙书金有些迟疑地看着铁观音,铁观音看了看候七,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姐妹,很认真的道:“这批武器也不是咱们缴获的,如果都让义兄拿走了,那些车老板们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候七道:“那些车老板们根本不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而且我怀疑,车上的武器十有八九就是那些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劫持的”。 龙书金眼睛一亮,对铁观音道:“义妹真是我的福将,我现在就去看看”。龙书金话音未落,突然又是一声枪响,在薄薄的晨雾中显得分外刺耳。 开枪的是三国浦志,他是优秀的神枪手,称的上是弹无虚发,他现在是对着窗外射击,子弹击中什么目标不知道,但是刺耳的枪声足以把所有沉睡的八路军战士惊醒,他们睁开朦胧的双眼,只看到距离大门口不远处,一匹黑色的大马正不安的刨着蹄子,马背上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一动不动的趴在马背上,靠近了才发现,鲜血顺着马脖子淌下来,在地上汪成一片血泊。 这些八路军战士都身经百战,像这种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他们并没有显得太过紧张,而是大声的召唤卫生员过来给马背上的伤员疗伤。几个八路军战士把昏迷不醒的伤员抬下马背,发现他腰里鼓鼓囊囊的,卫生员替他解开衣扣,怀里揣着居然是五六支崭新的盒子炮,还有几盒子弹。 子弹从他的后背肩胛骨穿过去,并没有伤及到肺叶,那人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还是创伤太重,失血过多造成的。卫生员有些为难,他携带的药品十分有限,不知道该不该为这个素不相识的不速之客疗伤。 卫生员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停身后有人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替他医治。”原来是龙团长在铁观音等人的陪同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事发现场,并对在场的卫生员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工作,火烧眉毛顾眼前,现在我命令你,马上给伤员予以治疗”。 卫生员为难得道:“龙团长,咱们带的药品实在是太有限了,这些药品都是保命用的,我担心把这些药品都用在不速之客身上,以后万一有弟兄们受了伤,可就追悔莫及了”。 龙书金道:“偏生你有这么多顾虑,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替他疗伤,以后出现什么责任事故,都由我自己承担”。 卫生员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伤员面近前,蹲下来抓住伤员这衣服用了一扯,呲啦一声,衣服从中间断开。周围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心中暗的这个女人好大的手劲儿。 能有这样身手的,除了邢慧杰,没有第2人。邢大小 姐仔细检查了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周围的人的道“这是贯通伤,中枪的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谁过来帮我一下,伤员需要立即包扎,拖的时间长了,患者就会因失血过多丧失意识能力。” 本来邢大小姐的目的,是想让八路军卫生员过来搭把手,但卫生员没有过来,候七和马珏凑到邢慧杰身边,一声不吭地拿出急救包。 八路军的卫生员吃惊地睁大的眼睛,他做梦都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娴熟的外科手术。只过了几分钟,就已经完成了给伤员的包扎。 孙瑞玲也不识时机的端来一个脸盆儿,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开水,服侍着邢慧杰她们三个洗罢了手。 有人去灶间儿,把躲在那里的车老板们喊了过来,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辨认出,这个受伤倒地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大车队的管家。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章 两头冒尖的队伍 候七的刁难只是形式而已,自从得知龙书金的部队现在没有武器时,铁观音就打定主意,这个顺水人情她做定了。 对于龙书金来说,现在他对武器的渴望,已经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有武器的军队就是没牙的老虎。 龙书金的十七团在八路军中绝对是主力中的主力,被总部首长称为两头冒尖儿的17团。 首先是打鬼子冒尖儿,1944年八月,为了配合其他兄弟部队进行反扫荡作战。龙书金率领十七团负责监视鬼子据守的大孙家据点,防止据点里的派兵去增援。 大孙家据点鬼子经营多年,有高大坚固的围墙,围墙上是高压电网,围墙外是三丈多宽注满水的壕沟。围墙内一主两辅三座炮楼居高临下,重机枪可以对据点周围几公里范围内实行火力压制。 在围墙外,是钢筋水泥构筑的永久性工事,几十座暗堡地下相通,地面上形成无死角的交叉火力,再加上龟缩在据点内炮兵的支援,大孙家据点儿的防御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守卫据点的中佐村尾完造曾经狂妄的说过:如果八路军敢打大孙据点儿,就让他们的尸体铺满阵地。 据点里鬼子和汉奸的总数超过3000人。和敌人相比,17团在兵力上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能是鬼子的扫荡部队兵力吃紧,需要大孙据点兵力支援,据点儿里竟然出动了2000多兵力,对八路军17团的防御阵地进行猛烈攻击,试图撕裂八路军的防御线。 八路军前线总指挥命令龙书金严防死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敌增援。哪知龙书金自持17团装备精良,竟然战场公开抗命,命令部队闪开一条通道,放鬼子的增援部队出去。 八路军前线总指挥大为震怒,命令战地督察组赶往17团,要对龙书金执行战场纪律。战地督察组还没有出发,前线总指挥收到情报,鬼子的增援部队突然撤回。 前线总指挥给17团打电话了解情况,原来龙书金使用围魏救赵之计,趁大孙家据点儿兵力空虚,准备啃下这块硬骨头。17团的士兵在两个小时内对据点儿接连发动了七次攻击,才把外围火力点儿清除干净,如果换成一般的部队,现在早就熊了。可龙书金没等失力的攻击部队撤下来。就把帽子摘下来向地上一摔,端起刺刀发起第八次攻击。团长带头冲锋,攻击部队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冲进据点儿,干净利落的全歼据点守军。 然后部队没做一分钟休整,在距离据点儿8公里处设伏,鬼子的增援部队没有防备,一头撞进17团的伏击圈,鬼子们终于领略到攻坚老虎的厉害,10分钟内三次火力急袭,压得鬼子抬不起头来,等枪声停歇下 来,鬼子们才发现,八路军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到面前。 经过半个小时的白刃战,大孙家据点3000多守军全军覆没,日本中佐村尾完造在白刃战中,被八路军17团三营一个只有16岁战士抱住,拉响了手榴弹。在这次战斗章,17团付出了伤亡1000多人的惨重代价。 大孙家据点儿守军的覆灭,让正在前线扫荡的鬼子大为震惊,他们不知道八路军有多少军队投入战场。但是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攻击据点的八路军士气正旺,肯定会携大胜之威,对正在前线扫荡的日军采取军事行动。到那时扫荡日军就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为了避免损失,鬼子的扫荡部队撤退了。鬼子精心准备了三个月的攻势,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兄弟部队在反扫荡中多多少少都蒙受了损失,尤其是武器装备。而龙书金的17团打下了大孙家据点儿,缴获的武器弹药不计其数,俨然就像一个暴发户。 总部的一位首长也说过:龙书金这小子,现在富得流油啊。 于是有人出面协调,想让17团把缴获的物资都交出来。 那知龙书金接到命令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对前来协调的战友说:“都是带兵打仗,缺什么少什么就找鬼子要,想要打我的土豪,门儿都没有,要不是我的弟兄们前赴后继,拿上千条命换回来这点物资,我早被战地督察队执行战场纪律了”。 对于龙书金的胡搅蛮缠,总部首长也无可奈何,毕竟在这次反扫荡战斗中,17团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但龙书金战场抗命也是客观存在的。于是总部决定对龙书金在这次战役中的表现不罚不奖。 其实在战争年代,对于龙书金这样的虎将,总部首长总是青睐有加,虽说是不罚不奖,但也等于暗示17团能够独享缴获的物资了。 17团被称为两头冒尖儿的部队,除了打鬼子冒尖儿。对付兄弟部队也不含糊,有一次部队横渡宣惠河,300多米宽的河面上只有一座两米宽的水泥桥,准备过河的部队至少有2万人。 龙书金带领部队来到桥头,发现渡河顺序十分混乱,至少还要等上14个小时才能轮到17团,就在这个时候,龙书金做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他在桥头架起两挺重机枪,强令兄弟部队让开道路,还美其名曰主力优先。 有人不知道龙书金的底细,试图带部队强闯,结果被人拉住,小声的告诉他,不要去了,这个独臂的龙团长,把他逼急了,真敢开枪把惹他的人突突了。 官司打到总部首长那里,结果总部首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17团团长指挥得力 ,战士们装备好,打仗的时候不怕牺牲,属于两头冒尖儿的部队,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从此龙书金和他的十七团两头冒尖的评语被广为人知。 在战争年代,军事主观的性格影响了整支部队的作战能力,17团装备好,吃的好,还是八路军中为数不多能够自己解决服装的部队。有了这些硬件条件,17团的战士们打起仗来嗷嗷叫,就连鬼子的队伍,如果知道自己面对的是17团,也会退避三舍,不敢正面迎战。 可现在这支让鬼子闻风丧胆,两头冒尖儿的部队,却因为缺少武器龙困沙滩。就是行军也要选择晚上,以免碰到熟人。现在这种狼狈样,让熟识的老战友看到了,那尴尬的场面,龙书金想想都感觉脸红。 现在突然听到他义妹铁观音手中掌握着大批的军火武器,龙书金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从苏中到鲁北千里迢迢,龙书金自己都不敢想象,一只没有武器的部队,怎样才能够通过鬼子的防区。 没有人知道这批武器的主人是谁,唯一知道内情的管家总算昏迷不醒,候七为了刁难一下龙书金,故意说要等管家醒来以后,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才好。 龙书金道:“你们和这些车老板们周旋了大半夜,难道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吗”。 候七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我只是个文弱女子,看到那些凶巴巴的家伙,吓得走路都不知先迈哪条腿,又怎敢问他们的来历”。 龙书金道:“七小姐外圆内刚,咱们头一次见面,你就要抱着个手榴弹要自尽,我可从来没见过哪个文弱女子有如此刚烈的行为”。 别人夸赞七小姐都是她的聪明睿智。而龙书金却委婉的夸赞候七在危难大义凛然,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就是一般的男人都做不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候七终于笑意盈盈的道:“其实这批武器主人的信息,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龙书金道:“七小姐请讲,龙某必洗耳恭听”。 候七道:“这批武器的主人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80里外有个姓王的财主背着家里人娶了外宅,这批武器就是送往外宅的”。 龙书金道:“这个姓王的财主姓资名谁”。 候七摇了摇头道:“内情恐怕只有昏迷不醒的管家才知道,我们只知道这个姓王的财主,在一个什么叫做‘还乡团’的组织中是重要头目,据说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龙书金眼前一亮,拍案而起,有些激动的道:“大家可否知道,这个所谓的还乡团,到底是些什么人”。 候七道:“龙团长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急死”。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一章 如虎添翼 龙书金郑重的道:“还乡团是汉奸们的创举,鬼子来了他们投靠了日本人。现在鬼子日薄西山,这些认贼作父的败类们便组织起来,利用自己熟悉本乡本土的优势,每次出动三五十人,采取暗杀、绑架、纵火等卑鄙手段,行事残忍、无恶不作,试图挽回鬼子在战场上的颓势。 还乡团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和八路军、新四军正规部队作战的勇气,主要针对的目标是抗日根据地边缘地区的基层抗日积极分子,仅1945年3月,渤海军区饶棣县一地,就有70多户被还乡团灭门。 还乡团的行为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根据地很多普通百姓担心遭受报复,对还乡团的行踪噤若寒蝉。虽然还乡团组建的时间不长,有些根据地的老百姓出于对还乡团恐惧心理,甚至出现了大规模逃亡现象。 为了对付还乡团,八路军总部专门下达了一个指令:宽大无边,遗害无穷,对还乡团决不姑息。八路军各部应抽掉部分战斗骨干,组成专打还乡团的锄奸队,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继续危害抗日军民。” 听完龙书金的解释。铁观音道:“锄奸队的效果怎么样”? 龙书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帮孙子行踪不定,平时都龟缩在城里,锄奸队很难找到聚歼他们的机会”。 铁观音道:“那就打上门去,来个瓮中捉鳖”。 龙书金道:“八路军装备匮乏,弹药奇缺,除了极少数主力部队外,还不具备攻打敌人重兵把守城市的实力”。 铁观音这才恍然大悟道:“本来我还对外面这些运送武器的车老板儿们有些愧疚,现在听了义兄的解释,才知道还乡团死有余辜,这些武器送到目的地,还不知要祸害多少普通百姓,今天也算是老天有眼,让这些倒霉玩意儿撞到了我的手里”。 龙书金道:“大恩不言谢,既然义妹开了金口,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对着门外大声吼道:“来人”。话音未落,龙书金的警卫员就走进门来,小伙子只有十七八岁,看上去精明利落,向龙书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首长有什么指示”? 龙书金道:“把一营、二营、三营营长给我喊来,我有重要命令传达”。 龙书金做事雷厉风行,他手下的几个营长也不含糊,龙书金的命令下达了还没有三分钟,几个营长已经出现在团长面前。 龙书金道:“这是我的义妹,华北地区大名鼎鼎的抗日女英雄铁观音,咱们17团以前没少受她周济,今天铁司令听说咱们17团缺枪少弹,特意送了我一个加强营的装备,你们三个仔细商量商量,看看怎样公平公正地分发这批武器”。 三个营长大喜过望,战士们这些天手无寸铁,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现在突然 有了一个加强营的装备,虽然不能做到人人手中都有武器,但是在旅途上保证17团的安全,已经是绰绰有余。只要能够安全地返回根据地,不出半个月,17团就能再把自己打造成响当当的主力中的主力。 局外人很难想象士兵对武器的情感,一捆捆芦苇从车上卸下来,里面是整箱崭新的步枪,在初升的阳光下,步枪上的烤篮反倒出一张张兴奋的笑脸。 每个营120条步枪,12挺轻机枪,三挺重机枪,100个掷弹筒,以及充足的弹药。剩下的武器,交给了团部直属警卫连。用了整整一上午时间,关于武器的分发造册工作才初步完成。 吃过了午饭,意气风发的龙书金站在一辆大车上,对手下的战士们道:“弟兄们,这些天大家感到委屈不委屈”? 战士们齐声道:“不委屈”。 龙书金道:“屁话,没有武器的部队就是没牙的老虎,这些天我们窝窝囊囊,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生怕哪里做得不对,不知招来哪路大爷的侮辱谩骂、拳打脚踢,我现在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担心我的部队受了伏击,担心这些年和我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从此再也见不到面,担心纵横鲁北的17团从此烟消云散,我都害怕,难道弟兄们就不担心了”? 有些战士大声回道:“跟了龙团长以后,我们的字典里就没有担心和害怕这两个词”。 龙书金笑道:“刚才这话谁说的,给我站出来,这马屁拍得,让老子感觉舒服的很”。 战士们顿时笑成一片。 过了一会儿,龙书金挥了挥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龙书金道:“这些天老子受够了,今天终于能扬眉吐气,不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战士们的激情被点燃,他们狂热的呼喊的着:“胜利!胜利!!胜利!!!” 龙书金非常善于把握机会,他对着会场大声疾呼:“弟兄们,昨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大家困不困?累不累?” “不困,不累”。战士们齐声吼道。 “不困不累就好,弟兄们,咱们现在就出发,我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走在大道上,让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宵小之徒见识一下,八路军主力的风采”。 17团的战士们重新上路,他们背着崭新的武器,脚步铿锵有力,就像是一条钢铁巨流势不可挡。 看着渐行渐远的八路军,候七不无担心的对铁观音道:“司令妹子,咱们就顺水人情事做了,可这儿还躺着一位管家大人呢”? 铁观音丝毫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道:“把这些赶车的都放了,每人给他们一笔钱补偿损失,那个车头儿明知故犯,拉弟兄们下水……”铁观音停顿了一下,候七马上意识到,铁观音忘了其心可诛 这个成语,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其心可诛”。 凭铁观音肚里那点儿墨水儿,肯定不知道这个成语的真切含义。候七在一旁幸灾乐祸,等着看铁观音的笑话。没想到铁观音根本没有中计,先干咳一声才开口道:“我心地良善,慈悲为怀,怎样处理车头和管家,还是要听从七小姐的高见”。 候七没料到会引火烧身,铁观音竟然移花接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来。候七虽然足智多谋,却也只能做一个出色的参谋人才,真要到冲锋陷阵,十当十决,七小姐就是再狂妄,也有自知之明,向铁观音摆了摆手道:“对不起,司令妹子,处理这种事还是你更拿手。” 铁观音道:“处理什么事”? 候七道:“把赶车的都用钱打发走了,剩下的这两个罪魁祸首你打算怎么处理”? 铁观音道:“他们为虎作伥,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把他们干掉,也落个耳根清净”。 候七道:“我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他们损失了一大笔军火,就是这批武器的主人也不会饶过他们,那些有钱有势的财主们,惹不起你铁大司令,但要对付那些不争气的下属,恐怕就不会是教训一顿那么简单了”。 铁观音道:“说话别吞吞吐吐,拐弯抹角,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候七道:“把他们放了,料他们也生不出太多的是非”。 铁观音道:“那管家奄奄一息生死未卜,咱们是不是应该对他慈悲为怀?” 候七道:“就把它丢在大车店里,让那个劳什子车头来照料他”。 铁观音道:“这事你和大车店的老板商量过吗”? 候七道:“一切能够用钱解决的就不是困难,大车店老板见多识广,我们可以付给他一笔大笔钱,让他永远闭嘴”。 铁观音道:“依你的计划,就是要放这两个人一条生路了”? 候七道:“世间万物皆有灵,你慈悲为怀过度了。” 龙书金道:“对这些明知故犯的人,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简单粗暴却最有效——杀人灭口,不给敌人留活口。” 铁观音刚想搭话,就看到龙书金笑吟吟的走进来道:“你们也不用如此为难,这两个犯人心中一定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让我把他们带走,抽时间仔细问一问,这些还乡团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铁观音道:“如此甚好,也省得我和七姐再费心了”。 龙书金转头对候七道:“七小姐意下如何”? 候七道:“司令妹子都答应的事,我要是出头横加阻拦,就显得太自不量力了”。 龙书金派人把管家和车头带走,又对候七道:“七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成全”。 候七道:“龙团长是不是烧香拜错 菩萨了,我们这支队伍,还是司令妹子说了算”。 龙书金道:“疏不间亲,我和铁司令有结义之情,所以有事只能劳烦七小姐了”。 候七道:“既然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龙团长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龙书金道:“沿途不怎么太平,我想请诸位跟我们一起上路,碰到事,好歹彼此有个照应”。 龙书金有这个想法,实际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铁观音一行虽然战斗力不弱,但毕竟只有十几个人,要是碰到大规模的敌人,就会出现寡不敌众的情况,龙书金完全是替铁观音着想,只是能够如此委婉地讲出来,既保全了他的面子,又不坠铁观音的威风,这就需要相当高的讲话技巧了。 面对龙书金的盛情,候七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拒绝。宋春茂和龙书金私交甚厚,对铁观音和候七的话更是唯命是从。候七私下里叫过宋春茂,把一叠纸币塞到他手中道:“你去把大车店的帐结了”。 宋春茂道:“只住了一晚上,哪用得了这么多钱”? 候七道:“这就不用你管了,大车店的老板见多识广,只要他还想把生意继续经营下去,就不会把这笔钱独吞,而是会四下打点,昨天晚上的事不小,还乡团报仇无门,肯定会把怨气发泄到大车店老板身上”。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二章 四眼诸葛亮 宋春茂和大车店掌柜结了账,掌柜的是明白人,看到厚厚一叠纸币,心里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苦笑着把钱推给宋春茂道:“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可这钱我不能收”。 宋春茂道:“是不是我们钱给的少了?” 大车店掌柜道:“兄弟你有所不知,你这些钱,在两个月前能买下十家我这样的大车店,可现在,这些钱都不够我赔偿昨晚失火损失的”。 宋春茂道:“为什么?” 大车店掌柜道:“钱印的太多了呗,10年前100块钱能买两头牛,可您看现在,只够我买两个鸡蛋了”。 宋春茂虽然聪明,但钞票能买多少东西的问题,他一直没搞清楚,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大车店老板不愿意要纸币。 候七看着宋春茂拿回来的纸币,也有些为难的道:“我到哪儿去给他弄现大洋去”? 宋春茂道:“大车店老板说了,这次免费,就当是交个朋友”。 候七道:“傻兄弟,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大车店掌柜不想收这些纸币,又不敢得罪你,才找出这样的理由来敷衍”。 宋春茂道:“七姐的意识是大车店老板并不是真心想为我们免单”? 候七道:“不信你去看,大车店老板现在肯定正躲在房间里诅咒我们呢”。 宋春茂道:“可是他已经有言在先,总不会说话儿办事阴一套阳一套吧”。 候七道:“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千万别被这些人蒙蔽了,他们心里黑着呢”。 宋春茂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候七道:“贼爷爷碰到强盗祖宗,今天我就来个顺水推舟,一分钱都不给他,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其言,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宋春茂道:“这样不好吧,做事须得留脸面,日后好相见,咱们今天要是为了这点儿钱儿,得罪了大车店老板,说不定以后会生出什么是非”。 候七道:“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但谁又能随时携带那么多银元”。 宋春茂道:“我要不再去找龙团长想想办法”? 候七道:“何必呢,龙团长要是有办法,就不会窝窝囊囊的在夜里赶路”。 宋春茂道:“龙团长夜间赶路,是因为士兵手中没有武器,没有武器不代表他手中没钱”。 候七道:“反正我是没辙了,要不你就去找他碰碰运气”。 宋春茂和龙书金是老朋友老相识,龙书金十分欣赏这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尤其是他的酒量。宋春茂在酒桌上无数次把龙书金灌醉,他的大度坦诚,平易近人,宋春茂深有体会,所以碰到候七解决不了的难事儿,宋春茂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龙书金。 听了宋春宝的诉说,龙书金伸手挠了挠头道:“说句不怕兄弟着恼的话,17团3000多号弟兄 ,也未必能凑够100大洋”。 宋春茂有些失望的道:“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希望龙团长不要见怪”。 龙书金道:“好小子,刚才喊我龙大哥,现在喊我龙团长,拿我当外人了是不是”? 宋春茂笑道:“我哪敢生龙大哥的气,只不过是着急上火,说话时没有注意言辞”。 龙书金道:“你心情我理解,我也不想骗你,我身上有钱,但也是纸币,而且是咱们根据地自己发行的”。 宋春茂道:“老百姓对你们印的纸币反应怎么样”? 龙书金道:“反正在根据地里挺好使,就是不知道在这里会怎样”。 宋春茂道:“也没什么办法了,咱们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拿着你的纸币找大车店掌柜碰碰运气”。 龙书金让团部文书拿来几张纸币,闻名不如见面,看着龙书金手上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宋春茂大失所望。这些钞票无论是纸质,还是印刷质量一无可取之处,只要大车店的老板,脑袋瓜子没有坏掉,指定不会对这些纸制的钞票感兴趣。 龙书记看着宋春茂,有些尴尬的道:“我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了,兄弟你拿着去碰碰运气,看看大车站的老板认不认”? 宋春茂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重新找到大车店的老板,把几张根据地发行的钞票递到他手中道:“老板,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认同这些钞票的价值,一会儿我和你立一个字据,无论钞票上印有多少金额,三个月后我一定加倍奉还”。 大车店老板拿起几张有些破损的纸币,对着太阳照了照,本来阴暗的脸上突然展起温暖的笑容,他把宋春茂的胳膊抓在手中,摇晃了几次才开口道:“兄弟,你有这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差点没伤了我们之间多年的友谊”。 宋春茂听了大车店老板虚伪的谄媚之词,不仅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就这几张印刷拙劣,不修边幅的钞票,有什么出奇之处。 大车店老板得意洋洋的道:“虽然这些钞钞票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我拿到踽埠镇新四军办事处,就能兑换出足额的大洋”。 宋春茂还是没搞清老板的意思,傻傻的问道:“老板你也不必拐弯抹角,如果这些钱还不够,差多少我准会在约定时间内足额的送回来”。 大车店老板有些惊慌的道:“我刚才和客官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您现在反悔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就全当我们以后交个朋友,住店的钱我一分不收”。 大车店老板说着把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又送了回来,宋春茂道:“掌柜的不要误会,我就是想问问,这些纸币保证好使吗”? 打车店老板道:“保证好使,而且我跟你说句昧良心的话,您赏的这些钱,能买下三家我这样 的大车店”。 宋春茂道:“好使就行,咱们后会有期”。 大车店老板有些吃惊的道:“你们这是要走了”? 宋春茂道:“十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过”。宋春茂丢下发愣的大车店老板,脚步匆匆的出了大车店的门。 候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怎么样?是不是又碰了个软钉子,我就说了,那个大车店老板是个老滑头”。 宋春茂道:“大车店老板把钱收了,七姐你看,老板还站在门口冲咱们摆手呢”。 候七和宋春茂再也没时间和大车店老板客套,铁观音正在路边着急的向他们招手。 龙书金的队伍昨天晚上耽误了半宿,为了赶行程,白天赶了一下午的路,夜里也没有休息,一口气走了120里,到了午夜2点多,王书金才下令,部队在一个小山丘上宿营。刚安排好宿营地,就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好在小山丘上张满了松树,坐在松树下看着不远处细如飘带的公路,别有一番情趣。 直到现在铁观音才想起一件事来,问候七道:“张师长为咱们安排的汽车呢”? 候七道:“这谁知道,昨天早晨就该到了,现在都迟到了将近30个小时了”。 铁观音道:“咱们要是坐车,最多再有一天就能到家了”。 候七道:“谁说不是,现在凭两条腿走路,至少还需要一个礼拜才能到家”。 铁观音道:“七姐,你说话可不能没良心,我义兄把自己的马都让给你骑了,你什么时候用两条腿走过路”? 候七道:“我这不是比喻吗,比喻你懂不懂”? 铁观音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懂,不就是说什么像什么似的吗”? 候七道:“可以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司令妹子也会用比喻手法了”。 铁观音道:“我一向都懂得很多,只是平时懒得跟你说”。 候七道:“别吹牛,你再说个比喻的句子让我听听”。 铁观音道:“七姐就像个四眼儿诸葛亮,整天絮絮叨叨的惹人讨厌”。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三章 风雨黎明前 十几个小时的强行军,大家都困乏不堪,虽然下着小雨,温度也挺低,可每人身上裹了块油布,靠坐在松树上,片刻之间就睡熟了。偌大的山岗上,除了游动哨来回走动的身影,剩下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浓浓的酣声。 铁观音几个女孩子是八路军的贵客,被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休息,头天晚上整宿没睡,几个大姑娘在絮絮叨叨中就进入了梦乡。 常庆洪迷迷糊糊对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道:“二位哥哥,你们先休息,我来站头班岗”。 宋春茂道:“还是我来吧,你岁数小,休息不好明天没精神”。 常庆洪应了一声,脑袋一歪,便进入深睡眠状态。宋春茂手提双枪站起来,看到三国浦志还盘坐在树杈上,那条从不离身的步枪,横搭在膝头。 自从他的未婚妻幸子去世后,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三国浦志就更加沉默寡言了。候七私下里不止一次提醒宋春茂,平时多跟三国浦志多交交心,他心事重,别出了什么意外。 宋春茂轻轻的道:“兄弟,你也休息会儿吧”。 三国浦志道:“大哥,不用了,前两个小时你做明哨,后两个小时我来”。 宋春茂道:“兄弟,别为难自己,我一个人能行”。 三国浦志道:“大哥,你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有你在,大家都安心,万一你出了状况,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宋春茂道:“兄弟你过奖了,司令在我没来之前就已经闯下了一片天地,其实她才是我们的铁骨脊梁”。 一提到铁观音,三国浦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再也不说话了。他对铁观音的单相思众所周知,只是三国浦志平时太沉默寡言,也没人敢拿这件事开玩笑。 宋春茂提了双枪,绕着铁观音他们的宿营地,慢慢地走动着,他不担心自己有观察死角,三国浦志做暗哨,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凌晨5点多,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宋春茂凭直觉感觉到有人靠近,轻轻地问了一声:“口令”? 黑暗中传来三国浦志的声音:“大哥,是我”。 宋春茂道:“不是还没到换班的时间吗”? 三国浦志道:“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头,心里不踏实,才找大哥商量商量”。 宋春茂知道三国浦志心思缜密,如果不是事出紧急,他一定不会贸然离开哨位。可宋春茂向周围观察了好一会儿,除了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并没有发现异状,宋春茂对三国浦志道:“兄弟,你回去休息吧”。 三国浦志道:“在左手偏右方向的公路上,有人摸了过来”。 宋春茂一惊,按照三国浦志指的方向,果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撞击声。如果不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这轻微的撞击声就会被轻易的忽略。宋春茂顿时紧 张起来,对三国浦志道:“去把司令他们叫醒”。 三国浦志道:“再等一会儿,据我观察,来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宋春茂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三国浦志道:“来的人好像和龙团长的流动哨有默契,直到现在,还没有发出预警信息”。 宋春茂道:“也许八路军的哨兵没有发现敌人”。 三国浦志道:“大哥,请你相信我,我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都已经彼此发现了对方,相安无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宋春茂道:“兄弟,你在这儿看着,我倒要去看看,是些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三国浦志点头道:“大哥,我给你做掩护,你就放心的去吧”。 宋春茂纵身一跃,躲到一棵松树下,仔细聆听,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状,才加快脚步,向山脚下奔去。 山脚下有一排浅浅的石洞,此地山上的岩石中饱含盐分,当地人经常采了石头,回去磨碎后用水煮,然后把水分晾干,就能得到细腻的石盐,石盐细腻、洁白、口感纯,晶莹如雪,素有“许浦玉砂”的美誉。千百年来,当地人都是从这里采集石盐,凿出一个个体型巨大,纵深却很浅的石洞。由于这些石洞靠近路边,容易遭到袭击,所以八路军在选择宿营地时,没有选择这些石盐洞。可现在宋春茂意外的发现,不远处的一个石盐洞口,被几块雨布遮得密不透风,偶尔有人进出,才显出一丝丝光亮。 原来真有猫腻。宋春茂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双枪,借助树荫和石块儿,快速的向发现情况的石盐洞靠近。 门口有十几个哨兵,都警惕地监视着公路方向,对从山上下来的宋春茂毫无察觉。宋春茂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用力向远处一抛,石块儿落地的声音,马上引起警卫员们的警觉,他们指出包抄阵型,向石块儿落地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掩了过去。宋春茂借此机会来到山洞前,有个警卫员无意间回过头来,正好发现了宋春茂,压低声怒喝一声:“有情况”。十几个警卫人员放弃搜索,向宋春茂冲过来。 由于怕影响山洞中的人,他们没有选择开枪。宋春茂走投无路,掀开遮住山洞口的油布,闪身进入了山洞。山洞里的石壁上,点着两盏美孚油灯,虽然光线很暗,但也能模糊的看清彼此间面容。 山洞里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看到蓦然闯进来的宋春茂,他们先是一愣,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冲了上来,就听有人急促地喊道:“别伤他性命,抓个活口,看看他是哪一部分的”。那人话音未落,就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个年轻人分别中招,被宋春茂打倒在地。 十来个警卫人员从外面冲进来,其中一个 大声喊道:“先保卫首长,再抓刺客”。 警卫人员组成一道人墙,把正在开会的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怒喝道:“保卫处长,你是不是吃草长大的,马上组织兵力,把刺客给我抓起来”。 门口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答道:“首长你放心,我今天把这小子抓了,非抽他筋,扒他的皮不可”。 又有二十几个警卫人员冲进山洞,他们合枪实弹,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昏暗的灯光下首长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徐和尚有什么本事,把刺客生擒活拿”。 宋春茂听到这个声音感觉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是谁。没等他出言询问被称为徐和尚的保卫处长已经纵身来到宋春茂面前,他满脸的怒容,气冲冲的道:“好小子,竟能连闯七道关卡,先把枪放下,我可以饶你不死”。 宋春茂怕发生误会,轻轻地把双枪放在地上。徐和尚又喝道:“把手举起来”。这次宋春茂没有遵命,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拳头,传出骨节间的咔咔声。 徐和尚道:“好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想跟我比试比试”? 宋春茂轻轻的点了点头。 徐和尚怒吼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自己作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四掌:挥泪斩马谡 徐和尚大吼一声,震得山洞里照明的美孚油灯都暗了一暗,然后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冲到宋春茂面前,结果刚一抬手,被宋春茂瞅见一个空隙,抬腿一脚,正踹在徐和尚的右胯上。徐和尚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拳上,下盘虚浮,中招后站立不稳,身体凌空飞起,重重地摔在一丈开外。徐和尚脸臊得通红,口中咒骂着试图站起来,摆了个起手式,准备继续再战。 说实话,如果两人真交手,宋春茂虽然略占上风,但绝对能够不能一招把对方击倒。徐和尚之败,一来是他有些轻敌,再者周围还有许多首长,徐和尚心里多少有些拘谨,结果只跟宋春茂打了一个照面儿,就摔了个大跟头。徐和尚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吃了亏临危不乱,准备继续和宋春茂格斗,又有几个保卫处的战士过来,对徐和尚道:“处长,现在不是比拳脚的时候,咱们人多势众,这小子就是有通天的功夫,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势”。 徐和尚怒道:“弟兄们,你们给我退一边去,我就不信,凭我30年的功力,就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宋春茂老成持重,虽然受了谩骂,但他并没有反唇相讥,依旧以淡然的目光,看着张牙舞爪的徐和尚。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就听身后有人大声笑道:“别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宋兄弟,你不在山上好好的保护铁司令,到我的临时指挥部来显威风吗”? 这个声音宋春茂熟的不能再熟,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谁,宋春茂悠悠的道:“龙团长,咱们可是老朋友了,怎么一见面就把我的枪下了”? 徐和尚趁宋春茂说话之际,又扑了上来。这次没等宋春茂动手,只感觉眼前有个身影一晃,挡在他的面前,徐和尚收收势不及,重重地撞在这个刚出现的不速之客身上,他愤怒的抬起头,顿时没有了脾气,脸上露出小孩子般委屈的笑容道:“张师长,你看他刚才把我踹的”。徐和尚撩起上衣,露出腰间挺大一片淤青。 刚来的人道:“愿赌服输,咱们新四军可不能违背江湖上的常理”。 宋春茂终于看清了挡在他身前的人,原来正是新四军的张师长。宋春茂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抱歉的微笑,对满脸不愤的徐和尚道:“刚才多有得罪,望徐大哥见谅”。 徐和尚在许多熟人面前栽了跟头,心里自然感觉很不舒服,虽然宋春茂儿陪礼在先,他还是有些悻悻得道:“我就是有件事搞不清楚,兄弟你是怎么连闯我7道关卡的,我敢保证,就是大罗金仙也办不到”。 龙书金也笑着走过来道:“我今天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宋兄弟怪我下了他的枪,许处长也 埋怨我事先没有交代清楚,现在我一手托两家,宋兄弟,徐处长看在我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交个朋友好不好”? 宋春茂通情达理,微笑着向徐和尚伸出手道:“徐大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有用到兄弟之处,敢不效绵薄之力”。 面对宋春茂的好意,徐和尚回应的并不热情,他故意转过脸去,假装没看到宋春茂伸过来的双手,用非常不屑的语气道:“原来宋兄弟是龙团长的人”。 宋春茂尴尬的道:“我是从山上下来的,徐处长不要错怪了手下的弟兄们”。 徐和尚道:“这回你们八路军占了我们的上风,龙团长该开心了是不是”? 龙书金笑道:“这位宋兄弟不是我们八路军的人,我几年前对他就有招揽之意,可是我17团庙太小”。 徐和尚道:“如此说来,这姓宋的是故意来砸我场子了”? 一句话说的龙团长勃然大怒道:“徐处长,说话注意点,宋兄弟虽然不是我17团的人,但是和我交情过命,你如果在这里仗势欺人,先问我姓龙的答不答应”。 徐和尚道:“龙团长这是要试试我的身手高低了”? 龙书金没有说话,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徐和尚得寸进尺道:“我奉劝龙团长还是别逞英雄,你就是两条胳膊都完好如初,我姓徐的也没把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看在眼里”。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龙书金在战斗中折了一条胳膊,他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却十分在意,但他自重身份,不愿和徐和尚计较,转身走到一个石凳前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掏出一本《左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得津津有味。 