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尽春风》 第一章 郎江画舫 在南宛,有那么一个地方,山清水秀。那里生活着一帮人,历经几代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似乎不问世俗却又深陷其中。 桃花涧,一个伫立于江湖却又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到地方。桃花涧前身本是南宛第一代君王秘密练兵之地,后朝堂稳固,便将这的兵力悉数撤走,又将这块地当做礼物送给辅佐自己打下江山的伙伴,那人心不在朝堂,渐渐将桃花涧发展成了一个江湖门派,收徒弟,发展营生,一代传一代,只是无论时代怎么更迭,桃花涧总和朝堂有着密切联系,像个隐形的王侯,在朝堂有需要的时候不遗余力出手相助,从无异心。 顾卿烟,她目前是桃花涧的四姑娘,掌管着桃花涧暗卫训练场石门。 她的母亲本是南宛的云鸾长帝姬,十年前因一起事故从此退出朝堂与顾卿烟的父亲,也就是当时桃花涧的二爷顾宁隐居这桃花涧中,那时顾卿烟已是个半大丫头。 桃花涧除了顾卿烟还有三位主事的,现今桃花涧谷主胥少霖是原谷主千花羽的徒弟,别看一天天在桃花涧犹如闲云野鹤,可颇有几分睿智和手段,掌控着桃花涧各大命脉,在顾卿烟眼里他是强大的后盾,只要有他在,天塌下也无所畏惧。 二爷宗越,本就出生于医学世家,年少却遇家道中落幸得顾宁夫妻出手相助,爹爹已成太医院院首,而宗越无心做官便上山潜心修研医术。 还有一三爷百里墨,原是一孤儿在路边杂耍,被老三爷邢冥看中赎了身,带回了雨花楼,传其一身本事,练得一身好武功。桃花涧向来能人辈出,这三位爷如今各挡一面不仅各有所长,武艺更是不用说。 顾卿烟虽说与三人比还差那么一点,但也不是拿不出手,不然石门那个专练暗卫的地儿怎生各个都服她。就像顾卿烟她师傅千花羽说的“你一女孩子家,先能自保便好,其他的有你三个师兄呢。” 因此便教了顾卿烟轻功和暗器,偏生顾卿烟自带傲气,学透了轻功暗器后,还像自个儿爹学了用毒,想想够用了,那些打枪棍棒剑什么的也就不学了。 桃花涧发展也有几代了,生存的营生慢慢便也多了,平日里胥少霖的经商买卖南边几乎遍布,北方也偶有几家。 宗越不时四处游历一路行医一路收集些药材或是顾卿烟要的制毒原料。 百里墨接手了雨花楼,这是酒楼的外包装,各路消息的集散地,有人来这打探消息有人来这寻求答案,都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向来最为自在的便是顾卿烟了,因着还有母亲身份的关系,顾卿烟和宫里人依旧保持着联系,有时那些人不方便做的事,顾卿烟倒不介意帮他们一把,当然也要报酬,就好比今天这事—— 顾卿烟来朗江有几天了,今天是朗江的画舫灯节,夜幕降临,水面上一艘艘画舫挂起灯,竖起旗等待着今天的游人。江水对面有一酒楼,二层围栏处,顾卿烟已用完晚膳细细品着清茶,一男子身影而至,拱手道:“主子,一切妥当。” 此男子名叫北溟,是顾卿烟身边的第一护卫,也称幽灵,除此外还有十二名护卫,称幽灵卫顾卿烟出行除了带一贴身侍女素心便是这十三人隐于暗处随时听命,其他三人亦如此。 顾卿烟放下茶杯,望向远处,如今入了秋,有风吹来,也有些微凉,吹起顾卿烟的发,便清楚看见那戴着面具脸,面具做工精细,半面具半流苏,主要遮住顾卿烟右半边脸颊,顾卿烟拨了拨额前青丝,说道:“不急,先看看画舫游行。” 那是画舫灯节的前戏,游人登船前装饰画舫会先绕江面游行,后面跟着的便是可游玩的画舫。一会儿的功夫,游人开始陆续登船,画舫点上灯,有旗飘在下方的便是可交互的画舫,以诗会友或是以酒会友就看游人自己了。 没旗子的画舫便是私人画舫了,大可静静享受着这风景,静谧的夜游。顾卿烟的目光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人上了一私人画舫后,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带着自己的人也上了一私人画舫。 而被顾卿烟盯上的那一画舫,里面坐着的是右督察御史袁钊袁大人,这袁钊行至此处是因家中老祖母将过八十大寿,袁钊特意告了假携妻儿回平城给老夫人过寿去的,这两日路过朗江,其女袁茵听闻有画舫灯节,觉着新鲜便想留下来玩玩,夫妻两见时间也尚可,托了人雇下一画舫,此时袁茵正坐在一旁看着沿途的风景,夫妻两也在谈笑着,似乎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袁茵寻声看去,原是一杂耍班子在画舫船头表演了起来,袁茵好奇,便去了船头看,袁夫人叮咛了几句就随她去了。 嬉闹声渐渐停止,一阵琴音传进了袁夫人的耳里,时有时无,旋律有那么一些些熟悉,便问袁钊:“老爷可听见有琴声?” 袁钊闭上眼细细听来,是有一阵琴声伴着风传来,又静静听了一会儿道:“有些像南岭的曲子。” 南岭是袁夫人的故乡,自嫁于袁钊后,袁夫人便几乎没回过故乡,这一曲若有若无的曲子,倒是勾起了那一抹思乡的情。 袁钊素疼爱妻子,见袁夫人面色有些忧郁,便唤过身旁下人,让去打听是哪传来的声音,可否邀请一见。那家奴听罢,出去打探去了,大约过了两刻钟,家奴回禀:“回老爷夫人,那画舫就离咱们不远,方才已着人去问,弹琴的应该是位姑娘,说是不会友不受邀。” 袁夫人听罢,一丝丝失落,轻叹一声说道:“罢了,也不便勉强,只是我这书写一封,你替我转与那姑娘。” 说罢,走到桌前,写了一封简书,大致意思乃:我是南岭人,离家多时,许久不曾听到家乡的小调琴曲,今日偶听姑娘弹起,一时思乡之情难抑制,遂才贸然请人去请姑娘,还望姑娘见谅。若今日之后姑娘仍在此地,明日可否于临江楼小聚,权当为今日唐突道歉。 袁夫人写完,折好递给家奴,家奴接了信便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家奴快步回来,脸上带着笑意,说:“老爷,夫人,一会儿那姑娘便过来。” 另一边,顾卿烟第一遍听闻那画舫来请人时故意摆摆手拒之门外,素心还不解,后来见那一封简书,素心更不明白顾卿烟怎么就同意了,这时只听顾卿烟说道:“我若他一邀就去,袁钊在看见我时便会有几分防范,别忘了,咱画舫亦是私人画舫。” 说完讲那简书递给素心,“袁夫人是南岭人,我若也是,两个人在异乡见面是不是又更合理一些?”素心似乎懂了的点点头,按习惯将简书置于烛火上,不消一会儿,只剩灰烬了。顾卿烟背过身去摘下了面具,换上掩面的流苏,这样看上去攻击性少了许多。 自己抱上琴,往出去了,素心想要跟上时却听顾卿烟吩咐道:“我们回来的或许会快一些,大家都累了好几日,我们都小管家,你可要准备好东西好好犒劳大家噢,等我们回来。”说完,顾卿烟歪头一笑,素心心中尬笑两声,眼前的主子,无法形容啊。 顾卿烟来到袁钊面前时,看见了袁钊四下考量的眼神,微微扶身问了好,就听袁夫人说了话:“这番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顾卿烟接话道:“夫人客气,原先不知夫人亦是南岭人,故而拒绝了。” “这么说,姑娘也是南岭人?”问话的是袁钊,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在哪见过,但又说不上来。 顾卿烟点点头:“教我琴的师傅是南岭人,可是前年仙逝了。”边说边做伤感,“以前师傅常在灯节抚琴,如今她去了,我便也有这个习惯了。” 顾卿烟带过了她为何出现在这,袁夫人听罢,又见顾卿烟楚楚可怜之样,心生怜悯道:“姑娘的南岭小曲已是有九分像了。” 顾卿烟回以微笑,心中暗自庆幸师傅千花羽真是南岭人那会儿学了个七八分,这回也练了小半月了,方见这成效。 后来也没再说什么,顾卿烟扶起琴,袁夫人合着调哼起那词……一曲终了,袁夫人一解思乡情,便开始觉得身上乏力。 顾卿烟坐在琴旁,并无离去之意,只静静看着眼前的二人,突然一笑,袁钊的话也在同一时间落入耳中:“你究竟是谁?” “袁大人方才不问,这都一曲结束才想起来,是否太晚?”顾卿烟依然坐着没动,不过那楚楚可怜之状却是再无半分。再看看袁夫人,不知何时,已靠在袁钊肩上,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对我夫人做了什么?”袁钊惊讶于眼前女子竟喊自己“袁大人”,顾卿烟将手搭在放琴的桌上,寻了个舒服姿势,这才开口道:“夫人不过是累了,睡着了。” 顾卿烟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袁钊看着眼前女子那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由被激起怒火:“你到底是谁,来做什么?你既知本官身份,边应该知道后果!” 顾卿烟呵呵一笑,不屑地说:“后果?什么后果,我只知道我要你的命。” 袁钊没想到顾卿烟竟一点都不怕,便想着不能来硬的,语气缓了缓,说道:“这位姑娘,袁某一家想来与姑娘无冤无仇……” 顾卿烟摆摆手:“袁大人此话差矣,有仇,还是不能放过的仇。” 顾卿烟顿了顿,外面传来一点点动静,他们都听见了,可顾卿烟不管,继而说道,“十年前,云鸾长帝姬府千纸阁一场大火,削弱了长帝姬势力倒是给袁大人烧出一条光明路啊。” 顾卿烟一句话,将袁钊思绪带回了十年前…… 第二章 十年旧债 任何一个朝代都逃脱不了皇权之争。 十年前,在立储君的暗斗中,云鸾长帝姬本是保持中立的一股,因手中握有天机令,那是一支可号召南宛独立军队的令箭或被拉拢或被视作眼中钉。 那一日云鸾长帝姬奉诏入宫,疑似被暂软禁于宫中,因已是处于风口浪尖,身为驸马又是江湖一门派主事的顾宁不便动用桃花涧自身势力,因此只留常规护卫于府中,自己潜入王宫一探究竟。 可就在这一晚,宫内暗流涌动,宫外长帝姬府突然火光冲天,那时的顾卿烟尚是一小丫头,睡梦中被北溟唤醒,拽起手就要往外跑,迷糊间,顾卿烟闻到浓浓烧焦的味道,这才回过神来。 事出突然,长帝姬府护卫赶忙救火,可正值干燥季节火势蔓延较快,一时间已是浓烟遍布,无奈之下只好先护着小帝姬顾卿烟离开,北溟那时就是顾卿烟的护卫之一,拉着顾卿烟往外跑的途中屋内房梁突然落下,北溟顾不了别的,一把先将顾卿烟往屋外扔,落下的房梁砸在了自己肩上,顾卿烟见状,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还能起来吗?” 此时的顾卿烟早已回神,想着自己也唯有轻功还过得去,现下屋里还不是最坏情况,两人合力逃出应该没问题。 北溟肩上是剧烈的疼痛感,咬着牙道:“小帝姬先走,外面有人接应,不用管属下。” 边说边呛入了浓烟,一阵猛咳,顾卿烟哪里肯,几步窜回北溟身边,楞帮着北溟一起逃离了房梁,只是因为力的作用,一下跌坐在地上,身侧花架子倒下砸到了右额,花瓶瓷片砸下碎落飞溅起,划伤了右脸颊,这事就发生在一瞬间,北溟尚未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细想,先把顾卿烟带出这火圈最为重要,使劲全身力气,二人总算脱逃。 外面护卫接到二人时,北溟已是体力不支,强撑着护在顾卿烟身边,顾卿烟右边脸流着血,直觉得生疼。 护卫带着二人翻出了长帝姬府,落到拐角,顾卿烟却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在长帝姬府门前,那是一个她熟悉的身影——袁钊。 当年袁钊进帝都赶考,路遇盗贼劫匪抢了其所有盘缠正在路边卖字画赚钱,顾卿烟正好遇见,欣赏其画画不错,又见其和他人交谈言语见颇有几分独到见解,便寻了人好好打探,推荐给了母亲云鸾长帝姬,后云鸾长帝姬又将袁钊推荐给了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祁王。 这么说来,顾卿烟多少也算是袁钊的贵人、恩人。只是如今,袁钊带着一队人马眼见长帝姬府大火冲天,却只是在门口徘徊,引得顾卿烟想看看他究竟要干嘛,不顾护卫劝阻治伤要紧,顾卿烟拿出不知哪来的倔强,便蹲在拐角处,半个时辰后,那火势渐小,方见袁钊号令身后一队人马说是救火进了长帝姬府。 这下顾卿烟气不打一出来,加上有伤在身,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顾卿烟已躺在二皇子府上。右脸的疼痛让顾卿烟又想起了那个自己曾经推荐的人,心里顿时恨自己引狼入室,婢女听见屋内动静,进屋便见顾卿烟坐在床榻上,眼里满是恨意。 不禁打了个冷颤,顾卿烟见婢女进来,收回了思绪,问道:“我睡了多久?” 婢女恭敬的回道:“回小帝姬,您睡了两日了。” “北溟呢?”顾卿烟记得,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护卫拼死护了自己,若非北溟,她只怕现在不只是划伤了。 婢女道:“那位护卫被顾二爷送回了桃花涧,长帝姬吩咐奴婢小帝姬一醒就先告诉您。” 顾卿烟点点头,北溟之所以年纪小就能在她身边一来是北溟是有能力二来北溟是桃花涧出身,如今北溟既是护了她又是没护住她周全,且身上想来是重伤,回桃花涧是他最好的路。 想罢,顾卿烟就要下床去,婢女拦不住,只好让另外几人一同进来侍候,穿衣梳洗带着顾卿烟去了前厅。 前厅只有顾卿烟的师傅千花羽,和三爷邢冥,千花羽一见顾卿烟过来,忍不住抱了上去,抑制不住哭腔道:“我可怜的小徒弟,这好好的怎就……” 顾卿烟一时间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就开始往下流了,呜呜咽咽的一直喊着师傅,还不忘问娘亲和爹在哪。邢冥是知道这丫头吓着了,出言安慰道:“没事,你爹娘好着呢,如今在宫中同你几位王兄向帝君讨一公道。” 后来顾卿烟慢慢镇定下来,便听千花羽说道:“其实软禁这事本来只是帝君联合你娘做的一场戏,为的是想将那林妃、四皇子和其家族就此拔出,可谁想那四皇子动了歪脑筋竟想借长帝姬被软禁之际毁了天机令以治长帝姬一疏漏之罪,削弱这层势力。” “那后来如何了?”顾卿烟相信皇权之事娘亲和几位王兄定不会吃亏,她想知道的是那人……千花羽看见顾卿烟发狠的眼神,不知其中意,只是顺着话说:“后来据说是袁钊发现了异样带人灭了火格杀了潜入长帝姬府的逆贼。” “他此刻在何处!”顾卿烟简直就要气炸,事实的真相她难道会看错?邢冥感受到了什么说道:“也在朝堂上,丫头,别急,桃花涧和大理寺都在彻查此事,所有事也都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顾卿烟因邢冥的话冷静了下来,傍晚,云鸾长帝姬和顾宁回来了,抱着顾卿烟两人久久不曾说话,“丫头,事情马上就结束了,然后爹娘带你回桃花涧。” 顾宁看出云鸾长帝姬累了,他也不想再让这母女受这种累,说出了他心里的决定,看见母女俩都点头,便也安心了。 后来事情的结局自然是林家倒台四皇子林妃被赐死,所有的罪责都归于他们身上,包括那场大火和小帝姬的伤。 顾卿烟也没有再去追问,因为后来的某一年,她的皇兄告诉他当年世人都认为袁钊有功,许多文臣都上了奏书,而袁钊本身又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的燃尽而消失,所以即使他们知道真相,也无可奈何,这或许就是身不由己。 一开始顾卿烟还会疑惑,这事是不是太顺理成章是袁钊太有心计和运气了吗? 后来顾卿烟大了,和宫中依然保持的联系让顾卿烟慢慢反应过来,袁钊那会儿便已是五皇子爪牙,五皇子一直在暗处借力打力倒是一路只赚不赔,可惜两年前先帝病重,皇位之争在二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展开,二皇子身有军功,多得武将一系拥戴,加之桃花涧暗中助力,大有势头。 只是五皇子于宫中形象一直是文雅之派,加之母系为文臣,倒也有不少文臣拥护,一时僵持不下。直至先帝仙逝,遗诏公开,继位者是二皇子,仍有文臣挣扎,不久后二皇子率军队登基,受到不少文臣议论,新帝一边开始排查朝堂中五皇子党羽,一边稳固自己朝中势力。 如此暗斗了一年,忽传来五皇子身染恶疾,到底没胜过天命,这场皇位之争才算最终结束。袁钊深知自己的心结,虽已是右督察御史,在朝堂上却低调了许多,谁曾想这一劫,终究逃不过。 “怎么样,袁大人可回忆完了?”顾卿烟冷冷的问道。 袁钊自知无法辩驳,但又心存侥幸。顾卿烟笑笑:“袁大人,您可别说当初您只想毁了千纸阁中的天机令而不想伤及其他。” 袁钊动了动嘴,话终究没说出来,那件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找顾卿烟,可一堆废墟里他没有看到,那瞬间的心情不只是喜还是忧。 “那夜风大,又是干燥的天气,你带着人在门口迟迟不进,看着大火吞噬,你的良心呢!”顾卿烟真的生气了,那一夜,长帝姬府死的死伤的伤,算算也有二十余人,还有的被后来进去的袁钊的人以逆贼借口而杀之,那一夜何来逆贼! 放火的,救火的,始终都是他袁钊一人,若非长帝姬府熟人,又能有谁轻易在长帝姬府不被人发现的点一把火。 顾卿烟始终不给袁钊说话的机会,她只想看袁钊痛苦,故而道:“我因那场火毁了容貌,你觉得我会怎样对你,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那就太宽容了。” 袁钊看着眼前的顾卿烟,直觉一阵恐怖,想起女儿自出去便不见了踪影:“袁茵呢?” 顾卿烟很是欣慰总算他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啊,方才有人失足落水,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救起。” 故意的,顾卿烟故意的,失足落水,落水是真,失足也可以是人为,至于救没救起,救起来了,可惜没气了。 随后顾卿烟指了指袁钊身边的夫人,袁钊这才意识到方才还有气息的夫人如今气息微弱,只剩一点点。袁钊道:“帝姬有恨便朝我一人来,我夫人还有救,还望帝姬高抬贵手。” 顾卿烟摇了摇头,她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和袁钊说这么多话也不过是心中那口气,必然要出,现在气顺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再废话了。 袁钊看顾卿烟不为所动,一时间也无话可讲了,这些年他也会梦到那场大火,也会梦见长大后的小帝姬前来找他算账,这一天,原来就到了。 顾卿烟手指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戒指,她一拍椅子扶手,一根银针从戒指中飞出,在袁钊还没反应过来时直觉得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只听见顾卿烟道:“该结束了,不过袁大人别担心,身为朝廷官员,自不会让您无人收尸,人一会儿就到。” 说完一拂袖,就要往外走,此时的北溟早已将袁茵的尸身挪进了船内。 “让那些人出来吧。”顾卿烟朝北溟说,今日她也算还了北溟一份慰藉。 北溟出去没多久便有三个人随他一同回到船内,这三人是裕王手下的人,三人见顾卿烟先是行礼:“属下见过四姑娘。” 顾卿烟点点头道:“人给你们放下了,后续我就不管了。”说罢,带着北溟等一行人回了自己的画舫。 既然有人来收尾,她便不用管其他的了,怎么像朝中圆这事那也不是她要去弄的,谁给她授的意,她就只管做不管后果。 素心见众人回来了,迎了上去,说着早已备好了酒肉,就等大家了。 顾卿烟笑笑吩咐了众人自行寻乐便罢,不用拘束着,这一场算得上是复仇他们也前后忙活了快一个月,今日此事了结,顾卿烟和北溟也放下了这心结。 说起北溟,那日被带回桃花涧后养了七日的伤方才下地,第一件事便是自行往断肠崖思过,等千花羽和邢冥回来一直请罪将顾卿烟毁容一事当成自己的罪过,邢冥宽慰了北溟几句便告诉他,若真有心,就在石门好好磨练自己的本事。 自那后,北溟一心在石门打磨自己,待顾卿烟再见到北溟的时候是一年后,顾卿烟也进入石门,那是顾卿烟脸上的伤已好却是留下了疤痕,顾卿烟带着面纱,迎战她进入石门的第一关,需要在四个隐卫的包围下顺利逃脱且比四个隐卫率先到达中央擂台场敲响大鼓。 顾卿烟轻功是谷主千花羽所授,顺利脱逃不成问题,可已在石门的隐卫也不是轻易就能过的,追到擂台下遇上了免不了一打,顾卿烟最终靠暗器小赢一点,可脸上的面纱也落下,露出了伤疤,四个隐卫见了,一时语塞。 他们那时还不知顾卿烟是谁,只当她是个寻常姑娘,可眼见这姑娘是这番面容也不知说什么可好,担心这姑娘哭,回过神来慌忙道歉。 此时北溟正好过来,本想来接顾卿烟却见这番景象,忙护在顾卿烟身前,将面纱又给顾卿烟戴回去,那天后,顾卿烟总在人少的地方自己练功,一见人便匆匆逃离,对于一个女孩子,容貌被毁这事,不可能不在意,顾卿烟不怪谁,只是走不出这一层伤心。 北溟看在眼里,后找到那四个隐卫,也不知几人如何商量的,冒着风险偷偷出了石门,花了身上的银两找工匠为顾卿烟打了一个面具,送给了顾卿烟。 那是顾卿烟第一个面具,顾卿烟还记得他们那会儿和她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姑娘在我们眼里,都是最最好看的人。” 可俗可俗的安慰的话,可顾卿烟看着眼前的几人,一时倒也接受了。 后来顾卿烟慢慢开始重新与人接触,才发现身边关心自己的人从来都不少,三位师兄虽没有明面做什么,可当顾卿烟一人独自练功时,三个师兄总是轮流在远处默默的守护着,北溟和四个隐卫偷跑出去也得力于东篱、南柯、西决三个人打掩护,这三人分别是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的护卫。 而千花羽一直亲传顾卿烟功夫,邢冥致力于研究什么药膏能给顾卿烟消除疤痕,顾宁夫妇更是明里暗里看着自家女儿的成长,给她成长一路上最好的爱和所需。 一阵风吹来,顾卿烟看见两岸灯火依然,今夜只怕朗江是个不眠夜吧,眼前船内热闹一波又一波,北溟看出了顾卿烟的愣神,他没打扰,只是淡淡的笑着,然后又与其他兄弟们打趣去了,而那四个隐卫如今也在这十二幽灵卫中。 素心给顾卿烟披上了一件外衫,便也随顾卿烟去了。 第三章 忽然而至 话说到雨花楼,雨花楼位于云墨城的繁华之处,两层的阁楼楼下是大堂,楼上是雅间。 主楼后有两副楼为东厢楼和西厢楼,东厢楼是客房,西厢楼为其他人员所居。百里墨专门有间处理事物的房间在主楼二层靠里的位置,今日,正接待着一位特殊的人——裕王。 裕王是先帝的三子,打小和云鸾长帝姬这个姑姑要好,故而后来与桃花涧这几人也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云墨城是他封地下的一座城池,有事没事他就爱往雨花楼跑一趟,百里墨是拦也不是,不拦又不想应付。 裕王看着眼前一直低头只做自己事的百里墨,不由敲敲桌子,想引起注意,谁想百里墨不惯他这王爷脾气,抬眼看了看他,还是不搭理。 “你这样不太好吧,怎么说我也是一王爷,雨花楼待客之道难道对我不好使?”裕王道。 百里墨方才在写信,这会儿写完了放下笔,接话道:“不好使,王爷要找卿烟,便等卿烟过几日回来,再来与她叙旧。” 裕王听罢,赶忙摆了摆手:“别别,那丫头被你们越养性子越阴晴不定,谁知道她这趟回来是个什么心情。” 裕王这话里似乎在怕什么,倒是引起了百里墨好奇,追问:“王爷这是又招着那丫头了?”顿了顿想起若是顾卿烟知道裕王形容她性子是阴晴不定,那顾卿烟可能就真得给裕王来个和风细雨了。 不觉一笑,把裕王笑得头皮发麻:“这般让她去做这事,因着袁钊身份不一样,我派了几个人跟着,她迟早发现,别回头以为我监视她呢。” 自五皇子逝世,新帝开始明里暗里给朝中换血,袁钊在朝堂越来越低调,近乎成了隐形人,想来袁钊也早有预感,当初的事旁人不知,这一个个有权有势的当事人可都铭记在心。 现今借着暗清异心余党的借口,裕王找到顾卿烟,示意她怎么做都行,只别暴露自己就行。 顾卿烟自长大后到自己手的事便不喜旁人干预,裕王本想借几人与顾卿烟同行,已遭拒绝这才派几人暗中跟着。可顾卿烟何许人,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百里墨明了,说:“那丫头自有分寸,更何况只要你的人不妨碍她,她也不会做什么。”时至今日,想来那边事情已了,没听说顾卿烟杀了旁人。 裕王道:“那倒也是,我还给她留了人收尾,倒省得她自己折腾了。”这自我安慰还挺不错,不过这也正是顾卿烟的想法没错。 这二人正闲聊之际,雨花楼主事总管付冲敲门进来:“裕王爷、三爷。” 百里墨点点头,问:“何事?”付冲递上一本册子,那是这个月雨花楼接下的打探或是别的交易。 在雨花楼做交易,需向前台掌事要一信笺,写下所需,然后交由掌事,掌事每日将信笺整理后交给总管,总管每七天挑出部分有价值的上呈给百里墨由百里墨估价最终决定确认的交易,然后总管通知掌事派人上门通知所需者并告知报酬,达成同意,先收取定金,雨花楼便会分下任务并承诺七日内给到结果,收取剩下的报酬。若达不成同意,便就此作罢。每月月底,付冲变会拿着总结给到百里墨。 百里墨接过册子,看过无问题便又给了付冲,而后说道:“下月数量减半,等四姑娘回来我们要去一趟清泉山庄,然后回桃花涧一段时间。你自行做主。” 付冲领了命,又说道:“方才朗江传来消息,四姑娘已完事,明日便可回来。” 百里墨点点头,转而对裕王说:“刚才我看清册上,裕王的交易待完成,还未付余下报酬,如今已结束,也该裕王清账了。” 裕王这刚端起茶,喝了一口,不急不慌的说道:“清,马上清,一会儿我就让下面的人把该送来的银票送来。”他可忘不了曾几何时拖了快小半年的债,某一日被百里墨逮到,里里外外把他裕王府但凡入百里墨眼的都给搬走了,他还没等到说什么,便被百里墨点了穴道,一番诚信交易的大道理说得他还真没法生气。 裕王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起身离开,百里墨送客,刚回屋便见西决在门口:“三爷,二爷传信,要三爷去一趟幽谷竹林。” 幽谷竹林离云墨城不远,是片山清水秀的山林,只因长满了竹子又称幽谷竹林。“二爷在那?”百里墨问道,宗越每年秋天这一季都会回一趟帝都去看望家里,算算时间,现在宗越应该是在返回桃花涧的路上,怎么跑到幽谷竹林去了。 西决随百里墨进了屋,说道:“二爷也正往那去,其他别的没明说。” 百里墨皱了皱眉,虽然不明白宗越在做什么,转念一想宗越每每回去探亲身边只会带上南柯,此番要他,或许真遇上什么了,便吩咐西决:“你带上几个人跟我去一趟吧。”顿了顿又说,“去和付冲说,明天如果四姑娘回来就让四姑娘先打点着带去清泉山庄的东西。” “是。”西决退下去,嘱咐了付冲,便带上四个幽灵卫,在雨花楼前等百里墨。 宗越回京探亲,返程路上遇到许久不见的朋友陈苏,瞧他一副着急得不行的样子,宗越便多问了陈苏两句,方知陈苏如今已有一儿一女,本是过着隐居生活,可一双儿女却在某一天双双失踪,陈苏便出来寻找,找了快有五六日了,只知道一双儿女被人带着往南边去,陈苏便一路找了过来。 宗越听闻,好在桃花涧和雨花楼各处皆有散点,便也安排人一同打听着,后传来消息,有人在通往幽谷竹林那方向见过一群人,带着几个孩子往幽谷竹林去,其中便有一男孩一女孩符合陈苏的描述,故此宗越便改道同陈苏一道往幽谷竹林来。 后来跟在宗越身边的南柯告诉宗越,幽谷竹林那边这一两年来常有孩子丢失的事,只是一般过不了七天,有的孩子便就被找到了,所以大人们也都一直以为孩子只是跑进竹林迷了路。 所以后来周边村镇的大人就不让孩子们往幽谷竹林那头去了。宗越细细想来,总觉得事情不对,倒像是有组织在故意作怪,若只是小啰啰,他和陈苏倒是出手就好,可若是有些路子的人,他只怕还得再想想办法,更何况,听报上来的消息,那里的孩子应该不只是陈苏的一双儿女,有孩子们在场光靠武力,只怕行不通。 想起幽谷竹林与云墨城离的不远,便让南柯传去口令,让百里墨帮忙。 “你说前几天看见好几个孩子被人带进了幽谷竹林?”宗越和陈苏先到了竹林前的茶寮,听茶寮小伙计说起,前几天有一男一女带着七八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往幽谷竹林里去,他那会儿还提醒过他们那竹林里容易迷路,可那些孩子看起来好像都很兴奋,两个大人也连连说没关系,他们就是附近的人,对这的路熟着,随后也没在茶寮里喝个茶,只是应几个孩子要求买了点点心就走了。 宗越看着陈苏就要往林子里去,忙拉住他:“陈兄且慢,若按伙计这么说,那两人不惧被人看到他们的举动再结合孩子们的表现,只怕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小啰啰。况且,若真有七八个孩子在一起,咱们不能轻举妄动。”陈苏重新坐下,心里着急也觉得宗越说的有几分道理,孩子们都在一起,势必要一起救了的,他们若贸然行动,不清楚对方底细,遭殃的只怕是孩子们。 宗越已让南柯先去幽谷竹林探探底,他此番回京探亲本觉得没什么事,故而身边除了南柯,其他幽灵卫都没带,也正因此,他才决定让百里墨也来一趟。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南柯回到了茶寮:“二爷,竹林深处有一小院,院内支着个熬药的罐子,应该是在熬什么东西,味道不像是咱们常规的药,门口有两人把守,院内大约四人轮流,四周竹子皆被砍了,无法藏身,属下只能在远处探个大概。” 南柯说了下基本情况又道:“属下在远处等了一会儿,见到了一女子,应该就是伙计说的那一女,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从院中,给了一人一碗,让孩子喝下去。” 南柯将他看见的说了一遍,陈苏听罢更是着急,宗越则是皱紧了眉头不语。傍晚,百里墨来了,大致听了下情况,对陈苏说:“陈兄一双儿女多大?”“女儿十一,儿子八岁。” 陈苏虽不知道百里墨有何用意但还是照实说了。百里墨看了看宗越,他身边果然只带了南柯,如此要是又要顾上一群孩子又要除了这些人,他三人是有些困难,倒不是说武功高低,而是不能保证孩子们万无一失。 “你带了几人?”宗越问。 百里墨道:“四个幽灵卫加西决,你这加上南柯和陈兄,他们几个顺利带出孩子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好,我吸引他们注意,陈兄他们只要能带出孩子,你搞定那些人就没问题了。”宗越道。 百里墨点点头,眼见太阳落山了,宗越一闪身,往竹林进去了,随后其他几人也跟着一块往竹林去。 那小屋里,几个孩子在下午时喝了汤药,如今吃完饭都昏昏欲睡,陈苏的女儿小名依依,现在也抱着弟弟靠在一个角落里,那一男一女见孩子们都睡了,便出了小屋,悄悄细语:“若这些孩子里再找不出堂主想要的人,咱们可就性命堪忧了。” 女的说,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他们口中的堂主要让他们找到九个能承载蛊虫的孩子,他们给孩子们喝点汤药算是解药,而蛊虫被加在晚餐里,如果这些孩子中途突然出现异常反应,便再给孩子们喝一次汤药,如此排出蛊虫就放孩子们回家,如果七日过去没有任何异常的孩子就会被带去一个地方,交给那个堂主。 这一年,他们也只有找到五个孩子,眼见如今周围孩子基本都不会靠近竹林,二人才外出想法找孩子。 正值那日依依和弟弟上街与陈苏有一段时间分别,便被两人盯上带了回来。二人正说话间,宗越已是装作迷路的人来到了空地处。 门口把守的两个人远远就看见了宗越,只是不知他要干什么,便一直观察,宗越本就长得清秀无害,上前一拱手,假装客气地问:“敢问二位兄台,可知下山的路怎么走?” 把守的两人打量了下宗越,指着一条路,说道:“往那走就是。” 宗越一边噢噢,一边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咦?可方才在下似乎就往那个方向去过,还是没找到路。不知兄台这可有更详细的说法。” 宗越正说着,那院中男子出来,只看着宗越,不说话,宗越补充道:“噢,在下是名游医,路过此地听说这片林子里有一味草药能治跌伤,想着白日里上山来看看,可这找了大半日也未曾见,现下天已黑,在下路不熟,又见这有一小屋就想着来问问。” 那男子听罢,便道:“我在这生活数年,从未听说有此物,先生既是没找到,顺着这路下山就可。” 说着往前引了两步,在接近宗越时猛地就出了手,宗越一阵躲闪,倒也不装了,在门口与三人打起来,顺势将三人引出空地区域,百里墨趁势直往院中去院中还剩四个护卫和一女,听见外头打斗本也想出院,却被百里墨拦住了路,女子想转回屋中控制住孩子,可百里墨不放她,便纠缠打斗到一处,这边是已没有精力管那几个孩子了,陈苏、南柯西决几人便从后面过去,一个个抱起熟睡的孩子闪进了竹林。 不出三刻钟,小院恢复了安静,宗越百里墨两人站在院前,不顾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宗越往屋里去,他们来的突然,屋中还有几个药包,宗越拿了一个闻了闻,说道:“这个怕是自配的一些草药偏方,我带回去再看看。”说完两人也不再多留,出了幽谷竹林。 第四章 血蛊初现 几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实在不便,寻了个地方,生了火,便坐下了。西决先于几人折返雨花楼去准备马车,天亮前就能回来。这时几个孩子也都醒了,正在接受宗越一个个的号脉。 “怎么样?”陈苏问,宗越道:“脉象倒是都正常,不过这几个孩子我看面色倒是有些异常。” 说着,朝一旁靠在树下的孩子走去,柔声问道:“你们可有觉得哪不舒服?”几个孩子先是摇摇头,后一小男孩说道:“肚子有一点点疼。” “怎么个疼法?”宗越问。小男孩感受了一下,说:“像是绞着疼。” 说完还皱了皱眉,之后的几个时辰,陆陆续续有孩子出现同样的痛感。宗越又再一次进行了把脉,可脉象依然无异。 刚才他在研究那药包,每一味都是草药,药同性都不是很大,不过组合起来却能让人腹泻,这几个孩子现下肚子痛,或许这些草药正好可以帮助他们,只是这荒郊野外,一时尽无办法。 宗越余光看见了陈苏的女儿,这些孩子接二连三的肚子疼包括她弟弟,可依依却没事,宗越似乎想到什么,对百里墨说道:“先给这些孩子输些内力,或许有用。” 说罢自己先走到一个孩子身旁,手掌贴着孩子的背,那孩子只觉一股暖意进入身体,疼痛渐渐缓解,百里墨见确实有效,便也开始给孩子们先输内力。陈苏也给儿子输了内力,或许是疼累了,几个孩子浑浑噩噩中,又睡了过去。 宗越看着睡过去的孩子说:“丫头在雨花楼吗?”百里墨摇摇头:“约莫最快也是中午能到,现下西决只怕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顿了顿问道,“你觉得那丫头知道这东西?” 宗越也不是很确定,说:“或许是蛊,我听那丫头提过,蛊虫入体,一般无迹可寻,除非发作。” 陈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看了女儿依依一眼,疑惑问:“你和他们一样也都喝了汤药吃了晚餐?” 依依点点头,陈苏转而问:“那为何依依没事。”宗越看了看依依,说道:“这东西发作期不好说,又或许,依依并不会受它的影响。 ”对于蛊虫这类东西,宗越的了解只是表面,顾卿烟反而精通一些,明天把他们都带回雨花楼,此事还得需要顾卿烟做个判断,他去配解药就好。 清晨,竹叶在风的吹动下飒飒作响,马蹄声嗒嗒而来,百里墨和宗越都醒了,叫醒了众人,将孩子放入两辆马车,陈苏随车里照顾着,沁心是百里墨的侍女也跟着过来,在另一马车照顾着女孩,宗越和百里墨上了马,一行人往雨花楼回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未出幽谷竹林,那小木屋前就又站了几个人。 “这种事,你竟然不知?”说话的男子声音带着冷漠。 一旁的人忙道:“属下亦是近日才知此事,追查到这就已是这样。” 他也是近来才知道手下有人为了快速练就血蛊,频繁拿孩子来做试验,本想赶过来查看情况没想到却见这些人横七竖八的躺着,已断气多时。既然事情都如此了,想着赶紧将这收拾了,当做没这事,可谁知这个人来了。 “枉你作为幽竹堂的堂主,就在你眼皮底下出了事,你也只有收拾的份,你说,我该怎么让你好好反思反思?” 这个男子一身玄墨色长袍,戴着连帽看不清他的模样,幽竹堂堂主道:“属下认罚,之后定查明内部是谁妄为,好好清理。” 他幽竹堂好歹也是这个组织的第二副手,如今出了手下人偷摸做事而不禀明,这是不被允许的。他说完,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扔向木屋,不多时,木屋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照下的两人显得更为诡异,看着燃烧的火,那神秘男子说道:“碧落宫的帖子收到了,你和幽冥堂都要随我去。” 说罢,神秘男子一拂袖,消失在视线里。这一场大火燃尽,有一段时间无人问津。 顾卿烟那边欢闹了一夜,第二日直到午时过了才打道回府,此番夜里也没多做歇脚直奔雨花楼来。到了这日中午,进了雨花楼。 付冲在顾卿烟刚入城的时候便接到消息,早早迎在门外:“四姑娘。” 顾卿烟朝付冲笑笑:“冲叔好。”说着把马给了小厮,朝付冲走去,“我三哥呢?” 付冲回道:“三爷和二爷去幽谷竹林了。昨个走的,今天晚些估计就回来了。” 听到宗越也在,顾卿烟有些疑惑,素来宗越要没什么不得已的事,他可不会来雨花楼,美其名曰雨花楼太乱,他喜欢清静。 付冲伴着顾卿烟回了后楼,听顾卿烟问他:“二哥怎么来了?” 付冲道:“属下也不知,二爷没直接来楼里,是把三爷叫了出去。”顾卿烟点点头,又和付冲闲聊了两句,便回屋先歇着了。 等宗越和百里墨等人回来的时候,顾卿烟已经醒了,换了身宽松袍子裙裳,简单挽了个发髻,繁杂的面具也变成了简约的流苏掩面,此刻就坐在百里墨办公的屋子里。 方才她从这的窗户看见了到来的两个马车和这七八个孩子,刚想着,便见百里墨和宗越已经进来,顾卿烟起身喊了句二哥、三哥,便又坐下了,之后就见陈苏和这几个孩子进来了,还没等顾卿烟开口,宗越便道:“你看这几个孩子可有什么异样?” 顾卿烟一脸懵,若要看病,这应该是宗越拿手的啊,她顶多会杀人,救人不会。 百里墨这时将幽谷竹林的事与顾卿烟说了一遍,顾卿烟虽疑惑这事发生的奇怪,但还是抬了抬手,让一个孩子走近自己,这是个男孩,遇见生人倒也不怯,顾卿烟看了看孩子的面色,除了一些疲惫感,倒也没什么,手托着孩子的下巴让他偏了偏头,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便转看向宗越:“二哥只怕不是要让我看病吧?” 说着便见陈苏带着依依走过来,宗越让她再看看依依和其他几个孩子的区别,顾卿烟照做,让依依更靠近了自己些,看了看面色又又看了看依依的颈部,最后拉起依依的手,拨了拨袖子,在那手腕中间看见一个小小的红点,见此,顾卿烟想了想,在南宛没有女子点守宫砂这一习俗,但也保不齐个人家中会有,便问陈苏:“依依手上可有什么胎记或者守宫砂?” 陈苏摇摇头,顾卿烟起身,走到另外几个女孩那又看看了,那几个女孩没有,又看了男孩,男孩也没有,顾卿烟问宗越:“二哥,脉象上真无异常?那带回来的草药有毒吗?” 宗越摇摇头,带回来的草药他已让南柯下去煎熬了。顾卿烟道:“罢了,想来孩子们也都饿了,先让他们吃饭吧,那熬出来的汤药一会儿饭后让她们喝下去。” 说完,百里墨点点头,沁心和素心便将孩子们都带了下去,只留几个大人在屋里。 百里墨道:“你想说什么?” 顾卿烟抿了口茶,不慌不慢的说:“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二哥确认那草药有让人腹泻的性质,大多孩子吃完饭喝了汤药,就没什么事了。至于依依,还得需二哥帮忙了。” 顾卿烟虽没十足把握,但好在看这些孩子气色脉象都无异,想来基本还没形成什么影响,继续解释道:“他们想来是被人中了蛊虫虫卵。” 陈苏一听这句,有些慌张,亏得宗越安抚道:“陈兄放心,我这小妹天生爱摆弄这些蛊、毒之类,有她在就好办。” 顾卿烟笑笑,依旧淡定地说:“只是虫卵,排出来就好,那两人给孩子们先喝的汤药怕是引子,然后虫卵在晚饭里孩子们吃了进去。”顿了顿又说道:“一般将虫卵放入孩子身体,是想以这些孩子的血肉作为寄养依托,待虫卵长成成虫之时再将其取出,如此称其为血蛊,血蛊因一直都已血做供养所以其通过寄身于人体噬其血而达到操控者杀人的目的。”听起来有些恐怖,“不过虫卵也是挑人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依托,不适应的人就会出现反应,适应的人虫卵就依托下来了。” 顾卿烟道,这就是为什么依依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就是那个适合虫卵的人。 “所以这种血蛊并不一定受某个人控制,它只要长成成虫,谁都可以用?”百里墨问道。 顾卿烟点头:“不过现在还只是虫卵,暂无什么危害。至于依依,二哥看看是否能用针灸逼出那一口血。虫卵既然要依托于她,必然会先以心头血为主。” 顾卿烟说罢,看着宗越,宗越意会,只道一会儿试试。陈苏见状,眼看这事也急不得,只好也不做声。 两个时辰后,依依和弟弟被沁心带了回来,宗越准备好了针灸,其他几人纷纷出了房间。 “其他孩子都安置了?”百里墨问道,西决回:“是,已安置好,也问了家在何处,若今日之后没什么异样,便着人送回。” 二人说话间,陈苏一直盯着屋内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见弟弟端着一小盏血水走了出来,百里墨戳了戳旁边的顾卿烟,顾卿烟笑笑,接过弟弟手中的杯盏,摸了摸弟弟的头,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小钗,轻轻在茶盏里搅了搅,挑出了一个乳白色的小东西,对弟弟说:“去和里面哥哥说吧,如果你姐姐手上的红点变淡或者消失了,就没事了。”说完便见弟弟小跑着进了屋,转达了话,这事就过去了。 依依的血蛊取出,陈苏也放了心,只是依依尚需要休息一日恢复恢复方能离开,故此陈苏便先在雨花楼住下了。 夜里,顾卿烟在楼顶吹着风,感觉有人靠近,是熟悉的感觉:“二哥来了。” 宗越与顾卿烟对坐,问道:“说说你还知道的血蛊。”顾卿烟摆摆手说道:“你放心,我不养这种东西。毕竟南宛境内现在不允许这种东西出现的。” 宗越笑笑,说道:“你呀,我倒不怕你养,你若真因自己摆弄这些而丢了命,我倒也能去阎王爷那将你要回来。” 自打顾卿烟跟着爹爹顾宁开始学用毒那一日起,宗越就被各位长辈赋予了一个使命,那就是顾卿烟尽情在前面玩,大不了玩坏了他宗越再给救回来,“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需要血蛊?” 宗越为医者终究仁心,哪怕事不关己,也会有几分思量,顾卿烟是知道他这一点的,倒也不说什么:“不知道,这种事,我素来无心管,只是他们莫要与我碰上,不然,又得玩。” 说罢超宗越甜甜一笑,弄得宗越无奈的笑了,这丫头,说不好究竟什么性格,总之当你觉得她成熟的时候她又像个孩子,有时候你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时候,她又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心思。 “江湖事,江湖的风也跟那差不多,只要有人,就停不下来。” 百里墨突然的出现,倒是有点吓到顾卿烟:“你不会也是来问血蛊吧?”百里墨:“不是,我是要问你北溟去哪了。只见你回来,他呢?” “我让北溟去锦城买些特色的东西了,明天清晨前就回了。” 他们去清泉山庄给老夫人过寿,大件的礼都从桃花涧出了,顾卿烟想着再备些小的,就派北溟去了趟老夫人的老家锦城带些老夫人爱吃的点心和特色的东西。 “突然问起北溟,怎么他招你惹你了?”顾卿烟问百里墨,百里墨道:“没有,只是他在你身边,我们都安心。” 顾卿烟笑笑,他这几个哥哥,有时候总把她当小孩,他们的关心有时候真的很拙劣。 “对了,裕王前日来过。”百里墨对顾卿烟说,“他最近倒是很闲,想来那边也暂时没什么事了。” 顾卿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也罢那边没什么事了她也落个自在。 百里墨接着道:“他走之前留下了一份膏药,说是给宗越再帮你调和调和,对祛疤痕有效。”说着看向宗越,方才他已经将膏药给了宗越。 宗越道:“我看了,那是大漠进贡的,确实有祛疤痕的功效,只是……我还需给你加几味药材调和一下,方可给你。 ”顾卿烟听他们说着,不自觉的手扶上右脸,因着没有外人,她只是流苏掩面,青丝几缕挡着那伤痕。十年过去了,伤好了,可痕迹却是留下了,这些年宗越一直有在给顾卿烟抹药膏,只是好的见慢些。 说不在意是假的,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若不在意,顾卿烟也不会有那么多面具了,可看着他们其实心里比自己还在意,还在努力帮自己,顾卿烟心终究是暖的。 因为幽谷竹林这一茬,送走陈苏一家已是两天后的事,因此顾卿烟三人出发前往清泉山庄晚了两日,等三人到时,胥少霖已在山庄了。 第五章 初访山庄 胥少霖到清泉山庄那天清泉山庄少庄主寒岩出来迎他,问道:“怎么自己来了?被抛弃了?” 他们自幼认识,说话便也没什么拘束。胥少霖无奈摇了摇头:“那三人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寒岩笑笑:“罢了,你先来了也好,先来帮忙。” 桃花涧此番接到清泉山庄的邀请是来给老夫人寒阴氏过八十大寿来了,两处算得上是世交,胥少霖等人本想提前来了能给寒岩帮帮忙,谁曾想现下只有自己先到了。 和寒岩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前厅,寒岩的父亲寒卓和母亲何婧正好在前厅说事,胥少霖上前问了好,便和二位长辈聊了一会,寒卓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聊说:“桃花涧如今名声越来越大,少霖可是没少操心。” 胥少霖道:“庄主客气,树大也招风,前些日子接到了碧落宫的贴子。” 寒卓道:“看样子碧落宫是想找大家聚聚了。” 清泉山庄也收到了碧落宫的帖子。碧落宫是在西边的落霞城的一个门派,以刀剑武功着名。 在那个还有盟主的时候,碧落宫依次出了四任盟主,后来因各方势力的显现,盟主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慢慢的也就没了盟主,碧落宫的神话也成为过去,只是它在西边依然有着它的地位。 若干年后的今天,碧落宫广发天下贴,似乎召集大家想要重排江湖之序。 “若真只是聚聚还好。”寒岩说道,近来西边有的江湖势力开始暗戳戳的动,他们也曾听闻。 寒卓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道:“诶,反正无论怎样,都是你们的事了,我们上了年纪,就不掺和了。”说完看向胥少霖,“瞧瞧你那几个师傅,有了你们四个接管桃花涧,早不知跑哪逍遥去了。” 千花羽和邢冥那时看顾宁夫妻俩游山玩水挺好,索性也跑了出去,至于这四人去了哪,胥少霖他们可是真的不知,寒岩一听自己爹有这种想法,说道:“爹您先别想了,奶奶还在,您就乖乖在山庄吧。” 寒卓心想这儿子拿他打趣也不带委婉点的。胥少霖见状救场道:“可无论怎样,奶奶大寿,师傅他们都会回来的,桃花涧两年一度的盘点他们也得出席,指不定路上怎么折腾回来呢。” 这三人正说话间,远处回廊寒夫人带着一女子缓缓走来,进了前厅,那女子欠身行礼:“探雪见过干爹。” 这女子柳叶眉一双桃花眼,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姣好的面容红润有光泽,生的温婉好看。她叫苏探雪,是寒夫人同门师妹金悦的孩子。 金悦当年嫁了一书生苏故云,过着平凡的生活,当年生下苏探雪后大出血,虽救了回来,却落下了病根,在苏探雪六岁时便走了。 苏故云一手将苏探雪拉扯大,寒夫人见这姑娘可怜又牵挂着和师妹的感情,认了苏探雪做干女儿,这一年年初,苏故云在上山采东西时不下心跌下山坡,废了一条腿,担心女儿无法照顾自己,自己又不能很好顾好女儿,便将苏探雪送到清泉山庄,寒卓闻知此事,后又将苏故云也接了过来,现下也居住在山庄中。 寒夫人天生喜欢女孩,那会儿还一直想着要给寒岩添个妹妹,却一直没有成功,这下苏探雪到了身边,直接就当亲生女儿般养着,山庄上下也都叫苏探雪一声“探雪小姐”。 寒岩介绍了探雪,又将胥少霖介绍给探雪,二人互相打了招呼,便也坐下。 寒夫人道:“我们可有打扰到你们谈天说地?”寒夫人是个开朗的人,性子极好。寒卓道:“不曾不曾,夫人来了才好。”这二人素来恩爱,三个小辈见怪不怪了。 “我听说卿烟丫头他们有事耽误了?”寒夫人对顾卿烟有说不出的喜欢,方才听说顾卿烟没同胥少霖一起来还以为顾卿烟怎么了。 胥少霖回道:“是,还未出发碰到了临时的事,会晚个两日。” 寒夫人点点头,旁边寒岩搭话:“每每你们要来,我娘别的不惦记,就惦记顾卿烟。” 寒岩每每提到顾卿烟,总是一种很正常的语气,不热情,也不冷漠,但能直呼顾卿烟全名的也就只有他。寒夫人倒也不管他这语气对探雪说道:“卿烟是个很有意思的丫头,和你这性子全然相反。” 寒卓附和:“那可不,回头那丫头来了,你也就有个伴了。” 在清泉山庄,能和苏探雪玩起来的同龄人几乎没有,再加上苏探雪性子**静,左右也就没几个伴,她也想着要个朋友,常听寒夫人会提起这个叫顾卿烟的姑娘,她很是好奇。 “探雪,别被那丫头带坏了才是。”寒岩向苏探雪说道,语气中温柔了写,胥少霖还坐在旁边呢,听罢玩笑般的轻轻咳了声:“你这么说我桃花涧的四姑娘,是嫌自己命太大活得太久?”说完,风轻云淡的喝了喝茶,寒岩背后只觉一阵冷风吹过来。 两天后,宗越、百里墨、顾卿烟到了半山腰,胥少霖和寒岩已在那接他们。顾卿烟下了马,向胥少霖问了好,并不搭理一旁的寒岩。胥少霖问了几句路上是否平安,得到肯定答复几人便往山庄走去。 进了山庄,下人们熟络的给几人打招呼一路往前厅来,寒卓和寒夫人已在前厅,同在的还有苏探雪。 苏探雪远远的便见四个男子中间夹着一女子走来,那女子一袭墨蓝色对襟襦裙,外套一个大袖衫,走起路来裙摆摇曳,待她走的近些,苏探雪见她戴着一个精致的面具遮住上半部分的脸,右侧延出一个装饰直到下颌骨。走在四个男人中间气质却不输,苏探雪对顾卿烟产生了一种好奇。 在苏探雪的打量中,顾卿烟几人已来到前厅:“宗越/百里墨/卿烟见过庄主,见过夫人。”三人齐齐道。施了礼起身,顾卿烟才把目光看向方才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孩。 寒夫人介绍完众人后,顾卿烟打趣地说:“原来你就是探雪姑娘。” 说着主动走向苏探雪,在顾卿烟眼里,对苏探雪的第一印象是安静,苏探雪打量她的眼神都像是害怕被她发现一样,苏探雪没有什么攻击性,这是顾卿烟会主动接近她的一个原因,“婧姨有在信中提过你,我就一直想着。婧姨素来喜欢女儿,这下可是满足了。” 顾卿烟笑着说,何婧是寒夫人的名字,寒夫人和顾卿烟的母亲好得似姐妹,所以顾卿烟打小就叫寒夫人婧姨。 寒夫人见此对顾卿烟说道:“探雪性子安静,你来了正好可以带着她,不然这山庄中我总觉得委屈了她。”顾卿烟听罢,回说没问题,这一来二去前厅便也聊起了天。 顾卿烟想先去看看老夫人,和寒卓等人说了一声,出了前厅,一个跳跃用轻功往老夫人寒阴氏那去。 胥少霖见顾卿烟这般有些不得礼,忙说道:“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还望庄主见谅。” 寒卓摆摆手,顾卿烟这丫头自己也看着她长了几年,这清泉山庄跟顾卿烟第二个家一样,寒卓知道顾卿烟是个不受约束的性子,且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倒不在意这些细节。 一直在一旁的寒岩在顾卿烟出去的时候视线也跟着看了出去,心想:这丫头怎么能够从小到大都将自己忽略的那么彻底。虽然这么想着但也没表露出来,听见胥少霖说了那么一句接话道:“我清泉山庄上上下下还有哪是她顾卿烟没窜过的,都是你们三给惯的。”他的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轻笑,然后又各自聊开了。 苏探雪也看着顾卿烟出去的身影微微愣神,她能感觉出来这一屋子里的人对顾卿烟的宠爱到了纵容的地步,这和对她的好是不一样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也想要学一些功夫因为她的娘亲会,可因为娘亲身体的原因,她没有学,爹爹苏故云是个相对传统的人觉得女孩就该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所以如今的她和顾卿烟,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卿烟喜欢寒阴氏则是因为寒阴氏和自己的外祖母一样,一样的慈祥一样的温暖,但同时又带着一家之主母的气场,顾卿烟喜欢这样的人。他们似乎在茫茫人群中相互依靠却又自己独立着撑着自己的一片天。 “奶奶!”还没进屋,顾卿烟的声音便传来。寒阴氏此刻正坐在软榻上,身旁伺候的云芳正为老太太按摩。 听见顾卿烟的声音,云芳往前迎过去:“四姑娘来的正是时候。” 顾卿烟进了屋,提着裙摆小跑着过去,来到寒阴氏跟前:“给奶奶问安。” 寒阴氏笑着让顾卿烟起了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顾卿烟回答:“到了有一会儿了,听人说奶奶午休着,我就先在前厅和婧姨聊了会儿天,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过来。” 寒阴氏刮了刮顾卿烟的鼻子,笑着说:“你这丫头,精着呢。” 顾卿烟拉拉寒阴氏的手,撒娇地说:“烟儿人虽没先过来,可先让人把给奶奶带的礼物送了过来。云芳姑姑可有收到?” “收到了,素心姑娘送过来后,我就先让小厨房的人给备下了,一会儿老夫人也要先用写点心,就给端上来。” 云芳道,刚才素心已经将锦城的特色点心送过来了,那是锦城桐花巷一家点心坊的核桃酥和杏花糕,那会儿老夫人还在锦城时最喜欢,这些年吃甜的也少了些,某一回无意间和顾卿烟提起过,这丫头有心便记着了,特意去锦城桐花巷找了这家点心师傅,让人做了少糖的。 每年老夫人寿诞都会买一些带过来。寒阴氏笑道:“就你这丫头有心。” “奶奶可别尽夸我,我每年也就只这一次表现表现,寒岩终是长久伴在奶奶身边。何况现如今有了探雪姑娘,多了个人给奶奶尽孝,烟儿啊都排他们后头去了。 ”顾卿烟道,她可不希望自己独占这功。寒阴氏这院落里好些东西都是寒岩置办,探雪如今住在清泉山庄想来也会时常陪老夫人。 顾卿烟终究是个外人,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朝夕相处。她不过是不细究这些种种,借着探雪这个口,寒阴氏和顾卿烟倒是聊了起来:“探雪这孩子,就是太过文静了些,不像你,就是个皮猴子。不过老身也倒喜欢,她时常过来我这,陪我画画,手法娴熟比你好得多。” 似乎两个女孩前后出现,反差又极大,故而总让人无意识产生了对比。 “奶奶,画画的事您就别提了,您知道我这泡盏茶、酿个酒还行。至于下棋书画……”下棋书画什么的顾卿烟着实不擅长,她安静的那一面可不在这个上头。 所以每次来寒阴氏这她都巧妙避开这些,寒阴氏试图教过顾卿烟,可唯有琴还能过得去几分。千花羽当初教顾卿烟琴是真真没少下功夫,觉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逼着她学了。 寒阴氏也不再继续说这个,这时点心也拿了上来,顾卿烟张罗着让寒阴氏尝尝,见寒阴氏连连点头,自己也吃了起来,这回的点心她特意让老师傅调了些山楂酸果子进去,这般免得老夫人贪嘴不消化。 边吃着顾卿烟边说道:“奶奶今年祈福打算什么时候去?” 寒阴氏回:“本想着这几日就去,可前些日子遇见了空境大师,说是青萝寺最近修缮着。便改过完寿诞后再去了。” 顾卿烟不是很喜欢寺庙的香火味,平日里几乎不去,也只有每年这会儿子才会跟着寒阴氏去青萝寺一趟,说来也奇怪,青萝寺香火味道顾卿烟觉得比其他要淡一些,禅院环境也好,她去的多了,也有一点点喜欢。 这一来一往聊了会儿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也过来了。给寒阴氏请了安,说了会儿话,前厅便有人来传话,说可以用晚膳了,一行人随着寒阴氏出了小院,往前面来。 第六章 山庄夜话 晚膳期间问起桃花涧的几位前辈,胥少霖道已经传过信回桃花涧,会出席老夫人的寿诞。顾卿烟自己调侃说:“也就只有奶奶能让我爹娘他们牵挂着了。我呀,早被忘喽。” 说完还不忘轻轻抱了抱自己。众人看的一阵轻笑,在轻松的氛围下用完了晚膳,各自都散了场,顾卿烟借着吹风的由头先出了前厅。 清泉山庄内有一三层阁楼,三层那正好眺望远处风景,仔细看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顾卿烟此时就坐在那栅栏处,背倚着一个圆柱,两脚放在台子上,就这么静静坐着。 忽然感到有一丝熟悉的气息飘过,顾卿烟没有转过身,却幽幽的开口问道:“三哥怎么来了?” 百里墨走到顾卿烟身边坐下,也看向远处:“这里风景还是那么好。” 小时候他们也会来清泉山庄,以前这里是寒岩的练武学习的地方,他们一来也就自然成了他们几个玩耍的地方,顾卿烟尤其喜欢这三楼,她说这里很高,能看见很远的地方,或许也能看见她想见的人。 顾卿烟还是想念爹娘的,以前她会偶尔提起可后来越来越大了,便也不再提了。 “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百里墨摸了摸顾卿烟的头,他有时候也挺佩服顾师叔他们的,顾卿烟养伤养了一年后突然提出要去石门,他们准了,历经三年顾卿烟从石门出来,这二位见姑娘成长了便说自此石门归顾卿烟了,两人甩甩衣袖四处游山玩水去了,一年到头也就除夕或者碰上桃花涧年终盘点才回来,顾卿烟就这样被放养了。 顾卿烟回过头来看着百里墨,这三个哥哥中,每个人都很懂她,可胥少霖和宗越总会有兄长如父的感觉,虽然能给顾卿烟足够的安全感可有的话顾卿烟无法完全对他们说,而百里墨不一样,她和百里墨一起从小闹到大,相处永远多一分自然,顾卿烟拉了拉百里墨的衣袖,说:“你说,爹娘会不会也想我?” 百里墨笑笑,这丫头,无论多大,总还留着几分孩子气,只要不是有事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像个孩童,依然天真:“当然会。” “我知道娘其实一直向往那种自由逍遥的生活,那里因为身份曾困住了她的前半生,后来既然卸下了身份,桃花涧又怎么可能留住她。”顿了顿,顾卿烟忽然一笑,“何况爹爹那么宠她。” 在顾卿烟的眼里,她娘永远有一份初心,纯净纯澈,而他爹将这份初心又保护的好好的。顾卿烟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但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只要她好好的,爹娘就好好的。 她和她娘说是母女倒不如说像好朋友,从小,娘教她的就是一套一套的生存技能和道理,她记下了。 她会想他们,但不会留他们,就像那一天她披散着头发,站在爹娘面前,眼里满是坚定:“我要进石门。” 顾宁似乎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就像走个过场的问:“为何?” 顾卿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无论是爹、娘、师傅还是三个哥哥或者北溟,你们总有不在我身边的那一刻,如果我不能自保,那我就只能等死吗?” 她从那一场大火里看见了自己的弱小,父母师傅不在身边,北溟拉着她用那小身躯带她闯出火海,护卫们拼命抵住那些入侵的黑夜人,而她,似乎是个负担,她不愿做那样的人。 云鸾长帝姬看着眼前的女儿,将她抱在怀里说道:“你可知石门历练不单单是武功还有心路。你们虽然会很好的相处着,可每一次试炼胜者生,败者亡,而旁观的人却要做到不悲不喜。” 石门是个既有情却又无情的地方,对,作为暗影,要能默契配合但同时也要无情冷血才能不被干扰。 顾卿烟点点头:“我不怕。” 云鸾笑了,摸着顾卿烟的头:“好孩子,爹娘没有看错你。我们虽然将你带到这世间,但要怎么活着是你自己去选择的。以前娘没有选择的权利,可现在,你有。” 云鸾看着眼前的小不点,虽然心里有隐隐的舍不得,谁不希望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可他们,注定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有的爱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才能体现,“爹娘不会干预你的一切选择,可结果,你也要自己承担,爹娘是你最后的归宿,我们不会抛弃你,不会离开你,可你要学会一个人。因为我们会远远的守护着你,在你视线所及的所有都会有我们的气息。” 那天后,顾卿烟走进了石门,每月会有四天和顾宁他们相聚,逢年过节也会相聚,同样在石门里也经历着试炼挑战,一个个打败对手,看着一起试炼的伙伴一个个掉队,最终自己带着伤出现在石门阵法的另一边,她从石门出来了,眼里还是那时的坚定,不同的是她学会了收起心里的纯真,用清冷面对世界。 那天是顾宁和云鸾一起接的顾卿烟,看见顾卿烟的身影出现,他们笑了,顾卿烟也笑了。就在那天,顾宁将石门的掌令戒指交到了顾卿烟手里,三日后,顾宁和云鸾离开了桃花涧。 顾卿烟所有艰难岁月他们都在默默的陪伴中陪着她走过了,剩下的路他们相信,顾卿烟可以的。 百里墨就这样陪着顾卿烟静静的坐着,他在想顾卿烟其实和很多女孩都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她比她们更随心更随性,顾卿烟太多面了,在长辈面前的乖巧,在他们三面前的古灵精怪,在正事面前的清冷,每一个都是真的她。 只是她的心事确从小都很多,不主动和人说,所以他们也就静静的陪着。等她自己想通,若她实在没有想通,才有他们几个的用武之地。 “三哥在想什么?”顾卿烟见百里墨不接她的话,反问道。 百里墨笑笑说:“我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边说边玩笑般的看着顾卿烟,顾卿烟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再看见他玩笑的眼神,一下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便要起身暗算百里墨,可百里墨早有防备,躲过了一劫,这下激起了顾卿烟的好胜心,追着百里墨就是一阵要打架的架势,百里墨起身就跑,顾卿烟便在后面追,一时间阁楼三层打闹起来,百里墨一跃下了楼,顾卿烟轻功没在怕过谁也跟着纵了下去,两人便你追我赶。 一直到了后院处,寒岩、胥少霖、宗越和苏探雪正坐在凉亭聊天,胥少霖感觉到了有人,看了眼寒岩,也没管了。 过了一会儿苏探雪听见一阵打斗声,便想看看怎么了,就听宗越说道:“姑娘安心,是我家那不省心的丫头和老三切磋呢。” 苏探雪一脸懵,她还没见过姑娘家和男子出手打架的,一面有些好奇,一面又压抑着,寒岩是习惯了,反正这后院也没别人,就任他们折腾了。 顾卿烟论武功和精力都差百里墨几分,这会儿子觉得累了,便收了手,往凉亭去,边走边气呼呼的说:“大哥,你也不帮帮我。” 宗越虽然会打也能打,但宗越却是不太爱打。所以顾卿烟也甚少找宗越帮忙要帮手时只找胥少霖。 胥少霖道:“你不是有北溟在吗?”话虽如此,可北溟作为幽灵也不能朝主子出手,让他怎么帮。 顾卿烟走到胥少霖面前刚要说话,就被胥少霖制止了:“你也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说完还不忘给顾卿烟递了杯茶,顾卿烟接过茶,一时竟没话说,嘟喃着坐下:“可惜了,我爹娘当初就没想着把我往大家闺秀方向养。” 百里墨这时也过来坐下了,得意地看了看顾卿烟,转而问其他几人:“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寒岩接话道:“明天我打算去趟城里,寿诞的大部分东西虽让下面的人去置办了,但有的我还得自己去一趟。” 宗越道:“那正好,我们也一起去吧,你让我们提前来了,不就是帮忙来了吗。” 寒岩说:“那寒某是不是要多谢三位爷了?” 胥少霖摆摆手:“别别,少庄主这谢还是别谢的好,不然只怕帮忙的不止一件了。” 几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玩笑起来,没两女孩什么事,顾卿烟看苏探雪一直只是看着他们笑,没说什么话便悄悄做到苏探雪身边,与她说道:“探雪姑娘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苏探雪见顾卿烟和她说话,便回:“卿烟姑娘叫我探雪就好,明个华林庄的师傅要送奶奶寿诞的衣服上来,我要过去看看,然后陪奶奶画会儿画。” 苏探雪说完想要邀请顾卿烟一起,又怕顾卿烟不同意,谁知顾卿烟道:“虽然我不会画画,可听奶奶也提过好几次探雪你的画,我可以一起看看吗?对了,你叫我卿烟就好。” 这一会儿两女孩就约好了明天的事,苏探雪也因顾卿烟的主动接近少了几分拘束问:“可我听庄中的人叫你四姑娘。” 顾卿烟有那么几个称呼,亲密的人叫她丫头,长辈叫她卿烟或者烟儿,跟在身边的人叫她主子,其他旁的人多叫她四姑娘,还有一个人,直接叫她全名顾卿烟,那人就是寒岩。 “卿烟她在我几个中最小,旁人就按顺序来叫了。”胥少霖解释道。 寒岩在旁边补了句:“探雪,你直接叫她顾卿烟也行。” 顾卿烟冷冷看了寒岩一眼道:“你们聊你们的,凑什么热闹。敢叫本姑娘全名的活着的也就剩你了。” 顾卿烟咬咬牙,她要能杀了寒岩她早动手了。眼看夜渐深,顾卿烟和苏探雪约了明日去奶奶那就各自回屋了。几个男子约好了明天一早进城去后也都散了。 后院恢复了宁静,只听见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然后开始纷纷落叶…… 第七章 两个姑娘 翌日一早,寒岩他们几个就出了山庄去了斜阳城里。顾卿烟是被素心叫醒的,说是苏探雪已在门外等候了,顾卿烟本还迷迷糊糊的一下就醒了,快速洗漱完,穿上素心拿过来的衣服,戴上面具便先出了屋,把苏探雪先让进了屋。 苏探雪坐下,安慰顾卿烟道:“卿烟别着急,是我早晨起得早了些。” 顾卿烟这边被素心拉回来坐在铜镜前:“是我贪睡了。让你白白在外头等了会儿,你先喝点热的,别回头着凉了。”说着示意苏探雪喝桌上素心方才倒好的水。 素心给顾卿烟挽着发,挑了对儿花开流苏步摇给顾卿烟戴上,微微调了调一个发型也就好了。顾卿烟的发髻从来都不复杂但求稳,一定不能任她一动或者一番打斗就松散,因此素心特意练了一手。每次顾卿烟的发髻都是先梳好了,再用一些轻盈的小发饰或者发带固定的好好的。 苏探雪这边喝了一口那热茶,感觉暖暖的,但没有茶味反倒回味香甜,有些疑惑,顾卿烟从铜镜中看到了苏探雪的表情,于是说道:“怎么样,味道不一样吧?” 苏探雪点点头,就听顾卿烟继续说:“那里头是桂花、菊花加了点槐花蜜调成的水,一天天总喝茶也不太好。” 苏探雪有些小小的惊讶,在这方面她还真不知这么多种花在一起还能有如此味道。品味间顾卿烟已经固定好发髻朝她走来,苏探雪见那双步摇在顾卿烟一步一步间还能保持着平稳,细看下还能看见除了这一对儿步摇,顾卿烟发髻间其他三个小装饰也尤为精致,一时她有些摸不准顾卿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了。 两人在屋里聊了会儿天,就往老夫人的院中去了,进院时,正好碰上请了安的寒卓夫妇,又在门口简单的问了礼,往院中去了。 两个女孩往院中去,两个大人却边走边聊了起来,何婧问寒卓:“这两个女孩你更偏向哪个?” 寒卓看了看何婧,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说道:“这两孩子就像是不同的两面,都有自己的优势,只是他们孩子的路,咱们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何婧却是个直言直语的人,说:“我终究还是觉得卿烟这丫头更适合一些。你知道的,这方土地从未平静过,探雪她不适合。就像当年我师妹不适合一样,我虽将探雪留在山庄,但也希望往后她走出便与山庄再无关系。” 寒卓牵起何婧的手,边走边说:“那也是孩子们的事了,你看,你不是还羡慕顾宁他们吗?他们能做到洒脱就是因为心中对这些孩子的牵绊自有分寸。”说完带着何婧走远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未来的路,还得靠他们自己,既然今日,几个孩子都聚到了一起,那便是命运给的羁绊,结果是解还是结,自有定数。 斜阳城里,寒岩带胥少霖几人先转了转,宗越看着人来人往,不禁说道:“这有段时间没来斜阳了,还真有点想念这的夕阳。”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斜阳城就被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在这里看落日斜阳甚是好看,故斜阳城因此得名。寒岩调侃道:“你要是喜欢,就多来来,一天天桃花涧也不见有你什么正事。” 宗越无奈说:“我就一江湖游医,当年师傅们指派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那丫头就行,如今那丫头活蹦乱跳的,我也就闲了。” 话虽是如此,可宗越心中梗着一个顾卿烟伤痕的梗,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有研制出可以全然祛疤痕的药膏,这就像是对他而言的挑战,越没有成功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一开始顾卿烟都在劝宗越说没什么关系,到了后来也变随着他了。 撇开这个话题,寒岩问道:“碧落宫你们都要去吗?” 胥少霖道:“不确定,碧落宫发出帖子也有些时日了,可你看西边,已有些暗动,可咱们这边,风不吹,云不动。有待观望。” 碧落宫的突然发帖,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意图,不还是为了那所谓盟主之位,只怕他有这心,却没这力。而胥少霖的想法则是这把火只要不吹到桃花涧身上他就不掺和这一脚,毕竟,桃花涧除了江湖身份还不得不顾及朝堂。 这边寒岩带着胥少霖几人买着寿诞准备的东西,那边苏探雪和顾卿烟也来到了老夫人院中,问了安,一左一右在寒阴氏身边陪她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华林庄的曲师傅就带着女副手来了。 顾卿烟和苏探雪带着老夫人进了里屋,换了衣服。这是一身暗红松鹤装,色调刚刚好衬托长者的气质,不会太艳但也不暗沉。 理了理衣冠,三人一同出去了,寒阴氏让曲师傅又看了看,衣服是很合身的,到不需要改动,且看看版型没问题就好。试了会儿衣服,寒阴氏想脱下来了,便让云芳扶自己去更衣,转身前对曲师傅说道:“给探雪小姐也量一量,该做几身冬天的衣服过来了。” 说罢见曲师傅回了好,就进去换衣服了。那女副手走上前来,端着几匹布,放在一旁的桌上后,随着苏探雪去了侧间量尺寸,顾卿烟便坐在厅内等着,扫了一眼布料,多是霜色、月白这一类素色,有几匹稍有些颜色的在这其中也显得亮了几分:“这些颜色都是探雪小姐自己挑的?”顾卿烟问。 她对华林庄的了解是寒岩提过几句,曲师傅是老手艺师,冬日里大多人都为了看着暖些多选耀眼的颜色,他们做的就是这行,不会不知,故而顾卿烟如此问。 果然曲师傅回道:“正是,这些颜色到了冬日里都偏冷意了,可探雪小姐多喜爱这些颜色,便也拿过来了。” 这点顾卿烟来了这两日也发现了,苏探雪的衣服颜色大多较素,本就文静的人更因此显得清冷。顾卿烟看了一圈,拿起一匹布问曲师傅:“这是什么颜色?” 曲师傅道:“此乃浅黄棕,常可用做下裙的多。” 顾卿烟点点头,恰好此时苏探雪走了出来,顾卿烟举了举手里的布说道:“我瞧着这色适合你,喏,你比比看。” 说着就示意女副手拿过去比比看,苏探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着头,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很少再穿有颜色的衣服了,如今看顾卿烟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她竟没法拒绝,就这么任由着顾卿烟和曲师傅一唱一和的就定了颜色,想想算了,就由着顾卿烟去吧,也许换个颜色也好呢。 寒阴氏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卿烟帮苏探雪挑颜色这一幕,与一旁的云芳说:“你可见过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帮过别人?” 云芳摇摇头,顾卿烟帮人从来都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没有明显表现过,这还真是第一次:“四姑娘应该是很喜欢探雪小姐吧。” 寒阴氏看着两个女孩,说:“卿烟这丫头从小都在男孩堆里长大,别看她性子这般外向,终究也是个女孩,你看,挑衣服啊这种话她也总不能和那三个大男人讨论吧。探雪打小因为母亲走的早,性格也内敛许多,可女孩和女孩之间有的情谊很简单,只要如初,便不会复杂。” 说完,寒阴氏和云芳走了出去,顾卿烟见寒阴氏出来了,讨巧的说道:“奶奶您看,我给探雪挑的颜色怎么样?” 寒阴氏刮了刮顾卿烟的鼻子说道:“好看。” 又转而对苏探雪说:“探雪,这么多年了,多看看别的颜色也是好的。”苏探雪看着寒阴氏慈爱的目光,点了点头:“奶奶,探雪明白。” 寒阴氏满意的拉过两个孩子,又嘱咐了曲师傅几句便送他们走了。 午膳后,寒阴氏有午休的习惯,便回里间午休去了,苏探雪准备着画具,顾卿烟无聊中,便到院子里转转,不一会儿苏探雪就出来了,和顾卿烟坐到一起,聊起了天:“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好羡慕你噢。” 苏探雪试探着说,声音也极小,亏得顾卿烟耳力好,不解一问:“羡慕?为何?” 苏探雪原以为顾卿烟会听不到,没想顾卿烟如此一问,微微愣了一下,说:“那日我在前厅远远见你走来,似脚下有风。后来听大家聊天,总觉得你能有什么说什么,好像做什么事也是不用想太多。” 顾卿烟这么一听,忽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夸自己的话,反倒让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一笑:“我从小就没太多人管,只要不把自己弄没了,不把这天下覆灭了,应该就可以。” 顾卿烟其实知道,她能这般为所欲为一方面来自自己的性格,最重要的另一方面来自她身后护着她的这些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师傅还是三个哥哥,他们纵容着她,任由她去放肆,就像她说的一样,他们对于她的底线就是只要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能自救、只要不把这天下闹得大乱,这世间,任她去闯。 但与此同时她就要更加珍惜自己,学会逆境危险中自救,学会在各种人之间游刃有余,做到这些他们才能安心。可这又是很容易做到的吗?自然不是。 顾卿烟没有和苏探雪说这些,因为她想,苏探雪的世界应该是干净纯澈的,而她,早已双手沾满鲜血。 苏探雪自是没有感受到顾卿烟的内心,只当她说的就是表面意思,说道:“小时候,我也见过我娘练功,可爹却不愿意我学,他说以后终会有人保护我。” 顾卿烟笑笑,拍拍苏探雪的手说:“苏伯伯有先见之明呀,你看,这不是在清泉山庄,你自有人保护。” “可你也有哥哥们为什么也会武功呢?”苏探雪不明白。 顾卿烟道:“因为他们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而且我也不能总留在桃花涧里,所以,就学啦。” 从一开始,她和苏探雪就是两类不一样的人,她注定在江湖飘渺,可苏探雪若非意外,现在生活也依然安稳,“对啦,如果你想学,我倒可以带你试试。”顾卿烟看见苏探雪有一点点失落的神色,忙说。 苏探雪听完,眼前一亮看着顾卿烟:“真的吗?” 顾卿烟心想,别的她教不了也不敢教,深怕寒岩知道了拿她是问,但轻功她倒可以教苏探雪试试 。回头若真遇上什么也能跑得快些:“我可以教你轻功,不过,咱不能在这学,要是被寒岩发现了,我该惨了。” 苏探雪点点头,又总有点好奇她和寒岩之间,感觉两人平时见面就跟有仇一样冷着个脸见对方,不见面又都彼此活在对方口中:“卿烟,你和寒岩?” 苏探雪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么问好像不太适合,就收住了。这会儿两人聊天也都聊了有一会儿了,寒阴氏也醒了,这话题就被这么带过去了,其实顾卿烟是听见了苏探雪问,可也没多想,一时没回答上来,也就当没有这回事了。 下午寒阴氏和苏探雪在桌案上作画,顾卿烟在一旁看着。渐渐的一幅腊梅图就出现在眼前,顾卿烟赞叹的看着,一边看一边不忘夸赞,寒阴氏让顾卿烟再走近看看。 顾卿烟闻言走近了看,见那梅花犹如真的一般:“这红梅和真的似的。” 寒阴氏笑道:“除此之外呢?” 说着在纸墨上方摆摆手,顾卿烟静静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接着听寒阴氏说道:“这是探雪特意调的颜料,混了天然的花汁,这颜色才鲜的多。” 对于这方面,顾卿烟是佩服苏探雪的,这都能让她给挑弄出来,着实不错。赏了会儿画,顾卿烟和苏探雪也不再叨扰老夫人了,便告了礼,往回走了。 再过个两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诞,也该让老夫人好好歇一歇了。两人一路往回走着,顺势商量着后面的日子两人约着去干嘛。 正说着,在回廊处遇见了采买回来的寒岩几人,顾卿烟刚见寒岩又不自觉的冷起了脸,胥少霖三人基本是习惯了,全当没看见,苏探雪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和顾卿烟又走近了些,现下也关注起顾卿烟来,见她突然的变换神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玩,便第一次使坏般的特意朝寒岩说:“岩哥哥你们回来了。” 寒岩一愣,苏探雪如今和他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边那个丫头给带的:“嗯,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你们呢?奶奶那可还好?” 苏探雪回道:“一切都好,奶奶的寿诞衣服也试了,一切都妥当。” 自从苏探雪来到清泉山庄就经常去陪伴奶奶,有时寒岩抽不开身去便会常听苏探雪说。“曲师傅也该做冬衣了,你挑的颜色不会又是素色的吧?” 寒岩问道,苏探雪听罢,拉过一旁的顾卿烟,笑着说:“没,这回是卿烟帮我挑的颜色,我也觉着可以试一试。” 说完还朝顾卿烟眨了眨眼,苏探雪渐渐开始有了些变化,她自己没觉得却是落在了别人眼里。顾卿烟陪着她笑笑也没说什么话,耳边却传来寒岩的声音:“多谢你了。” 顾卿烟看了寒岩一眼,依然清冷的说道:“现在早了点吧,再过些时日再说也不迟。” 这两人突然打上哑语,让苏探雪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胥少霖出来圆场说:“没事,来,这给你俩。” 说着便见身后东篱拿着两个纸袋走过来,顾卿烟早闻着了香味,但又不好直说,见东篱总算拿了出来,不客气的接过,感觉有些烫手,惹得宗越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慢点。又不是饿久了。” 这东西是烤地瓜,几人回程路上看见的,胥少霖想顾卿烟爱吃这东西便买了两,一个给她一个给苏探雪。 苏探雪没顾卿烟那般急,接过后先谢了胥少霖,再看顾卿烟,那边已经剥上皮了。 几人顺势就在回廊的亭子处坐下了,顾卿烟对苏探雪说:“他们几个不爱吃这东西,咱们不管他们,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卿烟说着,就一口口吃上了。想想那画面,带着面具的女子一口一口的啃着烤地瓜,原来那个杀人时冷血无情的四姑娘,竟还有这么与常人无异的一面。 第八章 山林晨露 这两日清泉山庄开始布置上了寿诞氛围,胥少霖几人也在分别帮忙,一时间清泉山庄添了几分热闹。 与清泉山庄的热闹不同,幽竹堂这边已经一连几日的阴霾。幽竹堂和前面提过的幽冥堂皆属于浮荼这一组织,浮荼位于曦光城地下的地宫,算得上是西边的“桃花涧”,二者性质都差不多,只是一个在南,一个在西,井水不犯河水。 但漫漫江湖,若真有一日交集上了,必然一山不容二虎。可幽竹堂堂主赵启悦怎么也没想到这交集还真就在这发生了。那日挨完自家主上的训,赵启悦回来就吩咐人一面查出是谁私下养蛊,一面暗中查是谁动的手。 养蛊本来是浮荼原先的本事,可在某一年用蛊不慎,浮荼几乎没剩下多少人,经历了一场浩劫,浮荼算是元气大伤,自那以后,浮荼用蛊毒的只能是他们口中的主上和两个堂的堂主,若有人私下养蛊用蛊便是坏了规矩,犯了忌讳。 这几天,私下养蛊毒人是查出来了并被处决,随其后赵启悦知道的便是那日幽谷竹林动手的人怕是雨花楼的人,因为那天后有人见雨花楼前到了两辆马车车上下去了几个孩子,赵启悦一推算,想来就是被救出的那些孩子们。 再一想那雨花楼谁都知道是桃花涧三爷的地方,这下浮荼算是和桃花涧有了交集了。再让手下去打听时,便听说雨花楼似乎并未将此时打探下去,赵启悦也就作罢了。 且说赵启悦此番来南边,是为了给浮荼主上将要培养的新血蛊找宿主来的。 与常规的血蛊不同,浮荼的血蛊有一主母蛊,所有血蛊的虫卵皆由这主母蛊所产,所以这主母蛊也能控制其他的血蛊,如此就避开了谁都可以操纵血蛊这一规律。而这主母蛊一直都是由浮荼主上亲自挑选培养,待形成了蛊虫,便找适合的女子作为宿主孵化蛊虫,这个孵化需要一月的时间,而后蛊虫从女子体内引出,每二十一日用女子的血继续供养,九九八十一日主母蛊成熟便会开始产出虫卵。 本来他们原有合适的宿主,可一年前那女子忽然离世,他们不得不重新寻找新的女子。那主母蛊属阴若遇着体寒的女子反倒孵化不成,故而这样的女孩须得是热体质,且又要入得了浮荼主上的眼,毕竟女孩是主母蛊的宿主而掌控者又是浮荼主上,谁会留一个不顺眼的人在身边呢。 这不年初时,他们主上于这南边看见一个女子,他们就过来了,落实了这女子体质也符合,正准备将那女子带回去,谁知那女子家中却出了事,后来就不见了踪影,没办法他们只好留了下来,四处开始打探,这眼见一月复一月,这女子就跟人间消失一般,他也着实头疼。 这一日来到斜阳城赵启悦来到斜阳城,无意间听说清泉山庄老夫人要过寿诞,原本只当这么一听,可后来又听说清泉山庄近来多了为外姓小姐,在猜测是不是借着老夫人寿诞要对外介绍少庄主夫人。别的赵启悦没听进去,关注点全在那外姓小姐身上,细问之下,对方透露说是年初那段时间接回来的。 冥冥之中赵启悦觉得莫不就是那女子,于是决定派人去清泉山庄打探一番,可清泉山庄是何等地方,若真冒然前去只怕不妥,故而见这几日总有人往清泉山庄送东西便让手下扮做那些人的模样前往,自己则飞鸽传书给了自家主上。 清泉山庄这边布置得差不多了,除却送东西前来的人,有的先到的宾客也纷纷而来,寒岩代替父母在门前迎接,内里就由胥少霖几人帮忙了。 顾卿烟此时正好要去往前面找寒岩,祠堂那边还是需寒岩自己来,一路走过来,刚过回廊和中庭交汇处,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后侧方略过。北溟此时在顾卿烟不远的暗处,顺着顾卿烟的视线看过去,随后现身,见顾卿烟点点头,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顾卿烟则当没事一般去找寒岩了,彼时,寒岩正和总管阴叔说着事,见顾卿烟过来了问:“怎么了?” 顾卿烟道:“现下就剩祠堂了,你看你一会儿过去还是现在?” 寒岩转身叮嘱了阴叔几句便对顾卿烟说:“现在吧。” 说完,两人一同往祠堂那边去,路上,顾卿烟一直不说话,寒岩问:“探雪呢?” 顾卿烟道:“婧姨带着她去厨房了,说是再看看菜单什么的。” “嗯,这几日探雪比以往开朗许多。”寒岩说。 能看得出来,自从顾卿烟来了后短短三五日光景,苏探雪说话多了几分自然,慢慢的也会主动与他们交谈了。 顾卿烟看着寒岩侧脸,这个人,在说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好模样,唯独对自己的时候,都要冷上几分,顾卿烟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两人刚认识那会就先打了一架,而后就是不怎么说话,长大些话就更是变少了,就算说了话也是没有任何情感调调,捉摸不透。就这样一路没几句话,两人来到祠堂,胥少霖他们方才还在,此时也不知去哪了。 清泉山庄的祠堂要做小的装饰什么的向来寒岩父子两自己动手,这会儿子要挂灯,寒岩在祠堂内也不用武功,直接搬来梯子踩着上去,顾卿烟只好帮他递灯笼,速度倒是快,一会儿功夫,也就弄好了。 要摆的瓜果已经装在一遍,顾卿烟看着寒岩摆盘,余光看见北溟已经回到身边,也先不做声,等寒岩摆完,顾卿烟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寒岩道:“不用,近来山庄人多,少霖他们也帮了我不少,你帮我照顾好奶奶和探雪就行。” 寒岩是察觉到北溟的突然出现,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问顾卿烟。顾卿烟不知为何,在听完寒岩的话,心下有些微紧,但仍淡然的说了句好,说完,便转身走了。 顾卿烟没有理会心下一闪而过的某种情感,她也不知身后寒岩看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他初次见顾卿烟的时候这丫头正张牙舞爪的要和百里墨比试,百里墨顺势拉了他作陪,故此二人就打了一架,顾卿烟自然是输了,可这两人也算是相识了。后来再见顾卿烟时,这丫头就不爱跟他说话,一度把他当成隐形人,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有些感情也就这样停滞了。 顾卿烟回了房间,北溟便上来说了情况:“属下跟着那个身影到了后院,见他只是隐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就越墙走了。跟了他一会儿看他下了山就回来了。” “除了观察,没做什么?”顾卿烟问北溟,北溟摇摇头。 顾卿烟想了想又问:“那会儿都有谁在后院或经过后院的?” 北溟回:“除了几个下人没有旁人。” “嗯,知道了,这几日你让冬青他们护好老夫人还有探雪姑娘,若他们身边出现生人,立刻回报。”顾卿烟吩咐北溟,北溟领了命便下去了。 素心这时走了过来,有些不解的说道:“主子,咱们说白了也是客人,这护卫老夫人和探雪小姐的事不应该他清泉山庄来做吗?” 顾卿烟由着素心给自己按着肩膀,然后说:“你说的对,可是你看看我那几个哥哥,这些天也忙前忙后,咱们桃花涧和清泉山庄早已不分彼此了。”见顾卿烟都这么说了,素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了晚间,顾卿烟去找苏探雪,听人说苏探雪在老夫人处,顾卿烟便过去了,一进屋便见寒岩和胥少霖也在:“奶奶,大哥。”顾卿烟道。 老夫人招呼顾卿烟来到身边,说道:“明儿一早探雪要去后山采晨露,他二人正说要一块去呢。” 顾卿烟看了看胥少霖,她将冬青几人放在这的事胥少霖怕是知道了:“他俩去干嘛,我陪探雪去就好了。” 这两人一个是清泉山庄少庄主一个是桃花涧谷主,两人未免也太招摇了。老夫人许是想到了其中的意思,也说:“我到也觉得如此正好。” 寒岩问顾卿烟:“你确定你能早起?”于他对顾卿烟的了解,要顾卿烟早起除非是有大事正事,就这早起了还能有会儿臭脾气。 胥少霖无奈笑笑,寒岩对顾卿烟的了解还算透彻:“我让东篱也跟着你们,好照顾些。早上湿气霜气重,你俩别贪玩着凉。”胥少霖叮嘱着。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以前也采过晨露,自己可以的。”苏探雪见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寒岩正想说什么,被顾卿烟拦下:“我以前一直想采一次晨露,可每回都没赶上时间,这回你便带上我吧。”顾卿烟可不想说以往真是因为不愿起床而不去的。 寒岩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的胡说,对着苏探雪说:“喏,探雪,你若真一人去,我们放心,可身边多了个睡不醒的四姑娘,他哥总得找个人照顾着。”说完这一屋子的人都好似心领神会般的一笑,顾卿烟直直翻白眼。 第二日,苏探雪看着眼前迷迷糊糊的顾卿烟,掩嘴轻笑。 这时的顾卿烟一袭竹青色长衫长裙,半披半挽着的头发上插了一支长发簪,扎起的一缕青丝绑着发带,发带下坠着几片犹如桃花花瓣造型的装饰。 苏探雪一身轻装,拎着两个打算装晨露的瓶子,一走起来,两个瓶子碰撞发出轻响。苏探雪起的早已是着了淡妆,顾卿烟是睡梦中被素心给收拾了一番,临出门前倒是不忘抓起面具戴上,正迷糊着,听苏探雪温柔地说:“卿烟,若不行我还是自己去吧。” 顾卿烟摆摆手:“没事,我走一会儿就醒。”她也知道她现在迷瞪着,但说完就拉着苏探雪出了山庄。 且说山庄外头,赵悦启派的人一探没探出个究竟,遂一直盯在外面,见顾卿烟和苏探雪二人出来,便跟了上去。察觉出动静顾卿烟一瞬间就醒了,心中有些想笑,觉得这事发展的有点好玩,隐于暗处的北溟和东篱只得默默为那些不知名的人默哀,他俩可是看见了顾卿烟那稍纵即逝的玩味。 这的山路还好,不是很陡,顾卿烟一直让苏探雪走在前面,自己留意着身后的一举一动。一路上,两人不时说会儿话,苏探雪方知顾卿烟每每季节交替的时候就嗜睡,宗越说这和顾卿烟体质问题有关,所以大家这种时候也就由着她去了。 至于苏探雪她偶尔也会来后山采晨露,为的是小厨房做点心的时候调剂。“这么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寒岩陪你来的?”顾卿烟问,这有个小斜坡,顾卿烟往前走了走转身去拉苏探雪,两人再往前一点,就是苏探雪采晨露的地方了。 苏探雪带着顾卿烟继续走,回答她:“嗯,岩哥哥会晨练,有时就陪我来了。”边说着边去观察顾卿烟的表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奇,好奇想看看顾卿烟会有什么表情变化,可她并没能看见她想看到的。 顾卿烟哪有心情想别的,她两刚在这停下来,身后跟着的气息就弱了许多,北溟和东篱不至于已经出手,所以她调了息,又在探查。 顾卿烟还从没自己采过晨露,看着苏探雪弯下身,一点点将花叶上的露水收集到瓶中,自己也来了兴趣,反正看那些人还没有现身的打算,就再等等,他们出不出手要干嘛无所谓,顾卿烟是不会放他们回去的这可以肯定。 别看只是两小瓶,两个女孩子也采了好一会儿功夫,现下累了,就坐在一边石头上,呼吸着山间的空气,旁边是一条小溪,山中流下的泉水顺着小溪缓缓流淌,顾卿烟就像回到了桃花涧,苏探雪想伸手去洗洗手,却不小心脚一打滑,险往水中去。顾卿烟手快,一把拉住了苏探雪,两人离了小溪:“没事吧?” 苏探雪定了定神,摇摇头,刚刚顾卿烟抓住她离开小溪边的感觉就像在风里行走,快而轻,苏探雪竟有些小兴奋:“那是轻功吗?” 顾卿烟看见了苏探雪的小兴奋,确认她无事,方才说道:“你想学吗?” 苏探雪快速的点点头,顾卿烟忽然起了玩笑之心,贼贼的看着苏探雪笑道:“要是你岩哥哥同意了,我就教你。” 听罢,苏探雪作势要与顾卿烟打闹,一时间,听见山谷里有两个女孩轻灵的笑声。 东篱和北溟此时在不远的树上默默交换了眼神,顾卿烟抬头,看见北溟的手势往她右后方指了指,遂转了个身,将袖中一直藏着的绣刀往那个方向打去,就听一声闷哼,一个人影从上方坠下,挣扎两下没了动静,霎时间苏探雪愣住了,东篱现身来到顾卿烟身边,顾卿烟嘱咐东篱将苏探雪先送回山庄,便纵身一跃,去追方才因动静逃离的另外两人,北溟已先行跟了上去,顾卿烟要追他们并不难。 这一趟原本三人跟在顾卿烟和苏探雪身后,他们利用浮荼的遁影术藏身于树林间,一开始本想着确认了苏探雪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后便撤离,可谁曾想,这三人身后又跟了北溟和东篱,故而三人决定暂且继续隐蔽。只是顾卿烟是什么人,打一开始发现他们就没打算让这些不安定因素活着回去,不过是等她想解决了他们,那就是眨眼的事了。 第九章 原来如此 苏探雪从刚才“突发”的情况中回过神来,知道了东篱是胥少霖身边的人,又问:“卿烟,会有事吗?”苏探雪只见过顾卿烟和百里墨的小打小闹,所以对于顾卿烟真实的实力并不清楚。 东篱回:“探雪小姐放心,四姑娘很快就能回去。” 回山庄的路比来时抄了近路,没一会儿就到了,苏探雪径直往后院来,寒岩几人果然在这。胥少霖见东篱带着苏探雪回来了便朝东篱打了手势,让他退下了,苏探雪将情况和几人说了一遍,寒岩道:“所以顾卿烟去追了?” 这丫头从小到大行事简直可以用“赶尽杀绝”来形容,他们说不上这是好是坏。 “让她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宗越说道,说完便看了看百里墨,此时的百里墨脑子里正在回想最近顾卿烟的任务,是不是哪落下了被人不自量力的寻仇,可琢磨一圈似乎也没想到有谁,正好对上宗越的眼神,朝他摇了摇头。 几人正说着话,前厅有小厮过来,说是顾二爷等人已经到了,庄主和夫人正在正堂接待,故而几人起身,去了前厅,苏探雪方从后山回来,怕沾了湿气便先回房去换衣裳了。 “见过师傅。”胥少霖、宗越、百里墨三人齐齐问安。 眼前三对四的正是顾宁夫妇、千花羽和邢冥,他们也刚到没多久,和寒卓夫妇见完面聊了几句,几个小辈就过来了,看着这几人的身形面色,又想想江湖上一直关于几人的说词,倒觉得几分欣慰,孩子,一直在成长,他们虽不在身边却依旧是关注着。 只是看如今这样子,省心的依旧省心,不省心的,依旧不省心。顾宁轻咳了声问道:“烟儿呢?” “回二师傅,烟儿上后山活动筋骨去了。”胥少霖接的话,如今还不知道清晨是个什么情况,保守点说总没错。 千花羽挑了挑眉,那丫头活动筋骨这话也就这三小子能说出来,她可是见过顾卿烟活动筋骨把那十几个幽灵卫逗得跟见了鬼似的。 云鸾可就没她们想得多,和一旁的何婧聊上了天:“你说的那小姑娘怎么不见?” 云鸾这说的是苏探雪,方才她好好看了看,不见那姑娘身影,故而问。何婧也不知按理这几日顾卿烟和苏探雪好的跟孪生姐妹一般,两人几乎同进同出,这会儿子要是顾卿烟在后山“活动筋骨”那还真不知苏探雪有没有一起,遂即看了看寒岩,寒岩解释:“探雪刚采晨露回来,怕带了湿气传给各位长辈回屋换衣服去了。” 云鸾噢了一声又和何婧聊起别的,只是余光不时瞄了一下寒岩,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卿烟这丫头有没有努努力,让这关系更近一步,别回头让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再看顾卿烟,北溟不远不近的跟着逃跑的两人,也不急着现身,帮顾卿烟吊着这两反倒有些收获,这两人有时看着北溟快要追上便隐身于一旁树或者土地,若不是细细观察他们的伪装术就要骗过北溟,而在南宛能如此擅用这伪装的不多,最让人知晓的就是浮荼了。 顾卿烟轻功了得,要追上他们本就容易再加上有北溟在前头吊着,也就转眼间的功夫,顾卿烟追到了一处空地,她就站在那中心,那两人此时自以为隐藏在树林间隐藏的很好殊不知顾卿烟早已锁定目标,北溟已悄然退去一旁,心想着是挖个坑一会儿好埋尸首还是直接往丛林深处一扔,故而打探四周去了。 顾卿烟毕竟是玩暗器的人,身上指不定哪哪就藏着针啊、小飞镖啊之类的,找到了地方顾卿烟将手中的孔雀羽【一种长得像孔雀毛的飞镖】往那一掷,只听“啊!”一声大叫,两个人影终于出现在眼前,见自己行迹已暴露,是不想打也得打了,故而那两人回神联手和顾卿烟交上手,顾卿烟在打斗中习惯利用轻功快速移位让人抓不到她在哪,而她则在这期间寻找对方的弱点,一击致命。 顾卿烟拍拍手,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一笑:“真不知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完蹲下身,从那躺着的两人视角看顾卿烟,第一次看清楚那面具后一双明眸,此时不带任何一丝情感,让人感觉寒冷,而她勾起嘴角,俯视着他们,让那两人感觉自己就像蝼蚁,眼看着顾卿烟一挥衣袖,自此这一生,他们也走完了。 北溟回来了:“主子,怎么处理?” 顾卿烟看了看地上断气的两人,问北溟:“确定是浮荼的人?” 说完便见北溟撕了一人衣袖,那手臂上纹着一条鱼托着一朵莲花,那正是浮荼的标识也是前朝的图腾,顾卿烟眯了眯眼,看样子得让百里墨查一查了,无论这回浮荼的目标究竟是谁,终究进入了她顾卿烟的视线了:“就扔这吧,看看是有人把他们领回去还是自生自灭就看他们的了。”说完两人回清泉山庄去了。 顾卿烟刚进山庄就听人说自己爹娘已到,于是快步往前厅去,可人不在,恰好遇到管家阴叔,便问:“阴叔,我爹娘来了,他们在哪呢?” 阴叔指了指后面,朝顾卿烟说道:“云鸾夫人、千谷主和夫人在老夫人那呢,顾二爷和庄主还有其他几位小爷在庄主院中品茶论剑。” 顾卿烟心想这几人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遂即谢了阴叔先去了寒卓那边。寒卓院中邢冥正和寒卓赏剑,顾宁和宗越在说着话:“这个给你。” 顾宁拿出一个锦盒,锦盒中有一小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凝露,“这是在北漠一种植物提炼出来的凝露,或许对那丫头的伤有帮助。” 宗越接过那锦盒,说道:“二师傅,其实烟儿的伤痕几乎已经淡化,烟儿,只是不愿面对自己。” 顾宁自是知道,顾卿烟脸上伤痕好的慢一来是这丫头那会儿爱哭,总让伤痕发炎,而来后来进了石门,多少有的受伤影响,三来,顾卿烟心里终有心结,不愿看见火,不愿吃烫的食物,不愿看见过去的自己。 在顾卿烟的世界里,她只要戴上面具就不是那个曾经拖累长帝姬府的自己。 “面具戴久了,卸不下了。”顾宁无奈的说,他们这一家都是心重的,不然云鸾也不会用四处游荡的方式去发泄当年的压抑。 二人说话间,听见顾卿烟的声音:“爹!” 顾宁转身,便见顾卿烟朝自己跑来:“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吗?” 顾宁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顾卿烟朝寒卓问了礼,回道:“不是爹说的吗,卿烟再大也终究是你眼中的孩子。” 顾卿烟性子在长辈面前与在外头全然不同,这孩子心性依然纯真。寒岩一直在一旁听着,此时找到说话空隙,问顾卿烟:“你没事吧?” 顾卿烟摇摇头:“没事,探雪回来还好吗?” “她没事。”寒岩回道,“给,清晨后山凉,先把这姜汤喝了吧。” 这姜汤是方才顾卿烟刚进小院就有人端过来的,寒岩那会儿试了温度有些烫,想着顾卿烟也喝不下去搁了会儿现在好多了,便端给了她,顾卿烟本不喜欢姜这辣辣的感觉,可看着寒岩把碗递到她面前,也不知怎的乖乖就接了过来,憋着气一口闷了,没有想象中的烫和难受的辣味,一看碗底,有一颗蜜饯躺那,顾卿烟眼里露出笑意,只是嘴角弧度并没有很大。 把碗放下,就见胥少霖走了过来,问顾卿烟:“不需要说一下?” 顾卿烟朝胥少霖眨眨眼道:“我爹都没你能管我。” 胥少霖真想扶额,顾宁夫妇对顾卿烟一面是放宽政策,一面又悄悄叮嘱他胥少霖要不时看情况约束着顾卿烟,自此他就快成了顾卿烟另外一个爹了。本来顾卿烟指着有顾宁在能帮衬帮衬,谁想顾宁反倒说:“你大哥把你管教的不错。” 顾卿烟听罢,真不知如何说好,对胥少霖道:“我把人扔那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领,不过需要三哥帮忙了。” “说吧。”胥少霖就知道,方才北溟回来后,暗中叫走了冬炜冬宇冬景三个幽灵卫,想必是有什么事让顾卿烟留意了。顾卿烟道:“三哥需要查查最近浮荼谁来了这边。” 听到浮荼两字,百里墨说道:“那几个人是浮荼的?” 顾卿烟点点头:“身上有图腾。” “你今天遇见的是他们?”顾宁问,顾卿烟答:“三个小的,从出了山庄就跟着我和探雪。” 百里墨道:“西决,前两日你说云墨城中有人打听雨花楼,也是浮荼的人吧。” 那两日有人打探到雨花楼百里墨是知道的,放了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出去便没管,现下突然想起这事了。西决如实回:“并未查出对方身份。” 两辆马车停在雨花楼前,又下来七八个孩子这事许多人都看见,刻意隐藏消息便多此一举,所以也就放了消息出去。 “查,连同这一次,一起查。”百里墨说道,虽然现在不知浮荼要做什么,但他们不该盯上顾卿烟。 寒卓在一旁突然对寒岩说道:“你给卿烟丫头递药的动作可真是熟练啊。” 说完哈哈一笑,寒岩一时只能轻咳几声,顾卿烟也刚好听见这话,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小小的害羞,顾宁拍了拍顾卿烟的脑袋补了一句:“这丫头接碗接得也挺自然。” 说罢,几个大人一时笑了起来,连胥少霖他们也都一边拍了拍寒岩的肩膀一边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一挥衣袖,说道:“你们乐着吧,我去找奶奶和娘了。” 说完像逃一般跑了,再不跑她的脸红就该被看出来了,寒岩无奈的摇摇头,他就知道顾卿烟要是一回来准先来找胥少霖他们顾宁夫妇又在这会儿来了,顾卿烟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回房间换衣裳去寒气,他便命人备下了姜汤,看着顾卿烟逃一般的背影,自己也不知怎么的也微微笑了。 邢冥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忘打趣:“少霖啊,你们几个为那丫头操心的时间可不多了,有人能接班了,有空也操心操心自己吧,哈哈哈!” 顾宁他们几个打小就觉得顾卿烟和寒岩挺配的,顾卿烟这性子每次只在寒岩的威逼下安分,寒岩虽说对顾卿烟一直是那种冷冷的态度,可也只有顾卿烟能让众人都觉得温文儒雅的寒岩露出这一面。 寒卓打心里也属意这两孩子在一块,可这两人中间就跟有一屏障一般,不过照这情况看,终究有踢飞那屏障的一日。 第十章 听闻旧事 云芳和管家阴叔说完话,就见顾卿烟走了过来:“姑姑在说什么?” 云芳道:“老夫人让传话给庄主,中午的午膳咱就都在各自院中用,晚膳老夫人坐庄先招待大家一番。”说完云芳和顾卿烟都进了屋,苏探雪已经换好了衣裳在老夫人身边,顾卿烟叫了各位长辈,便坐到云鸾身边,云鸾问:“见过你爹了?” “嗯,刚从爹爹那边过来。”顾卿烟道,然后就被云鸾拉了起来:“让娘好好瞧瞧。” 让顾卿烟转了转身,又细细打量说道:“嗯,看样子,你这三个哥哥把你养得挺好。” 顾卿烟挽上云鸾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上,嘻嘻的浅笑。何婧看了顾卿烟这番举动,也不免一笑:“看吧,我就说这孩子见了她娘,就不一样啦。” 打趣了一番,几人聊起云鸾在外看见的风景,趣事,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午间用完了午膳,千花羽拉着顾卿烟出去了,说是检查她的武功有没有退步,顾卿烟把苏探雪也一块带上,和千花羽说想要教苏探雪些轻功,千花羽没拒绝,就说让苏探雪试试,于是三人往后山去寻了块空地练起来了。 这一日过得挺快,晚膳过后各自都回了屋,顾卿烟因为爹娘都在也没多折腾,现在和云鸾躺在床上静静的聊天,一番温馨。“娘,你和爹这回留多久?”顾卿烟问。 云鸾想了想,说道:“会留一阵了,年终你们不也要盘点了吗?” 每次年终的盘点,他们也都会留在桃花涧,常规情况下就会到过完年了。 顿了顿,云鸾问:“丫头,你们是不是接到了碧落宫的帖子?” 顾卿烟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便点点头:“嗯,不过大哥似乎想静观其变。” “噢?少霖想必自有打算吧。有些在路上听说的事,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虽是入夜,云鸾和顾卿烟却没有睡意,云鸾给顾卿烟讲起来回来这一路听说的事。 顾宁和云鸾是从西边胧城回来的,一日在路边吃饭,忽见前方一人猛跑后面似乎有人在追,这二人本不是好事之人,只静静吃着,等着这一阵喧闹过去,便听旁边有人叹道:“不过一纸帖子,这西边就开始了。” 随后有人附和:“那毕竟是碧落宫的战帖。曾经的武林霸主,如今再发天下帖,不就是想要重树这江湖盟主之位嘛。” 云鸾听到此,回头看了看顾宁,顾宁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两人吃过饭就回客栈了。云鸾对江湖的事始终没有顾宁那么清晰,便问:“你说碧落宫寓意何为?” 顾宁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如今江湖风云已淡,可只要有人便会有欲望和心思,那风就会越刮越大。” 云鸾想了想,说道:“只怕碧落宫这一帖子倒是给了那些人机会。” 云鸾说的那些人正是浮荼,浮荼这些年一直于暗处,无论于哪,他们的身份都有些尴尬,而他们一直也都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前,无论是恶劣的形象又或者是其他。 说回碧落宫发的帖子,这一帖分了两种,一种叫广邀海帖,便是直接告诉大家碧落宫要搞江湖争霸这么一回事,你要觉得自己能行,那就来,等你有了名气,就给你一专门邀请函,如此那些小门派或是个人就开始了明里暗里的争斗。 另一种便是方才说到的邀请函,这类邀请函直接就给到了本就是名门名派的手里,比如桃花涧。 争强好胜之心,众人皆有,江湖从未平息过,就看谁点了这初始的一把火了,几个月里,西边是因为这事渐渐热闹起来了。其他地方不是说没有动静,只不过是正在蔓延罢了。 顾卿烟听着,单论碧落宫一事她倒没什么可操心的:“娘,你也在想浮荼的事吧?”顾卿烟问云鸾,虽说已经有好久浮荼没有涉足朝堂了,可就像他们说的,前朝血脉在一日,就不得不疑心一日,这是任何时代的心病,无法避免。 云鸾点点头:“嗯,虽然那年的事都被有意隐去,但它就是发生了。” 云鸾说的是多年前浮荼以投诚为由进宫面见南帝,趁机下蛊在宫中,引得宫中上下许多人中了蛊毒,顾卿烟那会儿还在她娘肚子里,她的各种哥哥王兄也都还是些小孩子。 当时宗越的父亲在太医院前因受到后宫事牵连被停了职,在家研习医书中琢磨出一方子疑似可驱除蛊虫,后又借由顾宁懂得毒性一事,二人想出一法子废了好大的劲儿终使得蛊虫一事平息,而宗越的父亲也由云鸾的举荐重回太医院还获得了高位。 这一场打得宫中人措手不及,损失也不小,几个年少的皇子皇女也折在里头。南帝那会儿说道,不怕明枪暗箭来实的,也经不起如此卑劣手段来几次。 “那之后呢?”顾卿烟问,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云鸾提起。 “那之后南帝给桃花涧下了密令,要将浮荼潜藏在帝都的人连根拔起,并且要除了浮荼,无论多久,不留后患。”云鸾想起那到密令,也正是因为那到密令才有了后面越来越多的事。 “后来的一段时间,你爹和你师父他们带着幽灵卫开始了暗中清浮荼的工作,也是在这期间,你爹发现了浮荼在帝都练蛊的地方,那里的浮荼余孽为快速逃脱私自催动蛊虫,不想却被蛊虫反噬,如此一来他们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 “浮荼原来在帝都?”顾卿烟问。云鸾点点头,自前朝灭国,前朝的遗孤变被留下作为质子,原先一直在帝都,南帝的宽容倒是给了浮荼发展的机会,之后也是因桃花涧的步步紧逼,浮荼不得不转到西边,藏于地宫,也就是这回的用蛊不当,浮荼反被自己反噬,这才有了蛊虫借不可私下培养一说。 眼见浮荼往西去后没了踪影,后来一直也没什么大的动作,这事就慢慢被隐去,可经历过的人,心中都仍有那一丝警醒。 这个夜里,顾卿烟好像重新认识了浮荼,忽然起身,从梳妆柜那拿来一小盒子在云鸾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条蠕动的小虫子,还带着一点点血腥味,云鸾对于自己女儿拿出什么东西早已见怪不怪,故而只等着顾卿烟开口:“这是偶然间我得来的血蛊虫卵,娘,你说他能不能也练成浮荼所谓的主母蛊呢?” 云鸾看了看问:“你练主母蛊能有什么用?”这一问还真把顾卿烟给问着了,但她觉得养着总也不亏,看了看云鸾,顾卿烟想自家娘亲不是这方面的高手问了也白问,还不如直接去问她爹,正想着便干脆也不睡觉了,就要出门,云鸾在身后说道:“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顾卿烟一边应着,一遍把厚披风披身上就出门了,门外素心和北溟听见动静,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刚想跟着去便听见云鸾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让她自己去吧,你们成天跟着这丫头也怪累的,早些去歇着吧。”云鸾说完让二人下去了,顾卿烟这一去八成就是整宿,况且是去找她爹,不会有什么事,自然就免了人跟着了。 顾卿烟找到顾宁后说明了来意,父女二人就在房间里研究起来。“爹,我也说不好我要这主母蛊有什么用?”顾卿烟方才也想过这个问题。 顾宁拍了拍顾卿烟说:“那你还留着吗?” 对于顾卿烟自己以血喂养了几日这蛊虫这事,顾宁想着竟没人知道,不然以宗越他们的性格,定会阻止。顾卿烟也不清楚的摇摇头,这个蛊虫便是那日她从依依身下取下的,她私下留了下来,本想养养看,可这几日下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顾宁问了这血蛊是什么来源,听顾卿烟说了因果,说道:“那想来这批血蛊有培养成主母蛊的潜质。” 如今这血蛊食了顾卿烟几日血,只怕已是认主了:“你这血蛊只怕已是认主了,你若日后有用,便留着,可你也会为之付出。若没有用如今毁了它也罢。”说完顾宁指了指一旁的灯芯。 顾卿烟打小听说过蛊虫可活了这十多年什么毒都见过,就是一直没接触过蛊虫,看顾宁如今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极力阻止,顾卿烟试探的问:“那他会进入我身体吗?” 说来对于未知的东西顾卿烟还是会有顾虑的那一瞬间,顾宁摇摇头:“你既已这种喂养它大可不必让它寄居在你体内,只是这样的养蛊,不一定能养到最后。” 顾卿烟一笑,似乎轻松了些,连语气也略带调侃:“爹爹一定会教我如何饲养的对吗?” 顾宁看着顾卿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顾卿烟把这蛊虫当成了一个宠物、玩具:“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顾卿烟捣蒜般的点头,顾宁叹了口气说道:“血蛊嗜血,在如此幼虫之时你以血喂养尚可。待其成虫,你若要它能真正发挥它的蛊毒,便除了你的血之外也让它与其他毒虫一并生存,弱肉强食,能不能活下去便看它了。而且用这方法也能避免它为了嗜血反扑到你身上,但你也要注意了,这东西认主它能为你所控制但也更容易伤了你。” 顾卿烟越听越来劲,拉着顾宁硬生生捣鼓这蛊虫捣鼓了一宿,这一宿,她可算知道怎么养她这蛊虫,顺便还从顾宁那又学了些制毒用毒的新招,这才捧着她的小盒子回了自己屋里。顾宁看着那个身影对邢冥说:“或许那年咱们都没有完成的密令有结束的时候了。” 邢冥昨夜就在隔壁屋,自是知道这边是个什么动静,看着顾宁这般坑自己闺女,不禁为那丫头叹道:“这丫头要是能有你夫妻俩的一半精明,今天就不上这套了。” 在顾宁看见那虫卵之时就知道,有的东西有了牵连就难解开了,不过是等不等得起这个时间。顾卿烟终究也和浮荼有了交集,从很早起。 “不过,你不担心吗?”邢冥问顾宁,他一直不懂顾宁夫妇对于顾卿烟的教育方式,顾宁拍了拍邢冥的肩,说:“担心,但如果束缚了她,她就会有更厉害的反抗,到时候,对谁都不好。而且,我不希望这丫头对世间对我们有任何怨言以及后悔。她的路就由她自己决定吧。”顿了顿,“再说,她心里明镜似的,只要桃花涧不倒,她就永远可以无所顾忌,我们要做的,是这个。” 做孩子的后盾,最后的避风港,如此无论顾卿烟经历了什么,她的世界都不会崩塌。 邢冥点点头,他虽不能完全明白,可他知道比起其他女子,顾卿烟与众不同,她活的更自在更快乐,这或许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我会和少霖他们说一声的,往后要让宗越多注意丫头的身体了。” 顾宁嗯了一声,在榻上躺下了,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夜,顾卿烟过得极为充实,另一边苏探雪在屋里画画,只是心不静,许久画了扔扔了又重画,反反复复,身边的婢女果儿看不下去了,问:“小姐可是有心事?” 苏探雪放下笔,也不勉强自己了,坐到窗边,看着屋外的月亮,轻叹了口气。原先顾卿烟的爹娘还没来时,苏探雪好不容易放下了与顾卿烟不同的心理芥蒂,如今这一日看着顾卿烟腻在云鸾身边,苏探雪便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而苏故云在到清泉山庄没多久就留下一封信走了,苏探雪不知道他去哪了,对家人的思念一时涌上心来,苏探雪不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屋里,苏探雪沉思着淡淡的伤感,屋外一个黑影注视着这个女孩…… “你确定?”屋外那个黑影问一旁的赵启悦,赵启悦答:“已确认过。”确认过眼前的苏探雪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子。 “主上,需要现在动手吗?”赵启悦看着身边的黑影,见那人摆摆手说:“备一份礼,既然来了,打个招呼再走。” 这意思是要参加明日清泉山庄老夫人的寿诞了,只是人不一定欢迎啊,赵启悦心中如是想,就在他出神这一瞬间,那黑影又消失不见,赵启悦回神,立马撤离了清泉山庄的上空,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清泉山庄的人发现。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前脚刚离开后脚冬青就已到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冬青和搭档冬鑫互看了一眼又来到了暗处一角,那里躺着四个清泉山庄的护卫,被迷晕的,冬青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就倒在苏探雪院子前。 二人刚察觉有人在屋顶正欲上前,却被打中穴位不得动弹,方才一阵风过才恢复了,赶忙去往屋顶查看,早已空无一人。 冬青说:“先去禀报公子。明个儿让大家都警觉着。”冬鑫应了声先下去了。 他们口中的公子便是北溟,东篱、南柯、西决和北溟四人在桃花涧皆被下面的人称为公子,至于区分便是前面加上名字。 第十一章 只如初见 这日一早,大家为了寿诞都忙碌起来了,顾卿烟昨晚熬了一晚,现在倒是还在精神头上,也一起帮忙张罗了。上午的时间几乎是迎接宾客,到了的就先在院内自己聊聊,午膳是备好了的,到了点了,便都有管家安排。 寒阴氏那边早上一番梳洗,寿星自是要打扮打扮,用过了午膳等到了时辰,寒阴氏、寒卓携清泉山庄一家老小前往祠堂祭拜,之后寒阴氏便先回了后院,寒夫人亦在后院招待着女眷,便和老夫人一起聊了聊天。 前院里,寒岩稍得空些,转头看见顾卿烟和苏探雪正说笑着走在回廊处,本想说说昨天夜里苏探雪院中的事,便走了过去,与二人说道:“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寒岩突然从背后出现,倒是吓了苏探雪一跳:“岩哥哥,你走路都不出声。” 寒岩笑笑:“我以为你习惯了,毕竟顾卿烟走路从来没有声。” 顾卿烟此时算是耗尽了气,困意来袭,只想赶紧往后院去,方才本想用轻功离去,偏偏遇见了苏探雪,苏探雪见顾卿烟一脸困得不行,正打趣顾卿烟是因为母亲来了兴奋的睡不着觉才这般,寒岩这就出现了,故而没什么好气,说:“你有事?” 寒岩今天心情很好,顾卿烟这般爱答不理的语气也没让他觉得怎么了,反而接话:“没事,难得看见探雪随心而笑,来看看。” 顾卿烟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寒岩问:“昨晚没睡好?” 顾卿烟点了点头,没搭话,寒岩无奈,对苏探雪说:“探雪,奶奶和娘在后院招待女眷,你要方便帮我瞧瞧后院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回头和阴叔说。” “好。”苏探雪应了声,难得寒岩主动,苏探雪倒是有些乐意成人之美。 待苏探雪走了,顾卿烟看了看寒岩说:“有事问我?” 寒岩反问:“没有事就不能找你?” 一笑,顾卿烟听罢,看着寒岩的眼眨了眨,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就是被寒岩半拉着往前走。 想起昨夜苏探雪院中的事,先开了口:“北溟去看过,只是普通的迷烟,但冬青他们被远距离点了穴,这人不简单。” 寒岩点头:“或许今天就能看见那个人。” 顾卿烟不解问:“为何?” 寒岩道:“那日跟在你和探雪身后的是浮荼的人,我的人打听到近来浮荼幽竹堂赵启悦就在斜阳城,你说都到这里了,他们不出来和清泉山庄打声招呼?” 想想也是,浮荼近来一点点试探的是有点过了,要是他们不主动现身只怕寒岩就该逼他们出现了。 寒岩没告诉顾卿烟的事昨晚,他在山庄外拦下了那黑影:“不知我清泉山庄有什么好东西吸引了阁下?” 那黑影冷声道:“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若想来无影去无踪,阁下只怕低估了。”寒岩道,清泉山庄虽说这些年不怎么干预江湖中的事,可也不代表他们就此离开。 “此处风景甚好,不知叨扰了少庄主,还望见谅。”现下不是起冲突的时候,更何况寒岩和清泉山庄从来不是他的目标,故而退了一步说完便走了。 