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恋伤心恶男》 序言 【序言 万里晴】 大家好,我是万里晴。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大家好,万里晴再度来也。 依照惯例,先感谢大家拿起《再恋伤心恶男》。 这次说的故事,是一对男女努力在一起,然后分开,然后又努力再在一起的故事(你可以把简介写得再无趣一点啊万里!)。 让我先擦个冷汗,再来跟大家说说,当初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个故事。 这个呢,其实当初计划表上,不是要写这本稿子的(爆炸)。第四本作品原本是另外一本小说,哪知大纲都列好了,重要的个性角色、故事桥段也整好了,写也写了三章,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醒来,我又开始从第一章写起,写出了一个跟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故事,问题是写得超顺的,就写出了《再恋伤心恶男》这本书。 这种时候,也只能对昨天的自己两手一摊,saysorry啦。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在想,结婚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什么呢? 万里身边有不少女生跑去结婚了,要结婚时,弄得很热闹很盛大,新娘子美到爆表,未婚姊妹们欣羡不已,可是,结婚之后,跑回来跟大家报告说「我嫁得好好,好开心啊,你们快来跟我一起这样做」的人数……几近于零。 明明以前爱得死去活来,现在看起来还是天生一对,非他(她)不可的情人,却被很多爱情以外的因素弄得日子难过。当然,经过一再磨合后,他们也都顺顺的走下去了,可是,我有时会觉得拿爱情来这样擦撞打磨,心好痛。 所以,我就写了《再恋伤心恶男》,心想,也许有时候拉开距离,会是一种解决之道,只是不适用于每个人。 虽然故事是我写的,但男主角范错为的作法还是有点吓到我了。角色有自己的想法与生命,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总算是有所体会。 虽然写稿期间惊吓连连,不过我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希望大家也能跟我一样享受这本书。 有任何想法,欢迎跟万里交流喔。 万里晴的emaddress:k:atte.sky@msa.h; 部落格《万里晴~有爱就能闪闪发亮》:http://justlovesunnyday.p/blog fb粉丝专页《万里晴~有爱就能闪闪发亮》: https://.facebook/just.love.sunnyday,来按个赞吧! 我会在以上地点出没,聊点写作、生活五四三,欢迎来聊天。下回见! 收起杯具,她好惋惜那和解之后的气氛,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这一次,他连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吧。 楔子 蒂珐(diva)后悔不已。 早在第一记枪声响起,子弹击中酒杯架,玻璃碎片狂撒而下的那一刻,她就该仓皇逃走。 但她没有。 那不是她犯的唯一错误。更早之前,她就听说有两派势力在对杠,但蠢得不愿相信台风尾会扫到她,毕竟她一向明哲保身,祸事哪会降临? 但狗屎的,她还是衰到了!当其中一派人马跑进她的酒吧,喝醉后拔枪,扫到一个刚好经过外面的对头,这场战役就开始了。 他们占据了她的酒吧,胁迫她留下来当厨娘。 「女人,吃的弄好了吗?」 她回过神,戴上厚棉手套,端出刚烤好的鸡翅。 酸酸辣辣的香气引起男人的注意,其中几个围了过来。 有那么一秒,她想把那盘鸡翅往他们身上泼,但随即意识到胜算太低。酒吧里有十来个男人,就算撂倒一半,仍有至少五个摆不平。 「想都别想,就算你逃得出去,也是送死。」头头说。 她闪身躲开一个要掐她屁股的男人,灵巧得自己有点讶异。过去三十六个小时她没合过眼,反应早该迟钝了,但体内绷紧的神经告诉她,事情还没完,还不能松懈。 这里是凤凰岛,位于印度洋北方的中型岛屿,公权力管辖不了,一旦有人开战,除非第三方势力介入,否则将战到其中一方投降为止。 那个头头是对的,贸然踏出酒吧,她必死无疑。她与这场对立本没关系,可谁让她刚好是酒吧业主?一旦跑出去,遇到对方派系的人,恐怕还没辩解什么,就会被射成蜂窝。 但继续待着也没有比较好,看看那些男人,因为亢奋,体臭变得明显。他们喀啦喀啦的嚼着鸡翅,一个个把玩武器,用拇指尖划过刀锋,把弹匣退出来再扣回去。别说跟敌人交手,以这种紧绷状况,自己人杠起来都有可能,要是有人误扣扳机,不用一秒,子弹就会满天飞。 她可能因此而死!这领悟像把刀捅进心窝,她倏地一凉。 随即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早在六年前便离异的前夫。 真不敢相信,生死之际,她唯一想到的,竟然是他。 蒂珐皱起眉,努力集中思绪。只要找到空隙,她一定捧着藏在地砖下的钱箱,头也不回的逃出去,问题是,空隙在哪里? 「叩叩叩!」前门忽然传来声响。 落在门上的力道不疾不徐,让酒吧里的人更紧张,嚼鸡骨的声音全停了。 「有个男人在门口。」负责守前门的那人说。 「谁?」 「没见过。」 头头扭头看向蒂珐,「你叫了人来?」 「手机被你们收走了,我要怎么叫人?」她没好气。 那阵稳定的敲门声再度响起,惹得几个男人心烦意乱。 头头丢开鸡骨,「让他进来。」 蒂珐好奇的移了下位置,却只从人影间瞥到那人一眼。 他看起来瘦,但结实,她感到似曾相识。 意识到自己想起了谁,她忍不住怪自己异想天开。 别傻了,那男人怎么会来?他们早就互不相干了! 他被一个男人推到墙边检查,他合作的举起双臂,任那人拍遍全身上下,再将他转过来。 那个人朝头头禀报,「没武器。」 「你是谁?来做什么?」头头问。 他拉了拉被扯乱的前襟,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说,「找我女人。」 蒂珐眉心一动。那声音,她不可能错认,有点沙哑,非常低沉,像酒一样醉人,带着烟雾般缥缈的感觉。 她挤到最前方去看。魁梧的身材,有点颓废的外型,彷佛燃了火的双眸,比她纯属东方的外貌更适合在凤凰岛上混日子的欧亚混血五官……是他,真的是他! 她瞪大双眼。他来干嘛? 「谁是你女人?」头头问。 他下巴一抬,「她。」 他不该出现,特别是不该来送死!蒂珐别开脸,「我不认识他。」 老大困惑了,「那他为什么说来找你?」 这也是她的疑问,但她选择耸肩,「我怎么知道?快点赶他走,你们不会希望多一个陌生人搅局吧?」 有道理。头头正要下令,那男人开口了。 「别撵我出去。」他露出气定神闲的笑容,却令其他人忍不住竖起寒毛,「蒂珐,宝贝,我为你而来。」 第一章 【第一章】 六年前 周末夜火热。 夜店林立的东区宛若不夜城,一辆一辆小黄急往这里开,在街角停下,走下一个个亟需解放的时尚男女。 附近一处巷弄间,某music bar内,人声鼎沸。 蒂珐穿着白衬衫,缎面黑背心,黑丝长裤,端着托盘,穿梭人群间。 空气中夹杂着烟味、酒气,还有汗水与费洛蒙的味道。 空调出风口前的纸条高高飘起,开得够强了,循环系统也运作到顶峰,但人多的地方依然火热,穿着性感的女客边扭边搧脸,穿长袖的她却冷得起哆嗦。 不像其他人来跳舞和取乐,她是来工作的。比起扭来扭去,把酒杯放在托盘上,送到桌边,算是非常轻微的活动,怪不得她冷。 从一个色迷迷的醉鬼裤头上抽出小费,她转身就走。脑后马尾晃了晃,她听见一串窃笑声传来,夹杂几句「胃口好像不小哦」的风凉话。 她不在乎。钱就是钱,该她拿的,一毛都不会少,其他的就随便。 夹着托盘回吧台,老板吩咐,「去叫范先生准备,你可以休息十五分钟。」 她转往后厨房,倒了杯温开水,往休息室走去。 所谓的休息室,说穿了,不过是储藏室一侧,用布帘围起来的空间,里面只有两张塑胶椅,纸箱叠起来充当的桌子,一面穿衣镜。 她掀开布帘钻进去,里头,一个男人在闭目养神。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长腿却搁在另一张。可恶,她本来打算以最快速度坐在那上面,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退而求其次,她把手放在肩膀上,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那男人一眼。 他静静的呼,静静的吸,迳自在做上台前的准备,那份专注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认真得有点过头,但她不觉得可笑。 范错为是店里的驻唱歌手,专唱周末场。他有股难掩的气势,任何人只消看一眼,就会知道他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他独来独往,与人保持距离,态度虽然温和,但双眸冷淡,跟谁都不多话,也无私交──在这个圈子,这有点特殊。 她偷偷注意他有段时间了,有一次在非上班时间,她出去办点事情,恰巧在商业区见到他。他穿着西装,提公事包,边走边跟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交代事情,看起来架势十足。 他显然有份称头的正职,混得也不错,为什么来驻唱? 这个疑问,没有解答,因为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她也不好直接问他。 趁他没发现,她索性仔细看他。他长得很好看,混了外国血统的五官立体且深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两片扇形影子。他身量高大,肌肉结实,如果愿意卖弄,会有很多女人拜倒,偏他就是这副冷冷的性格。 这种冷淡,令专程来听他唱歌的歌迷不敢造次,只敢乖乖、远远的望着。 彷佛感受到被注视,他睁开眼睛,正正对上她。 糗了!两个月下来,才盯着他瞧这么一次,居然马上被抓包。 在他的注视下,她把那杯温开水交出去,指尖不小心触及他的手,脸颊不禁一片臊热。 「时间到了?」他浑若未觉。 「再……」她瞥了下时钟,「十分钟后要上台。」 「好。」他放下双腿,把塑胶椅推给她,「这个让你坐。」 怎么可能坐得住?她耳根在发烫耶!「不用不用。」这股慌乱来得莫名,也来得强烈。「你那个,注意一下时间。嗯,就这样。」 她转过身,飞也似的离去。 那条马尾晃得好用力,以前不曾这样过,她怎么了? 范错为点起一根菸,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布帘那边,有点纳闷。 驻唱以来,都是她负责接待他。 「接待」不是很精确的用语,她没多花心思在他身上,只是在上台前,过来提醒他一声,顺便递杯温开水。 不过,他喜欢这种冷淡,比热情更令他自在。 他观察过她,比起其他人,她的打扮不出色,却出奇显眼,只要他想,一眼之间,便能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到她。 不管是捧托盘,还是站吧台,她的每个动作都很俐落。她步履轻盈,微微收腰的缎面背心衬出玲珑的身段,腰是细的,臀是圆的,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般刻意摆荡。 她专注于手边工作,任女人味若隐若现,他私心里很欣赏。 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却深不见底。第一次望进那双眼眸,他以为看到了坚不可摧的金属,她的眼神透露出坚决的意志力,他立刻领悟她早已习惯孤单,不好交际,因此见她来来去去总是一个人,他不觉得讶异。 比较讶异的,是她刚刚似乎盯着他──她从不做这种事,对别人的兴趣总是不高,怎么了吗? 「喂,要上台了。」布帘一掀,她又来叫人,随即不见。 那一秒,他注意到,她刻意看向旁边。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看他看得很认真吗?怎么现在就不看了? 他有点疑惑,随手摁熄了烟屁股。 这个晚上跟任何一个周末夜一样,愈晚愈沸腾。 愈近闭店时间,人就疯得愈厉害,酒一轮一轮点不完,忙到后来,蒂珐不冷了,身上开始冒汗,头却在抽痛。 忙碌间,抬头看看台上的乐团,范错为还在唱,后半场是快歌,气氛愈炒愈火热,连飙几首下来,他竟能脸不红、气不喘,实在厉害。 他在台上与台下的姿态完全不同,拿起麦克风,他能将丰沛的情感收放自如,舞曲的奔放,快歌的恣意,情歌的浪漫,慢歌的暧昧,没有他诠释不来的曲风。 蒂珐在托盘上摆好玻璃杯,注入龙舌兰,看着他暗忖,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极端?在台上,他连唱出饱满音色的双唇都显得性感。 性感?她在想什么?两颊忽然臊红起来。 他仰头收掉最后一个音,疯狂鼓声之后,乐曲结束,他缓缓低下头,眼神突然朝她飞来,毫无差错的与她对视,就像知道她一直在偷看他。 蒂珐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低头把柠檬片夹到盘子里,弄好盐巴。吸了一口气,她捧起有点分量的托盘,感觉他正盯着她的背影。 她希望他没注意到她热辣辣的耳朵,天才晓得她为什么忽然关注起他,最好这只是一时好奇,回家睡一觉之后,一切都好了。 在最大的包厢里放下酒杯,她转身要离去,一个男人杵在门口。 「别忘了小费。」包下包厢的男人李杰克,手指夹着一张大钞。 「谢谢。」 她伸手要拿,李杰克却突然收回手。 爱给不给随便他,何必耍人?她一阵微恼,「我服务不周,请见谅。」脚步一转,她就要绕开。 李杰克再度挡住,慢条斯理的再抽出一张大钞,「最后一轮酒了,你也喝一杯,小费加倍。」 「老板规定,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其他服务生都喝了。」 「我不是他们。」 他抖了抖钞票,笑得很自信,「不喝的话,连第一张都没有喔。」 她知道李杰克想引起她的注意,但这一套令她很感冒。勉强对他笑了下,她绕路走开,出了包厢后才发现,范错为正看向她这边。 他的神情有几分思索,看来是盯了她好一会了,不是刚好瞥过来。想到他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原本的恼怒之外,又多了几分难为情。 这种不快死死的黏着她,一直到打烊。 她握着拖把柄,以超乎必要的力道擦过地板。大部分酒客已走掉了,还有一些留在场中,有的醉得呼呼大睡,有的还在瞎聊。 突然间,几双鞋子踩到了拖把前。 「嘿,蒂珐。」李杰克说。 她在心里叹口气,「请让让,我在拖地。」 「刚刚我跟你开玩笑的,这是你的小费,快收下。」 「不用给我了。」 「要的,不能让人说我李杰克不懂规矩。」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懒得反驳,她直接接过手,「谢谢。」 旁边传来几个窃笑声,她的太阳穴抽得更痛了。 「你几点下班?」 「把你们送走,我『才能』下班。」她说得别有用意。 李杰克耸耸肩,「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坐我的车去兜风,顺便吃早餐。」 她一阵无力,「谢谢你,我不去。」 「大家做个朋友嘛。」 「你是客人,我是服务生,不存在交朋友的可能。」 第二章 李杰克沉下脸,踩住拖把,「你是在叫我快点滚?」 忙了一晚,已经很累了,他还来纠缠,蒂珐登时也火大了,用力一扯拖把,奈何动不了他。 李杰克得意洋洋,「你点头,我就让你把工作做完。」 「你……」 「欠揍吗?」几个字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便自她身后传来,「她不坐你的车。」 「谁说的?」 范错为耸耸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李杰克冲上来。「你说我不长眼?」 范错为一掌挡在他左肩,李杰克势头太猛,突然遇到如此坚定的阻力,一下子被顶得连连倒退,他身后的女人闪避不及,「啊」的一声往后跌去,李杰克一脚踩到她,砰的一声,跟着仰跌下去。 那女人被压得痛叫,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里看。 李杰克抬起头,脸涨红了,「你……你居然敢打我?」 「是你自己没站稳,不要赖到我身上。」范错为收回那一掌,折了折手骨关节,「但要是你再无理取闹,我就动手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李杰克气坏了,「凭什么替她说话?」 蒂珐正要回答,范错为已经先一步开口。 「我是她男朋友。」他把她拉进怀里,手臂占有性的环住她。「你有什么意见?」 六点初,天色已白。 有别于平常日,周日早晨人车稀少,一片宁静,尤其刚从吵闹的地方出来,会觉得这世界静谧得就像天堂。 蒂珐扣着包包,走出酒吧后门。 才刚转个向,要朝回家的路上走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杵在那里。 范错为。 因疲惫而放空的神情,在一瞬间又板起。平常唱完歌,收收东西就走掉的男人,居然就那样勾着提袋,屈起一脚抵在墙上,摆明在等人。 最好不是在等她!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她连点头都省了。 范错为没啥反应,任她走过去,没说一句话。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她微仰下巴,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有些不舒坦。 什么鬼东西!他凭什么来搅和她的事,惹她不开心,却还故意不理她?他应该滚到她面前请罪,让她结结实实的骂一顿。 「喀嚓。」一个细响忽然传来,她下意识扭头去看。 身后那人淡淡开口,「树枝。」 她一愣,「什么?」 「那是我踩到树枝的声音。」 她白了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心口那团火憋得难受。 她穿入一座公园,经过晨起做操的老人们,来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住脚步。 他抬眼看她,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男朋友?」不爽的质问跳出来,她可以听见理智崩溃的声音。 停,这件事可以冷处理,可她的嘴巴有自己的主张,她往前踩一步,「很好,原来我有男朋友了,我自己居然不知道!」 他看出她在发火,有点小心的说,「那只是一种权宜性质的说法。」 「你不能因为我多看了你几眼,就自称是我的男朋友。」 「今晚你有一半时间不看我。」他合情入理的指出,「不然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跟我对上就转开视线。」 「那是因为我尴尬!」她气到管不住自己说的话。「我不想被你发现我一直在看你!」 「一直在看我?」一股奇妙的愉悦涌上来。「为什么看我?」 她粗鲁的嗤了两声,「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你长得很好看,平常一定有很多女人盯着你,看得目不转睛,我就是那样。」 「你认识我两个月了,到今天才觉得我好看?」这真有趣。「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被太上老君一拐杖敲到头,就是女性贺尔蒙突然爆炸。」看到他浮现的浅浅笑意,她窘了,转身继续走,「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这根本不是重点。」 他跟上,「那重点是什么?」 她忽然又停下,他差点撞上去。 尽管没撞上,两人的距离也在瞬间拉得很近。 他低下头看她,却不想退开。 一夜没睡,那双如钢似铁的眼眸有点软化了,虽然燃烧怒火,却不似平常那样坚不可摧,他彷佛看到了那副自我防卫的盔甲出现空隙。 她的脸上看得见疲惫,还有一丝脆弱。眼前的她,跟以往所见不同。脱去高跟鞋,她的身高少了快十公分,换下那身制服,看起来少了几岁,一夜没睡,眼窝青青的,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可怜。 他意识到,她不只是个公事公办的伙伴,更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人。 蒂珐仰头瞪他。可恶,他不也没睡吗?怎能看来精神十足?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在他眸中看到自己虚张声势的倒影。其实她好累,却不想像过去那样,回家倒头大睡,她比较想对他发脾气,想把胸中那团不快挖出来,砸到他面前,尽情的无理取闹,再抱着他寻求安慰。 她怎么了?她后退一步,被自己这一连串反常吓到了。 他伸手抓住她,不让她被树根绊倒,她却骇然的瞪着扣住她的那只手。 炽热,有力,骨节分明,那是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了不知多少,力道也超乎想像,令她一惊,却也同时令她着迷。就是这只手,刚刚圈住了她,将她从李杰克面前带开,一路护着她到更衣室。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铁一般的事实在这一刻敲进她脑里,从未苏醒的女性意识忽然间蔓延开来。 「你没事吧?」他问。 她甩开他的手,闪到一边,因察觉到两人先天上的不同而烦躁。 「你别插手我的事,像李杰克那种家伙常出现。」 「常?」他忍不住皱眉。 「我在夜店工作。」 她的语气,像这句话足以说明一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要是别人把我看作你的女人,会为我带来更多麻烦。」 「怎么可能?」 「那里的生态,我比你懂。」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他们会认为我愿意躲在男人的保护之下,以后你若没挺身而出,就会以为我失去你的保护,会有人出面来抢『保护者』的角色,到时候乱子更多。我花了很多力气,证明自己不需要人罩,你不会知道那套男朋友论调对我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绷起脸。「我确实不知道。」当时会那样说,纯属下意识反应,他也有点被吓到,不过,李杰克摆明了要泡她,有什么办法比说她属于他,更能让李杰克打消念头?「或许你该换地方工作。」 「这里收入高,再说,我一向应付得很好。」 他有点惊讶,「你怎么应付?」 「保持冷淡,没有男人愿意一次一次被泼冷水。」 「有效吗?」 「明天你可以问问你自己。」 他一时哑住。这话够狠的! 她眸中情绪复杂,「所以我才说,我应付得来。」 「有些事不该单独应付。」 「谁都靠不住。」 「至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谢谢,不过,我不想因此削弱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不常锻链,很快就会技巧生疏。」 范错为发现,她的拒绝是认真的,不是欲拒还迎的把戏。 她的勇气令他惊讶,他没见过如此顽强的女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不见得是柔弱的小花,但对于男人的保护,向来是多多益善,可她只想靠自己。 她执意把他推远,他却很想再靠近一点。 「帮帮忙,不要造成我的困扰。」 她的低语中,有他听了会微微舍不得的坚持。 他审视了她片刻,确定她真的就是那意思,终于颔首。 蒂珐转身,走不过五分钟,再回头,他已不见人影。 之后,他果然不再插手她的事。 但他说的话起了后续效应,李杰克没再出现过。想想也是,如果他没跌那一跤,可能还会来挑事,但跌得那么瞎,当然选择消失。 没有人再来邀她干嘛,他已为她标上所有权。可能是她性子冷,他也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没人察觉,后来没黏黏蜜蜜的,也没人质疑。 他们依旧周末才见面,她依旧提醒他上台,送温开水给他。不晓得他是不是故意的,有很多次,她发现他有意无意的留心她,眼神绕着她转,每次唱完后都走得很慢,彷佛要确认没人纠缠她。 但这是她自己猜的啦,由于他没特别做什么,她也不能往脸上贴金,叫他滚远一点。 再说,她也没那么不情愿。 第三章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反应变得敏锐起来,有他的夜晚就不一样,心情莫名雀跃,脚步格外轻快,体内像多了一个雷达,不管她在哪一区服务,都能感应到他在哪个方位。 他注意她的时候,她都有发现哦,心里甜丝丝的。这感觉很陌生,令她有点恼,因为当他在的时候,她不能像以前那样来去一阵风,她开始臆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他在想什么,就算告诉自己一百次,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可还是管不住。 她也无法不注意他。那家伙老爱抽菸,最近有点咳嗽…… 又到了周末,傍晚要去上班时,她飞快走过某个街角,眼角好像瞥见了什么,又折回去。 「养喉茶」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下面是几排小字,写着养声润肺,利水祛湿。抬头看,那是一家台北街头寻常可见的小小茶舖子,店面有点老旧,看来已经营业很久了。 这玩意儿她没买过,不过好像挺适合范错为喝,刚好他今晚有班。 但是,她已经叫他别管她,她也该以身作则,少管他的闲事。 拉锯战在她心里展开……唉,还是别买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她走开。 「小姐,要不要买茶?」顾店的老太太笑着叫住她,「我们的茶是自己煮的,每天现熬,对身体很好喔。」 她叹了口气。算了,先问问看,反正问了也不一定要买。 「请问,抽菸的人可以喝吗?」 范错为坐在准备室里,等待被召唤。 「嘿,」那张小脸自布帘外钻进来,「还有十分钟要上台。」 「嗯。」他从穿衣镜中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开。 他知道她有点躲开他的意思,因而不想叫住她。那天自称是她男朋友,还将她搂进怀里,事后想想,确实冲动了点。 但他在心底找寻不到半丝后悔,出于一种莫名的理由,他不想她被别的男人觊觎。也因为那个理由,他管不了自己,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的追着她,并确保没有其他男人再去骚扰她。 这是爱情吗?似乎有点像,但本质又不太一样,跟他经历过的不同。他对她的关心比以往对女友更多也更隐晦,却不是因为想跟她谈情说爱,而是某种更深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牵系。 想不透,索性不想了。 那天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乐团贝斯手私下问他,是不是跟蒂珐在一起,他无法承认,也不想否认,「嗯」了一声,那家伙失望的走开,看来是对她有意思。 打散那个人的美梦,他有点愉快。 范错为抖了抖菸灰,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布帘动了下,她又探头进来,「怎么又咳了?唉,你等我一下。」 她没走开?他以为她进来叫他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想到她之前坦承偷看他时的窘迫,他心里涌过一阵男性的骄傲。 她咻的一下又进来了,端另一个杯子给他。 「这是什么?」 「一种茶。」 他瞪着那黑黑的饮料,「我还是喝温开水就好了。」 「这是保养喉咙的茶。」她面无表情的说,但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有点闪烁。「卖茶的老板说,喉咙不舒服的人喝这个茶,可以止咳化痰。」 他愣了下。他偶尔会咳嗽,这阵子咳得比较凶,本来想去买喉糖,但老是忘记,她却惦记着,为他准备了茶?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升起。「你去买的?」 「不是专程去,顺道而已。」她蹩脚的解释。「拿去啊。」 他接过来后,又微诧,「热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来上班的时候。」见他不解,她又说,「本来已经凉了,但听说喝热的比较有效,我就用微波炉加热过。」 她只能休息十五分钟,却还花功夫帮他热这杯茶,那种特别的感觉变得更暖更热。不爱尝试新口味的他,原本打算敬谢不敏,但想到她的用心,还是捧场的喝了一口,预料之外的中药味冲入鼻腔,他瞬间呛到。 她赶紧过来拍他的背,一股淡淡的香味袭向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嗅觉这么好,竟能在一片中药味中闻到她。 那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神秘香调,只是市售洗发精的味道,很一般,但夹杂了她的体息,闻起来就不一样。她的味道不甜,但诱人,柔柔的,却自有力道,能排开重重杂味,直窜他胸口。 「好点了吗?」她侧头问。 他及时回神,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站得太近,她退开来。「好喝吗?」 「还不错。」其实有点苦,不过他不忍说。总是她的一番好意。 她盯着他,像是想看出其他心得,他则回瞪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努力不皱眉头。半晌后,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这样好像很尴尬。」她忍不住说破。 「有一点。」他沉吟了下,「我……不太习惯有人关心我。」 「我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其实我是想对你说……对不起。」这些日子,她反省过很多次,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上次我说的话太冲了。你帮了我,我却连句谢谢也没说,这样很不好。」 那双剑眉飞了飞,「是我多管闲事。」 「不。那时候我很累,脾气不好。」她急急解释,「别误会,我还是觉得凡事靠我自己最好,但我也知道,你那时出面是一番好意,我不该对你凶巴巴,至少得先谢过你才说,但我……」 她整张脸急红了,他不忍让她再说下去,「道歉接受。」 她呆了呆,「你这么宽宏大量?」 「这本来就是件小事,何况你还带了这个来。」他一口气把茶喝光。「我该上台了。」 她看一眼时钟,「我也该回去工作了。」光顾着和他说话,都忘了坐下来休息,她赶紧随便动动手脚,舒活一下。 他收起菸盒与打火机,小小的空间里,两人各忙各的,不急着互相闪开,第一次出现奇妙的和谐感。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可以问你吗?」 「什么?」 「你的名字。」难得有点闲谈的兴致,她就顺遂心意的问了,「范错为,错为,听起来很像在说你是一个错误,你不觉得吗?」 他的动作僵住,方才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 「它是。」 她为时已晚的发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我爸生命里犯下的最大过错,他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以便随时提醒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他说完,掀起布帘便出去了。 蒂珐一拍额头。她什么不好问,问这做什么? 【第二章】 「下午午茶时,唐生珠宝的人来过。」范错为回家后,玛丽乔过来说道。 他深刻的五官轮廓承袭自她。玛丽乔拥有二分之一欧亚混血,细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保养得宜的身材,即便四十多岁,看起来却比他大不了多少,比较像他的姊姊,而非母亲。 她也不爱听他喊「妈」。 「他们送这个过来,说是你订给我的。」她打开手中的纸盒,黑色绒布衬得那件铃兰胸针格外雅致。「有东西送我,怎么不当面拿给我?」 他耸耸肩。 答案很简单,她偏好高调,他行事低调,如果由他亲手送出,只会平平淡淡的把纸盒交给她,不能满足她戏剧化的性格。他了解母亲,她想要的,是在其它家人-- 特别是在大妈面前神气一番,所以他委请唐生珠宝的人,在家族里几个女眷用午茶的时候送来。 「下次买山茶花或玫瑰给我吧!这串铃兰虽然漂亮,可太素了,不起眼。」玛丽乔把纸盒拿远一些,挑剔的看着,「材质也不算很好,宝石纯净度不够高,不能跟你大妈平常玩的那几件相比。这个不值什么钱吧?」 唐生珠宝,等闲的小玩意也要受薪阶级几个月的薪水,那串铃兰值不值钱?他苦笑一声。母亲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他认了自讨没趣。 「怎么突然送东西给我?有什么好事?是不是升官了?」 「我卖出几首歌的版权。」 「什么?」她的脸色有点变了。 「前不久有唱片制作人到夜店,听到我写的歌,开价买去。第一次在音乐界有点成绩,我想买个小东西给你,纪念一下。」 「你还去驻唱?」玛丽乔的脸瞬间拉下来,「进了家族企业,你就该设法挤进权力核 心,以后才能跟你大妈的儿子平起平坐。唱歌有什么好?明明是个少爷,为什么去做那种不入流的事?」 第四章 说到这,她就有气。 当年她特别挑准了多金老男人,生下这个儿子,就指望靠他发达。 范氏虽然是制造机械零件的老牌企业,不像新兴产业那么炫,可获利极高极稳,少不了她的好日子。她早想好,等儿子长大,进入范氏,勾心斗角登上高位,她就能跟着上阶,但谁知道他没这雄心。 仅用一年,他就用业绩打败其它竞争者,当上业务部经理。他明明有能耐再往上升,却把闲余时间拿去谱曲唱歌,真是气死她了。 范错为掉头往房间走去。当初他怎么会以为,让母亲与有荣焉是个不错的主意? 玛丽乔跟上去,「我打听过了,下半年度,公司要送一个高级主管到美国进修,会空出一个缺,你明天就去跟上面的说,你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很难承认,但他确实如释重负,「我接电话。」 「等等,先把这个收回去。」 范错为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你不要?」 