龙团长受了委屈,宋春茂心里感觉很不痛快,他两眼紧盯着徐和尚道:“看来许处长今天非要分个高低上下不可了”? 徐和尚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就算你姓宋的是天王老子,我也要看看你是不是庙里的徒有虚表的泥胎”。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龙书金在一旁说道:“如是我闻,蛇蝎逞能应还手,我佛慈悲亦惩恶”。 宋春茂朗诵道:“多谢大哥,兄弟我明白了”。 徐和尚看着挡在他和宋春茂之间的张师长道:“首长你先闪开,看看我今天怎样教训这个狂妄之徒”。 张师长突然厉声喝道:“来人,把徐景中绑起来”。 几个新四军战士一拥而上,把徐和尚捆得结结实实。 徐和尚委屈地道:“张师长,我冤枉”。 张师长厉声道:“你有什么冤枉的,总部首长下过几次命令,让我们保护铁司令一行的安全,务必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宋兄弟是铁司令的得力手下,看看你今天的态度,还有脸喊冤”? 徐和尚满头冷汗的道:“宋兄弟也没说他是铁司 令的人,否则我绝对不会为难他”。 张师长道:“你做保卫工作已经五年多了,遇到突发问题,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先想一想,咱们布置的七道关卡都毫无反应,你就应该想到,宋兄弟可能是从山上下来的自己人”。 徐和尚道:“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硬闯指挥部”。 张师长道:“硬闯才是不幸中的大幸,要是你们双方发生误会开了枪,误伤了彼此,你让我和龙团长如何向总部交代”。 徐和尚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已经不敢和张师长顶嘴,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这铁司令是三头六臂,如此被敬若神明”。 张师长道:“你心里不服是不是”? 徐和尚道:“不是”。 张师长声音陡然提高:“实事求是,是还是不是”? 徐和尚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没有底气的道:“是有那么一点点儿”。 张师长道:“你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山里打游击,也怪我有些事没和你交代清楚,这个铁司令非但不是三头六臂,还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徐和尚小声的道:“原来是个黄毛丫头”。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的更明白,但是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是讥笑总部首长对铁观音的关照,是别有用心。 看着自以为是的徐和尚,张师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徐景中,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自以为是的毛病改一改,铁司令绝对是个传奇人物,她的部队战斗力之强悍,就是总部的林师长都称赞不已”。 徐和尚道:“哪个林师长”? 张师长道:“长征是攻打腊子口,是谁在战场上任命你突击连连长的”。 徐和尚脸上顿时焕发起光彩,有些炫耀的道:“是军团长亲口任命的,军团长任命一个突击连长,除我之外绝无仅有”。 张师长看着徐和尚道:“然后呢”? 徐和尚道:“我们长征到达陕北以后,我们军团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长……”。徐和尚突然闭口不言,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林师长在他眼中就是神一般的人物,能够让林师长青眼有加的部队,战斗力绝非一般,徐和尚像是双打的茄子低下头去。 张师长道:“徐景中,你身为保卫处长,却公然违抗战场纪律,知法犯法,你自己说,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徐和尚脸色苍白道:“应该立即执行枪决”。 张师长道:“来人,把徐景中拉出去”。 徐和尚满脸泪水道:“张师长,看在我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份上,答应我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张师长黑着脸道:“讲”。 徐和尚道:“保卫处的弟兄们都和我交情匪浅,你命令他们枪毙我,他们不敢不从,但肯定以后会背上心理负担,所以我请求师长,让 我自行了断,免得让保卫处的弟兄们为难”。 张师长淡淡的道:“这个愿望我满足你”。 徐和尚声音哽咽的道:“多谢师长成全”。 张师长挥泪斩马谡,就是算定了龙书金和宋春茂,在一旁不能无动于衷。果然,没等徐和尚出门儿,龙书金和宋春茂就一左一右走过来,低声下气地恳求张师长收回成命,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徐和尚本来就是无心之过,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处决了他,恐怕会让战士们心中不服。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五章 红颜论兵 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徐和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傲气全无,剩下的只是忏悔与懊恼。现在突然听到被赦免的消息,禁不住喜极而泣,“呜呜”的哭出声来。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新四军战士安慰他道:“徐处长,上次鬼子的刺刀镶在你肋骨上,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还用大刀把鬼子的脑袋剁了下来,怎么现在突然胆子变小了”? 徐和尚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还不懂得,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和倒在战场冲锋的路上,绝对是不一样的感觉”。 小战士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其实这种感觉我也有,小时候被老爹骂了,心里会感到说不出来的委屈,但要是被外人欺负了,直接打回来就是,就是再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徐和尚转头看了小战士一眼道:“很好,比喻的很恰当,你是不是参军前读过书”? 小战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是高小毕业”。 徐和尚道:“那也是知识分子了,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文书吧,我大老粗一个,做事容易冲动,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今天的教训”。 小战士道:“给您做文书还能不能上前线打鬼子”? 徐和尚道:“机会也不是没有,但绝不如一线部队频繁”。 小战士道:“多谢徐处长美意,不过我还是愿意和熟悉的战友们在一起”。 徐和尚闻言一愣,没有再说话,大步流星的回了指挥室。 指挥室中气氛凝重,大家对匆匆进门儿的徐和尚视如未见。山洞的石壁上挂着一幅1:5万的军用地图,张师长和龙团长正倒背着双手,站在地图前。 一个作战参谋,一手端着美孚油灯,一手拿着红蓝铅笔,在地图上一边标注一边讲解道:这是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苍山佛殊岭,距离我们的鲁南根据地还有两天的路程。但最近几天,鬼子调动频繁,在徐州一带大规模集结,兵力达到10万人,其中日军三万,配合作战的伪军七万人。 原来我们以为,鬼子的作战意图可能有两个,扫荡我们的苏北抗日根据地,或者是进攻我们的鲁南根据地,后来发现我们预先的判断都不准确,鬼子这次集结的兵力看上去不少,但由于存在大量的伪军,战斗力并不强,根本不具备进攻根据地的条件,直到昨天下午我们才得到确切情报,为此这次集结的目的,竟别有所图。他们针对的目标,是龙团长北上的部队,在苏北和鲁南根据地之间,实施作战计划。” 看着军用地图上压上来的蓝色箭头,龙书金笑道:“这小鬼子太看得起咱老龙了,竟然准备了10万人来对付我们”。 张师长严肃地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鬼子要对付龙团长,只要动用一个联队就可以了,他们之所以 如此虚张声势,肯定是另有所图”。 龙书金仔细盯了一会儿地图,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小鬼子太鬼了,什么时候把咱们的战术学会了”。 指挥室里有十几个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龙书金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宋春茂大着胆子问道:“龙团长能否把话说得更明确一些”? 龙书金道:“还是听作战参谋的,他掌握的情报比我要丰富的多”。 指挥室里顿时静下来,作战参谋继续道:“刚才龙团长所料不差,鬼子这次确实想使用“围点打援”的战术,龙团长这支队伍身份特殊,如果在半路上出点儿状况,无论是鲁南根据地的八路军,还是苏北地区的新四军,都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赶来营救,鬼子们半路上以逸待劳,到时候我们非吃大亏不可”。 龙书金道:“有什么良策化解这次危机”? 作战参谋放下美孚油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鬼子行动迅速,当我们得知他们的作战意图时,鬼子已经完成了战术集结,现在我们考虑的,就是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突围”。 龙书金道:“我们17团就是全员战死,也不能让鬼子围点打援的诡计得逞”。 作战参谋道:“其实张师长接到情报后,就已经命令麾下的三个主力团从苏北根据地出发,斜插敌人右翼,就算是把新四军五师拼光了,也不能让龙团长的部队受到任何损失”。 龙书金看着张师长道:“老张,你这是何必呢”。 张师长道:“还有件事没告诉你,鲁南根据地的饶司令也带领三个教导旅出发,斜插鬼子左翼,和新四军联合构成一道阻击线,掩护龙团长的部队继续北上”。 龙书金急道:“我们17团是响当当的主力,那次打仗都不会落到后头,这次做乖宝宝的营生,老子不干”。 张师长道:“这是总部命令,而且是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因为龙团长的队伍里,有几个十分要紧的人物,不能出半点的闪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其中的真相”。 听了张师长的话,龙书金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刚刚恢复自由的许和尚在一旁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局吗”? 宋春茂回到宿营地,天已经蒙蒙亮。雨还在下,铁观音她们听了宋春茂的讲述,也都陷入沉思。虽然张师长没有直接挑明,十七团中的要紧人物是谁,但除了铁观音几个不做二人想。 有没有什么办法,瓦解日本鬼子的这次攻势?马珏和候七凑在一起,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绘制出一幅军事地图。就连宋春茂看了,都不得不承认,马珏的绘图水平,比张师长的作战参谋要高一筹。 在马珏绘制的地图上,形势 比宋春茂描述的更加凶险,新四军和八路军的阻击兵力和日本鬼子相比并不占优势,更何况还有七万伪军为虎作伥。由于时间短促,摸不准鬼子确切的进攻位置,新四军和八路军构筑简易的防御阵地,进行被动的线形防御,只要鬼子从漫长而又单薄的防御线上突破一个点儿,就意味着整个防线全线崩溃。到那时候,鬼子不但可以长驱直入,追上龙书金的17团,一旦脆弱的防线被突破,在敌人绝对优势兵力追剿下,新四军、鲁南八路军以及龙书金的17团,就将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境,最后难逃被敌人逐个攻破的厄运。 看着错综复杂的敌情,候七轻轻的道:“现在鬼子已经完成了兵力集结,一定要赶在他们出发前,给他们沉重的打击,才能化解敌人的攻势”。 没有人附和七小姐的正确论断,大家要的不是关于困境的描述,而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险境。候七和马珏还没有给出答案,就听到不远处常庆洪瓮声瓮气的吼道:“什么人”? “我来找你们司令。”说话的是龙书金。 铁观音把龙书金请过来,一眼就看到马珏绘制的那副军用地图,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又表现得若无其事。 铁观音和龙书金简单的客套了几句,龙书金就直接了当的道:“看见你们这份儿地图,现在情况有多危险我就不说了,大家还是马上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 铁观音还没有回答,一向沉默寡语了马珏突然开口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宿营的这个山坡,是方圆几十里内的制高点,我们完全可以在到敌人到来之前,在山坡上修筑完整的防御攻势,专等鬼子上门,绝对不能临阵脱逃。常言道,兵败如山倒,一旦在半路上被鬼子冲烂了阵型,我们的队伍马上就会被分割包围,根本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候七道:“大家切莫七嘴八舌的乱讲,先让我们试着为大家分析一下”。 平时马珏就很少说话,现在突然开口,一定会有自己突然的见地。马珏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鬼子在前面布下埋伏,我们还要自己送上门去,只有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龙书金脸一红道:“姑娘还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吗”? 马珏道:“事已至此,我们应该分成三步走”。 此刻张师长也赶来了,本来他打算催促铁观音马上动身,正赶上马珏分析敌情。 马珏慢声细语的道:“我说的方法也未必完全管用,但总比冒冒失失和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进行野战好”。 铁观音道:“不要东拉西扯,直接说主题”。 马珏微笑着对铁观音道:“对不起,司令”。 铁观音道:“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大 家都心急如焚,担心耽误了时间”。 马珏道:“《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我们一定要出其不意,才有获胜的希望”。 张师长道:“姑娘言之有理”。 马珏笑着点来点头道:“多谢张师长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不过刚才张师长制定的作战计划,我认为十分不妥”。 终于说到了正题,周围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到的只有马珏柔媚的声音。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六章 飞将军自重霄入 马珏侃侃而谈道:一字长蛇式的被动的防御,经过现代战争的检验,已经被证明是落后的打法。最着名的就是号称固若金汤的马奇诺防线,为了它,法国人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造价高达50亿法郎,几乎掏空了法国国库,才用钢筋,混凝土在法国和德国的边境上修建了一道法国版的水泥长城。结果战争开始时德国人奇兵突出,绕过马奇诺防线,号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法国全无防备,象征性的做了一些抵抗,就举国投降了。被动的防御就等于自杀,因此我建议……” 张师长突然开口打断了马珏的话头道:“涉及军事秘密,还是不要当众讲出来的好。” 马珏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张师长道:“咱们还是到山下的指挥室里更方便一些”。 马珏道:“就在这里吧,让无关紧要的人回避一下就可以了”。 张师长道:“姑娘觉得哪些人无关紧要”? 马珏道:“还是请大家自便吧”。 大家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但过了一会儿,邢慧杰拉着孙瑞玲和姚金霞的手道:“走,我带你们去抓两只松鼠做宠物”。三个姑娘有说有笑的走开了,很多人也紧随其后,片刻过后,马珏周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这时的马珏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无论是张师长,还是龙书金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十几分钟后,正在前线积极备战的八路军和新四军战士们收到命令:立即撤退进山,如果遭遇敌人进攻,不要和他们纠缠,给敌人重大杀伤后,迅速脱离战场。 一切行动听指挥,半个小时后,构筑半成形的防御工事中已经空无一人。 始终严密观察八路军和新四军大部队动向的日本情报机关,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架日本侦察机从徐州机场起飞,进入佛殊地上空进行侦查。而已经集结完毕的日军,由于突然失去攻击目标,按兵不动,分成左右两个集团,在两个相距30公里的县城中集结待命。 在蒙蒙细雨中,一架三菱100式司令部侦察机盘旋在佛殊地上空,潜伏在下面的战士们甚至能够看清楚侦察机上日本陆军航空兵的红色标识。 面对嚣张的侦察机,战士们潜伏在湿漉漉的草丛中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鲁莽的行为暴露目标。侦察机在上空足足呆了十几分钟,才慢悠悠地向西北方向飞去。紧张的战士们刚松了一口气,谁知那狡猾的鬼子侦察机去而复返,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出现在大家头顶,大家急急忙忙的重新隐蔽。 侦察机下降飞行高度,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高速运行的螺旋桨,把战士们盖在身上的伪装物吹得一干二净。鬼子的侦察机终于达到了目 的,这才在战士们愤恨的目光中远走高飞。 按照以往的经验,鬼子在侦察机离开后,最多再有半个小时,鬼子的轰炸机就会接踵而至,对刚才发现的目标狂轰滥炸,鬼子的步兵也会同时出动,对轰炸过的目标进行拉网式清剿。 一场恶战就在眼前,战士们紧抱手中的武器,静静的等待着。设在山顶上的观察哨儿突然发出防空警报,5架不明身份的飞机,从正南方飞来。对于缺少防空武器的八路军和新四军来说,紧急疏散,在敌机的轰炸中尽量减少损失才是当务之急。 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们,寻找一些土地柔软的草地,把杂草覆盖在身上。这样当敌人的重磅炸弹落下来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会被土地稀释掉,如果直接卧在石头上,爆炸的冲击力会震碎内脏。 战士们把头埋在草丛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一般接到空袭警报后5分钟,敌人的轰炸机就会飞抵上空,可是时间足足过去了10来分钟,大家没有等来航空炸弹的爆炸声,空袭警报莫名其妙的解除了。 五架不明身份的轰炸机,绕过佛殊地地区,向鬼子集结的县城飞了过去。战士们坐在山坡上,用肉眼就能看到远处轰炸机的身影,他们不停的猜测着,是什么原因让鬼子放弃了对佛殊地的轰炸。 就在这个时候,防空警报再一次响起,又有5架轰炸机,贴着佛殊地的防御阵地飞走了。 空袭警报解除,鬼子轰炸机的返程行为,把战士们搞的莫名其妙。他们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远方升起一团团浓烟烈火,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的地面都微微为有些发颤。 看爆炸的方位,好像是鬼子集结的县城,难道鬼子的轰炸机错认了目标,把炸弹投到自己人头上?就在战士们的纷纷猜测中,有一条未经证实,但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集结待命的鬼子遭遇空袭,而轰炸他们的轰炸机,是刚刚组建不久的八路军空军的。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足以振奋人心,漫山遍野响起战士们的欢呼声。 此时此刻,候七拿着刚刚接到的电报,兴高采烈的念给铁观音听:“空军出动轰炸机十架,分两批次对集结在xx县城的敌军进行空袭,共投500磅航空炸弹60枚,命中目标率超过70%,战果正在统计中”。 铁观音兴奋的道:“开飞机的是谁,是不是咱们的人”? 候七道:“克劳斯一定有的”。 铁观音道:“花六郎呢,孙瑞良呢,还有……”。 候七道:“别不好意思,是不是还想问,有没有你家那风流倜傥的姜少侠”? 铁观音道:“就是问了,又能怎么着”? 候七道:“我再去看看,有没有收到新的情报”。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姚金 霞手里拿着一张纸,又蹦又跳地跑过来道:“七姐,快来给大家读读,这些鬼画符似的字怎么念”? 候七装模作样的接过电报纸,草草的看了一眼,禁不住欢呼道:“好样的,干的漂亮,鬼子的前线指挥官被炸死了”。 这是八路军空军第一次执行作战任务,对集结在某县城的日军一部,先后进行了两次无差别轰炸,轰炸造成了至少4000名日军伤亡,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西田美作少将也在空袭中重伤不治。 鬼子这次势在必得的进攻,也因为前线总指挥的意外阵亡而终止。唯一让铁观音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在这次轰炸行动中,除了克劳斯,另外三个她挂念的人没有参加”。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七章 真情实意蔫诸葛(上) 八路军空军首次出战就旗开得胜,但相关各方对这次重大事件都缄口不言。在空袭中遭受重大伤亡的日本鬼子,在心中也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他们首先非常明智的把已经集结完毕的兵力又重新疏散,为了防备空袭,一直到战争结束,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兵力集结。 当然这次空袭对日本人的影响远不止如此,几天后,日本鬼子退出了盘踞7年之久,横亘在苏北和鲁南根据地的十七座县城,两大抗日根据地连成一片。铁观音等人在八路军17团的护送下,平平安安的回到沧州。 候七早在两天前就把行程表通知了蔫诸葛,结果刚到河北和山东交界的四女寺减河,就看到河对岸,蔫诸葛、彭铁城带着骑兵团的弟兄们前来迎接。 这次离别将近一年,铁观音的队伍在蔫诸葛等人的努力整治下,称得上是兵强马壮,总兵力已经超过2万人,海军、炮兵团、坦克团,骑兵团应有尽有,就连硕果仅存的步兵团,装备的武器火力都堪比时代的苏联陆军,而且在铁观音没在的这段时间,蔫诸葛指挥战士们积极的扩大势力范围,整个沧南地区的日军势力都被荡平。 铁观音有将近一年时间没有看到蔫诸葛了,隔河相望,只看到蔫诸葛本来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铁观音不由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宽阔的河面上只有一座简陋的木桥,据说这座木桥是大明年间,一个姓肖的官员出资修造的,所以桥以姓为名,被称为肖桥。 睽别经年,铁观音再也顾不上身份,甩镫下马,跑步并作两步,沿着肖桥奔到河对岸,来到蔫诸葛马前,双膝跪倒在尘埃中,哽咽着到:“蔫大哥,我回来了”。 铁观音身为这支部队的总指挥,却任性妄为,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脱离部队将近一年时间。本来蔫诸葛打算见了面以后,借此机会好好的训导一下任性的女司令,万没想到铁观音居然学会了使用苦肉计,这一跪倒让蔫诸葛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即便这样,蔫诸葛硬着心肠坐在马上道:“快起来,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周围的人都是你的部下,你要注意影响”。 铁观音满脸泪水的道:“蔫大哥,我想你了,想手下的弟兄们,想的我整日整夜都睡不着”。 蔫诸葛终于也流下眼泪,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道:“彭团长已经给司令准备了洗尘酒,咱们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铁观音这才起来,紧走几步,去问候在一旁等候了很久的彭铁城。 第二个出现在蔫诸葛面前的是候七,蔫诸葛知道这鬼丫头脑瓜灵,诡计多端,所以故意仰面朝天,装作没有看到候七。 七小姐倒也不怪,她不慌不忙的来到蔫诸葛马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汽油打火机, “啪”的一声,打火机冒出蓝色的火焰,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蔫诸葛的马鼻子前一晃,这匹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战马,根本没有防备候七居然和它开这样的玩笑,“咴溜溜”的暴叫一声,前腿高高扬起,蔫诸葛措不及防,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宋春茂眼疾手快,把蔫诸葛拦腰抱住,才没让他出更大的洋相。 蔫诸葛居然一点儿都不恼火,脸上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呲牙咧嘴的对候七道:“七小姐见面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回头我就去找你爹,让他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候七马上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笑着对蔫诸葛道:“我知道军师平时喜欢抽两口,这是我给你从上海带来的见面礼”。七小姐一边说着递过去一个镶白金红木的烟斗,以及一袋西洋烟丝。 蔫诸葛把烟斗和烟丝接到手里,并没有受之有愧的样子,而是盯着候七道:“还有呢”? 候七道:“这个真不能给你”。 蔫诸葛道:“那我就还要把你今天的恶作剧转告给你爹”。 候七满脸坏笑的道:“你就是告诉他,我也不能给你”。 他们两个一老一少打哑谜,周围的人听得一头雾水,邢慧杰对候七道:“是什么东西快交出来,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否则格杀勿论”。 候七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交”。 邢慧杰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候七趴在邢慧杰耳朵上,轻轻的耳语了几句,邢大小姐脸一红,一把推开候七道:“这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简直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候七道:“看看今天把你高尚的,就像道德教科书一般,有本事你去找军事解释”。 邢慧杰道:“我没你那么大本事,你自作自受,我还有事,先忙去了”。 邢慧杰说着,塞到蔫诸葛手中一本书道:“这是我在上海给您买的礼物,整本儿的苏州弹词《白娘娘永镇雷峰塔》,明代孤本,你看了一定喜欢”。 蔫诸葛看着绸缎封面上那密密麻麻的印章,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有心推辞,邢慧杰早已经远去了。 马珏斯斯文文的来到蔫诸葛面前,微笑着道:“军师降阶相迎,小女子感激不尽”。 蔫诸葛道:“马姑娘一路鞍马劳顿,先休息去吧”。 马珏道:“那也不忙,我和九郎也为军师准备了一点儿薄礼,希望军师不要见笑”。 蔫诸葛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珏拿出一个不大青布包裹道:“我的礼物虽然不及二位姐姐贵重,却也是我和九郎用心挑选,请军师笑纳”。 蔫诸葛接过来道:“多谢”。 马珏走了,蔫诸葛并没有打开布包,而是看着满脸狐疑的常庆洪道:“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想过我” ? 常庆洪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有的时候会想起来”。 蔫诸葛板起一张脸道:“说说看,你平时都想谁了”? 常庆洪道:“俺娘,还有俺媳妇”。 蔫诸葛道:“说得得具体一点儿,到底是想谁更多一些”? 常庆洪红着脸道:“俺媳妇”。 周围的人轰然大笑,蔫诸葛伸手拍了拍常庆洪肩膀道:“想媳妇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常庆洪尴尬的道:“俺忘了”。 蔫诸葛道:“那你记着给谁带礼物了”? 常庆洪道:“就是给俺媳妇扯了几尺毛涤纶”。 蔫诸葛没听清,继续追问道:“什么纶”? 常庆洪道:“毛涤纶,好得很”。 蔫诸葛道:“把这好得很的毛涤纶送给我几尺,回头我让裁缝做个坎肩”。 常庆洪满脸为难之色,却又不敢违背蔫诸葛的命令,委屈的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眼泪都要掉下来。 蔫诸葛哈哈笑道:“傻小子,逗你玩呢,快把东西收起来,带着你那好的很的毛涤纶看媳妇去吧”。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真情实意蔫诸葛(下) 蔫诸葛和候七之间的游戏还没有结束,这爷俩就像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先服软,于是就这样无声的对峙下去。下一个站到蔫诸葛面前的是宋春茂,虽然说刚才他已经救过蔫诸葛一次,可现在还是恭恭敬敬的向蔫诸葛拱了拱手道:“蔫大哥别来无恙。”、 蔫诸葛道:“自家弟兄,不必客气。” 宋春茂把一个精致的小皮箱放到蔫诸葛手中,然后从身后拉出姚金霞道:“蔫大哥,这是你弟妹为你准备的礼物,望请笑纳”。 蔫诸葛大笑道:“这份礼物可当当真贵重的紧,就先收下来替你们存好,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们”。 宋春末和姚金霞也手牵手的去了。 宋春茂后面跟的是孙瑞玲,她满脸尴尬的看着蔫诸葛道:“军师大哥,我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不是我忘记了,实实在在的是真没时间”。 蔫诸葛道:“刚才你哥和你嫂子已经给过了,所以孙姑娘也不必太过内疚”。 孙瑞玲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既然她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小姑子,那以后就不要怪我不讲兄妹情面”。 蔫诸葛道:“你未来的嫂子温柔贤惠,又足智多谋,她今天没有替你带礼物,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孙姑娘千万不要错怪了她。” 孙瑞玲咬牙切齿的道:“披着人皮的狐狸精,我恨透她了”。 孙瑞玲气呼呼的走了,一头雾水的蔫诸葛问候七道:“是谁把这丫头得罪了”? 候七道:“除了马娘娘还能有谁”? 蔫诸葛道:“她们关系一向挺好,今天这是怎么了”? 候七道:“如果我告诉你答案,你会不会放我过去”? 蔫诸葛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又没拦着你,是你自己不想过去,现在又倒打一耙,你是不是猪八戒的徒弟”? 候七道:“就是拿西游记中的人物来和我比较,那我也应该是孙悟空,指定不会让自己的师傅师弟们饿肚子”。 蔫诸葛道:“反省不深刻,还是站在一边儿再凉快会儿,下一个是哪位弟兄”? 接下来的几个姑娘都忘记了给蔫诸葛带礼物,大人不计小人过,蔫诸葛倒也没有埋怨她们,顺利的为她们闪开一条路。最后桥头上只剩下候七和三国浦志两个人。三国浦志很愧疚的对蔫诸葛道:“军师大哥,我也没有给你带礼物,不是我忘记了,实在是没有兴致去逛街”。 蔫诸葛眼中含泪道:“兄弟你要注意身体,这将近一年时间不见,你面色更加憔悴,甭管心里有什么心事,都要讲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三国浦志道:“多谢军师抬爱,弟兄们对我的关心我永世不忘。” 蔫诸葛道:“我已经略备薄酒,今天晚上咱兄弟两个就来个一醉方休”。 三国浦 志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若能苦酒解相思,世上何来痴情人”。 看着三国浦志瘦削的身影,蔫诸葛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候七凑过来道:“马僮这是害了相思病,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他”。 蔫诸葛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 候七道:“情天易补,恨海难填,再这样拖下去,三国浦志就危险了”。 蔫诸葛道:“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还是让他听天由命吧”。 候七趁着蔫诸葛不注意,嬉皮笑脸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走出几步,又听到蔫诸葛说:“七小姐,令尊大人也屈尊来接你了”。 候七一愣,她爹爹候辅臣妻妾成群,儿女多的可能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今天竟然跑出200多里地来接她这个女儿,也算是破例了。不过候七从小就叛逆,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淡淡的回应道:“看来我还要为他老人家准备一份礼物了”。 蔫诸葛道:“你送给我的烟斗先拿回去,孝敬你的父亲吧”。 候七道:“不用了,见了他,我自有分寸”。 蔫诸葛道:“肖桥的温泉天下文明,七小姐去找司令她们,不能入宝山空手而归阿”。 候七喜道:“你看我这记性,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如果我印象不错的话,这里的温泉也是我们侯家的产业”。 蔫诸葛道:“七七事变后,肖桥温泉成了鬼子军官的疗养地,不久前彭团长率领弟兄们三打肖桥,才把温泉夺回来的”。 候七道:“折了多少弟兄”? 蔫诸葛道:“折了二百多弟兄,不过三打肖桥,光鬼子就打死了一千多,至于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俘虏就抓了将近四千人”。 蔫诸葛说得轻描淡写,候七没有亲见,也知道战斗进行的何等惨烈,否则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片弹丸之地,彭铁城会先后三次用兵。 候七带着铁观音她们来到温泉,看到豪华的建筑,才知道鬼子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肖桥温泉。方圆数百里,这里是唯一的天然温泉,自然喷涌的水流水温高达七八十度,日本人把这里当成军官们疗养的圣地,建筑装饰都极尽奢华,就是上海滩最豪华的浴池,和这里比都略逊一筹。 泡过了温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几乎所有人顿时感到清爽异常,走起路来都感觉轻飘飘的。铁观音对候七道:“你说以后这温泉是你家的还是我的”? 候七白了她一眼道:“自然是我家的,我敢保证,我老爹一定还保留着温泉的地契”。 铁观音道:“有地契又能怎样,让日本鬼子夺了去,而不是靠我才夺回来的”。 候七道:“你不能仗势欺人,我家有地契,鬼子就是占一百年,这里还是我们家的,就像是一辆汽车让贼偷 了,无论他最后把车卖给谁,只要我有车牌儿,这车就还是我的”。 铁观音不说话了,如果说到抬杠拌嘴,没多少人是七小姐的对手。过了一会儿,候七见铁观音还是愁眉紧锁,知道刚才自己的谬论把她得罪了,于是又笑嘻嘻的陪礼道:“我和我爹都是你的手下,我们的就是你的,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想不明白吗”? 铁观音被候七说中心事,却又怪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都想不明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七姐,刚才什么珍贵礼物,一直都舍不得送给蔫儿大哥”。 候七嘻嘻一笑,伸手掏出几个打火机,虽然装潢精美,其他也没什么出奇之处。铁观音禁不住哈哈笑道:“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还当做珠宝”?说着“啪”的一声,打火机冒出蓝色的火苗,随着温度的升高,打火机的外壳竟然发生了变化,颜色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赤裸着身子,摆出一副撩人的姿势,身体上纤毫毕现。难怪候七说什么也不肯把这件东西交到蔫诸葛歌手中。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天皇行宫之战(上) 西洋裸体美女打火机,即使是现在,也是不容于世俗的物件,更何况是当年的铁观音。她看着候七手中那几个精致却又让人脸红的打火机,忍不住抱怨道:“我的好七姐,你是不是发高烧了,弄这么一堆东西要花不少钱吧”? 果然是女英雄,铁观音看问题的角度也是与众不同。她并不关心打火机上的内容,更关心的是这东西的实际价值。 候七的热情,被铁观音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可她还是耐心的给铁观音解释:打火机上的内容并不是她想的那么不堪,这些图画都是欧洲艺术大师的代表作。维纳斯诞生之美,海伦的绝世容颜,万神之母赫拉的善嫉和美丽等。 可惜七小姐媚眼儿抛给瞎子看,铁观音本来就不怎么识字,中国历史懂得就不多,更何况是希腊神话。铁观音只用一句话就问的候七瞠目结舌,难道外国的女神仙都喜欢光着招摇过市吗? 候七既然说服不了铁观音,只能把这些打火机悻悻的收起来。虽然这上面的图画见不得人,可汽油打火机对于还用打火镰取火的乡下人来说,绝对是高科技的玩意儿。电灯泡、打火机和手电筒,是当时老百姓心目中可望不可及的三大件儿。 肖桥温泉餐厅,是日本鬼子专门为在这里疗养的军官们准备的,极尽奢侈豪华,即使自诩见多识广的七小姐,看着富丽堂皇,尽显西洋色彩的餐饮大厅,左顾右盼,颇有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感觉。 马珏精通日语,餐饮大厅里到处残留着日本人留下的痕迹,她边走边看,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这里是疗养胜地不假,但是接待的目标肯定不是日本的军官,如此辉煌的建筑,超规格的装修风格,以及残留文字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马珏断定,这里是日本天皇的行宫,而且在不久前,日本天皇还曾在这里驻陛。马珏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想起来感觉就像看到一条毒蛇,浑身的不自在。 为了给铁观音他们接风洗尘,蔫诸葛整整准备了三天,餐厅里座无虚席,很多当地乡绅都是慕名而来,想看一看这位传奇的女英雄的庐山真面目。 铁观音躲在暗处,看了一下儿来的客人,禁不住皱着眉头问道:“石司令还没有回来吗”? 蔫诸葛道:“这些天我们一直和石司令紧密联络,他驾驶的宁海号,既要躲避鬼子空军的空袭,又要防备鬼子海军的巡查,所以只能昼伏夜出,每天能够正常航行的时间还不足5小时,估计还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铁观音道:“我们是不是派出一支船队,前去接应一下”? 蔫诸葛道:“这件事已经交给邢忠厚去办了,接应船队,明天一早就能跟石司令的宁海号汇合了”。 铁观音还想再问些什么, 蔫诸葛道:“你看餐厅里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呢,有什么话咱们吃过饭再说”。 铁观音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七姐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刚才还口口声声的抱怨他爹的不是,可现在简直就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蔫诸葛顺着铁观音的手指看去,候七伏在侯辅臣的肩膀上,哭的花枝乱颤,候辅臣当着许多乡绅的面儿,手足无措,一脸的尴尬。 酒是好酒,菜肴也极为丰富,可酒桌上多了这么许多陌生的面孔,谁都不好意思开怀畅饮,一顿饭吃得别扭无比,铁观音心中万分的不乐意,可碍于面子,只能勉强陪着笑脸。一顿饭从傍晚吃到午夜时分,那些乡绅们才酒足饭饱,悠哉悠哉的去了。 铁观音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感到饥肠辘辘,偷着去厨房找东西吃,不巧正碰到候七和邢慧杰,三个人相视一愣,然后禁不住轰然大笑。 第2天天亮后,大家回到位于大邢庄的指挥部,一大堆琐事等着铁观音来处理。铁观音做了几年的司令,早已经轻车熟驾,马上就进入角色。不过她处理问题的方式非常简单,财务上的事交给候七去处理,内务上的问题有蔫诸葛就可以了,部队的管理建设由彭铁城和石英就足够了,现在要做的事,首先要开辟一个简易机场。 事前和八路军总部事先有协定,要赠送她几架飞机,前两天的战斗中,铁观音终于懂得了武器的重要性。既然马上就要拥有飞机了,一定要有一个体面的飞机场。铁观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蔫诸葛听。 蔫诸葛道:“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几年前咱们刚起事时,偷袭鬼子的飞机场,虽然炸了他们几架飞机,但也折了我们不少的弟兄,后来鬼子们害了怕,担心再受到袭击,经过彻底的破坏,那个飞机场也就废弃了,不过飞机跑道什么的还好,咱们正好来个废物利用。被鬼子废弃的机场经过简单的修缮就可以投入使用,何乐而不为”。 铁观音道:“如此甚好,我正为这事愁了好几天呢”。 蔫诸葛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铁观音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群叫做还乡团的人,都是鬼子来的时候,躲进城里寻求日本人庇护的家伙,现在鬼子要不行了,这些人又组织起来,试图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财产”。 蔫诸葛道:“这事我也听说了,这些人轻车熟路,又心狠手辣,如果老百姓碰到他们,非吃大亏不可”。 铁观音道:“为了对付还乡团,八路军组建了专门的锄奸队,还乡团的老巢都在城市里,锄奸队混进城里,借机消灭还乡传”。 蔫诸葛道:“咱们这里的情况和其他地方还不太一样,附近有规模的县城都控制在我们手中 ,即使有还乡团,都躲在天津、德州、北平、沧州这些大城市里。由于人员相对集中,还乡团的力量会更加强大,如果我们去的人少了,不但消灭不了敌人,反而自己也会蒙受损失”。 铁观音道:“反正这事儿也不忙于一时,等我们的飞机来了,用炸弹来对付还乡团”。 铁观音和蔫诸葛正谈话间,马珏从门外走进来。蔫诸葛道:“马姑娘有什么贵干”? 马珏道:“我有个问题,想征求一下军师和司令的意见”。 蔫诸葛道:“马姑娘请讲”。 马珏道:“好像以前我听军师说过,位于肖桥温泉的疗养院,我们先后三次用兵才打下来是不是”? 蔫诸葛道:“也是我们轻敌,头两次都是用步兵进行攻击,结果损失了不少弟兄,直到第3次,我们动用了坦克和骑兵,在步兵的配合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温泉疗养院”。 马珏道:“在第3次军事行动中,我们牺牲了多少弟兄,又消灭了多少敌人”? 蔫诸葛道;“我们也没折损多少弟兄,鬼子看到我们来势汹汹,没做抵抗就逃走了”。 马珏道:“我估计鬼子不会甘心失败,还会卷土重来”。 蔫诸葛道:“马姑娘有什么依据吗”? 马珏道:“被我们攻克的温泉疗养所,只是名义上为普通日本军官服务的,它真正的身份,是日本天皇在华北的一处行宫”。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章 天皇行宫之战(中) 马珏秀外慧中,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往往一语中的。