寒岩没有追上去,倒是回了苏探雪院子周围,确认没了别的异样这才回了屋。 寒岩算得上是送顾卿烟回屋的,走路上不长不短的距离倒是遇见了不少忙碌的下人,二人只顾说着话也没太注意周边人带着笑意的目光。 “你昨晚没睡好?”寒岩问顾卿烟,顾卿烟摇头,头上的不要也跟着晃了晃:“和我爹聊怎么养蛊虫聊了一宿。” 寒岩笑笑,他知道顾卿烟经常捣鼓毒这种东西:“忘乎所以了?那今早还帮着忙活。” 顾卿烟现下是困得乏力,要不是寒岩还和她说着话她都觉得自己在这就能睡过去:“那会儿不觉得困,现在不行了。” 说完迷蒙的看了眼寒岩,这会儿正好走在拐角处,一小厮端着东西正走过来,顾卿烟没看前头差点两人相撞,寒岩一把拉过顾卿烟,这才避免了。 看着怀里都要困蒙过去的顾卿烟,寒岩宠溺一笑,放开她说道:“回去就快睡会儿,下午没什么事。” 说话间就把顾卿烟送到了房间门口,素心出来,瞧见二人,心下暗自开心:“主子,少庄主。” 顾卿烟都到房间门口了只顾径自往屋里走去,不忘背身朝寒岩摆摆手,消失在二人视线里。寒岩叮嘱素心:“让你家主子好好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再叫她。” 要是时间允许多睡会儿也没事,只是下午还有宾客给奶奶拜寿,只能如此了。素心领了命送走了寒岩便进屋了。顾卿烟是听见寒岩的叮嘱的,已经躺下的她闭着眼嘴角上扬,在一份安心中睡着了。 宗越这两日调了一药膏给顾卿烟,如今送过来的路上与寒岩擦肩而过,感觉这人似乎心情巨好,宗越也没说什么二人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待宗越来到顾卿烟房间门口就见北溟和素心都在门前,二人见宗越过来,上前一步:“二爷。” 宗越看着紧闭的门和眼前的二人问:“你家主子呢?” 素心道:“回二爷,主子睡着了。” 宗越噢了一声,忽然想起来刚才寒岩就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寒岩送她过来的?”素心点点头,宗越没说什么,心下暗自盘算了一番,将药膏交给素心:“这是清肤膏,记得给你主子用上。” 素心结果药膏,待宗越走后,转头问北溟:“有没有觉得二爷后面神色不太对。” 北溟点点头:“八成在想少庄主和主子的事。”说完,两人互看一眼,突然就笑了,默契的闭口不言,素心进了屋去放药膏,北溟依旧在门外。 宗越往回去,这会儿子胥少霖和百里墨也在他们屋前,看宗越回来了百里墨问:“你不是去找丫头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一早邢冥把顾卿烟养蛊虫一事告诉了这三人要这三人往后多注意着顾卿烟点,宗越本想趁着这会儿没事,去看看顾卿烟顺便把药膏送过去,这下赶上顾卿烟睡了,药膏是送了,人是没见着。 胥少霖道:“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昨晚她没睡,现在困也是正常。”顿了顿又说,“不过似乎丫头和寒岩这回来氛围变了不少。” 宗越一笑道:“迟早要开窍,不然我们丫头很容易被别人拐跑。”喝了口茶继而说,“师傅他们呢?” 百里墨道:“去剑阁看剑去了。” 方才几个长辈聊起清泉山庄的藏剑,兴起寒卓提出去剑阁参观,大家也就跟着去了,胥少霖和百里墨有事要商量便没有一同前往。 胥少霖说起了正事:“裕王派人传信,要见卿烟。单独见。” 这是东篱今早刚接到的纸条,胥少霖同其他两人说,百里墨道:“他没回帝都?”雨花楼之后百里墨以为裕王已经回了帝都。 胥少霖摇头:“应该是没有。” 宗越问:“他要在斜阳城见?” 纸条上写的:见顾卿烟,斜阳城。 若平时裕王要约顾卿烟直接与她说就好,这回倒是先通过他们,莫不是有什么事,但一般直接接触他们的也就顾卿烟。 “或许和最近热闹的这两事有关。”胥少霖若有所思的说,近来碧落宫的邀请函已是刮起不小的风,这两日浮荼又频繁出现在他们眼前,看样子桃花涧清闲不了多久了。 想想后面还有盘点的事,胥少霖道:“墨,你今晚和丫头说吧,让她看看明天去一趟。另外,浮荼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他们在找一个女孩,联系起幽谷竹林的事,估计是想找个女孩培养他们的主母蛊。”百里墨说道,“不过可以确定那个女孩不是丫头。” “嗯,那也盯着点。”胥少霖道。 且说苏探雪来到后院,不见老夫人,何婧于她身边,一问方知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先回屋了,何婧留这陪着几位夫人说话,也有几个小姐,怕她们无聊正好苏探雪来了,便让她们一块玩去了。 现下苏探雪给那几个小姐们安排了玩的自己作陪了会儿就叫着身边的丫鬟果儿找了个安静的地呆了会儿,这是后院小池塘旁边,苏探雪正和果儿喂着鱼,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姑娘。” 苏探雪回过头,见眼前男子一袭蟹壳青长衫,披着一斗篷,是个陌生面孔,看样子是在叫她,毕竟周围也没别人了:“公子有事吗?” 苏探雪问的小声,好在那男子听见了:“在下出访山庄,不知不觉走后院来了,不知姑娘可知怎么往前头去。” 苏探雪转过身走近几步,这两日山庄确实来了不少人,见这人说话气质都温文儒雅,便大了几分胆子,说道:“果儿,你去喊人过来引这位公子往前厅去吧。” 她还有那几位小姐得照看着,多一会儿还行,带人去前厅就只能让别人去做了。果儿去找人了,留下二人在原地,一时倒有些尴尬,那男子开口:“姑娘是一个人在此?” 苏探雪摇摇头说:“还有别的朋友,不过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就过来了。” “姑娘喜静。”这是肯定句,苏探雪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正好与之四目相对,他眼里深邃,眼眸生的好看,有种让人着迷的魅力。 苏探雪魔怔的点点头,便见那男子一笑:“我也是,清泉山庄是个好地方。” 正说着,果儿带了个小厮过来,那男子拱手行礼随小斯往前厅去,果儿不知方才怎么了,看了看苏探雪轻声说:“小姐,你脸红了。 ”苏探雪回神,有些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娇嗔的看了果儿一眼,又回到其他小姐中间作陪。 一个时辰不算太久也不短,顾卿烟被素心叫醒,在床榻上发了发呆这才醒过来,下床重新收拾梳洗。素心给顾卿烟挽着头发,和顾卿烟说起宗越送来的清肤膏,顾卿烟打开妆盒,有淡淡的清香,拨开右侧的头发,顾卿烟看着铜镜中还能看见的伤痕,指腹轻轻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心给顾卿烟挽好头发,端过两个面具让顾卿烟挑选,顾卿烟拿起一个用轻纱和软布做成的右侧半边面具,固定好戴上:“就这个吧,今日奶奶寿诞,温和些好。”毕竟她四姑娘在外的名声可是有些狠。 打扮完,顾卿烟带着素心出了门前去和桃花涧其他人汇合。 寒阴氏现在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来参加寿宴的宾客已经开始按顺序给老夫人拜寿了,主卫左侧是寒卓带着寒岩,右侧则是何婧带着苏探雪,顾卿烟是和桃花涧众人一起走进来拜寿的,前面是她四位长辈,长辈拜过,胥少霖带着他们三个小的往前走去,顾卿烟走在中间,耳边听见有旁人小声谈论着“第一次见桃花涧这么齐的出现。” “可见桃花涧和清泉山庄的关系。” “中间那个就是四姑娘吗?好像没有传说中的……” “你可小点声吧。” “胥少霖携桃花涧小辈给老夫人拜寿。”胥少霖领头说了祝词便入了座。 之后再出现的便是位不速之客了:“突然造访,还望老夫人庄主见谅,在下路过斜阳城偶然听闻老夫人过寿,特准备了薄礼,恭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那声音传来,顾卿烟顺势看了过去,那人可不就是浮荼的那位主上司徒浩阳,身后还跟着赵启悦。 “司徒浩阳。”顾卿烟呢喃,浮荼这人经常神出鬼没,如今这般光明正大现身,好像真被寒岩猜中了,转头看向寒岩,发现寒岩也刚好看着她,二人对视了一下,便又收回了视线。 司徒浩阳的出现让在场的宾客暗暗吃惊,更让苏探雪瞪大了眼。根据大家的反应来看,刚才和她说过话的这个人好像还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司徒浩阳拜了寿也朝苏探雪看过去,还是那般一笑,便也到一旁位置上去了。这小小的互动倒是落在了寒岩眼里,心下想着这二人莫不是私下已经见过面了。 而桃花涧这边对于司徒浩阳的出现倒是不惊讶,顾卿烟说到底还有点小兴奋,原先碰到浮荼,她以为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下面的人倒霉罢了,现在她想知道,什么事能让司徒浩阳亲自现身。 “大哥。”顾卿烟低声叫胥少霖。 胥少霖:“怎么了?” “你说司徒浩阳都自己出面了,他要做什么?”顾卿烟调皮地说着。 胥少霖笑笑道:“不用多时你就知道了。” 说完把他们已经确认了苏探雪是司徒浩阳找来要做主母蛊宿主的事告诉了顾卿烟,顾卿烟道:“可看他这样,不像是要这么下手的。”说完又想到,“寒岩知道吗?” 胥少霖道:“他知道。如今在清泉山庄,司徒浩阳也不会傻到在这动手。” “而且,就算我们都知道,也没用。”百里墨接了话,“你下毒杀一个人他有所防范你就下不了毒了吗?” 顾卿烟摇摇头,司徒浩阳不是普通的小喽喽,有时候有的事就算你知道,也不能阻止它的发生:“那探雪怎么办?” 顾卿烟想毕竟苏探雪是她朋友,不能置之不理。 胥少霖道:“怎么你打算救人了?” 这话一出,顾卿烟莫名心咯噔一下,不说话了,胥少霖道:“你会有你的事要做,有的事你就当不知道吧。”顾卿烟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晚间晚宴开始,顾卿烟和苏探雪这几个小辈坐在了一桌,苏探雪拉了拉顾卿烟的衣袖,问:“卿烟,你们都认识那个人吗?”说着还示意顾卿烟往司徒浩阳那边看。 顾卿烟点点头说道:“他叫司徒浩阳,探雪,这人不像外表,若不接触就不要和他接触。”顾卿烟说道。 “为什么?”苏探雪不明白,顾卿烟一提起司徒浩阳就冷下了脸:“没什么,只是他于你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在事情还没发生前,顾卿烟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苏探雪看了看顾卿烟又看了看此时正在司徒浩阳那桌与人寒暄的寒岩,说:“我看不出来。” 顾卿烟给苏探雪夹了菜放碗里,说:“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酒过三巡,老夫人那桌也是热闹非凡,顾宁夫妇讲了些趣事都得老夫人大笑,时不时又一起讨论讨论几个孩子,他们总有他们的乐趣。 宾客中有几个顾卿烟的朋友,顾卿烟此时已去和他们聊天去了,不时也小酌一下,寒岩和胥少霖他们在一块推杯换盏,有的事不那么急,就先让它过去吧。 苏探雪在一番热闹中悄悄出了前厅,找了亭子,吹吹风,虽是秋天,但今日也还好,不算很冷。余光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近一些看出来事司徒浩阳,苏探雪站了起来打了个招呼,司徒浩阳问:“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苏探雪道:“里面太热。”司徒浩阳笑着说:“我倒忘了,姑娘喜欢安静。对了,下午走的匆忙,还未向姑娘自我介绍。” 苏探雪说:“已经知道了司徒公子的大名了。” “噢?”司徒浩阳大量着苏探雪,看她如今的反应,倒是没有因为自己而感到害怕,“可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 苏探雪没多想,道:“苏探雪。” 说完名字,苏探雪没由来的有点紧张,司徒浩阳语气轻松说:“苏姑娘别误会,在下没其他意思,只是感觉姑娘心里有几分与我相似,故而觉得亲切些。” 他说完,明显感觉到了苏探雪放松了几分,继而说道:“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时常自己会找些无人清净之地,有时一呆就是一天。” 司徒浩阳身上总有种清冷的气息,苏探雪觉得或许和这有关:“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合群吗?” 司徒浩阳摇摇头:“我不过是做自己罢了。” 苏探雪看了看司徒浩阳,心下想,曾几何时她的性子造就她喜欢独处,可何婧一直希望她能够打开心境,她一直努力学着迎合,直到顾卿烟来了,她学着顾卿烟慢慢去接触更多的东西,可每当他们不在身边,她又会回到从前,有时有种失落感:“你这样开心吗?” 苏探雪有那么一瞬会觉得自己可以在司徒浩阳面前口无遮拦,试探着问,司徒浩阳似乎看懂了苏探雪的心,回她一个安心的笑,说:“开心吧,至少我不用考虑别人,少了许多负担。” 他说的在理,苏探雪觉得,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做,回头想想,在顾卿烟那里她看到的不也更多是顾卿烟的随心从而有性格,顾卿烟的心境是放开的,如此无论顾卿烟是个什么性格都是独一无二的顾卿烟。 而她,似乎心里装着太多的陈杂,过去、世俗、众人的眼光,所以她才没有看到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安静又能如何,安静有时候也有着不一样的魅力,就像眼前这个人,在苏探雪沉思的这个过程中,司徒浩阳只是静静的看着凉亭外的风景,但在苏探雪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形象。 苏探雪的眼眸渐渐明朗,司徒浩阳微微一笑,他知道他选中的人是聪慧的,不过能这么快看见女孩的顿悟,司徒浩阳不禁想先谢谢顾卿烟。 两人聊了会儿天,司徒浩阳便要先行离去,苏探雪道:“不用和岩哥哥他们说一声吗?” 司徒浩阳摇头:“不了,此番前来我本就不是受欢迎那一列。”说完转身要离去,停了一下,转身,对苏探雪说道,“这回匆忙,下次见到你给你个礼物。后会有期了,苏姑娘。”说罢,消失在夜色里。 苏探雪看着远方,不禁脸又热了起来。 第十二章 一场交易 一个转身,苏探雪发现顾卿烟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后的栏下坐着,还没说话便听顾卿烟说道:“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怕着凉,一起回去吧。”说完,看着苏探雪,但似乎没有着急回去的样子。 苏探雪不知道顾卿烟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什么:“卿烟……” 顾卿烟走近苏探雪:“难得你主动结识了一个朋友,这是好事。” 苏探雪认识谁愿意与谁交好,那是她自己的事,顾卿烟不想多说什么,她也希望苏探雪能明白自己的事自己去做决定。 没在说什么,顾卿烟轻轻拉起苏探雪回屋里去了。正好碰上寒阴氏出来:“奶奶。” 二人叫,寒阴氏笑笑,说:“老身上了年纪了,也玩不动了,你们好好玩玩。” 寒阴氏说罢先回去了,再看厅里,有的宾客也陆续离席,剩下的多半是他们同龄人了。顾卿烟带苏探雪回来后二人便坐在一处聊天,期间百里墨来找顾卿烟,把裕王要见面的事告诉了顾卿烟,顾卿烟想了想,约了一日后,让北溟去传信了。 翌日,送走宾客,清泉山庄恢复了平和,寒阴氏和何婧商量起前往青萝寺还愿的时间。 “空境大师传来消息,这几日皆可以备下了,咱们随时都可以过去。”何婧说。 寒阴氏点头,本是寿诞前就要去的,如今到了现在能早去就早去:“那就明日启程吧。回头问问那几个小的,若愿意也跟着一块吧。”寒阴氏说完,下面的人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毋庸置疑寒岩是会跟着去的,苏探雪也跟着,胥少霖要去不远的临城看几庄生意,打算把几人送到青萝寺他就走,宗越知道青萝寺后山有些草药,想着顺路就去看看,雨花楼那边没什么大事,他不着急回去,想着顾卿烟也要去青萝寺见空云大师说禅法也就一道去了。 而顾宁和云鸾几人在寒卓的邀请下要在斜阳城转转,然后就直接回桃花涧,故而也不去了。这般一番安排,顾卿烟倒是在明日要先去赴约,才能去青萝寺,胥少霖便提出让众人先去,他稍后把顾卿烟送过去,如此安排好了,这一日也就平淡的过去了。 斜阳城里,顾卿烟到了约好的见面的茶楼,小二引着进了定好的雅间,茶具已摆好,茶艺师做好了准备,正欲烧上水,素心上前,施礼,说道:“我来就好。” 那茶艺师微愣,看了看素心,见素心朝他又点了点头,随即退下了。 茶艺师走后,素心没有坐在茶几前,而是让顾卿烟坐下,素心坐在一侧,随时帮着顾卿烟,烧水,清洁茶具,拿出备好的茶叶,投茶……裕王进来时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放轻了脚步,暗暗禀退了下人,连素心也悄悄离去。 斟一盏茶,青烟袅袅,淡淡的香气也随之而来,摆在面前的茶盏通透,茶汤淳澈添了几分韵味。 茶斟七分满,慢慢端起,闻香轻品,时光此时静好安稳。 顾卿烟抬头,缓缓说道:“通过他们找我来,不是叙旧的吧。” 裕王笑笑,他的笑总让顾卿烟觉得痞痞的,他说:“有事,要私下找你就怕你那精明的谷主说我给你找事。” “现在就不算找事了?”顾卿烟反问,她不喜欢麻烦事,所以也只是不得不的情况下才会帮这些王爷们。 裕王拿出一小册子,说:“这事,只能你来。” 顾卿烟拿过册子,翻开,上面有些名字她是认识的,但仍然问:“什么意思?” 裕王解释说:“这是在袁钊家中发现的,原本在宫里那位手上,这是我誊抄的,整理了下。”说着喝了口茶,“前面这些有标识的是已经处理过的人,朝中处理的或者你,处理的。” 他一边说着顾卿烟一边看着,确实,前一两页的这些人,有的是死于她的手,比如袁钊,比如永安郡主,这些人原先都是五皇子的人,当时清党羽,顾卿烟帮着除了些。 往后翻了翻,人就有些杂了,有偶有耳闻的门派,也有大人,顾卿烟问:“这些也是?” 裕王道:“不能算直接,但也有关联,如你所见朝堂之外的,地方上的都有。”缓了缓说,“不过这倒不是最重点。” “噢?”顾卿烟疑问。裕王指了指永安那一栏说:“还记得那个永安郡主吗?” 顾卿烟想了想,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裕王找到她,让她在七日内让永安郡主“意外身亡”,她没有问原因,就当顺手就做了,那日打听到永安郡主要出门,半道上路过一客栈众人听下打算吃饭,顾卿烟往那食材里加了点慢性的毒药,便走了,七日后从永安侯府传来消息,永安郡主得了不治之症病逝了。 入夜顾卿烟亲自潜入侯府查看尸体,确认无误了才悠悠的离开。 “我现在告诉你原因。”裕王说,“她还是浮荼主母蛊的宿主。” 顾卿烟听罢,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永安郡主死后没多久,好像确实就是浮荼重新开始私下找宿主的时候。 “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顾卿烟不明白裕王他们瞒着这个理由是为何。 裕王道:“世人只知五皇子恶疾暴毙,可宫里却有人知道,那是受了蛊虫影响。王室皇子与前朝有所牵扯,这事不是随便就可以说的。” “所以你们怀疑浮荼有人已暗藏宫中,然后查出了那主母蛊宿主,不便自己动手就找了我?” 顾卿烟大致捋了一下,五皇子暴毙之后的那三个月里,宫中私下动了诸多手脚,清理了一大批人,宫女太监侍卫官员,速度之快。顾卿烟只当是清党羽,不知还有这么一层。 近来浮荼多有动作,宫中已然察觉,又从袁钊家中搜出一名册,上面还有与浮荼有直接关系的人,绕了一个圈,所有事情,似乎又回来了。 顾卿烟轻叹了口气,说:“朝堂的事,你们自己查,要做什么你就直说。还有,我们已和浮荼打过照面,他要找的新的宿主就在我身边。”顾卿烟本想说就在清泉山庄,可想了想还是换了说法。 裕王道:“桃花涧有一道密令,如今需要你们继续执行下去了。至于这些人,待我确认好了会派人告诉你。” 那道密令顾卿烟是知道的,那会儿她就听胥少霖说过,终有一日,那道密令是需要执行完的,否则,桃花涧永远有一份沉重的牵连。 说话间顾卿烟开始了第二道茶,茶香重新布满整个雅间,就听裕王叹了一声:“我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原先,他们认为袁钊就是五皇子党羽最后的一个爪牙,除了曾经的逆党也就清干净了,而那浮荼的线随着这些人的消失自然就消失了。他就算想再重新培养一波,中间的时间也足够让宫中和桃花涧布好他们的局了。 可这册子一出,倒又挖出不少人,看上去无关紧要可也不是没有后患,再加上听闻江湖中也开始了新的争斗,浮荼渐渐又出现在眼前,时间,不等了。 顾卿烟反倒安慰他说:“浮荼在一日不就挂心一日,你们早该习惯的。” “那不外面有你们吗?”裕王说,“况且那回的反噬他们也元气大伤。” “就算元气大伤,不也还是潜在宫中了吗?”顾卿烟调侃。 裕王争辩道:“不过是漏网之鱼,让他们抓住了机会。” 顾卿烟轻笑了一声,拿过册子,指了指上面几个门派说道:“那这几个呢?”江湖的事,朝堂不便干预,可如果就凭一本名册桃花涧就出手,似乎也不太对。 “在这之前他们倒也安分,我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他们有在暗中帮老五集结势力,自老五去了后,就没什么动静了。”裕王道,那些人重归江湖之后若非铁证把柄,他们也无可奈何。 顾卿烟道:“既然出现在这名册上,你也想知道他们和浮荼有没有关系吧?” 裕王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明白了:“这事只能交给三哥了。” 裕王嗯了一声,顾卿烟说:“如果有关,我会解决。” “什么条件?和少霖谈?还是百里墨?”裕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问顾卿烟,以往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都会由胥少霖或者百里墨出面来谈。 只是这回,顾卿烟开了口:“不,我和你谈。” 裕王看着顾卿烟,眼前女孩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坚定,他知道,那双眼眸透露出来的,是顾卿烟的一个重要决定:“你有想要的?” 顾卿烟或许是因为向来不愁吃穿用度,所以总是无欲无求,什么东西只要她看得顺眼觉得还行就都算过得去。 顾卿烟道:“不止我,整个桃花涧想要的。” 顾卿烟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可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赌一把:“这事结束后,桃花涧与宫里再无任何关系,不再有暗卫输送,也不再有任何往来。” 若能从此除了浮荼,朝堂就算是没了江湖隐患,桃花涧也正是因为帮他们做了许多事,终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的话柄,于桃花涧,于宫里,都是不利的。 这些年来,桃花涧在江湖始终保持中立,便是为了自身的存活,她见过胥少霖为平衡各方关系做着多面人,见过宗越两头跑和时常的一语双关,见过百里墨的无奈,其实每个人都因为桃花涧的双重身份一直做着两个自己,因为这层身份,大家不得不扛起这个压力,顾卿烟看在眼里,想让往后的桃花涧轻松一些,想让大家就做逍遥的侠客就好。 “再有,待有一日朝堂稳固,你们终究不希望有人说南宛有位帝姬是桃花涧四姑娘,那个无情沾满鲜血的杀人魔吧。文臣史官,悠悠众口,多不好。”桃花涧与朝中有联系,此事在南宛并不是秘密,哪怕是不知道的人只要稍加打听也能知道,毕竟当年云鸾长帝姬与桃花涧二爷成亲一事还是先帝赐婚。 顾卿烟在朝中也还留有封号沁蕊帝姬。 顾卿烟说完,扬起嘴角,笑意嫣然,裕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前的顾卿烟有些缥缈,伴着茶香青烟,有些摸不着:“烟儿,你想怎么做?” 他们很少互相叫对方,这句称呼他脱口而出。 顾卿烟为他再斟一盏茶,道:“浮荼尽除之日,再无桃花涧四姑娘。至于沁蕊帝姬,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办法吗?” 裕王不好自己做主,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有的事不能爽快答应:“我会给你答复,不过不是现在。”顾卿烟也知道,就没再说下去。 只见裕王收了手册,拿出一个锦盒,顾卿烟打开来看,里面是个精致小巧的手炉,裕王道:“那日瞧见一手炉样式好看,画了下来,让司匠做了一个。” 顾卿烟是喜欢的,冬日里她喜欢穿衣袖更长的衣服,手藏在里面可暖和了,这个手炉小巧玲珑,两手搭一块藏在袖下倒也看不出来。 顾卿烟拿在手里把玩,说了谢谢,又听裕王道:“你再好好看看底下。” 顾卿烟听罢拿高了手炉,底下有一小暗格,顾卿烟在裕王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暗格,便见里面有一小瓶,与手炉相连顾卿烟研究了一下,没怎么明白,裕王解释说:“你不是有些毒可以通过烟让人中毒吗,诺,你将那毒放在这,热了产生烟……” 顾卿烟一笑,这倒是个好办法,打趣道:“那你也不怕我也中毒?” 裕王道:“你要熏香也不错。”他才不会说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 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卿烟与裕王道别,离开前,裕王看见窗下不知何时停着两匹马,胥少霖就在一马上,顾卿烟正欲出门,听裕王略带失落的语气说:“烟儿,你很久没有叫过我们王兄了。” 顾卿烟自从去了桃花涧,此后就只叫过胥少霖他们哥,顾卿烟没有回头,说:“毕竟我是桃花涧四姑娘。”说罢,下了楼,裕王在楼上看着顾卿烟出了茶楼的门,上了马,和胥少霖说了几句话还像胥少霖显摆了刚得的手炉,最后扬长而去。 “你看见了吗?她的笑,她的轻松是从这走出去才有的。”裕王说给自己身后的侍卫听,那个贴身的侍卫当年也是桃花涧送进宫的暗卫之一。 第十三章 入青萝寺 一路绝尘,顾卿烟和胥少霖快到青萝寺的时候,先行的人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正准备前往斋堂。 空境大师与寒老夫人走在前头,二人说着些家常闲谈,到了斋堂,空境大师说道:“山寺素斋,若有不周还望各位施主见谅。” 寒老夫人道:“本已多有叨扰,大师不必客气。”说完众人皆点头谢礼,方才坐下。 苏探雪悄声问寒岩:“岩哥哥,咱们不用等卿烟吗?” 寒岩轻声回答:“不用,顾卿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估计也是下午的事了。” 此时的顾卿烟和胥少霖正好来到青萝寺下的小镇,在小馆里点了两个菜,随意吃点。 顾卿烟把裕王和她说的大致和胥少霖说了一遍,隐去了她和裕王的交换条件,胥少霖听罢,琢磨这事,随即说道:“看样子,那张邀请帖我是必须回复了。” 顾卿烟笑笑,拿出她那会儿出门时北溟递给她的那张抄好了名册的纸:“那这些人得让雨花楼忙一阵了。” 胥少霖点头,说:“和老三说吧,年前能挖几个挖几个,你也好尽快处理,过了年就该往碧落宫去了。” 碧落宫邀请的时间是在明年的春天,所以他们过了年就要出发了。顾卿烟收了纸,和胥少霖一起吃完饭便往青萝寺去。 到了寺院门口,胥少霖下马,与顾卿烟说道:“我就不进去了。” 顾卿烟嗯了一声,胥少霖此番要去看别的生意,在这方面顾卿烟帮不上什么忙就从来不掺和,只是问:“大哥,咱们现在的每桩生意都与那没有关系吧。” 胥少霖回:“无关。” 简短的两个字让顾卿烟心下安定了几分,随口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就进了青萝寺。 胥少霖目送顾卿烟进去,心里则是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也罢,既然躲不了也不能躲,那就面对吧。浮荼与桃花涧,这世间总得有一个要先走。而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他们对抗中的调和剂罢了。 从斋堂出来几人就看见了顾卿烟被一小沙弥引着过来,见到大家顾卿烟谢过沙弥走向众人:“奶奶,探雪,二哥、三哥。” 寒阴氏关心的问顾卿烟吃了吗,顾卿烟说与胥少霖在小镇上吃了过来的,寒阴氏和顾卿烟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先回了厢房,送走了寒阴氏,几个小辈就找了地方坐下,顾卿烟倒也不避讳,唤出北溟将那页纸给了百里墨,说:“三哥,靠你了。” 百里墨接过纸,看了看,说了句明白了,就把纸给了西决,西决收下后在百里墨耳边似乎说了什么,百里墨点了点头让西决和北溟一同退下,查该查的去了。 随后百里墨对寒岩说:“司徒浩阳也在这。” 听到这个名字,寒岩倒是没什么惊讶,只是苏探雪听到后内心有些小小的波动,不禁在想那个人为什么会在,是偶然还是他的刻意? 顾卿烟给寒岩递了个眼神,转而对苏探雪说:“我以前知道青萝寺有一杏林,可好看了,带你去看看吧。”说完也不管苏探雪有没有兴趣,拉起她就走。 两人走远,寒岩才开口:“他是跟着来的?” 百里墨回:“不是,一日前他就已经到了。” “他要接近探雪做什么?”寒岩是和司徒浩阳打过照面,但他对于浮荼的认知必然没有桃花涧那么深,宗越便和他说起主母蛊的事:“如今从种种迹象来看,苏姑娘是他选中的宿主。” 寒岩不禁握了握拳,苏探雪身无武功,心思又单纯,他们无法保证十二时辰都在她身边。 宗越道:“不过暂时有卿烟在她身边,司徒浩阳没那么容易得手。” 话虽如此,可宗越也不能保证事实是怎样的。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百里墨说起心中疑虑,司徒浩阳的手段和顾卿烟其实彼此彼此,只不过司徒浩阳的蛊虫能控制人而顾卿烟不管怎么出神入化终究没法控制人,她,只能杀人,所以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放慢自己的节奏,迟则生变,“凭司徒浩阳的蛊术,机会不是没有,只是他都不用,他在等什么?” “等这个人变成一个能心甘情愿被他操控的宿主。”寒岩说出了他的想法,三人相视一眼,如果真是如此,那谁能知道后续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可也是这一点真就被寒岩说中了。赵启悦身为司徒浩阳的副手,也曾问过司徒浩阳,那时,司徒浩阳的回答是:“如果蛊虫只杀人,多没意思,我要的,是看见蛊虫能控制人,而最初的这个宿主,势必心甘情愿,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如是,他开始攻心,对那个从未涉世的女孩。 金黄的叶铺开一条小路,阳光斑驳透过树叶撒向行走在小路上的两个女孩,顾卿烟边走边闭着眼,缓缓的呼吸,享受着山间悠悠的风,听着树叶飒飒作响,苏探雪看着顾卿烟放松的模样,也不知不觉跟着觉得轻松,却又一只手拉着顾卿烟的衣袖,怕顾卿烟跌倒或者撞到哪,顾卿烟拍了拍她的手说:“前几日在山庄,我那师父是不是教过你轻功,要试试吗?” 千花羽那几日说着要检查顾卿烟功课,顾卿烟只好拉上苏探雪,让她师父转移个目标,因此苏探雪跟着千花羽倒是学了点,可轻功这事毕竟不是一天两天就会的,所以现在的苏探雪其实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摇摇头拒绝了。 顾卿烟倒是不强求,寻了个地方,突然揽起苏探雪的腰,一跃到树上,二人就这样坐在树干上了,苏探雪回神,不敢放开顾卿烟,顾卿烟打趣道:“放心,这是榕树,一般不容易掉下去的。” 她小时候可没少爬过,那会儿练功偷懒,榕树就是她藏身躲懒的地方。 待苏探雪定了定心神,看向四周,发现平视这一片杏林也格外的好看,再看顾卿烟,慵懒地倚着树干,平静。 “探雪,你知道司徒浩阳是什么人吗?”顾卿烟幽幽的开口,苏探雪轻轻摇头,对于司徒浩阳,她的印象只觉得这人让她愿意亲近,或许是因为那天的那些话,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清冷的气场吸引她。 可她看寒岩他们似乎对司徒浩阳有着提防,顾卿烟轻呼一口气,说:“他在浮荼,被人称作主上。” 苏探雪心想:原来此人还有些分量。顾卿烟没有太注意苏探雪,接着说:“他是个厉害的人,用蛊的高手。” “蛊?”苏探雪问。 顾卿烟回:“嗯。那也是一种毒,不过大多以虫为寄托,简单来说就是有毒的虫子。”苏探雪在消化顾卿烟给她的信息,“像司徒浩阳这个人,他高明的手段就在于他不单单用蛊毒,他还会用蛊虫去控制人。”这一点是顾卿烟所做不到的。 苏探雪不好去做评判,问:“他是坏人?” 顾卿烟想想,若是于被害者而言,她和司徒浩阳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若站在他们自己立场,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 于是说:“探雪,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你的想法和选择,寒岩如此,我也如此。这世间好坏也在不言之中,今日我与你提起司徒浩阳此人,也不过是给你一个参考罢了。” 苏探雪听顾卿烟说着,她能感觉到顾卿烟慢慢显现的气场,让她觉得陌生。 顾卿烟告诉苏探雪,她和司徒浩阳都是一类人,在看不见的那一面双手沾满了献血,他们是天生的对立关系,所以即使相似终究成为不了朋友。苏探雪如今就快要处于这个对立面的中间,顾卿烟想,提前和她说清楚或许到了那时,她对自己的恨就会少一些吧。 越来越冷漠的顾卿烟让苏探雪感觉到了不安:“卿烟,你……” 她想说这不是她认识的顾卿烟,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她不过认识一月,对顾卿烟的了解确实知之甚少,话音渐落。 终究是单纯,顾卿烟是这么想苏探雪的:“寒岩应该告诉过你我在做什么,他也一直不理解,包括现在。” 寒岩告诉过苏探雪,顾卿烟算得上是个杀手,而她也曾听闻江湖上关于四姑娘的传言。她一直以为,那是别人出佣金,顾卿烟杀人,是种生意,可顾卿烟却告诉她,但凡站在顾卿烟对面的,非富即贵是一般人都动不了或是不敢动的人,顾卿烟对她说,现在顾卿烟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司徒浩阳,所以,终有一日,她们也会面对面,不过是时间问题。 “卿烟,在我这里,你是我的朋友,司徒浩阳或许以后也会是我的朋友,毕竟我对他并不反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会有什么恩怨,可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在听完顾卿烟的话后,苏探雪说道,她自己说完才发现这一次,她说的话比以往多了些力量,多了自己的想法。 顾卿烟倒不在意她说什么,听完她的语气笑笑:“探雪,你可以慢慢打开自己的心扉了。其实你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吗?如此,婧姨交代的任务我也完成了。” 说完顾卿烟拉着苏探雪跳下了树回到地面,一只手护在苏探雪腰后,只是没直接触碰,等苏探雪站稳,两手都抽了回来。 不远处,一个僧人走向二人,顾卿烟看清人,那僧人就已接近:“原来在此碰见了四姑娘。” 顾卿烟回:“空云禅师今日的有缘人不是我吧?” 来人正是与顾卿烟理禅法的空云大师,顾卿烟习惯叫他禅师,他也直接叫顾卿烟四姑娘。 这空云禅师也是个个性的人,回顾卿烟的话带着几分笑意:“许久不见四姑娘身边有新人。杏林风景好,里外都各有风景。” 顾卿烟笑笑,知道了什么,便说先行离去,空云只道让她自便,留下了苏探雪:“施主还请留步。” 苏探雪也叫了声禅师,就听空云说:“这杏林有一棵古树,贫僧带施主去看看,那处风景别具一格。”苏探雪应了好,跟着空云去了。 一路上空云说起他和顾卿烟相识的场景。 六年前顾卿烟刚出石门,第一次自己独立去完成了一个任务,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倒下,没了气息,顾卿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结束后,与她同行的人,放了一把大火,要烧了那一屋子的尸体,火光映照出顾卿烟的身影,更让她看清了自己沾着鲜血的双手,在那一瞬间,顾卿烟纵身而起,没有人追上她,眼见着她往清泉山庄而去,那个地方离清泉山庄不远,顾卿烟那时只想躲起来,清泉山庄于她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到了山庄,却听阴叔说大家去了青萝寺,于是顾卿烟没做停留,又往青萝寺来,这边顾卿烟在前面跑,北溟带着十二幽灵卫一路追,一路追到青萝寺找到寒岩,却听寒岩说没见过顾卿烟。 此时的顾卿烟因为迷路进了杏林,内心的不安一阵阵来袭,终究让她扛不住在杏林一阵乱打宣泄,耗尽了力气晕了过去。空云打顾卿烟进了杏林就发现了她,直到看见顾卿烟晕倒这才上前。 那是他和顾卿烟第一次接触,这个女孩,双手满是鲜血,头发在方才的发泄中已经凌乱,面具掉落在一旁,眉头紧皱。 空云唤了两声施主,顾卿烟没有反应,空云只好抱起顾卿烟,回自己在寺院旁的竹屋,他一直住这不住寺院,所以青萝寺自是不知顾卿烟来了。空云见过顾卿烟没有戴面具的样子,那时候她脸上的疤痕还很醒目。 空云一直等到顾卿烟转醒,那会儿已是傍晚,顾卿烟醒来见面具在脸上稍加放心了些,听到脚步声,立马警觉,见空云走向自己,介绍了一番,才知自己已经来到了青萝寺,空云示意她先洗了双手,顾卿烟照做,空云一步步和顾卿烟聊天,知道她是来找寒岩的,于是打算送她过去。空云出去等待,不一会儿顾卿烟便出来了,将顾卿烟送至青萝寺,寒岩问询过来,空云便走了。 等顾卿烟再回头,此人已不见,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几乎无话,后来顾卿烟去找空云,二人聊天间空云常与顾卿烟说起一些禅理,顾卿烟也能接上一来二去这二人便成了相识。 空云带苏探雪来的这个地方就是当年顾卿烟晕倒的地方。空云道:“施主觉得这处风景如何?” 这里有一颗老杏树,四周还有一条小溪,偶尔能看见有鱼儿游过,比起方才的林间多了几分意境,苏探雪更喜欢这里。 空云道:“可有的人就不会再来这。”那人说的是顾卿烟,“施主若是喜欢,可四下走走。”空云对苏探雪说。 苏探雪道:“禅师有话说?” 空云笑:“随施主的心。”说罢,便于一旁打坐参禅,苏探雪见状,倒也跟着坐下,静静的去感受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第十四章 初次交手 顾卿烟随着空云禅师方才走来的方向过去,直至一处空地,周围氛围有所不同,顾卿烟便见不远处一人影坐在那处,手边像是一把琴。 “我当是谁,司徒公子好兴致。”顾卿烟看清了那人,说道。 司徒浩阳回:“那僧人只把四姑娘引过来了。”顾卿烟没搭话,只是又走近了些,才说:“看来有的缘分还是差那么一点。” 司徒浩阳抬头,看着顾卿烟,那充满魅惑力的眼让顾卿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和司徒浩阳中间没有恩怨,或许她就为此人着迷了。 司徒浩阳道:“不急,你来了也可以。” 顾卿烟往前探了探身,说:“只是想提醒一下司徒公子,莫要动心。否则这回要是失去了,可就不像永安郡主那么简单了。”顾卿烟可不觉得她见到司徒浩阳是要跟他叙旧。 司徒浩阳听着她的语气,话中有话,顾卿烟的提醒不是不要动苏探雪这个人而是不要对苏探雪动心,还有永安郡主,那个他精心培养却传来病逝消息的宿主:“是你动的手!” 顾卿烟轻笑,和这样的人说话真的不用费力气,甚好:“所以呀,原来的你不过是没了个人,再找便可,可我知道,苏探雪有种能力能让你动心,那么……” 顾卿烟邪魅一笑,看着司徒浩阳,顾卿烟在跟自己打赌,赌司徒浩阳对苏探雪迟迟没有下手是有其他的打算。 司徒浩阳拨琴弦的手停了停,音律一转,顾卿烟便见脚边出现长得很不好看的虫子,出于本能反应,顾卿烟躲开了,音律渐渐加强,虫子越来越多,顾卿烟收了笑,跟虫子周旋起来,这些蛊虫受控于司徒浩阳的音律,顾卿烟试探间在想这人就没想过掩藏可见他的自信,只是顾卿烟也不是什么善茬,几只蛊虫也奈何不了她,不多会儿功夫蛊虫几乎在地上无法动弹,顾卿烟直朝司徒浩阳而去,司徒浩阳收了琴,闪身躲过顾卿烟,二人一时间在空地一番打斗,顾卿烟有一扇子,是胥少霖特意为顾卿烟所寻,扇面胥少霖为其画了一青鸾鸟,故而顾卿烟干脆叫她青鸾扇,此时便是她手中的武器。 顾卿烟躲闪和突袭能力尚可,司徒浩阳也适合快攻,双方都不给对手可趁之机,只是顾卿烟在力气精力上稍显弱些,回身躲闪时,发现司徒浩阳突然不见,顾卿烟暗惊:都快忘了浮荼的遁隐之法。 这会儿子两人打的也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一击。顾卿烟屏气凝神,想要分辨出司徒浩阳的位置。 忽然,顾卿烟感受到虫鸣,便又见一虫朝自己过来,那虫蛊与方才的小虫不一样,攻击性更强速度也快,顾卿烟被这虫分散了注意,没注意司徒浩阳从她侧面闪现,待反应过来自己一只手臂被那蛊虫划伤,来不及做出对司徒浩阳的反应,往后一跃想要躲过,与此同时感受到一股剑气,司徒浩阳的攻击被赶来的寒岩拦下。 回头看了眼顾卿烟,见她捂着手臂,忙去到她身边,司徒浩阳趁这会儿收了蛊虫,扬长而去。 “你中毒了。”寒岩看着顾卿烟手臂上渗出来的血偏深色,一边扶着顾卿烟一边说道。 顾卿烟取下自己腰间的璎珞递给寒岩,寒岩帮她绑在了伤口上头,防止毒液的延伸,简单处理了一下,顾卿烟问:“你怎么来了?” 寒岩回:“我过来找你们。” “探雪和空云禅师在一起。”顾卿烟道,说着二人往青萝寺方向走,顾卿烟的伤还得找宗越,寒岩说着:“我知道,走过来找你就看见这一幕了。” 心里暗想,得亏他来的及时,不过看司徒浩阳那般,也差不多是点到即止。 “寒岩,如果我对探雪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你会怎么想?”顾卿烟走着走着,突然说起来。 寒岩转头看了看顾卿烟,说道:“我相信你只是不想伤害她。” 顾卿烟朝寒岩傻傻一笑,寒岩拍了拍顾卿烟的头:“傻笑什么呢。” 顾卿烟摇摇头,道:“一会儿二哥要是絮叨我,你就帮我顶上吧。” 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在慢慢改变,话变多了,语气也会多几分玩笑。寒岩应着,带顾卿烟进了屋。 每次受伤后的顾卿烟在宗越面前总是十分乖巧,一句话不说,只是拿她水汪汪的眼看着宗越,宗越给她检查着伤口,也不看她说:“收回你的眼神,已经对我没用了。” 顾卿烟眨眨眼,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百里墨,百里墨回了个眼神拦了回去问:“北溟和你身边的幽灵卫呢?” 顾卿烟暗道不好,她出事这几人都不知,不被百里墨罚才怪,遂为他们开脱:“我没让他们跟着。这里是清修之地,他们也不能总出现。” “暂且接受你的说法。”百里墨道,这回顾卿烟也是自己挑衅在前,受点伤也无所谓。 宗越见顾卿烟伤口上的毒还没蔓延,放心了些,顾卿烟伤的只是表皮,毒素没渗入,只是要帮顾卿烟弄出余毒,还得放点血:“丫头,你忍着点痛,我要把你的血清一些出来。” 说着拿出一小刀,顾卿烟也是正常人,一想一会儿的痛不禁缩了一下,寒岩见状,坐到顾卿烟身边,隔着袖子握住她一边的手,与她对视了一眼,顾卿烟摆了摆身子,闭上眼等着,宗越回过身来,正好看见寒岩宠溺的看着顾卿烟,寒岩感受到宗越和百里墨投来的目光,轻咳了咳,假装看向别处。 不注意间顾卿烟闷哼一声,宗越顺着顾卿烟原本的伤口,划了一道,伤口不深,刚好能渗出血,宗越用力一捏,便见深色的血顺着流了下来,拿了个器皿接着,顾卿烟说是要把这个留着喂她自己那只蛊虫,带了毒的她的血,还能利用上倒也不错。 毒血清干净了,宗越给顾卿烟敷上药,素心送来新的外披,几个大男人出去了。 “主子,方才少庄主可是实打实心疼你呢。”素心一边帮顾卿烟整理衣裙一边说。 顾卿烟方才注意力全在不要怕疼上了,对寒岩的心情稍纵即逝,现在素心提起,倒是让顾卿烟回忆了一下,不觉脸红,素心在一旁打趣,二人浅笑。 换了衣裳素心扶着顾卿烟出来,宗越上前说:“我让南柯去买药了,一会儿煎了药给你送过去。”顾卿烟点点头,看向宗越身后的寒岩,冲他一笑,似乎在告诉他让他放心。素心扶着顾卿烟回了厢房,将那一同带过来的血递给了顾卿烟,顾卿烟从手边取出装着蛊虫的盒子,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滴了下去,边滴边喃喃自语:“你说,我该怎么养你,才能让你比今天伤我那蛊虫还要厉害。” 说完,顾卿烟盖上了锦盒,那盒里的蛊虫,闻到了血的味道,正伸开触角,一点点将血吸入,它已经慢慢不只是个虫卵了,没有在人体里,它也活了下来,只是时间长了点。 说起另一边,付冲见西决回来了,还以为百里墨他们这一趟结束了。一问方知西决只是先回来查东西的,便也没说什么。 “付总管,近来可有什么事情?”西决问,边说着边把誊抄了的名单给付冲。 付冲结果名单,扫眼看了看,说:“最近倒是有人开始打听桃花涧了。” 那日百里墨他们走后不久,就有一拨人乔装进了雨花楼,像寻常客人一般点了酒菜,可眼神却在四处张望。 堂中小厮算是个有眼力见的,朝邻桌同伴使了个眼色,便见那边小厮拎个茶壶上前,就要给这桌客人斟茶,那身子正好挡住这几人看的方向:“几位爷还需要什么您尽管说?”到完茶,那小厮说完便退下了。 之后那几人收了目光,草草吃了几口饭菜,就离去了,付冲叫人跟上,中途,却将人跟丢了。 “后来还有来过吗?”西决问。 付冲摇头,自那天后,那几人倒是没有再来,可周遭却不时听见有人打听桃花涧会不会去碧落宫的事。 付冲也让那天在大堂的两个小厮过来了:“西决公子。” “嗯,你们说说那几人都有什么特征?”西决问那两小厮。 两个小厮回忆着,那几人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都穿着靴子,靴子内腿间隐约能觉得藏着武器,至于是什么他们不好判断,出了雨花楼,他们往东而去,那边有两家客栈,但在路上,那几人显然发现了他们,绕了小道,甩开了他们。 这二人说完,付冲补充道:“我派人留意了各城门,这几日没见类似的人进出。”那些人或许还在云墨城中。 他们逗留数日,究竟为何?西决在想,付冲似乎想到什么,说道:“他们打听桃花涧,或许是想知道几位主子的位置。” 于桃花涧而言,胥少霖他们四人的行踪只有自己人知道,一来是几人不想招惹别的麻烦,而来,主要是为了保护顾卿烟。毕竟她的双重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么也只能从行踪上上一层安全保护了。 西决对付冲说:“你先去查那几个门派,无论用什么办法,查出这两三年来他们的交际,要一丝不差。” 付冲领了命下去,翻看手上的名单,只见上面有: 南宫,这是一个世族派系,素来听闻内功了得,如今当家的是南宫逸。 双影楼,一个女子为尊的地方,说起来和雨花楼算得上竞争关系,前两年听说会送姑娘进宫不知真假,这一年来却是消停了不少。 不归城,据说是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不同于顾卿烟的石门和浮荼,这的人真真是无情冷血。只要你肯出钱,纵使让他杀了自己也不带眨眼的。 再往后付冲看了看,也就几个不值一提的了,正要合上名单,却又有几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玄月族?”付冲呢喃。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于是叫来了下人,让他们好去查一查这个名叫玄月族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入了夜,众人睡下,西决换上夜行服,只身前往东边的两家客栈探查。 一家悦来客栈,是云墨城的老招牌了,虽面积不大但因老板人好性子爽朗,倒是客源不断,这里似乎没有西决要找的人。 在一家便是这两三年刚开起的叫安逸居,两层的小楼客房倒是不少,西决找起来也没少费功夫,终是在一屋外听内里说起:“你看见我说的那几个人了吗?” “瞧见了。嘿!你还别说,他们出手可是够阔绰的。” “那可不,可他们要打听的消息,这云墨城谁敢告诉他们。” “也是,我可听说桃花涧在这附近几座城池地位声望不低,谁会愿意为了几个陌生人去得罪这桃花涧。” “就是就是。” 屋里两人说的热火朝天,屋外西决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虽然没切实找到那几个人,可知道那几个人还在这附近,就好办了。 第二日天亮,安逸居一大早就迎来了西决这位住店的客人。 “公子您早啊!”前头小厮招呼。 西决大量着小厮,觉得自己真是在雨花楼呆多了,不觉觉得眼前小厮嗯……一般:“一间上房。带路。” 简洁明了说完话,付了钱,让小厮前头带路,这一路上去西决经过了昨天他偷听的那间屋子,又往前走:“生意不错。” 西决说了一句,那小厮笑嘻嘻的回答:“公子有眼光,小店经常客满,还有常住的呢,今个儿赶巧了有一间上房。” 西决没在意别的,就听进去那句还有常住的,眼见着也进了屋,就假装不禁意的问小厮:“常住?”说着拿出了银两,放在小厮手上,“给我准备几个早饭。” 小厮见了钱,一脸笑意,一边应和一边说:“嗯呢,那几个人是六天前入住的,听口音不像咱这边的人。”小声说完,小厮替西决关上房门就下去了。 “你回来了?”方才西决进屋,便感觉到了。话一出,就见北溟出现在眼前。 那时两人一起出的青萝寺,北溟去查幽竹堂,西决则径直回了雨花楼。 第十五章 各自探查 北溟和西决同出了青萝寺,北溟他从东篱那知道司徒浩阳现在也在青萝寺谁曾想这一出来,碰见了赵启悦,北溟便跟了上去。 赵启悦从青萝寺出来,下了山,往小镇里去,察觉到后面似乎有人,不经意的回头,没发现,但提高了警惕。到了小镇人多的地方,用遁影,让北溟一时没有了目标。 北溟怕暴露了自己,索性放远了距离,寻了处高点跃上那屋顶,暗中观察。不多时,赵启悦重回北溟视线,北溟就这般忽远忽近的跟着,寻思着他要往何处去。 不出半日,赵启悦“带着”北溟回到了幽谷竹林,北溟却在这遇到了幽灵卫冬青,冬青道他是跟着山庄外的一些人过来的,听他们说过几日堂主就回来,所以一直在这猫着,北溟到之前不久,被安排去打探的人刚回来。 “打探到什么了?”北溟问。 冬青回:“这的人口风紧着,警惕性也高,话没套出来。” 北溟想想也是如此,没说什么,见冬青似乎还有话说,没急着插话。 “不过我们大致看了一下,这番幽竹堂的人算上不久前二爷和三爷除掉的那些,不足二十五人。” 这并非一个幽竹堂的所有人力,倒像是一小部分出来要完成什么事。 “嗯,你们在这侯着,我想办法进去看一眼。”北溟说着,便与冬青他们暂时分开,想要找个机会佯装成幽竹堂的人混进去再好好看看。 未免打草惊蛇,幽灵卫悄然隐身藏匿林间,北溟则是绕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幽竹堂一小侧门,偶有人经过,便蛰伏在那。瞅准了机会,干掉了一人,换上他的衣服做了易容,又从侧门进去了。 那衣服里有块腰牌,算他运气好弄了个实在的。毕竟冬青和他说过,幽竹堂现今里面打杂的做饭的是附近的村民,村民八成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有人花钱雇他们,他们就来了,其余的一概不知,也不能正儿八经接触上头的人。 带着腰牌的是土生土长的幽竹堂的人,想来说话打听什么的也方便些。正思索着,便听身后有脚步声:“去巡视回来怎么就在这发呆了,有什么异样吗?” “没,没有。”北溟回。 “多看着点,堂主说了有影子跟着,一路时隐时现,怕不安生,警醒着点。”那人说话语气像是上级命令着下级,北溟倒是判断迅速,应下了。 只是回过头来想想,对于赵启悦这个人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自己已经很小心的隐藏了,还是被察觉了。 既是如此那冬青他们也不能在此地多留了,下面的人没察觉,不代表赵启悦没察觉。只是自己也不能先这么快抽身,以免被察觉,只能加快速度了。 绕过侧门这边巡视的人,北溟来到所谓正堂的拐角处,正堂后门有两人把守,穿过后门便是后面的屋子,出来了一个人说道:“你们好好看着,无令不得靠近。” 似乎是要说什么不可让外人知道的事,那人说完话,便又进屋了。这倒是个打听的机会,只是周遭再没什么容易藏身的地方,北溟只好将藏在袖中的两根银针射向那两人,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人便失去了意识。 从暗处走出来,北溟将二人搬到屋内先掩藏起来,那银针上是**,直击穴位,他两能晕一会儿,只是时间不会很长。北溟不耽误功夫,悄然往那屋子去,蹲在墙角,听着里面的动静。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是赵启悦的声音。 “一切顺利。桃花涧要去碧落宫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这个人嗓音沙哑,不是北溟熟识的人。 “看样子,暂时有得他们忙的了。”屋内赵启悦正写着一封信。 “主上准备动手了吗?”对面的人说道,自那年浮荼往西去后,他们的联络渐渐少了,幽竹堂不时会过来,方能一聚。 赵启悦写着信的手停下,看了看眼前的人,说:“即便如此,你们也都千万小心。朝中动作越来越大,你姐姐已经折了,你们别太张扬,否则还没到桃花涧,朝中就先将你一家除了。” 那人捏紧了拳头,一年前他姐姐身亡之时他在外地,匆匆赶回不得见那最后一面,纵使周遭的人都说那是意外,可他却不信,身为永安侯的小世子,叶瑾梁想了各种办法追查可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意外,就连赵启悦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赵启悦拍拍他的肩,依旧是少年,尚血气方刚:“你只需要让那些人盯上桃花涧,拖住他们,家族可保。” 自从永安侯郡主和司徒浩阳达成协议那天起,永安侯一族就已经站在了南宛皇室的对立面了,当年因永安郡主一事,宫中虽给了安慰却从此对永安侯处于放置状态,不用也不除。 “我知道了。”叶瑾梁答应着。 赵启悦将手上的信封好,递给叶瑾梁,说:“不归城已经就位了,这封信你拿着去找南宫的南宫逸和双影楼的瑶姬,他们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叶瑾梁接过信封,便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我听说玄月族也来了。是你们叫来的吗?” 赵启悦听闻玄月族,心下有些惊讶,未表露,回了句不是,就让叶瑾梁走了。 北溟在叶瑾梁出来前回到了正堂那,拔了两根银针那两人没多时就醒了,慌张看了看四周,没有异样,怕被责罚,什么都没说,继续假装站岗。 北溟身退,前往云墨城。回了雨花楼听付冲说西决去了客栈,便寻了过来。 这会儿子进了屋,玩笑般地问西决:“自己楼不住,怎跑这送钱来了?” “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常住不断的打听桃花涧的事,而且还是去雨花楼?”西决问,没搭理北溟的打趣。 北溟脑子一转,说:“要么是局外人,要么是外族人。”北溟可不觉得桃花涧的名声只是一部分人知道,就是很自信。 说起外族人,倒是让西决注意起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小厮敲门,说是送早饭上来。西决开了门,接过早饭,小厮正准备下楼,就碰上了隔壁屋的客人,笑盈盈的打了招呼。 西决留了个门缝,在门口听着动静,那三人说话语气不是南宛的口音,穿着和他人无异,倒是有几分伪装的意思。听见下楼的声音回看一眼,北溟已是打开了窗户,看着楼下,始终是一道从石门出来的,默契还是有的。将这交给北溟,西决开门跟了出去。 西决刚下楼,几个人影就出现在北溟眼前,那些人好像在商量什么,然后就分开走了,这下可好,北溟看样子也得出去了。西决出门,那几人已分散,北溟给西决打了个手势,西决朝街中心跟去。北溟合上窗,也出了门,往和西决的反方向而去。 北溟跟着人出了云墨城,来到了一间城外的小寺庙,寺庙小,拜祭的人也少,北溟倒是好找目标,见那人并没有和谁有交集,而是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尊像后面,北溟等那人出了寺庙,快速的去尊像后把那东西取了出来,是把弯月标志的匕首。 北溟未细看,先收了匕首,继续去追那人,在城门口追上,进了城,那人径直回了客栈,没有去找他的同伴。 那人刚进屋,门却自动关上了,他用蹩脚的南宛话说:“什么人!” “听说阁下近日来一直在问桃花涧?”北溟坐在圆桌一旁。 “你有消息?”那人反问,他可不知坐在他面前的是谁。 北溟冷冷一笑,起身一步步走近那人,说:“不仅有,我还能带你看见。” 可能是一直以来的一无所获让这些人决定铤而走险,尽然没问对方是什么身份就直接说:“你开个价。” 他没有意识到北溟的靠近是一种危险,直到北溟出手将他绑起来,他想要从脚腕拿刀的手传来巨疼,这才觉得自己掉以轻心了。 北溟这边准备绑着人回雨花楼,西决那边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原来,那两人今天一早是直奔雨花楼来,来了后一人到前面找了管事的付冲说要买消息,一人则悄悄潜到后院,雨花楼暗卫本已发现,可眼见身后跟着的西决朝他们摆摆手,暗卫便没有现身。 前头付冲领着那要买消息的人上楼,拐角处下令暗卫把人给摁下了。 后头西决跟着另一人,看他在后院四处摸索,在前往他们的房间之前,一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那人反应极快,往边挪了步,想要先逃,纵身下楼,就被暗卫包围住。搏了一搏,还是被捉住了。 此时,西决和北溟坐在副位,那三人被他们绑着站在房间的正中。付冲刚刚向西决说完玄月族的事,站在一侧。 玄月族,一个在魏姜国、临漠国和南宛中夹缝中生存的小部落,因地理位置的特殊,三国以此为界却又都不纳入自己板块,久而久之,他们自己就这么存活下来。 可这世间弱肉强食,日复一日,他们也时刻存在着危机,为了能让自己继续存活下去,他们必须做出选择。自己实力虽弱,却因地理位置有着特殊性,倒是有谈判的筹码。 西决本想问一问这几人,他们此行的目的,可这些人就是不张口,也无法服毒自尽什么的,毕竟北溟一开始就给几人检查了一遍。于是就这么耗着。 “咳咳。”西决轻咳一声。 听得北溟一声叹气:“喏,手筋挑了,就只说出听闻桃花涧和王室有关,想借力。还有,他们约了人两日后城外小寺庙见面。”至于是什么人,那人却闭口不言了。 北溟不是没用石门手段,只是这几人身上都有那把匕首,根据付冲所说和他们的了解,玄月族的那把弯月匕首上嵌有不同的宝石,那代表着他们的身份,既然不是普通人,他北溟没接到顾卿烟的命令就不敢擅自做主,更何况这些人提到了王室。 西决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故而说:“付冲,同时修书两封,一封以雨花楼的名义给裕王,让他定夺。另一份给三爷,同时说明也给裕王去了书信。” 付冲领了命,和几个暗卫先押着人下去了。 “这事如果只是玄月族和南宛的关系还简单些。”北溟说着,拿出那个匕首,“就怕他还有别人要传递。” 正说着,北溟察觉到刀鞘有不对的地方,看了看西决,一掌拍向刀鞘,果见里面有夹层,掉落出一个竹片,两人研究了会儿,没研究出来,就命人也一同拿了下去,回头交给裕王,让他自己研究吧。 西决看了看北溟,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四姑娘那去。” 北溟说:“让冬青他们先回去了。主子这两日要和空云禅师理禅,我正好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给她带回桃花涧的。” 北溟不知道,冬青他们几人刚回来,就被百里墨罚了一顿,这几人才知他们主子受伤一事。 顾卿烟原是想说说好话,却被宗越给拦回去了:“放心吧,你三哥不会罚太重的。况且这是佛门重地,不会见血的。” 是没很重,宗越拦的也有道理,毕竟后面那几天他光明正大的让南柯指挥着这几人四处采药。 “这样下去后山都能被冬青他们几个拔光了。”素心在顾卿烟理禅出来那天和顾卿烟说道。 “不过,他们还是想着主子的,冬青悄悄来说在山里遇见毒蛇,他们取了蛇毒,还有少数的毒虫都喂给了虫蛊了。”说着素心就拿过锦盒给顾卿烟看。 顾卿烟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些人是把她要精心培养的虫蛊当宠物了吗?不过想来也可见这些人对她的心,就这么安静的听着素心和她巴拉巴拉的说,脸上掩藏不了的笑意。 第十六章 青萝暂别 顾卿烟和空云禅师理禅不过两日,这两日顾卿烟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了,素心一边和她说着冬青他们,一边帮她换着药。主仆二人正其乐融融,就听外面有人过来敲门。 开了门,寒岩站在顾卿烟面前,顾卿烟出了房间,与寒岩在厢房前石桌坐下。 “怎么样了?”寒岩看了看顾卿烟的胳膊。 顾卿烟下意识的摸了摸,说:“没什么大碍,慢慢恢复吧,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寒岩喜欢和这时候的顾卿烟说话,理禅出来的顾卿烟,在那一段日子里总能带着一股绝尘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关尘世。 “宗越在与僧人们聊起草药药理,颇有兴致。”寒岩与顾卿烟说。 顾卿烟笑笑,说:“是啊,二哥就这样,为医而痴。”她也习惯了,只要不给她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 素心出来给顾卿烟送手炉,虽然现在天气尚可,可在外面待久了也会有点稍凉。 “对了,我三哥呢?”顾卿烟问。 寒岩喝着茶,说:“昨天接到雨花楼来的信,今天下山去了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顾卿烟问。 “提到了玄月族。”寒岩道。 顾卿烟懒得去搭理那些没到她这来的事,应了声就没说什么了。 “寒岩。”顾卿烟出声,叫了寒岩。 寒岩看着顾卿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怎么了?” “探雪呢?”顾卿烟问。 寒岩轻笑:“你闭关理禅那日她也问你了。顾卿烟,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寒岩话里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倒是多了几分玩笑。 在他眼里,顾卿烟明明是想靠近苏探雪,想让她好,可做的事,说的话,又总能把人推的远远的。 完了回头还要通过别人去了解苏探雪有没有生她的气,活脱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怎么了!”顾卿烟愣是倔强。 寒岩戳了戳顾卿烟的脑门,说:“探雪有她自己的选择,保护她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你,照顾好自己。”话一出口,寒岩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顾卿烟听罢,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他们保护她,她自己照顾好自己,这就莫名让顾卿烟闹小脾气。 到了晚间,众人聚在斋堂,百里墨也从山下回来了,顾卿烟坐在寒阴氏一侧,寒阴氏那日听顾卿烟受了伤,还有些担心,本想后来叫这丫头过来看看,可那日后顾卿烟就理禅去了。 现下寒阴氏和顾卿烟正说着话,看顾卿烟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这期间苏探雪也悄悄打量过顾卿烟,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顾卿烟受了伤,只是那会儿拉不下面子,就没说话。 那天和空云禅师聊了天,苏探雪慢慢了解到顾卿烟对她别扭的态度,那是一种想要接近却又害怕失去的表现,因为上一次,她失去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容貌,还有长帝姬府那些对她好的人,这事她从未饶恕自己。 “没人能劝得了,但慢慢的也都知道四姑娘并不是那么的不分青红皂白,所以大家也就在适当范围内随她而去了。”空云禅师是这么和苏探雪说的。 苏探雪也问过空云,那时的出现是不是顾卿烟安排的,空云禅师说:“世间皆是千万般缘分,谁能说得清哪一次见面是预定呢?” 从斋堂出来,寒阴氏依然去礼佛,百里墨和宗越走在前边说着些什么,后边是寒岩,顾卿烟和苏探雪就这样被夹在中间。 顾卿烟终究是没忍住出声提醒:“方才就见你愣神,当心着脚下。”语罢就想往前走几步,去追百里墨他们。 正想走,又转过头,声音有些小,还夹杂着些许的不好意思:“抱歉,探雪。” 苏探雪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顾卿烟就已经和前面的百里墨宗越说笑了。 寒岩走上前来:“不容易啊,顾卿烟能向你服软。” 探雪喊了声岩哥哥,还处于懵懵的状态,就听寒岩说:“顾卿烟那日的话,想来让你不舒服吧。”言下之意就是顾卿烟在为这个和她道歉。 探雪点了点头,又轻轻叹气:“其实后来,我也想明白了。” 寒岩没接话,只是看了看苏探雪。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叹一份奇妙,人与人之间的互通和转变有时候真的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于卿烟的角度,司徒浩阳是她的敌人,会伤害她的也是她的敌人,所以她理所应当要防范进攻甚至打败他们,这是她生存的规则。”苏探雪说着。 她不知道这样坦诚的话,她能说多久,因为心下,她有一些决定,未来或许会一点点实现。 寒岩就这么听着,听着苏探雪继续说下去:“可于我而言,司徒浩阳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人,那么我并不排斥他。” 实际上,苏探雪并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她只是不愿意这么轻易的去仇视一个人,毕竟她和司徒浩阳之间前无仇后无怨。 寒岩似懂非懂,也只能安慰:“探雪,你的选择,我不干预,就像百里墨他们保护顾卿烟一样,无论你的路怎么走,我也会保护你。” 作为一个哥哥,寒岩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他们认识的这两个女孩都太特别了,一个无所顾忌的往前冲,一个义无反顾的要给自己找个安定,让人头疼可也无可奈何。 回给寒岩一个微笑,苏探雪也往前面去,这两日,她发现,青萝寺的风景甚好,她想好好走走、看看,身边只带果儿,便去了。 百里墨倒也没瞒着顾卿烟玄月族的事,顾卿烟倒是没怎么想,说:“都交给裕王了?” 百里墨点点头,现在裕王应该是和那些人谈上了,这就不是他们桃花涧要参与的事了。 “司徒浩阳呢?”顾卿烟问。 百里墨回答她:“那天之后司徒浩阳就走了,这一回没见过探雪小姐。” 宗越在一旁突然插了句:“这下有意思了。” “二哥?”顾卿烟看着宗越,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关注这些事的人。 宗越笑笑道:“没事,对了,两日后咱们也该先回桃花涧了。” 这一趟下来,他们在斜阳城也有好些日子了,也该回桃花涧,准备自己年终盘点的事了。 寒岩走了上来,三人正说到这,百里墨看着寒岩说:“石门试炼你来观战吗?” 年终盘点是桃花涧手下生意的一个总结,一般到场的是各个地区主要负责的人,基本算是桃花涧闭门自己内部调整的时候,唯有石门试炼之时,除了这些内部人他们倒也不介意邀请几个朋友,当然,这些朋友里必然有裕王,云墨城、斜阳城、桃花涧地界都在他的封地范围内。 “也好,咱们也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寒岩说。 自从几人各有各的事后,他去桃花涧的次数也少了,顾卿烟他们来清泉山庄也就只是寒阴氏过寿的时候。 顾卿烟无奈摇摇头:“你们把我石门试炼当什么了。” 那可不是一场助兴表演,那是实打实的用命在搏。 石门中,一进去经过第一轮的比试,会成为隐卫,作为隐卫,大多时候只能在石门继续修炼自己,偶尔有时能去到桃花涧当值。 要从隐卫变成暗卫,就需要通过东篱、南柯、西决、北溟和十二幽灵卫的断肠崖考核,断肠崖在桃花涧背后是个深渊悬崖,比试就在悬崖和崖壁上展开,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从断崖上来,就能成为暗卫。 成为暗卫后,就能出了桃花涧和石门,任务由雨花楼指派,或是暗杀,或是打探消息,总之命看自己同时酬金八成归自己。 在暗卫之后再想往上走那就是两条路子了,成为进宫的侍卫和主子们身边的幽灵卫,二者都要经过石门试炼,只是侍卫会更容易些,毕竟幽灵卫需要现幽灵卫在任务中丧命才会挑选替补,所以渐渐的,石门试炼就默认成侍卫了。 桃花涧之外有一树林,都叫它幽雾林,幽雾林常年大雾四起,好隐蔽,也好攻击,更好迷失,被当做试炼的最佳场所,因为它的不确定性,让人无法去作弊。 这一场试炼,是所有想要成为侍卫的人的厮杀,每次进若干人,能活着出来从幽雾林出来的人,事情并未结束,十二幽灵卫会埋伏在不固定的位置,伏击。之后走出伏击圈的能回到他们设定的观战台,在那里他们要从四个公子中选出一个人,争夺他们腰间的令牌,这场比武,点到为止,无论什么方法取到令牌就算赢。 这么一通下来,石门试炼才算完结,能活下来多少人,顾卿烟不好统计,但却知道不会很多。 三个男生都笑了,这时候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今年的这一场试炼,比以往,更有意思的多。 那天从青萝寺出发的时候,顾卿烟和苏探雪说了会儿话:“天越来越凉了,你自己多注意。” 苏探雪道:“嗯,这段时间咱们相处,我明白了很多。” 顾卿烟笑笑:“你现在这说话语气呀,倒是不像当初了。” “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四处都能看看,所以,自然要做一点点改变了呀。”苏探雪拉起顾卿烟的手,是顾卿烟这个人给了她一种力量。 顾卿烟看着苏探雪,浅浅的笑着,被她牵着的手也只是轻轻的搭着,看向寒岩,她想,有寒岩在,应该会让那一刻来得晚一些吧。 顾卿烟总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寒岩对上顾卿烟的眼神,走了过去。苏探雪见寒岩过来,自然的放开了顾卿烟,退到一边去了。 “干嘛?”顾卿烟突然有些害羞。 寒岩好好的看着她,说:“别好了伤疤就不知道痛。即使是要为试炼做准备,你还有北溟他们几个在呢。” 寒岩叮嘱她,他知道顾卿烟回去势必要去石门打磨一番那些人的武功,他不想她受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知道了。”顾卿烟低着头应着。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的脑袋,说:“很快会见面的,打一场。” “这回我要赢你!”若是提到这两人的比试,顾卿烟就来气,从小打到大,她就没赢过。 话音刚落,寒岩就笑了,顾卿烟也反被他逗笑。 马车和马朝两个方向而去,距离越来越远,可总有什么东西在牵着他们,终有一天再相见。 第十七章 暂别之后 顾卿烟他们路上遇到了北溟,就顺带歇了歇脚,北溟有事要和顾卿烟说,于是二人来到一旁。 “西决呢?”顾卿烟没见西决,问。 北溟答:“西决带着新人先回桃花涧了。” 他口中的新人是要进石门的新徒弟,大多也都九岁到十二三岁的。 “有个女孩。”北溟说道,那个女孩还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救下的依依。 顾卿烟笑笑,说:“记得和二哥说一声,那毕竟是他朋友的女儿。” 这事说完,北溟向顾卿烟说了他去幽谷竹林打探到的一切,提及了那永安侯世子叶瑾梁,顾卿烟皱了皱眉,低喃:“就不能安分点。” 不过回头想想,难怪近来桃花涧一直被推着一步步确认要前往碧落宫,除了那突如其来的名册,江湖上的风也没少吹,这都归功于他幽竹堂了。 这下也算明白了赵启悦和司徒浩阳一前一后的来这边为的是什么,那些要联络的人,不是下面的人能去聊的。 “不归城?”顾卿烟出声问。 南宫和双影楼赵启悦让叶瑾梁去联系,顾卿烟倒是不担心,毕竟雨花楼在那也不是摆设,暗地里使个绊子还是轻而易举的事,百里墨早已吩咐下去。 只是不归城,赵启悦说已经就位,这个就不能不让顾卿烟警觉了。 “他们三已经看过一遍了,这附近都没什么异样。”不知何时百里墨走到顾卿烟身边,和她说。 即便这样,顾卿烟也吩咐北溟,多注意些。 歇息片刻,一行人再次出发,他们还没到桃花涧,寒岩这边已经回到了清泉山庄了。 把寒阴氏送回屋里休息,寒岩就去找了寒卓:“爹、娘” 寒卓在剑阁擦拭着他的宝剑,何婧正好送茶点进来,碰上寒岩过来,寒卓这才放下手中的剑,一家三口坐到茶案边,说起青萝寺这一行的情况。 听闻顾卿烟和司徒浩阳正面碰上了,还受了伤,寒卓问了两句,寒岩说没什么大碍,就作罢。 三人讨论起苏探雪,寒卓轻叹了一声,说起来:“探雪也到了出阁的年龄,她不像卿烟那丫头,总归也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你娘也在寻摸着给她择一佳婿。” 关于苏探雪的婚事,这两个大人也曾讨论过,一开始和苏探雪漏过口风,被苏探雪拒绝,那会儿的苏探雪还是个极为小心内敛的姑娘,这二位也就没强硬。 后来觉得这事还是不能二人就做主了,毕竟苏故云还在世,只是自个儿云游去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清泉山庄也曾派人去找,好容易找到了,人不愿回来,因此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联系着。这孩子的婚事,也得问过苏故云才行。 寒岩就这么听着二老在畅想,也不知关于司徒浩阳这事该不该现在说给二老听,也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事情发展现在是什么,他也说不准,还是后面在说吧。 话题转而和寒卓说起今年会去桃花涧的石门试炼观战,寒卓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交代寒岩回头记得提醒他把给邢冥准备的礼物拿给他带过去。 何婧在一旁说起:“前两次少霖都邀请了,我们去了你不也借口不去吗?” 寒岩回:“孩儿不去爹这礼物只怕又得等明年了。”借着礼物这一说,寒岩倒是打个岔个给绕过去了。 何婧看了看寒卓,那眼神交汇,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顾卿烟一行人回了桃花涧,顾宁他们也在之前不久离开了,热闹了几日的清泉山庄就这样回到了原来的生活。 苏探雪亦是如此,顾卿烟回去了,和她说话的人就剩侍女果儿,其他的也就是长辈,一些女孩子间的悄悄话,苏探雪也总不能和寒岩说吧。 至于司徒浩阳,在青萝寺苏探雪听说司徒浩阳在,却没有看见,他们最后的见面也就是奶奶寿诞那天,苏探雪的世界里,司徒浩阳来的无声,走的也静悄悄的…… 果儿铺好床,转身就见自家小姐在窗旁发呆,轻声唤了几声,苏探雪没有反应,果儿只好再走近些:“小姐、小姐。” 苏探雪回神,转过身就见果儿在她身后:“什么事?” 果儿见苏探雪有了反应,这才说道:“小姐舟车劳顿,奴婢已经铺好了床,小姐休息会儿吧。” 经果儿这么一说,苏探雪是觉得有些困乏,任由果儿伺候着换了衣服,躺下歇息。 一股淡雅的香气渐渐沁入心脾,苏探雪记得自己以前没有这样味道的香料啊,于是轻声问:“果儿,这香料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果儿听罢,闻了闻,这香料就是她从平日放香料的地方拿的,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奴婢就是从平时的地方取的。” 苏探雪摆摆手,说着:“罢了。”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这香料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没多一会儿,苏探雪安然睡去,悄然褪下了一身疲倦。 胥少霖此番去青州,看了看自己手下的茶叶生意,青州这地方青山绿水,山峦迭起,天然的环境养了一批茶农,胥少霖拢了这帮人,圈出了个山,倒是建起个茶园子,这些年产出售卖都还算可以,今年秋天下了几场雨,雨水多了,就先由茶树长着,谁曾想不久前起了霜,连连来了多日,一批茶树就有些扛不住了,收成方面底下人能想的都想了,同时将此时报给了上头,东篱得了信又报给了胥少霖,胥少霖这才中途往青州去了一趟。 一到青州,听下面负责这片茶园的管事说了情况和现下的解决办法,茶芽和茶苗没少损失,既已损失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胥少霖着人备了些物料安抚了茶农,又给了些银两当做弥补损失。 回过头来吩咐管事,命人大量弄来稻草、杂草铺上,一方面保温,另一方面就算再起霜,也让霜起在稻草上,减少损失。 好在秋冬的茶大多是拿来留养的,所以订单量也少,胥少霖查了查临近青州的几处茶庄生意,有富余量的,也就先紧着这边来了。 胥少霖处理好这些事情回到桃花涧,顾卿烟他们也早已经到了。 胥少霖想着盘点时宗越、百里墨和顾卿烟都要参与,于是让东篱去叫来三人,在他栖梧院的书房相聚一同说事。 东篱回来后,宗越和百里墨陆续进来,却不见顾卿烟,胥少霖问东篱:“四姑娘呢?” 东篱回答:“四姑娘在石门,已派人传话,晚些过来。” 东篱说完,那三人便暂时不管顾卿烟了,反正他们三要说的部分,顾卿烟向来是可听可不听的。 “这是这一年来桃花涧的所有账目,你两打今日起就看起吧。”胥少霖指着手边案几上堆起的账册说。 自胥少霖掌管桃花涧以来,他们所有的账目都会三个人过目,然后开始做出接下去一年的计划,光看账目,就够他们忙活一阵了。 顾卿烟不喜欢这些算来算去的东西,所以这种时候,她就泡在石门,专心“折磨”着这些影卫暗卫们。 宗越是被逼着习惯账册的,几番折磨下来,就习以为常了。 账都是账房对过的,在他们三聚集之前就已经确认了是否都是真账、平账,相对来说也减少了三位爷的工作量。 反正现在这账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百里墨把近来雨花楼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告诉了二人。 包括现在西边的局势,那些已经确认了要前往碧落宫的门派,还有近来对桃花涧多有关心的那些人都是谁。 “少霖,你有什么想法?”宗越问胥少霖。 胥少霖指尖点着桌面,思索着说:“司徒浩阳近来的行踪还能查到吗?” 百里墨摇头,从青萝寺以后,他派出去的暗线要么回不来了,要么就是查不到什么踪迹。 别说是司徒浩阳了,连赵启悦后来也消失了踪迹,幽谷竹林只剩下一处空空的院子。 “墨,即日起加强桃花涧所有守备。越,你不是会去镇上义诊吗?让乡亲们放出桃花涧年后启程赴约碧落宫的确切消息。”胥少霖安排两人。 如果按西决和北溟回禀的情况来看,浮荼想挑唆其他门派来和桃花涧发生冲突,让桃花涧将精力放在对外上。 顾卿烟是桃花涧的软肋,也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指不定浮荼想从顾卿烟这块做什么文章。 至于清泉山庄那边,他和寒岩商量过,既然司徒浩阳目标在于苏探雪,那这个就交给寒岩自己去掌握了。 宗越给寒岩透露过司徒浩阳的下蛊手段,但愿能防得住。 “你们聊到哪里了?”顾卿烟进了屋,几个人正在说着这事。 “来的正好,石门情况怎么样?”胥少霖问。 顾卿烟坐下,先喝了口茶,随即说:“二哥有空和我去一趟吧。” 三人略带疑惑的目光看过来,顾卿烟接着说:“二哥,新来的孩子里,有个女孩叫依依。是否让她留下,这个决定还是你来做吧。” 石门很少收女孩,一来是因为女孩不容易招架石门的训练,二来石门大多都是男子,与女孩一起,终归有些不太妥当的地方,三来,以前顾宁就觉得若非特殊,石门一趟下来,对女孩来说,过于折磨,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顾卿烟这样。 宗越听罢,也只能先说到时候去看看再决定,他也不知道为何依依就在这些孩子当中。 “没有别的了?”百里墨问。 “没有了。”顾卿烟干脆的回答,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石门有异样,她也不能天天盼着石门有异样,给自己添麻烦不是。 胥少霖嗯了一声,没有其他情况最好,但也不忘叮嘱顾卿烟:“你也知道浮荼的风格,别疏忽了。” 顾卿烟应了好,想起北溟和她说的不归城的事,就问了百里墨:“三哥,不归城咱们了解多少?北溟听赵启悦说过不归城已经就位。可知其中意?” 百里墨给顾卿烟解释说:“不归城专门培养一批杀手,通常夜行,据说只要给钱,任何杀人的活他们都能干。比起咱们的隐卫暗卫,他们更无情,冷血,只服从金主的命令。任务如果失败,直接自尽,这个和死士倒是相似。” 顾卿烟噢噢的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别的。 胥少霖无奈的朝其他两人笑笑,对于顾卿烟,他们也别无他法,这丫头时常会有着自己的主意,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说出来,这也就顺便培养了他们三临时应变的能力了。 四人聚在一起把关于桃花涧的、盘点的、试炼的又都约摸捋了一遍,顾卿烟看着账册连连摆手,直说让他们三自己解决吧,说完准备撒腿就跑,结果被宗越给拦下了。 “账你可以不看,马上晚膳了,吃完饭,我还得看看你伤口。”宗越把顾卿烟又给带回了屋内。 这边正说着话,东篱就过来了:“谷主、二爷、三爷、四姑娘,晚膳已准备妥了。” 顾卿烟心想东篱可真会掐时间,然后紧跟着胥少霖一起出了书房,在胥少霖身边,宗越就能少念叨她两句,这点她把握得极好。 “你瞧瞧,这聪明的会找个庇护伞。”百里墨手肘兑了兑宗越说道。 话说千花羽、顾宁夫妇、邢冥几人也回了桃花涧,可不是直接住在谷里,而是在不远处的别院住下,说那安静,没人打扰,因而也不参与这几个小辈的活动。 一开始顾卿烟还抱怨几句,说这几个人没大人模样,越来越不顾他们想要表达孝心的心意。 后来也慢慢习惯了,那几人不过来,她时不时就拽着宗越去别院,美其名曰是请平安脉,实则她就是想看看他们和他们腻歪会儿,自己还不好意思说。 所以这晚膳,也就只有这四个人用。顾卿烟不喜太烫的食物,所以饭菜温度是刚好的。 温了壶酒,给每个人倒上那么一小杯,胥少霖举起酒杯,先与大家饮了一杯。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在这酒香里流淌。 第十八章 一壶清酒 喝酒这事,胥少霖他们从不拦着顾卿烟,顾卿烟自己也会控制着,这不三杯酒下肚,顾卿烟摆摆手表示不喝了。 “我记得三月份的时候,我埋了一坛桃花酒在老树下,没人动吧。”顾卿烟从千花羽和自己娘亲那学了些酿酒方法,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捣鼓这些事。 年初的时候,顾卿烟见谷内桃花开的极好,便带着素心摘了些桃花,谷内有些山下乡亲自己烤的酒,顾卿烟拿了过来,将桃花浸了进去。 之后就将这一坛子酒埋到了她的“专属酒窖”——胥少霖栖梧院中的那棵老树下。 胥少霖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说:“没有。你现在要?” 顾卿烟嘿嘿笑着,说:“不要不要,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胥少霖轻叹一声,说:“明天就找时间帮你起出来。” 这下顾卿烟不干了,忙说:“起出来干嘛!” “如果我没记错,那老树下,你不止埋了一坛吧!”胥少霖回,他要是记得没错,那老树下现在有一坛桃花酒、一坛桂花酒、一坛茶花酒。那茶花还是他从青州带回来的。 “嗯,是不止一坛,还有菊花酿呢。”宗越补充道。 这下加上来,那老树下可是真的四角齐全的,胥少霖这下是真想把酒坛子都给拿出来了,免得影响了老树的生长。 顾卿烟撇撇嘴,只能说:“好吧,但是,大哥你得给我找个地方放。” 凡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她的宝贝,她稀罕得很。 “知道了。墨,明天给她的那些宝贝找个地方,放那去。”胥少霖对百里墨说。 百里墨点点头,宠溺般的语气对顾卿烟说道:“放心吧,找个阴凉地儿,明天让西决他们帮你搬过去。” 说起西决他们几个,顾卿烟接了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们几个回石门?” 顾卿烟可不想一个人盯着石门的训练,顺便她也有义务检查检查这几个人功力有没有退步,反正北溟打回来,就被她给扔回石门了,现在都还在里头。 胥少霖问她:“你想什么时候要?” 顾卿烟琢磨琢磨,说:“明天。” 要是说现在,没什么必要,那就说了个明天。 “打住,南柯和西决放给你,不过东篱嘛……丫头,你也知道东篱是你大哥的得力助手,你还是留他在大哥身边吧。”宗越中间打岔说。 东篱在他好歹还能偶尔偷个懒,给东篱甩点活。说着还不忘给胥少霖使眼色,看胥少霖接到示意朝他回了个眼神,才听胥少霖给顾卿烟说道:“东篱没法给你,盘点的事他也得帮着左右。” “明白了,但是试炼是在盘点后两天,那两天他得在。”顾卿烟说。 和胥少霖答成协商,这一顿饭也差不多了,顾卿烟的净心院临着桃花涧里的清湖,湖上搭了一亭子,原先没有什么名字,顾卿烟非得给人取一个流觞亭。 谷里的人惯着她,顾宁还亲自提了字,给这亭子属了名。 顾卿烟便更喜欢这亭子了,春天在这里茶花酿酒,夏天吹风喂鱼,秋天捣鼓捣鼓那些有毒的宝贝,冬天天冷了,就甚少带在外面了,唯有下雪。 胥少霖三人把顾卿烟送回来的,陪她在这湖边站了会儿,送她进了院,南柯已经将要给顾卿烟换的药以及喝的药端了过来。 顾卿烟现在的伤让素心换药就可以,宗越看过,伤口好了许多,结疤会慢点,其他倒是没什么。 三人本打算回去了,却被顾卿烟叫住:“等等。” “怎么了?哪不舒服吗?”宗越以为顾卿烟是哪不舒服,忙问。 顾卿烟摇头,说:“没,就是想让你们先等等,帮我看个东西。” 胥少霖答应了好的,三人便在外厅等她,顾卿烟进了内室,素心帮顾卿烟换了衣服,上了药,端过温度适口的汤药让顾卿烟服下。这一套动作完了,主仆二人才出了内室。 宗越见顾卿烟出来时手上端着锦盒,与胥少霖和百里墨互看了一眼,猜那锦盒里就是先前师父给他们提过的顾卿烟养的蛊虫。 正想着,顾卿烟已经来到他们面前,随即也打开了锦盒,果真瞧见那蛊虫。宗越和百里墨原先是见过的,那会儿这虫子还只是虫卵,如今会动着身子,想来是被顾卿烟养活了。 宗越看了看锦盒又看了看顾卿烟,平日顾卿烟都带着面具,他不好看出顾卿烟脸色如何,诊脉时脉象也无异。 胥少霖看出宗越所想,对顾卿烟说道:“这蛊虫你倒是养的不错。” 顾卿烟正要傲娇的炫耀一下,却听胥少霖说了下句:“不知道把自己养的怎么样,面具摘下来吧。” 除了宗越有必要看她的伤疤之外,顾卿烟在他们面前摘过面具的次数极少。胥少霖此话倒也有几分遵循顾卿烟意愿的意思。 顾卿烟微愣,缓了缓还是自己摘下了面具,对于他们,顾卿烟没什么可遮掩的,她只是不想他们太过担心。 取下的面具被放在一边,顾卿烟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手绞着自己的衣裙。 耳边传来胥少霖一声轻轻的叹息,胥少霖做到顾卿烟对面,语气格外的温柔:“看来老二的药是管用的。” 顾卿烟轻轻抬头,便见胥少霖眼中含笑的看着她,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伤疤在满满好转,有的当初并不深的伤痕现在不仔细看几乎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宗越看顾卿烟脸色没什么大碍,只是少了点血色,于是叮嘱南柯让他告诉厨房这几日给顾卿烟的吃食填些补气血的。 “戴上吧。”胥少霖亲手为顾卿烟又戴上了面具。现在的面具对于顾卿烟而言,是种保护,是种伪装,那就先这样吧。 顾卿烟接受完这几人的关心,指了指锦盒,说起蛊虫:“这蛊虫今日已经长大了,只是还得用些时日才可以用。” “你需要什么?”百里墨问。 顾卿烟每次正儿八经的叫住他们的时候,总会给他们找点事干。 顾卿烟嘿嘿一笑,知她者,百里墨是一个。 “需要些毒虫什么的,毕竟现在喂养它不一定非要全是我的血了。” 蛊虫长大,已经认主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培养了,顾卿烟需要些毒性强的虫子、小动物来锻炼她的蛊虫。 平日里她拿来制毒的材料不是北溟带着幽灵卫弄来的就是她三个哥哥弄来的。 如今北溟和幽灵卫暂时使不得,她就只能拜托这三人了。 “行吧。”胥少霖答应着顾卿烟,反正有宗越在,弄这些不成问题。 顾卿烟得了胥少霖的回应,一顿乖巧,和宗越他们一再保证了蛊虫她会控制好而且不随意拿自己去试蛊,看三人无可奈何的表情,顾卿烟今日目的达成。 这日以后,净心院陆陆续续收到些不一般的小虫子,普通伺候的下人不敢擅自动手,就只能素心来了。 顾卿烟倒好,这几日一个劲儿在石门呆着,这不现下趁着午饭时间过去没多久,下午的练习还没开始之时,叫来南柯西决和北溟。 南柯、西决、北溟三人来到空地时,见除了顾卿烟还有十二幽灵卫都在,三人上前:“主子。” 在石门,顾卿烟就是主子,所以众人称呼也就统一了。 顾卿烟今日戴着只遮住右上半部分面容的面具,嘴角那邪魅一笑可是清楚能看见:“平时虽然你们各司其职,但在这里,我希望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 顾卿烟说道,很早之前,她说过,石门最难最苦的人,不是下面的暗卫或是影卫,最难的是她和北溟他们,因为如果有朝一日石门弟子谁将他们打败,那就有可能取代他们的位置。 于顾卿烟而言,她不允许自己失败,也不希望自己身边换人,再适应一次太麻烦,况且默契难培养。 于北溟他们而言,这或许更关乎男人的尊严和他们的自尊。 也因此,他们但凡回到桃花涧,就会回到石门互相训练,今天也是如此。 众人相互拱手行礼,分批上了空地上的梅花桩,这场练习由十二幽灵卫打头,一炷香的时间看看谁依旧在梅花桩上。 为首的冬青算得上是顾卿烟和北溟都极为看好的幽灵卫之一,梅花桩上,对面的人是敌人也是兄弟,冬青初始并未用全力,周围的大家也似乎都在彼此试探,对于此举,顾卿烟心中欣慰。 一番试探结束,陆续动起真格,这十二幽灵卫里,各有所擅长的武器,顾卿烟没有限制,他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一时间,有刀剑的声音,也能看见快速的走位换形。 此间听见“咚”一声,顾卿烟转头看过去,本一直处于上风的冬青在冬鑫一轮攻势下快要跌下梅花桩,这一声响,正是他撞上柱子的声音。 冬青忍着痛,借着这股力翻身跃起,于半空中在冬鑫还没调整过来之时一脚踹了过去。 冬鑫回身,挡住了飞来一脚,却也不得后退了一步,脚已在梅花桩的边上,腰往后一折随时都会掉下去。 余光瞧见冬青乘胜追击又往他这发起攻势,干脆借势下腰避过了攻击,也暂时有了调整的时间。 二人这一来一去间,旁边已有几人落下了梅花桩,局势渐渐从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二或者一对多。 冬青看了眼冬鑫,二人达成共识的点了点头,一同转移了目标朝另外一人攻去。 瞧见他们的转变,顾卿烟莞尔一笑,是了,这就是她要的。 在这世间,谁都没法保证自己的武力永远高于别人,那么对于他们共同作战而言,想要一直处于不败之地,除了自身的武功,那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和那一份自然而然达成的共识默契。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冬青和冬鑫一开始最激烈的两人依然都还在梅花桩上,顾卿烟嘴角的弧度代表着他们的这个结果还不错。 二人下了梅花桩,走上前:“主子。” “很好,去看看其他人吧。”顾卿烟说道。 下了梅花桩的人并不代表他们不好,只是人水平各有高低亦各有长处,不同的人在一块互相补足,才能达到顾卿烟想要的强大。 冬青和冬鑫二人退下,往其他人那走去,大家的表情上没有失落,反而更加干劲满满,见二人走过来,都迎了上去。 “该咱们了。”顾卿烟看向身边的三人。 说完,顾卿烟先上了梅花桩,北溟紧随其后,南柯和西决对看一眼,也跟着上去了。 现在观战的已经不单单是十二幽灵卫了,有的早到训练场的暗卫方才已经看了半拉幽灵卫的比试,现在也做好了继续看的准备。 训练空地陆陆续续也来了石门的其他暗卫隐卫,一来,便见顾卿烟和北溟他们立于梅花桩上。 听北溟代表其他二人先开口:“主子,属下得罪了。” 顾卿烟做了个请的手势,冬青,重新点了香,这场比试正式开始了…… 石门这边正打的热闹,别院那边几个年纪不大的长辈们也很会自娱自乐。 “许久没回来了,这感觉还是没变啊。”邢冥说,没了别人在,他也少了几分严肃。 “是啊,那几个孩子有心,不时会过来一趟,不至于让这清冷。”顾宁说,他们刚回来那会儿别院安管事就和他们说起胥少霖他们不定时也都会过来小住,让这别院一直都有着人气儿。 邢冥左右瞧了瞧不见千花羽和云鸾,问顾宁:“她们去哪了?” 顾宁回:“上后面温泉池去了。” 别院后面有一天然的温泉池子,女人总是爱美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千花羽和云鸾约着去,偶尔顾卿烟也过来凑个热闹。 等千花羽和云鸾出来,四人商量起什么时候下山去置办点年货。 “我瞧着就这几日去吧。”云鸾说。 这几日顾卿烟在石门,胥少霖他们先对账册,桃花涧里没什么事,下人们也开始备着年货的单子。 千花羽表示赞同,虽然这几个孩子如今大了,但他们每年也都会给这几个孩子准备个礼物什么的,趁着这空档去一趟也行。 逛街这事顾宁和邢冥就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千花羽和云鸾一人一句的安排着,他们负责跟随就好。 等他们讨论完了,前两日说去就去了。胥少霖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点点头,一方面庆幸自己手头有事就不能跟着去了,另一方面悄悄心疼下自己的另外两位师父。 云鸾和千花羽在小镇上采买着年货,安管事跟着他们,顾宁和邢冥遇见老朋友酒馆老板老易,便跟人在酒馆一角,聊起了天。 老易这卖的酒偶尔会有顾卿烟酿的那么一两坛,原本顾卿烟是拿来让老易品鉴品鉴的。 老易酿酒有些手法,顾卿烟就跟着学了些,几经调整,酿出成色和味道都还不错的,老易和顾卿烟商量下就拿来卖了,还真能卖出去。 顾卿烟这酒毕竟数量有限,倒还成了老易酒馆的特点之一了。 提起这事,老易说上两句:“今年四姑娘怕是很忙吧。” “怎么这么说?”顾宁问。 顾卿烟的酒他喝过,味道不差,挺适合女孩子或者不太能喝酒的人尝尝的。 老易回:“也就年中的时候四姑娘派人送过一坛过来。” 那可不,过了年中,顾卿烟就被裕王指派任务了,都大半年不在桃花涧了。 邢冥听罢,拍了拍老易的肩膀,说:“回头我上丫头那看看,若有存的先给你弄两坛过来。” 顾宁点点头,他们和山下这镇里的居民关系都不错,老易他们也觉得桃花涧众人没什么架子,时间久了都称兄道弟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不急不急,这段时间不是正忙着那什么试炼嘛!”老易说道,他们也不懂太多,就是知道这么几个词。 说着也招呼着顾宁和邢冥看看他扩张的店铺,说来,他近年也不少赚也都有着胥少霖出的几分力。 桃花涧这方圆周围风景物料都挺丰富,胥少霖给镇里人牵了线,镇里负责生产,他帮他们拉人或者用桃花涧资源帮他们经营销售。 这么一来形成了个链条,大家日子越来越好过,自己慢慢也能开始做起生意来,依附着桃花涧,生意起来的也快。 听着别人夸自己徒弟孩子,邢冥和顾宁心中也是挺欣慰的。 “对了,二位爷,我倒想起一事。”聊得正好,老易想起什么,说道。 “约摸大半个月前,有人在小林子几个地方看见死了人,衣服不像是谷里的,也不好判断是什么人。” 顾宁和邢冥相互看了一眼,顾宁说道:“镇子上没什么事吧?” 老易摇摇头:“镇上没事,只是我们最近也听了些风声,几位爷多提防着些。” 老易语气里带着些关心与提醒,顾宁和邢冥领了老易的好意。 邢冥说:“镇里大家也都注意安全,若有什么事派人给桃花涧传个信。” 其实这二人倒不怎么担心桃花涧那边,小林子事桃花涧和镇子的中间地带,比起桃花涧个个身怀武功,不怕来者不善,镇上大多数人手无寸铁,还会帮他们留心着异样,顾宁他们是心怀感恩的,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护小镇的平安。 第十九章 梅桩过招 燃香飘起一缕青烟,西决和南柯似乎不想一上来就一对一,毕竟顾卿烟指不定哪就能给他们下点药,这是顾卿烟的特有技能,真耍起狠来,他们几个都招架不住。 于是二人方才就大体商量了一下,二人先联手要先直接对顾卿烟北溟肯定会挡在前面,倒不如直接朝北溟而去。 顾卿烟这边和北溟不到互相对立的时候都先统一战线,所以自然而然形成了二对二。 四人打一上梅花桩,那造型就已经把这些说了个明白,北溟在顾卿烟斜上一个梅花桩,对面是并排的西决和南柯,除了顾卿烟,三人的武器都是剑。 顾卿烟手在袖中,谁也不知道此时捏在她手里的究竟是扇子还是长鞭。 西决和南柯先发起进攻,不是朝着顾卿烟而来,直接转向北溟,北溟向前迎了上去,剑一横,先架住两人直接过来的剑。 西决收剑速度快,见南柯和北溟已经拉近距离互相牵制,西决抽了剑从另一侧朝北溟而去,半途剑却被长鞭捆住,西决侧头一看,方才还在原地不动的顾卿烟此刻就在西决直角的位置。 顾卿烟看了看北溟,此刻的北溟也和南柯刚互过一招,这下下来,三招已过,顾卿烟朝北溟点了点头,二人忽从中间分别去到了西决和南柯的外围。 接下来便是顾卿烟一顿长鞭攻势,西决午饭近顾卿烟的身侧,剑与鞭子互相纠缠。 北溟和南柯一来一往,谁也不让着谁,不多时,本是打算联手先针对北溟的那两人,就顾不上彼此了。 局势转变,倒成了北溟和顾卿烟配合默契,顾卿烟远攻,北溟就永远在顾卿烟五步范围内护着辅助,北溟快攻的时候顾卿烟就牵制住对面的另一人,减少对北溟的威胁。 四人上头打的火热,胜负难分,底下也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快看主子和北溟公子的配合。” “别这么没见识,你不知道主子和北溟公子打小一起练功,二人的一招一式都是多少年磨成的。” “要我说南柯公子平日跟着二爷,温文儒雅,这动起真格来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西决公子不愧是雨花楼第一幽灵,够稳。” “咳咳。”冬青出声轻咳,讨论一两句就好,怎么还越说越起兴了,只好出声制止。 他也知道这上面现在打得正欢的四人各有各的长处,南柯、西决、北溟单拎出一个去外头都能算高手了,更别说顾卿烟,这小祖宗可是出手就没个活口的人,且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手段,总之让人不寒而栗就是了。 眼见一炷香时间快到了,四个人来来回回都还在上面,有几回合眼瞅着已经快下了梅花桩,愣是给又回去了。 看的人在看招式的时候又不得不感叹几人确实是功夫扎实。 就拿顾卿烟的轻功来说,她几回躲闪连带攻击,速度很快,只让人看见一道人影闪过那边就已经中招,没有人看清她的步伐。 最后一刻,北溟将剑面一翻,顾卿烟顺势踏上跃起,长鞭在空中挥起,西决和南柯感受到一阵寒意逼来,翻身旋转想要躲过,北溟却趁这空档朝二人而去最终三人一同落下梅花桩,落下那一瞬间,单腿跪在地上,剑也杵在地上做支撑,离三人近的人能看到,西决和南柯脖颈处多了一道鞭痕,而北溟背上也有长鞭的痕迹。 众人理所应当的觉得顾卿烟赢了的这一刻,顾卿烟缓缓走了过来,说:“起来吧。” 三人起身,这时众人看向顾卿烟,才发现顾卿烟原来的面具已经掉落在一旁,现在是从纱裙下扯下来了块不是很透的纱掩面,右边上额也放下了些头发遮挡。 北溟起身后已经退下,他给顾卿烟拿备用面具去了,顾卿烟对西决和南柯说:“面具也是我身上物件,说到底也算是我先下了梅花桩。” 顾卿烟的面具是在打斗中被剑挑开了掉下的,北溟发现后率先挡在了顾卿烟面前,向西决和南柯使了眼色,打斗中三人便几乎都将顾卿烟包围在中间,下面的人自然是没怎么察觉。 看着快结束了,北溟正想着要怎么弄就见顾卿烟的架势,随即配合顾卿烟,把不明就里的两人也一同带了下去,顺便让下面看的人视线都在他们身上,顾卿烟也就有了时间了。 冬青很是佩服顾卿烟的,那时他们误摘了顾卿烟的面具,顾卿烟还怯怯的,经过这些年,他看着顾卿烟一点点变得沉稳大气,一点点从容,或许比一场的输赢对于顾卿烟而言不是真的输赢。 “好了,该看的你们也看了。我希望你们知道,无论是你们、幽灵卫、还是南柯他们,哪怕是我,如果稍有不慎,都会注定败局,试炼也是如此。” 顾卿烟朝众人说,说完,顾卿烟让冬青组织人,下午的练习,就要这么开始了。南柯和西决也领了命,纷纷下去带自己的那一小队。 顾卿烟先去了石门中她的休息间,换了衣裳和面具,和北溟一起又回到了训练场。 “那孩子不是依依吗?” 顾卿烟路过新来那批孩子的训练地,看见那个叫依依的女孩还在其中,她记得自己让二哥过来看过人。 北溟知道顾卿烟在担忧什么,说道:“二爷来过,这孩子执意要留在石门,二爷没辙,就先搁这了。” “这孩子的爹爹知道?”顾卿烟好奇。 北溟回:“知道,二爷问了,才知就是那陈爷送到雨花楼的。” “好吧。”顾卿烟就先应下了,她心里想着哪天她要再跟宗越说说,把这姑娘带回去。 在石门的姑娘要比男子承受的更多才可能和男子比拟,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其中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她是因为背负着不可避开的责任和仇,所以她坚持下来了,可这女孩据她所知一家幸福美满,一生清清白白的…… “主子,要把她叫过来吗?”北溟看着顾卿烟不说话也不往前走,故而问。 顾卿烟摇头,说:“不用,晚些时候再说吧。” 训练场有一看台,直面看台训练的那一小队,就是这回要参与试炼的人暗卫,顾卿烟坐在看台上,北溟站一侧,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这一小队人目前是西决在做训练,今日的训练是传统招式,顾卿烟始终相信,只有把基础牢固了,才能从善自如的运用。 想想那些年她练轻功的时候,千花羽都是让顾卿烟从木桩、低台一个一个练起来的。后面才慢慢到了利用树藤,树枝在林间穿梭,最后才是她自如的运用,就这轻功她从还没进石门就开始练,少说也十年之久了。 正看着,顾卿烟总觉得有几人看上去脸生,这批试炼的人是她大半年多前亲自挑选的,虽说不是能准确记住每个人,但看脸也能认个七七八八。正想细看,就见西决朝二人走来,来到顾卿烟面前:“主子。” 西决对上顾卿烟的眼神,看见在顾卿烟目光所及的那几个人,他上前细说道:“他们原先不在试炼名册之中,后来自请挑战一回幽雾林,都成功回来,这才决定让他们进入试炼队伍,跟着训练,所以,可能看着脸生一些。” 石门每一小队都有一个幽灵卫在管理,而试炼这一队虽然最初会由顾卿烟来挑人,但为了选出真正的精英能者,向来不拒绝发起挑战的人,只要通过挑战,大可让他们进行试炼,那几人便是如此进入这一队的,他们除了偶尔这不自然的招式,其他都一切正常,石门向来收的人不一定都是初学者开始,有的是半路出家,多少留着点以前自己的一些习惯。 顾卿烟心里盘算着,暗下看了北溟一眼,脑子里一直惦记着的那日北溟和她说的赵启悦那边提到过不归城就位一事,又看了看那几人,之后说道:“先这样练着,多观察观察。” 西决领了命和北溟又一起下了看台。之后的练习顾卿烟心里有事,半看不看的,直到他们散去,顾卿烟让北溟去把依依带到她房间,说完便回去了。 北溟找到依依,将她带到顾卿烟那,依依站在顾卿烟面前时,一直低着头,不肯言语,此时的顾卿烟半坐在软榻上,上半身杵着案几,正在往她的锦盒里轻车熟路地加着胥少霖派人送来的小蝎子。 一套动作都完了,摆手让北溟将锦盒拿下去,这才坐正了身子,抬手动了动手掌让依依靠近些:“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还这般紧张?” 顾卿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的冷,依依缓缓抬头,顺着顾卿烟的意思往前走了一两步,停下。 “为何要进石门?”顾卿烟问。 依依这是第二次听这个问题了,不久前宗越刚刚问过她:“想要保护爹爹和弟弟。” “那为什么不让弟弟来,毕竟保护这种事,或许男孩更适合些。”有时候顾卿烟觉得女孩子不一定非要那么要强。 “弟弟还小,我是姐姐。”依依孩子般天真的语气里顾卿烟听出了几分坚定。 浅浅一笑,顾卿烟不知道当时那小木屋,依依是怎么挡在弟弟身前,用她那小小身躯尽可能的保护着自己年幼的弟弟。 走下软塌,顾卿烟的衣裙随着她一步步走向依依而轻轻飘起。抬起依依的下巴,顾卿烟让意义和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虽然在面具之下,依依却看见了那眼眸里的清冷和一份打量,似乎要将她看透。依依忍不住想要后退,顾卿烟加重了手上捏下巴的力度,使得依依只能在原地不动弹。 依依感觉到顾卿烟长长输出一口气,耳边传来顾卿烟的声音:“这样的执念多单纯。” 松开了依依的下巴,顾卿烟背对过身去。夕阳西下,那一缕光透过窗洒进屋内,正好照到顾卿烟的身上,影子成了一道剪影盖在依依半边身子。 依依站在那,脚边一边是暗影,一边是阳光,一时间有点恍惚。 看着顾卿烟被阳光拉长的身影,依依小声呢喃:“可我想学点什么,哪怕学不好,不拖累爹爹和弟弟就好。” 顾卿烟假装没有听到,仍旧背着身,看着窗外的远方,对北溟说:“带她出去,她不适合石门。” 依依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只要自己有用处能自保就好,那么她就学什么都可以。 她不用背负什么,也没有束缚,她的世界还很美好干净,就让她一直如此就好。 北溟带着依依出去了,瞧她一路不说话,想着安慰安慰这个小姑娘:“主子话你别想太多。” 依依抬起头问北溟:“如果不学武功,还能怎么保护爹爹和弟弟?” 北溟轻轻一笑,果然还只是小孩子,单纯的心思确实不适合在这里成长。 “保护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你学会了医术,当你爹爹或者弟弟生病了,受伤了,你可以救他们呀。”北溟哄着依依说。 他要把依依带回去给宗越,话题自然要往宗越那引一引。 “可是爹爹不会医术,但爹爹会武功就能保护我和弟弟。”依依陷进了一个只有学武功才能保护人的死胡同里。 北溟倒是觉得依依这轴的劲儿和自家主子有一丢丢的相似。 “主子有说你不适合练武功吗?”北溟反问依依 经北溟这么一问,依依好好往回想了想,似乎顾卿烟只是说她不适合石门,方才还郁闷的表情突然就舒展开了。 甜甜朝北溟一笑,说:“也是哦,那我们现在去哪!” 这孩子情绪转变的挺快,让北溟心中也被那一笑所动容,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说:“去二爷的百草堂。” 这个傍晚,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迎着夕阳,往前面走去,落日余晖,这一刻的时光悄悄的。 顾卿烟瞧二人走远,也走到院中,夕阳下的小院在这个冬天也镀上了一些些的暖意,顾卿烟心想:愿那孩子一生纯真,夏有清风冬有暖阳,无拘无束就好。 第二十章 素心过去 宗越正在百草堂翻着药铺的账册,手下人过来,说北溟公子带了个女孩过来,宗越一猜便知那女孩十有八九是依依。 等北溟带着依依进来,宗越放下账册,见二人行礼:“二爷。” 宗越回答道:“回来了?” 那日顾卿烟刚和他说完依依的事,他便找了依依过来,那会儿依依一直咬定自己要学武功,是陈苏同意的,面对一个女孩子,宗越又不能太强硬了,就又给送回石门了,想着哪天依依坚持不了,他便寻个由头把依依带出来。不然回头依依若真在石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也不好和自己的好友交代。 北溟上前回宗越:“回二爷,我家主子的意思依依不适合在石门,所以送回二爷处。” 顾卿烟做事向来果断,她一旦决定了,就立马执行,所以送依依出来这事,顾卿烟打定了主意,见了个面就给送出来了。 宗越让依依来到自己身边,说:“我知道了,就让她在这吧。” 依依见自己被这么安排交接了,还惦记着出了石门能不能学武功,于是转头看向宗越,说:“二爷,那我可以跟你学武功吗?” 宗越蹲下身来,视线与依依平行:“可以呀,不过你愿意也学医术吗?” 依依扬起小脑袋,眼睛骨碌一转,早没了在顾卿烟面前的拘谨,想着要是学医术同时也学了武功,岂不一举两得,于是朝宗越点点头。 北溟见这项任务达成了,也不久留:“二爷,属下先行告退。” 宗越道:“去吧,素心没跟去石门你多注意你家主子的身体。” 北溟应声,出了百草堂,自此,依依就成了宗越身边的小徒弟,后来顾卿烟还打趣说桃花涧他们四人,没想到最先收了徒弟的是宗越。 回到石门的北溟被顾卿烟叫了过去,进屋时冬青也在。顾卿烟正问他石门近来都安排隐卫和暗卫做了什么,特别是这次要接受试炼的这一波人。 这些都会有一本记录册,冬青呈上,顾卿烟一边翻着,一边听着冬青说:“除了日常的任务,那便是一个月到半个月前,试炼的暗卫分批去了趟幽雾林适应环境,提前演练了一遍。” 冬青择重点和顾卿烟说,听到自己想听的,顾卿烟合适记录册,问北溟:“你觉得呢?” 那些人有异样,顾卿烟势必会重点关注,这些暗卫石门试炼之后会被带进宫里,如若真有什么事,她首当其冲要为其负责,而且这些人中若真混有旁人,后果是顾卿烟不敢去想的。所以,她情愿此刻多疑心一分。 北溟和顾卿烟有着相似的想法,但心中也有所思虑,说:“幽雾林除了它的环境还有咱们设置的机关,若非有咱们自己人,一般外人不敢擅闯。” 顾卿烟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手指轻轻在记录册上叩击,一双杏眼盯着案几上的手炉:“北溟,明天跟我去趟幽雾林。” 顾卿烟对这事有点思路,但不知该怎么表达,只知道直觉告诉她去幽雾林走走或许会让事情更明晰。 “那一队是谁在管理?”顾卿烟问冬青。 冬青回:“是冬鑫。” 短短的这一瞬,屋子内是安静的,冬青知道,如果确认其中有问题,他们都将受到桃花涧和石门的双重惩罚,而冬鑫作为最直接的管理者,会是被罚的最重那一个。 “先下去吧,你们心里知道就行。”顾卿烟说。 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让二人退下,顾卿烟坐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眉头渐渐皱到一起,手不自觉的捏了捏鼻梁,长长呼出一口气,潜意识在告诉她,有什么威胁在向她靠近,她多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天渐渐泛白,新的一天悄悄的来了,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冰条,气温的骤然下降,让清晨起了床的人打了个冷颤。素心见天气如此,担心顾卿烟在石门着了凉,一早便带着两个人送来了青雀细绒大氅和两套稍厚些的衣裳。 顾卿烟醒来,就见素心在屋内替她弄着暖炉的背影,素心身子微微前倾,该是在给暖炉里添香料,顾卿烟不喜浓香,故而素心取一勺也只是将勺尖部分的香点了进去,顾卿烟在床上半倚着身子就这么看着,也不去打扰。 只是忽觉得有点凉,不禁轻咳了一声,引起了素心的注意。 “主子,你醒了。”素心走过去,将两侧床幔挂好,给顾卿烟披了件衣裳,扶她起床。 彻底出了温暖的被窝,顾卿烟算是完全感觉到了外面的冷,说一句话,都是雾气从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顾卿烟从不让素心来石门,一来这里男子居多,素心不是习武之人,定是不惯。二来顾卿烟在石门习惯自己照顾自己,素心在也没多大用处。 素心端来热水让顾卿烟梳洗,回:“奴婢瞧着天冷了,主子来时没带什么厚衣裳,送了两身过来。” “你有心了。”顾卿烟说着,拉了拉素心的手。 素心这丫头,对人好的心极为实在。当年素心被人卖进双影楼,因不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打探消息的工具,素心几次逃跑几次被抓,然后接受一顿摧残,等伤好些,又继续逃跑,那一次逃跑路上遇到顾卿烟,素心不知顾卿烟背景,连连磕头,要顾卿烟救救她。 自从袁钊那一事之后,顾卿烟对于救人这件事都自动屏蔽,自然一开始没把素心放眼里,策马扬鞭就从素心身边经过。北溟跟在其后,顾卿烟不做停留北溟也只是跟随。 素心那会儿不知道哪来的气力也不知为何偏偏就认准了顾卿烟,一个劲往前冲,愣是冲撞上北溟的马,马儿受了惊,仰天大叫,北溟紧勒缰绳,就见马抬起前蹄,素心就在马前蹄正下方的位置,眼见马蹄落下素心可能就要没命了,顾卿烟一回身,从马上飞身而起,捞起了素心就往一边扔开了。 北溟趁着这功夫安定了马儿,赶忙从马上下来,看看素心有没有事。 “姑娘,你还好吗?”北溟轻轻拍了拍躺在地上的素心。 不一会儿功夫,素心恢复了意识,轻轻摇头,手却拽住了北溟,用极为虚弱的语气说:“救...救救...我。” 北溟看了看素心,肉眼能看见的勃颈上、还有露出的手臂上大大小小伤痕不少,新伤旧伤夹杂,看着都令人心疼,再加上刚才那一下,北溟都替她疼。 顾卿烟在把素心扔一旁后就已经重新上马,现在也没看着他们,就等北溟上马他们就走,北溟知道顾卿烟的心思,但又不忍心将素心就这么搁这,开了口:“主子,要不带她一程,到前面寻个地方放下?” 他们现在身处一处郊外,方圆几里不见个人影的,若真让素心就这么呆着,估计明天人就指不定怎么没了。 顾卿烟听了北溟的话,歪过头撇了撇躺在地上已经不怎么动弹的素心,她的手还死死抓住北溟的衣袖,正要说什么,顾卿烟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几个黑衣人拎着刀朝他们而来。 下意识的说了声:“带她上马!” 北溟干脆利落的就将素心抱上了马背,二人正要离开,就听后面有人大喊:“把那姑娘放下!” 语气充满了命令,顾卿烟朝北溟递了个眼神,北溟点头,纵身下马,挡住来人,顾卿烟调转马头,靠近了北溟的马,那马儿识趣的也往顾卿烟身旁挪了一步,顾卿烟将那匹马和马上的素心护在了身后。 “不管你们是什么,那姑娘是我们的,把她放下,我们就放你们走。”为首的黑衣人说道。 北溟听他说完,冷笑一声,还没说什么,对面又继续说:“别不识抬举!” 北溟心想这话也不知道该对应谁:“你们知道什么人死的快吗?” 语气阴冷,说话间手中已多了几根银针,不管对面是什么表情还是已经有人步步逼近他,北溟为他们解答:“话多的人,死的最快。” 说完,手中的银针已经一根根穿入那些人的额头正中间,还未近得他身,第一波黑衣人已经倒地,后面几个人见北溟不是好惹得主,又见顾卿烟是个女孩,便换了方向,朝顾卿烟而去。 只能怪他们太轻敌,顾卿烟也不怕几人一同过来,立身于马上,一黑衣人耍刀劈向顾卿烟,顾卿烟一折腰,躲过一招,袖中手握着折扇,一手挡住黑衣人未拿刀的手,一手顺着回来的刀往回收的力,扇子划过刀面接近黑衣人的脖子,“唰”一声,扇面打开,对面的黑衣人脖子筋脉渗出血来,就此倒地。 其他几人见顾卿烟如此轻松就解决了他们的伙伴,便打算一起上,顾卿烟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甩出袖中的孔雀羽,例无虚发,干脆果断的解决了面前的人。 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再看看躺在马背上的素心,顾卿烟对北溟说道:“先带回雨花楼,让三哥处理吧。” 就这样,素心被顾卿烟无意识的救下,带回了雨花楼,后来素心提起这事,顾卿烟一口咬定救素心的是北溟,不是自己。 回了雨花楼,素心醒来,一度以为自己还会过在双影楼的生活,也是在这里,她才知道自己向谁求助的,百里墨瞧见醒来的素心惊讶的表情,问她:“后悔吗?” 素心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百里墨轻笑:“你先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伤好后再说。” 素心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全是让她自己做决定,决定自己要留在雨花楼打工还是去伺候桃花涧四姑娘,毕竟百里墨觉得顾卿烟长大了,身边不能尽是男子在照顾,正好有个素心,也挺合适,二人也算有缘分。 