玛丽乔再度看向铃兰胸针的眼神变得轻蔑,「我不希罕!你要让我高兴,就去抢高级主管的缺,到时候,买个象样的首饰给我!」说完,她转身离去。 尽管早知道可能会这样,但此时,他仍有被痛踩一脚的感觉。 脑门麻麻的,他机械般的接起电话。 「范错为吗?」电话那头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我是蒂珐。」 是她?他愣了下,「什么事?」 「今晚下半场的歌手临时请假,老板问你,可不可以过来顶一下?」 他揉揉眉间。他一向不唱周间场次,但今晚,他需要分心。 「我马上过去。」 他怪怪的。 蒂珐捧着托盘,瞄向最边边那间小包厢。 范错为说要来,果真没多久便出现,西装笔挺,一如她之前在商业区见过的那样。可能是上半场的歌手还在唱,又或者是上周末她惹他不快,他才没进休息室,反而开了个小包厢,点了一瓶酒。 他看起来比平常更……她说不出来。他没有明显的表情,眼神是道谜,看来不是沮丧,也不是生气,如果真的要形容,她会说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这绝对不是向他道歉的机会。 蒂珐又忙了几轮,不忘去瞄瞄他,等她察觉到自己离他很近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进了他的包厢。 「什么事?」他问。 她为什么就不能不管他?蒂珐暗恼。「你怎么了?」 他扬起眉,像不解她的问题。 她提点道:「你之前不在这里喝酒。」她看了下酒瓶,幸好喝得不多。「你连客人点给你的酒都不喝,我以为你滴酒不沾。」 他看似面无表情,但心里某个角落,微笑已牵起。她还真不是普通的注意他。 「我偶尔会喝,」他将烟灰弹了弹,「只是工作时不喝。」 「为什么破戒?」 「庆祝。」 她用力的嗤了一声。「你的样子比较像哀悼。」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好歹也要修饰一下,但它就那样跳出来,根本没有拦下来的机会。在他面前,她真的很不会说话! 他没生气,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卖了几首歌给唱片制作人。」 她愣了一下,没马上听懂。 「我写的歌。」他补充一句。 「真的假的?」一朵大大的笑容随即在脸上绽放,「恭喜你!」 一股强烈的快乐击中了他,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需要这样的热切,灰丧的心情瞬间被扭转。 「那是什么感觉?」她兴致勃勃的追问。 「什么是什么感觉?」 「卖出自己写的歌啊,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很开心?」 她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热忱,他低迷的心情被振奋起来。 「还不错。」他想了下,认真的答,「其实是很不错,有点像美梦成真。」 「不打算好好庆祝吗?」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你应该好好庆祝,以前有别的驻唱歌手发片,请了整间店的人喝酒……啊,不过那不合你的style。」 「那时候,你也这么兴奋吗?」他忍不住要问。 蒂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别扭转为小小的激动,驻唱歌手与音乐界合作不是罕闻,但以前听说时,她觉得不干己事,可发生在范错为身上,她不自觉的好开心。 此时被他指出来,她有点难为情。 「这枚胸针好漂亮。」她转移视线。桌面上是一个被打开的精致盒子,黑绒布上是一枚铃兰造型的胸针,枝梗是白金材质,宝石与珍珠缀成的花朵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你应该收好,这样乱放,当心被人摸走。」 「你喜欢?送你好了。」 她摇头。 「为什么?这本是买给她做纪念,她不收,我用不到,给你刚刚好。」 喜悦的泡泡有点消失了,「我不是资源回收中心。」她想了想,又说,「如果她不欣赏你的成就,也许你不该继续跟她在一起。」 确实不应该,他悟透了。被浇冷水最令人不快,尤其是在需要有人分享喜悦的时候,更容易得内伤。这种事,过往已经发生够多次,他不会再自取其辱。 一切到此为止,他心中下决定。 不过……「『她』是我妈。」她想偏了,可他的心情却因而好转了。 「咦?」她愣了一下,「抱歉,我多事了。」她转身要走开。 范错为叫住她,「你下班后还有事吗?」 「回家睡觉。」她顺口一问,「怎么了吗?」 「我想找人跟我一起庆祝。」 陡然间,她心跳快了两拍。「没其它人选了吗?」 他看了眼胸针。「没有。」 他等她断然拒绝。 但她没有,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范错为知道,她随时会大踏步走开。她不跟别人交际,就算曾经关心过他,那又如何?他现在是在邀她出去,以他们的交情来说,这一步跨得太大了,她很可能拒绝。 蒂珐旋过身。 这已在意料之中,他吸了口烟,力道有点大。 「今天十二点打烊,」她低低的说,「我要到一点左右才能离开。」 她的话随着尼古丁流入脑部,他忽然醒悟,这不是拒绝,是邀请。 一阵狂喜冲入心中。「我等你。」 「嗯。」 他若有所思,「但我以为,你不跟别人往来。」 对她来说,他不是普通的别人,他是有点特别的男人。「我也想找人一起庆祝……生日。」 他一愕,「今天是你生日?」 「过十二点以后才是。」在他再度开口前,她飞快警告,「别把那个胸针送我当生日礼物。」 「你不是资源回收中心,我知道。」他盖上盒盖,把它收进公文包里。 扣好磁扣后,他的手还在上面拍了两下,像在确认有把东西收好。 那个小小的举动,意外的触动了她。他虽然没说,但她直觉知道,他心情不好与他母亲不肯收下胸针有关,他刚刚随口说要把它送给她,让她以为他不在乎,丢了也无所谓。 可他却收起来了,收得好好的。蒂珐认知到,这个男人知道如何珍惜自己的心意,就算被回绝,也不因此而随手抛掉,他不是那种随便撒气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更欣赏他了。 午夜到凌晨营业的店家不多,即使有,也跟夜店差不多,龙蛇混杂,容易生事,她不想涉入。蒂珐想了想,决定带他回她住的地方。 听到这个提议后,范错为摇头,「女孩子不应该邀男人到家里去。」 「我没带男人回去过。」 「我就是男人。」 「我信任你。」她说。 理论上来说,他的坚持才是对的,但她的情况有些不同。她独居已久,加上从小在混乱环境中长大,早已学会自保之道,要是有人攻击她,她有把握反抗到底。再说,她已习惯住处的摆设,要是他敢乱来,她随手抄起什么都能当武器,这一点是外面其它地方比不上的。 没有这些有利因素,她不会说要让他去。 不过,她说信任他,那是真的,尽管只是出于直觉,可没出过错。两人有互动虽然是最近的事,但她注意他不是两三天,如果他对女人有歹念,藏不了两个多月,仰慕他的女歌迷不在少数,能诱出狼爪的机会多得是,他却安分守己,足以说明他的性格。 蒂珐把他点的那瓶酒带出来了,但-- 「我今晚不会再喝酒。」他主动保证。 第五章 她有多孤僻,他看在眼里,因此她给出的信任,他格外珍惜。事实上,她对他另眼相待,他已经受宠若惊。 他们去买了卤味、烧烤、小蛋糕,他灌下两杯浓咖啡醒酒。 走在阴暗的楼梯,头顶上的日光灯闪啊闪,他暗自诧异,她住的地方环境这么差!平时她一个人进进出出,岂不是面临很多危险? 但她的样子很随意--不是随便,是随意。她早已将钥匙握在手上,经过其它户紧闭的大门时,步伐加快。她的确懂得保护自己,而他清楚,这绝对是环境磨练出来的。 到了最上层,她打开有些锈蚀的铁门,再开一扇木门,先让他进去。 「我家很简陋,但我在我家最自在。」她耸耸肩。 灯打亮之后,他的眼神梭巡整个空间。 她住的地方是顶楼,幸好不是加盖,相对安全一点。因为东西很少,显得空间很大,靠窗边有张小小的桌子,保养品与化妆品整整齐齐排列着,旁边的单人床上铺着薄薄的椰子床垫,她的房间没有半丝旖旎的气息。 怪不得她不怕带他回来,这里能让人想入非非的东西不多,他也怀疑自己再访的可能性--不是因为简陋,而是太空了,来这里能做什么呢? 她从床下拉出折迭矮桌,把带回来的食物放上去。「你坐,我先去卸妆。」 他脱掉外套,挂在椅子上,解开衬衫上方几颗扣子,转了转脖子,顿时一阵轻松。他在炉具旁找到旧报纸,拿来铺在矮桌上,将食物一一打开。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桌丰盛的消夜,以及席地而坐的男人。他的姿态很放松,双腿岔开,双手挂在床沿,脑袋后仰在她的床垫上,解开的衬衫领口露出部分精壮的胸膛。 她想走过去,跪在他身前,像猫一样伸长了腰,吻他的喉结。 这个念头像劈雷一般,令她瞬间僵住。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想吻他?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正从喉结往下溜,溜过胸膛,到他的小腹,她赶紧收回视线,心中却震惊不已--她怎么会想看他的腿根之处?她以前甚至没想过这种事! 「你出来了?」范错为挺起上半身。 她用笑容掩饰心中所思,「哇,东西都摆好了?你这么快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她这么说是为了转移焦点,范错为却被点醒自己的不同。 他觉得很自在!这感觉来得莫名,却实际。在范家,他不可能这么放松,他不曾在任何一个角落,放任自己慵懒的躺靠着。或许在自己房里可以,但他想不起曾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但在她的地方,他自然得像什么似的,好像他本来就该张罗食物,好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歇憩。 他慢条斯理的屈起双腿,坐回桌前。 蒂珐几乎有点生气,她刚刚竟然没看她真正想看的地方一眼。 居然还在想!她暗恼,拿来马克杯,倒了一点酒,飞快吞下去。 「别喝太多。」他打开放蛋糕的小塑料盒,插上蜡烛,「我们先庆祝,免得你醉倒。」 「我会喝酒。」她捧着杯子,脸颊扑红,坐到矮桌另一边,兴奋的看他按下打火机。「我只会茫一下,不会醉倒。」 他轻轻唱起生日快乐歌。 一朵小小的烛花,一块美味的黑森林蛋糕,一个认真为她唱歌的男人,让她的胸口如被鲠住。她以为今年生日也会如往年那般,默默的过去,却没想到,竟然有人陪她一起度过。 而且那个人是他,她很高兴。 范错为用中文唱了一遍,再用英文唱一遍。感谢老天,他没咿啊呀的耍花腔,不然她会很窘。他用原始醇厚的声音,一句一句重复简单的歌词。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但她真的觉得他把祝福融入曲调之中,心儿无法自抑的变得暖热。 他忽然间变得好可爱,她想靠他更近更近。 「吹蜡烛。」唱完后,他说,「记得先许愿。」 她双手交扣,闭上双眼,无声念着什么,那份虔诚令他动容。 她睁开眼,冲他一笑。 他的心脏像被一拳击中,剧烈跳了几下。「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继续写出很棒的歌,受到很多赏识。」她说。 把珍贵的生日愿望用在他身上?范错为有点惊讶,但怪的是,他不怀疑。「没为自己许愿吗?」 「有啊。」她看着黑森林蛋糕,脸上浮现平日没有的稚气,看来可爱万分。「我希望自己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生病了吗?」 「我很健康。」 「没有别的梦想?」 「我没什么梦想,能踏实的、平安的度过每一天就好。」她拔掉蛋糕上的蜡烛,舔去沾在底座的巧克力碎片。 那小小的舌尖好可爱,他的下半身起了一阵骚动。 「接下来要庆祝你卖出创作曲。」她想了一下,有点困扰的皱起眉,「在这种情况下,要唱什么歌?」 她果然醉了。 吃吃喝喝之后,她的眼神有点呆滞,他起身把装食物的袋子清一清,擦擦桌子,忙完之后再回头,她已经睡着了。 她仍坐着,双腿屈起,膝盖上放颗抱枕,侧脸靠着睡。虽然不再是主动防卫,但那依旧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什么样的人会说自己没有梦想,只要活得好好的就好? 披散下来的黑发散落在微微泛红的脸颊边,几缕发丝随着呼吸起落。她过得很辛苦,比一般的辛苦更辛苦一些,或许多--虽然她没说过,但看她的模样,她平时说话做事的态度,再看看这个地方,他就能知道。 难得的是,她不吐苦水,也不唯唯诺诺,无限自卑,她的背脊始终挺直,不会为了好过一些,任李杰克那样的人拿着钞票,对她予取予求。对她来说,现在的她,算活得好好的吗?她说自己没有梦想,会不会只是因为不敢想? 他忍不住伸出手,撩开发丝,让那张清丽小脸露出来。唯有在睡着时,她才像个二十出头岁的女孩,脸部线条不再紧绷,眉间也没有褶痕,唇角甚至有些甜蜜的牵起。 真好看,她适合这种无忧的模样。 他的手就那样停着,没有碰她,也没抽开。端详好一下子,他决定收回来,却发现拇指已经压在她唇上,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 酒气让她的脸粉粉的,热热的,好好摸…… 发现自己的拇指正在微微用力,要分开她的唇,探进去寻求濡湿暖热,他断然抽手。 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但他对她有欲/望,那欲/望逐渐增强,令他疼痛。 抓起烟盒,走到窗边点燃,他狠狠的吸上一口。 他抽回手的力道有点大,所以她醒了。 张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捕捉到那只手离去的残影,所以她知道,那按在唇上的力道不是梦境。 她差点就张口含 住了……他的手明明不是食物,她却好想吸吮。 蒂珐叹了口气,不知道拿这么奇怪的自己怎么办。 稍微改变姿势,她偷偷瞧他。 他背对她,看向外面,白衬衫合身,衬出宽阔的肩背,下摆收进低腰西裤里,看来无比健硕。她好想走过去,把手贴在他背上,感受呼吸时,他身体的起伏,再圈抱住他,双腕交锁在他身前,把脸贴向他。 他一定比她正抱着的抱枕硬,但也更舒服…… 他捺熄烟蒂,转过身来,正好截到她的依依目光。「你醒了?怎么不出声?」 被抓包太多次,她放弃为自己感到羞耻,松开抱枕,伸了个懒腰。 她不知道,寅夜时分,这女性化的动作对他的欲/望是多大的冲击。是时候告辞了,他想。 蒂珐拢拢头发,努力思索要说些什么,「对了,上次问起你的名字时,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很ok,我……」 「不用道歉,我当时的回答也太冲。」他露出一抹自嘲。「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介意那件事。」 用名字扛着别人一生的错,那种感觉一定很恐怖。她咬住没说。 「我会小心,不再说出太过分的话。」 「何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不想总是七上八下的。」 他笑了,「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我不希望你讨厌我。」一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两人看着对方,这一次,谁也没笑。 「我要回去了,你的生日礼物,下次再补给你。」 「等等。」她踌躇了下,「我在想一件事。」 「说吧。」 第六章 反正令人害羞的话都说了,与其日后再尴尬一回,不如这次尴尬个够,「你尝起来是什么味道?」藉助残存在体内的酒精,她说。 他心口一跳,连同他的男性也振奋了一下。 她有点烦躁的站起身,「如果你想送我生日礼物,就让我挑,今天送。我想尝尝你的味道,我要一个吻,一个吻过之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的吻。」如果他尝起来很无趣,那就太好了,她可以摆脱目前这种看到他就浑身不对劲的状况。 但是,万一他尝起来很好呢? 他的眼神落在她唇上,流连,再流连,笑得沙哑。「我们之间,不可能有这种吻。」 「不试又怎么知道?」 「有道理。」他走过来,将她拉进怀里,笑笑的低下头,封住她。 相触那一秒,宛如地球毁灭,无数爆炸在眼帘后发生。 范错为随即松开她,将她放回原来的位置,收回手。 他们各自站着,连根手指头也不触碰,她却开始颤抖。 他只吻了她一下下,双唇未分,她尝到的大部分是烟味,他的气息是在分开之后,才入侵她的知觉,却好得难以想象。 那是浓厚,阳刚、坚硬的雄性气息,只碰那样一下,根本不够。 她懵懵的走过去,右手勾在他颈后,踮起脚尖,将自己送上去。 他笑着接受,揽住她后腰,温柔的吻住。 她太急切想得到那蛰伏于烟味之中的男性气息,主动捧着他的脸,但他太高了,即便他已低下头,帮助她贴得更近,但她仍要用力踮起脚尖。 可恶,只要稍微乏力,他们的唇就会分开,真是难以忍受!她想尖叫。 感受到她的急躁,他转了个向,坐上床沿,拉她坐在大腿上。 终于可以不再那么辛苦了!她叹了口气。 他的舌头探了进来,接过主掌权,索求她的甜蜜柔软。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他深深吻着。 跟他比,她生嫩得可以,急于奉献让她气喘吁吁,反观他,吻她像在慢条斯理的享用一顿大餐,是那样不疾不徐,优雅到近乎不经心。 他没有跟她一样昏乱,令她不服,蒂珐不再只是乖巧的配合他,她模仿他吸啜的动作,转为主动。 他的呼息一滞,欲夺回主控,可她不让。 可恶,为了控制欲/望,他刻意轻缓的吻她,不让自己过度燃烧。她明显没有过太多亲密经验,他想先给她纯粹的欢愉,可她这样,他再难压抑自己。 他的手占有性的圈住她的腰,将她的臀往自己按下,她则捧着他的脸,恣意亲吻。当她停下来喘息的时候,他把头埋进她胸前的柔软,手自衣摆下探入,往旁拨开胸衣,让蓓蕾探出,他俯身叼住。 「啊……」她仰头发出娇吟,却把自己更挺 进他的嘴里。 他完完全全的硬了,欲/望一触即发。她应该知道她的莽撞造成了什么后果,他捧着她的臀,用力压向他的男性本源。 「我们不应该继续。」他施加压力,让她腿间的柔软抵得更紧。 千金难买她此刻由困惑转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垂眼看着她,知道她懂了他的暗示,终于弄清楚他的欲/望已为她挺举。 生平第一次,她发现自身的女性力量,发现她可以让男人--让他为之疯狂。这种疯狂,纯粹、直接也强悍,不同于一起嬉戏那种轻描淡写的想望,而是更沉猛的原始渴求。 他想与她结合。 她的眼睛出奇闪亮,脸上罩着一层光晕,像瞧见了新玩具的孩子。 「对,不应该。」她低声说。 「继续下去,明天忘不掉。」 「有可能。」她也点头。 「最好现在就打住。」他庄重的说。 她从他腿上爬起来,纳闷自己为何没有分开双腿坐上去的记忆,唯一的解释是她昏了头。 她退到一边的墙角,双膝有些发软,他也起身,到另一边去,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激/情的影子。 「我最好回去了。」他说。 「路上小心。」她叮咛。 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对方,她又开始呼吸不过来。 她不曾恋爱,也没做过爱,不曾想过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如何,但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宛如在火团之中,那火是他与她共同点燃,而碰他的感觉好得不能再好,那些火像被消止,但随即又点燃更多。 站在那里愈久,她就愈好奇跟他做爱是什么滋味,好奇他体内有什么样的力道。 他做爱的时候,也像平常那样冷冷淡淡的吗?还是如在台上热力四射? 他看着她,她的唇被他吻得红肿,胸前的衣服有他吮过的印子,她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女人,期待被狠狠的爱上一夜。 在夜店里,他享受人们误以为她属于他的感觉,此时更想彻底占领她。 但是,她的意愿比任何事重要。如果她要,他一定不拒绝,如果她不想要,他会就此打住,转身离开。 蒂珐瞪看了他半晌。他的头发有点乱,是被她揉的,衬衫扣子几乎解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她发现自己想舔他,真的很想。 他喘息着,垂眼凝视她,她看不出他想要,还是不想要。 但她随即注意到,他没有走开。 他说了要走,但没走。 她忽然领悟到,他在等她作决定。 她抬起脚,朝他走去,他张开双臂拥住她,将她压在床垫上,床架发出一声哀嚎。他给她一个非常缠绵的吻,那个吻像永恒的许诺,她几乎醉在其中。 缓缓的结束这个吻,他拉起她的t恤,从上方脱掉,看着那蓝绿色的胸衣,她的乳房被衬得白皙美丽,蓓蕾被罩杯推挤而出,颤颤的挺立。 「好美。」他的拇指擦过。 一股奇妙的快/感自下腹窜起,她惊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噙着淡淡的笑,拉高她的身子,含 住蓓蕾。 这一次,不再隔着衣服,他嘴里的热气与湿润直接贴着那敏感的小点,他关照的地方无比火热,他放过的部位裸露在空气中,湿凉得让她想恳求他再度纳入,她骇了一下。 含 住她的同时,他将她的外裤往下扯去。 她以为自己会很羞,但更强烈的感受其实是不公平,双手扯着西装裤裤头,要他同样裸露出自己。 他粗嗄的笑着,把她的手抓到拉炼处,「帮我脱。」 「不。」她宣布,「你经验比我多,你搞定细节,我负责玩。」 他笑得低沉,「我喜欢这种工作分配。」他利落的褪去长裤。 出于原始需求,她探手过去,他的巨大与灼烫令她惊讶,也令她羞,可那是她所渴望的,也是即将进入她体内的,再羞,也得看清楚。 他任她看着,试探的抚着,眼中闪动光芒。她碰触他的动作生疏,无法抒解此时的欲/望,却能满足灵魂深处的需求。他喜欢她缺乏经验,更喜欢她充满好奇。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教导她如何给他愉悦。「用力点,你伤不了我。」 她抬头飞快的看他一眼,随即垂下眼,注视着愈来愈大的男 根。他的唇流连在她颈边,手指悄悄入侵底裤,揉捻小核,帮她做好准备。 她娇喘着,陌生的电流自他指尖窜入,她想躲开,她真的想,却不由自主抬起臀,迎合他的动作。 这真是太羞耻了!她不由得握紧了他。 他拿开她的手,她喉间滚出几个抗议的咕哝。 「不能再弄了。」 「为什么?」 「你再弄下去,我会丢脸。」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起身。 她看着自己的掌,有些黏滑。他的意思是她做得还不错吗?「你去哪?」 他脱去上衣,打开公文包,拿出三个铝箔包放在床上。「我想保护你。」 保险套的出现,稍微拉回她的神智。 「你随身携带这个?」她自己都忘了怀孕的可能,幸好他没昏头。「平常用得到吗?」她刻意说得俏皮点,但心里很清楚,那冲不淡话中淡淡的酸味。 「我是男人。」他郑重的说,「备而不用,好过要用时没有。」 他的表情透露这么做是有段缘故,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有任何女朋友或认真的对象吗?」她侧着脸,「我这么问,是因为我不想睡别人的男人。」 「除了你,没有别人。」 她凑过去吻他的唇,「很好,快戴上。」 第七章 范错为准备好之后,将她放倒在床上,看那凝了露的花瓣。黑潮之下,她已经湿透,他推高她的大腿往下压,让她完全暴露出来。 圆鼓鼓的小丘轻颤着,他闻到了她的气味,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身子剧烈晃了一下,他抬起脸,见到她害羞的别开脸。 要不是牢牢的固定住她,她也许逃了。「原来你也会害羞。」 「怎么不会?」她蹙眉不看他,双手抓着枕头。「要就快点,别拖拖拉拉。」 刚刚玩弄他的时候,她并不羞怯,但在他面前裸裎出自己,让他看遍,一股不安漫了上来。 范错为没听话,探一指入花径,拇指滑着小核,「放松,让我爱你。」 躲不开,只好闭上眼。不用视觉,其它感知更敏锐,他的手滑进滑出,自己变得更湿,她都知道。逐渐的,体内起了奇异的痉挛,她抓紧枕头,他的手加快速度,下一秒,她发出被扼住的声音,脑中炸成一片空白。 范错为等她缓过第一口气,便将自己抵在她的入口,她在急喘不休时抬眼看他,知道自己将被他打开,他将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刚才的痉挛太强烈,她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她蹙了下眉,感觉有部分的他进入体内,一口气推入一半。 那种被侵入的不适,一开始很明显,她几乎难以忍受,但是体内有更深的需求,令她轻转臀部,找更好的角度接纳他。经过调整,它虽然仍在,却不是不能被接受的了。 他的呼吸加遽,眼神更沉着,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缓缓前推,她喘着气,放松自己配合他,遇到那层障碍时,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 他悬在上方看她,眼眸中有野蛮的光芒,想直接进入她,用原始的律 动抚平体内的兽,但不行,还不行,他想死了要给她极致欢愉,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蒂珐身体内有强烈的需求,想抱他抱得更紧。那种需求很陌生,强烈到如果他不进入她,就会痛苦的程度。 她想挺起腰,身体却已被他固定住,想圈起脚,那陌生的疼痛让她不敢妄动。他在等什么?为何全身僵得那么紧,却迟迟不做完? 她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庞,眼神迎向他,颤颤的,柔柔的,怯怯的,却不退缩。 范错为紧绷到几乎断裂。他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从女人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甘愿。 蒂珐的眼神在说,他,范错为,是她要的男人。 他等的就是这份甘愿! 他倾身吻住她,将自己完全推入。 【第三章】 侧躺在床上,蒂珐闭着眼睛。 身体充满满足与疲倦,意识昏昏沉沉,范错为紧紧贴在她身后,炙人的体温熨得她好舒服,昏昏欲睡。 破身的痛楚不如她听过的可怕,她适应得挺不错。可能是她的欲/望比其它人浓烈,她并没有因为是初夜而稍微节制。想到这,她不禁害羞起来。范错为本想体贴她,但她太贪心,多逗了他几下,结果,他们把三个保险套用完了。 腿间的疼痛让她缩了一缩,但她不后悔。谁知道有没有下次?既然感觉那么对,她情愿在可以的时候多做几次,反正她不怕累,也不怕疼。 只是,她怕羞。除了在激/情时,无法自抑的碰触他之外,她尚且酝酿不起勇气来面对他。 迷迷糊糊间,外头传来熙来攘往的人车声,差不多是上班时间了。 身后的他起了身,到一边去打电话,压低声音说要请假一天,交办了一些工作,然后踅回来。 她没睡很深,可也没全醒,知道他在干嘛,可不想起来面对。 他坐在床边看她,也许猜出她没睡着,也许猜不出,她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最后,他帮她把被子拉好,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就套上鞋子出去了。 他走了。 门扇合上的声音一响起,她的眼睛就睁开了,从床上爬起来,怔忡的看着床单上干涸的血迹。 他们做了耶! 他在的时候,她不敢看落红,怕尴尬,可现在抚着这道污迹,证明了昨夜的火热交缠不是梦,她已经是个女人了。 虽然不是因爱结合,但她很高兴,转化自己的男人是他。 不过,他不声不响的离开,多少令她闷。 她叹了口气,进浴室洗澡。 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场无牵挂性爱,他天明离去,并没什么不对,她也庆幸不用尴尬相对,但,还是闷,尤其是他打电话去请假一天--既然请假了,干嘛还急着走? 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她用毛巾包住湿发,出来找衣服穿。 门口忽然传来开锁声。 她警觉的耸起背,飞快套上内衣裤,抄起昨晚的酒瓶,小心靠近。 门甫被推开,她就举高双手。 范错为一进屋,看到的就是酒瓶伺候,「等一下,是我。」 蒂珐及时收住手。「你不是走了吗?」 「我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他指着房侧,「我的公文包还在那里。」 他只带了皮夹出去,就是怕她会乱想。 她果然以为他溜掉了。他再次体认,她真的很没安全感,但抄起酒瓶是怎么回事?他能理解独居女人的警觉心会强一些,但她先出手以求自保,这程度已算不上普通。 「哦。」她放下酒瓶,咬唇压下再见到他的喜悦,到一边擦头发。 他应该跟她谈谈,但她只着胸罩跟小裤裤,沐浴在晨光中。她本就不是肉肉型的女人,只在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部位翘,随着擦发的动作,丰满的胸部轻晃,随着走动,纤腰微扭,迷人的双腿笔直坚实,他的某个部位开始充血,没兴趣谈话。 她注意到他的沉默,狐疑的问,「怎么了吗?」 他邪邪一笑。 顺着他的视线,看回自己身上,她才发现自己的裸露。哼,男人,已经做了一夜,难道还不满足?她抓起长版t套上,刻意略过自己也被唤醒的事实。 范错为吹了声口哨,决定不告诉她,她的屁股在t恤下缘若隐若现,挑逗力更强。 他拿出新买的牙刷进浴室,她坐在床上吹头发。 水声过后,她问,「你买了什么?」 「烟,咖啡,早餐。」 「我想喝咖啡。」 「自己拿。」 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他围着毛巾出来,随之坐下。 在他身上闻到她的沐浴乳香味,跟在自己身上闻到他的味道一样,让她昏乱。气息交融是种太深层次的亲密感,分拆不开,令她联想到两人交迭在床上的律 动,黑暗中的喘息记忆让她战栗。 她刻意不理会他就打着赤膊坐在她对面,拿出最后一件东西。 那是一盒保险套。 她有些惊讶,松手掉在桌上,他自若的拾起,拆掉胶膜,转身放到枕边。 「这是怎样?」她忍不住问。 不打迷糊仗,他笃定的告诉她,「我们会再做爱。」 这太让人发窘了,「你怎么知道我愿意?」 她对他的反应太热情,足以令床单着火,如果她不再要,那才真是见鬼了。 不过,他还不至于蠢到实话实说,知道她有极为羞涩的一面,他决心维护。 「我会引诱你。」他脸上的自大笑容,揉合了男人的性感以及男孩的淘气。 她有点晕头转向。心里面,她知道他是对的,他们之间的性爱太美好,她无法说自己一定不要,即使是在此刻,她已因餍足而肌肉酸痛,却仍在盼望。 「吃完早餐后一起补个眠。我向公司请假一天。」他打开三明治的包装。 他没问她要不要他陪伴,径自做了留下的决定,这太专制,太过分了,却也太美好了!她叹了口气。可恶!她正在上瘾中。 「你几点要起床上班?我定闹钟。」 「今晚排休,我决定睡到饱。」 「我陪你。」 她不懂,自己明明很高兴,嘴巴为何要唱反调,「我的床很小,太挤了,不舒服。」 「我不介意你睡在我上面或我下面。」拉来她的手,他轻吻了下,然后将三明治交给她,「吃饱一点,我等一下想进入你里面。」 太邪恶了这男人!红潮漫过耳根,可她没有反对哦,乖乖的咬下早餐。 范错为曾以为,不会再主动造访蒂珐的住处。 即使这个念头只出现过几秒钟,也很蠢,因为他几乎每晚都来。他喜欢她住的地方,虽然很吵杂,环境不太好,治安有待改善,但他一有空就往这里钻。 第八章 真正的原因是她,在有她的地方,他就能放松。他认真在想找房子一起住的事,不过还没开口告诉她,怕吓到她。他的想法往往快过现实三步,习惯想得远,他已经在留意租屋讯息,找能涵盖两人生活圈的房子。 他回头瞥一眼在忙碌的小女人。 蒂珐在烫青菜,那里太挤,容不下两个人,他负责摆餐具。 他知道她防卫心重,那天会上床,九成九是时机太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要,也鼓起了勇气要,而他刚好在那里,刚好是她愿意结合的男人。 以她的傲性,如果他不再出现,她也不会来纠缠,可如果他要她,就必须绝对主动,不能给她思考的空间。蒂珐不会让防卫出现空隙,要是不追紧,他会被排拒在心防外。 所以,他自动出现了,管她怎么想,他都要进入她的世界。 这是爱情吗? 说真的,他不知道。他以前谈过恋爱,跟女人交往过,牵手约会看电影,照世俗认定的方式来,但很无趣,所谓的恋爱对他来说,像扮家家酒。 他跟蒂珐没在谈那种恋爱,没界定过彼此的关系,心中却有种非常特别的感受,他们不约而同为对方保留了最特别的位置。 乐团的贝斯手后来向她告白了,她一秒也没考虑,便回绝了对方。 他依旧不甩专程来听他唱歌的女歌迷,我行我素。 他们完全沉溺在「他们」之中。 在此之前,他不觉得自己是耽溺于肉体之欢的人。他喜欢性爱,喜欢激烈冲刺之后,畅快淋漓的感觉,性爱于他,像一场全心力投入的运动。 但是跟蒂珐的性,那是做爱,是一种玩乐,不只是推进抽出,高潮也不是它的完整意义,他享受过程的每一秒,她的旗鼓相当令他备受挑战,她的尖叫低吟让他满足,而她最后的臣服,让他自觉是个战无不胜的君王。 尝试新体位时,最能看出她骨子里的真实性格,她不是不害羞,可仍会像猫咪一样,被新奇的事物吸引。 她超越了他能想象的美好,他对她的需要太沉猛,用爱来形容,尚且不足。 蒂珐捧着烫好的青菜转过身,一见他怔愣的模样,立刻警告,「吃饱饭之前,不准跳到我身上。」她已经学到,这男人是得寸进尺的高手,只要她没严正拒绝,他就当没意见。 他在步步进逼,不只是床笫之间,他也在介入她的生活。在她想清楚之前,他已经天天登门,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经把这当自己家,带笔电过来工作,有时是白天处理不完的公事,有时是作曲。 他在入侵,她却感到安心。她知道自己太过习惯于筑起隔离,否则不会连朋友也不交,可他却巧妙的趁她不设防时,进入她的世界,霸据不走。 她有点懊恼,他太过理所当然的和她在一起,却又不得不赞赏他用上这种手段,让她就擒。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一味索求而不付出,虽然没承诺什么,但他用行动表达诚意。他们的作息不一致,为了见她,他睡到半夜得起床,去接刚刚下班的她。他无一句怨言,默然牵起她的手,带她回住处。被呵护的感觉太美好,她开始害怕起失去他。 范错为走过来,接下那盘菜放在桌上,低头吻她,「我去洗把脸。」 他的勃起在她的腹间蹭了蹭,她强忍住不回应。这男人不需要更多鼓励。 饭后,他抢快一步去洗碗。「那天,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梦想?」 她愣了一下,「因为我确实没有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人或者什么的?」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 她不知道他这么记挂小小的生日愿望。