既然她说肖桥温泉疗养院是日本天皇在华北的一处行宫,肯定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但兹体事大,蔫诸葛和铁观音还是忍不住齐声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马珏道:“咱们头两次攻击肖桥温泉疗养院,鬼子都负隅顽抗,但在我们第三次攻击时,鬼子看我们势在必得,就主动撤退了,并没有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蔫诸葛道:“为了这次战斗,彭团长整整准备了一个月,他发誓绝不让一个鬼子漏网”。 马珏道:“我们大张旗鼓的进攻,最后消灭了多少敌人?” 蔫诸葛道:“说来惭愧,守卫肖桥温泉疗养院的日军至少有两个中队,但最后打扫战场时,我们只找到了不到100具尸体,其他人不知所踪”。 马珏道:“鬼子一个后备中队,人数至少不低于200人,两个中队400名鬼子,只有不到100人被打死,说明其余的鬼子都已经成功逃逸了”。 蔫诸葛微一沉吟,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没有在战场上找到更多的鬼子尸体。” 马珏道:“其实最可怕的还不是鬼子丢下多少具尸体,他们能够在大兵压境的时候,还能带走所有的重伤员,这就让人心生怀疑了”。 蔫诸葛道:“马姑娘是不是怀疑我们部队中出了奸细?” 马珏道:“我们军中即使有奸细,也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根本左右不了战局的发展”。 蔫诸葛道:“我知道马姑娘熟读兵书,是女中诸葛亮,你倒是说说,鬼子如何在重兵合围下从容的撤退,甚至重伤员都没留下一个”? 马珏道:“头些年我偶尔看到了一张天皇行宫全景图,有些加密的符号和地图上的曲线图,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我研究了足足有一个月,才弄清楚那些符号和文字透露出来的信息,原来在地面行宫的下面,还有一个四通八达的地道网,规模甚至超过了地面建筑”。 蔫诸葛脸上流下冷汗,为了迎接铁观音,他曾经在肖桥温泉疗养院住宿过几天,万一鬼子趁此机会从地道里摸出来,只怕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了。蔫诸葛有些不安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第三次我们进攻时,鬼子发现没有获胜的希望,就主动通过地道撤退了”? 马珏道:“虽然这个结果会让许多参战的弟兄们感到不舒服,但总比稀里糊涂做了鬼子的刀下鬼要好许多”。 铁观音道:“我觉得马姐姐言之有理,明天一早咱们就赶往肖桥温泉疗养院,我倒要看看小鬼子们的地道是副什么德行”。 蔫诸葛道:“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鬼子撤退时,肯定会在地道里设下重重机关,我们不值得,也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铁观音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鬼子在我们眼皮底下自由自在的出入吧”? 蔫诸葛道:“咱们也用不着争论,且看马姑娘有什么高见”。 铁观音道:“不如把独行侠和七姐一起喊过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多了,大家仔细商量商量,备不住就能找到一条既没有风险,又能消灭敌人两全其美的妙计”。 蔫诸葛道:“这样也好,说到防微杜渐,心细如发,没有人是马姑娘的对手,但要说到智计百出,还是七小姐拔得头筹”。 马珏道:“多谢军师夸奖,我诚惶诚恐愧不敢当,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建议,希望司令和军师考虑一下是否可行”。 铁观音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和军师都是大老粗,没有你念的书多,你再这样拐弯抹角的和我们说话,我就让你小姑子和你住一个屋”。 孙瑞玲从小被卖给戏班子,和铁观音的遭遇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支队伍中上上下下都对马珏尊敬有加,只有孙瑞玲觉得哥哥孙瑞良古道热肠,又身怀绝技,马珏虽然模样俊秀,学富五车,但毕竟比哥哥还要大几岁,孙瑞玲看在眼里,恼在心里,无奈孙瑞良对马珏一往情深,孙瑞玲就是想向哥哥进谗言,也没有机会。忧郁其中自然要发泄于外,平时背后没少褒贬马珏这个未来嫂子的不是。铁观音对这姑嫂俩的微妙关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燕大读书时,追求马珏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可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中,但和孙瑞良却是一见钟情,正所谓爱屋及乌,对苦命的小姑子孙瑞玲也能礼让七分。不过铁观音想用这个要挟马珏,显然杀伤力还远远不够,马珏笑道:“多谢司令成全,我一直找机会要加深和玲玲之间的沟通,你今天就给了我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 铁观音道:“要是再敢刁难我,就算你是姐姐,我也有办法让你哑巴吃黄连”。 马珏笑道:“司令手段高强,可惜我没机会领教”。 铁观音道:“我一会儿给克劳斯发个电报,孙瑞良那小子桀骜不驯,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不让他早点儿滚回来,要不就让他毕不了业”。 铁观音这一次终于打中了马珏的死穴,孙瑞良虽然武艺高强,但没念过几年书,如果以后带他去见自己的同学亲戚朋友,这方面也许有可能成为一个被嘲笑的缺点,如果孙瑞良成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所有的讥笑将变得毫无意义。 铁观音拿孙瑞良的学业做筹码,马珏只能乖乖的败下阵来。马珏认真的道:“我认为咱们在商议事情时,不要把三国浦志排除在外,他思想压力太大,恐怕哪一天,一直紧绷的弦绷不住了,到那时候我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铁观音和蔫诸葛先是一愣,然后一起点头表示赞同。这是铁观音归来后第一次和大家单独聚在一起。都是老熟人,言谈举止没有那么多顾忌,只是谁也没料到,头一个先说话的是三国浦志,他非常认真的道:“为什么邢医生没有来”? 邢慧杰和三国浦志说过多少次,让他喊姐姐喊嫂子都可以,可这小子固执己见,始终称呼邢慧杰邢医生。 候七和邢慧杰关系甚密,她笑着回答道:“小别胜新婚,邢医生今天一早就走了,咱们这么多人的友情,也赶不上小华佗的个人魅力”。 宋春茂笑道:“七姐,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说咱们这支队伍上上下下,还有谁你不敢打趣儿”? 候七一本正经道:“那可说不清楚,咱们现在这支队伍有2万多人,超过90%的我都不认识,我就是想和他们开玩笑,也没有机会”。 蔫诸葛道:“要开玩笑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就先言归正传,大家说说,怎么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整出一个天皇行宫来”?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天皇行宫之战(下)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通过开会讨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去实地勘察一下效果更好。 从大邢庄出发,到肖桥温泉疗养院有将近二百里,铁观音他们乘坐两辆轿车,直到中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温泉疗养院被攻克以后,蔫诸葛并没有留下士兵驻守,既然候辅臣有肖桥温泉的地契,就干脆物归原主了。候辅臣自从跟了铁观音,对将本逐利的营生也看得淡了,蔫诸葛给他一个顺水人情,候辅臣并没有太过认真,只是让他的三儿子来照应温泉的生意。 侯家老三是候七同父异母的三哥,候辅臣妻妾成群,子女众多,绝大多数都是碌碌之辈,他们平时琢磨的就是等候辅臣驾鹤西归,如何多拿到一份遗产,同胞兄弟姐妹都是竞争对手,所以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冷。 侯家老三昨天接到老爹的任命,欣喜过望,连夜就走马上任,还没等他实施心中的宏图,铁观音等人不约而至。侯家老三心里直打鼓,担心到嘴的肥肉又飞了,尤其是看到候七也有说有笑的跟在铁观音身边,更坚定了侯家老三的臆测,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肯定是不甘心偌大一片产业落在自己手中,今天借助铁观音的势力来找自己的麻烦。 虽然侯家老三心里有万般的不乐意,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把铁观音等人迎了进来。铁观音他们刚刚坐定,侯家老三在附近最大的饭庄六合斋订的一桌上好的酒席就送了过来。 候七从小在北平读书,对这个三哥了解并不多。是人就有私心,她老爸候辅臣把这么一大片产业都交给侯家老三,候七心里也很是不满,可看到三哥今天应付的井井有条,候七心里的怨气先减了三分。 知子莫如父,候辅臣一辈子阅人无数,对几个儿子的能力了如指掌,把肖桥温泉交给老三打理,自然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 事实证明,侯家老三虽然一副庸庸碌碌的模样,却不折不扣是个做生意的高手。他不去拍铁观音的马屁,而是满面笑容的对妹妹献殷勤,候七坐在铁观音身边,侯家老三大多数时间就留在末座作陪。他看菜上的差不多了,把一盘拔丝山药端过来,放到候七面前道:“我听咱爸说,七妹最爱吃这道菜,咱兄妹难得一见,就冒昧的先替你点了这道菜”。 候七心里一酸,没说话眼圈先红了,稳了稳心神道:“多谢三哥”。 侯家老三道:“都是自家兄妹,太客气就见外了”。 候七道:“别只顾咱们兄妹说话,冷落了客人,三哥还是先去照顾客人吧”。 侯家老三道:“七妹责怪的甚是,铁司令今天是客,咱们兄妹俩是东道,哪有东道主自顾自聊天,把怠慢客人的道理”。 铁 观音等人听了无不暗皱眉头,心道:“这个侯家老三圆滑的很,大有乃父之风”。 不过大家也不得不承认,侯家老三确实有过人之处,三言两语言就靠亲情关系把候七拉拢过去,候七再看这个三哥的时候,非但不觉得讨厌,而且还殷殷的嘱咐他。:“待会儿喝酒的时候,千万要防着那个宋春茂,这家伙酒量大得很,在酒桌上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手”。 侯家老三道:“平时我也好这杯中之物,今天正好有机会就和宋兄弟来个一醉方休”。 眼见自己的一片苦心浮之东流,候七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为铁观音他们斟酒布菜,俨然不再把自己当成客人。 宋春茂有将近一年多喝酒没有尽兴了,今天正好有机会,心里盘算着,怎样把这个圆滑的侯家老三灌趴下,让他狠狠地出次丑,没料到在这个时候,蔫诸葛道:“多谢三老板盛情款待,今天中午的饭菜可以多吃,但酒还是浅尝而止,咱们下午还有事儿要干,那个问题一天搞不清楚,我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侯家老三知趣的道:“如果你们有要事相商,那我就先回避一下”。 蔫诸葛道:“这件事和你关系甚大,回避就不用了”。 侯家老三道:“多谢军师栽培”。 候七道:“三哥别光忙着拍军师的马屁,我们司令年纪不大,心眼儿更小,你慢待了她,她要是一生气,说不定就炒了我和老爸的鱿鱼,到那时候,三哥这个温泉疗养院老板的位置,只怕就坐不稳了”。候七明里是说她三哥,暗里却对铁观音加枪带棒,目的就是不想让铁观音反悔,把一个日进斗金的温泉疗养院白白的送了候辅臣。 候七能把铁观音哄得团团转,侯家老三处事圆滑的水平犹在七妹之上,他没费吹灰之力,就让铁观音相信,侯家老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既然蔫诸葛不许大家饮酒,所以这顿丰富的午餐没有耽误太长时间。用过了午饭,侯家老三陪着铁观音他们,在温泉疗养院中慢慢的散步。说实话,侯家老三虽然是疗养院的老板,但是他刚上任不久,还没来得及把偌大的疗养院仔细的看个清楚,今天正好借此机会,全当做熟悉工作环境。 肖桥温泉是平原上很少见的自喷温泉,水温有七八十度,淡黄色的水质具体含有什么微量元素谁也说不清楚,但数百年来,方圆几百里内的老百姓,都知道肖桥温泉的水能治疗皮肤病,还能养颜美容,所以到这里来泡温泉已经成为当地人的习惯。 不同于其他地方,当地人生活保守,即使是同性也很难裸体相向,因此肖桥疗养院的建筑风格与众不同,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儿,每个格子间最多能容两个人泡澡。排出来的废水,经过一道明渠 ,直接流入四女寺减河。 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数百个格子间被他们拆了差不多有一大半,建了一个挺大的游泳池。温泉出来的废水,也不再直接流入大河中,日本人在这里建了一个小型湖泊,面积有三四平方公里,里面亭台楼阁,曲折的游廊应有尽有,唯一遗憾的是由于温泉的水温度太高,不适合荷花种植,所以少了那种“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 不过日本人倒也聪明,他们在水里养殖了大量的罗非鱼。淡黄色的水中,罗非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从走廊上看下去别有一番韵味。 人工湖的岸边栽了一圈儿垂柳,此刻柳树刚刚发芽,一阵风吹过,柳枝轻轻地拂过水面,水面上的鸭子从柳枝下游过,远远看去,如同欣赏一幅自然天成的油画。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七小姐的独门绝技 肖桥温泉的人工湖被日本人命名为太液池,“太液芙蓉未央柳”,看来给人工湖取名字的这家伙,倒也熟悉中国历史,最起码他知道白居易的《长恨歌》。 有山有水方为佳境,可广袤的华北平原上,除了渤海海边海拔只有30多米的马骝山,都是一马平川,但是在肖桥温泉的太液池中,竟然非常突兀的出现了一大片山石,曲折蜿蜒的游廊和那片山石只能远远相望。隔着四五十米宽阔的水面,能够清晰地看到篆刻在山石上“曲径通幽”4个大字。 在附庸风雅的人眼中,这可能只是一个点缀,但马珏和宋春茂站在一座凉亭下,看着那片孤零零独立于水间的山石,眉头紧锁。 侯家老三把肖桥温泉视若自己的摇钱树,任何不正常的蛛丝马迹都能让他感觉心惊肉跳。马珏和宋春茂反常的举动,马上就引起侯家老三的注意,就像一个奸商,满脸都是唯利是图的表情,走上前来道:“请问二位,对这里的山光水色有何见教”? 宋春茂道:“三哥谬赞,愧不敢当,见教说不上,只是有个小小的疑问,那片太湖山石自成规模,平时如何修缮打理”? 侯家老三笑道:“宋兄弟真会说笑,我也只是昨天刚刚上任,对温泉疗养院中的具体问题,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宋春茂道:“三哥勿怪,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到那片太湖石前看一看”。 侯家老三道:“宋兄弟看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宋春茂道:“只是猜测而已,太液池虽然是人工建造,但浑然天成,犹如一片阴阳太极图,只是这片太湖石出现的太过突兀,破坏了整体的和谐,如果不是日本人不懂阴阳八卦,那就是他们别有用心,这片山石中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侯家老三被宋春茂一篇危言耸听的演讲惊得目瞪口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要让事实说话,一片花团锦簇的垂柳下,两个长相俊俏的村姑,十分笨拙地摇动着双桨,驾驭着一艘能搭载二三十人的花船,缓缓地驶了过来。她们在花船的船头上架起两块翘板,微笑着站在船头,表面是恭迎大家上船,实际上是想看铁观音她们出洋相。 俗话说南船北马,不少北方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花船,没有坐过船的人更是大有人在,两个划船的村姑有这想法也并不足为奇。不过铁观音他们的表现,让两个村姑吃了一惊。他们走在跷板上如履平地,就是看上去庸庸碌碌的侯家老三,也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两个村姑大失所望,撑船的时候,故意用竹篙把船划的摇摆不定。不过她们的恶作剧并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铁观音他们坐在 漂亮的凉棚下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候七满脸怒容,走到两个划船的村姑面前,冷冷的道:“折腾够了没有”? 两个村姑面面相觑,仿佛没有听懂候七的话,反而用竹篙用力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湿透了候七半边衣裳。 两个村姑放肆的行为,终于把候七激怒了,她大声喝道:“马僮,大力神,你们过来划船。三哥,给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把工钱结了,别让她们留在这里给大家添堵”。 三国浦志和宋春茂小心翼翼的来到候七面前,宋春茂笑吟吟的道:“常庆洪回家看媳妇去了,有什么工作还是我来代劳吧”。 候七道:“谁来都一样,我三哥呢”? 侯家老三两只肥厚的手掌不住在衣服上反复擦着,满脸尴尬的道:“对不起七妹,我出来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带钱”。 候七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三哥,你先去陪司令他们说话,有什么事我自己来处理”。 候家老三道:“我看这两个划船的女子脸色不善,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七妹的安全为好”。 候七道:“两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怕她们何来”。 两个划船的村姑自然不肯把竹篙交出来,三国浦志有些为难的看着宋春茂。宋春茂此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伸手去抓一个村姑的手腕儿,试图使用武力把船篙抢过来,突然听到船舱里姚金霞大声道:“大哥小心暗算”。 说是迟那是快,两个划船的村姑迅即无比的从腰间掏出手枪,速度之快让船上很多人都自愧不如。如果面对她们的是候七,今天非吃了大亏不可,但是宋春茂和三国浦志身经百战,应对突变的反应堪称迅速。还没等两个村姑把枪举起来,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左右开弓,周围的人只听到两个村姑哼了一声,就痛苦地蹲了下去,两只精巧的勃郎宁女士手枪落在甲板上。 宋春茂眼疾手快,飞起一脚,把两个村姑踹进船舱,还没等她们爬起来,铁观音和孙瑞玲就已经扑了上来,一顿拳打脚踢,把两个村姑打得再无还手之力,这才把她们五花大绑。 候七见怪不怪,旁若无人地把掉落在甲板上的两只手枪捡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满脸不屑的道:“老掉牙的破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转身道:“三哥……”。此刻候七这才发现,侯家老三满脸土色,浑身瑟瑟发抖。候七觉得三哥的表现丢了她的面子,忍不住大吼道:“候桂显,你还有没有点儿男子汉的气概”? 此刻大家才知道,原来侯家老三的名字叫候桂显。候七闺名候桂臻,只是妹妹不留情面的直呼三哥的大名,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候桂显终于反应过来,讪讪的笑道:“好凶悍的女子”。 此刻宋春茂和三国浦志已 经接过船篙,宋春茂一边划船一边道:“三哥说这话的时候小点儿声音,要是让司令听到了,非把你的舌头割掉不可”。 候桂显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的道:“不敢,不敢,在下哪敢腹诽司令的不是”。 候七在一旁道:“三哥别怕,这小子使坏欺负你呢”。 候桂显尴尬的笑道:“这两个划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如此的凶悍”? 候七道:“所以,三哥你管理温泉疗养院,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两只手枪就送给你,留作防身之用”。 候桂显眼睛一亮,接过两只精致的勃郎宁手枪,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满脸的兴奋之色。 候七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转身来到蔫诸葛面前,伸手把他腰间挂的两只快慢机抽出来,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候七回到候桂显面前道:“这才是男子汉用的枪,别拿着那两只小孩玩具般的东西,丢人现眼了”。 片刻过后,候七满脸坏笑地来到蔫诸葛面前,把两只精巧的勃朗宁手枪递到他手中道:“反正军师的枪就是用来招摇过市唬人而已,这两只波郎宁手枪更适合你的身份”。 船舱里爆起一阵哄笑声。蔫诸葛道:“都说是女生外向,可咱们七小姐给娘家人搂东西的本事,真让人叹为观止”。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三章 男人的苦水 面对蔫诸葛的调侃儿,七小姐难以反驳,但她非常善于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两个被绑的像粽子一般的村姑,就成了七小姐的道具。候七弯下腰,紧盯着两个村姑的眼睛道:“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日本人,是就摇头,不是就点头”。 两个村姑全神贯注,生怕漏掉候七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全然没有注意她的问题中就是个陷阱。两个村姑先是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被候七给耍了,又一起拼命的摇头。 本来候七也没打算用一个问题就问出真相,只是要两个村姑乱了分寸,更容易露出破绽,然后再审讯,就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两个村姑刚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而且输的溃不成军。 这两个村姑打扮的女人正是来自于日本四国岛,她们的母亲原来是个南洋女:(当年日本为了赚钱,有组织,有规模的,派遣大批年轻女性,到马六甲一带做皮肉生意,这些女人被称作南洋女。她们赚的钱都寄回日本国内,最高年份竟然占到日本财政收入的30%。南洋女们大多年纪轻轻死去,幸存下来的,年老珠黄以后,门前冷落车马稀,只能滞留在南洋勉强糊口度日。 日俄战争以后,获胜的日本政府,觉得这些南洋女有损日本形象,派船把这些南洋女接回日本,遣送回原籍。这些南洋女的家人,虽然靠她们赚的钱过上了好日子,却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些做过皮肉生意的南洋女。南洋女们走投无路,只能报名参加日本开拓团,到中国东北讨生活,然后找一个不知她们底细男人的嫁掉。这些南洋女的后代十分卑贱,没有一点尊严,社会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些二鬼子‘投靠日本人的高丽人’。 正因为如此,这些饱受歧视南洋女的孩子们被日本特务机关看中,挑一些毓灵俊秀的女孩儿,进行秘密的专业训练后,从此便不知彼此的去向)因为姐妹俩模样清秀,不久前被派到肖桥温泉疗养院来工作。 彭铁城三打肖桥温泉,驻守在疗养院两个日本大队(1100多人)见势不妙,连夜撤退,却忘记了把这对姐妹花一起带走。这两个日本女孩儿虽然年岁不大,却满脸风情,眼角眉梢却露出轻佻之色,总是用挑逗的眼神去勾引船上的几个男人,尤其是宋春茂和三国浦志。 龙生龙,凤生凤,南洋女的女儿们,身份绝对不是撑船女那么简单。可惜她们利用色相勾引男人的手艺用错了地方,宋春茂家中有九个花容月貌的妻子,再加上正妻姚金霞就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所以他对两个南洋女的后代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她们。 三国浦志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对铁观音害了单相思,就算是国色天香摆在面前,他都不会动心。倒是候桂显对这两 个尤物性趣盎然,可他妹妹候七眼里不揉沙子,所以也只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两个日本女人勾引不到对她们感兴趣的男人,又把目光投向满头白发的蔫诸葛,嗲声嗲气的哀求道:“老先生你就行行好,这绳子勒的太紧,我们感觉好难受”。 蔫诸葛满脸尴尬,转过头去,支支吾吾的道:“你们还是去求别人吧,我真帮不了你们”。 这两个日本女人还在为活命做最后的努力,拼命地拖延时间,铁观音早就怒不可遏,命令孙瑞玲道:“把这两个恬不知耻的**丢进水里,和水中的鱼去发骚吧”。 候桂显显然不了解铁观音的性格,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美貌的大姑娘,竟然杀伐果断。在两个日本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中,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惨叫声戛然而止,候桂显心跳加速,手心里都是汗水。 候七慢悠悠的走到船头道:“三哥,你怎么脸色苍白,是不是哪里感觉不舒服”? 候桂显摇头道:“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只是有点心悸”。 候七道:“不是心悸,是心疼吧”? 候桂显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我和她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候七道:“你就是心疼也保全不了她们的性命,我可不想让这样的女人做我的三嫂”。 候桂显道:“七妹说的甚是”。 候七道:“我和你想说的并不止这些”。 候桂显道:“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候七道:“再等个一时半会儿,等这两个女人死透了,找人把她们捞上去,别让她们脏了这一湖好水”。 候桂显道:“我现在就去找人”。 候七道:“且慢,这是我要吩咐你的第二件事”。 候桂显道:“七妹请讲”。 候七道:“把这两具尸体处理完以后,马上召集温泉疗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把他们立即遣散,记着要把他们的工钱结清,你要是没钱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拿”。 候桂显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了候七的意思,温泉疗养院中两个普通的撑船女都是日本特务,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不过候桂显还是多问了一句:“七妹计划给我拿多少钱”? 候七道:“你要多少我给拿多少,但这是借,以后你有了钱,还要把钱还我”。 候桂显道:“那就太好了,不知借款的利息怎么算”? 候七道:“自家兄妹,再谈利息就生分了”。 宋春茂在一旁插言道:“七姐这样一本正经的教训三哥,难道就不生分了”? 候七道:“他刚才对那两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如此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大事”。 宋春茂道:“七姐看得倒也仔细”。 候七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来拍马屁”。 宋春茂手中撑着 竹篙,做了一个怪脸儿。候七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这才发现,宋春茂和三国浦志正撑着花船,绕着太液池兜圈子。于是又板起脸教训道:“你这两个家伙怎么搞的,那些太湖石难道会吃人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敢把船划过去”? 宋春茂道:“遵命,七姐你就瞧好吧”。 候七转身回了船舱,候桂显这才心有余悸的小声问宋春茂道:“七丫头平时都是这么喜欢教训人吗”? 宋春茂道:“咱们这些人中,都被七姐教训过”。 候桂显道:“这其中也包括你们铁司令吗”? 宋春茂道:“那是自然,七姐要是虎起来,就是令尊都敢教训几句”。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八卦阵中隐藏的秘密(上) 候桂显摇头苦笑道:“如此的不识理数,哪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哪知候七眼睛虽然近视,耳音却好得很,候桂显抱怨的声音不大,候七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去埋怨三哥道听途说,反而怪罪宋春茂背后乱嚼舌根。候七在船舱里大声斥责道:“宋子畏,身正才不怕影子斜,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这回轮到宋春茂摇头苦笑了,七小姐学识渊博,骂人的时候也引经据典,没点儿学问的就是被她骂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花船上有十几个人,候七的话,除了马珏听懂了,宋春茂竟然也出人意料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船上的这些人好奇心都挺重,也只有铁观音才有资格用毫无尊重的口气质问候七道:“七姐,咱不像你读过那么多书,一说话就文绉绉的抛书袋子,咱就是大老粗,扁担倒了都不知道念个一字儿,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送子畏,接子畏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候七道:“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你去问问陶三春她爷们,就什么都清楚了”。 陶三春是姚金霞的外号,她十来岁时出道,登台演的第一出戏就是《三打陶三春》。这是一场文武带打的戏,姚金霞年岁尚小,竟然能把这个角色把握得恰到好处,是个不可多得的梨园奇材,所以人们都称姚金霞做陶三春,更多的是赞赏她的演技,并没有什么恶意。 姚金霞的爷们儿就是宋春茂,在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宋春茂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七小姐这样刁钻古怪的问题,蔫诸葛都回答不了,宋春茂又怎么给出正确的答案。凡事都有例外,宋春茂也许回答不了其他的问题,但是关于这个宋子畏的问题,他却知道这是候七在调侃自己。 子畏是明代才子唐伯虎的别号,唐伯虎和宋春茂联系到一起,除了他俩都有9个媳妇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相似之处了。宋春茂外粗内细,别人也没少拿唐伯虎来调侃他。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宋春茂儿为了了解这个唐子畏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抱着一本儿《唐伯虎传奇》,是看了又看,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和唐伯虎之间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俩都有9个媳妇。 七小姐所述的典故,马珏也知道出处。但她一向斯文恬静,又和候七交情深厚所以没有站出来为大家解释其中的奥秘。只是微笑着坐在一个角落里,看这场变了味儿的醋场闹剧,最后如何收场? 宋春茂有9个媳妇,原配姚金霞心是要多难受就多难受,平时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候贵显不善于使枪弄棒,却对古典文学有着疯狂的爱好和见解,现在已经停止科考多少年了,可侯贵显就像个老顽固,既不学习外语物理化学 ,对所谓的“世界史”也充满了疑惑。只是他对中国历史格外的爱好,唐伯虎表字子畏,七小姐说宋春茂是子畏,摆明了就是将他一军,嘲笑他也有9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姚金霞终于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气得双目含威,却又不知找谁去发泄满腔的怒火。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突然感觉光线一暗,花船已经驶进了太湖石丛中。 这些太湖石体形巨大,有不少上面还篆刻着字迹,感兴趣的人仔细辨认,才知道这些太湖石竟然就是造成北宋灭亡的花石纲。 北宋时期的宋徽宗喜好太湖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宋代的杜绾还专门写了一本《云林石谱》,提出评判太湖石标准为“透、漏、瘦、皱”。为了拍主子的马屁,宋徽宗手下的那帮臣子们便想尽千方百计,以皇帝的名义,从南方搜罗了许多精致的太湖石,运到北宋的都城汴梁,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花石纲。 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北宋被金朝灭亡以后,金朝的皇帝们居然也对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金朝定都于燕京,也就是现在的北京。为了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这些石头,金朝皇帝又不惜代价,不远千里,把这些太湖石运到了燕京。 后来金朝被元朝征服,元朝的皇帝忽必烈竟然也因为喜欢这些石头,才定都大都(现在这些太湖石就在北京北海公园的琼华岛)。没想到日本人占领了北平以后,也对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竟然偷偷摸摸的,从琼华岛偷了不少太湖石精品,运送到肖桥温泉疗养院的太液池中,形成了北方难得一见的湖中山色。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撑着竹篙,画舫在太湖石中逶迤穿行,让人颇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大家都在欣赏奇石碧水,只有马珏一直眉头紧皱,突然大声喊了一声:“师兄你先停一下,我觉得这片乱石中,藏着一个秘密”。马珏是宋春茂父亲的关门弟子,所以才与众不同,称呼宋春茂为师兄,她平时很少说话,偶尔开口往往一语中的。 画舫停在看似凌乱无章的太湖石中间,马珏走到船头,一边仔细的看这些太湖石摆放的位置,一边对宋春茂道:“师兄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这些太湖石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摆放的”? 宋春茂儿微微一愣,再定下心来细细观瞧,果然正如马珏所言。这片太湖石是按照易经八卦精心布置的。在外面看来湖光山色,但来到太湖石中间,才感觉周围雾气茫茫,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八卦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宋春茂他们心无旁骛,驾驭着画舫从东边的开门入,穿越这片太湖石,出西边的休门,一路上绝对安然无恙。但是人的好奇心总是无有 穷尽的,既然来到这里面又多少懂得其中的道理,就要一探究竟,看看这片太湖石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就在马珏手掐食指,计算八卦阵中的方位时,宋春茂被候七嘲弄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他对着船舱大声的喊道:“七姐,你多学多才,博文广记,现在正是你发挥自己才华的时候,一定要把握时机,免得过后后悔不及”。 候七道:“这种小儿科班的八卦阵,我看它一眼都觉得丢脸,说句大家不爱听的话,如果给一条狗脑袋前拴一个大饼子,它也能畅通无阻地从被你们吹得神乎其神的八卦阵中游出去”。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同病相怜的维纳斯和潘金莲 宋春茂和候七之间关系微妙,候七的父亲候辅臣和宋春茂的父亲宋老大义结金兰。候辅臣是天生的商人,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可宋老大性情孤傲,不愿落下攀图富贵之名,远走关东,与富贵到极致的候辅臣断绝来往二十多年,后来宋老大的独子宋春茂回到祖籍后无处安身,只能去找候辅臣。 老侯精于人情世故,一眼就看出宋春茂是个可造之材,他儿女虽多,但出类拔萃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孩子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对穷人的态度气指颐使,一副高高在上主子的模样。候辅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这些孩子都难成大器。最被老侯看中的,只有七丫头候桂臻。 候辅臣老谋深算,当他发现义兄的儿子宋春茂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侠肝义胆,又心思机敏,便有心撮合候七和宋春茂能结为秦晋之好。候七家出名门,又学富五车,开始时并没有把宋春茂放在眼里,当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时,宋春茂已经是左拥右抱,佳人满怀了。 七小姐心高气傲,不愿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对宋春茂犹如大姐姐一般,明里是巩固候宋两家的世交,暗中却隐隐透出一种傲气,虽然你宋春茂有九个媳妇,但谁又能及的上睿智聪明的七小姐。候七的心思,周围的人都一清二楚,可没人敢讲出来,一来是候七算无遗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诸葛亮。二来候七的能力不但比宋春茂的九位夫人高,就是比宋春茂也高出一筹,宋春茂要统领群雄,自然不能落下惧内的名声,所以对这个比他长一岁的七姐一向是敬而远之。 有段时间宋春茂曾经有意撮合候七和克劳斯,但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候七对克劳斯若即若离,把这个德国鬼子郁闷的痛苦不堪,头发胡子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年岁不大头顶已经变得光亮可鉴。克劳斯有苦说不出,为了这可望不可及的爱情,他才无怨无悔的留在这片风土人情、生活习惯与他格格不入的土地上。 清高的候七变得越来越孤独,人人对她都敬而远之,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嫁不出去才变得心理变态的老姑娘。今天在肖桥温泉疗养院的太液池中,候七对三哥候桂显是恨铁不成钢,眼看三哥已经年近不惑,还这样怯弱无能,庸庸碌碌。 正所谓疏不间亲,七小姐一门心思都铺在三哥身上,始终在琢磨怎样提高他给人留下世故、胆小的第一印象。宋春茂对候七一直就没有非分之想,他和候七在一起时,哪怕是她最落魄时,也是敬而远之。 今天这片太湖石中似乎透着一种邪气,宋春茂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想击败候七的冲动。宋春茂知道候七对六爻八卦,奇门遁甲等玄学所知 甚少,所以才当众想通过激将法把候七引出的来,让她在大家面前出一个大大的洋相。没料下宋春茂的奸计,早被候七识破,只用了一句:狗脖子上挂个大饼子也能从这里游出。这样的答案,不但保全了候七的面子,还把宋春茂损的五体投地。 候七和马珏是闺蜜,这回讽刺宋春茂,不小心也把马珏带进来,可争强好胜的七小姐,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好在马珏生性淡泊,不似候七争强好胜,她仿佛没有听到候七的讥笑,冥思苦想后,才对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道:“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走乾位,转艮位,出巽位”。 别人听得一脑门子糊涂,只感到画舫辗转曲折在八卦阵中逶迤而行。突然间画舫轻轻一顿,停了下来,原来是一处深入石间的洞穴,更像一处专门为画舫准备的码头。 离船上岸,小小的袖珍码头上,雕栏画栋,极尽奢华,就连洞顶上都画满了精美的西洋画。只是西洋画作的内容以宗教为主,不着寸缕的维纳斯,满脸风情的海伦,让一众青年男女看得面红耳赤。铁观音啐了一口道:“什么下作玩意儿,一会弄两颗手榴弹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炸掉”。 候七道:“司令妹子有所不知,这些话的内容大有来历,讲述的是希腊神话中最着名的《特洛伊》的故事”。 铁观音:“我不管他什么希腊东腊,骆姨驼姨的,反正这些东西留在这里,让涉世未深的孩子们看了,有生非分之想”。 候七道:“司令妹子,你懂不懂西洋艺术”? 铁观音道:“我不懂又怎么样,难道西洋艺术,就是弄一群不穿衣服的女人招摇过市吗”? 候七道:“这些壁画都是临摹西洋大师的作品,诸如这副《维纳斯诞生图》,就是意大利着名画家桑德罗·波提切400多年前画的”。 壁画上的维纳斯,站在一片漂亮的大贝壳上,漂浮在碧波荡漾的海面,风神将贝壳吹到岸边,春之女神正张开红色绣花斗篷,准备为裸露的维纳斯穿上新装。维纳斯身材丰满,眼神迷离,哪里像一个新生婴儿,分明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尤物。 铁观音看了皱着眉头道:“就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你也信,枉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候七有些激动地反驳道:“司令妹子不懂艺术,就不要胡乱的评价”。 铁观音道:“我是唱戏的出身,按照你们读书人的说法,我们这是戏曲艺术,我就是戏曲艺术家,你居然说一个戏曲艺术家不懂艺术,岂不是自相矛盾”? 候七道:“你这是胡搅蛮缠,东方艺术和西方艺术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铁观音道:“从这些壁画中就能看出来,所谓的西方艺术就是胡说八道”。 候七道:“你可不能血口 喷人,你倒是说说,这些西洋油画儿哪里胡说八道了”? 铁观音看了一眼赤身裸体,风情万种的维纳斯道:“这就是刚出生的西洋女孩儿”? 候七一愣,怯怯的回道:“刚才已经跟你说了,这是神话”。 铁观音道:“神话就是胡说八道,那个什么意大利着名画家,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候七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正绞尽脑汁和铁观音斗口时,走到一堵石壁前。那里的油画内容是另一副世界名画,英国着名画家弗朗索瓦·布歇的《维纳斯与战神偷情》图。维纳斯是希腊神话中最美的女神,可是万神之父宙斯却把她许配给天界最丑陋的火神赫准斯托斯。事实说白了,就是希腊神话版的潘金莲与武大郎。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六章 日本天皇的观光大道(上) 希腊神话是西洋画家最热衷的题材,美丽且风流不羁的美丽女神维纳斯,是画家们笔下出现最多的神仙,尤其是维纳斯和战神阿瑞斯偷情的情景,更是无数次按照画家们的想象,然后通过画笔呈现在世人面前。 在希腊神话中的十二主神,其中有十一个与万神之父宙斯或者宙斯的妻子万神之母有血缘关系,只有维纳斯凭借美丽跻身于十二主神之列,她诞生于泡沫中。 雅典娜的美丽几乎征服了奥林匹斯山上所有的男神,即使万神之父宙斯也对维纳斯垂涎三尺。维纳斯的美丽没有为她带来幸福,反而遭到另一个自负美丽女神赫拉的嫉妒。 赫拉扮演了《金瓶梅》中潘大户的角色,可能是更年期变态心里作祟,赫拉把维纳斯嫁给了奥林匹亚上最丑陋的火神赫淮斯托斯。 火神是赫拉的儿子,宙斯却不是他的父亲,赫拉和宙斯是夫妻,也是一对欢喜冤家,只要宙斯能干的,赫拉女士也都想尝试一下,为了证明自己无所不能,赫拉女士没用宙斯帮忙,自力更生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赫淮斯托斯。 这倒霉孩子五行缺爹,不但奇丑无比,还是个瘸子,赫拉女士大失所望,觉得这孩子太有损她的美丽形象,如果把赫淮斯托斯带出去在奥林匹亚山上转一转,其他神仙一定会问:尊敬的万神之母,您这猴儿是从哪儿买的?果真如此,赫拉这张老脸可算是丢到家了。 失望又生气的赫拉,拎着瘸儿子的一条腿,直接把他从奥林匹亚山上扔进大海里,没想到这瘸儿子命硬,不但历尽艰辛活下来,而且还学会了一套无与伦比的手艺。为了重新回到诸神行列,赫淮斯托斯费尽心机。