考虑一二,素心还是选择了成为顾卿烟的侍女,虽然一开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但后来时间久了,素心也知道了顾卿烟这里外不一的别扭性子,对顾卿烟不禁越来越上心。 这回忆间,素心给顾卿烟挽好了头发,顾卿烟自己也画好了淡淡的妆:“好了,一会儿我和北溟要去趟幽雾林,你就先回净心院吧。” “是。主子,昨儿顾二爷问主子酿的酒可还有?”顾宁她们从老易那回来,就差人去净心院问了问酒的事。 顾卿烟前几天刚让胥少霖他们把老树下的启出来,这就被惦记上了。 “你怎么回的?”顾卿烟问。 “奴婢回这几日我们也在点着,若是夫人和老爷们要 ,点出来就送过去。”素心心眼实诚但跟着顾卿烟久了,多少也学了几分给自己留后路。 顾卿烟夸着素心机智,从素心那得知是老易提了一嘴,顾宁她们差人来问的,一副恍然大悟:“是哦,我想起来了,那会儿还和易叔年末给他留两坛子。素心你回去真的点点,匀出两坛来先放着。”顾卿烟嘱咐素心,毕竟她还想跟老易再学点别的酿酒方法,总得先给点甜头再说事吧。 主仆二人说完话,素心给顾卿烟披上青雀大氅,二人出来,北溟已在门外等候:“主子。” “走吧。”随即二人去往幽雾林,也全当为七日后的试炼提前布置了。素心也就此出了石门回净心院去了。 第二十一章 南宫少主 看账册的时间枯燥无味但又过的急快。五日后就是盘点的日子,各地的商号管事陆续在这几天出发,胥少霖这边东篱也在带着谷里的人为了盘点之事忙前忙后。 宗越在百草堂一方面看着药堂的账册,一方面想着新一年的计划,还得教着依依基础的药理知识,时不时念叨一下顾卿烟把南柯给弄走了,让他少一个帮手。 不过好在依依乖巧机灵,自己看书的同时别的事也能帮上忙,自己也慢慢适应了学习医术的生活。 百里墨不时能接到雨花楼传来的消息,司徒浩阳似乎已经带着赵启悦回了他的地宫,至于叶瑾梁那在他到了南宫之前,百里墨派去的付冲已经到了南宫—— 付冲在南宫门口递了帖子,门童说了句稍等便进去了,不多时门童先出来,开了门向付冲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付冲进了大门。 影壁处有一白衣少年在等待,见付冲进来上前一步,说:“付掌事,我们家公子在前厅等候,请随我来。” 付冲点头示意,跟着少年过了屏门,进了外院,虽是外院,花草树木装饰却都是应有尽有,尤其是兰花最惹人注目,现下已是冬天,听闻前些日子平阳城还下了场雪,如今院中兰花却不见受损之相,想来打理这些之人必有一番过人之处。 随着少年进了二门,那内院有一兰花台,还有兰花正在盛开,不远处有一涌泉水池,是那兰花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两侧的植被也被照顾的极好,修剪出整齐的形象,有花匠此刻在精心的做着养护。 刚来到前厅前的走廊,一阵香气似有似无、淡淡的飘了过来,在冬天里似乎注入了一丝丝的暖意,说起来有点舒缓了付冲一路赶过来的疲劳。少年进了屋,付冲随其后,见那前方正中间摆了长条案几,案几上点着香炉,淡淡的青烟一缕缕飘起,是了,就是这个味道。可付冲要细闻,感觉却不比在走廊上那么强烈了。 案几后坐着一男子,一袭苍色衣裳,束起的发干净利落,眉目清秀,嘴角上扬似带着一丝微笑,仅是侧颜付冲已觉得面前的男子如画中一般。那双手拨弄着案几上的兰花,像爱护珍宝一般,动作轻柔,付冲不由得低了低头,心下想着,饶是自己的几位爷,相貌在这位面前也稍差了那么几分。 “雨花楼付冲见过南宫少主。”付冲快速收回思绪,问了好。 南宫逸把花瓶放好,坐正了身子,理了理衣裳说:“我当谁这大冬天专程派心腹跑我这一趟,原是雨花楼啊。” 江湖上素来说南宫世家孤傲,从不与人交好,也不与人为恶,自有南宫一派就于这平阳城中自娱自乐,典型的与其他门派井水不犯河水。到了南宫逸这,外人皆知南宫逸性子孤傲更胜他的父辈祖辈,且说话总带着不可一世的腔调,行事作风也神神秘秘让人难以揣测,若不是两年多前雨花楼暗中得来消息南宫逸与司徒浩洋私下多次相见,司徒浩洋也常来南宫小住,雨花楼也不至于留意南宫,也正因此这回寻得先机,让付冲前来。 南宫逸对于雨花楼会派人前来倒是不意外,反而有些期待,故而也早做了准备等着,他就想看看,在这场暗斗开始的初端,究竟会是雨花楼背后的桃花涧占了先机还是浮荼依然保持在前。 不久前门童前来报雨花楼管事已到,南宫逸轻轻一笑,看样子这一局浮荼要被动了。不过他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他还得看看彼此能不能看上眼了。他们南宫一派长久以来能在各种质疑、挑战、排挤中明哲保身,靠的不就是交换吗。 付冲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往前一呈,说:“南宫少主,我家二爷前些日子得了一兰花种子,三爷知道南宫少主素爱兰花,便命小人给南宫少主带些过来。” 南宫逸喜爱兰花,从他院中置景已然能看出来,宗越回京探亲,寻来不多份的墨兰种子,帝都那地儿不适宜栽,宗越悉数带了回来,原想都带回桃花涧,可临出发前百里墨让他留了一份在雨花楼,说是往后有用,这不就让付冲带了过来。 南宫逸身边的白衣少年接过锦袋,呈上。南宫逸将那种子倒了出来,种子粒粒分明,比起常规的大一些,也没有虫子咬过的痕迹,就此来看,是些好种子。 “替我谢过宗二爷和百里三爷。”南宫逸不客气的收了种子,对付冲说。 付冲回:“小人定会转达。”说完,付冲抬头看了看南宫逸,接着说道:“三爷还有话让我转达南宫少主。” “噢?你说。”南宫逸似乎不意外,又或许他一直在等着这句话。 付冲道:“这花种是墨兰花种,南宫少主照料兰花世间无几人能及,故而三爷不知在花开之时,桃花涧能否有幸看到两株。” 南宫逸听罢,淡淡一笑,付冲看不见他有其他的情绪,只见南宫逸起了身朝他走来。 “付掌事方才进来之时可看见我院中的兰花了?”南宫逸说着,就往院中去。 付冲跟在他身后说道:“南宫少主院中兰花照顾的甚好。” 南宫逸往兰花台走去,边走边说:“是呀。你瞧,我这兰花台里的兰花,名贵的有,一般的也有,我不过是花同样的心思对待他们罢了,至于能长成什么样,除了养护,不也得看花种自身吗?” 付冲微微点头,说:“比起少主内院的兰花台,小人还是更喜欢外院的兰花。” 南宫逸听着付冲不卑不亢的语气,忽然有些觉得付冲并不是一个掌事这么简单。 转头看向付冲,付冲没有直视南宫逸的眼睛,而是看着兰花台,看着兰花在冬日的威风里摆动着叶子,兰花台里的兰花长得是好,可就是品种杂了些,虽简单分了区域可终究不是一体。 付冲这个人和他的话引起了南宫逸的好奇,他问:“付掌事这话从何说起?” “恕小人多嘴,小人不是特别懂花之人,只是外院的兰花每一簇,每一块都成型而放,且是同种花类,故而那淡淡的兰花香也统一有序。”付冲说道。 南宫逸听罢,哈哈一笑:“桃花涧想来也有厉害花匠,要什么花不得。” “只是我家几位爷和姑娘都不精通种花养护之道,纵有花匠养护,也不得其中乐趣,南宫少主您说不是吗?”付冲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却是话里有话。 南宫逸怎么会听不懂这其中的意味,只是付冲既不打算明说,他也顺着话往下讲便罢了:“那花种于我这,等开了花,纵使看见花了,不也只看得到花开,不知那乐趣吗?” 付冲笑笑说:“别的几位主子小人不敢妄言,但我家三爷那不管花开不开,三爷想知道的是把自己能掌控的事放到别人手中,他还收不收得回。” 话音落,付冲看了一眼南宫逸,南宫逸从始至终嘴角含笑,可在听完付冲的话后眼神有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只是很快就又恢复了。不过付冲已经知道,这话,说进南宫逸心里去了。 前面说过南宫一派明哲保身多靠的是交换,这个交换牵连着南宫一派的命运。他们交换彼此的秘密、交换家人、交换武器……所有能成为交易的,他们都会与对方交换,所以,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孤傲的南宫一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背后是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保证了表面的风光。 南宫逸的父亲南宫宵安曾想改变这一局面,惹来了杀身之祸。 年幼的南宫逸继承父亲之位成为南宫家少主,他心里亦是有恨,恨家族前身的懦弱让世世代代都必须活在这交换之下,他们以为自己牵动着别人的命脉,可也在一点点的把自己的死穴暴露在别人面前。 南宫逸的姐姐南宫蕊,当年就是被交换的那一个人,双影楼前楼主看上了南宫蕊的潜质,想将南宫蕊收入门下,然南宫宵安极力反对,一个女孩子,进了双影楼,少不得用姿色甚至身体去获得消息。 双影楼提出用楼中秘术帮南宫一派提升功力,亦遭南宫宵安拒绝,他早已不想通过交易的手段来保持南宫一派所谓的形象,双方软的不行,来回间激怒了双影楼,就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事情的最终是南宫蕊出现,以自己换取了南宫一派的平安,并让双影楼承诺在南宫蕊在一日双影楼,南宫一派便一日不能动。 年幼的南宫逸从此心里又烙上一层烙印,把自己的东西交到别人手上已换取徒有其表的虚荣,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付冲便是抓住了这点一点点试探南宫逸。 “花已在我手上,花开不开、何时开、开了之后的事情就不是百里三爷或是雨花楼、桃花涧所能掌控的了。”南宫逸放缓了语气说道。 方才付冲的话确实有让他心里想起了本不该想起的东西,但他南宫逸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摆布的。 付冲道:“也是,不过于三爷而言,这墨兰是二爷带回来的种子,于雨花楼而言这是想送给南宫少主的礼物,于桃花涧而言,它,不过是几株花而已。”付冲顿了顿,看了看兰花台里的各色品种,百里墨说的没错,像南宫逸这样的人,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却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缺了有人给他先踹开一扇门。 而他付冲现在就在这道门前,只等时机到了,他一抬脚,大功告成。哪怕南宫逸只是站在门口,出不出去也就都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现在,付冲开始在等一个时机。 南宫逸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宫一派的交易就越来越对自己不利了,对方给出的都是于他们自己而言不痛不痒的,可换取南宫家的却都开始慢慢接近他们的核心。 就像两年前,他突然接到浮荼司徒浩阳的一封信,信上声称只要帮浮荼完成一件事情,浮荼就帮助他脱离如今的局面,至于是什么事,那是司徒浩阳并未明说,后来他们见过几次面,南宫逸从侧面问过司徒浩阳,司徒浩阳的回答都是时间到了,自会有人和他说。 于是除此之外,他们便不再谈论此时,南宫逸和司徒浩阳的往来渐渐倒成了几分朋友的意思。 若不是后来陆续收到碧落宫的帖子,他可能都要觉得司徒浩阳这事就要不成立了。也正是因为这一帖子和后来江湖上的风声,他南宫逸又逐渐回到自己的心思中来。 桃花涧、浮荼,两个千丝万缕的门派,他借助其中之一的力量摆脱现有的命运是最好的选择,可二者之中他若踏错一步,必然也是万丈深渊。 素来明哲保身这几个字,他忽然明白了前人的作为用意,但也势必要改变,所以他不得不好好思量,权衡最好的方式。 “墨兰珍贵,看在花种之上,雨花楼此礼我也当好好对待。”南宫逸道,说完走回前厅。 深冬的外头是有些冷,待久了,也只能暗自搓搓手,付冲随着南宫逸进屋,二人都尚未察觉身后,下起了小雪。 南宫逸让付冲坐下,白衣少年端来了茶,付冲听南宫逸说道:“来了许久,也在外面站了会儿,喝杯茶,暖暖。” 付冲端起茶杯,刚喝下一口,又听南宫逸说起:“听闻桃花涧四姑娘喜好品茶。” 付冲道:“是,四姑娘烹茶手艺一绝,也爱品各种茶。” 说起顾卿烟,付冲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南宫逸瞧见了,也不自觉的轻轻一笑,他知道这个四姑娘是个不一般的人物,现在他不过是一句话,不是直属于顾卿烟底下的人也能有如此表情,南宫逸不禁在想是种什么样的力量能如此。 “江湖上奇女子屈指可数,没准有一日也能得见四姑娘一面。”南宫逸说着。 付冲微笑点头,对于顾卿烟的魅力,付冲也是极为佩服的,虽然此番前来他的正事不是谈论顾卿烟,但也不宜步步紧逼南宫逸,所以打会儿岔也不是不可以。 “四姑娘倒也喜爱闲情雅致的生活,若今日她也见这番幽兰清香之景,只怕会欢喜几分。”付冲说。 南宫逸听罢,笑笑,二人正值说话间,见白衣少年上前,拱手行礼:“少主门外有人求见。” 说完递上拜贴,南宫逸打开一看,合上拜贴放在手边,说:“让他进来吧,先在厢房侯着。” 算算时间,付冲想,差不多也是那边的人该来了吧,于是自主起身,朝南宫逸说:“南宫少主有客人,小人便不多叨扰,先行告退。” 南宫逸看了看付冲,点了点头,就让付冲先下去吧,他相信付冲有能力不和那个要进来的人碰面。 待付冲出去,南宫逸叫来白衣少年,指着付冲方才喝过的茶杯,让白衣少年将茶杯先端下去。 白衣少年端着茶杯出门左拐,正好和此时已进内院的叶瑾梁措了开来。 叶瑾梁进屋时南宫逸正在添香,见叶瑾梁进来,南宫逸起身,二人毕竟身份地位相互差不多,故而只是相互平礼。 “小世子到访,有失远迎。”南宫逸虽嘴上这么说着,可身子依旧未动。 叶瑾梁也不管他,自顾坐下。南宫逸也不多说什么示意白衣少年倒茶,自己也做回了案几后面。 “南宫少主好闲情。”叶瑾梁看着南宫逸坐下后只顾添香,未曾理他,出声说道,话语里不难听出有些不屑。 南宫逸轻哼一声,此人虽是永安侯世子身份,但在司徒浩阳面前也不过是一棋子,如此不自知,南宫逸懒得搭理这类人。 只是偏偏是他叶瑾梁带着拜贴还有拜贴里藏的司徒浩阳手书,他不得不跟这人过个两招。 见白衣少年上了茶,南宫逸才开口说:“小世子也好兴致,大冷的天还四处游玩。” 叶瑾梁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听南宫逸回呛了他,差点在言语上有失,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这回来这里的事情,这才压下心中火气,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走人。毕竟南宫这座院子莫名的让他觉得阴冷。 “信你看了?”叶瑾梁单刀直入问。 南宫逸点点头,方才叶瑾梁进来前他看了,信上无非就是说浮荼要他帮的那个忙他就快知道了。 叶瑾梁道:“如今浮荼和桃花涧势必要在碧落宫有一高下,主上的意思是在必要的时候还需得到南宫的支持和帮助。” 叶瑾梁说起正事的时候倒还有几分认真的模样。 南宫逸也不着急,顺着话往下问:“怎么支持?怎么帮助?” 叶瑾梁道:“南宫少主不打算前往碧落宫吗?” “去呀。”南宫逸回答他,玩味的笑着看叶瑾梁。 “那不就完了,这一路,南宫少主若孤身前往岂不孤独,若是能与桃花涧一行人结伴同行,浮荼就要仰仗南宫少主。”叶瑾梁说着。 浮荼给他的计划中,料到桃花涧或会派人前往南宫、双影楼游说各方,故而他要告诉南宫逸需要他假装答应桃花涧先保持中立,然后在路途中想法子接近桃花涧与之同行,这样比起一开始就让南宫逸靠向桃花涧要能让他们信服得多。 至于双影楼那边,他们打算让楼中女子在那十二幽灵卫身下下功夫。 叶瑾梁说完和南宫有关的计划,就听南宫逸反问他:“我南宫与桃花涧近日无冤,远日无仇,去碧落宫不过是看看新鲜。为何一定要听你的?” 叶瑾梁不知他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南宫逸在默默考量的标准,说道:“南宫少主这不是听我的,而是听浮荼的。南宫少主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 “噢?我什么处境呢?”南宫逸语气多了几分轻蔑。 “南宫少主不会以为这两年我家主上只是为了跟少主做朋友吧。”叶瑾梁开始发狠,见南宫逸还是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更加来气。 “南宫一派为了在江湖上立足,从第一代开始就在不停的出卖自己吧。为了换得南宫一派在江湖地位不惜放弃君子身份为别人杀人,为了私欲出卖自己朋友的消息给别人,就连这自诩了得的内功,也是用家中秘笈换来的。噢,对了,南宫少主如今这么安逸,还是自己姐姐换来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南宫蕊究竟怎样了?”叶瑾梁句句踩中南宫逸的底线,他以为这样激南宫逸就能让他认清自己现在有多被动。 “你想说什么?”南宫逸忍下心中的暴怒,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平和。 叶瑾梁没有发现南宫逸的不对,只是越说越起劲:“主上曾答应过南宫少主,帮少主摆脱如今的处境,主上向来说到做到。” “呵。”南宫逸轻笑,“难道这就不算是交换?” “可这交换值得呀。”叶瑾梁说。 听完他这话,南宫逸叹气一笑,心里已有了判断,缓下声来说:“事情我已知道,容我想好后再告知小世子。” 听南宫逸松了口,叶瑾梁觉得成功了七八分,说:“那我先告辞,明日等南宫少主最后的消息。” 南宫逸点点头,让白衣少年送他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各有心思 送走闹心的叶瑾梁,白衣少年回了前厅,刚进前厅南宫逸已不是刚才那副模样,“唰”的一声揭了脸上那张皮,往桌上一扔,说道:“累死我了,下回,还是你自己来。” 原先的白衣少年一变脸,恢复了本来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南宫逸,方才扮做他样子的,是他的表兄南宫渊。 南宫逸坐回案几后面,把那插兰花的瓶子拿了过来,一副嫌弃的表情重新摆弄。 南宫渊静静看他,心想自己插的花有那么不好看么?那方才也不见付冲和叶瑾梁有什么表情,他假装的应该很好。 “你是扮得还不错。”南宫逸对于南宫渊的心理掌握的很好。 “那你有什么看法?”南宫渊问。 此刻,案几的香炉飘起一阵青烟,南宫逸手腕于青烟中翻转,轻声说道:“这两虎相争,必是一死一伤,下注哪边都有风险,不过是看谁的风险小。” 说着看了看南宫渊,如果就南宫渊来说,他不希望南宫家掺和进去,可南宫逸有他的考虑,他相信南宫逸能权衡好,故此只在一旁帮他帮衬着。 “如果是中立呢?”南宫渊问。 “有得选吗?”如今付冲和叶瑾梁都来到了门前,他想两不沾,已是不可能的。 正说着,南宫渊似乎想到什么,说:“先前是否不曾与桃花涧有过什么?” “不曾。”南宫逸说。 这也是他考虑的点,以前不曾,可若这回他应了付冲,就不知是好是坏了。 “你偏向桃花涧?”南宫逸问,从刚才的态度以及现在南宫渊话里话外,几乎都是桃花涧。 南宫渊笑笑,他说:“是,原因,你应该知道。” 南宫逸是知道,且不说桃花涧背后还有朝廷,就单论方才的态度来说,叶瑾梁的态度他也不喜欢。 只是如今,付冲句句试探他,告诉他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才是真正的实在,也没表露出桃花涧的需求,所以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总有利与弊,浮荼俨然已把南宫家当做一个利用,就看你想不想被利用了。”南宫渊把话简单明了的说。 “罢了,明天让二人都错开时间再来一趟吧。”南宫逸心中的决定已渐渐成型,想明天再一试。 南宫渊点了点头,这是个赌局,他希望他的下注就算不赢也不赔。 付冲离开南宫后并没有回到客栈。见叶瑾梁进了屋,本想偷听点什么,但考虑到南宫逸内功深厚,听觉感觉都极强,深怕漏了馅儿,便作罢。转而去了城中,想着再打听打听关于南宫的事,没准再见面的时候能碰上些用途。 走了几处,也不过都是桃花涧早已得到的消息,便就此作罢了。回了客栈心中就在暗自琢磨,直到傍晚时分,南宫家奴来传话,说是明日辰时,邀付冲一见,付冲应了声,那家奴便离去了。 付冲心想:此事虽不敢说十拿九稳,六七成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第二日早起,付冲从包裹中拿出百里墨让他带过来的最后一样东西,揣在怀里往南宫去了。 同样是被一个少年领进了前厅,南宫逸坐在正前方,示意付冲也坐下:“付掌事昨日睡的可好?” “多谢少主记挂。”付冲回。 “平阳城比云墨城冷了许多,付掌事习惯就好。”南宫逸道,“今日便不再兜圈子了。付掌事也只昨日永安侯世子来过,将他所想所需与我说的明明白白。” 付冲笑笑,昨天绕弯子打哈哈,说得他也累,于是说道:“南宫少主也知无论是雨花楼还是桃花涧,我们都只习惯云墨城那片天,此番前来,也只是想与南宫交好,若有一日路过此处,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如此简单?”南宫逸说道。如果就单是付冲所说,那桃花涧不过就是打个招呼让他不要干预未来的事。 “三爷知道对南宫少主而言看似简单的事或许往往更不容易做到,故而也没别的打算。只让属下一来转达给南宫少主,雨花楼交易素来都是金钱,偶有人情,只要互不相碍,见面总有三分情。二来,三爷有一物要给南宫少主……” 说着付冲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那是雨花楼协助令,付冲将其放在了南宫逸的案几上,继而说。 “虽然雨花楼不曾涉足平阳城,但谷主那有几桩生意在此处,想来多少也曾受过南宫的照顾,因此若有一日南宫少主觉得需要帮忙,协令牌到这几家店铺即可。”与令牌一同放过去的,还有一份店铺的名单。 南宫逸看了看令牌,挑眼看着付冲:“百里三爷不防着?” “我家几位主子若是没有想好,便不会轻易下决定的。”凡事留后手,桃花涧这几位可是玩得透透彻彻的。 南宫一派真要敢做出点什么触及他们底线的事,他们也没有心慈手软的可能。 南宫逸笑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了,跟那几个心思捉摸不透的人玩,他怕麻烦。 付冲一步步尽给南宫逸好处,看上去这所有的一切对南宫一派百无一害,再想想昨天叶瑾梁那总是带着威胁和不屑的语气,在后边一直听着的南宫渊不得不感叹桃花涧培养出的下人。 南宫逸终究还是收下了令牌,付冲走后,南宫渊从后头走了出来:“你决定了靠向桃花涧?” 南宫逸摇摇头,他终究还是把付冲的话听了进去,只有自己能掌控的,才是自己的。 “赌一把,我既不随了浮荼,也不全应了桃花涧,看最终,是赢是亏。”南宫逸的决定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 “那叶瑾梁一会儿过来呢?”南宫渊提醒他一会儿还得再把一个人送走。 南宫逸偏过头来,眼神绕有意思的看着南宫渊,南宫渊接收到眼神,赶忙摆了摆手:“不不,你自己来。” 想想昨日见面,自己差点和叶瑾梁怼起来。 “叶瑾梁那一会儿找人传话过去就行,对了,你去帮我做件事。”收起玩味的神色,南宫逸说。 “什么事?” “帮我核实一下我姐姐的事。”这些年,南宫蕊偶有书信传来,可书信中除了说自己安好,便是问家里,多的再没有。 南宫逸多次尝试打听,可都无果,如今付冲方才在走之前给了他一封信函,信函内说道:南宫蕊进双影楼后第四年双影楼内便再也听不到这个人名,之后双影楼内一对名叫瑶姬、雪姬的姐妹逐渐展露头角,成为双影楼的头牌,其中瑶姬更是成为了如今双影楼的当家,至于这二人之中是否有一个就是没了名的南宫蕊,消息就此断了。 这些年家中书信未曾断过,笔迹也都是姐姐的字迹,所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担心因为此事姐姐再受牵连,故而想将心中所讲之事核实一番。 “我知道了。”拿着那封信函,南宫渊出了大门。 南宫逸写了封信,叫来了下人:“去一趟客栈,告诉叶瑾梁,如今桃花涧已经派人前来,让叶瑾梁自己小心着些,要我贸然就与桃花涧交好势必那边也会留着疑心,若浮荼有需要,知会一声,能做的我南宫逸会尽力相助,其他与他们浮荼的事我都已经写在信里,你转达给叶瑾梁就好。” 不久后,叶瑾梁收到口信和信函,就将信函先转回给了浮荼那边,自己也不愿再在平阳城待太久,收拾收拾,往双影楼去了。 浮荼这边收到叶瑾梁的信件,看完信,司徒浩阳焚了纸张。左手边是幽竹堂的赵启悦,右手边是幽冥堂的安菁。 对于南宫逸的态度,司徒浩阳也算是知道了,此人不可全信,也不能完全放弃。 “双影楼没问题吧?”比起南宫,司徒浩阳觉得双影楼对他来说更有用。 安菁回道:“是,已经提前都通过气。” “南宫蕊的事看着点。”司徒浩阳叮嘱,南宫蕊是南宫逸的一个软肋,有这个在,南宫逸也不至于翻天。 “是。前段时间透露消息的已经处理了,剩下的已经封锁。”安菁说。 不久之前双影楼打探到有南宫蕊的消息流出,及时制止中断了消息。 “嗯,不归城传回什么消息了吗?”司徒浩阳对于这些事平时不怎么过问,想起来了便问几句。 “没有。”赵启悦说。不归城不是他安排的,所以具体的他也不太清楚。 安菁接了话:“应该是都顺利进了石门,不好传信。” “进了石门?”司徒浩阳突然话锋一转。 安菁被司徒浩阳看得有些不安,点点头。 司徒浩阳神经一紧,说:“你安排的。” “属下只是给城主提了醒,从内部而攻。”安菁说道,话语却有几分虚。不敢对上司徒浩阳的眼睛。 “或许是我最近太放纵你了。”司徒浩阳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菁做事多了几分自傲和浮躁,为了让她自我反省这回去南边,司徒浩阳并没有带上她。 可谁曾想,回来之后,竟听到这事。 “主上……”安菁有些不知道司徒浩阳的意思。 赵启悦说道:“石门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把不归城的人放进去能落到什么?” 安菁说道:“不归城擅于暗杀伪装,若能成功隐藏于送进宫的暗卫中,咱们岂不事半功倍。” “那你也太低估他们了。”司徒浩阳说道。 “就算石门不是顾卿烟在,你以为那几个护卫不会察觉到吗?更何况试炼势必会经过顾卿烟,你让他们自己送上门。”司徒浩阳说道,带着一丝怒火。 安菁这番做事太过不经思索,顾卿烟发现是迟早的事,不归城他只怕是要弃了。 第二十三章 小林子事 顾卿烟和北溟到幽雾林的时候,林中云雾缥缈,走进林中还能看见树上结了霜。桃花涧这边几乎不曾下雪,独有幽雾林起雾结霜倒在冬季成了常事。 北溟和顾卿烟分头在林中绕了一圈,北溟看的前半段,前半段试炼的陷阱机关都已经布置完毕,也没什么疏漏之处,便往前去找顾卿烟了。 顾卿烟走的是幽雾林深处,这里只靠眼睛几乎无法分辨正确的方向,有太阳还好些,若是试炼那日遇上这样的天气,那才是真的考验人。 顾卿烟本身方向感也不是很强,纵使来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不给自己做个标记也会迷路,在她进入的地方挂上一个小铃铛便进了林子。 一般情况下,这里就是试炼的最后一道关卡,安排下冬青和冬鑫,作为暗卫们的障碍。顾卿烟巡视了一圈,林中无什么异常,便打算往外走了,静下心寻找着铃铛的声音,顺着声音顾卿烟找到来时的路。 北溟收了铃铛回到顾卿烟身边,顾卿烟问:“你那有什么吗?” “一切正常。”北溟回。 “这也是。对了,那边就是别院了吧?”顾卿烟指着一个方向说。 见北溟点点头,顾卿烟道:“既然都出来了,先去趟别院吧。” 算来也有几日顾卿烟因着石门的事没去别院了。现下幽雾林没什么异样,那些人应该不是从幽雾林混入的,周边便是别院、小林子和小镇,怎么着今天顾卿烟都得走上一遍,总会有收获的。 别院里下人刚报完四姑娘往这边来了,后脚就见顾卿烟进了院。 千花羽和云鸾正在院中聊天,顾卿烟走了过来:“娘,师傅。” “我说他们兄妹几个默契在呢,前脚刚到一个,后脚就来了一个。”千花羽说道。 “你这丫头,过来不提前说一声。”云鸾拉过顾卿烟的手说。 顾卿烟挽起自己娘亲的手臂,顺手捏了捏云鸾的衣服,穿得还算厚实,她便也安心了,随后才说:“谁先过来了?” 千花羽指了指说:“你三哥,现在在屋里呢。” “噢~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出来幽雾林看一看,想娘和师傅了就过来了。”顾卿烟边说着边靠在云鸾的肩上。 云鸾宠溺的刮了刮顾卿烟的鼻子,三人一同进了屋。 “爹,师叔,三哥。”顾卿烟一一叫着。 “石门那边怎么样了?”顾宁问她。 “一切都好,爹爹放心。”顾卿烟还没打算将有人混入石门一事告诉他们。 百里墨这番过来是来向顾宁他们打听打听关于南宫家南宫蕊的事,三人细聊下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结果,正准备走,顾卿烟就进来了。 百里墨问她:“你要过来也没说一声,不然我等你一起。” “我也没什么事,去了趟幽雾林,一切都准备妥了就过来了。”顾卿烟说道。 “行,大哥那还得需要帮忙,我就先回去了。”百里墨说道,他看出顾卿烟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几位师傅说,因此他也不便再留。 顾卿烟看着百里墨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百里墨:“三哥。” 百里墨转身,看着她:“怎么了?” 顾卿烟对上百里墨的眼神,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她怕自己说了,百里墨便会留心这事,但关于石门的事,她还是更想自己解决的好。 “没什么,就是想说如果裕王先到了,和我说一声。”顾卿烟找了个别的话题。 百里墨点点头:“你找他有事?” “嗯,上回他还欠我一样东西呢。”顾卿烟此话半真半假。 “好,他离桃花涧不远想来再过个一两日便会出发了。”百里墨说着,朝顾卿烟笑了笑,这丫头心里有事,眼神里没藏住,他看出来了。 现下顾卿烟不说,他也不急着追问,转身回了桃花涧。 顾卿烟重新回到屋里,坐下和顾宁几人聊上了天:“爹,素心说您几位不久前去了小镇。” “闲来无事,到镇上转转,买些东西。”接话的是云鸾。顾宁从方才顾卿烟进来后,似乎就在想着什么。 “对了,素心应该也说了你易叔的酒的事了吧?”邢冥问。 顾卿烟点头,说是已备好两坛,就等着这几日有功夫了送过去。 “我看你今天若有时间就过去一趟的好。”顾宁突然对顾卿烟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话,让顾卿烟朝顾宁看了一眼,父女两人眼神交汇,无声的交流着信息。 顾卿烟道:“知道了。” 随后,顾宁将那日老易给他们说的小林子发现尸体的事告诉了顾卿烟。 “原本我没多想,但事情发生在这个时间段,你有疑虑就去看看。”顾宁知道去幽雾林做最后的检查一般是试炼前一天去就足够,顾卿烟提前去,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闲的。第二种情况基本不出现,那就只有第一种情况了。 再加上方才顾卿烟对百里墨欲言又止的样子,摆明了心里有事。 顾卿烟得了顾宁的消息,也不多在别院耗时间了,出了别院正好碰上北溟拎着两坛子酒从桃花涧方向过来。 这不说两人默契呢,顾卿烟要做什么,北溟的反应永远不会慢于顾卿烟。满意的看了看北溟,顾卿烟浅浅一笑,二人往小镇去。 老易正在酒坊烤酒呢,看着温热的酒一点点流出,那香味,整个街都能闻见,过路的街坊邻里路过,忍不住说句:“老易又烤酒呢!” 拿了个小杯,撇了一小口,端起来正要品品味道如何,就听见门外面有人喊着:“易叔!” 这酒在叫声中入口,差点没呛着老易,正准备说是哪个姑娘家家的这么不注意自己形象,转念一琢磨这声音这么耳熟,迎了出去。 “诶呦,我的四姑娘诶。”老易出了门,就见顾卿烟打前头走着,后面北溟拎着两坛子酒跟着。 顾卿烟见老易出了门来,从北溟手里拿过酒,拎在老易眼前直晃悠。 老易伸手去拿,被顾卿烟一个反手躲过去,把酒藏在了身后,嘻嘻的笑着。 “易叔,好久不见,您这酒是越来越香了。”顾卿烟说完,闻了闻空气中的香气,真的是越来越好闻了。 老易一边笑着,一边把顾卿烟请进屋,这个可是个小姑奶奶。 顾卿烟进了屋,把两坛子酒放在了桌上,老易一手端着一个小杯,稳步过来:“四姑娘快尝尝,刚出的酒,还温着呢。” 顾卿烟接过酒,摸了摸杯身,酒还温着,这香气就是方才老远就闻见的,顾卿烟把另外一杯推给了北溟,示意他也尝尝。 刚出来的酒,酒气不重,入口温润,不会辣嗓子,顾卿烟不知不觉中浅尝的这一杯就见底了。 “四姑娘可要再来一杯?”老易看见顾卿烟的表情,就知道这酒确实不错。 顾卿烟摆摆手,她倒是想,可不是现在,再说,若她真要喝,定不会带上北溟,这人容易拦着她喝酒。 见状老易也不再给顾卿烟倒酒,只往自己杯中添。 顾卿烟清了清嗓子,问老易:“易叔,进来镇上可有什么事?” 老易摇摇头,自从有了桃花涧做后盾,也没谁这么不开眼敢来小镇闹事。 顾卿烟提起小林子的尸体,老易想了想说:“我没亲眼见着,是那日捡柴回来的人上我这喝酒来,说起这事,结果没想到陆陆续续有三两个小伙说他们也见过。” “易叔可否帮我找找这几人,我想见一见。”顾卿烟说。 老易嘬了口酒,直说:“没问题。”说着叫来小儿子,让他去找那几个小伙过来。 小镇不大,左右都是认识的人,说了名字,老易的儿子就去了。不多时身后跟着四个小伙子过来。 那些小伙一见老易这坐着四姑娘,忙问好:“四姑娘好。” 顾卿烟点了点头,招手让大家都过来,他们几个换了大桌,围坐在一起。老易毫不吝啬的端上新烤的酒,一人一杯,就说起了小林子里见尸体的事。 “我家本就住的里林子不远,有时候家里养的鸡鸭什么的会放在林子中养一下,那天傍晚我去林子里赶鸡,就见一人躺在树底下,身上流着血,原以为只是受伤的人就过去叫了两声,没反应,人一碰就倒了!”一人说。 “那可不是,小林子虽不是深林,但该有的都有,毒蛇毒虫,有时候还能听见几声狼叫。”北溟边上的人讲。 顾卿烟知道林子里有蛇有毒虫,可狼,她还真头一次听说:“有狼?” 老易回道:“四姑娘不知,有一日不知从哪来了一头狼,有一阵我们都不敢往小林子去。”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那狼还在不在,只是那天我和我弟见着那几人身上都有牙齿咬的伤痕,我们没敢细看,就怕那东西还在周围,匆匆就回来了。”依然是北溟边上的人说,只是越说越心虚,就好像自己多没胆子似的。 “我那日遇见的,倒还有口气,我看了伤,那脖子被蛇给咬的,支支吾吾要说什么实在听不清,没多久,就咽气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这前后没多久小林子陆陆续续出现各种死法的人,若不是坐到一起说,还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只是看衣着不是桃花涧的人,也就作罢了。 但放到顾卿烟这,她就不是这么想了,问:“那之后你们还去过林子吗?” 几人点点头。 “看见尸体了吗?”顾卿烟问。 那几人好好想了想,似乎还真是没有再看到。对着顾卿烟摇了摇头。 “主子……”北溟出声,这么说来,尸体极有可能被人清理了。如果尸体也被清理,那么小林子应该也不好找到痕迹吧。 顾卿烟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茶有些涩,她在想下回给老易不能只带酒了,茶也该带点了。 第二十四章 开始准备 顾卿烟别了老易,和北溟两人往小林子去。虽说尸体是被处理了,可只要有过打斗找痕迹应该下下功夫多少能找到些。 走着走着,顾卿烟不禁轻叹一声。从始至终他们只知道有人混进了石门,虽心有猜测,但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猜测。 北溟知道顾卿烟心里想着什么,找不到话宽慰,只能默默跟着。进了小林子,二人一一去了那几人发现尸体的地方,经过这么些天,林子早已恢复了原来的安静,就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主子。”北溟出声叫住顾卿烟。 他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被什么勒过的痕迹。 “还有这。”北溟顺着勒痕仔细找了一圈,最终在勒痕旁边看见了一个小标记。 顾卿烟闻声过来,顺着北溟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树脚不起眼处有一个只有桃花涧才知道的血痕。 血痕,当桃花涧的人受到意外威胁的时候,就会在自己最后所在地留下以血所按下的桃花形状,以此给往后来找他的伙伴或桃花涧探查者留下信息。 血痕早已干涸,跟树干颜色几乎融为一体,顾卿烟无法判断血痕要表达的确切意思究竟是什么。 “花瓣差一瓣。”好容易分辨出来,顾卿烟说道。 那差的一片花瓣,不是血痕干涸不见,也不是人还没点到那一瓣就咽气,而是故意的。 北溟听罢抬眼环顾四周,又好好想了想刚才去的那一处,说:“这些地方,找不到血迹!” 找到血痕可以确认受害的就是石门的人,既是石门的人就不可能没有发生过打斗,有打斗,那么,血迹在哪。 尸体是被分散在了林子里,顾卿烟和北溟得出这个结论,就将寻找的范围继续放大。 “这里的这个就应该是还有一口气的那个。”只有这里有血痕,说明此人在留下记号的时候还有意识。 顾卿烟点了点头,说道:“先在这附近找找。” 顾卿烟轻功脚底一点,上了树梢,这附近都是树林小道,看不出有曾经打斗的痕迹,虽然环境适合埋伏,但也不适合进攻。 立在树上,顾卿烟在想,究竟在什么地方,才能将训练已久的石门暗卫系数杀害,对方应该不会太多人,这点从现在石门里的情况可以看出来。只是对方隐藏的太好,具体的人数,顾卿烟也无法得知。 北溟以这个地方为中心,四下搜索,在树下发现一块地方似乎埋着什么东西,北溟蹲下身,双手扒开,果见土里埋着飞刺。 北溟拿着飞刺看向顾卿烟,顾卿烟纵身下树,拿过飞刺:“私下派几个人,翻遍林子把他们找到,好好安葬。” 本来石门中就多是命途多舛之人,死后还流落荒林,顾卿烟于心不忍,事发第一时间她没能知道,就此能弥补多少算多少。 北溟领了命,说道:“有家人的属下也会安排好。” 顾卿烟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飞刺上不归二字,点燃了她眼里的火,将飞刺紧紧捏在手中。 “主子,要先动手吗?”北溟问。 顾卿烟想了想,冷声对北溟说:“不,回去给裕王传信,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叶瑾梁和他一起来看石门试炼。” 北溟应了声,想着顾卿烟这是想借叶瑾梁的口敲打那些和浮荼有关却又妄自匪大的人。 回到石门,顾卿烟先回了房间,写好给裕王的信,让北溟派人快马加鞭的把信送到了裕王手中。 裕王正府中坐,信就来了,信中语气还不是很好,裕王不知出了什么事,就问送信来的暗卫。 暗卫摇头,直说自己不知道,裕王见问不出来,便也罢了。 一边暗自想着,一边叫来近身侍卫枫溪:“去永安侯府传话,永安世子叶瑾梁此次随本王出行桃花涧。” 说完又想了想,顾卿烟没给他理由,但他得给永安侯府一个理由,毕竟不能师出无名啊,于是又叫住了枫溪:“等等,如果他们私下问你原因,就说本王有意给桃花涧一桩生意,让叶瑾梁随行做参考。” 永安侯小世子成天离家在外,大多人都以为他是在外做生意,这个借口,倒也说得过去。 枫溪领了命下去,留下裕王一人在书房,思索着这回正面遇见顾卿烟,那个答复也该给她了。 自那月前顾卿烟提出的要求他后来也和帝都那位商量过,若就这般答应,谁能保证以后桃花涧不是第二个浮荼,这个疑心他们不是没有。其次,他有私心,说到底顾卿烟与他们流着相同的血,这层关系又岂是说断就断的,按照顾卿烟的话,她最后所做的那件事,就是让自己消失,只要这么一想,裕王心中已感知到一份疼痛。 想到这里,裕王一声无奈的叹息。算了,就把这一切交给天,交给时间吧。 永安侯府离着裕王府不算太远,因此没多久就见永安侯和枫溪站在厅内说话。 那永安侯一听裕王要自己儿子随行,一时语塞。 枫溪道:“侯爷有为难之处?” 永安侯讪讪一笑:“枫溪大人见谅,我那小儿数日前已是出门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噢?那这么说是我家王爷不赶巧了。”枫溪虽是裕王的近身侍卫,可在永安侯面前气场十足,看得永安侯不敢与之直视。 永安侯这么一听,心中打一冷颤,那裕王何许人也,当今帝君的御前红人,众王爷中最广封地的王爷,这要是直截了当的就这么拒绝了,本就已经快没了的永安侯府只怕是真的就要没了。 “哪里哪里,枫溪大人,小儿能得王爷赏识是小儿的福气,老夫这就写信,让小儿回来,一定赶上王爷的时间。” “嗯,这就好。”枫溪说完,答成目的也不在多留,回去裕王府复命去了。 入了夜,北溟还带着十二幽灵卫还在林子里四处搜寻那几具尸体,脚边已经找到一个,盖上白布,北溟看着这些兄弟,表面虽没有什么波澜,内心却在想着如何将那些混入石门的人千刀万剐。 大家伙忙忙碌碌了好几个时辰,北溟想起白日里在老易那听说这林子有狼什么的,不忘提醒大家:“入了夜都警醒这些,看见别的东西及时呼叫。” “是!”众人答,然后又开始四下搜寻。 一夜过去,众人回到北溟这集合,点了点人数,一共找到七个。 北溟掀开本来盖着的白布,让十二个人聚过来:“先认认,有没有自己的人。” 虽然气味难闻,面目也不似原来模样,但五味陈杂的内心让众人往前辨认,一一认领,冬鑫手下就占了三人。 转身面朝北溟,冬鑫的表情极为难看:“属下疏忽,还请公子责罚。” “属下疏忽,请公子责罚。”其余几人也说道。 北溟扶起半跪的冬鑫,示意后边几人也起身:“先把人都抬回去,好好安葬,有家人的好好抚恤,尽快完成,不得有误。” “是!” “至于责罚一事,等试炼过后,主子自会定夺。”北溟说道。 石门赏罚分明,不论人情,所以没得什么可说,他只希望这件事在试炼那天就全部结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试炼未到,训练还得继续,北溟说道:“回去训练此事不可泄露,好好观察顶替了这些兄弟的那些人,自己所带小队也排查一番,有异常的人立刻标记。” 说完北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冬鑫,这是顾卿烟调制的一种毒粉,留在一些人的身上看似无色无味,可却能招惹到一种不起眼的蝴蝶在其周围出现。 顾卿烟已将那些追踪的蝴蝶放进了幽雾林,到时候蝴蝶会帮助他们找到这些人。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升起,顾卿烟来到训练场碰见了归来不久的北溟:“都安排好了?” “是。”北溟来到顾卿烟身边。 “嗯,这件事西决和南柯也不需要知道,试炼前一夜照旧让他们回去吧。”要让这两人知道,也就意味着宗越和百里墨知道了,所以在他们面前就当什么都没有吧。 转眼间,离盘点的日子越来越近,清泉山庄这头也在准备着两日后出发前往桃花涧。 寒岩正收拾着东西,就见何婧走了过来:“娘。” 何婧手上拿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对寒岩说:“这是给卿烟那丫头准备的,她生辰那会儿没赶上送她,前不久来又因要辗转几个地方,就没让她带上,这次你给她带过去。” 顾卿烟的生辰是八月二十三,大家都记得这个日子,却很少给她过,毕竟老凑不到一块儿,就只好礼物代替了。 “这是什么?”寒岩问。 何婧打开包裹,说道:“那丫头素来不知道照顾自己,为方便冬日里穿得也不是很多。那日曲师傅来,我也让他做了件披风。” 虽说顾卿烟也不愁吃穿,但何婧真真把顾卿烟当做自己女儿般在疼爱。 寒岩收下了包裹,说定会转达自己母亲的意思。 “你呀,也别只会转达我的意思,你自己可明白?”何婧说道。 寒岩自然是知道什么意思,轻轻一笑,拉过母亲的手,好好的看着何婧,说道:“娘,你瞧顾卿烟那样子,现在还不是时候,顺其自然吧。” 虽说寒岩没有给她很明确的回复,但也没有否认,何婧看着这点也就放心了。再想起山庄中的另一个姑娘,何婧问寒岩:“探雪也和你一起去吗?” “日前倒是提过,只是……”寒岩看向母亲,像是在寻求答案。 “罢了,她若想去就带她去吧。我也看出来了,探雪的性子也不是真的那么文静。她想出去走走,或许也是好事。” 寒岩正要应声,何婧又继而说道:“只是一点,她不许出事,否则拿你是问。” 寒岩笑着应了下来,和何婧简单聊了会儿天,便送何婧走了。 第二十五章 交织感情 寒岩这收拾的差不多,想了想便往苏探雪那边去。 “探雪。”寒岩进屋时,苏探雪正在画画,雪中红梅图,画的栩栩如生。 见寒岩进来,苏探雪放下手中的笔,迎了过去:“岩哥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寒岩与她一道坐下,这些日子没了顾卿烟那吵吵闹闹的在一旁,苏探雪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日常作画,陪老夫人,另外又添了项发呆。 果儿端来茶水,寒岩从刚才进屋就觉得苏探雪屋中有与平时不一样的香味,这下接触到果儿的指尖,香味愈发明显。 寒岩问:“换了新的香?” 苏探雪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自从从青萝寺回来再焚香时就味道就明显重了一点点,可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故而不觉得怎么样。 “或许是时间久了,有影响吧。”她说,想来她用这香已经很久了,香料名贵,每次她用都只让果儿只放一点点,也就足够了。 寒岩看着苏探雪,见她脸色、神色皆无异常,也就作罢,转而说道:“对了,过两日我要去桃花涧,你可愿跟我一起去?” “我可以去吗?岩哥哥。”苏探雪反问,她所听到、认知到的桃花涧向来只在别人的口中,好奇心驱使她如果有机会,她一定想要去看看。 寒岩笑笑,轻轻摸了摸苏探雪的头,回答她:“可以,方才我也见过娘了,她说如果你愿意去,就让我带上你。” 苏探雪当然是愿意去的,冲着寒岩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寒岩嘱咐苏探雪收拾些御寒且轻便的行装,说了出发时间,就离开了。 “小姐,咱们又要出门了吗?”果儿见寒岩走后,苏探雪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苏探雪点点头,有时候人的天性一旦解放,是怎么收也收不回来的。顾卿烟解锁了苏探雪内心对外面大世界的向往,但凡能出去走一走的机会苏探雪也就不放过了。 果儿也替自家小姐开心,能看得出这几日自家小姐发呆时候有多么的无聊,她在一旁也安慰不着什么。 是夜,苏探雪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收拾的东西,想着想着,便又想起了那个在花园池边的夜晚,那个和她初相识的人。 那时候他眼里像是有星辰大海,给了苏探雪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感,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那一瞬间有种直击苏探雪心里的力量。 不知为何,苏探雪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一个人有了好感。纵使她自己不曾发觉,纵使后来没有多少的见面,但在偶然的瞬间,那个身影就又会回到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我在想什么?”苏探雪回了神自己低声呢喃。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居然有些微微发烫。 “他还好吗?”心里有个声音悄悄的问。苏探雪自己也无法回答,只有一种心理在告诉她,现在的她还不能好好的站在那个人身边,所以她要利用这样的时间让自己可以走近他身边。 而此时,被苏探雪心心念念着的人,正斜倚在专座椅子,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月光撒进屋里,能看见这人姣好的容颜,妖娆的睡姿,竟连女子也不能比拟。 月光拉长了进来的人的身影,她静步往前,生怕惊扰了那个人的熟睡。端着的托盘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又悄悄上前,半跪在那座椅,缓缓举起的手想要轻抚那近乎完美的侧颜。 “何事?”慵懒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司徒浩阳醒来,还见安菁的手悬在半空中。 安菁见司徒浩阳醒来,急忙收了手背在身后,迅速站了起来。 司徒浩阳从椅子上起身,看见一旁的托盘,里面的汤面还冒着热气。 安菁回道:“这是给主上准备的面。”这几日司徒浩阳练蛊虫,没少耗费精血,每日晚间安菁便都会煮一碗面过来。 司徒浩阳没有拒绝,端过了面,尝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有不归城的消息吗?” 安菁回:“没有听说。” “嗯,你下去吧。”司徒浩阳摆摆手,让安菁先退下。 安菁本还想再说什么,看着司徒浩阳只专心吃面,一时欲言又止,手在袖中微微握拳,悄悄退了下去。 等安菁已经出去了,司徒浩阳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出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赵启悦大晚上收到一封信,看了内容就往司徒浩阳这来,刚进院,就见安菁低着头走了出来。 赵启悦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可眼见着安菁面无表情的与自己擦肩而过,赵启悦轻声喊了两声,安菁依然没有反应。 “这是怎么了?”赵启悦嘟喃着往前去。进了屋就见司徒浩阳也是面无表情的吃着面,这下更让赵启悦摸不着头脑了。 想想还有正事要说,赵启悦先开了口:“主上,叶瑾梁有信。” 司徒浩阳把面推到一边,赵启悦顺势看了两眼,似乎也没吃多少啊。回神又见司徒浩阳已经伸手,赶忙把信给了司徒浩阳。 信中说了叶瑾梁被临时叫回了云墨城,具体原因不详,赵启悦问司徒浩阳要不要探查一番,司徒浩阳摇摇头:“不用了,不久后就会有新的消息了。” 话音落,司徒浩阳觉得有些乏了,起身欲往内室而去,赵启悦见状,往前跨了一步,斜后半步在司徒浩阳身后伸出一手让司徒浩阳扶着。 “主上,近来蛊虫消耗了您太多,您什么时候对那个女孩下蛊?” 赵启悦一直不明白,在南边的时候无论是清泉山庄还是青萝寺,司徒浩阳有太多的机会给苏探雪下蛊,可他却迟迟未下手。 反而是回来地宫后,开始用自己的血先行喂养。 “我让你放的东西放了吗?”司徒浩阳没有回答赵启悦,反而问他。 “已经放进香料盒子里了。” 那日寒岩他们离开清泉山庄后,赵启悦悄悄潜进去过,找到了苏探雪的房间,把一种乳白色的粉末混进了香料盒中,搅拌匀了,细细看了一下,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就又将盒子放回了原处。 苏探雪有焚香粉的习惯,粉末混在其中必能让苏探雪慢慢的吸入。 这粉末是司徒浩阳调配而成,据说是蛊虫的药引子,与以往的宿主不一样,苏探雪没有内功,只是普通人一个,冒然下蛊,只怕会丢了性命。 司徒浩阳自知不是什么名医,没法保证回头若真出了事他能起死回生,故而让赵启悦先放这引子,让苏探雪的身子好歹有些承受之力他再下蛊。 司徒浩阳躺下,赵启悦替他灭了灯,出了房间。刚出院子,拐角处就见一影子,赵启悦警惕起来。 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刀,轻步往前走去,越来越靠近影子,却不曾见影子有任何反应,赵启悦心中疑惑,但握着佩刀的手已经找好了角度和时机,只等一靠近就抽刀。 “安菁!怎么是你?”看清楚对面人的脸,赵启悦慌忙收了刀。 安菁还是像方才一样面无表情,可眼中已不再木讷,她站在这里似乎就是在等赵启悦出来。 “我有话问你。”语气冰冷,让赵启悦在这个冬天的夜里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跟着安菁两人到了一处暖阁,赵启悦问:“有什么话要问?” 安菁摸了摸捆在腰间的软鞭,说:“你和主上一起去南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赵启悦不明所以,摇头:“没有。” 说完他也好好的想了一遍,此番前去确实没有发生什么。 安菁看着赵启悦,皱了皱眉,她的直觉不会错,在司徒浩阳的身上,某种东西正在慢慢改变,现在她还说不好是什么,但根源一定在他们这次出去发生的事上。 “宿主找到了?”安菁冷不丁的换了话题,更让赵启悦摸不着头脑。 “找到了。” “为何没有下蛊?”如果下蛊了,司徒浩阳便不会再用自己来进行喂养。 赵启悦冷笑了一声,这安菁现在和他说话的语气倒有几分质问的意思:“这事还要向安堂主禀报?” 语气里几分不满,几分挑衅,安菁看了赵启悦一眼,缓了缓自己的神色,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顿了顿,安菁终究还是没把话憋住:“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 安菁此话一出,赵启悦有些猜到她的反常是为了什么了。也不再针对安菁,说话的语气软了一点点。 “诶……是个文静娇小的姑娘。”说完,一手拍了拍安菁的肩膀。 地宫有大半的人都知道安菁和司徒浩阳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可谓是青梅竹马。安菁的世界只在浮荼,司徒浩阳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没有异议。 随着时间的流逝,姑娘也有了旁的心思,确实,整个地宫的男子加起来都难睥睨司徒浩阳,安菁芳心暗许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这一个有情而那一个无意,这么些年赵启悦在一旁多多少少也看的明白了。 “你也别想太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怎么也求不来,到头来还委屈了自己,没必要。” 赵启悦并不打算好言劝说,那样没用,与其说那些花里胡哨的给安菁期待,不如说点不好听的,好歹是现实。这样哪怕真有一天事情成了那样,安菁也不至于太难为自己。 可往往沉溺于自己世界的人有着自己发执拗,一撤肩,让肩膀上的那只手瞬间空了,也不再看赵启悦一眼,大步走出了暖阁。 赵启悦无奈,知道自己的话安菁显然没听进去,又不好再表达什么了,就随她去了。 暖阁外,天空中的月高悬,月光皎洁,没有云的天还能看见星光点点。 赵启悦环顾四周,这地宫,虽然叫地宫,可也是处于地面之上,只是每间房间的明亮程度远远低于正常的房间,故此总让人觉得昏暗,犹如常常处于地下。原因为何,赵启悦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从小这个环境就是如此。 第二十六章 聚贤护卫 这一日顾卿烟正在训练场上看着训练,就见东篱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见过四姑娘。” “大哥放你过来了?”这些日子为了盘点的会议,东篱没少忙前忙后,眼见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就等过两日人聚齐了,顾卿烟自然是认为胥少霖把东篱解放了。 东篱摇头,他过来是来给顾卿烟传话的:“谷主让属下前来传话。聚贤阁盘点的暗卫和各个管事的隐卫有劳四姑娘准备了。” “知道了,今日可有管事已经到了?”顾卿烟问东篱。 东篱回:“还没有,山下传信过来明日一并集合了人,属下接引一起送进谷中。” 进入桃花涧的山路被胥少霖他们设置了障碍机关,若非谷内的人,旁人进出一律须有接引,否则只怕还没见到桃花涧大门,便先没了性命。 顾卿烟点头,提醒了东篱:“明日接了人也要多留心,核实了身份再往谷里带。” “是!” “今日晚些我让北溟把人给你送过去,怎么安排就是你的事了。”顾卿烟说道。 东篱拱手退下,顾卿烟从看台下来,北溟的余光看见顾卿烟走了过来,于是迎了上去:“主子。” 这几日天有些冷,顾卿烟只要不活动身子骨便是披着斗篷,手里捂着小暖炉。顺势把小暖炉给了北溟拿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暖炉温度不底时间久了有点微微泛红。 “这回该哪队出去当值了?”顾卿烟轻声问。 石门的暗卫隐卫去往谷中当值都是有排序记录的,北溟听顾卿烟一问,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当值排序的表:“该是冬生那一对了。” “去瞧瞧。”北溟记忆力极好,他说的顾卿烟可谓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说着,二人便往冬生那去。 冬生也是十二幽灵卫之一,十二个人中他年纪最小,今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石门中极为努力,天资聪颖,那年试炼中挑战北溟一路占据上风,顾卿烟便让他留在了幽灵卫里。 因他年纪不大,又是石门出了名的孩子王,所以除却自己带着的那一队顾卿烟还把新孩子的训练交给了他。现在的冬生就正带着那一拨刚进石门的孩子练基本功呢。 顾卿烟走近时,冬生背对着他们,感觉到有人来的脚步,冬生微微顿了一下,待分辨出是谁的脚步,这才继续着他的训练。他有个习惯,每场训练都会有个时间段,这个时间段内,就算是顾卿烟也不能打扰他,他说,这样有助于训练集中力。 顾卿烟也随着他去,跟北溟两人来到休息的地儿,径直坐下,看着远处那帮专心致志练习的孩子们。不得不说冬生的方式是有效的,经过几次**,这般孩子明显能看得出来稳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练习时左顾右盼或是心里想着别的什么。 眼看两刻钟的时间过去,这一方训练场上瞬间传来孩子的欢呼声,这意味着上午的训练就先结束了。 “主子、公子。”冬生快速来到顾卿烟身边,行了礼。 顾卿烟示意他起身,又看了看场上欢闹着准备去用膳的孩子们,问冬生:“下午怎么安排他们的?” “下午属下要让队里为盘点做准备,这些孩子们就让他们打打马球吧。”冬生回答道。 顾卿烟满意的笑笑,她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在石门,但在外面的时候她亦不曾担心石门会发生什么,毕竟在这里的人总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想在她前头。 “嗯,只有几个孩子在这里没问题吧?”顾卿烟问。 冬生回以顾卿烟一个灿烂的笑:“主子放心吧。这些孩子现在能打能摔的。”说完还不忘得意的眨眨眼。 顾卿烟被冬生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带着笑意的眯眯眼就像冬日的阳光,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下午训练开始,顾卿烟让北溟叫来了南柯和西决,说是让他们来检验检验这些孩子的成果,等二人来到此处,才发现这些个孩子都已经穿好了打马球的装备,南柯西决相互对看了一眼,合着这把他们二人叫过来检验的是孩子们的球技啊。 “二对多吗?”南柯问,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在他周围。 “我们会让着二位公子的!”孩子们说话总是天真浪漫,但也不容小觑。 “那就别给你们师父冬生丢脸哦。”南柯玩笑着和孩子们说道。 说完便和西决换了行头,也上了马,两人分成两组的领队,各带一小组孩子进行对战,好不热闹。 顾卿烟则是和北溟、冬生去了另一处空地:“就是他们?” 眼前是三五成群的练习,有人看见冬生他们,忙行了礼,周遭的人也看见了,便见众人齐齐行礼。 “警觉性还不错。”顾卿烟说着。他们过来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本来就是轻功高手走路无声的,一般人就更不易察觉他们的靠近了。 话音刚落,北溟和冬生只感觉一阵清风从自己身旁过去,两人默契的朝一个方向看去,顾卿烟快速的穿过那些人群,快得模糊了身影。对面的人似乎有的已做好准备接住顾卿烟突如其来的攻击,有的则在顾卿烟出手的那一瞬间及时反应过来,挡下了攻击。 旋转落地,顾卿烟对于他们的反应还是很满意:“聚贤阁的盘点,护卫皆不得掉以轻心,我不论你们是在阁中,还是在各位掌事的身边,都要尽心尽力。” “是!谨遵主子教诲。”众人道。 顾卿烟一挥衣袖,北溟和冬生双双来到顾卿烟面前,那双明眸此时带着锐气,那一半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总能透出一种震慑人的神秘感。 “北溟,即日起总负责盘点和试炼的护卫工作,冬生协助盘点的工作,共同统领此队暗卫隐卫,遇紧急事宜可自行处置再汇报,若有任何差池,先唯你两是问。”顾卿烟命令语气铿锵有力,颇具几分魄力。 “属下领命!”二人齐齐说道。 “除却他二人,其余人等务必听从北溟和冬生命令,所有行事皆要尽心尽力,护卫不得放松警惕。不容有失,我眼里容不得沙子。”顾卿烟的认真模样别说还真是个做领头人的模样,没了在父母兄长前的乖巧,说的话句句让人必须听从。 “是!”众人齐齐说道。 说完,冬生开始整合他手下的人,顾卿烟和北溟则是到了另外一边。方才顾卿烟利用那阵小小的轻功试探了一番,初步确认了在这一队人中没有混入其他人,但她还并不是完全的放心,嘱咐北溟:“让冬生好生盯好他的人,发现异常直接动手。” 北溟领了命,见顾卿烟要走,转身送顾卿烟出去了。 顾卿烟走后北溟重新回到冬生这,见冬生已经点完了人,集合好了,二人便一起将人带出了石门,去找了东篱。 东篱见二人带着人过来,和胥少霖说了一声便先放下手中活,去了院子中:“你两来的挺早。” 北溟冲他笑笑,打趣说道:“那要不我先回去?” “别别,回去了再过来折腾。” 他们四个前后脚进的桃花涧,在石门打小一块练习、长大,南柯和西决向来是沉稳那一挂,玩笑话说的开的也就这两人了,不正经了这么两三句,二人说上正事。 北溟稍稍让了身,对东篱说道:“我家主子交待了,人归你分配,但不归你管,我把冬生放这了,你有需要和冬生提就成。” 他们各处之间,这些主子各有各的管理方式,为了方便管理,下面这四人也商量好了,该谁管的便谁管,其他人协助或者提要求就行。 “行,我知道了。”东篱应下,北溟便退到了一边。 之后东篱和冬生二人对着名册将人都分配了一圈,东篱先进了屋,胥少霖在屋里听着外面的举动。 “谷主。”东篱道,“任务已分配,属下这就带着管事们的护卫出谷接人。” 胥少霖点点头,他这的事也忙的都差不多了,一会儿宗越和百里墨会过来,他们再商量商量盘点内容就可以了。 “四姑娘在石门还没出来?”胥少霖想着顾卿烟也不能只顾自己的范围,桃花涧一些事务他也希望她能了解,即使顾卿烟会不喜欢。 东篱道:“应该是,北溟和冬生把人带过来的。” “罢了,你让北溟进来吧。” 东篱点了头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叫了北溟进来:“见过谷主。” 胥少霖坐在主座,看着进来的北溟,心想这主仆两真的都快成一个人了,每次他看见北溟,总觉得看见了顾卿烟的影子,看见顾卿烟也总能在不远处看见北溟。 “四姑娘在石门都做些什么?”胥少霖问。 北溟方才进来那一瞬间,虽不知道胥少霖要问什么,但估计十有八九就是顾卿烟的事,心中已经有了底儿。 有条不紊的回道:“四姑娘除了平日看训练,便是在房间内制毒。” 顾卿烟的那些瓶瓶罐罐不是在自己的净心院中捣鼓的,她的工具什么的都在石门的房间内,否则就每天看训练能把顾卿烟看无聊了。 除此之外,顾卿烟还忙着一队一队的排查,看看石门究竟混进多少人。但这一点北溟不能说。 “她的蛊虫也在那?”胥少霖问,他记得那会儿给顾卿烟搜集来的毒虫是送往了石门。 “是的。只是如今进展如何,属下不知。”顾卿烟养蛊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所以具体的情况也只有顾卿烟自己知道了。 “这两日石门要是没什么事,就让她出来一趟。”胥少霖说道。 “是,属下回去就转达给主子。”北溟道,然后与东篱一起行礼退下了。 二人走后,胥少霖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头。 顾卿烟性格太强,愿意做的就做,不愿做的就怎么也不沾,就像他不希望顾卿烟一直成为刀刃,可以安安稳稳也辅助桃花涧的事务,哪怕只是待在石门也好。 可顾卿烟有着自己的执拗,对于生意,她自觉不想废那个脑子。但又不甘于在桃花涧平平淡淡。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因为有一个事正好她能做她愿意做也就这样了。 东篱带着人下了山,北溟回了石门,来见了顾卿烟,转达了胥少霖的话。 “大哥那有什么事吗?”顾卿烟一边捣鼓着她的瓶瓶罐罐,一边问北溟。 她虽在石门里,可外面这几日的热火朝天她可是也清楚着。 “属下猜测是想让主子也慢慢接触些旁的事。”北溟说道。 跟在顾卿烟身边久了,他也学会了猜人心理,毕竟顾卿烟要是懒得猜的话,他得给她做好准备。 顾卿烟停下手中的事,转过身来好好的看着北溟,眼里的神色极其认真。 她说:“我是不是很不成熟,很任性?” 北溟一愣,不知所措,顾卿烟的语气听起来听起来有几分失落,那眼神莫名想让人保护。 “从小到大,我想做什么从来没有耽误的,对于旁人我也只是通知,从未是商量的语气,我不愿意做什么,也就一句我不乐意带过。” 顾卿烟低声说着。她怕自己太自私伤害了身边的人,她怕自己太固执不曾看见身边人的变通。 可这一切在北溟看来,顾卿烟并没有不成熟,或许有那么一些些自我,可没有人知道,顾卿烟内心里的那个世界,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人生不同,思维活法都不同,追求不一样走的路也就不一样了。 北溟静默的在一旁陪着顾卿烟,用自己的陪伴、行动告诉顾卿烟他永远在。 他嘴笨,这是素心说的,所以就算有千万语想要安慰顾卿烟,可他觉得比起那些言语,他的行动更有价值。 顾卿烟自己低语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北溟,突然一笑:“还好,这种时候,你一直在。” 北溟也回以顾卿烟一个微笑,他能让顾卿烟有这种感觉,心下也就满足了。 两人相视一笑,顾卿烟顿时心安。 第二十七章 静好时光 这天傍晚,胥少霖和宗越百里墨刚说完事,就见顾卿烟姗姗来迟,进了栖梧院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百里墨看了眼胥少霖,问他:“怎么,你欺负她了?” 胥少霖忙摆手,说道:“我哪知道?” 宗越更是不明所以的摇头,自从顾卿烟把依依那孩子弄到他这,也不知跟依依说了什么,依依反倒把宗越安排的明明白白,每天必须抽出两三个时辰教依依武功,有哪天落下了,依依就开始在宗越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三人面面相觑,直到顾卿烟甩着袖子走了进来,一坐下对着胥少霖说:“大哥有事找我?” 话音落,百里墨看了眼胥少霖,递过去了个眼神:还说不是你惹得? 对上百里墨的眼神,胥少霖无奈的摇了摇头,向顾卿烟说道:“明日商处管事就都来了,你作为桃花涧四姑娘不出面?” 顾卿烟转了转眼珠子,寻了个由头:“桃花涧主事的三位爷都在,需要我一姑娘家家的露面做什么?” 看着胥少霖反被顾卿烟将了一军,宗越捂着嘴偷偷的笑着。这世间一项不输阵的胥少霖,回回都能栽在顾卿烟的手里,他和百里墨能见证这样的画面,也是今生有幸。 “那接裕王和寒岩这事,总得你来了吧?”管事们自是用不着顾卿烟,但别人可就不好说了。 “有人接引,自己又有腿,不会自己走过来吗?”顾卿烟一边玩着袖子,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说。 百里墨算是看出来了,顾卿烟今天摆明了要和胥少霖呛几句心里才能舒服。还真是不知道胥少霖怎么惹着这小姑奶奶了,一会儿有时间他得问问。 胥少霖轻呼一口气,既然顾卿烟要跟他别扭,他就陪她玩玩:“也是,那要不你还回石门呆着,我让他们到了找你去。” 顾卿烟正想接话茬,可胥少霖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石门前阵复杂,这几人可都没去过,回头你说伤了王爷玉体大不了让你二哥治一治,再伤了寒岩,你二哥治了,旁边再有个探雪姑娘照顾,你这小帮手还挺不错。” “再不济给裕王也配个姑娘照顾吧,没准他还得谢谢我呢。”顾卿烟才不上胥少霖的套,就这么让裕王一个堂堂王爷成了他两的话题人物。 “也亏得裕王是和咱们关系好,不然这背后谈论王室贵胄,可是不小的罪。”宗越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好心提醒这二位拌嘴的幼稚鬼。 “成立吗?不成立,若你这么说谈论咱们四姑娘的人多了去了,那这一个个岂不都得灭口,动作太大。”百里墨看久了也不甘没话说,加入了话题。 这一会儿的功夫,栖梧院画风骤变,都被顾卿烟带得幼稚了几分,倒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顾卿烟恢复了冷静,清了清嗓问:“你们开完会了?” “早开完了,老大说你今日或许会过来,这不等着你吃饭吗!”百里墨帮着胥少霖说句好话,不然这刚下去的怨气什么时候再升起来他们几个可不一定还能反应这么快。 顾卿烟努了努嘴,从椅子上起来,说道:“拿走吧。”这一场小小的闹剧也就这样结束了。 饭桌上最照顾顾卿烟的还是百里墨,顾卿烟不喜欢烫嘴的食物,近距离的菜还好,远距离的基本都是差不多温度了百里墨把菜夹给了顾卿烟。 胥少霖和宗越小酒杯里永远是满着的酒,吃几口饭菜喝一口酒又很快的被顾卿烟这个倒酒小能手添上,也不忘了给百里墨也倒上,一番其乐融融。有时候顾卿烟在想,这样的日子能有一回是一回,指不定哪日各自有了伴儿了,她的重心也就不在这几人身上了。 用过晚饭,几人围炉而坐,宗越和胥少霖摆了棋盘要下棋,顾卿烟便在旁摆上茶具,准备烹茶,百里墨帮着顾卿烟布工具,间隙问她:“丫头,今个儿大哥怎么惹到你了?” 顾卿烟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又把百里墨拉朝一边,背对着那两个下棋的人,余光往后看了看,见二人专心致志的下棋,这才附在百里墨耳边悄悄的郑重其事的说道:“我闲的。” 这答案,让百里墨忍不住抡起拳头就想给顾卿烟一下:“好好说。” “诶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我打打杀杀的,我总觉得他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老想让我慢慢接触桃花涧其他事务。” 顾卿烟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百里墨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就明白了,安慰顾卿烟道:“你也知道,老大有心结,自那件事情后,你不也很少见他出手了吗?” 这两人窃窃私语,为了不让发现还假装在茶柜那边挑着茶叶,嘴上却没停下来。 百里墨接着说:“你看你这些年,在外也算得上有名声了,是好是坏咱不说,怎么也是个成就,就是女孩子手沾鲜血太多,说出去难免让有的男子嗤之以鼻。再有,他也怕你布了那后尘。” “我又没练那邪魔外道,怎么会像那个人一样走火入魔!”顾卿烟愤愤的说,稍稍有了些声音,自己意识到赶紧捂了嘴巴。 百里墨弹了弹顾卿烟的脑门,说道:“自从你开始养蛊,老大一直关注着,你以为送到你那的毒虫就是这么直接送去的。” 这事顾卿烟还真不知道,若不是百里墨告诉她送到她那的毒虫都是胥少霖检查过,确认万一伤了顾卿烟也能让他们第一时间救下的。而且每一种不同的毒,顾卿烟这边制作着,胥少霖便让宗越一边研究着解药。 顾卿烟心里感动着,但脑子里在琢磨着一个事,百里墨看出顾卿烟的走神手肘兑了兑她:“被感动到不能说话了?” 嘴硬如顾卿烟,感动只放心里:“怎么可能,我是在想难怪我最近觉得我的蛊虫好像挺厉害的,什么毒虫都不能对它造成威胁,我还以为成了呢!”这合着是毒性不够大! 百里墨无奈的扶额,这丫头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会想什么,真不是他们所能预料到的,但看顾卿烟这样,也不是真要跟胥少霖生气,这事也就过去了。 两人拿着茶罐回到了软塌这边,胥少霖问:“你二人在那叽叽咕咕嘀咕什么呢?” 他方才就发现了,那两人挑茶的时间也太久了,以他的耳力要是稍加听一听,他们说的三言两语是能听的,可左右是兄弟姐妹,胥少霖便随他二人去了。 顾卿烟甜甜一笑,歪了下头,说道:“没说什么!三哥嫌你的茶叶没有雨花楼的好。” 说完,也不顾百里墨和胥少霖宗越并不相信的眼神,自顾地开始烹茶。 这几人喝茶的口味着着实实的是被顾卿烟养刁的,什么样的茶用什么样的手法冲泡、用什么水、多高的水温、泡几道是适宜口感、泡多久是怎样的呈色。 看着顾卿烟安安静静的煮茶,三人也不再打扰她,自己聊着自己的话题,就等顾卿烟的茶一杯杯送上。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窗内茶香满屋,一个女子静静地煮着茶,看着一叶叶青色的叶子在水中浮沉,不知书写出多少事。三个男子围坐棋盘,两人对弈,一人观战,一黑一白,描绘着世间山水风云的变化。 岁月本无声,只是这一静一动之间,造就了那细微的跳动,静静地听,细细的品,就是静好的祈愿。 隔天上午,顾卿烟在净心院内屋醒来,素心早已在内厅候着,听见有了动静,走到了床前,掀起了床幔挂好,顾卿烟慢悠悠的爬起了身,刚准备出被窝,感觉有些冷,又给缩了回去,裹着被子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床上。 素心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微笑,把一个暖炉伸进了被子中先给顾卿烟捂着,顾卿烟的衣物已经在暖炉边上烤着了,一会儿热了再给拿过来。 “好冷呀。”顾卿烟在暖炉到手的一瞬间,舒服的感叹着外面的温度。 素心笑着回道:“奴婢以为主子会先问自己怎么回来的呢?没想到先问起天气来。” 经素心这么一提醒,顾卿烟确实想起了昨日晚上本是在栖梧院烹茶的,怎么回的净心院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怎么回来的?”顾卿烟问素心。 素心拿过暖和的衣服,一边给顾卿烟更衣一边说道:“主子昨夜在栖梧院睡着了,是谷主给主子抱回来的。昨儿夜里还下起了雪呢,现在外头都积雪了。” 这素心一下回答了顾卿烟两个问题,好个厉害的小婢女。 昨夜那三人下棋来了兴致,一下就下到了后半夜,顾卿烟过了亥时就已经困了,不知不觉倚在一旁的人的肩上就睡了,正好胥少霖轮换下来了,顾卿烟靠的就是他,胥少霖也不能累着这丫头,便拿了自己斗篷给顾卿烟盖上,打横抱起顾卿烟先送回净心院了。 第二十八章 盘点之前 穿完了衣裳,顾卿烟坐在妆镜前,素心问顾卿烟:“主子今日可还回石门?” 顾卿烟一边挑着发饰,一边说道:“不回了,石门那边北溟在就行。对了,一会儿你上石门去一趟,就说让西决和南柯去幽雾林查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回二哥三哥那吧。” 趁着这两日大家重心会先偏朝盘点,她让北溟在石门把那些混入石门的人再排查一遍,下上标记的粉。 素心应了声,开始给顾卿烟挽起了头发。今日桃花涧将要迎来众人,顾卿烟作为当家之一,也得好好打扮打扮。 聚贤阁已经布置完毕,百里墨看着最后的细节都已经摆上,转身便见顾卿烟走了过来。 杏色衣裙里外好几层把自己捂了个严实。方才出门见外面如素心所说都积上雪了,内心还有一些些的小兴奋,这不就准备往花园去,路过聚贤阁瞧见百里墨在指挥着工作,拢着衣裳拐个弯儿就来了。 “你慢点。”百里墨见顾卿烟往前走时脚下滑了一下,忙往她那走两步,柔声提醒她。 顾卿烟嘻嘻笑着,站稳了身子,问百里墨:“大哥和二哥呢?” “他两应该在正厅,你是一会儿同我一道过去还是自己先去?”百里墨回她。 顾卿烟拉了拉袖口,简单整理了一番,小声说:“我本想去花园看会儿雪呢。” “那为何不见素心跟着?”百里墨往顾卿烟身后左右看了一下,确认只顾卿烟一人过来。 顾卿烟道:“我让素心去石门传话了,一会儿先让南柯和西决都先回你们身边。” 百里墨点点头,现在他手头上也没什么事了,想着去正厅倒也早着,便对顾卿烟说:“我陪你去花园走走吧。” 顾卿烟说到底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大孩子,桃花涧又不常见雪,陪顾卿烟玩玩也不会有什么。 说着顾卿烟和百里墨便先往花园里去了。 这个花园,承载了他们年少时的欢乐岁月,也见证了他们的逐渐成长。 “以前咱们经常来这的。”顾卿烟蹲下身,捧起一捧雪。 百里墨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挂上的冰棱,点点头:“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总借口自己学了新招,抓着老大跟你比武。” “可他永远不对我动手。”说起这个顾卿烟鼓了鼓脸。 从小到大,她打过宗越打过百里墨,虽然都输了,但至少比试过,唯有胥少霖,愣凭顾卿烟怎么挑衅,就是不出手。 想着想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雪,抡起来就砸向百里墨,一个猝不及防。 百里墨拍着身上的雪,假装生气的逗着顾卿烟:“老大不跟你打可不代表我不跟你打!” 说完一脚踹了那树干,树上的雪哗哗往下,顾卿烟即刻躲闪,也沾了雪在身上,一报还一报。 不服气的继续砸雪球,本来还沉浸在过去感怀的两个人,就在一瞬间嬉戏打闹起来。 四季变化,即使生活的再紧密的人也都会因为各自不同的事情而不再常聚。 这个花园,曾经几经流年,从一开始的四人空间慢慢只有三人,两人,再后来,便只是一人来了。可即使如此,他们也都明白,只要花园还在这里,只要他们心里都还有着这个地方,那这里就依然还是最初四个人的小基地。 背靠着背坐在雪地里,顾卿烟玩得累了,身子的重量大半都依在百里墨背后。 “三哥,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没有你们该怎么办?”顾卿烟突然说起。 轻柔的话语让百里墨有一阵隐隐的怪异感觉。 “怎么这么说?” 顾卿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这雪,突然想起来。” 百里墨站起身来,摸了摸坐在地上的顾卿烟的脑袋:“别想太多,雪不过下一阵就没有了,花园还会是原来的花园。” 顾卿烟心里那些突然而出的想法,如果她不明说,没有人会知道,毕竟谁也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只是可能比起别人,百里墨无形间做好了无论顾卿烟什么想法,他都为她时刻接着的准备,所以也许在很早以前,他就料想好了顾卿烟这一生中的千千万万种可能,直到事情来袭,他总是最淡定那一个。 “好了,起来吧,一会儿着凉了。”百里墨双手伸向顾卿烟,顺势把她拉了起来。 顾卿烟拍了拍身前身后的雪,摸了摸自己的发型:“你看都乱了~” “那也是你自己闹的。”百里墨顺势帮顾卿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中皆是疼爱。 顾卿烟看着这样的百里墨,悄悄说道:“三哥,你以后要是也这样对未来的嫂子,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吃醋。” 百里墨敲了敲顾卿烟的脑门:“怎么不想想是有多一个人疼爱你呢?” “咦~这么说三哥有心上人了?”顾卿烟暗笑。 百里墨白了她一眼:“没有,等着你给我找。” “我才不要,你自己找,别像大哥一样苦了自己就行。”说完,顾卿烟大步往前走,留下百里墨无奈的摇头,怎么说着说着都往这事上绕了。 再说这另一边东篱带着冬生和他分好的人往小镇去,约摸等到了下午,管事们也就都到齐了。 东篱上前一拱手:“昨夜忽然下雪,路不好走,辛苦各位管事了。” 有人言:“因这雪耽误了些时间还望东篱公子见谅。” “无妨,如今各位管事身边的人便是此次护卫的隐卫。”东篱示意众人看向身后,每位管事身后的隐卫都已经就位。 “多谢谷主安排,有劳东篱公子和诸位。”各位管事齐齐说道。 “那便先请诸位稍作休息,待我们打点好就往谷中去。”东篱说完与冬生先行出去了,安排马车和人员,做着准备工作。 冬生转过头来看见东篱似乎在看着远方:“东篱公子,在等什么吗?” 东篱回过头来:“没什么,我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再过来。” 冬生噢了一声,继续安排着手里的活。准备得很快,不多时,这一行人就跟着东篱冬生往桃花涧去。 头前是东篱冬生骑着马开道引路,后面六七辆马车跟着,从小镇出去,顺着山道进了小林子,顺着林子再往前走,便见远处树林荆棘交叉,眼前有一石头写着“桃花涧”。 过了石头没走几步就是一片看似美轮美奂的花道小路,东篱勒马停住,后边的马车也就停住了。 东篱看了眼冬生,东生骑马踱步上前,在这附近有些石门设下的暗器陷阱,除了石门十二幽灵卫以上的人,便只有顾卿烟他们四个知道怎么关。 所以这一入门,若是外来人硬闯,生还率也少之又少。 冬生找到机关,暂时关闭了,等到大队人马都过去了,冬生又迅速打开了所有机关。 过了这一程,后面便进入了桃花涧的监控范围,每过一个阶段,都会有在其中隐藏的人向下一阶段发出信号。 如此一路,来到了山谷门前,一条小溪流隔着两岸,东篱说了声:“请各位掌事注意。换轿!” 马车到这里就完成了任务,早在这里等候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换乘,掌事们下了马车上了轿子。 见东篱一抬手,轿子离地,抬轿人脚点轻功,抬着娇子就过了小溪,冬生骑马在最前头打头,东篱骑马在最后收尾,进了桃花涧。 栖梧院里,顾卿烟和百里墨也都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所以昨夜你们的棋局谁输谁赢?”顾卿烟昨夜睡着了,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你认为呢?”宗越反问她。 “肯定不是你!”顾卿烟调皮的说,其实谁输谁赢倒也无所谓,不过是现在胥少霖在正经做事,顾卿烟他们三也不能干看着大眼瞪小眼。 正说着呢,有人来报,说是东篱已经带着人来了,此刻正在正厅那侯着。 胥少霖听罢,点了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对坐下的几人说道:“走吧。” 收起了玩笑,四个人出了栖梧院。 正厅里茶已经摆好,各个管事也先相互寒暄着,随着一声:“谷主到。” 众人起身行礼迎接,见四人进了正厅,胥少霖落座主座,顾卿烟在一旁副座,左边下一是宗越,右边下一是百里墨。 众人道:“见过谷主、二爷、三爷、四姑娘。” 胥少霖应声:“各位请起,就座。” 待众人入了座,胥少霖这才说道:“路途遥远,辛苦各位掌事了。”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日已准备好薄酒小菜,一会儿各位回厢房安顿好了,晚间咱们好好一聚。” “谢谷主。” 简单说了几句,胥少霖便放众人先回客房去了,东篱上前来:“谷主,裕王和寒少庄主还没有信。” “好,估计还得一两天,你留出人手就行。”盘点一共三天,这两人若是先来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胥少霖也不催着赶着。 转过头来对顾卿烟说:“若他们来,你便先招待吧。”皆是他或许忙于盘点。 “是,大哥。”顾卿烟应。她和裕王还有个事没解决呢,所以这回她势必是要一个回复的。 趁着这时间,胥少霖给其他几人又重复了遍工作:第一日也就是明日的盘点基本是总叙,各工作分块汇报这一年总结和下一年的计划,他们四人都要参加出席。 第二日的盘点主要是问题的提出和解决,以及后一年工作或许会涉及到那些协助各家管事都会摊开了说,也都是四人都需要在场。 最后一日的盘点便是这一年各处的业绩和最终的总结了,这一日顾卿烟在不在就无所谓了。 胥少霖一番安排结束,顾卿烟打趣道:“一个江湖门派,如今倒是更像商会了。” “一年也就这三天,其他时间该是什么还是什么。”胥少霖说道。 根本不能忘这是自然,所以更需要这几日安排下计划和事宜,只要正常走着,便可相安无事。 第二十九章 过去渊源 百里墨打断了二人不太有营养的对话,说道:“付冲一会儿过来说南宫的事。” “好消息坏消息?”宗越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平阳城赶过来的,我也没提前得到什么消息。”百里墨说着,他希望是好消息,但南宫逸必然不会很快让他们如愿。 说话间付冲前来,请了安,百里墨让他直接说说情况。 于是付冲将在平阳城的事一一说给了众人听。 “他这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顾卿烟脑袋瓜一动,总结了一下。 百里墨原也是这么想,但细细琢磨了一番,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 “我倒觉得,南宫逸有可能是因为叶瑾梁太过高估自己,而显出了咱们的诚意,半推半就心里多少偏向了咱们,只是嘴上不说。” 宗越说完看了看胥少霖,从方才胥少霖听到付冲说南宫逸收下了令牌而且整个过程中语气都还不错时,他在桌面上扣着的手指有了微微的松动。 “叶瑾梁那边呢?”顾卿烟问付冲。 付冲从南宫出来,为了准时赶过来,只能留了一手下在那,路上时有接到信,说是叶瑾梁后来也没和南宫逸见了面,只接了口信,那边便传信让他抓紧时间回云墨城,要和裕王同出行。 说到这顾卿烟暗笑裕王可真及时,无意间还帮了他们一个忙,只是等等,这事不太对,付冲这番说出来了,她那几个哥哥不就听出什么了吗? 顾卿烟瞬间抬眼,果不其然对上胥少霖和宗越的眼神,顾卿烟下意识立刻装傻:“你们看我做什么?” 现在可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在打着什么算盘,能蒙混一时算一时。 “好端端的,裕王怎么叫上叶瑾梁了?”胥少霖问她。 顾卿烟摊了摊手:“我哪知道,或许他是觉得带着叶瑾梁有用呢?”说完自己假装思索,用猜疑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宫里最近也有所动作,或许他有他的安排呢?” 胥少霖不语,看了顾卿烟一眼,就不再管她。倒是顾卿烟心想:过两日等裕王来了,她得先封住裕王的口,可不能说是她要求裕王带来的。 不搭理顾卿烟,胥少霖问百里墨:“你给南宫逸的那封信消息准确?” “准确,为探那个消息折了三个人。”百里墨说道。 那日从北溟那知道浮荼有意联合南宫和双影楼,雨花楼便开始翻出一直埋的暗线继续深入调查,不曾想越想往深了查便碰上了阻碍,最终折了三个人才把仅有的消息安全送出。 至于为什么没有后续,一是探查消息中间有一段时间暗卫被盯得很紧百里墨下令先撤出缓缓,以免最后什么都没有;二是中间一直有股力量先是阻碍探查,后来便直接切断了信息,再查都是无果。 “阻碍的人查到了吗?”胥少霖问,既然消息源走不通,那另一条路呢。 百里墨摇头:“也查不到。那边毕竟咱们涉足的少,我怕强硬往后对咱们不利。” 胥少霖嗯了一声,他也不希望赔了夫人又折兵,有的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南宫这边咱们怎么处理着?”顾卿烟问。 胥少霖想了想,付冲此番前去,至少聊出了南宫逸心中是有偏向的,而南宫逸最在意的事,就是最终决定他站位的砝码,在现在这个砝码他们还没有办法完全取得的情况下,互相也只能静待观察了。 “亦敌亦友,不能全然放心。墨,你有什么打算?”这事已是百里墨全权负责,胥少霖便给予协助。 百里墨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更何况此去前路,不是咱们的主场。付冲。” “属下在。” “既然叶瑾梁这回自己送上门来,从他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南宫家的突破口。”百里墨吩咐道。 叶瑾梁此人,自大狂妄,凭着雨花楼的本事,套个话什么的没准还真能摸出路子来。 正事算是告了一段落了,付冲讲起另外一事:“对了,南宫渊回来了。” 原来南宫逸南宫渊假扮一场终究还是被付冲看了出来,要怪就怪南宫渊插花时看着像是常弄得,可就是因为动作太刻意,加上第二日付冲见那花与第一日有所区别,这就发现了异样。“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会同时出现。”付冲继续说道,那日他与南宫逸在前头说话,南宫渊便一直在后面不曾出来。 “三哥,这么说把握是不是又多了一成。”顾卿烟带着笑意说道。 南宫渊和他们的渊源得从多年前讲起,那年十七八岁的南宫渊只身上雨花楼,张嘴就说若雨花楼替他做两件事,他便付雨花楼平阳城一酒楼,这两件事分别是让雨花楼替他寻一名医救她心爱之人的性命,再请雨花楼最厉害的人帮他杀一个人。 接待他的是当时刚刚好回雨花楼交差的顾卿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南宫渊却是长得高挑,顾卿烟从他身边经过,正好听到他嚷嚷,素来不喜欢吵闹的顾卿烟随即叫来付冲:“冲叔,把这人轰出去。” 付冲领了命,带着两人过来,正要把南宫渊弄出去,便见他快速移步,来到顾卿烟面前。顾卿烟一个闪身后退,瞬间警惕起来。北溟已挡在顾卿烟前面,拦住了南宫渊的去路。 见这阵势顾卿烟怕在大堂就打起来,丢下一句:“有什么事随我来。”便往后院走去。 南宫渊跟着顾卿烟进了后院,两只脚刚迈进门槛,就发现一把扇子从左侧抵住了自己的腰,而且他能感觉到那把扇子会带来的伤害。 “你是什么人?”惊愕间南宫渊问了句无脑的话。 顾卿烟冷冷一笑:“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在雨花楼大喊大叫,我看你是活腻了!说,你是什么人?” 南宫渊在顾卿烟说话的空隙试图逃离过那把扇子,但顾卿烟极为灵敏,他的一点小动作换来了顾卿烟快速的钳制,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腰上已经被划了一个口,只是衣服隔着,不是很深。 “我叫宫原,实属有要事相求,若有规矩不到之处还望姑娘见谅。”好汉不吃眼前亏,南宫渊编了一个假名,半真半假的和顾卿烟说着话。 他说的有事相求顾卿烟听见了是那两件事,但交易的事还得他三哥百里墨做主,便说:“你若真有事相求,便在这候着,我找着人了再说你这事办得成办不成。” 说完顾卿烟还不忘挥了挥扇子,临走补了一句:“你不许动!” 留下北溟看着此人,顾卿烟往前头去了,见了付冲问他:“冲叔,我三哥呢?” 付冲道:“三爷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那便好,我瞧那少年样子着急,口气又大,他自称叫宫原,但我不信。”顾卿烟小声和付冲说。 付冲回道:“四姑娘精明,这小子方才说酬劳是平阳城一酒楼,听着就不像实话。” “嗯,我派北溟看住了他,你等三哥回来和三哥说一声,看三哥如何定夺。”顾卿烟说完,转身出了雨花楼,从另一边的侧门回了后面的屋里。 雨花楼做生意来者皆是客,所以管他身份是否有假,只要他真能给得起,雨花楼就要得起,故而百里墨回来后没多久,这事就这么成了。 “不过……”就在南宫渊打算表示感谢的时候百里墨来了个转折。 南宫渊好好的看着百里墨,就听百里墨说道:“你所谓的一间酒楼,我雨花楼用不着,你留下一件随身物品,日后我找得到你的。” 百里墨说完,指了指南宫渊腰间的挂佩,南宫渊手一摸,心想:坏了,自己来的匆忙,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帮助虽想了假名但那挂佩有着他南宫一派的标识,只怕已让百里墨看了出来。 百里墨看着他犹豫,不紧不慢的说道:“挂佩看起来比你说的两件事重要,既然如此,那我给你打个欠条,一千两银子,五日内送到雨花楼。” 南宫渊原以为此时就此作罢,没想到百里墨换了要求。 对于百里墨而言,他要那挂佩也没用不过是拿来试探眼前的少年罢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用他的话来说,就当此事卖了个人情,日后好相见。谁知几年后,这条后路就这么接上了。 南宫渊答应了百里墨的要求,写了欠条问:“这下可以了吧?” 百里墨收了欠条,点点头:“杀人你把信息写下就可以不用管了。至于救人,你得把人带到这来,两日后,我带着你想要的名医等你。” 说完百里墨叫了付冲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送客。 南宫渊见也无什么话可说,跟着付冲出去了。 付冲带他进了另一个屋子,给了他纸和笔,让他把仇人的名字和所知的资料写下。 南宫渊写着写着问起付冲:“这位掌事,你可知刚才那姑娘是谁?” 付冲挑眉看向南宫渊:“公子不知?” 南宫渊摇头:“方才她只问了我是谁,至于她是谁也不曾对我说。” 叹一口气,付冲道:“那是我们四姑娘。” 写完资料,南宫渊把纸张递给了付冲,说道:“能否请管事替我转达,谢四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 他知道依照刚才的情况,顾卿烟完全有可能把他扔出去。 付冲收了纸条,说:“公子不必,我家姑娘向来不接受任何谢意。” 说完付冲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南宫渊下了楼,目送南宫渊出了雨花楼。付冲转回二楼,来到百里墨屋前,便听见里面有百里墨和顾卿烟说话的声音,也就没进去。 “你说刚才那人是南宫家的?”顾卿烟问。 百里墨点头,看着顾卿烟:“你都威胁到他人了,还不知道确认身份?” 顾卿烟摆摆手,她确认了南宫渊告诉她的是假名字,在雨花楼她也不怕这人突然闹起来,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再说顾卿烟刚从外头回来,累的慌,还想快快休息,刚准备躺下就被百里墨唤过来了:“对了,那他那两个要求具体是什么?” “其一,救一个叫曲亦梦的女孩,老二现在在谷里,请他两日后到这就行。其二,帮他杀一个人。” “他自己难道不能去吗?”顾卿烟不明白的问。 听二人说起这事了,门外的付冲敲了门进去,将方才南宫渊所写的纸张给了百里墨。 顾卿烟好奇的凑上前去看,然后自己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如果这和那个女孩有关,确实不太适宜他自己动手。” 南宫渊写下的仇家不是别人,梅城曲家,正是曲亦梦的家人。 “所以派你去还是我让西决解决?”百里墨征求顾卿烟的意见,毕竟也不是非顾卿烟去不可。 顾卿烟一手托着脑袋杵在桌上,一手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我想想吧,两日后他不是还来吗,我见见再做决定。” 说完顾卿烟用袖子遮住自己打了个哈欠,百里墨见她这样也不再拉着她说别的,让她先回屋睡觉去了。 “给二爷传信吧,让他来一趟。”百里墨对付冲说,之后又唤来西决,“你去趟梅城,查一查曲家。” 二人领了命,纷纷退下。梅城离云墨城不远,西决来回一趟加上探查不到两日也就能回来了。 第三十章 曲家灭门 果不其然两日后的凌晨,百里墨还在睡梦中,依稀感觉有人轻敲了房门,不一会儿门开了,西决走了进来。 看他的碎发稍稍有些凌乱,衣服也还是去时那一声,想来是匆匆赶回就来禀报:“主子。” 百里墨点亮了屋里烛火,坐到位子上,问西决:“查的怎么样?” “回主子,曲家如今当家的是曲小姐同父异母的兄弟,曲家老爷一年多前过世了,曲小姐虽是嫡出,但因是女儿身故而手中没有实权,曲老爷子未免女儿受到欺负留下了一笔财产单独给了曲小姐。” 百里墨听着,感情这是桩为了家财而引发的事,果真这世间,什么样的事都在轮回的发生着。 “曲小姐这兄弟投了笔生意,不盈利反而赔进不少家当,便打起曲小姐手里钱财的主意,原先这曲小姐也拿出过一部分,一面贴补家里吃穿用度,一面帮兄弟补着外债,可怎么也不见到头。” 说到这似乎这曲家的事也没和南宫渊有什么关系,百里墨问:“曲家和南宫渊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只有曲小姐和南宫渊。” “此话怎讲?” “先前不是说曲家这外债总不见头吗,曲小姐心有疑虑便找人问询了一番,这才知她兄弟不单单是生意上欠了钱,还有一屁股的赌债。这曲小姐便拿着钱直接去了赌坊,要把兄弟给弄回来。” “倒是有几番气魄。”百里墨说道。赌坊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样的人都有,连顾卿烟这样的女孩都离得远远的,更何况一大家闺秀。 “这光有气魄也不行啊。”西决说着说着就学起了跟他说话那人的语气,“气势冲冲的进去了,却落得个差点被卖了的下场,也就因此碰见了南宫渊。” “说的可信?”百里墨觉得越听还越玄乎了。 西决点点头,他一开始也不信,后来亲自上曲家探了一番这才确认的。 南宫渊在赌坊救下了曲亦梦还为她兄弟还了赌债的事没过多久就传开了,梅城上下有好事者,便说两人才子佳人,十分登对。也是南宫渊确实看上了曲亦梦,曲亦梦呢毕竟是深闺女子,别人一说她便害羞,说多了,心里也就慢慢对南宫渊暗生了情愫。 本来事情到这大可美满结局,偏生曲亦梦的兄弟不成器,打着曲亦梦的名号跟南宫渊不断讨要好处,把曲亦梦逼急了便说要分了家产,各过各的,她那兄弟一听也急了,反咬说曲亦梦不知检点,上外头勾搭南宫公子,一时间尽是满城风雨。 南宫渊自是出来维护自己心爱之人,势头便又直指曲家,眼见没了法子,曲亦梦的兄弟就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想直接杀了曲亦梦夺了家产再回头找一替罪羊上南宫渊那讨个好。 事情成功了一半,曲亦梦中了他们的诡计,喝下了有毒的汤汁,却是被南宫渊及时发现,用内功逼出了毒血,但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南宫渊管不上别的,想起不远处的云墨城有一雨花楼,什么人、什么消息、什么事都可以做,所以带上曲亦梦,急急的就过来了。 西决说完,感觉自己跟说了一段书似的,百里墨递过一杯水给他:“先下去歇会儿吧,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再过来。” 西决谢了礼,喝了口水,退下了。 百里墨揉了揉眉心,别说西决说的口干舌燥,他听的都觉得晕,这些个家长里短的,有时候说大不大,但又都不是小事。不过从南宫渊的态度上来说,曲家是真真惹到他了。 离着天亮还有一会儿功夫,再睡一会儿又睡不着了,百里墨便干脆往院子中去,晨练一番。 要说南宫渊也是来的早,天刚亮,前面就有人来报南宫渊来了,百里墨着人安排了客房让南宫渊先把曲亦梦安顿下。 “你要的名医已经在路上。”百里墨对他说。 南宫渊小他们几岁,又是南宫家不怎么管事的主,所以脸上还有几分少年的稚气,眼里满是担心的看着床上的曲亦梦,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的对不对,但有一丝机会,也只能试一试了。 百里墨看出了他的担心,轻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既然是要向你收取报酬的,我又怎么能诓骗你呢?” 南宫渊“嗯”了一声,冷冷的声音说道:“你们应该去梅城查过吧?” 百里墨笑笑,没有隐瞒:“对,这要是再过些年,只怕是段佳话。” 南宫渊苦笑:“见笑了。” 刚想再说什么,就见付冲往这边过来:“主子。人来了。” 百里墨听罢,对于这句话的内容有了几分了解,等见了来人,微微一笑,他明白了:“这位是江湖上人称‘鬼医’的副手。” 百里墨将人引荐给南宫渊,那人上前一步,主动介绍:“在下南柯,特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诊治。” 南柯一行礼,未免南宫渊说什么,起身南柯接着说道:“我家先生这几日得了风寒,不宜外出,因此就派在下过来了。还请公子放心,在下自幼也跟先生学了医术,并非一事无成。” 南宫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拜托:“有劳了。” 别人不知道百里墨还不知道吗,宗越应该是在谷里有什么事绊住了,又不能真放着病人不管,这才让南柯前来。南柯自小跟着宗越,医术也不在话下,故而百里墨也就由着他去了。 观面色、诊脉,动作熟练且老沉,也让南宫渊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见南柯忽然一皱眉,南宫渊的心又悬了上来:“可还有救?” 南柯轻声道:“方才我看了姑娘嘴角和手指甲,泛着青色,想来是中毒已深,若是常人早已身亡,如今看姑娘呼吸脉搏都还有,只不过脉象微弱。可是公子为姑娘逼出了毒血?” “正是。” “那就好。” “可为什么不见亦梦转醒?”南宫渊焦急地问。 “这位姑娘是口服的毒药,纵使已逼出部分毒血,但依然伤及内里,自然不易好,何况现在还有部分余毒残存在体内。”南柯冷静的解释道。 “三爷、公子,可否请诸位先到外面等候,在下要为这位姑娘施针治疗。” 百里墨和其他人出去的快,南宫渊两步一回头,几分留恋,最后是在南柯真诚的目光下,无奈的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里屋准备就绪,南柯开始了治疗。 而这几人出来,百里墨叫住了南宫渊:“南宫公子与我聊聊吧,不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吗?” 说完,百里墨往隔壁屋走去,顾卿烟已经在里头待了一会儿了,见这几人进来,顾卿烟调侃道:“可算是来了。” “好了,南宫公子挂念着曲小姐,咱们快些说完吧。”百里墨道。 南宫渊听罢也不能再心不在焉,两件事都很重要,既然现在已经有一件事在做,那另外这一事,也是该说说了。 “你是不是担心如果自己动了手,那便是曲小姐的仇人了,毕竟你要杀的不只是那混账兄弟一人?”顾卿烟挑明了问南宫渊。 南宫渊点头,凭他的本事,要了曲家一家的性命不是难事,他只怕曲亦梦醒来,会将他当做仇人看待,所以想出借他人之手。 顾卿烟那时还小,不太懂得男女之情的事,一脸疑惑的问:“你们认识多久,你便如此看重对待她?” 南宫渊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现在的她不会懂得南宫渊心里的那一份爱,他也没必要告诉她,因为有一天,她也会明白,这或许就是人,无论如何都要经历的劫。 顾卿烟见他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了百里墨,感情这种事,百里墨也无法为他人解释,回看了一眼顾卿烟,转而对南宫渊说道:“你想让我们用什么方式?” 他们用什么方式取决于南宫渊想让曲亦梦怎么想这件事。 “仇家,他们在外面可树立了不少仇家。”南宫渊说道。 顾卿烟笑笑,看了看百里墨,伸了懒腰就从椅子上起来了,仇家报仇这种事,也用不着顾卿烟出手了。 从雨花楼出几个暗卫,假装成曲家的仇家,一顿简单明了的仇杀,这事就算完成了。如此,这个时间南宫渊身在云墨城不会是他动的手,责任撇的干净。 百里墨知道顾卿烟的意思,叫来了西决,当着南宫渊的面吩咐了西决带几人去办此事,对南宫渊说道:“等曲小姐醒来,这事自有结论,怎么安慰人,就不是我雨花楼的事了。” 百里墨善意的提醒也让南宫渊心里做好了准备。 好一阵功夫过去,南柯前来,说是施针已结束,南宫渊一溜烟儿的跑到了隔壁房间,浓浓的药味儿让进来的人都微微皱眉。 见众人都进了屋,南柯关上了房门:“刚施针完,不宜进风,免得药效散了还落下病根。” 顾卿烟受不了这味,和百里墨说了声,退了出去。 南宫渊轻轻抚上曲亦梦满是汗的额头,贴心的拿过一旁的手绢帮她擦拭,南柯嘱咐道:“如今曲小姐已无性命之忧,转醒不过是时间问题,待她醒后我这有两张药方,公子拿着药方前去抓药即可。” 拿着药方上前,南柯把方子递给了南宫渊:“这一张是清余毒的解毒方子,每日必须一副,分三次喝下。这一张是调理的方子,每隔两日一副,一日一次就行。” 南宫渊接过方子谢过了南柯,便见南柯退下了,南柯和众人欲出门,南宫渊问道:“这几日先生可在此处?” 问的是南柯,南柯看了看百里墨,见百里墨点头应允,这才回南宫渊的话:“这几日在下就住在楼中,公子有事大可来找我。” “那就多谢了。”南宫渊说完,众人也都离开,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了二人。 西决带着人又往梅城去,再到梅城便听闻城中传言曲家小姐不知廉耻跟人私奔的话,西决实在听不下去,感叹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家人。” 那日夜里,这几人便换了夜行衣,一路冲进了曲家,那曲家兄弟还在房内翻云覆雨,便听外面喊叫连篇,拎着裤子正大骂:“什么事尽瞎嚷嚷!” 不想没人应他反而是门被一脚踹开,西决走了进来,拎着剑不紧不慢的一步步逼近床上的人。那剑上还滴着血。 床上承欢的女子见到这气势已是吓得哆嗦话也说不出,攥着被子在一角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 “你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 “谁派你来的?” “阎王。” 话音落,再无声,剑直刺心脏,曲家兄弟咽了气。 西决看着一旁的女子,冷冷一笑,剑一挥,这对做对风流鬼吧。 出了屋子,西决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若要是他们家四姑娘来,八成会设计这男的是死在温柔乡里。 “公子。”手下人过来。 “没留活口?” “都解决了。” “收拾收拾,有用的带走,撤,明日放出话去,曲家欠债不偿,引来劫财杀生之祸。” “是!” 别的事或许他们会玩笑几分,可在这杀人的事上,但凡出手,他们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处理完,西决带着人离开了,曾经在梅城被人评头论足的曲家如今也要成为过去了,那些话题,往后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要说南柯医术的不错,还得有一部分是顾卿烟的功劳。 小时候顾卿烟制毒为了知道毒性如何有时候会拿自己以身试毒,可偏偏没有本事能把自己救过来,于是就有了宗越在一旁不停配制解毒的药方和解药,南柯变成了第一辅助。 所以要说解毒这事,宗越除外也就是南柯了,也正因此百里墨见南柯前来时,心里也没有什么。 曲亦梦是在那天夜里醒过来的,南宫渊一直守在她身旁,不带合眼的,见曲亦梦有了转醒的痕迹慌忙叫人:“来人,有没有人?” 门外被安排随时听候的隐卫听见动静悄悄的去找了南柯,南柯睡眼惺忪的就过来了。 “半夜多有叨扰,还望先生见谅。”见到南柯,南宫渊反而多了几分歉意。 “无妨,我先为曲小姐诊脉吧。”南柯说完来到床边给曲亦梦诊脉。 “身子骨还是虚弱,一会儿天亮南宫公子就按我先前说的抓药调理就好。” “多谢先生。” 南柯摇摇手,便走了。 第二日南宫渊买了药回到雨花楼,在前台那又续了房间,正巧被楼上倚着的顾卿烟瞧见。 “他还要在这住多久?”顾卿烟进了屋就问百里墨。 “不知道,或许得等曲小姐好了吧。” “他不会回南宫吗?” “丫头,酒楼开门做生意,来着皆是客。” 顾卿烟撇撇嘴,转头看向窗外,百里墨说的在理,她反驳不了。 到了晚些时候,西决带人回来复命,顾卿烟称赞道:“越来越快了。” “梅城后来什么反应?”百里墨没让西决搭理顾卿烟。 “都穿出曲小姐和人私奔的话了。”西决如是说道。 顾卿烟是从百里墨那听过一部分梅城的事的,这下接话道:“梅城地小,嘴杂的人可真不少。” 想了想又说:“那个,这事先别告诉曲小姐吧,她刚转醒,身子骨还没个利索。” 西决听罢,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着,但不知道百里墨怎么个意思。 看向百里墨听百里墨说:“就如这丫头所言,你单独和南宫渊说。” “是。” 西决正欲转身退下,顾卿烟叫住了他:“西决等等,前两日我听北溟嘀咕了声说最近要找你和南柯说事,这两日你们都在忙,现下闲了你们约一趟吧。” 西决转身看了看顾卿烟,她那带着笑意的眼睛是最让他们觉得好看的地方。 百里墨问顾卿烟:“他们要做什么?” 顾卿烟摇头,她也是无意中听北溟说了一句:“管他们的呢,反正就算惹了乱子他们自己也能收拾。” 百里墨哈哈一笑,走到顾卿烟身边说:“有时候我也服你,对他们,你似乎有很多照顾。” 顾卿烟笑着看了一眼百里墨:“他们也没少顾我,相互的。”语气里是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自那日后,南宫渊在雨花楼有过短暂的住宿,曲亦梦也在不久后知道了家里的事,难过了一阵因着有南宫渊陪着也好了不少。 后来顾卿烟跟着南柯回了桃花涧,南宫渊的事她就不再知道了,只是有一天听西决提起南宫一派不接受曲亦梦,南宫渊因此和家族闹僵带着曲亦梦离开了南宫,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不知道。 第三十一章 那些珍藏 时间回到现在,听完付冲的复述,四个人只先在心里做着盘算,毕竟事情一晃过去了几年,谁能说得清楚中间是否有变数呢。 距离晚间也还有一段时间,顾卿烟想去后厨看看今日的备菜,和胥少霖说了一声,离开了正厅。 后厨此刻忙得热火朝天,外头摘菜、洗菜等一系列工序排着队的进行,里头锅具铲子各种也都已经准备齐全,灶火着了,下锅热油。 顾卿烟悠哉的进了这院子,看着炊烟起,知道大家都在忙活了,不远处看见一个身影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顾卿烟走近几步喊道:“乳娘!” 那妇人听见喊声,回头看见顾卿烟来了,忙走过去:“我的小姑奶奶,这烟熏火燎的你上这做什么?” 妇人是顾卿烟的乳娘,姓沈,家中排老三,故而有一称呼叫沈三娘,打顾卿烟出生便在一旁照顾,后来跟着来了桃花涧,在顾卿烟院中做管事婆婆,同时也负责顾卿烟小厨房的吃食,膝下有一儿子,现在是十二幽灵卫中的一个,叫冬鑫。 这些日子因要忙着盘点的事,便被借调过来负责大厨房,顾卿烟嘴馋想吃小零食时就只能跑大厨房来蹭点。 “想乳娘做的肉干了,顺便来瞧瞧晚膳的准备。”顾卿烟头往沈三娘肩上一靠,说道。 沈三娘拉了拉顾卿烟的手,柔声说:“想吃了让素心来拿就成,何必自己跑一趟。这里有我在,不用担心。” 顾卿烟一边往厨房中去,一边道:“嗯,我自是不担心旁的,只是想提醒乳娘,如今桃花涧人多,就怕有的人钻了空子,吃食上最容易也最致命,出菜前乳娘多多上心。” 溜达了一圈,还算正常,顾卿烟也就往外面去了。沈三娘应了顾卿烟,知道她担心安慰了几句:“主子放心吧,老婆子把着关呢。” “辛苦乳娘了。” 说完沈三娘送顾卿烟出了这厨院,这边素心就小碎步踩着过来:“主子。” “怎么了?”顾卿烟问。 素心朝沈三娘也微微扶了身行礼,说道:“京华庄掌事在院中求见主子,说给主子送东西来。” 顾卿烟想了想,自己最近似乎没让京华庄做过什么呀,这边别了沈三娘就和素心回净心院了。刚进院子就见京华庄掌事宋支洲手里端个托盘站立在院中。 京华庄是桃花涧下设立的首饰打造店铺,南宛境内有多家分店,宋支洲便是这总的掌事,此人在首饰设计和打磨手艺上有着极强的个人风格,这便使得京华庄的首饰少儿精致又与别的首饰店铺相比别具一格,倒是颇得名门贵胄的夫人小姐喜爱。为人上宋支洲可谓是个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圆滑得很,但没什么坏心思。 余光见顾卿烟来了,宋支洲反应极快的请了安:“给四姑娘问安。” 顾卿烟喜欢和宋支洲打趣,因为自己说什么,这人总能接得上来:“宋掌事你每每这般说话我都以为又回宫里了。”这是暗把宋支洲比喻成宫里的公公们了。 “四姑娘哪里的话,您在我心中那地位能一般!”顾卿烟往屋里去,宋支洲也顺势跟上。 顾卿烟进屋坐下,和宋支洲继续说:“好了,别贫了,你手上端的什么?” 宋支洲端上托盘,双手奉到顾卿烟面前,揭开盖着的红布,顾卿烟顺势看过去,里面呈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半眼面具,用银色的链条线固定着。细看之下,面具的花纹雕刻精细,看着像某种动物。 “这是青鸾鸟?”顾卿烟轻声问。 宋支洲点点头:“正是。” “好雕工。”顾卿烟赞叹道,青鸾鸟的尾部羽毛根根分明,整只青鸾是向上飞的造型栩栩如生。 “四姑娘觉得这设计如何?”宋支洲试探的问。 顾卿烟一愣:“挺好呀,宋掌事的设计我一直很放心。” 宋支洲笑笑:“这回四姑娘还真说错了,这回的设计不是我。”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设计图纸,递给了顾卿烟,顾卿烟半信半疑的接过图纸,打开一看,这落笔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再往旁边一看,几行小字熟悉的笔迹,顾卿烟就笑了。 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拿过面具,仔细的端详着:“什么时候的事?” 宋支洲往前回想了一下,回答:“一个月前。” 顾卿烟往前想想,这一个多月前不正是他们刚到清泉山庄那会儿吗,应该是那天无意中提及了生辰一事,寒岩后去准备。 收下了面具,顾卿烟说道:“这可不能算私活。” 宋支洲拱手:“是,该入账的都入了。” 顾卿烟点头,这没了什么事了宋支洲也就退下了。 素心上前来拿过面具要将其收起来,顺道问了顾卿烟一声最近需不需要戴。 顾卿烟道:“这两日不用,试炼那日换这个吧。” 素心心中记下,将面具放好,拿了本册子递给顾卿烟:“主子,这是点翠楼清算后的名目。” 顾卿烟不在的几日,素心这头也没闲着,点翠楼收藏着桃花涧各种奇珍异宝,素心带着人清点了一遍,重新整理了类目成册,盘点末尾桃花涧要给各个掌事打赏的礼物便从这里头挑选。 翻着册子顾卿烟很是欣赏素心的细致,一件件物品,一种种品类分的详细,数量多少也标记的清楚,副册也整理出了历来打赏的物件数量,好给顾卿烟此番做个参考。 “果真是个细心的人。”顾卿烟说道,素心抿嘴一笑,一丝被夸的害羞。 往年打赏大头上几乎每人都一样,去年大头就有招财金蟾、如意瓶、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被称为开财钱,寓意往后一年也是财源滚滚。除此外还针对各掌事分管不同另有它物,例如衣锦方向的金丝银线、茶庄方向的上等茶盏套装等。准备这些东西皆有门道,胥少霖他们几个大男人想想便觉得头疼,于是就把这活扔给了顾卿烟。 左右没别人能干,顾卿烟也不得不接手,好在身旁有素心帮衬,前些年两人一块挑选一块组合,整出了几番模样,这一两年顾卿烟便也放手让素心主要去弄了,她把关和决定就可以。 “今年准备了元宝发财树、冰玉滚子照旧的一百两开财钱。旁的备了羽毛绣线、珊瑚串儿、琉璃盏......”素心一样一样给顾卿烟说着,怎么搭配也已经弄的明明白白。 顾卿烟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待素心说完,这才说道:“按你说的准备吧。” “是。”素心正打算收了册子,又听顾卿烟说:“派人去请几位老爷和夫人了吗?” “已经去了。”素心应着。今日众人已到桃花涧,自然派人去请顾宁他们过来。 顾卿烟起身,说着想去点翠楼转一圈。一路上边走边和素心聊天:“院子都派人去打扫收拾了吗?” “主子放心,都收拾完了,该添置的物件已经添置进去了,也和过去别苑的小厮说了一块接着行李过来。”素心道。 顾卿烟点了点头:“裕王还是安排在榕园?” 榕园离顾卿烟的净心院不远,原来本就是王室过来休闲住宿之地,一直留着平日常规有人打扫就行,这两日榕园渐渐有了人进出。 “是,裕王安排了榕园,寒少庄主安排了依山居。”依山居、榕园、净心院就像三个角,两处离净心院都不算远。 “嗯,裕王快到桃花涧先告诉我。”顾卿烟说道,虽然她势必是最先见到裕王的人,但以防万一,顾卿烟还是觉得再叮嘱一声比较好。 点翠楼的下人正在整理着东西,按照时间今日下午素心会来告诉他们怎么分配,所以他们先腾出一个空地来,方便一会儿操作,正做着这事,就见顾卿烟打头里先走了过来,众人齐齐行礼:“参见四姑娘。” “不必多礼,一会儿素心会告诉大家今年的分配,有劳各位了。”顾卿烟对内部人说话距离感总是少一些,带着几分客气和对所有人的尊重,所以大家也都尊重着顾卿烟。 说完朝素心点头示意,留下素心和其他人在前头忙着,自己则在楼里转悠,给长辈们的礼物也不能忘了,她记得今年搜罗来了许多不错的东西,那会儿都拿回点翠楼来了。 寻摸了一圈,顾卿烟在架上看见了两个锦盒,打开其中一个枣红色暗纹锦盒,一对儿翡翠玉镯静静躺在里面,顾卿烟记得这好像还是裕王有一次报酬里给的,说是甸国进攻给王室各亲王的。 素心的余光一直在顾卿烟身上,见顾卿烟停下了脚步,忙抽身过去:“主子。” 顾卿烟见素心过来,说:“给师父的。”说完指了指这一对玉镯。小时候千花羽很少戴首饰,顾卿烟问起,千花羽总是说江湖儿女,打打杀杀,珍贵的磕着碰着,是会心疼的。而现今,千花羽也不用再打打杀杀了,哪个女人又不喜欢珠宝碧玉呢。 至于她的娘亲,平日珠宝首饰就不少,不缺这东西。顾卿烟打开另一个锦盒,倒是个香粉陶盒子,只是里面没有装着粉:“这个怎么在这?” 