「如果可以,我想要家人。」 他真讶异,「家人?」 「你知道嘛,就是那种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起的人。」她笑了笑,「逢年过节都得见面吃饭,遇到什么事都得互相牵拖,就算讨厌也不能不往来的人。」 她对家人的认知倒是很正确。「你没有吗?」 「以前有爸爸,不过他死了。」她坦言,「他在世的时候,把我托给朋友照顾,我很少见到他。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笔债务,让我了解『家人』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他忽然有点懂她的个性由何而来,「那笔债很多吗?」 「这就是令人烦恼的地方了,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为了不还而东躲西藏,未免不划算,可真的要还,压力也不小。」她如释重负的说,「幸好只剩下一点点,还完我就自由了。」 「为什么我没有梦想呢?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现实生活里的缺太多了,只能先填满那些缺,既然还没填满,就很难去想更遥远的梦想。」 但是,把拥有家人当梦想?这真是他无法理解的一环。「即使你爸让你失望,你还是想要家人?」 「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她轻声说,「他也没有重要到摧毁我拥有家人的憧憬。」 她眼中那种深切的期待,竟令他感到微微的刺眼。 他绑好塑料袋,逃避似的转向门口,「我下去丢垃圾。」 他在沉思。 自从她说了那些关于家人的话之后,他就点起烟,静静的想事情。 他抽烟的模样,看来潇洒不羁,烟味在他身上不曾臭过,反而让他更像个男人。 她爱他抽烟的模样,却又矛盾的有点恨烟。 每当他抽烟时,吐出的烟雾便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迷离,尽管两人就在同一个空间,却像在两个世界,她看不穿也走不入那片烟雾,会慌,会怕。 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升起,她想让他看着她,认认真真的看她,她要他们在同一个世界,不是各在一方。 她走过去,不由分说,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赶紧把手移开,「小心烫到。」 「把它熄了。」她扯出他的衬衫下摆,声音里有自己未曾意识到的霸道。 但他听出来了。好笑的瞄了她一眼,他徐徐的又抽一口,分析似的看着她。 还等?她不开心,要站起身,他的另一只手及时环住她后腰。 「放开我!」 他徐徐喷出烟,把还剩半根的香烟压进烟灰缸里。 「我说,放开我!」她低叫。 他轻笑着,将她的女性推向他的男 根,深深抵住。 蒂珐瞪大眼睛。这男人竟然已经有反应了?未免太快!她咬咬下唇,偷偷的好高兴。她好想要,却不好意思直说。 他的指,从她的短裤边缘往里头钻,触摸到逐渐濡湿的花瓣。 「哦--」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别带意味的眼神,真令她羞,令她更羞的是,她不想逃。 他的指滑进她的体内,她心虚的别开眼。 「为什么不看我?」他故意问。 「哪有?」 「敢就转过来。」 不愿示弱,她硬对上他的视线,他的拇指借机抵住小核,细细揉弄。 她不住轻喘,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她讨厌他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眸,犀利得让她的心思无所遁形,却又爱极他手指带来的快/感。 不久前,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可现在,她已是食髓知味的女人。 然而,只要能尝到他的味道,变成什么样,她都无所谓。 她发出娇吟,吻住他的唇。 他捧着她起身,让她横躺在床上,抓来枕头抵在墙边,自己则缓缓落下双膝,跪在她腿间。 他边吻她的小腹,边脱掉她的短裤,推高那双细致的大腿,凝视她腿间。 那是……他的天堂。 她的花瓣轻颤着,无声诉说对他的期待,凝露缓缓泌出,濡湿了双股之间。范错为做好防护措施后,将自己全部推入她体内。 她的头抵着枕头,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动承受他强烈的进袭。他进得很深,又快,逼她得把拳头塞在嘴里,才不会尖叫出来。 「不要、不要这样……」体内已开始抽搐,她好慌。 高潮瞬间击中了她,她浑身痉挛,他无情的继续进击,寻求自己的满足。 一次高潮之后,稍微缓歇,第二次高潮随即来临,狂喜如大浪般淹没,她半翻过身,无助得想逃,他却还没有想停的意思。 「等等,」她连忙喊停,「先停一下。」 「你累了?」他再度抱起她,坐回床上,让她跨坐在身上。 第九章 她圈抱住他,嘤嘤喘息。他这句话……很挑衅。 收紧双腿,察觉到他仍又沉又重,「你还没到?」 「还没,等你休息够了再继续。」他慢条斯理的说。「我以为,是你挑起的,你至少有力气撑到最后一刻,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她死瞪着他。可恶,费比较多力气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先投降的人是她?他呼吸急促了点,肌肉紧绷了点,除此之外,没被欲/望驱使到近乎疯狂的程度,不像她已经小死过两回。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很想要,他不过是还好而已? 羞愧的感觉顿时淹没了她,她讨厌一头热,尤其是这件事。 …… 到蒂珐住处之前,范错为绕到超市一趟。 向来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他,在他们在一起之后,开始注意起生活小节,泰半原因是蒂珐太不会照顾自己。 饮食习惯本是承袭自原生家庭,范家对口腹之欲极为讲究,食必精细,而且养生,早已习惯了的他,原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但看过蒂珐喂养自己的方式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会照顾自己。 她租的住处没有厨房,炉具区是开放空间,也没有抽油烟机,使得她不买肉类回来料理。自行下厨的她,蛋白质来源只有两种:水煮蛋跟鲜奶。 他简直傻眼,怪不得她那么瘦! 那种分量,或许能令她负荷起过去的工作量,但自从他们在一起,她的「活动量」遽增,要是不好好养着她,他怕她会消瘦得更快,所以,他养成了带熟食过去的习惯。 在楼下稍停了下,他抽出信箱中的邮件,才要将钥匙插入锁洞中,大门便已往后敞开,门上贴着「随手关门,小心窃盗」的纸条像个笑话。 他要尽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长腿跨过昨天半夜下雨的积水,他踏上阶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跑过他身边,手中抱着一个鞋盒,露出来的双臂上有好几道抓痕,看起来很惨。 这又是哪一户的人?蒂珐楼下那对夫妻经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坚定了说服她搬走的念头。 上了转角,到最后一段阶梯,他抬起头,看到大门开开。 浓眉蹙起。蒂珐早该去上班了,她谨慎门户,怎会让门开着? 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他看见屋里一片凌乱,东西被翻过了,地上满是酒瓶碎片。「什么鬼--」他骂出来,随即止住,见到蒂珐瑟缩在墙角。 她的衣衫有点不整,虽然穿得好好的,但明显有拉扯过的痕迹。 他抛下食物袋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眼神有点空。 他轻拍她的脸颊,「蒂珐,跟我说话!」 她回过神,「范错为,你来啦?」 「怎么回事?」他扶她起身,坐在床边。 「刚刚有小偷跑来……」她有些恍惚的说道:「我本来已经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又折回来,刚好撞见他在屋子里……」 「他伤了你?」他怒问,「你为什么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说到这,她忽然清醒的环顾左右,随即丧气,「被他拿走了!」 「什么鞋盒?」 「放钱的鞋盒,我的钱都放在那里面。」 一股怒气悄悄聚集,「你为了那个钱盒而不跑?」 她为自己辩护,「那里面放的是我的钱,可以还掉最后一笔债务,以及我的第一笔私房钱!」 她为了一个蠢鞋盒,罔顾自己的安全?他生气了!「当场撞破小偷很危险,你不知道人被撞见做坏事的时候,会变得更暴力吗?」 「所以他从小偷变成抢匪了啊。」她侧过脖子给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这样。」 「他为什么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为我有一度抢回了鞋盒,可是后来他又抢走了。」 他怒吼,「你还上前跟他抢?」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这样可以说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装钱的那一个,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随他拿走。」 「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伙不只想要钱,可能还想动你。」 「他有想过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抽,「但我马上打退他了。就是为了抓好衣服,才让他有机会带走鞋盒。」 他气到想拍烂桌子。「你可能被那个人……」气息一窒,他说不出那个充满暴力的字眼。「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 「我……」 「不准顶嘴!」他失控大吼,「没见过脑筋比你还硬的女人,你是哪里有问题?人家来偷钱,你偏要把他斗成抢匪,我在担心你,你却要一句句顶回来!你不硬碰硬,难道会死?」 她惶惶的看着他的眼,「你在……担心我?」 「不然我干嘛气急败坏?」他又凶一句。 的确,他此时的模样,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 这个时候,如果她会撒娇,哭一声「人家吓坏了,你干嘛凶人家?」,范错为应该就会心软收口,可她偏偏不会撒娇。 她别开脸去,隐藏突然漫入眼眶的泪水,可那泪水止不住,才冒出来,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来更多。 蒂珐被自己吓到了,她从来不哭的,怎么忽然一直掉眼泪? 范错为也愣了下,先是惊讶于自己骤发的脾气,他还以为自己不愠不火,冷眼看事,却没想到被她激起了这么大的怒气,后则是因为见到她的泪水。 她哭了?刚刚不是还在坚持她的盲勇之举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蒂珐伸手接住眼泪,盯着湿湿的手掌,错愕的抬眼与他相对。 他靠过去,她起身抽了两张面纸,藉此巧妙的躲开他。 她抹去眼泪,擤了擤鼻子,他听见她在低声咒骂,「该死!」 那声音是颤的,化解了他的怒气与惊讶,他叹口气,一把抱住那瘦削的身子。 她的身体是冷的,在瑟瑟发抖,他怪自己没有早点抱住她。 蒂珐挣脱他的手,「滚开啦!」 他捞回她,重新环上,这次锁得很紧。 她试图用手肘重击他,「我叫你滚开,滚开!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你来担心!」 他低下头,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怀抱中,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热得让他心里疼。「为什么不马上打电话给我?」 她不说话,只是小声啜泣,那像是把他的心放在石磨中研碎。他知道她不完全信任他,不指盼他,因为在他怀里,她仍保持蜷曲缩起的姿态,充满了自我防卫。 她应该倚赖他!「蒂珐,请求我的帮忙,不是示弱。」 她怯怯解释,「我不是怕示弱。」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叫我赶过来,或滚过来,随你爱用哪个字。」他顿了一下,想起她求己的个性,又加了句,「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不来。」她终于说。 他太惊讶了,「什么?」 「你可能会跟我说你在忙,没空,就算我打了电话,你也可能不会赶来。」 惊讶已不足以形容,「我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但那是因为她从没主动打电话给他。每次出现,都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她没有勇气按下他的号码,因为她总是很害怕,她怕…… 「在你心里,我的人品这么差?」 「不是,我只是……」踌躇片刻,心里的疑惑终于滚出舌尖,「你是我的谁?你又为什么会一叫就来?」 一阵头晕眼花,范错为已经将她旋了半圈,面对面瞪着她。 「我是跟你睡的男人,我当然会来!」他火大的说,「你有百分百的权利叫我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这女人真是让他气得牙痒痒。「蒂珐,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来。」 她迎上他的视线,不太敢放纵让自己相信,尽管很想。「真的吗?」 「真的。」他神情严肃,「但我不喜欢被质疑,这句话只说这么一次,如果你不相信,我不会再劝你,不信拉倒。」 她发出一声低叫,飞快的投入他的怀抱。「我信!」 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之前看到有小偷在屋里时,因为太过生气,她忘了害怕;跟那人打过一架之后,她整个呆掉了,来不及怕,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吓坏了。 第十章 范错为没有言语,只是搂着她的腰,让她尽情哭出每一分压抑在心里的惊恐。他将她按在颈窝,另一只手坚定的抚在她发上,唇不时给她细吻。 「我在这里,」他不厌其烦的重复,只说那句她最需要听到的话,「蒂珐,我在这里。」 洗过澡后,他帮她上了药,哄她去眯一下子。 她乖乖照做。 以前发生类似的状况,她得亲自处理,再怕、再慌、再不想,都得强打起精神,但这一次,是范错为扫掉地上的酒瓶碎片,是他把倒散的物品捡好收起,也是他叫人来修理坏掉的门锁。她不知道大半夜的,他怎么找到人过来,但他就是办到了。 她不管不问,不去关心,他处理得好好的。小睡片刻,醒来之后,他正站在门外低声向师傅道谢。 她去洗脸,从镜中看到脖子的伤痕,下午的记忆又回到脑中。虽然拉扯时间不长,但回想起那人落在她胸前的目光,仍然一阵恶寒。她一直在为失去鞋盒而难过,可差点被触碰的恐惧隐隐发酵,直到此刻才发作。 原来,男人心怀歹念时的眼神是那么恶心,手劲也变得可怕。 她掏水泼脸,告诉自己,除了被摸几把,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她不能被无形的恐惧打败! 走出浴室,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他摆在桌上的食物。 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就什么也不怕了!她告诉自己,眼泪却扑蔌蔌的又掉下来,这次不是因为怕,而是安心。 安心的感觉好陌生,让她自己都有些心酸。躲在男人背后,感觉原来这么好,只要专心照顾自己,外面的事交给他去发落就行。 她闭了闭眼睛,又沉迷、又怕自己习惯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之前她说过,不要范错为的保护是因为怕自保技巧会生疏,但现在她才知道,那技巧可能连逐渐变得生疏的机会都没有,她会被惯得直接清空自保的能力,她可能再也无法失去他。 「好吃吗?」送走师傅后,范错为坐了下来。 「嗯。」她恐慌得猛啃鸡骨头。 「那块没肉了,吃别块。」他把鸡腿夹进她碗里。「吃,吃饱以后,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注意到,比之以前,他的姿势拘谨许多,神情若有所思。 她更慌了。根据以往经验,当人们想谈谈时,话题通常不是她想听到的,而她最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是什么? 「蒂珐……」 「不要说!」她再夹一块鸡肉,往嘴里塞。「如果你要离开,走就是了,不要对我预告,不要扯一堆虚实交错的话,天花乱坠半天,只为了说我多不适合你,不要用漂亮的话来遮掩你对我不再有兴趣的事实,只管走就是了--」 「闭嘴。」范错为把手放在她唇边,「把鸡骨头吐出来。」 她一脸防备,「你要干嘛?」 「我怕你不小心吞下去。快。」她遵从之后,他清掉鸡骨,擦擦她的嘴,擦擦自己的手,慢条斯理,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们结婚吧。」 她彻底傻掉。 「这几天,我们去办结婚登记。」 「……结婚?」话题为什么飞到这里来?她错过了什么?「为什么要结婚?」 「我们睡在一起,你希望有家人,我怕你一个人住会有危险,结婚能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我们也能理所当然的住在一起。」 话是没错,但好像哪里怪怪的,「这样有必要结婚吗?」 范错为看了一眼室内,「这里居住质量不好,环境复杂,我本来就要跟你提搬家同居的事,结婚是刚刚才闪过的念头,但我想,有何不可?结婚可以让我们变成一家人,本质上仍是搬家同居,只是多一层法律保障的关系。」 她傻住,「但,我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他实际的问,「你不想跟我结婚?」 「我是说,我才二十三岁,结婚还很遥远,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结婚,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你忽然提起,我……我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打断她的话,从紊乱中抽出一个线头,「你排斥吗?」 她想了想。其实她不排斥,当对象是他,她反而有点放松与安心。范错为很可靠,总是周到的照料一切,她信得过他的人品,也喜欢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 之前她没有勇气打电话给他,不敢约见他,是怕他拒绝,她不只难堪,还会伤心,但如果他们成了一家人,情况就不同了。家人是很特别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必须出现,不管是恨对方或爱对方,家人就是家人。 她想跟范错为拥有这种牢牢连结的关系。 想得半定了,她放松下来,「你呢?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我喜欢你。」他的答案出她意料的简洁与清晰,显示他早已想过了,「我们在床上是非常棒的一对,下了床,我也喜欢生活中的你,虽然认识还不够深,但我喜欢你的坚强--今天是有点生气,不过总的来说,喜欢与心疼的成分还是多一点。如果结婚能让我跟你在一起,让你拥有家人,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 「你不担心我们太年轻吗?」 他笑了,「我们过几年就老了,不会永远年轻。」 「可是,一辈子很长,难道你不怕做错选择?」 「我有足够的诚意,来确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事在人为。」 她骇然发现,这男人已经想妥当了,更骇异的是,她也在认真的考虑。 「如果你想跟我定下来,就得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要说我想要家人,或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保护我,这么平淡的理由。」 范错为拿出一根烟,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举起打火机。 「不行,这个时候不许你抽烟。」蒂珐快手抽走。「不许你隐身到烟雾里。」 两人看向桌面,同时意识到,他大可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就不用再谈下去了,蒂珐决定。在谈这么重要的事情时,她无法接受他笼罩在烟雾里,像在另一个世界,令她连他的眼睛都看不清。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赶去酒吧接下半场。」范错为耸耸肩,「我以前从不在周间驻唱,虽然爱音乐,但我尊重白天的正职,这是我不接的理由。」 他缓慢的放下打火机,双手交迭在胸前。 「但是那天,我心情很差,想要有人陪,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那是我赶过去的唯一理由。如果你没奉命找上我,我也会找个借口晃过去看你。」 她倾身向前,「看我能怎样?」 「不能,但我就是想见你。」他也往前对住她,眼底一片清澈,「只有你。」 她傻了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第四章】 「二十六号来宾,请到九号柜台。」播音器放出通知。 蒂珐与范错为同时自等候椅上起身。 「要办什么?」 「结婚登记。」 柜台小姐微微一诧,这么年轻就结婚?「证件带齐了吗?」见他们点头,她又说,「坐。」 他们要结婚了!蒂珐看着柜台小姐收走证件,有种不太确定却又无比真实的矛盾感受。 这一刻,距离范错为的「求婚」只有一周。 过去一周内,她收到三个公文袋,第一个是他的财力证明,第二个是他的体检报告,第三个则是中介公司汇集到的租屋讯息。 他们的婚事,以低调不宣扬的方式,紧锣密鼓筹备中。 时序入秋,他们的生日相近,分别在九月和十月。在她的坚持下,挑出来的结婚纪念日错开了他的生日。结婚嘛,一定有风险,谁知道哪天要分手?要是把登记的日子选在生日那天,万一感情不顺,岂不是连生日都毁了? 他不介意,她却想得很仔细。 工作之余,两人利用有交集的空闲时间,快速看过多间房子。他租了层公寓,新住处比她之前住的顶楼好太多,有电梯,有中庭,有大厅,有全天候警卫,两房两厅,不过时间上有点赶,找到的格局不能如他所希望的,可也只能暂时将就了。 她不介意,他却暗自决定,之后要给她更好的。 比较关键的,是他们又深谈了一次,这回是关于家人。 由于她已无亲故,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便主导整个谈话过程。 第十一章 「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我妈是小的。」 「咦?」她睁圆了眼睛,「这也太劲爆了吧?」 「我爸本来是个还算老实的生意人,有阵子要应酬,比较常进出特殊场所,跟我妈有了外遇。她怀孕之后,他为了表示负责,把我妈带进范家。」他说,「所以我家有大妈跟小妈,兄长的年纪比我大十几岁。」 「你在你家,一定常觉得格格不入吧?」这解释了他为何性格比较疏冷,「你叫范错为,难道就是这个缘故?」 「对。」 「明明是你爸跟你妈做了不该做的事,凭什么把罪名安在你头上?」她登时火了。「这对你不公平-」 「却可以展现忏悔的心意吧,我想。」他耸耸肩。 「忏个头啦!我以后不再连名带姓的叫你,对我来说,你才不是什么错误。」她坚定的宣布,「我要叫你『阿为』。当我叫『阿为』的时候,你就要喊『有』,知道吗?阿为!」 他看着她,眸中有一抹难解的光芒。 「喊『有』啊!」她对他的不合作皱眉,「再来一次。阿为?」 她认真的尝试,令他心中一片温暖。他本不觉得这段背景故事会令她打退堂鼓,但也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站到他这边。 他润了润唇,在她的示意下开了口,「有。」 「很好,就是这样。阿为?」 「有。」清过喉咙后,他又说,「总之,我家让我不太自在,我大妈生性严肃,我妈更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就会知道。不过,我们搬出来住,大部分的问题不存在。」 想当然啦,他家的气氛一定好不到哪去,只有傻瓜才会以为把大小老婆放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件负责任的事。蒂珐想着。可话说回来,他亲生妈妈大概也受尽委屈吧? 「我的想法是,婚后以夫妻生活为主,但要是有家族聚餐,我会到场,该尽的礼数不会少,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至于其它的,不必往心里去。」 这很合理,她点头,「我会跟着做。」 「我要你知道,结婚只是把我变成你的家人,至于我自己的家人,我不见得想多相处了,你也别抱什么期待,更不必努力融入。」他强调,「我是说真的,不是一般丈夫对妻子说的那套敷衍的话。」 「好。」 「礼数够就好,其它的别管。」他再度叮咛,「不必想说要顺别人的意去做。」 他想了想又补充,「除了我以外。」 她笑了起来,本来还以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让他如此强调,结果说来说去,重点原来是最后一句,只是要她乖乖听他的话而已,她想不到他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觉莞尔,「没问题。」 范错为意会到她可能误解了什么,但再多解释也抵不上亲眼见一次,于是不多说,反正日后她就知道了。 如此这般,现阶段的问题全解决了。 他的工作,她的工作,一律照旧。因为年纪尚轻,暂不生孩子,他们要先过过两人生活,所以怎么教养孩子,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以讨论。他们会住在一起,互相照顾,比过去多了一层法律保障的关系,至于未来幸不幸福,虽然还不是定数,但他们都知道,彼此会拿出最大诚意来编织。 填写结婚登记表格时,蒂珐手有点抖。等办事员输入数据,整个流程跑完,她的少女时代就宣告结束。 「深呼吸。」范错为摸摸她的长发,给她一个宛如定心丸的笑容。「你可以反悔。」 她正要签名的右手顿时一停,柳眉蹙起,「真的可以吗?」 「当然。」他慢条斯理的说,「不过,我不会接受。」 见他这么蛮不讲理,她也就安心了。从小到大,她在父亲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家轮来轮去,哪里都不是归属,没有人真正要她。 范错为之所以令她罢手不了,是因为他对她的需要是绝对的,不讲理的,不容多想的,他要就是要。如果在最后一刻,他允诺她说不,她不会觉得那是体贴,相反的,她会认为他动摇了,并就此熄火。 回想起来,每个小细节皆如此对味,或许这真是天赐良缘。 带着微笑签完名,把表格推向他,她开始放空。 下一秒,范错为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知道『蒂珐』是你在工作上用的英文名字,但是……」他大笑出来,「林娟秀?亲爱的老婆,你的本名怎么这么俗?」 婚后连着两个月,除了更忙碌也更甜蜜,生活真的没什么不同。 两人一个上正常班,一个上夜班,工作时间完全错开,往往在他下班时,她已经去工作了,她入睡时,他要去上班。结了婚却还得一个人上床,多少有点寂寞。 不过,聚少离多,也让在一起的时刻格外甜蜜。 见了面总是没时间吵架,休假日出去玩都来不及了,更没机会起争执,传说中的新婚磨合一律不存在。晨光中的性爱妙不可言,她通常已经很累了,仅存的力气只能用来承受他坚硬的冲刺,虽然无力反抗让她有点怨言,但总的来说,性爱很棒! 如果她能多点力气跟他唱反调,挑逗他、折磨他、让他疯狂到无法自拔,而不是乖乖的接纳全部的他,就更完美了。 每天,他坚持亲自弄早餐给她吃,累得像团泥的她,喜欢斜倚门框,看他打蛋、煎吐司或熬清粥。 他做菜讲究细节,但不过度龟毛,看他下厨是种享受。在他的大手之下,锅碗瓢盆显得小小的,每件工作都不难,他以特有的节奏,挪移菜刀,片出一叶叶小黄瓜薄片,用适量糖与盐腌渍,或煎出七分熟荷包蛋,让蛋汁流淌到微微烤焦的面包上,他撒盐、下料的手势尤其吸引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将分量、时间抓得恰到好处,那种专注,那种精准,令她不可自抑的联想到在床上,他总能在最对的时机,以最对的角度冲撞她,将她抛进高潮。 她真好色!但她坦承不讳。以前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厨房地板上做爱,可现在她却能意会,因为她自己就好想跳到他身上。 吃完丰盛早餐后,他更衣出门,她去睡觉,这种日子很幸福,可贵的是,幸福得好踏实。 这个婚结对了!蒂珐只后悔拖拉那一周,她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的。 当然,也有一点点不美好。他搬出来住,似乎没跟家里人谈清楚,偶尔手机响起,他会踅到一边,以冷静、按捺、压抑不发怒的口吻说话。 有一天,挂掉电话后,他宣布周六晚上要出席家族聚餐。 她特地去逛街,买了显得庄重的针织衫。毕竟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她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何况他再三叮咛过,礼数要足。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她随他来到一家大饭店内的港式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范错为进入包厢时,在场多人一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神情微沉,她身旁坐着一个非常美丽的欧亚混血女人,一下递茶送水,一下递擦手巾,看似很殷勤。 老太太倒是爱理不理的,没吩咐她做什么,也没吩咐她坐下,就让她瞎忙。 蒂珐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环境,但这里比她想象的高档许多。从他给的财力证明中,她早知道他身家不差,但没想过他所谓的「跟家人吃顿便饭」,比她以往吃过的餐厅加起来更高级。 「过去打声招呼。」他说。 她赶紧提起精神。 「妈,大妈。」他喊,示意她也喊。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蒂珐一眼,都是正正的审视,「坐吧。」 那欧亚混血女人斜瞄了蒂珐一眼,「大姊说了是家族聚会,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 「她不是外人。」范错为沉着介绍,「她叫林娟秀,我们结婚了。」 蒂珐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微微一笑。 「蒂珐,这是我妈,她喜欢人家直接叫名字,玛丽乔。」他指了指那欧亚混血女人,而后转向,「及大妈。」 老太太又认真的看了她两眼,像车头灯一样,将她照个仔细。她的脸上没有情绪,神情跟初识时的范错为很像,蒂珐看不出是喜欢或讨厌。 倒是范错为的生母,吃惊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结婚?跟她?」她一脸震惊,「老太太才在说,要介绍娘家那边的侄女给你认识,结果你居然娶了--」她瞪着蒂珐简单便宜的针织衫,「她?」 第十二章 蒂珐瞬间有种被人踩下脚底的感觉,她看着她的眼神,比那些在给小费时趁机损她的客人,更令她难堪。 她挺起背脊。 「已经结婚了?」老太太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没评论什么,「也好,娶了就娶了,两个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 范错为点头。 「明天是周日,带回家里给祖先上个香,这么大的事,应该要报备。」老太太又说。 「是。」 「是因为她怀孕了吧?」范错为的生母按捺不住的喊出来,「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你才会赶着娶她,对不对?」 此话一出,包厢里,人声静止。 蒂珐感觉得到,丈夫的身躯变得僵硬。 范家只有一个儿子是先上车,后补票来的,而且还补得不太好看,就是他。因为有切身之痛,婚前交欢,他没有一次不用保险套,婚后决定暂不生育,也不让她吃避孕药,以免伤身。不管怎么激切,没戴保险套之前,他绝不进入她,一些太过亲密的行为,也会延后再做。 他对小生命的尊重与保护,无人能及,却没想到,在陈年伤口上撒下盐巴的,是理当最爱护他的人。 她要上前争辩,他却拉住了她。 「难道不是吗?」玛丽乔偏执的重复,根本不在乎伤到谁。「如果不是怀孕,你何必急着结婚,还搬出去?」 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字句清楚,「不,结婚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 范家暗潮里的汹涌,她终于见识到了。 隔日,蒂珐随着范错为返回范家大本营祭祖,过程很顺利,却也平静得让她觉得有点诡异。 仪式完成后,老太太招呼她到偏厅。「坐。」 「上茶!」玛丽乔对旁边的管家下令。 茶盏茶具送来后,玛丽乔伸出白嫩双手,亲自泡给老太太喝。 蒂珐真是开了眼界。玛丽乔不是她原先以为的小可怜,她是小人,面对得罪不起的人,如老太太,一定客客气气,殷勤有加,但转过脸对其他人如她,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等会,把你的银行账号跟管家说一下。」 「账号?」 「范家每个月会派发生活津贴给家族成员,你已经是范家的人,就会拿到。」 