阿波罗的太阳车,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宙斯的闪电长矛,冥神哈迪斯的双股叉都是赫淮斯托斯精心为他们打造的,经过不懈的努力,赫淮斯托斯终于回到单身母亲赫拉的身边。 人不可貌相,赫淮斯托斯现在已经强大到让诸神都感到恐惧了。为了弥补自己从前的过失,赫拉把奥林匹亚山上最美丽的女神维纳斯嫁给了赫淮斯托斯。 美丽的维纳斯对这种拉郎配的婚姻自然是很不满意,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奥林匹亚山上无数人成了她的幕下之宾,尤其是和倜傥风流,且又勇敢无比的战神阿瑞斯,更是打得火热,混得如胶似漆。 奥林匹亚山山绿得快,树绿得快,不如赫淮斯托斯的帽子绿的快。痛苦的成长经历早已经让这个丑陋而又暴躁的赫淮斯托斯心里变得阴暗无比,就在妻子和阿瑞斯偷情的时候,赫菲斯托斯打开一张他精心打制的黄金网,将维纳斯和阿瑞斯赤身裸体的罩进黄金网,让他们在诸神面前出尽了丑。 英国着名画家弗朗索瓦·布歇的《维纳斯与战 神偷情》的油画流传范围最广,在欧洲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这幅逼真到在摄影时代到来之前人类对暧昧场面想象的极限。 所以弗朗索瓦·布歇的《维纳斯与战神偷情》油画影响力也最广,只不过这幅画突然出现在肖桥温泉疗养院,还是让人一种非常突兀的感觉。 面对油画上一群赤身裸体却又泰然自若的金发碧眼的人,中国人特有的伦理之心和羞耻感让他们都扭过头去,只有马珏泰然自若的走过前,盯着油画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在画面上雅典娜丰腴的胸膛上轻轻一按,一道宽阔的伸缩门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道笔直的电道(抗战时期的专用名词,有的地方也称为洋灰马路,形容在这种路上行驶,速度就像电一样快)。 除了马珏和宋春茂,其他人都禁不住轻轻了“咦”了一声,谁也没有想到,在一篇内容暧昧无比的油画下面,居然别有洞天。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马珏坦然自若的跨门而入,门的两侧是车库,停靠着十几辆崭新的美国生产的雪佛兰轿车。马珏有些难为情的道:“看来要探索更多的秘密,我们只能是乘车而行了”。 候七道:“谁会开车,出来走两步让我看看”?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自然不必说,可一直被大家视为纨绔子弟、怯弱无能、百无一用的侯桂显也站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一片不自然的微笑。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支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中,居然还有两个会开汽车的人,本来候桂显看到这些汽车,就知道司机的人选非他莫属,现在突然出来两个有力竞争者,候桂显就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马珏随手在门后的按钮上按了一下,大门缓缓的关闭,隧道里顿时陷入黑暗中。神秘公路两侧的应急照明灯突然依次亮起,三辆汽车排成一字纵队,静静的停在公路上。 蔫诸葛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上了候桂显的车,蔫诸葛这个不足一道的简单选择,竟然把候桂显感动的热泪盈眶。 几辆雪弗兰轿车都是新车,路况也非常的好,铁观音他们,没等人吩咐就拔出枪来,警惕地观察周围。 三辆轿车一前一后,缓慢的行使在公路上,比起铁观音他们,几个开车的司机更显紧张。宋春茂一马当先,两只机头大张的驳壳枪就放在手边。 谁也没想到这一路上只是有惊无险,神秘的公路有缓缓的坡度,向前走了五六百米,才转入平行状态。马珏对铁观音轻轻的道:“现在公路距离地面大概有七八米深”。 铁观音道:“说得更直接一点,七八米深是多深”? 马珏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笑道:“大概两丈左右吧”。 铁观音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看来小鬼子也没几天蹦达头 了,这条地下公路应该是他们准备逃生的秘密通道”? 马珏看着公路两侧墙壁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油画的内容暧昧,但无一不是临摹欧洲油画中的精品。如果鬼子把这条路作为他们逃跑的秘密通道,根本没有必要劳民伤财,把公路两侧的墙壁上也修饰得如此富丽堂皇。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七章 日本天皇的观光大道(中) 这条地下公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而且在主干道两侧,还有无数的岔路,里面没有灯光,黑洞洞的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形,只是规模之宏大,装修之精美,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这条宽阔笔直的马路突然变成一片空地,空地中间是一个环形的花池。华池中虽然没有花,但有一座造型独特的喷泉,喷泉中间,居然还有红绿灯。 宋春茂把车在喷池前停下来,情况变得越来越诡异,现在任何的冒险都是对朋友的不负责任。车上的人大多都久经战争,对潜在的危机充满警惕感,他们跳下车来,依靠花池构成半环形防御攻势。马珏和候七几个人则从容不迫,开始比对花池上的字迹,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之见,找寻到鬼子不遗余力,建造这条秘密通道的原因。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条通往天皇行宫的秘密地道。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发现,马珏和候七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根本不是一条简单的通路,他规模宏大,建筑装饰无一不是优中选优,而且生活设施十分完善,这哪里是一条秘密通道,分明就鬼子为天皇建的避难所。 日本海军在太平洋战争中一败涂地,陆军也在盟军强有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美国飞机对东京的轰炸已经成为例行公事,如果哪一天听不到防空警报声,东京的居民反而会惶恐不安。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情况下,美国飞机还是一直很客气的,始终没有轰炸天皇居住的皇宫。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就在下一分钟,那些被战争和杀戮刺激的双眼发红的飞行员们,不把重磅炸弹丢到日本天皇头上。而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日本皇宫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不用解释,大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谓狡兔三窟,鬼子之所以不惜物力财力,仿照日本皇宫修建了这么一大片建筑,分明就是把这里当成日本天皇的行宫避难所。当他们感觉东京确实危险到极点时,日本天皇就会移居到这个地下行宫,继续指挥鬼子们在日本本土和盟军决战,哪怕日本本土死的最后一个不剩,也伤不到日本天皇一根毫毛。 既然日本人为了这座行宫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就断然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彭铁城带兵三打肖桥温泉疗养院,最后一次鬼子没怎么抵抗就撤退了,自知不是彭铁城的对手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怕暴露地下天皇行宫的秘密。 既然如此,鬼子还会卷土重来,如果他们通过这条地下密道突然发起攻击,毫无防备的彭铁城非吃大亏不可。 正当大家暗自庆幸发现这个大秘密的时候,三国浦志突然嘤嘤的哭出声来。熟悉的建筑环境,勾起了他的思乡情节。为了不让天皇有背井离乡的感觉,地下行宫用的石头是从日本各地运来的,石头 上都道府县的印记清晰可见。 而引得三国浦志悲痛欲绝的石块上,分明篆刻着日本大阪的印迹,而大阪是三国浦志的故乡。他离开故乡已经将近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虽然三国浦志在故乡已经没有了什么至亲的人,可童年时光的记忆,永远藏在三国浦志心底最深处,今天见物思乡,才忍不住失声痛哭。 自从幸子蹈海自尽以后,三国浦志就变得郁郁寡欢,本来他就少言寡语,现在更是整日里不发一语。谁都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情天易补,恨海难填,三国浦志深陷单相思中不能自拔,无论谁想帮他都无能为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铁观音来到三国浦志身边,轻轻的道:“马僮,你也知道我不识字儿,这前后左右的石头上,标的都是洋码子,你要是能看懂,能不能念给我听听,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三国浦志眼睛陡然一亮,他止住悲声,有些哽咽的指着面前石头上的字迹道:“司令,大阪堂岛是我的家长,出产的稻米天下无双,有天下第一厨房的美誉”。 铁观音道:“原来如此,看来让你留在我身边是委屈你了,现在把你送回大阪我暂时还办不到,等我哪天把日本打下来,就让你做大阪的村长”。 周围的人爆出一片哄笑。 三国浦志有些难为情的道:“司令,大阪是个城市”。 铁观音道:“我把日本打下来,我就把大阪改名为大阪村,我一言九鼎,你这村长算是当定了”。 三国浦志喃喃自语道:“什么市长、村长的我也不稀罕,只要能永远留在司令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三国浦志真情流露,铁观音听了也不禁心头一酸,眼圈也红了。 一旁的候七啧啧笑道:“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马僮不像马僮,司令不像司令,三国浦志你要是再敢惹司令伤心,小心我们可饶不了你”。 三国浦志果然害了怕,他指着一条幽暗的岔路道:“司令你看,这条路的名字就是大阪堂岛,不知能不能找到天下无双的堂岛稻米”。 像这种猎奇的勾当,铁观音一向乐此不疲,她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神情,大声对三国浦志道:“既然这里以你的家乡为名字,你就是这里的东道主,我们来到你家,你还不头前带路,请我们见识一下,你家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候七和蔫诸葛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来现在谁也不能阻挡铁观音猎奇的脚步了。 所谓的大阪堂岛街逼仄幽暗,借着朦胧的手电光,依稀可见街道两侧充满日本特色的商铺。大阪是日本商业最发达的地区,如果街道上看不到商铺才不正常,只是这些商铺中凌乱不堪,俨然是一个个半成品,再说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肯定经营惨淡,可日本人处心 积虑的弄出这些玩意儿,分明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商业繁荣来掩人耳目,至于他们不遗余力的造假,到底是想瞒过谁的耳目,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条所谓的大阪堂岛街不长,只有三四百米的样子,街道的尽头豁然开朗,竟然别有洞天,这里日本另一个着名的城市横须贺。横须贺除了有日本最大的军港,而且还有日本最大的兵工厂,走进横须贺,果然就像走进兵器制造基地,各式各样的机床应有尽有,一眼看不到尽头。 候七是这一方面的专家,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只要有足够的电力,这里每天制造的武器,能够装备一个师团。 面对空旷犹如坟场一般的兵工厂,每个人背后都感觉有丝丝凉意,这片地下城的规模,大的出乎想象,大家今天看到的还不到其中的百分之一,就已经浪费了五六个小时,如果把地下城都走上一遍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宋春茂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八章 饕餮猞猁 借助昏暗的灯光,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百十米开外有一个黑影在缓缓移动。现在危机四伏,任何的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宋春茂连问了三声,对方没有回应,他不再犹豫,手中两支快慢机左右开弓。 枪声在地下行宫里分外刺耳,宋春茂枪法不错,可双方距离太远,黑影还是越逃越快。“砰”的一声,三国浦志的步枪打出一颗曳光弹,准确命中目标,黑影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上。大家一拥而上,想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宋春茂厉声喝道:“保护司令和军师,师妹,你跟我来”。 姚金霞崔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手握一只精巧的勃朗宁手枪,紧跟在宋春茂身后,却发现候七也跟了过来。宋春茂道:“七姐,不要添乱,快回去。” 候七道:“那些人要保护的是司令和军师,我感觉在你身边才有点安全感”。 对候七,宋春茂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保护她扭扭捏捏的来到黑影中枪的位置。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地上一滩黑乎乎的粘液,姚金霞不知轻重的伸出手指在粘液下粘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哇”的吐了一地。这丫头素来不知轻重,居然还有心情笑着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比屎还臭”。 宋春茂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口气中既有些埋怨有有些关心的道:“快把手擦干净了,小心有毒”。 姚金霞这才有些害怕,宋春茂的话在她眼里比皇帝的圣旨还金口玉言,急忙掏出一块手帕,把那根粘了粘液的手指擦了又擦。 宋春茂叹了一口气,从腰间取下一个牛皮袋子,拔开塞子,透出一阵酒香,宋春茂道:“用酒洗洗手,能解毒”。 姚金霞顺从的伸出手,还不忘提醒候七:“七姐,那玩意儿能臭死人,你可别再上当”。 七小姐说话大大咧咧,可办起事来可不像姚金霞那样鲁莽,她用手拢住手电筒,一道亮光在粘液上一晃,然后迅速关闭电源,前后也就一两秒时间,就已经看清楚那滩粘液呈现出浓浓的绿色,就像是夏天死水潭中的绿藻,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粘液点点滴滴消失在远处黑暗中。 宋春茂道:“难道这是什么东西的血液”? 候七点了点头道:“估计差不多”。 姚金霞道:“什么动物有这么恶心人的血”? 候七道:“别说话,有动静”。话音未落,就听到一种刺耳的咆哮声,一个一丈多高的庞然大物向宋春茂他们三个猛扑过来。 候七和姚金霞都吓傻了,扑过来的怪物毛茸茸狰狞的面目,眼睛在幽暗中闪着绿色的荧光,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口中喷出热乎乎的气息,那味道熏得人脑仁儿都疼。胳膊有将近两米长,没有手掌,锋利的爪子上沾 满了血迹。这个怪物走路时一瘸一拐,走过的路面上留下一滩滩深绿色的粘液。 事发突然,宋春茂根本来不及多想,把候七和姚金霞向背后一拉。然后举起双枪,把两梭子子弹都倾泻到怪物的身上。怪物瘫坐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 宋春茂左手拉着候七,右手拉着姚金霞转身就跑,没走出多远,就感觉那怪物从后面呼哧呼哧地追了上来。姚金霞挣脱宋春茂的手臂,转身用她袖珍版的勃郎宁手枪一口气把6发子弹都打光,那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努力的挣扎着,锋利的爪子在坚硬的石面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划痕,最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姚金霞不仅欢呼雀跃道:“我把怪物打死了”。 候七深怕那怪物死的还不够彻底,也掏出枪,对着怪物的脑袋连开数枪,直到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候七才心有余悸地掏出手电筒,在怪物身上照了照。 那怪物满身两寸多长灰黑色的毛发,身上布满了弹孔,每个弹孔里都咕咕地冒出墨绿色的血液。即使如此,宋春茂还是有些担心,抽出匕首把怪物的两只手爪砍了下来。 几个人吓得心中砰砰乱跳,脸色苍白,虽然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相互看去,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恐惧之色。 铁观音担心宋春茂几个人出意外,带着其他人迎上来接应,眼看宋春茂三个人有惊无险,大家又去看他们的猎物。那怪物有三米多高,皮糙肉厚,看上去少说也有千八百斤的样子。而且从怪物的齿缝中和爪子中间,发现了一些碎布片儿,显然这怪物平时就是以捕食人类为生。 为了消除大家的恐惧,宋春茂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看这家伙这体型,估计一顿饭吃一个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适得其反,宋春茂儿这句话让在场的女孩儿都感到极为不适,更有几个胆子小的,双腿颤栗着向后退了两步。 候七白了宋春茂一眼道:“不说话能把你憋死是不是”? 宋春茂一愣,不知该是点头还是摇头。 候七见没有吓唬住对方,继续危言耸听道:“我认识这怪物叫什么名字”。 女人是好奇的代名词,尤其是年轻的一些的,不仅好奇地问道:“七姐,这怪物叫什么名字”? 候七道:“这怪物名叫饕餮猞猁,听说一天要吃200斤人肉才能勉强温饱”。 姚金霞不解的问道:“七姐你再说的仔细点,这家伙到底能吃多少”? 候七道:“能吃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像妹子你这样的体型,还不够给饕餮猞猁牙缝儿的”。 姚金霞道:“那就一顿饭让它把咱俩都吃了,看看能不能喂饱它”。 候七道:“饕餮猞猁还有个毛病, 吃人是喜欢吃一个女的,再吃一个男的,你和你大哥正好够它吃一顿”。 姚金霞道:“让这臭烘烘的家伙吃,还不把人恶心死,七姐懂得这么多,今天正好三哥也在这里,饕餮猞猁肯定会担心你泄露它的秘密,定会先拿你们兄妹俩打牙祭”。 候七聪明反被聪明误,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大笑。 候七正绞尽脑汁儿琢磨如何反击,就听马珏在一旁道:“我看现在我们还是马上离开这里,这凶暴残忍的饕餮猞猁,不知道是无意中混进这地下行宫来的,还是日本鬼子专门养的,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还好说,万一是鬼子专门培养的,不用太多,有上十几只一拥而上,咱们这些人谁也逃不掉”。 大家闻言不仅颜色更变,警惕的着看着四周,能够消灭眼前这只饕餮猞猁已经是侥幸之至,真要是再来上几只,恐怕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 关键时候还是铁观音敢于决断,她不慌不忙地道:“大家先回到车上去,车顶上装有机枪,饕餮猞猁再凶悍,也敌不过机枪子弹”。 候七道:“司令妹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这就返回去吗”? 铁观音道:“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倒要看看,天皇密道到底有多长,出口在哪里”?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天皇专列奇遇记 饕餮猞猁的突然出现,让大家全然没有了刚才探秘的闲情逸致,宋春茂手里紧握着方向盘,一支苏制波波夫冲锋枪放在驾驶台上,看来他已经吸取教训,驳壳枪虽然方便,但对付饕餮猞猁这种超级怪物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蔫诸葛静静的站在车厢里,双手搭在车载重机枪的按压扳机上。鬼子似乎也知道他们制造九二重机性能太差,所以在这座地下天皇行宫里,使用的都是美国货。 蔫诸葛虽然当时还不到五十岁,可他是这支队伍中年纪最大的人,他就像一个醇厚的长者,关爱着这支队伍中每一个年轻人,从某种意义来讲,蔫诸葛才是这支队伍的灵魂,只因为有了他,铁观音才可以任性的放任自流。离开队伍将近一年,而队伍的管理依旧井井有条,铁观音只是精神上指挥官,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这支队伍就会充满活力。 这条地下天皇通道出奇的漫长,尤其是在不见天日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对黑暗的恐惧,让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路没有尽头。 马珏坐在车厢的角落中,手里握着指南针。黑暗中不辨方向,地下天皇行宫道路乱如蛛网,万一在这里迷失了方向,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铁观音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和候七、孙瑞玲等几个嫁不出去的大丫头高谈阔论,时不时的爆出爽朗的笑声。只要有这笑声在,大家就感觉心里无比踏实。 终究是一个地下工程,道路虽然漫长,总有到尽头的时候。雪佛兰汽车在地下天皇行宫中足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无路可走,一道铁栅栏非常突兀的出现在面前,截断了前进的道路。 铁栅栏上留有供行人出入的小门儿,大家下了车,手里提着枪,小心翼翼的穿过小门儿,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地下火车站站台。空旷的站台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柱廊之间的墙壁,涂满了日本浮世绘风格的写意画,画面的内容,充满了日本乡村的田野气息,如果不是光线太暗,阵阵阴风从身旁掠过,还真让人能够感觉到日本田园生活的娴静。 在站台的岔路上,停泊着一列只有五节车厢的豪华列车。马珏精通日语,非常轻易地辨认出豪华列车上的文字,脸色微微一变道:“这是日本天皇的专列”。 铁观音道:“我也没看出日本天皇的专列有什么出奇之处”? 马珏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配得起专列”。 铁观音道:“只有疯子才会要那么多火车”。 马珏道:“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配得起专列”。 铁观音撇了撇嘴道:“咱们七姐就有自己的专列”。 铁观音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只有候七心里暗自后悔,以前自己有些猖狂的过分了。 铁观音没有想这么多,大大咧咧的走下站台 ,打算到天皇专列上看看。但专列的门紧锁着,铁观音握着拉手用力拽了两下,专列的门儿纹丝不动。世间的事就没有她铁观音不敢干的,她大大咧咧地对宋春茂道:“撬门剜锁是独行侠的特长,把门打开,别折了你独行侠的名头”。 感情在女司令眼中,独行侠和飞贼没什么区别。宋春茂也没有分辩,自己从来没有干过梁上君子的勾当,只是迈步来到专列门前,仔细的看了看门锁的构造,然后掏出军用匕首,从门缝里插进去,轻轻的拨动了一会儿,只听“咔嗒”一声,宋春茂握住把手一拉,专列的门开了。 里面透出一股甜的让人窒息的味道,闻到这种味道,铁观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向周围的人问道:“日本天皇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平时就喜欢擦胭脂抹粉吗”? 这群人中只有宋春茂和马珏在千童镇见过日本天皇一面,当时他化名大和迪翁,到徐福庙来祭祖。按照宋春茂和马珏的印象,日本天皇形象猥琐,说话办事总是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就像是背后被毒蛇盯上一般。至于日本天皇是不是好擦胭脂抹粉,宋春茂和马珏与他接触的时间太短,没有发现他这个嗜好。 铁观音是个急性子,她有的时候问完了问题,根本不等得到满意的答案,思想就跳跃到另一个领域,再问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就在宋春茂和马珏苦思冥想之际,铁观音已经悠哉游哉地登上天皇专列,对专列上的豪华程度,就连见多识广的铁观音都感觉耳目一新,她从来没有想到,日本天皇的生活竟然已经奢侈到如此地步。 专列几节车厢被分为卧室、餐厅、会客室、健身房应有尽有。除此之外,颇具规模的袖珍影院也格外引人注目。袖珍影院里只有6个座位,可是在影院隔壁的电影拷贝仓库中,堆满了盛放电影拷贝的铁盒子,候七只是粗略的数了一下,这些码放整齐齐的电影拷贝,数量惊人,至少有1000个拷贝盒子。 这些电影的内容,以日本风土人情的纪录片的为多,剩下的都是来自于美国好莱坞拍摄的影片。 拷贝是按照拉丁字母的排列顺序堆放的,候七从其中抽出一个黄色的大拷贝盒子道:“这是克拉克·盖伯主演的的《乱世佳人》,我在上海时独自去看过两遍,拍的确实不错,一直想找一份拷贝,今天总算如愿了”。 铁观音道:“看看有没有唱戏的电影,尤其是四大名旦、四大须生的”。 候七对戏曲不感兴趣,但铁观音的命令她又不敢违背,于是在拷贝中翻来覆去的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一个谭鑫培主演的《定军山》。崭新的拷贝盒子上还带着封印,看来自从它问世以后,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 专列装修的富丽 堂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住过。铁观音从专列的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从开始的兴趣盎然,到后来的索然无味,前后只不过半小时时间,尤其是专列车厢里那种浓烈的香水的味道,更是熏得人头昏脑胀。 日本天皇曾经在欧洲留过学,在那里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听说天皇在欧洲某学院毕业时,三年多时间,只学会了像英国绅士一样的耸肩膀,还有就是像法国男人一样,热衷于把各式各样的香水喷到身上,掩饰身上的狐臭,争取做一个人见人爱的香宝宝。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章 最后的鏖战(一) 青天易补,欲海难填。可望不可及的欲望就是野心。有了豪宅渴望别墅,有了豪车就羡慕拥有专机,可有专机的人来到拥有专列的日本天皇面前,也会自愧不如。然而拥有专列的日本天皇生活的并不快乐,他拥有整个日本,但还妄想征服整个世界,无穷的欲望,汩没了他硕果仅存的良知。 静静地停靠在地下站台的天皇专列,就像这座规模宏大的地下天皇行宫一样,迄今还没迎来主人,它们就像越野吉普上的备用轮胎,等待走投无路的日本天皇光临。 铁观音他们误打误撞,登上了日本天皇的专列。但经过仔细的搜寻,除了几个电影拷贝,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东西,大家兴奋而来,却心情沮丧地下了车。 偌大的地下站台,就是为了停靠这列天皇专列修建的。既然主人还没有来,站台两侧的通道上就没有打开的必要。只是让人感到好奇的是,通往地面两侧的通道,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墙壁组合成了两个世界。 这些堆砌在通道两侧的大理石重逾万斤,万一情况紧急,日本人怎样把这些石块儿及时的清理干净,实在令人好奇。 从中午来到地下天皇行宫,到现在已经有将近10个小时了,大家都饥肠辘辘,更让人担心的是,大家误打误撞进入地下天皇行宫,迄今为止只发现了一个出入口,万一出口被鬼子的大部队封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天皇行宫,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 君子不涉险地,在蔫诸葛的不断催促下,铁观音等人才离开地下天皇行宫。 泛舟太液池,天上繁星点点,清凉的新鲜空气让人烦恼顿消。今天下午走了这一遭,候桂显再也没有半分狂傲之气,殷勤的招待铁观音他们到附近的六合斋用餐。候七通过一个下午的观察,也发现这个她一向看不上的三哥,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毕竟血浓于水,七小姐暗中把候桂显叫出去,嘱咐他身在是非之地,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然后给了候桂显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 候桂显喜出望外,他一直认为这个学富五车的七妹秉性乖张,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能鼎力相助,正所谓爱屋及乌,侯家三少爷对铁观音他们的态度更是殷勤备至。 只是今天下午的发现太过让人匪夷所思,日本人为了建造地下天皇行宫,耗费了无数的物力财力,肯定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不惜一切代价的夺回地下天皇行宫。 侯家三少爷为大家精心准备的晚餐,几乎原封未动端下餐桌,大家只是草草的用了点酒饭,就各自散去。因为蔫诸葛发布命令,大邢庄总部的彭铁城,高东岛上的候辅臣,以及其他相关人员,务必赶在第二天中午2点以前, 到达肖桥温泉疗养院,有要事相商。 第二天凌晨5点多,铁观音收到密报,她的海军司令石英驾驶着宁海号巡洋舰,在邢忠厚的接应下,已经平安的抵达高东岛。铁观音本来打算让他们多休息两天,可石英和邢忠厚听说军情紧急,连夜驱车肖桥温泉疗养院。 还不到中午12点,所有人员都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是将近一年来,铁观音这支队伍中的精英第1次汇聚一堂。石英一向处事冷漠,此时此刻也心情激荡,背后响起一个不太悦耳的男中音:“石司令别来无恙”。 石英转过头,原来是蔫诸葛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背后。石英在上海滩被当地的汉奸流氓绑架,割去了一只耳朵,这件事蔫诸葛早就听铁观音说了,所以看到石英很不合时宜地戴了一顶帽子,并不感到奇怪。石 英对蔫诸葛一向也是尊敬有加,微笑着回答道:“多劳军师挂怀”。 蔫诸葛道:“咱们的贵客呢,有没有请他一起来”? 石英道:“钟历文还在车上睡觉呢,他是个耍笔杆子的,不比我们兵痞大老粗”。 蔫诸葛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钟先生好好的休息,待会儿他醒了,我亲自前去迎接”。 石英道:“那我就替老钟先行谢过军师了”。 蔫诸葛道:“石司令驱舟北驰,一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 石英道:“中间遇到点儿小麻烦,幸亏邢副司令接应及时,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大家了”。 蔫诸葛道:“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冒犯石司令的虎驾”? 石英道:“我们北上时,不巧正碰到鬼子的110师团和108师团正在山东麂子岛秘密集结,实行严格的海禁,我们迫不得已只能绕行进入外海,结果又碰到了日本刚组建的海军陆战队,我们寡不敌众,被困在黄海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幸亏邢副司令带人赶来接应,赶走了日本海军陆战队,我们才得以平安的到达目的地”。 石英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过程一定是惊险无比。宁海号巡洋舰核定船员260人,可船上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50人,既然鬼子能够重兵围困,兵力比石英他们至少多上十几倍,但最后还能被石英安全突围,除了邢忠厚的积极接应,鬼子一定还另有顾忌,否则不会把总攻时间一推再推。 蔫诸葛考虑再三,最后确定,日本海军陆战队一定是投鼠忌器,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船上,就是石英口中那座无名小岛上有问题。 这件事关系重大,蔫诸葛问道:“石司令,你的宁海号上,有没有鬼子十分看重的东西”? 石英苦笑道:“也就是我还拿着宁海号当宝贝,这艘舰艇服役时间已经将近40年了,按照惯例早已经该退役了,日本人把 他们从长江里捞出来,作为江防司令部的旗舰,分明就是看不起这只汉奸队伍”。 蔫诸葛道:“石司令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鬼子对宁海号存亡并不持什么支持态度”? 石英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军师料事如神”。 蔫诸葛道理:“既然宁海号上没什么古怪,那就是你们停靠的无名孤岛上有名堂”。 石英道:“有没有名堂我不清楚,反正岛上空无一人,却有一条废弃的飞机起飞航道”。 蔫诸葛道:“从废弃的机场到我们头顶需要多长时间”? 石英道:“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对我们的地盘进行轰炸”。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一章 最后的鏖战(二) 在太平洋战争中,日本海军损失惨重,能够用于中国沿海作战的舰艇已经所剩无几。正因为如此,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放到眼中的宁海号,俨然已经成为钢铁巨舰。 宁海号背靠着荒岛,在舰上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利用舰首的一正二副五门小口径速射炮,把鬼子的炮艇、鱼雷艇打的没有靠近的机会。 鬼子也想过迂回进攻,大约用500多海军陆战队士兵从荒岛的一侧登陆,打算袭击宁海号的侧翼。石英当了大半辈子海军,面对的敌人一直都是日本人,所以鬼子惯用的伎俩石英了解的一清二楚。宁海号停靠的荒岛一侧是将近三百米的滩涂,再加上五百多米的浅水区,鬼子的迂回兵力要想伤害到宁海号,至少要十分钟完全暴露在宁海号侧射火力的点击范围内。 鬼子为了吸引宁海号的火力,小吨位的炮艇、鱼雷艇发疯似的轮番进攻。石英出乎敌人的意料,停止用小口径速射炮打击这些佯攻舰艇,而是使用宁海号上的主炮,对这些贸然出击的小舰艇进行精确打击。 306毫米口径的主炮,炮弹不用直接命中目标,只要在小艇周围50米内爆炸,掀起的巨浪也足以把这些小顶掀翻。那些落水的日本水兵,就像是一个个水上浮标,根本用不着搭理他们。现在正是三四月份时间,渤海海域的水温只有十度左右,落水的鬼子如果在半个小时内得不到营救,就会因为水温太低失去知觉,进而溺死在大海中。 鬼子声东击西的战术并没有骗过石英,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那片光秃秃的荒岛上,试图偷袭宁海号的鬼子从乱石中露出头来。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到倒计时状态,左右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小心翼翼地从乱石中匍匐而出,身上披着和沙滩一样颜色的伪装布,缓慢而又坚定在空旷的沙滩上慢慢地靠近宁海号。 鬼子距离越来越近,甚至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他们的胆怯猥琐的模样。石英用力挥了挥手道:“注意节约炮弹,给我狠狠的打”。 宁海号烟囱间的四门联装速射机关炮突然发出怒吼,在宁海号侧翼纵深400米,直径300米的区域内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那些被速射炮直接命中的鬼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打成一堆碎肉,空旷的沙滩上腾起一团团血雾。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攻击,被宁海号速射火力压制的日本鬼子,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他们拼命把头压进沙子里,听着炮弹从头顶嗖嗖飞过。被击中的鬼子惨叫声不绝于耳,每秒每分都折磨、拷问着每一个鬼子的内心深处。 在残酷而又疯狂的屠戮中,终于有些胆怯的鬼子彻底崩溃了,他们发出尖利的嚎叫声, 犹如歇斯底里的女人,丢掉手中的武器,拼命地向荒岛上的乱石间跑去。那些日本人的督战官,面无表情的用装在乱石间的机枪,扫射正在败退的鬼子兵,开始时这还有点儿作用,可后来兵败如山倒,所有的进攻部队都丧失了斗志,拼命地向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撤退,鬼子督战队的机枪,一直在疯狂地喷吐着火舌,把丧失斗志的士兵成群结队的打倒在败退的路上。 两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鬼子终于停止了进攻,在刚才这段时间里,至少有3000名日军被打死,但消灭鬼子最多的战斗英雄,还是来自于他们内部。荒岛上陆战队的两挺重机枪,消灭的同僚已经超过了宁海号,以至于气急败坏的鬼子,在对讲机中直接用明语呼唤指挥部,要求严惩荒岛上的督战队。 对于鬼子前线指挥官的请求,指挥这次战斗的指挥官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他只是命令所有进攻部队退到安全区域进行修整。 海面上顿时安静下来,本来柠檬黄色的海水上,凝聚着一团团血污,每一团血污下面,都有一个鬼子不甘的灵魂。 就在这个时候,在宁海号指挥室内的石英和钟历文,突然收到一份密电码,电报是邢忠厚发来的,他率领着60多艘机帆船,已经到达附近海域。 接到密电的石英欣喜若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宁海号的危险处境,鬼子的退却只是暂时的,他们这次失利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轻敌,如果日本人这次出动空军,或者是出动吨位比宁海号大的多的战列舰,等待宁海号命运的,就是沉入茫茫大海中。 宁海号现在突围也是不明智的选择,他们现在依靠着荒岛,对鬼子的进攻可以应对自如,一旦选择突围,宁海号就会陷入鬼子的四面包围之中,那些神出鬼没的鱼雷艇,总是在火力强大的炮艇护航下,选择最刁钻的角度,高速接近目标,然后对准舰艇的要害位置发射鱼雷。 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石英除了死扛到底,没有第二条路可以供他选择。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收收到邢忠厚前来救援的电报,怎不让绝望的石英欣喜若狂。 邢忠厚的救援部队到达交战海域还需要大概四五个小时时间,借着这段时间石英积极备战。本来宁海号上没有船员,现在的这些船员,都是新四军在各作战部队中精挑细选的,选择那些在海边长大的士兵,帮助宁海号回到基地。 这些勇敢的士兵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大吨位的作战舰艇,但他们熟悉海况,熟悉各种武器的操作流程,这也是石英能够打败鬼子第1次疯狂进攻的主要原因。 石英从这些陌生的士兵们面前走过,从这些年轻人的脸庞中,石英没有看到恐惧,每个战士眼 睛里,都迸发着渴望战斗的激情。新四军战士们毫无畏惧的战斗热情,也鼓舞了石英的斗志,他激动的声音有些发抖的道:“弟兄们累不累,怕不怕”? 虽然宁海号上的新四军只有几十个人,但是他们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请首长放心,我们不累,更不害怕。 石英欣慰地点了点头道:“鬼子的第2次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只要我们这次能够挺住,把敌人打退,我们的接应部队就会准时的出现在敌人背后,然后我们前后夹击,让鬼子首尾难顾,让他们知道,在宁海号上的勇士们都是铁打的汉”。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修整,鬼子又进行了第二轮攻击……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二章 最后的鏖战(炮) 对付大型水面舰艇,最好的武器是飞机,其次是拥有强大火力的巡洋舰或者是战列舰。除了这些武器,日军人还设计了自杀艇“震洋特攻艇”,狭长的船身有5米多,宽不足120公分,看上去毫不起眼,却安装了强劲的动力装置。 自杀艇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向宁海号驶过来。宁海号上的战士们严阵以待,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自杀艇是些什么东西,但战斗中容不得半点儿疏忽,甭管这些自杀艇有什么古怪,直接用速射拦截就是了。 宁海号上的主炮副炮一起开火,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火力网,有三艘自杀艇悍不畏死的冲进弹幕中,转眼间就被密集的炮弹撕的粉碎。还有两艘自杀艇,发现情况不妙急忙转舵,改变方向后才发现自杀艇根本停不下来,直直地撞向无名小岛,小岛上顿时火光冲天,“轰轰”爆炸声震耳欲聋,在两条自杀艇爆炸处,留下两个直径十几米的巨坑,爆炸的威力十分惊人。 “弟兄们一定要注意,这鬼东西一条都不能放进来”石英心有余悸地用对讲机命令道。但刚才的爆炸声声音太大,现在大家的耳膜还隐隐有些作痛,所以石英的话很少有几个人能听清楚。依旧我行我素,用小口径火炮不间断射击,用于拦阻那些试图靠近的自杀艇。 石英性如烈火,多年前就为自己赢得了石龙王的称号。战士们迟钝的反应让他暴跳如雷,一个新四军战士不卑不亢的来到石英面前,不解的问道:“石司令,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着急”? 石英道:“你看看现在这帮小混蛋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浪费炮弹,现在这种时候不能用小口径火炮,而是用舰上的主炮,直接轰击对方的舰艇,等把他们打退了,咱们正好顺藤摸瓜,把内鬼轻而易举的找出来”。 新四军战士先是一愣,然后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只不过片刻之间,震耳欲聋的炮声突然声息皆无。 大海上无遮无拦,宁海号上的火炮都是大口径直瞄火炮。100多公斤重的炮弹上膛,然后闷闷的响了一声,炮弹脱膛而出,呼啸着飞向五六公里外的敌群。 鬼子做梦也没想到,宁海号孤军奋战,在群敌环视的情况下,居然还敢使用主炮进行主动攻击。炮弹直接命中鬼子的旗舰,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旗舰上的鬼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好救生衣,就已经沉入大海中。 一时间水面上都是正在苦苦挣扎鬼子的脑袋,宁海号上的战士们兴高采烈,他们正在欢呼胜利时,身背后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呼啸声,凭着多年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已能够感觉到,危险已经临头。不等有人安排,战士们都已经躲进安全所在,通过潜望镜,观察着不远处鬼子的一举一动。 炮弹飞行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终于非常准确的砸在宁海号的甲板上,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宁海号甲板上厚达四五厘米的钢板,顿时被掀开两三块,继而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 这一次连钟历文都在指挥室中坐不住了,火烧眉毛顾眼前,钟历文抄起平时洗脸用的搪瓷盆,跟着战士们一起扑就烈火。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冲动,至少鬼子的军官还若有所思,这家伙平时看多了三国演义,总是把文学环境的描写照进现实。 现在宁海号上的战士们被烈火炙烤的,头发卷曲交换,衣服也被烤焦,在这种情况下,石英们并没有以此为借口脱离战场。他一边组织人救火,一边仔细观察对面的动静,一边向炮弹来袭的方向寻找鬼子的临时炮兵阵地。 