这东西是顾卿烟那时候跟着胥少霖外出,进了家陶店,手闲着无聊找老工艺人教她做了一个,说实在,这个盒子长得丑丑的,也没法用,但偏偏被带了回来。 素心摇摇头,这东西她就真不知道了,一旁的点翠楼管事闻声过来,带着笑意赶忙解释道:“回姑娘,这是谷主带回来让收着的。” 第三十二章 一方陶艺 那天顾卿烟一时兴起,听说胥少霖要出桃花涧办事,便要让胥少霖带她一起,她想看看胥少霖平时出去都干什么。耐不住顾卿烟死皮赖脸的要求,胥少霖只得带着这丫头出了桃花涧。 一路上顾卿烟东边逛逛西边溜溜,胥少霖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好容易到了谈事的地方,顾卿烟还看见了寒岩。 “我说今天的你怎么慢了,原来是带着她。”寒岩打趣道,这回是他约的胥少霖,在斜阳城有人打着桃花涧的旗号做了不该做的事,本来他想找百里墨来着,但涉及到有生意往来,他觉得找胥少霖会好一些。 “人来了吗?”胥少霖看了一眼不搭理寒岩的顾卿烟,无奈的摇摇头,转而对寒岩说。 “还没,先进屋吧。”寒岩让胥少霖和顾卿烟进了屋,进门时莫名挨了顾卿烟一个白眼,揪了揪顾卿烟头发看她不满的回瞪他,寒岩心里暗自得意,表面却故作没看见。 落了座,顾卿烟坐在胥少霖身侧,听着二人聊天,这才知胥少霖此趟出来一来是看看谁冒充桃花涧的商铺,而来打算将计就计把对手弄掉再和另一边建立起商业关系。 顾卿烟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又不能露怯,坐的笔直的在胥少霖身边,实在无聊了就品一品茶,可这茶也不怎么样,顾卿烟刚喝第一口就微微皱眉。水太烫,茶汤出来有些发酸了。 胥少霖嘴也是被顾卿烟养刁的,自然也是尝出了其中滋味,但他知道这茶正是他们今天要聊的事,故而暂且没说什么。 只是顾卿烟的小动作被寒岩看在了眼里,默默叫来了下人,给顾卿烟换了份甜品上来。 “桂花丸子!”一晚桂花丸子刚端上来,顾卿烟便说道,用手试了试,凉的。 抬眼对上寒岩的双眸,顾卿烟知道一定就是他嘱咐的。 寒岩被她看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耳根子渐渐红了起来,胥少霖出来圆了这尴尬的场:“快吃吧,你一路东看西看,也没怎么吃东西。” 胥少霖不说还好,一说顾卿烟是觉得自己饿了,也不顾另外那两人怎么看,端着桂花丸子去了里间,自己美哉美哉的吃了起来。 “你对我家丫头还挺上心。”胥少霖等顾卿烟进了里间,这才说道。他家这丫头反射弧极长,要指望她先醒悟可能还得好几年。 寒岩笑笑,那时的他其实也还并不明确自己的内心,只当这一切都是下意识反应:“你们不也很上心吗?” 胥少霖意味深长的看着寒岩,心中想这两不开窍的,慢慢熬吧。 不久后另外的人也陆续的来了,顾卿烟见外头都是男的,出了寒岩和胥少霖她也不认识谁了,故而便一直待在里间不出来,一开始还听着他们说话,到后来不知不觉就困了,坐在椅子上杵着头就睡着了。 等外头聊完了,胥少霖进里间叫顾卿烟,刚进来就见顾卿烟杵着头一点一点的样子,纵使平时高冷了些,看见此番场景,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把外披披在顾卿烟身上,把她的手拿下来,让她枕着自己的手先睡会儿。 寒岩见胥少霖退出了里间,问:“怎么了?顾卿烟跑了?”他猜顾卿烟坐不住先自己跑出去玩了。 胥少霖摇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没有,累了,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儿吧。” 之后胥少霖把顾卿烟一路上怎么走走停停的样子通通说给了寒岩。 寒岩听完,有些不解:“她不是经常和百里墨在外面吗?新奇好玩的她应该见过不少。这么兴奋吗?” “或许是因为每次在外面她都带着任务吧,逛街、玩她没那个心思。”说着这句话,胥少霖透着无奈,顾卿烟没有任务的时不是在桃花涧就是在石门猫着。要说带她好好玩玩,似乎他们一直都没有过,而这之后也似乎没几次。 他们面前的茶已经换了一杯,换的是胥少霖他们带过来的,胥少霖亲自煮茶,这味道和口感确实比刚才的好许多,方才与这儿的茶馆也谈妥了,往后斜阳城茶商的进货渠道都将由胥少霖这边提供。 “你们都聊完了?”顾卿烟揉着眼睛走出来。刚刚转醒,听外面的声音只有胥少霖和寒岩的,这才出来。 把身上的外披还给了胥少霖,顾卿烟很自然的坐在寒岩旁边,胥少霖给她倒了杯茶,试了试温度,顾卿烟一饮而下。 “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吗?”顾卿烟问胥少霖。 城外她是左转转西晃晃的,但进了城来,她还没怎么转就被胥少霖赶着上这来,结果昏昏沉沉不舒服的睡了一下午。 听出顾卿烟的意思,胥少霖道:“不急,我明天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晚在客栈住下。”顿了顿看向寒岩,说,“明天可否帮我看着这丫头?” 顾卿烟小声嘟喃着:谁要他看。 那边寒岩却是抱手回胥少霖:“可以。” 第二日,胥少霖放心把顾卿烟交给寒岩后就先离开去做他的事了,顾卿烟抖落抖落衣裳问寒岩:“你怎么安排我?” “带你城里走走吧,你们不是下午就要回去吗?”寒岩说。 顾卿烟点点头,也是,左右都是消磨时光,四处看看也好。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保持着相对距离在街上走着。偶尔引来行人的瞩目,但对上顾卿烟的眼神,脚下就加快了步伐。 小摊小贩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倒是一家陶艺馆引起了顾卿烟的注意,回头看了看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寒岩,顾卿烟不管他抬腿就进去了。 一来自己 走的有些累了想歇歇脚,二来陶艺她还真没玩过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姑娘、公子想看些什么东西?”小二迎出来,见二人穿着皆有些品味,脸上笑意带着讨好。 顾卿烟看着已经成型的陈列,想要自己做的心愈发的强烈,又怕身后的寒岩不同意,自诩聪明的想了个法子:“我饿了。” 寒岩看了她一眼,叮嘱道:“那你在这,我去给你买吃的过来。” 寒岩的轻易上钩让顾卿烟喜出望外,乖巧的点点头,目送寒岩出了陶艺馆。转脸就变了个人似的古灵精怪的看着小二,问他:“可以自己做吗?” 小二后退两步:“这...这...小的做不了主,小的去问问掌柜。” “那你快去吧!”顾卿烟语气温柔,但脸上似乎写着“要是不行你就没命”几个大字,吓得小二一溜烟跑进了后头。 刚到后头,正要说话就见掌柜前面有一个人,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答应去买吃的的寒岩,小二心想:这两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感觉怪怪的。 正想着还没说话呢,就听见掌柜应了寒岩什么,寒岩转身离去,掌柜叫住小二:“什么事?” 小二还没从刚才的疑惑中回神,回答也是结结巴巴的:“前头...前头有位姑娘,想,想自己做陶。” 小二说完看了看掌柜,掌柜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看着他,对他说道:“把那姑娘带到工作房吧。” 顾卿烟进来时,掌柜带着顾卿烟去了工作房,刚才清泉山庄少庄主可是交待过,这位姑娘有任何要求都只管答应着,哪怕是要自己做陶艺。掌柜虽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寒岩在斜阳城多少有些分量,他听着就是。 “姑娘,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房,这些陶土,这是工具.....”掌柜在一旁开启了教学,一通讲解下来顾卿烟听得津津有味,就想着快点上手,正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寒岩进来了。 寒岩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了顾卿烟:“先把这个吃了再开始。” 顾卿烟接过包子,噢了一声,三两下解决了,折起袖子就要开始,掌柜帮她拿来陶土,打开工具,接到寒岩一个眼神示意后默默退到了一边。 顾卿烟一边回忆着刚才掌柜说的话,一边听着掌柜距离她好几步之外的指导,第一次上手,终究是不熟,操作中手忙脚乱,细汗不一会儿就冒出额头,好几回陶土都没能很好的见雏形,寒岩倚在一旁静静得看着她,顾卿烟认真而又手足无措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偶尔还能看见顾卿烟不服气的给自己加油而后又失败的无奈的小表情,很是可爱,寒岩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眼见顾卿烟试了几次还是不太行,快要急了,寒岩也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去到顾卿烟身边,把着手的交顾卿烟怎么把它弄好,四手合作渐渐有了默契,陶土也感受到了压力,开始听话的慢慢成型。 一时间,周围安静,只有呼吸声和陶艺工具运行的声音。看着这氛围下已经不需要旁人,掌柜默默的退了出去,后面的小院留给这对懵懂的男女就好。 “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顾卿烟问寒岩。并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被圈在寒岩怀里,扭头回看他的姿势是多么的小鸟依人。 寒岩看着怀里的顾卿烟,浅浅一笑:“一直都会。”只要顾卿烟不会但想会的,寒岩都能有两手,他好像天生就是来弥补她的。 被寒岩的一笑恍到的顾卿烟,刚想低头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不合情理,忙站起身来:“那你来好了!”语气略带娇嗔,手别着发丝,无处安放来掩饰内心的羞涩。 可手中毕竟沾了陶土,蹭到脸上,花了脸,寒岩终究没忍住,一时笑出了声,也顺势离开了工具:“哈哈哈哈哈哈,来,你自己来吧。” 顾卿烟见他笑得开心,心里的几分羞涩也没了,气鼓鼓的蹲下身自己弄着那完成了一大半的陶艺:“笑死你算了。” 胥少霖办完事,顺着找到了这里,一进后院就看见寒岩照旧倚在门边,袖子还是挽起的静静得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时回看一下那屋里,说几句打趣的话。 而顾卿烟坐在屋里,摆弄着面前的陶土,器物已有了形,看着像个盒子,绑起衣袖做事的顾卿烟有模有样,偶尔用手背擦擦汗,那蹭上去的陶土也不去管了。不时回着寒岩的打趣,少不得两人拌会儿嘴。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胥少霖升起了一种念头,他似乎希望顾卿烟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做着她想做的活,没有背负着责任,随心所欲,而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安静的守护着她,她在闹,他在笑。如此就好。 后来那个盒子顾卿烟本不想带走,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后面还需要烧制、上色多道工序,她嫌麻烦,故而本应留在那馆里。是胥少霖找了掌柜,拜托掌柜烧制后送信给他,他来取走了这个并不好看而且没有上色打磨的顾卿烟的第一件陶艺。 第三十三章 暴露身份 此事顾卿烟是不知道的,也难怪她看见盒子的时候有些许的惊讶,听管事说了缘由,想明白了什么,对管事说:“先留着吧,改日我来取。不过,可别被其他人看见。” 顾卿烟想着既然是自己第一个作品,丑点就丑点吧,要是还能上色,没准好点,所以打算着下次要是有机会去斜阳城就带上它,再加工加工。 之后顾卿烟给自己娘亲挑了檀木梳子,云鸾长帝姬爱护头发,平时用来梳头的发梳能讲究就不将就的。找到了两块玉质的剑穗,顾卿烟看着好看便让素心记下给顾宁和邢冥做礼物了。 从点翠楼出来已是傍晚,素心提醒顾卿烟:“主子,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去露台了。” 今日宴宾是在露台的暖阁中,素心看这时间只怕众人也都已经陆陆续续往露台那边出发了。 顾卿烟点点头,自己下午出来前刚重新整理了一番,如今问:“可有不妥之处?” “没有。” “那便好,咱们也直接去露台吧。”顾卿烟懒得再回一趟净心院了,于是带着素心直接从点翠楼往露台去。 “是。” 素心接过顾卿烟手中的手炉,将暖手笼给了顾卿烟,顾卿烟一到冬季,手总是冰凉,宗越便总是叮嘱素心一定要让顾卿烟的手保暖。如今出来有一阵了,手炉有些微凉,这才给顾卿烟换了暖手笼。 她二人来到露台暖阁的时候,胥少霖和百里墨已经到了,两人正坐一处聊着什么,眼里皆有笑意,其他掌事也来了大多半,见顾卿烟进来纷纷起身行礼问好,顾卿烟点头回应着来到胥少霖身边。 “师父他们已经回了谷中,一会儿就过来。”顾卿烟说。 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回信的人,说是几位长辈已经到了桃花涧,正在各自院中稍作休息。 “你去点翠楼了?”胥少霖问。 “嗯,东西都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大哥这期间若有其他什么调整或安排着人提前说一声。” 胥少霖点头,顾卿烟在桃花涧反而更像他们的后勤人员,内部协调和这些日常事宜处理的倒是井井有条。 不多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这才见宗越带着依依姗姗来迟:“我来晚了。” 胥少霖示意他坐下,又看看了一旁的依依,对顾卿烟说道:“让依依一会儿跟着素心吧。” 说完,顾卿烟示意身后的素心先将依依带到一边,自己也暂时先不用在顾卿烟身边伺候。素心点头,走到依依身边,半蹲下身子,对依依说:“依依,跟我走吧。” 牵起依依的手,把她带走了,顾卿烟打趣宗越:“没想到咱们当中倒是二哥先收了徒弟。” 宗越瞥了顾卿烟一眼:“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在你那待的怎么样?”胥少霖问。 宗越道:“还好,虽不是很有天赋,但好歹不傻。”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依依在他这学武的兴趣还是比学医的兴趣要高得多,正自己烦恼着,看见对面悠哉悠哉的百里墨,邪魅一笑。 莫名感受到一股不一样气息的百里墨顺着自己的感觉看向了宗越,对上那眼神:“你要干嘛?” “你说把依依放你那几天如何?”宗越道。 “我这她能干什么?”百里墨大写的拒绝,除了顾卿烟他没带过别的女孩,再说了,顾卿烟那性子,有时候也不能拿她当女孩看。 想了想宗越自己都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让她待在百草堂吧,不然回头不知怎么跟她爹交代了。” “诶呀,二哥,你想想依依为什么一定要学武功,不就是觉得只有武功能让她觉得安全吗?你让她换个角度觉得学医也很厉害不就完事了。”顾卿烟站着说话不腰疼,给宗越提议。 她是不知道宗越为什么头疼,一个女孩子除了睡觉吃饭就把时间五五分了,表面上还好,可学医的时候隔三两句话就要和宗越探讨一遍武功,学医时不专注分心严重宗越说过依依好几回,可每每看见依依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又手足无措。 “你想不想她留在身边?”胥少霖问出了关键的一句。 他能看得出来,百里墨和顾卿烟对于依依这个孩子并没有很看重,不过是碍于陈苏和宗越的友情关系直接赶出雨花楼和桃花涧不是个办法。 这一问,胥少霖自是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宗越心中看上这孩子,有心正式收为徒弟,便要宗越好好引导,扭转这孩子心中一些过于固执的想法;如果宗越心中只是觉得无所谓,便要宗越自己先考虑明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宗越心中是因为陈苏强留下这个孩子,那么胥少霖不介意自己出面把这孩子送走。 宗越听罢,自己先沉默了,他想他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 “给你三日,你若要留下依依,试炼那日结束后便让依依正式拜师。你若不留,试炼结束后我亲自送她出去。”胥少霖道,“这三日还是让她继续在你百草堂自行帮忙。” 胥少霖加重了“自行帮忙”这几个字,意思明白不过。孩子也不能总惯着,总得让她知道在桃花涧的生存法则,无论是谁的亲人也好还是什么交情关系也罢,都是一样的。 说完胥少霖、宗越、百里墨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看了看顾卿烟,真的自从顾卿烟从石门出来开始独当一面,他们不自觉就对桃花涧内女子提高了要求。 “谷主,二位老爷和夫人来了。”东篱很合时宜的上前来禀报。 胥少霖点点头,带着众人起身迎接,不久后果见顾宁、云鸾、千花羽、邢冥四人走来,众人行礼问安,四人来到主座。 “爹、娘、二位师父。”顾卿烟道。 “好了,你们的主场,我们不过是来吃一顿饭,不用太管我们。”千花羽对胥少霖说。 “是。”四人齐声回道。 陆续上了菜,酒也都满上了,胥少霖代表着说了祝酒的话,一顿宴席也就开始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这几日的舟车劳顿和筹备的辛苦化作酒香,飘散在空气里。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顾卿烟给了素心一个眼神,素心来到顾卿烟身边:“主子。” “命人撤了酒,上醒酒汤过来。”顾卿烟可没忘记明天是正事,这些个大老爷们喝起酒来难免入了兴致。 “是。”素心悄悄退下,喊了几个随侍过来,挨桌撤了酒坛子,厨房沈三娘早已准备好醒酒汤,一碗碗正往上端。 众人喝了醒酒汤,又闲聊了会儿,这才散场。胥少霖等人转至厅内,这会子几个长辈坐在正座,胥少霖大致说了这几日的安排,问千花羽他们的意思:“师父可参加盘点?” 千花羽看了看顾宁和邢冥,说道:“可以听听,不过我们不参与,明日后日就在里间随便听听就行,你们也不用管我们。” 胥少霖点点头,也不再做其他的安排了,眼见大家都乏了,胥少霖带头将几位长辈都各自送回院中,大家也都纷纷回去了。 回到净心院的顾卿烟揉了揉额头,正好端着水进来的素心瞧见了:“主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碍,只是方才太吵了,闹得我头疼。”说着接过素心递过来的蜜水,喝了口缓了缓,由素心服侍着更衣。 正欲往床上躺,听门外有下人报北溟来了,素心看了眼顾卿烟,拿过一旁的披风给顾卿烟裹上,待顾卿烟坐到软榻上这才对外面说:“让他进来吧。” 北溟进来时就见顾卿烟坐在软榻上,脸上带着疲惫,他知道这是今日宴会之后顾卿烟乏了,但石门的事今日夜里事出突然,他不得不来报。 “主子,石门有人有动作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酉时过。” 酉时正是宴会正欢的时候,石门暗里却有一波人聚集在一处假山后面,有人说:“我们身份只怕暴露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 “前几日听说四姑娘带着她的贴身侍卫出了石门一趟,说是去幽雾林转了一圈,然后是从小林子方向回来的。” “那又如何,石门弟子众多,她不可能认全。” “还是小心为妙,如今越来越接近试炼了,不可再妄自行动。” “但有个事得先解决。”黑暗中,一个人的眼眸发亮。 “什么事?” “除了咱们几个隐藏在试炼中的人,其他也进来的在另外几个小队的同伴,得让他们先去幽雾林。” 他们此次一共来了十五人,上头给他们的任务是必须保证十个人进到送进皇宫的暗卫队伍里,但一下要让十五个人都在一个队,未免太过暴露,因此十五个人拆成了好几组,有五个人进了试炼的队,其他人三三两两混入别的队伍中,待试炼那日之前进入幽雾林混乱中顶替一部分人。 但现在就是石门暗哨众多,他们要怎么给那几人传信是个问题,二来传信成功了那些人怎么出去,前日冬生带那一批暗卫隐卫出去本是个机会,可顾卿烟这事做的只有她自己、北溟和冬生知道,而且顾卿烟那一试探,手下倒了的那个人还正是他们的同伙,因此那天顾卿烟做的事消息并未传出,他们错过了这个机会。 “今日不是正好有宴会吗,石门这边几个幽灵卫都撤出去了,今日冒个险吧。” 他们是不归城的杀手,没有办法的时候硬突破不是不可以,顶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但他们有五个人可牺牲。 众人商议下同意这个想法,于是冒着险传了消息。而那些接到消息的人,纷纷开始出动。 “公子,咱们动手吗?”巡逻中,冬鑫发现不对的地方,叫来了北溟,两人在暗处观察。 北溟摇摇头,此时冬青带着另一个幽灵卫冬雨也赶到了北溟身边,北溟道:“这倒是省了我们费力找他们了。” 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一边吩咐冬鑫:“去查谁给这些人传的消息,然后标记。”一边给冬青冬雨吩咐道:“我们跟在后头过去,我和冬青跟着几个进幽雾林,冬雨你在外能拦下几个算几个。处理好了。” 黑夜里,三人点头,冬鑫离开。北溟和冬青冬雨一点头,三人也随着那些黑影而去。 放了六个人进幽雾林,北溟和冬青分头追了上去,外面留下冬雨,后面再到的四个人一见幽雾林前有一人影,便知自己还是暴露了,免不了一阵打斗,纷纷倒下,冬雨处理了三人的尸体又收拾了方才打斗的这片区域,不久后北溟和冬青都回来了。 “怎么样?”北溟问,他暗中追去的三人已被他下了标记粉在身上,这样真到了试炼那日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冬青和他一样,顾卿烟有吩咐在先,如果提前发现了这些人的踪迹,一定要先留几个活口,不得轻举妄动,所以但凡被放进林子的人,就算是入了顾卿烟的圈子,只等着任由顾卿烟玩弄,然而他们自己还不知情。 “我这也搞定了。”冬雨说道,说完指了指一边的四具尸体,北溟算了一下,这里一共十人,只等回去看看冬鑫那查到几人,人数估摸着也就出来了。 看着那四具尸体,北溟道:“扔断崖。”断崖离幽雾林不远,几人扛着尸体往断崖下一扔也就回去了,断崖下据说是一片无人涉足的林子,野兽蛇虫多的是,只怕没多会儿血肉之躯就变枯骨一副了。 回到石门,冬鑫这边也结束了:“我这有五人。” 如此一加,十五人,北溟有些感叹不归城真是舍得出人,只是也不知道给他们下命令的是谁,能不能好好动动脑子,打哪的注意不好,偏偏大胆直接挑衅石门。 “嗯,你们都先下去吧,照旧盯着,别打草惊蛇就行。”事情算是能有个结果,北溟得赶紧和顾卿烟汇报才行。 冬青、冬鑫、冬雨三人离开,北溟这就出了石门往净心院来了。 顾卿烟听罢,算了算:“还剩十个人啊。” 这对于她一个人来说,数量好像还真是有点大,余光忽然瞥到桌上的那个锦盒,不知道那蛊虫她能不能用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事对于她来说还是不容有失,下个目标再试蛊虫吧。 “那,需要提前动手吗?”北溟问,顾卿烟是打定了主意试炼那天她要进幽雾林亲手灭了这些小蝼蚁,只是北溟担心人数太多,顾卿烟顾不过来。 顾卿烟想了想,摇头:“不用,只是你也得来了。”要是有北溟给她分担着,计划时间内完成就不是问题。唯一一点就是他两必须能够保证所有的混入石门的人在林子里就被解决,否则一旦到了外面,那人便会有一线生机。原本放北溟在外面也是为了拦住这个或许会有的漏洞。 北溟自然知道顾卿烟在考虑什么,于是说道:“主子放心,属下以最快速度解决。” 顾卿烟点头:“嗯,这样吧,你只需要解决三个,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最快速度解决出去。” “是。” “辛苦了,叮嘱好其他幽灵卫,不单单这几个人其他的也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石门混入别人还是每一队都有就已经不是小责任了。”顾卿烟道。 “是,属下明白。”北溟知道,这事过后,只怕他们包括顾卿烟在内都免不了一顿责罚。 说完北溟先行退下了,顾卿烟躺在床上,或许真的是乏了,很快就睡着了。这一夜无梦。 第三十四章 宗越困扰 “主子,该起了。”素心来叫醒了顾卿烟,一番更衣梳洗,化了面妆,挽起长发,戴上面具,今日的顾卿烟倒是有几分华贵。任由着素心给自己折腾,顾卿烟心里还是想着昨夜北溟和她说的事。 或许是她太在意了吧,细细想来,那些人对于她顾卿烟而言,不过是小啰啰,要杀人她也不是新手,何曾担忧过什么:“诶。” 顾卿烟觉得自己有点点好笑,轻叹出了声,这倒让素心不解:“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顾卿烟摇手,问素心:“你有过庸人自扰的体会吗?” 素心歪着头想了想,表示没有的摇摇头,顾卿烟淡淡一笑:“好吧。” “主子有烦心事?”昨天顾卿烟和北溟说话的时候把素心遣出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 顾卿烟道:“有,今天,马上,就是。” 顾卿烟话题一转,想想一会儿自己得坐那听着各种汇报,顿时觉得单挑一群人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 素心听罢,咯咯就笑出了声,顾卿烟抬手做要打素心的样子,素心忙拉下顾卿烟的手,对顾卿烟说:“素心知道主子会无聊,特意给主子准备了解闷的东西。” “什么?”顾卿烟并不感兴趣,素心所谓解闷的东西她以前不是没见识过,不是女红就是拨手串儿,再不济就是自己玩手,顾卿烟觉得自己早过了那个幼稚的阶段了。 素心才不管顾卿烟现在是多嫌弃的表情,转身给顾卿烟取来了一团线:“主子你看。” 说着就把那一团乱麻的线放在顾卿烟手上,顾卿烟一脸无奈:“你明明平时挺仔细一人,手工也不不错,怎么每次一做络子就总是各种打结。” 素心不好意思的笑笑,反说:“可能就是络子也看出主子心思,想为主子尽份力吧。” “少油嘴滑舌,我这回再给你解开了怎么谢我?”顾卿烟问。 “我去厨房待半日,把三娘换回来给主子做零嘴吃食。”素心想了想顾卿烟最近也不缺什么,就是好久没吃到沈三娘做的好吃的了。 顾卿烟白了素心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却是把那一团乱麻的络子揣好了:“还不快去聚贤阁。” 聚贤阁这边众人已坐齐,第一日的汇报就此开始,各处掌事说了这一年自己负责领域的成果,胥少霖他们几人不时也说上几句,偶尔讨论一下,顾卿烟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会插上几句,但大多时候还是无聊的听着,实在闲得慌了,就从袖中拿出那乱麻络子,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开始解起来。 里间那几位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听着各个掌事说着,时不时地点头。听着这几个孩子把桃花涧方方面面都管理的很好,心中都是欣慰和骄傲。 “我早说了吗,这事都用不着咱们。”邢冥道。 “我现在也是觉得游山玩水、花田种地挺好。”千花羽语气轻松附和道。 云鸾笑笑,这两人这几年瞎担心的也是他们,现在说这话的也是他们。 几人听了会儿,又默默地离开了,回到自己院中,继续过着神仙般不问世事的生活。 好容易这一天过去了,顾卿烟手上的络子也解的七七八八了,胥少霖最后总结了几句,顾卿烟赶忙把络子塞回来袖中,坐正了身子,忽然看见宗越正看着自己,朝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装作很认真听的样子。 散了场,众位掌事已走,顾卿烟从椅子上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坐久了她腰难受的不行。 “拿出来瞧瞧。”宗越走到她面前,伸着手说。 顾卿烟假装无辜的看着宗越:“什么东西?” “你袖里的东西。”宗越说着还不忘看看顾卿烟的袖子。 看这样子,是被宗越发现了,顾卿烟也不再找借口,默默从袖子里拿出了络子:“诺。”一脸不情愿的放在宗越手上。 你说这顾卿烟玩什么不好,偏偏玩络子,让宗越看了眼神一亮,脑袋里想着的不一样的事情:“哟,难得见咱家丫头动手工,谁是要送给哪位呀?” 顾卿烟一开始还不知道宗越突然地眼神一亮,听完他说倒是明白了,只是宗越拿她打趣她也回嘴:“二哥倒是有经验,哪家姑娘送过给你?” 说完一把抢过宗越手里的 络子,道:“你可别再给弄乱了,这是素心打的,偏生打了结我帮她解开罢了。” 一边嘟囔着一边理着络子,正好素心和东篱、西决、南柯都走了过来,顾卿烟把络子还给了素心:“拿好吧,解开了,还有,别被这些大男人拿去了见着了,省的又说咱们女孩家的怎样。” 朝宗越一瞪,倒是惹笑了边上的胥少霖和百里墨,百里墨出来说道:“你呀,刚才无聊的没几句话,现在倒是活过来了,老二打趣你一句,你倒是还了十句。” “没事,也不怪这丫头,老二刚才表情却是欠怼。”胥少霖很少这般玩笑,今日想来是汇报结果都还不错,所以心情也很好,跟着百里墨的话也开起玩笑。 顾卿烟见几人说话间的氛围已经没了方才开会的严肃和正经,这种轻松是种舒服的感觉,脸上的笑也深了几分,连带着素心他们几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陪着几个主子笑着。 “你两怎么也跟着这丫头拿我开玩笑,这丫头方才不认真你就不说说她?”宗越看向胥少霖,问。 胥少霖很自然的站到顾卿烟身边,说:“那你怎么知道的她不认真,我是不是该说说你?” “行,你们行。”宗越就不知道了,他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了,但是看着众人的笑容,心里丝毫不介意。打闹了一会儿,胥少霖带着大家去找了千花羽他们一行人。 顾卿烟进了院,看了一圈没见自己爹娘,问道:“师父,我爹娘呢?” 千花羽正和胥少霖聊着天呢,听见顾卿烟问她,回道:“他们在小厨房呢,说是许久没有下厨了。” “那这么说今天能吃到爹娘做的饭了。那我去帮忙好了。”顾卿烟很是开心,距离她上一次吃到她爹娘做的饭应该快要三年了,她都怕再不吃就忘了那个味道了。说着一蹦一蹦的离开了屋里往小厨房去。 邢冥正好和顾卿烟擦肩而过,进屋说:“这丫头干嘛去了?” “去小厨房给他爹娘添乱去了。”千花羽说着,看见邢冥抱着两坛酒,有些眼熟,“这是那丫头的杰作吧。” 邢冥放下酒坛,这是他刚才和百里墨特意去拿的,本来想选别的酒,百里墨极力推荐他们尝尝顾卿烟的手艺,于是就取了这两谈松子酿过来了。 打完这个岔,千花羽回头又和胥少霖聊起天来:“盘点结束也该安排你们去碧落宫的事了吧。” 胥少霖点头:“嗯。” “不用做太多安排,这一路,不知都有什么事等着你们呢。”千花羽的语气里流露出关心。 “徒儿知道,大致和墨一起规划一下。”胥少霖说,不计划也不实际,他和百里墨打算商量出个大致路线,这样若遇到什么事各方也都好通气。 “照顾好丫头。”千花羽道。他们几个大男孩千花羽倒是不担心,只是顾卿烟,这个性格古怪的孩子,让他们几个都头疼。 顾宁和云鸾是最了解顾卿烟的人,所以他们即使担心也只会在后面默默为顾卿烟做一些保障以及适当的给予顾卿烟正确的引导和建议,毕竟他们明白顾卿烟的路自主权一直都只在顾卿烟自己手里,他们参与太多顾卿烟反而不会去听。 至于千花羽和邢冥,左右也不好说什么,也只能叮嘱自己的徒弟无论什么事、什么时候一定要护住顾卿烟周全。 “诶,孩子们的事,交给他们吧,在咱们眼中他们是孩子,可在外面的眼里,他们早已是桃花涧谷主、二爷、三爷和四姑娘。”邢冥安慰千花羽。 这世间人们总说你无论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在长辈眼里永远都只是孩子,所以长辈才是最爱护最关心最疼爱的人。 同样道理,话反过来说,在长辈眼里永远只是孩子的人,在外面或许早已是另一番让人敬佩的样子,他们或许早已有了担当、有了自己适应社会生存的方式。 所以,别担心。 “对了,我听说宗越都要收徒弟了?”邢冥问胥少霖。 胥少霖笑笑:“或许吧,他自己还没想明白。” “我自己来说。”也不知什么时候宗越自己走了进来,行了礼坐下,问起千花羽:“师父,当时你怎么收的徒弟?”说完还看了看胥少霖。 接收到宗越的眼神,千花羽说起她收胥少霖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的,那时候桃花涧收门下弟子,就像你们石门现在一样,没什么条件,只是有次我发现有个孩子特别认真而且长得也还不错,所以就一时兴起想着收个徒弟算了。” “就这么简单?”宗越问。 “这需要多麻烦?”邢冥在一旁说,“当年我收百里墨他倒是在我门前跪了一夜。毕竟那时候雨花楼还不收人,我只是看他眼神我很喜欢把他从杂耍班带了出来,本来也没想好怎么安排他,结果他一跪,就收了。” “那不一样,这两都是男孩,我如今要收个女孩。”宗越道,他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会觉得收徒弟这事怪怪的。 “你这话说的,烟儿不是女孩吗?这事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千花羽说。 邢冥想了想,看着宗越别扭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问宗越:“除了咱家丫头,你身边经常有女孩吗?” 这一句话不仅呛到了正喝水的千花羽,一旁的胥少霖也瞬间觉得不对劲默默跟千花羽打了个手势悄悄退出了,宗越更是一愣一愣的。 百里墨在前厅摆着桌,见胥少霖一脸不自然的走了过来问他:“里面聊什么了?” 胥少霖把邢冥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百里墨听,听完的百里墨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我师父一针见血。”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一起在外厅弄着自己的事,顺便挡住要进里间的人,毕竟里面聊着大事。 “你老实说,除了烟儿,你有没有长时间和女孩子相处过?”千花羽问。 宗越如实的摇头,他想起这回回去探亲,家里本也想给他介绍门亲事,结果他先跑了,对此事避而不谈。 邢冥轻叹一声:“这就是了,除了就诊你接触女孩子少,突然要有个女孩和你天天相处,你又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对吧?” 宗越点头。 “你明明想给她制定个计划,可这小女孩不依,但你又觉得不能像对南柯他们那样对待一个这么大小的女孩对吧?” 宗越继续点头。 “然后小女孩也拿着你这点一闹,你就没辙,哄也不是,不哄你又觉得欺负了人家?” 宗越还点头。 千花羽无奈的摇头,拉过邢冥:“老二这不会是医者不能自医吧?”潜台词:他有病! 邢冥也很无奈,怎么以前没发现,这要是早发现,早解决也就好了,但现在估计也不晚,跟千花羽耳语:“至少现在还有得救,不然以后怎么找媳妇!” 两人商量着,宗越仿佛就成了隐形人:“咳咳,二位师父。” 千花羽扭过头,一副母亲看孩子关爱的表情:“孩子,我看这个徒弟,你还是收了吧。毕竟你也不是因为看不上人小姑娘。” “啊?” “别‘啊’,至于怎么相处这事,你先把你的计划给那孩子写个时间表,然后你就当你是按这个计划走,当中要遇到什么情况你就把那孩子当做是小时候的烟儿,你怎么对烟儿就怎么对她。明白吗?”邢冥说。 毕竟怎么跟女孩相处这事还真不是能手把手教的,只能找个简单办法,看宗越自己的觉悟了。 顾卿烟端着菜过来的时候就见胥少霖和百里墨跟两石狮子一样坐在外厅:“大哥、三哥,你们干嘛呢?” “等你啊。”两人齐声道。 “噢,快吃饭了,师父他们在里面吗,我去叫他们。”说着顾卿烟放下手中的菜就要往里去,百里墨上前一步拦住了。 “不急不急,我们先去端菜,让老大去就好。” “为什么啊?”顾卿烟是被百里墨半推着出去的,这可不能让顾卿烟进去,要让顾卿烟进去知道宗越这个事,顾卿烟可能就笑得上天了。 趁着顾卿烟被百里墨绑着去端菜的空档,胥少霖走近了里间,礼貌的轻咳了一声:“师父,可以吃饭了。” 这才打断了千花羽和邢冥研究宗越的问题,三人神情各异的出了里间,胥少霖默默走在宗越旁边,“好心”提醒他:“丫头最会察言观色,你可担心。” 宗越暗里给了胥少霖一拳,可出里间的最后一步立马调整了神色,要说桃花涧这几个人,变脸真的就是说来就来,无缝连接。所以这一顿饭吃的,顾卿烟以为和和乐乐,却不知宗越心里那些七七八八的烦恼线。 第三十五章 他们来了 晚间顾卿烟和顾宁夫妻待一块聊了会儿天就回净心院了。刚进屋里不久,素心来说:“主子,冬生过来回话。” “让他进来吧。”顾卿烟站在暖炉边暖着手。 冬生进了屋:“主子。镇上传信过来,寒少庄主明日上午能到,裕王约摸午时左右能到。属下已和东篱公子说过,届时属下去接人。” “嗯,好,你再带一个人去,快到的时候让他来传信,我去林亭那等你们。”顾卿烟说。 冬生领了命退下,素心过来给顾卿烟卸妆梳洗更衣,问道:“那主子明日还去聚贤阁吗?” 顾卿烟想了想:“上午去吧,我和大哥他们说一声咱们再走。” 到了这一日,顾卿烟上午依旧在聚贤阁,未时有人私下来报说是裕王他们快到了,胥少霖朝顾卿烟点点头,顾卿烟便悄悄离开了聚贤阁,去了林亭。 坐在亭子里,多少还是有些冷,顾卿烟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素心给顾卿烟围上了毛领,主仆两人说着话,都能看见嘴里吐出的气。 等了有一会儿,可以听见有马蹄声,顾卿烟站起了身,看着远处,果见冬生打头前来,后面是裕王带着叶瑾梁,再之后就是寒岩了,不过再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一个女孩子。 “看样子探雪小姐也来了。”素心道。 顾卿烟笑笑,没说什么。倒是素心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默默退下。 转眼间冬生已经下马:“主子。”行了礼暂时先到顾卿烟的身后,顾卿烟上前,其他人也纷纷下了马,顾卿烟走到裕王面前:“裕王。”扶身行礼。 在众人面前顾卿烟还是会顾及裕王的面子该行礼行礼该尊重尊重,裕王免了她的礼,就看见顾卿烟的眼神示意:有话对你说。 东生上前一步,先请了其他几人进林亭稍作休息,顾卿烟则和裕王到一旁说话。 “什么事?”裕王问。 “带叶瑾梁来的事暂时不能让大哥他们知道是我让的。” “你有什么事吗?” “送你个理由好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永安侯府。” “你不是说朝廷的事你不参与吗?” “呵,你以为我乐意?” “好吧,但是你确定能瞒住你那精明的大哥?” “不用很长时间,就两天,试炼那天就无所谓了。” “本王知道了。” 裕王虽然不知道顾卿烟寓意何为,但既然顾卿烟这么说了,他也想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作配合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除了这件事顾卿烟还得提醒裕王一件事。 “什么?” “上次和你说的条件,你还没给答复。” 裕王一愣,随即又想起那日在斜阳城见面顾卿烟和他说的那番话,他后来确实也把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宫里那位听,那位也不做明确表态,只一点,“桃花涧不能是第二个浮荼。”这是那人的交代。 “试炼结束,本王给你答复。”裕王想既然都已经到了桃花涧,不回复也不是,但好在这里还有一个人能帮他参考,所以试炼结束后应该就可以了。 “好。”顾卿烟应下,裕王一人无法应下这个事情她能理解,皇家千丝万缕,有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有时候简单的事,他们也总能想一圈,再回到原点,这不是想太多而是确保万无一失和他们所谓的“问心无愧”。 两人的话就此结束,顾卿烟欲带着众人前往桃花涧里,故而冬生牵来顾卿烟的马,翻身上马,一行人继续往桃花涧内里去。正式进了桃花涧,有专人把各自的马匹牵往马厩,顾卿烟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叶瑾梁,冬生识趣的在他们进了桃花涧便带着叶瑾梁去了他的客房。 “叶小世子就在此歇息吧。”说完冬生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开。 叶瑾梁叫住了他:“等等,本世子和王爷一同前来,你们将我安排在此处什么意思?” 冬生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此处便是桃花涧的客居,小世子跟着王爷前来已是准备了上好房间。” 他这么一说,叶瑾梁也环顾了下屋子,也确实是该有的都有,其中几样物件还算精致,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这里王爷住所有多远?要是王爷召唤,本世子没能及时知道,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小世子安心,这里离王爷的榕园不远,但也不近,王爷有事召唤,小世子的脚程快不怕误事,小世子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叫身边的这个人传话就是。”说着指了指叶瑾梁身后,叶瑾梁顺着看过去,心中一惊,身后一直站着个人他居然不知道。 “他叫扶风。”冬生道,扶风是他得意的手下,本来打算安排给裕王,但顾卿烟告诉他派个得力的人看着叶瑾梁,他便把扶风换了过来。交代了一番,冬生也不跟叶瑾梁磨叽,提腿走人。 另一边顾卿烟走前面带路,先把裕王安置在了榕园,又带着寒岩和苏探雪去了依山居。 依山居不大,并不是小院,所以也就只是一座房子,顾卿烟瞧了瞧寒岩,又看了看苏探雪,说道:“让探雪和我住吧。”她净心院还有一厢房,两个姑娘家住一个院子也好一些。 “也好。”寒岩道。 随后等他放置好了行囊,顾卿烟带着苏探雪往她净心院去,因为有一段距离,路上遇到桃花涧的侍女和侍卫,众人皆会停下脚步给顾卿烟他们问安,一程走下来,苏探雪便只在后头默默低着头跟着走,寻思着什么没人知道。 到了净心院,素心出来迎接:“见过探雪姑娘。主子,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卿烟带着苏探雪往院子里去,一边走一边给苏探雪介绍着:“前边是净心堂,平日里我就住那,我这少来外人,东厢房以往都空着,西厢房被改做了书斋。” 在说着就和苏探雪往东厢房去:“这几日你就住这吧,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院里的人就行。” 苏探雪谢了顾卿烟,细细打量起这东厢房,房间布局与常规无异,皆是正堂、左右耳房和里间,摆放的器物不多,用顾卿烟的话来讲就是多与少都不过是装饰,看着不空就行。 细看之下,这些器物又都很精致,白玉雕刻的柿子树,还有仙鹤盘旋,远看便已有一番意境,近看还能见叶子脉络和仙鹤的表情,那得是怎样的能人巧匠,花费多少心血方能出这么一块。 也难怪顾卿烟看得多了,便是不求多少只要精的。再看那圆桌上摆着的一套茶具,白璧无瑕,晶莹剔透,顾卿烟正坐那倒茶,茶汤澄澈,流入杯中,白玉杯好似映出了光,苏探雪端起杯子,见杯底有些许冒尖的粉色,细看才见掌中托着的杯底印着莲花。别说喝茶,光看这一番景象已是心旷神怡了。 “探雪?”顾卿烟见苏探雪好久没说话了,出声叫她。 苏探雪回神:“啊?”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顾卿烟眨着眼问,接而自己环顾了下四周,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苏探雪放下手中茶杯,说:“没什么,卿烟有心了。” 顾卿烟笑笑,看了看刚才让苏探雪发呆的杯子,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见的宝贝,跟你说了你别不信。” 顾卿烟听了听,掩嘴一笑,实在是苏探雪好奇的表情出卖了她:“这是我有一回出去在街上淘的。当时只觉得一套茶具剔透,也没注意那底下玄妙,卖的人估摸也不是很清楚,随便要了个价,我瞧着不贵就给买下了。这还是后来素心收拾的时候发现的。” 听顾卿烟这么一说,苏探雪也自然的笑了笑,或许是到了新环境,她一时不适应,心下紧张,所以看什么都有一些莫名的想法。 想来顾卿烟也看出了苏探雪的不自然,喝了会儿茶,也不在多留,说道:“一路舟车劳顿,你稍作休息。晚间设了宴,回头素心会来叫你。你若不想歇着,便让素心叫上寒岩,带你在谷里转转。” 苏探雪此番前来虽然带着果儿,但果儿也不熟悉桃花涧,所以顾卿烟将素心留了下来,怕苏探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补充道:“我一会儿找裕王还有别的事不能陪你,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探雪了然,原来她不是很清楚顾卿烟的第二重身份,后来在小镇等裕王一道前行的时候寒岩和她说了几句。 “无碍,贸然前来已经给你添了麻烦,我还不是很累,一会儿去找岩哥哥。” 说罢,顾卿烟冲她笑笑,出了净心院,临走前叫来素心:“探雪要做什么由着她去就好,你去把西厢房内的蛊虫盒子那些都先挪进我屋里。” 这回苏探雪来,顾卿烟从她身上嗅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味道,这味道顾卿烟似乎在哪闻到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想起苏探雪和自己毕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些危险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要让她接触到的好。 第三十六章 汇报情况 问了问裕王现在在干嘛,顾卿烟便往榕园去了。走的不是正门,直接从窗户而入,把正在看书的裕王给吓了一跳:“我说你,好好的大门不走,干什么呢!” 顾卿烟倒是不接他话茬,反而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我说,你身边的暗卫是不是该回炉重造了?” “何以见得?” “我如此来榕园,园内安排下的暗卫都发现了我,为何不见你的暗卫出现?” 顾卿烟嗖嗖的往榕园来,榕园的暗卫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直接挑战他们,结果刚要出来制止,瞧见是他们四姑娘,便又纷纷隐藏起来了。 裕王身边的暗卫是顾卿烟石门一手培养起来的,就算知道是她顾卿烟,但好歹也出来确认一下,却无踪迹。 裕王道:“这里毕竟是他的家,给他放了半日假,让他找旧友去了。” 顾卿烟坐在裕王对面:“呵,你倒好心。” 茶杯摆的是两杯,眼前这人分明已经料到自己还会过来找他,故意遣了身边的人,至于园中的人,他无权干预,所以顾卿烟一来,那些人自然的也都到了园外。 “宫中近来暂且不会有什么动作。”裕王倒是先开了口,“毕竟年关将至,不宜有所动作。” “噢?”顾卿烟明白其中缘由,只是裕王主动告知她还是有几分疑惑的,“只要不给我使绊子就成。” “这倒不会,那位说了,你们出发前宫中便已经没有顾虑了。”裕王的意思已经明了,宫里的大鱼年后便要收网剩下的江湖里的风云,顾卿烟就该全力以赴了。 顾卿烟冷笑,以前她从未看到过这些所谓王兄们的手段,如今只是听说几段故事便已经看出了那一双双眼睛后的狠,有那么一瞬间庆幸自己活在宫墙外。 “我倒是多此一举了。”想起自己还以为永安侯那这些人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想着借着叶瑾梁送他们个人情,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裕王道:“未必。永安侯自女儿去世以后多少心中也有几分掂量,做事低调谨慎了许多,若没有一个突破口,他那些东西还真不一定能摆到面上来说。” “噢,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顾卿烟要来说的可不是他们的事。 “行,那你说。” 总算回到主场,顾卿烟提起了玄月族,她记得西决他们已经把人交给了裕王,后续的事她没有再问,不过现在,她要确认一点:“玄月族的目的是什么?” “联姻。”裕王轻飘飘的飞过来一句话,弄得顾卿烟觉得这件事尴尬了。 “至于嘛,联个姻搞得跟要挑事一样。”往远方送了一记白眼,算是为西决他们的忙活报不平。 裕王轻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是彼此联姻。” “什么意思?”顾卿烟觉得这话怪怪的。 “玄月族有一王女和一王子,王女和亲南宛以示玄月族投诚之心,求一帝姬出嫁玄月族,像南宛韬这份恩典。”裕王解释到这想来顾卿烟也明白了。 顾卿烟才不想管这七七八八的事,问:“那关桃花涧、雨花楼什么事?” 裕王看着顾卿烟,反问:“你说呢?” 顾卿烟读懂了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说道:“想得美!” 虽说嘴里逞能,但心里直打鼓,就怕宫里那位一时想起顾卿烟还有这用途,为了两国和平和玄月族那地势,就应下那可怎么办。 裕王难得见一向在他面前高冷的顾卿烟出现这种别扭的表情,不禁想着多逗顾卿烟一会儿:“这事也为难,所以也没爽快答应,本王也想着左右进来会见到你和姑姑,莫不如一块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这事要应下,扭头我就.....”顾卿烟本来想说扭头她就找司徒浩阳来个桃花涧与浮荼交好,但一想这玩笑开不得,便断了话。 “就怎样?”裕王追问。 “你觉得掀了皇宫如何?”顾卿烟忽然冷冷一笑,语气里带着邪魅,到真把裕王笑的发冷。 裕王赶忙阻止:“别别,本王逗你的。这要求刚提,那位就回绝了,寻了王室其他贵女封了帝姬。” 顾卿烟算是舒了口气,不在这上头多做停留,说了下一话题:“你知道叶瑾梁从哪回来的吗?” 裕王摇头,回禀的人只说是叶瑾梁出府多日,永安侯已发信件急命他回来,至于从哪回来,裕王还真不知道了。 “平阳城。”顾卿烟道。 “他去那做什么?” 顾卿烟如实说道:“见一个人,南宫逸。”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没有让你急招他回来,他下一个要去的便是双影楼了。” 这两个名字裕王都曾写在那个册子里,所以他自己也有很深的印象:“有什么结果吗?” “我想南宫家和叶瑾梁应该聊得不是很愉快,所以现在他们是中立的态度。”顾卿烟说着,“再有,既然知道叶瑾梁和浮荼有关系,他在做的事,应该就是浮荼让他做的事。” 裕王点点头,这么说来,只要能直接抓住叶瑾梁的小辫子,他就是永安侯一家的突破口,那永安侯私下的那些东西就能够浮到水面上。 这一点裕王和顾卿烟想到了一处,顾卿烟在此给裕王这个人情也不是白给的,她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裕王看了看顾卿烟,问她:“有需要配合你的地方吗?” 顾卿烟笑笑:“叶瑾梁性子狂傲,他爹低调忙着遮掩,他倒好四处让人看不惯,包括浮荼的人。但他觉得浮荼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所以,这回试炼结果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去通报传信。” 顾卿烟说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叶瑾梁一定会传信,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把不归城消息传出去,顾卿烟也会让他顺利传出去。 “你们只要能拿到这个直接证据,不就好办了吗?这人对于我来说碍事,但他毕竟算是朝中人,我不好直接动他。” 话虽这么说,但顾卿烟真正的目的在于让裕王能够盯上叶瑾梁,这样叶瑾梁碍于有人盯着也能少活动点,顾卿烟也就少一分力去看着这个人,越是这种人越不容易暗中把控,麻烦。至于最后这人终究是会落进裕王手中的。 “还有呢?”裕王问。 “帮我查一个人。”顾卿烟道。 “说。” “南宫逸的姐姐,南宫蕊,究竟是双影楼中的谁。”顾卿烟想既然有人存心断了他们桃花涧探查的路,那她只好另辟蹊径了。 裕王想了想,答应了下来,顾卿烟虽说是在让他帮忙,可言语间又都告诉了他进来这些情况如何,对于顾卿烟的心,他一直都不曾怀疑过。 顾卿烟在他思索的空隙自己也在心里做着斗争,有一件事裕王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他,正想着,裕王站起身来:“还未去见过姑姑呢,不知道现在她方不方便。” 顾卿烟看着裕王,笑笑:“八成午睡刚起。” “那咱们一块儿过去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顾卿烟这边被裕王打了岔,刚才在想的事也就暂时算了,今天说的也够多的了,两人是该休息一下了。抬手叫来一个暗卫吩咐他去自己母亲的院中通报一声,这才随着裕王出了榕园。 要去顾宁夫妇的院子得绕着湖走个一会儿然后过了长廊穿过一个庭院花园才能到。别怪他们住的深,四个人四个小屋,倒是安静,极为适合颐养天年,当年从东边搬过来,几人很是喜欢。 这路上裕王和顾卿烟偶尔会聊起以前的往事,多半就是裕王说着,顾卿烟听着,对于过去,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偶尔裕王又问起桃花涧的其他的事,顾卿烟便讲给他听听,毕竟出了那些事要办,桃花涧的人也要生活,生活中那些欢愉,才是要记住的美好时光。 顾卿烟他们走过花园,并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寒岩和苏探雪,这两人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像顾卿烟说的那样出来转转。 素心引着苏探雪去找寒岩的时候,苏探雪问素心:“卿烟一直很忙吗?” 素心回道:“是,主子从回来桃花涧,时常不在院中,这几日也会如此。探雪小姐不必顾及其他,全当还在清泉山庄就成。” 素心知道顾卿烟不太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所以避重就轻的回答,把重点拉回到苏探雪身上。 见了寒岩,说明了来由,几个人便开始在谷里转转。 “这个山谷很大。”苏探雪说出了她的第一感觉。 寒岩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经常在这里头迷路。”毕竟桃花涧和其他林子衔接的紧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进了不知名的林子。 他们是从寒岩的依山居出发,往前走便是长廊,长廊将湖与山隔在两端,转眼间就可以看见两种风景。 寒岩给苏探雪说起桃花涧的布局:“这里其实已经是桃花涧的后端,那湖到了尽头就是别处了。咱们进来时走的是东南方向,所以好些地方没有经过,径直就往这头来了。” 说着给苏探雪指了指往高处的一个能看见的阁楼:“那楼的地方就是栖梧院,往东的院子是百草堂,这两原先本是连在一处的一个大院子,后来宗越倒腾草药实在弄得一院子都是味道,他二人就分开住了,院子也简单的分了分,不过大体上还是连在一起。” 苏探雪顺着看过去,继而又听寒岩说:“往下一些的便是百里墨的云澜院,临水的亭子连接的院子就是咱们知道的净心院了。” 说着又从长廊走过,沿路的院子楼阁寒岩都能说个一二三,就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家一样,素心心中暗笑。 “少庄主、探雪小姐,前头就是夏庭,咱们要去瞧瞧吗?” 素心提前说道,桃花涧有四个小花园和一个大园子,大园子便是湖西南岸的绘真园,四个小花园则是西边这处夏庭,西北边的秋庭,东北边的冬庭和东边的春庭。 按理现在风光最好的应该是冬庭,但也需要走好一阵,就怕苏探雪今日没了精力。现下夏庭应该还是万物寂静的模样,所以素心这才是疑问句。 “我记得夏庭廊上的画是四个庭中最有特色的。”寒岩道。 素心接话:“少庄主好记性,正是如此。” 苏探雪对画有所钟爱,听闻此也产生了好奇,素心刚催就带着人去了。夏庭的画廊上可见,廊下窗上也有,苏探雪细细看着,有的像是模仿而作,有的像是胡乱而画,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就是不成一派。 苏探雪好奇问素心都是什么人的画,素心笑笑,说道:“都是那会儿几位爷小时候的‘大作’。” 苏探雪瞪大了眼睛,这桃花涧真是神人倍出,画画不好好用纸非得来这飞檐走壁,毕竟她能看出这些画还真都不是拓上去的。 素心为其解释道:“其实一开始不过是几位爷调皮在窗上画了几幅,有好有坏。我们老谷主一方面觉得很有意思,但一方面又觉得该罚几位爷,所以就有了上面的那些喽。” 苏探雪几乎不信的看了看素心,又看了看寒岩,见寒岩朝她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他们,从上到下都与别人不同。” 几人正聊到这呢,寒岩余光就见顾卿烟和裕王一同走过,正好到顾卿烟也跟裕王说着这夏庭的画的事,那两人默契的一对眼,浅浅的笑,看进了寒岩的眼里。 素心自也是看见了自己主子的,回过头再看看寒岩,悄悄往寒岩那挪了几步,在寒岩身后提醒道:“我家主子的笑总是很淡呢。” 这倒是,寒岩听罢想来,顾卿烟也常笑,可她的笑容有时候总不会那么真实,仿佛只在表面,永远都只是轻轻的、浅浅的,就算有时候那一抹笑也弯了眼,可又转瞬而逝。 看了看素心,寒岩轻声道:“放心吧。” 会心一笑,素心这个助攻往后退了几步,就当做刚才没有发生过对话,带着苏探雪继续在谷里看风景了。 第三十七章 姑侄谈话 云鸾这边接到消息说裕王和顾卿烟要过来,所以顾宁他们去冬庭云鸾便没有跟着去了。在屋里等了一会儿,门前侍女来报:“夫人,裕王和四姑娘到。” “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裕王和顾卿烟一前一后进来:“侄儿见过姑姑,向姑姑问安。” “这是在桃花涧,不必多礼了。”云鸾上前扶起裕王,示意他坐下。 “姑姑身体可好?”裕王问。 云鸾慈爱的笑着,数数年头她也有好几年没见到这孩子了,这孩子比起少年时模样好看了许多,身上的睿气也不输她的王兄。 “好着呢。”云鸾回答道,“你们几个孩子都还好?” 裕王点点头:“如今都好。” 无论怎么说,他们几个一起的弟兄至今依然团结互不猜疑,这或许就是最可贵、最难得的吧。 云鸾看着他,千万种思绪也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顾卿烟看着这样的场面,也觉得好像说什么都哪里不对。 裕王是有事情想和云鸾说的,只是顾卿烟在这,他一时不好开口,刚才叫上顾卿烟一同前来主要是怕自己单独来访不太合规矩。 云鸾看了出来,叫了顾卿烟:“丫头,你爹爹他们去冬庭有一阵了,想来手炉该凉了,你拿上手笼去送一趟。” 顾卿烟应了声好,拿着手笼就出去了,她知道他们应该有话说,或许是和她有关或许要怀念一下以往的事,顾卿烟不想参与,也不好参与,所以听话的就出来往冬庭去了。 到了冬庭,顾卿烟还真是佩服这几个长辈,冰上嬉戏可真有他们的。冬庭有一小湖,一到冬天准结冰,而且是冻得巨扎实那种,以前他们就爱在这溜冰,包括她那三个哥哥,她不爱动弹,加上摔了几次后就离这远远的了。 看他们玩得欢快,顾卿烟也没打扰,索性坐在一边,帮他们泡泡热茶,看着他们玩乐。大约过了一刻钟,几人终于下了冰过来。 “真好,这么快就有热茶喝。”顾宁笑着说道。 顾卿烟斟好三盏茶端给他们,又将手笼递了过去:“娘怕爹和师父的手炉凉了,特意嘱咐我送手笼过来。” 顾宁三人接过手笼,千花羽说道:“听说裕王和寒岩都到了。” “是,裕王现下在跟娘聊天呢。” “那你跑过来做什么?”邢冥问道。 顾卿烟一边斟着茶一边说:“他们姑侄叙旧,那些旧事我又插不上什么话,在那也只能傻傻听着,还得被嫌弃,我只好出来喽。” 顾卿烟打趣从不分对象,这番调侃自己的话说着顺口,也让几个长辈哈哈一乐。顾宁无奈的摇摇头,有时候也不知顾卿烟这性子随了谁。 这边在冬庭悠然的喝茶,那边裕王和云鸾说起顾卿烟和他谈的事又是另一种氛围了。 云鸾皱着眉不语,裕王也不说话,空气显得有些凝重,半晌,听见云鸾道:“曾经我把烟儿带出来就是不希望有一日她面临与我一样的选择。” “姑姑。”裕王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愧疚,其实他们自然是可以不找顾卿烟来办此事的,只是找顾卿烟是他们最有效最快的办法。 云鸾抬了抬手,打断了裕王的话:“我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这话是这么说,只是你我的心都是肉长的。” “姑姑,烟儿的条件若我们只从利益关系来看,势必会答应,不会有任何顾虑,只是...烟儿是您的女儿,我们的妹妹,年幼时您那么照顾疼爱我们,所以...”裕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表达,才能掩盖他内心纠结的情感。 云鸾起身,来到裕王面前,看着眼前的孩子,说道:“如实告诉我,如果你不来问我,或者没有问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你们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什么?” “答应烟儿。”这件事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结果,他们迟迟不说是因为这个结果最后关乎的是顾卿烟的生与死。虽然他们不能完全控制顾卿烟的主观,但却能客观影响。 简单来说,他们最终要的结果是浮荼灭,沁蕊帝姬为平乱而逝,如果真要顾卿烟死,那任谁也不可能救下顾卿烟。如果结局是桃花涧四姑娘活,那么就算顾卿烟自己了结了自己他们也会救下这一命。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云鸾再次沉默,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报着完全牺牲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这件事,她想要牺牲自己成全两方,但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她没有想到,亦或是两边都不曾给她退路。 “答应烟儿。”云鸾说的话和裕王的一字不差,只是在后半句做了补充,“不论生死。”她所说的是不要论生死,朝廷只有放下对桃花涧隐藏的戒心,顾卿烟只需要去掉她沁蕊帝姬这名存实亡的身份就可以,她依然还是桃花涧的四姑娘。 说完,云鸾回到了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带锁的盒子,拿了钥匙当着裕王的面打开了盒子。裕王探头看去,里面躺着一枚令牌,上有几个大字:天机令! 当年据说已在那场大火中消失的天机令再现,裕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云鸾,云鸾说道:“当年天机令我早已随身带进宫中,被烧毁的不过一个空壳子,那些人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这才放出话说天机令消失但一定还在世间。” 停下了话,云鸾看着裕王:“我想,你们之所以难以决断,就是怕天机令在桃花涧手里吧。” 云鸾将天机令拿出,放在了桌面上:“不过你们猜的不错,天机令还在我这,只是这件事,连顾宁和烟儿都不知道。当年我本已将天机令交还先帝,但临出宫那日先帝再将天机令给了我,只说就当留个纪念,等有朝一日天下是你们的这令牌也就从此失效了。” 裕王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从未有人提起:“为何没人说过?” “我们都以为天机令消失,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方才若不是你提及你心中纠结顾虑,我才联想到此。” “姑姑不曾诓我?” 云鸾笑笑:“宫中可还有先帝的随侍公公?” “康公公尚在。”裕王提及的康公公原是先帝的御前掌事公公,先帝驾崩后便自请做了守灵人。 “那你们可去问问他。”云鸾笑笑,好在还有人能旁证,否则今日,还达不到效果了。说完,将天机令放到了裕王手中,“无论有没有结果,你们忌惮,我便还了此物。”紧紧一握裕王的手,回了自己的座。 裕王看着手中的天机令,站起身来抱手行礼:“多谢姑姑。” 云鸾道:“不必谢我,烟儿是我唯一的孩子,空有帝姬头衔经历的事也不少。或许就是因为这一重身份让她觉得自己的责任比谁都重。这个傻孩子,终究是高估自己,我常对少霖他们说,无论烟儿如何,尽力护她周全即可。如今我也只有一句嘱托于你...” 前面几句话云鸾像是在自言自语,放空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最后一句她看向裕王,那是她最希望他们答应她的,裕王不插话,静静的听着她说:“无论沁蕊帝姬如何,顾卿烟终究是顾卿烟,她是桃花涧四姑娘。” 最后的这句话,云鸾说的坚决,裕王明白了,说道:“侄儿记住了。” 这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裕王心下也知道了该怎么给顾卿烟最后的答复,自己回了榕园,那个被放了假的暗卫也回来了,裕王递给他一封书信:“传回宫里。” “是。”暗卫离开,裕王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块天机令,陷入了沉思。他那信中已告诉了当今帝君天机令一事,相信他会派人去核实了,如果从此天机令真的就没用了,那桃花涧于他们真的就只剩下情谊关系了,想想忽然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顾卿烟哪知这边的氛围是如此让人压抑,自己和顾宁他们倒是聊得挺欢:“我这回可是真的听了各掌事的总结呢。” 这对顾卿烟来说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千花羽拍了拍顾卿烟的脑袋表示表扬。 顾卿烟来了兴致,倒是讲起了自己的感受:“大哥的生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官场结合了。”官营的生意一般有兵器、矿、盐这些,还有部分上供的比如茶、丝绸锦缎、珠宝首饰这些也都没了往来。 顾卿烟也是在这回好好听了才反应过来,原来不单单她一个人在努力,胥少霖在几年前就已经慢慢避开了和朝堂有关的生意,这两年百里墨带着的雨花楼也渐渐开始了规避,凡是要与朝堂沾边的消息几乎都被百里墨挡了回去,实在挡不了的要么让顾卿烟去,要么就自己去了,不再过下面人的手。 “所以啊,我说三哥这一年怎么忽然忙起来了。”说到这的时候顾卿烟还感叹道,猛然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太不敏感了。 至于宗越,毕竟家里就无法避开朝堂,顾卿烟说到这就嘟囔了一句:“我得警告一下裕王,不能拿那些大家闺秀打我二哥的主意。” 听顾卿烟这么一说,千花羽和邢冥对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对顾卿烟道:“你放心吧,你二哥要给你找二嫂还得些时候呢!” “那是,毕竟二哥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诶...”顾卿烟是不知道前面都发生过什么,所以接了这么句话,引得三个大人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卿烟就纳了闷了。 至于她自己顾卿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心里打的算盘她自己最清楚。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见快到了晚宴了,顾卿烟这才跟着几个长辈出了冬庭,回院子里叫上云鸾,一起去了正厅那边。 不见裕王在,顾卿烟想着是说完了事就先回了,所以也没多问,倒是见云鸾脸色不太好,关心着问:“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鸾拍了拍顾卿烟挽着她的手说:“没事,估摸着是下午屋子里闷久了。” “一会儿让二哥给你瞧瞧。”顾卿烟道。 云鸾点点头,挽着顾卿烟就去了前厅。他们到时别人也都已经到了,毕竟是长辈,在座的小辈都纷纷起身行礼。等众人都入了座,便上了菜,倒了酒,举杯共饮。 酒刚入喉,众人坐下,顾卿烟道:“这几日没少把我的酒拿出来,都快没了。” 本来自己就没酿几坛子,这几日一坛两坛的往外拿,她喝着都心疼,胥少霖宽慰她:“今日也就拿了一盅,方才一人一杯,早分没了,剩下的就是酒窖原来的了。” 顾卿烟嘟了嘟嘴,随他们去吧。只是今日这一餐吃的半真半假,毕竟桌上的人什么分派都有,说话也不能全敞开了说,所以到最后,顾卿烟反倒吃累了。 虽然没有中途逃席,但脸上逐渐假笑,对上寒岩投递过来的眼神,无奈一歪头,小表情有些像是在撒娇,不过转瞬看见苏探雪朝她看过来,立马就恢复了。 收到顾卿烟表情的寒岩只好端着酒杯将心思暂且藏进酒里。 顾卿烟倒是猛地想起了苏探雪这一茬,看了看裕王,忽然觉得还是和裕王说一声为好,只是今日时机不对,还是改日再说也行,反正事情不急。 第三十八章 雪天闲谈 好容易回了净心院,顾卿烟换了衣裳坐在软榻上,素心从外头进来,头发上落了些白点,顾卿烟听素心说道:“外头下雪了呢。” 又下雪了吗?顾卿烟往窗外看,可不,绒绒的雪正往下飘着,今年桃花涧的气候真是不一样了,往常几年不下个雪,干结冰,今年倒好,陆陆续续也下了几场了。 素心见顾卿烟也暂时没有要歇息的样子,不着急给她铺床,拿来汤婆子正欲给顾卿烟捂上。就见顾卿烟手抵着小腹,眉头皱着,额头有虚汗冒出:“嘶。” 昨个儿夜里顾卿烟的月事来了,疼了半宿才睡着,今天一天顾着旁的事,这痛感也不是那么明显,一通累下来,到了现在晚间,开始反应过来了。方才坐着就不是很舒服,谁曾想越来越疼,每每来了月事,顾卿烟就会疼的想给自己几拳,转念一想到给过了明日就该是试炼了,心中起了烦闷。 素心见状,忙倒了热水先给了顾卿烟,又找来大氅给顾卿烟披上:“主子可要先躺着休息?” 顾卿烟摇摇手,抬头看着素心,没把素心给吓着,顾卿烟那小脸惨白的没了血色,说话都觉得费力:“躺着也难受。” 说完捶了捶腰,素心拿了个软枕给顾卿烟垫着:“二爷给的要还有,奴婢给您拿过来。” 为了缓解顾卿烟的疼痛,宗越给顾卿烟配了药,素心那常备着,今日早晨给顾卿烟喝了一副,晚间还有一副她这就去给煎了,出了门,刚走了一两步又回来了。 顾卿烟问:“怎么了?” 素心说道:“寒少庄主来了,在院外。” 顾卿烟听罢从窗户看出去,果见院门前有一人影徘徊,似乎在想着要不要进来。顾卿烟下了软榻,素心见顾卿烟这是要自己出去的样子,忙帮顾卿烟拢了拢大氅,裹着扶顾卿烟出去了。 寒岩本来回了依山居,但想起顾卿烟吃饭时似乎没什么食欲,便去了趟厨房恰巧碰见顾卿烟的乳娘沈三娘在那。 “寒少庄主有什么事吩咐?”三娘问他。 寒岩想了想,话到嘴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三娘不解,还等着寒岩说话:“三娘,方才我见顾卿烟吃饭好像没什么胃口,想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给她带点。” 寒岩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别处,沈三娘一听,悄悄乐了一下,转念一想起顾卿烟小日子也快到了,说了句让寒岩稍等,自己返回了厨房做了份桂圆红枣糕。 这期间外头下起雪来,寒岩抬头看着天,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是很久了,他没在桃花涧见过雪。 过了三刻钟,沈三娘拎着食盒出来了,给了寒岩让他去吧。 正在净心院前徘徊想着是让素心给送进去还是自己送进去,就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顾卿烟被素心扶着过来:“你怎么来了?” 顾卿烟看看他头上的雪,又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食盒。 “看你没怎么吃晚饭,这是三娘做的。”寒岩说着拎起食盒示意。 素心很合适宜的提醒道:“主子您身体不适,和少庄主还是屋里说吧,奴婢先去给您煎药。” 说完素心后退三步离开,顾卿烟虽说现在虚着,但也不是不能自理,转身让寒岩跟她进了屋里。 寒岩放下食盒就见顾卿烟坐在椅子上难受:“不舒服吗?” 顾卿烟嗯了一声,想着寒岩也不是外人,说:“上软榻坐着吧。” 两人对坐在软榻上,寒岩追问:“哪不舒服?我给你叫宗越去。”说着就要往出走。 顾卿烟见寒岩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用,女孩子的事,一两天就过了。” 说完顾卿烟耳朵根子染上红晕,也不看着寒岩,拉着他手腕的手往下?了两下,寒岩已知是什么事,也不在追问了,安静坐下。 摸了摸顾卿烟面前的水,有些凉了,顺势拿过一旁的杯子,倒了水,又拿过壶重新给顾卿烟倒了杯热的。 “乳娘做的什么?”顾卿烟不想二人尴尬,余光瞟见食盒,问寒岩。 寒岩摇头,倒是自觉的拿过食盒,打开一看,桂圆红枣糕,还冒着热气,顾卿烟一笑,打趣道:“一会儿凉了可就没用了。” “快吃吧你。”寒岩说着,拿起一块就递到顾卿烟嘴边。。顾卿烟手里捂着手炉正暖和着,实在贪懒不想拿出来,就着寒岩的动作自然就拿嘴接着了。 没有人打破这氛围和说破这举动,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顾卿烟难得升起玩笑寒岩的心,四下也无旁人,倒是让顾卿烟觉得轻松,故而打趣寒岩说道:“你就为给我送吃得来?” 寒岩喝着刚才从顾卿烟杯里换出来的水,别说屋子里虽然暖和,但水凉的也快:“不然呢?” 顾卿烟心想,这人倒是懒,别的借口也不找找,殊不知寒岩倒是想找别的借口,想了一圈没想到好的。 “那会儿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就已经不舒服了?”寒岩问她。 顾卿烟吃着红枣糕,不好说话,先摇摇头,寒岩生怕她噎着,又给她续了杯水:“慢点,小心噎着。” 咽下这一口,喝了热水,顾卿烟都能感觉得到水流到了何处,回答他说:“没有,那会儿顾不上难受,只是这顿饭多少大家都是面上的意思,所以意思意思就过了。” “对了,面具我拿到了。”顾卿烟说着就起身要去拿被素心收起来的面具,一边找一边说:“你应该也没见过成品的样子吧。” 寒岩听着她的语气,感觉顾卿烟应该对于他送的这个礼物还算满意:“没见过。” 顾卿烟拿过盒子,打开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又在软榻上坐好:“喏。” 面具被很好的收起来,装着它的盒子是顾卿烟精心挑选的,小小心思其实都渐渐显露在这些细节之上。 寒岩端详着成品,他在画图的时候就在想成品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符合顾卿烟的气质,如今看来,工匠是把他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精美的还原了。 “你什么时候会戴?”他问顾卿烟,他想看看顾卿烟戴着会是什么样子。 顾卿烟假装思考,然后凑到寒岩耳边,轻声说:“我,不,告,诉,你。” 说完迅速的又回到原来的坐姿,就像 刚才那个调皮的人不是她一样。寒岩看着她这副模样,笑出了声。 顾卿烟瞪他一眼:“笑什么?” 寒岩轻声咳了咳:“顾卿烟,你知道你这几次和我说话的态度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被寒岩这么一说,顾卿烟是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单独和寒岩说话时那种不同的状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表面就换了副样子。端起面前的热水喝了一口,暂时不说什么了。 这倒让寒岩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的那一句话了,好好地氛围,偏生自己作没了,他在意识到顾卿烟的转变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只是看样子,他还是得暂时小心维护这朦胧的感觉。 素心端着药进来时,觉得现场有些莫名其妙,顾卿烟像是冷着脸在和寒岩说着苏探雪的事,但寒岩脸上那由内而外开心的表情和顾卿烟形成鲜明的对比,素心摸不着头脑,把药给了顾卿烟,便退下了,毕竟这两人似乎还有事情要讨论。 “你说的香味我也闻到过。”寒岩听顾卿烟说起苏探雪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他回忆起自己也曾经嗅到过,“不过探雪素来有熏香、熏衣物的习惯,没准...”自己正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事,停住了话。 顾卿烟看着寒岩看自己的眼神,明白了他隐藏的话语,接话道:“我今日拉她的时候把过脉象,没有异常,但也说不准这香味未来会是引子。” 寒岩点点头:“我明白,这回碧落宫一行探雪势必也得跟着走这一趟了。” “她连桃花涧都来了。”顾卿烟嘟囔着,手不忘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寒岩听罢顺其自然的解释着:“爹娘怕她在山庄闷得慌,又不知你们其中发生过什么,只当让她出来找你玩乐。” 顾卿烟笑笑,这回不单是嘴角上扬,那双本就生的好看有神的桃花眼也弯成了月牙:“你放心,无论她之于你是什么人,只要和你有关,我总得留三分情。” 顾卿烟不能跟寒岩保证她任何情况下都不动苏探雪,现在的苏探雪对于她来说是安全的,可未来未必是,一旦苏探雪成为她这一路上的某一个障碍,她也不会很心善。 寒岩无奈的摇摇头,窗外还飘着雪花,屋内依然暖和,顾卿烟眼底的笑意只留着他一人的影子,可她的话语,却透露出这夜里看不见的凌冽,像一阵寒风而过,留下凉意。 或许这就是顾卿烟的人生,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成为自己的责任与负担,为了要实现心中所想,她用着自己的方式一路前行,成为别人眼里的坏人。 寒岩不会去劝阻顾卿烟,因为他知道这样没用,就像胥少霖他们,早早看明白了这点,将对顾卿烟的疼爱呵护换做另一种支持,默默帮她扫除两旁的荆棘和周围的纷扰,她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寒岩心中也种下了这样的种子,他不怕顾卿烟在前面跑的多远多快,永远在顾卿烟身后保护着她的后背。当然,与胥少霖他们不同,他希望这样的顾卿烟只是前半生就好,至于后半生,换一种生活也未尝不可。 痛感在寒岩的陪伴下渐渐消失,顾卿烟也有些许的困了,素心铺好了床铺,寒岩把顾卿烟扶到床上躺下,她的手捂了一晚上手炉依然还是有凉意,身体的虚还是能从面色上看出来。 顾卿烟躺下,寒岩替她拉好被子,临睡前顾卿烟还道:“还不回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说闲话的。” “你还怕这个?”两人共处一室都快聊了半宿的天了,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顾卿烟侧卧着看着寒岩笑笑,没说话,闭上眼静静躺着。 寒岩的手轻轻帮她抚了抚长发:“你这净心院的人嘴一个比一个严实,自己说不了闲话,再加上你是桃花涧四姑娘,谁敢说你一句,只怕不用你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帮你处理了。” 说的还真是事实,毕竟桃花涧素来都是你哪怕惹了谷主都行,就是不能惹四姑娘。 顾卿烟动了动嘴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唯独寒岩看见了那口型,顾卿烟说的是:谢谢你。 寒岩微笑着拍着顾卿烟让她入睡,不多会儿顾卿烟呼吸渐渐平稳,想来已是入睡,寒岩这才悄然起身离去。 雪依然在下,比来时小了许多,寒岩离了净心院,往依山居回去,夜里、雪天、一个背影倒是不孤寂。 第三十九章 都是套路 叶瑾梁在桃花涧就跟被遗忘了一样,没有人搭理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裕王把自己带来桃花涧有什么意图。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进了桃花涧,要是能得到什么一手消息,在司徒浩阳面前露个脸,自己也就不用一天天看赵启悦和安菁的眼色了。 这么想着便出了自己住的屋子,刚出了屋,扶风就一直在暗处默默跟着,见叶瑾梁在谷里这里溜达一会儿,那里看一看,实在没觉得自己能打探出什么,叶瑾梁便又悻悻的回去了。 刚回屋,扶风这边接到消息说裕王要见叶瑾梁,扶风敲了门进屋传话:“小世子,王爷有请。” 叶瑾梁听罢,整理了衣裳,往榕园去,叶瑾梁边走边想这桃花涧果真是大,而且院落众多,又能自给自足,在这生活若是没有纷扰真的能如神仙一般。 进了榕园,叶瑾梁给裕王行了礼,扶风退下,裕王示意叶瑾梁坐下,说道:“你可知本王让你随行是什么意思?” 叶瑾梁暗惊,心想若不是裕王知道什么:“小人不知。”永安侯这头衔虽是爵位但不是官爵,所以也没有官臣。 裕王道:“自你姐姐走后,你爹爹一直得过且过,你们永安侯一家在我封地里也算得上是大户,时间久了,可知外人如何看待你们?” 裕王拿捏住叶瑾梁心高气傲的这一个点,叶瑾梁听裕王这话像是有意识的要提拔自己,心里琢磨着想浮荼和宫里都落着好处,顺着话就往下说:“姐姐走的突然,爹也上了年纪所以难免把一些事不放在心上了。可小人还记着叶家还有这永安侯的头衔。” “你记着就好。本王知道你在江湖中朋友不少,桃花涧与我们也有着交情,此番让你随行也是想让你能够好好把握机会。”裕王道。 有的人就是你越给他一个台阶,他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只想着有好处,顺着台阶就一直下,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叶瑾梁就是属于这种人。 裕王越给他一个能光明正大打探桃花涧的口他越去,然后裕王只管在后面拿着他这个里外通信的小辫子,等时机成熟,治他一个罪。 这一番谈话后叶瑾梁乐乐呵呵的就回去了,顾卿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径直坐下:“你想让他知道什么消息?” “那这要看你什么消息是想让他知道的了。” 顾卿烟想了想,说道:“只怕你多此一举了。我这没什么消息还需要他知道。不过倒是有个事情和你说完,你可以从他嘴里翘一翘相关的。” “你是想说你身边司徒浩阳新的宿主的事?” “你还记得呢?”那日顾卿烟不过是只提了一句提醒,后来裕王没接话,顾卿烟还以为这事他没放在心上。 裕王道:“肯说确切的人了?” 顾卿烟倒是不掩饰:“告诉你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她对你有威胁了?” “暂时没有,等等,听你这意思,你知道是谁!”顾卿烟道,看样子裕王调查过她或者她身边的人。 裕王看着顾卿烟,见她微微转变的表情,说道:“我只是好奇,顺道查了一下,那个姑娘开始慢慢出现在你们身边,用不了多久进入我们视野不是难事。” 裕王说了一个事实,苏探雪这一生的转变就从她遇见顾卿烟和遇见司徒浩阳开始。 顾卿烟也懒得计较那么多,毕竟裕王的话有几分道理:“她原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嗯,现在呢?已经是宿主了?” 顾卿烟摇头:“没有,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说说看。” “自从司徒浩阳出现到现在,司徒浩阳与我都已经交过手,可偏偏对苏探雪一直迟迟未动。”顾卿烟说道,司徒浩阳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直接朝苏探雪下手,但时至今日,苏探雪依旧好好的,顾卿烟倒不是盼着人家怎么着,只是对于司徒浩阳反常的风格有些奇怪,虽然那会儿顾卿烟也层试探过,但司徒浩阳表情可比顾卿烟会掩盖的多,所以基本无效。 “所以我想知道苏探雪和以往的那些宿主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裕王看着顾卿烟,大体也明白顾卿烟想要从叶瑾梁那得到什么消息:“本王会替你旁敲侧击的问问。” 说完这些,顾卿烟也没在榕园久待,今日盘点也到了收尾的时候,顾卿烟同点翠楼那边确认了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便着人往聚贤阁那边送过去。 等盘点结束,各掌事领了礼,明日就该启程各回各家去了。 顾卿烟借着身子难受,从点翠楼回来就窝在院里不出门,关在房中又开始喂她的蛊虫,前几日喂的毒虫毒液毒性都不大,所以蛊虫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顾卿烟拿着细针挑挑,就怕这蛊虫被自己养死了。 这养着养着更像是养宠物了。捣鼓了几下,蛊虫懒洋洋的挪了挪身子证明自己还活着,顾卿烟便放心了,突然想起昨个儿夜里和寒岩的相处u,自己在条案上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素心在一旁打着络子,时不时看看顾卿烟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自己也抿着嘴笑呢。突然听一声轻呼:“呀!” 素心顺着声音看去,见顾卿烟一脸慌张的表情看着自己,素心吓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络子:“出什么事了主子?” 顾卿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素心:“东厢还住着探雪呢,那昨日...” 顾卿烟真是觉得这几天自己脑子不在身上,她怎么把苏探雪还在自己院中东厢房住着这事给忘了。 素心心中暗叹一口气,她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这小姑奶奶总算想起净心院这两天多了个人:“探雪姑娘休息的早,昨天贪喝了两杯主子酿的酒,回来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顾卿烟拍拍自己的胸口,心里默默的说:还好还好。 “不过,果儿倒是和奴婢说了几句话。”素心有心逗顾卿烟,看着顾卿烟眼睛又逐渐变大,素心心里可是很得意。 “什么!”顾卿烟心想有一个知道也是知道,那也不行。 “可奴婢保证果儿什么都不知道。”素心道,顾卿烟难得可爱,多逗逗无妨。 顾卿烟看着素心:“你确定?” “奴婢保证。”顾卿烟很好哄,素心这么一说,顾卿烟也就不细问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门外有人来访,素心出了里间,往外瞧是苏探雪来了,把人请进了屋。顾卿烟也从里头出了来。 苏探雪道:“听卿烟你屋中有声音,想着你在变过来了。” 顾卿烟看着苏探雪红红的脸,像是刚从外头回来一样,问她:“出去转转了?” 苏探雪点点头,这时候素心端上来茶和点心,又退下和果儿在外间说话。 “早晨起的早出去转转,碰上了千师父,她又教了我几招。”苏探雪说道。 顾卿烟想起来那会儿刚认识的时候曾经玩笑说教苏探雪轻功来着,后来轻功着实需要些内力和自小学起,一时半会儿苏探雪也学不会,千花羽索性就教苏探雪几招简单的防身用的招式。 “那多好,你再多学学没准咱们以后还能一起呢。”顾卿烟说道,“对了,听素心说昨天你们在谷里也转了一会儿了。感觉怎么样?” 苏探雪道:“这里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样,与世隔绝,安静。”这是她走了一圈下来的感觉,桃花涧有山有水,山下有小镇,听说还有自己的菜园子、马场、养殖园。 顾卿烟递给苏探雪一块点心,继续听着她说:“而且,昨天大部分时候都是岩哥哥在给我介绍呢,他真的对这里很熟呢。” 现在一听见寒岩,顾卿烟还是不自然,咳了咳接话道:“那可不,从认识到现在,他可没少来。除了不知道进来的路,都怕他再来几回整个桃花涧连人都能给认齐了。” 听顾卿烟说着寒岩,苏探雪不禁掩着衣袖轻笑,这两人啊,真的是一边羡煞着旁人,一边又让人替他们着急,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不像她,心中的那份悸动,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然后又默默消失。 “不过,我发现,你在这里比你在外头还要忙呢。”苏探雪说,她来了两日,虽然和顾卿烟住在一个院子,离得只是几步,可两人几乎都碰不上面。有时候她问院里的人,院里人都会告诉她顾卿烟出去了。 顾卿烟握了握苏探雪的手,说道:“这里正是因为是我家,所以我才会忙,若全是三个哥哥主事,他们累死,我会闲死的。再加上到了年关事情自然多了些,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还请探雪姑娘见谅。” 顾卿烟说完,笑着给苏探雪服了服身,苏探雪忙拉起顾卿烟:“这可使不得。” 她没有任何要怪顾卿烟的意思,毕竟桃花涧和清泉山庄不一样,她和顾卿烟也不一样。 顾卿烟笑笑:“我师父和娘很是喜欢你,你要闷得慌让素心带着你去找他们就好。”顾卿烟想着裕王和苏探雪也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好一处,至于寒岩听说今天找自己那三个哥哥去了,他也有玩得,就剩苏探雪落单不是个办法,顾卿烟便想了这么一个去处。 第四十章 生气浓烟 次日众掌事都领了自己的礼,早起已经准备着出桃花涧了,素心和顾卿烟过来了,这种场合,露个面也好。直到送走了各位掌事,顾卿烟和胥少霖等人又回了聚贤阁。 胥少霖问顾卿烟:“明日的试炼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明日便是试炼的日子,北溟和十二幽灵卫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观战台那也已经派人去进行准备了,别的已经没什么事再需要帮忙。 “那你今日还去石门吗?”百里墨问她。 顾卿烟道:“去一趟,我最后点一遍人。也在把任务和北溟他们说一次。” 顾卿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明天的情况和以往都不同,所以她再三去确认。 这三人也没多说什么,收拾收拾聚贤阁,便出去了,这三日他们三个也耗了些精力,得了暂时的空便想先歇会儿,一会儿还约了寒岩,所以四人便各走各的。 顾卿烟回了净心院,看一旁东厢房没什么动静,厅下面人说早上夫人那传了话过来,让苏探雪往那边去了。顾卿烟听罢,进了屋,待素心给自己换了身行动方便的衣裳,朝石门去了。 云鸾这边那日知道苏探雪也来了,便料到顾卿烟这段时间怕也顾不上这个朋友,便找人来传了话,让苏探雪来和自己作伴。 正好千花羽说起教苏探雪几招防身的功夫,这下几个人便在院中练着呢,练了块一个半时辰了,明明是冬天,苏探雪却没少出汗。考虑到苏探雪本就是个没有底子的女孩,也不宜一下练太长时间,这才中场休息来着。 云鸾拉过苏探雪坐在自己身边拿起手帕让她擦擦汗:“把汗擦擦,别一会儿着了凉。” “谢谢夫人。”苏探雪礼貌的回答。 云鸾看着女孩是越看越喜欢,那柳叶眉樱桃嘴,生的动人,加上性格文静,标准的招人疼。千花羽也走了过来,说道:“你瞧你来桃花涧,那丫头又赶上有事。不过也好,可以安安静静的叫你几招。” 苏探雪经过几次和千花羽的相处,很是喜欢千花羽直爽的性格,每每听她说话,都觉得有笑点在其中。 “其实你蛮有天赋的。”千花羽说起这两天教苏探雪,这孩子学得极快,反应也不错,两天下来倒是有了几分模样。 听千花羽夸自己,苏探雪心中小小的骄傲,只是向来的矜持让她面色依然如常,她们在一起的聊天左不过是聊聊苏探雪的平常生活,偶尔带上顾卿烟调侃两句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卿烟进了石门,北溟便出现了:“主子。” “没什么事吧?”顾卿烟问,往里走着。 “一切正常。” “幽雾林里那几个怎么样了?”顾卿烟想着幽雾林里那几个进去应该有个两三天了。不知道憋没憋得住。 北溟今早刚从那回来,寻过那几人踪迹,看着都还正常,便告诉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突然有了小想法,说了句:“还真能忍,不过你说要是我们一直不搭理他们,他们能忍多久?” 北溟脑门上三条黑线瞬间就出来了:“您可以不理他,但他会找上您啊。” “说的也是。”顾卿烟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北溟这就纳了闷了,这自己主子出了石门也就短短几天,今日这回来,怎么感觉不太一样,有些活跃?北溟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石门专门有一处屋子有着顾卿烟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动物,什么蝎子、毒蜘蛛、蛇,还有会飞的这次要用上的蛾子。 这些都是有着专人帮顾卿烟养着,顾卿烟称这人叫老鬼,也是,眼前这些个小动物一般人来不了这些,只看见就能被吓到。顾卿烟淡定的走在前头,后面的北溟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老鬼手中接过一个大罐子,顾卿烟摇了摇,在罐子上敲了敲,说道:“宝贝们,明天可就要靠你们了。”说完嘴角邪魅一笑,这画面,要不是跟在顾卿烟身边久了,北溟会打冷颤的。 把罐子递给北溟,顾卿烟看着那些个几乎在冬眠的小动物,问老鬼:“老鬼,什么时候能取毒?” 老鬼看了看,说:“回四姑娘,蝎子等三月开了春就可以,蛇毒还需得一阵。” 顾卿烟:“噢,怕是来不及呢,可有别的法子?”等到那会她的蛊虫都只怕没了命了。 老鬼常年养这些玩意儿,倒是有主意:“以往桃花涧还不是今年这么冷,倒还好办,今年若是姑娘想要提前取毒只能想法子让这屋子暖起来了。” “你听见了?”顾卿烟看向身后的北溟。 北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老鬼说:“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说,我们尽快都给你弄来。” “好嘞,如此我给公子写个条儿,您照着条上准备就好。”老鬼说完便进了屋,拿出笔墨纸写起了东西。 写好后直接给了北溟,顾卿烟从旁大致看了看,都是些取暖增温的东西,谷里都有,于是说道:“出去后我会先和大哥打声招呼,拿了他的手牌给你,你再派人去取。” 桃花涧对于一时间需要大量的特定的东西,都得需经过胥少霖的同意,允了他的手牌才能领用,顾卿烟方才看了一下,数量不少,她还是先跟胥少霖说一声为好。 老鬼这顾卿烟拿了东西,又交待了些话便和北溟一同走了:“这些蛾子明日一早再往林子里放,你先收着。” “是。” “他们在哪练习?”顾卿烟想最后再确认一下明天试炼的人。 北溟把顾卿烟带了过去,看着这些人现在正在自行训练,顾卿烟暗自数了数人数,一共三十七人,还真是有零有整的。北溟拿过名册,手在某几个名字上画了画,顾卿烟拿过一旁的朱笔,直接勾了那名字:“不用记得这些人。” 过了些时候,顾卿烟坐在石门的议事厅等着北溟把十二幽灵卫都叫来。冬生聚贤阁那边也完事了,自然也就回了石门。 “明天的试炼每个人负责的方位都给大家分好了?”顾卿烟问北溟。 “是,已经分好。” “明日试炼,林子中不单单有这次试炼暗卫,还多了些闲杂人等,所以你们要做的就不仅仅是从前单一的测试任务了。如果有谁视线中出现了异样,格杀勿论。”顾卿烟眼神凌冽,扫射了一圈下面的十二个。 她要留活口,不过只留三两个就足够,至于其他的,她要他们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是!”坐下所有人齐齐应声。他们知道这一次试炼顾卿烟看得比以往的都重,所以每一个人也都不敢放松警惕。 顾卿烟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我都知道,明天事情一出,在场的都会知道石门除了纰漏,好好想想谷中规矩,你我将受到什么责罚。” 桃花涧有规矩:石门乃桃花涧重要之地,凡有异心者混入石门中人不得查,致使出现事端,无论职位高低,从上到下处以鞭责三十,这是最轻的,若此事还涉及到外务,比如输送试炼暗卫或者这些人出了石门,察觉了解决了责罚加倍;察觉了未自行解决而是靠其他人,那便是责罚之外加免职;若是此事导致了最严重的后果直接威胁到各方利益,那他们这些人也唯有先解决了事情再以死谢罪了。 如今事态,那最轻的三十鞭是势必要挨了,但顾卿烟不希望她损失手下的这十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以这件事她尽可能的拦在自己内部人知道,自己着手解决。 北溟他们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说白了,若是他们一时谁疏忽了放出了一人混进送进宫的暗卫里,后面会发生什么都是他们承担不下的责任。 “属下明白。” 顾卿烟叹了声气,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无需她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北溟,见北溟朝她坚定的点了点头,顾卿烟放缓了语气:“明日最初北溟与我都会在林中,最好的便是从我两这就解决他们,你们也就安心测试就好,但如果有谁从我两这找了空子,别放他出林子。” 顿了顿,顾卿烟道:“今日都早些歇着吧。” 说完顾卿烟散了众人,自己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出了石门,回了净心院。进了院子看见苏探雪、素心和果儿在院中烧着什么,冒起一阵阵烟,呛得几人连连咳嗽,故而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探雪见顾卿烟来了,忙拉过顾卿烟说道:“今天在千师父那听他们说起在外游玩的时候冬天最爱自己折腾烤地瓜,觉着有意思,回来就和素心、果儿提了。” 正说着一阵浓烟又起,直直就朝顾卿烟和苏探雪而来,顾卿烟最不喜欢烟,眼疾手快的拉起苏探雪跳到不远处的回廊上,帮苏探雪顺了顺气,示意她继续说。 “咳咳,素心说你们以前自己弄过,所以她有经验,这就弄起来了。”苏探雪咳了咳,舒服了这才一脸不好意思的说。 顾卿烟一脸嫌弃的看了看那堆浓烟,说道:“这算有经验?” “啊?难道你们没有弄过?”苏探雪以为自己被骗了。 顾卿烟回忆了一番:“有这么回事,不过土堆和火好像是大哥和三哥弄的,我就只是往里头埋地瓜而已。” 这两人说着也没想起来去救救还困在烟里努力想摆平这事的素心和果儿。倒是听见了别人的声音。 “这是干嘛呢!” “丫头!” 百里墨和寒岩的声音同时响起。 裕王、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寒岩这几人今日下午约了比武,这刚往回折就看见顾卿烟院子方向冒出浓烟。 “那是哪?”裕王最先看到,问了一句。 其他几人一看那方位,瞬间知道是净心院,急速就往这边过来。 “三哥,里头是素心和果儿,我两在这。”顾卿烟出声。 这时候素心和果儿也被宗越拉出了浓烟,胥少霖和寒岩灭了土堆的火,百里墨布置从哪抄了水桶一交,烟起一阵,然后渐渐散去了。 裕王在一旁看着这几人麻溜的动作以及没事人一样站在回廊下的顾卿烟,心里暗自咋舌:也真是只有他们能这么正经搞这么一出惊心动魄,还能让人看上去一个个云淡风轻的。 “你们干什么!”这回出声的是胥少霖,语气不难听出有几分生气。这一句话把顾卿烟都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感受到身旁苏探雪握着自己的手一紧,顾卿烟还是趁机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都给我进屋!”胥少霖也顾不上还有裕王在了,三两步跨进屋子里,等着顾卿烟低着头跟个小鸡仔似的进来。 别人是不知道,他看见刚刚那一幕心都停了一拍,深怕是净心院起火。火灾、火海、浓烟对于别人来说的惊恐远远没有他们三人来的那么强烈,就好像记忆被瞬间拉回十年前,所以也难怪一向平静的胥少霖控制不了自己的语气。 众人纷纷进了屋,顾卿烟知道除了胥少霖其他两个哥哥也都在气头上,余光瞟了瞟裕王,那人一副看戏的样子,顾卿烟是指望不上了,再瞅瞅寒岩,也是一副臭脸,顾卿烟心想,完了,还没试炼呢,自己先一顿罚了。 胥少霖好容易顺了口气,看着顾卿烟和苏探雪站着,素心和果儿跪着,说道:“倒是说话啊,你们干什么呢?” “回谷主...”素心正要回话,被顾卿烟给打断了。 “就是想自己弄烤地瓜了,想起上次一起弄得,所以...”顾卿烟越说声越小。 胥少霖气的袖中的手捏成了拳:“你给我闭嘴。” “你让说的。”顾卿烟还小声说道。 “你再说一遍!”胥少霖现在真的很想拽过顾卿烟揍她一顿。 “回谷主,是奴婢们以为能弄好的,所以这才带着姑娘们看,没想到起了浓烟。”素心赶忙把话茬往自己这揽。 百里墨也是气的不行,说道:“你们这是烤地瓜?这都快烤房子了。” 他们也是服了这些个小姑奶奶了,想吃想弄还不能找厨房吗,非得自己在院子里瞎折腾。 “还有,你的那些暗卫都去哪了?就这么看着你瞎折腾?”百里墨质问道。 这个还真是顾卿烟都没来得及问,看了眼素心,心想别是这丫头遣了暗卫吧,要真是这样,那她今天也没招了。 她这小动作落在宗越眼里,其他人倒也能猜出些许来了,宗越开始说:“你就别看她了,该罚的一个也逃不过。” “我说顾卿烟啊顾卿烟,你还真是不怕火啊。”不提还好,现在胥少霖气的都要不走脑子了猛地提起这事,整整好戳顾卿烟命门上去了。 也正是提了这句,点醒了裕王他们刚才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心中也瞬间了然顾卿烟为什么把这几个哥哥看得比他们有血缘的还要重。 “大哥,烟儿错了。”顾卿烟因为那句话,本来还想还句嘴的,一时碰到了泪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只是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顾卿烟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走到胥少霖身边,半蹲下来,拉着胥少霖的衣袖软软的说:“这回只是不小心,一定没有下次。” 水汪汪的眼睛恳求的看着胥少霖,胥少霖那股火也就慢慢被压了下去,手指了指宗越,顾卿烟瞬间明白,小步往宗越那去:“二哥~” 宗越撇过头去不看她,这丫头也就每次只有犯了错或者讨东西的时候才撒娇,重点是不撒娇不撒娇,一撒娇就致命。 顾卿烟又是个会举一反三的人,看着宗越气性没那么大了,转而朝百里墨去了:“三哥这烟再强也没我顾卿烟强对不对?” 她这嘴倒是会夸自己,把这三人哄了一圈,见氛围缓和下来了,这才拉着苏探雪说:“要是还生气,就只能怪师父了。” “怎么还扯上师父了?”宗越问。 顾卿烟道:“是师父提起了他们自己在外面土堆烤地瓜,探雪好奇了,所以我们才想做的。” “你这丫头。”宗越起身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顾卿烟的脑门心,然后撩起袖子就出去了,百里墨随即也跟着出去。 胥少霖在经过顾卿烟的时候,还不忘说:“今日你院中当值的暗卫每人罚银半月,素心罚银一月且一月要到栖梧院、百草堂和云澜院帮忙。我非治治她这惯着你的毛病。” 看着三人出去在院中走来走去的身影,顾卿烟自己送了口气的拉着苏探雪坐回椅子上。苏探雪一直不敢说话,毕竟顾卿烟那三个哥哥完事了,可还有一人没完事呢:“卿烟。” 苏探雪拉了拉顾卿烟的衣角,示意她往寒岩那边看。顾卿烟这又猛地起来,刚才一下子哄三个人已经很累了,结果这还有一个。 顾卿烟往前拉了拉苏探雪的手眼神告诉她:你先去。 毕竟前面顾卿烟已经帮自己挡了很多了,所以苏探雪自己走上前去跟寒岩认错,寒岩方才见浓烟起生怕这两姑娘出事了,来了后看见顾卿烟和苏探雪都好好的就已经放下了心,一开始也是生气,但刚才看见顾卿烟那样子,气也慢慢消了下去,毕竟人没事最重要。但也不能就这么让顾卿烟觉得自己气消了,所以和探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不理顾卿烟也出去了。 苏探雪不解的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道:“不管他,这是我的院子。”但说完也不忘往院外看去。 回过头看见裕王还坐在那,顾卿烟道:“你还不回榕园?” “本王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对得起你那声哥哥。” “比起你们,他们不单单是对得起。” “本王承认。”他不认也不行。 “戏完了,你还要在这?” “是啊,本王退场了。”他没有理由留下,在这里他终究是局外人。 裕王走了,顾卿烟和苏探雪在屋里坐下,外面院子那四个男人依然在,苏探雪问:“他们在做什么?” 顾卿烟喝了口水,说道:“八成堆土堆,一会儿准备烤地瓜。” 顾卿烟朝苏探雪笑笑,然后让素心和果儿都起来了:“你两去把地瓜啊、土豆啊、芋头的准备好了,这带着气的土堆咱们可不能辜负了。” 后来那天就像顾卿烟说的,土堆里一直在烤东西,一会儿地瓜一会儿土豆一会儿芋头的。冬天里,这应该是最暖和的一天了。 第四十一章 试炼前奏 因为前两天的下雪,幽雾林现在是朦朦胧胧,好似仙境一般。北溟带着十二幽灵卫已经准备妥当,在林前等着顾卿烟的最后指令。眼见顾卿烟今日一身素色戎装而来,带着银色的面具,束起了长发,英姿飒爽。 “都准备好了?” “是。” “按计划行事,进林子。” 顾卿烟话不多,嘱咐了几句众人就先后进了幽雾林。顾卿烟和北溟垫后进去,北溟放出了识闻标记的蛾子,顾卿烟和北溟二人分开随着这些小动物朝两个方向而去。 虽说他们对幽雾林熟悉,但林子不小,谁也不能很快就找出那四人藏在那,所以跟着蛾子找了一圈,也费了点时间,两人原计划在试炼的这波人进来之前就解决了这四个人。 蛾子飞往一处,忽然在某一个地方上下左右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北溟见状,本就是隐在暗处跟着,这下更是伏下身来,四处看看。 不多会儿便见在他斜下方一个沟壑旁有所动静,悄声上前,那隐藏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感觉有细微的声音往自己这边靠近,不敢怎么动换,只当是试炼的人已经进来,又沉了沉自己的呼吸,等待着北溟越来越靠近时猛然跳起与北溟过起了招。就此,北溟这成了幽雾林第一对开打的。 再说顾卿烟也是跟着蛾子来到了某处,她本是轻功跳跃在树梢之间,但也怕那些人就藏在树梢里回头来个措手不及,于是干脆落了地,坦然的在路上走着,把自己当了诱饵。 这下还真有人上当,他们不知试炼正是开始的时间,只当现如今进了林子的都是要试炼的暗卫,再一看是个女子,以为好对付,正巧顾卿烟看见蛾子在这附近徘徊,便停住了脚步,还没等她四下查看呢,耳边“嗖”一声,一飞镖朝她就过去了。 顾卿烟躲得快,见那飞镖直插入地面你,根据角度回首望去,背后的树枝动荡,方才偷袭她的人换了个地方。 顾卿烟暗笑,跟她玩暗器,省省力气吧。快速捡起地上的飞镖反手就是一掷,又让身后刚换了地儿的人换下一个地方,这回顾卿烟看见了影子,抽了腰间软鞭预判了影子方向,一鞭甩了过去,逼出了那人也落了地,二人都在地上打了起来。 一招一式间顾卿烟慢慢缩进了距离,软鞭往那人身上一捆,束缚住了那人行动,鞭子一拉,一手掐住了那人咽喉,毫不犹豫一使狠劲儿,那人便断了气了。顾卿烟捏开了那人的嘴,用护腕里藏着的银针一挑,从嘴里挑出了毒药,还没咬破的那种。 “哼。”冷冷一笑,拎着这死尸想了想附近是谁的区域,就过去了。 那幽灵卫见雾中有人过来,正要防御,看清了来人是顾卿烟,忙现身,又见顾卿烟拖着个尸体过来,听她说:“先找个地方堆着,一会儿试炼完了带出林子。” “是。” 虽说顾卿烟任务杀人无数,但她从来只管杀,不管处理,所以每每要处理尸体,顾卿烟便只能对着北溟或者幽灵卫说一句:“处理了。” 她这解决了一个,解决另外一个也快,同样的方法看见蛾子,周围几里地的地方准有目标,顾卿烟动作麻利,不留一个活口,毕竟活口等她杀不动了再留也不迟。 北溟那也堆了两人,所以说这主仆两人默契呢。刚刚好踩着试炼这波人进来前一秒,把林子处理干净了。 “主子。”北溟和顾卿烟碰了头。 顾卿烟看了看时间,说道:“你先出林子吧。” 一会儿试炼有一关卡,是出了林子的暗卫试炼还不算结束,东篱、南柯、西决、北溟四人腰间都会有一玉佩,出了林子的暗卫要挑战从这四人腰间取得玉佩那才算正式过关,所以北溟势必不能一直呆在幽雾林里。 北溟听了顾卿烟的话,临走前掏出一小东西给顾卿烟,看着像是信号弹,对顾卿烟说:“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应该是他们传递消息或者聚齐的信号弹。主子留着没准有用。” 顾卿烟收下东西,心想刚才自己只想起这些人可能的惯用伎俩以防万一服毒自尽,怎么就没想起搜个身。 就这样北溟先行出了幽雾林,顾卿烟寻了个好藏身的地方,就在那等着了。 至于幽雾林外面是这样一番情景。苏探雪在净心院大早起来,就听果儿说素心过来传话,让素心进了屋来,听她说道:“探雪姑娘,我家主子一早就去准备试炼了,让奴婢和您说一声,您要有兴趣一会儿奴婢带您去幽雾台看看。” 苏探雪想着反正自己闲着也没事,去看看也好,于是应了素心,待自己洗漱更衣完了,就要出了净心院。看见寒岩也过来了:“探雪,我正打算来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去幽雾台。” “嗯嗯,素心正要带我去。”苏探雪道。 说罢这几人便一块儿朝幽雾台走去,不多时幽雾台这该来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裕王 坐在最正的主座上,说白了今天他也算得上是主审。 左边稍往下的是胥少霖,但他两从大体视觉上看也可以是平排关系。与胥少霖相对的右边按理说应该是顾卿烟,现在却还是空着的,并且整个试炼过程中都会空着。 顾卿烟这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所以她虽然是桃花涧的四姑娘,但座位其实都在宗越和百里墨之上。 在之下左右便各是宗越和百里墨,然后才是客座,客座左边是寒岩和苏探雪,右边是叶瑾梁。东篱、南柯、西决三人都在各自主子的副手位置站着。 这些人都纷纷到齐,却迟迟不见顾卿烟和北溟,裕王看看胥少霖和其他人,见他们目光也都不时看看顾卿烟的位子,看样子是这丫头憋着什么事都没给众人说。 百里墨直觉今日怕是有事,看了看胥少霖,见他握拳无声轻扣扶手两下,那是他们几个暗语中的“观望”的意思,也就没做什么表示,宗越也看见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等顾卿烟出现自己说明了。 就这么糊里糊涂间,倒是有一人心中暗暗觉得不好,那就是叶瑾梁,他是在场唯一知道石门可能混进了不归城的人。为什么说可能呢?因为他那日也只是听赵启悦提过一两句,本来想既然进了桃花涧来打听打听,可这几日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所以心里有一半没一半谱的。 掐着点扶风带着一众石门弟子上了幽雾台:“参见裕王,参见谷主、二爷、三爷、寒少庄主。”一一行礼,就是没提叶瑾梁,明显没把这人放在眼中,叶瑾梁那个心高气傲,有股闷火在心中,还没发撒出去。 “免礼。”裕王说道。 扶风起了身,继而说:“奉我家主子之命,携石门一众弟子观看试炼,试炼暗卫也已就位,请谷主下令。” 说完观战的石门弟子纷纷站至两边,留下此次试炼的三十七人跟在扶风身后,以往开始试炼的命令皆是由顾卿烟下达,如今顾卿烟不在且交待了扶风此命令由胥少霖来下达,故此扶风如是说道。 另一点石门这些人无论上下有个毛病,只认顾卿烟一人为主子,在石门内,除了养动物的老鬼,都只叫顾卿烟主子,不叫四姑娘,而对胥少霖他们则都用正常的称呼。当着顾卿烟的面,直呼主子,但对外提及顾卿烟又几乎每人都在主子前再加“我家”两字,连成“我家主子”。 这毛病一开始胥少霖他们还觉得是不是不妥,后来听习惯,也就默认了,只是听在寒岩耳朵里,多少奇怪,一群大男人,非得把顾卿烟带进“我家”这两字,他总觉得别扭。 众人面前胥少霖接过话来,既然顾卿烟都这么点他了,他便应了这事,一拂袖,说道:“试炼开始!” 下面扶风带领试炼的暗卫一鞠躬,起身,纷纷入了幽雾林。 等大家都入了林子,东篱这边也接替了北溟点香的工作,点了四炷香。外头众人看不见林子中的状况,只能在这期间众人闲聊起来以解乏闷,刚开始没多久,北溟倒是出现在了幽雾台,他想悄无声息,但是没办法,都这时候,他做不到,只好硬着头皮给上面的人行了礼。 胥少霖也不着急着问什么情况,他攒着呢,心想顾卿烟这准是没什么好事,偏生前几天一直跟没事人一样,他都没发觉不对。这两天顾卿烟像是专门点他的火,一会儿要是顾卿烟出现,真不是什么好事,那就真是该罚了。 幽雾林里顾卿烟可没什么心思管一会儿出去会怎样,听着林子里逐渐有了声音,虫鸣鸟叫渐渐成了背景声,顾卿烟知道,真正的动手这才刚刚开始。 那些试炼的暗卫进了幽雾林,或单独行动,或三两为队分散到林子各个角落,他们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活着、健全着出去。 他们知道,试炼是石门最残酷的事情,无论平时在石门和众人、领队多么要好,进了幽雾林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冷血的暗卫,任何出现阻碍他们的人都是对手,不拿出真本事实打实的来,那便是死和伤,但凡是其中两者之一,便不可能出了林子,成为能进宫的暗卫。 所以顾卿烟常和他们说:“幽雾林里没有情感。”“真正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会有太多的心慈手软。” 第四十二章 试炼开始 顾卿烟在自己那块地方等了一会儿半晌也不见个踪影,本打算再有一刻钟若是还没人过来她就自己找过去,就在此时隐约看见有蛾子飞过。 紧接着又有几只朝这边飞来,来了,顾卿烟心想。 不多时,果然见有一个暗卫从不远处过去,身后跟着两个顾卿烟的目标。也是那几个人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替代她的暗卫进入宫里,所以他们的目标也很明显。 顾卿烟放跑了前头暗卫,在那两人进入自己地界之前故意发出了声响,那两人闻声四下寻找。 “二位在找我吗?”顾卿烟此刻是坐在树枝上背倚靠着树干,斜眼看着下方那两人。 这两人一开始只当她是试炼的人,相看一眼也不多废话准备着顾卿烟下来与他们对打。 顾卿烟跃身而下,本欲抽出腰间软鞭,但眼见两人快速朝她来在接近她那一刻又迅速分开在她左右两侧,让她两面受敌,这样的情况下给顾卿烟操控软鞭倒是带来了不便,放在腰间的手干脆收回,直接赤手空拳的就和两人打起来。 这两人拳头力气都极大,顾卿烟挡了一拳也往后挪了两步,那两人见如此能压制住顾卿烟,干脆就是一阵拳攻,顾卿烟见事情不妙,两人依旧是一左一右,顾卿烟纵身而起,朝一人上空而去翻了个跟头两腿一蹬,蹬在一人背上。 那两人没防住这招,要转身回来需要那么几秒时间,偏偏顾卿烟不给这几秒,瞄着方才被蹬那人又是几脚踢了过去,那人受到一阵猛踢皆是在胸口,嘴角渗出血来,捂着胸口缓气。 顾卿烟落地,背着手正对那两人,他们这才看清,面前对打的女子带着面具,有些熟悉,暗道:这不就是桃花涧四姑娘!看样子他们是真的要动真格了。 另一人趁这空隙又朝顾卿烟而去,比力气顾卿烟自然是不占优势,但她护臂也不是戴着做装饰的,见那人靠近,顾卿烟从护臂中甩出孔雀羽,那人躲闪过去,顾卿烟也不急,该赤手空拳打她照打,该接的招照接,余光还看着另一人也攻上来。 