她下意识的拒绝,「我自己有在赚钱。」 「你以后免不了要跟错为出席一些家族活动或必要场合,要学会合宜的打扮。」 她低头看看自己。七分裤,娃娃鞋,白衬衫,铁灰西式外套,虽然称不上多正式,但绝对见得了人。 看她不太领情的模样,老太太又说,「你或许觉得打扮整齐清洁就好,但嫁给错为,你的门面就是他的门面,你或许觉得不求人,情操很可贵,但在我们的圈子里,这样叫--」她指了指她的衣服与裤子,「穷酸。」 蒂珐顿时又羞又窘。 如果老太太说话的神情有一丝鄙夷,她可能还好过一点,但是,那纯粹就事论事的客观态度,令她更羞愧,她不禁自问,她让范错为难堪了吗? 「人家说入境问俗,进什么生活圈子,就得遵循那里的规矩。」 玛丽乔插话进来,「大姊,她不懂,这样吧,津贴转给我,我带她去治装。」 老太太眼神微凛,「谁的津贴就入谁的户头,错为已经是一家之主,让他们自己作主。」 这个婚姻开始让蒂珐觉得有压力了。 茶席散了之后,她到范错为婚前住的房间看了看,他不在里面。走出房门,正好看到玛丽乔往这边走来。 「妈……玛丽乔。」她喊一声招呼。 玛丽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的一声就走了。 她耸了耸肩,不想自讨没趣,却见她又走了回来,杵在她面前。 「你愣站在这里做什么?」玛丽乔问。 她傻了一下。 「没见我正在生气吗?为什么不过来赔罪?」 「请问我做错了什么?」蒂珐小心翼翼的问。 她做错的可多了!这个什么娟的,凭什么嫁给她儿子?身分是小小的穷家女也就罢了,她自己可是怀胎十月才拿到豪门入场券,却只是偏房,可她做了什么?什么也没付出,竟然一进门就占着比她高的地位。 她会设法让她难过! 「看到我不高兴,你就应该主动过来赔罪。」 「是你先不理睬我的,我不好过去打扰吧?」蒂珐试着讲理。 「那就一直道歉到我理你为止。」玛丽乔嚣张的说。 这是刻意刁难吧!她想起丈夫说过,不要对他的家人抱有期待,不必努力融入,那些叮咛果然其来有自,玛丽乔凭什么对她做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彷佛看出她心里的疑问,玛丽乔趾高气昂的说,「不要忘了,我是范错为的妈,也就是你的婆婆,你本来就该伺候到我高兴为止!」 一个清爽的周日,用过早餐之后,两人进了闲置的空房间。 搬家至今有一段时间,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已就定位,有些不急着使用的东西一直没拆箱,堆放在空房间里,蒂珐决定这天不外出,专心把家理好。 粗重的搬运由范错为来,她负责细项的收纳。当初搬得太匆忙,很多东西没有仔细过滤过,她坐在凉凉的瓷砖地板上,检视从他家搬过来的东西。 这工作比她想的有趣,看他的私人物品,像从拼图里串起他的生活。在为数不多的老照片里,他的笑容很少,几乎没有与家人的合照,她不意外,而从满满一箱的运动衣裤中,她挖掘出他身材精实的秘密--他热爱运动。 「这是最后一箱了。」他把她判定该回收的物品收一收,送到大门口。 最后一箱物品是各种杂物,其中有个小纸盒有点眼熟,她默默打开来看。 铃兰胸针。 是那串她见过,他本来要送给玛丽乔的铃兰胸针。 玛丽乔,他的母亲,是个很……难搞的人。她叹了口气。 范错为回来,就看到她在发愣。「怎么了吗?」唇角勾起一抹挑逗的笑,「一起去冲个凉,如何?」 她没有回应的心情,「能说说这枚胸针吗?」 范错为神情微冷,「你想知道什么?」 「你妈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件事没有比较婉转的说法,她只能直白了,「你卖出创作曲时,应该很兴奋吧?怎么会想到要买东西送给她?」 「我想找人庆祝,希望有人跟我一样高兴,那时我们还没有进展,要是贸然送你什么,会被你骂回来。」 他说得没错,她真的会冷眼瞪他。「但,在送她之前,你应该知道她不会给你太正面的响应吧?」 「她一向如此。」 一向?她忍不住要问清楚,「这种事发生过多少次了?」 他耸耸肩,「不知道,没数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她礼物?」她很困惑。「你不怕再被损吗?」 「她令人生气,但毕竟是我妈,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仍希望她为我高兴。试了,很可能失望而回,但如果不尝试,就一定没有希望。」 她听得心口塞痛。「她那时对你说了什么?」 「要我专注在家族企业,打进权力核 心,顺便嫌嫌这枚胸针不够气派,不拉不拉不拉。」他从她手里拿过胸针,端详着,「我挑中它的精致、优雅、低调,确实不符合她的性格。」 「好过分!」她生气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你根本不该送她礼物!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扣上盒盖,神情冷静,「她会不会为我高兴是一回事,我想让她知道、想给她个小纪念品,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如此,他还是受伤了! 她不会被他此时的淡然朦混过去,她见过那一晚的他,独自坐在小包厢里,闷闷不乐,破例点了一瓶酒。如果他不是那样落寞,她也不会违反本性,自动上前去跟他说话。 那时,他需要的是个及时的摸摸,玛丽乔却当头泼他一盆冷水,有多难受,她可以想象。要是她早知道这种情况,一定摒除一切心防,更热切的对待他。 她的愤慨,令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快得到升华,「反正那不是第一次。」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试探的问。 他摸出烟盒,拍出一根烟,咬在唇上,「是最后一次。」他点上火苗。 她就是想听到这个答案,但一听他真正说出来,她仍呆住了。 「以后,我不再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将她的脖子勾过来,「我已经找到陪我高兴、陪我难过的人了。」 第十三章 他的表现明明很明显,她却想听他大声说出来。 「谁呀?」她故意要问。 「你。」范错为将烟喷到一边,低头拥紧她,「我要你和我有福同享。」 「阿为,」她忽然有点害羞,但心中有些话,她一定要说,「我会当你最坚实最可靠的后盾,我永远不会像她那样对待你。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在,我会为你加油打气,永远站在你这边。」 范错为低头看着她。 蒂珐的两颊升起两朵小小的红云,万分可爱。她不是情话绵绵的女人,更多时候,她用有点冷漠,有点抵抗,甚至是有点挑衅的方式与人交流,也因此,显得这番话格外情真意切。 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但他就是知道,蒂珐这辈子只会对他一个人如此在乎,她的心不会再容另一个男人进去。 他也是,没有人能够取代蒂珐。 得天之幸,他们的无名指已套上了互属的戒指,接下来,只要好好度过未来几十年就很完美。 他们能幸福的。 范错为看向窗外。好好的假日,只用来打扫,未免无趣。 将她打横抱起,他往主卧室走去。 那枚铃兰胸针孤伶伶的被遗留在地板上。 对讲机响起时,蒂珐正准备去上班。 手边的情况有点混乱,她的手上交替拿着隔离霜、彩妆刷,以及煮汤的杓子,不停在房间与主卧室跑来跑去。 婚姻生活上手后,她慢慢找到节奏,负担起她能做的事。范错为做早餐给她吃,她则负责晚餐,每晚上班前,会先将食材采买回来,简单下厨,让他下班后有东西吃。 不过,她不如他有条理,常常忙得忘我,最后把时间卡得太紧。 「范太太,有个女人来找你。」警卫先生通报,「她说是范先生的母亲,要让她上去吗?」 她看了眼时钟。 汤锅还没滚,她的眼线只画了一边,赶到上班地点需要二十分钟,可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跟她说现在不方便--」 「啊,这位太太,不能因为别人开了门还没关上,你就闯进去,喂,不行--」 管理员的声音愈来愈远。 蒂珐快速画好另一边眼线。她有种直觉,管理员拦不住玛丽乔,所以当门铃响起时,她不惊讶。 进厨房将快滚起的汤搅了搅,她决定随机应变。 「错为搬出来这么久,没邀我来过新家,连地址都没告诉我。」玛丽乔一见她开门,立刻闯了进来。 蒂珐根本来不及阻止!尽管她心中有防备,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但玛丽乔的气势太强了,她只能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根本拦不住。 玛丽乔把屋内每个角落都看过了,开了每一扇看得见的门,包括挂着他们衣物的衣橱,以及放了两人鞋子的鞋柜。当她定定看向主卧室里那张大床时,蒂珐不禁羞窘交加。 床上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夫妻欢爱也是天经地义,可那些记忆太过私密,容不得外人窥看,她无法承受被这样盯着瞧。 她率先逃出来,玛丽乔硬是在里面多待了几分钟才出来,蒂珐几乎没有勇气对上她的视线,因此她不知道,玛丽乔笑容中有得逞与胜利的意味。 再打开另一个房间,里面只有几个纸箱,洁白瓷砖地面上,小纸盒格外醒目。 玛丽乔一眼认出来,那是唐生珠宝的包装。「把那个拿过来让我看看。」 蒂珐心里暗叫声糟!那天他们收着收着,回房里缱绻去了,也没再回这房间多看一眼,那枚铃兰胸针就这样被忘在地上。 「那个……不重要。」她拾起,握在掌心。 玛丽乔玉白嫩滑的手摊在她鼻前,「拿来我看。」 她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推搪过去,此时却连一个也挤不出来。她不想承认,但玛丽乔的气魄压得过她,只好乖乖照做。 「哦,果然是那枚铃兰胸针。」 「那个,」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是那么不舍范错为被冷待,「你当初不收这枚胸针,让阿为很失望,他不过是想把卖出创作曲的喜悦分享给你……」 阿为?玛丽乔挑了挑眉,「你收着吧,这种小东西,我看不上眼。」 「但……」 「我来了这么久,你不会泡杯茶或切水果招待吗?」 「啊!」她惊跳起来。上班!她得去上班! 她冲进厨房,汤已经大滚,还好没溅出来。瞄一眼时钟,准时上班是不可能了,打电话请假一个小时或许还能补救。 她匆匆去做,再进主卧室,把铃兰胸针收在梳妆台抽屉。 「嗯……那个,我上班快迟到了,改天再招待你,好吗?」 「你去啊。」玛丽乔挑了挑眉,「我是我儿子的妈,待在我儿子的家,没什么不行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她清楚,不该任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是他们的家,相对于夫妻俩,玛丽乔是外人,但又不能这样对她说,该怎么办呢?伤脑筋! 玛丽乔大刺刺的占据单人沙发,那一向是男主人独享的宝座,即便是她,也不会占据,顶多是被他抱到腿上去,但玛丽乔坐得可舒服了。 「茶呢?水果呢?先端上来,要出去再出去。」 蒂珐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茶包。 结果那天,她一共迟到三个小时,而且忘了再次报备。 玛丽乔使唤得她团团转,她一不照做,她马上翻脸。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算计好,在范错为到家前不久,她说要回去了,可一起下了楼,她要开始冲的时候,玛丽乔又改口说要她帮点小忙,耽搁下来,她已经旷职三小时。 她想过要跟范错为提这件事,可是,一来作息错开,很难找到好好说话的机会,二来她也不想让他心烦,如果能自己把事情处理掉,当然最好。 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玛丽乔已经天天报到。 「我听说你在夜店工作?」 「是。」 「还不辞掉吗?半夜才上班,凌晨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她逐渐习惯玛丽乔对她的了如指掌,尽管她从未透露过什么,玛丽乔必然做过调查。「我在考虑要找其它工作。」她边回答,边吸地。 「我儿子给你的钱不够花吗?范家给你的津贴不够用吗?还要你去外面抛头露面?」 「不是……」 「大姊也说了,你不顾自己的面子,也要顾错为的面子,错为怎么说也是范家少爷,老婆居然在那种地方递毛巾送酒,说出去怎么能听?」 等等,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是服务生,工作很单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还没说完!」玛丽乔一通抢白,「你不知道我每天面对其它亲戚有多尴尬,你不要再去了,现在就打电话辞掉!」 「我……」 「当妻子也有很多东西要学,错为全心全意在事业上冲刺,接下来要角逐范氏经营者大位,你是他老婆,怎么可以不专职照顾他?看看你,连水果都切不好,怎么能……」 一个重重的甩门声响起,玛丽乔的话戛然而止。 「蒂珐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逼她,你更没资格。」 范错为回来了! 玛丽乔滔天的气焰瞬间缩小,一脸讪讪,「你……回来啦?」 他点了下头,褪去皮鞋,放好公文包,脱下西装外套。 蒂珐放下吸尘器的长柄,过去拿衣架挂起外套,用静电刷清掉灰尘。 两人没交谈一句,蒂珐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但动作却极为协同,玛丽乔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外人,而且是不受欢迎的外人。 各自处理好细节后,范错为与蒂珐再度面对面。 说真的,蒂珐有点害怕。玛丽乔来访的事,她早该告诉他,但她没说,如今被他亲眼撞见,不知为何,她有种心虚不安的感觉。 范错为等她慢吞吞的将脸抬起来,才将她揽进怀里,那片刻,她看到他眼中没有怒气,一颗悬浮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儿子从没对她这样过!玛丽乔的神情阴沉到极点。 「你还好吗?」拍拍后,他探究她眼底的神情。 她有点难为情,「没什么事,我们只是在讨论事情。」 「嗯。」 玛丽乔等了一下,才发现儿子不打算招呼她。「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说完,提着包包就闪人了。 一切恢复平静后,蒂珐怯怯的问,「你怎么提早下班了?」 「我回来整理谱稿。」他解释,「上次的乐曲受到欢迎,制作人想看看其它的。」 蒂珐眼睛一亮,「太好了!」 第十四章 范错为保留没说大妈下午约见他的事。玛丽乔这阵子一反常态,常往外跑,大妈提点,她可能来找蒂珐的麻烦,果然没错。 见他没有欣悦的反应,她又怯怯的问,「你在生气吗?」 比较多的,其实是无奈。「她这样来家里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害你不开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工作场所,她要板脸就板脸,要走人就走人,从不顾虑别人怎么想,但面对玛丽乔,她就是做不到,令她挫败。 看出她卡在心坎里的小小自卑,他不忍心责怪她。 「你可以叫她离开,我不会介意。还有,不必让她干涉你的工作,知道吗?」 蒂珐想了想,「提到工作,其实我也在考虑要换。我们碰面的机会太少了,我希望能找到跟你比较能协调的工作。」 既然她自己本已在考虑,他就没意见。 揉揉她的发,他说,「我确实想更常见到你,不过,你自己决定,不管你怎么做都好,只要考虑你的意愿,还有我,至于我妈满不满意,不是重点。」他吻吻她,「我记得你今天不用上班吧?去换个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第五章】 尽管同样的事,他已经说了再说,但感觉得出来,蒂珐仍有些不安。 握着方向盘,铁灰色的车如箭一般,从都市驶向郊区,天空渐渐变得清朗,被浓云遮住的日光间歇洒落,人与车变得稀少,他的心情也舒开了些。 他一瞥隔壁座的蒂珐。 方才塞车时,她已在打盹,后来路线畅通,车身摇晃趋于平稳,她开始昏昏欲睡。轻音乐伴奏下,他由她睡去,尽管他比较想聊天,却没有叫醒她。 中途曾慢慢的停下来一次,为了帮她盖外套。 范错为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这种照顾人的感觉很陌生,此前他没想过,边睡边吹冷气容易感冒,就算对待自己,也不太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反正冷了再穿衣不就得了? 但是,跟蒂珐在一起之后,这些体贴的小动作便自动出现,他不曾预先察觉,往往是在行动中,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经常被这样的自己吓到,惊异之余,也感到愉快,那种下意识的行为让彼此宛如一体,她的感受就是他的感受,才能不必思索,就知道怎么做。 愈接近海边,日照愈强。前方的路笔直,来车很少,更显得宽阔。 日光照在她的肌肤上,她的脸透出莹莹之光。蒂珐才二十三岁,身子虽然瘦削,可脸颊还有点嫩呼呼的婴儿肥,那种年轻独有的丰腴,让她的睡颜看起来分外可爱。 只可惜,最近下巴有点尖,眼窝也有点青。 二十三岁就要她嫁给他,毕竟是太早了点。 他降下车窗,点起一根烟。 他看得出来,这阵子她郁郁寡欢。早年生活的困顿,让她很能也很敢吃苦,工作的磨练,让她很快便能将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与家人间的互动……对她来说,那是一门困难的学科。 他呼出一口烟,蹙了蹙眉。之前,他没料到会是这样。 睡梦中,她咽了咽嘴,柳眉蹙了一下。 他将挡光板翻下来,她舒开了打结的眉峰。 看她睡得安详,他也安心许多。 这一带是岩岸,除了岸边有人在垂钓之外,周旁没什么人。把车停在观景台上,他下车,倚在她那边的车身上,远远眺望海边。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特别想看海。 其实海更不平静--更正,海永远也不会平静,总是一浪一浪的震过来,一波一波的荡过去,大到无边也无际,即使海天连边的地方,也不是海的尽头,眼睛看不见的远方仍是海洋,这让他莫名的平静。 所以,他带她来海边,想让她看看这片能抚慰他的风景。 空气里,湿气变重了,咸味也增加了,她有点不适应。 蒂珐皱了皱鼻子,还是不太喜欢,忍不住揉了揉。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是打火机!她惊喜的意识到。 过没多久,一缕烟味缓缓飘向她。经过火星子干燥过的空气,闻起来有令她安心的味道。 缓缓张开眼睛,她清醒过来,那宽阔的背影就在右手侧的窗外。 她的男人。 她敲了敲窗子,他马上转过身,「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灭掉烟头,打开门,「出来吧,海很漂亮。」 她随手将外套放下,他却拿起来抖开,示意她把手套进衣袖里,「穿好,外面有点风,你刚睡醒,会冷。」 他的神情太温柔,她无法不听话。 锁好车子,牵着她的手,他带她往更靠近海边的岩岸走去。步道上,遇见行动咖啡车,他买了杯热呼呼的咖啡,与她一起分享。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情变得好……」她寻思着,「平静,烦恼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化掉了。」以往她没有多少看海的机会,对于看海能让内心较舒服的说法半信半疑,此时才知道那是真的。 「知道你最近有点闷,特地带你来。」他在赏海用的石椅上坐下。 蒂珐叹了口气,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他。「你妈最近没到家里来,不过她会在我去上班的路上拦我。」 他下巴抽紧,「我们再搬一次家,这次,连你的工作一起换掉。」 「你妈可能不发现吗?」蒂珐无奈的说,「之前我们没跟她说过什么,她还不是把我、我们之间的每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对比于他们两个有工作的人,玛丽乔多得是时间刺探这个、刺探那个。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我们,为她搬家、换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她皱了皱眉,「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问题,我比较喜欢直接面对,正面解决。逃避会演变成一种恐怖的习惯,就算逃得过,也是对勇气的杀伤,要是逃不过,那就更讨厌了。」 他忽然从海面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她。 那眼神,是她解读不出的高深莫测,含了一点惊讶,一点感动,一点钦佩,还有更多更深的情绪,黑得无底,却牢牢的瞅着她不放。 她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在这一刻,自己彷佛永恒的嵌进了他灵魂里。 一点不安在内心中暗迸,她转开视线,继续说,「我知道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能坚决不理她,就算她老是来堵我,也不会怎么样。」 他疮哑开口,「我可以叫她滚远一点。」 「不,」她坚定拒绝,「我不能总是靠你保护,虽然她是你的妈妈,但既然我们结婚了,她就是我们共同的问题,我要学习怎么处理。」 「你确定?」 「这辈子还很长,我总得学着怎么应付她。阿为,我想成为你的后盾,而不是你的累赞。」她不容否决的说。 或许大部分女人会希望被另一半保护得好好的、宠得娇娇的,有风让他挡,有雨让他遮,可她不这么想。 她要有自己的本事!当然,她不是无敌的,也不想凡事只靠自己,她也希望能在范错为的羽翼之下,让他呵疼,可不要他包山又包海。只要在关键时刻他能及时出现就好,其余小事,她能自己搞定。 不对,她「要」自己能搞定。她在心中默默的说。她不想成为他永远的累赘,她要跟他旗鼓相当! 尽管她没说出口,但范错为懂。他早看穿她的真实个性,深受吸引,才会手脚奇快的将她定下来。能一起飞翔的伴侣,是他真心想要的。 「需要帮忙的时候,让我知道。」 她点头。「对了,夜店那边的工作,我辞掉了。」 「嗯。」 「我暂时没工作,正在投履历。」她期期艾艾的开口,「暂时没有收入,我……」 范错为果断的打断她,「我们之间不必谈这个,我赚的钱够我们过日子。」 远远不只,她心想,他赚的钱可以让她过上以前不敢梦想的生活。 「让我说完,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我心里有点不安。」尤其是鞋盒被抢走之后,要还的最后一笔债务也是他代垫,不习惯接受帮助的她着实有些别扭。 他喝了口咖啡,「要说就说吧。」 「从高中起,我就在兼差做事,每个月都能领薪资,虽然不多,但一小迭钞票放在手边,踏实的安全感是跑不了的,所以像现在这样没有进帐,我会很不安。虽然我们不必担忧生活,但我会担心自己逐渐变成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第十五章 啊,他的蒂珐,永远苛求自己。范错为有些无奈又十分了然的笑着。 「如果去工作能让你安心一点,我不反对。」 「但我能做的,可能不是……」她斟酌用词,「能拿出去炫耀的工作。我学历不高,找工作凭的是勤快认真,不是那种清爽白净的上班族哦,你会不会觉得不好?」 「我认识的就是那样的你,我看不出哪里不好。」 「那……」她叹了一口气,「你家人呢?」 「关他们什么事?」 结婚就是这一点不好,以前找工作、买衣服,全凭喜好与能力,但婚姻使她必须考虑别人的观感。 蒂珐把那天祭祖之后,大妈要她领了津贴,注重门面的那些话告诉他。 「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附和别人。大妈是老派的人,想法比较传统,有时讲话不太客气,不过对比于我妈,她算是相当明理。」 蒂珐惊讶了一下,「你在帮她辩护吗?」 「她那番话说得太毒,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讨厌她。多相处之后,你会发现,她是个还不错的人。」 她已经发现了。老太太对事不对人,可能持家久了,说话做事自有一股威严,态度是冷淡了点,不过,不会随便使唤人或批评人。 范错为的话,左证了她的想法。 「虽然你比较想去工作,但我希望你也考虑回去念书或学点什么--不是你的工作有什么不好,而是希望你考虑各种可能性。」 她有点疑惑,「各种可能性?」听起来像有言外之意。 他看着远方,因为日光照下而闪出一片金辉的海面,「我后来再给出去的创作曲谱,被唱片公司看中了,这次他们不只想买版权,也希望我自己发片。」 她愣了一下,过了三秒,才听懂他的意思。 像第一次听到他卖出歌曲版权一样的兴奋,陡然在胸口炸开! 「你是说,当歌手吗?」 范错为快速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难为情,「创作歌手。」 「太棒了!」她从石椅上跳起来,欣喜得像是咬回主人抛球的小狗狗,「你台风稳健,太有舞台魅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他上台开唱的模样让她心醉神迷,「由你自己来唱你创作的歌曲,不是很棒吗?」 虽然他不曾像其它驻唱歌手那样,侃侃而谈音乐梦,但她一直能察觉到,他的梦并不渺小。 没有梦想的人,就算站在台上,也不会闪闪发亮。 而他,是最闪耀的一颗星!若非如此,他不会在工作稳定之余,继续驻唱并创作。这样两头兼顾,证明他对音乐事业十分有心。 范错为自己倒是没这么兴奋。开心是一定的,跃跃欲试自是当然,但他顾虑的层面很多。「一旦走上这条路,白天的工作就必须放弃。」 那等于是退出范氏,别说竞逐权力核 心,连边边都碰不了。 不过,他的语气、他的神态,没有半分可惜。 她听懂了,他所面临的,不单纯是一个机会,更是人生的选择,一旦辞去家族企业的工作,就没有退路了,他将过上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又怎么样?那是你的梦想啊,有可以实现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蒂珐肯定的说,「我无条件支持你!」 「我们的生活可能天翻地覆,连你的生活都受影响。」他警告着,「不好的影响。」 「我才不在乎!」她喜孜孜的笑着。 如果说海让她平静,那么他的好消息就是将她的心情推向顶峰的推手。 这就是结婚的美好之处,她心想。不一定要自己很顺利、很成功,另一半受到欣赏,她也同感快乐--不,其实是更快乐。 「我想搬过来跟你们住。」 那份巨大的喜悦,在隔一天玛丽乔再度上门时,瞬间消灭。 蒂珐一听,头立刻痛了。 既然要学着与玛丽乔相处,她当然要接受她出现在面前,才有机会学习,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令人头痛的要求。 「我在范家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大家都欺负我,大姊也给我脸色看。我自己的儿子结婚,还搬出家门,没有道理我不跟着一起搬,反正你们还有一个空房间,我要来这里住。」 蒂珐强打起精神,「这件事要问过阿为。」 玛丽乔过去打开主卧室的门,双手盘胸,眼神挑剔的看了一圈。 这个举动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仍再度吓到了蒂珐。她想,她永远也不会习惯被人盯着他们的大床。 「跟我在范家住的房间比起来,这间有点小,不过忍耐一下还过得去。我不喜欢这个床台,这几天叫人来做另一副。」 听她一副要定了的口气,蒂珐忍不住驳嘴,「这是我们的房间。」 「我搬过来以后,就是我的房间了。」玛丽乔瞟了她一眼,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长辈,本来就该住在主卧室。」 换做别的情况,比如说她跟她的长辈,不包含范错为,她一定会让出房间,但--「阿为白天上班很辛苦,我希望他回家后能舒服一点。」 「住另外一间房间,哪里不舒服了?」 如果她针对这个问题辩解,就掉入「答应玛丽乔住进来」的陷阱了,蒂珐及时发现。 「这不只是哪个房间的问题。如果他跟我以外的人相处得好,就不会搬出范家。」强忍住双膝的颤抖,她说,「他想跟我过『两人』生活,我们不想被打扰。」 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没有得逞,玛丽乔嘶嘶吸气,转身就走。 这个小小的胜利,让蒂珐虚脱的软倒在地上。对她来说,胜过玛丽乔的喜悦,并没有强过胜过昨天的自己,她终于能勇敢的说出真心话,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种事总是这么难吗? 她捂着心口,心跳飞速,一个小时后,才有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拿着杯子接热开水的手,仍然是颤抖的。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把这种生活中的小战役视为寻常?这种事还要发生多少次,她才能完全不怕? 说真的,想到以后还有无数战役,她一阵头皮发麻。 当晚,她将玛丽乔的想法转达给范错为。 本来已经准备要睡觉了,但他听完之后,沉默的起身。 「你去哪?」她跟了出来。 他把厨房里几个放干料的柜子推入空房间,再把一些收好换季衣物的大型储存箱搬进去,动作之利落的,她简直目瞪口呆。 弄好之后,他转过头,「下次她再找你问,你就说家里没空房间了,我们不会为了把主卧室让给她,睡在客厅里。」 她呆了下,「你怎么知道她要主卧室?」这一点,她明明没说呀。 范错为转为冷笑,「你当我今天才认识她吗?」 啊,有他站在同一阵线的感觉真好!本来有些忐忑的她,安心的笑了。 有蒂珐的全力支持,范错为很快便做好决定,进军音乐界! 这是一场冒险,除了蒂珐之外,不会再有人支持,可以想见玛丽乔得知后会气得大吵大闹,甚至掀起家族革命。她一直希望他问鼎范氏核 心,要是知道他非但不进,还已彻底退出,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想到她为蒂珐带来的烦恼,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野蛮的快意。 但是,走向创作音乐之路,不是为了赌一口气,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新天地。 范氏是个大型家族企业,本身有很多上、下游合作厂商,形成紧密的人际连结。 身为范氏中生代一员,在事业上的起步虽然比一般人容易,但遇到的阻碍也更深,别人高看他,只因为他姓范,别人低看他,是因为他庶出。 他厌倦这种对待。当初玩音乐,就是为了找到一块清静之地,在旋律与节奏中浑然忘我,所以说音乐界是他的新天地,在这里,没有过去那些扰人的目光,没有既有的利益纠葛,他只是他,范错为。 签约这天,他带蒂珐前往公司。这重要的一刻,他要她在场。 即将定案之际,代表公司签约的总监问,「两位对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疑惑吗?请尽量提出来。」 蒂珐想了想,「据我所知,歌手的隐私很容易被拿出来做文章。」 「我们公司以创作型歌手为主。一般来说,偶像比较会被关注私生活,创作型歌手当然也会,但两者的操作模式完全不同,创作型歌手不卖脸也不卖肉,作风坦荡,界线清楚,公司不会拿他们的私生活制造话题。 第十六章 「再者,范错为之前也驻唱过,广受欢迎,但不曾有歌迷失控,这跟他本身不搞暧昧、不惹是非有关。另一方面,歌迷素质与歌手本质有很大的相关性,这种事很难解释,总之,他的歌迷只会欣赏,不会乱来,我们也会顺势操作,让人关注他的才华,尽力不让歌迷骚扰到你。」 蒂珐正色,「不是我,是阿为。」 范错为知道,她是不想有人,尤其是公司的人,拿他的背景出来吵。 她的关切让他非常窝心,蒂珐不问走上这条路会遇到什么困难,不在乎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一心关切他会不会被掀底,她比任何人更保护他,在乎他的程度更甚于她自己。 他还没把合约细节全部告诉她。事实上,他跟音乐公司的关系是合作,而非雇佣,双方的立足点是平等的,他也没把自己签死给公司。谈定的合约里,有许多容他参与决策的空间,因此不怕公司恶搞或摆烂。 总监允诺,「我们一定优先保护歌手本人。」 谈到告个段落,不再有问题,签约之后,总监又说,「公司打算为范错为办一个派对,邀请同圈子的人见面聊聊,你们觉得如何?」 范错为双手扣起,「可以交给我太太去办吗?」 「……我?」蒂珐指着自己的脸。 「我太太有策划派对的经验,正好她没目前工作,交给她再好不过。」 「等等,我什么时候办过派对了?」 「夜店那边,不是常有客人要你们帮忙办活动吗?」 对也不对,「我只帮忙处理过琐碎的事,代订食物跟酒什么的,算什么经验?」 她慌了。 「至少你知道,哪些东西适合出现在派对上,多少人需要多少食物,准备多少饮料,不是吗?」范错为淡淡的说。 她回想一下,惊讶的发现,她好像真的估算得出来,但……「这不是一般的生日派对或玩乐派对,是你进入音乐圈的第一个见面派对,我怕搞砸。」 「派对就是派对,呈现的方式或许有不同,但原则是一样的。」他说。 看出他很想让妻子帮忙,总监也发话,「如果可以,请你帮忙。公司人力有限,行政人员已经加班到哀哀叫,要是再多一项工作,他们都得在公司里看日出。」 「可是……」最先提起这个点子的,明明是他啊。 宛如洞悉她的思绪,总监说,「我们的人可以办出一个还不错的派对,但如果要精精采采,最好还是由对他有爱的人来。放心,我们有固定的配合厂商,不会要你从头筹划起。」 如此这般,蒂珐也忙碌起来。 既然范错为执意要她筹办,她便要全力以赴,办出一个超级棒的派对,为他加油。 「你在这里做什么?」 抱着公文袋,坐在饭店大厅待位席上空等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眼,既不惊讶,却又有点担心的看着玛丽乔。范错为说过,他从范氏辞职的事一定瞒不过母亲,要她小心一些。 「我来谈事情。」 「跟谁?」 「饭店的企画人员。」她看了看柜台后的复古大钟。 「你已经等了四十分钟。」玛丽乔轻易指出,显示她已经注意她很久,极有可能在她一踏进饭店就开始盯梢,「你要谈什么?」 蒂珐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事情不要从她这边让玛丽乔知道是最好的,她不晓得玛丽乔对儿子自范氏辞职有什么反应,可派对的筹办若有她插手,肯定更困难。 