原来有几十个鬼子借着海面上激战之际,他们财迷心窍,悄悄的登上荒岛,选择一个刁钻的角度架设起迫击炮,对宁海号进行炮击。 石英根据弹着点,粗略的计算出鬼子迫击炮群的大**置,然后把宁海号上防空炮火装上子母弹。这种炮弹爆炸引信极短,每一发炮弹都是凌空爆炸,炮弹里装的都是一些小口径炮弹,然后发生二次爆燃,能够把方圆3600平米的地方,摧毁的寸草不生。 随着子母弹在半空中连绵不断的爆炸,荒岛上响起一片鬼哭狼嚎。石英这次报复性的炮击,还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鬼子把这座荒岛当成一座不沉的航空母舰,不但有一条能够供大型飞机起飞的跑道,而且岛上还有完整的保障体系。宁海号发射的子母弹并不能完全消灭岛上的敌人,但足以能够引爆那些堆放在露天地里的汽油桶……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景象,那些汽油桶清而易举地被子母弹引燃,整个荒岛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早上升腾起的浓烟直冲霄汉,正在大海上苦苦寻找目标的邢忠厚,看到这道狼烟后,马上带领接应部队,赶往正在激战的无名岛,打算在背后给敌人突然致命一击。 这座跑道寄托着鬼子大半年的心血,突然被毁掉,他们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为了惩处让他们做无用功的石英,鬼子所有参战的大小军舰一起出发,海面上顿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舰船。 好汉难敌四手,就在石英陷入绝望的时刻,邢忠厚带领接应部队及时的赶到了。 鬼子腹背受敌,已经让他们丧失了所有的战斗激情。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这一回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鬼子被内外夹击,火力上处于完全劣势。 由于他们没有大型舰船,使用的大多都是从民间征集的民用船只,不但吃水小载货少,而且无法安装大口径火炮,在石英和邢忠厚联合打击下,鬼子的作战勇气荡然全无 。 他们丢下海面上漂浮的水兵,以及海岸上熊熊燃烧的舰船,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匆匆的撤离了交战区域。 听了石英的讲述,铁观音等人哄堂大笑,而且邢忠厚还补充了一点,鬼子在岛上的损失,绝非偷袭宁海号上的那几个炮兵。那个岛上,还驻扎着鬼子一个工兵大队,他们之所以不敢露头,怕的就是辛辛苦苦在荒岛上建起来的跑道等飞行设施,遭到炮火的袭击,没想到阴差阳错,鬼子的工兵大队聪明反被聪明误,在石英子母弹的攻击下,工兵大队损失惨重,迫不得已放弃了荒岛上的军事设施建设。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三章 最后的鏖战(三) 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无名岛被鬼子选为最后的空军基地,小岛上除了必要的标准化飞机跑道以外,还有大量的航空汽油被隐藏在无名岛的地下工事中,由于工程尚未完工,地下油库还没有完成封顶,从宁海号上飞来的炮弹铺天盖地,有一发炮弹偏离目标,无巧不巧的掉入地下油库中。 爆炸声非常沉闷,但是连绵不绝,整个无名岛笼罩在火海之中,航空汽油连锁反应把整个无名小岛炸得面目全非。 无名小岛上还有鬼子的一个600多人的工兵大队,他们已经在这里辛辛苦苦的工作了半年多,结果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不但所有的劳动成果都化为乌有,就是这600多人的工兵大队,也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在剧烈的爆炸中,整个小岛就像是焚尸炉,把600多名鬼子工兵烧的尸骨无存。 邢忠厚虽然是半路出家,做海军副司令时间并不长,但他心思机敏,触类旁通,在关键时刻总能拿出一套见解独特的方案,就像这一次营救石英和他的宁海号,完全就是邢忠厚的功劳,如果不是接应部队及时赶到,石英的宁海号沉没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几十艘武装机帆船众星捧月的护送下,宁海号慢慢地驶回高东岛。结果还没有等船靠岸,就收到铁观音的密令,部队中所有的高级将领到肖桥温泉疗养院集合,有要事相商。所以船刚一靠岸,石英和邢忠厚就马不停蹄的赶往肖桥温泉疗养院。 来这里开会的人至少有1000多,彭铁成担心会遭到鬼子突然袭击,刻意组织了一个加强营,由他们来保护铁观音以及她手下的高级将领们。 日本鬼子把温泉疗养院作为日本天皇的行宫,除了庞大的地下建筑,地面上的装修也十分可观。就像这座能够成那二三百人的大型会议室,装饰之豪华是有些与会人员们想都想不到的。 会议整整开了三天,不但讨论了关于日本天皇地下行宫的问题,还有最近这段时间,部队中暴露出来的矛盾和问题,也都是大家商量的主要议题。其中有不少从基层刚刚提拔上来的中层干部,从来没有见过铁观音等人。 在这些普通的基层干部心目中,铁观音以及其他高层将领们的传奇经历,被普通战士们广为传送,而且越传越神,铁观音在传说中,成为普通战士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女战神。开会的时候大家都热情洋溢,尤其是那些中层以下的干部们,更是乐观的让人感觉有些意外。 铁观音自己浑浑噩噩,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反而对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十分享受。直到会议最后一天下午,蔫诸葛做总结发言时,对铁观音毫不留情的怒斥了一番。如果换作别人铁观音,纵使不当场翻脸,也会表现的怒发冲冠。但 讲话的人是蔫诸葛,纵然他说的再有不对之处,铁观音也能微笑着坦然接受。 不过到了最后,蔫诸葛在总结以后敌情可能发展的情况时,用异常凝重的口气对大家道:“鬼子为建设地下天皇行宫耗费了无数的金钱,绝对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也意味着不久的将来,鬼子们将会进行大规模的反扑,甚至有可能动用海军和空军,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面对敌人猛烈的炮火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和敌人血战到底”。 蔫诸葛虽然最后的话语不多,但让人听了有种莫名的酸楚。与会人员大多不明白真正的敌情,但他们久经战争,也能从老首长那凝重的眼神中看出些端倪。 但是这次会议开过之后,一直有两个多月,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以至于很多战士们都以为,这么长时间的小心谨慎都是多余的。直到有一天,几架飞机在空中不停的盘旋,一直不肯降落,地面上的防空警报已经连续响起了三次,但始终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刚听到第一次防空警报时,铁观音他们就躲进了一片柳树林里。华北大平原上,没有修筑防空洞的地形,只有躲进这些无处不在的树林中,然后祈祷鬼子不要把炸弹丢在自己头上。 但是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意外,4架飞机在空中已经盘旋了将近半个小时,始终没有开枪,更没有丢下一枚炸弹,很多士兵心中不服,他们从掩体中跳出来,挥舞着手中的枪大声吼道:“有种你从天上下来,跟老子拼拼刺刀”? 但是那些飞机飞行员似乎对普通步兵不屑一顾,他们依旧在空中盘旋着。铁观音面色凝重,他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打算,万一有人的行踪被鬼子看见,地面上现在空荡荡的,换做以往鬼子的飞机,如果不是胡乱的把炸弹扔下来,也会无功而返,但今天不知为了什么,他们依旧在空中盘旋个不停。 还是候七心思紧密,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这4架飞机该不是我们自己的吧?” 蔫诸葛道:“是不是自己的现在还无法肯定,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先躲起来”。 现在正是麦收期间,每当到这种时候,一家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年的收成都指望着这几天,万一碰到一场大雨,这一年的收成可就泡汤了。但是自从防空警报响过之后,辽阔的原野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如果不是鬼子在这里吃过无数的亏,他们一定会认为,脚下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了可以正常呼吸的人物。 华北大平原上一马平川,像防空洞等传统的防空措施在这里并不适用,为了防止鬼子空军的轰炸,当地老百姓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措施,其中躲进树林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一棵奇形怪状的 古槐树下,候七面色凝重的打开电台,试图和空中的飞机取得联系。 一组组熟悉的电码儿飞向空中,没有多久他就收到回信,信是克劳斯在飞机上,他告诉大家马上安排降落的地点,现在飞机的燃油已经接近枯竭,如果地面上再给不出积极的航空效果,空中这几架飞机将会选择强行降落,其中造成的后果完全由美方一方承担。 候七和铁观音这才如梦方醒,马上安排人,在刚修起成功的飞机场上,标注出飞机可以正常起落的区域。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最后的鏖战(四) 一直都盼望有自己的空军,现在4架德制战斗机已经稳稳的降落在还长满杂草的跑道上。克劳斯、姜立柱、孙瑞良和花六郎微笑着走下舷梯,才看到在飞机跑道的尽头,铁观音和这支部队中所有的中级以上将领正列队迎接,每个人脸上都难掩激动之色。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平时吃足了小日本儿飞机的苦头,现在终于有自己的空军了,这也意味着再有鬼子飞机来的时候,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躲起来担惊受怕,能够在空中和鬼子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了。 一个姑娘儿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搂住孙瑞良的脖子,激动地呜呜地哭出声来。马珏饱读兵书,最清楚飞机在现代化战争中意味着什么,平时的矜持被兴奋击败,马珏大胆的举动,惹得在场许多人目瞪口呆。 这本来就是一个表白的好日子,这种场合又岂能少得了平时就疯疯癫癫的孙瑞玲,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花六郎面前,终究还是不敢像马珏那样放肆,只是定定的看着花六郎,怯怯的道:“你回来啦”。 反倒是花六郎激动得热泪盈眶,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一直拼命的努力,为从前的荒堂救赎,只盼能得到大家的谅解。他一直对孙瑞玲情有独钟,却因为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始终把爱意藏在心里。今天孙瑞玲突然表示对自己的好感,花六郎激动不已,突然跪在孙瑞玲面前道:“妹子,我是真心的对你好,只怕你说我配不上你”。 孙瑞玲道:“你快站起来,让别人看见多笑话,没有人看不起你”。 花六郎顺从地站起来,怔怔的看着孙瑞玲。孙瑞玲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挎在一起,非常嚣张的道:“你是我的男人,谁要是敢看不起你,我就跟他拼命动刀子”。 花六郎没想到孙瑞玲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他的思绪一下拉回到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孙瑞玲也是这样视死如归的果断,让男人都自觉汗颜。 孙氏姐妹在机场上狠狠地秀了一把恩爱,大家把目光都投向铁观音。她和姜立柱关系已经确立了好长时间了,但始终若即若离,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即使是今天,铁观音依旧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只是亲切地问候了克劳斯,对姜立柱甚至暧昧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候七自言自语道:别人都有人嘘寒问暖,这让克劳斯情何以堪。候七话音未落,常庆洪跳出人群,直奔克劳斯。 军师蔫诸葛大声提醒道:“开玩笑要适度,千万不能摔伤了对方……”可蔫诸葛一句话没讲完,就被人从背后堵住了嘴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毫无防备的克劳斯被常庆洪从背后拦腰抱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克劳斯就已经双脚离地,被常庆红扛 在肩头,然后迈开两条大长腿,扛着克劳斯一路狂奔。 克劳斯人高马大,体重至少有100公斤,可是被常庆洪扛在肩膀上,就像个儿童一般,只是克劳斯很不习惯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一路上大呼小叫,那形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后来宋春茂出面制止,才让常庆洪停下来。 等安顿好了,克劳斯才兴高采烈的对大家道:“这是他见过世界上最聪明的飞行学员”。 在欧美等国,培养一个合格的飞行员,从理论学习到驾驶飞机空战至少需要4年时间。而这些新四军飞行学员,都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他们认真的态度让克劳斯感动不已,几万字的飞行要领教材,所有学员们只用了两天就全背诵的一字不差。 更让克劳斯吃惊的,是这些飞行学员们上机后,按照欧美的教学大纲,学员们要在教练们的陪同下飞200个起落才能够放单飞,可这些飞行学员平均只飞了30个起落,就能够全部放单飞,而且事故率,远远的低于欧美飞行学员。 原本四年多的飞行教程,新四军学员们只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现在他们都能单人驾驶飞机在空中做正常飞行,如果非要找和欧美飞行员之间差距,只是飞行时间太短,经验不够丰富而已。 以前没有空军的时候盼空军,现在有了飞机,铁观音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吞金兽。一架飞机做完半径作战飞行,就需要补充三吨航空汽油,铁观音虽然有钱,但是没有自己的炼油厂,还是八路军暗中帮忙,黄海一个叫俚岛的小岛上,有他们一座小型炼油厂,每天能够生产上百吨航空汽油,总算解了铁观音的燃眉之急。 虽然在克劳斯看来,八路军用土法炼制的航空汽油纯度还达不到所需的标准,不过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有总比没有强。 几天后八路军又给送来两个日本俘虏,听说他们掌握航空汽油提纯技术。据被俘的日本鬼子交待,他们的后勤补给线被美国人切断,石油补给完全中断,现在只能使用工业酒精代替航空汽油,只不过工业酒精所产生的动力已经安全系数,远不及航空汽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观音也参与了对日本俘虏的审讯,她关心的不是日本飞机现在用什么做燃料,而是怎样利用这两个日本俘虏,解决航空汽油自给自足的难题。因为这两个家伙还交待,日本人曾经对华北平原进行过石油勘探,就在距离铁观音司令部驻地不远的任丘县,发现了小型油田,只是因为储藏量过小,开采成本太高,日本人并没有进行开采。 现在这种时候,石油就是战斗力,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铁观音立即组织人力,在任丘进行试探性开采。只用了不到10天时间,候 七就通过关系,从天津弄来两台模样古怪的磕头机。在两个日本俘虏的帮助下,顺利地安装试车,第3天傍晚,就收获了第一桶黑乎乎的原油。 八路军派来一个技术员,用一种非常原始的技术,提炼出第一吨航空汽油,无论是克罗斯还是两个帮助开采石油的日本俘虏,对八路军炼制石油的技术都瞠目结舌。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八路军提炼的航空汽油纯度不够,原来是缺少汽油精炼技术,提炼出来的汽油都事先用舌头舔一下,通过味道来判断航空汽油的纯度。虽然这个办法很土,但是在缺少必要的技术和电力的情况下,最土的办法也最有效。 前后用了不到20天时间,位于任丘的小型油田生产的航空汽油就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了。又过了几天,又生产出供汽车使用的柴油。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五章 最后的鏖战(五) 就在铁观音的炼油厂高歌猛进之际,七小姐也来锦上添花。 铁观音虽然有了自己的空军,但也只是解决了有和无的问题,横竖就是个摆设。真的要到实战中去,区区4架德制bf—109战斗机,这点儿空中力量太微不足道了。 空中实力已经成为当今各军事强国主要发展的军事力量。不要说美国和苏联。即使是已经战败的德国,在4年多的时间里,单是bf—109战斗机就生产了架。 当候七发现铁观音的空军已经是即成事实时,她就敏锐的感觉到,飞机的数量问题,将严重制约铁观音的空军战斗力,使其不能成为一支让人生畏的力量。 为了把空军力量发挥到极致,达到以不战屈人之兵的目的,候七早在数日前,就通过电报,找到苏联军火贩子柳尔金。他们以前曾经合作过数次,柳尔金贪财好色,但他提供的武器,质量绝对让人放心。 候七找柳尔金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候七武断的认为,打败德国的是苏联人,美国人只是投机取巧,用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利益。既然美国能够把缴获德军的bf—109随便送人,那么对德作战的主力苏联,缴获的物资会更多,苏联和美国一样,看不上德军的bf—109飞机,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赎买的方式,把苏联人手中多余的德军装备买回来。这些老旧的装备,卖出去就是赚的。 所以候七和柳尔金一拍即合,候七用500美元一架bf—109战斗机的白菜价,一次就从柳尔金手中购买了60架。而且还要柳尔金承诺负担相应的武器装备的供应和维修。 柳尔金表面上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武器贩子,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柳尔金身份神秘,有着深厚的背景,他手中掌握缴获德军的武器装备是个天文数字,现在战争行将结束,如何把缴获的武器换现,柳尔金绞尽了脑汁。 柳尔金也知道候七的经济实力已经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也是柳尔金迄今为止最大的金主,所以当候七流露出打算购买一部分德制bf—109战斗机时,柳尔金当时激动得差点没有跳起来,缴获德军的武器,如果卖不出去,就如同是一堆废铜烂铁。能够把废铜烂铁卖出最好的价格就叫能力。 为了保住这个潜在的大客户,对候七所需的bf—109战斗机,柳尔金都是亲自过目,有些甚至他自己都参与了武器性能的测试。飞机有了,还需要大量的飞行员。反正现在战争将要结束,这也意味着大批的苏联飞行员将赋闲在家,为找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屈尊寄人篱下。 柳尔金找到这些失落的飞行员,承诺为他们提供一个月1000 卢布的高薪,让他们驾驶着那些从垃圾堆里挑选出来的bf—109战斗机降落在铁观音的机场上。 除了这些战斗机以及飞行员以外。柳尔金为了讨好候七,又额外地奉送了10架德制运输机,反正都是捡来的东西惠而不费。 柳尔金把几架运输机上都装满了战争物资。还刻意寻找搭载了一部分地勤人员,一起跟随飞机也加入到铁观音的阵营中。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铁观音那个小小的飞机场不堪重负,根本接纳不了如此多的飞机。 于是有人下铁观音建议,把现在用的这个飞机场进行大规模扩建。 但这个建议遭到了候七和马珏的坚决反对,与其劳民伤财扩建一个没有多大战略价值的小飞机场,不如借此机会,检验一下空军真正的实力,从日本鬼子手中抢一个装备齐全,规模较大的飞机场。 候七和马珏把自己的想法当众讲出来,马上得到了铁观音、蔫诸葛的大力支持。 蔫诸葛问道:“不知七小姐看准了没有,我们将要攻打那一个目标”。 候七道:“本来我想攻打德州飞机场,德州地理位置优越,处于浦铁路和石德铁路的交汇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自从发现了天皇行宫的出口就在那里,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了候七的话,蔫诸葛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马珏道:“不知道马姑娘意下如何”。 马珏笑道:“军师不必太客气,我觉得拿下谟州飞机场最恰当”。 蔫诸葛道:“能给我们一个合适的理由吗?” 马珏道:“谟州位于华北平原的中心位置,飞机从那里起飞,作战半径可以达到500公里,几乎囊括了整个华北平原,另外还能够对渤海上的岛屿进行空中压制,只要能够谟州飞机场抢回来,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日本的大型舰艇出现在渤海湾”。 铁观音道:“谟州飞机场的防御手段高不高明”。 马珏道:“几年前谟州机场称得上是固若金汤,常年驻守机场的飞机在200架左右,可今非昔比,因为太平洋战争吃紧,日军不断地从谟州抽调飞行员和飞行装备,去补充损失严重的海军航空兵,现在谟州机场就像个空壳子,能够用于作战的飞机不足30架,而且飞行员都是一些飞行经验不足的新手”。 铁观音道:“那好得很呢,正好拿这些菜鸟练练手,咱们的飞行员还没有接受过实战的考验”。 候七和马珏一致否决了铁观音的建议,相比起日本的菜鸟飞行员,铁观音手下这几个飞行员更是菜的厉害。除了克劳斯,另外几个飞行员的飞行时间都不足200小时,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牌飞 行员,飞行时间至少都在2000小时以上。 飞机是高科技武器,些许的疏忽就会造成致命的损伤,而且一旦出现问题,就会机毁人亡。 铁观音道:“看来你们打算使用那些大鼻子飞行员来攻打谟州机场了”。 候七和马珏齐声称赞道:“司令果然是料事如神”。 铁观音喜笑颜开道:“你俩也不用给我带个帽儿,我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只是看着那些大鼻子在天上打架,咱们却一点儿帮不上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候七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那些大鼻子飞行员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来帮咱们,他们是要薪水的”。 铁观音道:“如此危险的工作,就是薪水再高也情有可原”。 候七道:“如果你知道一个飞行时间3000小时以上的老牌儿飞行员,他一个人的薪水相当于陆军一个排”。 铁观音道:“咱们是不是给大鼻子的薪水太高了”。 候七道:“现阶段也只能如此,等咱们的飞行员成熟了,再去考虑这些大鼻子飞行员的去留问题”。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六章 最后的鏖战(六) 谟州机场是日本人在华北修建的第一个飞机场,虽然今非昔比,和当年的飞扬跋扈不可同日而语,可驻守在机场中的二十几架零式战斗机,其强悍的战斗力还是让人不容小觑。 来自苏联的飞行员,在欧洲战场上和德国空军杀的昏天黑地,德国投降以后,苏联飞行员就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即使柳尔金已经下达了攻击谟州机场的命令,他手下有大鼻子飞行员们也没有太在意,甚至在飞机起飞的前一分钟,还有人抱着烈性伏特加狂饮。 候七看着那些喝得路都走不稳的苏联飞行员,不无担心的对铁观音道:“我看今天这仗凶多吉少,现在就要下命令,咱们的地面攻击部队暂缓出击,否则非吃大亏不可”。 铁观音道:“刚才彭铁城已经打过电话来,他也觉得地面部队发动攻击的时机还不成熟,请求暂缓攻击”。 候七道:“不谋而合,彭铁城给出的是什么理由”? 铁观音道:“彭铁城说骄兵必败,这些大鼻子飞行员盲目的乐观,可他们根本没有跟日本空军打过交道,对零式战斗机的性能也不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天大鼻子飞行员们非吃亏不可”。 候七道:“不过这样也好,让大鼻子们吃点儿苦头,他们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铁观音道:“既然知道这一仗,我们占不了便宜,为什么还非打不可”? 候七道:“柳尔金跟我说过,现在他手中掌握缴获德国的战机还有1000多架,500美元一架的价格儿,跟白送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一定要拿下谟州机场,进而存放更多的飞机”。 铁观音道:“咱们这支队伍就3万多人,要这么多飞机干什么”? 候七道:“兵不贵多而贵精,我的想法就是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 铁观音道:“反正鬼子也没几天蹦跶头了,咱们这样继续大规模招兵买马还有什么意义”? 候七道:“我总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肖桥温泉疗养院是日本天皇的行宫,如果日本本土受到攻击,他很可能躲到行宫里,继续遥控指挥鬼子兵继续负隅顽抗”。 铁观音道:“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总不成天皇到行宫来避难,先和咱们干一架”? 候七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日本天皇真要来得话,他们容不下我们,我们也容不下他”。 铁观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跟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们可没占什么便宜”。 候七道:“狗急了跳墙,那是他们还没逼到绝境,真要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跟咱们决一死战”。 铁观音道:“打就打,怕他们何来,咱手下的弟兄们,一个对付三个鬼子绰绰有余” 。 候七道:“咱们横竖只有3万多兵力,日本鬼子来10万人赢不了咱们,但是他们要是来上20万或者30万,咱们怎么办”? 铁观音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你说怎么办”? 候七道:“真到那时候,咱们谁也指望不上,就只能拼命的加强自己,现在我们一个人能打他们三个,日本人为了打败我们,他们愿意付出相应的伤亡代价,但是我们要是一个人能够对付他们10个,或者20个,甚至更多,鬼子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铁观音道:“就算我们一个人能打他们30个,鬼子的总兵力大概有500万,把我们拼光了,他还有300多万人呢”。 候七道:“鬼子有500万兵力不假,但真正的精锐也就是100万左右,这100万精锐就是老虎的牙齿,跟我们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就变成没牙的老虎,最后的命运只能是任人宰割”。 看着铁观音若有所思的模样,候七继续道:“所以我们要加强空军的建设,拥有更多的飞机,才能达到以一敌百的目的”。 铁观音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空军固然重要,也不要忘了壮大咱们的海军”。 候七道:“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至少需要四五十年时间,咱们现在时间上来不及,只能被动地选择近海防御”。 铁观音道:“强大的海军是什么样的”? 候七道:“强大的海军不但要船坚炮利,还要有自己的航空母舰”。 铁观音道:“航空母舰是什么样的,找找那个大鼻子柳尔金,如果他们有,咱们不妨多买几个”。 候七正想和铁观音解释航空母舰的重要性,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就在这个时候,机场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飞机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一架bf-109战斗机滑出跑道,机头上昂,呼啸着冲向蓝天,然后两架僚机紧随其后,在空中调整成战斗队形,向谟州机场方向飞去,紧接着第2组、第3组战斗机也相继升空。 铁观音拔着脖子向机场方向张望,口中轻轻地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耳边终于清静下来,铁观音有些兴奋得道:“这次我们出动了27架飞机,看来大鼻子们即使是喝醉了酒,也能把飞机开得稳稳的”。 候七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就去找柳尔金,再追加120架战斗机的订单”。 铁观音道:“还要带上飞行员”。 候七道:“那是必须的,我估计大鼻子飞行员们这回吃了亏,下次就不敢这么大意了”。 铁观音道:“七姐今天怎么这么悲观,我看咱们的飞机起飞的时候挺有气势的”。 候七道:“唬外行还可以,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去打仗,喝得醉醺醺的,如同儿戏一般,这要 是不打败仗,就没有天理了”。 本来按照事先约定,大鼻子飞行员们应该起飞42架战机,在谟州机场上空形成对日本鬼子战机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没想到事到临头,有几个大鼻子飞行员喝的人事不知,还有几个借着这个机会,向柳尔金提出加薪的要求,否则他们拒绝出战,任凭柳尔金怎样解释,这些大鼻子飞行员就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不加薪就不出战。 候七找到柳尔金的时候,他正对着这些消极怠工的大鼻子飞行员们大发雷霆,并威胁要把他们遣送回苏联。 候七非常轻蔑的看了一眼那几个坐在餐桌前,端着伏特加高谈阔论的飞行员,心里盘算着,这些家伙不能再用了,如果这一次随了他们的心愿,等下一次再有任务,所有大鼻子飞行员就会用同样的方式进行要挟。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最后的鏖战(七) 消极怠工的大鼻子飞行员,让他们去打仗推三阻四,现在看到候七走进门来,却无一例外两眼发直,更有几个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围上来对候七动手动脚。 这些大鼻子飞行员都是柳尔金招募来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好吃好喝领高薪,真到打仗的时候却又找理由推三阻四,柳尔金对这些人早已经恼恨至极,现在他们又来调戏候七,柳尔金怒气冲冲的出面制止,没成想这些大鼻子飞行员根本没把柳尔金放在眼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突然一记直拳,正打在柳尔金的鼻子上,顿时满脸鼻血,柳尔金两眼发花,试图还手挽回颓势,不料对方人多势众,又上来三四个大鼻子飞行员对柳尔金拳打脚踢,另外几个大鼻子飞行员非但不上来劝架,还在一旁高声叫好,转眼间柳尔金被打的面目全非,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两眼恍惚的看着那些大鼻子飞行员,喃喃自语道:“你们会后悔的”。然后轰然倒了下去。 没有了最后一道障碍,几个大鼻子飞行员更加猖狂,狞笑着把候七围在中间。候七临危不乱,对着门外大声道:“花六弟、孙九弟教训教训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花六郎和孙瑞良闻声而入,一个大鼻子飞行员已经搂住候七肩膀,喷着酒气的大嘴往她怀里乱拱。孙瑞良人狠话不多,一掌劈在大鼻子飞行员的臂膀上。孙瑞良个子几乎比对方矮了一头,大鼻子飞行员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万没料到对方这一掌劲道如此凌厉,大鼻子飞行员惨叫一声,一条胳膊当时垂了下来,周围的人刚才清晰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孙瑞良一招制胜,却不给对方留反击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踹在大鼻子飞行员的膝盖骨上,一个庞大的身躯被蹬飞,重重地摔到三四米开外,他长声惨叫,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一条腿一条胳膊软软的垂着,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下半辈子恐怕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花六郎拳脚上力道不足,但招式繁复,让人目不暇接,一个和他对敌的大鼻子飞行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挨了好几巴掌,被打的头昏眼花,他紧咬着舌头,努力稳住身形,试图以慢打快,靠自己天生的神力去击败对方,没想到花六郎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大鼻子飞行员只觉眼前一花,就感觉到眼皮一阵疼痛,花六郎一招二龙戏珠就让对手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大鼻子飞行员拼命地摇了摇脑袋,避开这致命的一招,却没料到花六郎刚才这一招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刚避开一招二龙戏珠,就赶到下巴上一阵剧痛,花六郎一招儿颌下摘桃,一拳打在大鼻子飞行员的下巴上,怪只怪他平时打架时喜欢咬着舌头,这次终于吃 到了苦头,锋利的牙齿把舌头咬得鲜血淋漓,再说话时口齿不清。 周围懂俄语的人都能听出这个大鼻子飞行员正在求饶,可惜花六郎听不懂俄语,一拳击中对方的下巴后,然后顺势一抓。这个大鼻子飞行员平时引以为傲的大胡子,被花六郎扯下一大把,下巴上也变得鲜血淋漓。 大鼻子飞行员一向气软怕硬,花六郎这几招儿兔起鹘落,使得行云流水,打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大鼻子飞行员知道如果再打下去,下场只会更惨,他突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那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花六郎没有赶尽杀绝的习惯,打服了一个,又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又有两个大鼻子飞行员被孙瑞良打倒在地。 孙瑞良从小练的是铁砂掌,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中,铁砂掌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更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一招半式。就在花六郎痛殴对手之际,只听在后面观战的候七大声提醒道:“九弟小心”。然后就听到有人短促的惨叫一声,一个大鼻子飞行员咽喉上插了一支袖箭,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嘴角淌出血沫,他一只手抓住袖箭的尾巴,用力向外一扯,一道血箭喷出,浑身所有的力量都随之消散,他身体摇摇晃晃,另一只手一松,一把防身用的手枪跌落在地上。 大鼻子飞行员们向来欺软怕硬,从来不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中,现在看到自己的同僚被残杀,并没有让他们变得同仇敌忾,而是战战兢兢的跪满一地,心甘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武器,任凭候七发落。 倒在地上的刘尔金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睁开两只被打得充血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忘了你们还是现役军人,竟然公开违背军令,调戏妇女,殴打长官,按照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发布的军令第22条规定,对有投降倾向的士兵,排长都可以判处他的死刑、中国人不知道,但是你们应该明白,我真实的身份是达维蒙达尔沃·柳尔金少将,我现在宣布,对今天所有拒绝执行作战任务的飞行员,执行战场纪律”。 柳尔金训斥飞行员时说的是俄语,候七他们听不懂柳尔金说的什么意思,只感觉他声色俱厉的样子有些滑稽,直到看到柳尔金端起冲锋枪,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都说飞行员是用金子堆起来的,培养一个合格的飞行员,至少要花费和他身体等重的金子,就这样杀掉,实实在在有些太可惜了。候七急忙上前劝阻,却不料柳尔金不听劝阻,只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那几个受重伤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飞行员终于解脱了痛苦,每个人的脑门上都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枪眼儿。其余的飞行员都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身 体抖成一团。 眼看这些人也要死在柳尔金的枪口下,候七再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命令花六郎和孙瑞良左右夹击,硬生生地把冲锋枪从柳尔金的手中夺下来。 柳尔金愤怒的对候七道:“你为什么制止我执行战场纪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无权插手过问”。 候七道:“你已经杀了四个人,达到了杀一儆百的目的,再多杀也无益,不如给他们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 柳尔金道:“我们哥萨克人不讲宽恕”。 候七道:“残暴好杀不是勇敢的表现”。 柳尔金道:“对于这些在战场上没有骨气,跪地投降的孬种,没有让他们活着的理由”。 候七道:“是人就有犯错误的时候,我可以保证,这些人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违背你的命令”。 柳尔金道:“我再重复一句,即使你是xxx,也阻止不了我执行战场纪律”。 候七道:“你如果再继续坚持愚蠢的行动,我宣布取消以后和你所有的合作项目”。 候七显然打中了柳尔金的软肋,他之所以能在军队上得到快速的提升,主要还是柳尔金销售能力强。经过多年的战乱,苏联资源匮乏,而武器军火是为数不多可以换取硬通货的商品,候七是柳尔金最大的客户,如果因为自己的固执,被候七取消订单,只怕苏联的军事法庭也饶不了他。 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执行的军事禁令,并不适用于平时,柳尔金滥杀无辜,就这一条就足以把他送上刑场。柳尔金妥协了,他对着那些死里逃生的大鼻子飞行员们吼道:“你们这群杂种,马上给我到机场,这是我给你们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如果谁敢拒绝执行,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最后的鏖战(八) 消极怠工的大鼻子飞行员们来到机场,已经用不到他们升空作战了,第一波次起飞的战机,已经完成作战任务,铩羽而归。 执行作战任务的27架飞机,只回来11架,那些活着回来的大鼻子飞行员从飞机上走下来,还是满脸的惊恐之色,他们一直把自己当成天下无敌,今天日本人的零式战斗机,在实战中利用自己超强的机动性和强大的火力,让这些大鼻子飞行员们吃足了苦头。 在欧洲战场上,德式和苏式战斗机讲究的都是强大的火力和完备的防御,为了保证飞行员的安全,在他们的座椅上都加装了装甲装置,虽然这样能够有效地防止飞行员被弹片击伤,但同时也增加了飞机的重量,以至于作战飞机无论是在飞行速度还是在高度上,相比零式战斗机都略逊一筹。 而且和欧洲战场不一样,日本飞行员根本不遵守不能射杀跳伞飞行员的国际惯例,至少有六七名大鼻子飞行员在跳伞过程中,遭到日本飞机的袭击。他们在空中毫无遮拦,只能祈求上帝,让日本人的大口径子弹偏离目标。即使这样,还是有4名大鼻子飞行员在空中被击毙。 这是华北上空规模最大的一次空战,结果大鼻子飞行员以0比16完败,跳伞的大鼻子飞行员,落在谟州机场周围十几公里的广大区域中,驻守机场的600名日军,伙同2000多汉奸部队,兵分几路开始对机场周围进行地毯式搜索。 今天他们虽然大获全胜,但是突然出现如此强大的对手,也把日本人惊出一身冷汗,他们要抓几个俘虏,从他们口中询问这些突然出现的飞机到底是什么来头。 日本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需要搜索的范围有上百平方公里,区区不到3000人,根本做不到滴水不漏,况且日本人还不知道,就在距离谟州机场不到5公里的位置,铁观音在左右两翼组织了一个骑兵团,和一个装甲团,等待大鼻子飞行员空战胜利以后,对谟州机场进行强攻。 这些集结在机场周围的部队,亲眼目睹了空战的惨烈,眼看着一架架体型笨重的德式战斗机,在日本鬼子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一架又一架战机拖着滚滚浓烟从空中坠落。一个又一个的大鼻子飞行员从坠落的飞机中弹射出来,在空中绽开一朵又一朵的伞花,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飘飘荡荡向地面降落。 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彭铁城厉声命令道:“各团属侦查连,机步连马上出动,务必不能让一个大鼻子飞行员落到日本人手中”。 侦查连连长接到命令后,又问了一句:“如果碰到鬼子搜索队怎么办”? 彭铁成道:“怎么办,凉拌,小鬼子儿从空中占了便宜,就要让他们从地面上付出代价,现在鬼子的步兵火力 日薄西山,咱们一个连的火力超过他们一个大队,如果碰到敌人的搜索队,不用废话,直接杀过去,非把他们赶回老巢不可”。 侦查连连长和机步连连长同声答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机步连和侦察连向两支利剑,从左右两翼同时开始行动,彭铁成对他的副手道:“咱老哥儿俩也不能歇儿着,小鬼子毕竟有将近3000人呢”。 副手道:“我们是不是要佯攻机场”? 彭铁成道:“什么是佯攻,我们用部队的主力从东西两侧同时向机场发动进攻,鬼子的飞机场兵力空虚,只要咱们打的够狠,鬼子最担心的是机场会出现意外,肯定马上回援,这样就能减轻咱们的营救部队正面的压力”。 就在一阵呐喊声中,谟州机场左右两翼喊杀声震天,一匹匹战马斗志昂扬,马蹄纷飞,战士们手中的马刀闪着刺目的光芒,很多鬼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战士的马刀劈翻在地。比那些骑兵更让日本鬼子恐惧的,是那些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今天参与进攻的坦克部队全然不像日本人装备的那种薄皮坦克,这些苏制的重型主战坦克,喊杀声震耳欲聋,就如虎趟羊群一般。 鬼子的优势火力完全被压制,坦克马队过处,满目疮痍,只留下一具具鬼子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正是因为攻击部队主动出击,为侦查连机步连营救救跳伞飞行员赢得了宝贵时间。 谟州机场是鬼子在华北最大的机场,有着非常完备的防御措施,但这些防备措施,都是针对严重缺少攻坚武器的八路军准备的。在铁观音坦克团的强力进攻下,日本鬼子东南方向的防线首先被突破,紧跟在坦克后边的骑兵部队,大声怒吼着,冲向下那些目瞪口呆的鬼子。 鬼子在机场周围架设了三道高压铁丝网,铁观音坦克团的战友们根本不理睬这些已经落伍的被动防御攻势,随着一声声炮响,铁观音的主战坦克对高压铁丝网强行突入,十几辆坦克用主炮对高压铁丝网进行轰击,转眼间把软绵绵的铁丝网炸的面目全非。坦克部队从炸开的铁丝网缝隙中,呼啸着冲进鬼子的机场里。 终于把鬼子所有搜索部队的火力都吸引过来了,他们放弃对机场周围的搜索,马上回援。 攻进机场的坦克部队,后面紧跟着骑兵部队,从左右两翼,在空旷的机场上如入无人之境,更没有一架敌人的战斗机。就在战斗攻击部队抖擞精神高歌猛进的时刻,突然收到蔫诸葛发来的命令:所有搜索的目标都已经完成,所有攻击部队,听到命令后,攻击立止,参战部队要用最短的时间内撤出战斗。 