顾卿烟也不在磨叽,利用她的快速攻击找准位置和时机连发了几枚孔雀羽,趁两人忙着躲闪,近了身,双掌藏了毒针只拍两人脑门心,二人手上动作渐停,倒地蹬了两下腿,眼睛里流出血来,没了命了。 顾卿烟后退两步,甩了甩手腕,方才承力有些重,一时有些酸疼,再看看眼前两具还热乎的尸体,莫名的站那发呆。 有心理活动:这可怎么弄,身边也没留个帮她收场的暗卫,现在冬青他们又都在各司其职,林子里也不想不久前没有旁人,她总不能再托着两具尸体去找任意一个幽灵卫吧。但也不能就这么撂着两人。 看了看刚才自己坐着的树,瞬间有了主意,扛起一个尸体就上了树,让他趴在树干上,免得一会儿要是凉了不受控掉下来,吓到别人就不好了。趴好了一个确认不会掉,又下了树把另一个弄了上去,同样的姿势换个树枝趴着。 料理完了,这才回到地面上,舒展舒展身子,准备去寻接下来的目标。她该往有人的地方去了,毕竟她想到了这些人的目标。 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幽雾林中,过了早晨的那会儿,林中的雾也渐渐散去。试炼的暗卫要跑遍整个林子才能确认最终的出口然后回到幽雾台,这一路要躲过各种早已架设好的机关暗器,还有时不时人为的出来阻拦,所以有合作的,也有自己独行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暗器密布的地方,脚下指不定那就有按不见的丝线串着什么,这些暗卫都是在石门被练惯了的,在幽雾林里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人眼神灵敏,瞧见有片树叶落下后,临近地面却成了两半,忙抬手示意后面的伙伴不要贸然前行。打头的人抬脚迈过了丝线,后边两三人也跟着抬脚迈过丝线,只是最后有人跨的不够大,踩在了第二条线上,就见侧面极快的飞过一支短箭,那人快速跳开,手臂也被划过,划破了衣服,手臂渗出血来,好一阵刺痛,前面过去的人回看,只听那人说了句:“短箭有毒!”作势就要断了自己手臂,前面的人没拦着,一看这情况明白了,若是不当机立断废了一手臂,不久后也会没命,而此人的试炼,也到此结束,故而他们不再等他,又往前去了。 断了手臂的人强忍着痛,原路返回,找到林中定点的位置,看见有接应的人这才倒下,接应的暗卫见状,也不大惊小怪,命人抬下去治疗了。 顾卿烟找人的空隙也瞧瞧试炼的情况,有时候也在想试炼这些是不是极端和残忍,但看了一幕幕,还是觉得,人只有在面对极端和生死的时候,才能看见最初的本性,或许试炼,也是一种人性的考验吧。 正看着呢,顾卿烟感觉身后有人靠近自己,这是想要偷袭?单机立断一转身抽出了腰间的软鞭,对面的人用的是剑,现在是一对一的场景,总算用不着赤手空拳了。 挥鞭与剑纠缠,这期间顾卿烟做了个决定,这些人中总要留下一两个活口,她还有话要问,既然如此,那这个人她就暂时不杀,只拿软鞭先控制着,打算看准时机绑了这人去,只是他口中应该含着毒药,还得防着他咬破毒药自尽。 两人打了七八个来回,顾卿烟软鞭缠上剑,死死的?紧了,那人见自己就要落到顾卿烟手里,想要咬破毒药,结果被顾卿烟一掌排在胸口,嘴中忽然涌上血来,阻止了自己咬破毒药,顾卿烟见状,软鞭一挥,让那人松了剑,剑随着软鞭的弧度抛了出去,顾卿烟侧身上前捏住了那人下颌骨:“想死,没那么容易。” 说完“啪”一声拍在那人后颈部,一口血连带着毒药喷了出来,顾卿烟怕血脏了面具,抬手一挡,放下手,面具没事,袖子上和肩上落了血渍,再看那人手悄悄伸进自己衣服,掏出了个什么,正要打开,被顾卿烟瞧见,一把夺过,脚给了那人裆下一记重击,那人跪地,顾卿烟顺势一掌又拍人后颈,这人晕了过去。 顾卿烟拿起软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捆了那人,拿起地上的剑,看了看手中的信号弹:“想叫人?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毕竟自己这么一圈圈找,指不定得找到什么时候,但转念一想,刚才自己处理了两个,在树上趴着,现在又捆了一个,算上先前已解决的四个,这林子里应该还有三个。 但她现在折腾了这么久,加上还在月事期间,身体已经有些疲乏,要是一发信号,来了三,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弄过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一身,原来素色的衣服多少都带上了血印。 收了信号弹,这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索性再单独解决一个然后再发信号不迟。 现在的试炼几乎进入到后半段了,幽雾台的香已经焚完了两柱半,出了幽雾林的人居然还没有,以往快的一炷香后便会见人影,再慢的也差不多两柱香的时候也会出人了,今天果然不同寻常。 胥少霖紧盯着幽雾林,不知道顾卿烟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宗越双手握在袖中手指不断转动,百里墨看着香一点一点下去,看来林子里只怕不单单是试炼那么简单。北溟心下也不平静,留顾卿烟在里头一对六,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好容易出来一人了,先挑了南柯对决,外面有了看头,几个人这才把关注点稍稍转移了一点点,陆陆续续出来人,幽雾台的挑战也正式开始了。 里面顾卿烟在暗处看见自己的某一个目标倒在了试炼暗卫的剑下,正好一旁有幽灵卫顾卿烟嘱咐了一句,回到了她捆人那里。这下好了,只剩下两个了,也别浪费时间了,一起来吧。从袖子里掏出了信号弹,已发射,幽雾林里都看见了。幽灵卫看见心想不会是顾卿烟出了什么事吧,但想起顾卿烟早起吩咐,试炼不结束,他们不得擅自离开,所以也只能加快自己关卡的速度,想早点寻过去。 那些人的同伙看见了,以为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也朝着信号弹的方向去,却只有两人到达,顾卿烟这回也没藏在哪,就大摇大摆的在那站着,等着最后两个人前来。 最后两人看着顾卿烟的背影,提起剑摆好了架势,顾卿烟转身,冷冷的看着两个人,嘴角上扬,露出几分邪恶,身上的血渍干了显了深色,看得眼前的两人直觉得诡异。 “最后两个了。”顾卿烟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两人面面相觑,听懂了顾卿烟的意思,合着他们那么多人进了林子,都已经没了,就剩他两了,背脊一凉,心想眼前这个人还是个女子吗?但他们也不想想,在打石门主意的一天就该好好清楚了解一下顾卿烟是个什么怪物。 杀人从不废话,出手必要见血的女魔头,光看看她这一早上解决的这几个人就能看出,要人性命的时候她毫不含糊,她要你死,怎会让你服毒自尽。 反正也是殊死一搏,拎着武器就上,顾卿烟握剑一转剑锋,霎时间刀光剑影,三个人你来我往,谁都不含糊,那两人原以为二打一会占优势,可顾卿烟身子灵活快速攻势,是一点缝隙都不给他们留。 二人合力也不行,分开也不行,便想到接力轮番,去耗顾卿烟的体力,顾卿烟想速战速决,哪容得他们一前一后的来,跟她玩心眼,这些人还不配。忽略这个步步紧逼她的人,轻功一起略过此人,剑锋只挑后面那人琵琶骨去,运了八成内力,一剑穿透,逼着那人连连后退,直接用剑把那人钉在了树上,没了反抗之力。 拔出剑,那人滑座地上,顾卿烟未免背后那人袭击她,索性嘞着滑座这人用其当护盾一个转身到树后面,手上动作也不停,捏着那人的嘴,不让他有咬合的机会,手指戒指伸出银针,一挑,毒药扔了出去:“跟我玩这种把戏,你们还嫩着。” 说完话,顾卿烟提着剑又出了树,正好那人朝她就要劈来,往往这种时候,人就会露出软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对于顾卿烟来说足够了,俯身滑向那人,手起,剑落。就见那人忽然站住不动,手里的武器咣当落地,捂着脖子倒下了,顾卿烟扔了剑,看了看溅在衣服上的血,转身去查看地上的人,确认断了气,自己也杵着树缓了缓。 不多时林内的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该出去的也都出去了,恢复了安静,只有暗卫在默默收拾战场。冬青、冬鑫、东生和其他幽灵卫都纷纷赶了过来。 “主子。”冬青叫了顾卿烟一声,见顾卿烟素色的衣服血点斑斑,以为顾卿烟受了伤。 顾卿烟道:“我没事,那边大树上,趴着两尸体,给他弄下来。”顾卿烟指了指方向,东生带着一个人过去了。 “这背后有一个,还活着,拿绳捆了,那还有一个被我软鞭捆着的。”这是两个活口,冬鑫带着人把这两人都捆了起来,软鞭交还了顾卿烟,顾卿烟把软鞭缠回腰间,脚提了提地上躺着的那个,冬鑫明白把那人收拾了。 “还有一个是被试炼的暗卫灭了的。” “已经带过来了。” “原先的四个呢?” “都在出口那了。”冬青回答道。 顾卿烟点了点头,那就等趴树上那两个来了他们就出林子。 这边冬生找到了那两趴树上的,看着这两具尸体奇怪的造型,冬生默默赞叹了下顾卿烟,这种法子,估计除了他家主子,没有第二个人了。 转念一想他家主子一上午这么干掉了七个人,又有些心疼。上了树,取下两具尸体,托着回去了。 冬鑫在这边粗略算了时间,外头应该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顾卿烟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命中人托着尸体带着捆着的那两人,往幽雾台去了。 且说这外头,进去三十七人,林子里顾卿烟干掉六个,实数应该是三十一人,出来的一共二十二个,拿到玉佩的十七人,扶风一边看着对战,一边就在名册上做了记录。等最后一个玉佩被获得,他的名单也出来了。 把名册递给了北溟:“公子。” 北溟接过名册,确认了这十七个人里没有那些混入的名字,这才放心把名单交给了胥少霖过目。 胥少霖看罢,最终给了裕王。裕王看了名单,也看了刚才的对战,不得不说真是高手间的比试,招招惊心动魄,还有险象环生的:“好,辛苦各位了。” 众人俯身谢礼,胥少霖道:“北溟,试炼结束,你家主子也该出来了吧?” 第四十三章 接受惩罚 “我来了。”北溟正想回答,身后便传来顾卿烟的声音,侧身站到一旁,就见顾卿烟走在最前头的正中间,后面两排左右各六名幽灵卫,再往后就是拖着捆着的两人,抬着一溜尸体上来了。 顾卿烟经过北溟身边,二人默契点头,北溟归于顾卿烟身侧,等所有活的死的都上来了,一旁苏探雪看见那些样,不禁用衣袖遮了眼,不好去看。 顾卿烟带着众人上前行礼:“见过裕王,大哥、二哥、三哥。” “身后是什么?”裕王问。 顾卿烟道:“意图混入石门之人,已被处决。” 说完此话,一直在旁边紧张的叶瑾梁默默看了眼顾卿烟,不想看见顾卿烟朝他这边看来,嘴角还带着冷笑,看得他毛骨悚然,眨了眨眼,再看向顾卿烟却见顾卿烟照旧说着话,似乎刚才的表情是叶瑾梁自己出现了幻觉。 裕王余光也看着叶瑾梁,方才从顾卿烟出现到看见那些躺着的尸体,叶瑾梁脸色就逐渐不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那那两个呢?”裕王问。 顾卿烟示意冬青把人带上来,冬青揪着被捆的两个人上了前,那两人还晕着,冬青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朝着二人某个穴位而去,人不一会儿就醒了。 一见四周的情况,就想咬破毒药自尽,可哪只嘴里早没了那东西。 顾卿烟道;“此二人是我留下的活口,还有信息要问,但其身份已明了。” 说完冬青配合的将那两人转了个身,扒开了两人上衣,众人瞧见那左肩处,印有盘蛇图样。 这图样,在场没有人比叶瑾梁更熟,那是他见过多次的不归城的图腾。他没想到,顾卿烟真真发现了所有潜入石门的不归城的人,更没想到顾卿烟在这种情况下留了两个活口。 他可是听说石门要是审问起人来,是连死人嘴都能撬开的。若真被那两人说出什么,只怕影响了浮荼的计划。 叶瑾梁心里暗自琢磨着,没注意手边的茶杯,手一放,不小心弄倒了杯子发出响声来。 “怎么了?”裕王问。 顾卿烟打来了幽雾台,叶瑾梁的一举一动反成了他的关注重点,方才看见图腾,众人虽有惊讶和隐隐的怒火,但叶瑾梁可是一直皱着眉头暗自琢磨,让裕王看在了眼里。 “没,没什么,小人只是在想石门如此森严,竟也被他人钻了空子。”叶瑾梁倒是嘴上不饶人,暗暗给顾卿烟来了一击。 顾卿烟冷笑一声,说;“那又如何,不自量力终究是不自量力。”说完不再管叶瑾梁。 一直没说话的胥少霖此时开了口;“先把人带下去吧,你要审不出个什么,后果自负。” 顾卿烟依言,唤来北溟,北溟吩咐了下面的人把尸体和活人都先带回石门。 顾卿烟则是带着北溟冬青等十三人单膝跪地;“顾卿烟掌管石门失职,自请谷主惩罚。” 此言一出,胥少霖等人也明白,此事确实是顾卿烟疏漏了,况且有裕王在场,顾卿烟怕落了闲话,自行请罪。 裕王那本也正想着这事该不该真追究桃花涧责任,谁知倒是顾卿烟先提起来了。看吧,这丫头还是防着他。 裕王看着下面跪着的顾卿烟,再看了看胥少霖,他想胥少霖也不至于真重罚顾卿烟,但也帮衬着说了句:“虽事已至此,但补救及时未有大错,重罚不必,适当即可。” 寒岩本也想说什么,但看见顾卿烟看着胥少霖坚定的眼神,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此时顾卿烟究竟在想什么。 胥少霖握了握拳,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看看顾卿烟身后的人是不是都能全然依靠了。 “四姑娘掌管石门不当,让外人潜入石门,险酿大祸,好在能及时发现,亡羊补牢,依桃花涧规矩,鞭罚八十。” “北溟辅佐四姑娘掌管石门,亦有失职督察不严之罪,鞭罚五十。” “十二幽灵卫于石门领队,各自对下出现异样而不知,鞭罚三十。” 胥少霖说完,宗越吓的就要起身,那几个精装男子五十三十尚能承受,顾卿烟一女子一下就八十,想要说话,被百里墨一个眼神投来,让他稍安勿躁。 寒岩也慌了,虽说不是杖责要皮开肉绽内伤外伤一起,但鞭罚每一鞭都是会留下血印子的,八十鞭,顾卿烟哪能扛得住。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北溟已经接了话。 “主子事务繁多,时常左右难顾,属下身为辅佐然不能替主子内外兼顾,协管不严,理应承担重责,愿为主子分担责罚。”北溟一听胥少霖的话,来不及多想别的,一心担心顾卿烟真受如此重罚,故而话音刚落,接上了话,愿意分担责罚。 身后十二幽灵卫也心中暗惊,纵使顾卿烟小时候在石门受罚,最多一次也不过三十鞭,只是上有北溟,几人不好直接发话,如今听北溟出了声,众人也道:“主子和公子常年在外,我等直管石门倦怠,出此打错,我等愿意替主子接受重罚。” 这一个个说的情真意切,胥少霖心想亏得没有看错人,假装沉思,一会儿才开口:“既然如此,十二幽灵卫每人再加五鞭,北溟你已有五十鞭在身,暂且不追加,但那两人你若没审出个究竟,追加五十。” “属下领罚。”胥少霖没说顾卿烟减多少,但话停在这,众人不得不先行回话,但又担心,胥少霖没给顾卿烟减。 顾卿烟表情倒是无所谓,在桃花涧八十鞭总比八十大板好,她见过那打了八十大板下半身快要残废的人,八十鞭不过是身上多了几条疤,疼些日子罢了。之后又听了北溟和十二幽灵卫的话,顾卿烟心中暖暖的,就算胥少霖不减,她倒也觉得值了。毕竟人心齐,这最可贵。 顾卿烟是半低着头,加上戴着面具,胥少霖没法全然看见顾卿烟的表情,但见她一直稳稳的跪着,说道:“顾卿烟。” 顾卿烟抬头,不知为何竟然还有一丝笑意,一旁百里墨和宗越都无奈的摇头。听得胥少霖说:“既然有人已经替你受罚了六十鞭,剩下二十鞭,自己领罚吧。” “卿烟领罚。”顾卿烟道,说完自己暗暗松了口气,说实在话,内心最最最深处还是有一点怕的。 “石门众弟子今日也都听着了。顾卿烟虽然是我桃花涧四姑娘,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桃花涧规矩任谁都一样。今日之事重责虽在他们身上,但石门其他人也逃不了干系,即日起回石门封闭思过一月。往后石门若再出疏漏致桃花涧有所损失,全体上下皆重罚。”胥少霖道。 如此,顾卿烟带着北溟一众人回了石门领罚。幽雾台的插曲也告了一段落。 叶瑾梁结束之后就匆匆回了自己的住处,裕王派身边的侍卫暗中观察,这叶瑾梁后半段时间出神在想怎么将不归城被顾卿烟发现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根本没有留神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裕王则是一心二用,他从顾卿烟光明正大怼了叶瑾梁一句之后,默默捋了捋顾卿烟让他带着叶瑾梁来的前因后果,想了个大概,也就知道了顾卿烟后面的意图了,只是现在顾卿烟和她手下一众人忙着受罚,只怕也顾不上这了,那他就尽一尽他的责任吧。 说这石门专门有类似牢房的刑罚间,腾了地儿出来,北溟、冬青、冬鑫、冬生等十三个人齐刷刷被绑好了,南柯和西决再带着手下各两人一共六个人三三一组的轮流行刑,如此被打的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但换做南柯和西决两人心里可不这么想,这一个五十鞭的,十二个三十五鞭的,他们六个人就一共得抽四百七十鞭,平均每人七十九鞭,也够他们累的。 拿着鞭子扥了扥,偏生这几个各个心态好,无所畏惧,面上写着:随便你抽。几个大字,他们能怎么着,全当陪着兄弟们共患难了。 “唰!”这一鞭下去,惩罚开始。 不比北溟他们是站着行刑,身上前面后面都被打,顾卿烟是趴着被打的。毕竟他们还是顾虑到正面留疤不太好治这个问题。即使背面打,这也给行刑的人出难题。 行刑的谁,不是别人,是东篱。 东篱拿着鞭子,迟迟不下手,你说打轻了,不能服人,隔壁那声都啪啪的。要说打重了,外面现在站着四尊大佛,顾卿烟但凡出了什么事,他可能就直接躺这了。 “好了好了,你再不动手,那边都打完了。”顾卿烟听着那边鞭子响,心里不痛快,那些人都是些硬汉,挨鞭子多疼都不会出个声,顾卿烟这心啊,跟着难受,本想着自己这身上疼了,好歹分散了注意力,可东篱难得一见的磨叽,等的她都不耐烦了。 实在不行了,东篱道:“四姑娘,属下真下手了,您要坚持不住您就大喊一声。” 顾卿烟只要喊一声,门外准有人冲进来,他到时候一停手就算混过去了。 顾卿烟直道:“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拉过衣袖塞嘴里咬着,眼睛一闭,闷头趴在那椅子上,准备动作是要多熟练就多熟练。 “啪!”东篱这一鞭子总算下去了,顾卿烟闷哼一声,好久没挨鞭子了,还真不适应。 一时间刑罚间里鞭子声交措,却没有人喊叫,一个个都极为能忍。 门外胥少霖、寒岩、宗越、百里墨四个大男人坐立难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顾卿烟不会有事吧?”寒岩听见那离他们最近的鞭子声,真的是很清脆,也不知道顾卿烟能不能受得了。 胥少霖虽然心里也担心,但以往的作风让他依然保持镇定,而且给顾卿烟行刑的是东篱,东篱进去前他还私下交待过。 百里墨拍了拍寒岩的肩膀,知道寒岩的担心并不比他们三个的少,出于对顾卿烟的了解,安慰着说道:“放心吧,这丫头小时候在石门就没少挨打,鞭子、棍子、板子都吃过,二十鞭还是能撑过来的。” 说完指了指一边的宗越,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让依依送来了药箱,随时候着。寒岩点点头,百里墨也不说话了,只是眼光一直看着那扇门,手里摸着一个平安福,心想:丫头啊丫头,但愿这福可以保佑。 素心和苏探雪本来也想跟着去刑罚间,但被胥少霖拦了回去:“你家主子回去后定要换衣裳,治疗,该准备的你准备着。” 素心一想确实是如此,只得一边牵挂着,一边回来,换了床单被套,准备好方便的衣服,把屋子弄得暖和,又去烧了水。苏探雪则在一边帮着素心弄着弄那,担心着顾卿烟,眼泪都要下来了。 素心转身一见这模样,吓了一跳,忙叫来在外面帮忙的果儿,先扶着苏探雪坐下休息会儿:“姑娘好好的,怎么哭了?” 果儿道:“想是方才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素心本不觉得那是什么事,毕竟她在顾卿烟身边待久了,别说这些完整的尸体,就是那血淋淋的,分不清哪是哪的她都见过。 但一看苏探雪,也了然了,人家以前毕竟都是深闺小姐,哪碰得到这些东西,心下一软,安慰道:“不怕不怕,后面便都再见不到了。” 苏探雪擦了泪,摇摇头:“不是,那些虽是有些害怕,但我没瞧个明白还好,只是没想到卿烟会受这种重罚。” 以往她觉得一般磕了摔了扭了脚都疼,何况是鞭子抽打在身上。 素心道:“我家主子打小就能折腾,身上时常有个青一块紫一块的,都不妨事。诶呀,你看,也赖我。”素心这说着说着还怪起自己来了。 “我本该是见惯了这些,今日也是,因为我家主子好久没挨过罚了,这才慌慌张张着了急,倒惹得探雪姑娘跟着伤心。你说这要是主子回来,见了还得说是我照顾不周,惹姑娘了。” 素心说完作势就要打自己的嘴,被苏探雪给拦下了:“关心则乱,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好了好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别多想,等着卿烟回来吧。” 这一番说下来,才又开始在净心院收拾,沈三娘那也得了信,赶忙回了净心院小厨房候着,见着素心了问她:“此事二位老爷夫人可知道了?” “没呢,谷主封了消息,命人只说试炼结果,其他一概不得外传。” 素心道,这要是今日让那四位知道了,只怕刑罚间都能被拆了。 第四十四章 鞭子血痕 顾卿烟近来大事小事也没少折腾,几日前还赶上身子虚,按理来说二十鞭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但现在东篱十几鞭下去顾卿烟已是满头的细汗,好容易二十鞭结束,顾卿烟终究是晕了过去。 东篱鞭子刚落,忙上前查看顾卿烟的情况,喊了两声四姑娘无人应,东篱慌了,一边想着自己已经控制好力度不会打的太伤,一边朝门外跑去。刚一开门,忙说:“四姑娘晕过去了。” 话音还没落呢,就觉得身旁嗖嗖嗖嗖,四阵风过去。寒岩跑得最快,一进刑罚间就见顾卿烟趴那不动,赶忙脱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顾卿烟背上。 “丫头、丫头。”总算是这一次没直呼顾卿烟大名。手摸上顾卿烟脑袋,那一头子汗真的是很实在。 宗越已经拉起顾卿烟的手腕给她诊脉,脉象有些虚,再看顾卿烟呼吸实则平顺,说道:“身子虚,晕过去的。” 东篱最后进来的刚好听见宗越说的话,不禁眉头紧皱。 胥少霖看了看四周,现在给顾卿烟治疗才是大事,先得把她弄回净心院才好,于是说道:“先把丫头送回净心院吧。” “我来背吧。”寒岩心疼的看着顾卿烟。 三人点点头,胥少霖和百里墨一左一右把顾卿烟挪到寒岩的背上,稳定了顾卿烟胥少霖把顾卿烟身上披着的斗篷绳系了系,把斗篷上的帽子给顾卿烟带好了,免得她着凉。 宗越拿了一粒药丸,先喂给了顾卿烟,百里墨跟在寒岩后头,护着他背着顾卿烟出了刑房,往净心院去。 “请主子责罚。”东篱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向胥少霖请罪。 胥少霖扶起东篱,声音低沉:“今日已责罚太多人。你是奉命行刑,何罪之有?”耳边还有鞭子的声音,应该是隔壁的惩罚还没结束。 胥少霖无奈的叹一口气:“你去里头替换南柯吧,让他回百草堂,把该备的药都备上,金疮药就是取最名贵的也无妨。” 东篱说了好,但内心仍然有愧,还想说什么,却被胥少霖拦住了。胥少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姑娘她也不会怪你,况且身边有我们,她不会有事。但里头的,也是四姑娘心中看重的手下,亦是你们的兄弟,他们若真落下什么,那才是四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地方。” “属下明白。” “去吧。” 胥少霖出了刑房,也快步往净心院去。东篱送走了胥少霖也去了隔壁,和南柯说明了缘由,便接替了南柯继续行刑。 北溟看见东篱过来了,知道自己主子那已经完事,但不知情况如何,于是喘着气问东篱:“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东篱道:“四姑娘已经回净心院疗伤去了。” 省去了一些事由,免得北溟一边受罚还要一边担心着顾卿烟。没过多久,这边的惩罚也接连结束,一个个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往外走去。 北溟本想着回净心院,但西决和东篱劝他,先自己好生将养着,等好了些再过去,以免顾卿烟见他们这副模样又心疼。 这主仆几人情深,桃花涧众人都知道,所以东篱和西决得先瞒着他们顾卿烟晕过去这事,否则这话一出口,只怕人三两步就到了净心院,宗越他们在那治疗,这些人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而顾卿烟这边要是醒来知道这群人没能及时疗伤,估计心里也不痛快,这样一来二去,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现在这情况,能少一事算一事。 北溟在顾卿烟的事情上是个好说话的主,这么一劝就听,也不用另外两人多费口舌,带着下面的十二幽灵卫晃晃悠悠的回了石门。 南柯已经准备好了要过来,一一检查了伤势,配了药,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自行换药去了。 到了顾卿烟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素心眼见着寒岩背着顾卿烟匆匆的进了院子,忙将人往里屋里引,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 一瞧顾卿烟的样子,素心内心那叫一个着急,小碎步噔噔噔的捣着,嘴里不断吩咐着下人:“把屋里窗户都关上,别吹着主子。” “去把干净衣服在暖炉那备着。” “快把水拿来。” “二爷,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就在素心连连一通说话期间,寒岩放好了顾卿烟:“素心,给我个手帕。” 素心想也没想,给寒岩递去了手帕,寒岩像擦拭珍宝一样,温柔的替顾卿烟擦去额头上的汗。 待汗擦干,宗越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拍了拍寒岩的肩膀,寒岩意会,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顾卿烟一眼,无言的退出了里间。 素心放下了里间的门帘,转身听宗越说道:“帮烟儿划开衣服吧。” 宗越将剪刀递给了素心,素心拿着剪刀上前,剪开了顾卿烟后背的衣裳,那一条条血痕紫红紫红的相互交叉在一起,有血渗出来,渗透了衣裳,触目惊心。 素心小心的拨开衣裳,生怕衣裳连了肉,扯到顾卿烟让她发疼。终于将整个背露了出来,二十鞭下去,东篱虽然控制着力道,但也是一条一条的鞭痕分明,间隙间还能看见许多旧伤的痕迹。 素心心疼的想要掉眼泪,但自知不是时候,强忍了下来:“二爷,可以了。” 宗越在帘外坐着,手里拿着的是准备给顾卿烟止血用的东西,听见素心的声音,宗越揭开帘子走了进来,特殊时期,什么男女之别且先抛到一边吧。 伤痕无数什么的宗越没少见,只是这东西落在自己疼爱的妹妹身上,没几个人不心疼的,宗越一点点拿着棉帮顾卿烟清理着伤口以及四周的血,心想:万幸,万幸,并没有伤的太深,顾卿烟醒来会痛个几天,但也会好的比较快。 整个治伤的过程是安静的,除了宗越偶尔和素心说换东西、换药,一切就都在安静中度过。 胥少霖、百里墨和寒岩三人坐在外间 ,一开始互不言语,都在担心着,直到素心中途出来报了平安:“谷主、三爷、少庄主,二爷说我家主子虽见了血,但伤的不重,多是皮肉上的,二爷现在已经给主子在上药了,好的会快些。” 听素心说完,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从来没想到,桃花涧的责罚不比官场轻。”寒岩闷声说道的。 胥少霖也无奈,桃花涧的规矩,特别是石门,那一条条一件件都是打前几代就流传下来的,虽说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无论怎么避重就轻,都从没有小打小闹的那种惩罚,一来都是来真的。今日他也是料定了北溟他们对顾卿烟的忠心,不然他万不敢说出那话。 百里墨自打顾卿烟今日一早不见,话就没个几句。胥少霖看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百里墨摇头,此事他是当真不知,但是他莫名的今日在顾卿烟和裕王之间感觉到了这二人不一样的气息。裕王对于顾卿烟的表现好像不是全然知道但又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了。 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胥少霖和寒岩听,胥少霖道:“那丫头当我全不知道呢,她想把浮荼的事尽可能的往自己身上揽,估计和裕王通着气,互通一些消息,你看看叶瑾梁便知。” 胥少霖知道叶瑾梁来桃花涧是顾卿烟让裕王带来的这事,是在昨天,他派东篱打听出来的,这裕王帮顾卿烟瞒的紧,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是那个从石门走出去的暗卫。 胥少霖本来还在想让叶瑾梁来顾卿烟是在做什么打算,结果今日一看这一出,又想起那会儿顾卿烟和百里墨都提到过的浮荼联系的不归城,把这些终究穿成了一条线。 百里墨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看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一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顾卿烟这丫头以往纵使心里再有事,也有憋不住的时候,便会找百里墨聊天,遇到什么事了,自己懒得解决了,也是第一时间找百里墨帮忙,而如今,丫头大了,竟然也能悄摸自己干事情了。 “这丫头,从来都不是小孩子,不是吗?”胥少霖一语说进百里墨心里。 二人相看了一眼,无奈苦笑,再看看一旁的寒岩,百里墨道:“近来对我家丫头也越来越上心了。你刚才着急的样子,都胜于我们三人。” 百里墨一句玩笑,有些缓和了这外间紧张的氛围。寒岩没有接话,那两人也不强求,在外头安静的等着。 苏探雪来给他们送茶,听了顾卿烟的情况,也放心了一些,胥少霖道:“烟儿这丫头醒来就算有伤也不一定能安分,到时候还望探雪姑娘帮忙看着。” “谷主客气了,探雪定当尽力。”苏探雪有礼貌的服了服身回道。 这一动之间百里墨好像闻到什么味道:“探雪姑娘这香味倒是少见。” 苏探雪一愣,她的香真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加上百里墨这已经是第三个对她这么说的人了:“这是我常用来熏衣服的,估计熏得次数多了,香味也会有所变化吧。” 几人聊了一会儿,便见里间宗越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没什么事了,已经上了药,跟这丫头以前掉下山崖、窜进荆棘丛、跟野兽打架相比,这点鞭伤就是还好。” 宗越说的这三件事一笔带过,但听进胥少霖和百里墨两人心里还是有后遗症,这些故事都暂且可以放后面再说。 拿来笔墨纸张,宗越写下了顾卿烟一日要换三次药,每次间隔四个时辰,伤口不能常捂着,随时大冬天的不怕感染,但屋内暖和加上药效也得注意,再有就是几张药方子。 前面的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想给素心,发现素心还在里面给顾卿烟套衣服,顺手就递给了寒岩。后面的几张方子自己拿着:“我回去抓了药,每日煎好熬好再送过来。” 顾卿烟最不爱喝药,每次非得宗越用眼神威胁才能勉强喝进去,所以药这事,宗越就不劳烦别人了,还得亲自来。 素心给顾卿烟套好了衣服,盖上了被子,顾卿烟依旧没醒,安然的睡着,众人进来瞧她一眼,宗越道:“得睡一会儿呢,身子有些虚,让她多缓缓。” 说完朝众人点了点头,让他们安心,这边事了,百里墨打算去趟石门帮顾卿烟看看那边的情况,胥少霖也得去榕园找裕王一趟结了留下的十七名暗卫的事,宗越要回去抓药,寒岩想着在此陪会儿顾卿烟便和苏探雪一起留下了。 “今日受到惊吓了吧?”众人走后,寒岩问起苏探雪,说起来苏探雪应该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回看见这么多尸体。 苏探雪微微点头:“一开始是有点,不过慢慢就好了。”她一开始瞧见的时候,是震惊和觉得恶心难受,后来再看顾卿烟一脸的淡定、无畏,她也尝试着去学着接受。现在只要不去想那个画面,就没什么事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苏探雪便识趣儿的回了屋,寒岩走进里间,素心坐在床边陪着顾卿烟,寒岩道:“你也跟着担心着急了很久,下去歇会儿吧。一会儿她醒来还需要你照顾呢。” 素心看了看寒岩,想着虽然顾卿烟睡着没有意识,但好歹也是不容易的二人时光,于是服了服身,索性退下了。 寒岩坐了过去,顾卿烟静静趴着的样子像足了受气闹别扭趴在床上撒娇的娃娃,只是娃娃会哭闹,顾卿烟静悄悄的。 顾卿烟脸颊有少许的肉肉,没有血色的脸上却因趴着挤着脸,让那堆小肉肉有些泛红,寒岩不禁伸手轻轻抚摸。 然后牵着顾卿烟的手喃喃自语:“在那些我没有在场的日子里,顾卿烟,你经历过什么?”他想起宗越说的掉下悬崖,窜进荆棘丛还有和野兽打架,这些听起来哪像一个女孩子能经历的。 第四十五章 两人时光 月色当空,雪化了桃花涧的温度似乎又回升了一些,未免屋子里闷得慌,开了几处的窗户,素心坐在窗户前,看着夜空静静地发呆,心想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了,给了她家主子与身份不符的命格。 里间寒岩一直轻轻握着顾卿烟的手,动也不动的倚在床边就这么看着顾卿烟,忽然见她眉头一皱,听见闷哼了一声,寒岩轻轻叫着顾卿烟:“丫头,丫头。” 顾卿烟缓缓睁开了眼睛,习惯性的想活动活动身子,刚一动肩膀,一阵刺痛袭来:“嘶。” 寒岩见状忙按住了顾卿烟,柔声道:“别乱动。” 顾卿烟扭头看见寒岩在这,先是一惊,然后想起自己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然后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寒岩帮顾卿烟微调了一个能让她舒服点的姿势,听见她问,想起自己刚才喊顾卿烟的称呼,别过头去:“没什么。” 顾卿烟贼贼的笑着,正要说什么,外头的素心听见里屋有了动静已经过来,看顾卿烟醒了,眼泪就要止不住往下流,顾卿烟忙先安慰她:“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不是?” 寒岩见这景象,自己倒是默默先退出去了,他记得沈三娘给顾卿烟备了流食,她如今醒了,先补充点能量也好。 素心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的说:“没人欺负,奴婢是担心您。” 顾卿烟忍着痛抬手拉了拉素心,素心见顾卿烟有动作,主动迎了上去,便听顾卿烟讲:“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更惨的样子,好了啊。” 顾卿烟正常说话的时候就有种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随意的感觉,用这种语气再加几分温柔以及现在身子还有几分虚,说出来的话轻柔有软绵。 素心忽然反应过来要给顾卿烟拿吃的,顾卿烟拦了她:“寒岩去了。” 素心低着头,还在擦着眼角的眼泪。顾卿烟轻叹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好,索性也别留话题在自己身上,于是问:“北溟他们怎么样了?” “晚些时候西决公子来传了话,让主子莫要挂心,南柯都已经进行了整治,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素心道。 顾卿烟点了点头,又问:“我睡了多久,寒岩一直在这吗?” 素心想了想,顾卿烟受罚是下午,回净心院时还不到酉时,现在丑时刚过,半个时辰前素心刚给顾卿烟换了药,于是回答道:“主子大概睡了四个半时辰,除了上药的时候少庄主不在,其他时候片刻不离。” 素心那会儿还问寒岩要不要先回依山居休息,寒岩道再等一会儿他就回去,这一等倒把顾卿烟等醒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寒岩热好了流食端着进来了,顾卿烟现在身子不宜动弹,刚脆就打算趴着吃,好在自己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怕眼前两人担心,还是任由他们照顾着自己勉强喝了两口热汤。 “你吃点才有体力好好养伤,不然天一亮你二哥来了,不禁得让你喝疗伤的药还得再喝那些个调理的药。”寒岩总是能精准的制住顾卿烟,听他这么一说,顾卿烟又多喝了几口。 这回事素心端着东西出去了,顾卿烟拍了拍床边,示意寒岩坐下:“你说我们桃花涧,怎么就这么不分男女之别呢?” “那这么说,我看四姑娘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依山居了。”寒岩倒是配合她,两人这你一句我一句倒有点像从前的那番模样。 顾卿烟见寒岩真的起身作势要走,一时嘴没把住,直接把话说了出来:“回来!” 寒岩在转身回来前暗暗偷笑,顾卿烟没有看见。自然地坐回床边,准备给顾卿烟盖好被子,被顾卿烟出声拦住:“有点热。” 寒岩的动作停了下来,掖好盖在顾卿烟身上那部分被子,说:“你也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不累吗?” 顾卿烟摇摇头,可能是睡久了,现在反倒不困了,本来就没觉得说话有多费力,刚才还补充了些能量,现在除了觉得背上疼,也暂时没别的什么事了。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再回去?”寒岩询问她的意思。 或许人在趋于脆弱的时候心里依赖别人的那一面会展现的淋漓尽致吧。顾卿烟现在就是这样,内心里她不希望寒岩离开,觉得有寒岩陪着好像疼痛感会少很多,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寒岩这么问她,她也是直接把脑袋捂紧枕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寒岩两次逗顾卿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心里好受很多,但一见顾卿烟把自己埋得这么深,生怕她在闷坏了自己。 “好了好了,把头拿出来,不然怎么说话。” 顾卿烟很是听话的抬起了头,因为闷憋红了脸,脸颊两边的碎发也凌乱的贴在了脸上,寒岩看着这幅样子,觉得很是可爱,不由自主的伸手帮顾卿烟捋了捋头发,顺便捏了捏她的脸。 这回可好,顾卿烟脸一下又红了,自己尚不知,嘟起了嘴,气鼓着脸说道:“不能乱捏,捏肿了就胖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寒岩好脾气的哄着,顾卿烟这样子,要不是受了伤他可能不会这么容易就见着。 顾卿烟呢,在意点全放在了别处,故而没有察觉到此刻屋内的气氛跟往常太不一样。 顾卿烟自己还嘟囔着:“谁说的不会,小时候就有过。” 寒岩这一听,心里就有些醋意了:“说说。”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选择性的反射弧超长开始,嘴上乖巧的说道:“小时候二哥老喜欢捏我,说我有肉,好玩,我爹娘还有师父他们就说我现在脸圆脸胖就是二哥给捏的。” 寒岩听罢,这算是默默记下来,现在顾卿烟还需要宗越的治疗,等这事过了,寒岩会找机会算账的。 顾卿烟看着寒岩出神,用手戳了戳他:“诶,你怎么了?” “没事。”寒岩道,看向顾卿烟,见她难受的想要动一动,但是又艰难的样子,忽然心软了,“哪不舒服?” 顾卿烟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么对着你哪别扭。” 为了不让顾卿烟和他说话的时候老回过头来难受,寒岩做到了顾卿烟头的那边,顾卿烟便双手托着脑袋和他聊天,但时间久了,手也会酸,没了手托着脑袋,说话姿势就别扭了。 寒岩无奈:“想坐起来吗?” 顾卿烟猛点头,果真有时候寒岩还是很懂她的。 寒岩起身到床的一侧,小心的扶起顾卿烟让她坐了起来,又把被子给顾卿烟裹好了:“扶你起来了,但作为条件你得告诉我一件事,不然现在立马倒下。” 顾卿烟想也不想立马答应,寒岩看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次的事,为什么没事先告诉他们?” 顾卿烟长长舒了口气,反正总有一天也要被问,还不如有个人先知道回头替她发言也好。 “一开始我知道石门混进了别人的时候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有多少人,目的何在,所以只能私下先自己探查。” “从外面回来大哥他们就一直忙着盘点的事,我这里不确定的东西要是直接就告诉了他们,他们定会分一份心。” 顾卿烟也是不想胥少霖他们太累,而且她自己能搞定的事也不能总靠别人。 “那后来呢?”寒岩问。 顾卿烟玩着手指回答:“后来慢慢查出个一二三来了,发现事关浮荼和朝廷,我不愿让大哥他们太干预其中,就怕万一他们受了牵连。” “你想,比起我,司徒浩阳做事也算得上是缜密的人,他是哪根筋不对冒着这么大风险指使不归城的人进入石门,所以这其中要么是他手底下有人私自行动,要么就是不归城真的把手伸到了这来。” 寒岩就这么听着顾卿烟讲着:“嗯,这事真复杂。” 顾卿烟听出他语气中的戏弄,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反正他们想混入进宫的暗卫里,这事我就得保证不行。” “但裕王那你不也没说吗?”寒岩今日看裕王的表情和胥少霖他们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证明他们这些人都被顾卿烟蒙在了鼓里。 “可我让他把叶瑾梁带来了。不管司徒浩阳那出于什么心理,这些人进了石门就没有传出过信,所以外面也不知道他们进展如何,我不可能派人主动传信给司徒浩阳,所以就需要有一个见证我怎么惩罚这些入侵者的,然后加用他自大自信的说辞传出消息去,就算司徒浩阳重心不在这些人身上,能膈应到他也是好的。” “还有一点,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事终究关系到朝廷,我石门管理不当也是事实,裕王虽说与我有血缘关系,但那个地方,那些人,我始终猜不透他们有几分真心几分猜忌。我能与这江湖所有人为敌无人奈我何,但我不能与他们为敌,所以我害怕他们疑心桃花涧,疑心大哥他们。” 所以顾卿烟只能擅作主张,将这些揽到自己身上。 “你看,这才是真正复杂的事吧。”顾卿烟苦笑一声,看着寒岩。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的头:“顾卿烟,真有你的。”这份心,真不知叫人夸她还是说她傻。 “也真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他能早早结束。” 寒岩终于还是把这个女孩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很轻,尽量的不碰到顾卿烟的背上的伤,顾卿烟干脆也把头埋进了寒岩的肩膀,这些话,她也没法对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他们三人讲,还好,寒岩懂她。 心中压抑许久的泪,就在这个怀抱里滴落了下来。 顾卿烟不知道的是,她的这番话终究还是被胥少霖他们三人听了去了。 这三人都派了自己手下的暗卫留在院中,顾卿烟一醒,他们就得到了消息,三人前后脚来了净心院却听见屋里说体己话的声音,故而一开始没打扰,后来又给寒岩留了二人时光,本想等间隙进去瞧瞧,谁知便听见了这一番话。 最后还是没有进里间,叮嘱了素心不要说他们来过,三人便都走了。 顾卿烟趴在寒岩的肩头哭累了,就睡着了,寒岩重新让她躺回了床上,本想离开,但实在放心不下,和素心说了声,让她去休息,自己打算整夜陪着顾卿烟了。 素心听罢去柜子里取了后毯子给寒岩备着,再看了看顾卿烟,下去了。 第四十六章 逐渐明晰 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回去先聚集在了栖梧院,对于顾卿烟的心,他们也能理解,只是担心顾卿烟过于给自己压力。 宗越皱着眉,说:“这丫头,怎么就这点上脾气那么倔呢?我们又不是无能为力,非要自己承担。” 胥少霖倒是明白的更透彻一些,那些年他尚且年幼,就经常听千花羽说起顾宁夫妇在宫中的尴尬处境,凡事总要比别人多考虑几分,一来为了平衡桃花涧和朝堂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免得遭来祸端,因此千花羽总说他们活的太累。 原先胥少霖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直到顾卿烟慢慢长大有一回他进宫看望顾卿烟,眼见着顾卿烟被别人欺负而不还手,后来他问顾卿烟为什么不还手,她是个有功夫的孩子。 顾卿烟告诉他:“我不可以动手,如果我伤了他们,他们就会说我恃宠而骄,本来宫中女子就不能练武,而我是特例,那些有心眼的人就会说娘没有教育好我,后面或许就会传的不像样子,人言可畏。” 顾卿烟说的有模有样,自己在宫中也是时常谨言慎行,但也不是逆来顺受,偶尔也会露出小爪牙那只是少数时候。那是第一次让胥少霖感受到有时候有不一样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事。 再后来,胥少霖见得多了,接手了桃花涧,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希望桃花涧世世代代都成为宫里在江湖上的傀儡,于是暗地里慢慢将生意偏了重心,逐渐发展起与朝廷无关的自己的线路。 这些事,一开始他也全然自己做自己扛,觉得自己是桃花涧当家做主的,理应顾好后面的三个弟弟妹妹。 “从一开始就没有干预过她,现在再干预,已经没用的。”百里墨说道,“相信她能做好这一切。” 宗越也没别的办法,顾卿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们改变不了她这个执拗的性子。 胥少霖道:“既然她想不想主动和我们说这些事,就算撬开她的嘴也无济于事,与其这般,不如依旧任由她折腾,咱们也不是承担不起替她收场的责任。” 胥少霖依旧像是个大家长,做好了为顾卿烟善后一切的准备,任由顾卿烟在前头翻天覆地,天塌了他顶着,没路了他铺路,或许就是这样,顾卿烟才一直无所顾忌。 就像她知道自己哪怕在没有情况说明的时候没到幽雾台,胥少霖依旧能帮她接好这摊子,并且在她要求责罚的时候,一个眼神,明白了必须要罚的含义。 “不过老大,今天这丫头能说出这番话,让我们了解,也得多亏了寒岩。”宗越道。 说起寒岩,这三人一致认为此人将顾卿烟拿捏的准准的,知道顾卿烟今日这事如果他不问,胥少霖他们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明了,所以在感受到这三人在场的时候,故意先挑起了话题。 百里墨接了宗越的话:“你别指望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咱们套话,一来今日是那丫头松懈,不曾察觉我们。再有如果寒岩再三套话,烟儿迟早发现,到时候连寒岩她也不愿意表露了那才麻烦。” 百里墨说的在理,胥少霖和宗越都表示同意,胥少霖道:“墨,你与烟儿以往谈心最多,关于疏解丫头的心事一事,还是你合适。” “是,我明白。”百里墨说。 顾卿烟是个被动里头主动的那一个,你不跟她聊,她就不说,你跟她聊,没准还能说出个三两句来。 “对了,师父那边...”百里墨担心要是四位长辈知道顾卿烟这情况,八成是吃不好睡不好了。 胥少霖道:“都安排下去了,丫头的事一概不提,裕王那我下午去时也说过,让他且先盯着叶瑾梁吧。” 顿了顿,胥少霖想到了什么:“虽说过去的这件事情上丫头不愿说太多,但往后毕竟是桃花涧和浮荼的关系,有些事咱们最好主动掌握。” 百里墨应了声,三人便各自回自己院中去了。 苏探雪心里惦记着顾卿烟,早早就醒了,穿戴收拾好,就想去看看顾卿烟,见素心从西厢房出来,有些惊讶。 因为平日里若顾卿烟在,素心便和顾卿烟同屋,顾卿烟不在素心则回后面的耳房自己的房间。而今素心从西厢房出来的样子分明是刚醒。 素心抬眼就见苏探雪,走上前去行礼,而后又见苏探雪豪不掩饰的惊讶的表情,素心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又朝果儿瞧了瞧,只见果儿也摇头。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素心问。 苏探雪察觉自己失礼,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想看看卿烟怎么样了?” 素心道:“我家主子还在睡着呢。” 素心这么一说,苏探雪也不好直接进去打扰,让素心跟自己回了东厢,问:“昨夜可还好?” “有劳姑娘记挂,后半夜我家主子醒过一次,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便又睡了,没什么事。”素心省去了寒岩的所有片段,毕竟这一时半会儿让她说寒岩整夜都和顾卿烟相处在一起,怕苏探雪接受不了。 苏探雪听了素心的话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怎么从西厢房出来,昨夜睡在那吗?” 可不是吗,素心昨夜怕顾卿烟还有什么事会需要到自己,没敢回耳房睡,但继续留在正房好像也不太好,所以谁在了西厢房的软榻上,西厢离顾卿烟正房一个拐角的事,干什么都还能快些。 但这真实情况不能和苏探雪说呀,于是说道:“半夜给主子准备点药材,怕再进屋惊扰了主子,所以睡在西厢房了。” 苏探雪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便没在多问,隔了一会儿果儿端上早膳,素心寻了个由头就退下了。 在小厨房碰见了起来的寒岩正在打热水,素心行了礼,问:“是我家主子醒了吗?” 寒岩道不是,是自己怎么也得洗把脸了,然后叮嘱素心:“一会儿我回依山居换身衣裳,拿点东西再过来,这期间她要醒了,记得让她用过早饭再喝药。” “是。”素心送走寒岩,回过身来,正好见果儿过来,问她:“刚才从这里出去的是少庄主吗?” 素心装傻道:“啊?你看错了,是过来送东西的人。” 果儿心想,自己明明看见的背影和少庄主一模一样,嘴上回答:“哦。” 素心戳了戳果儿的脑袋:“想什么呢?要来拿东西拿了就快出去,你家姑娘不等着呢么?” 果儿回神,麻溜的拿了东西就跑了,回了屋里和苏探雪说起这事,苏探雪问她:“你没瞧错?” 果儿道:“错不了,刚才要是不确定,现在奴婢肯定,那个背影就是咱们少庄主。而且还是昨天那身衣裳。” 果儿说完,贼兮兮的笑着,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可了不得的事,苏探雪反而是淡定了,她早该想到的,顾卿烟受伤就是寒岩一路背着回来,那心疼眼神也是见到顾卿烟就一直没离开过,他们昨天都走了的时候,也唯有寒岩留了下来。 这么想着,苏探雪捂着最爱轻轻的笑了。 果儿不解,问苏探雪:“小姐,你笑什么?” 苏探雪是今天第二个戳果儿脑袋的人了:“我笑你呀,算了,你不明白也好,毕竟你的嘴,没素心那么严实。” “啊?”这一回,是果儿无辜都傻不愣登的模样逗笑了苏探雪。 寒岩这边刚回依山居换了衣服,就听说胥少霖来访,忙把人请进了屋,胥少霖问了顾卿烟昨夜的情况,寒岩也都如实说了一遍。 “没什么事就好。”胥少霖道,“还有,谢谢你。” 寒岩拍了拍胥少霖:“不用跟我客气。” “我想,这些天,你在烟儿身边比我们在她身边管用。”胥少霖说道。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对于顾卿烟而言,是亲人,亲人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相互牵挂相互为彼此着想的人。 而寒岩不同,或许顾卿烟现在还并不能反应过来,但从顾卿烟种种迹象表明,寒岩是她会去依赖并永久信任的人。 胥少霖不知道寒岩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今天他走了这一趟:“你知道,在桃花涧,我们从不讲那些虚礼,所以,我想知道,对烟儿的种种,你是出于什么心态?什么感情?” 寒岩轻轻一笑,没有一丝慌张:“以前我一直觉得顾卿烟在你们的保护下是个任性、长不大的臭丫头,后来我见过她和奶奶聊天时的单纯模样,见过她和你们撒娇的模样,见过她满身满手是血眼神凌厉的模样,也见了她所有防备卸下后脆弱敏感的模样。” 顾卿烟太多面了,以至于寒岩曾经一直在想真正的顾卿烟是什么样子的,昨日,他想明白了,他所见的每一个顾卿烟都是真正的顾卿烟,有的人的多面在心里,有的人的在表面,而顾卿烟的多面是融进了骨子里的切换自如。 胥少霖没有打断寒岩,听他继续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像你们一样,想着无条件的去关注她保护她,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比谁都不希望她再受伤,就算受伤,我希望陪着她的是我,而不是旁人。” 就像这回试炼,他羡慕北溟能和顾卿烟并肩完成任务,他甚至嫉妒北溟和顾卿烟在幽雾台上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那种默契,当他听见北溟和石门中人一众男子喊顾卿烟“我家主子”的时候,他会心里发酸。 来桃花涧的这一回,终究是让他明白了,在那些年平平淡淡的相处中,顾卿烟的个性把她这个人深深埋进了自己心中。 “这个桃花涧,我怕是走不出去了。”寒岩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胥少霖看着他,仿佛在他眼里看见了星光。 胥少霖站起来身,说道:“如此我也知道要是我谷中人传出‘四姑娘和寒少庄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话时,我该怎么说了。” “有劳了。” “但仅仅只是这几天!”胥少霖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快就把顾卿烟交出去,转念一想寒岩这是明晰了,顾卿烟的反射弧还在天边呢,不禁说道:“这丫头在有的事上要么缺根筋,要么会胆小的自我假装看不见不知道。看你造化了。” 寒岩本来觉得和胥少霖一聊,自己心里也畅通了,可一听这后面的一句,只剩干笑几声。 第四十七章 光荣事迹 胥少霖离开净心院没多久,顾卿烟醒来,睡眼朦胧的环顾了下四周,无人,以为寒岩昨天夜里她睡着后便走了。 出声叫了素心,素心闻声进了屋:“主子你醒了。” “嗯。”顾卿烟活动活动脖子,感觉还是会扯到伤口。 素心帮顾卿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帮她调整好:“您就别乱动了,一会儿二爷还得过来看您伤口情况呢。” “那我也得先洗漱吧。”顾卿烟道。 素心早准备好了湿毛巾递给顾卿烟:“主子您就忍个两三天,对了,少庄主回去换衣服去了,一会儿也还会过来。” “嗯。”顾卿烟随口答应着,但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嗯?回去换衣服?” 素心忙活着手上的事,嘴上照常答应着:“对啊,少庄主守了您一夜。” 顾卿烟心想,还真是整夜都在啊,她还以为只是一会儿呢。素心背对着顾卿烟,所以没看见现在顾卿烟脸上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今儿一早探雪姑娘还想来瞧瞧您呢?”素心继续说道。 顾卿烟问:“为何不见人?” “探雪姑娘见您没醒,就又回东厢房了。”素心说。 顾卿烟好好回想了下这些天,确实因为忙着盘点和试炼的事,再加上她心里装着事,都没怎么顾上苏探雪,和胥少霖他们几个也是偶尔打了照面,寒岩要不是见缝插针的来找她,估计两人也没什么机会。 思来想去顾卿烟问素心:“我不在院子的时候,探雪都做些什么?” 素心想了想,发现苏探雪的生活倒是很规律,早晨起了吃过早饭会在附近走走,回来了就在东厢房看书,那书是朝顾卿烟借的话本子,她以前看的书多是诗集,这回找了话本觉得有趣,入了迷。 到了午间有时会去找寒岩一起用午膳,午膳过后小憩一会儿,起来便去西厢房作画,晚些时候和果儿一起绣绣花,做做女红,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和顾卿烟一天天跑跑这,溜达溜达那比起来,真的很规律了。 “对了,听说今天下午还和三娘约了学做点心呢。”素心说道,心想自己家主子要能这么规律,她这做丫鬟的作用才大,瞧瞧果儿一天天就围着苏探雪转。 再瞧瞧她自己,顾卿烟在一天不在一天,别人看她有时候都觉得她闲的慌。 但是当她回头看见顾卿烟趴在床上的样子,瞬间还是觉得自己始终是自己,这样也好,平时养精蓄锐够了,才能在顾卿烟出幺蛾子的时候精力满满。 顾卿烟听素心说完,还是让她去请了苏探雪过来,反正这两日自己是没法大动了,找苏探雪一起打发时间也好。 东厢房这边苏探雪看话本正看到尽兴之处,听果儿来说顾卿烟醒了,来问苏探雪要不要去屋里坐坐。 苏探雪理了理衣裙,便去了顾卿烟房中:“我当你还没醒呢,所以没来打扰。” 素心给苏探雪搬来椅子坐着,顾卿烟说道:“我一般试炼后总有那么两三天是得睡得长些。” 也正是因为这两三天闭门休息的习惯,如今这事也才能瞒过顾宁他们。 “你感觉怎么样了?”苏探雪关心的问。 顾卿烟道:“没什么大碍,你是不知我小时候,比这还要严重的多得多。” 苏探雪听着顾卿烟的语气轻松,自己也放下了心,与她调笑道:“我总觉得卿烟你的生活很精彩呢。” 顾卿烟笑着认同,或许就是她一天天的瞎折腾,才让自己不是那么的循规蹈矩自然经历的就多了。 两个小姑娘聊起天来,什么都会讲,苏探雪和顾卿烟说了这几日来自己的生活,顾卿烟能看出来她过得很充实。 “虽然你不在,但我觉得过得也很自在,听素心说三娘做点心做的极好,我还想跟她学呢。”苏探雪道。 顾卿烟点点头,在桃花涧,自由自在是最重要的,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随心所欲的生活。 “三娘是我的乳娘,打小就一起生活,她的手艺是没话说。”顾卿烟接话。 苏探雪还真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这么说三娘跟着你一起离的宫?” “嗯,三娘本就是宫外人。”顾卿烟道。 两人这说着说着,就又绕回了顾卿烟的小时候。 苏探雪问起顾卿烟小时候的趣事,顾卿烟道:“在宫里的时候便是学礼仪诗书,要说趣事嘛....” 顾卿烟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可值得提的,而且时间长了,记忆也有些模糊。 “不过后来来了桃花涧就多了许多。” 苏探雪好奇的看着顾卿烟,期待着她继续往下讲。 顾卿烟道:“前头不是说过我挨罚比这重很多吗?我就给你讲讲我有一次的壮举。” 说着看了看四周,除了她两人其他人都在外间呢,顾卿烟示意苏探雪坐近点,这才又说了起来。 “桃花涧后山有一个峭壁,峭壁上有一颗长得特别壮特别大的树,树上会结好看的果子,峭壁下就是悬崖,我们一般叫它断崖。” 素心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顾卿烟说开头,瞧着样子,得跟说书的似的,于是拿过小矮桌就放床头,把水和小点心放在了矮桌上,又出去了外间,一会儿宗越还得过来,素心便是在外间等候着。 “我们常会在断崖那练功。” “练功?会掉下去吗?”苏探雪问到,悬崖一般都会很危险不是吗? 顾卿烟点头:“掉下去的有,所以断崖练功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不然代价多大呀。” “不过也为了以防万一,断崖边上垂了很多绳索,在绳索上攀岩练功也是我们其中一项。”所谓物尽其用嘛,断崖那确实是个磨练人人的地方。 “我记得那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果子成熟,我看中了树梢上的一个那么大的果子。” 顾卿烟说着还想比划比划。苏探雪怕她扯到伤口,忙给她手给按了回去。 顾卿烟只好继续说:“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上树,我也没多想,直接就上去了。” “可那几天天气潮湿,加上刚下过雨没多久,树干有些滑,我一个没留神就从树上掉下去了。” 顾卿烟说着想了想好像没告诉苏探雪那树有多高,但自己又没法衡量,干脆也就不说了。 苏探雪呢,以前也从没想过爬个树什么的,唯一一次上树还是在杏林顾卿烟带她上去的,那样的她就已经觉得很高了。 听顾卿烟刚说从树上掉下来,她就心下一惊。 顾卿烟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继续说:“掉下去后我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就到了悬崖边,没了重心,就往下踩空了,亏得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绳子,然后就吊在绳子上了。” 苏探雪都要长大了嘴巴了,顾卿烟说的风轻云淡,她可是一直脑补那个画面。 “我三哥发现的及时,废了老大的劲儿把我拽了上去,呼~现在想想我也后怕呢。” 顾卿烟自己当时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腿都软了,跟百里墨就背靠背的坐在地上,谁也不说话。 你想从悬崖上踩空嗖嗖往下滑,求生欲让她及时的抓住绳子,那时候已经离上头有了一段距离,眨眼不过几秒的时间。 顾卿烟心想自己那时候的潜意识要再慢点,人生就这么完了。 吊在半空中呆住的顾卿烟使不上什么力,痴痴的等着百里墨把她拽了上去,看见百里墨的瞬间,顾卿烟第一次看见惊恐的表情那么形象的。 “肯定受伤了吧?”苏探雪问。 顾卿烟喝了喝水,背上时不时一阵痛的让她难受,想动还动不了,心里纠结,眉头也皱上了。 嘴上还不忘讲着她的光辉事迹:“其实摔下去不过几处擦伤,倒是没什么严重的。” 严重的在后头呢,胥少霖知道了这事,先罚了顾卿烟十板手板子,想着把这事瞒下来,结果还是让云鸾顾宁夫妇发现了。 夫妻二人气的不行,上了家法伺候,千花羽从外面回来也听说了这件事,顾卿烟又再一次挨了师父的罚,这一连三次罚下来,顾卿烟算是长了记性了,再也不去这么作死了。 到现在了,除非带石门上断崖训练,平时再也不去了。 “你可不知,桃花涧罚人是真的狠,一连三顿罚,身心俱疲,比现在还难受。”顾卿烟嘟了嘟嘴说道。 “你还好意思自己提?”这时外间响起宗越的声音,冷不丁的把屋里两姑娘都给吓一跳。 宗越进来见两姑娘都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苏探雪赔礼道歉:“探雪姑娘见谅。” 苏探雪摇摇头,表示没事,宗越这才看向顾卿烟,这丫头脸色看上去倒是好了一些,虽说平时性子再怎么不受控制,好歹现在还乖乖躺着。 他是不知道顾卿烟能乖乖躺着大部分原因都是怕了宗越的夺命唠叨,能把顾卿烟唠叨得从烦到无奈最后到睡着,唠叨的话还不带重样的。 在这一点上顾卿烟是不得不向宗越服软。 和宗越一起进来的还有寒岩,顾卿烟刚才的光荣事迹想来他也是听了大半了,一脸无奈的看着顾卿烟。 寒岩心想,果真只有这样能折腾的才是顾卿烟。 顾卿烟看宗越整理完东西很自觉的伸了胳膊给宗越把脉。 “还好,按时换药,吃药就行。”宗越说道,“还有,这两天或许你会发烧,这是正常现象,所以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说。” 宗越说完这话,看了看寒岩,似乎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见寒岩点了点头,宗越拿着一瓶药递给了一旁的素心,素心接过药,放在一旁,然后准备拉下床边的帘子。 宗越转身对身后两人道:“我要看看这丫头背后的伤势,烦劳二位先出去吧。” 没办法,这么多年了,桃花涧也没培养出个女医来,顾卿烟身体的大病小情都是宗越在负责,有些事情在所难免。 顾卿烟在这方面也不矫情,在她这里命和面子,还是命重要。要是扭扭捏捏的,宗越无法准确判断伤情回头还是自己吃亏。 寒岩虽然觉得不是很妥当,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谁让他们也不懂得正儿八经的医术呢。 “我只看伤情,上药的事素心会,由她来。”宗越也知道,所以对着寒岩说道。 帘内素心已经帮顾卿烟露出了后背,上了两次药了,伤口周围也不在渗血了,泛红还是有的,毕竟都是裂开的口。 宗越看了看,便让素心给上药了,这三次的要都是先止血的药,把血确认都止住没问题了,宗越便会换促使伤口愈合的药了。 顾卿烟终究是女孩子,比不得北溟他们那些大老爷们,所以在用药上多了几分精致。 “我先去给你熬药了。”说完宗越从药箱里拿了药包正要出去,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顾卿烟,问:“这两天一直戴着面具没脱?” “嗯,他们都在。”顾卿烟打回来那天面具就一直没脱过,但要是不提起,顾卿烟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毕竟对于她而言,面具戴久了,早成了她的一部分了。 宗越摇了摇头,对他们,顾卿烟已经渐渐放下了,但对于别人,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吧。 宗越走后素心倒出了药瓶中的药粉,一点点帮顾卿烟撒在伤口上,不时问顾卿烟:“主子,疼吗?” 往开口的伤上撒东西,哪能不疼,一下一下的顾卿烟耳朵根都红了,背上也泛起了红晕。 但长痛不如短痛,顾卿烟咬着牙:“没事,你快些我还能少疼些。” 素心听罢,也就加快了速度。上完了药,素心这才掀起了床帘,去外间将寒岩和苏探雪请了进来。 顾卿烟在内里上药的时候,苏探雪在外间问寒岩:“岩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多住些时日?” 苏探雪想着顾卿烟现在这样,寒岩估计也不愿意按原来的计划时间回去。 寒岩点头:“方才已经让谷里人送了信回去,咱们晚些再回山庄。” “太好了。”苏探雪明显是高兴的,这样她就可以多在桃花涧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体会不一样的生活了。 寒岩看着苏探雪,看着她自然轻快的表情,不禁觉得桃花涧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进来了这里的女孩子,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四十八章 苦命之人 上了药背后的痛感强烈,就好像有好多小虫子在爬,在咬一样,寒岩轻声问她:“很疼吗?” 顾卿烟点点头,现在又不是逞强的时候,一看旁边的苏探雪,脸上有几分高兴劲儿,问:“探雪,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苏探雪凑到顾卿烟耳朵边,耳语:“岩哥哥说了,我们能多留几日再回去。” 也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背后疼的,顾卿烟耳朵根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用咳嗽来掩饰她此刻的内心。 看得苏探雪咯咯咯的直笑,寒岩不知道她两说什么,只听见顾卿烟一阵咳,忙个顾卿烟倒了水,递到嘴边。 “说什么这么开心?”寒岩问。 顾卿烟喝着水,把头都能埋杯子里去,自然是不答话,寒岩这回可没忽略顾卿烟红透了的耳朵,一脸疑问。 苏探雪直摇头,说着:“没什么,没什么。” 为了消遣时光,顾卿烟让素心去西厢房把棋盘给找了出了来,寒岩和苏探雪下棋,顾卿烟看着。 这期间东篱来过,说胥少霖已经下了命令,四姑娘于净心院静养期间不见客,旁人不会打扰。裕王那边交给胥少霖去帮顾卿烟送行了,至于顾宁夫妻二人那边因为顾卿烟试炼后闭门休息三四天已经是习惯所以暂时没有起疑。 不过顾卿烟倒是还有一事,就是裕王最终给她的答复,谁知东篱便送上一东西,用盒子装着的,说是裕王给的。顾卿烟问是什么,东篱说不知,裕王吩咐这个盒子,只能顾卿烟打开。 接过盒子,顾卿烟打开看了一眼,那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沁蕊二字。旁边还有一纸条“你是沁蕊帝姬也是顾卿烟”。 如此顾卿烟算明白了,裕王这是答应了她,以后有得她去做的事了。 合上盒子,让东篱退下了,寒岩问是什么,顾卿烟也只说是:“裕王欠我的。” 寒岩笑笑,顾卿烟啊顾卿烟,身边人都知你常有自己的小小心思,但就是这么任由着放肆着,然后陪你演着。 就像这棋局,对弈的两个人和看的人明明看见的是同样的东西,但心境不一样,做出的事也就不一样了。 “对了,你时常戴着面具,不难受吗?”寒岩怕顾卿烟看他们下棋过于无聊,便也和她说说话。 他不是没注意到顾卿烟试炼所戴的面具是他送的那个,而是因为关注点一直都在顾卿烟这个人身上,便暂时忽略了此事。 顾卿烟这会儿倒也想起了自己戴的面具还是面前这个人设计的杰作:“因为觉得这个好看,便戴着了。” 虽说两人的对话很正常,但这其中的小甜,也只有这两人知道,都不约而同的对看一笑。 苏探雪余光打量这两人很长时间了,这两人说话间的那种氛围和语气,让苏探雪听着都觉得甜甜的。 看了看顾卿烟,她坐着的角度并不能完全看见顾卿烟的脸,也不知道顾卿烟现在的面具是寒岩的设计,就是始终觉得意有所指。 这盘棋下得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顾卿烟呢看棋也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也就这样了。 宗越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了看他们的棋局,还说:“你们这棋下得真有意思。” 还不等下棋的两人说什么呢,就把药递给了顾卿烟,浓浓的药味,已经让顾卿烟打他进来那会儿就缩进被窝假装自己不在。 结果小伎俩一眼被宗越看破,把顾卿烟轻柔的揪了出来,眼神威胁着让顾卿烟喝下了汤药。 苦得顾卿烟直皱眉吐舌,顾不得形象,好在素心及时进来救场,给了顾卿烟一碗沈三娘做的蜂蜜奶酪,这才舒服多了。 “每回吃药都像要了你的命一样。”宗越抱怨着说。 顾卿烟回嘴:“那能赖我吗,是你的药太苦。” “良药苦口!”宗越这句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顾卿烟挠了挠耳朵,止住了宗越的话,还有旁人在呢,就少絮叨她几句,不然命保住了,面子往哪搁。 宗越倒也明白,收了东西就要走了,顾卿烟叫住他:“二哥忙着回去做什么?” 她想百草堂应该也没什么事是需要宗越着急忙慌的做的,但顾卿烟却忘了一个人,那就是依依。 自从那日宗越和千花羽、邢冥聊完以后,回去就没跟依依说过几句话,且先放着依依让她在药房库里识别药材,说是等试炼结束要考核她。这才能决定要不要最终收作徒弟。 那时依依一脸懵,收作徒弟这事不是早就成了吗,怎么还有,后来南柯给她解释,在桃花涧只有真正当着谷主和其他几位主子的面正式拜师,才能算真正的徒弟,不然就都像石门那般,只是弟子,或是桃花涧的学徒。 “所以是不是因为这样师父才不怎么教我武功?”依依对武功的执念有时候南柯也觉得可怕和无奈,但他至少不像宗越那样拿依依没有办法。 南柯很认真的对依依说:“我下面说的几点,无论你最终拜师成与不成,但在桃花涧你必须知道。” 依依点头,很严肃认真的坐好听着南柯讲:“第一,学习武功保护自己和家人这事,谁都可以教你,包括你父亲也可以,但你来桃花涧学习武功,是为的什么,跟着咱们主子学又是为的什么?你要想明白。” “第二,如果你知道了你的目的,又确定了愿意留在百草堂,那么我告诉你,百草堂并不是只学武功,我们更多会的是医术,术业有专攻。” “第三,既然你想留在桃花涧,就要知道,桃花涧不是一个可以随便任性和嚣张的地方。哪怕是四姑娘,对于她的兄长,这几位爷,她也从没忤逆过。” 南柯说的不多,但这几点是最最基础的,他想告诉依依,让依依想明白自己究竟只是一时热血还是真的想明白了。 依依现在似懂非懂没关系,他们有几天的时间能让她去想,听了南柯的话,依依也开始了自己的琢磨,只是心中还有一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南柯见她欲言又止,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这犯错总比出去犯错好。” 桃花涧没什么别的统一习惯,就是每个院子都习惯护短。 依依一番心理挣扎,问南柯:“在石门学习的人都是什么人?” 她记得那会儿,和她一起的孩子曾经问过她的身世,她说完后那孩子一脸的惊讶然后是无奈的问她:“那你为何来这?” 她回答:“因为我想。” “天真.”那孩子说完,便不再和她说话,没过多久,她就被顾卿烟送出了石门。 路上北溟也曾经和她提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石门,但进石门的人,都不是自己想要有过那过去的人生。” 所以依依一直好奇着,但在这里她没法打听出为什么,因为没有人肯告诉她,如今她只好问南柯了。 南柯道:“如果我告诉你能让你死心,那是件好事。如果我告诉你依然不能让你有所改变,那你就全当只是个故事,听过就忘了吧。” 而这句话之后,南柯告诉了依依,石门中的人都是什么样的经历:“他们有这么几类人,第一类是父母辈原来便是石门中人,后来出了任务丢了性命,无人教养的孩子便被带进石门学习;第二类是家中只剩自己无处可去的孩子,遇到了石门的人看着有眼缘的便带去雨花楼,由三爷决定分去哪里;第三类是家中任由亲眷但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弃的人,若来投奔石门,须得三爷和四姑娘定夺了才可进入;第四类是亡命之徒、嗜血之人或者奇能异士;第五类是心死之人。” 听着南柯这么一说,依依也在对号入座,却发现哪一类自己都对不上,家中父亲弟弟尚在,也不是贫穷之人,家庭关系和睦,自己也不是什么特殊之辈。 “这些人的过往,几乎都是痛苦、黑暗、癫狂。”南柯补充上面说道。 就像是被世间嫌弃、厌恶、遗忘找不到自己的人,他们无处可去,没有家人、朋友,甚至觉得自己也只是一副躯壳,桃花涧,石门逐渐成了他们的归宿,后半生唯一的家。 依依看着南柯放空的眼神,仿佛看见了那些石门中人的过往,看见他们曾经的哀嚎、崩溃和绝望。 “那你呢?你是哪一类?”依依问。 南柯回了神,眼睛里不再空泛:“我?我是从疫病里逃出来的那一个。” 那一年南柯家乡的村子得了一场大面积传播的疫病,村中的人纷纷倒下,挨家挨户都被感染了,地方官员闻得此事一开始上报了朝廷,朝廷派来大夫进行整治,但迟迟不见效果,后来不得不封闭了村子,以防再感染了别的地方。 不久后,有人开始慢慢死去,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村子的上空,每一日都能听见东边那家哭丧了,西边这家哭丧了的声音。 官员、大夫都撤离了,只有封锁还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南柯那会儿看着长辈、伙伴、邻里一个个死亡,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直到死亡也来到了他家门前,父母去世前,嘱托南柯,不要管那封锁,趁着夜色让他带着妹妹出去,一定要找到好的大夫,没准他们还有救,否则便只剩等死了。 依依听着,一时有些愧疚,提起了南柯的伤心事,转念一想如今南柯身边没有一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子。 南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我妹妹也死了。在我带着她出去之后没多久。” 他们趁夜色出了村子,村里的那一路上,没有人烟,甚至连屋子里都静的可怕,因为南柯知道,那些安静下,躺着的是一具具不甘心但又无奈死去的尸体。 南柯带着妹妹好不容易见到了一户人家,那人家一听说他们来自那个村,像见了瘟神一样,“啪”一声急速的关上了大门。 妹妹开始咳嗽咳得厉害,四肢也开始发软走不动道,南柯知道,这是疫病的症状,再找不到大夫,妹妹也会在不就的将来离他而去。 “哥哥,我好累。”妹妹说。 南柯也很疲惫,只是四周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只有不远处有一座桥,着实没办法,南柯背起妹妹,这一夜便睡在了桥下。 南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的寒冷和呼啸而过的风,妹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两人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桥底有小溪流、青苔和草,实在不行了南柯就用手抄水给妹妹喝。吃青苔、吃草来抵抗饿意。 “别担心,别害怕。明天哥哥就带你进城去找大夫,咱们很快就会好的。”南柯这么安慰着妹妹。 只是他知道,这里离城还有一段距离,他只怕走不到那里,“不要在这里等死。”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只是小眯了一会儿,南柯背起妹妹继续朝前走去,他希望哪怕不到城里,只要遇到一个好心人就好。 人生没有事事如意,南柯一路走来不仅没有遇到好心人,反而引来了官兵,妹妹病情也越来越恶化,南柯有些坚持不住了,这天他们睡觉之处变成了大空地:“爹,娘,孩儿坚持不住了。” 南柯终于在忍耐了很久之后,爆发了心中所有的不快、委屈,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父亲和母亲在远处朝他们招手。 妹妹在身边呢喃的喊了一句:“哥哥。”然后呼吸减弱,紧紧拉着南柯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天空泛白的那一刻,妹妹终究没有再看见太阳的升起,南柯感受到了,他已经没了眼泪,一脸漠然的找了个地方,依依不舍的把妹妹埋了。托着疲惫的身体,哀莫大于心死。 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活下去还是也随着家人而去,将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然后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或许你可以去雨花楼问问,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是的,那时候的南柯也已经患上了疫病,遇见他的那个人出于好心给他指了这条路,他来了。见到了那时候执掌雨花楼的邢冥,邢冥寻了名医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他,听完他对的事后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个地方,教你变强。当然那里有人也在学习医术。” 南柯说到这,也就听了,因为后面的事,依依也能想象得到了。南柯来了桃花涧进了石门,见到了宗越,从此便跟着宗越了。 “你一开始想过学医术吗?”依依问。 宗越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无处可去了,家没了,亲人没了,无论做什么也就都一样了,所以学医、学武没什么区别。” “进了石门学了武功,跟这些人慢慢相处,我才慢慢活了过来,才开始想去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和界定。”宗越告诉依依这些,并不是想要去告诉她你一定要学什么和什么,而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学什么,能发挥长处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这两者还可以兼容不是吗,有时候不要只执着于一件事物而忘了还有别的东西。相互辅助,才是最大的成效。 那天和南柯聊完,依依乖乖去了药房库,一来宗越忙着盘点和试炼顾不上她,二来她也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 宗越收完东西,对顾卿烟说:“这两日也得了空了,我想好好跟依依聊聊。” “依依?”顾卿烟算是想起来了。 “嗯,这孩子原来的心态过于自我,只想着她要学,一腔热血,我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教,这几日把她放在药房库了,听南柯说那孩子好像也想了许多,所以我打算去看看。”宗越说。 顾卿烟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人与人相处有时候是需要磨合的,只有在某些个点上有了共通之处,后面的事情才会顺利。 这么想来顾卿烟也就不拦着了,让宗越去了。 第四十九章 谷主送客 这几日呢依依在药房库也想了很多,她的初衷是不希望自己和弟弟再有危险,所以她一直认为武功是最好的保护,所以她执着于学习武功,旁人的话没听进去几分。 那天听完南柯的事,她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世间的种种保护并不在于一定要用武力去,就像南柯和她说的:“你看我那会儿的情况,纵使有武功,也不能让妹妹的病魔消除,但是如果我那会儿会武功是不是也能快点带她找到大夫呢?” 所以,她想明白了,事情总是有多面性,不需要太刻意的执着于一个地方,现如今宗越愿意留她,学一学医术也无妨。 宗越回到百草堂时就听南柯说依依在正厅等他,宗越往正厅前来,便见依依跪在厅内:“依依,你这是做什么?” 依依见宗越来了,等宗越做好了,猛一磕头,倒是弄得宗越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南柯,南柯也摇摇头。 他只知道那天依依和他聊完后,整个人沉静了好多,看样子是那次聊天还有些用处了。 “依依以前不懂事,给二爷添了许多麻烦,还请二爷见谅。”依依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小孩子气了。 宗越看着这女孩,一半懵圈一半欣慰,原先自己心里打算和依依长谈的话看样子是可以减一减了。 依依继续说:“今后依依愿跟着二爷先学习医术,余下时间再学习武功,好好培养自己的能力。望二爷能够收依依为徒。” 宗越本来就已经决定了,现在看依依也做出了决定,故而也没别的什么可言,应下了此事。 “桃花涧有一拜师仪式,正式行过才能算入了我门。”宗越道。 “依依明白。” “南柯。” “属下在。” “去和谷主以及二位老爷夫人相告此事。”宗越吩咐道。 南柯领了命下去,宗越上前拉了依依起身:“如此我也算对你爹爹有个交待了。” 不多时,桃花涧传遍了宗二爷要收徒弟的消息,顾卿烟这也乐了。 “你二哥收徒弟,怎么比这么高兴?”寒岩这大半天听着两姑娘聊姐妹家常,真是好不容易能插个话。 顾卿烟道:“我就说依依这性子唯有二哥那能治住。” 不过顾卿烟倒是到现在,还暂时不知道宗越这空女症只怕也只有依依能治了。 苏探雪见时候也差不多了,说着要去找沈三娘,这就打算告辞了。 屋里一时间就又只剩下寒岩和顾卿烟了,寒岩挪了椅子在顾卿烟床头坐下,给顾卿烟弄好水果放在了小矮桌上。 “对了,我想起来了!”顾卿烟含着水果口齿不清的说道。 寒岩怕她再把自己呛着让她咽进去了再说话。 顾卿烟吃完,把果核给了寒岩,说道:“我想起探雪身上的味道我在哪闻到过了。” “在哪?”寒岩也好奇这个问题。 顾卿烟帮寒岩回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在青萝寺被司徒浩阳上了手臂那次?” “记得。”寒岩说着有些苦笑,怎么每次他跟顾卿烟独处的机会都是顾卿烟受伤的时候,他是该觉得庆幸呢还是悲哀呢。 “那回有蛊虫朝我飞来,就伴随着这个味道!”顾卿烟斩钉截铁的说。 她那时候注意力都在司徒浩阳身上,所以这味道存在于她的记忆里但并不深刻。 而且确切的来说她闻到的味道要比苏探雪身上的重好多,这才解释了为什么她觉得苏探雪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但又不是那么轻易想起。 经顾卿烟这么一说,寒岩有些印象了,只是当时他两谁都没在意这事。 “你的意思是,探雪她已经...”寒岩道。回头想想也不可能啊。 顾卿烟摇头,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寒岩,探雪如果被下了蛊虫,不是你我能阻止的。” 顾卿烟不敢保证她能阻止司徒浩阳给苏探雪下蛊,她也是下毒之人,自然知道如何让别人防不胜防。 寒岩道:“我明白,但我不能眼见事情出了而不去管她。” 顾卿烟一声叹气:“但她现在还好。” 这个意思就是苏探雪还没被下了蛊虫。寒岩稍稍缓了一口气,再看顾卿烟的表情,寒岩道:“我……” 顾卿烟笑笑:“我在担心她现在所用的熏香会不会是以后司徒浩阳给她下蛊的引子。” 有了引子,下蛊会更加的方便,就像有的药需要引子会发挥最大价值作用一样。 但是司徒浩阳是出于什么心态先给苏探雪引子的这个顾卿烟就猜不着了。 “回去你就把探雪的香料给她换了吧,咱们能阻止一个算一个,你说对吧?”顾卿烟眨眨眼睛看着寒岩。 寒岩噢了一声,那模样把顾卿烟逗乐了,补了一句:“你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以为你不护着自家妹妹呢。” “你真这么想?”寒岩问。 顾卿烟:“不然呢?难道不是?” “是,是。”也不管两人说的什么了,反正寒岩就这么回答了。 顾卿烟乐了,乐出了声,素心在外屋听见了,也跟着露出了笑脸。 胥少霖去趟榕园之前,裕王本来还想来看看顾卿烟,刚出榕园就被东篱拦了回来,说顾卿烟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没办法只好把东西给了东篱,让他跑了一趟。 晚些时候胥少霖就亲自来了:“我来替烟儿向裕王赔不是。” 裕王早知他们兄妹几个打配合打得一溜一溜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就别一天天弄虚的了。烟儿伤势如何?” “有劳王爷挂心,烟儿伤势不重,女孩子受了皮肉伤,自是得多养几天。”胥少霖道。 “我说你们也真下得去手,要是今天那几个幽灵卫不求情呢?” 那一瞬间裕王是真怕八十鞭全落在顾卿烟身上,多到底,留着相同的血便怎么着也会有情。 对此胥少霖倒是很自信:“不会的。他们常年和烟儿并肩作战,他们之间的情分连我都不敢小看。” “所以你利用的很到位。” “也不能全然这么说,如果今日王爷不在,我倒是不用想这些迂回的法子。” “你倒是直接敢说。” 在裕王面前,胥少霖除了敬语,其他的可都没把裕王当做是王爷来看待。 毕竟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帝姬都是随随便便受伤挨打的。 “我怕我委婉点王爷就觉得我虚伪,觉得桃花涧有事瞒着朝廷了。” 说这句话的胥少霖可是一点都不气虚,反而是让裕王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心里暗自在想,真想把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皇兄给弄过来,让他感受感受这逼人的气势。 那会儿他就说过,对于桃花涧只适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然就凭桃花涧现在的实力和地位,真要想干点什么,他们拦也拦不住。 倒不如放放心心的,不然回头真的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谁都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裕王便想到了顾卿烟,他与顾卿烟私下的事既然顾卿烟不希望胥少霖他们知道,他也不好主动去提。话到嘴边,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王爷似乎有话要说?”胥少霖问。 裕王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叶瑾梁的事而已。” 胥少霖道:“对了,叶瑾梁的事烟儿转告我务必帮她转达,希望王爷多多帮忙盯着,免得让叶小世子往后路上碍了事,这个人头的账我们家丫头,是要算在王爷头上的。” 说完胥少霖露出了和顾卿烟同样有过的邪魅的笑。 裕王连连答应,这四个人,真的谁都不能惹,最最不能惹的还得是顾卿烟,惹她一个等于惹了四个,噢,对,回头再加上寒岩,惹一个等于惹了五个人,脑袋大啊。 “不知裕王何时启程?”这说着说着,胥少霖直接下了询问式的逐客令。 裕王反正觉得自己也不能在这待下去了,十七个暗卫到手,间接还让顾卿烟受了伤,这几个人哪个是吃得亏的主,现在是顾着顾卿烟的伤,没找自己麻烦,再过个两三日缓过来了,估计他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今日胥少霖来聊聊,明日宗越来聊聊,后日百里墨来聊聊的,他可受不了。 “明日向姑姑辞别就走。” “噢~不巧了,那就只能由我们代替烟儿送王爷了。” “没事没事,烟儿好好修养就成。” “王爷辞别的时候问个好就行,莫要让长辈们担心。”胥少霖叮嘱他。 裕王岂会不知,顾卿烟受伤后桃花涧众人皆闭口不言此事,分明都是受了命令的。他现在在人地盘上,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第二日,裕王辞别了云鸾,带着叶瑾梁打算离开了,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前来送行。 后来胥少霖上榕园威胁裕王的事也不知怎么就被素心知道了,有模有样的学给了顾卿烟看,逗得顾卿烟都不管身上的伤,笑得合不拢嘴。 能看见堂堂王爷吃瘪,估计这种景象也在南宛也只能是桃花涧有了。 送走了裕王桃花涧也没闲着,这不宗越要收徒弟了吗,又开始了短暂的忙活。 顾卿烟也能下床动弹了,就是别碰到背就好,所以有时候看着走路什么的都正常就是上半身绷的老直,一天下来能累够呛。 后来要出去走走干脆就让素心扶着了。寒岩倒是自第二天后就没彻夜在顾卿烟屋里了,只是晚间等顾卿烟睡着了他再离开,早上一早便过来,顾卿烟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第五十章 宗越收徒 这一日晴了个好天,顾卿烟奇迹般的醒了个大早,寒岩这会儿还没来呢,顾卿烟睁眼没见着人,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素心过来还调侃顾卿烟这是赖上了寒少庄主了。 “就你嘴贫,过来更衣吧。”顾卿烟倒是不给她机会往下打岔了。 自己起了身,由着素心给自己更衣。今天还是个重要日子——宗越收徒,顾卿烟打扮的正式了些。 素心端着两个面具问顾卿烟要戴哪个,顾卿烟看着其中一个是寒岩设计的,想起来那日两人玩笑面具寒岩也没怎么好好夸夸,也不知其原因。 索性今天还是又选了这个面具,她倒要看看寒岩能憋到什么时候。 素心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给顾卿烟戴好了面具,这才扶着顾卿烟往院中去。 顾卿烟自从能下床那天开始,就发现了外面的美好,闲着没事就在院里走来走去,或者拉上苏探雪在谷里走来走去,倒有自己的乐趣。 寒岩来时就见顾卿烟坐在树下的秋千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就是看着一边静静的发呆。 他迎面走过去顾卿烟也毫无察觉,直到面前黑了一片,才发觉寒岩来了。 很自觉的往一边挪了挪位置,把另一边空出来给寒岩,寒岩顺势坐下。 “不冷吗?”寒岩问顾卿烟,她那小脸都有些红了。 顾卿烟摇摇头:“不冷,你能荡起来吗?” 她现在受着伤,要多懒有多懒,寒岩倒是随她,只要她开心,怎么都行,好一番宠溺。 也不回答,直接轻轻荡起秋千。 他记得山庄后院也有一个秋千,那个秋千能荡很高,顾卿烟小时候去山庄,要是找不到人了,只管去奶奶屋或者秋千那找她便成。 那时候顾卿烟荡起秋千就会觉得很开心,现在寒岩看着顾卿烟的侧脸,能看见她嘴角的上扬和眼里的光就足够了。 素心和苏探雪从小厨房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幕。 寒岩在后面推着秋千,顾卿烟开心的像个孩子,她在笑着在闹着,寒岩就在身后看着。 有阳光撒下来,看的两人有些虚幻了眼。 苏探雪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似乎也看见了那个人在推着她荡秋千…… “探雪,素心。” 顾卿烟回头看见了她两,想要从秋千上下来,寒岩停住了秋千,顾卿烟忙跳了下来,却一时没站稳。 寒岩见状急忙挡到前面接住了顾卿烟,顾卿烟这头扑一满怀,倒是把看的两个人弄得不好意思了。 “疼,怎么这么硬!”顾卿烟磕寒岩胸前,直觉脑袋瓜子疼。 寒岩帮顾卿烟揉着脑袋,这也不能怪他啊,但又没法说什么,只能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推开寒岩,顾卿烟道:“原谅你了。”要不是刚才寒岩接住她,她只怕新伤旧伤一起了。 几人进了屋,顾卿烟问苏探雪:“探雪你怎么从小厨房里出来?” 素心正布碗筷呢,说:“今儿的早饭可是探雪姑娘做的呢。” 原来苏探雪这几日和沈三娘学了好些做面点的手艺,就想拿早饭来练练手,今日起得早了,就去了小厨房,弄了一粥,做了包子。 素心给每人都舀了一碗粥,顾卿烟怕烫,素心舀的少这样就凉的快一些。 寒岩在一旁打趣道:“教你个更快的法子,拿到外头去,待个几分钟,拿进来就不烫了。” 顾卿烟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好方法ne,一听白了一眼寒岩:“要不你去?” 寒岩嘿嘿,笑着,虽说是没把粥端出去,但却把掏了馅儿的包子皮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吃大肉包子有一毛病,要不是沈三娘做的馅儿,顾卿烟吃肉包就都不吃里头馅儿,光吃皮。 这事苏探雪不知道,所以一见寒岩这动作,有些惊讶,后来还是素心给她解释的。 只是寒岩这熟练的动作是连素心都没想到的,知道顾卿烟这个毛病的人不多,除了素心、北溟和沈三娘,也就是胥少霖、宗越、百里墨还有顾宁他们知道了。 顾卿烟自己也纳闷来着:“你怎么知道肉包子我只吃皮不吃馅儿的?” 寒岩看着自己的熟练动作,也不禁笑了,他这真的是第一次这么做。 听顾卿烟问了,自己也好好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是有一回你去山庄,我们大早上带着你下山去办事,路上你说饿了,我们在小摊吃东西,点了肉包你迟迟不吃,只是干喝豆浆,是墨帮你把肉馅儿弄了出来给了你皮,你才吃的。” 寒岩倒是记得挺清楚,这让顾卿烟心里对他的好感默默上升了几分。 素心直接给寒岩暗暗树了大拇指,真没想到原来寒少庄主早在不知不觉的很早以前就关注上了顾卿烟的一切。 苏探雪看着这些小互动,自己心里是既被甜到也被酸到。心里不断有一个人的影子出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不好?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起过自己呢? 苏探雪出了神,顾卿烟手肘杵了杵寒岩,眼神问他:探雪怎么了? 寒岩也是不明不白的摇头。 顾卿烟: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呢? 寒岩看着顾卿烟意思:我不是忙着关心你嘛。 安静的空气,两个人在忘我的眼神交流,一个人在默默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就剩一个果儿和素心两两对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 素心猛的咳了一下,她再不咳,这顿早饭就进行不下去了。 那三人回神,就跟约好了似的不再说话,默默的吃着,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这顿早饭。 宗越照常过来看顾卿烟的情况,现在他只要诊诊脉就行了:“看样子你最近恢复的不错。” 这三四天的功夫,顾卿烟是真的气色好了许多。 “二哥,我现在也能动弹了,能去石门看看北溟他们了吗?”顾卿烟可怜兮兮的问。 她想去很久了,但是宗越总是以各种借口不让她去,没辙她只能乖乖听话。 看着她这样子,宗越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让去的话,允许了她:“不过你明日再去。” “为何?” “废话,今天下午我收依依的收徒仪式,你给我老实出现。” “噢。” “师父他们也会在场。”这才是重点。 顾卿烟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知道了。” 但其实现在就算顾宁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事,反正也快好了。 依依毕竟是这一代桃花涧的第一个正式徒弟,所以这次的拜师仪式显得郑重了很多。 选了良辰吉时,请了上一辈人,装点布置了正厅。 差不多时辰的时候,素心扶着顾卿烟来了,寒岩和苏探雪被邀请也来观礼。 胥少霖和百里墨也在其后的过来了,顾卿烟上去说话:“大哥三哥最近都不怎么来看我,忙什么呢?” 百里墨笑道:“我们一天去一回不够啊,得像老二那样一天三次往你那跑还是要像寒少庄主那样一去去一天的。” 说好的净心院闭门谢客,他倒是没见少去人。 顾卿烟嘿嘿一笑,撒娇失败,得了,还是乖乖呆着吧。 不久后千花羽、云鸾、顾宁、邢冥也到场了,看着顾卿烟这还不错的气色,都还算放心,就是觉得顾卿烟瘦了几分。 “你这孩子,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云鸾拉着顾卿烟的手,问她。 顾卿烟心想,这能不瘦吗,三四天顿顿喝粥,喝素汤的。 “没有啦,可能是前几天耗得多了。”顾卿烟回答。 顾宁没看见了东篱、南柯、西决,就是没看见北溟,问:“怎么不见北溟?” 顾卿烟道:“我给他们都放了个休息,毕竟这一年到头跟着我,比起其他那三,他们算是惨的。” “嗯,那样也好。”顾宁说着,大家都纷纷入了座,顾卿烟也松了一口气。 到了时辰,南柯主持请上了依依,依依今天一身艾绿色衣裙,是宗越最喜欢的颜色,挽了发髻簪上一对儿玉翠簪子,那是千花羽和云鸾送的礼物,手中拎着盒子,那是一会儿要送给各位师父的礼物。 “请二爷!” 把宗越请了出来,这师徒二人倒是默契,依依是艾绿衣裙点了素白色,宗越是素白色衣裳点了艾绿色,还真是配了对了。 宗越做好,依依上前行叩首礼,拜了师父。又朝师公辈拜了礼,最后朝其他几位师父行了礼。 送上了准备好的装有莲子红豆桂圆红枣的荷包做了拜师礼。 南柯端上茶,依依敬了茶,便到了宗越训话。 一番流程下来,这拜师结束,依依就算是正式入了桃花涧宗越之下。 宗越也正式成为了桃花涧第一个收徒弟的人了。 今夜又要摆宴席,顾卿烟又该心疼她为数不多的那几坛子酒了。 正厅的椅子没有靠垫,顾卿烟做了一会儿就觉着背难受,往后靠也不是,直挺着也不是。 一旁的顾宁看出了端倪,等拜师结束,叫来了顾卿烟,问:“背怎么回事?” 顾卿烟一开始还直说没事呢,哪知顾宁就要上手检查一下,顾卿烟一看自己爹这一掌要是打下来,那可了不得,但要现在说,岂不白费了功夫。 干脆赌一把,好在顾宁那一掌没下来,而是听他说:“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卿烟还摇头,顾宁道:“你刚才坐立不安,你大哥二哥三哥都没少看你,那眼神瞒不了我。” 顾卿烟一拍脑门,他们怎么就忘了,她爹这眼神最会察言观色。 无奈之下,顾卿烟只好瞎编说自己试炼时候不小心伤了背,但现在已经开始结疤了,所以有时痒痒难受。 “真的?”顾宁反问。 顾卿烟猛点头,顾宁也懒得跟她废话太多,反正现在人还好好站在他面前,就当是这样吧。 顾卿烟出去,看见众人的眼神:被发现了吗? 顾卿烟摇摇头,这事就这么浑水摸鱼的过去了。 第五十一章 酒过三巡 到了晚间开了席,今日的主角是宗越和依依,所以大家也就都依着这两人来,顾卿烟身上有伤,喝不了酒,但也不耽误她给宗越使坏。 祝贺宗越收徒,免不了一顿敬酒,顾卿烟朝百里墨和胥少霖使了使眼色,百里墨、胥少霖这二人明了的点了点头,和顾卿烟一起起身,两个端着酒杯,一个端着茶水杯。 宗越一看这样式,也没想着有什么坑,便听顾卿烟道:“今日二哥喜收徒儿,也是我们及人中的第一个收徒之人,所以,我们三也跟着沾沾这喜气,愿未来不久,我们也能有心仪的徒弟。” 说着就举杯,敬这一杯祝贺酒,宗越没多想,也举杯和三人一同饮下,这下好了,一杯下了肚,后面就接二连三的来了,一会儿是胥少霖来碰杯,一会儿又是百里墨来单独祝贺。 酒杯刚放下,还没吃几口菜呢,百里墨又举起了杯:“烟儿今日不宜饮酒,我代她向老二祝贺。” 宗越这下可算是看清了,眼前这些人今个儿摆明了要灌他了,要说胥少霖、百里墨找着理由轮番灌酒就算了,求助的眼神看向邢冥他们,这倒提醒了那四人,也逐渐加入了这波大军。 顾卿烟看着这局面渐渐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高兴的不行,寒岩座她一边:“你就这么报复他这几天给你灌的苦药?” 顾卿烟得意的一挑眉:“怎么,不行吗?” 顾卿烟连连吃了四天,十二顿苦了吧唧的药,重点喝了药之后宗越还不让她吃蜜饯或者蜂蜜。这让顾卿烟嘴里就一直是苦味,打个嗝儿都难受,好容易找到机会报复,不弄白不弄。 寒岩早已经不知不觉加入宠顾卿烟的大军,顾卿烟想玩,想闹,反正能让她开心,寒岩觉得捉弄捉弄宗越也不错。 思及此,也开始向宗越进攻了,举着杯就朝宗越来了。宗越那边一瞧这阵势,他要拒绝,没有理由,这帮人本就是存心的,他在推诿,结局也在那了。 再一看顾卿烟那乐呵样,心想也就随便吧,反正今日谁都开心高兴,久违的轻松乐意闹就闹吧。 顾卿烟眼见着宗越任命,依依在旁边不知所措,苏探雪也跟着傻乐,想和大家一起玩可看上去好像还有一点点的没放开,便和苏探雪说起了悄悄话:“探雪。” 苏探雪见顾卿烟招手让她附耳过去,便往顾卿烟那边凑了凑。 顾卿烟给她说道:“你能喝酒吗?” 前几次虽然吃过几回饭,但顾卿烟都不曾见苏探雪喝酒,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拘谨着。如今没有外人在,倒像是家宴,而且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也不像是在清泉山庄刚刚认识那会,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苏探雪回到:“会一点点。”说着还给顾卿烟比了一下手势。 顾卿烟听罢,拿过小酒盅,给苏探雪添了一点酒,寒岩看见顾卿烟拿酒盅的动作,还以为顾卿烟要喝呢,正打算阻止,就见顾卿烟给苏探雪倒了一点。 “这是我酿的石榴酒,你试试。”顾卿烟给苏探雪倒完,也去了依依身边,把依依带到了自己身旁的座位,让寒岩挪了地方,“你随我们坐这,他们有他们玩的。” 然后也给依依倒了一点,这一动作,倒是引起了宗越的注意,也不知他是关注自己的小徒弟还是关注顾卿烟:“丫头你做什么呢?” 顾卿烟一手举了举自己的茶杯,一手举了举酒盅,再指了指左右两边两姑娘的杯子,这才回:“我让她们也尝尝,你们一会儿就喝别的,把我的石榴酒留下。” “这丫头还这么小气啊!”邢冥说道,他记得每回要喝顾卿烟酿的酒,一人也就能分个两杯。 没办法,毕竟顾卿烟酿的量少,少则一样式一坛,多则也不过三坛,还都是那种不怎么大的坛子。拢共一年加起来,顾卿烟的产量最多最多也就十坛不到,所以平日珍惜着呢。 依依可是从来都没喝过,看了看杯子里的茶色的液体,有阵阵果子的香味入鼻,有些心动。 顾卿烟动动她的胳膊,说道:“没事,你也别看二哥,他自己都没法顾自己呢,你只尝一点,不会有事的。” 此刻的顾卿烟就像只小狐狸,教唆着两个女孩一点点进入她的坑,寒岩空隙就悄摸的看看,也不言语,宗越还小声问:“真的没问题吗?” 胥少霖道:“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烟儿自己有分寸。”说完听得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宗越这杯,有得下肚了。 顾卿烟在一边教唆着苏探雪和依依:“快快尝一口。” 这两姑娘对看一眼,端起了杯子,嘴唇轻轻碰到杯壁,感受到那酒还有一点点温,苏探雪问:“这是?” 顾卿烟道:“这酒度数不高,其实冷着喝才最好,但现下外头冷,怕喝了冷酒伤了身,所以桌上的酒都是被温过的。” 对于酒这个领域,苏探雪便不知了,依依更是。只能在顾卿烟的一点点引导下,小酌了一口。 酒味真的不浓,入口温温的,绵绵的感觉顺着口入了喉,没有想象中的辣嗓子的感觉,反而有几分温润。 味道香甜,咽下了细细品来还有些许的回甘,隐约的石榴味和一点点的酒味尚在,才提醒着她们这不是果汁。 苏探雪心想那会儿何婧说的没错,琴棋书画顾卿烟几乎不沾,诗酒花茶倒是都会些许。苏探雪在西厢房见过顾卿烟的诗,如今品过她的酒,至于花和茶,她想不就的将来也会见识吧。 依依是第一次喝酒,甜甜的味道引来了她的喜欢,一杯不尽兴,在苏探雪还在回味的时候,就看着顾卿烟,怀着一丝丝小期待的问顾卿烟:“四姑娘,我还能再来一杯吗?” 那小眼神,水汪汪的闪着光,看得顾卿烟“噗嗤”一笑,轻声说:“我可不敢给你喝多了,回头你要是醉了,你师父该找我麻烦了。” 话是这么说,手却悄悄的在桌子下给依依又倒了一杯,她今天不能直接欺负宗越,但欺负欺负宗越的小徒弟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依依倒也机灵,这一杯得了手,也不拿到明面上来喝,伸着脖子低着头,就在桌下一口一口的小酌起来,不时还看看宗越的方向,发现前面有顾卿烟挡着半拉身子,宗越看不见,这胆子也就大了几分。 顾卿烟瞧着依依这模样,忍不住偷笑,苏探雪那也又添了一杯,说道:“其实你不像依依,她还是个孩子,多少不能太纵容。喏,你看看我师父和我娘,一群大老爷们里也谈笑风生。” 苏探雪知道顾卿烟这意思是让她别拘束着,可她从来没试过主动融进这些谈天说地中去,略显生涩:“可是,可是我该怎么说呢?” 顾卿烟笑笑:“你见我平日里和他们说话,像是想了很久话题的吗?有些话你想接便接了。” 顾卿烟这边正说着呢,百里墨看向她,问了句:“从刚才开始你就带着两个女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顾卿烟握了握苏探雪的手:“你看,话题不就来了吗?” 眼神示意苏探雪帮她接百里墨递过来的话,踌躇了一会儿,总算话说出了口:“卿烟,卿烟在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个酒。” 一句整话断了三次说出口,她原以为会怎么样,却没想到见百里墨一笑笑:“她呀,就在你们跟前显摆,怎么样,还喝的惯吗?” 苏探雪点点头:“嗯,甜甜的,倒像是果汁。” 这么一来二去说着说着,话匣子也就给打开了,苏探雪慢慢也融进了他们里,一起聊上了天,说上了话,。 又或许是多饮了几杯石榴酒,酒精后劲儿作用下,苏探雪放开了自己,心里最后那一点点束缚也开始在与这些人的相处中得到了释放。 至于依依,顾卿烟原本是看她夹在一堆人围攻宗越之间,怕吓着小姑娘,这才把她拽了过来,依依本不属于那种小女孩,爱聊天说话,虽说坐在她身边,可也没少和千花羽他们聊天,顾卿烟转念一想,自己好像管的也挺多的。 素心悄悄上前来到顾卿烟身边:“主子,药准备好了。” 算算时间,确实,顾卿烟也到了吃药的时间了,得了,顾卿烟起身,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在素心的搀扶下往一边的偏房去。 云鸾余光瞧见了,和顾宁说了一声跟着也出去了,寒岩本来想要过去,一件云鸾起了身,自己也先停下了脚步。 素心递过药碗,药味还是那么的重,顾卿烟忍不住皱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素心安慰顾卿烟道:“主子,按照二爷的方子,明个儿就换另一副了。” “可别再是那么苦的就是了。”说完直接一口闷了,喝完直犯恶心。 素心忙拿过水来,一转身就见云鸾在帮顾卿烟顺背,顾卿烟背对着,还以为是素心呢,正伸手接水,一见素心在自己面前,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顾卿烟一转身:“娘。” “是不是背受伤了?”云鸾问。 顾卿烟看着云鸾:“爹爹说的?” 云鸾摇了摇头:“不用你爹说,我看出来的。傻孩子,我是你娘,你哪有不适,我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那日裕王来辞别,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中始终有歉意,言语间也多了许多对顾卿烟的关怀,云鸾便留心了。 后来派身边人夜访了一趟净心院,虽没完全知道怎么了,但听说净心院这几日都是药味,宗越总是跑净心院,云鸾便知一二了。 “娘,烟儿不是有心要瞒的。”顾卿烟道 云鸾摸了摸顾卿烟的头,温柔的安慰:“娘知道,你这孩子早就长大了,不希望我们担心,娘也懂你,看着你如今这样,娘虽然欣慰,但也心疼。” 云鸾有时候也会和顾宁讨论,他们曾经是不是对顾卿烟太狠了,让顾卿烟过于独立,之后又对顾卿烟太过不去关照了。 顾卿烟回抱了云鸾:“娘,有你们在,烟儿才无所顾忌嘛。这回受伤,也只是小伤,现在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瞧,我这看上去不也没什么事吗?” 顾卿烟不是不和父亲母亲交心,而是不管他们是否彼此了解,有些话说了之后,事情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还会徒增一份伤感,这又何必呢。 云鸾也知道,他们的生活都不会相互重复,顾卿烟有属于顾卿烟的路要走,他们也有属于他们的路要走,而之所以能是一家人,就是在各自的路上遇到了开心不开心的都不会离开彼此,这就是家人的价值。 母女聊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一起又回了餐桌,胥少霖他们依旧在喝酒,连依依也被带上了场,苏探雪已经很好的融了进去。 千花羽他们退出了年轻人的战场,跑一边喝茶去了,顾卿烟和云鸾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相视一笑。 “你呀,挑起了战火,这后果,你也可得担着。”云鸾打趣顾卿烟。 顾卿烟努力努嘴:“娘快去喝茶去吧。” “好吧好吧,我们去,不扰了你们这帮孩子的兴致。”说完云鸾去找了顾宁他们,留下这些孩子自己玩吧。 其他人早已酒过三巡,唯有顾卿烟今天是真的滴酒未沾,看着他们闹腾,自己也是够快乐的,这些个人中,出了女孩子宗越酒量其实最弱,今日一番车轮战,现在已经明显看出醉意来了。 胥少霖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酒量和喝酒手段不一般,现在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百里墨常年在酒楼,那也算是个半风月场合,喝酒、行酒令、劝酒都不在话下,有他在,要想让谁醉,那都不是事。 至于寒岩,他的酒量顾卿烟还真么怎么有衡量,反正今天看这样子是没醉,苏探雪因为有寒岩管着,三杯酒下肚,脸红了酒也就停了,依依那边宗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己又第一次尝酒,贪了杯,现在迷迷糊糊趴桌上了。 顾卿烟唤来素心,端上了醒酒汤,撤下了桌上的酒,今天尽兴就行了,闲坐着聊天,散散酒劲儿,再各自回院去了。 第五十二章 似乎明白 胥少霖负责送依依和宗越,一手抓起宗越,一手拎起依依,对在座的其他人说道:“墨,你送探雪姑娘回去吧,她也没少喝。丫头,寒岩就交给你了。” 说完,一左一右带着宗越和依依就走了,百里墨顺其自然的拍了拍苏探雪,问她:“探雪姑娘,还能走吗?” 彼时已经稍微清醒的苏探雪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我...可...以。” 得,看这样子,百里墨只能帮忙搭把手,让苏探雪在前头走着,自己走在斜后半步的位置,随时护着点左右,免得磕着碰着。 顾卿烟呆愣的看着这些人自然的动作,心想就算要送,不也应该是百里墨送寒岩,自己带苏探雪回去吗? “顾卿烟,走不走?”寒岩见顾卿烟发愣,自己站起了身,问她。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费脑子的事,顾卿烟能不想就不想,把她给懒的。感觉手上有一股力,带着自己就往外走,顾卿烟也没甩开,随着这力道的主人也出了厅。 “寒岩。” “嗯?” “你醉了吗?” “没有。” “那你自己走。”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走的,走着走着变成顾卿烟搀着寒岩了,顾卿烟瞧瞧那个嘴角含笑的人,又看看这似牵非牵的手,她其实能感觉出两个人最近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她觉得这一切好像并不是像她从话本里知道的那样。 寒岩看了看顾卿烟,应了她的意思放开了自己的手,两人之间随着这个动作多了一条空隙,顾卿烟反而有些不太习惯了。 他们都不说话,空气静的有些渗人,顾卿烟不禁打了个冷颤,寒岩看见了,帮她拢了拢大氅:“冷吗?” 顾卿烟摇摇头:“还好。”她素来耐冷不耐热倒不用特别担心她着凉,但刚才触碰到寒岩的指尖,却发现他手指冰凉。 顾卿烟把手里暖炉塞进了寒岩手里:“帮我拿一会儿,素心不久前添的,还太烫了。” 寒岩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顾卿烟的好意,看着顾卿烟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顾卿烟这别扭劲儿,反而有几分小女孩的性子。 “顾卿烟。” “说。” “我发现你最近都只戴这个面具。”寒岩说。 顾卿烟心想:你还总算注意到了,要是今天再没说什么,顾卿烟就要把面具压箱底了:“不可以吗?” “可以,没拦着,你很喜欢?” 顾卿烟听着他这语气,有意逗他:“京华庄做这些向来手艺不错,这回这做工更是精致几分,比起其他的,我倒是喜欢。” “噢?除了这些呢?” “这回也不知是谁做的图样,这青鸾鸟栩栩如生,也难为他们雕画了。”顾卿烟故意不提寒岩一句,绕着弯子的把话说来说去。 寒岩心想,这小丫头是故意整他的吧,瞧她那戏弄的眼神,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半分,这是以为自己傻呢还是太过放心觉得他不会拆穿她。 “掌事没和你多说别的?” “要多说什么吗?噢,对了...” 顾卿烟故意断句,黑夜里看着寒岩有神的双眼,顾卿烟不得不赞叹,有的人就是天生的会迷惑人。 她喜欢看人眼睛,因为眼睛很少会骗人,但不能否认,她看寒岩的眼睛,有很大的理由真的是单纯的觉得寒岩的眼睛好看。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阻止她逗寒岩的心:“掌事说过,这还是个有心人专门叮嘱掌事拿给我的。” “掌事没说是谁?” 顾卿烟摇摇头,这是真的,当时宋支洲确实没有说出寒岩的名字,不过就是把图纸给了顾卿烟而已。 寒岩看着顾卿烟这个动作,眼眸渐渐暗淡,顾卿烟摇头时戏弄的表情消失,看样子,确实是掌事没说。 “哈哈哈。”顾卿烟突然笑了起来,拉了拉寒岩的衣袖:“我逗你的,掌事把图纸给我看了。” 寒岩一听这话,眼神恢复了光芒,又看着顾卿烟拽着自己衣袖的模样,心情明朗了几分:“然后你就知道了?” “嗯,你画画写字收笔都太有自己的风格,我一瞧便知。”顾卿烟也在时光的打磨下,渐渐地不自觉的记住了寒岩的特征。 两人走在湖水岸边,湖面还有薄薄的冰层,月光映照下,泛着微光。