但是,若不老实说,她顶多慢两天才刺探到,而这两天,她依然会在自己周围徘徊不去。 蒂珐有一点后悔曾对范错为说过,要自己学会应付玛丽乔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无论用出什么招数,都很难胜过玛丽乔。她明摆着要来招人烦恼,好比之前开口讨要主卧室那一次,她以为自己终于敢开口驳过她,她好歹会收敛几天不出现,可隔日,玛丽乔又出现了,好像昨天没居于下风一样。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跟她交手是一场不会赢也不会输的战争,可怕的是,得耗上好久好久与好多精力,却不会有任何实质成果。 想到未来的日子,极可能每一天都有她,她已经开始疲惫了。「我要帮阿为办个派对。」她懒得想谎言借口了。 「是吗?」玛丽乔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像心里在想什么主意。 蒂珐起身去柜台,「小姐,我约了企画人员见面,请问……」 柜台小姐看了她一眼,笑容和善,笑意却没传入眼里,「他们在忙,再等一下。」 她暗自跺了下脚,心里很挫败。 婚前的她,来来去去就是工作地点、便当店、超市,在那些地方,她很自在,也不太会有人对她另眼相待。可结婚后,必须随着范错为参加家族活动,出席特定场合,就得盛装打扮,华服如战袍。 即便她照大妈要求,注重穿着,开始配戴一些首饰,可有些无形的东西是外在服饰无法补足的,比如气势。出入高级饭店这种场所,连她都能察觉到自己生嫩到近乎软弱,面对别人的笑脸,即使是虚伪的,她也无法像对待李杰克那种明显有所图的男人一样,冷漠而绝对的反击。 她只会被唬回来,她沮丧的想。除了回刚才的位置上坐着等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等?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还等什么等!」她身后,那熟悉的女声嚷了起来。 蒂珐没料到玛丽乔突然撒泼,吓了一跳,柜台小姐也是。 玛丽乔扯开她,箭步上前,往柜台一拍,「叫企画出来!」 她的声音尖亢,大厅里所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那个……」蒂珐拉了拉她。 玛丽乔对她眨了眨眼,「不然叫主管出来也行,我要申诉你们的客服太烂!」 这次,连站在外面骑楼的人也往这边看过来。 她看错了吗?蒂珐不禁困惑。刚刚玛丽乔是在对她眨眼,宛如她们是一伙的,彼此有某种默契那样的眨眼吗? 一种近似于愉悦的感觉悄悄的漫了上来。一伙的!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是企画专员,敝姓唐,」一个穿着深色套装,年约三十五的女人快步过来,「我们这边谈。」 「……然后,那个唐小姐叫助理把笔电拿过来,让我们挑场地,客气得不得了,连柜台小姐也笑得跟什么一样,跟之前把我晾在一边的样子完全不同。」 当晚,泡鸳鸯浴的时候,她忍不住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范错为。 他静静的仰靠在浴缸一边,双目闭起,听妻子兴奋猛说。 这段时间,两种工作并行,范氏企业那边,辞呈虽已提出,但他之前的职位不低,交接工作相对复杂,比以往更忙碌。音乐工作也紧锣密鼓展开中,在完成一定分量的作品之前,他不会轻易的用「音乐人」三个字称呼自己。 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蒂珐坐在他腿上,热水浸泡到她胸口,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乳尖一会在水面上,一会在水面下,晃荡出极为美丽的风景。 下午发生的事超乎她意料,她急着说给他听。 「我发现,玛丽乔的气势用在我身上时,我很难招架得住,但值得安慰的是,她的气势压在别人身上,竟然也行得通。如果不是她出面,我不知道还要被晃点多久。」这使她产生拉扯的情绪,一方面,她依旧是害怕的抵抗玛丽乔,另一方面,却又佩服她能令别人乖乖听话。 如果她们能连手,将成为一个很棒的团队,可以把范错为的见面派对办得有声有色。那对她们很有意义,因为范错为是她们共有最重要的人。 而且,在言谈之中,她察觉到,玛丽乔其实已经知道范错为未来的动向,因此,她不但没抓狂,反而还大力帮忙,让她暗暗的感动。 她开始怀抱小小的期望,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改善玛丽乔与范错为的母子关系,就太完美了。 「提防有诈。」他仰头闭目,清楚的说。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大掌已经包覆她的臀,轻轻掐揉。 水温暖暖,环绕周身,在稍有回音的浴室里这样聊天,特别亲密。 她扶着他的肩膀,让自己坐好,眼神滑过那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脸庞。 第十七章 「能有什么诈?」因为想不到,她不禁狐疑,「她不会把你的派对搞垮吧?」 「我不这样想。」 「你对她成见这么深,连期待她做点好事都办不到?」她问,「为什么你这么恨她?」 「你可能很难相信,但我并不恨她。」范错为睁开眼睛,「我是很了解她,不会被『妈妈』这个头衔、『母子』这层关系,模糊了对她的判断。」 「我不懂。」 「即使你父亲没亲自抚养你,最后还丢了一笔债务给你,但你对双亲仍有期盼。你认为『母亲』是神圣的职务,当看到她表现良好,忍不住会幻想,她就要变成一个很棒的人,但我对她不怀抱期望。根据以往经验,当她显得很有帮助的时候,就是彻底毁灭你最大希望的时候。」 她好奇的问,「过去有过经验?」 「我高中毕业之前,她加入舞会筹备会。她跟我一个同学的母亲--也是小三出身,竞选主席,她输了,可她跟人家搞得交情很好,同进同出。结果舞会那天,她在对方座椅上涂了特殊黏胶,当那主席坐下来,再起身要上台致词时,后半身的礼服整片被撕下来。」他面无表情的说,「当众,臀部以下光溜溜。」 蒂珐一惊。「好……好幼稚!」 「但很有效。」 「也许这次她会有所不同,」她安慰他,更安慰自己,「别剥夺她表现的机会。」 「我不剥夺,但也不会期盼她做出什么好事,她不搞鬼就好了。」 蒂珐没再说什么,双腿微曲,贴靠在他胸前。他的手缓慢的在她的腰身上揉捏,右掌抚上她的背,将她往前压。 范错为从小到大所学到的教训,令他不相信玛丽乔有心帮忙,可她很难不相信玛丽乔今天表现出来的善意。以玛丽乔不喜欢她的程度,要忽然跟她站在同一战线是很难的,因此她想,会让玛丽乔这么做的,应该是更高贵的情操,尤其范错为还是她的独生子。 他的成功,应该是她的骄傲。「我愿意相信她一点点……啊。」她说着,忽然发出一个小小的叫声。 范错为将她的乳蕾含入口中,猛地吸吮。 他有点不爽,她自回来后,一直在讲玛丽乔的事。他早已经明白告诉过她,以他为重,不要太把他的家人放在心上。那些话不是争风吃醋的幼稚话,会那样叮咛,他自有理由。 蒂珐低下头,看见他充满情欲,隐含怒气的眼眸,才意识到他的掌早已固定在她臀上,她被压向昂起的男 根,双瓣交接处正来回的磨动着。 「别说了。」他微微举起她,疮哑命令,「骑我。」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看来心情不太好,可那酷酷的模样却让她怦然心动。就算她太晚才意识到他的欲/望,可听到那句命令,体内也涌现一股渴望。 「在浴缸里……真的可以吗?」年轻的身体太过敏感,光是想象新的交欢方式,她的身体滑出暖流,快速准备好。 他没有回答,压住她,再空出一手分开她的花瓣,朝上刺入。 早先水里倒入了沐浴油,多了润滑的效果,她才能顺利接纳他的巨大。 …… 【第六章】 她办不到。 无论范错为怎么不开心,她就是无法拒绝玛丽乔主动提供的帮助。 她总是出现得那么及时,给的帮助又那么恰到好处-- 「就算是轻松取向的派对,也要印制请柬,显得主人家有诚意。」 「别忘了去做spa,错为的派对,你要美美的登场,他才有面子。」 「我跟我的芳疗师预约好了,你明天就过去让她按摩,顺便除毛美体。」 「正式场合穿黑色小礼服准没错,高雅大方又好看,但不要穿太长的裙子,你还年轻,过度庄重等于累赘,我陪你去看。」 玛丽乔的好,让她有点愧疚了,玛丽乔甚至没追问,她有没有受邀参加派对-- 幸好她没问,不然就尴尬了,范错为说过不希望她参加。 其实,不只玛丽乔,范家所有人皆不在受邀之列。他说过,这纯粹是音乐圈的聚会,家族那边,会另外找时间邀集吃饭,正式宣告脱离范氏企业。 在筹备派对这件事情上,她是感谢玛丽乔来帮忙的,虽然玛丽乔有时仍会颐指气使,但看得出来,她尽力控制了。 在密集的接触中,她也发现另一个她无法拒绝玛丽乔的理由。 她的轮廓跟范错为太像了,尽管眼神与神情完全不一样,但乍看之下,再一恍神,她会有面对范错为的错觉。而她知道,玛丽乔的性子虽然不好,可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小三本就是个微妙又不讨喜的角色,因此她性子古怪,不是不能理解。 这种种互动,每晚她都会说给范错为听,希望他看到玛丽乔正在转好。 可他却愈来愈沉默,如果开口说了什么,也是要她离玛丽乔远一点。他们为此起了几次争执,他拒绝理解她对玛丽乔的改观,她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固执。他们的争执总是终结在身体的吸引力,他的怒气在性爱之中表露无遗,索要逐渐变得更激烈。 但她受得起,愿意受。 指望在短时间内完全改善他们的关系,那是痴人说梦。不过,她想好了,只要增加玛丽乔表现的机会,就等于提高范错为认同她的机率,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就够了。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帮这对母子和解,现在她只是在努力一个开头而已。 「蒂珐,我让司机先跑一趟印刷厂,拿回印好的请柬。」玛丽乔把手中的袋子放上来,「你看印得对不对。」 「太谢谢你了,我本来想吃过午饭再去拿。」 「这应该省了你跑一趟的时间。快点写上收件人姓名地址,就能快点派出去。」 玛丽乔笑着说,眼中闪过某些狡黠的光芒。 终于到了举办派对这一天。 入场时间是下午六点半,为了臻至完美,蒂珐早上就赶赴饭店。 今天刚好也是范错为在范氏企业的最后一天,交接到下午才告完结,夫妻俩说好在派对上碰头。她带着全新行头,开了一间套房,不用家里、场地两头跑。 一个套房要的金额,堪抵以前一个月的租屋费,甚至超过,但范错为近来不太开心,她决定还是花点钱,把一切办得尽善尽美。 此外,她也要让他惊艳。平常不太打扮的她,将盛装出席这个派对,化妆、发型都将费心整理过,她会以他不曾见过的美丽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她相信,只要让他看到美好的成果,知道玛丽乔对这一切都有贡献,他的心情就会转为开朗。 下午三点半,做完最后的场地检查之后,她折返房间,忙于梳妆打扮。 化妆是她本来就会的了,但发型一直是她的弱项。这晚不能梳条马尾朦混过去,令她有些紧张,虽然练习过几次,但还是不上手,她可以想象自己被造型喷雾、整发器搞死的模样。 但玛丽乔出手了。 她按下她的双肩,让她坐在梳妆台前,像她不曾拥有过的母亲一样,为她打点。 从镜子里,蒂珐看到她抽起一缕又一缕的长发,交替使用梳子与吹风机,为她做出大波浪鬈,一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一边瞄镜子看效果如何。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容不得一丝不完美,蒂珐很难不被感动。 她还用指腹为她揉开太浓的眼影,为她身上扑粉,在半空中喷洒香水,要她穿过去染香氛,甚至蹲在地上,为她调整鞋上的水钻蝴蝶结。 完成后,站在连身镜前,蒂珐被自己惊呆了。 她知道自己不丑,可不晓得原来可以这么好看。玄黑色系衬得她肌肤宛如会发光,柔软的丝质布料贴在身上,勾出自己没意识到的玲珑曲线。她几乎露出整片背--这是玛丽乔的建议,若让她自己选,绝不考虑如此大胆的剪裁。 但是,布料垂缀在腰上,因走动而微微晃荡,竟是无比性感。 「错为一定会惊艳的。」玛丽乔看来很满意。「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蒂珐的视线从镜中的自己身上转开,移到她身上。 玛丽乔出了这么多力,给了这么多意见,就让她这样回去,好像不太好。 今天的见面派对是个重要的场合,也是范错为进军音乐圈,最具标志性的一天。 他解释过了,家人与一起工作的人,概念不同,不便聚在一起,她可以理解,但,玛丽乔是他的母亲,母亲……应该拥有不同的待遇。 第十八章 她细想着。派对场地宽阔,多个人也不会挤到哪里去,她准备的食物跟酒分量足够,也不怕多个人享用,而玛丽乔有百分百的资格站在那里。 「我怕等一下会塞车,要先离开了。」玛丽乔又说,回头去拿包包。 蒂珐不禁有点踌躇。如果要开口留她,这是最后机会了。 「今晚是重要的一晚,祝你跟错为玩得愉快,派对成功。」玛丽乔往门口走去。 要留她吗?还是不留?蒂珐艰难的看她走出好几步,终于开口,「等等。」 玛丽乔一顿,神情疑惑,「怎么了吗?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你……」蒂珐豁出去的问了,「要不要留下来参加派对?」 玛丽乔的眼神变得不确定,「可以吗?错为没有邀请我。」 「没关系,我跟他说一声就好。」她心知肚明,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一定会更不高兴,但她已经想好今晚在饭店度过,她会好好的安抚他。「你是他妈妈,你应该在那里。」 「太好了,谢谢你。」玛丽乔走回镜前,摸了摸鬓边,端详自己的外貌,「对了,我想展示错为之前送给我的那枚胸针。」 「……胸针?」 「就是他卖出第一首歌,买给我当礼物的那枚铃兰胸针,还在吧?」 「在,不过我没带出来。」 玛丽乔注视着她,眼神充满请求,「你可不可以回去拿?」 蒂珐惊讶了一下。「现在吗?」 「现在。」 她瞄一眼时钟,「会来不及。」 「还好吧?离入场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叫辆出租车往返,很快的。」 可是,她的小礼服裸露太多,不适合在街上走动,再说,上好的妆,卷好的头发可能因而散开糊掉。「我可能没办法哦。」她委婉的拒绝。 「那个铃兰胸针……当初错为送给我的时候,我心情不太好,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被他记在心里。」玛丽乔呐呐解释,「我是想,在这个别具意义的日子里,如果能戴上那枚胸针,错为就会知道我已经改成支持他。」 蒂珐坚定的心意,被这番话催得有点软。 「再说,在这个场合谈到这件事,也会为他加分。如果别人知道他实现梦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母亲与有荣焉,一定会对他印象更好。」 这倒是,蒂珐在心里点头,一边忖度着时间。不行,还是太赶! 玛丽乔叹了口气,「唉,我也是希望错为好,这几天才会努力帮忙筹备派对,好让他有个气派的露面机会。展示那枚胸针,不过是我一个小小的愿望,要是不行的话,那……那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啦。」她落寞的踅到一边,低头整理衣襟。 蒂珐咬了咬牙。 她不是纯然的傻蛋,当然察觉得到玛丽乔的话偏于煽情,但是,范错为那天的沮丧,她比任何人清楚。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如果折回去带来一枚胸针,可以消除他心中那点不痛快,又能让他们母子转为和睦,她愿意去做。 她拿起手机,玛丽乔警觉的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通知阿为一声,我可能会晚点到。」 「这件事是惊喜,怎么可以事先告诉他?」 这么说也有道理。蒂珐放下手机,匆匆套上长袖外衣,再带上钱包和钥匙。 「你在这里看着,我马上回来。」她飞快的朝外跑。 玛丽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她施施然坐到梳妆台前,抬手打内线电话,「小姐,我刚刚寄放了一个包裹在柜台,叫人帮我送上来。」 幸好回程路上,花了比她预估更短的时间。 蒂珐匆匆进入主卧室,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铃兰胸针。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波浪鬈卷度依旧,妆有点糊,但补救得回来。 她想打个电话给范错为,却发现自己忘了将手机带在身上。 用家用电话拨给他,他没接听。算了,还是先赶回去再说。 她一脚跨出大门,电梯当一声,门开了。 「范太太,你在啊?那正好。」管理员带着两个穿灰色制服的人急急走来。「刚刚隔壁人家打电话通报,说你屋里传来瓦斯味。」 她一愣,「瓦斯味?」 「安全起见,我马上联络瓦斯公司的人过来检测。」管理员解释。 「我没闻到啊。」她的脑袋差点转不过来,幸好及时记起--「我出门前有关掉总开关,如果漏气,也不会是我家。」 「有时候是管线破裂或其它因素,不见得是总开关的问题。」瓦斯公司的人说。 「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安全。」管理员也说。 她急了,「我还有事要赶去处理,不能之后再检查吗?」 「范太太,事关公共安全,要尽早确认。」瓦斯公司的人说,「如果你不能在场,就叫个人过来帮你盯着。公司规定,这种情况下,要有屋主在旁边,我们才能进去做检测。」 她哪有谁可以找来盯场?她自己没什么朋友,范错为要从公司赶到派对当主角,当然不能回来接手,她也不可能任自己无法信任的人进进出出。 「可以很快弄好吗?」她看了眼时钟,死心的问。 「很快。」对方保证。 蒂珐退开一步,让他们进入。 就在瓦斯公司的人确认没有漏气,她要拔腿冲出家门之际,管理员领着另一组扛着铝梯与工具箱的访客出现。 「他们是水电工,来找你的。」管理员也觉得奇怪,「你不是急着出门吗?」 蒂珐也觉得不对劲了,「我没约人来修水电。」 「这位小姐,你是范太太是吧?你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要换灯管、修马桶,顺便检查漏水的管线。」 「我没有。」 「你有,你还要求我们在这个时间过来。」 蒂珐傻了傻。 「我们做水电的很忙,按照规矩,你这种小工程不能挑时间,可是你偏偏指定这个时候,还让我们重新安排行程,你说工资加倍也没问题。」 这种话怎么可能出自她的口?她对钱可没这么看得开。 事到如今,蒂珐不得不开始怀疑有人在搞鬼,但会是谁呢?目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没叫你们来,我赶着出门,先这样。」她转身就要拉上大门。 水电工往前踏一步,「不行。」 「要不,我把车马费算给你们。」她一咬牙,「加倍。」 「拿钱没办事,传出去不好听。只是简单的小工,一小时能搞定。」 「我家屋子没那些问题,我也没时间跟你耗。」 「你最好抽出时间。」水电工挤开她,往屋里走去,「完工前,我不会离开。」 「喂,你--」 五点半,范错为抵达派对场地。 换上较自在的便装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 不放心让蒂珐与玛丽乔周旋过久,他原本空出派对举行前三天要帮她,可是,交接工作比预想中繁琐,终结文书作业,引见继任者,硬生生拖掉这些时间。 进入场地时,他终于明白,蒂珐为什么深信只要他看到一切,就会体谅她与玛丽联手了。 因为它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是非常不错。 他以严苛的目光打量周遭一切。为了保留惊喜,蒂珐连一张照片也没拍给他看过。场地里,只用黑、白、银三个色系做变化,黑色的硬件如桌椅餐台,白色的配饰如遮光帘、桌巾,餐具器皿一概是银色,看起来简约又大气,充满时尚感。 点缀其中,成为视线焦点的,是艳红玫瑰,一大把一大把的放在透明玻璃钵中。 场地前方有个小圆台,大约是一个阶梯高度,不至于高到像举办演唱会的舞台,也不会低得有损站在上面的人的存在感,一组闪亮亮的乐器安在其上。 一个服务生走向他,伸出手,「范先生,我来为你挂外套。」 「我太太呢?」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有一通家里的来电? 他特意看了下时间,那约在一个钟头之前打来,蒂珐那时干嘛跑回家? 「范太太还没下来。」 「她到的时候,让我知道。」 「派对快开始了,范先生要不要先到门口迎接客人?」 「好。」他走过去,边打手机给蒂珐,却没人接听。 都这种时候了,她一定不会还在家里,他没费事拨回去,反正她随时会出现,随时!他了解她的责任心,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让他失望。 第十九章 调低铃声音量,他收起手机,迎向第一组到场的贵宾。 十五分钟后,蒂珐还是没出现。 受邀而来的访客在此时达到最大量,他分不开身,尽管只是寒暄两句,点头握手,可当仅有他一个人在招呼时,没有临时走开的机会。 他一定要搞清楚蒂珐在哪里,在做什么,不交代一声就失踪不是她的作风。 找来音乐公司的人代他招呼后,他上楼到蒂珐订的房间,按门铃,没人开门,他改叫房务部的人送来门卡。等待期间,他不断查看手机。 进房后,没见一人。 他再拨她的手机,一串熟悉的铃声响起,就在附近,他走过去,发现她的手机落在床上。 「你们今天有人见过我太太吗?」范错为扭头问。 「范太太之前一直待在派对场地,直到三点半才回房。」 范错为想起那通来自家里的电话,想来这期间,她曾回家一趟。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难道她出了意外? 这件事,只有一个人最清楚,他按下玛丽乔的手机。 通了,但没有人接。 该死的!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事与她脱不了关系,他必须回家一趟。 正这样想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从家里打来的,他飞快接起。「蒂珐?」 「阿为。」话筒那边,传来只有她会喊的小名。 听到她的声音,他安心了些。 「对不起,我会晚点到,我这边出了点问题。对不起!」她急得快哭了,却竭力止住泪意。 他一颗心揪了起来。「什么问题?」 「到了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事。」蒂珐问,「派对开始了吧?客人都到了吗?」 「到了。」他想了想,又说,「我现在在饭店房间里,要我回去接你吗?」 「不用,我叫出租车,现在可以出门了。」她殷殷叮咛,「阿为,你是今晚的主角,快下去招呼客人,我马上就到。」 当范错为折回派对场地门口时,不禁惊讶。 站在那里的,竟是--「大妈?」 范家一干长辈盛装打扮,手持邀请函,正在等候入场。 他明明告诉过蒂珐,不邀家人前来,他们为何在这里? 蒂珐赶到会场时,已经七点半了。 场地大门紧闭,透过门下的缝隙,听得到人声笑语。 她松了一口气,听起来派对如期举行,气氛也很不错,但再转向一旁的观景窗,玻璃映出她的模样,令她吓了一跳。 好丑,真的好丑。 几个小时前,才对自己大为惊艳的蒂珐,愣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倒影。 跑来跑去之间,妆已变得花花的,原本完美的波浪鬈也散开了,有的直、有的卷的垂在颈边,身上那袭本该性感的玄黑小礼服在奔波之中染了灰尘,不再是恰到好处的挂在身上,裸露的肌肤看起来狼狈而廉价。 再低下头,那双镶着水钻蝴蝶结的高跟鞋已经灰头土脸,其中一边的鞋跟断了,那边的脚踝肿了一个包,水泡、擦伤好多处。 「小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一位经过的服务生上前问道。 她失神的转过来面对她。她不能这样冲进派对,会吓坏一屋子言笑晏晏的宾客。 「帮我叫范错为出来好吗?」她打起精神来说,「我是他妻子。」 「好,请稍候。」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糟,让他看了,他会心疼,但他一定没料到她会缺席,而忘了带手机也让他们联络不易,所以她一定要先见他一面,让他知道自己平安无事。 服务生微微躬身,离去。 五分钟后,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范错为走了出来。 蒂珐连忙上前,却忽略了两脚高度不一,差点扑倒。 他及时握住她的肩膀,「小心。」 她注意到,他不是把她拉进怀里,而是将她往后格开。她该对这个动作起疑心吗?「阿为?」 「你还好吗?」范错为收回手,站在安全距离之外,冷静的问。 察觉到他的冷漠,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除了你看到的这些之外,」她比划了下自己身上,谨慎又不安的说,「我没其他严重的问题,人是平安的。」 他再以视线梭巡她一圈,眼神落在蓬乱的发,残落的妆,凌乱的服饰,最后回到她眼中。 蒂珐注意到,他的眸心毫无热度。怎么了吗? 他叫来服务生,「陪我太太回楼上房间,找个医生帮她检查一下。」 蒂珐不禁心头发冷,「我没事,不用检查。」 他怎么了?眼神为什么这么冷淡?时空像拉回以前,在夜店时,他注视着别人的模样。 是的,别人。他从来不曾以这种眼神看过她,好像他们互不相干。 在赶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拥抱,或者一顿数落,或者如机关枪似的追问,她怕他丢下满屋宾客,只为照料她,甚至还想好了要怎么劝他别那样做,可就是没想过眼前这一种-- 漠不关心。 「至少包扎一下。」范错为转对服务生说,「扶她上去,别让她再摔倒了。」 蒂珐傻住,「你……」任性的话就这样溜出来,「不陪我吗?」 「还有一屋子客人。」他面无表情,「我走不开。」 他明明不是好客的人。「……噢。」 「别待在这里。」他转过身去,「不好看。」 蒂珐一愣。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三个字铿锵有力,依旧在廊间回荡,不可能错认。 她不好看?她知道自己不好看,可这三个字由他说出来,好残忍的感觉。 心头倏地一空,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我……先上楼。」 「那最好了。」范错为点了个头,转身推开门。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视线却从开启的门缝中射入。 她以为她看错了,但没有,她看得很清楚。 玛丽乔。 盛装打扮的玛丽乔。 吹蓬的短发,精致的彩妆,黑色低胸礼服,胸前一条钻石项链。身材凹凸有致的玛丽乔大秀本钱,气焰高昂。她很高调,却高调得很好看! 身为女人,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她知道她这身打扮是要震慑全场的。 她游走在人群之间,恣意欢笑,像个女主人似的到处招呼。 蒂珐傻了。玛丽乔如何在短短时间内,为自己弄上这一身行头?她甚至是在派对前不久才被她邀请,当时她的神情多么不敢置信! 「她……」 范错为回过身,「取代了女主人。」 取代?这两个字让她一窒,「……怎么会?」 「我上楼去找你时,把接待工作交给音乐公司的人,玛丽乔出面表明她的身分,音乐公司就把女主人的责任交给她。」他脸上隐隐不悦。「她不应该在这里。」 「是……我邀她的。」她声如蚊呐。 「你不只邀了她。」他声调冷硬,「你邀了我一整家人。」 「什么?我才没有!我……」 像一条无形的线贯穿了这段时间的某些片段,玛丽乔出人意料的善意,玛丽乔为她领来邀请函,玛丽乔希望戴着铃兰胸针出席,还有绊住她,让她出不了门的维修人员。 是她想太多,变成了被害妄想吧?她重重喘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得到的结论。 就在这时,玛丽乔举着酒杯,转身看到他们这边。 她步伐滑开如舞步,趾高气昂的过来了。 蒂珐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躲,可随即想到,何必躲? 「蒂珐,你来啦?」玛丽乔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眼神上溜下转,一个劲的打量,「你怎么迟到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蒂珐委屈叫起,「是你叫我去拿这枚胸针的。」她打开掌心,纸盒就握在手中。 范错为认出,那是那枚铃兰胸针。 「我?怎么可能!这个派对对错为有多重要,我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支使你去别的地方?」 「明明是你……」 「这次是你不对,错为多希望你在场,你却还故意耽搁,真不可取。」 蒂珐瞠目结舌。「你怎么好意思睁眼说瞎话?」 「我哪是……」 「不要说了!」范错为切入进来,「蒂珐,你先上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的脚需要冰敷,快上去。」 第二十章 蒂珐傻傻的看着他。 范错为说她不好看,又叫她快点离开,更说不需要她了……他不是对玛丽乔戒之慎之吗?为什么反而替她护航?当她们起争端时,范错为为何没有站在她这边? 玛丽乔得意的说,「接下来是上台时间,错为,不要耽搁了表演。坐办公桌有什么了不起?艺术才是有钱求不得的天分呢!你大妈他们等着看,儿子,你得帮我长长脸,让我扬眉吐气才行。」 蒂珐噤口。 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是玛丽乔蓄意而为,为了在范家人面前耀武扬威。 她想当一回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女主人,她不想再顶着老太太,老是出不了头。为了这,她使出卑劣手段,让她赶不上这场派对。 其实,只要派对是成功的,她不介意锋头被抢走。 比起那,更令她惊恐的是,玛丽乔居然这样算计她!前些日子,她摆出无论什么都愿为她着想的模样,下午在饭店房间里,她还精心为她整理仪容,宛如她不曾有过的母亲。她刻意营造一种气氛,一种想象,让她误以为她想弥补与范错为之间的母子亲情,让她误以为,两人连手起来,可以成为很棒的团队,一起当范错为的后盾。 结果,她来了一招阴的。 蒂珐意识到,她的疏忽与大意,不只让自己没赶上派对,也拖着范错为承受玛丽乔的任性,还有范家人。玛丽乔可不是个低调的人,当她得意时,想当然耳,会让那些眼中钉非常难堪,她是会在对手坟上跳舞的女人,何况夺走这场派对的女主人之位,对她来说,是多么值得宣扬的胜利。 她看到老太太走到门边,看着他们三个人,神色复杂。 到底一个人的心机要有多深,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一阵反胃的感觉往上冲,不行,她快吐了-- 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往最近的洗手间跑去。 派对结束了。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后,范错为上楼,准备回饭店房间。 之前服务生回报过,蒂珐拒绝医生靠近,也不让人处理脚踝的扭伤,因此他要了冰敷袋、止痛药、急救箱,打算亲手照料她的伤口。 打开门,啜泣声间歇传来,循着声音,他来到卧房。 蒂珐缩坐在床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哭过了,脸上泪痕斑斑,看见他,新的眼泪又滚下来,「阿为,对不起。」 「先不说这个。」他将东西放在床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握住她的脚,往自己拉来。 那双白嫩嫩的脚丫被他捧在掌心,他仔细检视着,扳移她的手劲相当轻柔,蒂珐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看得出来,这一天她非常不好过,被甩在一边的那双黑色鱼口高跟鞋极为好看,却也相当磨脚,她的脚板被勒出痕迹,脚踝后擦破了,脚趾也起了水泡。不过幸好不是大碍,她会痛得难以走路,但几天后伤好就没事了,倒是肿起的脚踝有点麻烦。 她吸吸鼻子,试着挤出一抹微笑,「如果不考虑我不在场,派对其实挺成功的,不是吗?」 他先把冰敷袋覆在她的脚踝上,「对我来说,它很失败。」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没那么差吧?我听服务生说,宾客都挺高兴的,不是吗?从这个角度来看……」 「你不在那里,就是天大的失败。」他淡淡的说,「这种事,我不打折扣,无所谓角度问题。」 她懊悔的低下头,「对不起。」这句道歉,既是为了她搞出来的事,也是为了此时的插科打谭。 他不想追究,至少此时不想。「你站得起来吗?」 她撑起来一下,「有点难。要做什么?」 「让你去洗澡,洗完才能上药。」 换做任何时候,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她一定照做,不让他心烦或增加麻烦,但这一刻,她需要他的安慰,非常需要。再者,她也不喜欢他话中那隐隐将两人区分开来的意味。 第一次,她不伪装坚强,情愿无能,「我站不起来。」她举高双手,压抑内心的歉疚,「你必须帮我。」 范错为顿了一下,才起身为蹲姿。 他不是拉起她,是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虽然已经是夫妻了,可偎在他胸前,心口仍怦跳不已。「阿为,我……」 「别说话。」他走进浴室。 这间套房等级较高,不是凑合着过一晚的小空间,而是宽敞明亮,讲究质量的大空间,浴室采浴厕分离,双洗手台设施,他在中间放下她。 他拿起卸妆蜜,问,「这怎么用?」 「手要干干的,挤出一些,先在脸上按摩,再用水冲掉。」她把手心递出去。 他帮她束起马尾,洗净双手后,把卸妆蜜挤在自己掌心,沾点在她脸上。 蒂珐傻掉了。他在……做什么? 长指挥动,指腹在她脸上打圈,由上而下,由内而外,发际额角都不错漏。他眼神专注,力道轻微。她怔怔的,难以想象在这样混乱的一天之后,他为何不要求一句解释,不发飙生气,径自做这未曾做过的事。 可他没有表情,认真投入的程度,像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拧了一条微温湿毛巾,他一遍一遍擦去变得混浊的卸妆蜜,直到她恢复美丽的素颜,肌肤透出柔润白光。 一层薄薄的不安罩上心头,「阿为,我自己来。」那单调的动作不再令她感到甜蜜或羞赧,它彷佛吸掉了他的情绪,令她心慌意乱。 抱她下来,转而让她靠坐在浴缸上,他说,「我需要专心。」 「专心做什么?」 他没回答,调好水温,为她洗发。她本来想躲开,不让他继续为她洗澡,可他面如雕像,读不出心思,她不觉更慌。 