最后一辆撤出机场的t34坦克,意犹未尽的对着一座大门儿开了一炮,只听得剧烈的爆炸声,那座看上去 没什么威胁的建筑物马上变成一堆废墟,紧接着大家就听到一种“呜呜”的声音,在光天化日下也能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这发炮弹正好命中了鬼子的油库,里面储藏的将近1000万加仑的航空汽油,顿时烧成一片火海,直到午夜时分,还能看到机场方向火光冲天,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彭铁成派出的侦查连和机部连,圆满的完成了军师交给他们的搜索任务,那些散落在机场周围的大鼻子飞行员们,一个不剩的都找了回来,无论他们是生是死。 鬼子在今天的战斗中损失十分惨重。虽然他们的空军豪发无损,但是所有的地勤空勤人员,尤其是这几千万加仑的高品质航空汽油被烧,那种失落和溃败的感情,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鏖战(九) 损失了16架战机,牺牲了4名大鼻子飞行员,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一场难以争辩的败仗。非但如此,铁观音拥有的44架战机,只剩下28架,对谟州机场鬼子的战机,数量上已经没有了优势,更何况战机的性能,以及飞行员的忠诚程度都不如日本。动用空军来消灭谟州机场鬼子飞机的计划,只能被束之高阁。 这次空战失利,在铁观音的部队中,有不少人幸灾乐祸,那些大鼻子飞行员们赚的太多,他们一个人的收入,顶得上步兵将近一个班的薪水。害的彭铁城连续组织三次会议,向他手下的弟兄们,解释空军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候七也没有闲着,她和柳尔金又接洽了几次,表示了她对更先进战机的渴望。但是柳尔金的回复让候七挺失望,现在苏联能够提供的飞机只有缴获德军的,至于苏联空军自己装备的先进战机,因为近来还有大仗要打,所以先进飞机在战争时期是禁止出口的。 能拔脓就是好膏药。候七当机立断,和柳尔金签下一次购买200架战机的合同,并继续以原来的合同价格,大量雇用苏联退役的飞行员。 这份合同对柳尔金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现在他还为白天空中作战失利,感到惴惴不安。柳尔金当即表示,为了保证飞机的质量,和雇佣飞行员的能力素质,柳尔金决定回苏联亲自督办。 第二天天一亮,柳尔金乘坐专机飞回苏联,并同时有两架战斗机为柳尔金的专机护航。候七到机场为柳尔金送行,眼看着三架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先后成功升空,候七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在候七身后担任保护任务的花六郎和孙瑞良突然一起叫道:“不好,有鬼子的飞机”。机场上空顿时响起刺耳的空袭警报声。 过昨天的空战,谟州机场的鬼子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在空军方面,还具有绝对优势地位,昨天的胜利助长了日本人的野心,所以今天天一亮,谟州机场所有日军飞机都升空进行作战任务。 一部分来轰炸铁观音的机场,但是遭到地面炮火的猛烈轰击,最后只得把几十枚重磅炸弹草草的丢下来,除了两枚重磅炸弹落到机场跑道上,在跑道上炸出两个直径有十几米的大坑,其余的炸弹都落在机场周围田野中,没有对停泊在机场上的飞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搭载柳尔金的专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换句话说,鬼子的飞机今天之所以倾巢出动,也是发现了这三架飞机升空后,可能会对谟州机场带来伤害,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一边派飞机去轰炸铁观音的机场,另一方面又组织了6架零式战斗机,负责攻击柳尔金那个小小的机群。 战斗毫无悬念,柳尔金的专 机,以及两架护航战斗机,都被日本鬼子的零式战斗机击落。候七得到消息以后,禁不住为柳尔金的死留下伤心的泪。 柳尔金的意外牺牲,也让候七组建一支庞大的空军计划化为泡影。候七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愁善感,鬼子的第2轮空袭就接踵而至,大有不把铁观音的这只飞行部队全部歼灭,誓不罢休的劲头。 这一次鬼子变换了战术,他们首先攻击的是彭铁城骑兵纵队。正赶上那天骑兵正在出早操,整齐的出现在操场上。鬼子的飞机突然飞起头顶,飞机上搭载的重机枪,毫无保留地把机载武器里的子弹都消耗殆尽。 鬼子这处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了骑兵部队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的马匹目标太大,一时半会儿难以有效的隐蔽,鬼子的空射火力,就像是死神的镰刀,尽情的收割。那些勇敢的骑兵战士,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纷纷跌下马来。 到了下午两点,彭铁城向总部发回损失报告,在鬼子先后六轮的空袭作战中,至少有300名骑兵被敌人射伤杀,这也是骑兵部队自从成立以来,遭受的最惨重一次损失。 这是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白天,天黑下来以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鬼子的飞机没有夜战功能,所以在晚上不会出动。借此机会铁观音召集他手下陆军将领,商议如何解决莫州机场问题。候七制定的大规模购买先进武器的计划,随着柳尔金意外身亡,也只能束之高阁。 既然在空中力量不是敌人的对手,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昨天白天的空战,鬼子机场充分暴露了防护疏松的判断。既然在空中作战无法削弱对手,那就只能采用地面部队强攻的战术。 第2天天一亮,鬼子的飞机如期而至,对头一天被空袭的目标进行再一次的狂轰滥炸。不过现在地面部队有所准备,所以轰炸效果不如第1天明显。鬼子第1轮空袭结束以后,铁观音手下的三个步兵作战团队,装甲团、骑兵团和特种团经过简单的伪装,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直扑鬼子驻守的谟州机场。 鬼子白天又进行了几次空袭目标,还是已经空无一人的陆军士兵驻地。他们这一次没有遭到地面火力的反击,准确的把一枚枚重磅炸弹丢进陆军营房,然后又用机枪对所有可疑目标进行空中打击。 在部队出发时,彭铁城,命令战士们在营房里,伪装了一些全副武装的稻草人,鬼子的飞机在空中不明真相,就会对稻草人进行持续攻击,为得是让鬼子消耗战斗机上携带无多的有限弹药。 如果营房里还驻扎着士兵,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空军的劣势就在于激战后,不能近距离考察铁观音三个主力团实力具体的损失情况。大获全胜的日本空军,给日本空军军 参谋总部的报告中,曾经道:铁观音的三个主力爆炸团损失惨重,已经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 正是由于这份错误的情报,让谟州机场日本守军紧绷了几天的弦,终于放松下来。敌人应该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代价,就在当夜晚上两点多钟,鬼子正进入梦乡的时候,铁观音手下三个步兵团突然发起对谟州攻击。 双方刚一交手,毫无防备的鬼子便溃不成军,三路大军攻进机场,双方进行到短兵相接的状态,直到此刻才显示出铁观音地面部队强悍的战斗力。 坦克生龙龙无情的碾压着侵略者肮脏的尸体,战马嘶鸣,勇敢的战士们挥舞着马刀,在宽阔的机场上纵横驰骋,特种团的战士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用炸药包和火焰喷射器把一个又一个躲在坚固攻势中顽抗的鬼子烧成焦炭。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章 最后的鏖战(十) 谟州机场的守军外强中干,除了飞行员和地勤技术人员都是日本人外,剩下的四千多守军,伪军就有将近三千人。这些人平时欺负一下老百姓还可以,真到了真刀真枪、生死相搏的时候,这些汉奸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枪炮声一响,他们就琢磨着有没有便宜可占,如果发现情况不妙,就找机会临阵脱逃,要是逃不掉,乖乖的举手交枪投降。 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谟州机场到处燃起熊熊大火,借着火光能够清晰地看到,宽阔平整的飞机跑道上,跪满了战战兢兢的汉奸。 进攻部队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们,机场里负隅顽抗的,还有将近2000名日本鬼子,先消灭他们才是这次战斗中的重中之重。 不得不承认,鬼子的抵抗很顽强,他们躲在坚固的工事里,疯狂地向外射击,如果今天他们碰到的不是铁观音的部队,谁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 也算是这些日本鬼子倒霉,铁观音的队伍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演习坦克、步兵、骑兵协同作战的配合。彭铁城课兵极严,信奉演习就是不流血的战争,只有在演习中多流汗,才能做到在战争中少流血。今天进攻谟州机场,正好被彭铁成用来检验这一年多来的训练结果。 对于这种攻坚作战,攻击部队很容易和守军陷入焦灼状态。然而今天的攻击部队,采取先吃肉后啃骨头的战术,对那些坚固的火力点儿,使用小分队进行围困,利用优势火力进行压制,然后由爆破手使用炸药包强行爆破,或者使用火焰喷射器,对盘踞在混凝土坑道中的守军进行攻击。 凝固汽油在这种密闭环境中威力大的惊人,即使鬼子躲在角落中没有被烈焰烧死,也会死于严重的缺氧窒息。但更多的鬼子根本无法忍受满身火焰的炙烤,身上沾满凝固汽油的鬼子,犹如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他们盲目的奔跑,或者是在地上打滚,或者是跳进跑道两边的盛满清水的大缸里。 但无论他们怎么做,都不能让身上的火势减轻半分,无数鬼子发出濒临死亡前撕心裂肺的嚎啕,那凄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进攻部队只用了不到20分钟,就完成了对整个机场的占领,然后他们回过头来,在逐一收拾那些难啃的骨头。 华北平原上的鬼子,欺负当地抗日武装缺少重武器,在一个小小的谟州机场中,就高低错落地建了30多个炮楼。炮楼和炮楼之间,不但有暗道相通,还有一些不易觉察的倒打火力点,其实就是一个个暗堡,总会在进攻部队没有察觉的时候,这些暗堡偷偷地探出枪口,对进攻部队进行背后偷袭。 对付那些高大的炮楼,进攻部队一般使用坦克炮进 行直接攻击,一发坦克炮弹出膛,被击中的炮楼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炮楼里面据守的鬼子甚至没有逃生的机会,就被埋葬在一堆堆瓦砾中。 进攻部队只打了七八座炮楼,据守在炮楼里的鬼子就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纷纷放弃炮楼,转入地下巷道继续顽抗。 对付鬼子的地堡,进攻部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这些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地堡,炮弹落上去,最多崩去表面一层外皮,对藏在里面的鬼子没有半点杀伤力。而地堡中鬼子超低的射界,让坦克炮英雄无用武之地。 实行人工爆破,爆破手好不容易接近目标,肯定会遭到敌人侧射火力的偷袭。其中有一个核心地堡,有四五百鬼子躲在里面。这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进攻部队的爆破手儿们,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堡前,丧心病狂的鬼子,躲在地堡里,开枪射击阵亡爆破手的尸体,并不时的从地堡中传出狂妄的笑声。 攻击受阻,看着满地烈士的遗体,前线总指挥彭铁成怒目圆睁,如果不是邢忠厚在一旁拉住他,彭铁成恨不得自己抱起炸药包。 彭铁成咬牙切齿乐道:“一定要在天亮前,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否则天亮以后,进攻部队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最后不得不撤出战斗,敌人死灰复燃,再想歼灭他们,就不这么容易了”。 对彭铁成的说法邢忠厚深感赞同,但他头脑冷静,对彭铁成道:“我看还是暂时停止攻击,不要再让战士们做无谓的牺牲”。 邢忠厚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他领悟能力强,短短几年时间,已经锻炼成出色的高级指挥员,彭铁成对小他几岁的邢忠厚一向言听计从。 战场上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停下来,那些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基层指挥官们,纷纷围拢过来,彭铁城面沉似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道:“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碰到了硬骨头,现在我把大家召集起来,来个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好办法,把那些躲在地堡中的鬼子一网打尽”。 邢忠厚跟着补充道:“情况紧急,给大家10分钟时间,如果商量不出有效的对策,我们要立即撤出战斗,避免天亮以后蒙受更大的损失”。 那些基层指挥官们面面相觑,足足沉默了有5分钟,一个眉清目秀的坦克手道:“我有一个计策,也许能消灭地堡中的鬼子,但是我不能保证,我的计策一定有效”。 彭铁城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有什么办法,快说”。 坦克手道:“鬼子躲在地堡里,因为射界低,我们的坦克对他们无能为力,但他们也有一个弱点,就是不能使用重武器”。 彭铁城道:“别浪费时间,这些道理大家都懂 ,直接说有什么办法”? 坦克手道:“我看鬼子在车库里,有几个推土机,我计划用这些推土机,把地堡里的鬼子活埋了”。 彭铁城和邢忠厚相互看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坦克手道:“你的计划可行性很强,现在由你负责指挥”。 坦克手有些为难的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把这些推土机开走”? 在一旁前来督战的宋春茂道:“驾驶推土机和开坦克差不多,反正坐在高高的驾驶楼里,不用担心被鬼子伤害到”。 看着那个坦克手还是有些为难,宋春茂自告奋勇道:“这个任务交给我和三国去完成吧”。 彭铁城和邢忠厚有心阻拦,宋春茂已经带着三国浦志走远了。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最后的鏖战(十一)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脚步匆匆的来到停靠推土机的车库门前,感觉身后有人跟过来,借着四处燃起的火光能看清楚,跟过来的人就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坦克手。 宋春茂道:“兄弟,叫什么名字?” 坦克手道:“曹厚良,宁津大柳镇的”。 宋春茂道:“参军几年了”。 曹厚良道:“还不到一年。这是第一次跟宋大哥见面,不过以前可没少听人说你的英雄事迹”。 宋春茂道:“都是俩肩膀扛个脑袋,哪有外面传的那么神”。 曹厚良道:“我有个想法,以后想跟着大哥混,不知道行不行”? 曹厚良参军还不到一年,就在坦克团当上了营长,彭铁城一向知人善任,这个曹厚良能得到快速提拔,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于是宋春茂道:“兄弟以后有什么要求,打完这一仗再说。” 曹厚良喜道:“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 宋春茂道:“用推土机来埋鬼子地堡,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曹厚良道:“现在情况紧急,等打完这一仗,我再跟大哥细说。” 虽然说驾驶坦克和驾驶推土机异曲同工,可宋春茂他们三个还是手忙脚乱的好一会儿,才摸清门道。推土机使用的劣质柴油喷出的黑烟,灌满了整个车棚,三辆推土机就像是从黑云中钻出来的妖怪,履带碾过飞机跑道,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咔”声。 躲在地堡中的鬼子,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妙,他们拼命地向外射击,机枪子弹撞在推土机的厚实的铁铲上,擦出一串串火花,犹如撞上了铜墙铁壁,溅起的跳弹四处横飞,让推土机周围200米以内变得毫无安全可言。 这样盲目的射击,只是给鬼子壮胆而已,不会对推土机驾驶员造成一丁点儿伤害。化腐朽为神奇,就是最好的创意,那些不起眼的黄土,此刻成了最犀利的武器,推土机铲起几吨重湿漉漉的黄泥土。 刚才子弹撞到钢板上还到处乱飞,这回可好,黄土成了最好的防弹衣,但打上去不但不会再产生跳弹,甚至声音都变得轻不可闻。推土机轰鸣着,把几吨重的黄土都倾倒在地堡上,把地堡上的射击孔堵了个严严实实。 鬼子还在拼命的射击,他们试图用子弹,从堆积的黄土上开出一条路,可惜鬼子最后的努力,也变得徒劳无益。 宋春茂他们三个虽然今天第一次合作,但心有灵犀一点通,三个人轮番上阵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循序渐进,一铲土至少能遮住鬼子三个射击孔,然后另外两辆推土机巩固效果,保证凡是推土机经过的地方,不再会出现敌人的子弹。 战斗结束的比预想时间要快得多,核心地堡周围构成完整的防御体系,无所不在的侧射火力和倒打火力点儿,就像一个浑身是 刺儿的刺猬,让进攻部队无从下手。但现在宋春茂他们使用推土机,把黄土作为进攻武器,让躲在地堡中的鬼子,再也没有攻击的机会,从而也打破了鬼子完备的防御体系。 鬼子的防御工事出现了防守死角,特种团的战士们再也不用担心鬼子侧射火力的威胁,现在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靠近敌人的地堡,用炸药包把钢筋混凝土的地堡掀飞到半天空,然后再用火焰喷射器把躲在交通壕里、震得发懵的鬼子烧成焦炭。 鬼子的核心防御阵地,只用了20多分钟,就完全被攻克,躲在核心工事中的鬼子,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坑道里堆满了鬼子的尸体,这些鬼子都死于窒息,恐慌让他们变得盲目,面对火焰喷射器的攻击,鬼子们表现得无所适从,他们错误的以为,只要不被凝固汽油粘到身上,就可以有活命的机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凝固器油虽然厉害,但最致命的却是汽油燃烧时会消耗大量的氧气。狭窄的坑道中,许多人拥挤在一起,本来就感到有些窒息,可凝固汽油燃烧时,会消耗大量的氧气,这让本来空气不流畅、严重缺氧的密闭空间中雪上加霜。 躲在巷道中的鬼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只能拼命的张大嘴巴,努力的呼吸着,试图从浑浊炽热的空气中,汲取最后一丝氧气。但事实证明,鬼子们最后的努力是徒劳的,严重缺氧让鬼子们的行动变得像木偶,他们手中提着枪,浑浑噩噩的从空洞中爬出来,可没容他们进行还击,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声爆豆般响起,毫不留情地把这些自以为聪明的鬼子送上西天。 终于赶在天亮前,结束了,几乎完整地接收了整个谟州机场。驻守在机场的4000多名日伪军被全部歼灭,光是俘虏,就抓了将近3000人。 这些俘虏都是些老兵游子,他们单兵战斗素质不错,为了掩盖自己曾经做过俘虏的事实,他们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整天生活在这种谎话连篇的环境中,现实和传说搅和在一起,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如何处理这些俘虏,彭铁成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在上午9点多,铁观音和蔫诸葛赶到了谟州机场。按照铁观音的脾气秉性,对这些缴枪投降的俘虏,让他们自己挖一个大坑,然后活埋一半,剩下的遣散回家。 可蔫诸葛并不同意铁观音的策略,他认为对俘虏应该宽大处理,除了那些罪恶累累的铁杆儿汉奸,其余的不但予以释放,每个人还发给两块大洋做路费,不过在遣散他们之前,需要做一些义务劳动,就是在机场外的一片荒地中,挖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坑。 大家对军师的做法困惑不解。蔫诸葛只是笑着对大家道:“对抵抗不坚决的 敌人仁慈一些,也是一种战术”。 铁观音道:“你把这些铁杆汉奸挑出来干什么,是不是想一个人发给他们10块大洋,再把他们送回家,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蔫诸葛道:“宽大无边,遗害无穷,对这些冥顽不化的铁杆汉奸,坚决不能心慈手软”。 铁观音道:“不知军师大哥有什么高见,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冥顽不化的汉奸”? 蔫诸葛道:“刚才不是说了,让俘虏们去挖坑”? 铁观音道:“那个大坑就是活埋4000俘虏都绰绰有余,可咱们甄别出来的铁杆汉奸只有不到300人,这么大坑活埋这么点人,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 蔫诸葛道:“反正也用不着你动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一次旁观者吧”。 铁观音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把我惹急了,我把你这个军师一块儿填到那个大坑里”。 蔫诸葛道:“那可太好了,我是求之不得”。 铁观音道:“算我没说,这几百个铁杆汉奸怎么处理,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绝对不干涉”。 蔫诸葛道:“很好,对铁司令的指示,我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最后的鏖战(十二) 将近300个铁杆汉奸,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有不少人破口大骂,尤其是对铁观音以及她手下的那些女兵,污言秽语不忍足听。他们以为骂得越狠,最好骂得铁观音恼羞成怒,一枪把他们打死,这样多少还能保全点儿面子。 这些汉奸们没想到,铁观音早已经修炼的百毒不侵,对他们的谩骂声充耳不闻。骂的狠了,铁观音带着她手下的那些女兵牵过马来,铁观音干净利落的跃上马背,笑盈盈的对那些汉奸道:“有多少牛黄马宝都快些吐出来吧,要是现在不全噙干净,就只能烂在肚子里,这辈子你们做的缺德事太多,估计下辈子也不会托生成人了”。 那些铁杆汉奸先是一愣,继而继续破口大骂,铁观音道:“你们先慢慢骂着,姑奶奶有事先走了,回头我让军师把你们一个个倒着栽到地里,多浇点水,明年让你们的脚卡巴里会长一嘟噜小汉奸”。铁观音这话儿骂的又损又绕,等汉奸们反应过来,铁观音已经带人纵马跑远了,远远的还能听到她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这些汉奸们终于被吓住了,他们愣磕磕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蔫诸葛会不会按照铁观音的指示,用近乎残忍的手段处决他们。 目送着铁观音她们走远,蔫诸葛才开口对周围的人道:“千口之家,主事一人,铁司令是咱们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大头领,她的话对我来说就是金口玉言,就是军令如山”。 很多人都觉得蔫诸葛是读书人,为人处事心慈手软,没想到他执行起铁观音的命令来,也是一丝不苟。 20个罪大恶极的汉奸从俘虏群中被拉出来,蔫诸葛对那些刚挖完大坑、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湿透的俘虏们道:“虽然你们没有做过多少大恶,但毕竟有认贼作父的经历,如果我现在轻易放了你们,会让这些即将被处死的铁杆儿汉奸们心里感到不服。《水浒传》里,林冲去投水泊梁山,还要有投名状,你们临走之前,也得多多少少表现一下”。 有个俘虏在下面大声道:“军师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我等甘效犬马之劳”。 蔫诸葛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军师做事向来秉承着公平公正,这些将被栽做电线杆儿的朋友,还有没有什么遗言可以交代,这是你们最后立功赎罪的机会,如果没有什么可交代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围的人这才明白,蔫诸葛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是感觉掌握敌人的秘密不够丰富,这些将要被活埋的铁杆汉奸,都是日本鬼子的亲信,他们心里掌握的秘密情报肯定比其他人丰富得多。要让这些铁杆汉奸招供,就要留给他们一线生的希望,所以蔫诸葛欲擒故纵,让这些俘虏们把心中最后一点秘密都交代出来 ,再决定杀不杀他们。 那些铁杆汉奸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蔫诸葛说的话是否可以相信。偌大的现场足足沉寂了有一分钟,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听不到一个人说话。 蔫诸葛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指着一堆面如土色的俘虏道:“也是老天有眼,第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就交给你们,把这20个死有余辜的铁杆汉奸脑袋向下,活埋在土中,只留小腿在外面,多浇上几桶水,看看这些人的脚指缝中,明年能不能长出一嘟噜小汉奸”? 一项不苟言笑的蔫诸葛今天居然变了样,为了避免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尴尬,宋春茂在一旁随声附和道:“军师,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蔫诸葛道:“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我一定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春茂道:“这些被埋的铁杆汉奸明年能不能长出东西来是个未知数,我相信军师也不愿和这些杂碎们磨叽太长时间,打算速战速决,不过我还是有件事不明白,你刚才挑出来的这些人完成任务后,该怎样处理他们”? 蔫诸葛道:“天天打打杀杀,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今天这些被俘虏的弟兄们,能够一丝不苟地按照我的命令去执行任务,等今天完事儿以后,每人发给两块大洋作为路费,我们绝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转眼间就从俘虏的人群中跳出五六十个人,两三人一组,拖着那些两股战战,犹如筛糠的铁杆汉奸,向那个巨大的深坑中走去。突然有个铁杆汉奸斜视底里的喊道:“我要戴罪立功,我有问题要交代”。 蔫诸葛满脸落寞的挥了挥手道:“刚才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没有把握住,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 在本就巨大的坑中,那些急于表现的俘虏们,又用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坑里开出20个深约一米,直径一尺左右的树坑。 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那些铁杆儿汉奸们直到死到临头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拼的挣扎,那怕是一头撞死也比被活埋体面的多。但收拾铁杆汉奸的俘虏们人多势众,三四个人服侍一个,不要说那些铁杆儿汉奸被五花大绑,即使他们身无束缚,也架不住身边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用强。 这几个铁杆儿汉奸现在不再骂铁观音和蔫诸葛,而是对身边这些曾经在一个锅里捞饭吃的同僚破口大骂。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出身,根本不吃对方那一套,正当一个家伙骂得起劲儿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鼻梁上,他张开大嘴刚想嘶吼,一团臭烘烘的烂泥,无比准确的投进他们的口中。这一次不但话说不出来,还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这些即将被执行的铁杆汉奸,平时耀武扬威 惯了,这会儿突然一个个吃了闭门羹,那种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人多好办事,眨眼间,那些铁杆汉奸被大头朝下填进树坑里,留在风土外面的只是小腿部分,开始颜色苍白,后来逐渐变成紫黑色。 有人打算试探这些俘虏是否已经死透了,用手指甲在他们脚心轻轻一滑,那样的皮肤才能称得上吹弹可破,就像沾了水的草纸一样,被轻易的划开。凝聚在腿部的淤血,终于找到突破口,从划开的伤口里激射而出,宛如一根紫黑色的血柱,喷向半空。直喷出四五米高,血柱突然散开,纷纷落到地上,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鏖战(十三) 蔫诸葛并不是嗜血善杀之人,很少看到他用如此血腥的手段来处决汉奸。 三国浦志也满脸疑惑的对宋春茂道:“军师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宋春茂道:“咱们有一年多没见过军师了,这老家伙是不是学坏了”。 三国浦志道:“军师是个好人,没有那么多脏心烂肺”。 宋春茂道:“兄弟你这可是当面骂我”。 三国浦志道:“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敢挑你的不是,不过要比做人谁更厚道,我觉得军师比大哥更胜一筹”。 宋春茂叹了一口气道:“军师今年有50岁了吧,整天和咱们这群年轻人混在一起,咱们虽然都喊他大哥,但在大家眼里,都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 三国浦志眼圈也红了:“军师有一间的密室,可能除了我,别人都没有进去过”。 宋春茂道:“这老妖怪还有什么花活瞒着大家”。 三国浦志道:“密室里都是那些战死弟兄们的灵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军事都会去给他们添一炷香,磕一个头,求牺牲的弟兄们,多多保佑活着的弟兄们不要出什么意外”。 宋春茂愣了一下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国浦志道:“有一次军师有事,让我替他上过两次香”。 宋春茂道:“军师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三国浦志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发现军师的密室里多了两块灵牌,是他父亲和母亲的”。 宋春茂道:“军师的父母亲母亲没了,为什么不和跟大家说一声?” 三国浦志道:“有汉奸去沧州城告密,驻扎在沧州的日本宪兵队为了抓捕军师的父母,出动了500多人”。 宋春茂道:“后来呢?” 三国浦志道:“后来军师的父母不愿做日本人的诱饵,在狱中双双自尽了”。 宋春茂道:“为什么军师不告诉大家”。 三国浦志道:“军师的父母留下一封密信,提醒军师,这是鬼子的陷阱,千万不能上当”。 宋春茂道:“军师托病休息了一个多月,是不是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三国浦志道:“军师的父母自尽后,尸体被挂在路边树上示众,军师私下里花了不少钱,才在汉奸们手中把遗体买回来入土为安”。 宋春茂道:“军师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三国浦志道:“当时司令还有弟兄们都忙于商云春前辈被绑架的事,军师不愿给弟兄们添乱”。 宋春茂道:“如此说来,司令也不知道这件事”。 三国浦志摇了摇头道:“军师嘱咐我,司令火爆脾气,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她”。 宋春 茂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待人宽厚的蔫诸葛今天在对待汉奸的态度上如此反常,这也是发泄他这一年多,蕴藏在心中对汉奸的怨气。 宋春茂又把目光投向蔫诸葛,只见他面色平静,等着那些被倒栽葱埋在深坑里的汉奸没有了动静,然后挥了挥手道:“再拉出20个来”。 刚才那些被活埋汉奸的惨状历历在目,刚被拉出来的20个铁杆儿汉奸,早已没有了平时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威风,他们体弱筛糠,哭哭啼啼,哀求蔫诸葛留他们一条狗命。 蔫诸葛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要想活命很容易,想想我刚才说过什么话”。 一个汉奸自作聪明的道:“刚才军师说的:要想活命很容易,想想我刚才说过什么话”。 蔫诸葛轻轻地摆了摆手道:“把这个人拉出去埋了,现在我没心情跟他逗闷子”。 自作聪明的家伙被拉了出去,他一边挣扎一边嚎叫道:“军师你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对了问题你还杀我”。 蔫诸葛对汉奸的嚎叫威胁智若罔闻,继续冷冷的对剩下的十九名汉奸道:“按照你们犯下的罪行都死有余辜,今天我网开一面,只要谁能够交代出一条有价值的情报,我就可以饶他不死”。 蔫诸葛话音刚落,就听到深坑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刚才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眼见活命无望,竟然挣脱了束缚,拼命地逃走。 那几个看押他的人不敢怠慢,在后面紧紧追赶,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不知道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激发了他求生的潜力。还是这家伙天生的就是逃跑能手,把后面追赶的人越甩越远。眼见他只要能够爬出大坑,钻进对面的树林中,再想抓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后面追赶他的人随手把锋利的工兵铲丢了出去,正砍在自作聪明的汉奸脚后跟上,他脚筋被斩断,惨叫一声,又挣扎着向前跳了几步,终于一头扎倒在地上。 后面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抡起手中的铁锹,三下五除二,给那个不听话的家伙来了个乱刃分尸。 看着那具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死到临头的铁杆汉奸们更是魂飞魄散,他们也不知道蔫诸葛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消息,于是七嘴八舌,把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 可蔫诸葛对这些铁杆汉奸交代的信息毫无反应,等现场平息下来,蔫诸葛才面无表情的问道:“想用这种毫无价值的情报换你一条命,你们自己说说,这买卖是不是对我不公平”。 有个汉奸哭嚎道:“军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秘密,给我们指条明路,别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 蔫诸葛道:“我们这 次抓住的铁杆汉奸有将近300个,我要是一个个都给他们解释一遍,至少要到明天早晨了,我没时间和你们磨叽,这300人中,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家伙”。 19个铁杆汉奸又被拉下深坑,执行的刽子手大声地向蔫诸葛请示道:“军师,活埋这些家伙脑袋是朝上还是朝下”。 蔫诸葛道:“随你们便,不过我听说,那些脑袋朝上被活埋的人,死后鬼魂会缠上最后一个被他看到的人”。 当时的人都比较迷信,对于鬼魂缠身这种事,大多数人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蔫诸葛虽然没有明说,也变相的告诉那些刽子手该怎么做? 眼看着这些铁杆儿汉奸被脑袋朝下填进深坑里,其中一个汉奸突然歇斯底里的叫道:“军师,先别杀我,我有话要说”。 蔫诸葛道:“给你一分钟时间”。 那家伙声音有些嘶哑,刚才那声歇斯底里的叫声,已经喊破了他的喉咙,他生蔫诸葛宽限他的时间不够,语音急促的道:“军师你有所不知,你将要释放的那些投降人中,里面至少有三四百个是日本人,其中还有两个,是来自日本天皇身边的大臣”。?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四章 最后的鏖战(十四) 蔫诸葛话复前言,摆了摆手道:“坦白从宽,把人放了”。 刽子手道:“放一个还是全放了?” 蔫诸葛道:“谁交代有价值的情报放谁,剩下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自由和死亡只有一线之隔时,没有人能够抵挡自由的诱惑。蔫诸葛赌对了,这些被挑出来的铁杆汉奸最大恶极,人人都死有余辜。他们认贼作父,用对乡里乡亲的恶毒和残忍,换来日本人对他们的信任。虽然这些人不会掌握真正核心的情报,但他们就像是包在鸡蛋外面的那层壳,只要鸡蛋壳破了,里面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谟州机场是日军在华北最大的机场,最多的时候这里停靠过700多架各式各样的战机。凡是和空军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在空军中飞行员固然重要,一些技术性空军地勤人员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 如果没有他们平时对战机的精心保养和维修,飞行员不要说是升空作战,就是战机能不能起飞都是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果没有大量合格的空军地勤人员,只是单纯的培养飞行员,和有地基的空中楼阁没什么区别。 谟州机场既然有大量的战机,空军地勤人员也必不可少,这些人平常擅长的是维修飞机,对打仗并不感兴趣。所以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总会找到保全性命的机会。混在汉奸中做俘虏,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 空军地勤人员很少离开机场,和外面的老百姓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所以当地百姓指认铁杆汉奸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也把这些日本空军地勤人员疏忽了。 日本空军地勤人员冒充俘虏的秘密,知道内情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些汉奸们做奴才做习惯了,根本不敢把这些空军地勤人员的秘密交代出来。直到现在死到临头,再加上刚才那20多个铁杆汉奸的惨死,已经彻底摧毁了铁杆汉奸的心理防线,他们痛哭流涕,把藏在心中所有的秘密都交代出来,在铁杆汉奸们的指认下,3000多名俘虏中,竟然找出来700多名日本空勤人员。 当所有的铁杆汉奸都没有秘密可以交代,蔫诸葛对手下的弟兄们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我刚才已经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坦白交代,就放他们一条生路,给这些人让开道路,谁也不能妄加阻拦”。 宋春茂在一旁有些着急的道:“军事大哥,这些铁杆儿汉奸最大恶极,如果你放了他们,恐怕是民怨沸腾,认为咱们不能为民除害”。 蔫诸葛道:“兄弟稍安勿躁,凡事我自有安排”。 宋春茂满脸疑惑地退到一旁,看着那300来个铁杆汉奸,战战兢兢的离开。 就在他们以为逃离生天的时候,突然对面的青沙帐里,响起雷鸣般的嘶吼声,无数的 农民,手中擒着最原始的武器,怒目圆睁,步步紧逼那些最大恶极的铁杆儿汉奸。直到此刻,这些铁杆儿汉奸们才明白,他们被蔫诸葛耍了,这些农民在青纱帐里不知道已经埋伏了多久,如果说事先没有人通知他们,谁都不会相信。 这些杀气腾腾的农民来自于周围百里以内,也就是说,在对谟州机场还没有开始发动攻击前,就有人通知周围的农民,给他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平时这些铁杆儿汉奸一仗有日本人撑腰,手里又有枪,周围的老百姓对他们敢怒不敢言。今天时来运转,那些老百姓手中的武器虽然简单,但是对手无寸铁的铁杆汉奸们来说,那些简单的武器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铁杆汉奸们眼见情况不妙,转身就向回跑,试图得到蔫诸葛的庇护。但此刻的蔫诸葛已经变了一副面孔,他命令手下的弟兄们荷枪实弹,有不速之客敢于靠近到300米以内,格杀勿论。 有10来个铁杆汉奸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很好,等同于戴罪立功,蔫诸葛没有给他们相应的奖赏,这些铁杆儿汉奸们早就心存不满,认为军师赏罚不明,根本不相信蔫诸葛的手下会把枪口对准他们。但是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铁杆汉奸应声而倒,他眉心中弹,仿佛脑门上又开了一只眼睛,黑色的弹洞里汩汩冒血。然后就是成片的枪声,那些试图和蔫诸葛讲道理的铁杆汉奸,纷纷中枪倒地。 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就像一条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其他铁杆汉奸的面前,说蔫诸葛杀鸡儆猴也可以,说他杀一儆百也罢,反正有那些尸体摆在那里,剩下的铁杆汉奸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被愤怒烧红了眼睛的农民,手中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原始武器,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像是冲破堤岸的洪水,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那些铁杆儿汉奸们进退失据,只有那个硕大无比的深坑,才让人看上去感觉安全一些。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儿,几百个惊慌失措的铁杆汉奸调转逃跑方向,一窝蜂般的逃进那个硕大无比的深坑。 那些紧追不舍的农民,也打算跟着追下去。正在这个时候,宋春茂向空中鸣枪示警,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宋春茂朗声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穷寇莫追,既然这些铁杆儿汉奸自己逃进坟墓,大家就不如成全了他们”。 很多人对宋春茂的话迷惑不解,一个人从人群里跳出来,站在大坑的边缘,捡了一块儿拳头大小的土了坷垃,用力的向聚集在坑底的铁杆汉奸们头顶上砸了过去。那些农民们受到了启发,无数的土块儿铺天盖地的撒向坑底,里面的铁杆汉奸们叫苦不迭,可现在他们再也没有逃生的机会。 蔫诸葛斜 着眼睛看了宋春茂一眼道:“曹厚良可是老彭的心腹爱将,你可别痴心妄想打他的主意”? 宋春茂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现在即使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来找我”。 蔫诸葛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曹厚良年纪轻,心思机敏,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如果现在跟了你,就再也没有被提拔的机会了”。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鏖战(十五) 宋春茂对三国浦志道:“干吧,兄弟,我相信你”。 三八式步枪的有效射杀距离是700米,但超过300米,射击精度就会大大的降低。三国浦志从弹夹里挑出两颗子弹,把两个弹壳中的击发药集中到一起。 宋春茂道:“兄弟,别冒险,会炸膛的。” 三国浦志道:“大哥你放心,我实验过多少次了,保证不会出问题”。 