寒岩怕顾卿烟走的太靠边,伸手揽了揽顾卿烟,顺势滑下了手,握住了顾卿烟的手腕。 “为什么想起送我面具来了?”顾卿烟当时虽有猜想,但既然送礼的本人在这,问一问也算解了心中疑问。 寒岩见顾卿烟没有挣开手,便若无其事的带着她往前走,回答道:“就是想起你生辰的时候忘了买礼物了。” “噢~那我算算。”说着顾卿烟抬起手就扒着指头在数什么。 “算什么?”寒岩空了手,望着顾卿烟问。 顾卿烟一歪头,眨着眼说:“我算算你忘了我多少个生辰,欠我多少礼物。” 顾卿烟过生辰以往都是想起来有时间就过,没时间了就是几句祝福的话就算完事了,礼物,多也是长辈们还惦记着,时不常会送过来。所以其实只要不提生辰这回事顾卿烟后来慢慢也就不在乎这个了 。 “你是想要多少面具啊?”画这么一个废了寒岩好几日的功夫,好在现在看进成品,还不错,心里的那份忐忑也就没了。 “难道不能送点别的?反正你会画。”顾卿烟觉得,至少寒岩画的,拿到京华庄去做,别人也买不着,就她独一份多好。 寒岩倒吸一口气,合着这丫头打的是这主意,把自己当她的私人设计师了:“顾卿烟,你别得寸进尺了。” 寒岩这话倒不是什么别的意思,顾卿烟也听出那语气中的调侃,嘻嘻的笑着。 简单的调皮成功了,顾卿烟脚下轻快许多,小蹦小跳的就往前走着,寒岩怕她动弹大了,再弄到伤口,追在她后面:“顾卿烟,你别得意,慢点走。” 顾卿烟一个转身,朝寒岩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不。” 寒岩能怎么办,不能怎么办,只能宠溺的跟着:“顾卿烟,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你有点过了啊。” “那要不你对你的探雪妹妹温柔去,我还有我三个哥哥呢。”顾卿烟回嘴。 提起这茬,寒岩倒是想起了什么,问顾卿烟:“墨有心上人吗?” 顾卿烟不假思索的摇头:“我三哥八成是看雨花楼的女子看多了,没了兴致。” 话音刚落,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寒岩:“怎么,你想撮合我三哥和探雪?” “我倒是想,但那两人估计没那心。”寒岩说。顾卿烟听罢,自己也琢磨,确实,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也不觉得会有什么火花。 月光看着湖边嬉闹的两人,渐渐拨开眼前的云彩,它看见了那两逐渐打开的心扉。其实有时候,某种感情就是这样,没有前兆,也没有准备,忽然,就会闯入生活,然后改变周围的气息。 这边顾卿烟和寒岩聊天聊得琐碎,想起什么说什么,他们经过的地方,总是留下了话语声。 那边百里墨送苏探雪回净心院的路上,真的是一路很安静,习惯了顾卿烟那种,说不说话都无法安静的人,苏探雪反而让百里墨有了些不自在的感觉。 虽说他也知道苏探雪的性格,但两个明明认识的人,一路不说话,也是极其诡异了。 “探雪姑娘好像有心事?”百里墨打破沉默,毕竟也是半个风月场所混着的人,就算姑娘没心事,这也是个好的开场白。 苏探雪摇摇头,她还沉浸在顾卿烟的酒里,那酒,仿佛能带她见到心底里的那个人,这算是心事吗? 往前走着,没注意脚下有一小台阶需要迈步,绊了一下,百里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苏探雪:“小心。” 这短短的两个字,声音带着客气的温柔,倒有点像记忆中的那个声音,苏探雪有些晃了神。 百里墨看着苏探雪的眼睛,他刚刚好像从那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让苏探雪站稳了,百里墨心想,不知道寒岩知不知道他这个义妹心里,也悄悄有了别人了。 玩味一笑,这一笑看进了苏探雪心里。像,百里墨与他真的有些相像,差不多的身高,同样清冷但温柔的嗓音,还有刚刚那一笑。 苏探雪眼神迷离,是心里在想着事情,也是有酒意上了头,而百里墨只当她是酒劲儿上来了。 “烟儿的酒,喝着舒服,但后劲儿也不小,看样子,探雪姑娘明天会难受一阵子了。”百里墨善意的提醒着她。 苏探雪别说是明天了,现在就已经觉得开始天旋地转难受着了:“难..受?那..怎..怎么办?” 说话间,都有些站不稳,话已经不利索了,百里墨只好上前一步,扶住苏探雪,莫名还觉得这个女孩当心明天难受的样子有些可爱,像...像小白兔一样。 毕竟在他身边,雨花楼里的几个姑娘们虽是卖艺不卖身,但时间久了总是有几分风尘气息,喝酒后多少也都留着心眼,那些个醉了的模样,妩、媚、娇会多几分。 至于顾卿烟呢,从小就被他和胥少霖练了出来,现在虽说不是千杯不醉吧,但是会 演、会克制,就算已经喝多了,人前,也不会让谁觉得她顾卿烟不行了。 所以,现在苏探雪这偶尔冷漠、偶尔又憨憨的样子,百里墨倒觉得有意思。只是不知道那个她心底的人是谁了。 好容易把苏探雪送回了净心院,百里墨交待了果儿几句:“要是明日你家姑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便直接去百草堂找南柯就成。” 百里墨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宗越先排除在外,毕竟那人自己醒酒也得醒一天,别下错了方子,整了人姑娘。 南柯呢,在见到胥少霖一左一右弄着宗越两人回来的时候就预见了明日自己的工作量了,胥少霖把人甩下:“交给你了。” “多谢谷主。”今日的晚宴说是他们这些个主子聚会,所以东篱、南柯、西决三人就都没在一旁伺候。 胥少霖活动活动双臂,想起明日顾卿烟估计要去石门一趟,问起南柯:“北溟他们的伤怎么样了?” 南柯道:“都能活动了,也和四姑娘一样,每日都在换药。” 胥少霖点点头,他们这虽然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那鞭子一鞭鞭下去,怎么着也得恢复个半拉月的。 “这两天难得空闲下来,你们几个也不用总跟着我们,有什么自己的事情想去做的就去吧。” 交代完这句,胥少霖便走了,留下南柯看着睡得巨沉的两个人,心想:还是先把这两人弄好,再说放假的事吧。 依山居和净心院的分岔路口,顾卿烟停在了那里,寒岩抱着手默默看着顾卿烟,也不说话。 顾卿烟转过头来:“怎么走?” 眼前的人没有醉,要顾卿烟送他回去理由牵强,况且,把寒岩送到依山居了,顾卿烟要自己走回来,又太无聊了。 寒岩走上前,顺其自然的拉起了顾卿烟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手已经被暖炉捂暖和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的去牵顾卿烟,两手合在一起,顾卿烟感受到一股暖流,顺着手掌心渐渐蔓延。 “寒岩。” “说。”寒岩模仿着顾卿烟的语气,已经七八分像了,听得顾卿烟一乐。 “大哥他们老说我缺根筋,但我现在好像明白了。”顾卿烟道。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极其容易被打动的人,只要有人对她多好那么一点点,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把心偏向那个人。 以前她和寒岩之间,是没什么机会让寒岩这么照顾她,这回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劫,寒岩对她的关注,对她的好被集中到一起,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寒岩笑笑,没说什么,顾卿烟是明白了,但还不是全然明白,他要让顾卿烟知道的是,他对她的好,和别人对她的好是不一样的两种情感。 只有顾卿烟真正最终明白了,那才是他们的最后结果。两人都这么手牵着手,谁也没再说话。 把顾卿烟送到了净心院门口,寒岩道:“今天我就不进去了,你记得换药,早些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顾卿烟点点头:“明天我想去石门看看北溟他们。” 听顾卿烟说要去看北溟他们那帮大老爷们,寒岩虽说心里也有点什么,但毕竟北溟对于顾卿烟来说,有生死的交情。 “要我陪你去吗?”寒岩问。 顾卿烟道:“你去过石门吗?” 寒岩摇头,都说了石门森严,不是所有桃花涧的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他。 “那你陪我去吧。”顾卿烟话一出口,突然就止住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寒岩笑笑:“好了,明天再说。快进去吧。” 顾卿烟点点头,也不管寒岩了,嘀咕着转身就进了院子,寒岩见顾卿烟进去了,也转身回了依山居。 第五十三章 探雪心事 顾卿烟进了屋,问了问苏探雪的情况,素心告诉她百里墨把人送回来后,就走了,苏探雪现在似乎还没睡,东厢房屋子的灯还亮着。 顾卿烟想了想,还是往东厢房去了,素心前面询问:“探雪姑娘睡了吗?” 屋内果儿一听是素心的声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姑娘还没睡呢。” 出门一看,见顾卿烟和素心都在,果儿忙将顾卿烟迎进了屋:“四姑娘先坐。” 说完果儿先给倒了茶,转身进了里间,苏探雪正坐在妆镜前梳头发,想着事,见果儿进来,问她:“是卿烟来了吗?” 果儿点点头:“四姑娘来看看小姐的情况。” 苏探雪起了身,套了外裳,果儿扶着她往外去,顾卿烟坐在软榻上,素心已经奉命再去取一碗汤药:“你还好吗?” 顾卿烟问苏探雪,见她脸上还有红润,走路脚底也有些虚,忙让她坐下了。 苏探雪笑笑,微醺的感觉让她看顾卿烟有些虚,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听得顾卿烟轻叹一声:“都这样了,还不早早歇下?” 苏探雪摇头,看着顾卿烟欲言又止,看了看果儿,果儿识趣的自己找了由头退下了,顾卿烟虽是不太懂,但也没插话,等着苏探雪自己说。 “卿烟,你喜欢岩哥哥吗?”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顾卿烟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中,突然这么直白的苏探雪,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抬头好好看了一眼苏探雪,见她眼神迷离,但好像问自己的这句话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转念一想,莫不是... “探雪有心事?还是姑娘家的心事了?”顾卿烟轻轻地问。 “我...”苏探雪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里,只是这几日越看顾卿烟和寒岩的相处,越让自己心里想起什么。 顾卿烟拉了拉苏探雪的手,说道:“不妨事,女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些心事,你可知我以前一有事就会找三哥说,后来再大些,有些事不好让他们知道,便和素心说。” 顾卿烟本是无关紧要的说这么一句,提了提百里墨,却不想苏探雪一听见顾卿烟那一声三哥,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顾卿烟眼见着那耳朵红了,还琢磨自己是说了什么,一想自己也只提过百里墨,心想:莫不是送一趟,倒送出什么来。 在此顾卿烟倒是一时忽略了苏探雪和司徒浩阳之间的牵连,也是,一方面在看待他们的事情的角度上,顾卿烟一直更注重司徒浩阳的心理和行为,另一方面苏探雪和司徒浩阳碰过面也就那么一两次,这女孩又矜持,故而顾卿烟还不知道苏探雪那内心早已有的小小悸动。 苏探雪正要准备说话,素心端着碗进了屋,放下了就出去了,顾卿烟伸手碰了碰碗,温度还有些烫,就暂时没把碗递给苏探雪。 苏探雪绞了绞衣袖,终于还是不好意思的开口:“最近,我看到你和岩哥哥的一举一动,忽然,觉得有些..有些羡慕。” 苏探雪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亏得顾卿烟耳力好,这一听完,瞬间明白这小女孩的心思,想到刚才苏探雪的耳朵红,顾卿烟打算试探试探:“那,你可有中意之人?” 其实顾卿烟一边说着,苏探雪脑海里就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但这个人,她不能说,而且,她自己心中也有太多的不确定,也正是因为这些不确定,才使得她今日酒后胡思乱想。 因此,苏探雪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就让顾卿烟纳闷了,有或者没有,这样的答案多清晰,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顾卿烟又是个不太懂这方面的人,一时间,陷入了一个死话题。 想了想,顾卿烟道:“那你现在不入睡,就是因为这个?” 苏探雪点点头,心中的感觉一时说不上口,羡慕、酸还有一些对远方的想念。 顾卿烟也无话了,把碗递给了苏探雪:“这不是药,是汤汁,怕你明日醒来胃不舒服,喝了会好一些。” 说完顾卿烟也不在多留,叫了素心准备回屋,二人出了屋子,顾卿烟也是一头雾水,素心一见,这两人聊天怎么还给聊懵了,于是问顾卿烟:“主子可是有什么疑惑?” 顾卿烟看了看素心,边走边说:“你说,女孩子的心思是不是都很复杂?” “嗯?”素心反应了一会儿,噗嗤一笑,说道:“大部分是,但主子不是,所以和女孩子聊天就差了些。” 顾卿烟听出素心话中玩笑,作势就要捏素心,好在两人已经到了屋门前,素心借着要开门,躲过了顾卿烟伸来的手。进了屋一通收拾准备,顾卿烟也困了,没在多说什么,便睡了。 夜色下的东厢房火烛摇曳,直至到了后半夜,才灭了灯,睡下。 而在西边远处的胧城,这几日也不是很太平。 “这就是你擅自下令的后果。”司徒浩阳坐在正位,怒声呵斥着下面的人。 安菁跪在大堂之上,低着头不言语,面前是一直书信,那是叶瑾梁传回来的消息。 上面写着顾卿烟清了石门中不归城安插进去的十余人,留下了两个活口特意询问。 这是时隔一月有余,不归城潜入者的第一次信息,也是唯一一次信息,不归城城主闫阑此时也坐在堂上,深锁着眉头不语。 当日他与安菁谈论此事,本就不同意直接派人深入石门,安菁一再保证顾卿烟在外多半年,不曾过多涉足石门,有空隙可寻,又搬出浮荼地位来压制,几番下来自己也动了恻隐之心,应下了此事。 现如今,折损几人此事尚小,但看司徒浩阳这般,安菁伙同他只怕踩到了司徒浩阳的线了。如此在座位上只得假装镇定。 “主上,是属下办事不利,还望主上责罚。”安菁也不力争什么,只是话语间不难听出委屈的意思。 数月前赵启悦一句找到了新的宿主,司徒浩阳便动身前往了南边,她以为这一遭,会将新的宿主带回来,种下血蛊,开始培养,可是谁知那日他们回来,却是没有动手,而且,安菁还能明显感觉出来司徒浩阳有了旁的心思。 他们离开的期间,浮荼大事小情皆是她安菁在打理,包括这些门派的联合和沟通,都是她辛苦在维护,可结果呢,还是得不到司徒浩阳的肯定。 司徒浩阳知她心中不服,回来后听说这事的时候,当日便已训斥过一回。那时司徒浩阳已经料想了结局,但真正到了结局揭晓这一刻,终究还是生气的。 “要是人没了,能有成效,也还算你有功,而如今,人不仅没了,还落了两个在顾卿烟手里,你觉得下一步她会怎么做?” 司徒浩阳这个问题,是在问安菁,也是在问闫阑。 闫阑心中思索,顾卿烟在江湖上对于对手从来不留情面,对于妨碍她的人也没几个放过的。叶瑾梁信中已经提过,这十几人混进去之前已是替换了条命,事情结束顾卿烟以及其一众属下都接受了惩罚,如此下来,按照顾卿烟的性子,定然无论不归城后续再有没有行动,已经是被顾卿烟盯上了。 闫阑想试探试探司徒浩阳,左右都是两个魔鬼,只能权衡轻重了:“我不归城众人皆是莽夫,不知司徒主上有何高见?” 司徒浩阳看了看闫阑,没有直接的回答,而是看向跪着的安菁:“你说呢?” 安菁抬眼,她没有那么多的缜密思维,在她的想法里,本来就是敌人,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本想这么说,但看到司徒浩阳那冷冽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属下不知。”她说道。 司徒浩阳道:“最近不归城不适合有任何浮荼的行动了。” 对于隐患和做事的莽撞,司徒浩阳身边容不下有第二人。闫阑和安菁听罢,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徒浩阳。 以往不归城就像是浮荼的一个暗手和分身,用来替浮荼做一些不便自己动手的暗杀,以及给浮荼做事作掩护。 简单来说,不归城如今的名声,有一半是浮荼打着不归城的旗号来做的,无论结果好与坏都是不归城在明面上承担着。 司徒浩阳的意思,如今便是不再用不归城了,如此下来,浮荼有没有损失相信司徒浩阳没那么傻,但不归城今后没了这个靠山,以往的仇家若是寻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安菁,当初不归城是她招来的,和不归城事务的打理全权在她手中,双影楼、南宫一直是赵启悦在维护,如果不归城就此与浮荼再无瓜葛,她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闫阑上前力争:“司徒主上,浮荼与桃花涧乃世敌,我不归城与浮荼结盟之日起,你我就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我今日有没有正面得罪桃花涧,桃花涧知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便也已经是仇家。” 司徒浩阳挑了挑眉,据他所知,桃花涧在外面混的那可是风生水起,别人巴不得攀着人家,他浮荼怕是唯一能称之为桃花涧仇敌的人,其他的,都算不上。 “哼,在此之前,我所下的命令可曾让你不归城与桃花涧有任何交集?” 司徒浩阳那双具有魔力的眼总是能摄人魂魄,他看着闫阑,闫阑的气焰瞬间下去不少,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闫阑,闫阑愣在原地,仿佛被定了身,想要动弹却挪不了步子。 愣愣的看着那双眼睛,看见了司徒浩阳眼里不自量力的自己,是啊,他们是什么人,在司徒浩阳的眼里不过是棋子,换而言之,在与司徒浩阳有着相似之处的顾卿烟眼里,他们不过是拦路的石子。 两只狮子都在对面,他们的眼里又岂会只注意那小小的石头。 司徒浩阳的话在闫阑耳边响起,闫阑只有木讷的摇摇头,是,以前无论是替浮荼杀人还是扩张势力,都只是在西边活动,连南边都不曾涉足,何来与桃花涧有交集。 那时候如果他不想寄于浮荼之下,抽身而退或许都不会招桃花涧看一眼,现在,这一切都被安菁一道不过脑子的命令打破,想到此,扭头将心中的怨火转到了安菁的身上。 第五十四章 责任之下 碍于司徒浩阳在场,闫阑不好发脾气,只能憋着心中怒火看着安菁,司徒浩阳看看闫阑,又看看安菁。 一拂袖,说道:“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闫城主不如回去想想,还有没有哪些人北方了出去的,我劝闫城主趁着桃花涧还没动手,降低自己的损失。” 闫阑愤愤离去,再留下也无甚意思,他只能回去了,既然事已至此,也无别的办法。 安菁跪了许久了,膝盖也有些酸疼,小动作想揉揉,被司徒浩阳余光瞥见,说了句:“你先起来吧。” 闻言,安菁不确定的看了看司徒浩阳,司徒浩阳无奈叹一口气,伸出手,示意拉安菁一把。 安菁这才伸出手,放在司徒浩阳掌心,司徒浩阳一牵一拉,安菁起了身:“谢主上。” “先别忙着谢,这事还没完。” 安菁刚起身站稳,司徒浩阳就抽了手,又回到位子上去。叫来了赵启悦,也该说说往后的事了。 安菁就知道这事果真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外部处理完了,真正的内部处理就该来了。不多时赵启悦进了正堂,行了礼同安菁一起站在中间。 司徒浩阳看了看安菁,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的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已然没了外人,安菁有话也就直说了:“咱们真的就这么放了不归城了吗?” “不甘心?”司徒浩阳问她。 “不是,属下只是觉得,觉得他们无非是任务失败了一次,既然已经和桃花涧正面为敌了,他正好能完全为我们所用。”安菁说道。 司徒浩阳问赵启悦:“你觉得呢?” 赵启悦方才一直在门外等候,虽看不见屋内画面,但说的话赵启悦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所以现在也不用司徒浩阳多说什么前因后果。 “属下认为对于不归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以见得?”安菁问他。 赵启悦道:“经由这一事,桃花涧势必已经把不归城和我们完全联系到一起,为了不让我们的党羽过满,已经正面冲突的不归城就成了他们第一个名正言顺去铲除的对象。如此一来,在第一回合,我们就已经不占优势了。” 赵启悦分析道,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们讨论着这些的时候,顾卿烟也在石门默默部署着,怎么报复不归城让她和她的手下以及被替换的暗卫遭受的罪。当然这是后话。 “可是,我们现在不也像是在折损自己的羽翼吗?” 赵启悦心想,这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呢,浮荼和不归城还有联系,不归城出事,浮荼是出收还是不出手相助呢?一边要兼顾自己一边要帮他人,这笔买卖现在对于浮荼来说并不划算。 “外人终究只是助力,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赵启悦总结了一下,说道。 司徒浩阳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个完结的意思,索性看着差不多了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探讨:“你们可还记得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复国。” “了结恩怨。” 这二人说了不同答案,末了都相看一眼,谁也没理谁。 安菁说的是复国,赵启悦说的是了结恩怨,从表面上看,意思就已经大不一样了。 司徒浩阳摇摇头,曾几何时,他们从帝都逃窜到胧城,在这里慢慢安稳下来,他问过自己的爹娘,坚守着浮荼是什么目的,当年,他得到的答案是:复国。 复国,多少朝代更迭,都有这么一群人有着这样的心思,但真正成功的又有多少,自灭国至今,朝中两代帝王登基,家中也是经历了三代的人,有过动作,皆都以失败告终。 到了司徒浩阳这里,如果只单论他个人,所谓复不复国,就看天命,他不是不努力,只是在顺其自然的等待所谓时机。如果论家里给他的思想,那么复国,就成了他这一生的责任和重担。 安菁和赵启悦都是和他一同长起来的孩子,安菁家中固有的思想观念更重,加之那一年浮荼受创,她的父亲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讯。那时候安菁刚出生不久,还没有成熟的记忆,长大后看着母亲的难过和不断在她耳边的教育“都是现在的朝廷和桃花涧让你没了父亲。”心中的仇恨之火从小就种下了。 赵启悦不敢说他完全懂得司徒浩阳,但他所说的了结恩怨,也是司徒浩阳退而求其次的想法。国仇家恨,没有谁能轻易的放下,但他们深知,比起朝廷,桃花涧对于他们来说更为棘手,桃花涧就像横在宫门前的一座大山,纵使你兵临城下,过不了这座山,就不算结束。 况且这些年,司徒浩阳身处江湖,渐渐知道了人心力量的可怕,几千几万的精兵或许都不抵一个大的门派一声令下的反抗。 所以,他也在想,身边只留下几个精的门派就足够了,他现在要的,是控制人心,哪怕用蛊。 安菁、赵启悦见司徒浩阳不说话,自己也暂时不敢先说什么,安菁心中打鼓,莫不是司徒浩阳放弃了复国念头? 正想着,司徒浩阳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们还记得就好,要想复国,就要先了解了我们和桃花涧之间的恩怨,再去了解那些人与咱们的恩怨。” “但是,事情终究得一步一步来,不是一朝安插内线就可以解决的事,更何况,还在人的地盘上,眼皮底下肆意妄为。” 说着话的时候,司徒浩阳特意看着安菁说的,他知道安菁一直以来不断催着复国的心思,但操之过急,只会自损。 “只是主上太久没有动作,属下怕主上...” “怕我忘了,贪图安逸了?”司徒浩阳质问,他的人生一直都在被重复,“你是大于国的遗储,光复大于国是你的责任”。他想忘,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吗? 手下一般人皆是大于国的后辈,那么多双眼睛,还有那些还没走的前辈,那么些叮嘱,这都是别人看不见的司徒浩阳。 “属下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此番要是再留下不归城,等桃花涧派人过来,我让你去协助,让你看看顾卿烟是怎么杀人的可好?” 安菁没接触过顾卿烟,但不知为何从司徒浩阳口中说出来的顾卿烟安菁觉得害怕。 “罢了,你两都听好了,从今往后,不得擅自再下和桃花涧有关的命令,其他的你们自己去做,自己收尾。” “是,属下明白。” “还有,让你安排在斜阳城的人不要忘了回报苏探雪的情况。” “是。”赵启悦道。 “接下来过了年关,桃花涧那边八成就要启程了,虽说路上不宜大动作,但也别放松,该跟的跟着,该传消息的传消息。”司徒浩阳说道。 年后碧落宫一行程就该热闹了,各大门派难免会在路上相遇,没准有些不长眼的还能帮他们膈应膈应桃花涧,说实在的,这回顾卿烟下的狠手,确实膈应到他了。 那封信里,叶瑾梁还提到了他暗探过那些尸体,每个人口中的毒药都被取了出来,而且皆没有任何咬破毒药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自尽,顾卿烟已经手起刀落了。 他心想,一个正常女孩子看见血就已经慌了,即使是他手底下或者不归城的女杀手,也很少能够这般速度之快的与男人对抗,大多都还是像安菁,不能说不好,就是少些优势,因此这么对比下来,顾卿烟不容小觑。 况且那回两人简单交手,他的蛊虫少有人能躲过只受轻伤的,顾卿烟却轻易躲了过去,只划破了皮,而他也被顾卿烟带着毒的暗器伤中,趁着寒岩过来,抽身跑了。这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当时被打中的右肩。 “顾卿烟,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你身上有责任,我也有,那就看看咱两最终谁能真正的放下。”司徒浩阳呢喃。 安菁随着赵启悦走在后面,赵启悦知道刚才司徒浩阳提了苏探雪,安菁又放在心上了,未免她再鲁莽做事,赵启悦对她说:“主上在苏探雪身上下了引子,苏探雪不像你我有内力,此番下蛊,主上要大有用处,所以,这个宿主不能出任何一点状况。” 安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一直迟迟不下蛊?” “引子需要一段时间渗入,而且你要知道,这苏探雪好巧不巧是清泉山庄的义小姐,清泉山庄和桃花涧是什么关系,贸然下蛊,你觉得这个人真的能为我们所用?” 赵启悦一步步开导着安菁:“主上教你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你忘了?” “‘控制身体不难,最难得是控制心’。”安菁说道,“控制了心,就事半功倍了吗?” 她在问赵启悦,也似乎在问自己,赵启悦看了看她,反问:“你觉得呢?” 那意思就是让安菁自己看看自己,她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但对于安菁而言,司徒浩阳就像是控制了她的心的蛊虫,让安菁只要一对上司徒浩阳就忘了自己。 安菁想了想,苦苦一笑,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赵启悦看着安菁放开了些,也就和她说着别的事情聊着天走了。 且说闫阑回了不归城,琢磨起桃花涧和浮荼的事,现在因为当时的莽撞,扎扎实实的跌进了桃花涧眼里,正面冲突估计逃不过去了,现如今和浮荼这边看起来也是断了,好在这些年借着浮荼的势,自己也攒了点自己的东西,顶多以后办事收敛着些。 身在江湖,能屈能伸也是一项立足之本,想明白了便吩咐下去,最近行事都多加注意,不要过于张扬,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除此外他还在意那两被顾卿烟留下的活口,为了此回能成事,派去的都不算是太低的杀手,多少是知道点内部事宜的人,麻烦就麻烦在这了:“来人。” “城主。” “找两个得力的的去云墨城附近转一圈,桃花涧但凡有风吹草动,不要出手,速传信回来。” “是。” 下面的人退下,闫阑这才倚着椅子,暗道流年不利! 第五十五章 石门一趟 说回桃花涧,顾卿烟第二日清晨醒来,收拾过后就要去石门走一趟,临出门又问了素心苏探雪的情况,听说昨天后半夜才睡,现在还没起呢。 顾卿烟轻笑一声,拿起妆镜前的锦盒,揣在袖中,就要往外走去了,来到了院中见到寒岩正好走了进来。 “你来的正好,走走走。”顾卿烟轻声说着,拽着寒岩的胳膊就往外走,也不多给人一进来坐坐的时间。 寒岩是一脸纳闷的就被拽了出去,生怕顾卿烟幅度大了再扯到好不容易正在长的伤口:“你慢着点,别一会儿再喊疼。” 顾卿烟听话的慢了下来,和寒岩并排走着,寒岩见她神经兮兮的,问:“怎么了你?” 顾卿烟道:“你觉得我三哥和探雪怎么样?” 寒岩一愣,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倒也顺着她的话,脑补了一下百里墨和苏探雪站在一起的场景,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太搭,于是乎摇了摇头。 哪知顾卿烟也说道:“我觉得也是。” “那你问我。”寒岩不解。 顾卿烟笑笑:“不是啦,昨晚我见探雪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就想过去看看,怕她不舒服。后来聊了几句,提到了三哥,探雪耳朵根子瞬间就红了。” 顾卿烟摘了重点了寒岩说,这把寒岩给说的,一时无言以对,按理苏探雪也不像是能喜欢百里墨那样的人,倒是... 寒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转瞬即逝,顾卿烟再问他的时候,他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想撮合他两人?”寒岩问。 顾卿烟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提醒你一下,小女孩有心思了,你是不是也得留意着点。” 寒岩“嗯”了一下,说道:“来前不久,我爹娘还提过给探雪寻门亲事这事呢。” 这两人就像操着媒婆的心一样一路就聊着这个话题,来到了石门前面的阵前,顾卿烟率先拉住了寒岩,让他止住了脚步:“等等。” 寒岩看了看顾卿烟,他听说过石门前有一机关阵法,一般人不得擅入,而要进石门的人,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走这个阵法。 “没事,有人带着进去就好进。”顾卿烟安慰寒岩道,“不过...” 顾卿烟看了看自己,这里头少不得要动上半身,这样一来自己的伤重新开口的机率就大了几分了,正想跟寒岩商量怎么办呢,忽然就觉得脚下一腾空,被寒岩一把抱起。 “喂喂,你,你做什么?”顾卿烟不得不害羞,手条件反射的捶着寒岩。 寒岩看了眼怀里不怎么安分的人,说道:“怎么,你想自己过去?你能吗?” 显而易见,顾卿烟不能,因着让寒岩跟了来,所以她也没打算让北溟他们派人出来接她。 “那你背着就好了,干嘛抱着。”这会儿的顾卿烟,那小女生的劲儿足足的。 寒岩道:“背着也行,要是我哪步走错了,背后你给我挡着?” 顾卿烟一想,也是,自己本就是因为背后受伤才这么防着,要是寒岩背着她,后背不就又露出去了吗。想明白了,也就不做声了。 直到寒岩问:“顾卿烟,你准备好了吗?” 顾卿烟刚回神,也不管寒岩说的什么,“嗯”了一声,也没说后面的话。 寒岩无奈笑笑:“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走啊!” 这下子是顾卿烟脸挂不住了,想张嘴就咬一口寒岩,发现位置不太对,干脆腾出手在寒岩后颈部暗暗使了劲掐了一下,听得寒岩吃痛一声,顾卿烟开始得意的准备指导。 “别使阴招,好好搂好了,一会儿别掉下去!”寒岩说完,没瞧见顾卿烟在他怀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这才告诉寒岩第一步怎么走。 寒岩抱着顾卿烟稳稳的过了第一步,随后顾卿烟也慢慢专注了,一直在寒岩怀里指导着该怎么走,要不说两人配合默契呢,顺理成章的终于来到石门大门口,门墙上放哨的暗卫打二人刚进入石门界地就已经看见,如今已是开了门,迎接二人进去。 顾卿烟一见有了旁人了,挣扎着就要从寒岩怀里下来,寒岩不放,反问:“今日我要不来,你怎么过来?” 顾卿烟心想,好家伙合着在这等着她呢,偏生就不叫你如意,但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放软了语气,说道:“你有理由不过来了?” 寒岩一笑,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反撩了,罢了,眼见要来了别人,这毕竟她是老大,不能让她丢了面子,就算顾卿烟过关了,手一松,放开了顾卿烟。 刚好顾卿烟站稳,北溟带着冬青、冬鑫他们几个就都过来,一群人就这么过来,平日里见怪不怪的寒岩,也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腾地儿。 “主子。”虽说是十三个人,声音却是一边齐。 顾卿烟忙在他们跪下之前,伸了手:“不用行礼了,都带着伤呢。” 顾卿烟开口,这氛围就是轻松的,这十三人见顾卿烟起色尚好,心中的牵挂和愧疚也就变成踏实了。 “都恢复的还好吧?”顾卿烟知道南柯也没少过来,看他们表面上的样子,倒是都还行。 “托主子的福,这些小伤不算什么。”说话的是北溟,所有人里,就他被打的最多,顾卿烟不免心疼的多看了他两眼。 “没事就好,全当这回涨了教训,下回再让我知道石门还有别人混入,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顾卿烟道,事情过去了,她倒是后知后觉的害怕上了。 冬生年纪小,又爱闹,这些日子他们都伤着,氛围少了几分,方才一听顾卿烟说这话,又一看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们的寒岩,没忍住拿两人打趣。 “主子,那寒少庄主算不算混入的别人。”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所有人,还有一个人在一侧。 顾卿烟抬起手就往冬生头上一敲:“我瞧你是不够疼,早知道让北溟分你几鞭。” 说完这话,寒岩也已经重新回到顾卿烟身边:“多谢各位替四姑娘分担了。”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重情重义,对顾卿烟更是忠心不二,胥少霖他们也是知道如此,所以表面上让石门近一月闭关修炼,但实则直接给他们放了假。 一听寒岩这话,这些个人精,一个个欣喜的表情看着顾卿烟,嘴上忙说着:“寒少庄主不用客气。”心里想着没准哪天就可以直接改口了。 顾卿烟素来没事的时候也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所以也不在乎他们这些个小眼神:“行了行了,反正你们闲着也没事,带寒少庄主四处走走,还有余力就练练手。” 寒岩很少出手,顾卿烟印象里也没见寒岩打过几次,所以其实她还蛮想看见寒岩的比试的。 冬生心领神会,朝顾卿烟点点头,表示明白,和其他几人带着寒岩就开始今日的石门之旅。 顾卿烟来石门找北溟除了看他们的伤势如何,也还有别的事要办,于是留下了北溟还有冬青和冬鑫。 “老鬼在吗?”顾卿烟问北溟。 北溟道:“在呢。”于是四个人先往老鬼的石屋那里去了。 “参见主子。”老鬼上前行礼。 顾卿烟免了礼,感觉石屋的温度比前几日暖了不少,想来是为了早日取毒,做好了准备:“怎么样了?” 老鬼拿过两个小瓶子,递给了顾卿烟:“主子请看。” 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或多或少的液体,看样子是取下了,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能养活一阵子她这蛊虫了。 顾卿烟想着,便从袖中拿出了锦盒,递给老鬼:“如今我将它放在房中养,要用毒虫毒液什么的还得折腾,着实费力,想来搁你这会方便些。” 老鬼不疑有他,接过锦盒在顾卿烟的示意下,打开了锦盒,在看见蛊虫的那一瞬间,老鬼明显的愣了。 “怎么了?有何不妥?”顾卿烟以为怎么了,凑上前去看,但见那小虫子活得好好的,不解的看向老鬼。 老鬼语气惊讶,问顾卿烟:“主子这虫从何处而来?” 顾卿烟和北溟相看一眼,说道:“从一个小女孩身上得来。那会儿还是虫卵。” “主子一直在喂养?”老鬼瞧着蛊虫已经成形,而且锦盒中有血液的味道。 顾卿烟点头,越看老鬼的神色越不对:“你认识这个?” 蛊与毒终究还是有差别,别说是顾卿烟,就连顾宁,到如今见过的蛊虫也是屈指可数,养就没养过了。 谁知老鬼一时没接话,却是扑通一声给顾卿烟跪下了:“请主子恕罪!” “说!”看着老鬼的神色,顾卿烟忽觉得这其中事情不对。 “这个蛊虫老奴认得,乃浮荼嫡传练蛊之法中的血蛊。”老鬼说的这个,顾卿烟知道,“这种蛊虫会根据养蛊者的养法,最后有不一样的效果。” 这个就没有人和顾卿烟提过了,但顾卿烟觉得她有必要知道:“接着说。” 通过老鬼的详细介绍,顾卿烟今日此时才知,这种蛊虫最初形态就是她所知道的血蛊,能杀人于无形,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形态,便是心蛊,心蛊通过药引,先让人体有专属于这种蛊虫的气味,然后等待时机成熟,养蛊的人便可以下蛊,之后养蛊人就可以通过蛊虫去控制人心。 “真有这么神奇?”北溟问,顾卿烟也不相信。 老鬼道:“蛊之一术素来神秘,当年前朝皇室也是因为在某处尝得了甜头,故而学得了此法,然心蛊不好练得,一来得需要寻找最适合控制的人,二来养蛊的人也要花费上更多的心血,且时间长久,所以一般少见。” 老鬼越说越详细,顾卿烟听得头皮发麻,自然联想到了苏探雪身上莫名出现的那股味道,问老鬼:“我问你,你说的引子是什么?” 老鬼道:“这个不好界定,有的在吃食中,有的也可以在味道里,而且每一种引子的味道都不同。” 这下顾卿烟心中猜想已经有了七八分了:“那我手上的这个呢?现在是什么?” “只能是血蛊。”老鬼如实的说道。 “你有办法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对吗?”顾卿烟以前从未过问过老鬼的身世,自她有记忆起,老鬼就在这石屋之中。 顾卿烟已经问到此,老鬼也已经说到此处,也没什么再可以隐瞒的:“如果主子信任,老奴愿意代主子养这蛊虫,虽已不能是心蛊,但一定让它为主子尽最大的力。” “信任?你究竟是什么人?”顾卿烟问。 老鬼如实说道:“老奴本是浮荼中人,原本就一直为他们养蛊虫。” 顾卿烟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北溟和冬青冬鑫已经侧身站在了顾卿烟身前半步。 “几位放心,老奴一直皆无加害之心。那年浮荼蛊虫闹宫中一事之后,我被顾二爷擒获,关押起来让我研究解蛊之法。” 那场祸端由老鬼而起,最终也不是因他的法子而解决,老鬼那是年轻气盛,迟迟不愿归顺,故而也一直没给出解蛊之法,直到后来,蛊虫反噬了浮荼自身,顾宁带着老鬼看到了浮荼因蛊虫大伤元气的那一幕,死的死,活着的不得不逃离帝都、老鬼想要施救,却被顾宁拦下,他们要他也经历一场无能为力。 自那之后,老鬼被顾宁带回了石门,关在了石屋,不打、不审、不言语,就这么耗着,时间长了,老鬼反倒看明白了什么,开始自请做些事情,竟然在石门莫名的安分下来,后来顾卿烟来了,老鬼想起了自己比顾卿烟大个一岁不到的孩子,对待顾卿烟竟然也是柔和几分,但凡顾卿烟的要求是有求必应。 一开始顾宁他们也防着老鬼,后来着实见老鬼没什么威胁,这才放了心。 “老奴武功皆被顾二爷废除,能用的也只有这些瓶瓶罐罐、坛子里、盒子里的毒,但主子在这,比我更知道这些,,你们又常年护在身边,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下得去手。” 老鬼一句话,倒让顾卿烟想起了有一次她过来拿东西,老鬼点了一缕清香,当即顾卿烟就闻出了不对,还对老鬼说了句:“自己的石屋自己不知道,有的东西不能乱用,别伤了自己身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些年,老鬼看见顾卿烟对待身边的人皆是这样一条准则,慢慢的,心也随着时间,发生了转变。 “为何之前不提?”顾卿烟缓了缓神,语气平和了些。 老鬼摇摇头:“不敢提、羞于提。” “那为何我爹他们也不曾告诉我?” “或许是忘了吧。”老鬼道。 顾卿烟叹了一声,屋里待太久,闷得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道:“先起来吧。锦盒我留下了。” 说完顾卿烟出了屋,一时半会儿对于今天这事她要消化一下,千防万防,怎料这十多年石门一直有个浮荼的人在,这么想来都觉得试炼的事可笑。 “主子,那蛊虫真要放那?”北溟问。 顾卿烟道:“先放着吧,他若真有异心,我反倒要那东西也没用了。” 顿了顿,顾卿烟揉了揉脑袋,这后背还没好利索呢,就碰上这头疼的事:“派人去趟我爹那证实一下老鬼的话。算了,北溟,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 “是。”北溟领了命。 顾卿烟摇摇头,这事就先这样吧,转头问冬青:“那两人呢?” 冬青知道顾卿烟指的是不归城剩下的那两,于是说道:“在刑房押着。” “问出什么来了吗?” 冬青道:“一个这两天陆陆续续张口了,另一个...” 要不说不归城出来的都是死士,即使口中没了毒药没法自尽,但也没松口,任由暗卫们使劲儿,熬了两天,北溟下令停一天给他们养伤,好生招待一天,然后继续,软硬兼施这么下来,有一人熬不住开始松口了,只是另一个人还在坚持。 顾卿烟倒是不着急:“无妨,慢慢套,有时间陪他们玩。” 人最薄弱的是什么,不是一刀给个痛快,而是慢慢消磨那份意志,就像老鬼,石屋生活就一个人和一堆瓶瓶罐罐作伴,早已没了所谓开心和忧愁,也没了对生活别的诉求,想死,在石门没那么容易,头还没撞墙上,就有暗卫拦住,毒药就算服下,也能给你再从阎王手里弄回来。 剩下的,也就只剩着熬过余生光阴了。要不是顾卿烟后来总是来这里找毒素,老鬼的生活就真的再没了旁人了。 或许就是这样顾卿烟的不经意闯入,才让老鬼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五十六章 刑房审问 冬青一边给顾卿烟说着情况,几个人一边朝刑房来。进了刑房顾卿烟闻到一阵浓烈的药酒的味道,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声传来的哀叫。 顺着声音过去,来到了用刑的地方。早已给顾卿烟准备好了椅子,椅背还有软垫,北溟搭着手让顾卿烟坐下。 冬青上前说道:“主子,这便是那个一直没开口的。” 如今正被架着,用药酒擦在伤口的周边,药酒火辣,擦在周围不是一般的疼,一开始还能咬牙忍住,不久就见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出了叫声。 顾卿烟调了调自己的坐姿,接过了北溟端来的水,轻轻喝一口,抬了抬手,示意用刑暂时停下。 这边执行的影卫停了手中的动作,那人才稍稍缓过点劲儿,乏力的抬起了眼皮,看了看顾卿烟。 “呵,我还以为他们是怕无法给我交代,弄了个死人在这糊弄我呢。”顾卿烟语气轻蔑。 那人看看如今自己这副模样,身上可见的伤不过是鞭伤,但内里五脏六腑皆没少受罪,这段期间这里虽然没对他们用什么大刑,但小的刺激不断,尤其是审问的时候,面上心平气和,暗里没少受罪。 如今一瞧另一个同伴已经只撑不住渐渐开口,自己也有些挣扎了,今日又见顾卿烟来了,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己的结局。 “既然已落到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毕竟是个大男人,又岂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轻易服软。 更何况前面已经熬过了那么几天,总不能因为顾卿烟一来,就全盘托出,这样岂不让顾卿烟白捡了便宜。 顾卿烟放下茶杯,不屑的看着眼前的人:“要杀要剐?我若想,还能容你说出这话?” 顾卿烟语气带着玩味,说话间嘴角一直微微上扬,说完这话,顾卿烟一手杵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桌面,接着道:“我听说,你那同伙也已经把,你们是谁,谁派来的以及之后什么打算都说的七七八八了,你怎么看这事呢?” 那人扭头不言语,听得顾卿烟的一声轻笑,顾卿烟到不像是一定要让他回答,只是告知他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不说话也无妨,反正我知道你不是哑巴就行。” 曾经一个装聋作哑的人在这里,顾卿烟也撬开了他的嘴,得到想要的信息后让他成为了自己曾经假装的模样。 顾卿烟叫来冬青,冬青递上前一个布袋,在顾卿烟面前摊开了,那里头是不同的大小粗细的飞针,针头都被磨的尖锐锋利,这样的针打入身体,刺痛难耐,但拔下针时伤口又极难寻找。 顾卿烟还在原本的针上浸上了毒液,不足以致命,但能让人难受得挠也不是,抓也不是。 仔细的挑着飞针,顾卿烟从大到小的拿起了第一个:“你说你们不归城好好的西边不安分待着,非听了别人挑唆,上石门闹事,害石门折损了几名暗卫。” “虽说他们也活该,技不如人,白白送了命,但他们家人我还得帮着照料,也得从你们身上给人套还这几条命来。” 顾卿烟嘴上说着,手上的飞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一针扎在了那人左肩处,瞬间一阵酸麻让那人下意识的仰起了头,闷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突,可见那一瞬间有多疼。 众人听闻声音,这才看见那人肩上多了的那根飞针,一旁影卫快速回神拔下飞针,置于一旁。 再看顾卿烟,假装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说道:“这东西把玩着,就总想扔出去,你瞧你的另一边已经被我废了,这下两边平等了,你可以换着疼了。” 可不是,这人就是被顾卿烟穿了琵琶骨的那一个,原先上半身已经半废,现在,可以说上半身出了五脏六腑,皮囊只是摆设了。 那酸麻的劲迟迟不能散去,那人咬着牙,想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顾卿烟看着他那别扭的样子,嫌弃的说道:“他们给过你说话的机会,你不珍惜,我来了,你就先别说话了。” 北溟和冬青几人在顾卿烟身后听着这话,心里都在偷笑,顾卿烟这摆明了是“我没玩够之前,你就挨着吧”的心理,看样子这人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去看看那边情况怎么样?”北溟暗中吩咐冬青,让他看看那边招了多少,要是足够了,他就不插手顾卿烟,让顾卿烟放开了玩。 冬青悄悄退下,去一旁看情况去了,顾卿烟这里的游戏在继续着。 “再有吧,因着你们这破事,我和我手下的人挨了一顿惩罚,我堂堂四姑娘面子往哪搁!”话一说完,这回在场的人是看见了比刚才稍微细一点的飞针又飞了过去,这回扎在了那人的左膝盖上。 那人腿一哆嗦,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左腿使不上劲儿了,原本在幽雾林就见识过顾卿烟的暗器和内力的配合,那时无心他想,如今却是要承认这两者之间被顾卿烟融合的出神入化。 “四姑娘既然从他口中知道了我们是什么人,就该知道我们的属性。”咬紧了牙关,就等顾卿烟玩够了,寻求一死。 顾卿烟道:“不归城,任务终而不归,我知道,不过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从你口中了解什么,你就如此,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了?” “无论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再者,我们不过是些下面的人,四姑娘想知道我们未必清楚。” “噢?是吗?没事不急,你知道什么我便听什么就是。我这人啊,对消息不挑。”反正还有百里墨的雨花楼在呢。 这边顾卿烟玩着,也没跟那人说什么正题,就是一句句的打岔,一会儿问问可有家人,一会儿帮他幻想一下当初要是没有石门这档子事儿,这会儿他们在做什么,听得那人也是一点一点懵了。 北溟反正是习惯了顾卿烟这种问话形式,就全当是站在后头听顾卿烟跟人唠家常了。冬青这边相对就正经了。一问一答倒是说了很多,冬青进来的时候,那纸张也摞了好几页了。 冬青拿起来大概的看了看,基础的信息抖落的也差不多,连带着知道了几个不归城的分散点,能说的也都说了。 冬青坐下,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不归城的杀手也分了不同等级,你们是接近核心的吧?” 眼前的人微愣,然后摇了摇头,冬青对着他身边的影卫道:“给他看看。” 话音落,这人身边的影卫拿出一纸张举到了他的面前。 冬青说道:“你们同伙的尸体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他们当中,有的人肩后的盘蛇是乌色、有的是墨色,这应该是你们等级不同的区别吧。” 冬青说的没错,不归城盘蛇颜色有五种,由下至上分别是淄色、墨灰色、墨色、乌色以及玄青色。 因为是靠盘蛇的颜色来区别杀手的等级,所以从外表并不能看出他们的区别,若不是那天查完尸体,冬青和冬鑫发现这不同,也一时半会儿不好找这个询问口。 “你身上的是墨色,你说你告诉我的是不是得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冬青道。 那人已是报着横竖已经在你们手里,你快问,问了好让他痛痛快快了解的心理,也不别扭,直接问冬青:“你想知道什么?” “除了石门,你们有没有在其他途径试图接近过朝廷?” 这人想了想,摇头:“没有。这是唯一一次和朝廷有关的命令,而且,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是到了是门后才明白的。” “你们城主下的命令?” “确切来说是浮荼的安堂主。” “看样子不归城和浮荼关系匪浅啊。” “石门或者桃花涧中可有你们的内应?” “你们不都可以查到吗?”话音刚落,还是补充道:“没有。” 冬青原本是确信石门里是没有的,但刚才跟着顾卿烟去了一趟石屋,听完老鬼一事,自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这边问的差不多了,冬青拿着记录就要过去找顾卿烟,这人见冬青要走,问了一句:“完事后能否给一痛快?” 冬青回过头:“自有人安排。”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这人被扔回了刑房,瘫坐在地上,眼神逐渐放空了。 北溟见冬青回来,自己也粗略的看了一下记录,将记录给了顾卿烟,顾卿烟放下手中的飞针,先看了看记录。 冬青一看被架着的人,猛喘着气,嘴角还有血渗出来,眼中愤恨的神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一问北溟:“现在到哪种程度了?” 北溟道:“两肩已废,双腿嘛,一会儿只能拖着回去了,你进来前腹部刚挨了两针,吐了口血。” 冬青暗暗点头,不折磨人就不是顾卿烟:“问什么了吗?” 北溟一脸“你还不知道吗”的神情看着冬生:“唠家常了,再唠几句,咱就可以派人去把他心仪的姑娘抓过来了。” 不得不说顾卿烟唠着唠着,还真套出了那人有个心仪的姑娘,在一家乐坊等着他给她赎身呢。 冬青干笑两声,想起图腾一事,上前提醒顾卿烟:“主子,可还记得他身上图腾的颜色?” 顾卿烟那天那有功夫管这个,不记得是自然的,摇摇头,看了看冬青的眼神,说道:“看看他身后图腾的颜色。” 那边的影卫道了一声“是”,上前就扒了那人衣服查看:“会主子,乌色。” 冬青朝顾卿烟点点头,低声说了这颜色的事,顾卿烟抬头,说道:“哟,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留了个大鱼下来。” “说说吧,在闫阑左右手下感觉怎么样?”顾卿烟也不再跟他废话那些家长里短的,转而说起了正题。 那人抬起头,看了看顾卿烟身后的北溟和冬青、冬鑫,顾卿烟也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这几个人,一笑。 “他们可比不了你,成天在我周围,事情多着呢,可是没时间自己去找乐坊女子,不过帮别人找,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有软肋不捏,就不是好的谈判者,顾卿烟一半逗笑一半威胁的把话说了出来。 “你...” “闫阑能把乌色杀手派出来,我倒谢谢他对石门这份心,不过,有机会我也得告诉告诉他,不归城的杀手,还真是不怎么样,好好再****才是。”气人也是顾卿烟的绝活之一。 “你想知道什么?” 沉默了有一阵子,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顾卿烟的耳朵里,顾卿烟微微一笑:“你肯说了?” “我要知道不归城在浮荼的计划里,是什么,要是这次成功了下一步你们要做什么?” 那人一笑:“不归城不过浮屠一颗棋子,如今事情败露,只怕早已经断了关系,至于这次要是成功了,下一步的计划我们也没收到指令,只知道以石门暗卫名义顺利进宫蛰伏,等待时机和浮荼安堂主指令。” “安堂主?幽冥堂?” “嗯,浮荼与不归城的往来都是经过她。” 说了一通下来,关于不归城的事,那人到都是一笔带过,倒是关于浮荼幽冥堂的安菁,说了不少,顾卿烟忽然想起什么问:“不归城和南宫、双影楼的关系呢?” 那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这四者确实联系颇深,但若不是其中之人,外头的人知之甚少,但顾卿烟却似乎都掌握着一些些。 他不知道的是,顾卿烟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袁钊那一本册子,给她省了不少事,不然她一个个摸查下去,估计得废太多的功夫。 “我不过一个杀手,这些并不知道。”他说。 顾卿烟瞧这人又要跟自己打哈哈,二话不说一根飞针直往那人脑门心走,眼见就要扎上,却见停在半空中:“那乐坊女子会不会知道更多呢,毕竟男人在温柔乡里,总是把不住口风!” 这一句话,惹得那人瞪大了眼睛,当时顾卿烟不过提了只言片语,他的神情就被捕捉进而被顾卿烟套了进去,虽说及时补救了自己心仪女子的身份,但他知道,只要顾卿烟没有在他这得到想要的,一查下去,就完了。 顾卿烟收了内力,飞针落了地,清脆的声音在这空间想起:“我身边的人,不说北溟,就是冬青他们也多少知道我三四成的事,据我所知,不归城顶层杀手尚不足十人,你不知?” 原先顾卿烟还不知道他们颜色的区分,只大概知道他们的区分,随口胡诌了一个,胸有成竹的说。 “我若说了,四姑娘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你在跟我讲条件?” 那人无奈一笑,说道:“我知道的不多,毕竟南宫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要不是因为还怀疑自己姐姐的踪迹,南宫不一定和浮荼走得近。至于双影楼,一直以来都和浮荼交好,不知什么原因,但他们中间的往来人是赵堂主。” “我们和南宫来往不多,和双影楼相对频繁,浮荼找宿主或者一些计划的主意参考便是双影楼给出的。” “这么看来,和浮荼最为密切的,倒是双影楼了?” “四姑娘可以这么理解。” 顾卿烟大体明白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一时也没什么想问的了,起身准备往外走,突然回头,说道:“都说不归城的杀手没有感情,原来也不尽然。”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真的没有七情六欲的呢。” 顾卿烟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走了,看着顾卿烟的背影,那人叹了口气,垂下了头,默默想了想,心中明白:石门之外,那些说这里可怕的人,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里的感觉,因为身上的伤可以用痛来形容,可诛心,却是扎扎实实让人说不出感觉。 比起身上那些伤,顾卿烟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和他说的家常,仿佛让他回到了还不是杀手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有家人、还有感情,而如今,再抬头,都已成过往云烟了。 除了杀人,心灵再没了羁绊,心空了,独自跳动,意义又何在呢,耳边传来话语。 “主子走了吗?” “刚走,怎么了?” “那边,没了。” 你看,当话语说尽,自己也觉得自己没了价值,早该服毒自尽的他们,这一刻生命已经到了最后一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紧缩,这才感觉到自己心房好像扎了什么东西。 忽然明白了顾卿烟走之前的那个眼神,那是为他的感情送行,眼皮太重,合上了双眼,渐渐连呼吸也都听不见了。 两个影卫转过身来,身后这个也没了,心口有根细细的针,稳稳的扎着,再一看方才顾卿烟座位旁边的桌子上,原本有七根飞针的布袋,现在只剩下两根中间大小的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个影卫把那副躯体放了下来,另一个影卫将飞针都收好,卷起了布袋,唤来旁人,一起归拢了最后这两具尸体。 顾卿烟出了刑房没多久,便有人来给冬青传话,北溟搀着顾卿烟走前头,冬青快速走两步上来:“主子,两都没了。” 顾卿烟拢了拢自己的披肩,说道:“处理了吧。看看身上能留下什么东西,送回给不归城,这只是我还他们的见面礼,至于他们交待的都交给三哥好生查查。” “是!” 第五十七章 遥看风景 今日来石门要做的事,顾卿烟也算是做完了,便和北溟一同去找寒岩他们,顾卿烟是真没想到自己身边这帮伙子们待客是挺热情,带着寒岩一一经历了一遍他们平时训练的项目,什么摸爬滚打、刀枪棍棒、暗器机关、上蹿下跳好不欢乐。 顾卿烟和北溟在训练场寻摸了一圈愣没找到人,倒是听了一圈影卫暗卫对寒岩的称赞。顾卿烟也是无奈,问北溟:“他们这是干嘛呢?” 北溟干笑两声,真话不宜说,默默在心里回答:“还不是怕您这小祖宗被欺负了,这是集体先给个下马威和测试呢。” 感情顾卿烟和寒岩的事,全世界都明白着,就顾卿烟愿意自己朦胧自己的眼睛和心理。 冬鑫正好见一暗卫过来,拦下了人问:“寒少庄主呢?” 暗卫行了礼,回道:“回主子,公子,寒少庄主他们在后面马场呢。” “跑马场去做什么?”顾卿烟问,石门后面西北角早些年开辟出了一块平整地方,装门给桃花涧整个谷里养马用,因为离着石门近,所以划给了石门,让顾卿烟监管着。 暗卫说道:“说是要见识见识寒少庄主的马上功夫。” 顾卿烟一乐,说着:“咱们也过去瞧瞧。” 拉着北溟冬鑫就去了,还不忘回头跟暗卫说:“一会儿要是瞧见了冬青,也让他过来。” 马场这边可是热闹,冬生和寒岩纷纷选了马,绕着跑了一圈适应了马,就开始了马上功夫的切磋,这两人,你一招我一式,谁都不让着谁。 别看冬生身上还带着伤,但丝毫不占下风,应对起寒岩游刃有余,寒岩一开始还放着点水,毕竟对面是伤者,但一见这架势,慢慢也来真的了。 顾卿烟来的时候,两人正打得不分你我,周围人见顾卿烟,要行礼,被顾卿烟拦了:“好好观战,没准你们也学学。” 冬生驭马之术在十二幽灵卫中属于上乘,再加上自身擅长躲闪式的灵活攻击,有一时间倒是压制住了寒岩,寒岩素来稳当,攻守兼备。 前半段时间基本靠防守,大量耗去冬生的体力,到中间回合冬生体力下来,自己慢慢提升了攻击,冬生灵活变通,转换了方式一面防守一面养精蓄锐,,到了后半段,两人皆猛然发力,打的一顿精彩,周围一片叫好,但最终冬生还是被寒岩找到了空子,连着三招落了马,切磋结束。 顾卿烟也在人群中拍手叫好,冬生和寒岩都走了过来,冬生抱拳拱手:“主子。” 顾卿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近了就能感受冬生一直压着那不太平稳的气息:“学到了?” “是。”冬生道,以往他出手总是要速战速决,所以前半段他都是最猛的那个,到后面就会因为消耗太多而容易让自己乱了气息,出现漏洞让别人攻击。 这回和寒岩过招,自己倒是从寒岩身上学到了要合理分配自己精力这一点了。 “你的事办完了?”寒岩见顾卿烟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就主动说道。 顾卿烟转头看向他,笑着点点头:“他们都带你经历了什么?” 寒岩一听这话,一笑:“你不都知道?” 顾卿烟说了声“好吧”,便问冬生:“下面你还想带他去做什么?” 冬生道:“本想去荆棘林来着。” 顾卿烟听罢,寒岩去倒没什么,但是他们去:“你们身上的伤不嫌重?” 冬生抓了抓后脑勺,嘿嘿一笑:“所以就想着马场溜达完,再想想。” 顾卿烟看了看时间,午时也已经过了好久,大家想必也都还没吃饭,于是说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想想,毕竟咱们石门训练,你们早上经历的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不是?” 顾卿烟一说这话,和她心灵相通的这十几个人,立马就知道顾卿烟憋着坏要往寒岩身上是呢,一瞧顾卿烟找他们一眨眼,此事,就这么妥了,纷纷先散去,准备今日中午的大聚餐。原地就留下了顾卿烟和寒岩了。 顾卿烟也没说什么,从马棚里牵出了自己的爱驹,这是一匹银鬃蒙古马,还是胥少霖他们当年买马的时候非说和顾卿烟配,就这么送她了。 纵身上马,寒岩见她没什么不太好的反应,倒也上了马。 顾卿烟道:“反正他们去了也没咱们什么事,我带你走走吧,从这马场过去,有处地方风景极好。” 说着打前头带来,寒岩紧赶了几步与顾卿烟并排:“你以前在石门也是这么训练的?”想起早上自己大致经历了一下石门的练习,问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然后解释的说:“其实我们训练每个人也都有专攻,不是非得什么都会。,你看你见到了刀枪棍棒,我就会剑就好,其他的不趁手,也就不学了。” “基本都是对练?” “嗯,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教我之后,大多时间都是在对练。”这一点就和大部分门派不太一样,大部分门派都是一起熟悉一招一式,二石门乃至整个桃花涧不是。 他们是每个人都有专长,像顾卿烟的暗器轻功、北溟的隐藏攻击和辅助、冬青的剑、冬鑫的走位、冬生的灵活攻击。这就使得虽然基础招式是那些,但如何运用好全看个人的修炼,琢磨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一套。 这一点寒岩今天也见识到了,每个和他切磋过的人虽然招式大体一样,但用法却不怎么相同,这就让他无法用同样的方式去攻击他们。 对此顾卿烟是骄傲的,毕竟出了石门和桃花涧,对面面对的敌人形形**,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对付什么样的人,减少自己不必要的损失和麻烦。 “我听他们说,石门有自己残酷的淘汰制度。”寒岩道。 顾卿烟笑笑:“是啊,其实我已开始也想不明白师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制定,这个淘汰制度就像今日,如果你和冬生之间是一场挑战,冬生输了,便是降级,哪天他降到了影卫,你便有权决定他再输是杀还是留,但就算留下了名,也会被逐出石门。” “后来你知道了为什么?” “嗯,接管石门之后知道了。因为人心,在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挑战中,你可以看出很多人心,是单纯的挑战还是意有所指?是光明正大还是搞了小动作?慢慢也就看明白了。” “如果那样的人赢了呢?” “不会赢的,因为他耍一次小聪明,背后就会有一个比他高一阶或者两阶的人等着他,那也是石门唯一可以高阶挑战低阶的事。” 说到这,顾卿烟看向寒岩,一笑:“面子、尊严有时候是很重要的因素,时间久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后,石门中的人,至少对待同门心思就纯粹太多了。” 这一点寒岩不否认,看看现在的石门就能看出来。 “再有,因为这样的淘汰,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天自己将面临变换,所以都把心思放在练功上,包括十二幽灵卫、北溟他们四个以及我。” 顾卿烟天生有一种高傲,她既然已经在这,就不会允许自己输给下面的任何一个人。 寒岩逗顾卿烟:“有人向你挑战过吗?” “有,不然我怎么服人。” 顾卿烟和寒岩的聊天说的云淡风轻,可眼中的坚定却从来没有变过,寒岩今天是见过石门基础训练也和人过过招的,所以他知道站在这个位子上的顾卿烟,说出这些话的背后,是有着多么强大的韧劲儿和毅力。 一般女孩子,受了累受了苦,擦破点皮就会委屈就会哭,而顾卿烟呢,他记得冬生他们说过的话。 “我家主子在我们面前都是和我一样一起训练,我们脏了脸,她也是,我们摔下梅花桩还得闷哼一声,我家主子二话不说拍拍身上继续。” “我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经常的事,更别说细皮嫩肉的小女孩。” “有一回夜里我们看见主子悄悄的哭,但一听见有人的脚步声,立马就收住了眼泪,隔天照旧又和我们有说有笑的训练。” “穿荆棘林、断崖攀爬、还有心智练习哪样不是比我们更投入。” 这些话语不断在寒岩脑海里闪现,看着顾卿烟,寒岩问:“顾卿烟,为什么这么拼命?” 顾卿烟停下了马,看着远处的风景,说道:“寒岩,我付出十万分才有的今天,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的苦,但看见我的人却不会去想这些。他们只想要我的命。” “如果你不认识我,你不曾像三个哥哥一样在意我,又怎会觉得我所经历的这些是在拼命,或许你也会像更多人一样,觉得这不过是正常的事。” 顾卿烟年岁不大,但有时候看事情却很通透,她说的句句在理,人前的模样别人只看见这表面,而对于身后所有的付出,他们不过是会一句带过。 “谢谢你,能看见我的背后。”顾卿烟对寒岩说。 这世间能有一人心疼那些努力和付出已是万幸,而那个人就在身边,何须说不出口一句谢谢。 寒岩靠近顾卿烟,牵了牵顾卿烟放在缰绳上的手:“傻丫头。” “你看。”顾卿烟忍住想哭的冲动,让寒岩看向远方,“我那时练功累了,就会一个人跑到这来看风景。” 寒岩顺势看去,山下有树林、有村庄、有田地,天空中偶尔有鸟飞过,视野是辽阔的,看久了心就会慢慢打开。 两人不再说话,顾卿烟任由寒岩握着自己的手,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远处静好祥和的风景。 第五十八章 行极乐居 午间石门来了次大聚餐,正商量着下午带寒岩上哪转转,顾卿烟眼珠子一转,倒是想了个好去处,冲北溟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北溟依言过去,顾卿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见北溟点点头,经过冬青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冬青跟着北溟出去了。 等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顾卿烟跟寒岩说:“带你去个好地方。”眨了眨眼,连忽悠带拉的硬是带着寒岩去了下午的目的地。 那是石门一处单独出来的小院,小院不大,但能看出是江南水乡的建筑风格,木廊庭院几许,小桥流水人家。 院门口左右两边木匾上写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支卷云舒”,中间匾额是这小院的名,曰“极乐居”。 “这是什么地方?”寒岩问顾卿烟。 顾卿烟道:“极乐居呀。” 说着,顾卿烟引着寒岩进了院门,一进院子,走了几步路,两个长袍少年便手持托盘走了过来:“参见主子。” 顾卿烟拿起面前托盘上的有个环佩,系在自己腰间,又指着寒岩面前的托盘问他:“你选哪个?” 那个托盘里有一枚玉佩,和一个锦囊,寒岩见顾卿烟挑的是环佩,自己便也想拿了那玉佩,刚伸手要拿,顾卿烟拦住了他,替他拿过玉佩,别于他的腰间,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会带你看这里的风景,记住,勿忘本心。” 说完,也不管寒岩现在是个什么表情,顾卿烟便随着另外一个少年从右边的圆拱过去,走了右边的木廊。 “寒少庄主,这边请。”寒岩面前的少年伸手,带着寒岩往左边去,和右边是对称的圆拱,进去也到了左边的木廊。 顺着木廊往前走,周边种着松柏,倒是四季常青,木廊边是一条小沟,有溪水缓缓的流淌,偶尔能看见几条锦鲤游在其中,中间便是庭院,有一座小石桥,往对过看去,还能看见顾卿烟款款而走。 极乐居是几乎对称的一个院子,要说不对称的地方,可能也就是这些花花草草的了。一边走一边有丝竹之音缓缓传来,伴随着一阵淡淡的香气,心绪开始逐渐的放松,寒岩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渐渐沉浸在了这氛围里,心中杂念正在渐渐散去。 来到一处小亭子,直着走是木廊的另一端,而往左去则可以看见一个小屋,寒岩再往对面看,却不见了顾卿烟的影子。 “寒少庄主,您想往何处去?”那少年问他。 寒岩回过头来,比起一眼就似乎要看到底的正前方,毋庸置疑他对左边的小屋更感兴趣。少年见寒岩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于是说道:“属下可暂时帮寒少庄主保管披风。” 寒岩也发现了似乎这里比外头暖很多,所以也顺其自然的脱了披风交给了少年,然后在少年的指引下,独身去了小屋里。 推开门的一瞬间,寒岩愣了。那小屋里的布置和清泉山庄老夫人屋里的布置一模一样,而此时老夫人就正坐中间,手边一侧是寒卓,一侧是何婧,还有陪着老夫人聊天的苏探雪。 “奶奶?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寒岩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 何婧说道:“听探雪说烟儿这孩子受了伤,我们就都过来看看。” “可是这...你们为何来了也不说一声?” 何婧和寒卓互看一眼,老夫人乐着说:“烟儿和探雪这两丫头憋着给你个惊喜呢。” 如此,寒岩也暂且没了心中疑问,一同坐了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聊起了天,说起了寒岩和苏探雪各自的婚事,寒岩说道:“现如今还不是时候。” “你这孩子,不趁热打铁,什么才算时候?”何婧问。 寒岩道:“顾卿烟虽说没有直接拒绝我,但她心中终究还有比这事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就算我们现在稍微有了点进展,但也还不到那一步。” “那你可得抓紧啊。”寒阴氏提醒他,“这丫头可以一时没有这心思,但不能一直没有这心思,万一哪天,她报着无牵无挂的心去做一件事,你后悔也来不及。” 寒阴氏一句话,正好说中了寒岩的心事,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甚至他有时候已经看见了顾卿烟身上发生这种可能的场景,所以他内心深处也在担心,也在打鼓,这导致了即使他能对胥少霖说出承诺,但这份承诺却不敢在顾卿烟面前提起的心理。 寒岩看了看寒阴氏,转移了话题:“爹娘不是已经在给探雪看好人家了吗,可有中意的?” “岩哥哥!”苏探雪心想说着寒岩呢,怎么就话锋一转,跑自己身上来了。 寒卓轻叹了口气:“我们已经修书探雪的爹爹,这事也得他参与才可。” 这时的苏探雪倒是说了话:“小女不急,还未跟着岩哥哥出去见见世面呢,等见了世面再回来,也不迟。” 敢于发表自己意见的苏探雪倒是让寒岩吃了一惊,但再瞧这姑娘,说话间心里定是想到了谁,否则不会脸上染上了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娇羞。 寒岩心想他私底下一定要让顾卿烟帮忙问上一问。这屋里正说着话,屋后外面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寒岩跑了出去查看,却见身着清泉山庄服制的几个师兄弟刀光剑影的打在了一起。 此时的寒岩根本没有察觉哪不对劲,喊了两三声“住手”,没人搭理他,看见一旁有一把剑,执剑而上,分开了打斗中的几人:“都是师兄弟,如此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师兄弟?”其中一人说道,“寒岩,你身为少庄主,还记得我们是师兄弟,可他们却不一定记得。” “二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是谁觉得清泉山庄没有留下的意义了,带着剑一走,这一走就是多少年,现如今看清泉山庄又被碧落宫直接邀请,觉得势头又回来,就屁颠屁颠又来了!” “山庄这么多年不涉江湖事,庄内弟子还有多少你我心里皆有数,我回来也是想要出一份力,总不能往后再提清泉山庄,除了几把剑就是和桃花涧的关系吧!”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寒岩头疼,大喊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确实,清泉山庄这些年涉足江湖事务不多,在江湖中原先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也有些下落,山庄以前前来求学的弟子络绎不绝,这两年少之又少,庄内原先的弟子,也因为觉得在山庄里没甚意思,纷纷接二连三的提出了下山。 为此,寒岩也曾像寒卓提过,但寒卓似乎不曾在意在这,一切都以顺其自然为准则,父子两为此事也没少争论过,后来寒岩刚脆也离了家,隔三差五在外面游历,若不是庄内说接到了碧落宫帖子,寒岩也不会爽快的就回去。 “山庄整顿是必然的事,且不管是否有新弟子加入,你们,是不是也该先放下心中芥蒂。”寒岩说道。 此时的他没有意识到,经历的这两个画面,都是他内心深处所思虑已久的事。 与师兄弟说完话,寒岩似乎是有些累了,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的累,这些年,他心底多少是有些看不惯父亲将清泉山庄如此置之,可他自己,不也没因此而去做什么来改变吗? “怎么了?”顾卿烟的声音在寒岩耳边响起。 寒岩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他隐约记得顾卿烟应该是在他所处地方的对面。 顾卿烟微微一笑,蹲下身来,因为寒岩坐着,所以顾卿烟看他稍微仰着头:“我见你面有愁容,就过来瞧瞧。” “你说,和你的三个哥哥比起来,我同样是作为山庄的少庄主是不是很不称职?”寒岩看着顾卿烟,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与表现,问顾卿烟。 顾卿烟第一次主动地伸手轻抚寒岩的脸,说:“我倒希望你不要把所谓责任看得太重,过重了,那就是你的负担。就像桃花涧背负着的东西,我们也不想承担但它就是被均分了下来。” 寒岩无力的点了点头,顾卿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这样的神情我第一次见,但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否则,我怎么放心把我这小命交到你手里。” 说完,顾卿烟自顾朝前面走去:“我在前面等你,别迷路了。” 寒岩抬头,顾卿烟话语声还在耳旁,可眼前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无奈一笑:“还是跑的那么快。” 呢喃自语的往前走,毕竟那个傻姑娘还在前面等他呢。前面有个小拱桥,反正也没别的路可走,寒岩径直过了拱桥,再转过一个拐角,便见眼前路宽敞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花坛、果树、亭子,原来是到了一个小花园。 四下寻找顾卿烟的身影呢,经过一座假山,便见后面有人站在不远处,本以为是顾卿烟,还未出声叫她,就发现身高体型又都不太相符,倒像是个男子。 “卿烟,求求你,不要杀他。”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苏探雪的声音。 苏探雪在为谁求情,寒岩加快了脚步,顺着声音很快就出现在了那个范围内,定睛细看,顾卿烟一手拿着鞭子,眼神死死的锁定前方。 站在顾卿烟对面的不是别人,竟是司徒浩阳,司徒浩阳虽是双手下垂,却能看出在暗暗使劲儿,看着顾卿烟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狠意。 两人的呼吸似乎都有些不太平稳,周围的花草也有残败的痕迹,向来是刚刚结束了几个回合的战斗。 而苏探雪就拦在司徒浩阳的身前,眼里、语气里全是请求,请求两人不要再大动干戈,放过彼此。 顾卿烟哪里肯,没好气的说道:“你让开,你身后的人我必要了他的命,你与我无仇无怨,别碍我事自然无事。” “探雪你让开,这不单单是本座和沁蕊帝姬的事,也是浮荼和桃花涧的事,更是前朝和当朝的事。这些皆与你无关。”司徒浩阳也说道。 苏探雪执拗这劲儿,说不让就是不让:“不,冤冤相报何时了,各退一步有那么难吗?” 顾卿烟不想听她废话,一甩鞭子,四周回荡起这一声鞭响:“你不让开,就别怪我残忍。” 说着就挥鞭而去,寒岩见状想也不想立马挡在苏探雪身前,抓住了顾卿烟那一鞭,往手上一勒,一阵痛感。 “你做什么!”顾卿烟怒声说道。 寒岩不希望看见有朝一日顾卿烟和苏探雪站在对立的两端,一个是他的义妹,一个是他的心上人,他无法很果断的就下抉择。 在武力值上,苏探雪明显是弱势的那一个,所以当顾卿烟一鞭下来,他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苏探雪这边。 “丫头。” “你也要与我对立?寒岩,你知道我与司徒浩阳之间,我定要一个他死的结果!” “哪怕不顾情谊?” “哪怕不顾情谊。” “你答应过,不会伤害探雪的。” “我只说过,尽量,但她,现在在保护我的敌人。” “顾卿烟!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你能让她让开吗?” 这对话一来一往之间,寒岩也模糊了自己的立场,他想让两个女孩都相安无事,可眼前的顾卿烟却步步紧逼。 看着顾卿烟急红了的眼睛,寒岩忽然意识到什么,松开手里的鞭子,就见对面的顾卿烟找了机会就朝自己挥鞭而来。 寒岩忽然想起那句“勿忘本心”,灵光一现,也朝顾卿烟开始了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寒岩将顾卿烟打倒在地,说:“你不是她。她古灵精怪,不会没有办法缓解刚才的场面,而且,她刀子嘴豆腐心。” 走出花园,寒岩一路回了正院,从正屋的偏门进去,他本以为顾卿烟会在这,可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出了屋外,见顾卿烟站在院中,手里抱着他的披风,正朝他微笑着,似乎就是站在那里等他一样。 挪动着脚步走了过去,寒岩不确定的喊了声:“顾卿烟?” 话音落,见顾卿烟主动走向了自己,把披风给自己披好了:“等你好久了。”寒岩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现实。 顾卿烟带着他进了正屋,北溟和冬青带着两个少年双双出现,行礼,看茶,然后下去了。 顾卿烟问寒岩:“怎么样?你应该又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吧?” 顾卿烟一脸大发慈悲的样子表示,只要寒岩问,她就认真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 “极乐居,使我们用来练心智的地方,刚才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内心深处那些不愿表露或者你害怕表露的事情,他们或许还不是心魔,但如果你不能克服,它便有可能变成心魔。而极乐居要做的就是要让进来这里的人看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然后控制它。” 顾卿烟这么一说,寒岩就明白了:“我怎么入得幻像?” “丝竹之音,还有那香。” 此刻丝竹之音尚在,寒岩到警惕起来,顾卿烟一笑:“别担心,现在只是丝竹声,香已经灭了,还有这茶里也入了解药,不会有事的。” “石门的人都来过?” “嗯,大哥二哥三哥和我,东篱南柯西决北溟,十二幽灵卫以及我石门一个小影卫都必须经过极乐居。” 只有经历过心智的磨炼,往后的大风大浪,都会看成平静,人最能让自己胆怯的就是内心不愿直视的东西。 “不过极乐居没有次数限制,也不限制它的用途,有的人为了克服恐惧而来,有的人为了看透自己而来,也有的人为了放松自己而来,但不管是哪种,我们都只愿从这出去的人能有收获。” “我想我是有了。”寒岩道,此时的他内心对于某些事,已经悄然有了自己的决定,是走这一程下来的收获。 二人喝了热茶,歇了歇就往外走了,顾卿烟说要带寒岩去看看石门最危险的地方,寒岩便跟着她走着。 “你知道你大哥他们的心魔吗?” “大哥的心魔是个女子,二哥的他从来都不愿意说,也没什么迹象表露过,所以不知道,三哥说他的是被人贩子辗转卖了几次,卖进了杂耍班子的那段时光。” “至于我,是那场大火和那些忘恩负义的眼神,北溟和我差不多,东篱和西决我不太清楚,南柯的似乎和他幼时经历有关。” “十二幽灵卫嘛,他们人数太多,我记不住。” 第六十一章 一双眼睛 卿烟她们从族长家出来时间尚早,街边的小摊还正在搭建中,三人溜达了一圈,发现小镇人比她们刚来的时候多了许多。 顾卿烟一个转身,闻见了香香的烤地瓜的味道,带着依依和苏探雪寻着味道就去了。见巷子口,正好就有一卖烤地瓜的,是顾卿烟来小镇常吃的那一家。 卖地瓜的小伙都认识她了:“四姑娘来了。”说着招呼他们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赵大哥,生意怎么样啊?”顾卿烟见了老熟人,跟着就聊了起来。 这赵大哥给顾卿烟她们一人拿了一个地瓜递了过去,脸上笑容难掩:“今年天冷,买烤地瓜暖手的多。” 顾卿烟哈哈一笑,他家地瓜是真的很香很甜,附近总有人慕名前来,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就又来了几个人买地瓜,顾卿烟道:“我们就坐会儿就走,你忙你的。” “好嘞。”说完赵大哥转身回了她的地瓜炉子边。 苏探雪可没忽略这赵大哥脸上像是涂了什么的印记,刚才见顾卿烟和他聊天,就跟没看见似的,苏探雪不禁有些好奇,问顾卿烟:“卿烟,这个赵大哥脸上涂得是什么?” 顾卿烟看了看,给苏探雪解释道:“这是小镇的一种风俗,从哪来的我不知道。” 顾卿烟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觉得还不如说不知道呢,正好赵大哥那边那几个人走了,听见苏探雪的疑惑,便又和她们聊上天。 赵大哥指了指自己脸上,说:“这个呀,姑娘莫怕,这是我们一种在破旧节的习惯。是一种驱邪祟的表示。把自己画的凶一点、难看一下点,什么野兽啊怪兽啊看了也会害怕,就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那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吗?我看别人还没有。”苏探雪说道。 赵大哥看了看四周,笑着说:“嗨,这都是老传统,现在大家为了美,大多都会选择戴面具。” 说着还不忘看了看顾卿烟。 顾卿烟一笑,戴面具这事又不是从她这里来的,看她也没用啊。 赵大哥接着说:“慢慢的画脸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出来做生意的小摊小贩或者是老一辈的长者们了,我是今儿出摊早,所以就先画上了,一般再过个两刻钟,所有摊都支上了,大家就都这样了。” 说完指了指四周,这才没多会儿的功夫,苏探雪果真见四周有的已经支起摊的小贩脸上也都多了涂涂画画。 “一会儿呀,不单单是这些摊贩,连小镇的人都会戴上面具游玩呢。”顾卿烟见赵大哥又忙上了,就自己给依依和苏探雪解释。 “四姑娘,我们也要吗?”依依问,带着点小期待和兴奋,戴着面具是美的,这个观点是她从顾卿烟身上看到的。 顾卿烟戴着面具化着妆,神秘的美丽在依依第一次见顾卿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一颗种子。 顾卿烟瞧着左右二人期待的眼神,说:“当然啦。” 戴上面具,谁也就都看不出来了,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甩掉身后那双眼睛了,顾卿烟是这样想着的。 方才在赵大哥和苏探雪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就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们,顾卿烟有意识无意识的有余光查看,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今天小镇门户大开,破旧节因为这些年越来越好玩,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小镇的今日注定是热闹的,顾卿烟原本以一种轻松地心态而来,但刚才那种被人盯着的异样之感,让她一时间提高了警惕。 今日身边并没有带任何暗卫,自己身边两个姑娘都是不会武功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弄,顾卿烟在短时间内已经在心里开始计算各种的可能。 但是还没有确定,所以顾卿烟暂时没什么可说,也不好有什么动作,方才赵大哥提起面具,正好就提醒了顾卿烟,所以她就有了想法。 三人在这坐了一会儿,和赵大哥打了声招呼便走了,顾卿烟边走便注意着身边的情况,外来的人还真是不少,茶楼和刚才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 但茫茫人海,顾卿烟还是察觉到了身后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眼睛。 “主上,你说她发现了吗?” 茶楼上,一个身影在不起眼的位置观察着街上的举动,有人在他的身边问他。 他邪魅一笑:“发现了。” 他的语气似乎丝毫不在乎顾卿烟是否发现,说的轻松,他的眼神只在另外的一个姑娘身上停留。 顾卿烟带着依依和苏探雪去了老易的酒馆,老易一家子正忙着打酒呢,一见顾卿烟来,老易迎了上去:“诶呦,我的小姑奶奶...” 老易话还没说完,顾卿烟朝他使了个眼色,老易往顾卿烟身后,外面的街道看去,斜对面的小摊似乎有个男的正假装很自然的转身过来看。 对上老易的眼神,眼神立马瞟朝了另一个方向,老易察觉事情不对,忙把顾卿烟和其他两姑娘请进了里屋。 顾卿烟问老易:“易叔,依依和探雪我先放你这。”顾卿烟还是不放心,打算主动出击,省得拖长了难受。 老易明白了顾卿烟的意思,点了点头,问道:“可要派人告诉谷主?” 顾卿烟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一趟就行。今日镇上本就人杂,别乱了就行。”回头一想,又说,“若一会儿还进来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不要妄动,派人暗地里去族长家请我三哥。” “四姑娘放心。”老易回答,二人是悄悄说着这话,没让依依和苏探雪知道。老易先出去给外头的儿子和老婆交代一声。然后再进了后院。 顾卿烟上前对依依和苏探雪说:“刚才那是易叔,上回你们喝的酒有大部分是易叔教我酿的呢,咱们来这也不能干吃人家的,我想着从易叔这挑点好酒,晚间带过去。” “几位姑娘跟我来,我带你们上酒窖瞧瞧去。” 说着老易打前头带着苏探雪和依依,顾卿烟故意慢慢落着两步走后头,趁两人不注意,顾卿烟一个闪身,反倒大摇大摆从老易家正门出去了。 那人见顾卿烟一人独自出来,心中有所疑虑,往不远处茶馆那位置瞧了瞧,见上头的人给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去,也无话可说,只能跟了上去。 这中间就出了一个问题,老易家酒馆那是茶楼视线的盲区,所以茶楼上的人并不知道是顾卿烟一人出来。 顾卿烟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确实有人,找了个地方一藏,等那人走近,四下张望,不见顾卿烟人影之时,顾卿烟暗处瞄准了一发孔雀羽,直打那人脑门心,一下子就断了气了。 见地上躺着的人不动了,顾卿烟这才现身,在这人身上左翻翻右找找,除了找到一张银票,什么都没有,瞬间没了兴趣。 拿着银票,转身走了,重新回了老易的酒馆,边走边琢磨,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职业的,倒像是临时从哪雇来的,而且这样的人身上,不可能有那种气势,所以,顾卿烟肯定,危险还没完全除去,那双盯着她们的眼睛,绝对不是这么一个小人物。 顾卿烟回来时,路上有个摊正好把面具支起来了,顾卿烟买了三,确认身边没有一样的感觉,这才揣着回了酒馆。 刚把面具放下,正好老易带着苏探雪从酒窖出来,苏探雪还说:“卿烟我们还找你来着。” “易叔酒窖有岔路,我老容易走错。”亏得顾卿烟以前去过老易的酒窖,随口编了个借口,其实走错这事也是有的。 “你们感觉怎么样啊?”这时候老易的夫人进来了,跟苏探雪他们说着话。 顾卿烟趁机问老易有没有旁人来过,老易看了眼儿子,儿子冲他摇了摇头,顾卿烟也明白了,但与此同时她的担心又多了一重,盯着她们的人呢是为谁而来,她、苏探雪、还是依依? 老易也没多问顾卿烟,顾卿烟挑了几坛酒,让老易给族长家送去,老易问起要不要告诉胥少霖他们,顾卿烟道:“你别当着族长说,免得他担心。” 顾卿烟要是自己在外头遇到这种事,也就罢了,自己能解决,但如今她是带着一个宗二爷的徒弟,一个清泉山庄的义小姐出来,莫名觉得烦恼。想想还是告诉胥少霖让他们知道知道也好。 老易送酒去了,顾卿烟也总觉得不能带着她们这躲一下,那呆一下的,干脆把面具递给了苏探雪和依依:“带上吧。” 苏探雪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们刚才来时什么都没买呢。 顾卿烟一看苏探雪这表情,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老易的儿子,手暗暗指了指面具,老易儿子心领神会,抢在苏探雪开口前,说了句:“刚才有卖面具的打着经过准备支摊,我瞧着这几个面具好看,先给买下为三位姑娘准备。” 苏探雪一听,顾卿烟的朋友还真是都挺好的,客气了两句也就接受了,顾卿烟暗暗松了口气,向老易的儿子抱了抱拳以示谢意,带着苏探雪和依依就出了酒馆了。 茶馆那边那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感觉事情不太对,让身边的人:“你去看看,隐蔽处哪里有没有躺着一个死人。” 身边人眼眸一惊,明白了,出了茶馆,四下找人去了。独留那人坐在哪个角落,看着并不能看见酒馆的方向:“果真是四姑娘。” 第五十九章 不是一人 顾卿烟一路和寒岩说着话,带着他往断崖去,寒岩一摸腰间,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问顾卿烟:“那块玉佩呢?” 顾卿烟回过头来,说:“给你披披风的时候拿下来了。” “那个有什么作用吗?” “为了防止你走火入魔,其实,那是解药。” 顾卿烟本来一开始在想要不要告诉寒岩,但她相信寒岩用不上,所以也就没多加说明。 断崖离极乐居倒不是很远,没多会儿的功夫 两人就看见了顾卿烟说的那棵大树,正欲再往前走几步,“嗖嗖”两声两边窜上来四道身影,前后各两的把顾卿烟和寒岩围在中间。 “参见主子。”四人皆是一身玄墨色的衣裳,和这断崖的颜色一样一样的,拱手抱拳齐声说道。 顾卿烟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天没别的事。” 说完,四人瞬间没了身影,寒岩在顾卿烟的示意下顺着那四个人消失的位置看过去,见悬崖边果真垂挂着一条条绳子,但往底下再看,绳子没入崖下丛林,看不见头。 寒岩想起顾卿烟和苏探雪提过的差点掉下断崖一事,拧紧眉头看着顾卿烟,顾卿烟站在不远处,乖乖站着的模样倒让寒岩放心了。 寒岩回到顾卿烟身边,见顾卿烟指着那树跟他说:“若是你初秋过来,就能看见我说过的那个好看的果子了。” 现在那大树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干精壮,但伸出断崖外的那几只,看着就让人心惊,顾卿烟果真是个不惜命的。 在断崖没呆多久,顾卿烟和寒岩两人就下来了,北溟上前说道:“主子,二爷带着依依姑娘过来了。” 宗越带着依依过来是来见依依原先在石门的几个朋友。 依依今天快到午时了才醒了过来,喝了宗越的解酒药,晕头转向的感觉才好了些,吃饭的时候和宗越提起想来看看原先在石门的朋友,宗越便命人准备了些小吃食,带着依依过来了。 到了石门宗越听说顾卿烟和寒岩一早就过来了,心里还默默想着,对于寒岩,顾卿烟可真的是在无形中打开了自己的世界,原先石门哪能进得外人,就连素心顾卿烟那贴身丫头,进石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依依正跟伙伴们玩着,宗越便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寒岩跟顾卿烟在石门都做了什么,只是顾卿烟手底下的人嘴严实,即使顾卿烟没吩咐,他们也是只字不提,宗越无奈叹道:“要是谷主来问你们也不说?” 一幽灵卫回道:“只要我家主子是安全的,怎么也不说。” 宗越无奈摇头,行,真行,自己也是无趣,非得来这碰壁来了,又想起昨天顾卿烟挑唆着胥少霖、百里墨、寒岩几人轮番给他灌酒,又教唆着他徒弟依依喝果酒,真的是不明白,怎么就中了顾卿烟的邪了。 “哟,二哥醒了呀,我还以为你得睡个一天呢。”顾卿烟从远处走来,路过依依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依依的肩。 宗越坐在亭中,原本准备泡茶的手停了下来,等顾卿烟和寒岩过来坐下,顾卿烟顺势便接过了他手上的茶具。 “你二哥还没弱到那个程度。”宗越道,“你们这是从哪过来?” “断崖。”寒岩说道。 宗越在寒岩身上还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你进了极乐居?” “嗯。” 寒岩刚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顾卿烟,正好顾卿烟也抬头,冲寒岩一眨眼,这二人嘴角微微上扬,宗越看着这默契,莫名的有点背脊发凉。 寒岩故意压低了声音,往宗越那边靠了靠,低声问他:“你在极乐居的幻像是什么?” 顾卿烟假装没听见,手上自顾自的摆弄着茶具替他们泡茶,可心里却是留心着。 这可是宗越心底里的秘密,那会儿顾卿烟和百里墨没少问他,他就是死咬着不说,都坚持这么多年了,哪能轻易就让寒岩给问出来。 “我一生平淡,还能有什么?”宗越老套的回答,顾卿烟听了不下百遍了。 寒岩继续追问:“我可听说连胥少霖这样心智强大的,都没逃过心魔。” “那是他,就是心里憋了太多事了,才有心魔。” 宗越端起顾卿烟刚递过来的茶,就往嘴里送送,没注意温度,一下烫得慌张咽了茶水,皱紧了眉头。 寒岩见状,调侃他:“你这心里有事啊,还真藏不住。” “怎么不说这丫头故意的。” 顾卿烟瞪了一眼宗越:“你们聊着你们的,我好心泡茶,你自己烫着了还赖我?” 顾卿烟这泡茶就须得高水温冲泡,然后待水温稍稍降低,那茶香慢慢就散出来,这时再喝,是既能闻香又能品茗的好时候。 “师父!”依依来的很是时候,进了亭子,先后向宗越、顾卿烟、寒岩三人行了礼。 宗越问:“都和朋友们打完招呼了?” “嗯。”依依甜甜的笑着。 顾卿烟这才觉得依依顺眼多了,哪会有一个还是孩童的小女孩天天给自己那么些负担,整得连笑容和说话都老成,没了少女的模样。 “他们这几日训练时间短,你可以多和他们去玩。”顾卿烟说道,这些天因为想让冬生他们几个好好养伤,所以训练时间暂时减少了,玩乐的时间多了,那帮孩子是最开心的。 也是因为这些孩子的欢声笑语,石门训练上的冷酷都被藏进了暗地里。 依依看了看宗越,见宗越点点头,依依这才一蹦一蹦的又找小伙伴们玩去了。顾卿烟见依依走后,这才问宗越:“二哥打算一直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自己教吗?” “不然呢,她是我徒弟啊。” “我的意思是说包括咱们去碧落宫。”顾卿烟粗略盘算过这一程的人数,那可是不少。 顾卿烟说的这个问题宗越不是没想过,今天他刚醒没多久,就想到了这:“大哥还没定下时间吧?” 顾卿烟摇头,虽说一直说的是年后,碧落宫帖子上的时间是立夏之日,年过去后也还有个四月的光景,但从这到碧落宫,快马加鞭少则也得一月,但胥少霖一直没定时间,顾卿烟他们也没多问。 “至少还有一月的时间,我看看她的成果再决定吧。”宗越说道,“对了,今天一早就出来了?” “嗯,怎么了吗?”顾卿烟心想,宗越不是来了就知道她和寒岩在这呆了快一天了吗。 宗越也是刚才本来看见顾卿烟就想说的来着,谁知被寒岩问他极乐居的事给打乱了,现在总算又想了起来,于是说:“老大安排了明后两天的事,让咱们都留出时间。” “干嘛去?”顾卿烟问。 宗越摸了摸茶杯的温度,降下来些了,茶香也出来了,满足的喝了一口,说道:“明天是镇上的破旧节,老大收到了邀请,让咱们同去。后天在麒麟山准备了药浴温泉。” 一听这是要带他们出去玩的意思,顾卿烟瞬间眼睛就亮了,她总是一个人出去溜达,虽说身边有北溟他们跟着,但感觉不一样。其实更多的她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出游。 “我爹娘他们去吗?” 宗越摇头:“不知道,老大派人去说了,不知道结果。” “好吧。”顾卿烟十有八九能猜到结局,虽说习惯了,但有时候也会觉得一点小小的失落。 太阳渐渐西斜,顾卿烟等人也出了石门,宗越带着依依回了百草堂,寒岩本要送顾卿烟回净心院,听顾卿烟说想去找一趟顾宁,也就没说什么,自己回了依山居。 顾卿烟带着北溟往顾宁那去,见了顾宁,将今日老鬼一事简单的叙述了一番,问顾宁:“爹爹可有此事?” 顾宁“嗯”了一声,确认了老鬼说的话,想起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好几年了,最初的那几年,他们是确实防范过老鬼,那时候老鬼还不叫“老鬼”,他有自己的名字安世文,某一天此人就跟被人抽了魂魄一样,一天天如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时常自己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什么都不干的一天。 当时顾宁还想着要是安世文一直这样下去,他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了,那时候的顾宁因为已经有了家室,顾卿烟也已经出生了,为了防止自己摆弄毒药不小心伤及家人,所以看上了安世文制毒研究毒的能力,这才留下了此人。 后来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顾宁有一回带着顾卿烟去石门,顾卿烟误打误撞走进了石屋,碰见了当时人不人鬼不鬼的安世文,顾卿烟张嘴就叫了声“老鬼”,安世文听到女童稚嫩但是带着警惕的声音,才抬眼看向了顾卿烟。 “你叫我什么?” “老鬼。” 安世文披散着头发,胡子拉碴,双眼无神,身上的衣服也是不成样子,总之一副邋里邋遢的情况,说话声音还沙哑低沉,手里一直攥着一张纸。 顾卿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那时候她还是宫里的帝姬,金枝玉叶,哪里曾见过这样不修边幅的人。 “你不害怕?” “为什么害怕?”顾卿烟自诩在这桃花涧,没有人敢伤害她,就算有,她大不了跑,那时候她只会轻功。再不济还有她爹、师父和几个哥哥在呢,她才不怕。 “你多大了?”安世文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个女儿,看着顾卿烟,倒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思念成疾。 顾卿烟想了想:“五岁了。” 五岁了,安世文心想要是没有自己作下的那一场祸,或许他的女儿也不会死,也就跟顾卿烟这样一般大了吧。 亲情是种能让人温暖的情感,它总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五岁了,五岁了。”安世文重复呢喃着。 顾卿烟慢慢一点一点的走近他:“你为什么一直重复我的话?” “因为我曾经有个女儿,她要是还在人世,就和你一样大了。” “噢,那你为什么在这里?”顾卿烟走近了,才看见安世文手上脚上都拷着枷锁。 注意到顾卿烟的眼光,安世文看了看自己,苦笑:“我是个被关押的人。” 顾卿烟不说话了,她厅母亲说过,被关押着的都是犯人,他们做了错事。 “那你是坏人吗?”顾卿烟沉默了几秒,才问安世文。 安世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愣在那里,好与坏,怎么区分,都没有正确的结论。 “或许我可以是个好人,也可以是个坏人。”安世文说完这话,定定的看着顾卿烟,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会怎么回答。 “那你还是做个有用的人吧。”顾卿烟背着手,一副教育他的模样,学着他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这一举动引得安世文哈哈大笑:“为什么?” “我爹爹说的,这里是石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有用的人。”原来顾卿烟是在模仿顾宁说过的一句话,难怪那学起来的样子,有些别扭呢。 但安世文却不知道顾卿烟是什么身份,他也没想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这孩子是石门中的一员,终有一天,他们还能再见:“好,做个有用的人。” 顾宁知道顾卿烟误进了石屋,是石屋暗中看守的暗卫去报告的,顾宁担心顾卿烟出什么事,撂下手中事宜就往这边赶来了,谁曾想在门口把这些个对话听了进去。 等第二日找安世文聊了聊,这才有了后来的老鬼。 顾宁原本以为顾卿烟还记得这事的,所以也一直没对顾卿烟提及,今日顾卿烟一来问他,还真让他懵了一下。 顾卿烟听完顾宁和她说这事,自己也懵了,印象中她第一次见老鬼并不是五岁的时候啊,但是记忆中模糊的画面好像又能和顾宁说的对的上。 之后顾宁和顾卿烟说道:“这人确实是原先浮荼的人,后来被我废了武功,一直留在石门专门负责制毒,这几年他倒是没有出旁的什么事,也从未出过石门,你接管石门之后,我才撤了他身边看管的暗卫。” 顾卿烟抽了抽嘴角:“爹,您可真放心。” 顾宁笑笑:“那他这几年可有做过什么对石门、对你、对桃花涧不利的事?” 其实刚才顾宁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想借着这个事,治一治顾卿烟很难信任人这一毛病。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顾卿烟身边的人,几乎都是跟了顾卿烟至少八年以上的人,因为不信任人,顾卿烟身边能称之为朋友的人实属太少太少。 顾卿烟才不管顾宁脑子里盘算这什么,只是顺着顾宁的话去想,好像这些年,老鬼确实都是在做对她有利的事,不利的事还真没有,于是朝着顾宁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宁问她。 顾卿烟踌躇,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褶皱,再怎么抹都是抹不平的,更何况如今她处处提防浮荼,可回过头来发现身边竟有一个在她石门待了十多年的浮荼的人,让她一时间还要像从前不知道一样,有些困难。 半晌,顾卿烟才开口:“我先让人恢复石屋暗守吧,等浮荼的事情过去,再做打算。” 顾宁没有干预顾卿烟的决定,顾卿烟倒是想起了宗越提到的破旧节,顺嘴就问了顾宁:“爹,镇上明日的破旧节,你们去吗?” 顾宁想着这孩子每次话题转的都巨快,好在他们思维也不慢,说道:“不去了,城里你师父的朋友递了帖子,说要请客,你师父要拉着你娘去,我们也去看看。” 顾卿烟也是服了自己爹娘的恩爱了,这都多少年了,这夫妻两真的是干什么都不愿意分开,顾宁走到哪,云鸾跟到哪,云鸾去到那顾宁随到哪,顾卿烟是插不进这两人的生活里的,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还没说话呢,又听顾宁补充:“后日你们是不是安排了麒麟山温泉。” 顾卿烟点头。 顾宁很满意的笑着说:“我们也会去,毕竟那是你大哥给我们准备的,你们不过是陪衬,哈哈哈。” 顾卿烟一脸无奈:“爹。” “怎么了?” “我是不是你亲女儿?” “是啊,但你娘也是我亲娘子。” 顾卿烟真想一口血就喷出来,说了句“告辞”也不再多呆,赶紧走人,毕竟夜幕降临,她怕回头影响了夫妻两人恩爱,这罪名还得落她头上。 看着顾卿烟落荒而逃的背影,顾宁哈哈笑出了声,轻声说:“丫头,你身边也有一人会给你至高的宠爱,你会明白的。” 云鸾这时候走了进来,顾宁拉过云鸾就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云鸾问:“你不担心?”她说的是老鬼一事。 顾宁道:“担心,但咱们丫头自己能解决,而且,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第六十章 童真如初 顾卿烟回去后让北溟派一个人暗中继续盯着石屋,扶风又接受了此次任务,后来顾卿烟在提拔扶风的时候,还打趣他说,扶风再多盯几次都能成为她顾卿烟的专用眼睛了。 这回先说小镇上,几日前就开始忙活起这破旧节了。破旧节是小镇特有的风俗习惯,据说是为了在年末除夕前扫除这一年的旧事,不好的事,霉运,向上天祈求来年的运势顺遂和好运,等着来年迎新。 所以这家家户户准备好了要献祭的肉,瓜果,择了良辰吉日供奉献祭上,过了三天后,便专门有一天,跟过个小年一样,镇子上下会摆上热闹的集市,游玩的小摊,晚间点起灯笼,挨家挨户拼起长桌,都拿出自己家的菜,连成一百家宴,一同破旧。 桃花涧和镇上关系好,所以每年,镇上都会邀请胥少霖他们一同在这最后一天来做客。顾卿烟跟苏探雪说着这些的时候,苏探雪已经装扮好了坐在一旁,素心正在帮顾卿烟梳着头发。 简单的束起一个长发马尾,两边编了辫子装饰,戴上发冠,鬓前留了些碎发修饰脸型,顾卿烟在梳妆前就已经带好了面具,所以即使是梳妆,苏探雪也不曾见过顾卿烟全部的面容。 顾卿烟今天的穿着打扮干净利落,稍稍上扬的眉尾,无杂色的渐变眼妆,眼角处贴了一个鱼鳞状的花钿,淡淡的胭脂提着气色,红色的口脂让顾卿烟本就丰满的唇看上去更添几分性感。 颇有几分女将军的样子,苏探雪看得有些愣神,顾卿烟和她说话,她也只是“嗯、啊、哦”的回答着。 顾卿烟从妆镜里看见苏探雪痴痴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笑,苏探雪被她笑得回了神,忙说不好意思。 顾卿烟也不在意,起身整理了衣服,拉着苏探雪准备出门,胥少霖他们几个早就准备好了,包括依依也跟着,几人牵着马在桃花涧入口那等着两人。 苏探雪这几日刚和千花羽他们学会的骑马,但自己一个人还没怎么试过,如今这场景,心里有些紧张:“卿烟。” 顾卿烟拍了拍苏探雪的手:“没事的,师父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用就行,这些马驹都很乖的。” 顾卿烟从胥少霖手里接过她的爱驹,就是那匹寒岩曾经见过的马,顾卿烟说它的名字叫绝尘。 百里墨手里牵的是苏探雪的马,叫绝影,同样是匹银鬃枣红蒙古马,这两匹马是真正的兄弟,体型大样貌都长得差不多,从细节上要区分的话,就是绝尘的马肚子有一缕不是很明显的白毛。 “没事,别担心。我扶你上马。”百里墨说着,已经将马牵到了苏探雪面前,伸出一手,示意要帮助苏探雪。 顾卿烟以及其他人已经上了马,骑着马顾卿烟看向寒岩,用眼神示意他看那边,寒岩顺势看过去,就见百里墨贴心的扶苏探雪上了马,似乎还在马的耳边嘱咐了句什么,然后自己翻身上吗,绝影就很自觉的朝百里墨走去。 寒岩看了看那边,问顾卿烟什么情况,顾卿烟一耸肩,人的情况她不知道,马的情况她倒是知道:“绝尘和绝影都是三哥驯服的,那时候都打算给我备用,但相较于绝影,绝尘似乎跟我更有缘。” 说完顾卿烟还不忘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马儿,绝尘似乎很懂顾卿烟的话语,应和着点了点头。 见众人都上了马,胥少霖也不耽误时间,带着众人就出发了。顾卿烟因为有伤在身,绝尘的速度一直不快不慢,刚刚好。 苏探雪是初学者,所以速度也不是很快,两兄弟就这么驮着两姐妹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头,往前一点是寒岩和百里墨,毕竟绝影是百里墨训练出来的,他自己在,放心些。、 顾卿烟怕苏探雪太紧张,这一路就找些话题和她聊着,有时候说说绝尘绝影的事,有时候又带上一两句百里墨。 顾卿烟是想看看他们两这事有没有个苗头,要是真能有什么,她倒是有点放心。 这话怎么说呢,是因为有百里墨能保护苏探雪,她想司徒浩阳下手的机会就又少了几分了吧,没有宿主的浮荼,就少了几成力了,如此顾卿烟越想越觉得要是苏探雪和百里墨成了,对自己反倒只有利没有弊。 寒岩偶尔回头,见两姑娘有说有笑,就跟百里墨说:“我看你也不用紧张了,她们没事。” 百里墨自认平日里他就很宠顾卿烟,所以用对顾卿烟类似的方式对带苏探雪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他是忽略了什么叫做者无心看着有意了。 但他又不傻,听出寒岩语气里的玩笑,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被那丫头带坏了。” “此话怎讲?” “自你这回来桃花涧,感觉幼稚不少。” 以往的寒岩虽说不是胥少霖那种儒雅沉稳,但好歹是翩翩公子类型,但这段时间,总感觉看见了他的另一面。 说完百里墨也不管后面了,确实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绝影出了问题,他也能及时制住,所以踢了踢马肚子,马小跑起来,百里墨上前去了。 顾卿烟以为他们要干嘛,看了看寒岩,说:“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 寒岩点点头,干脆也去追那几人了,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总跟女孩子粘一块。 见四下都只有自己和苏探雪了,顾卿烟轻声问:“探雪,你觉得我三哥怎么样?” “卿烟你在说什么?”苏探雪一脸不解的问。 顾卿烟心想这反应,难道是那天自己看错了那红透的耳朵根?再一想,不对:“前天晚上,我去你房间瞧你,无意提起三哥,你就红了耳朵,我以为你们怎么了?” 苏探雪一听明白了,一想那天晚上,是因为百里墨的声音像极了某人,自己才一时失态,但此事她又不能跟顾卿烟说,这下好了,朦朦胧胧,倒生出了不少误会。 苏探雪想不到怎么解释才好,心中又因为害羞不知怎么开口,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离开这里,这么想着脚下竟也很自然的使了劲儿,绝影收到指令,小跑着朝前去了。 顾卿烟一脸纳闷的看着无人的四周,怎么一下子人全没了,摸了摸绝尘,自言自语:“绝尘,他们人呢?” 绝尘哼哼两声以作回应,又抬了抬头往前,顾卿烟道:“咱们也走吧。” 绝尘听懂了顾卿烟的话,还不用顾卿烟再做动作,带着顾卿烟就追那些人去了,小跑而去也保证着相对的稳当。 一行人不用多会儿功夫就到了小镇门头处,顾卿烟和苏探雪都双双自己下马,有小客栈的人帮忙把马归置好,几人向先进客栈吃点东西在去往族长家。 一进客栈,老板笑嘻嘻迎了出来,一见是胥少霖他们,忙招呼着找了座,问要吃什么,顾卿烟向来不会点菜,胥少霖便只问了苏探雪的忌口,然后点了几个小镇特色的菜。 “谷主可要我们去和组长说一声您们到了?”掌柜说,他见此番胥少霖他们身边没带着常见的那几位公子。 胥少霖倒也觉得省得再找人去说,于是应了:“有劳掌柜了。” “谷主客气,您先慢用。”说完掌柜客气的退下了,找了人先去族长家报信去了。 这吃饭的过程中顾卿烟一直打量着苏探雪和百里墨,百里墨先是看了顾卿烟几眼,没搭理她,想着她爱怎么看怎么看吧,反正回头要是有人吃醋了,会收拾她的。 宗越是注意到了顾卿烟这不一般的眼神,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使坏的招了,自己前天的后遗症还没散去,就不言语,只等看好戏。 胥少霖暗戳戳用眼神威胁了一下顾卿烟,让她好好吃饭,不要胡闹,结果顾卿烟朝他吐了吐舌头,并不搭理他的威胁,在一个奇怪的氛围中,这顿简单的饭就这么结束了。 吃过饭,胥少霖带着众人先去族长家拜访,族长知道顾卿烟性子坐不住,又见旁边还有两个姑娘,听说了不久前宗二爷收了个小徒弟,想来年纪最小的那位就是。 至于另外一个姑娘,看着有些拘谨,族长便说道:“四姑娘,这一会儿下午的街市就开了,有好多好玩的呢。” “可还是去年那些?”顾卿烟问。 族长摇摇头,年轻人玩得东西,年年都有新的,除了猜字对诗这些老几样,每年都有不少新的好玩的:“好玩的多着呢,我这老头子也不知道他们会弄什么,都由着他们来,别出事就成。” “那我去帮族长检查检查。”顾卿烟语气轻松,还有些女孩子模样。 “有劳四姑娘了。”族长抱拳,让顾卿烟带着依依和苏探雪走了。 临出门前胥少霖嘱咐了句:“带钱了吗?” 顾卿烟以前出门总忘带钱,小笑话可也不少,只是她不在意罢了。 顾卿烟一摸自己口袋,钱有着,还是她早晨特意嘱咐素心给备上的:“带着了。” 胥少霖就像个嘱咐孩子的家长:“嗯,去吧,多照顾她两,别只顾自己玩。” “知道了。”说完顾卿烟做了个鬼脸,拉着拉着依依和苏探雪就走了。 族长慈祥的笑着,说道:“谁说四姑娘是女魔头的,这分明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可不是吗,他们几个心中也都这么认为,有时候他们很庆幸顾卿烟的两面,在外面的刚毅坚强,和在他们面前的童真。或许这就是有时候越成熟的人,越会在卸下防备后展现最纯真的那一面。 干净、无杂质。 第六十二章 满街溜达 街道上渐渐有了招揽生意的叫卖声,路上行人也都依着风俗带起了面具,三个女孩逛街,两个一心只忙着看好玩的,一个一心二用,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孩。 “卿烟,快来。”苏探雪走到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转头看见顾卿烟似乎在看什么,于是出声叫她。 苏探雪叫顾卿烟的时候,顾卿烟看着的方向正是茶楼,方才她看向茶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带着狼样式的面具的人朝她笑,顾卿烟想再确认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不在茶楼了。 听见苏探雪的声音,顾卿烟应了一声,走了过去,瞧见苏探雪手上正拿着一个绳编的手链在看。 