若问她在一起以来,对男女间有什么领悟,那必然是男人是欲/望的动物,性爱是雄性展现感情与情绪的独特方式,尤其是他。范错为无法容忍一两天不碰她,即使在不方便的日子,也会想亲亲抱抱。 如果此时,他对她的身体没有反应,事情就严重了。 一念及此,她克服不安,乖乖配合,将衣物脱得一干二净。 他打开花洒,调好的水温稍高,落在因奔波而酸痛的身子上,带来舒服感。她不敢太放松,仔细观察当他的大手滑过她的身体时,他有什么反应。 他的呼息变粗了,这让她安心,可他回避视线,眼神没聚集在她身上,令她深感不妙。他有欲/望,却竭力按捺住,为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她忿忿的想着,他的欲/望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也是她的。 「跟我做爱。」她小声而坚定的请求。 他摇头,轻柔搓洗她的身体,大掌只在胸前腿间多流连三秒,几乎骗过她。 几乎。 无论他为何不愿交欢,她都决心击毁他的意志。这不再只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她需要他在体内,驱逐自方才便不对劲的冷涩感。 「拜托你,阿为,我想感受你。」 「不可以。」他火速将她冲洗干净,用大浴巾包裹住她。 感谢老天,因为她有点受伤,他不敢太用力拘束她,让她多了任性的空间。 借着靠在他身上的机会,她拚命蹭着。他的呼吸愈来愈重,额上也起了青筋,却仍压住性欲。 这样不行!她伸手探向他的胯下,握住并抚弄,「阿为……」 忽然间,他爆发了! 范错为发出一声低吼,一把抄起她,将她抱进房间,抛在床上,甚至没费事拉起床包。 忍着脚疼,她配合的后退,拉开距离,给他扑上来的足够空间。他脱去衣物,飞快套上保险套,压在她身上,才推开丝滑大腿,她立刻用双足圈住他。 他冲进她的深处,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她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尖叫,却固执的不要他体贴。他的律 动太过强劲,她像落入溪水之中,被不远处瀑布的巨大拉力扯着往下掉,高潮瞬间席卷而至。 在她的尖叫声中,他神情紧绷的捧起她的臀,十指近乎残酷的掐住,忘情戳刺,直到一阵又一阵的剧震之后,才松弛的倒在她身上。 他无法体贴的移开身体,给她喘气的空间,她反而安心的抱住他。 他们之间的性爱还是热辣辣,让她放心不少。她知道他还在生气,还有些不开心、不甘愿,还是对她有意见,但只要他还渴望她,她就有办法弥补。 第二十一章 她抚着他的背,「阿为,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不管玛丽乔对我再怎么好,我都不会再上当了。」 他的背肌在她的掌下抽紧。 范错为旋即起身,「我伤到你了吗?」他不只问,还从她身上起来,看向她的羞人之处。 承受过较为粗暴的占有,她的腿间已然发红,那模样也太淫靡,她飞快合起双腿,「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清理过自己后,他点上一根烟。 她恨这层雾!它把刚刚交融的亲密气氛一切为二,她在这边,他在那边,各自在两个世界。 但,蒂珐不要求他熄掉烟。他有心事时,习惯边抽烟边思考。以今晚她搞出来的问题严重性,他至少应该得到这根烟的舒缓。 直到那根烟燃尽,范错为才捺入烟灰缸。 平时,他经常是沉默不语的,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他,但不知为何,在这时候,她却感觉怕。 过了良久,他开口,「我不想降低对幸福的要求。」 他终于说话了!她真心附和,「我也不想。」 范错为冷静的看着她。 「我们离婚吧。」 【第七章】 「你说什么?」她震跳起来。 「离婚。」他坚定的重复。 「没这么严重吧?」原来人从平静到狂乱,不需要一秒的时间。她耙梳过微湿的长发,水气令她心烦意乱或许,不只水气而已。「我承认,我搞砸了一件事,但不至于弄到要离婚吧?」 范错为起身,拿来浴袍穿上,「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她跪在床上,小心不压到受伤的脚,「所以呢?」 「原则是不能妥协的。」他把冰敷袋放到她脚踝上,示意她按着。 她发飙了!「这种时候,你跟我打什么官腔?」 他更形冷静,「不是官腔。」 「为了你,为了我们,我非常努力,拚了命那样的努力,」紧随在怒气之后的,是眼泪。「难道你没看见吗?」 他依然是那副表情,「就是因为你太努力了,我更觉得应该离婚。」 蒂珐恨恨的揩了下脸。她不懂,连一个字也听不懂!婚姻不就是要用心经营吗? 努力这种事,只嫌不够,没有太多,他怎能把这当作离婚的理由? 想起在派对外,他嫌弃她用的字眼。「是因为我让你丢脸了吗?」他说她不好看,她一直记着,那三个字像三把小刀,戳刺心口。「我知道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美美的,我算是犯了一个新手级的错误,所以呢?改过就好啦,罪不致离异吧?」她愈说愈气,不禁讽刺。 他没说话。 过了几秒后,她冷静了点,软下语气,「对不起,我应该好好梳妆过后再去,但我好不容易赶到饭店,一心想先见到你再说。如果我上来梳妆再下楼,派对也结束了,所以……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为什么回家?」他靠在墙上,双臂环胸,「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她把事情重新过一遍,「不是,玛丽乔希望在派对上展示那枚铃兰胸针,她说了很多理由……」 母亲掰得到的借口,他也想象得到。「她没有受邀到派对。」 「我知道你不让她去,但是她帮了我很多忙,我不忍心叫她离开。她要走之前,显得那么落寞,所以我就想……」想到玛丽乔当时已经在设计她,她不禁又气又羞,哭了起来。「是她心机太重,不是我的错!」 「回家后,为什么不尽快折回来?」 「有人通报我们家瓦斯漏气,瓦斯公司的人坚持要检查。后来,水电工也来了……」她叨叨絮絮陈述当时的情况,「是他们挡着我,让我出不了门,不是我的错!」 他毫不动容,「根据你的话,这些人没有神奇的本事,没有强制的权力,依然能把你困在屋里,出不了门?」 她为之一窒,防卫的说,「不然我能怎么办?」 「对啊,你能怎么办?」他附和。 那附和不是真心的,她听得出来。「你又不能赶回去接手。」 「确实我不能。」他又点头。 她恨他表面上同意,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鬼,「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你必须知道,这不是我造成的。我相信你也猜得到,是谁在暗中搞鬼。」无须对质,她已经知道,玛丽乔是这一切的答案。「我知道你对这个派对的期待很大,我也非常抱歉。下一次,我保证,下一次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准时出席。」 「没有下一次了。」 「阿为,拜托你。」她死命恳求,却一边想拿榔头敲他。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非她所愿,为什么还不改口?「我是为了你,才会愚蠢的相信玛丽乔想为你做些好事,想跟你修复关系。请你至少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范错为走开。 这,正是他不能给她机会的理由。 爱是双面刃,是幸福的秘方,却同时也是杀心的武器。只要她爱他,她不够强大,就会被母亲伤害。 蒂珐跳下床,一跛一跛跳到他身边,「是你说过,你要当我的家人,是你说你想保护我,这份心意难道变了吗?」 他略过未答,「我也说过,要你重视你跟我的意见,不要管我家人怎么想,我说了很多次,但你不听。」 「我承认前阵子被冲昏了头。」 「我提醒过你。」 「我没听进去,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学到教训,不会再上当了,我……」 「不。」他仅用一个字,终结她的哀求。 「我没那么傻,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她强力辩驳。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就告诉我!」 「现在的你,还无法听懂。」 「那就说到我懂为止!」她吼。 「你对我的感情,使你对自己的防备变弱!」范错为走过来,弯下腰,双眼对着她,终于出现情绪,「当初你吸引我的,是你的坚强,你的勇敢,你对自我的保护。我当时看到的你,是一个永远不对自身困境屈服的女人,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会跳起来打回去,你不软手,也不过度追打,你活得不卑也不亢。」 「我可以再回到那种状态。」她吼回去,「那有什么难的?」 她当然可以,他毫不怀疑,重点是,要花多长的时间?以什么为代价? 他说过,他不降低对幸福的要求。达不了标的,他情愿放手。「我承认我犯了一个错,我没想过爱情是那么强烈的因素,使你失去最大的特质。」 「我可以再变强,我学得很快!」看他不动摇的脸色,她咬牙的问,「你要我求你吗?」 「不要。」他直起身。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没有。」 她死命瞪着眼前的男人。他还有话没说,她感觉得出来,可他矢志不说。 也许太累,也许太心碎,也许这个婚姻当时开始得太仓卒,此时太突然的喊结束,早在意料之中,她已经无法去想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只知道范错为烂透了--彻彻底底的烂、透、了! 她不过是搞砸了一件事,他就拿出婚姻来决断。他欣赏她的时候,急急要娶,不到手不罢休,可当她有违他的意念时,他开口要离,半点机会都不给。 「要离就离!」她抓起枕头摔过去,「范错为,我恨你!」 三天后,他们在律师事务所相见。 托他的福,这辈子,她第一次见识到离婚怎么进行,原来只要夫妻谈好,再加两个见证人签字盖章,就能到户政单位办离婚。 他们没有孩子,没有复杂的财务关系,他自愿提供一笔数额不低的赡养费给她。 以她原本的傲气,当然不会要,但是转念一想,要结婚的是他,要离婚的也是他,她像配合演出的丑角,何不领钱了事?多笔钱在身上,可以防身。 现实要紧,她收了,反正今生不打算再相见,她的自尊心怎么抗议也无所谓。 她租了一户门禁森严的单身公寓,才安顿好,便巧遇之前的夜店老板。 他需要人手,她需要工作,范错为不再在那里驻唱,没啥顾虑。她束起马尾,穿回制服,继续端酒,结婚又离婚的经过,仅有范家及少少几个人知晓。 三个月后,老板投资凤凰岛,要开酒吧,需要一名信得过的人飞过去监工,她毛遂自荐,即使不晓得凤凰岛在哪,却也知道,她必须离开有他的土地。 七个月后,酒吧开张,她延长停留时间,监督营运。 第二十二章 九个月后,范错为发片。不知是谁扯出了那段短命的婚姻,她的名字忽然间家喻户晓,她的脸出现在各媒体,她的过往与底细被刨出来见天见日,都是不怎么好听的传闻。 故乡,她是回不去了。 几经思虑,她把那笔赡养费提出来,投入酒吧运作,她成为合伙人之一,定居凤凰岛。 六年后 酒吧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蒂珐,宝贝,我为你而来。」范错为露出气定神闲的笑容。 蒂珐瞪着他,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什么宝贝?别乱叫!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看吧,她认得我。」他对那些男人说,「我是她丈夫。」 「前夫。」她忍不住开口更正,「六年前即毫无关系的前夫。」她对那头头说, 「叫他滚,我不想看到他!」 头头狐疑的看看范错为,再看看蒂珐。傻子也知道,毫不相干的前夫怎会没事出现在前妻的地盘上?尤其是这种时候。他不是傻子,用膝盖想也知道,这陌生男人是来救人的。 局势完全改观了!头头知道。只有蒂珐一个,不难制伏,更不怕她不听话,女人在先天上有许多弱点,但是多了一个男人,尤其是精壮健实,有胆子只身前来的男人,情况就不同了,一个弄不好,人多的他们会失去优势。 「把他们锁进储藏室!」 蒂珐往前一倾,「等等!让他出去,这真的跟他无--」她差点冲出去。 旁边一个男人毫不思索的举起手中长枪,枪托对着她的侧额敲下去。 另一只手闪电般举起,及时撑住枪身。 那男人一紧张,触到扳机,砰砰砰砰一阵乱响,子弹斜向击出,天花板的碎水泥块登时崩落下来。 蒂珐被一股力量压着往下趴,避开那一击,心脏差点破掉。 落石声后,一阵蒙蒙烟尘扬起,半晌之后,现场恢复平静,所有人陆续起身。 「阿为?」猫着腰的蒂珐,怯怯的抬头。 只有两个人没趴倒,一个是持枪要打她的人,另一个是范错为。 再看仔细些,那误触扳机的男人神色空空,已然被刚刚的变化吓傻了,而范错为却是直挺挺的站着。 他一扯,那把长枪落在他手中,他低下头说,「我没事。」 下一秒,七、八支枪口对准他。 蒂珐为之一窒。 头头知道,即便在下一秒便夺回主控权,但他们的气势已经输人一大截。与己方相较,这个陌生的男人更能豁出性命。 连命都不要的男人最可怕!他考虑一枪先毙了他。 下一瞬间,范错为笑了笑,抛开长枪。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进去。」他拉起蒂珐,紧扣在身边,用身体替她掩护。 「我带了交换条件来,等你想好之后,进来找我。」 「钱收买不了我。」头头恫吓。 「其它东西却可以。你们不出去,不就是还在等某些东西运来吗?」 那头头下巴一紧。 「是什么东西?」蒂珐警觉的问。 范错为没说白,「那些东西被扣住了,不信的话,打电话去确认。」他稳稳的说,「只有当我们平安出去,那些东西才会被放行,你考虑考虑。」 他一拍她的屁股,惹得她回头怒瞪。「我们走,进储藏室。」 门关上,天与地,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经过刚刚的生死危机,蒂珐几乎虚脱。 储藏室空间不大,只有一条走道净空,两旁摆满了货物,与外面隔了一扇薄薄的木板门,顶多算是空间的区隔与视觉的屏障,不具任何保护效果。 范错为把她按坐在一座迭高的酒箱上,背挡在门与她之间。如果外面那些家伙大开杀戒,他们得越过他的尸体,才能动到她。 蒂珐读懂他的肢体语言,有点气,更气的是,她有点被感动。「你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她恨恨的说,「更没资格对我摆出保护者的姿态。」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跟你谈资格了?」他一脸无所谓。 她为之气结。 小空间里,空气不怎么流通,属于他的味道很快就扩散开来,气味让一切有了实感。 蒂珐怔怔然的看着他。 范错为,她的前夫,曾经被她昵称为「阿为」的男人,站在面前。 见到他,她很惊讶,又不太惊讶。惊讶的是,他竟然出现了,就在她遇险的时候;不惊讶的是他的模样--她常见到他,借着电视,借着刊物,借着网络,因此非常清楚他如今的长相。 刚离婚时,她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他的模样与痛苦记忆连结,伤痕太新了,她甚至不愿想到他。可是,矛盾的是,又会不时想到他,即便费尽力气,终于能用理智摒除他时,夜里的梦仍对他大敞门户。 抵抗他、抵抗叛节的自我,太辛苦了!她只好悄无声息的,让他继续活在脑海中。 自从他发片之后,她不用费劲找寻,就能从媒体或歌迷的分享中,看到他的讯息。她为自己牵了线路,接收故乡的电视讯号,以便看到他的身影。 这六年来,他对她的意义,就是无力收拾,益发泛滥的思念,以及无数平面的影像,而此刻,他的味道,淡淡的烟气,浓郁的雄性气息,让他的存在变得无比真实。 她甩甩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他们在等什么东西?」 「你不必知道。」 她讨厌他一副自己说了算的态度,这一点,六年前后都没变!「我……」 「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听着,有机会出去时,我要你头也不回的跑掉。右边街角有一辆银色厢型车,那是来接应的,只管朝它跑过去,记得找掩蔽物,不要暴露在枪口下,把谈判权交给我。」 「你……」她瞠目结舌。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来救她的。「你怎么会……又是谁来接应?」想必是说来话长,不适合现在谈,她决定先讲重点,「你是外人,那些人不会跟你谈判。」 「我有他们要的筹码。」 「在你说完之前,他们会先杀了你。」一阵战栗穿过她。 他倒是很冷静,「杀人对他们没好处。」 「也没坏处。这里没有法律可管。」她低语,「你真的不该来,你会搞死你自己。」至少她还比较懂那些人的思考逻辑,就算对逃跑一筹莫展,她也清楚怎么做方能保全一命。他这么一来,必然增加冲突。 「这是承诺。」他简单的说。 谁对谁的承诺?什么时候给的承诺?她晕头转向。「你怎么知道他们要什么?」 「我做了功课。」他低头端详她,「你还好吗?」 她顿了下,「很累,非常累。」肉体上的疲劳,她愿意坦承,但心神上的脆弱,她绝不松口。「我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而此时见到他,她竟然感觉全身上下的戒备都在松懈,她不想,但无力阻止,她的自保神经竟然把他当作一道最安全的防护。 「休息一下,我们晚点再谈。记住,可以跑的时候,绝对不要停。」他说着,用膝盖挤开她的双腿。 一定是她分神了,因为她的腿被他一碰就开。 她脸上一红,才要再度夹住,下一秒,他便将她的脸往腹间压去。 她马上联想到极度暧昧的事,速度快得连自己也阻止不了。「我不要!」她反射性的喊。 「不要什么?」他明知故问,随即叹了口气,此时不是调情的时候。「不要乱想,你需要体力,快把握时间休息。」 他终于赶上了! 范错为扶着蒂珐的后脑杓,让她偎着自己睡一会儿。 一接到凤凰岛发生动乱的消息,他立刻放下录唱。赶过来的航程中,得知蒂珐处于风暴中心,更让他心惊。 心惊反而令他镇定,他立刻联络动员得了的人脉,迅速掌握对峙双方的情势。挟持蒂珐的这方人马率先起义,虽然抢到先机,但武器补充不足,卡了一天半,还没办法冲出去。 他联络到能帮忙的人,决定以武器放行为条件,交换蒂珐。 这一单,短兵相接是必然的,面对情绪逐渐失控,可能不讲道理的粗汉,出面交涉的人,耍枪技术居于其次,胆量却一定要够。 没有犹豫,他决定亲自出马。 范错为低头看着几乎立刻在他肚子上睡去的女人。 蒂珐,他的妻子。 她是他法律上的前妻,可他没说的是,她是他心中认定的今生另一半。虽然离婚了,但对他来说,她不是过去式,他们只是暂时分开。 第二十三章 她太会跑了,竟然在离婚后的一年内,飞越大片海洋,到凤凰岛做生意。 当初知道时,他几乎去找夜店老板的麻烦。按照说好的协议,夜店老板应该给她一个工作,但不是远在千里之外。 但那老板说,且让她试试,反正暂不见面,相隔一条街跟相隔千里,有什么不同?凤凰岛上满是外国人,叽哩咕噜说些她不懂的话,她反而清闲。 他勉为其难的点头。 几个月后,她决定在凤凰岛定居。在震惊之余,他也为她脱离了是非圈而松口气。他步入音乐界后,在某人刻意的炒作之下,她被掀了个底朝天,如果她没事先远走,会受伤更重。 他抚着她的发。 这几年,她愈发成熟,六年前犹丰润的脸庞变得清瘦,以前稍嫌单薄的身子,却因为经常劳动而结实,阳光与海风不断为她洗礼。每隔一阵子,他就会来凤凰岛一趟,每次远远见到她,都会被那充满生命力的美丽震慑。 储藏室的门被推开,蒂珐瞬间被惊醒。 「出来吧。」来传话的男人说,「你们可以走了。」 蒂珐站起身,投了一个极为担忧的眼色给他。 他牵住她的手,给她心安的一笑,往外走去。 那头头双腿岔开,盘着手说,「为了拿到那批东西,我只能放你们走。我不会对你们动手,但是,你们一踏出去,安危就不关我的事了。」他嘿嘿笑着,「据我所知,对方布了人马,只要有人从这里出去,就会被扫成蜂窝。」 蒂珐脸一白,这跟她原先想的一样。「那我们不出去了。」 「不行,现在你想留,我也不收了。」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后,拿枪抵着背心。「走!」 她着慌的看着范错为,「现在怎么办?」 「照我刚刚说的,一出去就往右跑。」他压低声音,用中文说,「接应车不远,运气好的话,在中枪之前,就会被救。」 「运气好的话?」她抵不住尖叫,「那如果运气不好呢?」 「我会确保你运气够好。」他坚定的笑。 她就怕这样! 蒂珐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推到前门边。「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事,「我还有东西没拿。」她藏在地砖下的钱箱! 「忘了吧!」头头在后面说。 不行!她正要反驳,前门被拉开,她被人踹了一脚。 「跑!」范错为大呼。 她好怕,双腿却循着本能跨开。 几乎是下一秒,枪声骤响,她瞬间又僵住。 「枪打不跑的人,跑愈快愈平安!」范错为往侧边用力推她。 砰砰砰的声音响在耳边,硝烟灰尘弥漫,她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只能不断往前。 感觉中,她彷佛跑了一个世纪,前方忽然有辆车加速倒退,后门打开,一只粗壮的手伸了出来,「蒂珐,快,握住我!」 迪克?她困惑的认出这个有业务往来的人。 他来接应,她不惊讶,他本来就是出特种任务的人。令她惊讶的是,他似乎跟范错为搭上了线? 后方忽然传来一把推力,她往前一扑,迪克正好双手抓在她腋下。 下一瞬间,她整个人被「拔」进车厢里,接应车瞬间加速。 她立刻回头,「等等,阿为还没上来!」 迪克拍拍双手,一派潇洒,「听说他欺负过你,趁这个机会报一箭之仇吧!」他蹲在门边,朝范错为挥挥手,「嘿,脱险以后,记得汇另一半佣金给我,铭谢惠顾,bye-bye!」 她急着扭头去看落在后方,愈离愈远的范错为。 对,他欺负过她,当年一句离婚,把她从天堂扔进地狱,不让她申辩,也不要她的保证,像直接屠宰了她的心,现在是她占优势,当然也可以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老实说,挨几个枪子算什么?心死还比较痛! 「不行!快停车!」她对迪克不顾一切的大吼。 「有什么不行?」迪克咧嘴笑,「血债血偿,才是王道。」 她想踹他!难道迪克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是水里来火里去的人物吗?范错为可没接受过军事训练。 她咽下即将失去他的恐惧,「要报仇,我会亲手来,绝不让别人代劳!」 迪克抚了抚下巴,作状思考,「有点道理。」 他拍了拍驾驶座靠背,车子急速降低时速。 蒂珐趴在车厢里,屈身伸出手。 那只手虽然结实,具备优雅滑顺的肌肉线条,但比起男人,终归是纤瘦的,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若是厢型车一甩尾,或范错为一失手,都可能伤着她。 但她没想过要怕,一秒都没有。她要拉住他! 范错为大跨步跑着,距离拉近,他的指尖先触及到她,然后是掌心。 蒂珐往前倾出身体,扣住了他的手腕,而他的大掌在下一秒包住她。 他往前一跳,成功上车! 厢型车一路奔驰,驶向私人机场,一架直升机回动螺旋桨,已在等候。 「快快快!」迪克喊,「此地不宜久留!」 范错为拉着她,低伏身子跑过去。 要上机之前,蒂珐回头看凤凰岛一眼。 过去六年的心血全在这里,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忽然间,她迟疑了。 凤凰岛的一景一物,陪她度过最难过的时期。因为这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所以可以毫无包袱的从头开始;因为这里遍地是机会,有胆就能拥抱多金,所以她能大展拳脚,赚得盆满钵满,连人生经验与体验也丰富了。这里是有别于故乡的神奇之地,她真的能舍下吗? 她拂开乱发。 「蒂珐!」范错为喊叫,指着直升机拉开的舱门。 这一刻,他看出了她的迟疑。 他不让她迟疑! 扣住她的腰,他爬进直升机,回身将她拖进怀里。「走!」他捶了捶机身。 直升机拔地而起,一股异样的热焰猛地自两人接触的肌肤烧开来。 蒂珐愣了一秒,才想退开,他已经凶猛的罩上她的唇。 无法推开他,她用力踹他,他张开双腿,将她夹入腿间。 面对他的气息,她竟无法强硬多久。太可耻了,但她无法抵抗他的魅力,何况才刚从死里逃生,她很想亲身感受自己还活着。 她疯狂的回吻,将娇小的身体挺向他,用每处肌肤揉弄他。 等他终于放开她时,她快速的喘气,闪到一边去。她很清楚两人刚刚做了什么,很清楚呼啸在血液中的欲/望。她该死的太清醒,无法忽视他胯下巨大的勃起,无法否认自己想纳入他。 想用那种方法证实自己还活着的人,不只有她。 「不准你再碰我!」她颤抖的说。 范错为拨开浏海,充满威胁的凝视她的唇,「那谁来管制你碰我?」 「我才不会碰你!」她喊。 他舔了下嘴唇,她羞愧的想起,刚才那个吻,她的热情不输于他。 她的内心充满了挫败,「我们已经离婚了!」 「所以呢?」 「我不必再跟你上床了。」 「不『必』?有意思的说法。」他扬起男性傲慢的笑容,「你跟我上床,没有一次出于履行义务,从来都是因为你要我。」 可恶,这一句,她无法反驳。 这几年经营酒吧,几乎每个夜晚都在吧台后工作,听过无数粗俗下流的黄色笑话,以及三教九流的调情,有些很令人难堪,有些很肮脏,但她不曾脸红过。 她可以面无表情的听侮辱女人的言论,再用机智的方式扳回一城,可是,她挡不了他的一句话,一句……真话。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再跟他上床,但她永远不会对他承认。 「我不会再跟你做爱了。」她言不由衷。 他靠过去,用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只是时候未到。」 他怎么可以如此温柔的,说着能伤害她的话?蒂珐闭上双眼,不想看他充满蛊惑的眼。 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她想甩脱,他却不让。 不过,他所做的,也只是握住而已。「飞到科伦坡还要一段时间,休息一下。」 她保留一滴泪在眼中,不任其滴落,也不想承认,这是这几年来,她最安心也最平静的时刻。 但,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到了科伦坡,开着租来的汽车,范错为带蒂珐来到一间五星级饭店。 走到柜台,她抢先说,「两间房。」 「一间就够了。」他气定神闲的反驳,「豪华套房。」 鉴于信用卡是从他手上拿来的,饭店柜台自然听从他的话。 第二十四章 一进房间,蒂珐便头也不回的朝浴室走去。她已经几天没洗澡了,虽然没什么可怕的味道,但闻起来一定不清新。 她不想被他闻到不好闻的味道。虽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重要。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行。 虽然这六年间,她不曾约见他,不曾巧遇他,没想过要再面对面,但这不代表她没幻想过重逢的场面。 在她的想象中,那个时刻,她一定艳光照人,她会极尽诱惑之能事的走过他面前,她要穿上露出整片美背的礼服,臀沟若隐若现,腰肢款摆,她要让他鼠蹊紧绷,极度渴望她,却得不到她。 蒂珐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蓬松的长发乱糟糟,双眼无神,因为太久没休息,压力所致,神情变得憔悴。 他可曾想过,见到的她会是这样?他以前嫌过她不好看,如今见到她这样,他应该很开心早就跟她离婚了吧?他已经忙不迭想离开了吧? 她脱去衣服,打开水龙头,快速洗发跟冲澡,沐浴乳里的柑橘香好闻得令她想哭,她想念文明生活,虽然被挟持只是几天内的事,却长得有如一辈子。 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她转头过去,没想过要躲,裸裎相对彷佛仍是天经地义。 范错为已脱去上衣,长裤还穿在身上,站在门框边。 她看着他结实的胸膛。六年前的他,肤色比较白,体格线条不若现在的凌厉。现在的他,少了年轻时的锐气,却有更重的阳刚男人味。 「我处理好你的证件问题,等一拿到手,就买机票回台湾。」他说。 「谢谢。」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 自他出现之后,太多烦恼便转移给他,下意识的,她知道他会为她处理得好好的,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比如洗浴就好。 「那边有另一间浴室。」他勾着裤腰,微微往下拉,露出髋骨,看着她说,「你要我过去那边洗吗?」 她端详着他。 早在直升机上,他抓着她的手,一圈一圈摩挲掌心时,她就知道他想跟她上床。 她还以为,他会更积极主动,更强势的压倒她,却没想过他会把问题抛给她。 范错为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等着。 她让他等,以为他会不耐,但他没有,像有无穷的耐心。 他没点烟,没让茫茫白烟隔绝两人,他没直盯着她裸露的乳房跟腿间的黑潮,他只是看着她,没错漏一处,没执着一处。 回想起来,他的情欲总是藏得很深,不让她用欲/望掌控他,只有在交欢的时候,那雄性的生命之火才会迸烧出来。 她举起双臂,勾起乳房震荡,他的眸色加深,指尖微颤。湿的发被她盘在脑后,水滴落下来,落在肩膀上、臀瓣上,接触那一瞬间,她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子那么烫,衬得那水滴特别清凉。 她想欺骗谁?她因为太想要他而发烫。 「蒂珐,你要我过去那边洗吗?」他再问一次。 她一叹,喟然接受身体的背叛,「过来。」 宛如一阵风,他马上到她面前,两个人的手都落在他的裤头上,他解开皮带,她拉下拉炼,他抱着她旋转到墙边,莲蓬头下,她则继续跟那条长裤奋战,直到裤头打开,他几个重踩将其褪下,踢到一旁。 他低头吻住她,她在他嘴里尝到清新的牙膏味,忍不住赞赏这个男人太聪明,知道过来之前要记得先刷牙。 「帮我洗,快点。」他急切的催促,「大略洗一下就好,我很急。」他坚硬的勃起顶在她的小腹,手指已探入她体内。 「不准说话。」她边抹沐浴乳边警告。 他飞起一抹坏坏的笑,用手指玩弄她股间大片的女性水液。 当泡沬冲去,她才仰起头,他已经勾起她的一条腿,将自己推进她体内。 …… 【第八章】 大概从第三次开始,他们的性爱不再充满急躁感,累了就睡,半梦半醒或醒来之后,就磨磨蹭蹭的,有时做爱,有时只是享受用身体互相摩擦的舒服感。 她喜欢蜷缩侧躺在他怀里,享受被他包住的感觉。他不会急着进入她,用全身上下对她做爱,吸吮她,逗弄她,延长了撩拨时间,直到她无法忍受的时候才贯穿她…… 老天,在他的伺候下,她体内的女性贺尔蒙被补充到最高极限。 昏昏然从床上起身,蒂珐弄了胶囊咖啡,吩咐客房服务,然后去冲澡。 冷水浴与热咖啡带来清醒的头脑,她穿着浴袍,坐在发呆椅上,环顾室内,看了看在床上睡着的男人。 六年前,她毫无宠爱自己的习惯,除了派对那晚住饭店外,不曾外宿,她也没想过要蜜月旅行,因此两人间的记忆不曾与奢侈空间连结。 直到此刻,金碧辉煌。 她凝视在雪白被单下微微起伏的男体,心间生出一股奇妙近乎荒谬的感受,他们看起来……很适合这种生活,一起旅行,住高档饭店,环游世界。 她甩甩头。钱能撑腰不稀奇,让人敢于梦想才是最大特点。 六年前,她的生日愿望仅是好好过日子,如今想来,卑微得让人想发笑。 现在的她,不再是一穷二白的小丫头。她当然不是富婆,但不用为生活发愁,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偶尔买点奢侈品也不会心疼。 现在的她,很奇妙的,竟能想象跟范错为一起旅行,这是以前做不到的。以前,他们虽然是夫妻,可一些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物、体验,她还是没办法放任自己去享受,尽管他乐于付出,但她心里就是卡卡的。 钱的力量能撑起自己某方面的信心,她心知肚明。 门铃声微响,客房服务送到,把丰盛的早餐布在露台上。 端着咖啡,她望着远方的清晨。 长久以来,她在清晨入睡,午后醒来,像这样清醒看朝阳的机会不多。也许是空气很清新,也许是安静,竟出乎她意料的舒适。有别于过去,现在的她,竟喜欢晨起。 风吹得她长发飘扬,有点冷,但舒畅,一双臂膀从后面围过来,炙人的体温熨得她一阵舒服。 「宝贝。」他吻了吻她的耳朵,慵懒的唤,「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点。」她没抗拒那两个字,宝贝。 他从她手上接过咖啡,唇落在她喝过的地方。 被他抱着,比刚刚一个人站在露台上更好许多。她心中生出两股意志,一部分想逃,怕沉溺其中,怕再次被他伤害,一部分却想得到更多。 几经挣扎,她软弱的想,就……把这当作他们没有过的蜜月吧,补偿六年前的短命婚姻。他们终归要再谈过,但此刻风太温柔,他也太温柔,她不愿想太多。 她放下双臂,抱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放松的往后倚向他。 终于!范错为看向与她所见同一方向的远方,唇畔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拜科技发达所赐,五天之后,他们回到台湾。 快速通关后,范错为亲自送蒂珐回他的新居。 舟车劳顿,加上忽然没有了营运压力,一抵达,蒂珐竟累得睁不开眼。 无法亲自带她参观,无奈的范错为只好换身衣服,进公司开会。 蒂珐睡醒之后,才开始探索这屋子,一座隐私性极高的独栋别墅。 乖乖!她知道这男人近几年很赚,但没想过他对自己这么好。别墅以钢骨为材,特殊玻璃为帷幕,饰以白墙,外观看起来酷味十足。 别墅内,依然以白墙为主体,却是米白系,沙发茶几走黑色调,底下衬着一张酒红地毯,仍是酷风格,却有居家的温暖。大片筛过的日光自玻璃帷幕洒下来,晒在客厅与开放式厨房,充作分隔岛的那排绿色植物显得特别鲜活。 她喜欢这里。 蒂珐找到洒水器与剪子,弯腰蹲下,照顾那排植物。 她没花力气劝他让她暂居别处,因为从离开科伦坡起,他的手就紧紧握住她的,坚定有力,显示没打算放她走。她默默收起抗议的念头,毕竟她还需要他的帮助,坚持分道扬镳显得多余。 她用剪子除去枯叶。 若说到烦恼,应该是自己没拒绝上他的床。 在他的触碰下,以往的痛苦能在瞬间融化无形。或许是之前六年太寂寞,又或者是什么想不得的理由,她的身体容许他无论何时何地的进入。 他……没用保险套。 她叹了口气,凝视植物顶端,那新生嫩绿的小芽。 而她,明明知道可能怀孕,却矛盾的不愿开口提醒。 第二十五章 他想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她想接收并孕育,两人都揣着明白装胡涂。 他们之间的性爱,早该在离开科伦坡时就停止,但他没打住,她也没要他停。