宋春茂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兄弟,人各有志,有的时候,有些事不能太勉强自己。” 三国浦志道:“大哥,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枪法吗?” 宋春茂道:“比这个更重要的,我想看到一个每天开开心心的好兄弟”。 三国浦志道:“中国有句古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有了你这样的好大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三国浦志为什么不开心,宋春茂心知肚明,可三国浦志害的是相思病,而且是单相思,这病除了他自己,谁也治不了。 见宋春茂没有搭话,三国浦志苦笑了一下,把枪架好,脸紧贴在枪身上,三点连一线,准星稳稳的套住那个正在大放厥词的小个子男人。 现在蔫诸葛也被他逼得满头汗水,他带来的人不多,眼看着3000多个俘虏,在小个子男人的蛊惑下,越来越蠢蠢欲动。虽然他们手无寸铁,可一旦群情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小个子男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渐渐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距离蔫诸葛越来越近。他愣充英雄好汉,断定了蔫诸葛不敢当众用枪打他,语言越来越嚣张,行为也越来越放肆。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蔫诸葛一肚子的理论在对方的胡搅蛮缠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个子男人看到蔫诸葛的窘态,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腰里别的这支枪不会是木头削的吧?拿出来给老子看看,不要天天拿些唱戏的玩意儿来唬人,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啥的,当年在天津戏园子,你就是给老子端茶送水,我都懒得用你,今天你猪鼻子擦大葱,跑这儿来跟我装象,老子今天要不揭穿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那些土匪中有人随声附和道:“郑爷,您还知道什么秘密,今天都说出来,也让弟兄们长长见识”。 小个子男人道:“不但眼前这个军师是猪鼻子擦大葱冒牌货,就是那个什么铁司令,以前也是个人尽可夫的戏子。当年在天津卫的时候,只要拿10个大子儿,那个什么铁观音,就能跟你睡一宿”。 人群中那个不留口德的家伙又道:“那个什么铁观音,被郑大哥睡了几次”? 小个子男人道:“就那种俗脂庸粉,就是脱光了站在老子面前,老子也不会动一点儿邪念”。 人群中有人道:“大哥是柳下惠再世”。 小 个子男人道:“老子不是什么柳下惠,老子就是看不上那种**,大家不信,现在就把她喊过来,老子好好的教教她怎么伺候男人”。 那些俘虏们爆出一阵的哄笑,又有人随声附和道:“难道郑大哥有什么过人之处,何不今天量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 小个子男人道:“要想开眼等明天,弟兄们跟我走,咱们去拿了那个什么铁司令,明天一早我让她给弟兄们……”小个子男人最后一句轻薄话没有说完,脑门上突然多了一个黑黑的弹洞,夹杂着血丝的脑浆从弹洞里流出来,他两眼睁得大大,露出一种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一个满脸蜡黄的家伙从俘虏群中跳出来,他一开口大家就听出来,刚才和小个子男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他。脸色蜡黄的家伙拼命地挥着双手,声嘶力竭的吼道:“这个臭戏子派人杀了咱们的郑大哥,咱们绝对不能和他善罢甘休”。 蔫诸葛此刻如梦方醒,问道:“你想怎样”? 满脸蜡黄的家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杀了我郑大哥,姑奶奶今天要你的命”。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大家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这个脸色蜡黄的家伙会为小个子男人打抱不平,原来他俩不但是旧相识,还有断袖之癖。有这种嗜好的人通常都会被人看不起,脸色蜡黄的家伙还不知羞耻,继续在人群前张牙舞爪,试图蛊惑其他人,干掉蔫诸葛为小个子男人报仇雪恨。 500多米开外的宋春茂和三国浦志,虽然听不见这个脸色蜡黄的家伙说了些什么,但是远远的能看出他愤怒的表情。三国浦志对宋春茂道:“大哥,这个家伙怎么办”? 宋春茂道:“谁敢为难军师,就让他以命相抵”。 宋春茂话音未落,三国浦志就已经扣动扳机,脸色蜡黄的家伙,还在歇斯底里地发表演讲,一颗子弹正好打进他大张的嘴巴里。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大张的嘴巴吸不进一丝氧气,蜡黄瘦削的脸庞顿时变得红的能滴出血来,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咳咳声,双脚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这些汉奸俘虏,既然能够数祖忘典,甘做日本人的走狗,早就把忠孝仁义几个字忘得一干二净,对这种人根本没道理可言,对这些人越是残忍,他们表现得越是唯唯诺诺。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躲在远处连杀二人,说是杀鸡儆猴也可以,反正那3000多汉奸俘虏再看到蔫诸葛时,无不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 蔫诸葛对这种廉价的阿谀奉承不屑一顾,他冷冷地宣布一条命令:“从明天开始,这些汉奸俘虏要在10天之内,把满目疮痍的谟州机场整修一新”。 有个满 脸麻子的人提出来,谟州机场占地上千亩,而且在战火中损毁严重,恐怕10日内无法完成任务。 蔫诸葛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你凭什么说完不成任务”? 满脸麻子的人道:“这本来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你强人所难,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杀掉我们弟兄们的借口罢了”。 蔫诸葛道:“年轻人,稍安勿躁,还懂不懂规矩,跟长辈说话,事先要自曝名姓”。 满脸麻子的人道:“俺姓伍,不是武松的武,大家都叫我伍麻子”。 蔫诸葛道:“你自个儿觉得这个名字好还是不好”? 伍麻子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俺也说不好,军师若是不愿喊俺伍麻子,就喊俺小名狗剩子就可以了”。 蔫诸葛强忍住笑道:“狗剩子,我给你派份工作,你干不干”? 伍麻子道:“军师抬举俺,俺可不能不知好歹”。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最后的鏖战(十六) 蔫诸葛道:“狗剩子,从今天开始,这3000多俘虏就交给你来管理”。 伍麻子连忙摆手道:“军师,这可万万使不得。” 蔫诸葛道:“军令如山,你是想做马谡,还是想做魏延”? 伍麻子伸手挠了挠头皮,虽然他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可平时戏文听多了,知道蔫诸葛话中有话,马谡和魏延都给诸葛亮杀了,虽然杀他们的理由不尽相同,归根结底都是不听诸葛亮的话。 蔫诸葛这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伍麻子,不听话就是死路一条。伍麻子咧咧咧嘴,挤出一丝苦笑道:“军师有什么差遣,尽管开口。” 蔫诸葛道:“我命令你带着这3000俘虏,在10天以内,把机场整修完毕,耽误一天,我打断你一条腿;耽误两天,你两条腿都保不住;再多耽误一天,我要你的脑袋”。 蔫诸葛提出的条件够苛刻,伍麻子先是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军师,您要让我管这些人也可以,但是您要给我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蔫诸葛想都没想,从腰里抽出一支快慢机丢给伍麻子道:“干好了,这支枪就是你的,这些俘虏谁不听你的指挥,格杀勿论”。 伍麻子把枪接在手里,熟练地耍了个枪花,又嬉皮笑脸的道:“德国造镜面匣子,弹容20发,枪是好枪,就是子弹少了些”。 蔫诸葛道:“大力神何在”? 然后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瓮声瓮气地回答:“军师,你可把我想起来了,我躲在这里都快憋屈死了”。然后就看到常庆洪腋下夹了一挺转盘机枪,身上还挂满了手榴弹,一步三摇的从角落中走了出来。那些俘虏们暗暗心惊,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早就成了这个黑大个的枪下之鬼。 蔫诸葛对常庆洪道:“给狗剩子弄200发子弹”。 常庆洪对蔫诸葛的话言听计从,不但给了伍麻子200发子弹,另外还给了他6个甜瓜手雷。 伍麻子驳壳枪玩得挺溜,可手榴弹对他来说却是个新鲜玩意儿,拿了一枚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端详。常庆洪很少有给人当老师的机会,这次终于露了一回脸,他拿着一枚手雷道:“用拇指把这个片儿压下去,然后看哪人多,往哪儿扔就可以了”。 傻小子言传身教,还给伍麻子示范了一下,然后随手一掷,在俘虏们诧异的目光中,手雷足足飞出去六七十米,然后凌空爆炸,刺耳的爆炸声,吓得那些俘虏们面如土色。 为了检验自己的教学成果,常庆洪又让伍麻子也扔一个试试,伍麻子做了个深呼吸,屏住一口气,可能是过于紧张,手榴弹脱手而出,落在他的脚边,嗤嗤地冒着白烟,周围的人,包括蔫诸葛都吓傻了。说时迟,那时快,常庆洪飞起一脚,把 手榴弹踢飞,然后顺势一按,和伍麻子一起摔倒在地,身体紧贴着地面,就听轰的一声,手榴弹在距离他们10来米的凌空爆炸,虽然没有伤到人,却也把大家吓得大惊失色。 蔫诸葛狠狠的瞪了常庆洪一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常庆洪道:“军师,要不我留下来,多教小麻子几天,他再扔手榴弹的时候就不紧张了”。 蔫诸葛道:“不行,谟州机场就交给狗剩子管理,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常庆洪道:“没人看着他们,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 蔫诸葛指着地上那对儿兔爷血肉模糊的尸体道:“这两具尸体先别收,谁要有不臣之心,这就是榜样”。 蔫诸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过了片刻,在蔫诸葛的枣红马后面,又陆陆续续跟出十几骑战马,都是蔫诸葛精挑细选的精锐,他们躲在不同的角落中,预防蔫诸葛遭遇不测。就连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都不知道,蔫诸葛事先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他俩一左一右,把蔫诸葛夹在中间,一路小跑走了十几里路,愣是没人说一句话。 蔫诸葛对别人颐指气使,但对宋春茂格外提防,这小子以前没少给蔫诸葛挖坑,把军师捉弄得哭笑不得。这么长时间宋春茂没有说一句话,蔫诸葛不知他心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试探的问道:“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枪法愈发的出众了”。 宋春茂嬉皮笑脸的道:“那对儿兔爷都是三国开枪打死的,杀他们,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蔫诸葛道:“本来我想留他们一命,让他们来管这些俘虏的”。 宋春茂道:“人家以前考状元是学而优则仕,你现在可好,这群人中谁闹得欢你让谁管事,这用人的手段真是别具一格”。 蔫诸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有坏人治坏人,才能把他们的坏劲转化成生产力”。 宋春茂道:“好啊,军师,你是越来越会用兵了,以前孙武写了个《孙子兵法》,等闲下来不打仗了,你就再创一个《泊子兵法》,不能让孙武专美于前”。 常庆洪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最喜欢听别人讲古。蔫诸葛和宋春茂的谈话,常庆洪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什么孙武孙子的,莫名其妙。常庆洪提马紧赶几步,挡在三国浦志和蔫诸葛中间,非常认真的道:“军师,刚才大哥说错了,孙武下面还应该有个空字”。 蔫诸葛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孙武,孙悟空,好小子,真有你的”。 常庆洪道:“孙悟空打仗很厉害,他师傅唐僧却总是骂他:你这猴孙(猢狲),是不是孙悟空写了猴孙子兵法,没让他师傅看,唐僧生气了才骂他”? 蔫诸葛和 宋春茂被逗得前仰后合,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道:“你说的很对,这天大的秘密居然叫你发现了,真是后生可畏”。 常庆洪认真的道:“军师你又说错了,不但后生的要喂,先生的也要喂”。 宋春茂笑道:“军师大哥,我看你这泊子兵法先别写了,即使写完了,也肯定不如常贤弟的《常子兵法》畅销”。 蔫诸葛道:“为了大家能早点儿看到常贤弟写的《常子兵法》,我也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谟州机场,要是这独门秘籍被俘虏们先拿走了,无论孙武有没有空,都要大大的折腾一番了”。 常庆洪被捧得有些飘飘然,想继续把他的常子兵法创作下去,没想到他刚一开口,宋春茂就如避瘟神,比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儿躲得还快,高高的挥起马鞭,在马屁股上重重的抽了一下,那匹青鬃马咴溜溜儿暴叫一声,翻蹄亮掌,一溜烟般的跑远了。 常庆洪好不容易谈性大发,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结束,于是大声喊道:“大哥,你慢点走,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远远的就听到宋春茂回道:“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还有200多里路要赶,要是明天日出前赶不回大邢庄,司令非着急不可”。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最后的鏖战(十七) 本来说好连夜赶路,天亮前赶回司令部的,没想到半路上下起雨来,而且雨越下越大,黄泥路又湿又滑,战马在这种路上,不但走得比牛还慢,一不小心还会劈了后胯,蔫诸葛他们就算是再着急赶路,也不得不停下来,找了一片枣树林中避雨。 当地盛产金丝小枣,而且产量稳定,是涝是旱都不怎么影响收成,收了枣子晒干了,年景好了打牙祭,碰到荒年就成了救命的仙丹。所以当地的村庄,大小都会有这么一片枣林。正是枣花开的时候,浓密的树叶遮住雨水,空气中还透着阵阵的枣花香。 这里的枣树总有几百年了,粗大的树干让蔫诸葛他们几个人靠着都不显拥挤。常庆洪口中不干不净的骂道:“这xxx的天,诚心和老子过不去”。 蔫诸葛道:“别胡说八道,现在小麦正灌浆呢,有了这场雨,再有半个多月,肯定有个好收成”。 常庆洪道:“有个好收成又怎样,兵荒马乱的,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 蔫诸葛道:“要是人人都像你的饭量一样,恐怕老天爷都得被你吃哭了”。 常庆洪道:“老天爷愿意哭谁也管不着,可别想哭就哭,这个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不是故意给我们找麻烦吗”? 蔫诸葛道:“我倒宁愿多淋会儿雨,只盼老百姓们有个好收成”。 常庆洪根本不信蔫诸葛那一套,掏出驳壳枪,对着天空打了一梭子子弹,他莽撞的行为似乎惹怒了老天爷,先是一道闪电,把周围照的分毫必现,细密的雨丝,夹杂着枣树的枝叶落在地上,然后大家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震的人们两耳嗡嗡作响,然后雨势又顿时大了不少。 蔫诸葛紧了紧湿透的衣服,牙齿打着冷战道:“姓常的小子别再胡说八道,你要想遭雷劈到一边去,别连累了大家”。 常庆洪挺怕蔫诸葛,他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敢反驳。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沙沙的雨声。过了好一会儿,几乎要冻僵的蔫诸葛,感觉有人往他身上披了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心里一阵暖意,刺骨的寒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用看,蔫诸葛也知道这是宋春茂的杰作,本来大家穿的都不多,宋春茂把衣服给了蔫诸葛,他自己就只能裸露着上身,接受冷雨的洗礼。蔫诸葛道:“兄弟,我还能顶住,这么冷的天,你别冻感冒了”。 宋春茂道:“我年轻力壮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还是多想想自己,都五十的人了,就别和年轻人比彪悍了”。 蔫诸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往咱们中间挤挤,大家抱团取暖。” 宋春茂不再推辞,其实他也冻的够呛,只是碍于情面,强自支撑罢了。 这场雨足足下了四个多 时辰,直到早晨9点多,才雨过天晴。路上还是泥泞难行,大家只能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蝺蝺而行。 本来只有一夜的路程,又整整耽误了一个白天,直到傍晚6点多,这支疲惫不堪的小队伍,才赶回到大邢庄。不过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如果以前碰到这种事,铁观音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跑到村口来迎接了,可现在村口除了几个正在放哨的小孩儿,一个成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一种不祥的预兆浮现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忘记了疲惫,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铁观音的指挥部。指挥部里空荡荡的,只有宋春茂头几天刚收纳的曹厚良,呆呆的坐在办公桌旁发愣,看到蔫诸葛他们一身的泥泞,脚步蹒跚地走进门来,曹厚良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笑容,继而又变得眉头紧皱。 宋春茂急冲冲的问道:“曹兄弟,司令部其他的人呢”? 曹厚良道:“昨天晚上铁司令接到一个电报,和你们又联系不上,便留下我在这里等候,他们连夜冒雨急匆匆的走了”。 宋春茂道:“有什么紧急情况,就不能多等一天”? 曹厚良摇了摇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七小姐留下话,等你们回来后,一分钟都不能休息,立即赶往高东岛”。 宋春茂道:“难道司令她们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曹厚良道:“没有,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司令他们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到七小姐劝司令,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没等曹厚良把话说完,蔫诸葛和三国浦志已经出了司令部的大门,在门口停着一辆越野吉普,是铁观音刻意留下的,三国浦志稳稳的握住方向盘,只等常庆洪笨手笨脚地爬上车,然后一踩油门,轮胎甩起一片污泥,吉普车就像出膛的子弹,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一路狂奔。 一路上没人讲话,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疑惑,肯定是出了什么重大事件,虽然铁观音做事有些冲动,不考虑后果,但候七和马珏心思缜密,铁观音对她俩一向信任有加,可现在候七和马珏都匆匆忙忙地陪着铁观音走了,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会让这两个一向沉稳的女中诸葛也乱了分寸。 蔫诸葛他们并不担心铁观音会遇到什么危险,她自己就身手不凡,身边还有些忠心耿耿的女侍卫,再加上花六郎和孙瑞良是高手中的高手,有这些人保护铁观音,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要不就是高东岛上出了什么问题。宋春茂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的父母,还有九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都在高东岛,虽然平时宋春茂偶尔才会相起他们来,可一想到这些人可能遭遇危险,宋春茂就如同百爪挠心,浑身燥热难当。明明三国浦志已经把车开得飞一般 ,宋春茂归心似箭,总觉得吉普车的速度潜力还没有发挥到极致。 屋漏偏逢连阴雨,吉普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大家毫无防备,先是脑袋重重地撞在车顶蒙得帆布上,继而汽车剧烈倾斜,大家坐立不稳,从自己的座位上弹起,又像叠罗汉一般摔成一团。 常庆洪怒气冲冲地道:“三国,你小子会不会开车,难道你开车的时候就不看路吗”? 蔫诸葛一把扯住常庆洪的耳朵,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先把事情分析清楚了再说话,你这样胡乱的发言,会不知不觉中把朋友得罪了”。 顺着蔫诸葛手指的方向,常庆洪看到公路中间有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大坑,由于昨天的大雨,坑里存满了积水,三国浦志并不知道水有多深,反正一般情况下,马路中间儿的坑不会太深。 三国浦志根本没有转向,也没有减速,直接向公路中间的大坑压了上去,这才差点儿没有造成翻车的事故。三国浦志本来就是无心之过,所以除了常庆洪,没人去追究三国浦志的责任。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九章 最后的鏖战(十八) 宋春茂关心的道:“兄弟,别强撑着,先休息一会儿,车我来开”。从前天早晨,受铁观音的委托,在谟州机场暗中保护蔫诸葛,到现在驱车高东岛,三国浦志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不过这小子挺拧,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放心吧,大哥,我没事儿”。 正说话间,吉普车又猛地颠簸了一下,三国浦志猛打了几下方向,才把吉普车从水坑里拖出来。吉普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三国浦志惊魂未定,轻轻的摇了摇脑袋道:“我可能是太疲劳了,大哥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今天这路上不知怎么搞的,怎么有这么多弹坑”? 高东岛是铁观音这支部队的后勤基地,脚下这条路大家走过无数次。在民国以前,渤海湾周围有12处官办盐场,每个盐场共占地面积1628顷又33亩。各盐场年产官盐达五千六百包,每包净重578斤。官盐产量高达每年4000多万斤。所产官盐细、白、纯,晶莹如雪,品质纯正,素有“玉砂”的美誉。 盐的质量好,就能卖上价去,在民国以前,这里是块富饶之地,苏东坡就在这里留下过:“杏花春雨胜江南”的诗句。为了能把生产的盐及时的运走,从海边盐场到运河的路历朝历代都精心保养,公路两边的垂柳至少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据说都是明朝栽种的。 这条路一向路况良好,现在突然出现了许多弹坑,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宋春茂等人下了车,前后仔细的勘察了一下,才知道大家错怪三国浦志了,这条路现在毁得已经不成样了,密麻麻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大家都身经百战,不用靠近了仔细看,也知道这些弹坑,是飞机航弹爆炸后留下的。 铁观音倒是有几架飞机,可这条从司令部通向高东岛的道路,称得上是她这支部队的生命线,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铁观音也不会选择自费武功这种蠢事。还有一种解释,这些数不清的弹坑,都是日本人留下的,而且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天。 确定了这些弹坑的来历,蔫诸葛这才确信,高东岛一定遭遇了什么不测,鬼子轰炸这条道路的唯一原因,就是迟滞对高东岛的增援部队。 再也顾不上许多。说到驾驶技术,宋春茂虽然不错,却远不如三国浦志,尤其是在这种复杂路况上,要不是三国浦志经验丰富,大家乘坐的这辆吉普车,早就陷进弹坑,欲速则不达,白白的浪费更多时间。 三国浦志又坐在驾驶席上,为了不辜负大家对他的厚望,开车时更加小心翼翼。好在被日本飞机轰炸的路段只有十几公里,吉普车有惊无险,平安的通过前面的路面,在车灯的照射下,犹如明镜一般,毫无起伏,三国浦志这才松下一口气,轻轻的道:“ 司令他们白天肯定也和我们一样,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常庆洪善于跟任何人唱反调,尤其是对少言寡语的三国浦志,他阴阳怪气的道:“我怎么觉得这些弹坑,是司令他们通过以后才留下的”? 三国浦志道:“现在坑里都积满了水,昨天晚上下的大雨,这些弹坑至少在下雨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常庆洪用他的巨灵神掌用力地拍了拍脑门儿,喃喃自语道。 蔫诸葛训斥常庆洪道:“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再多嘴我让三国关了油门儿,把你套上,让你拉着大家走”。 常庆洪害了怕,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蔫诸葛和宋春茂相视一笑,然后就听到常庆洪震耳欲聋的鼾声响起,比刚才说话更招人烦。蔫诸葛在常庆洪的大腿上狠狠的扭了一把,这小子只是“唔”了一声,侧过身子,呼噜比刚才打得更欢。 凌晨3点多,吉普车终于到达了海边码头,远远就能看到,在码头的栈道上,有两条人影正在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看到吉普车的灯光,那两个人影兴冲冲地迎上来,原来是姜立柱和花六郎。几个人见了面,顾不上寒暄,蔫诸葛焦急的问道:“出了什么情况”? 姜立柱道:“大家先上船,有什么事船上说”。 随着马达启动的轰鸣声,机帆船缓缓的驶离码头,大家这才有时间坐在船舱里,没等蔫诸葛和宋春茂开口,姜立柱就语气沉重的道:“本来七姐嘱咐我,等船靠岸,有什么情况再跟你们说明,可咱们都是弟兄,有事也不想瞒着你们”。 蔫诸葛仿佛预知到有什么不幸,声音急促的道:“兄弟你现在就直说,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别再卖关子了”。 姜立柱道:“前天下午,鬼子的飞机轰炸了千斛园一带”。 宋春茂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鬼子轰炸的目标是道路,我保证千斛园挨的炸弹没有我们刚才来的路上多”。 姜立柱不置可否的苦笑道:“鬼子飞机要轰炸的目标不是千斛园,也不是咱们来的那条必经之路,他们要轰炸的目标,是咱们的司令部”。 现在太平洋战争吃紧,日本空军几乎把所有的空中力量,都送去了太平洋,几年前像苍蝇一样,整天绕着天空嗡嗡作响的日本飞机,现在已经成了稀罕物,隔几天要是见不到它,还有些不习惯的感觉。 到底是蔫诸葛老成持重,他从姜立柱和花六郎不正常的表情中,读出不详的预兆,于是蔫诸葛直截了当的道:“除了千斛园,鬼子还轰炸了什么地方”? 姜立柱道:“鬼子空军各式飞机24架次,兵分两路。一路负责轰炸咱们的司令部,另一路18架轰炸机,袭击了正在大海上做正常训练的宁海号”。 周围的人不由得心中一紧,蔫诸葛有些急促的问道:“宁海号怎么样了”? 姜立柱道:“宁海号挨了5颗航弹,又被鬼子的自杀飞机给撞了一下,船上的武器操控系统受损严重,船首的三门主炮全部报废”。 蔫诸葛和宋春茂虽然没有亲历海战,但从对方的语气中也能听出不来,宁海号受损严重,即使没有被击沉,要想恢复战斗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蔫诸葛道:“其实司令有些大惊小怪,凭咱们石龙王的本事,有多少鬼子都不在话下”。 姜立柱低下头去,有些绝望的道:“前天下午,石龙王为了保证军舰的安全,亲自操控位于舰首的主炮对空射击,没想到鬼子一架自杀式飞机,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向宁海号撞了过去……” 常庆洪绕有兴趣的道:“后来呢”?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章 最后的鏖战(十九) ?这种问题也只有常庆洪这种憨直的人才会问,那些反应机敏的,早就从姜立柱和花六郎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肯定出了大事。果不其然,姜立柱语气沉重的道:“日军的自杀飞机,撞到了宁海号驱逐舰舰首的主炮位”。 姜立柱没有说更多的话,这回就连常庆洪都没有再问“后来呢”。石英坚守主炮位,在鬼子自杀飞机撞击下,尸骨无存。 过了许久,宋春茂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我要给老岳父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姜立柱道:“石司令留下一封遗书”。 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芒,宋春茂双手颤抖的接过印有“白马银枪抗日救国军海军司令部专用信箴”字样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有一行石英手书的工笔小楷:(贤婿)宋氏春茂亲启。打开信封,是几张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海军司令部专用稿纸。 上面写着:春茂贤婿,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从小就有一个振兴中国海军的梦想,为了实现梦想,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为了学习航海技术,我在日本整整呆了6年,还数祖忘典取了一个日本名字。24岁时我学成回国,成为当时中国最大最先进的驱逐舰“宁海号”的舰长。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个绰号“石龙王”,其实这是大家当面恭维我才这么叫的,当时无论是海军同行,还是海中的海匪,他们背后都叫我“石阎王”。 “石阎王”就石阎王,我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妥,能够让人恐惧也是一种精神鸦片,时间长了也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我觉得那样的海军生涯足够托付一生,虽然海军内部管理一塌糊涂,用人任人唯亲,行贿受贿,倒卖海军器材屡禁不止。我当时就打算做一枝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管不了别人,就独善其身。 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我和同胞妹妹反目成仇,和亲生女儿骨肉分离。可是我所有的牺牲换来的,是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海军,在敌人的攻击下不堪一击。当我看到宁海号被日本飞机击中,缓缓地沉入长江时,我当时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回到宁海号上去,它是我的一切。 还好我的副官及时的阻止了我愚蠢的行为,并告诉我一个秘密,宁海号是日本人建造的,在出售给中国之前,他们不但保留了全部的图纸,甚至还故意在一些关键位置使用了超薄甲板,为的就是以后中日开战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沉宁海号。 我们曾经在黄海上和日军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海战,他们的舰船吨位比宁海号要小许多,可宁海号被他们打得伤痕累累,我们却连 对方的小艇都没有击沉一艘。也是副官对我讲明的其中的真相,宁海号上使用的炮弹都是训练用的,炮弹里装的都是沙子,即使我们的命中率达到100%,最多也就是在日军的舰船上多留下一个窟窿而已。而海战用的开花弹,由于价格昂贵,早就被海军部的高官们,自作主张的卖给海匪了。 真相原来如此。如此的残酷,又如此的现实。为什么日本海军对我们有恃无恐,其实那些高价购买开花弹的海匪,也是日本人假冒的。这件事在海军部人人皆知,独独瞒了我一个。 多年的梦想一旦化为泡影,我心痛心碎,却又无能为力。就在此时,我的贴身副官,为我送来了10万大洋。原来和海匪们之间的交易都是他以我的名义进行的,而这10万大洋,就是我们向海匪们出售作战物资,我理应分得的一部分佣金。 我用10万大洋,就出卖了我倾注了大半辈子心血的宁海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购买宁海号的时候我们花了可是整整1500万大洋,这还不包括船上的武器系统以及船员的训练。如果全部加到一起,那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可就为了区区10万大洋,就把价值四五千万的宁海号白白的断送了。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宁海号已经没了,心灰意冷的我归隐山林,试图做一个有梦想的傻子。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遇到了你,遇到了铁司令。 说实话,开始时知道你是我的女婿,我很不满意。你的学历太低,又不喜欢海军,可你和你的朋友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才是抗击日寇的中间力量,我在你们身上也看到了振兴海军的希望。现在我们的海军已经初具规模,我十分想找一个人来继承我的衣钵,可是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我一直把秘密埋藏在心里,只是担心被你当面拒绝。这一次我这个做老泰山的,终于能够让你无法拒绝。你我名为翁婿,其实情同手足,就算我最后拜托你两件事。第一,好好的善待馨儿,她是个苦命的姑娘。第二,继承我的衣钵,做一个称职的海军将领。如果有碰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找钟历文,我与他交情莫逆,他一定会对你倾囊而授。 另外,作为长辈,我还要交代你一件事,现在你妻妾成群,不要再去沾花惹草了。最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以后馨儿有了孩子,让他不要忘了,每年向大海上多给我送些纸钱,老子死在日本人手里不甘心,到那边我招兵买船,继续和鬼子斗到底,要做到这些,钱少了恐怕办不到,所以只能先拜托贤婿了。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外 面天都亮了,我也该走了。民国三十四年夏仲月廿三日晨。 兰陵石英绝笔。 宋春茂把信看完,默默的一语不发,把信纸递给了蔫诸葛,转身面朝大海。下弦残月从海上升起,映照着宋春茂脸上滑下成串泪水。 蔫诸葛把石英的遗书看完,再看看刚刚升起的残月,轻轻的道:“石司令这封信是昨天早晨才写的,没想到……” (本章完) 第六百零一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 机帆船离开码头后,航向偏左20分进入渤海主航道,航行的目的地并不是高东岛。蔫诸葛他们心里也清楚,高东岛距离海岸线太近,港口的水位低,不适合停泊大型船只,尤其是像宁海号这样吃水较深的军用船舶。 铁观音的海军基地,位于渤海和黄海交界处不远的怀中岛,那里有常年不冻得深水港,适合停靠各种吨位的大型船舶,平时只是为了保密起见,才说铁观音的海军在高东岛上。 机帆船的航速很快,大概能达到25节(海航计程单位,折合时速45公里),只是大海上缺少参照物,也没有什么风浪,所以大家只是感到柴油机马达的轰鸣声分外刺耳,并没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机帆船足足的航行了三个多小时。长五月,短十月,这个季节真是日照时间最长的时候,早晨刚5点多一点,海面上的红日就喷薄而出。机帆船上郁闷的气氛,也随着日出稍稍冲淡了一些。 蔫诸葛和宋春茂并肩站在船头,已经隐约可见怀中岛的模糊轮廓。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机帆船才靠近怀中岛,码头上已站满了人。看到宋春茂,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馨儿满身重孝,在付贵玉和那芳的搀扶下泣不成声。 宋春茂缓步下了船,早有人送过孝衣替他穿戴完毕,姜立柱他们几个和宋春茂曾经义结金兰,也跟在宋春茂身后,身披重孝。铁观音他们也都在脖子上挂了五尺孝布,哭得伤心欲绝。蔫诸葛和石英算是平辈,他捏了一顶三角孝帽顶在头上,分开人群,在码头货场上,停放着石英的棺椁。 侯辅臣来到蔫诸葛身旁,在他耳边轻轻的道:“石司令炸的尸骨无存,棺材里只是他生前穿过的几件衣物”。 蔫诸葛轻轻的点了点头,本来思想上有些准备,可见到石英生前做海军司令时的戎装照,音容宛在,香烛缭绕的灵牌上的墨迹未干:故xx民国海军司令讳英石公之灵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半月前两个人还畅谈国事,没找到数日未见,如今竟天人永隔,怎不教本就多愁善感的蔫诸葛痛不欲生。 蔫诸葛正伤心时,侯辅臣悄悄的拉了拉他衣袖,小声的道:“别难过了,今天的主角到了”。 宋春茂在姜立柱和三国浦志的搀扶下,脚步蹒跚的来到石英灵前,噗通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四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来放声大哭道:“爹,你老人家慢走,我一定给你报仇雪恨”。 一阵海风吹过,灵前的蜡烛火苗摇摆不定,堪堪就要熄灭,蔫诸葛急忙用身子遮住烛火,对宋春茂道:“你岳父正看着你呢,要让你明心见性”。 宋春茂一愣,蔫诸葛道:“你忘了石司令留给你的遗书了吗”? 宋春茂这才恍然大悟,又磕了一个 响头,然后站起身来,一字一板的道:“爹,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宋春茂投身海军,生是海军的人,死是海军的鬼,今生今世,为振兴海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春茂发过誓,灵前的烛火停止了晃动,又安然如故。 不远处却响起不合时宜的掌声,钟历文从棺椁后走出来,来到宋春茂面前,仔细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孩子,石英有婿如此,死而无憾”。 蔫诸葛在一旁劝慰道:“钟先生节哀顺变”。 钟历文道:“大将军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我们做海军的以身殉国,魂归大海,百死无悔”。话虽这么说,可周围的人还是看到,钟历文厚厚的近视镜片下,流出两滴浑浊的泪水。 本来按照铁观音的计划,要风风光光的发送石英,可钟历文却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做海军的生死看淡,没必要弄那些花里胡哨、掩人耳目的俗礼。事事都有定数,既然大家都是行伍之人,不必计较太多,既然今天上午大家都见过石英最后一面,下午就扎花船,送石英上路。 铁观音悄悄的问候七道:“这姓钟的老家伙说的花船是什么”? 候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且看这姓钟的老……”突然候七意识到喊钟历文老家伙对他有不敬之嫌,于是改口道:“且听听钟老前辈怎么安排”。 钟历文口中所谓的花船,就是用薄木板做一艘简易的小船,船的连接处不用钉子,只用白乳胶粘合,把石英的棺椁抬上小船,然后浇上火油(煤油),再在船上堆满纸糊的扎彩,然后用大船把小船拖进大海深处,把小船点燃就一了百了。 钟历文说的轻描淡写,可准备起来也耽误不少时间,另外宋春茂还提出来,石英在留给他的遗书中,让宋春茂多给他烧点纸钱,好让他在那边有钱造船造炮,继续和那些已经做了鬼的鬼子大战到底。 对这种事,铁观音、候七她们分外热心,钟历文再博学,也没想到石英还留了这么一手。石英在那边使用什么样的货币,钟历文一窍不通,这种事只能交给蔫诸葛来打理。 蔫诸葛也不清楚该给石英送什么样的钱,最后他自作主张,做了360令草纸的纸钱,可是花船太小,根本放不下这么多纸钱,蔫诸葛又创造性的弄了一艘大船,也用火油漆了,上面堆满了纸钱。 钟历文觉得用这么大一艘船给石英陪葬太奢侈,蔫诸葛悄悄的告诉他,这话千万不要对铁观音说,否则任性的女司令非的找一艘更大的船为石英殉葬不可。 “候七号”钢体船拖着一大一小两艘花船离开码头,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就由蔫诸葛和邢忠厚带人送石英最后一程,这种事宋春茂一定要跟着,可其他堂客,哪怕是石英的亲生女儿馨儿,也被留在码头上。 明明知道花船上只是装了石英衣物的空棺,可馨儿还是哭得昏死过去,铁观音等人也是嚎啕大哭。 铁观音的部队中,最好的海军司令就这么去了。 (本章完) 第六百零二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一) 来路远去路长,蔫诸葛和宋春茂呆呆的立在“候七号”船头,在这艘排水量将近八千吨的钢铁怪物前,装载石英灵柩的小船,和那艘作为陪葬的大船,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候七号”以20节的航速一直向东航行了两个多小时,蔫诸葛不时的掏出怀表来看时间,宋春茂心里清楚,蔫诸葛这是要为石英挑个好时辰再上路。 很多人认为蔫诸葛这一套就是骗人的把戏,可在柳城的时候,宋春茂遭遇过鬼打墙,知道这里面的奥妙无穷,因此也没有出言催促。他现在心里乱的很,几天前他和石英还在肖桥温泉疗养院畅谈,没想到世事无常,那竟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从此后天人永隔,想到此处,宋春茂又不禁流下眼泪来。 突然,蔫诸葛像是着了魔,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用嘶哑的嗓音声嘶力竭的喊道:“石司令,好时候到了,兄弟我恭送你上路啦”。然后花六郎手一抖,一粒硫磺焰硝球冒着蓝色火苗,发出“嘶嘶”的声音,准确的落在被拖拽的花船上,易燃的纸钱被瞬间引燃,由于气流的改变,花船在海面上开始慢慢的旋转,蔫诸葛把系在船头的缆绳解开,大声嘶喊道:“石司令,石大哥,您一路走好”。 宋春茂只感觉双膝一软,跪倒在船头,哭得泣不成声。那艘装载了棺椁的花船,似乎有了灵性,船头高高竖起,远远看去,犹如石英不舍的面庞。然后花船犹如高明的跳水运动员,悄无声息的滑入大海,一丝浪花都没有激起。 “候七号”返回到怀中岛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铁观音她们一直在司令部中等候,大家表情严肃,就连最好犯困的常庆洪都精神百倍。蔫诸葛等人一进门,就注意到,石英平时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这张椅子象征着一种身份,海军司令,而且宋春茂已经答应过石英,继承海军事业。 宋春茂犹豫了一下,然后来到邢忠厚面前道:“邢大哥,小弟我德不配位,从此愿在您麾下,甘效犬马之劳”。 邢忠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好在他从小就是邢氏家族的族长,居移气养移体,早就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他武艺高强,临危不乱,自有一派宗师气象,所以才没在众人面前露怯。 可对于宋春茂的谦让,邢忠厚却死活不肯答应。直到最后蔫诸葛、侯辅臣、钟历文一起出马,对邢忠厚抛说利害,如果他不接任海军司令的职务,这支初具规模的海军部队就会落入宋春茂这个纯外行手中。海军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海军司令这个位置也是非邢忠厚莫属。 如此推辞再三,邢忠厚总算勉强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不过他有言在先,如果以后宋春茂经验成熟了,他马上就会让贤。 蔫诸 葛见邢忠厚答应了大家的请求,慢悠悠的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今往后,就由性忠厚来担任海军司令的位置”。 