小摊贩介绍着:“这些都是我们手工编织的,姑娘手上拿的那个是吉祥结。” “可有什么讲头?” “用五色绳编织,图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苏探雪看了看吉祥结,又看看了其他摆着的绳结,发现这每一个绳结都不一样,颜色、还有上面的装饰,向依依手上,就拿着一个编有小动物的绳结,依依爱不释手。 顾卿烟道:“他们家的绳结和手链在小镇也算是有名的,你们要喜欢,就自己挑。” “四姑娘,我可以要这个吗?”依依拿着那个绳结问顾卿烟,顾卿烟点点头,丝毫没在意依依那句四姑娘让小贩愣了愣。 “四姑娘?”小贩重复了一句。 顾卿烟回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转头叮嘱依依:“在这里你就暂时叫我姑娘或者师父也成。” 依依点点头,顾卿烟给依依付了绳结的钱,苏探雪没买,于是几人又换了另一处地方。 走在路上,顾卿烟忽然有点好奇,问依依:“依依,你师父可有说过让你叫我们什么?” 依依摇头,宗越还真没跟她说过,她也没想着问过,现在叫顾卿烟他们还依旧是跟着别人的称呼,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顾卿烟想想也是,对于称谓这方面好像他们谁都没在意过,就像他们兄妹几个,把千花羽他们都称之为师父,顶多除了自家师父外,前面加上排行的数。 路过一人卖豆面糍粑,顾卿烟一人给买了一块端着,糍粑软软糯糯的,是今天现打出来的,豆面香香的,也是今天现磨现炒出来的,依依和苏探雪以前没吃过,这一口下去,就跟发现新世界一样。 三人边吃边逛,顾卿烟倒是一时没去管那烦心的事,前面有一处摊堆了好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在说着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话,引起了苏探雪他们的注意。 好奇心驱使着也想过去看看,顾卿烟嘱咐不要离开她的身边,怕人多冲散了,就紧紧跟着苏探雪和依依过去了。 原来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店,说是新出了口脂和香粉,那几个姑娘在试呢,女孩子嘛,看见这些个东西走不动道是常有的事。 连顾卿烟这样的,也不免来了兴趣,从老板那拿过几个说是最新的口脂,在手上试了试,颜色是好看的而且润润的,顾卿烟便让苏探雪也试一试,苏探雪笑道:“我以为你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呢。” 顾卿烟轻哼了一声,她也是女孩子好不好,要不是感觉到身边有威胁,她早放开了玩了。一想到这个,心中兴趣就失了几分,也不知老易有没有传达到胥少霖那里。 不远处,那人戴着狼形的面具已经在人群中,顾卿烟的感觉太敏感,他不得不做些伪装,而且... “主上,人,已经被处理了。”方才他手下的人来回。 他冷笑一声:“果真不是自己的人就是废物。” 听了他的话,那人面具下的神情瞬息万变,心想,祖宗,您自己悄摸就从浮荼出来,身边也不带个人,昨个夜间突然找到他,亮出身份,没把他吓一哆嗦。 浮荼的主上司徒浩阳,毫无预兆的跑到斜阳城,身边没带一人,找到了赵启悦留在斜阳城时刻注意苏探雪情况的人,听说苏探雪随寒岩来了桃花涧,二话不说就过来了。然后知道了他们今天会在镇子上,吩咐找一人跟着。 这临时临了的工作,没招,只能从外头雇一个,结果就成这样了。 “好了,那也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司徒浩阳自那日在地宫和赵启悦安菁一番议事之后,心中虽不至于烦躁,但有些闷,于是想出来走走,谁料想骑马飞驰就朝这边来了,他自己也没怎么明白呢,所以下面的人也就更别明白了。 转念一想,顾卿烟在动了手之后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看样子是随时做好了防备,保不齐已经暗地里派人通知了其他人,如此他后面要是在做什么动作,似乎就不太好了,毕竟他这回并不想正面和顾卿烟他们起冲突,他的目标,只是苏探雪,不知道在她身上的引子下的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也觉得不能再拖,顾卿烟在苏探雪身边,他就不好下手,必须想个法子让顾卿烟暂时离开一下。 这边顾卿烟他们虽然试了试胭脂水粉,但想买的欲望并不大,倒是苏探雪看见一旁摆着的簪子好看,就想问问卖家。 “这簪子怎么卖?”苏探雪问。 那卖家看了眼苏探雪所指的簪子,道:“姑娘,这簪子不是我家的。” “啊?”苏探雪心想不是你家的你摆出来? 顾卿烟见状,解释道:“我知道那簪子是谁家卖的,我带你去。” 说着一手牵着依依一手拉着苏探雪挤出了人群。 “你们没发现一路下来,所卖的东西都没有太重样的?”顾卿烟问。 依依摇摇头,自打吃了那好吃的糍粑,依依的兴趣就从那些小物件上,挪到了食物上,顾卿烟是一路给她买着吃的下来。 苏探雪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才猛然发现,地瓜摊、绳结摊、糍粑、还有胭脂水粉摊似乎都确实是仅此一家的状态,问顾卿烟,这是为什么? 顾卿烟道:“因为他们从来不互相抢生意,各家有个家擅长的地方,就自己专心做好自己擅长的就罢了。” “可是也会有一两件重复的。” “喏,就拿你刚才说的簪子来说吧,依依买绳结那家,他们家也有簪子,但他们家簪子多是最简单的没有花纹的款式,因为他们家打磨工艺好,但雕刻方面还是差点,所以他们有时候就会把打磨好的基础簪子,卖给雕刻工艺好的。” 小镇里自己就慢慢形成一个链条了,这种独特的循环方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倒也成了一种特色。 顾卿烟带着苏探雪他们进了一家门店,就是方才说的雕刻设计工艺好的这一家,小镇盛产的簪子是木头簪,结实耐用,而且雕出来花样纹路古色古香的,顾卿烟有好几支木簪,便都是在这买的,如今这头上这支缠枝便是。 顾卿烟他们进了店,顾卿烟在苏探雪耳边小声说:“你尽管挑,今天花的钱都是大哥的,你不用替我心疼。” 转过头又对依依说:“你也一样,我当给师侄送见面礼了。” 说完话,顾卿烟让他们在店里转悠,反正店铺不大,顾卿烟就在门口留意着进进出出的人。 掌柜的王婆那边招待完客人刚送走,转头看见了顾卿烟,一开始还没察觉,一瞧头上那缠枝,辨认出来了:“四姑娘来啦。” 顾卿烟笑笑道:“我带了朋友过来,你可得替我招待招待。”说着,顾卿烟指了指苏探雪和依依。 王婆拍了拍顾卿烟的手:“四姑娘放心吧,保准二位姑娘都挑中心仪的。” “有劳王婆了。”顾卿烟笑着道。 王婆冲顾卿烟眨眨眼,说着别客气,就去了柜台那边,跟苏探雪和依依说了几句话,就给二人介绍起来了。 顾卿烟找了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就在那默默地看着,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这让他们可以隐藏但也让身后的人隐藏了起来,顾卿烟辨认的难度大了几分。 而胥少霖在接到老易的告知之后,让百里墨出了族长家去找顾卿烟他们,寒岩因为担心,也跟着百里墨一道去了。 “丫头。”百里墨经过首饰店的时候,认出了顾卿烟,走到顾卿烟身边。 “三哥,寒岩。”顾卿烟起身,“三哥,你怎么认出的我?” 百里墨笑笑:“直觉吧。” “噢。” “那两姑娘人呢?” “王婆带着介绍呢。”说着带着两人往店里瞧,王婆正给依依试簪子和耳饰呢,扫了一圈,三人都没看见苏探雪。 对视一眼,顾卿烟说道:“糟了!” 顾卿烟忙走到依依身边问:“探雪姑娘呢?” 王婆抬眼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说道:“刚才还在这挑簪子来着。” “王婆,后门在哪?” 不疑有他,王婆给顾卿烟指了指,顾卿烟揭了自己脸上大的面具,回归了原来的样子,从后门追了出去。百里墨和寒岩也从正门往外头分头找去。 “你,你是什么人?”方才苏探雪在挑簪子呢,突然就觉得身后有个力量拉住了她,原先还以为是苏探雪,一回头发现不是,正要准备喊,就忽然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边坐着个带着狼面具的人。苏探雪害怕的坐起了身,蜷缩在床一边的角落,看了看自己衣服都还好好的,手攥紧了被子,与那人保持距离。 想要大声喊叫,却忽然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是我。” 这是苏探雪记忆里的声音,那个对她说过“后会有期”的人:“是你?” 司徒浩阳轻笑,他要是没看错的话,似乎看见了苏探雪眼中的期待和思念。顾卿烟还说让他不要对苏探雪动心,看样子顾卿烟应该要叮嘱的是她自己身边的人吧。 这个眼神,对于司徒浩阳来说,是个好的征兆,至少他知道了对于控制苏探雪的心这条路该怎么走了。 第六十三章 讨人欢心 司徒浩阳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容,看着苏探雪的眼神是肉眼可见的温柔,看得苏探雪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原本紧紧攥着被子的手。 “你怎么来了?”像是许久不见的恋人,苏探雪说话的语气娇羞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别扭。 司徒浩阳往前探了探身子,他想试探一下苏探雪对他的迎合程度,这个举动并没有引来苏探雪的不适和逃避,他就放心了。 司徒浩阳说道:“在地宫忽然想起了你,还去了趟斜阳城,后来打听到你在这,就过来了。” 不得不说,在对付纯情少女这方面,司徒浩阳可是比寒岩他们几个更有手段和技术,再加上他那双会魅惑人的眼睛,谁不沦陷。 苏探雪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用分辨他这句话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更是害羞的把头想要埋进被子里。 司徒浩阳见状,心中暗喜,但也不宜过急,既然已经知道苏探雪早晚会是他囊中之物,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伸手拉了拉被子,示意苏探雪别把自己憋坏了,然后主动解释为什么弄晕苏探雪把她带到这来:“我若是光明正大的要带走你,四姑娘势必不肯,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探雪姑娘见谅。” 苏探雪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司徒浩阳道:“别担心,没多久,一刻钟。” 这一刻钟里,顾卿烟、百里墨宗越三人是把外头街道巡了半圈了,依旧不见人影。 “你判断出来是什么人了吗?”百里墨问顾卿烟,如今镇上人多杂乱,没有头绪的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顾卿烟摇头,她干掉的那人显然是被别人雇的,但是,会对苏探雪下手的,顾卿烟知道的就只有一人:“司徒浩阳。”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找店里。”百里墨道,如果真是司徒浩阳,不顾山高路远的过来,保不齐是要给苏探雪下蛊,所以没准会在客栈里。 这么说着,三人一同往客栈来,司徒浩阳这边呢不打算在房间内多待,小镇毕竟小,客栈只有这家,很容易就被发现,于是和苏探雪提议两人出去走走。 苏探雪觉得反正在房间里也就只能这么相互对望,还不如出去,也就同意了。 “等等。”司徒浩阳道。 “怎么了吗?”苏探雪问。 司徒浩阳拿过一身全新的衣裳和面具,递给苏探雪:“换这个。” 苏探雪不解,一脸疑惑的看着司徒浩阳,听他说道:“我今日不能和你的朋友,四姑娘起冲突,这段时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这番来见你,不能让他们晓得和碰见。” 司徒浩阳这么一说,苏探雪心中也几分明了,想起顾卿烟每每一提到和浮荼有关的事时候的神情,苏探雪就缩了缩脖子。 “那...你出去。”苏探雪道,她要换衣服,司徒浩阳总不能一直在屋内吧。 司徒浩阳点点头,笑笑,转身出门,他知道苏探雪不会拒绝的。 留下苏探雪一人在屋中换衣服,一边换一边还在自我纠结,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司徒浩阳呢,还有他一直重复的来见她的话,是不是证明司徒浩阳是专程为她来的呢? 换上了衣服,这衣服还正好,小女孩的心思不免又多想了几分,再开口说话,语气更是娇羞:“我换好了。” 声音可轻了,连苏探雪都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小,门外的司徒浩阳却听见了,已经进屋,他刚进屋关上房间的们,楼下顾卿烟他们也已经进店了。 “四姑娘,你们来了。”这会儿顾卿烟他们三都没有戴面具,掌柜的很容易就认出他们来。 顾卿烟一进来,就先环顾四周和楼上,百里墨在一旁问掌柜:“你这都住满了?” 掌柜笑着说:“那可不,这两天小镇人多,都住满了。” “那今日可曾见一个客人带着狼面面具?”这一问可是为难掌柜的了,这面具多多少少得有几个重复的。 “有几个。” “都住在这?”百里墨问掌柜的。 掌柜的想了想,摆摆手:“没,有的吃了饭就走了,至于住在这的,小二。” 掌柜的说着,叫了小二过来,问他可曾看见住在这的哪个客人今日戴着狼面面具,而且刚回来不久。 “没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百里墨本想说还带着一个姑娘,但话到嘴边总觉得这么说不太对,这才换了个说法。 下边在盘问着,楼上司徒浩阳是断断续续听了些进去,毕竟刚才掌柜那句“四姑娘”一出,就引起他的注意,也没在意苏探雪在他面前娇羞的模样。 给苏探雪戴起新的面具,司徒浩阳自己也戴上面具,打开窗,往前一步揽住苏探雪的腰:“他们在下面,别出声,我带你下去。” 正说着,司徒浩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气息,也不等苏探雪反应,搂着人跳下了窗户。 那几个人都是轻功高手,走路都不带出声的,上楼梯也是。但是对于这种人,最好分辨的方式就是气息。 顾卿烟他们顺着小二回忆起的房间而来,寒岩一掌推开了门,窗外的风和门打开的风力吹得窗户摇摆。 顾卿烟小跑进屋探出身去查看,早不见人影了。 百里墨看了看有人躺过的床,以及一旁换下来的衣裳,扭头一看寒岩,见寒岩脸色在看到这些之时的瞬间煞白。 百里墨走到床边,摸了摸床垫,又掀起了被子,没有什么痕迹,走过来拍了拍寒岩的肩:“放心。” 顾卿烟回过头来,也看清楚了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一种愧疚之感涌上心来,自己也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怎么样。 百里墨道:“换了装,这下更不好找了。咱们还是分头吧,街上人多的、玩的、卖东西的地方都找找。” 说着看了看桌上只有换下的衣服,没有其他,又说道:“看样子面具是带走了,应该不会出了镇子。丫头、寒岩,你两在镇子里找。以防万一我上镇子外看看。” “嗯,三哥,先着人把依依送回二哥身边。”顾卿烟也是猛然间想起依依的体质,也适合养蛊虫,别回头司徒浩阳发现了,又弄走一个。 百里墨是知道这回事的,所以顾卿烟一提,百里墨就知道了:“好。” 说完三个人出了客栈,又分头找去,只是这来来往往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他们总不能一个个掀开面具一看究竟,就只能看着谁可疑,跟一段一一排除,犹如大海捞针。 司徒浩阳从苏探雪那里知道,顾卿烟他们这回出来没带其他暗卫,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见身后暂时没人追过来,就带着苏探雪安心的逛起街来,苏探雪还没从刚才被抱着跳窗的举动中完全回神,所以也就任由着司徒浩阳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 “我带走你之前你好像在挑簪子?”司徒浩阳问。 听见司徒浩阳的声音苏探雪这才完全回神,一看自己已经被司徒浩阳拉着身处大街上,红了脸颊,亏得有面具遮挡,没让旁人瞧见。 没有听见佳人的回答,司徒浩阳转过头去,看着低着头的苏探雪,想着是不是刚才吓着她了,轻柔的问:“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苏探雪道:“有,有一点。”上次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遭还是在杏林顾卿烟带的,但那高度比这回低了不少。 司徒浩阳笑笑,顺手摸了摸苏探雪的脑袋,这真是个容易受到惊吓但又对某些事物好奇的小兔子,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了:“是我不好,没和你说清楚。” 他的语气温柔,听进苏探雪的耳朵里安抚了几分不安的心,缓缓的抬起头,虽说面具挡住了表情,却依然能看见司徒浩阳注视着她的神情。 “没,没什么。”苏探雪发现,遇上司徒浩阳,她说话总是不自觉的结巴。 司徒浩阳继续好脾气的解释,毕竟以后这是要被他带在身边的人,如果不能习惯他,那功效就会大打折扣:“方才我感觉到了四姑娘他们的气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只能带着你跳窗了。” 苏探雪心想,原来是这样,不过他们都好厉害,如果不是司徒浩阳说,她根本不会感觉到顾卿烟他们所谓的气息。 见苏探雪渐渐好了,司徒浩阳有重复了一遍方才他问苏探雪的话:“我带走你之前你是不是在挑簪子?” 苏探雪点点头:“嗯,他们家的簪子果真像卿烟说的一样,雕刻设计都很好看。” “有喜欢的吗?”司徒浩阳讨女孩欢心第一招,喜欢就买。 苏探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在被司徒浩阳掳走之前,正好看到一个好看的分枝金木簪子,上面图样雕刻着桃花,有几片绿叶和一两还未开放的花骨朵,绽放的桃花花心部分还是用红色的小石头点缀,正想戴头上试试,就这样了。想想还是有点可惜呢。 司徒浩阳拍了拍苏探雪的脑袋:“走吧,我们再去看看,没准还在呢。” “真的吗?”苏探雪听罢,心中有一点点小兴奋。只是转念一想,那家店的老板好像和顾卿烟关系不错,不知道会不会对司徒浩阳有什么影响,“可是...” “可是什么?” 苏探雪道:“那家店的掌柜好像和卿烟关系不错,你不会暴露吗?” 司徒浩阳看着苏探雪,她是在为他着想,为了朋友的敌人着想,转头还能继续跟两边都做朋友,司徒浩阳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但如果只站在他的角度来想,这不失是个好机会、好棋子。 “放心,咱们只要是很正常的模样,你不用说太多的话,一切有我呢。” 说完,司徒浩阳顺手就搂住了苏探雪的肩。司徒浩阳讨女孩欢心第二招,“有我呢”。 再次回到王婆的店,司徒浩阳揽着苏探雪刚一只脚踏进店里,擦肩而过的就是百里墨,苏探雪因为害羞脸一直转向司徒浩阳臂弯里,所以没有注意,司徒浩阳察觉了,但依然气定神闲的往里头走着。 百里墨虽感觉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回头,看见那两人已经走到一个柜台前,女孩在前看着首饰,男人虽放开了搂着的手,但半个身子挡着女孩,留给百里墨的只是背影。 单看这背影,只能觉得这是恩爱的小两口,多看了一眼,百里墨还是走了,依依他已经交待了王婆亲自送回族长家。 一直分神留意着门口百里墨的司徒浩阳,见百里墨走了这才收回了心看向前面几乎要被圈进自己怀中的苏探雪,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现在他离苏探雪进了,也能若有似无的闻见苏探雪身上淡淡的香味。 只是这香味,好像还没有达到他预想的那个程度:“探雪姑娘身上,好像有种奇香。” 苏探雪本来专心找着刚才那支簪子呢,一听司徒浩阳这么说,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刚想说话,就发现他们两人现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这下又忽然害羞起来,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在司徒浩阳面前就总是不注意呢。 司徒浩阳轻笑,知道这姑娘是又害羞了,就不打算再逗她,毕竟张弛有度,才能有好的效果嘛。 二人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司徒浩阳也帮着苏探雪找那支簪子,苏探雪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刚才司徒浩阳的话,于是说道:“有吗?或许有吧,好几个人提过,但我这段时间没有换过香料。” “是吗?有人提过?” “嗯,向岩哥哥还有卿烟,他们说过。” “那你怎么说的?” “嗯...我就说我没换过香料,八成是熏香时间久了,堆叠了气味吧。” “哈哈哈,好姑娘。”司徒浩阳一笑,他就说苏探雪注定会和他一起,这无形间,竟然还帮了他的忙。 苏探雪自是不知司徒浩阳真正的意思,只当司徒浩阳是在正常的夸她机智呢。 “那支簪子没有了。”苏探雪刚才问了问店里的人,人说簪子已经卖出去了,因着只有一支,要想真要,就算定做也不一定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眼看着苏探雪有些失落的神情,司徒浩阳找了支玉兰花样式的拿在手中,转过苏探雪的身子,将木簪戴在苏探雪的发间,满意的笑了笑,确实,比起桃花,玉兰的清雅之感更适合苏探雪。 “你看。”司徒浩阳从一旁拿过镜子让苏探雪看,“喜欢吗?” 苏探雪点点头,这木簪黑柄光亮,白色玉兰花晶莹剔透,还垂下一细细的银链,银链下端是玉兰花苞坠子,还真是司徒浩阳有眼光。 这边苏探雪欣赏着,那边司徒浩阳已经付了钱了,苏探雪想拿下发簪,不好意思接受,司徒浩阳只道:“戴着吧,是礼物。” 说着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带着苏探雪也不自觉的笑了。 第六十四章 西街闲云 司徒浩阳和苏探雪并肩走在路上,不时说着话,苏探雪把刚才顾卿烟说的介绍又给司徒浩阳一一说了一遍,他们的样子像极了一对璧人,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呢。”苏探雪自己介绍完,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 司徒浩阳安慰着:“没关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苏探雪好像一直没见司徒浩阳身边有什么人。 司徒浩阳看了看四周,方才好像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拉近了和苏探雪之间的距离,不忘回答她:“嗯,没什么事出来走走,没必要让他们跟着。” 苏探雪没注意到,要从胧城专程过来走走,那可不是什么比较近的距离,但自己也没出过什么远门,所以不怎么有这概念。 抬眼看了看司徒浩阳,发现他好像在观察什么,顺势就往一个方向看过去,很快就看见了顾卿烟在四下寻找的身影。 苏探雪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引起顾卿烟的注意,而是一把拉住司徒浩阳,就把他往一边的小巷子里带。 巷子很窄,只能刚刚好容下并肩的两个人,这就导致两人之间没有一点缝隙。还不等调整一下姿势,司徒浩阳余光就见顾卿烟朝这边走来,二话不说揽起苏探雪暂时先上了屋顶,俯身趴在屋檐。 顾卿烟方才明明见两个身影迅速的躲进巷子,这就追了过来,可这巷子宽窄就那么点,一眼就能看到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顾卿烟才不会觉得自己眼花,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视线往上,能藏身的地方也就是那屋檐后头了。 纵身一跃,顾卿烟也上了屋檐,无人,脚边有两块瓦片好像有些偏斜,像是有人动过,看样子刚才确实有人在这里。但是现在去哪了呢? 顾卿烟站在屋檐上环顾四周,苏探雪不会轻功,纵使司徒浩阳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这么快,往街上看去,寒岩在人群中一个一个辨认,像无头苍蝇,看到相似的人就上去询问,发现不是,那眉头又紧锁几分,双手无力的下垂,心中担心这苏探雪的安危,但又迟迟找不到人的无力感袭来。 若是没有这些面具,会好找很多,可偏偏,面具能将人很好地隐藏,哪怕是只遮住一只眼,就已经分辨不出那面具下的脸和情感。 寒岩抬头看见顾卿烟站在屋檐上,第一次觉得顾卿烟脸上的面具是那么的刺眼,他看不出顾卿烟的神情是轻松有把握还是会跟他一样的担忧苏探雪。 顾卿烟探查一番无果,下了屋檐回到街道,而此时的司徒浩阳和苏探雪在房屋背后的墙角松了口气,司徒浩阳利用顾卿烟在屋顶的盲区,带着苏探雪躲在屋檐下的墙角,紧紧的贴着墙壁。 等顾卿烟离开,二人这才放松了自己,苏探雪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拍着胸脯安抚自己跳动的小心脏:“吓死我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顾卿烟直逼而来的气场,当顾卿烟在巷子口他们在房顶上时,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好像能感觉到顾卿烟四处打量的眼神。 就在顾卿烟到屋檐上的那一瞬间,他们也正好贴着墙,司徒浩阳借力给她能让她努力站稳,接着屏住呼吸,直到顾卿烟走了,才感觉周围空气不那么稀薄了。 “没事吧?”司徒浩阳看着苏探雪这一连串动作,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苏探雪摇摇头:“还好,还好,我第一次知道卿烟可怕在哪了?” “哦?”司徒浩阳很想听听。 苏探雪道:“因为感受不到她的神情,所以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去谨慎的猜她的内心,这样一来,人总会容易往坏的地方想,再加上心虚。” “这么说,刚才探雪姑娘心虚了?”司徒浩阳坏坏的笑着。 苏探雪看着这一笑,猛然发现,自己怎么忘了,顾卿烟和司徒浩阳可是一类的人啊。 “我...” “刚才为什么帮我?”司徒浩阳忽然正经的问。 苏探雪的反应完全是出于潜意识的想法,脑子里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作出的抉择,所以要她说她也说不清。 事后再琢磨也得需要一段时间,司徒浩阳倒是不逼她,说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 “什么地方?”苏探雪张口就问。 司徒浩阳一笑:“西街。” “西街?”顾卿烟还没来得及给苏探雪提,就遇到了司徒浩阳,所以苏探雪并不知道。 于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二人角色对调,司徒浩阳给苏探雪介绍起来:“这个镇子有两条主要的街,一条就是方才咱们在的东街,东街白日里繁华,到了夜间,小镇的繁华就转到西街去了。原因嘛,我不太知道,但现在西街应该除了一些百姓家,没有别的什么人。” 边说着司徒浩阳边带着苏探雪往西街去了。 正如他所言,这小镇的人家几乎都跑东街去了,西街除了几户人家在准备一会儿的百家宴,就只剩一处人较多的地方,那是个台子,正在布置据说晚间亮起灯,台子上就会有歌舞表演。 苏探雪闻言看了看四周,果然早已都挂上了形形**的灯,想来晚上必有看头。 西街和东街中间有条小河,司徒浩阳和苏探雪顺着小河往上游走,那的人更少,寻了个地方二人坐下,应该会有一段无人打扰的时光。 毕竟两人都不是本地人,顾卿烟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两人竟然熟门熟路的跑细节最安静的地方来。 到了这安静之地,苏探雪也自在了许多,司徒浩阳见她放松的神态,说了句:“果真还是安静的环境适合你。” “其实,我也喜欢热闹。”苏探雪弱弱的说。 司徒浩阳坐在她身边,说:“不用去刻意迎合他人。” 苏探雪笑笑,转而问司徒浩阳:“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回见面,苏探雪好像一直都是用“你”在称呼司徒浩阳,她觉得这样更顺口一些,也更让两个人近一些。 “没什么特别的,回了我该呆的地方,还是像以往一样,你呢?”没有太多说自己的,司徒浩阳转而问苏探雪。 苏探雪这就可多了,她一一给司徒浩阳说起她来桃花涧后的事,和沈三娘学做点心,和千花羽学骑马。 “你会骑马了?”看样子这姑娘最近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司徒浩阳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就好像自己也看见了那个画面一样。 苏探雪点点头,自豪的小表情对着司徒浩阳,透过面具能看见放着光芒的眼睛,像是在向司徒浩阳说“你看我都会骑马了,我棒不棒”一样。 司徒浩阳伸出手来向她鼓掌,听她说完发现好像她说的都是在桃花涧的事,在清泉山庄她过得怎么样,也引起了司徒浩阳的兴趣。 “那你在清泉山庄呢?不好玩吗?都没听你提起。” “在山庄里我通常就是写写画画,陪陪干娘和奶奶了。”这么一说苏探雪也觉得自己好像只有出来了,才更放开了,只要一回山庄,她保准就能待在屋中不出门,就绝不出去的那一类型。 或许,此时此刻的司徒浩阳和苏探雪都没有发觉,两个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和在人前不同的表现,苏探雪一直在和司徒浩阳说着那些她觉得好玩的事,大到试炼那天的见闻,小到学骑马时给马儿喂草料马儿不吃自己瞎捉摸的事,无一遮掩。 而司徒浩阳呢,除了偶尔搭几句话茬,更多的就是听着苏探雪说着,自己脑补那个画面,想象着自己就和苏探雪在一起经历着这些。 不时吹过一阵风,一个说的忘我,也没注意到风经过,一个感受到了风的触摸,却不曾觉得冷,是因为这是南方,没有刺骨的严寒吗? 或许不是的,只是有人在这细碎的时光,温存着时空交错的一点一滴。 百里墨上镇子外绕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就回到了镇子里,顾卿烟和寒岩已经碰头,这两人,一人扭朝一边,谁也不说一句话。 百里墨先开了口:“你们那情况怎么样?” 寒岩摇头:“大街上身材相似的太多,声音想近的也不少,就是没有探雪的影子。” “我倒是好像看见了人影,但眨眼的功夫又没了。”顾卿烟说着,还不忘瞪了眼寒岩。 百里墨进来之前两人就说了这事,寒岩那会儿气不打一处来,都看见人影了,凭顾卿烟的功夫怎么就还能没找到呢。 故而也没想别的,顶了顾卿烟两句嘴:“这不是你们的地盘吗?一个大活人,说被劫走就被劫走,末了这么大点地方,你还找不到人了?” 顾卿烟本来还想着先安慰安慰寒岩,毕竟苏探雪被劫,她也有责任,这个她不会不认,寒岩心急也能理解,但一听这话,顾卿烟那小暴脾气也上来了:“那你怎么不说探雪她一个大活人,真要是被劫着满大街的走,她能不求救?”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心甘情愿,要么已经遇害。但顾卿烟想过,如果这事真的是司徒浩阳,那么司徒浩阳绝对不会对苏探雪造成什么生命威胁。 两人正说到这呢,这不百里墨进来了吗,接着顾卿烟的话,百里墨道:“既然连你都没追上,那探雪姑娘身边这人也并非等闲之辈,要真是司徒浩阳,我倒觉得稍微可以放宽点心。” 他们都是知道苏探雪对司徒浩阳有利用价值的人,所以自然也知司徒浩阳不会加害苏探雪的性命。话虽如此,但寒岩还是觉得早一点找到苏探雪能早一点安心。 百里墨也明白,于是安慰道:“虽说我们这回没带人出来,但小镇上原先也留着我们的人,方才我去嘱咐的时候已经听他们说烟儿已经告诉他们了。” 百里墨倒不是刻意给顾卿烟邀功,而是他去召集人的时候,手下人确实告诉他已经接到了四姑娘的命令,在四下开始寻找了。 只是如今人多且几乎都有面具加持,所以难度比以往大一点。 寒岩看了眼顾卿烟,见顾卿烟依旧后脑勺对着他,知道这丫头生着气呢,现在自己也无心无力哄,便先这么着吧。 百里墨无奈的摇摇头,这都什么事啊,还闹上别扭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百里墨暂且就不说话,交待了几句,向顾卿烟使了个眼色,让她别闹小孩脾气,就先走了。 顾卿烟心中本就有愧疚不好发作,刚才寒岩还那么怼了她几句,心中不是滋味,接收到百里墨的眼神,也努力让自己暂且压下性子,随口说了句:“继续找吧,哪怕镇子翻个底儿朝天,我也把探雪完好无损的送回你寒少庄主面前。”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顾卿烟说话语气已经不好,听在寒岩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寒岩不想争吵,一甩衣袖就要走,顾卿烟也懒得多话,一甩袖子,也要走,忽的就觉得背上一阵疼,八成是刚才折腾了一阵,哪没弄好,结痂的伤口扯到了吧。 “算了,你别去了。”寒岩听见了顾卿烟轻轻地“嘶”了那一声,转头看见顾卿烟顿下的动作和拧了拧的眉头。 顾卿烟有种被寒岩看轻了的感觉,要说这女生别扭起来,真的容易胡思乱想,平日里的顾卿烟也能说得上是沉着冷静,在刀尖直逼自己咽喉的时候都能定下心神来判断对方的力道和决定自己怎么躲闪与反击。 偏偏在今天看见寒岩的焦急和感受到自己的愧疚之后,心神就一直乱的不停,几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对上寒岩的神色,瞬间就崩塌了。 “你是觉得我没本事找到?”顾卿烟带着质问的语气。 寒岩现在也无心去想顾卿烟的变化,顺着她的话,自己也不过脑子:“既然你已经派人去找了,也就不用你顾卿烟自己出马了,探雪不过是我清泉山庄的义小姐,请不动四姑娘劳心劳力。” “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卿烟,你好几次和我说过你不会主动伤害探雪,可你看看,从你有意无意点探雪的言语和对于浮荼与探雪之间的事,你往往关心的,只是你在其中怎么有利吧。” “是,寒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告诉你,你知道我顾卿烟从来就没什么朋友,苏探雪于浮荼而言有利,单这件事她就对我有利,如果我真把她只当做一颗棋子,今日,我大可让司徒浩阳就这么带走她,有这么一个软肋,我对付浮荼就省了一重力,如此对我有利的事,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 说完顾卿烟拂袖而去,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这个小镇一直被她忽略的地方,西街。 第六十五章 坦然面对 顾卿烟且不管心中的闷气,先往西街而去,按理西街现在还没有热闹起来,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应该不会就这么过去,可谁有说得准呢,顾卿烟这么想着,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苏探雪这和司徒浩阳说着说着,也觉得今天自己话有点多,于是渐渐没了声音,不着痕迹的看着司徒浩阳,虽然戴了面具,但那双看向远方的眼睛还是能看出光芒。 司徒浩阳耳边忽然没了声音,转过头,看着苏探雪,问:“怎么不说了?” 苏探雪不好意思的歪了歪脑袋:“一直都是我在说,是不是有点烦人?” 司徒浩阳轻轻一笑,刚好前面一个孩子那这块热乎乎的蒸糕打两人面前路过,不小心绊了一跤,跌坐下左右转着脑袋,不哭不闹神情呆呆萌萌的。 苏探雪也看见了,不知道司徒浩阳那一笑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她。上前扶起那孩子,那孩子说了句谢谢,便跑开了。 司徒浩阳道:“比起探雪姑娘,在下的事三言两语便可说完,也甚是无趣,还是不说免得扰乱了姑娘的兴致。” 苏探雪努努嘴,也不知司徒浩阳说的是真是假,一时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想过于的表现了,这会子倒是在意起形象来了。 于是乎司徒浩阳在简短的时间里看见了苏探雪由晴转阴转乌云的面部表情变化,觉得像这样的小女孩心思有几分可爱。 不像他身边的女子,不是趋炎附势,就是像安菁这般太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缺失了女人娇弱的魅力了。 站起身来走到苏探雪身边:“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你要想听,等下次我们再见面,我就好好讲给你。这回回去,我多多注意身边好玩的事就是了。” 苏探雪别的没注意,就注意到了那句“下次见面”,说道:“我们还会再见?” 司徒浩阳假装疑惑的问道:“探雪姑娘后面没有和寒少庄主出行的安排?” 司徒浩阳指的是去碧落宫一事,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怕苏探雪告诉他没有此事,要是如此,他就该考虑是不是寻个时间直接把人劫走了,毕竟还得下蛊呢。 好在苏探雪给他的回答还算中性:“如果岩哥哥同意带上我我一定会去。” 既然如此,对于司徒浩阳来说那就好办的多了。苏探雪说到这,不知道心中的疑问能不能说,手在袖笼了捏了捏,这才缓缓开口:“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司徒浩阳挑了挑眉,问:“什么问题?” “卿烟和你,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 苏探雪原本是想问顾卿烟的,可一想到顾卿烟每每提到与司徒浩阳有关的一切眼神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苏探雪便不敢问了。 司徒浩阳想来顾卿烟应该是没和苏探雪说明他们之间的那些渊源纠葛,不然就国仇家恨这几个字,就已经明了。 但回头想来,司徒浩阳也能够明白顾卿烟也什么不明说只是暗示,因为顾卿烟不想苏探雪太过深入的知道,不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卷进这场暗斗。只是,晚了。 “国仇家恨,终究是不能放下的,于我要进攻,于四姑娘要防守。我们天生就是宿敌,所以一切都是注定吧。” 司徒浩阳简单的说了说,说这话的时候,他换了温柔的方式,恻隐之心让他只希望苏探雪只要是单纯的被他利用就好,哪怕再傻一点也无妨。 苏探雪似懂非懂,只能陷入自我思考之中,司徒浩阳想这种事不是局中人,自然不可能明白其中的恩恩怨怨。 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一来是他这几天加急赶过来也没打算多逗留,差不多就该走了。二来这个时间,顾卿烟应该也想到他们会在哪了,多留一会儿只怕就要正面相对了。 “我该走了。”司徒浩阳看着苏探雪深情的说,他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低沉和些许的留念。 苏探雪知道他其中之一的担忧,也没多说什么,二人就要分别,临走前司徒浩阳往前迈了一步,一手拉起苏探雪的双手,苏探雪的手很小,软软的,握在掌心,像捧住珍宝一样的轻柔。 一手勾起苏探雪的下巴,轻声道:“傻姑娘,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至于我和四姑娘之间的事,你不需要担心,你只要顺着你的心走就可以,无论你是依然在她那边,还是在我身边,我都不会伤害你,嗯?” 最后这一语气,再加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苏探雪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依偎在他身旁的样子,轻轻附和了一声,感觉到自己已经羞涩的脸像烧着了一样。 司徒浩阳眼里倒映出苏探雪的影子,还好还好,有面具做遮挡,他们谁也没看见谁面具下的表情,苏探雪的娇羞,司徒浩阳说完话后,连自己都不曾相信的迟疑,都没有落入对方的眼里,只有自己知道。 唯有一个感受是统一的,那就是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年顾卿烟习惯了面具,因为面具能遮盖住最真实的情感,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用面具伪装自己。 司徒浩阳来去皆犹如一阵风,苏探雪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就像方才不曾有人经过这里一样,但双手之间的温度还在,证实着确实刚才有人牵住了自己。 顾卿烟到了西街顺着小河流往上游走,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像极了苏探雪,三步并作两步,顾卿烟飞身上前,果见是苏探雪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探雪。”顾卿烟叫了两声苏探雪没有反应,这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探雪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思绪,猛地一惊,缩了肩膀转身后退一小步,看清来人是顾卿烟,这才回了神:“卿烟。” 顾卿烟二话不说先拉过苏探雪左右打量,牵着苏探雪左手的那只手暗中摸着脉搏,没有感受到异常,难道司徒浩阳这么好的机会没下蛊? “卿烟,怎么了?”苏探雪被顾卿烟盯的发毛。 顾卿烟摇摇头,原先还担心苏探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今见她一切都好,嘴角还不自觉的上扬着,顾卿烟猜想应该也没什么事。 “司徒浩阳呢?”顾卿烟也不说别的,很果断的问。 她可不觉得在桃花涧的地界,还有谁这么不识好歹敢随便劫走她四姑娘身边的人。 苏探雪一心想帮司徒浩阳隐瞒,毕竟她看司徒浩阳不想跟顾卿烟正面对上,所以帮着说:“卿烟你在说什么?这里哪有别人?” 顾卿烟叹了口气:“探雪,你可不会说谎,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和我们走散了走到这的。” 顾卿烟说着用眼神示意苏探雪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哪个自己走丢的人还能换身衣服。 “这...”苏探雪也总不能说自己在这碰见老熟人吧,她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有熟人还碰巧在这里出现的。 顾卿烟摇摇头,四下看了看,司徒浩阳该是在她到之前离开了,只要苏探雪找到了,还平安无事,她也算能有个交待了。 至于司徒浩阳,他们后面还有得时间玩,不着急,慢慢来。 带着苏探雪准备回东街了,顾卿烟道:“司徒浩阳这回找你做什么?没对你怎样吧?” 苏探雪摇摇头:“没有,他就是有事要办,也听说这里有这么一闹事,过来一瞧,恰巧就碰见了。” 一边说着苏探雪一边给顾卿烟编着理由:“他要光明正大带我走,卿烟你肯定不让,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你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了?”顾卿烟捉摸不透,撇开她和司徒浩阳的恩怨单说,司徒浩阳和苏探雪左右不过那么几回面,关系能到这样,多半是利用。 苏探雪还是司徒浩阳蛊虫的宿主,司徒浩阳对苏探雪好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一想到这顾卿烟还是想要提醒苏探雪,别和司徒浩阳走太近,这样至少能保证不被下蛊。 话到嘴边,顾卿烟看见了苏探雪笑盈盈的眼神,一时间又把话咽了下去,想起不久之前母亲和自己说的话:“人各有命,我从来不曾干预你的选择,我会给你指导和建议,也会给你后盾和保护,但无论你要做善还是要作恶,我都由着你,只要你承担你自己的结局。” 是啊,她不是苏探雪的谁,自然是不能承诺太多,:“探雪。” “嗯?” “如果你想做一件事有人拦你你会继续吗?”顾卿烟很认真的看着苏探雪说。 “我想我会。”以前苏探雪也许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可是这段时间,出来看了风景,遇见了这些个极具个性的人,她的内心也有所转变。 “那就好好准备,去做吧。”顾卿烟一笑,纵使有一天苏探雪站在她对面了又能怎样,她的对手只有一个,解决了司徒浩阳,苏探雪她还是有把握保住的。 就算她一人不行,还有寒岩、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呢。 这一天,两个女孩的心思都有了一些些的转变,顾卿烟回归了那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性子,苏探雪又往前再跨出了一步。 谁也说不准未来事情发生的走向,但只要做好了准备,该来的总会来,就坦然面对吧。 第六十六章 搓小圆子 顾卿烟带着苏探雪直接回了族长家,族长尚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两个女孩子是玩回来了,和两人打了招呼,说了声胥少霖和宗越在里边帮着打糍粑呢顾卿烟带着苏探雪就进去了。 “回来了?”胥少霖看了看顾卿烟又看了看苏探雪,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见到两个玩乐回来的小丫头。 顾卿烟“嗯”了一声,直接走到宗越那边,拿过宗越手里打糍粑的木槌,胳膊肘一兑,把宗越兑了出去:“二哥你去瞧瞧,一会儿有人问起也好说。” 顾卿烟这一句话含沙射影的,胥少霖和宗越也能听懂什么意思,宗越叮嘱了一句:“打糍粑需要力气,喏,你端着这个,揉捏吧啊。” “一会儿做圆子吗?”顾卿烟爱吃软软糯糯不腻的东西,小圆子就是其中一个。 “废话。”宗越和顾卿烟说完,就上一边去找苏探雪了。 胥少霖见顾卿烟拿了一个装着方才他们揉好的粉团子的筛子坐在一边,开始专心的揉搓着她的小圆子,手上没沾匀面粉的地方黏上粉团,两只手指使劲分开,又觉得好玩的合上,分开,宛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你告诉老三和寒岩了吗?”胥少霖问顾卿烟。 顾卿烟玩得开心着呢,结果胥少霖一提寒岩,顾卿烟立马冷下了脸:“没有。没看见他们直接回来了。” 胥少霖点点头,行吧,如此他只能再托人去和那两人说一声了,暂且放下手中的木槌,去了外头,找了一下人帮忙,只说是外面去见了三爷让三爷回来一趟,别的就没说了,只要找了百里墨,百里墨自然会明白然后去找寒岩的。 嘱咐完了再回来,见顾卿烟自己又玩上了,想问什么一时也没说出口,继续自己打着糍粑,果真这少一个人之后,打糍粑都得多出一份力才好。 苏探雪回来后和依依坐在屋中聊天,没多会儿宗越进来了,二人起身打招呼:“二爷/师父。” 苏探雪一回来就已经揭了面具在一旁放着,宗越看了看苏探雪的面色,并无什么异样,于是出声征求苏探雪的同意:“探雪姑娘出去一趟经历了不少,可否愿意让我诊一诊脉?” 苏探雪知道他们担心自己,没说什么,同意的的点头,自己也坐正了身子,依依见状很识趣的拿过腰间荷包里一个秀气的小垫子垫在苏探雪的手腕处,宗越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就专心给苏探雪诊脉了。 霎时间周围安静的连空气都像停下了脚步,只听得微微的呼吸声一进一出,过了一会儿,宗越示意依依收起她的小垫枕。 “可是有不妥之处?”苏探雪见宗越迟迟没说话,以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宗越摇摇头,从苏探雪的脉象上来看,只是有些轻微的胀气现象,或许是因为这一同波折吧,其余的别说大毛病了,小毛病是一点都没有。 而且,脉搏跳动强健有力,体内似乎隐隐有内力但又好像不是。所以宗越才在琢磨,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探雪姑娘近来,可有觉得自己身体情况有什么变化吗?”宗越想了想,还是问,万一真有什么呢,自己也好提前嘱咐寒岩一声。 苏探雪顺着宗越的话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非得勉强说一个,那就是她感觉最近自己体力还不错,原来要是这么一天玩下来,现在的自己准没精神了。 苏探雪将这点告诉了宗越,宗越问:“那最近可是有吃什么补身体的?” 苏探雪琢磨,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顾卿烟受伤恢复那几日,沈三娘做药膳,她也跟着一起吃来着,而且,顾卿烟受不了那味儿,多数都是她吃的,莫非这是补自己身上来了? 宗越听罢也想呢,沈三娘给顾卿烟做药膳配的药都是过了他的手的,虽也是有几味补精气的药材,但顾卿烟易上火,所以剂量都不大,这没这么快就能有效果,不过因人而异也说不准。 看苏探雪没别的什么了,宗越便要告辞了,这还没出门呢,百里墨和寒岩回来了,瞧见宗越顺道先问了苏探雪的情况。 “放心吧,探雪姑娘一切安好。只是出事前吃了糯食,又折腾了一阵,微微有些胀气,不碍事的。”宗越说。 百里墨听完这位是没事了,可他还记得顾卿烟跟寒岩的冷言冷语,问了句:“咱丫头呢?” 宗越指了指后面,说道:“一回来就说要打糍粑,跟着老大在后头呢。” 百里墨挑挑眉,顾卿烟打糍粑?她怕是把糍粑想象成某人了吧,但转念一想,顾卿烟伤也还没好利索的,打糍粑别再给自己折腾了:“真打了?” 宗越摇摇头:“没有,我可不想回去再一天三趟往净心院跑,边上搓小圆子呢。” 百里墨“呵呵”一笑,看了看身边的寒岩,方才他余光瞥见宗越说顾卿烟要打糍粑时,寒岩下意识的往后头看了一眼。 “你准备先看哪个?”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百里墨肯定是要先去找顾卿烟的,看寒岩怎么选择。 寒岩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先看苏探雪吧,顾卿烟那找机会好好哄哄便是。方才分开后,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态度有问题。 百里墨笑笑,和宗越一道往后头去了,寒岩进了屋,苏探雪笑嘻嘻的看着他:“岩哥哥,让你们担心了。” 这种时候,女孩子的撒娇是避免挨说的最好的利器,只是大部分女孩子都会用,偏偏顾卿烟不会。 寒岩面对这样的苏探雪能怎么样,无奈说道:“你没事就好。带走你的确定是司徒浩阳?” “这..”合着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那瞒不瞒还有什么意义呢。 “探雪,你屋里常用的香料先别用了,换这个吧。”说着寒岩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今天他和百里墨回来的途中买的。 顾卿烟和他提过香粉或许有问题,他们谁都没准把握,可是既然有疑惑就能避免则避免吧。 苏探雪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出来的这一天,顾卿烟也吩咐了素心趁着果儿不注意,东厢房没人的时候取一些苏探雪平日用的香粉出来。 苏探雪见寒岩并没有怪自己就这么跟着司徒浩阳走了,心中也不想他们为自己太过担心,接过香粉,答应了寒岩会换香料。 在说顾卿烟这里,见百里墨回来了,那寒岩就肯定也回来了,八成现在在苏探雪那呢,顾卿烟自己脑袋里倒是把寒岩安排的明明白白。 自己手中搓的小圆子是个个都圆圆胖胖的,可见顾卿烟的气,全用在磨圆子上了。 百里墨拿起一个,看着表面光滑的都能反影子的圆子,打趣顾卿烟:“丫头,你这手工越来越好了。” 说完直接放一个进嘴里,不得不说,用刚打出来了糍粑做成的圆子,软软糯糯,温温的还挺好吃,就是有点黏,容易粘牙。 顾卿烟这时没好气的回答:“让你多说话,活该粘牙。” “行,我不说话,帮你动手,可以吧?”宗越已经自动归位帮胥少霖打糍粑去了,百里墨也找了个凳子,坐在顾卿烟,帮着一起弄丸子。 毕竟今晚有红糖糍粑、桂花酿丸子、黄豆粉糍粑、炸糯米丸子和烤糍粑这些都得看他们准备的多少,所以四个人一边说笑打闹着,一边卖力气的干活。 生活中总会有很多见缝插针的闲暇时光,这对于顾卿烟来说,每一次他们如此愉快不想其他事的相处,都让顾卿烟想要好好的珍藏。 或许是因为干活的原因,顾卿烟身上越来越觉得热,不自觉的就撩起了袖子,丸子是搓的差不多了,胥少霖他们打完的糍粑也需要捏成小块,所以顾卿烟和百里墨从搓丸子,转战成了把糍粑弄成小块。 寒岩和苏探雪也过来帮忙了,苏探雪是第一回见这几个江湖上的大人物凑一块干这种家务活的场景,忽然觉得他们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再一看顾卿烟的样子,今日本就穿的轻便,原来是为了方便干活,现在撸起袖子卖力的干着活,周遭没了强大的气势,也像是邻家小姐姐。 在细看下去,隐约瞧见顾卿烟手肘一侧好像有一道什么东西,苏探雪以为是脏东西,就想帮顾卿烟擦去。 刚伸手一碰,顾卿烟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这一举动让苏探雪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周围的人也因为这小小的动静看向了两个女孩。 寒岩顺着苏探雪的视线看想顾卿烟的手,见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左手捂着右手手肘,百里墨离顾卿烟最近,轻轻拍了拍顾卿烟的手,待顾卿烟送了左手,以最快的速度、最轻柔的动作帮顾卿烟把袖子放了下去。 “卿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探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道歉应该是正确的。 顾卿烟方才已经缓了缓,意识到自己的突然行为可能吓到了苏探雪,她话音刚落,顾卿烟便摇摇头,回答:“没事的。那是旧伤了。” 两句话说完,顾卿烟继续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 宗越从中调剂:“这丫头有时候我们说她像只兔子一样。打小就敏感,别说突然的碰她,就是现在来个陌生人站她身边,她都能瞬间离开这。” “一会儿晚上真可得多吃点,对了,老易还送来好些不错的酒,晚上继续啊!”宗越可真是没觉得自己说完都把自己卖了。 百里墨笑着说:“你说的,继续哈?” “喂!别见缝就钻。”宗越可算是反应过来,两人开始了言语上的厮杀。 这下三言两语,战火变成了别人的,顾卿烟便是听到好笑的地方笑两声,其他时候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不出来,留给大家的,就是冷冷的神情。 寒岩一直注意着顾卿烟,她手肘上的那道伤痕看样子确实是很长时间了,看着顾卿烟因为那伤痕而变化的神情,寒岩心中也跟着一紧。 等他们都完成了手里的活,扭头一看,已经不见了顾卿烟的踪影,寒岩想去找,被百里墨拦住了,百里墨示意他到外面来说话。 第六十七章 桥廊道歉 “那道伤痕也是十年前火灾里留下的,当时有东西砸下来,她用手去挡了,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还因为热流被灼伤了,还在没伤到经脉,但那伤疤,老二说是最不容易好的。” 百里墨说着这话,眼睛看向的是远方,就好像远处可以回忆起那一日的熊熊大火:“只因为手肘的伤痕不像脸上,它能一直藏于袖间,所以大多人不知道罢了。” 寒岩看着百里墨,问道:“还有别的伤吗?” 百里墨勾了勾嘴角,反问寒岩:“咱们都是从小练武的人,身上少过伤吗?” 顾卿烟也一样,自来到桃花涧,她自己就没把自己当做一个女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就连那背上,也还多少留着稍许印子。 “老二有去疤痕的药膏,只要丫头伤好了,就开始抹药膏,能多好一点是一点。”百里墨说着,用揉揉自己眉心的动作掩饰对顾卿烟的心疼。 “那她现在会去哪里?”寒岩知道自己对于顾卿烟的了解还太少太少了,就像这样顾卿烟生闷气的时候喜欢自己跑掉,他找不到她,也会担心。 百里墨道:“没有固定的地方,但一定会在最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顾卿烟有个心理,生闷气的时候既想一个人呆着又想能有人很快的找到她。 那时候在桃花涧,生气了就自己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坐在那个地方最显眼的位置,第一次没人发现她,第二次她就会换一个没有上一次那个地方隐蔽的,依旧是找最显眼的位置呆着,第二次还是没人找到她。 第三次顾卿烟直接暗示她在哪,胥少霖他们将信将疑的过去,果真发现顾卿烟在那,后来有一次顾卿烟干脆跟胥少霖生完气,直接跑百里墨院子门口呆着。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们就放心的知道顾卿烟不会躲起来不见,只要他们正常的往大区域去找,绝对就能发现。 其实,顾卿烟内心深处,也是需要有人关怀和关注的。 百里墨大致给寒岩讲了那么一两个例子,寒岩听完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小祖宗,不过这也好,让他稍稍放了心。 百里墨提醒他:“探雪姑娘这件事,这丫头也知道自己有责任,自己心里还在做斗争呢,我们也代表她先向你赔不是。” 寒岩摆摆手:“方才我也是情急了,是我该向她赔不是才是。” “这不就得了,你两啊,真是别扭。”百里墨说完话,去给胥少霖他们帮忙了,眼下也到了该布晚饭的时候了。 “那...”寒岩一时还真不知道现在去找顾卿烟合适吗。 百里墨知道他要说什么,说道:“你且不用去了,这镇上她能跑去的不是老易那就是王婆家,现在大家都准备着布晚饭,你去了她也只顾帮别人的忙。” 想了想又说:“不过,丫头近来都不能沾酒,席间或许会觉得无聊。” “多谢了。”寒岩瞬间明白百里墨的意思,道了声谢跟着百里墨又进了屋,帮着一起往外端东西。 先前说,西街白日里是空无人烟,这会儿太阳西斜,东街店铺开始收摊了,西街大长桌子也拼起来了,渐渐的东街的人也都往西街过来了。 顾卿烟突如其来给老易帮忙,把老易吓一跳,以为又有什么事了呢,亏得顾卿烟说是为了感谢他一家今天下午的帮忙,老易这才勉强接受了,末了顾卿烟还从老易这套了张果酒方子回去了。 这一短短的时间里顾卿烟倒是开心了,前提是不见寒岩的情况下,打今天下午跟寒岩拌完嘴到现在,顾卿烟不仅一句话没和寒岩说过,更是连个正眼看一眼都没有。 该摆上的菜陆陆续续都摆上了,酒满上,人也都上了桌,顾卿烟也回到了胥少霖他们身边。 街道两边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被点亮,到了最后白日里搭的台子上还悬着两个大灯笼,有青年拿着烛灯走向族长,族长接过烛灯,先点亮了台子里侧墙壁上的长明灯,然后拿着烛火左右交给了胥少霖和顾卿烟。 这兄妹二人相看一眼,胥少霖朝顾卿烟一点头,二人同时飞身跃起,一同绕道台子屋檐下,两个红灯笼旁,胥少霖见顾卿烟也已经准备好,相视一笑,同一时间点亮了灯笼,回到席间,族长发话,这宴席就开始了。 要表演的人先吃,吃了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台子上的歌、舞、其他表演也就一一开始了,一时间锣鼓声,丝竹琴音,在小镇的上空回荡,加上人声鼎沸的祝酒词,这西街一扫了白日里的冷清,热闹更胜东街。 慢慢的先后有人离开席间,不是就此结束,而是又回家推出小摊,什么猜字谜、灯谜、对诗,小零食、放河灯活动络绎不绝。 顾卿烟果真如百里墨说的那般,因为这段时间喝不得酒,在桌上少了不少乐趣,饭早就吃饱,无聊的左看看右看看,玩心四起,但还想着白天的事,也不敢轻易再叫苏探雪和依依一起,万一司徒浩阳没走呢,再来一回?她顾卿烟还不想伺候呢。 想让寒岩一起去,又想想算了,还在闹别扭呢,顾卿烟不想扫了自己的兴,这时候就想念起素心和北溟他们了,他们要是在,自己还怕没有玩伴,可惜,没把他们带出来,失策了。 一番心理斗争把顾卿烟给想得心累,又吃了几口自己做的小丸子,索性决定自己玩去,戳了戳身边的胥少霖:“大哥。” “嗯?” “我想去玩。” “去吧。” 得了胥少霖的允许,顾卿烟真如一阵烟,瞬间溜进人群,没了影踪。 胥少霖转过头,瞧见百里墨立马给了寒岩暗示,寒岩也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眼前。 这幅场景,胥少霖、宗越、百里墨看得心中欢喜,互相举杯笑着喝下了一杯酒,香醇甘甜,不知道是老易的酒好,还是他们心情的加成。 宗越放下酒杯,本想叮嘱依依多吃点,但回头一看,不仅依依不见了,连苏探雪也没了影子,三人一下神经紧绷起来。 幸好族长这时候说了一句:“谷主、二爷、三爷,依依小姑娘和探雪姑娘去放河灯了,方才见你们聊的开心,和我说了声,让我转达。” 说完还往河边指了指,胥少霖扫了几眼,现在岸边人还少,倒是很快就能看见那两女孩的身影,点了点头,也看了百里墨一眼。 百里墨明了,先离了席,召来暗处的暗卫,让他们暗中保护依依和苏探雪,便又回了席间。 顾卿烟跑歌舞台下坐着,正好这出歌舞是她喜欢的,瞬间化身成一个小女子,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埋没在一堆看歌舞的人群中。 寒岩没有注意,只在看向别处寻找顾卿烟,殊不知这丫头就在他身后的那一堆人里。顾卿烟没找着,倒是看见了准备买河灯的依依和苏探雪。 苏探雪也看见了寒岩,出声叫他:“岩哥哥。” 寒岩闻声过来,那小贩一听这称呼还有两人的模样,以为这是一对儿呢,还说:“公子小姐买个河灯吧,许个好的愿望,定能实现呢。” 寒岩也管不着他这说话的意思,问苏探雪:“探雪,你瞧见顾卿烟没?” 苏探雪拿着河灯,摇摇头:“我是和依依一道出来的。” 说着指了指一旁看上一个彩莲河灯,正专心致志的和小贩讨价还价呢,毕竟她揣的荷包里的钱是宗越今日下午她回去后给的散碎银两,让她省着点花。 她还看上了好多夜市的小玩意儿,可不能只买河灯。 “只你们两个?”寒岩心想,苏探雪是越来越大胆了,自己这般出来,也不怕再遇到什么事。 苏探雪安慰道:“没事的,我和依依就想放个河灯就回去。” 左右现在也没找见顾卿烟,寒岩想着先陪苏探雪他们放了河灯,安全送回去了,再去找顾卿烟,他不知道百里墨已经暗中派人保护,只能这样了。 “这两个多少钱?”寒岩道,打断了依依的讨价还价。 小贩说了钱数,付了钱,带着两个姑娘去了放河灯的河边,依依要掏钱给寒岩,寒岩道:“不用了,也没见你师父他们几个跟我算钱算这么清楚,全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依依听完,总觉得最后这句话耳熟,今天白天似乎顾卿烟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挠挠自己的脑袋,最后又把银子塞回小荷包,放河灯去了。 顾卿烟这边已经看完了那一个表演,此时溜达到河上的桥廊处,往远处看一点点,就能看见寒岩和苏探雪他们的身影了。 脑袋里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那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愣神。身边人潮来往,倒像虚影,为顾卿烟一人站定。 寒岩和苏探雪他们说着说着话,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老盯着他们的方向,抬眼看去,见顾卿烟在桥廊上。 寒岩叮嘱了苏探雪不要乱走,接着轻功一跃,来到顾卿烟身边,二话不说先拉住了顾卿烟,生怕她又在瞬间跑了。 顾卿烟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那张脸,扭过头去,不看他。 寒岩知道顾卿烟那气还没消下去呢,一偏头,好声好气的问:“还生气呢?” 顾卿烟不理他。 “在下专程给四姑娘赔罪来了。”放开顾卿烟寒岩一拱手抱拳,一作揖。 顾卿烟趁寒岩低下身子那会儿悄摸的看了一眼他,见他要起身,有立马扭过头去。 见顾卿烟还没反应,寒岩道:“白天是我不好,不应该情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怨你。你想怎么惩罚,你说,别自己憋着气,把自己憋坏了。” 顾卿烟也不想存心为难寒岩,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顾卿烟顺着寒岩这台阶就下:“那你别跟我说话。” 见顾卿烟总算开口,寒岩心中的忐忑就少了几分:“那不行,那你不还是自己憋着吗?我带你去玩吧。” 顾卿烟好玩的性子,寒岩是知道的,等顾卿烟玩开心了,自然两人就和好了。 谁曾想顾卿烟白了一眼寒岩:“在这要玩儿,我用得找你带?” 说的也是,在小镇要玩要怎么玩,顾卿烟还能不知道?转脸见苏探雪和依依在河边放河灯许着愿,顾卿烟明知他们身边有暗卫,还是忍不住拿这事说寒岩。 “你还是去保护探雪吧,别回头人又丢了,我可赔不起。” “顾卿烟。”这回寒岩叫顾卿烟的声音有些无奈。 顾卿烟以为他要没耐心了,瞬间小脾气又上来了:“干嘛?” 没好气的语气让寒岩哭笑不得,一个弹指弹顾卿烟脑门上,顾卿烟吃痛一声:“不是说我罚你吗?你弹我干嘛!” 抓住了顾卿烟话语中的重点,寒岩道:“那你罚呀?” “你以为我不敢?”寒岩成功挑起顾卿烟的战火,作势顾卿烟就要打寒岩,寒岩四下躲闪,就是不让顾卿烟得逞。 两人一来一往展开了一场追逐战,顾卿烟发起攻势的追,寒岩躲闪着跑,两人默契的都没有用轻功,桥廊上来回跑了两圈,寒岩跑下桥廊,顾卿烟追着下去。 来到苏探雪他们身边,两人饶有兴趣的就跟玩老鹰捉小鸡一样,充满了幼稚的气息。弄得苏探雪和依依夹在两人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寒岩看差不多了,也就不躲了,让顾卿烟抓住一顿爆锤,还别说,顾卿烟在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力气,真不代表什么,在揍人这点上,顾卿烟很善用巧劲儿,自己力气小能怎样,但就是每次都能把人暴揍一顿就行。 依依趁着这空档,悄悄拉过苏探雪,河边有石凳,两人就坐在石凳上免费看这这场打人的戏码。 路过的行人投来奇怪的眼神,都在担心会不会出事,依依在这时就会说:“没事,没事,闹着玩。”再加上一个坏坏的笑,路人就都明白了。 顾卿烟泄了愤,有些累了喘两口气,寒岩作势把人圈在自己怀里,姿势看得苏探雪含羞想起白天里和司徒浩阳的相处。 依依在旁边,看着苏探雪耳朵都红了,自己也蒙上眼睛碎碎念“非礼勿视”。 “气完了吗?”寒岩问,这两人只顾看着对方,哪会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 顾卿烟听着寒岩的话,也不做思考,顺势就点了点头,余光看见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猛然一抬头,这才发现她和寒岩之间的距离。 推手挣开,脸上红扑扑的:“你干嘛?” 寒岩含笑的回答:“怕你打累了摔着。” 顾卿烟瞪了他一眼,胸中那口气算是出去了,可这突然一下子的害羞,让她不知所措,看见河里飘着的河灯,不过大脑的来了一句:“我想放河灯。” “走,买去。”寒岩求之不得,拉着顾卿烟就准备去买河灯。 顾卿烟转身时,看见石凳上的苏探雪和蒙着眼的依依,见苏探雪眨着眼的看着顾卿烟,顾卿烟道:“没事,你两玩吧,三哥派了暗卫暗中保护你们。” 这话落入这几个人的耳朵里,就寒岩最开心,这么说他就只需要今天把顾卿烟哄好了就成了。想想就开心,拉着顾卿烟买河灯去了。 苏探雪和依依目送着两人离开,都轻轻吐了口气,依依道:“总算能安心玩了。”她不是怕出什么意外,而是怕寒岩和顾卿烟再有什么幺蛾子,他们也玩不爽快,这下好了,应该没事了。 苏探雪看了看依依:“人小鬼大。” 两人相视一笑,也自己游夜景去了。 第六十八章 放花灯吧 卖花灯的小贩见寒岩又来买花灯,身边的姑娘还换了另外一个,心想,长得俊秀果真是好,这同一天前后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换一个。 转念在想这两姑娘也是可惜,长得都还不错,偏偏跟了这样的人,可惜了。带着一种鄙夷而又有些羡慕的复杂眼神,卖给了寒岩一个花灯。 寒岩和顾卿烟背过身去往河边走,顾卿烟轻声问寒岩:“你们刚才在买花灯这发生了什么?我看小贩的眼神不太对。” 寒岩用他男人的思维判断,然后告诉顾卿烟:“他或许是觉得我同一天内带着两个女孩买花灯,不道德吧。” 顾卿烟听罢,睁大了眼睛头慢慢转向看眼,看着他,很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认同,寒岩看着她的眼神,轻轻一掌推在顾卿烟的后脑勺。 “也不看看是谁让我这么折腾的?” 顾卿烟“哼”了一声,说道:“我方才就在那看歌舞,你不好好找,找不到不怪我。” 说着还不忘指了指那边的舞台,还别说,自己处于其中的时候不觉得人多,这会儿一看,那舞台下本是有好几排座椅的,这下全都看不见,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全是人。 台上正表演着一段影子戏,女子身段婀娜,说话声犹如百灵鸟,有拈花动作可见纤细手指如兰花娇俏,摘取一片花瓣,说要送予娘亲,后有一男子于假山后窥望,想上前见礼却又怕唐突的脑袋一直向前探又缩回又向前探... 顾卿烟看着看着,倒把自己看入迷了,站在原地竟不走道了,有人从她面前经过挡住了她的视线,顾卿烟还不忘踮起脚尖,或者歪了身子左右看。 寒岩不惊扰她,自己也停下脚步,守在顾卿烟身边陪着她看了一会儿,但如此看也着实累的慌,距离远看不清不说,来往行人还总能干扰视线。 顾卿烟看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致,回过头想起来本来是要放花灯去的,不好意思的朝寒岩笑了笑:“我们走吧。” 放花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下心中的愿望,顾卿烟的愿望太多,汇总到一起便是万能的祝愿“愿往后一切诸事顺利”,心中默念三遍,这才睁开眼睛,拨了拨河灯让它随水流而去。 “许了什么愿望?”寒岩好奇。 顾卿烟摇晃着脑袋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你怎么不放一个?” 寒岩两次买河灯,都只给女生买了,自己也没买一个,说:“这是你们女孩家的事。”再说了,他要再去买一个,指不定那小贩怎么看他呢。 想着顾卿烟白天忙着找苏探雪,没有好好玩,寒岩这一全程便都跟在顾卿烟身后,顾卿烟去哪,他就去哪。 顾卿烟放完河灯,就开始满街溜达,一会儿去看看画糖人的,张罗着要试试,老板便将盛了糖浆的勺子递给顾卿烟,可顾卿烟脑袋里没有什么图案,画了个圆就顿住了,寒岩只好接过勺子,顺着顾卿烟的圆,画了个类似猪头的东西出来。 寒岩也是第一次弄这个,所以成形的模样有些好笑,能分辨出猪鼻子和猪耳朵就成。两人玩这个不亦乐乎的时候,老板在旁边已经捏了一个小猪出来,示意他们只要一吹就行。 顾卿烟拉过寒岩:“你来。” 寒岩看着顾卿烟满怀期待的表情,从老板手里接过小猪,对着细长的糖管往里一吹气,那只小猪慢慢膨胀起来。 看得顾卿烟双眼都亮了起来,像只小鹿般灵动,寒岩给老板付了钱,拿着一个扁平的主动,看着顾卿烟拿着小猪开心的模样,心里得到了满足。 顾卿烟其实拿着这东西,不是为了吃,就是看着好玩,路上遇到个小朋友瞧见了,喜欢,吵着要,按照原来顾卿烟的性子,给就给吧,但是手还没伸出去呢,想到这可是寒岩做的,立马就把小猪背手藏在了背后。 俯下身,看着小朋友,指了指后面不远处的糖人摊,哄着孩子说:“那里有很多哦。” 说完自己侧身藏着手里的糖人,越过了孩子,继续往前去了。寒岩跟在后头,顾卿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意更浓了。 陪着顾卿烟猜了灯谜,在路上碰到了舞狮的队伍,又跟着互动了一会儿,两人这才开开心心的回了席间。 要说两人出去玩也玩了一段时间了,可宴席这边的人却不见少,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玩着玩着又回来的。 “怎么样?开心了吧?”胥少霖问顾卿烟,也是在问寒岩。 顾卿烟一回来就跟百里墨和胥少霖先摆着她手里的小猪,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听见胥少霖的话,自顾地点了点头。 “二哥呢?”顾卿烟开心一阵回过头来,才发现宗越不在席间。 百里墨道:“和族长一块去端桂花酿丸子了。” 桂花酿丸子是饭后的小甜点,这么一说顾卿烟这才看见桌上那些大鱼大肉的已经撤下去了,剩下的大多是甜点还有些不怕凉的下酒菜。 正说着呢,老易一左一右又抱了酒过来,天冷,他的酒都是温好了过来的,如此喝下去酒不仅能散发最好闻的酒香,重点是还不伤胃。适合他们在这种场合下宴饮。 顾卿烟因傍晚从老易那套了张方子,现在对老易格外的有小脸:“易叔辛苦了。” 老易可是知道,这小姑奶奶的好态度是因为那方子,逗趣说道:“诶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好好善待我的方子就成。” “放心放心,绝不外传。” 看顾卿烟的样子,一会儿也不会再怎么玩了,胥少霖给寒岩那也满上了酒:“方才没怎么喝,现在可得补回来了。” “好。”看得出来,寒岩心情也很不错。 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见顾卿烟看着他们的眼神,寒岩也不忍心顾卿烟就这干坐着只吃甜点,叫了声老易:“易叔。” 老易回身:“寒少庄主有何吩咐?” “有没有什么是四姑娘现在能喝的?” “有,我这就去拿过来。” 老易那有家里女眷喝的果酿,纯纯是用果子碾成的汁,方才就想问问顾卿烟能不能喝,给拿过来,正好寒岩提出来了。 老易回去拿果汁去了,宗越和族长也端着桂花酿丸子过来了,给众人一人分了一碗,顾卿烟提起苏探雪和依依,宗越道已经让暗卫通知她们回来了。 不多时这几人又在席间聚齐,老易的果汁也拿了过来,给三个姑娘倒上,顾卿烟尝了尝,味道酸酸甜甜的,还能嚼到有果肉,感觉老易都能往外卖了。 如此席间继续热闹着,小镇灯火通明,有说有笑,有玩乐有宴席,好不快活。 不知过了多久,河流上的河灯依然在河面上飘着,偶有几盏落了水面,也没有人去关注,世人皆知那只是美好的祈愿,也不指望着它一定灵验。 依依和苏探雪相靠着耷拉着脑袋已经去见了周公,还是族长夫人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叫醒了二人送她们先回家里歇息。那时的顾卿烟还活蹦乱跳的跟大家说着话,玩闹着。 没过多久,席间渐渐就少了顾卿烟的声音,她也觉得有些累了,手杵着脑袋托着腮,就在桌上不时的打哈欠,寒岩问她要不要也先回去休息,顾卿烟摇头,强打着精神陪着说笑。 想来是丸子吃多了,胃里难受了一会儿说是喝老易那果汁感觉还好些,于是胥少霖又叫了老易麻烦他再给顾卿烟来点。 这么三下五除二的,百里墨和寒岩互换了个眼神,两人交换了位置,原先顾卿烟本是坐在百里墨身边的,这么一换,寒岩就自然到了顾卿烟身边。 顾卿烟困意袭来,眼见着托着腮就闭眼了,手指撑不住就要脑袋磕桌面上,寒岩眼疾手快,把人给揽到自己怀中,让顾卿烟枕着自己的肩膀先靠会儿。 等顾卿烟呼吸渐渐平稳,入了睡,寒岩和族长还有胥少霖他们打了个招呼抱起顾卿烟就先回族长家了。 “这是...”族长一见这架势,不由得脱口而出。 胥少霖笑笑,说道:“孩子大了,我们做哥哥的再宠,也得有个人陪她。” 听闻这话,席间的众人心照不宣,纷纷举起酒杯,敬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这三人也互相敬酒,有人能帮他们制服这个小祖宗,何乐而不为。 寒岩飞速的抱着顾卿烟回了族长家,一路上还不忘拿自己的披风好好的裹住顾卿烟。 今晚他们是都要住在这的,明天一早东篱他们几个都会过来,等准备妥当直接从小镇就去麒麟山。 顾卿烟和苏探雪、依依三人住一屋,胥少霖宗越、寒岩百里墨两两一屋。 眼下来到房门前,寒岩叫了叫怀里的顾卿烟:“丫头,烟儿。” 没有回应,寒岩只好轻轻敲门,敲门的声音似乎吵到了顾卿烟,扭着头往寒岩怀里又钻了一钻,惹得寒岩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是要继续敲门,还是换别的法子。 “谁呀?”苏探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寒岩压低声音,怕再吵到顾卿烟,道:“探雪,是我。” 屋内苏探雪迷迷糊糊起床,刚披上外披,正点灯呢,忽然听见寒岩的声音,一个激灵,瞌睡都醒了大半。 “岩哥哥?” “嗯,我送顾卿烟过来。” 听罢苏探雪环顾屋内,这才想起顾卿烟还没回来呢,但是顾卿烟又不可能喝酒,所以,是个什么形式让寒岩送回来,苏探雪忙开了门。 不可相信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又揉揉眼睛,不敢相信两人居然是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自己眼前: 顾卿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窝在寒岩怀里,睡得安稳。寒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了句“冒昧打扰”,抱着顾卿烟就进了屋。 依依和苏探雪是睡在床上的,顾卿烟就只能放在软榻上了,搁下顾卿烟,寒岩轻轻的帮顾卿烟摘下头上的头饰,散下及腰的长发。 盖好了被子,苏探雪进来了,看了看寒岩的动作,问:“岩哥哥,不帮她摘下面具吗?” 寒岩摇摇头,轻声说:“顾卿烟的面具只有她自己能摘。” 苏探雪点点头,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心中想这回回去山庄,对夫人和老夫人他们可有得说的了,毕竟这一趟,寒岩他们的进展不是一般的快。 “好了,你也快休息吧,明天一早果儿也会过来,咱们直接从这去麒麟山,后天直接从麒麟山回去了。”寒岩道,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顾卿烟。 明天一过,又要分开了。 苏探雪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现在这种场景,确实不好说太多,应了寒岩的话,等寒岩出了屋,灭了灯,也上床睡觉了。 今天这一天,是够她们累的,不过顾卿烟在这一天的最后过得开心,她何曾不是呢。 见到了久违的那个人,说了很多话,还有,那颗悸动的心,似乎因为那一句“我们还会再见”而对往后的时光充满了期待。 软榻就在床的对面,苏探雪翻身就能和顾卿烟面对面:“卿烟,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是这样面对面,会不会就不是这样静好的岁月了呢?”她独自低语。 只是纵使她担心着未来会怎样,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别怕。想着想着,苏探雪嘴角露出了笑意,带着这份忐忑、期待和憧憬,进入了梦乡。 第六十九章 出发温泉 “果儿,你收拾好了吗?咱们该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净心院里就听见素心说话的声音,看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影:“三娘,这是要带过去的食盒吗?” “是的。”沈三娘也是起了个大早,准备他们泡温泉时候的吃食。 装好了东西,素心和果儿别了沈三娘,就往外走了,马车停在桃花涧入口的地方,因为有这几个女眷,所以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东篱他们已经装好了车,就等着出发了。 与此同时,小镇上也有那么两个人,似乎也在等着顾卿烟他们出发。 “公子,打听清楚了。他们一行要去麒麟山,暂时不回桃花涧。”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手中拿着剑,抱拳回禀他的主人。 这个被他称为公子的人,目光如炬,似乎怀着什么深仇大恨要去解决,而且对方还是桃花涧这几人中的某一个。 他们不回桃花涧对他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如此,他的把握就会有多一分。 昨日他们赶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小镇宴席都已经快要收场了,要确定桃花涧那几人在这不是难事,但却无法确认他们住哪,所以只能一夜守在小镇门口。 清晨时分见早点铺子开了门,去买了几个包子,听得说要给族长家送些去,有客人一会儿要去往麒麟山,用包子做早餐。 这三言两语聊了一会儿,确定了客人就是桃花涧的他们,而他们下一步要去的就是麒麟山。 既然打听清楚了,就在这继续等着吧。没过多久,就见有四个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过来,这二人刻意扭转了脸,压低了头,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模样。 东篱头里骑马而过,见这两人衣着整齐一大早就坐在早点铺着,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多看了两眼,西决也注意到了两人刻意的动作,记住了两人的衣着,继续跟着往小镇里去。 此时天已经亮堂,顾卿烟翻了个身,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本来想习惯性的哼哼两声,忽然想到房间内还有依依和苏探雪,愣把哼哼的声又给咽了回去。 睡眼朦胧,看见依依蹑手蹑脚的走动,顾卿烟往床上看了眼,苏探雪好像还在睡梦中,难怪依依如此。 “依依。”顾卿烟轻声叫她。 依依已经穿戴好衣服扭过头见顾卿烟已经坐了起来,盘着腿坐在软榻上,昨夜顾卿烟是和衣而睡,所以此时依依看见的顾卿烟除了头发披散,其他和昨日无异。 “四姑娘。”依依出声。 床上的苏探雪听见两人的动静,翻了翻身子,两人见状,说话声又压了下去。 “几时了?”顾卿烟小声问。 依依道:“辰时。” 顾卿烟起了身,坐到妆镜前,自己拿起梳子和发冠,束起了头发,手触碰到面具,顿了顿,依依瞧见了,转身出去了。 依依出去打洗漱的水了,回来时碰见宗越正往这边走:“师父。” 宗越本是过来叫几个姑娘起床的,闻声见依依已经穿戴整齐,手里端着热水,问:“都起来了?” 依依道:“四姑娘起了,探雪姑娘应该也快了。” “四姑娘嘱咐你打的水?”宗越看了看依依手里的水盆,水量倒是够她们三人用的了。 依依摇摇头:“不是,四姑娘正梳妆呢,徒儿也没什么可做,就出来打水了。” 宗越听罢,笑笑,孩子倒是多虑了,就算依依不在屋内,屋内不还有个苏探雪吗,顾卿烟的面具是不会摘下来的。 让依依进了屋,自己也没必要再过去了,说了句他们在饭厅等着,便转身回去了。 苏探雪醒来时顾卿烟已经束好了长发,顾卿烟从铜镜中看到了苏探雪晃晃悠悠的起身,还打趣道:“昨儿可是把我们探雪姑娘玩得累坏了。” “哪有。”苏探雪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依依呢?” 彼时依依进来放好了盆:“我在这呢。四姑娘、探雪姐姐,我师父说他们在饭厅等咱们呢。” “嗯。”顾卿烟点点头,等依依洗了脸,自己这才沾湿了毛巾,背过身去,在依依和苏探雪看不见的地方快速的擦了自己的脸。 苏探雪一听依依的话,也不在床上继续磨叽,起了身还是穿上昨天自己的那身衣裳,洗漱挽发,可平日里头发都有果儿给自己打理,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要挽发,不管怎么弄,发髻都好像松松的。 顾卿烟见状,走到苏探雪身后,从她的手上接过了梳子,一边自然的帮苏探雪篦头发,一边说:“果儿他们到估计还得一会儿,我帮你吧。” “这..”苏探雪觉得这样不适宜,但顾卿烟已经很娴熟的帮她分了头发,准备梳发髻了。 顾卿烟看着铜镜里不自然的苏探雪,双手扶着她的肩,轻柔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无碍,你也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何况,你不像依依还是小孩子,梳个大长辫子就可以出门。”顾卿烟笑着说。 手上利索的拿起发丝,那三千青丝在顾卿烟的指尖来回,缠缠绕绕之间发髻初见形状,桌上还摆着那根玉兰发簪和苏探雪原先的发誓,顾卿烟取过两个小花朵边钗一左一右先戴在苏探雪发间,最后才拿起玉兰发簪,为其佩戴。 多余的两支发饰顾卿烟则让苏探雪随那身衣裳暂且收了起来:“我一个人梳发髻的时候大多是轻简的样式,所以用三两个发饰便好。再复杂一些的我其实也得素心才能弄好了。” 苏探雪一想也是,顾卿烟在外的时候素心也不是时时随行,所以顾卿烟只能自己会一些才能打理好自己。 一番收拾打扮好,三个姑娘往饭厅走去,早饭已经备齐,她们来了,就开餐了。 别人的粥都是现盛的,唯独顾卿烟因为吃不了太烫的东西,所以胥少霖已经先盛了一碗在一旁晾着,这下温度已经不算特别烫了。 百里墨还是轻车熟路的先夹过一个包子,然后把里面的馅儿取了出来,把包子皮放进了顾卿烟的碗里。 顾卿烟刚喝完一口粥,包子皮就到了碗里,顺其自然的夹起来就往嘴里送。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苏探雪多少是知道顾卿烟的饮食习惯的。 也知道胥少霖他们对顾卿烟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虽眼见过许多次,但每每见到他们之间流水一般的工序,这才慢慢发现,什么叫宠进骨子里,就是把顾卿烟这么一点点的小事都做得跟喝水那般的自然和顺手。 寒岩越是看见这样的场景,越是想起胥少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宠不宠这丫头无所谓,她从来没缺过这方面,你要给她的,是我们给不了的。我希望有一天,丫头遇到什么事,她第一个想起的人不再是我们三个其中的一个而是你。虽然那样的话我们会有些小失落,但那时候,你也就是于她而言不可替代的那一个了。” 早饭还没吃完,东篱他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果儿和素心先进来服侍二位姑娘,顺便给每人端了一杯茶进来清清口。 稍作歇息,一行人准备向麒麟山出发了。 众人在做准备呢,顾卿烟问北溟:“我爹娘师父他们呢?” 北溟道:“冬青他们护送着直接从谷里往麒麟山去了。” “嗯嗯。石屋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切如常。” “我让素心给你的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今一早已经送老鬼那试探去了。” 这主仆两人说话间,依依苏探雪和果儿已经从靠近门的那侧上了马车,顾卿烟站在外侧,说完话也正准备上马车,前脚刚登上小台阶,忽然往右手边方向转头,看见有衣角的影子缩进角落。 “怎么了?”百里墨走过来问顾卿烟。 顾卿烟没说话,用右手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远处拐角的位置,然后换食指和中指微微勾起,轻点了一下,暗示那边有两双眼睛在盯着。 百里墨看明白了,身后的西决也明白了,少一点头,西决悄然撤下,北溟看向顾卿烟,像是在询问需不需要他也去,顾卿烟摇了摇头,上了马车。 北溟骑马一直跟在马车一边,旁边还跟着两匹马——绝尘和绝影。他们的主人现在正坐在马车里聊着天呢。 “卿烟,你不骑马吗?”苏探雪本来想骑马来着,但寒岩说去麒麟山的路途不似从桃花涧来小镇,所以还是让她坐了马车。 之于顾卿烟嘛,她自己说:“太冷,还是马车里暖和。” “我家主子可不是怕冷的主。”素心可以点都没给顾卿烟面子,时不时的拆一下顾卿烟的台,她觉得还是很快乐的。 顾卿烟努了努嘴:“去,我就是懒得骑马了,行了吧?” 顾卿烟不掩饰自己的犯懒,边说着边依靠在坐上,作势就要闭目养神,本来顾卿烟想着闭目好好分辨一下后面跟着的人,但是奈何他们自己队伍壮大,听来听去都是自己人的声音,顾卿烟也就放弃了。 反正外头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真要有什么事还有他们呢,自己干嘛非得给自己整这么累,想着想着,自己迷糊了。 第七十章 山脚试探 一行人来到一处麒麟山山脚下,准备准备就要进山,胥少霖看了眼马车,抬手勒了缰绳,让马停下,示意原地休息一下,有的不该带进山的东西就在这撇了吧。 前面的马停下,马车自然也停下了脚步,顾卿烟醒来的第一瞬间竟然换上了一张和苏探雪一模一样的脸。 “卿烟。”苏探雪不知所云,和依依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 依依听说过易容术,可瞬间变脸的这样,她还是头回看见,这技能,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确认她师父没有和她预告过。 顾卿烟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的帘子就被揭开,百里墨探进头来的动作在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苏探雪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然后对着右边的人说:“西决回来。” “三哥怎么知道是我?” “衣服,你上马车的时候,没披斗篷。”百里墨说着,示意她自己看看身上。 顾卿烟明了,转过头去,对苏探雪说道:“我得先借你斗篷一用了。” 苏探雪木讷的点点头,有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自己面前说话,是个常规女子都能愣上个几秒,所以顾卿烟也没说什么。 在马车里披上斗篷,顺便和百里墨说着话:“西决怎么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应该不是一拨,有一人他们在镇子上见过。” 百里墨简明扼要的跟顾卿烟说了个情况,也好方便一会儿顾卿烟试探。 “大哥怎么说?” 有胥少霖在,顾卿烟总会乖乖听胥少霖的决策。 百里墨道:“有威胁直接解决。” “好。” 说完顾卿烟在百里墨的搀扶下先下了马车,素心跟在其后。 等素心下了马车,百里墨叮嘱依依和苏探雪:“还得让你们在车里再等一会儿。” 毕竟要顾卿烟一个人去吸引注意力,就只能暂时由她一个人出现比较好。 顾卿烟下了马车,特意假装和寒岩说几句话:“看得出来我是谁吗?” 寒岩顺手帮顾卿烟整理了斗篷帽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顾卿烟。注意安全。” 顾卿烟笑笑,学着苏探雪的语气说道:“知道了,岩哥哥。” 使坏的表情冲寒岩眨了眨眼睛,然后特意往身后不远处看了一眼,没见踪影,看样子跟着他们一路的人隐藏的还不错。 胥少霖他们在一旁看到顾卿烟这作怪的表情,纷纷掩嘴偷笑。 寒岩本已是被顾卿烟突如其来的嗲惊到,再一看周围这些憋笑的表情还有当事人那副得逞了的笑意,略微不自然的轻声咳了咳。 “探雪啊,前面就是你说的地方,你过去瞧瞧有没有你要的东西。”这句话无论后面的人听得见听不见,全当做做样子了。 然后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北溟在前面等着暗中观察。” 顾卿烟点点头,带着素心就往前头去了,这几人也为了能够给跟踪的人让路,自己寻了由头,往一旁的小道上去,装作四处看风景。 前面其实是一个林间小道,周遭有许多枯木,一走上去嘎吱作响,四旁的大树都光秃秃的,反倒不好再躲人,顾卿烟一时半会儿也没瞧见北溟在哪。 往前走两步听得有喜鹊声音,根据这声音,顾卿烟才知北溟的大概方向是在自己左后方的位置。 “来都来了,咱们找几片好看的叶子吧。”顾卿烟说道。 本来以为她只身引人,应该很快就能让人现形,但似乎身后的人比她想象的要能忍,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为了方便她一次性试探出这两个人,顾卿烟一路上都压低了戴着的帽子,难道说,身后的人是在分辨她是谁? 顾卿烟没事就瞎捉摸,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忽然听到细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顾卿烟知道,来了。 素心不会武功,所以顾卿烟下意识的反应是先握住素心的手,暗自做好了防备状态,她不能第一时间出手,但要第一时间保证素心和自己的安全。 “唰!”一股剑气直逼顾卿烟和素心中间而来,顾卿烟在松开素心手的瞬间,给了她一股推力,把素心推了开。 自己则借着这股推力也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第一招,两人都安全的不着痕迹的躲过。 顾卿烟快速回头,看见攻击他们的人蒙着面,一身黑衣,看不出具体的模样。 出剑和收剑的速度都很快而且利索,在顾卿烟做判断还未回身的这个瞬间,已经第二回朝顾卿烟直击过来。 顾卿烟正想要假摔躲过去,便感觉有个身影从自己身后闪过去,挑开了朝顾卿烟过来的剑。辨别气息,那人绝对不是北溟。 素心趁这会的功夫小跑着回到顾卿烟身边:“姑娘。” 她没有直呼四姑娘,而是像果儿称呼苏探雪那样的称呼顾卿烟,要说这丫头在顾卿烟身边待久了,有些小机灵。 “没事。”顾卿烟轻声安慰,顺便按下她的手示意静观其变。 能看得出来,前面两人在打斗,一招一式间不像是一伙的,攻击他们的那人的剑法顾卿烟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不过能肯定的是,她的剑法是有宗派的,就像寒岩清泉山庄的剑法宗派一样。 至于另外这人,顾卿烟看不出什么门路,更像是个救人的,这人就是西决说的另外一个?顾卿烟已经开始在想,一会儿怎么套话了。 打了三五回合,攻击的人眼见就处于下风,这时候或许是他的角度看见了顾卿烟的面容,神色忽然一变。 这个瞬间被顾卿烟瞧见了,好好的盯了那人一眼。那人眉头一拧,果真收了剑,寻了法子快速的逃离了。 搏斗之人也没追上去,顾卿烟怕此人也来个瞬间消失,不得不先开了口:“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温声细语,极不像平时的顾卿烟,此时的她扮演的是个弱者。 前面的人转身,一拱手,说话语气间,带着几分敬意:“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装,接着装,顾卿烟暗道,她不点明,这人就还真顺着她的话往下走啊。 “此一路行人甚少,不知大侠要去往何方?我们也是赶路,莫不如一道同行?”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不过是路过。” 他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不好说地名,只能搪塞过去。 可哪会知道眼前要真是苏探雪,这事没准就这么过去了,偏偏是顾卿烟,还是个要套话的顾卿烟,这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噢~原来只是路过,那这么看来岩哥哥说的我们马车后面有人跟踪就不是大侠了。” 顾卿烟说着,还假装琢磨,像是在担忧着什么,拧着眉头,低垂着眼。 素心适当的在旁边添油加醋了一把:“姑娘也别太担心,少庄主和桃花涧的几位爷肯定能查出来,也能保护咱们的。” 主仆两一唱一和,倒是让面前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知道了有人一路跟着,自己也就意味着暴露了,但是身上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 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既然她能在那些人面前说得上话,又是自己这回任务的对象,索性也就让她帮一回忙也未尝不可。 “探雪姑娘英明。”此人踌躇一会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顾卿烟一听此人口中确实叫的是苏探雪的名字,自己的想法确认了一半,于是接着听那人说道。 “在下受人之托,保护探雪姑娘安危这才一路随行,然此事不宜旁人知晓,还望姑娘能够未在下保密。” 敬意,诚恳,顾卿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迂回的问,干脆也直接说话。 “大侠受何人之托?” “姑娘可不必称在下为大侠,至于是何人,恕不能奉告。” 这人边说着,顾卿烟就已经边在脑子里想着了,寒岩就在苏探雪身边,所以排除清泉山庄派人,苏故云一介书生如今云游四海,更无可能,苏探雪身边还能如此的,就只剩一人了,再加上此人不偏不倚是今日才出现。 顾卿烟一边嘴角上扬,得意一笑:“这么说他真的回去了,只留下了你?” 含糊其辞,顾卿烟要的就是这样,她说的婉转,那人就能自己多想几分,她就能从表情里多看到几分。 “是。” 说到这个,他在昨天临时接到上面下来的命令的时候只知道此女子对上头的意义不一样,只能匆匆赶来小镇,今日听见这句话模糊不清的语气,更是加重了心中设想。 “探雪姑娘放心,上头交待一定保证姑娘这一程安全。” “有劳了。” 既然得到了顾卿烟想要的答案,顾卿烟也不再多说什么,谢过人家,就准备返回去了。 北溟在看见顾卿烟回程的时候提前离去,去前方通知众人不要漏了陷儿。 苏探雪是在看不见顾卿烟身影之后下的马车,依依一下马车就围着宗越问顾卿烟易容术的事。 苏探雪则关心的问一旁的百里墨:“会发生什么吗?” 百里墨安慰她:“放心吧,就这小事那丫头能应付。” “是不是因为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毕竟顾卿烟是换做了她的样子,这不得不让她多想一点。 寒岩走过来,说道:“你问问他们,顾卿烟给他们惹得麻烦那才是真的多。” “不仅多,还难帮她善后。”宗越也不忘在一旁插一句嘴。 胥少霖也走过来,温柔的说道:“探雪姑娘别多心,毕竟我们几个抛头露面的,卿烟要用我们的样子去打探也不切实际,用她自己的样子只怕只能探出一半来,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 胥少霖和顾卿烟的默契不同于顾卿烟和百里墨,那两是在如何做怎么做上默契十足; 顾卿烟和宗越的默契是在杀人救人之间的无缝转换; 顾卿烟和北溟是长久以来的配合默契; 而他们,是顾卿烟做什么为什么做胥少霖都能帮她说的明明白白。 用宗越的话来讲,他们几个的分工就像是,顾卿烟只管做,别人问什么就由胥少霖来发言,要怎么和顾卿烟一起做那是百里墨的事,宗越就负责看着顾卿烟杀人,她伤了治她。 所以,世人都说桃花涧亦正亦邪,正的是胥少霖和宗越,生意买卖,治病救人;邪的是百里墨和顾卿烟,江湖消息,出手见血。 这些人三言两语的打岔,缓解了不少苏探雪的心中忧虑,有时候她是蛮羡慕顾卿烟的,有这些无所畏惧的人在身边,顾卿烟确实是不用拘束着性子。 北溟回来时,朝众人点点头,表示事情已了。 顾卿烟路上问了那人姓名,方知他叫楚恒,身份嘛应该是赵启悦手下的人。 楚恒把假扮成苏探雪的顾卿烟一直送出了小道,停住了脚步,顾卿烟故作不知他要隐退下去,问他。 “怎么了吗?” 楚恒道:“在下不便现身人前,定会在姑娘周遭护姑娘周全。” “好的,有劳了。” 顾卿烟很有礼貌的再次谢过,拉着素心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易容的面皮似乎还是不能在她脸上呆太长时间,顾卿烟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不适。 “主子,没事吧?”素心关心的问道,刚才她看见顾卿烟不适的深深皱了眉头。 顾卿烟摆摆手,说道:“你可记住了刚才我们所有的话和发生的事?” “嗯,记住了。” “一字不落复述给探雪。”顾卿烟嘱咐。 “是。” 顾卿烟回到大家这里,瞧见北溟冲她点点头,知道楚恒已经掩藏好了,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说话声和具体的动作都不会很清楚的传到楚恒那里。 如此顾卿烟放了心:“二哥,先上马车。” 顾卿烟一回来,先叫的是宗越,胥少霖和百里墨对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宗越随顾卿烟进了马车,顾卿烟摘下斗篷帽子,宗越大致看了一眼,顾卿烟右额头有伤痕那一块已经泛红。 马车里没有别人,宗越便直接上手要帮顾卿烟摘下面皮。 “嘶。”顾卿烟轻哼一声,“二哥怎么样?” 顾卿烟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辣辣的感觉一阵一阵的。 宗越扭着顾卿烟的脑袋仔细帮她瞧了瞧:“泛红了,一会儿我先让素心过来,帮你放下前额的头发,换珠帘面具或者面纱吧。” “看样子,就算好了伤,还是不能用易容呢。”顾卿烟带着玩味的语气说,但多少又有些苦涩的味道。 宗越取过马车内的药箱,取了药,给顾卿烟抹上,说道:“其实别时间太长还有别用的太仓促就好。” 只要易容前做好了养护准备,时间不超过半时辰,对于顾卿烟来说是没有问题的。 今天前后也就两刻钟,泛红不舒服主要是易容得太仓促,难免没做好保护。 抹了药,宗越出了马车,叫了已经复述完的素心上马车给顾卿烟重新弄一下头发和换面具。 趁着这个时间,隔着马车的帘,顾卿烟说道:“楚恒应该是司徒浩阳派出来保护探雪的,虽然他没明说自己上头的人是谁,但按楚恒出现的时间和对探雪的态度,十有八九。” 虽然深究下去也暂时无法知道司徒浩阳的目的何在,能知道的就是这一段时间内,苏探雪变成司徒浩阳的保护对象,理论来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另外一个人,顾卿烟道:“我想那人是冲我来的。” “怎么说?”胥少霖帮着顾卿烟一块分析。 “他们原本在打斗,期间那人应该是看见了我易容后的样子,神情就变化了,我和他对视,确认了眼神,他就自己跑了。” “嗯,西决已经跟去了。”百里墨补充道。 顾卿烟想起那套剑法,也说起来:“对了,他们应该是用剑门派的人。剑法成一套,我好像在哪见过。” 至于在哪,顾卿烟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胥少霖他们也不指望顾卿烟一时半会儿想起来,能在刚才那些功夫顾卿烟动这么多脑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果真顾卿烟只有离开他们的时候,才像个能自理独立的人,一和他们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的依赖。 等素心帮顾卿烟收拾好了,他们便又重新踏上了去往麒麟山的路程。 第七十一章 金门山庄 这麒麟山是什么地方? 据说这里地下有着极为丰富的水源,凿一口井,出来的便是清澈甘甜的泉水,还带着一些余温,后来有聪明人在这弄了个池,地下温水便涌了上来,无论温度高低,这一池子的泉水皆是温热的。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了,当地的人也开始纷纷效仿,寻找合适的地方挖了一个又一个的温泉汤池,外边的人也都慕名而来。 久而久之,麒麟山倒是成了大家口中的温泉山了。要说这里最为出名的那一户,当属金家,金家本就是麒麟山的大户,自己有一庄园,原来是做布料生意的,后来在自己家院子后头发现一处野温泉,顺着那野温泉寻去,运气好的又看到了两个天然的大汤池。 这下可好,都不用自己动工,便得到了如此好的资源,生意人又岂能放过,扩了自家院子,搞起了一个金门山庄。 这几年又多多少少招拢了不少山庄周围的人家,搞起了联合发展,有人帮他们管理,自己坐家里就能赚钱,谁不乐意。 胥少霖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几年前有生意场上的伙伴带他过来的,寻思着这地方不错,和金老板聊过,药浴也可以,自己带药包就行,不过就不能用天然的汤池了。 于是乎这番胥少霖提前写了信笺来定下了有私汤的院子,一个千花羽他们用着,一个他们几个小辈可用。 金老板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胥少霖他们这一行,人数众多,于是安排了一大一中两个院子,房间都是足够,不同的是,大的院子里有两个私汤,中的院子里有一个大的私汤和一个稍小些的天然汤泉。 千花羽他们到的早,先选了中的那个院子:“我们就四个人,宜兰园就足够了,大的宜沁园留给那几个孩子就成。” 再加上宜兰园处于山庄内里,清净不少,正是适合他们几个的心性。 等胥少霖他们到的时候,这些个长辈们,都已经享受上了温泉的浸润。 现在正值午饭时间,山庄的饭堂里聚集了不少人,本来各说各话的,忽听得一声呵斥。 “你们这都是什么破菜!” 伙计忙小跑着过来,一边安抚着,一边看向这说话的人的面前的饭菜,也没瞧见有什么不对,但还是先陪着不是。 “这位爷您消消气,有什么问题,您和我说。” 看这人五大三粗的,皮肤黝黑,一脸横肉,面露凶相,他周围那几桌,皆无一人。 粗哑着嗓子,指着面前的饭菜,也不管自己是在什么场合,大声说道:“本大爷花钱来这消遣,你们就这么招待客人!一点油星子没有不说,肉呢!” 感情这是因为没吃上肉,说到底也是小事一桩,伙计忙陪着笑脸说道:“那小的这就让厨房给你做,您尽管点。” 说着给这粗汉递上菜单,要安安稳稳点菜,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此人不依,说了句让人惊讶的话:“怎么,大爷要吃个肉,还得再掏钱?” 这话说的,把伙计都给弄晕乎了,这面前的菜是他自己点的,没有肉说白了也是他没点,要再点菜,可不得花钱吗? 正说着,那粗汉见伙计没动静,又要发作,别上另一伙计忙过去帮忙:“您要在这白吃白喝,我们也拿不得主意,我们上前头给您问问金老板,您先好生坐着。” 说完也且不管那粗汉反应,拉着同伴先往一旁去,说道:“你刚来不久,不知道那人。” “他是什么人?” “那是咱老板的堂兄,唐宽。听说咱老板这做的风生水起,硬过来蹭吃蹭喝蹭住的。且那脾气怪着,要不依着他顺着他,这一天天山庄里没好日子过。” 伙计嫌弃的说道,金老板是个正直又心软的人,早些年还没发家的时候,多得了姑母一家的帮衬。 还会儿还做布料生意呢,路上运个什么货呀的这个唐宽也帮了忙。有一次在路上险遭歹人所害,还是被唐宽救下,保住了性命,还是有几分恩情在这里头。 这几年生意红火了,金老板也没少给家里头添补,唐宽大喜的时候还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可后来还没一年,据说唐宽那媳妇就因病去世了,唐宽的脾气也开始越来越古怪,家里想着他出去散散心或许能好些,哪曾想,跑麒麟山来混着。 终日正事不干,忙也不帮,就混吃混喝,不依着他顺着他要不就是在店里闹腾得客人不安心,要不就是对姑娘贼眉鼠眼的,金老板几次想让他走,就被他搬出那从前的事来说。 伙计上前厅和金老板说了声,金老板也无奈,但一顺着他,这山庄就平安无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子就这么过去。 金老板摆摆手:“依他吧。让他拿着就回自己的屋子去。” 伙计应了声下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伙计走后,金老板在柜台那暗自愁着呢,怎生原来好端端的人,经历一场丧妻,就如此了呢? 正想着呢,前面有下人来报,说是胥少霖他们到了,金老板出门迎接。 “金老板怎一副愁眉不展?”胥少霖走了进来,就见金老本那一脸的愁容还没完全散去。 苦苦一笑,叹道:“让谷主见笑了。” “又是你那堂兄?”胥少霖猜测的说。唐宽这人他是见过一次的,印象不是很好。 “嗨,这么些年,还是这样。”金老板引着众人到了柜台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院门钥匙和牌子递给了胥少霖。 好巧不巧,唐宽回屋本可以从侧边就走,偏生在要拐弯前瞧见了苏探雪依依还有顾卿烟这三个姑娘。 瞧着几人模样好看还都是不同气质,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自动将她们身边这些男子忽略,自己拐个方向进了正堂。 “宜沁园已经给几位爷和姑娘准备好了,药浴需要现在准备吗?” 金老板还在和胥少霖说着话,忽觉得氛围不太对,抬头就见宗越朝他背身站着,身后是方才还走在末尾的依依。 宗越一手背身拦着依依,依依双手握着这支手臂,眼神充满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唐宽。 南柯的剑已经抵在唐宽的后勃颈上,这一切,都是在那句话的一瞬间发生的,速度快到让人傻眼。 胥少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唐宽怎么在山庄里闹,那都是金老板的家事,他不干预。 金老板见状,想以头抢地尔的心都有了,看了看眼前的情况,依依被宗越护在身后,苏探雪身前有寒岩侧身挡着,顾卿烟本就在胥少霖和百里墨的中间。 因为唐宽的举动,大家都背过身去朝着门的那边,金老板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却感觉到了满屋子的杀气。 唐宽一见胥少霖转身,心中已经暗道不好,他方才没细看,不知道这几人竟是桃花涧的人,不然说什么他也不会这么冒然向前。 方才只是刚走进屋里,手还没碰到依依头发呢,自己就感觉到了脖子上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金老板的堂兄是要来找老板说话?” 胥少霖的声音不大,但这略带疑问的语气,像一支支冷箭戳在唐宽的身上。 “我..我来找他拿东西!”即便如此唐宽说话的嗓门还是依然的大,就好像人没气势也要喊出气势来一样。 顾卿烟受不住的挠了挠耳朵,长舒一口气,让金老板一哆嗦。 趁着顾卿烟还没说话,金老板忙说:“拿什么?”赶紧拿了让他赶紧走人。 唐宽见那把剑也没有非要了他命的样子,躲开了剑,还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穿过胥少霖他们几人,来到柜台前。 伸手开口就是要钱:“给我点钱。” 金老板也懒得问他要干嘛,从自己的钱袋里拿了几两碎银子给了唐宽。 “不够,你柜台里那么多。”说着就要往柜台那伸手,去拿银两。 金老板忙制止,那里头的钱可不能动,那些钱是要给几家的分红,不单单只是他一家的。 “瞧你那小气的样子。”有旁人在场,唐宽也不好作什么妖,拿着碎银子悻悻离去。 金老板不得不再拱手表达歉意,胥少霖他们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拿了东西,就往宜沁园去了。 宜沁园一共五间房,胥少霖宗越一间,他们房间里有一私汤,百里墨寒岩一间,二人说好了要泡的时候就往胥少霖他们房间里去。 苏探雪带着果儿自己一间,顾卿烟和依依在一间,依依进屋瞧见汤池子,开心的不得了,苏探雪打趣说她直接水里面可好。 顾卿烟道:“你也可以随时过来哦。” 剩下还有一间就是东篱他们四人的了,虽说没有私汤,但他们离着天然汤池可不远,打开窗,虽不能看见却能听到泉水的声音。 各自的东西都放进了屋里,顾卿烟有些困乏,便先让依依和苏探雪在自己屋中泡温泉,自己躺在软榻上小睡一会儿。 北溟和西决出了一趟院子,有一件事需要他两去做。 西决从金老板那借来了山庄入住客人的名单,北溟问:“确定看见他们都进来了?” 西决点头:“嗯,那个叫楚恒的就不用说了,三爷的意思只要他不出手,就先放一放。” “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西决问。 那两人他们在小镇口见过,但并未觉得面熟,如今他们进了山庄,那两人如果真要找顾卿烟怎样,势必也会跟着进来,西决翻了翻在他们前后入住的客人,一一问北溟对名字有没有什么印象。 北溟摇摇头,两人记下了这些个名字所住的院子,合上名册还给了金老板。 第七十二章 赌坊输赢 西决北溟二人分开四下院子探寻,没有收获,殊不知他们要找的人办完入住就出了山庄,寻着唐宽走过的路而去。 “公子,咱们这样可行吗?” “顾卿烟他们一行人数量占优,更何况林子里的试探已经暴露,依照他们的性子,绝对不会就此作罢。你我无法抗衡这么多人,只能另寻他法。” 他所想要再找寻的方法就是让山庄内部的人从里攻破,本来之前还琢磨着找谁合适,谁曾想一到山庄,就看见了唐宽念念叨叨的出了门,说什么不就是几个姑娘仗势以为他不敢动她们什么的。 “可是公子,咱们好歹是名门正派。”侍卫生怕自己公子最后大仇不得报反而惹了不好的名声。 “哼,我不过把东西给他,这样的人,脏心眼可比一般小人多得多。” “那要是他不成呢?属下打听到他们只在这逗留一日。” “若今日不成,明日便真正挑战吧。” 江湖门派,只要是正面挑战,就是人数对等,一对一、二对二以示公平,这一旦如此,便是一死一生的局面。 说句实在的,他虽有报仇的心,可终究不能肯定自己能手刃了顾卿烟,不然也犯不着如此耍小聪明。 且说那唐宽拿着碎银子下了山,一路就进了赌坊,好一顿下注,说来赶巧,今日的手气比往日好不少,头几把虽然输了点,后面空手套白狼倒是赢了不少。 要真这样下去,他们还找不到契机能够拿捏到唐宽,于是侍卫心领神会,赌坊里什么人都缺,唯独不缺能出老千的。 找了一人,给了些银两,说道:“这些银子算我们给你的,赢了都归你,输了,我们再帮你出。” “什么目的?”那人是这家赌坊的常客,叫十三。 十三先前一直在唐宽隔壁桌跟人赌骰子点大小,一直稳赢不输,他有一特点,只要一摇骰子,他就闭上眼睛,只凭借耳力去听骰子变化,虽不说百分百准确,不准确他就想法子出老千,也能保证自己的稳赢。 就这么被角落里的两人注意了,拉了过来,眼见有人给自己出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直赢他就行。” 这事对于十三来说,再简单不过,左右不是亏本买卖,拿上钱,就换了桌。 这桌人一见十三来了,多是赶紧收好自己的筹码,谁知十三钱袋子往桌上一扔,指着唐宽道:“听说你今天运气不错,来试试?” 这意思,是要两个人单挑,懂事的人,自动敛了自己的东西,往别桌去了。 唐宽是那种张牙舞爪的人,也不问为什么,说来就来,应下了十三的挑战,一脸满不在乎的说:“你们要玩的都往别处去,要留下的就看着本大爷怎么挫这不知好歹的人的锐气。” 十三傲慢一笑,示意开局,赌的是唐宽本就在玩的樗蒲,只比扔五木,谁的采数高,谁就获胜。 先手是十三,他扔五木时扔是闭眼投掷,唐宽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一投,出了白白白犊雉为“开采”,采数十二,也就意味着唐宽只能是雉采或者是卢采方能赢了十三。 可这二采机率一般不高,十三能第一把就出开采已经让身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了,唐宽还在摇呢,不远处就已经摆了一桌,以他二人为输赢为赌,下起注来。 要不说今日唐宽运气好呢,屏气凝神,一撒手,生投出个采数十四的卢采,这一下,引起身边的小小沸腾。 这一局看不出个什么,全单开门练手了,十三开始暗暗发挥,再出了一个开采,唐宽这局没能赢过十三,但气焰也没小下去,第三局出了一犊采,采数为十,稍有些担心自己的不利,结果再看十三,白采仅八,瞬间喜上眉梢。 “别急,还没真正开始呢。”十三不慌不忙,让唐宽尝到了点甜头,他们才能继续玩下去,不然一下子就吸干唐宽面前的钱岂不是太无趣。 这两人便是一输一赢,前半轮谁也不让这谁,赢得次数拉开又追平,看得旁人都觉得焦灼。 