事实上,不久前,他还跟她缠绵一回,她在半梦半醒间迎合他,迷糊中的高潮是最棒的。 他在那时告诉她,他要出门,像吻妻子一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乖乖跟他说「路上小心」。她记得自己为了那个轻怜蜜爱的吻而叹息,他伏在她颈窝,发出低沉的笑,那太亲密了,真是糟糕。 这一切得改变,今晚起,他得用保险套。虽然她可能已经怀孕了,但如果还没,她不想再冒险。 六年前,六年后,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肉体吸引力。经过这几天,她真心不认为能禁欲,她最好打电话提醒他带套子回来。 想到这里,她不禁脸红。真不害臊!他可是抛弃她的男人,她怎能这么没志气,一再接收他的身体?腿间的不适令她更加羞愤。 料理植物后,她起身。他以前说喜欢开放式厨房,那让他可以饱览她做菜的身影,后来分手了,他依然弄来一套,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看女人为他忙碌。 料理台上放着一张纸,她走过去看--随意取用! 留言口气不小!她打开冰箱……嗯,他说得起这种话。 冰箱里食材满满,冷冻肉品,生鲜蔬菜,一应倶全。在凤凰岛时,她靠代订食材赚外快,鉴赏力不弱,此时当然看出这些是上等货。 她打开其它隐藏式食物柜,找到罐头与干料。那些东西摆放的位置竟与她的使用习惯相合,她在自认该找到餐具的抽屉找到餐具,在以为放油的柜位找到油品,顺得像是为她设计。 出于下意识,她搬出锅具,拿出鸡骨与西红柿,想先炖锅香草西红柿汤,等他回来,再依他的喜好做变化。 当凉水冲在手背上,她才从迷糊中清醒,忍不住又一呆。 她的想法偏于传统,想为特别的人做做饭。此时想到外出工作的他,她竟然主动炖汤,这其中心思……她埋头洗切,不去想。 将西红柿炖上后,她继续参观。 地下室,除湿机细微作响,清凉舒爽,她检查集水箱,把积水倒掉。偌大空间里,摆着作曲录音用器材,几件健身用具,是他的工作室。 再往二楼,是影音室、书房,以及一个放了许多奖牌、奖座的储物间,那是他几年间赢得的,她看过每一场颁奖盛典的实时转播。 再往上是她睡过的房间,整层都是他的,除了必要家具,一概皆无。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理,她走进更衣室,见左半边放满他的衣物,右半边是空的。 他没有女人吗?她瞪着空空的柜子。 有些柜子有门,她走过去拉开门,里面挂着几件衣服。 那瞬间的心情复杂无比,他的生命终究有别的女人,她恼怒的想。 不过,也是啦,他情欲旺盛,外型威猛,怎么可能没桃花? 她本想转头就走,但个性中顽强的一面冒出头。她想知道,够格把衣服挂在女主人更衣室的女人,品味到底如何。 这很无聊,但于她,绝对必要! 她走过去,故意把脚步跨得很大,深怕自己退缩。 那女人……品味不如何!她雏了雏鼻子。那些衣服的款式跟颜色旧了,质料不好,摸起来是便宜货,若要勉强找个优点,就是那女人的身材算瘦削吧。 瘦削的女人如何满足得了他对欲/望的追求?他的舌尖深舔胸乳的影像闪回脑中,她可是深深体会并记忆,他最爱抚弄丰润柔滑之处。 悻悻然的要关回柜门,其中一件睡衣袖口上的污渍,令她有点眼熟。她拉过来看仔细,认出那是红酒渍痕。 记得有一次,他们买红酒回来喝,她捧着酒杯,坐在他腿上,双手挂在他颈后摇晃,不小心将酒洒出来,染到的渍痕就像这一道…… 她瞪大眼睛,再看看那件衣服。 这是……她的!每一件都是!六年前离开时,她漏了带走的衣服。 这代表什么?她脑中嗡嗡响着。执意跟她离婚的他,为什么把这些早该丢掉的衣服,挂在专属于女主人的衣柜? 她紧抓住那衣摆,不期然的开始发抖。 「我回来了。」范错为轻声说。 蒂珐松开那衣服,转过身去,看到他,竟然一阵腿软。 他的眼底澄清一如夏日晴空,好像拨开了某种迷雾,任她探询。 她忽然想起他说要离婚那晚,眼中遮遮掩掩的思绪,分明是有些话不愿意说,与此时对照,天差地别。 「解释一下,」她武装情绪,抓起旧衣衣袖,严厉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靠在门框上,「就你看到的那样。」 「这是故意布置,耍浪漫的招式吗?」她浑身发抖,「我不会买单!」 他淡淡的说,「这几件衣服一直在我的更衣室,我搬到哪,它们就挂在哪。」 「干嘛不早点丢掉?」他的平淡对照出她的凌乱,蒂珐抓来垃圾桶,狠狠的把衣服抛进去,「连回收都不必!你早该丢掉的,这些衣服都烂了!」她大踏步往房门口走去,想一鼓作气把垃圾丢出去。 那些衣服在那里晃啊晃,闹得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臂。 「放手。」她别过脸低吼。 「不。」他坚定拒绝。 「放开我!」她扭过来吼。 「我们至少要先谈过。」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对我、好像对我……」她想不出更好的质问,索性直接来,「还有感情!」 「我一直在想你。」他定定的注视她,「我不是对你『还有』感情,是『感情不曾消失过』。」 她摔开垃圾桶,「那你跟我离什么婚?」 这个问题日以继夜,年复一年的绕在心头,是痛苦而缓慢的折磨。她以为他放弃爱她了--范错为从没说过爱她,她只能假设他愿意尝试,而离婚则代表尝试终止,但是--「感情不曾消失过?你耍我啊?」 范错为目光有些奇特的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凰岛?岛上的事不可能登上国际新闻头条,如果不是随时关注,我不会知道。」 她想起来要问,「你早就知道我在那里?」 「是。」 「你也早就认识迪克了,对吧?不然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找到他又雇用他。」她思索着。迪克当时话中透露出,他知道她与范错为的过往。 「他算是我的朋友。」他补充,「有长期雇用关系的朋友。」 千头万绪窜动着,她抓出一个线头出来问,「那是你第一次去凤凰岛吗?」 「不是。」 「第几次?」 「二十几次。」 这个答案会让以前的她很惊讶,但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是冷静的。 她往楼下走去,直到客厅,「你一直在观察我?」 「我一直很关心你。我承诺过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一定会在你身边。」 「如果凤凰岛没发生动乱,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去找我?」 他连思索都没有,「你三十岁生日。」 所以,他确实有某个计划,她嗅到了。「为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咬出一根点上,「我估计,六年够让我把事业冲起来,稳定住,也够你打开眼界,累积足够的自信。」 「……什么?」她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你是在说,我以前既自卑又见识不足吗?」 「以你的年纪来说,不是。」他实际且坦白的说。「但以当时我们所处的情况,以及你面临的对手--我妈,你是。」 蒂珐眼前火星点乱飞,「你……你是在贬损我?」 「这是实情,你不是玛丽乔的对手。婚前婚后,我一再告诉你,别把她看得太重,但你做不到。」 她怒红了眼,双手一挥,「在她耍了我那一记之后,我保证过,我以后会做到!」 知道她对茫茫烟雾的隔绝反感,吸了两口尼古丁后,他熄掉香烟。 他把当时看到的局势说出来,「她有得是时间,不缺金钱。她不像你,在有工作时才有自尊,有收入时才感到心安。我跟她交手二十几年,知道她是某方面的无赖,当她盯上你,不会轻易放你跑开,就算你无视于她,她也会天天出现,直到你受不了,对抗她为止。」 第二十六章 「既然早就知道那样,你为什么还娶我?不是白白给我罪受?」 他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说,「看过你以前应对其它人的情况,我以为这对你不难。」 她一时语塞,不敢问,他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对待她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一再告诉你的,不随她起舞,只保留对长辈的基本尊敬。」 她坚持,「在她阴过我之后,我绝对可以做到!」 「你可以,但不会是马上。」就是这一点,让当时的他当机立断。「要花上多久的时间?那期间付出的代价,是我们的感情不断摩擦。也许未来某一天你能做到,但那时,我们的感情也毁了。」 「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为什么选择伤我的心?」 「我不认为当时的你懂。」 「但还是要说啊!」蒂珐激动的说,「你却让我求你!你曾经让我那么卑微的求你,却连一个解释也不给!」 想到玛丽乔,她的确很头痛。在那短短的婚姻内,几度交手,已经令她不耐,想到未来的日子得与她那样周旋,她就头皮发麻。 她心里很清楚,范错为担心的状况很可能发生。 之所以没发生,是他扼断了那种可能。 他急冻感情,急速切断了他们的连结,他让她--恨他! 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蒂珐惊疑不定。 「你以为离婚是对你的惩罚,但它不是。如果它真是种惩罚,对我又何尝不是?」 蒂珐抢白,「你是男人!」 「男人也会痛苦,也会内伤。」他低咆,「我希望你做到的,我自己也必须做到。我在要求你的同时,也在要求自己要够好,才配得上你。」 「是吗?」她讥诮的问,直攻命门,「难道你也禁欲?」 他毫不犹豫,「六年!」 她整个愣住,「真的假的?」 「前几天,最初那几次,我甚至来不及给你多少前戏,你心里很清楚。」他瞧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 他确实疯狂于结合,而她……也是。 蒂珐不禁脸红,却也有爆炸般的狂喜。他忠于她,不曾有过别的女人! 「那不轻松,但我办到了。」范错为没有半分开玩笑或打马虎眼的意思,「我希望你快点成长起来,我希望你拥有基本自尊,那是只有你才能给你自己的。我给了你全部的爱,但是,爱不是所有痛苦的救赎,有的东西你必须自己得到、拥有,我们才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蒂珐转而瞪着他。 这个男人怎么能在前一分钟令她如上天堂,却在后一分钟拽她回凡尘? 「你现在是在嫌我没有你高贵吗?」 范错为早已想到,当她知道这一切,会有被摆布的感觉,会心生抵抗,所以更形冷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她泄愤的说。 实际上,她知道--她这辈子不会承认,但她仍然知道,自己的某些人格特质是不成熟的,以前她所拥有的自尊,确实有缺陷。后来的她已经认清,范错为是她不曾拥有过的美好,为了保有这种美好,她会不断压缩自己,即使他不践踏她,即使他甜蜜善待她,她也会把自己变成如踩脚垫那样的存在。 那种爱,不对等,不对等的爱会扼杀他们的未来。 这几年,她看过很多最初美好的感情,最后是这样的收场,她也不是没有庆幸过,他们没走到这个最糟的地步。 只是,她无法相信他竟然这么狠,狠到亲手摒弃她! 他们原本可以幸福的,傻傻的过下去,直到某一天触礁! 她忽然想到,「当初夜店老板找我回去工作,该不会是你出的主意吧?」 「我找过他,我们达成了协议。」他含蓄的说。 她恼火不已,「你凭什么把我像小白鼠一样,豢养在你能掌控的世界里?不嫌太自私吗?」联想到更多层面,她不禁提高音调,「你让我这几年所有的努力成了笑话,还说要我快点成长起来?我拥有的,不就是你给的吗?」 「不,你的努力有意义,我只能保护你的安全,其它的全靠你自己。你从合伙里的最小股东,到全额买下那间酒吧的拥有权,你靠自己招揽到阿克卡那样重视隐私的顶级客户,你的能力让我大开眼界。」他几乎是崇敬的说。 「你知道阿克卡·索金,那个风靡无数女人的退隐明星是我的客户?」除了开酒吧,她也经手客户的生活所需,让他们能舒舒服服,毫无牵挂的住在私人岛屿上。 「感觉如何?」 范错为浓眉攒起,「我痛恨他能得到你的照料,即使是用钱买的。」 会嫉妒就好!她的唇边浮现一抹野蛮的笑。 但……「你知道我忘不了你。」既然他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一定早就知道,她不放过他的所有信息,一定早就知道,她一直在追逐他的身影。 他占尽了赢面,她痛恨输的感觉。 她闭上眼,「你知道……我爱你。」她颤巍巍的说。 范错为心中一甜,一苦,「我知道,但并非拥有绝对把握。我怕你知道这一切之后,不会继续爱我,或者,你很可能还爱我,却一辈子不想再见到我。」 「算你有自知之明!」 「蒂珐,听我说。」他往前一步,靠近她。 蒂珐想过要后退,但是,若她退他进,迟早把自己逼进墙角。 不!不管以任何形式,这次她绝不退开。他有胆子进行疯狂的计划,就要有心理准备,必须面对比过去更强悍的她。 她打直腰板,坚定的迎上他的视线。 「我早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最爱,也早就决定这辈子要跟你一起过。我看着你的时候,永远都在想,我何德何能拥有这个坚强又美丽的女人。我愿意用一切手段去拥有你,不是一阵子,是一辈子!」他强调,「为了得到一辈子的时间,我可以犠牲中间某几年。」 她跺脚,「你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见得愿意犠牲。」 他不容反对,「我为伤害你的自尊而道歉,但我不后悔做过这些事。如果再回到那一年,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蒂珐好气,气到想踩扁他!他为什么不低头认错,说以后不敢了?那样的话,她或许,只是或许,会在这一刻原谅他。 可他却坚持自己仍会那样做! 「相遇得太早,对感情是最致命的伤,我不要因恨仳离之后,再来埋怨当初不够成熟,不够懂事,不够体贴对方而浪费了感情。我也不要你跟我妈周旋到底,因为我知道你终将视她如常,但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必须先磨损掉爱情--我不能接受!」 他伸出掌,落在她颈侧。 他的掌非常烫,对衬出她肌肤上的冰凉。 他的话令她心潮澎湃,但他透露出来的钢铁意志,却令她有些惊,有些惧。 范错为不容她怕他,掌扣着她,力道不重,却以气势令她彻底明白,他要她。 「在保全爱情的前提下,我只能让我们各自成熟再复合。」 她被他眼中的火光震慑到。 这个男人说要她的一辈子,是认真的!他的眼映出了他的心。 「你太狠了!」她低语,「你吓到我了!这件事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你在诓我,但……」她摇摇头,「不,我不相信。」为了骗她,赶去凤凰岛救她?不,没人会这么蠢。 「另一种是如你所说的,为了跟我永远在一起而离婚,那么这六年,你受的苦不会比我少。试问面对一个对自己亦是如此狠心的男人,我该如何抗衡?」她微微战栗。 「你不需要抗衡。」他松开手,空空的展开在她面前,表示愿将一切交给她,「我是你的,我已经臣服于你。」 「不行,我不能再住在这里。」她立刻决定。 肉体交缠,她可以推说自己太软弱,受不了诱惑,可是,他的心是太强大的武器,如果他能那样对待他自己,要动摇她的意志就不是问题。 她必须再想想。这一次,她不会再如从前,合也由他,分也由他。 范错为的表情像挨了一记冷枪,「你睡在主卧室,我去二楼储物间睡。」 「我要搬出去。」 「外面有人在传我上周紧急出国的事,你的名字曾经跟我连结过,我担心有人骚扰你。」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吗?谁敢骚扰我,我就踹他!」以前被水电工什么的看似义正辞严的几句话耍得团团转,她后来回想,都恨个不休。随便来几个小咖就能摆平她,怪不得范错为觉得她太嫩。 第二十七章 「如果你不想见我,这房子很大,你可以连着几天不见到我,但就是不要搬出去,我会……」他眼神一黯,「很痛苦。」 如果他强势的命令,她一定会反弹,溜得更快。但是,他那句话说得低沉,像酝酿无比痛苦,她无法不在乎。 可恶!可恶!可恶的臭男人!为什么他总能找到令她屈服的方法? 「会痛苦是吗?」心是软的,可嘴是硬的,她鲜脆反击,「你痛死好了!」她转身上楼。 范错为立刻跟上,「等等,你要去哪?」 他声音中的慌张,带给她一种报复的快/感。 「帮你拿备用枕头跟寝具,你不是自愿睡在二楼储物间吗?」她回身冷冷一笑,「可以开始动手腾个空间了。」 夜里,范错为辗转反侧。 他已经过了随遇而安的年纪,现在的他不但会认床,没把她抱在怀里睡,更会空虚。可是,他把实话全说了,如果她不谅解,该怎么办? 他翻了个身,靠在腰后的抱枕溜掉一颗,他气恼的把它揪回来,用力压下。 因为不接待访客,当初装潢新居时,他就没安排客房,一切以记忆中,她跟他的习惯喜好来设计,他没想过自己有被逐出主卧室的一天。 他看手机时钟,不觉呻吟。三点了,他却还没睡着。 储物间的门被打开,外面的灯光映入,门前一道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微微起身,用手遮挡光线,偏着头看去,「蒂珐?」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大腿以下光裸着。光线的勾勒之下,白衬衫变得清透,她的身材一览无遗。 「怎么了?」胸口一团火热,他问,「睡不着,还是作恶梦?灯的开关在右边墙上,自己开。」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迈开脚步,走到临时堆起的床铺边,低头看他。 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感觉到一种熟悉且热切的紧绷感在堆聚。 半晌后,她开口了,「一句话都别说,也不准想太多。」 「什么?呃--」见到她撩起衣摆时,他的声音顿时止住。 长腿一跨,她坐在他身上。 欲/望立刻挺举,他伸手拉倒她,翻身到上方,用手指找到女性核 心。 她不断扭动,意欲挣脱束缚,他却步步下滑,炽热的唇落在平滑的腹间,往下深吻。 黑暗与略微不舒服的空间,让感官大开,增加了兴奋感。 她揪住他的发,颤抖的说,「我不要这些,直接来就好。」 「你对我有欲/望,却想草草解决?」他慢条斯理的拉开她的手。他们在十一点各自就寝,磨到了凌晨三点,她仍忍不住要下来找他,证明了她非常需要他,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兆头。「我不允许你把我当作泄欲的工具。」 她撑起上半身,暴躁的说,「不然你想怎么样?」 他把头埋进她的双腿之间,舔弄小核,她彷佛被抽掉精力般的往后倒下。 「补偿欠你的前戏。」 【第九章】 白痴才会一连几晚都溜下床,放着主卧室不睡,跑去楼下跟一个臭男人挤单人床垫! 蒂珐瞪着镜中有点苍白的自己。明明交代过他,要买就买双人用,他偏偏买了连他自己都不够睡的单人床垫,就是太不舒服了,醒来后才会全身酸痛,整个人快散架似的。 「恶--」一阵想吐的感觉往上冲,她赶紧弯下腰。 还没吃东西,胃空空的,怎么会想吐呢? 双手扶在洗手台上,她只觉得自己快软倒了,后方伸来一只大手帮她撩起发,另一只手围住她的腰,在她身后提供强壮有力的支柱。 恶心感过去后,她抬头看向镜中的他,神色复杂,心中有了猜测。 他回看她,眼神无比坚定。那不是无知懵懂,他心间有跟她相同的猜测。有别于她,他正是希望那件事发生。 微侧过身,他从洗手台下方橱柜里,抽出一个东西交给她。 验孕棒?他什么时候买的?前两天整理时,她可没见到。 她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要是我怀孕,你就完了!」 「随便你要怎样都行。」他坚持,「先验再说。」 真不想称了他的心,她有点火爆,「滚出去!」 他转身离开,在她要关上门时,轻轻挡住。「别关。」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要静也不该在厕所。」 「别逼我太紧。」她警告。 他举起双手,往外退开,「至少别锁门,我担心你跌倒,会来不及救你。」 这话太温柔,说得她心口一把火。「我肚子很大了吗?你以为我站不稳了吗?等六个月以后再担心还不会太晚!」 唉,不该笑的,但他的嘴角就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说得出「等六个月」这种话,就代表她不会选择堕胎。 她也随即想到了,一阵羞恼,「笑屁啊!出去啦!」 他再往外退。 门扉被压近,却没合上,她把他的担忧听进去,他放心了些,站在门口等。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她一直没出来。 他心里有底,知道要是没怀孕,她早就跑出来嚷嚷了,哪用得着在里面待那么久?他强迫自己冷静,给她时间,尽管非常想立刻冲进去拥抱她。 过了好半晌,才推门进入。 她坐在马桶盖上,神情无比茫然。 「蒂珐。」他轻轻唤她。 她惊跳起来,把验孕棒塞给他,随即掉头离开。「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低头看那两条杠杠。果然! 他追上去,牢牢抱住,「我非常满意!」 她低咆一声,放弃挣扎。反正她本就不敢太用力,索性随便他抱。 这让他放心。尽管她看似不太乐意,可下意识的动作是保护孩子的。只要她想保护孩子,就会爱孩子;只要她爱孩子,早晚会对孩子的爹软化。 「别傻笑!」她瞄他一眼,忍不住痛斥,「看起来很蠢。」 她讨厌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得意洋洋的雄性满足。这蠢男人!不过是让她怀了孩子,又不是打下整片江山,干嘛笑得那么骄傲? 生气归生气,但内心的小小角落里,是开心的。 说不出来为什么,也羞于承认为什么,但就是……好开心。 还有放心。这孩子会在父亲跟母亲的期待之下,来到这个世界,会比他幸福很多。也许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他能逐渐对自己的出身、家庭释怀吧。 想到此,她微微笑了,放松的靠向他。 「玛丽乔,好久不见。」 「来,饮茶。」玛丽乔坐在主位上,顾盼得意的示意服务生送上菜谱,「先点菜,等会再聊。」 几个记者笑咪咪入座,将摄影器材什么的放在一边,先打牙祭。 「这次又有什么猛料要爆给我们?」其中一人好奇的问。当年,范错为早夭的婚姻及无缘的另一半,就是玛丽乔泄漏给他们的,从那之后,她便与他们交上朋友。 只是,范错为从来没闹过花边新闻,「哪有什么猛料?」玛丽乔一派当家女主人的气势。「不就是叙叙旧吗?」 「我们倒是有范错为的消息要给你。」其中一个记者不怀好意的说,「听说最近他去了凤凰岛一趟。」 「这样啊?哈哈,他的行程不一定会告诉我。」玛丽乔的脸色顿时有点僵。 记者们笑了笑。范错为跟他母亲不和的传闻,业界没有人不知道,事实上,这本身便是一条追不完的新闻。 玛丽乔每隔一阵子就会招待吃饭,他们心知肚明,这位星妈比歌手本人怕被冷落,也更爱聚光灯打在身上的感觉,才会这般殷勤的招呼媒体朋友。 反正有免费大餐吃,又能串串消息,干嘛不应酬她? 「我们以前写凤凰岛跟林娟秀的事,稿子送到总编那里,都被范错为找人拦截,看来他很保护那女人啊。」一个记者拿起湿纸巾擦手,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模样。 「我们最近收到消息,这次他一个人去凤凰岛,回来时是两个人,林小姐已经入住他的别墅啰,这事你知道吗?」 玛丽乔顿了一下,斟茶手势过度向上,壶盖猛地翻落下来。 她警觉回神,笑着掩饰,「是吗?你们怎么知道的?确定了吗?」 打几个哈哈,随便聊些五四三,这顿饭便如此打发过去了。 记者离席之后,玛丽乔独自留在包厢里,愈想愈生气。 看来,范错为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又重新牵上线了。 第二十八章 玛丽乔一扬手,扫掉白瓷茶壶,落地粉碎。她不会让她好过,绝不会! 第一次产检,基本上是复验验孕棒告知的结果,医生宣布,蒂珐怀孕了。 她的心情复杂不已,一时释怀,也一时烦忧。 离开医院后,范错为带她到日式料亭用餐。 蒂珐喜欢榻榻米。考虑到几个月后,可能不太容易蹲坐跪下,这次她特地选在小型客室内用餐,较好的隐私空间也是范错为需要的。 所有餐点都是现做,需稍待一会,喝着他斟的清茶,她淡淡开口。 「前几天谈的事,我想过了。」发现昔时旧衣的那番谈话,两人后来都没重提,她需要好好消化,他则是尊重她思考的空间。 「我不想原谅你。」她开宗明义,「目前也不会原谅你。」 他低敛眉眼,不急着答腔,唯有扣紧茶杯的手指泄露心意。 「但为了孩子,我们必须和解。」她实事求是的说,「我不能,也不愿意,让孩子变成第二个你,这个孩子必须在家人,尤其是父母的欢迎之下,来到世上。」她轻声说,「我们要教会他,生命是最珍贵的礼物,绝对不是什么错误。」 一股强烈感动鲠住范错为的喉咙,说谢谢太见外,但他打从心里感激她认真看待他的伤痕。大掌覆住她的手,他牢牢握住她。 蒂珐没抽手,就任由他那样扣着。 「你打算怎么做?」 「在家待产。」她看向屋外庭园,流泉冲刷墨石,有些惆怅,「凤凰岛……一时回不去。」没说出口的是,恐怕以后无法再在那里定居了。 为了孩子,她自然要在生活质量较好的地方落地生根。 就那样白白放弃了耕耘多年的事业,她也有不舍,但没有多少惊慌。她发现,现在的她,不担心未来,并不是因为她与范错为有了永恒的连结,今后将受到他翼护,而是她见识到了自己的能耐。 以前投递履历表时,不敢对工作有所求,因为她不够好,是被挑选的一方,可在凤凰岛历练几年,她知道自己吃得了苦,能绝处逢生,知道自己有胆色面对一屋子醉汉,有勇气面对混沌的未来。 即使学历条件跟六年前一样,她却不烦恼今后能做什么,她总能走出一条路,而这份充塞胸中的信心是她为自己挣的,不是谁给的,也就不是谁能夺的。 「这里才是你的家。」范错为看穿她的思绪,不禁有点醋意的说。 她没同意也没反对,收回视线,「我在凤凰岛的物业,要设法变现。」 「我联络律师,帮你研究。」 「还要跟几间国际银行联络,处理账户的事。」 这阵子,他们看过新闻,知道岛上的动乱已经平息。 她本是可以回去办些手续,重启账户,他也愿意陪她走一趟,不过,因为身分敏感,回岛上去可能有性命之忧,如今有了身孕,更不可能拿小贝比的安全开玩笑。 「关于孩子,我只有一点坚持:不能留债给他。」她吃过为父亲偿债的苦,深知其味。「我不想让孩子步上我的后尘,我们要着手为他设个基金。」 「同意。」范错为理所当然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把手续办一办?」 他忖度着,要让公关发布结婚声明。 这次,他不想低调到无人知,她属于他,全世界都该知道。再者,身为公众人物,与其掩藏,不如大大方方公开喜讯,省得别人探头探脑。 「什么手续?」蒂珐问。 「结婚。」 蒂珐顿了一下,「不。」 世界像在一瞬之间,静默了。 她轻轻的说,「我们只生孩子,不结婚。」 范错为瞪大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仲居(日语汉字「女招待」的意思)拉开拉门,要进来上第一道菜。 「等一下再来!」范错为低斥。 他杀气太重,拉门立马扣合回去。 他的神色阴沉下来,「我的孩子,一定要当婚生子。」他语气下得极重。 蒂珐轻轻抽回手,没被吓着,兀自喝茶。 「无可商量。」他的声音又更沉了几分。 「阿为,」喝够了茶,她才唤她为他起的昵称,「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嫁给你。」她极度认真,「我无法勉强我自己。」 嫁给他,需要用到「勉强」两个字?怒火窜出眼眸。 她等着他拍桌发怒。 他的黑眸亮炯炯的瞪着她,其中的怒气不是普通的强烈,但他克制住,「是你自己说的,为了孩子,我们必须和解。」 「我是指生活。」 她的拒婚令他烦躁,忍不住讥讽,「这有包括性生活吗?」 他早知道,她无力抗拒他的身体,怀孕初期,更常需要他抱抱抚慰。在他的半强迫之下,他们终于结束每晚半夜在二楼相会的闹剧,一起住回主卧室。 蒂珐没生气,反而好整以暇的松开盘坐着的腿。榻榻米看起来舒适,可要她这习惯阳光、海洋的女人正襟危坐,实在辛苦。 「我不会再轻易的嫁给你。我会当你孩子的妈,跟你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但是,除非有一天我自己愿意,而你依然想娶我,不然,我们不会结婚。」 「为什么?」 「过去你做的那一切,让我对你的……」她思索了一下用词,「心计,感到害怕。」 有那么阴险吗?他绷着脸,「我已经解释过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爱我,但感觉还是一样,很可怕。我不能原谅你设计的那一切,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冷着脸,因为牙根咬得太紧,下巴有些抽搐。 「虽然我对你仍有感情,但是,信任感是无法强迫增长的。」她讲求公平的提议,「你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另做打算。」 他眼中射出凶光。「不准动我的孩子!」 她哑然失笑。难不成他以为她会堕胎?「不,我所谓的另做打算,是指我搬到其他地方,等孩子出生后,再协调往来的方式。」 「你必须住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陪伴下,生下我的孩子。」而且,你也必须当回我的女人,不只身体,还有灵魂,我全部都要!他压住最后一句没说。 他看向蒂珐,她眉目朗朗的回视他。 这种谈条件的方式,不可能发生在六年前,那时她虽然有个性,但骨子里对他千依百顺。是他促使她去历练那一圈,是他迫使她成长,而今她用学到的一切跟他叫板,他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资格。 范错为了悟,他必须输掉这场僵持。「这份坚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你会再次相信我吗?」 她矜持的答,「我愿意尝试。」 「好,那我接受。」他猛然抓回她的手,「但你要答应我,你会为了『我们』而努力。」 见他如此坚持,她心口一片火热。 这个男人……总算没让她失望。他确实了解,他对她的生命做了多大的改变,也确实明白,他必须为离婚那一念负责。如果他强求她必须爱他,必须嫁他,就代表他是凭着一己之心在支配她,那是绝对自私。 但是,他退让了。 尽管生养婚生子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但他还是愿意为了尊重她而退让。 蒂珐微微一惊。要漠视被伤害的一切,全心爱恋他,太容易了!与其说怕他的心计,不如说,这一刻,她更怕自己太快倾心。 她挣脱他的火般凝视,「我饿了,你去请仲居进来上菜吧。」 他毫不松懈,「你还没答应我。」 这男人,只要是他认定该争取的,都不会放过。「我会为了我们而努力。」她轻轻的说,无丝毫不愿。 范错为凶猛的盯着她,直到在她眼中看到百分百的保证,才放手起身。 「很好。」他略带不满的咕哝,这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刚刚你赶人家走,太凶了,记得道歉。还有,要是餐点重做的话,记得把帐款补给人家。」她的吩咐随之飘出,「对人家客气一点,服务业很辛苦。」 啊,他的蒂珐,总不忘将心比心。他微微笑了。「遵命。」 「娟秀,好久不见。」 当玛丽乔的脸庞笑咪咪的出现衣饰专柜时,蒂珐不惊讶。 「伯母。」她颔首为礼。 「怎么叫得这么生疏?」玛丽乔亲亲热热的靠过来,「跟以前一样,直呼我名字啊!」 她一只手臂就要环过来,蒂珐错身绕开,后方一记闪光灯亮起,刚好照到玛丽乔的手尴尬的悬停在半空中。 第二十九章 啊,原来还带了记者来,蒂珐暗忖。她对柜姐说,「麻烦拿三十八号让我试。」 玛丽乔暗自咬牙,随即转过身,又满脸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跟我打声招呼?」 蒂珐转而看她,冲她一笑。 那一笑,无所惧,玛丽乔不禁心中一突。 那双眼儿通透明亮也深邃,柔软也坚定,「我们没那么熟。」 「怎么会?你跟我家错为曾经夫妻一场,现在……」 「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不必对你执什么礼。」蒂珐正色的说。 「但我毕竟是长辈……」 「所以称你一声『伯母』。」蒂珐从柜姐手中接过衣服,径自转往更衣室。 莫非那个小穷女在说,这声「伯母」叫得委屈了! 玛丽莲气坏了,却又摆手要自己带来的那两个记者稍安勿躁。自从他们说了林娟秀随范错为回国的消息之后,她便知道,这早晚要登上新闻。 还有什么比这机会更好?她马上意识到。毕竟她是范错为的妈,他的前段婚姻当然与她有关,搭上这班顺风车,她可以受到瞩目,再说,这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能杀杀林娟秀的锐气,让她认清楚谁是老大。 教得好了,透过媒体,放诸天下,谁都知道要敬她三分。 蒂珐换上试穿的新洋装,排开拉帘,走到镜墙之前。公主装不失稚气,胸部以下垂坠的伞状设计,能掩饰即将隆起的腹部,好看又实穿,她很满意。 玛丽乔记得她很好搞定,是个打扮没品味,对自己没信心,给两个甜头就上钩的傻丫头,只要先给她来几句好听的,就能耍得她团团转。 她上前,「哎呀,这衣服真不错,不过你腿够修长,穿长一点的裙子更显端庄,像这件还有荷叶边,就很有女人味。」她拿起架上另一件新衣,放在她身前比了比。 蒂珐专心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长裙比较适合你现在的身分,错为毕竟是公众人物,你跟他『住』在一起。」 这一句,是要起到威吓效果,说明她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也要为他考虑,合宜大方的打扮,有为他加分的效果。」这一句,是给她摸摸头,让她照着摆布走。「喏,去试试,我帮你看看穿起来效果如何。」 她把长裙递过去,蒂珐正好轻快的对柜姐说,「我要这一件,谢谢。」 她转进更衣室,正好避过又一记闪光灯。 玛丽乔彻底冷下脸来。这一次,她确定,她绝对是故意的。 哼!不过是小小伎俩,她还不放在心上。她不相信林娟秀这个曾经在她设局下摔一跤的女人会变得多机灵,她会逼得她不得不回应。 只要她想跟她儿子在一起,就活该要受她糟蹋--活该! 坐在咖啡厅歇腿时,蒂珐不禁苦笑。 玛丽乔还真的找来了。 这几年,她追看范错为的新闻,没少见过玛丽乔的消息。范错为第一次发片时,她的存在感不少,靠着爆料那段短命的婚姻,她深受眷宠。 那时,范错为不否认也不承认,也没出面制止,曾让她很难受。 后来,她看出门道来了。玛丽乔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缺,只想被关注,偏偏没本事做出一番事业,只能巴着范错为的名气,逞逞威风。 她分寸拿捏得不错,不曾正面与范错为相冲,逼他出手制止,却足以以暗箭伤害眼中钉。就拿她披露的那段婚姻来说,她选定以忧心忡忡的母亲为立足点,没人能责怪她谈起自家儿子的婚姻,以及谴责那个伤她儿子心的女人。 