为了不辜负石英的遗书,同时任命宋春茂为这支海军的副司令。直到现在,宋春茂才有机会闲下来,听当时跟石英一起参加海战的钟历文讲述这次事件的原委。 怀中岛是铁观音的海军基地,为了安全起见,平时岛上的巡逻船只都把警戒线放到30海里以外。近来鬼子调动频繁,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石英的海军是阻挡鬼子的第一道防线,所以他对周围海域的安全格外重视,经常亲自出马去海上执行巡逻任务。 是有例外,就在前天上午,鬼子的一艘潜艇,突破了石英设置的外围防御圈,侵入到距离怀中岛船港不足两海里处,然后释放了四颗鱼雷,试图通过偷袭手段,击沉怀中岛上唯一的现代化作战舰艇“宁海号”。 自从这艘驱逐舰被开回到怀中岛,就一直忙的要死,给“宁海号”重新命名的工作也就耽搁下来。鬼子用潜艇进行偷袭,就是打算一举击沉宁海号,可他们没想到,这样一支破破烂烂的海军,竟然有着非常完善的水下防御措施。在港口外围,石英布置了三道防潜网,而且这些防潜网的材质得到过高人指点,使用的是钢丝和丝麻混合编织的,鬼子的潜艇没有防备,发动机螺旋桨被渔网缠住,不得已才浮上水面。 即使如此,怀中岛上上千艘舰船,只有宁海号才能对抛锚的潜艇造成真正的威胁。鬼子打算先一举击沉宁海号,然后没有了后顾之忧,再想办法脱身。可鬼子没想到,宁海号周围还装备了浮动防御网,一些能够浮在海面上的水泥墩,鬼子的鱼雷撞在水泥墩上,炸起一个个高达十几米的水柱,可水柱落下,鬼子才发现宁海号安然无恙。? 鬼子的冒险行为也惊动了怀中岛上的士兵,凄厉的集合哨响起,战士们纷纷从住处奔出来,训练有素的各就各位。鬼子鱼雷发射后三分钟,怀中岛炮台上的大炮就开始怒吼。 可惜炮台上的大炮都是几十年前生产的老旧武器,能打响就不容易了,没有假装瞄准用的标尺,完全就是唬人的玩意儿。一时间炮声隆隆,港口中水雾弥漫,可一个基数的炮弹打完,水雾散去,鬼子的潜艇依旧示威般的浮在水面上,上面鬼子忙忙碌碌的身影依稀可见,他们正忙着拆除缠在螺旋桨上的绳索。 “太他妈欺负人了”,石英咒骂着走出司令部,对在门口待命的战士们吼道:“弟兄们,跟老子去把小鬼子的潜艇炸沉了”。 宁海号从进入一级战备到离开码头,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小时,鬼子看到缓缓驶出码头的宁海号,顿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好在清除缠 在螺旋桨上绳索的工作已接近尾声,宁海号上的主炮炮口火光一闪,一发340毫米口径的炮弹呼啸而出,落在距离目标不足200米的海面上,激起一根粗大的水柱。 一发炮弹足有七八十公斤,装填一次至少要耗费五分钟,怒气冲冲的石英一把推开正在调整主炮瞄准标尺的主炮手,他自己通过炮镜,只用了十几秒时间就锁定了目标。刚完成发射准备,突然了望台上的战士通过扩音器呼叫道:“右舷40度,发现大型舰艇一艘,身份不明”。 石英举起望远镜,原来是一艘伪装成商船的炮艇。 (本章完) 第六百零三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二) 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损失惨重,能够用于黄海海域作战的大型舰艇所剩无几,剩下的那些吨位比较大的战列舰、驱逐舰,也都尽在监视之中。日军显然不甘束手待毙,总是想尽千方百计,扩大日本四岛周围的防御面积,而把火力强大的炮艇,伪装成渔船,就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这些经过伪装的渔船,就像一只长满毒牙的刺猬,浑身上下都是伤人的利器。石英通过八倍德国贝斯望远镜,不但清晰的看到渔船上的伪装渔网,还看清了渔网下露出黑森森的炮口。 日本人渔船的伪装马马虎虎,最明显的破绽就是渔船外舷上,远远还能看清“森兰丸”号浅浅的字迹。石英不想打草惊蛇,他知道,对方背后肯定也有一双紧盯自己的眼睛。 隐藏在身体内深部战斗的意识又重新被唤醒,石英厉声命令道:“大敌当前,有敢言败畏缩不前者,军法伺候”。 在战场上,前线指挥官的命令不能质疑,战士们纷纷登上宁海号后,前后不到5分钟就各就各位。然后宁海号的汽笛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呜声,这艘唯一的钢铁巨舰终于缓缓地驶离了码头,然后在石英的指挥下,不断地加速,很快敌人的潜艇就进入宁海号的打击的火力范围。 无论是鬼子经过伪装的炮艇,还是浮在水面上的潜艇,都看到了逐渐靠近的宁海号。鬼子们显得有些慌张,现在他们的潜艇就像是脱了水的鲸鱼,没有丝毫的防御能力,只要宁海号上的主炮直接命中潜艇,这艘日本潜艇的命运,也就就此完结。 伪装成渔船的炮艇,突然加速,横亘在潜艇和宁海号之间,然后毫不犹豫地脱下用来伪装身份的渔网,炮艇上的大小口径火炮,一起瞄准宁海号水位线位置开火。 “这些烦人的苍蝇”,石英一边咒骂着,一边用船舷两侧的副炮,攻击日本的炮艇。不知是距离太远,还是忙中出错,宁海后发射了十几发炮弹,只是在炮艇周围掀起几根高大的水柱,和漫天的水雾。水雾散去,宁海号上的战士们气愤填膺,日本炮艇非但没有投降的打算,而且更加靠近宁海号,以小博大,试图创造炮艇击沉驱逐舰的奇迹。 宁海号上的战士毕竟刚刚参加海军不久,严重缺乏海上作战的经验,看到来势汹汹的敌人,先把自己吓住了。怒气冲冲到石英来到位于舰首的主炮位,一把拖开的满头是汗的主炮手,然后用主炮标尺锁定了日军炮艇的运行轨迹,一颗30多厘米口径的炮弹呼啸而出,大家禁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石英的瞄准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按照常规计算,炮弹的弹着点,至少偏离目标八个分度。但是鬼子的炮艇却不这么认为,他们的炮艇紧急制动,然后一个右满舵,试 图脱离宁海号主炮的打击范围。 鬼子的炮艇在海面上迟滞了大概有三五秒钟,宁海号主炮的炮弹,落在距离炮艇不到50米的位置上,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炮弹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虽然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气势还是蛮唬人的。 谁也没有料到,石英就借着这短短几秒钟时间,又一次锁定了目标,一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而出,非常准确的命中目标。炮弹落在鬼子炮艇的甲板上,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炮艇的甲板上顿时燃起一片火光。 几十个鬼子不顾危险,手持着高压水龙,试图扑灭甲板上的大火。但他们刚刚准备就绪,才发现炮艇的吃水位越来越深,鬼子们终于感到害怕了,他们丢下手中的救火工具,纷纷套上救生器材,然后义无反顾地跳进大海中,然后拼命地向远处游去。 两分钟以后,炮艇上发出两声沉闷的爆炸声,这是因为燃烧引燃了炮艇上的弹药库,炮艇就像是被撕碎的纸折玩具,瞬间化成碎片。 那些比较重的器材,毫无疑问的沉入海底,能够浮在水面上的到处是碎木屑,和沉船造成的一大片污渍。 宁海号成功的击沉了日本鬼子的炮艇,然后继续向抛锚的潜艇驶去。可是就在刚才驱逐舰和炮艇接战的时候,鬼子的两艘拖船出现在怀中岛附近,现在事情紧急,他们来不及维修受损的潜艇,只能派两艘拖船,把受损的潜艇拖走。 石英站在船长办公室中用望远镜看着远遁的拖船,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追还是不追?现在宁海号和鬼子的拖轮相距有15链左右,就算宁海号奋起直追,要追上敌人也是4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到那时候宁海号孤军作战,胜负还很难预料,而且现在谁也不敢肯定,鬼子的沉默是不是他们使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把宁海号诱出港口,让它远离怀中岛上岸炮的支持,然后布下陷阱,等着宁海号来胜上钩。 就在石英犹豫不决的时候,邢忠厚和钟历文结伴而来,石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自己的担忧和牌儿拖住,让邢忠厚和钟立文给自己拿个主意。钟历文也没有客气,直接对石英道:“我看不能追,这分明就是鬼子的圈套”。 邢忠厚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石英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宁海号打了一个左满舵,又缓缓的驶回码头。 码头上有四五十个浑身湿淋淋的鬼子俘虏,他们是炮艇上落水的,怀中岛上海军一个小头目,驾驶着一艘机帆船在大海上游弋,那些身着救生衣的鬼子,已经在海里游得筋疲力尽,再加上水温比较低,在做俘虏之前,他们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有些潜意识反抗能力较强的鬼子,不肯束手就擒,怀中岛上 的海军也懒得杀他们,反正用不了两三个时辰,这些不肯接受营救的日本兵,就会死于体温过低。 可是宁海号刚刚停靠码头,岛上又想起刺耳的警报声,了望塔上的哨兵,正用力地挥动一红一绿两把旗子,对于这个旗语,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又发现了,纯规模成编制的鬼子舰队,而且他们来势汹汹,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本章完) 第六百零四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三) “打出去”,石英怒吼道。话说的简单,可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鬼子这回不知着了什么魔,把能够调集来的水面舰艇都聚集在怀中岛周围水域。 小型炮艇足有三四十艘,还有三艘驱逐舰,以及刚刚服役的大和号战列舰,而驻守在怀中岛的海军,除了石英的宁海号,还有就是邢忠厚指挥的二十几艘武装机帆船。 钟历文忧心忡忡的道:“我们作战舰艇的吨位和敌人差了不止20倍,火力上差距更大,如果现在到大海上和鬼子角逐,恐怕凶多吉少”。 石英道:“这些我何尝不知,可刘公岛的悲剧,再也不能上演第2次了”。 1895年1月,日军偷袭威海卫,北洋水师畏战不敢出击迎敌,在刘公岛全军覆灭。石英此刻说出这话来,钟历文再也无言以对。 邢忠厚先率领武装机帆船出击,这些机帆船伪装成打渔的渔船,直到距离鬼子的海军编队不到一海里时,鬼子才发现情况不妙,开始对机帆船进行拦截炮击,可惜为时已晚。机帆船的速度和机动性都比敌人的大型水面舰艇要略胜一筹,而且鬼子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一艘木壳船他会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紧贴在大型军舰周围。 手榴弹像雨点般的,落在大型舰艇的甲板上,鬼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甲板上爆炸声一片,血肉横飞。鬼子几次加速,试图和机帆船脱离,但都不能奏效,又试图用巨大的船身把机帆船撞碎,却又摸不到对手的影子。 日本的小型舰艇赶来助战,但小型舰艇上只装备了重机枪,火力不及机帆船上装备的经过改装的直瞄火炮,二十几艘机帆船一面围着鬼子的大型舰艇进行群殴,一面瞄准鬼子的小型舰艇一顿狂轰滥炸。 一艘扫雷艇和一艘登陆艇被炮弹击中,在水面上燃起熊熊大火,缓慢的陷入大海。在怀中岛上观战的石英连连称赞:“打的好,打的好”。 钟历文在一旁道:“还是你战术制定的好”。 石英道:“这个办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钟历文道:“在这里精通海战的,除了你还有谁”? 石英道:“就是正在大海上指挥作战的邢副司令”。 钟历文道:“邢副司令是哪所海军学院毕业的”? 石英道:“邢副司令不是科班出身,是半路出家”。 钟历文道:“没想到,这个邢副司令还真是个海军天才”。 石英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后继有人,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钟历文道:“等这一仗打完了,我的造船厂马上开工”。 石英道:“要造几艘军舰,时间太长,还是弄几艘鬼子的军舰你来改装,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钟历文道:“偷鬼子的军舰谈何容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 这样的机缘巧合,把宁海号弄到手中”。 石英道:“事在人为,现在的年轻人后生可畏,你看我们司令,一个女娃娃,凭一己之力,就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海陆空三军,所以有些事只能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就在石英和钟历文交谈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又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鬼子的一艘鱼雷艇打红了眼,偷偷地调整好发射角度,出人意料地用鱼雷对机帆船进行攻击。 当时的鱼雷都是惯性制导,鬼子瞄得挺准,可没想到既翻船目标太小,运动速度太快,等到鱼雷飞到的时候,机帆船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对驱逐舰甲板上的鬼子穷追猛打。 鬼子鱼雷霆发射的鱼雷,没有击中机帆船,却正好命中体积庞大的驱逐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驱逐舰的水位线附近,被炸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洞,海水顺着洞口向里面猛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艘机帆船躲避不及,也被漩涡吸了进去,在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中,机帆船连同上面的40多名战士,都被吸进了破洞。 驱逐舰被鱼雷命中并沉没,只有短短两三分钟,海面上突然变得安静异常。鬼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驱逐舰会被击沉,到底对手配备了什么武器,谁也说不清楚。大和号战列舰汽笛长鸣,然后开足马力,以最大速度脱离战场,鬼子的其他舰艇不敢怠慢,也纷纷尾随其后,逃得无影无踪。 邢忠厚命令机翻船,装模作样地追了一会儿,并没有急于凯旋班师,二十几艘机帆船在水面上寻找,刚才落入漩涡中的机帆船上是否还有幸存者。 海面上一片片油污,夹杂着许多不明物体的碎片儿随波逐流。要在这种海况下找到幸存者,无异于痴人说梦,但邢忠厚人如其名,他把每一个普通士兵都看成自己的兄弟,即使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放弃。 突然有个战士大声喊道:“大家快看,那边有一个”。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落水者拉上船,泡得像落汤鸡一样,被搭救者礼数周全,居然用日语说了声谢谢。原来抓了个鬼子俘虏。 有个战士怒匆匆的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跑到海面上来戏弄老子,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个鬼子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显然他能听懂汉语,刚才这句话的意思他懂得。 在战场上还能保持冷静的指挥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抓获的俘虏高抬贵手,更是难能可贵,邢忠厚下了命令,不允许战士们对俘虏大开杀戒。很多战士心里想不开,直接找邢忠厚问个明白,邢忠厚只用了简单的4个字,就让战士们心悦诚服,打消了杀掉俘虏的念头:“杀俘不祥”! 没有比在大海上的人更迷信的了,即使是 石英这样的海军高级军官,出海前一定也要用酒祭海龙王。 而且这种迷信不是中国独有,英国,日本美国的海军都存在这种现象,大海对人类来说充满了神秘,有许多未知的奥秘,为了图吉利,海军一些最原始的做法,就成为约定成熟的禁忌。 比如说英国的军舰下海前,绝对不允许女性接近,哪怕是英国女皇都不行。尤其是潜艇部队,绝对不允许女性进入,至于理由,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谢绝美女入内。如果有女人敢于打破惯例,那就对不起,那些文质彬彬的水兵马上变成凶神恶煞一般,会直接把可能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女性,强行请下船去。所以今天邢忠厚,利用战士们的迷信心理,用“杀俘不祥”这个古往今来难以理解的禁忌,打消了战士们浓重的杀机。 二十几艘机帆船,又在刚才战斗的海域,经过仔细的搜寻,再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营救目标。 邢忠厚带领机帆船大队胜利返航,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但上至副司令,下到一个普通的水兵,每个人心上都像压了块大石头,牺牲了40多名朝夕与共的战友,最后连遗体都带不回来,这样的结局,也让所有士兵感到莫名的惆怅,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沉入大海的不是自己。 (本章完) 第六百零五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四) 邢忠厚凯旋归来,怀中岛码头上一片欢声笑语。邢忠厚却脚步匆匆的回到司令部,石英和他一样,也是满脸凝重。 鬼子虽然这一次败了,但就其整体而言,损失的不过是皮毛而已,大和号战列舰,一艘船的火力,就超出怀中岛轻重火力的总和。 邢忠厚刚才小船打军舰的战术,也只能出其不意才能奏效,鬼子肯定不会吃第二次亏,一旦他们意识到刚才中了对手的空城计,一定会再次倾力来犯。能不能第二次击退敌人的进攻,才是摆在石英和邢忠厚面前最大的难题。 邢忠厚皱着眉头道:“我估计鬼子刚才吃了亏,如果卷土重来的话,肯定会宁可错杀3000,也不放脱一个的战术,只要不明身份的船只靠近鬼子的航行编队,他们都会进行无差别级炮击”。 石英道:“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鬼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岛,如果我们现在突出奇兵,来个先下手为强,把被动防御变成主动进攻,偷袭鬼子的威海卫军港,让鬼子首尾难顾,不知道这个计策可行不可行”。 邢忠厚笑道:“你是咱们这支部队最高的军事主官,你说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石英道:“这一次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我驾驶着宁海号到海上游击,等敌人对咱们的港口发动进攻时,我从他们背后悄悄的靠近,然后再给敌舰致命的打击”。 邢忠厚道:“这条计策固然是好,但有一个问题需要注意。” 石英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好了,刚才你以小博大,取得了胜利,这一次我来个以大欺小,专拣鬼子的小型舰艇打,我看他们小艇上武器设备单一,有的小艇上只有两三架重机枪,这样的火力在陆地上还可以,在苍茫的大海上,恐怕不等敌人小艇上的重机枪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就沉到水晶宫里喂王八去了”。 邢忠厚还想再补充说些什么,石英摆了摆手道:“大将出征,多说点吉利话”。愣是把邢忠厚驳耻的哑口无言。 未雨绸缪,宁海号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现在大家采用无线电静默的方式,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什么样的敌人。 石英驾驶着宁海号离开怀中岛两个多小时,即使站在了望塔上用最好的望远镜,也看不到宁海号的行踪。 就在这个时候,不甘失败的鬼又并有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来的气势汹汹,只要有可疑的渔船靠近他们射箭以内,肯定会遭到战列舰驱逐舰和快速巡逻艇上交叉火力的打击。 怀中到炮台上的守军全力以赴,把大炮的炮口瞄准进出港湾的水道。 一艘略显破旧的机帆船,仍然不顾自己老迈 的船龄,义无反顾地冲出港湾,怀中岛的军港犹如一个小口的葫芦,口小肚大,是天然的避风良港。 高速运行的机帆船刚到了水道最狭窄处,突然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机帆船左右摇摆了两下,不甘心地沉入大海。而高高的桅杆,还在水面上露出老大一截。说巧不巧的堵住了进出港口的主航道。 敌人的战列舰和驱逐舰虽然火力凶猛,但由于航道受阻,也只能停靠在外海,用炮火为能够进入港口的小型舰艇提供火力掩护。 10多艘小型舰艇冲进港口,却遭到炮台上重炮火力的密集打击。 怀中岛炮台上的大炮虽然打得不远,但用来对付进入港湾的小艇舰艇,还是绰绰有余的。 鬼子的小型舰艇在港湾里被炸得晕头转向,有几艘陆艇试图强行登陆,可他们的船刚靠岸,就遭到埋伏在岸上的战士们迎头痛击。 密集的机枪子弹,就像是刮风一般从敌人群中扫过。正在冲锋的鬼子被子弹拦腰打断,倒卧在血泊中,而那些没有冲锋鬼子依旧无所事事,抱着大枪躲在船舱里打瞌睡。 直到强行登陆的鬼子被消灭殆尽,那些脑袋瓜子比较灵光的日本兵眼见形势不妙,早就驾驶着小型舰艇逃到外海。 而那些脑袋瓜子不太灵光的家伙,还在那里举着长枪大呼小叫的冲锋,在无处可藏的甲板上,还如此明目张胆,无异于自寻死路。 岸上早就严阵以待的机枪阵地,突然迸发出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12。6毫米的重机枪子弹,就像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不管鬼子承认不承认,他们发动的第2次进攻,也以失败而告终。 遭到迎头痛击的鬼子舰艇都退到外海,聚集在一起,商量一种安全可靠的进攻模式。 但就在鬼子们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背后响起隆隆的炮声。原来是石英从背后掩杀上来。 这一次宁海号攻击目标很明确。大海上还有两艘吨位比较大的驱逐舰和一艘钢铁怪物大和号战列舰。如果不能出其不意,怀中岛上的海军规模即使再大上一半儿,也不是敌人的对手。 石英出击把握的恰到好处,正赶上敌人半渡而击,毫无防备的鬼子被炸得人仰马翻,而且适应这次射击敌人非常有策略,一般是赌公路上认为麻烦的障碍物,他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至于那些横亘在路上的古木顽石。只需绕道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让战士们去付出更多的体力。 石英这次采用的战术,就是本着先打小的,孤立大的,然后再找机会慢慢地都是那些庞然大物。 鬼子的小型舰艇虽然速度快,机动能力强,但吃亏在火力不足。他们有限的重机枪火力打在宁海号 的船舷上当当作响,却不能给宁海号上的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而对于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型舰艇。宁海号采用的手段是集中火力,一个一个的打掉。 那些被击沉的小型舰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到底哪里出色,会招来铺天盖地的各种口径炮弹打击。 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就有四五艘小型舰艇被宁海号击沉。 鬼子的小型舰艇被打的晕头转向,为了挽回颓势,几艘小型单人鱼雷艇,在水面上犹如箭打得一般,快速的向宁海号奔来。 这是日军最先研制的自杀式鱼雷艇,整条小船就是一颗重磅鱼雷,然后把驾驶员绑在船舱里,为了多装些炸药,发动机里的燃油只够鱼雷艇单程使用。 这是日本人在自杀讯飞机上找来的灵感,如果能用一人一艇击沉一艘大型水面舰艇,日本人也是赚大了。 他们对这种自杀式鱼雷艇予以厚望。美其名曰“回天”鱼雷。 其实回天鱼雷艇的作用,只是日军穷途末路时的一种自我安慰武器。这些自杀死鱼雷艇很难靠近对手,大型舰艇上现在装备的都有小口径速射炮,每分钟400发的强装弹药,足以撕裂任何厚达5公分的钢板,日本的自杀式鱼雷艇,为了能够多带炸药,不但牺牲了载油量,而且小艇的防护性能也聊胜于无。 速射炮的小口径炮弹打在鱼雷艇上,能够轻易的引爆船上装载的炸药。 在一声接一声的爆炸轰鸣声中,曾经被日本人寄予厚望的“回天”鱼雷艇,变成无数碎片,晃晃荡荡的漂浮在海面上。? (本章完) 第六百零六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五) 石英的海上游击战让鬼子大伤脑筋,按理说,宁海号列装服役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水面舰艇在这断时间里得到跨越式的发展,如果正面交锋,不要说日军的大和号战列舰,就是那两艘驱逐舰,要收拾宁海号战斗力也绰绰有余。 游击战是鬼子最讨厌的战术,他们没想到石英在大海上把游击战也发挥的淋漓尽致,绝对不和鬼子的大舰巨炮接火,敌人再强大,也需要一些小型舰艇来完成大型作战舰艇无法完成的任务,而石英专挑这些小型舰艇下手,一击必中,集中火力,保证击沉。 当鬼子发现宁海号的战术以后,至少已经有七八艘小型舰艇被击沉,海面上许多身穿救生衣的鬼子在挣扎,而宁海号借此机会,早就脱离了战场,鬼子的几艘大型战舰想追也来不及了,只好先忙着营救那些落水的鬼子。 看着鬼子狼狈不堪的样子,钟历文兴冲冲的对石英道:“老伙计,真有你的,这一仗咱们又打赢了”。 石英紧皱眉头道:“鬼子肯定不会甘心失败,我担心他们会用飞机来轰炸我们”。 钟历文道:“听说鬼子在太平洋战争上打的挺惨,他们的空军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石英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令他们攻击谟州机场,听说就遇到不小麻烦”。 钟历文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鬼子的零式战斗机挺厉害”。 石英道:“何止是厉害,我们雇佣的老毛子飞行员,差点没有全军覆没,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钟历文道:“要说水上舰艇,我是行家,可要说到飞机,我可就一窍不通了,怎么咱们的飞机就打不过鬼子”? 石英道:“这其实也好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躲着鬼子的大和号战列舰,不就是因为我们打不过它吗”。 钟历文道:“已经下午4点多了,我们再在大海上漂一会儿,等太阳落山,鬼子就该撤退了”。 石英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回到了望台,举起望远镜,仰面看着天空。他在上海滩时被人割去了耳朵,听力有些受损,可眼睛愈发的明亮,突然他不安的放下望远镜,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石英课兵极严,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对战士们的照顾又无微不至,所以在海军中,石英的威信极高,他一声令下,所有的战士忙而不乱,迅速进入自己的战斗岗位,就听到石英急促的声音道:“左满舵30度,注意防防空”。 直到此刻战士们才发现,在北面的天空中飞来二十几架战机。不用问,这些飞机来自东北的大连机场,走陆路到大连大约有1000公里的距离,但如果走海路,只有不到200公里。 从大连机场起飞的日本飞机,隶属于关东军,本来和华北 的侵华日军很少合作,不知今天为了什么,把关东军也招来了。 说是迟,那时快,鬼子的飞机转身就飞临宁海号上空,先是投下成串儿的重磅炸弹。排号的战士们早有准备,对那些可能击中宁海号的炸弹进行火力拦截,每分钟1200发的三联高射机枪,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力网,把那些重磅炸弹摧毁在半空中。 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许多战士耳朵都震出了血,但是他们咬紧牙关,两眼紧盯着瞄准器,他们做海军的第1天起,防空作战就是他们的第1课,绝对不能放进任何一个敌人,哪怕是一架最小的飞机,也会给军舰带来致命的伤害。没有人会害怕,更没有人退却,他们已经和宁海号融为一体,那怕是牺牲在战斗岗位上也在所不惜。 飞机作战的时间十分短暂,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鬼子的飞机就已经飞出作战空域,第一轮的轰炸没有奏效,他们马上调整航向,用飞机上装载的速射炮对宁海号进行第2轮攻击。 关东军的空军飞行员都是老油条,他们懂得如何避开宁海号的防空火力,驾驶的飞机专门挑选一些比较刁钻的打击死角突然切入,怪叫着俯冲下来,6管机关炮发出耀眼的火光,穿透力强大的炮弹可以轻易洞穿5厘米厚的钢板。 宁海号舰首的主炮射手被鬼子的飞机击中,身体碎成几块儿,倒在血泊中。防御火力顿减,几架鬼子的飞机,借助这个空隙,又呼啸着迎面而来,炮弹犹如雨点儿一般,把宁海号的舰首打得千疮百孔。 “x他奶奶的”从来不说脏话的石英,一反常态地骂了一句脏话,把军帽摘下来,狠狠的摔在指挥台上,然后对钟历文怒吼道:“你来指挥,无论最后结局怎样,你也要把宁海号给我开回怀中岛”。 钟历文道:“你是舰长,应该坚守工作岗位”。 石英道:“别废话,没有时间了,如果现在没人顶上去,我们就顶不住鬼子的第2轮空袭”。 石英说罢,丢下呆呆发愣的钟历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舰首的主炮位,手握操纵杆,厉声吼道:“弹药手,装弹”。 又一艘敌机呼啸而来,石英没有马上射击,而是等敌机被瞄准镜上的十子稳稳套住,才把手稳稳的按在发射按钮上,鬼子的飞机躲避不及,一头撞进上千发炮弹组成的火力网,飞机被打得凌空爆炸,鬼子飞行员甚至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 “打中了”!弹药手欢呼一声,兴奋的跳起来。 “注意隐蔽”石英对得意忘形的弹药手怒斥道。话音未落,又一架飞机呼啸而来,弹药手倒在血泊中,那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石英牙关紧咬,脑门上的青筋蹦起多高,有了第1次的经验,他更加不慌不忙,把敌机放得更 近一些,只用了七发子弹,就消掉了敌机的一只翅膀,飞机顿时失去平衡,倾斜着扎进大海,然后再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的水柱足有四五十米高。 “干爹,咱们牺牲了七个人,您现在打下了鬼子两架飞机,再打下五架来咱们就够本了”。石英回头看,原来是他的干儿子付金柱。 自从认了石英做干爹,这小子得意的很,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就像条小尾巴,石英到哪他跟到哪里。石英只有一个女儿,可馨儿秉性柔弱,对石英又敬又怕,不像付金柱这混小子,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就像个小大人般,一举一动都模仿石英。 石英对付金柱疼爱有加,视如己出,不过石英今天没想到,付金柱竟然偷偷的跟着他上舰。现在弹药手牺牲了,付金柱不声不响的顶上来。一箱炮弹六十多斤,付金柱瘦小的身躯,一次就拖了三箱,小脸上汗津津的,石英鼻子一酸,喝道:“你来添什么乱,快回指挥室,套上救生衣,右舷上有救生艇,带你钟伯伯一起走”。 (本章完) 第六百零七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六) “干爹,鬼子的飞机来了”。石英的话被付金柱打断。又一架鬼子的飞机呼啸着向宁海号扑了过来。 凡事都有个开头,石英已经击落了两架日机,鬼子的套路早已经摸的一清二楚。面对再次袭来的日机,石英再也顾不上去多想,他眼睛紧贴着瞄准镜,把瞄准镜的十字稳稳地套住鬼子的飞机,然后把手轻轻的摁在速射炮的发射按钮,六发炮弹呼啸而出,就像快刀斩豆腐一样,鬼子的飞机被轻而易举地从中间一撕两半,拖着滚滚浓烟落入大海中。 没等石英缓过一口气,两架鬼子的飞机一左一右,从两翼向宁海号俯冲过来,石英现在心无旁骛,口中严厉的命令道:“左旋20度,及时补充炮弹”。 鬼子的飞机又稳稳的被瞄准镜套住,这是它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秒钟,然后就被炮弹击中,凌空爆炸,幻做一团耀眼的火球。不过石英已经顾不上欣赏这些,他的发射座椅紧急转向,然后用最短的时间锁定目标,几发炮弹喷射而出,又一架鬼子的飞机被报销了。接连击落了4架敌机,其他的飞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看着鬼子飞机远去的背影,石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厉害。他想从发射座椅上站起来,但感觉两腿一软,竟然不能移动分毫,仿佛瘫痪了一般。 “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积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石英心中默念着《孙子兵法》,努力不让自己的交集显现在脸上。 此刻有人递过一杯水来,石英没有多想,伸手接过,水杯送到唇边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tnnd,这是怎么了”?石英不由得骂出声来。然后就听到耳旁有一个童稚的声音回答道:“干爹,你刚才太紧张了,喝一杯水压压惊,马上感觉会好些的”。 石英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按照付金柱的吩咐,把一杯清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口渴的厉害,又对付金柱道:“再给我端杯水来”。哪知付金柱早有准备,石英话音刚落,又一杯清水送到手中。 石英一连喝了4杯水,才感觉双腿有了力气。他不想让付金柱看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儿,半开玩笑地道:“鬼子现在跑了,否则干爹一定如你所愿,再打下它几架来,即使打不赢他们,也要来一个七比七平”。 付金柱道:“干爹你错了,现在鬼子欠我们的帐更多了”。 石英回头看去,不仅感到一阵难过,五六个和他同生共死多年的海军弟兄,此刻都倒在血泊中。这些士兵阵亡已经有段时间了,石英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刚才运送炮弹、装弹、转动发射座椅,都是由付金柱这么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独立完成 的。 石英收下付金柱做义子,一半是因为两个人投缘,还有就是碍于铁观音他们的情面。石英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海军建设上,对付金柱的照顾难免有些疏忽,没想到这孩子很有心计,平时在船上看的多了,到了危急时刻,竟然能够独当一面。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海军奇才。石英心里一热,问付金柱道:“孩子,告诉干爹,长大了想干什么”? 付金柱用超出他年龄的语气道:“我要像干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石英微微一愣,他桀骜不驯,很少把别人看在眼中,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是自己孤芳自赏,别人对他客客气气,只是碍于情面,真心实意把他当成大英雄的,看来只有眼前这个螟蛉义子。 石英道:“我送你的书看懂了吗”? 付金柱道:“我有不懂的问题就问馨儿姐姐”。 石英心里一热道:“你馨儿姐姐伤好了没有”? 付金柱道:“她伤的挺重的,有一块弹片镶在骨头缝里取不出来,一到下雨阴天,就痛得抱着头呜呜直哭”。 石英看了看西边儿的天空,乌云接落日,看来又要下雨了,馨儿又要难受得痛不欲生了。“等这一仗打完了,一定要找个好医生给你馨儿姐姐瞧病”石英道。 “馨儿姐姐说她就是扫帚星,只会让人伤心难过,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付金柱道。 “混账话,是谁给你馨儿姐姐气受了,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他”石英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是狠狠的道。 “馨儿姐姐曾经跟我说,这些话千万不能跟你说,否则会惹你生气,她就再也不睬我了”付金柱说着,委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石英下意识的伸出手,替付金柱擦干了眼泪。付金柱有些受宠若惊的抬起头道:“干爹,馨儿姐姐还说过,你是她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亲”。 石英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铁血军人,流血不流泪,可此时竟情不自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付金柱善解人意的道:“干爹你别哭,咱们这就回去,让馨儿姐姐做一道红烧石斑鱼,你不知道,馨儿姐姐做的菜可好吃啦”! 石英看了看西坠的日头,点了点头道:“今天晚上要下雨,咱们三个就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儿尝尝你馨儿姐姐做的红烧石斑鱼”。 付金柱道:“干爹你又错了,是咱们四个”。 石英一愣道:“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付金柱道:“我姐姐和馨儿姐姐是最要好的朋友,馨儿姐姐要做石斑鱼,还要靠我姐姐下海去捉呢”。 付贵玉性情泼辣,简直就是一个长头发的假小子,石英有时也想,竹长兰短,馨儿和付贵玉性格截然不同,却各有各的可爱之处,如果这假小子是个男孩儿,这 宁海号上又能多一个得力的助手了。 宁海号返航了,石英站在船头上若有所思。突然付金柱道:“干爹你看,那是几只什么鸟儿,飞行的样子好奇怪”? 石英抬头一看,不由的脸色一变,大声吼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鬼子的自杀飞机来了”。 那条军舰上的人都紧张的忙碌起来,只有付金柱兴奋的扬起小脸儿,非要看看鬼子的自杀飞机是什么模样。 (本章完) 第六百零八章 最后的鏖战(二十七) 日军的自杀飞机曾经在太平洋战场上暴露峥嵘,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美国军舰吃足了苦头,不过后来美国人摸准了窍门儿,使用雷达可以精确的检测到自杀飞机的行踪,然后在自杀飞机发动攻击前,提前把飞机击落,自杀飞机的成功率从开始时的45%,下降到后来的不足2%。 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一来是雷达能够提前发现对手,有充分的时间做好防御准备。二来是日军的飞行员,补充的兵力远远赶不上战死的速度。许多飞行员刚刚放单飞,还没有多少驾驶飞机的经验,就凭着一腔热血报名参加了“神风特工队”。 其实这些人就是添乱,凭他们出粗糙的驾驶技术,能够驾驶飞机飞上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让他们去攻击海面上高速移动的目标,就太强人所难了。 但在当时无论是美国还是日本,都没有意识到飞行员驾驶技术不过关是失败的原因,尤其是日本人,他们认为自杀性飞机之所以攻击失利,主要是美国人装备了雷达,而雷达对金属制品有很好的探测能力,但是对一些用木头做机身老旧的旋螺旋桨飞机,雷达的检测能力就大幅度减弱。 所以自从去年年底开始,日军大本营开始大规模装备木制螺旋桨飞机,这种飞机体型虽小,但是上面装满了炸弹,飞行员和飞行座椅捆绑在一起,即使遇到危险也没有机会逃脱。 除此以外,日本人也意识到了飞行员驾驶经验不足造成的伤害,所以木制螺旋桨飞机使用的飞行员,飞行时间都在1000小时以上。这些飞行员飞行经验丰富,知道怎样规避风险,怎样给对手致命一击。所以到了战争后期,日本飞机在轰炸美国舰艇的时候已经占了上风。 美国用于日常作战的飞机不下五六十种,但是就没有开发出一种专门对付木壳自杀飞机的机型。但是在今天的怀中岛海战上,日本人牢牢地操控着制空权,如果不是被打的红了眼,肯定不会用木壳儿自杀飞机来对付孤军作战的宁海号。 付金柱舔着小脸儿向天空观望,直到看见云朵中像蜻蜓一般的自杀飞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拍手欢呼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话音未落,石英抬腿一脚,把付金柱踹进指挥室,然后对着自杀性飞机猛烈开火。 但石英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威力强大的速射炮弹打在木壳自杀飞机上,最多只能给飞机留下一排规规矩距的枪眼儿,只要伤害不到驾驶员,那些早已经被洗了脑的飞行员,就会义无反顾地驾驶着自杀飞机,从空中俯冲下来,试图和宁海号同归于尽。 石英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的状态,他熟练地操纵着速射炮发射按钮,把两架自杀式飞机在空中打得七零八 落。石英的瞄准镜又套住了鬼子一架敌机,这一次按下发射按钮,八发炮弹呼啸而出,然后就听到咔搭一声,石英心中暗叫不好,炮弹打光了。 刚才有付金柱给运送弹药,虽然人小,但是完全能够满足石英射击的需要,可现在周围一个人都看不到。石英不得不离开炮位,下坡亲自动手拖那些沉重的子弹箱。 就借着这点空隙,一架鬼子的自杀性飞机俯冲下来,瞄准在宁海号的主炮位,一头撞了下来。付金柱尖叫着从船舱里冲出来,但为时已晚,自杀飞机撞在宁海号的甲板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爆炸时产生的烈焰,把石英和那几门还算先进的主炮,都吞噬在火海中。 付金柱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汹涌的热浪重新推回到船舱里。宁海号的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把大火扑灭,否则一旦火势蔓延到弹药库附近,宁海号上150多名士兵性命都难保。 这些战士都是石英平时精挑细选的精兵,这个面色冷漠、心内狂热的海军司令,在战士们中间很有些传说。可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正所谓救兵如救火,大家奋不顾身,不分彼此都加入到救火大军中来。 人多势众,甲板上的火苗儿终于被扑灭,而甲板上许多人,也都被烧得焦头烂额,但是谁也顾不上许多,他们在爆炸后留下的废墟里拼命的寻找,试图找回那个面冷心热,足智多谋的海军司令。 战士们的努力终究都是徒然,炮台上的几门炮都被大火烧得变了形,更何况人类的身躯,石英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一小撮骨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钟历文驾驶着重伤的宁海号,缓缓得向怀中的方向驶去。宁海号上一片安宁,除了付金柱隐隐的啜泣声,其他水兵都郑重地摘下军帽,向石英阵亡的地方致脱帽礼。 钟历文为大家讲述完石英牺牲的经过,人们又把目光投向同在一条船上的付金柱。这小家伙儿从昨天开始,就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中,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干爹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付贵玉不安的来到弟弟身边,伸出手来在他的脑门上试了试,感觉有些烫手,于是不安地对宋春茂道:“你来看看,小柱子是不是病了”? 还没等宋春茂有所反应,蔫诸葛已经握住付金柱的手,只感觉这孩子手心冰凉,脸却烧得通红。蔫诸葛紧皱着眉头对付贵玉道:“孩子这样多长时间了?” 付贵玉道:“自从前天晚上回来,半夜时候突然雷电交加,正在睡觉的小柱子突然爬起来,跑到外面大雨中,口口声声的说干爹来接他了,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回去,想把他拉回去,偏偏他力气 突然大的出奇,我怎么拉也拉不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打了一个惊雷,小柱子脸上才露出恐惧之色,抱着头躲到这里就没动过,一直到现在”。 蔫诸葛和宋春茂这才明白,为什么白天送石英最后一程的时候,他最疼爱的付金柱没有出现在人群中。宋春茂有些迟疑的问蔫诸葛道:“军师大哥,你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吗?” 蔫诸葛道:“不像是感冒,倒好像是丢了魂”。 宋春茂道:“会不会是鬼上身?” 蔫诸葛道:“小柱子八字硬,再说还有石司令暗中庇护着他,什么样的恶鬼也上不了小柱子的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