要让话题沉寂的方法,不是与她隔空交谈,而是冷处理。别理她,别看她,事情会过去得比较快,范错为的办法是对的。只不过,那会让人得内伤。 她曾经以为,只要对上玛丽乔,自己会一再被压落下风,但是,就刚刚的交手,好像不然。比起过往,她已经有能力与她抗衡。 蒂珐瞥见她的前婆婆,在咖啡厅外探头探脑。 从报章杂志中看到她,远不如当面再见到她的震撼。 她还是那么美,但是老了些,一些发丝变白了,眼睛仍骨碌碌的转,不愿安分。 蒂珐已不是过去那个渴望得到疼爱与认同的小女生了,这些年的阅历,让她看得出玛丽乔的局促不安。 她过去怎么会以为,玛莉乔有颇得体的一面?如今,她看得出玛丽乔有非常严重的自信问题,她对自己的评价不够高,使她忍不住要去踩低任何她能踩的人。 蒂珐感谢自己,没费过心神去恨她。不值得,那真的不值得,玛丽乔只会那招刻意笼络,再伺机陷害。六年过去了,她怎么会以为那些老路数,至今仍管用? 「娟秀,这几位是媒体界的朋友,专跑娱乐新闻。」玛丽乔领着一男一女,男的扛机器,女的带纸笔,「坐,都坐,大家聊聊。」 蒂珐抬起眼,看着玛丽乔,又盯着那一男一女。 那男的本来要掀开镜头盖,可见到蒂珐那清清冷冷的一眼,转而摸鼻头。 「他们要写错为的新闻,我就邀他们过来一起喝个咖啡。」玛丽乔一脸天下太平的笑,「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谈论错为,你可要好好帮他打理公众形象。」 一顿话,大棒、蜜枣一起下,又要抬举她在范错为跟前的地位,又要拿责任压她,蒂珐没被糊弄,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晰。 「伯母,两位,」她礼貌的点个头。「慢聊。」 「……什么?」 她一招手,叫来服务生,「结帐。」 「小姐,您的餐点还没为您送上来……」服务生一阵错愕。 她曲起的食指,在桌边敲出清脆的声响,「我不接受并桌。」施施然离去。 后头,那男的对玛丽乔说,「不是说你有办法让我们采访范错为的前妻吗?」 「还说能让她服服贴贴呢。」女记者也抱怨。 玛丽乔怒红了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般被羞辱! 连着几天,蒂珐觉得有点怪。 屋里有某个常驻的东西不见了,梭巡室内,她可以感觉到好像少了什么,可矛盾的是,因为它不见了,所以她也想不起那到底是什么。 她站在水槽前洗碗盘,范错为录音录到太晚才回来,正坐在料理台旁,吃迟来的晚餐。 将食物弄热端给他之后,她灭了其它大灯,仅留走道上的壁灯,以及料理台上方,那盏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的圆灯,昏黄光线被灯罩局限在两人之间,营造出亲密相依的氛围。 适合夫妻夜话,他想。「过来陪我聊天,碗等我吃完了再洗。」他拿餐刀切开烤鸡腿,「我洗。」 蒂珐把洗净的锅子立起来滴水,「不要,已经太晚了,你也累了,赶快吃饱,赶快去洗澡,碗我来洗就好。」她翩然如蝴蝶,到冰箱取出水果,洗洗切切。 他欣赏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在这个部分,他挺大男人的,喜欢看自己的女人为他张罗吃的。蒂珐在厨房非常完美,她穿着纯棉围裙,柔软的布料贴在家居服上,依然能勾画出美好的身形,利落自如的身影让他油然而生一股大老爷般的满足。 他的视线往下调,她的腹部还很平坦,在围裙包束下,看不出已经怀孕。不过,负责产检的医生说,接下来蒂珐的肚子就会渐渐隆起,行动也会变得较拘束。 光是想到那副景象,他就愉快,却也有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在暗地里蔓延。 吃完饭,他把盘子拿到水槽,她马上接过去洗,不让他碰水。 过了好一下子都没听到前后门开合的声音,蒂珐觉得奇怪,转头去看,才发现他就倚站在后方料理台边看她。她顿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吃饱后,你不是会到屋外抽根烟?」 他摸摸鼻子,「已经不抽了。」 这倒新鲜。她好奇的问,「怎么了?」 「没事。」他闷了下,才补充道:「烟对小孩子不好。」 见他有点忸怩的神色,她恍然大悟,消失在屋中的那件物品,是烟灰缸! 从客厅到卧房的烟灰缸,从前几天起,全都不见踪影。那不是她惯常使用的东西,所以失踪之后,她不觉得不便,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少了什么。 「所以是戒掉了吗?」她问。 「是。」 「不会不舒服吗?」他愿意戒,她当然高兴,抽烟对身体本就不好,不过,那是他宣泄情绪的管道之一,尼古丁也能辅助他思考,她可不想他为了孩子,勉强舍去一点小乐子。 第三十章 「还好,还能克服。」他简单的答,却不欲多说。 洗完碗,她脱下围裙,挂在墙边,转过身,发现他的视线又晃到她肚子上,眼神深邃如海,有某种隐晦的情绪在飘荡。 她看得出来,他有点不安。 可这点不安只是冰山一角,是他无力隐瞒,才冒出来被她瞧见的。 端着水果盘靠过去,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他像被某种热度灼了一下,却没收回手。 「怎么不对孩子说说话?」放好水果叉,她问。 他复杂的神情中有一丝无助,「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自她怀孕后,他沉稳如昔,不曾流露紧张的情绪,也不会冒冒失失。他表现得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但有时比较紧绷,常会抚着她的肚子,却沉默不语。 有时她在半夜醒来,发现他根本没睡着,就躺在旁边,好像想对她的肚子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注意到,到目前为止,他不曾对孩子说过半句话,连声招呼也没打,要不是他对她呵护备至,她会怀疑,他是不是不高兴她怀孕了。 「说什么都可以啊,反正不管你说什么,孩子都不会反骏。」她笑。「看以前你爸跟你说过什么,你就对他说什么。」这句话一说完,她就知道不对,这两段父子关系不能模拟。 「他没跟我说过什么。」沉思间,范错为习惯性的掏摸口袋,要找烟。 下一秒他才想起,他已经把烟丢了,只好叉起水果来吃。 「你们不说话?」蒂珐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他大概是觉得,如果跟我说话,会惹我大妈不高兴吧。」 蒂珐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她真的会不高兴吗?」 「谁知道?」范错为耸耸肩。「我爸没理过我,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 好惨的男人!她彷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小男孩,父亲不理睬,母亲尽泼冷水,兄长的年纪比他大,于是他在众人之间,孤伶伶的长大。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亲子关系如何建立,全无概念。 这解释了他很高兴要当爸爸了,却经常陷入沉思的矛盾。 「如果你不对孩子说话,我会不安。」她说,「你已经有过一次不良纪录,那次你保留某些话不愿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就离婚了。如果再有一次你藏着话不说,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我不是在转什么秘密心思,也不会再跟你分开!」他辩驳,手劲坚定的将她拉过来。他滑下身子,蹲跪在地上,双手环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腹,「我知道你会不安,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我太想要你、太想要孩子,只是还没办法对他侃侃而谈,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可以只说声嗨啊!蒂珐本想这么回答他,但低头凝视他时,在他眼中看到货真价实的挣扎与痛苦。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领悟。他很努力,也因此很挫败。如果他不想跟这孩子建立起美好的关系,不会常常看着她的肚子,思虑重重。 为此,她不忍心苛求他。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急,慢慢来,你总能找到可以对他说的话,在那之前,让孩子知道你在陪伴就好。」 他点了点头。 「好了,快起来。」她伸手要拉他。 但他仍不起身,就那样紧抱住她。这个孩子,这个女人,都是他的宝贝,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他将不计一切代价的守护他们。 「对了,玛丽乔来找过我。」想过之后,她决定把实情告诉他。「几次了。」 「别理她。」他闷闷的说。 「我没理,不过依我看,她不会知难而退。」后来几次出门,她让范错为聘请的兼职管家跟随着,有伴之余,也能避免玛丽乔贴得太近。「阿为,我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感觉,虽然我有能力应付,但不想常常让这个事碍手碍脚。」 他抬起脸,「你想怎么样?」 她看着他,渺渺一笑。 他若有所悟,吻了她肚子一记,缓缓起身。 有些事已不可为,当断则断,「我让人到加拿大买栋房子。」 他能自行做出这个决定,不劳她开口要求,蒂珐心里是感激的。「这事记得先跟你大妈报备一声。」 玛丽乔忍无可忍! 一早醒来,听下人说,范家主屋那边有动静,她过去探问,才知道原来是范错为带林娟秀回来。 她恨恨咒骂,「都已经不是范家人了,还来做什么?」 她已经连续几次去堵林娟秀,但她总给她软钉子碰,招呼呢,她是会打的,不过就那一声「伯母」而已,最多再来几句「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然后就把她当空气,不来奉承,不来讨好,尤其当她愈努力攀谈,林娟秀就愈不买单。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偏偏儿子的别墅小区守卫森严,让她混不进去,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想到就上门去骚扰一番。 玛丽乔溜到偏厅气窗外,偷听里面的对话。 老太太问,「怀孕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蒂珐回答。 那女人怀孕了?玛丽乔挑了挑眉,心里有了些许想法。 不过,那些暂且不提。此刻坐在首座上的,理当是她!她才是范错为的妈,她才是蒂珐的婆婆,她才应该被奉茶,摆出长辈姿态,说几句姿态高傲的话。 玛丽乔暗自咬牙。 「你们不结婚吗?」偏厅里,老太太又问。 范错为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蒂珐不愿他被误会,率先说,「是我说不结的,不是他不娶。」 当年那场走调的派对,以及两夫妻合了又分的来龙去脉,老太太可是看在眼里,了然在心里,只是也不便说什么。她叹了口气,「你们分分合合什么的,我不过问,不过,既然两人都是单身,又有了孩子,就应该给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身分。」 尽管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蒂珐知道,她这已形同在为范错为说项。 可她有她的坚持,那是她与范错为之间的事,容不得任何人劝解。 范错为懂,把话题导向回范家祖居的正题,「大妈,我想送我妈到加拿大养老。」 老太太怔了一下,「她……肯去吗?」 范错为耸耸肩。「房子我已经差人买好了。」 「这几年,我提了几次这类的事,想另外买房子让她搬出去住,可她不肯。」老太太看得清楚,玛丽乔把范家当作她的人生舞台。 玛丽乔……不聪明哪,没把事情想透彻。就算她死了,下一代当家主母也不会轮到她。范家是个大家族,自有承袭的规矩,老一代凋零了,新一代便要出头,无论如何,下一任当家主母是她的长媳,玛丽乔根本摸不到边。 可叹她竟然一直以为,只要活得够久,终会主掌整个范家。 「如果你们有办法让她到国外安生,那是最好了。」老太太也为如何处置玛莉乔而伤脑筋。 范错为想过了,玛莉乔只是父亲的一时外遇,后来也不得宠,除了在老太太身上下功夫,她不太致力于其它人际关系,始终没被范家上下接纳为真正的家人。既然如此,下一任当家何必庇护她? 就算是他,也无法接纳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提以往过节,她老爱在外面放话惹是非,令他无法忍受,可她没想过要收敛,他只能用其它方式安置她。 「我会跟她谈,等细节确定后,再通知你。」范错为说。 偏厅外,玛丽乔气得咬牙切齿。 听他们的口气,是要把她丢到远远的海外,眼不见为净。 这对她来说当然不可接受!她能在范家撑这么久,就不会轻易被当作垃圾般的甩出去。她会找回她的场子,到那时候,这些人都必须臣服于她! 【第十章】 蒂珐穿着轻便的休闲服,脚下踩平底鞋,持票券通过安检门。 盛况空前。 范错为一年一度的演唱会,在十月底,他生日前夕展开。 环顾周遭,到处是兴奋的歌迷。她戴着墨镜,顺着人潮,一个人低调进入会场,避开此起彼落的闪光灯。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他的演唱会。过去五年,范错为共开过十场演唱会,平均每年有两场,门票总在短时间内销售一空。她曾经心动过,却不曾飞回来参加。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六年不曾感受过他的现场魅力。以前在夜店时,他的演唱总让她热血沸腾,因为太怀念这种感觉,她决定要自己买票入场。 第三十一章 像个小粉丝一样。她偷笑。 坐在贵宾席上,被满场嗡嗡声包围,蒂珐很兴奋。 范错为原本想帮她预留三个座位,让她左右有自己人陪着,可她不要。听现场唱歌,当然要跟其它人一起嗨,一起尖叫,不然怎么会有气氛呢? 在他好气又好笑的目光下,她上网抢票,自行赶赴表演场地。 随着开场时间的接近,头顶上的灯一分一分逐渐减弱,场边大时钟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开唱时分,灯光全暗,布幕升起,场边烟火一筒一筒往上炸,光芒万丈中,一个背对观众的身影缓缓自舞台下升了上来。 「范错为--」现场歌迷疯了似的尖叫出来。 蒂珐也跟着尖叫出来。 贝斯手秀出一段超厉害的solo,乐团开始演奏,他转过身,来了一首快歌,瞬间将气氛带到最高点。 蒂珐跟着呐喊,跟着尖叫,脑门发热,完全无力思考。 他在台上是纯然的巨星,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魅力,看到他热力勃发的模样,她很想冲上去献吻,很想站起来昭告大众,这是她的男人。 她的! 曲调一转,灯光转为柔和,他缓缓唱起情歌,感情化在歌里,温柔得让她想流泪。 她专心的听,没注意到身旁位置已换了人。 令人如痴如醉的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最后,范错为全身是汗,浑身湿透,微微喘气,走到舞台前方。 一时间,场面变得非常安静。 他的歌迷都知道,他不太爱说话,尤其是演唱会时,唱完安可曲就结束。他不是那种会分享心情,用言语表达自我的歌手,可此时却是一副想聊聊的模样。 但又有点忸怩。 他握住麦克风,顿了好几秒,露出少见的害羞笑容,全场也跟着笑了。 轻咳两声,他才说,「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我要当爸爸了。」 「耶?」歌迷疯狂大叫。 虽然没人发现她是谁,也没人在关注她,但蒂珐忽然非常害羞。在这之前,他虽然打过招呼,说会在演唱会后宣布一些事,但她没想过,他竟然是要说这个。 「孩子的妈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曾经让她很受伤,她暂时不跟我结婚。」 「耶?」全场歌迷同时发出疑惑的上扬语调。 「我决定--」他顿了一下,「再一次好好追求她。」 全场欢声雷动。 蒂珐撝住嘴,差点哭出来。范错为不是话多的男人,他想做的事,想定了就默默去做,没在向谁交代的,此番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再次宣示他的决定。 「有了孩子之后,她曾抱怨,我不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范错为继续说,「并不是对着肚皮说话很荒谬,而是我不知道要跟孩子说什么。有人说,得等到孩子出生后,男人才有当父亲的实感,可事实上,我担心见了孩子后,仍然说不出话。」 台上的灯光渐渐变暗,只留一盏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对于如何当父亲,我一无所知,很多事在脑海里慢慢重整。我希望在孩子出生之前,将心情调整到好,我想当个陪孩子成长的好爸爸。」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蒂珐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件事令他如此困扰,又如此慎重,到必须亲口公诸于众。两人之间,她是比较不担心孩子未来的那个,她曾经苦过,知道无论如何,孩子都会长大,即使在缺乏爱的情况下。 既然他们都有心为了孩子努力,这孩子又能过得多艰难?所以她根本不怕。 今晚回去,她一定要拥抱他,告诉他不必担心那么多,事情总会圆满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他又露出忸怩的笑,灯光全暗,身影消失。 蒂珐也跟着笑了出来,知道他下去换装,接下来是安可曲。 「真是感人的演讲。」旁座那颗黑黑的头颅凑过来,阴森的声音响起。 玛丽乔!蒂珐的笑声倏地哽在喉间。她什么时候来的? 「跟我走。」一个尖锐的物品抵住她腰间。 她浑身一凉。「你想干什么?」 「去后台跟我儿子沟通一些事。」玛丽乔冷冷的说,手上的某物在她腰上刮弄着,「起来!你是我的后台通行证。这次,我看你还怎么三两下甩掉我!」 外面喊「安可」的声浪一波一波传进来。 范错为一口一口喝下矿泉水,再过六十秒,他就要上台。 蒂珐听到那些告白,有什么感觉?会不会加速相信他的过程?六年前在一起,感情事只在两人之间,六年后,他想让全世界知道,他跟她是认真的,足以令他豁出一切,不怕心事被人探知,当着满场观众的面,对她告白。 因为她才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不值一提。 要唱最后一曲了!他闭上双眼,呼吸调息,让精神力专注。 刚刚在台上没说的是,唱完这场之后,他会减少演出。要当个称职的好爸爸,首重不让媒体骚扰家庭,他要将重心转移到创作与经营。这几年将赚来的钱投资到幕后制作,如今已是公司股东,就算不发片,他还是能维持不错的收入,出路又更宽广。 「范哥,该上台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提点。 他缓缓张开眼睛,起身要往台上走去。 「等等。」一个他绝难想到的声音忽然在后方响起。 他明明交代过工作人员,不要让玛丽乔到后台来,为什么她还是出现了? 范错为扭过头,愤怒的神情在看到受挟的蒂珐时,转为空白。 她的腹间,是一柄锋利的小刀。 「阿为,我没事。」她抢先保证,「你不要担心……」 玛丽乔冷冷的说,「只是暂时而已。」 范错为怒抬起眼,「你干什么?」 「我们必须谈谈你那个不得了的加拿大流放计划。」玛丽乔冷冷的说,「老娘不去!」 工作人员发现不对后,后台迅速被清场,只剩几个人。 外面,歌迷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犹然在喊安可。 范错为评估情势。之前,他跟玛丽乔提过搬迁国外的事,她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摆出极其难缠的姿态,一下要更多现金补贴,一下要有名车代步。由于这不是她惯用的老招式,他便没想太多,专心就能给出的条件进行谈判。 却没想到,那是障眼法。玛丽乔也学聪明了,假意要协商,其实根本没想过要搬出去,漫天开价,不过是为了降低他的警觉心。 领悟到自己犯下一个大错,范错为没陷入自责,为了救出蒂珐与孩子,他必须锁死情绪。「要我谈可以,先把那把刀丢掉。」 「那还谈什么?」 他面无表情,「要是你敢动她一下,哪怕只是一小道血痕,我都会让你从原本预定的加拿大,搬到监狱去。」 玛丽乔看出他是认真的,咯咯笑了一下,反手丢掉小刀。「别以为这样就能摆平我,这样一拳猫下去,」她举起手作势,「效果是一样的。」 范错为看着蒂珐,给她心安的保证,「我不会让你有事。」 蒂珐点了点头,将交涉权交给他。她心中清楚,自己与范错为站在劣势,不是逞能的时候。 但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悍,而是他们无法失去的东西,比玛丽乔更多。 「你想要什么?」范错为问。 「一点尊重。」 「我曾经给过你,是你不要。」范错为说,「以前,我愿意把荣耀分享给你,但你就像拒绝那枚铃兰胸针一样,当面丢回来给我。」 「我要的尊重是被人注目,被人当一回事,不是那种破烂的玩意儿。」玛丽乔嘴唇扭曲的说,「还有,我要她受苦。」她揪紧蒂珐的手臂。 蒂珐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跟我很像,不是出自名门的小姐,却进了比自己高尚太多的家庭,你甚至比我更差!我当年至少有姿色,还挺着肚皮,可你却嫁进范家。『嫁』进来!比我更高一阶的待遇,我是被『带』进来的,凭着这一点,我恨你!」 蒂珐懂了。 玛丽乔把自己跟她模拟在一起,她一直想踩着别人的脑袋上阶,可范家人人地位比她高,她唯一能指盼的,只有媳妇。 若范错为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她或许还可吞忍,但因为是她,出身相差不太多的她,玛丽乔无法忍受。 第三十二章 「还有你!」她怒视范错为,「你应该绝对服从我,让我走路有风!为了生你,我的腰围大了两寸,从此没再缩回去过。为了你,我得看范家人的脸色,为了你,我跟了你爸,他却没再多看我一眼,我被迫放弃周旋在更多有钱人之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有你大妈,活像我的另一个妈,看了就烦!」在老太太面前,她只敢奉承,虽然鄙视那样的自己,但她无法不那样做。 最气人的是,她的儿子尊重老太太更胜于尊重她,爱林娟秀胜于爱她。「我招谁惹谁了?竟然如此不讨好!」 「你可以离开范家,」范错为额角隐隐抽痛。「不必这么委屈。」 「你是不是傻了?」玛丽乔瞪眼,「在那里有得吃,有得喝,伸手就有钱,永远花不完,我为什么要滚出去?滚出去只能拿一笔安家费,花完就没了!」 如果不是自己受制于她,安全堪虞,蒂珐会大笑出来。 玛丽乔的意思就是,她要占尽一切好处,但什么都不付出。她过度聚焦于自身的痛苦,可别人的痛苦却不算什么,哪怕其它人之所以能好好过活,是因为努力,她也选择漠视。 天底下,只有她的委屈才是委屈! 「你们必须赔偿我,直到我满意为止!」玛丽乔放肆叫嚣,「现在你就去台上对所有人宣布,我是你的母亲,从今以后,你会把我的话当作圣旨!」 外面安可声有如雷鸣。 范错为冷静的看着她。 蒂珐不敢乱动。玛丽乔太激动,她怕她一时失控,会对她的肚子一阵乱打。 她定定的看着范错为。他黑不见底的眼中,看不出所思,可她感觉得出来,他是镇定的。不过,那股镇定之中,又透出一丝决然。 她知道,他有了某些觉悟,也做了某些决定,而她全盘信任他。 「好。」他说。 「好?」玛丽乔喘着气,一脸不信,「你不打算讨价还价?」 「不必了,蒂珐跟孩子的安全在你手上,我不会拿来冒险。」范错为淡淡的说。 仅就这样一句,已经把心中地位谁高谁下,说得分明。 「我不相信你,你想耍什么花招?」 「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我。」他转身要往台上走去。 「等等!」玛丽乔惊疑不定的叫住他。 「歌迷喊安可已经喊很久了,如果我再不出去,他们就会开始离场。」他的脚步,他的动作,宛如豹子般危险而优雅,透着强烈的自信,「一旦他们离场,你要的效果就会打折扣。」 蒂珐有点懂他的算计了。 他冷静的拉开一角布帘。「靠近出入口那边,已经有观众站起来要走了。」 「……」玛丽乔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你可以慢慢僵持下去,但等歌迷走光,难道要我对整场空椅子宣布,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他寒着脸问,「那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浑身上下没流一滴汗,眼角也没抽跳,让理智管控一切。 「好,你现在就出去宣布。」玛丽乔的手摸着蒂珐的肚皮,忽然紧紧揪住。 蒂珐会疼,却不敢显露出来,就怕范错为乱了方寸。 「你呢?不上台吗?」范错为拿起麦克风,走了几步,转头又问,「你计划这么久,好不容易达成目标,难道不想亲自站在台上,感受胜利?」 她确实很想。「你又有什么花招?」 范错为面无表情,「我已经被你逼到最后一步了,干脆来个大放送,让你更爽一点,但请你不要伤害蒂珐。」 玛丽乔神情犹豫,手劲却有些放松了。 确实,如果她不能站在台上,享受被臣服、被崇敬的时刻,胜利就没什么意义了。「别乱来,要是你想搞鬼,我会毫不犹豫的伤害她。」 「我不会。」 布幕拉起,范错为率先走到台前,玛丽乔押着蒂珐紧跟在后。为了不让人看出不对劲,她装作拥抱她的模样,一只手却不忘充满威胁性的横在她肚子上。 相信范错为的任何决定,蒂珐也配合演出。 观众喊安可的声浪渐渐止息,如雷鼓掌声后,场中陷入沉静。 范错为举起麦克风,看着观众,「我出来,不是为了唱安可曲,而是要宣布一件更重要的事。」待歌迷失望的叫声稍歇,他才继续说,「如各位看报导所知,长久以来,我跟我母亲处于不和睦的状态。」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站在聚光灯投射不到的区域,蒂珐恨恨的说,「你怎么忍心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起自家事?特别是你根本不在乎他!」 「闭嘴,我让他出生在有钱人家,这是他欠我的。」玛丽乔毫不悔过。 「……我没有正视过我的母亲,任由她不断爆料,其实她那么做,是为了争取我的注意。」那边聚光灯下,范错为犹自说,「我现在知道那样做不对,我希望能前嫌尽释。现在,我要隆重为各位介绍我的母亲,玛丽乔,请各位为她欢呼。」 一开始,现场观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错为率先鼓掌,「请灯光师打灯到我母亲身上,大家热烈欢迎!」 稀稀落落的,开始有迟疑的掌声响起。 「大声一点!」范错为抬了抬手。 呼声稍响。 「再热情一点!」 全场尖叫。 啪一声,强烈的聚光灯打在玛丽乔与蒂珐身上。 玛丽乔笑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她本来就该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她生来就应该被重视! 「我相信我母亲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接下来请她来说几句话。」范错为走向她,把麦克风递给她,看了蒂珐一眼。 玛丽乔笑忘了一切。她的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等着听她发言。 这是一种权力!她飘飘然伸出手,接过麦克风-- 就在这一刻,范错为长臂一伸,将蒂珐拉过来,护在身后,「断电!」他吼。 舞台上,灯光猛地一暗。 「可恶!」玛丽乔尖叫。 观众席上仍有灯光,她借着那光线,朝范错为扑过来。 就在这时,上方的布幕也落了下来,隔绝观众惊恐的视线。 玛丽乔抓着麦克风,一下一下往他捶去。麦克风开关没关,透过扩音,听得见她重击在范错为身上的碰响。 「你为什么不让我好过?为什么!」她又踢又打。 蒂珐被范错为牢牢抱住,却可以从他一震一震的身体,以及四面八方音箱中传来的闷响,感受到玛丽乔用力之狠。 她完全不留手! 范错为没有试图滚开,因为一旦移动,蒂珐可能直接暴露于挨打之下。他用身体完全护着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任何想伤害蒂珐的人,必须越过他的尸体,这是他永远不变的承诺。 幕落下后,灯光再度打开,几个警卫冲上来,架开玛丽乔。 一时间,布幕内外皆是混乱,外面的歌迷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引颈观望,但已经有一批工作人员跟警卫现身,疏散群众。 布幕里面,范错为低下头,确认蒂珐的状况。 蒂珐回望着他,眼中惊魂未定,却没有受伤疼痛的痕迹。她感觉得到,范错为身体僵硬,一身是汗,他的眉因为担心她而皱起,额角一抽一抽的。 他在忍受疼痛。 「你有没有怎么样?」他问。 她摇头。「我没事,你保护了我。你呢?」不等他回答,她已经伸手探摸,发现他后脑杓肿了一个大包。「你要立刻看医生。」 「你也要去。」先前玛丽乔威胁伤害她及腹中胎儿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盘绕不去,如果没让医生彻底检查,他不会放心。 「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工作人员赶紧说。「范哥,我扶你到椅子那边坐一下。」 「不,我必须先做一件事。」范错为直起身子,让蒂珐站好。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为,你别乱动……」 范错为没回答,反而郑而重之的跪下来,抚着她的肚子,对里面的孩子说,「宝贝,我会保护你,我发誓永远保护你!不只不让你受到外来的伤害,更不会让你在家里被漠视、被苛待。我跟你妈咪会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你在满满的爱里平安长大,你放心的来到这个世界,别怕!」 蒂珐呆了呆,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她掩住嘴,小声的,带着哭声的说,「阿为,你终于能对宝宝说话了。」 范错为仰头而笑,深深一吻,印在她腹间。 尾声 【尾声】 阿勃勒黄色的花串挂在翠绿的枝叶间,令夏日午后看来特别清爽,就连炽烈的阳光也不那么燠热了。 微风徐徐吹来,正是小歇片刻的好时候。 蒂珐坐在摇椅上,用脚轻触小摇床,慢慢的合上双眼,眠去…… 过没几分钟,娃娃发现床不摇了,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咽咽嘴,扭了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 他发现无法将自己胖呼呼的小拳头举到嘴边,忍不住咿咿喔喔讨救兵。 「怎么了怎么了?」高大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抱起娃娃,「嘘,别哭,你会吵醒妈咪。」 娃娃冲着范错为噗唧一声,发出意义不明的儿语,小脸漾笑。 虽然只是小小的声音,但他赶紧抱着儿子,往庭园另一角闪去。 为了巩固孩子的健康,蒂珐决定亲自哺育母乳,累得她晚上睡不好,一听到小小的声响,即使只是外面的猫在喵喵叫,也会马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难得这不冷不热的午后,她悄悄睡去,千万不能让他们的宝贝儿子吵醒她。 蒂珐是被一阵歌声催醒的。 她抬手看表,自己大概昏迷了四十五分钟。小寐片刻,精神果然好了很多。 低头看看小摇床,儿子不在里面。 她站起身,一张薄毯自腰腹部滑落下来。她随手捡起,塞回摇椅上,知道那是范错为怕她着凉,特地为她盖上的。 循着歌声,她在后院找到父子俩。 范错为正哼着歌逗弄儿子。 「以上是抒情版,接下来是摇滚版摇篮曲--」 他们家英明伟岸的男主人,那个曾经在舞台上飙快歌、低回慢歌的创作歌手,正专心的哼哼唱唱「宝宝睡,快快睡」,一边带着儿子转圈。 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形成一幅非常美丽的景象,她几乎转不开视线。 之前他所担心过,无法跟孩子亲密相处的问题,不曾发生过。儿子在他的怀里,总是笑得比较开心,睡得也比较香,几乎令她嫉妒了。 只是儿子,他就已经宠成这样,要是再来个女儿怎么得了?她不被打入冷宫才怪!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缓缓露出笑容。 再生个女儿,似乎是不错的主意,反正他已经退出歌手行列,转作幕后创作跟专业奶爸,多得是时间再制造出一个--或更多个小孩。 她靠过去,拉了拉玩得毫无形象的男人,「别让他睡,该喂奶了。」 「好。」他随她回到摇椅那边。 她接过儿子,解开衣扣,娃娃找到食物的来源,马上用力吸吮。 蒂珐喂奶时,神情是那么温柔,充满了母爱,手掌一下一下轻拍儿子小小的背,彷佛在告诉他:别急,慢慢吃就好。 这是他见过最美好的画面,看千遍也不厌倦。她对孩子的爱,疗愈了他过往的伤口,那个曾经寂寞万分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为被爱充满的大男人。 即便母亲在法庭上抗辩,说她在演唱会后台殴打他是一场刻意诬陷,他也不再有受伤的感觉。 蒂珐让他相信母爱的存在,而玛丽乔的一再反复,只是证明了她爱无能。 站在蒂珐身后,他温柔而坚定的守护他们,看着他们母子相依的模样,他的心因为涨满太多爱而微微发痛。 「蒂珐,我爱你。」他轻柔的吻在她的发上。 「我也爱你。」她仰头,以唇接住他的吻。「下一个孩子,我想怀蜜月宝宝。」 他拉开一小段距离,眼儿发亮的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伸手搔搔他的发,「我们结婚吧,阿为。」她轻声说,「从今以后,我相信你。」 范错为怔了片刻,直到因为憋气太久而肺部疼痛。 他忽然笑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地,「蒂珐,又名林娟秀的女人,我会给你永生永世的幸福,这次嫁给我,你绝对不会后悔。」 「跟你在一起,有甜有苦,甜的特别甜,苦的特别苦,但是我……」拉起他,她笑得一脸甜蜜,「从来不曾后悔!」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