别人以为这二人是棋逢对手,可看看唐宽额头上渐渐冒出的细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自己就像是十三手里的樗蒲,让你赢你就能赢,不让你赢,一个子也别想赢走。 连输了几局下来,眼前的银子是越来越少,唐宽有些按耐不住了,啪一拍桌子,暴脾气上来便说道:“你出老千!” 十三确实是用了些手段,但你见过哪个出老千的人承认吗?自是没有,十三亦如此,举起双手,说道:“那你来搜搜看?” 唐宽撂下樗蒲就上前搜身,有好事者也过来张望,唐宽搜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是一口咬定十三出老千。 十三砸吧着嘴,语气轻蔑:“输不起就输不起,何必造谣别人呢,我十三逢赌必赢在这场子里无人不知,你不过今天运气好罢了,才能赢上那么几局,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收拾收拾还剩的银子,有多远滚多远吧。” 十三言语刺激着唐宽,赌徒嘛,你越让他收手,他就越会觉得不甘心,然后继续以为自己会赢的一直赌下去。 唐宽也不例外,看着面前原本赢回来堆成小山的银子现在就剩下一丢丢,心有不甘,再加上十三这一番瞧不起人的语气,本就一腔怒火,这下更是不会轻易下来台面。 “继续!”叫嚷着又拿起樗蒲,“全押!” “跟你。”没在怕的,十三也全押,就算输了,不也还有人替他拿银子吗,说着还不忘看了不远处坐着观战的人,得意的一笑。 两人同时开的局,一投,一边是最多的雉采,一边是撅采,胜负已定,唐宽眼见着最后的银两进入别人的口袋。 一时气急,就要掀了桌子,赌坊老板对于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还提前做好了准备,唐宽刚想掀桌子,就被两大汉架起来扔出了赌坊。 同一时间,角落里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十三也没管其他,收起了钱,一部分私下给了赌坊老板,一部分自己兑了银票揣走,说了句“没意思”,也撤离了。 “都给我等着,本大爷还会回来的!”被扔出去的唐宽对着赌坊吵嚷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回去再要些钱,再来一洗耻辱。 刚一转身,就看见两个人挡在他面前,没好气的说:“给本大爷让开!” “看样子,这位爷是输了不少银两,恼羞成怒了?”所谓公子不急不缓的说。 唐宽盯着眼前的人,自己原先也是练家伙的,还是能分辨出来练功和不练功的人的区别,看着两人定有不俗的武功在身,也不宜莽撞:“这应该不与你有任何关系吧?” 那人轻笑:“呵,这位爷回去取钱,只怕那金老板也不一定痛痛快快的给,我这倒有些散碎闲钱。” 说着示意身后侍卫掏出了钱袋,里头给了十三一些,还剩着不少,一并全给了唐宽:“这位爷是想还进去这里,还是去别处,大都可以,不过就是这钱不是白得,还得帮我做件事情。” “凭什么帮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嘴上虽说这么说,眼睛可一直没离开过那鼓鼓囊囊的钱袋,侍卫还很合适宜的抖了抖钱袋,让他听见里面银钱的声响,那声音,过于诱人。 “我也是金门山庄中的客人,只因一些原因,这件事不能自己去办,你若替我办成了,别说是这个,就是金门山庄,我也能帮你弄到手。当然,还有你想要的女子。” 果不其然,一说完最后一句话,唐宽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笑容,一把拿过钱袋,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应成,也还没先问清楚什么事,就点头答应了。 侍卫从袖中拿出一包用纸包好的粉末,递给唐宽:“听说宜沁园有私汤,你寻了机会,把这个加入其中,我们保证你不仅是帮我们做了这事,还帮了自己。” 这一说宜沁园,唐宽倒是知道了,心想这两人这是要对桃花涧的姑娘下手,闪过一丝犹豫,毕竟刚才的那阵势,也不是好惹的。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一想到这事要真的成了,自己好像也不亏,着了魔的就应了,拿着钱和东西,离开了。 待唐宽离开,侍卫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树林试探之后,他总觉得此事是他们莽撞了。 “公子...”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行了,你别再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命丧顾卿烟之手,师门从此萧条,这一仇,我势必要报。”他说的咬牙切齿,殊不知顾卿烟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包药粉虽然不会第一时间要了顾卿烟的命,但会让接触到的皮肤慢慢的过敏、起红疹、最后痛苦不堪的流脓... 他忘不了师父死时候的惨状,这些年,寻遍了各个地方,这才找到类似效果的,他就一定要让仇人尝一尝这个中滋味。 顾卿烟本来是听着苏探雪和依依在汤池里说话的声音假寐,渐渐的自己也睡着了,但印象中还是有着说话的声音。 可过了有一会儿的功夫,声音没了,顾卿烟缓缓睁开了眼睛:“素心。” “主子。”素心和果儿在一旁添着暖炉,听见顾卿烟叫她,走了过来。 顾卿烟起身道:“探雪她们泡完了?” 素心摇摇头:“主子,这才刚过了一刻钟。” 顾卿烟偏了偏头,只是一刻钟吗,她怎么觉得过了很久的样子:“那怎么没声了,去看看。” “是。” 素心低笑着,带着果儿往泡池那去,这刚一进去,就看见苏探雪和依依靠在池边,头枕在手上。 果儿一慌,小碎步跑了过去:“姑娘,姑娘。” 这着急的声音传入顾卿烟的耳朵里,本来还在软榻上的顾卿烟,猛地就出现在池边,手搭在苏探雪的脉象上。 感受到有人触碰自己,苏探雪轻哼了一声,悠悠睁开眼睛,顾卿烟噗嗤一笑,惹得苏探雪睁大了朦胧的双眼看着她。 “怎么了?”慵懒的问。 顾卿烟笑着说道:“你家果儿以为你出事了,瞧把她给急的。” 这时的果儿还未回过神来,旁边的依依也醒了,揉了揉双眼,一脸迷茫的看着池边注视着她们的三人。 “无碍无碍,她两或许是因为太放松了,睡着了罢了。我先出去了,为她们更衣,别着凉了。” 顾卿烟说完话,挥挥衣袖就出去了。 这下果儿这才回过神来,感情自己姑娘是在温泉池里睡着了,吓自己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第七十三章 温泉下药 出了自己的屋门,顾卿烟看了看四周,不见北溟的踪迹,想着北溟或许去查探了,看了看另外几间屋子,似乎也没什么动静,顾卿烟也就没去找他们,自己出了院门,往宜兰园去了。 “我说你们不在呢。”顾卿烟刚一进宜兰园,就见胥少霖他们都在这里喝茶聊天。 宗越给顾卿烟腾了座说道:“我们也刚进来,想着你在屋里睡觉,就没叫你。” “丫头,怎么自己过来了?”邢冥问,他听说依依和顾卿烟今晚住一屋。 顾卿烟道:“依依和探雪在屋里休息,我本是睡了一会儿,没睡着,就过来了。” 顾卿烟没把她为什么没睡着说出来,女孩子家还是要些面子的。 “对了,说起依依,她如今在你那里怎么样了?”云鸾问起宗越。 宗越说着都还好,自从那回药材库回来,依依就像是转了性子,两人后来的相处倒是渐渐好了不少,就是话不怎么多。 通常情况下都是宗越说什么依依“嗯,好,是”就完了,宗越也没后续什么话可说,而依依似乎每次想说什么的时候,宗越有莫名的紧张,搞得依依话又说不出口。 照这么一想,顾卿烟道:“依依和探雪说的话,恐怕都比和二哥说的多。” 说完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宗越,宗越回她:“女孩和女孩之间,说的自然多些。” “那这就是了,往后探雪要是走了,你大可让依依多去去丫头那。”千花羽说道。 本来还想着说宗越几句,可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女孩之间有些话,不方便和一个大男人说。 宗越急忙摆手,让依依多接触顾卿烟,他打内心里觉得不行,桃花涧有一个顾卿烟性子古怪的人就够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卿烟就是那墨,近不得。 云鸾掩嘴一笑,也知道宗越担心什么,说道:“那你便让依依没事就来别院,我们也得年后再走呢。” “爹、娘、师父,你们还出去啊?”顾卿烟也是佩服,这世间江河,恐怕都不够他们几个走的。 顾宁道:“自然,你们年后不也要出去吗?只许你们出去游山玩水,就让我们留下看家?” 道理一套一套的,顾卿烟假笑:“爹,你们游山玩水,留我们看家的时候怎么说?” “你大哥看家时间最长,他说什么了吗?”顾宁顺嘴一说,把未加入战争的胥少霖一瞬间就给带了进去。 胥少霖抬眼,看了眼顾卿烟,自己和寒岩好好的做一边喝茶陪聊,怎生就惹了战火,他倒是想说什么,但说了还不是一样。 这些个小的,隔三差五就在外面不回来,他不做镇桃花涧,留着等人挖空壳吗? 但转念一想,确实年后他们都走了,一时间桃花涧就没人坐镇了,这还真是个问题,这么想着,回头就把主意又打到几个长辈身上。 那一双盘算着计谋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他得好好想想就算不全都留下,留下一个两个也行。 顾卿烟回头一看胥少霖,见他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偷偷一笑,看样子她爹这回是失算了,想拉胥少霖下水,不想要被反将一军了。 千花羽看着自己这两徒弟的眼神交汇,不知自己当初究竟怎么就把这两人带成这样了,心想自己心里也没那么多鬼点子啊。 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两军对垒,不能输,看了看一边的寒岩,突然说了句:“寒岩你和探雪明日就要回程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前一秒顾卿烟还小得意呢,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师父这句话恰如其分的戳到自己心上。 是啊,寒岩他们来桃花涧也有些时日了,这几日这二人关系是突飞猛进,现在正值感情最朦胧最好的时候,猛的意识到又要分别,而且还是一别一月有余,难免心里失落几分。 顾卿烟那小表情落进几个大人眼里,那是看不出他们有一点心疼,还都相互对视一眼,眼含笑意。 寒岩回千花羽:“是的前辈,出来也有些时日了。” 余光瞧见顾卿烟放下的嘴角,收住了话语。 “无妨无妨,我们来时带了些东西过来,回头你们捎带回去,等过了年后,你们几个孩子是一起上路吧?”千花羽嘱咐道。 “是。” “可商量时间了?”说到出行,千花羽顺便就问了胥少霖这个。 胥少霖摇头,说道:“今日前来,就是想和师父一道商讨。” “噢?你们想怎么去,一路直奔碧落宫还是游玩着去?”邢冥问。 百里墨听罢,说道:“这两者似乎都不大可能。” 一路直奔只怕太无趣,游玩着去似乎也不会有那个好心情,毕竟今天只是来麒麟山,后面就有了尾巴。 “徒儿想着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再往那边走,路上无论游玩也好,赶路也好,至少天气好些。” 胥少霖其实心中已是有了初步的想法。 几个长辈倒也觉得合适,毕竟要是早早出去,若是到胧城早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预计的事,毕竟到了那边,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 如此大致说了说安排,这时间也就定下了。 晚间众人都在山庄的饭堂用膳,宜沁园空无一人,唐宽来饭堂走了一圈,确认顾卿烟他们一行人都在这里,又想看看白天给他钱的人是不是也在,结果并没有找到。 反正钱已到手,一会儿没准还能美人在怀,想想就开心。寻思着此时这是个好时机,就往宜沁园那边走。 路上多留了个心眼,问了句准备汤池的下人,听说宜沁园晚上要入药浴,追问了句是宜沁园哪间屋子,下人回答:“沁春堂。” 这下更加让唐宽明确了该往哪间屋子下粉末,转念又想是不是下在那药里一起混入好的多,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他也少得直接进那屋子,只要在院子周围等待时机就行。 这么想着,唐宽在去往宜沁园必经之路上等着,见下人准备好了药粉端着走了过来,猛地将自己一个把玩的把件放在地上,然后大声说道:“谁看见大爷的东西了,诶,你过来,帮着一块找找。” “爷,怎么了?” “快快,我把件掉了,快找找。” 唐宽平日里就吆五喝六的,这些人也都习惯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帮着唐宽找东西,要是不找,他觉得自己也过不去这条路。 趁着下人分散了注意力,唐宽把手上粉末混进了药粉里。然后假装自己已经找到了把件,把那下人给轰走了。 顾卿烟他们吃完晚饭,宗越道已经着人准备了药浴,让顾卿烟他们先回屋泡会儿,,顾卿烟调侃道:“二哥这药效还分时辰呢?” 宗越回道:“这药粉特制,能疏通你血脉,泡完了你能很快睡着?” 顾卿烟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说着便准备回屋,苏探雪和依依因为白天已经泡过,所以晚间就和寒岩他们一起先去了他们屋喝茶聊天。 顾卿烟刚一进自己屋,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忍不住的拿手捂了捂鼻子。 素心也觉得这药味浓烈:“主子,二爷这是对您下狠手啊。” 顾卿烟呵呵一笑,这几日自己没按时喝汤药,故意没怎么提起,以为划划水就过了,没想到,宗越在这里等着她呢。 素心刚关上门,顾卿烟问了句:“北溟呢?” 素心道:“应该在外头候着呢吧。” 顾卿烟嗯了一声,走到了汤池旁边,素心过来正准备替顾卿烟更衣,就见顾卿烟眉头一皱,素心问道:“主子,怎么了?” “让北溟进来。”顾卿烟低声道,“不要让别人知道。” 素心点了点头,虽不清楚为什么,依然照做,开了门,找了北溟进屋。 “主子。” “看看。”顾卿烟指着池水,让北溟往那看。 宗越配的药浴粉末顾卿烟和北溟都见过,未入水之前像是干草的颜色,不绿不黄,入水后颜色会冲淡几分,偏向泡过几道的茶色。 而如今眼前的池水,颜色稍微深了一点。 素心在一旁看着,尚未把事情往坏处想,说:“是不是这回药重了,这才...” 话还未说完,就见顾卿烟摇头,北溟去过一旁的木盆,打了点水,闻了闻,药味确实很重,但在这股药味之间还掺杂了别的味道,味道很淡,若不是临近了,几乎闻不到。 确认了这里被混入了别的东西,顾卿烟问:“下午探查到什么?” 北溟道:“有一入住的客人入住后一直不在房间,叫褚玉书。” “你有印象吗?”顾卿烟听见这个名字,并没有觉得自己曾经杀过的人里有姓氏相似的。 北溟也摇摇头,要是他能有印象,今天下午这事,也就完结了。 “罢了,既然如此,只能将计就计了。”顾卿烟倒要看看,这个褚玉书究竟何人,敢这么对她下手段。 “北溟,你找一地方先隐藏。素心,你出去就守在门口,如果听到声音,可以假装离去,别走远。” 吩咐完二人,顾卿烟看了眼北溟,北溟识趣的取下绑在手腕间的布带,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跳上房梁,隐藏起来。 顾卿烟拉上了屏风,素心替顾卿烟脱下外裳,把衣服挂好,顾卿烟暂时点了自己的穴,封住了经脉。 素心搀着顾卿烟送她进了汤池,替她摆了个造型,出了屏风,看了眼在房梁上北溟,轻咳了一声,北溟摘下了布条。 打开门素心出去,就坐在门口等着,期间东篱过来要去胥少霖那,见素心在这还问:“素心,你在这做什么?” 素心编了个理由道:“主子让我着人去拿东西,我在这等着人回来呢。” 毕竟她贴身服侍顾卿烟,要说顾卿烟泡药浴让她在外面候着东篱定会起疑。 东篱过去没多久,素心没见前面有什么动静,倒是听见屋后似乎有什么声音,然后有一声鸟叫发出。 这要搁平时,猫叫素心不会信,鸟叫还能凑合过去,可搁在现在,素心算知道,有人来了,那人既然从后头去,素心倒也不必离开前面。 唐宽探头,见没引起门前素心这小丫鬟的注意,就悄摸打开屋后的窗户,飞身跳了进去。 走了几步遇到纱帘,还未揭开纱帘就见一个朦胧的身影静静的靠在池边,唐宽暗喜,看样子是起效果了。 一时忘了侦查四周的情况,放轻脚步撩起帘子快步就要走到顾卿烟身边。 北溟见他逐渐走进顾卿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的靠近,快速飞身下了房梁,一掌拍向唐宽。 这时候的顾卿烟瞬间冲破自己的穴道,从池中跃起,拽起一旁的外裳将自己裹了紧实。 听得唐宽“啊”一声大叫,人后退了两步。唐宽一见事情不妙,就想从进来的后窗逃走,谁知北溟快一步挡在他前面,又是一脚给踢了回来。 正要拔剑刺向唐宽,顾卿烟阻止道:“等等!” 剑锋顿住,离唐宽的喉结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吓得唐宽瘫坐在地,眼神放大的直喘着气。 唐宽那一声叫唤,惊扰了旁边屋子的胥少霖几人,那几人几乎是影子的速度冲进了顾卿烟房中。 拉开屏风,就见远处北溟剑指唐宽,近处顾卿烟裹紧了外裳,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 寒岩忙将顾卿烟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左右瞧瞧:“没事吧。” 顾卿烟摇摇头,她站那不动是因为刚才封了自己经脉有一会儿功夫,腿脚酸麻不好动弹,其他的倒是什么事。 原本她也担心那下的药会不会是什么下三滥的,但现在看来无非就是**罢了,但出于谨慎,顾卿烟还是对宗越说:“二哥,看看池子。” 不用顾卿烟说,宗越已经抄起了水闻了闻,说道:“身上可有不适?” “没有,我封住了经脉。”顾卿烟道。 “素心,先带四姑娘去谷主屋,再好好泡泡。” 宗越还是不放心,他闻出了那香味是一种来自外族的花名叫千日伤,这种花的花粉混合上迷香香料,能够让人在无意识间皮肤瘙痒不止,然后慢慢变成疙瘩,会忍不住去挠,越挠伤口越大,受其害就越广,最后容易满目疮痍,全身溃烂感染而亡。 连顾卿烟都从不用这种危险的毒药。 顾卿烟知道宗越担心她,也不在说什么准备跟着素心过去,临走前对胥少霖说:“大哥,先留他一命。” 说完一并把一旁脸色极差的寒岩拽走了。 胥少霖点头:“我明白。” 就唐宽这人,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指使,他不敢做的这么大胆,顾卿烟留下他这一命,就是要吊出后面的人。 但胥少霖此时眼中的愤恨不比在场的人少,顾卿烟走后,三两步来到唐宽面前,直接拉起唐宽衣领,扔到了屋外。 “莫要脏了这屋子。” “砰”一声,既是顾卿烟关了门,也是唐宽摔在了院中。 “谁让你来的!”胥少霖质问。 “我不知道!”唐宽被胥少霖这么一问,也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说他是这里的客人。” “长什么样!”百里墨也上前质问。 唐宽好生想了一会儿,说道:“看着文质彬彬的,找我的时候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裳,人不胖,有鼻子有眼的。” “别废话!” 唐宽真是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会儿他就看着钱了,哪会注意到人的模样,不过说起来:“那人有个特点,鼻尖有颗痣,生在男人身上,倒是好看,身边还有个侍卫。” 想了想,再没了。 西决根据这些特征回忆着,然后在百里墨旁边说道:“主子,就是跟着咱们的人。” “你们还会见面吗?”胥少霖问,他本想把这事情交给顾卿烟处理,但现在看来,他在想是不是那些人都把他们当摆设了,眼皮子底下就敢动顾卿烟。 胥少霖和百里墨的情绪只在最初的时候因为气愤而暴躁,现在缓回来些,这是他们在面对敌人时候的准则,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让自己冷静,然后不予余力的反击。 这样的两人反而更让唐宽觉得可怕,木讷的摇摇头:“没有完成他们的事,我不会被杀吧。” 反应过来的唐宽,慌了神,四下在寻找着什么,就想有个地缝他能钻进去,保护自己一样。 胥少霖也懒得再废话,现在还不是要他命的时候,看着这人也碍眼,喊了句:“滚!” 吓得唐宽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百里墨吩咐西决跟上:“今天要是没把人给我揪出来,你就看着办吧。” “是。”西决退下,他也知道若顾卿烟只是平常女子,只怕此时就已经... 追着唐宽的身影下去,今天一晚,他势必要把那幕后黑手揪出来,既然他们打过照面,就不要怪他西决不客气了。 外面是胥少霖和百里墨对唐宽的质问,屋里是寒岩的暴走:“顾卿烟,你能不能不每次都拿自己当诱饵。” 顾卿烟已经乖乖的进了汤池,在里头泡着,旁边素心一阵一阵的往自己身上浇水,屏风外头,外屋寒岩叭叭的絮叨着顾卿烟。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掩饰自己心里的慌张,顾卿烟听着他的语气,一直想笑,自己又没事,而且素来习惯了自己冲在最前头,所以第一时间根本不会想到找他们。 这都多年的习惯了,顾卿烟觉得没什么,素心呢是一边会担心,但又一边信任着顾卿烟能搞定,所以内心矛盾,听着寒岩一个劲说顾卿烟,自己手上的动作莫名也跟着配合着。 “你们两啊,一个说个没完,一个借着帮我冲水发泄。好啦,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可我不是能应对嘛。” 顾卿烟拉着素心的手撒着娇。 寒岩一听这话,没把气顺下去,倒是又拱了火,要不是顾及礼仪,这会儿的功夫他能冲进去揍顾卿烟好几趟。 第七十四章 无法省心 “可你怎么就能想到先叫北溟呢?”寒岩气愤的还有这点,无论何时,他都不是第一个在顾卿烟身边的人。 每次有什么事情,顾卿烟身边总多了个北溟。 “诶呀,北溟要是不在,大哥准治他的罪,这是他的职责。”顾卿烟道。 若真不是这回,她还不知道寒岩絮叨起来,比她二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回头想想也是,他和寒岩相处的这几回,不是被罚受伤,就是差点被人下药,也是有缘分。 外面寒岩还在说着什么,顾卿烟全单没有听见,眼珠子一转,想了一法子,突然“啊”了一声。 吓到了一旁默默在浇水的素心,赶紧放下舀水的瓢看看自己主子怎么了,却见顾卿烟贼兮兮的笑着,还没说什么,就见寒岩顾不得所谓礼仪,冲了进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还是中毒了?” 一次性三个问题,顾卿烟真的没憋住笑,一下子哈哈,笑了出来。 素心寒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这是被顾卿烟逗了,素心借故假装生气,撂下瓢出去了。寒岩冷声问她:“好玩吗?” 顾卿烟嘻嘻一笑,趴在池边,拍了拍旁边:“你坐这。” 寒岩看着顾卿烟从水里露出的胳膊,一时眼神不知该放哪里,顾卿烟让他坐在池边,更是没有反应。 “那你出去,我自己呆着。”顾卿烟心想,江湖中人,哪那么多规规矩矩,别别扭扭,自己都不在意,寒岩还怕什么。 寒岩看着她,忽然想起白天提起明日启程时顾卿烟的表情,心中一软,蹲下身来,一手勾起顾卿烟的下巴:“顾卿烟,你可真是招惹到我了。” “那会怎样呢?”顾卿烟好像从小不曾怕什么,怕火都是后来的事。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寒岩,几分勾人的模样,让寒岩勾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使了力道。 “你呀。”这两个字寒岩说的宠溺,在池子边坐下,摸了摸顾卿烟的脸。 顾卿烟也不知道是因为温泉水的温度还是面前人的举动,忽然觉得脸颊发烫,不自然的转身背对着寒岩,从水里拿出自己的长发。 “帮我梳头发吧。” “你可知男女之间梳头这种事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得?” “你要这样,那我可就没什么话说了,小时候我还帮大哥他们拢过束发呢。” “行,你说什么都在理。”虽然寒岩嘴上说着委婉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自然的拿过梳子,轻轻的帮顾卿烟梳着头发。 他知道顾卿烟爱惜自己的头发,平日里能动她头发的出了母亲就是素心了,如今多了一个他,寒岩是欢喜的。 顾卿烟也想起了白日里他们提起回程的话,问寒岩:“明日何时走?” “晚些时候吧,顾卿烟,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才每次都来这么一出?”寒岩打趣道。 顾卿烟拍了拍水面,溅起水花,往后打在寒岩身上:“你才舍不得呢!”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同你大哥说了,等正月十五你们要没什么事,就来斜阳城过灯节。”这是刚才他们坐一起聊天定下的约定。 “上回你二哥还说好久都没见到斜阳城的夕阳了呢。” 顾卿烟听罢笑了笑:“二哥小时候就爱看夕阳,像个小老头子,望着夕阳总说些听不懂的话。” “那你呢,爱看夜景。”寒岩说道,“有时候想想你们几个也正是够怪的,做大哥的带着老三心如止水,你二哥和你看得风景都是萧条落败之感。” 顾卿烟道:“我以前也不明白,可是长大后,似乎就看懂了些。大哥和三哥内心远比我们看到的表面强大,泰山压顶而波澜不惊才能安定人心和准确判断后续。二哥看透生死所以对于夕阳也就不会觉得那是某一天的结束。” “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顾卿烟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自己也在思考。 寒岩依旧轻轻梳着顾卿烟的头发,视线落在她的背上,第一次看见那一条条的伤痕,像是小蚯蚓一样趴在顾卿烟的背上。 除了这次的新的伤疤,还有些许变淡了的旧伤,顾卿烟的手在拨水玩,手肘处的伤痕也让寒岩看了明白。 感觉到寒岩的目光注视,顾卿烟转过身来,三千青丝从寒岩指缝间溜走,顾卿烟看见了寒岩眼里的心疼。 寒岩道:“这些都是训练时候的伤?” 顾卿烟摇摇头:“有的也是做任务的时候留下的。二哥已经尽力让这些疤痕看着不那么害怕了。” “保护好自己,顾卿烟。”寒岩知道,自己无法拦着顾卿烟告诉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能给的嘱托就是让她保护好自己。 顾卿烟拉过寒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要起来了吗?” “嗯。”泡了有一会儿了,顾卿烟怕自己在泡下去就该泡发了。 寒岩起身,要去叫素心进来,顾卿烟便随他去了,过不了多久,素心抱着新的衣裳进来,顾卿烟出了汤池,由着素心替她更衣。 问起自己进来后外面的情况,素心把刚才北溟和她说的说给了顾卿烟听:“谷主把人放了,三爷派西决跟着,东篱似乎把唐宽擅闯院子的事告诉了金老板,方才金老板来过,赔了好一通不是。” “那大哥怎么说?” “谷主的意思要是往后唐宽安分此事就如此,要是还有别的心思,就别怪谷主不客气。” 顾卿烟穿戴好,出了屏风,素心拿过布巾帮顾卿擦拭着发尾,顾卿烟问:“大哥他们在我屋?” “嗯,二爷一会儿还帮主子诊脉。” “备茶了吗?”顾卿烟想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睡不了觉,他们应该也有话说。 素心点头,方才出去,茶都已经备上,给顾卿烟收拾完,主仆二人也往自己屋去。 顾卿烟这回住的屋子本来还算宽敞,可这一下对了那么些个人,一眼看过去,瞬间就觉得屋子小了不少。 苏探雪见顾卿烟走了过来,迎上去问:“卿烟,还好吗?” 顾卿烟冲她笑笑:“我没事。” 然后自然的走到胥少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宗越过来给顾卿烟诊了脉,又看了看顾卿烟的手腕、耳根后头,都没有起红疹的现象,这才放了心。 且说唐宽回去后,金老板闻得此事大怒,也顾不得其他,叫了几人看住唐宽不让他出屋子,自己火速去宜沁园赔不是,他是不知道唐宽此举差点害到顾卿烟,只一个劲的说着唐宽是鬼迷心窍干出丢人现眼的事。 胥少霖且忍下心中怒火,给了金老板警告,左右这件事还没结束,要是唐宽识趣,也就只是丢半条命,要是还有妄动,他也不会再放过第二次。 金老板得了话,又麻溜的回了前头,嘱咐人把唐宽屋门锁上,别再出来丢人现眼,唐宽在宜沁园受了气,回来又开始窝里横,屋里骂骂咧咧,好一顿吵闹。 那边那两人自然也就知道此事未成。 “公子,失败了。”侍卫说道。 那公子“啪”一拍桌子,似要将所有愤恨都发泄在这一掌之间,他终究是低估了顾卿烟,本以为她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不过就是仗着桃花涧和身边的人,才有那么些气势,却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 “哼,如此不成,就只能正面来硬的了。” “噢?是吗?”他们说话间,忽然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男声,声音充满了不屑。 两人回头看过去,门口映出一个人影,那人影站得笔直,似双手抱胸。 “谁!”侍卫反问。 听得“砰”一声,门开了,一道人影忽然就窜到二人面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西决。 方才他见唐宽直接就被关了起来,骂骂咧咧听见什么下午就不该遇到那两人,西决串联起他们所知的一切,直奔着这间下午没有人的屋子就来。 听见了这主仆二人说的那一番话,也不论他们是谁,自己就现了身。 西决鄙夷的看了看那侍卫,对着所谓公子的那人说道:“褚公子?在下来此多时,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入耳,你这身边侍卫都没发现,该换人了。” 那人听见西决直呼其姓,一瞬诧异,很快又想起入住时登记了姓名,只能故作镇定。不过西决的话说的没错,他们在屋内讨论,一直不曾发现屋外有人。 “你是何人?”褚玉书问。 西决稍加施礼,客气的说道:“桃花涧,西决。” 桃花涧四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连带着他们身边的贴身护卫也能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来,西决自报家门,不怕这褚玉书不识得自己。 “方才听说褚公子要正面来硬的,不知是要对谁?”西决问道。 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对方的底细,但是无论是谁,要动他们四姑娘,就坚决不行。 褚玉书看着眼前的西决,他知道事已至此,如果此时的自己态度稍微软一点,他的报仇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西决环抱的双手握着剑,褚玉书也是个练剑的又岂会不知,那剑实则已蓄势待发,然而他也不是弱的那一个,搭在桌上的手也已经握好剑柄。 “呵,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来找你们四姑娘顾卿烟为师门报仇。烦请转告,明日午时,山庄后山,一战见分晓。” 第七十五章 后山一战 西决回去后把褚玉书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顾卿烟,顾卿烟泡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问西决:“问出他为谁报仇了吗?” 西决道:“苍山派,封长吉。” 说起这个,顾卿烟和北溟对看了一眼,像是恍然大悟,顾卿烟忽然笑了起来。和在座的众人,说起了其中的渊源。 两年前的某天有人找到雨花楼,说出一笔重金,让他们帮忙杀人。那天百里墨不在,付冲只好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当时在的顾卿烟。 顾卿烟本来干的就是这事,又听付冲说那人眼带恨意都红了眼,顾卿烟好奇心驱使,便见了那人。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时苍山派的副使褚绥,对于名字,顾卿烟没怎么记,倒是对他说的事和要杀什么人好奇。 要知道苍山派一直是名门正派,别说是这种花钱暗杀,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事也都不曾有过。 “你要杀谁?”顾卿烟问。 “封长吉。” 褚绥当时戴着斗笠帽子,一直低着头说话,可即便如此,顾卿烟还是看见了那猩红的眼睛,她要是没记错,这封长吉似乎是苍山派的掌门,这副使要暗杀掌门,有意思。 “给我个理由。” “你们不是从来不要理由的吗?” 顾卿烟摇头:“死人可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但我要知道我为何帮你。”毕竟顾卿烟不是用钱可以打发的人,她又不缺钱。 “对了,江湖中能替你暗杀的不止我顾卿烟,你大可去找旁人。”顾卿烟不强求,要是没满足她的好奇心,当做不知道也罢。 “夺妻之恨。够吗?” “噢?副使是这么情深的人?还是不甘心?” “我若将此事告诉你,雨花楼是不是就知道了苍山派的事了?” “聪明。不过,打从你进来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选择,不是吗?” 更何况刚才顾卿烟也给过他一次机会。 那之后,褚绥告诉了顾卿烟他要杀封长吉的原因,不仅仅是要报夺妻之恨,还要夺那掌门之位,为了要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理由,便不能亲自动手。 顾卿烟点头明了,门派里那些恩恩怨怨她不管,所谓的名门正派谁又能完全保证干净呢,顾卿烟收下银两,应了褚绥。 “那,你那儿子,杀与不杀?”褚绥临出门前,顾卿烟幽幽开口问他。 “留。” “好。” 几日后,顾卿烟便带着北溟到了苍山,没有人知道顾卿烟何时下的手,只在某个傍晚时分,从封长吉的屋里发出一声侍女的尖叫,众人赶过去一看,就见封长吉浑身挠的无一处完好皮肤,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褚夫人见此状,晕了过去,当天晚上顾卿烟拜访了这位褚夫人,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第二日便见褚夫人留下一封绝笔,割腕自尽了。 顾卿烟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听得一旁苏探雪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顾卿烟:“为什么?” 顾卿烟道:“封长吉和褚夫人本是青梅竹马,也不知其中什么缘由,褚夫人最后嫁给了褚绥,婚后若是相安无事就罢了,偏生封长吉和褚夫人还私下时常见面,藕断丝连。” “封长吉此人我知道一些。”寒岩道,“你若不说,我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那时候论剑道有过几次照面,说话做事都儒雅有礼。而且剑术了得,是个出了名的剑痴。多年未曾娶妻,还以为他不近女色呢。” “他娶不娶妻也无妨,反正儿子都有了。”顾卿烟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褚玉书。 褚绥是在帮人把儿子养大后某一天无意中得知的,故而心中恨意怒意集聚,本想自己了断了此事,但一来想到封长吉在门派中颇有威望,若他不承认,自己也落不着好处,二来自己盯这掌门之位已久,何不找个中间的人,替他办了此事,故而找上了雨花楼。 顾卿烟当初就把这事当一乐子,回来后只随口提了句,慢慢的也就忘了。 如今众人也就当听了个睡前故事,胥少霖问顾卿烟,接不接这挑战,顾卿烟笑道:“为何不接,只是三哥怕要派人加急给苍山派传个信儿,过来收尸了。” 百里墨点点头,交待西决去了,看着顾卿烟没什么事了,该回房间的也回房间了,折腾了一天,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第二天午时未到,褚玉书便已经到了山庄后山那等着。顾卿烟姗姗而来,不忍笑道:“现在的人,都不惜命,竟有赶着送死来的。” “少废话,两年前你杀我师父,今日我特意为师父报仇。” 说着就要亮剑。 顾卿烟一个暗暗发力,影子一般的就移动到褚玉书面前,褚玉书看清来人的时候,顾卿烟的手就握在他的剑身上,他们之间只有两拳的距离。 顾卿烟在他耳边说:“你说错了,应该还得为你娘报仇。” 那日顾卿烟可是将褚绥已经知道封长吉和褚夫人苟且之事告诉了褚夫人,还不忘提醒她,这回自己就是褚绥请来杀他们的。 褚夫人或许是因为羞愧吧,在顾卿烟说完那话后,让顾卿烟给她点时间,写下了给儿子的绝笔,然后在顾卿烟面前割腕自尽了。 “你!” “或许你知道是我动的手这件事情应该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吧。为的让你来到我面前,让我杀掉你。” 褚玉书没有细究顾卿烟画中的意思,他看见顾卿烟的眼神里看他,就像是看一只被圈起来的蝈蝈。玩味、不屑甚至还有嘲讽。 往后一翻身,拉开了和顾卿烟的距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哈哈哈。”顾卿烟一笑,“那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北溟。” 对方用剑,顾卿烟倒也起了用剑的心思,一叫北溟,想让北溟把剑给她,北溟正准备把自己的剑给顾卿烟,便见旁边寒岩已经扔出去,对着顾卿烟道:“用这个。” 顾卿烟接过寒岩的剑,点头一笑,拔剑出鞘,这就打了起来。 褚玉书用剑行云流水,出剑速度又极快,这前面两三个回合,顾卿烟反倒是在适应手上的剑,只防守,攻击招式甚少。 好在寒岩的剑使起来轻盈,顾卿烟适应的也快,在接住一招侧剑之后,手腕一翻,将褚玉书的剑往下压了一头,趁着这会儿的的功夫纵身跃起,回到两人比武的中心点。 褚玉书紧追而上,一剑直刺顾卿烟,顾卿烟用剑划开,剑锋一转,就见两把剑划到一起,发出一瞬间刺耳的声音。 周边群鸟惊起,有树枝折断落在两人中间,褚玉书似被一股内力所推,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顾卿烟一收剑也暗自调理气息,这褚玉书虽说脑子不怎么有策略,但功夫确实不低,方才连续的攻击都是在为那一剑直刺蓄力,两剑交锋之时,顾卿烟能感觉到那直逼过来的剑气。 “没想到四姑娘用剑也不赖。”褚玉书说道。 他对顾卿烟的了解还是太少,那会儿听江湖传言顾卿烟用毒用暗器杀人做的天衣无缝,自己还不太相信,昨天那事心中还一丝侥幸认为顾卿烟一女子不过是没夸大其词。 今日当从顾卿烟与他说话时以及后来这几回合,他意识到顾卿烟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几把刷子。 后山两人打的火热,胥少霖他们观战看得胜券在握,偶尔有旁人经过瞧见这阵势,回了山庄就开始宣扬。 “你说什么?后山有人挑战桃花涧四姑娘?” “那可不是,你没见,正打的火热呢。” “走走,快去瞧瞧。” 也不知怎的,三言两语,凑热闹的人一大帮就往后山去了。这些话偏偏还让被关着的唐宽听了去。 趁着门口守他的人换班的空隙,竟是一脚踹坏了门,打晕了门口守卫,也往后山跑。 “主子,看见唐宽了。”东篱在人群中看见了唐宽鬼头鬼脑的样子,报告给胥少霖。 胥少霖道:“盯着他,别让他捣乱。” 正比试的顾卿烟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没了心思再耍褚玉书,一股内力集中到拿剑的右手,提起剑来就要一顿猛攻。 褚玉书也不甘落于下风,见顾卿烟朝自己过来,足尖点地,一瞬间剑光冲天而起,不顾其他手中剑在空中眼花缭乱舞出剑花,瞄着顾卿烟眉心而去 这一招,似乎已经是他用尽毕生所学,然而顾卿烟,微微侧身,竟凭空消失在他的眼前了,没有人看见顾卿烟是以怎样的速度不见,却在那刹那间,看见褚玉书在空中身形一顿,然后单膝跪地,手中剑插入地面,已做身体的支撑。 再看顾卿烟,从上空而落,站在了褚玉书的背后,背侧对着他,朝下握着的剑,剑锋一滴一滴的滴着献血。 众人在惊讶于顾卿烟的速度,连褚玉书也瞪大了眼睛,他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在一瞬间感觉到胸口一痛。身体没了力气,跌落,低头一看,一行殷红的血流下。 顾卿烟转身,走到褚玉书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说:“当年,我问褚绥,杀不杀你,他说留。” “我以为你会是他的骨肉,可他和我说留着你,是为了让他不会忘记背叛的感觉。” 顾卿烟说完话,褚玉书一口鲜血涌了出来,顾卿烟冷冷一笑,准备离去。 忽听得人群中一声大喊,转头便见唐宽也不知哪来的猛劲,抡着一斧头就朝顾卿烟冲过来,寒岩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而起,一脚踢向了唐宽,与其同时顾卿烟飞身前来蓄力于五爪之上,一掌扣住了唐宽的脸。 血从唐宽的脸上流出,疼的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顾卿烟死死抓着他的面庞,手指化作利器扣进了他的皮肤。 血渗出,也染红了顾卿烟的手,唐宽惊恐的双眼对上顾卿烟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阎王已经派小鬼来向他索命。 宗越叹了口气,遮住依依双眼的手没有放开,转过她的身子,吩咐依依:“去帮四姑娘准备一盆水,把这个放在里面。”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给了依依,依依点头,下去。 胥少霖让东篱上前,摁住了唐宽,百里墨去查看褚玉书的情况,西决已经解决好了褚玉书的侍卫,这下也给扔到这来了。 北溟赶到顾卿烟身边,寒岩已经把顾卿烟的手从唐宽脸上拿了下来,接过北溟递过来的手巾,先帮顾卿烟擦手。 这突发的情况让人措手不及,但也让在场的人看见了桃花涧这几个人的配合,金老板闻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就看见胥少霖脚下疼得打滚的唐宽,吓得哆哆嗦嗦的抱拳拱手,让胥少霖开恩。 如今围观的人众多,若要在此料理此事,未免让金门山庄难堪,胥少霖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人。 “金老板先带他回去,咱们正堂里说。” 那金老板现在是胥少霖说什么是什么,招呼上几个人,架着唐宽,先离了后山。 顾卿烟从寒岩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让北溟把剑还给了寒岩,把手藏于袖中,说道:“别碰,不干净。” 寒岩帮顾卿烟捋了捋因打斗有些散的头发:“无妨。” 百里墨走到顾卿烟身边,朝她点了点头,褚玉书已经断气,死前没闭上眼,心有不甘。 顾卿烟眨了眨眼,找胥少霖去了:“唐宽随大哥处置吧。” 说完这一行人离了后山,往正堂去。西决昨夜间已经飞鸽传信给苍山派,想来那些人也该在来收尸的路上了。 把尸体往山庄内搬也不是个办法,好在先前已经打听了不远处有个没人住的破旧茅屋,就先搁那去了。 第七十六章 命丧金门 回到山庄的正堂,唐宽被东篱直接给扔在了地上,胥少霖他们自己寻了座一个个冷着脸坐的笔直端正。 金老板最后跟着进屋,都几乎要忘了这是自己的地盘,站在这一群人中间,直抱拳微微颤抖,也不知这手是要放下还是不放下。 唐宽在他脚边疼的嗷嗷叫唤,喷出几句脏口,吓得金老板连踹了他两脚,这才换成呜呜的哼着。 依依端来了清水,加入了宗越给她的花露,素心帮顾卿烟卷起了袖,沾满血的手僵硬的放进水里,这才微微动了动。 血的腥味儿在花香清露里,渐渐变淡,那一盆清水却被染红了。顾卿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洗着。 看着水红了,素心接过盆,又去换了一盆过来,这一回,寒岩来到顾卿烟身边,握着她浸在水中的玉手,帮她轻轻的洗着。 顾卿烟得多用力,才能让自己本来纤细白皙的手,关节骨头处微微泛红。 顾宁他们得到消息直接往正堂过来,路上还知晓了昨日夜间唐宽受人挑唆竟要毒杀顾卿烟一事。 “烟儿没事吧?”云鸾一进来就问道。 胥少霖等人见此时几个长辈也来了,纷纷起身,顾卿烟接过寒岩手中的帕子擦干了手,安抚自己的母亲:“爹娘、师父放心,我没事。” 这世间想要杀她顾卿烟的人不少,这些宵小之辈,顾卿烟还不曾放在眼里过。只是今日方才一怒,倒让自己手上沾了不干净的血,她嫌弃是嫌弃在这。 瞥了一眼地上还在打滚的唐宽,不知死活的东西,本不想要了他的命,偏生要自己送上来。 金老板一瞧这满屋子的人,心想自己造了什么孽,这要真是发起狠来,今日这金门山庄,可就全完了。 待几个长辈入了座,胥少霖总算发话了:“金老板,我本看在生意情面上,昨日之事,我桃花涧四姑娘也算没什么伤害,已是留了几分情。” 生意场上,不怕当面撕破脸,就怕秋后算账,这样的情况是一憋就憋出个大的来。昨日之事具体的金老板也是方才过来途中宗越说了几句。 一听唐宽是贼心色心皆起,金老板是真希望自己能一时来个心梗,就这么过去,少受些折磨。 回头一想,要不是胥少霖顾及生意场上会有些许来往,而且唐宽这性子也不是金老板直接所造成,这方面还一是一,二是二的。 可现在这情况,可就不一定了,顾卿烟就不说了,就从她刚才的下手力度来看,仅仅五成力就让唐宽血流不止。现在更是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后面又会做什么。 金老板看了看顾卿烟,也不用等着他们说什么,自己先说了:“让四姑娘在山庄受惊了。在下无力管理堂兄,自知有过,如今人已在这,任凭谷主处置。” 唐宽听了这话,知道自己完了,自家人就这么轻轻松松把自己送出去了,他真落到胥少霖他们手上,还能有活头吗。 于是忍着痛,嚷嚷:“你就这么把你堂兄卖了?这要说出去,你要不要脸,我爹娘知道了定拿你是问!” 如果嚷嚷管用,那就该是狮吼功了。 金老板可能也是忍受到了极点,往日没有个好时机能够说上什么,到了这会儿倒是悉数爆发了。 “姑父姑母那我自然会交待,脸?我这脸早已经被你的所作所为丢干丢尽,如今也不在乎了。” “你...”唐宽话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拦下。 “够了!”胥少霖还能留唐宽到现在,不是给他多活一会儿的机会,“东篱,动手,别脏了金老板的正堂。” “是!” 东篱领命上前,一步一步走近唐宽,金老板早已背身过去不看。唐宽感受着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气息。 忽然忘了疼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被血蒙上的一只眼微微张开,看见那个身影就像看见了来接他进阎罗殿的鬼神。 脚下想跑,却挪不动步子,东篱凝聚掌力,起手一掌直拍唐宽脑门而去。 一瞬间唐宽这粗壮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了正堂,跌落在门外。 “噗”!口吐鲜血,蹬了蹬腿,没了动静。 正堂内一点血滴子都没有,外头聚集在看的人,探头探脑的看着那突然飞出的身体,想上前一看究竟,却又害怕自己受到牵连。 这是苏探雪继石门试炼之后第二次看见这种血腥场景,不过严格来说,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前一秒还在嗷嗷大叫的人后一秒就蹬腿没了。 顾卿烟一手是血,和杀人时的眼神猛地在苏探雪的脑子里出现画面,一时惊吓惯性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双手紧紧揪着裙摆。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果儿在一旁收拾着东西,苏探雪还呆呆的坐在软榻上。 顾卿烟来时便见这姑娘空洞的眼神,想着估摸是那些场景吓着了,于是说道:“吓坏了吧。” 一听见顾卿烟的声音,苏探雪条件反射的腾一下,从软榻上起来,转身面向顾卿烟,后退了两步。 这动作看得顾卿烟轻轻一笑,也不急着走上前,暂且和苏探雪保持着距离和她说话:“方才二哥瞧见你神色异常,想着吓到了你,让我过来瞧瞧。” “没,我没什么事。”苏探雪本能的回着话,但仍是站那一动不动。 顾卿烟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本是想把素心手中的东西拿过来送给苏探雪。却见苏探雪眼睛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一边面露慌张的颜色。 苏探雪从没想到顾卿烟还能有那么一招,留长的指甲原以为是因为好看。 顾卿烟拿东西的手顿住,顺着苏探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笑道:“我还以为没洗干净呢。” 说着拉了拉袖子,还是把手藏进了袖中,东西边示意素心让端了过去。 “我本是打算给你买一香料,可逆岩哥哥说他已经买过了,我便只好换了一别的给你。” 素心将东西递上,苏探雪接过,打开那个方盒,里头是一对玉兰花耳饰。 顾卿烟道:“那日见你回来簪着玉兰花发簪,比起桃花,这确实更适合于你,王婆说这发簪其实还有这对耳饰相配,想来那天你们没细问。” “谢谢你。”苏探雪小声的说道。 顾卿烟总会在意一些不一般的细节,这点之于苏探雪有时候就是小小的暖心,再抬头,眼中呆滞和小心已经褪去几分,可却不见了顾卿烟。 “卿烟呢?”苏探雪问果儿。 果儿道:“四姑娘见姑娘没说话,就走了。” 顾卿烟从苏探雪那屋出来,在回廊那碰见了寒岩,看寒岩那样子,八成就是在等她。素心识趣的悄悄退下。 寒岩走上前来,看着顾卿烟:“有给探雪的礼物,怎么没有我的?” 顾卿烟侧身往一边走去,寒岩跟在她身旁,顾卿烟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你的?” 说完从袖间掏出一个墨色流苏渐变的剑穗,中间有一羊脂白玉玉珏,顾卿烟拿过寒岩的剑,帮她拴在剑柄上:“这穗虽不是我打的,但这玉珏可是我辛苦挑出来的。” 栓完后,还不忘拿着比划两下,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又还给了寒岩。 “什么时候准备的?”寒岩站在顾卿烟对面,双手箍着顾卿烟的双臂,看向顾卿烟的眼神柔情似水。 顾卿烟偏着脑袋想了想,穗子是那几日掌事们来的时候有人带来的,顾卿烟挑了个好看的给了素心备着。 玉珏嘛本是是她想从点翠楼找一好的,但几进几出都挑不着中意的,后来从自己西厢房里的珍藏里拿出来的。 要说起来,这个玉珏,还是一对儿的,顾卿烟可留着个小小心思不告诉寒岩。 “这么多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送你礼物呢。”顾卿烟小骄傲的说。 寒岩拍了拍顾卿烟脑门:“那我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庆祝就不用了,下回继续给我送礼物就成。”尝过一回甜头,顾卿烟可不就赖上了吗。 寒岩知道这丫头这耍无赖的小性子,只觉得用在他身上还挺可爱,伸手把顾卿烟揽在怀里抱住。 摸了摸顾卿烟的长发,说道:“要分别了呢。” 顾卿烟回抱着寒岩:“就算正月十五大哥不去,我也自己去找你。” “嗯,等你。”两人都把头埋在彼此肩膀,静静感受着时光。 北溟此时过来找顾卿烟本想跟顾卿烟汇报一下探子回报的苍山派的消息,这刚来到不远处,看见两人浓情蜜语的,还抱在了一起,不忍心打扰就在一旁呆着。 宗越是来找顾卿烟,想跟她说胥少霖和百里墨要先留下等苍山派的人过来,他两先和师父他们一起回桃花涧的事。 刚一到这,也没注意前面满是恋爱的气息,就见北溟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还说:“你怎么站着?” 北溟友情提醒:“二爷还是一会儿再去的好。” “有什么...”这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这相拥的一幕。 “诶,二爷。”北溟没拉住宗越,这下,四个人尴尬的互看。 顾卿烟的手还搭在寒岩的胸前,寒岩还环抱着顾卿烟的腰,两人红着脸,看着对方,又看了看蒙上眼睛的宗越,以及一旁不知所措假装看天的北溟。 “咳,那个,你们放开了没?”宗越轻咳问道。 本来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松开了手,寒岩被人打扰了,自然没好气,问宗越:“你有什么事?” 宗越放下蒙眼睛的手,走到顾卿烟身边,一把把顾卿烟拉到自己身后,这才几天没看着,这两人进展这么快吗? 看样子还是得管管,不然回头哪天,桃花涧、雨花楼找不到顾卿烟是不是就该上清泉山庄找去了。 “我不找你,找这丫头呢。”说着恨铁不成钢的往顾卿烟脸上捏了捏。 顾卿烟嫌弃的摇了摇头挥手,这举动,倒是让寒岩暗自不爽,看样子顾卿烟说这几人从小爱捏她的脸这是真的。 “我说你,前几年不是还很冷漠吗,那股子劲,怎么就没了呢。”宗越压低声音的絮叨顾卿烟。 顾卿烟朝他吐了吐舌头,没搭理他这话,反问:“找我干什么?” “老大让咱两先跟着师父他们回去,他和老三留下应付苍山派。”宗越说道。 顾卿烟说起正事来,那一副小女孩的样子自然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北溟见现在时机还好,上前说道:“探子有了回信。” “说。” “苍山派派了现任副使带了几个人过来,快马加急,两三日便到。” “这是要把人扛回去还是敛回去?”顾卿烟玩笑说道。 北溟摇头,这就不是很清楚了。顾卿烟倒也罢了,反正这有胥少霖和百里墨扛着,自己也不用多操心,再过个七八日就到了年三十了,谷里的后勤事情,还不够她折腾的呢。 应了宗越,此事也就如此了。 第七十七章 都是分别 行装打点的差不多了,顾卿烟去找了胥少霖和百里墨,胥少霖交待了几句顾卿烟回去要协助宗越做的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准备出发了。 顾卿烟和寒岩他们还是要一同下山的,于是接上千花羽一行人,两辆马车,几匹马就下了山。 一路几个骑马的人都没有什么话聊,就连风景也不想打破这一层的宁静,无风、无声。 到了山脚下,还是他们休息的那个地方,两辆马车停下来稍作停留。 云鸾下了马车,走过来和苏探雪说话:“你瞧你这丫头来了这几日,没事就在陪我们,比卿烟那丫头都尽力,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让你回去了呢。” 苏探雪行礼:“夫人言重了,这些时日是探雪多有打扰了。” 云鸾拉着苏探雪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听少霖他们说了,如今你骑马也大有长进。女孩子偶尔动动,也是好的。” “嗯。”苏探雪笑着点点头,如果可以,她也想经常能骑马奔腾,可是她现在的技术还没有那么好。 “夫人。”苏探雪正和云鸾说着话呢,寒岩走了过来。 云鸾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一旁不知道在望什么的顾卿烟,说道:“还没和烟儿说上话吧?” 寒岩点点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卿烟这一点,一到要分别的时候,小性子说来就来,一直躲闪,不跟他说话,连个眼神也不给。 他没了办法,只好先来和云鸾他们道别。 云鸾一笑,安慰寒岩道:“那丫头就是这样,老在自己心里别扭,她不过是不想分别,不会说那些温情的话。” 说完旁边的苏探雪也忍不住轻笑了,认识顾卿烟久了,反而能看见顾卿烟身上很多可爱的一面,与刚才冷艳杀人的顾卿烟不同,现在的她像是个心思纯澈的小孩子,如此反差,倒是有些可爱。 “此番回去,你爹娘一定会很开心。”云鸾说道,毕竟他们也很开心,一直期待着的两个孩子,如今也算是更近了一步。 寒岩抱拳:“多谢夫人。” 云鸾拍了拍寒岩的肩:“去吧。一会儿你们还得赶路呢。” 寒岩点点头,先行告退,去另一边,找了顾卿烟。 顾卿烟此时正揪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枯草,一个劲的往手指上绕,然后折断,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在说:“你要主动去找他说话,不然一会儿可就要走了,又得好多天才能见面了。” 另一个说:“女孩子矜持一点,男人不都喜欢娇羞一点的吗?” “她就不是那性格,怎么可能一瞬间改变。” “那就试着试着来呀。” 这两小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让顾卿烟心烦,直接将那枯草扯成两段,用力往脚下一扔,还没转身,听见寒岩的声音。 “这草怎么惹到我们四姑娘了?” “太硬。”顾卿烟随口一说,还真是什么话都接。 寒岩看着这样的顾卿烟,从背后轻轻揽住她。顾卿烟被吓了一跳,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做什么?” 寒岩道:“放心,没有人会看向这边的。” “这么自信吗?” “当然,不然怎么在你身边。” “寒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顾卿烟,以前我也没发现你还有不会的事。” 这两人都不需要磨合,说出来的话语气语调都能一模一样。 拌了几句嘴,寒岩放开了顾卿烟,扭头转脸让顾卿烟看着自己,很郑重的对顾卿烟说:“别担心,就像以前也不常见面还是会记得给你喝的药要放蜜饯不能太烫。你只管还按以前那样生活,其他的有我。” “好呀。”顾卿烟道。反正横竖左右她都习惯了,习惯了被别人理所应当的告诉她,你只管往前,后面有我们。 寒岩笑着摇摇头,顾卿烟还是顾卿烟,有任性的小脾气,不知死活的倔强,还有自我坚守的执念。 “那你在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等你来了斜阳城我带你吃好吃的。” “好。” 顾卿烟轻轻的回应,天色不早,寒岩他们要在天黑之前到下一个地方找住宿暂住一夜,顾卿烟他们也要一路往桃花涧回去。 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上了马车和马,最后道别一声。 顾卿烟牵过绝影,递给了苏探雪:“我瞧绝影似乎也舍不得你,既然你们有缘,带回去吧。”“真的可以吗?”苏探雪眼含兴奋,看着寒岩,像是在寻求意见。 宗越替顾卿烟说道:“烟儿给你的,他能说不?” 寒岩和顾卿烟同时瞥了眼宗越,宗越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苏探雪最终还是从顾卿烟手里接过了绝影,绝影在她身边拿头蹭了蹭,应该也是开心的。 顾卿烟看着绝影又看看了自己的绝尘,调侃说道:“你看看你兄弟,有了女孩子,就忘了你了。” 绝尘似乎听懂了一般,发出一声闷哼,甩了甩尾巴,傲娇的自己掉头走回马车边。 这一举动,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连顾卿烟也没想到绝尘能如此。 所以说,动物还是很有灵性的,只是你不知道它通常把灵性用在了什么地方。 “对了,那个楚恒还在,估计是要一路护送探雪回到山庄,你们路上多留意。” 顾卿烟想起暗处还有一人,提醒寒岩。 寒岩点头:“嗯,让他进得了斜阳城,也无法靠近山庄。” “探雪原来用的香,我已经让素心取了些,给了石门里的人鉴别,有消息了,我便传信给你,回去后探雪的香料记得换。”顾卿烟继续嘱咐着。 “我知道,顾卿烟,谢谢你。” 寒岩谢谢她虽然表面上总说着自己只杀人是个魔鬼,但心里却总是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顾卿烟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像是这个冬天的暖阳,印在寒岩的眼里和心里,翻身上马。 寒岩道:“你们先走吧。”比起让顾卿烟看他背影离开,莫不如让他目送他们先走。 宗越明了点头,与顾卿烟骑马并肩,这一行人,转身先行离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寒岩这才上了马,问苏探雪是想先骑马还是坐马车。 苏探雪想来他们要先赶路到客栈,还是坐马车的好,不然骑马为了配合她,便要减慢速度。 寒岩听从他的选择,让绝影就在马车一旁随行,自己也走在马车前侧,一路回了清泉山庄。 且说顾卿烟他们离开之后不出两日的功夫,苍山派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来者是苍山派现任副使杨玉,带着手下三人。 东篱把他们迎进了屋中,胥少霖和百里墨在里面坐等,见人来了,礼貌性起身问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杨副使了。” 杨玉身为副使,这种面子上的功夫也是会做,客气的回礼:“谷主和三爷在此特意等候,有心了。” 寒暄两句,也就够了,毕竟谁来着也不是干客套来的,胥少霖也不废话,说道:“现在带杨副使过去吗?” 杨玉自知胥少霖说的是什么,回了句:“有劳。” 便跟着胥少霖和百里墨往后山去。一路上他们也听闻了如今江湖传言,说是苍山派少掌门挑战桃花涧四姑娘,不敌四姑娘剑术,落败于一招。 如此便有好事者说起四姑娘擅长的并非剑术,而是暗器和用毒,苍山派也是剑术一流的门派,如今堂堂少掌门剑术还不如四姑娘,令人咂舌。 杨玉此番前来一来是为问清楚这一场挑战的前因后果,二来要探查他们苍山派的秘密可有泄露,三来就是把这少掌门敛回去。 尸体还是在那间破旧茅屋里躺着,上面盖着稻草,幸而是大冬天的,没有烂臭的很快。而且自从后山出了这事,这几日也没人上来,所以也不怕吓着别人。 西决和东篱揭开了尸体上的稻草,方便杨玉上前辨认。 杨玉看了一眼,这可不就是自家那个被放任不管的少掌门吗?谁能想到他在这大年底的,不回苍山派帮忙,反倒把自己的命给折在了这里。 胸前那道剑伤不禁也让杨玉微微震惊,伤口两侧平整无杂,手起剑落力道均匀且尾端收的极其干净,胸口渗出的血并未四溅,就这么从伤口处慢慢扩散,浸湿了整个前胸。 除了这一道致命伤,肉眼看不见还有其他的伤痕,可以初步确认顾卿烟确实没有用自己惯用的手段。 “杨副使大可检查检查尸身。”百里墨看穿了杨玉的眼神,一边说着一边便让西决毫不客气的扒了褚玉书的衣服让杨玉检查。 杨玉再怎么说也只是苍山派的副使,褚玉书就算死了,也是少掌门的头衔,自然不敢过分放肆,摆手直说罢了。 他若正想查,夜里寻个机会,让人来探查一番便可。 “这前因后果,不知可否与在下详细告知?”杨玉说道。 “那是自然。”胥少霖没有任何情绪,一副你愿意听,我说说也无妨的表现。 要说事情,这一帮人总不能围着两具尸体说,于是又折回了宜沁园的正屋,众人坐下,胥少霖将挑战的事情,说了大概。当然仅仅只先说了挑战一事。 另外还有的那件事,他并不急着告诉杨玉。 第七十八章 各回各处 “少掌门倒是个血气方刚的人,我看颇有几分掌门年轻时的风范,只是江湖挑战一事,未免还是心急了些。” 胥少霖说话素来不紧不慢,这话里话外也没要招惹苍山派的意思,倒是有几分惋惜。 杨玉也不好说什么,说道:“江湖规矩,我们能明白。” 百里墨喝着茶,看了看胥少霖,见胥少霖点头示意,于是说道:“杨副使,我却有一事,尚不明晰。” “三爷但说无妨。”杨玉道。 百里墨放下茶杯,说:“少掌门挑战我四姑娘的理由是为师父报仇,可你我皆知,前掌门可是在两年前仙逝的。” 说到这,百里墨抬眼看了看杨玉。见杨玉眼中思考着什么,停下话来,等着他反应。 杨玉虽说不怕百里墨和胥少霖发难于他,但终究和桃花涧正面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说道:“少掌门这两年一直潜心修炼,故而耽搁。” “噢?不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便好。”胥少霖补充道。 杨玉回应:“谷主此话何意?” 他心想,本是自己想套一套对方的话,看看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外露,却不想这三言两语,反被套了过去。 百里墨轻轻一笑,说:“杨副使不必紧张,我们也不过想知道和你一样的事。” “当年四姑娘被请上苍山,除却如今掌门,只怕也只有杨副使知道了吧?”百里墨追问。 杨玉只能答:“是。” “那既然如此,我倒建议杨副使如今可以安心了。” “从何说起?” “若非少掌门刻意提醒,我家四姑娘还未必能记起这种事,如今还知道此事的一个容易忘,一个不会说,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吗?” 杨玉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声。 胥少霖和百里墨也不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起打算怎么送褚玉书回去。 杨玉来前自是有褚绥吩咐了,行火葬之礼,殓衣冠回去即可。 可见褚绥心中终究是放不下那一心结的。 胥少霖听闻要行火葬之礼,怕在此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好意提醒杨玉。 “杨副使,这乃金门山庄,做的不过是小本生意,既非我桃花涧也非你的苍山派,还望不要波及其他。” 杨玉抱拳拱手,这道理他自是懂得。 眼见这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胥少霖和百里墨便不再掺和。 杨玉终究是只人情世故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人回了后山。 等这一天入了夜,后山某一处忽然变得通明。 东篱来报,胥少霖让他多注意一些后续的事,免得伤及其他。 那一场火烧了接近半宿,第二日杨玉便带着人拿着褚玉书生前的东西和衣冠,启程回了苍山派。 胥少霖和百里墨也看时间差不多,收拾了东西,欲回桃花涧。 回过头来看顾卿烟和宗越。 这二人和顾宁他们一路回了桃花涧,在进了谷后顾宁他们依然回了别院那边。 视线里刚没了他们,顾卿烟回头看着宗越,轻轻叫了一声:“二哥。” 宗越拧眉看着顾卿烟,低声道:“跟我回百草堂。” 顾卿烟点头,没有贫嘴,也没有反抗的跟着就去了百草堂。 宗越带着顾卿烟进了百草堂院子就直接往药堂的里间带。 素心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南柯,见南柯也一脸不解的冲自己摇了摇头。 素心还是快速的跟了进屋,刚一进屋,就见顾卿烟将背后的头发甩到了前边。 素心见状,条件反射的上去就帮顾卿烟,听见宗越吩咐让顾卿烟转过身,露出背来。 这才帮顾卿烟褪下上衣,一看,才发现顾卿烟背上本来已经结痂的伤,渗出血来。 “主子。”素心低声叫到。 她贴身伺候竟然一直不曾发现,这伤口渗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一时有些自责。 还没等顾卿烟安慰她,那边宗越倒先说了。 “素心,你也不必自责,这丫头自己没个把握,身边的人把她照顾的再周全也这样。” 顾卿烟不难听出宗越这话安慰素心是真,损自己也是真。 轻轻拍了拍素心的手,安慰她没事,又看了看一旁给宗越已经能利落打下手的依依。 顾卿烟道:“我这是在告诉你,你教依依得快些有长进了,毕竟往后要总麻烦你也不太好。” 宗越接过依依备好的用品,走向顾卿烟,帮她查看伤势。 依依也在一旁,宗越问她:“依依,你给四姑娘说说。” “是。”依依虽是这样应着,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去说。 憋了一会儿,顾卿烟快没了耐心,这才听依依一字一句的出声。 “回,回四姑娘,是有一伤口轻微裂开,不算严重,出血量少。” 可算是说完也可算是听完,顾卿烟叹了口气。 “二哥,别拿我做实验。” 依依这两日和他们相处其实还好,可遇到要正经八百的和顾卿烟说话,依依终究有些不知所措。 宗越朝依依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以示鼓励。 毕竟顾卿烟冷着脸的时候,对常规姑娘来说,确实有些冷得下人。 “什么时候开始察觉不对劲的?”宗越总算上线医治顾卿烟。 顾卿烟想了想,说道:“半路上吧,只是感觉刺痛,就没有其他。” 不过想到终究还是要从宗越这拿药,所以还不如一块在他这看清楚再说。 宗越看了看伤口,裂开的不大,渗出的血其实也不过是零零星星,还不够染透衣服的。 只是伤口有些泛红,他有些担心还是那药起了作用。 “依依,去拿清肤丸碾成粉过来。” “是,师父。” 依依领命下去,顾卿烟问:“怎么了?” 宗越说:“伤口周围有些泛红,我担心是那药的作用,清肤丸能解了这腐蚀性。” 顾卿烟浅笑,她就知道,在宗越这,似乎没有他不能治的伤。 “其他的呢?”顾卿烟问。 宗越轻哼一声:“不过是运了功正常的用力过度伤口裂开,小事。” 说着拿了药粉轻轻抖在顾卿烟的伤口处,交待素心:“最近就别让你家主子再上蹿下跳了,正常活着。” 素心点头答应,她的日常就是日常担心顾卿烟,结果顾卿烟还不一定能听她的。 这会儿子有了宗越的嘱托,素心倒是可以搬出宗越来当靠山了。 “二哥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顾卿烟小声说道,什么叫正常活着。 “没事,对了,老大他们估计两三日后才能回来,年前我要闭关一小段时间,谷里上下就都暂且交给你了。” 宗越年前这几天都要闭关研究他的药理,所以谷内一应大小事务就都不参与。 胥少霖他们不在,顾卿烟便顶上了。 顾卿烟道:“知道了,不过我有一事还是先问过你再说。” “什么事?” “依依,过年这几天要送回去吗?还是?” 依依算得上是他们今年所有计划之外的意外,所以有的事原先并没有考量。 宗越也是稍微一愣,若往常他们每个院子中有过年要归家的,通常提前报到东篱那里,到了年下就都陆续安排提前归家和回来的时间 毕竟东篱在这就像是总管事一样。今年的早已报完,倒是没想到末了院子里多了个依依。 宗越想了想,问顾卿烟:“你今年石门怎么安排的?” 顾卿烟道:“一切照旧,这两日便会让要归家出石门。” 宗越点了点头,等依依端着刚碾好的清肤丸过来的时候,宗越一边替顾卿烟上药一边问依依过年的事。 似乎依依也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提起家,多少有些想念,不知道爹爹和弟弟怎么样了。 宗越一瞧依依表情的变换,心想罢了,便先让她回去吧。 本来还想着趁着这几日闭关,多教教依依,现在看来,还是让她先回去,过了年早些回来,也还是时候。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顾卿烟也上完药了,穿戴好了,顾卿烟也就出了百草堂。 临走还带走了南柯,说是有事要吩咐。 回了净心院,点翠楼管事、沈三娘、北溟都已在正堂侯着。 顾卿烟上座,说道:“今个儿也都只是简短说些内部事宜,大家也不必过于严肃。” 点翠楼先呈上了图册,说道:“四姑娘,这是盘点后新增和谷内所有物资的总和。” 素心接过图册转给顾卿烟,顾卿烟翻看了总结,说道:“年关的打赏和备礼可以开始准备?” “回四姑娘,都在准备当中,返家的和留在谷内的都已备齐。” 顾卿烟点点头,其实也不用她怎么交待,这些人多半都是胥少霖培养出来的,想事情脑子里快得很。 “谷里这一年可以红白喜事?”顾卿烟问。 沈三娘接话:“有。”说着把手里的名单呈上。 顾卿烟翻着名单,有瞧见不久前试炼都没经历就被替换的那几个暗卫的名字,虽说面上没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叹息。 “根据每家情况去拟定吧,然后再送上来过目。” “是。”沈三娘回答。 “膳食都妥当?”既然话题已经到了沈三娘这,顾卿烟也就顺势问了下去。 “主子放心,除夕各处大的小的年夜饭材料都已经准备,几位爷和主子各自院中以及别院的小厨房也都准备了小聚的东西。” “石门呢?” “石门那边自然也是备妥了。” “乳娘辛苦。” 顾卿烟道,幼时照顾她,后来她大了沈三娘又包揽下了谷里上上下下的吃食安排,一直尽心尽力。 “南柯。” “属下在。” “二爷闭关期间,百草堂一应事务你全权管理。” “是。” “依依的事你且先书信一封传给陈苏,告知其依依近来情况,然后大可从石门挑人护送依依回去。” “是。” “北溟。” “属下在。” “暗卫轮值和石门一切事务务必安排详尽。” “是。” 一番吩咐完,顾卿烟也散了众人,回了里屋,终于可以轻省轻省了。 第七十九章 回桃花涧 趁着顾卿烟在屋内休息,北溟回了趟石门,冬青见北溟回来,带着扶风就过来回话了,递上一封一日前收到的信函,北溟打开看了看,明白的点了点头,收起信函。 转而又问起扶风老鬼那里怎么样了,扶风上前回复:“香粉送过去之后,老鬼就一直在研究香粉,蛊虫照样养着,其他还是如往常一样。” 听罢北溟还是稍有不安心,与扶风一道悄然前往石屋,石屋里的老鬼正在挑选新的毒虫放进那锦盒中,然后合上锦盒,该做什么又做什么去了,只是时不时过来看看锦盒内的情况,然后又离去。 香料盒子被摆放在离锦盒有一定距离的另一边桌子上,桌上还残留着些许粉末,老鬼走到桌子这一边,用东西掸去那些粉末,然后混于水里,倒进了花盆。 北溟和扶风离了石屋,北溟道:“他可有说过什么?” 扶风摇头,老鬼依旧是老样子,不说话,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北溟回看一眼石屋,交待扶风继续盯着,自己先出了石门,回净心院来。 刚一进院子,看见素心正坐在栏下,手里抱着顾卿烟的斗篷,似乎在翻找什么。 北溟走了过去:“素心?你怎么在外面?主子休息了吗?” 素心见来者是北溟,抖了抖手上的斗篷,嘟囔着说道:“方才更衣,我见这斗篷上有一处刮痕,就想着帮主子补补,可这一取下来,反倒找不着了。” 说着还拎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主子在屋里呆着呢,我出来时还没歇下,我怕屋里看不清,这才上外头找来着。” 顾卿烟本来是想睡会儿的,可刚坐在床上反而没了睡意,索性起了身,来到软榻那,自己泡了壶茶,看起书来。 这会子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细听之下,是素心和北溟,于是说道:“我没睡,进来吧。” 北溟闻声,先进了屋,回头和素心说:“若要帮忙且等等,一会儿就出来帮你。” 素心“嗯”了一声,先收了斗篷跟着北溟先进屋伺候了。 北溟行过礼,顾卿烟坐正了身子,一旁的茶杯刚倒了一杯茶,茶香在这间屋子里幽幽弥散。 顾卿烟用手试了试杯壁的温度,不急着喝,先问北溟:“裕王有信?” 想来他们走了也有个几天了,此时有封回信倒也不足为奇。 北溟呈上信函,顾卿烟打开,好几页纸写的满满,顾卿烟扫了几眼,看了几个关键字,暂且放在一边。 北溟上前补充说道:“信上说叶瑾梁回去之后就给浮荼送了信过去,之后便一直永安侯府裕王府两头跑。” “他以为找了个靠山?” 这个叶瑾梁,顾卿烟打看见他那一瞬间,就觉得此人鼠目寸光,还自以为是哪哪都想拿到好处,一副墙头草的小人模样,丝毫没有掩饰。 这果不其然裕王只是抛出个小树杈子,叶瑾梁就跟找了一大树荫一样,想想他那狗腿模样,顾卿烟脑子里横生多少可乐的画面感。 “只是叶瑾梁似乎对于新宿主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要找个人接替他姐姐空缺下来的位置,而且多少有些排斥。” 北溟继续说道,顾卿烟只是扫了扫信函,自然不是每一件说的事都清楚,他方才已经这心中内容消化的差不多,所以直接归纳转述给了顾卿烟。 “排斥?”顾卿烟刚才似乎看到了这个字眼,但没细看。 北溟解释道:“嗯,信中说叶瑾梁提起姐姐的时候说过姐姐在浮荼是有些地位的。所以属下想,宿主在浮荼应该有些权利或者身份。” “这倒是,宿主不比其他人,少说也是司徒浩阳专属的人,地位自然不差。” 顾卿烟脑子开始运转,如今新宿主就要出现,也就证明永安侯郡主完全成为过去式,叶瑾梁自己没本事上位,一直都靠关系,关系没了,可不就会影响到他吗?排斥倒是说的过去了。 “罢了,宿主这事,咱们自己把控或许更好一些,而且,我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顾卿烟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手指敲击着桌面。 小镇司徒浩阳疾驰而来就为找苏探雪一趟,末了还没有动手下蛊,顾卿烟记起自己曾提醒司徒浩阳不要动心一事,眼一眯,神秘的笑挂上嘴角。 北溟也不知顾卿烟在想什么,只能暂且不说话,但看见顾卿烟这玩味的笑容,心中觉得自家主子肯定想到什么坏主意正酝酿着呢。 司徒浩阳对于苏探雪的心究竟是几分真、几分假顾卿烟不明了,但她现在明了了司徒浩阳能为苏探雪做一出戏,她这个看客,何不就看看呢。 至于苏探雪对司徒浩阳,顾卿烟还得让寒岩再看看。毕竟女孩子的心思说单纯很单纯,说像海底针,那也不假。 “我看信中还提到了南宫蕊的事。” 顾卿烟收了笑容,又拿起信函,这回裕王倒是真诚了不少,这厚厚一沓,把能说的事也都描述了七七八八。 北溟道:“是,从地方查上来的消息,南宫蕊从双影楼消失后不久,她消失的地方有人以南宫家的名义认走了一具义庄女尸。” 顾卿烟微微皱眉,雨花楼在查此事的时候无论是从南宫还是双影楼,都没有这样一个消息流出,要么就是查漏了,要么就是被人直接掩盖了去。 “还有一个现象是咱们一直都没问出来的。”北溟说。 “什么?”顾卿烟的直觉告诉她,南宫蕊的事或许没有他们查到的那么简单。 北溟道:“瑶姬、雪姬从出现在众人视线面前直至今日,除了第一次见她们一同现身过,之后都是只见一人。” “两人不曾同时出现?” “是,据说自一夜成名后,两人身价备涨,之后很少接客,除非出高价,而这其中就算有人出得起两人的价格,也只能只见一人。” “这事是裕王从哪探得?” “从他们清缴的官员之中有人进过双影楼。” “等三哥和西决回来,咱们要好好说一说。” “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北溟其实心中也有所疑问,只是不知自己判断是否正确。 顾卿烟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之前探的消息和这信上所说偏差得有些奇怪?” “是。” 细细想来,他们之前探查到的消息,似乎有些太含糊了,而且都是如今双影楼的表面现象,这让顾卿烟觉得这些消息是故意编出来,让他们去探的,而且,没准这里头多半是假的。 “回信裕王,叶瑾梁那交给裕王自己考量,南宫蕊的事还需要继续查...”说着顾卿烟摆摆手,“算了,备纸笔。” 她还是自己写比较好,素心听闻顾卿烟要备纸笔,在桌案上都放好了,研了墨,顾卿烟写下书信。 交给北溟:“快马回信过去,如果裕王不方便继续查下去,引荐合适的人到雨花楼。” “是。” “对了,老鬼那怎么样了?”顾卿烟依旧坐回软榻。 北溟道:“还是老样子,香粉送过去后就直接研究,蛊虫照旧养着。” 顾卿烟没说什么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问了句:“距离上次给蛊虫喂血多少天了。” 此话北溟不知,无法回答,素心在一旁算了算日子,说道:“主子,今天是第七天。” 顾卿烟点点头,对北溟说:“明天我去一趟石门。” 说罢就先让两人出去了,屋里恢复了安静,顾卿烟继续自己泡着茶,看着书,仿佛刚才没有人来过。 素心依旧抱着斗篷出来坐在栏下,北溟手上的事情结束,也不用一定今日回石门,找了个人传话给冬青明日顾卿烟去石门的事,自己留下来帮素心。 鸦青色的斗篷上绣着羽毛捻成线绣制的仙鹤纹样,素心方才瞧见的刮坏的地方就在这仙鹤展翅的周围,那仙鹤尾羽颜色和斗篷本身颜色不细看又有些相似,所以找起来费了一番功夫。 北溟这看得眼花,问素心:“是不是你瞧错了?” 素心拼命摇头:“不可能,你再好好看看。” 素心记顾卿烟衣服样子比记自己的都清楚,她说有就有,这两人愣是围着斗篷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细微处瞧见了不一样的痕迹。 北溟指了指靠近边角的位置,手指一挑,见一道划痕,问素心:“你看见的可是这个?” 素心忙说:“就是,就是。” 这找到开心是一码事,可看见这位置和这用的丝线,素心又拧了拧眉头。 北溟问:“怎么了?” 素心无奈的看了北溟一眼,说道:“这,刚好在仙鹤羽毛这里,是用的施针绣法,可我不会。” 北溟抚了抚脑袋:“要不去问问三娘?” 说着二人就往小厨房那边寻沈三娘去了。沈三娘一见素心委屈巴巴的样子,手里还抱着顾卿烟的斗篷,原以为有什么大事。 一听北溟说完,沈三娘一笑:“你两跟我来。” 领着二人回了自己屋里,找了装着针线的篓子,找了一圈线没找着,让北溟上内务坊去拿一卷白、银双色线过来。 素心道:“主子屋里有。” 说完便先回了正屋拿线去了,顾卿烟见素心进来找东西,顺嘴问了句:“素心,你找什么?” 素心乖乖说了斗篷刮破一事,说三娘那正补救呢,顾卿烟也没当做是件什么事,还说自己还真不小心,让素心拿了线,出去了。 看着素心小跑着出去的样子,顾卿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屋内没人,她又何必还在乎。况且她身边的人,能如此体己,心中有一股温暖。 第八十章 意外消息 素心拿来线,沈三娘这穿针引线间,就开始了斗篷的补救。沈三娘、素心、北溟三个贴身贴心侍候顾卿烟的人坐在一处,自然而然的聊起了那些和顾卿烟有关的趣事。 这要放在别处,万万没有下人背后说主子的理,可偏生桃花涧犹如一个大家庭,顾卿烟不仅不生气,有时还和他们主动聊起。所以后来慢慢也就没所顾忌了。 沈三娘说起小时候顾卿烟在宫里也是个鬼机灵着的人,宫中不让用武力,有人欺负她了,她就先受着,等找到机会冷不丁的就报复一下别人,可是一点都不让自己委屈。 素心说起顾卿烟,一个劲就说自家主子照顾别人在行,偏偏对自己不那么在意,有时候素心在一旁就只能多做一些了。 北溟毕竟是个男的,说起这个确实话少,况且他已经察觉到了门外有一个熟悉的气息,他提醒:“主角来了。” 话音刚落,顾卿烟笑着走了进来。方才她本想过来瞧瞧,谁知在门外听见一番讨论,不忍心打扰,就停下来听听。 这不听还好,一听连自己都觉得他们伺候自己可是真的不容易,爱惹事、爱往前冲,要是没这一身功夫,实打实就是个给众人找麻烦的人。 听着听着自己也笑了,等北溟一说那话,她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于是就进了屋。 “主子。”素心看着眼前进来的顾卿烟,竟是没戴面具也没戴面纱,一时傻了。 北溟也没想到眼前竟是这般模样,十年了,十年后他终于又一次看见顾卿烟的全貌。额头和右脸的伤痕依旧明显。 可那又怎样,笑着走向他们的顾卿烟,眼是弯弯的月牙,上扬的嘴角笑容甜甜的。 外头还是冬天,可他们,仿佛都看见了春的样子。 顾卿烟坐到三娘的身边,看了看快要完成的修补,说:“这针法,也就乳娘能来了。”看着就好像一切如初的样子。 “主子说的哪里的话。”沈三娘道。 顾卿烟拍了拍三娘的手:“乳娘,我爹娘都已经自在逍遥去了,还劳您为我费心费力。” “那你是不见我不为你费心费力的时候。”沈三娘从来不希望顾卿烟把每个人的好看做是她的负担。 顾卿烟嘿嘿一笑:“要怪就怪北溟,若非他说出我在外头,我还就不进来了,你们也说得自在。” “属下知罪。” 知道顾卿烟是在和他们玩笑,北溟也没放在心上,应和着顾卿烟逗趣着。 素心是个擅于找话题的人,三言两语又说了起来,这期间,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去提顾卿烟为何摘了面具,就好像她戴不戴面具示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相信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顾卿烟今日才不戴面具的来到他们面前,就像要逐渐放下十年来对所有亲近之人的所有防备,今天,是第一重,好像没有什么不适。 不知讲到了什么话题,这间屋子里传出哈哈大笑的声音,院里的下人相看一眼,也会心一笑,不知为什么他们觉得这是久违的笑声,上一次净心院有如此畅快的声音好像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南柯走到净心院门前,本来是听说北溟在这想来找他说个事情,结果看这院中的人脸上都是浅笑,一时摸不着头脑,净心院素来是四个院中最安静最没有表情的院子,这今天是着了魔了? 正想着,听见那传来的笑声,自己也莫名跟着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想想还是暂时不要打扰了吧。 于是转身回了百草堂,心想东篱和西决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自己莫名有点孤独呢。 说到孤独,这世上孤独的人不少,有的人是身旁无人,为自己而孤独;有的人是心中无人,为心灵而孤独;有的人什么都有,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为自由而孤独。 裕王,属于后者,给桃花涧的那封信送出,他便看着月色,握着云鸾给他的盒子,不知在沉思什么。 暗卫子期来到裕王身后:“王爷,宫中来人了。” 裕王转身,锁好了盒子,看了眼子期,这人是几年前试炼出来的暗卫之一,那时候顾卿烟告诉他:“这是这些人中我最中意的一个,若不是我十二幽灵卫已满,才不会给你。” 就因这句话,他把子期留在了自己身边,做自己的暗卫:“子期,你跟本王多少年了?” 子期不知裕王何意,回答:“回王爷,刚满五年。” 刚满五年,这是顾卿烟接掌石门的第一批试炼暗卫。 “那会你们试炼,沁蕊帝姬还只是个小丫头吧。”裕王在他们的立场下,还是会称呼顾卿烟为沁蕊帝姬。 子期不知如何接话,那会儿顾卿烟虽小,可也已经有足够震慑他们的能力,所以即使有人不服,都已经做了亡魂。 裕王也不打算让他一定回话,一甩袖子,别让前面来传诏的人等太久。 这封诏书在寻常不过,是帝君让众王爷回朝共聚除夕的诏书。 “安排下去,即日启程。”裕王道。 “是。” “另外,吩咐下去,如果桃花涧有回信,直接飞鸽传书给本王。” “是。” 子期离去,裕王周围又变得宁静,苦苦一笑,心中暗念:顾卿烟啊顾卿烟,你的暗卫从来都只心向你一人啊。 顾卿烟再次出现在老鬼的面前,老鬼眼中多了一份欣喜和渴望,顾卿烟拿过锦盒,那本来快无生气的蛊虫这几日在老鬼这里倒是活泛了不下。 只是已七日不曾碰养蛊人的血,在闻到顾卿烟气味的时候,蛊虫伸开了触角,顾卿烟合上了锦盒,取下头发上的簪子,扎破了手指,从锦盒上镂空的孔一滴一滴的滴了进去。 不一会儿功夫,锦盒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小了,顾卿烟这才打开锦盒,喝足了血的蛊虫享受的趴在那里。 “养的不错。”这是顾卿烟对老鬼说的第一句话。 “谢四姑娘夸奖。” 顾卿烟抬眼,若以前,她兴许还能和老鬼说上两句别的,可现在,说什么顾卿烟都没有那个心情,唯有说正事。 “那香粉究竟是不是引子。” “是。” “多少的剂量。” “不只是什么样的姑娘在用。” “普通姑娘。” “那须得日日熏香三月,才能全然受得住。” 老鬼说着,顾卿烟心中在算着,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三月时间,或许就正好对上他们出发的时间,司徒浩阳倒是挺会算的。 “可有解药?” “四姑娘,这只是引子。”老鬼的意思,连毒都算不上,何来解药一说。 顾卿烟摆摆手:“知道了。”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离开前,转头看向老鬼:“你的女儿,叫什么?怎么死的?你的妻子呢?” 顾卿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希望老鬼告诉她的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她就可以把老鬼想成无牵无挂之人,没有威胁。 只是老鬼的第一个回答,就让顾卿烟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老鬼说:“我的女儿叫安菁,死于那一次蛊虫反噬,而我的妻子,我并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但一定是怨恨我的。” 他后面说什么,顾卿烟并没有听进去:“你再说一遍,女儿叫什么?” “安..安菁。” 话音落,顾卿烟消失在老鬼眼前,老鬼跌坐在地,刚才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顾卿烟眼中的杀意。 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顾卿烟出了石屋,问北溟:“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吗?” “幽冥堂,安堂主,安菁。”北溟道。 他们在审问不归城的人的时候,这个名字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北溟看了看石屋,不知顾卿烟是不是要动手:“主子,动手吗?” 顾卿烟沉默了,脑海里一边是顾宁和她的对话,一边是刚才老鬼的回答,顾卿烟很乱,一时无法回答北溟。 缓了缓,艰难的开口:“先留着,等三哥他们回来,商量过后再说。” “是。” 于是乎这一天下午,顾卿烟什么也没干,在石门有一处的秋千上,荡着秋千,发呆呆了一下午。 傍晚回到净心院,又上西厢房闭门捣鼓她的瓶瓶罐罐,不让任何人靠近,素心问北溟这是发生了什么,北溟大致一说,素心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之于顾卿烟就像是随时要注意老鬼在背叛与不背叛之间徘徊。 北溟刚想说什么,转头一看素心,忽然说道:“你原来也在双影楼待过对不对?” 这一问吓坏了素心,以为他们对她也有了疑心,忙证明:“我从未有过归顺双影楼之心,也从未想过背叛主子。” 这一边说着一边急得眼泪就要下来。 北溟忙安慰:“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怎会怀疑素心,素心可是从双影楼逃出来的,而且当年碰上他们也是巧合,更何况,顾卿烟要留她贴身伺候,就算她不自己去核查身份,百里墨也已经去做了确认。 “我只是忽然想到双影楼和幽冥堂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你在哪好歹也待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忆起什么?”北溟赶忙解释。 素心听罢,这才收起眼泪,说道:“我在那前后也不到一个月,天天就琢磨怎么逃跑了。” 北溟摇摇头,想来也是,拍了拍素心的肩膀:“今夜你别守了,主子估计又是一宿,我来吧。” 说完北溟让素心下去休息了,自己则在西厢房外间守了一宿,期间素心过来送茶点和水,北溟给顾卿烟端进里屋,见顾卿烟好好的在配她的毒药,北溟也没说什么,又回到了外间。 第八十一章 要写信了 桃花涧四姑娘顾卿烟与苍山派少掌门褚玉书金门山庄一战,没用几天已是传得人尽皆知,江湖上什么版本都有,众说纷纭。 有人说少年意气,敢于挑战江湖魔女;有人说是不自量力,落得年纪轻轻命丧黄泉。 胥少霖和百里墨回来的路上,可没少听这些奇奇怪怪的版本,这事穿过山林,传进清泉山庄,当时观战的人,也都会心一笑。 穿过河流,传进前往帝都的裕王耳里,裕王不禁摇头,朝堂暗潮流动,这江湖,也不曾停下过躁动。 穿过清晨的阳光,传进地宫,刚回到地宫不久的司徒浩阳轻笑,看样子,南边也不是他看见的那么风平浪静。 穿过傍晚的余晖,在江湖中迅速蔓延,这一切似乎就成了这场你争我夺那些虚名的开始。 顾卿烟是听素心在一旁叨叨的,说自己不过去了趟小镇拿东西,就听闻大家关切四姑娘有没有事。 顾卿烟打趣问她:“你怎么回答的?” 素心道:“我说我们家主子可厉害着呢,那种宵小之辈,还伤不得主子半分。” 说着两手一叉腰,倒是比顾卿烟本人还要傲娇几分,逗得顾卿烟一直轻笑。 “主子,大早起来,您也不动动,躺着就看书,也不闷得慌。” 素心一早上也不知为什么总有事情忙,脚下是一刻也没歇着,顾卿烟打床上起来,就跑软榻上半倚着身子,抓过一本诗集,正看着。 别人犯懒是一时半会儿,顾卿烟犯懒是随时随地,她自己都说,这是春困、夏乏、秋倦、冬眠。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北溟在门外回禀:“主子,南柯来了。” 顾卿烟听罢,站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坐到正屋的主座上,南柯是带着依依一块进来的,行了礼,请了安。 顾卿烟问道:“怎么带着依依过来了?” 南柯回:“属下护送依依回去,特来报备辞行。” “也好,你亲自送依依回去,二哥也放心。东西都打点好了?” “是,都已准备妥当。” “何时启程?” “过了午时,用了膳就走。” “嗯,早去早回。” 顾卿烟和南柯简单的交流了一番,招了招手,让依依上前。 依依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倒是不怎么怕顾卿烟了,上前又行了礼:“四姑娘。” 顾卿烟道:“此番回去好好陪陪你爹爹和弟弟,但也不要忘了你师父交给你的那些知识。” 宗越闭关,顾卿烟少不得替宗越叮嘱几句。 “是。”依依乖巧的回答着,“依依还有一事想问。” “说吧。” “如果弟弟想要进石门,四姑娘会收了弟弟吗?”她记得石门应该是收男孩要比收女孩容易得多。 顾卿烟没想到依依的问题会是这个,但仍然好脾气的回答:“如果?你弟弟今年多大?” “过了年,九岁。” 虽然作了回答,但顾卿烟的第一个疑问,才让依依想起,他们是从来不做只有预设没有后来的事,刚想说什么,听见顾卿烟又开了口。 “这江湖之中,门派众多,上哪去不是学武功,又何必只有石门呢?若真有心,我自会替他寻一个适合的去处。” “真的吗?”依依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 看得南柯在一旁直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多长个心眼,在桃花涧被忽悠,没什么事,要有一天在外面被忽悠了,可就不是小事了。 余光一看顾卿烟,南柯心想,也是这几日四姑娘心情好,陪依依多说上两句,要换顾卿烟心情不好那天,南柯是绝对不可能让依依有这么多话讲的。 顾卿烟依旧和依依说着话,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我不做亏本买卖,要让我引荐也要让我看见价值。” “依依明白。” 依依也不管自己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反正现在顾卿烟没把话说死,证明弟弟就是有机会的,而且没准还能去名门,岂能不高兴。 顾卿烟看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也不知自己那句话能让她这么开心,既然他们两的话题结束了,顾卿烟便再次交待南柯,务必一路平安。 转而又对依依说:“你师父虽然闭关,但临行前你还是与他屋门外说说话,以便让他放心。” “是。” 说完,南柯带着依依下去了,顾卿烟转过头问身旁的北溟:“让他们一并带回陈家的东西都装点好了?” “回主子,都送上马车了。” 宗越闭关,有些事没来得及交待的,顾卿烟也能帮他想着周全,让北溟他们备下了给陈苏一家的新年贺礼,让南柯一并带着过去。 “传令下去,离他们最近的点位,抽派两名暗卫暗中保护依依,不得有失。” “是。” 胥少霖不在的日子,这种忙碌总是间歇性的,毕竟桃花涧那么大,要事事都问过上头的主子,那这四个人都用起来都不够忙活的,所以自己管理的能力,还是有的。 百里墨他们在路上听闻那些传闻,和胥少霖默契的相看一眼,说道:“这下好了,都不用咱们做什么,就开篇了。” 胥少霖问他:“你用不用先回一趟雨花楼?” 百里墨摆摆手:“不必,这些小事,付冲能应付。” “也是,趁着还能偷闲,暂且先这么放任吧。”胥少霖说着,踢着马肚,往前去。 百里墨笑颜:“这话是说你还是说我呢?” “彼此彼此,哈哈哈。” 另一边的清泉山庄,听到江湖消息后不久,寒岩主动去找了寒卓。 推开剑阁的门,寒卓在擦着他珍藏许久的宝剑:“时间久了,剑未出鞘,看着也少了几分当年的英气了。” 寒岩进来的时候,寒卓如是说道。 寒岩拱手,摘下腰间的剑,摆在桌上,剑穗悬空,轻轻的晃着。 寒卓瞧见了那新的剑穗,问寒岩:“那丫头送的?” “嗯。” “看来你这一趟桃花涧之行,收获不少。” “是的,孩儿进了石门,去了极乐居。”寒岩说道。 寒卓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寒岩:“极乐居?你自己走出来的?” 听这话的意思,寒卓似乎对极乐居有所了解。 寒岩不疑有他,顺着自己父亲的话说下去:“算是吧。” 寒卓一笑,将宝剑放置好,走到寒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内心比我强大。” “爹此话何意?” “我当年也被带着进过极乐居,险些没走出来。”说起往事,寒卓还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你看见什么了?” 寒卓问了,寒岩也没打算瞒着,将自己在极乐居所见的一切都说给了寒卓听。其他地方尚且轻描淡写的带过,唯有说道自己同门师兄弟的时候,寒岩给了自己父亲思考的时间。 寒卓明了儿子的意思,轻叹一声,他自己本就是个不争名不夺利之人,只要能够平安于世,那些打打杀杀他带领着的清泉山庄就从不参与。 现在也不是说清泉山庄没有人,弟子照样有,却不过都是学了功夫,下山游历去了,寒岩如今提出想召回在外游历的师兄弟,寒卓倒也不反对。 给了寒岩清泉山庄的师门令,在这个时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重情重义在大多数人眼里很有分量也是世人衡量此人为人的一大标准。 所以清泉山庄少庄主发出师门令,召回在外游历的清泉山庄一众弟子,收到命令的弟子们,便在这年前年后,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未归的吗?有,但也只是少数。 顾卿烟别看这几日闲在桃花涧,今日自己院中呆着,明日跑别院陪几个长辈闲聊,好不舒坦,耳边的消息倒也没断过。 这不顾卿烟正和邢冥青天白日玩酒令呢,北溟就来了:“邢三爷,主子。” “怎么了?”顾卿烟问。 北溟道:“刚接到消息,寒少庄主发了清泉山庄师门令,召回清泉山庄一众弟子。” “是吗?看样子,寒卓是全然准备让寒岩这孩子接手了。”千花羽走了过来,递给邢冥一个看着像山楂丸的东西。 邢冥倒也没说什么,还很享受的吃了进去,顾卿烟看着稀奇,先放了放寒岩的事,问她师父:“师父,刚才那是什么?” 千花羽道:“你三师父身体不好又拦不了他喝酒,只能把一些药做成药丸,你要不要来一个。” 一听是药,顾卿烟头摇成了拨浪鼓:“师父,全然让寒岩接手又是什么意思?” 这事倒是邢冥比较清楚:“清泉山庄的弟子,比起其他门派,算得上是散养的,有了急事,才会用师门令召回,而且这师门令,只有庄主一人能用。” 如今师门令是由寒岩发出,所以显而易见,清泉山庄如今真正实权者已经默默移交到了寒岩的手上了。 “那他现在召回,要做什么?”顾卿烟问。 顾宁从后头拍了一下顾卿烟的脑门:“你说你的聪明劲,究竟是意外还是什么?” 顾卿烟心想,自己来别院本来是陪他们聊天的,可结果来了这,不是被拉着行酒令,就是被嫌弃的,这叫什么事。 “散养弟子也有风险,提前召回,至少能在往碧落宫出发前有所准备。”顾宁也不等顾卿烟回答上一个问题,直接帮她解了疑惑。 顾卿烟摆摆手:“这毕竟是与我不太有关的事,我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顾卿烟用脑子想问题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她乐意。 说到这,也不是她猛地想起什么,拎起裙边匆忙的告别她爹,一路小跑,要回净心院。 留下千花羽他们左右看了看,莫不是这丫头,大白天见了鬼? 北溟也顾不得其他,见顾卿烟这一路小跑,以为怎么了,行了礼就追了上去。 谁知顾卿烟回了院中,叫着素心:“快给我准备纸笔。” 素心也是一头雾水的先忙着把纸笔准备出来,顾卿烟身上的斗篷还未脱,直接就坐在了椅子上。 拿起纸笔,动作却顿住了,笔杆子敲着下巴,眼珠左右转动,思索着什么。 素心得了空,问自家主子:“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顾卿烟回她:“看不出来吗?我要写信?” 写信?素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北溟,只见北溟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主子这是写给谁?”素心大胆的问。 顾卿烟也不遮掩,寒岩的名字脱口而出,素心噗嗤一笑,这一回身旁的北溟也没憋住,问顾卿烟:“主子这是因为寒少庄主掌清泉山庄实权想要写信?” 顾卿烟想了想,嗯了一声,毕竟她总不能说是突然就觉得无聊的想寒岩了吧,真要这么说,不得被眼前的两个人笑死吗? 她好歹还是堂堂四姑娘,面子还是得要的。 “那主子打算写什么?”素心问。 顾卿烟一皱眉:“这这不正想着嘛!你两,出去出去!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这还是顾卿烟第一次轰素心、北溟出屋,两人互看一眼,讪讪地笑着被顾卿烟推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关上门,顾卿烟自己解了斗篷,又坐回书桌前,握着笔杆,思忖着怎么下笔。 门外两人扒着门缝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这才捂着嘴放肆的笑着。 路过的下人看见这番模样,投来异样的眼光,结果被素心给瞪了回去。 不久后前面有人来报,说是谷主和三爷回来了,北溟便和素心说了几句话,自己上前面迎接去了。 胥少霖见北溟自己过来,问北溟:“你家主子呢?” “回谷主,我家主子在房间里写信。”北溟说着,嘴角的笑,无法掩饰。 看得百里墨觉得这事不简单,想想顾卿烟主动写信通常都是有事,但真要有事北溟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写信?写给谁?”百里墨问。 北溟轻咳了声,这只怕他要说了,顾卿烟能捏死他,想想还是换了个人说:“给裕王回信。不久前裕王那边传来关于南宫蕊的消息。” “行吧,等你家主子出来,告诉她我们回来了。”胥少霖道。 “是。” 简单的见面,北溟又汇报了这几日谷里的情况,这才从栖梧院又回了净心院。 第八十二章 信鸽传信 净心院正堂外间,素心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不时朝对面书桌那张望,北溟进来的时候还把她吓一跳。 “你们走路没声,真的很吓人!” 北溟心想,他们一直这样,素心早该习惯了呀,问她:“你要不心虚,能吓着?干什么呢这是?” 素心说道:“能干吗,看看咱家主子写信的进度呗。” 说完朝着书桌方向仰了仰头,示意北溟自己看。 顾卿烟这会子别说写一页纸了,就是一行字,都没写全,脚边被扔了好几团皱巴巴的纸,心里烦躁的想着,到底写什么好。 实在是烦的无心想其他的了,反而提笔刷刷写了两排字,折成纸条,喊北溟:“北溟。” 北溟一听顾卿烟叫他,忙走了过去,极力掩盖心中的笑意:“主子。” 顾卿烟递过纸条,假装毫不在意:“喏,飞鸽传书送去清泉山庄。” 北溟一听,这都直接点名飞鸽传书了,自己也不得耽误,拿着这封“信”快步出了门。 素心上前来帮顾卿烟收拾掉那些废了的纸团,好心提醒顾卿烟:“主子,谷主和三爷他们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卿烟问。 素心道:“就在主子专心写信的时候。” “你不早说。”顾卿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身子没有丝毫要出去的意思。 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心里还惦记着写信的是,想她顾卿烟长这么大,又不是第一次写信,怎么就还找不到言语可说了呢。 她也没想想寒岩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北溟放了信鸽回来,顾卿烟这才问他:“你去见过大哥和三哥了?” “是。” “老鬼还有南宫蕊的事都和他们说了吗?” “都简单提了。” “嗯,他们回来多久了?” 北溟看了看外边,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才回顾卿烟:“约莫一个时辰了。” 顾卿烟轻声道:“还好还好。收拾收拾,我们过去一趟吧。” “是。”素心和北溟的声音一同响起。 说完北溟先退出了房间,毕竟顾卿烟待在自己院中的时候,穿着的是轻便的衣裳,要出去见人,还是得收拾一番才好。 简单挽了发髻,在原本这层衣裳外面又套了大袖长衫,最后围上毛领,出了门,往栖梧院去。 胥少霖和百里墨就像约好了等顾卿烟一样,顾卿烟到的时候,两人一边下棋,一边等着。 “闲情逸致。”顾卿烟进门说道,取下毛领,素心抱着退下。 胥少霖拿着棋子,朝顾卿烟比划了比划,问她要不要来一局,顾卿烟摇头,可别拿这种要策略要思维的东西给她,她没那么聪明。 “江湖消息都听到了?”胥少霖问她。 说的自然是顾卿烟和褚玉书大战一事,顾卿烟轻笑,这事她听闻后就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对她来说是闭着眼都能赢的一战,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倒没什么,只是雨花楼估计该忙咯,是吧三哥?” 雨花楼要忙的并非是要压下这些消息,而是从今后南边的江湖纷争也要逐渐露出水面了,作为各路消息的聚集地以及杀手的交易场所,雨花楼进出的客人可就都要留心了。 百里墨笑笑:“都是小事。” 顾卿烟给一人续上一杯茶,说道:“就喜欢三哥这样拿事不当事。” “老鬼的事,我们听北溟说了。” 玩笑归玩笑,正经的还是要说,胥少霖提起老鬼一事,本来之前就已经从顾宁那知道老鬼原来是浮荼的人,但更没想到的是老鬼一直以为死去的女儿安菁,竟然如今还是浮荼幽冥堂的堂主。 顾卿烟脸色一沉,说道:“我也没想到其中是这样的渊源。” “老鬼现在知道自己女儿还活着吗?”百里墨问。 顾卿烟摇摇头,他们从没人提过。 百里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安菁的身世,我只能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探到。” “嗯。”顾卿烟低声回答,能知道最好,要是不知道或者无法确定,那她只要不让老鬼提前知道就行。 胥少霖也不问顾卿烟什么了,他知道此事在顾卿烟心中,是无法很坚决的拿定主意。于是说道:“老鬼石屋的暗防在碧落宫回来之前都不能撤,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老鬼。” “好。”顾卿烟回答,“三哥,还有南宫蕊的事。” 顾卿烟看着百里墨,安菁的事,他们可以暂时放一放,南宫蕊的事,是能制衡南宫的把柄,顾卿烟就算不拿它威胁南宫逸,但也可备不时之需。 百里墨道:“这事咱们回雨花楼,重头再来。” 若不是北溟说,百里墨也不敢相信自己雨花楼探查出来的南宫蕊的消息,竟然能有大半是假的,若要细究起来,就只能再回雨花楼探查了。 “江湖里的事,你两都多注意着点。” 胥少霖提醒二人,金门一战不过是点燃这把火的引子,其实背地里都是干草已备好,火星子也不少,正好褚玉书挑战顾卿烟一事给了众人这么一个契机。 往后的日子,只怕各类大事小情会层出不穷,和他们有关的无关的,都终究是这漩涡里头的。 这一回的纷争,不是为了什么武功秘籍,罕见兵器,有的为了门派名声、有的为了门派威望、有的为了门派存亡,总之是各有所图,等聚齐在碧落宫,重新更新这江湖的排行榜。 正经过后,棋子又落下,百里墨那一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了下风,现在拿着棋子正琢磨要往哪走这一步,才能稳住局势。 胥少霖不催他,给足他时间去思考,怕一边顾卿烟无聊,和她聊起天来:“老二闭关了?” 顾卿烟点点头:“二哥,回来后就闭关了,估摸着要到年夜那天才出来。” “依依呢?” “南柯送回去了,走了有一日了吧。” “我瞧你把年前这些天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回来也没什么事了。”胥少霖道。 他这个妹妹,其实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毕竟耳濡目染,也能学个三四分样吧,就是懒的,懒得费神费力去弄这些事。 若真有一天,他们几个不在或者无瑕顾及,让她去处理这些事务,她倒也不会说是犯怵。 顾卿烟素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假谦虚,胥少霖夸她,她也应承着,只是回过头来觉得百里墨那一棋子还没下下去,她急了。 “三哥,要不你认输吧。” 论棋艺,桃花涧上下还真没谁能下过胥少霖的,所以百里墨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百里墨可不这么想,好容易对弈过半的时候看见自己能赢的苗头,好胜心驱使下,他又岂能轻易认输。 看了一眼顾卿烟,百里墨道:“你这丫头,每次说好的不灵,说坏的一件不落,你可别在旁边说我啊。” 顾卿烟来了兴致,逗起百里墨也是自己寻开心:“就不就不,我就说,你要输了。” 说完还不忘做鬼脸,吐舌头,一旁的胥少霖看着顾卿烟这般玩乐,不拦着她,任由她折腾,嘴角宠你的笑,显露着他对顾卿烟打心里的那份宠爱。 那一天,也不知这盘棋下了多久,反正大部分时间是百里墨在思考,顾卿烟和胥少霖聊着天,偶尔兄妹两还联合起来折腾折腾百里墨。 信鸽也飞了许久,终于看见了目的地的所在,掠过一个人影,穿过山庄的大门,直直飞进了寒岩的书房。 彼时苏探雪正在寒岩书房借书,正要出去,见窗台落了信鸽,发出咕咕的叫声。 显然寒岩也看见了信鸽,苏探雪眨眼间,寒岩已经取下信鸽拴在脚上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信。 本来是面无表情,在打开信纸,看完里面内容之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只见那纸条上是顾卿烟的笔记,草草写着: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给你,但听说你发了师门令,就又想写什么,然后,就这样吧。 这要是被信鸽知道它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传递了一个这个东西,那么它回去绝对会让顾卿烟加餐的。 苏探雪可是很少见寒岩这么笑的模样,一时好奇,问寒岩:“岩哥哥是谁的信?” 寒岩收起了纸条,说道:“顾卿烟的。” 回到书桌,苏探雪本来以为寒岩会接着回信的,结果却见寒岩坐下继续看着他的书,脸上笑容却一直挂着。 “岩哥哥,不回信吗?”苏探雪问。 寒岩摇摇头,还是不回的好,要是回了顾卿烟估计更不知道写什么了。这点小乐趣,他还是暂且自己留着吧。 “无聊的内容而已,不用回。”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无聊的纸条,寒岩还见识了顾卿烟的可爱,也算是一种收获。 苏探雪拿着借阅的书,回了屋,脑子里一直想着写信这事,若不是今日一见寒岩因为顾卿烟的一封传信,露出开心的模样,苏探雪或许还不会老想着。 这么一想,自己也想写信了,可写给谁呢?写给爹爹苏故云是每月一封也足够了,写个卿烟吗,苏探雪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的好。 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司徒浩阳,可是她不知道司徒浩阳在哪,就算写了,该往何处去寄?信鸽?要是用山庄里的,定然会被寒岩发现,这样一来似乎好像很不好。 要不说楚恒这些日子的保护还是起作用的,至少让苏探雪知道了他是司徒浩阳那边派来的人,或许可以让他帮忙呢,苏探雪这样想着。 第八十三章 准备过年 清泉山庄周围都有人把守,楚恒也不好靠得太近。 司徒浩阳那边一直没有让他撤了的命令,所以他也只能继续远远的行使者保护苏探雪的任务。 这日在外头瞧见有信鸽飞过,本想等信鸽出来,拦截看看是什么消息,可等了许久也不见。 故而也只能继续隐藏着,不敢擅动。 苏探雪手边常有纸笔,所以想写什么的时候自然提起笔就好。 谁曾想提笔那一刻,也和顾卿烟一样,一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静静想了一会儿,自己这么主动,是不是也不太好,踌躇间放下了笔。 果儿进屋,看见苏探雪发呆的样子,上前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探雪轻轻的摇了摇头,却问果儿:“果儿,你可有给别人写过信?” “写信?没有。” 果儿打小就在这山庄中,父母原来也是这里头的下人,也不用写信什么的。 “诶,好吧。” 苏探雪看着果儿纯真的样子,也知道果儿理解的“别人”和她说的“别人”是两回事。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想起顾卿烟身边的素心,那丫头机灵,顾卿烟一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素心都能明了。 再看看果儿,倒是少了这份机灵,也不是不好的一面,至少苏探雪就能藏住心中的小秘密了。 见果儿要给自己添香,苏探雪先闻了闻那香盒,回来后,她的香料逐渐换成了寒岩在小镇买的那个。 香味淡淡,就像春天花刚开那一会儿的清香,不浓,沁人心脾。 “果儿,先把香给我吧。” 苏探雪说道,她脑海里有一个想法,想将这新旧两种香混合在一起,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毕竟原来的旧香,有她眷恋的味道,但又不忍心让寒岩他们为自己过于担心。 果儿听话的拿过了香料,放在了苏探雪的面前,然后自己退到一旁。 只见苏探雪也拿过旧香,用香勺各自从两个盒子里取出一点,放在前面的木碟里。 第一次尝试,总觉得两种香料混在一起,味道变得怪怪的。 轻轻一嗅,像是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这废弃的香粉倒在了一旁。 擦了擦木碟,两种香粉换着量的试验。 果儿算是看清楚自家姑娘要做什么了,不好得直接阻止,又怕这两种香粉融合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轻声问苏探雪:“姑娘,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果儿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倒让苏探雪反应过来了。 看了看眼前已是一片狼藉的桌面,自己终究还是不是这方面的人,轻叹了口气。 “罢了,白日里用岩哥哥送的吧,晚间在里间燃原来的。” 果儿没多想别的,只是尊崇着苏探雪的吩咐,也就这么听着她的安排这么去做。 都说岁月静好的日子如流水飞快,这一晃一晃的都到了除夕这一天了。 一大早顾卿烟在一阵吵闹声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实在不愿意起床,拉了被子整个盖住自己。 “主子,主子。”这刚要重新睡着,素心一叫,顾卿烟又醒了。 没好气的回答:“干什么!” “主子,不知谷主说裕王送来东西,让您前去接。” 素心也不想打扰顾卿烟的好眠,可这一大早,裕王送东西的人就到了。 毕竟大部分东西都说了是给顾卿烟的,胥少霖也不好硬替顾卿烟收下,只好让人来净心院喊顾卿烟。 “知道了。”顾卿烟压下脾气,掀开被子起身,心想着要是没什么好东西,她回头准饶不了裕王。 由着素心给自己穿戴,等来到聚贤阁的时候,已经距离素心叫她过了半个时辰了。 冷着脸进了聚贤阁,路过送礼的侍卫的时候,余光冷冷的瞟了一眼,让那人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 走到胥少霖面前,顾卿烟乖巧行礼:“大哥。” 胥少霖看着她这幅没睡醒一脸“别惹我”的模样,只能默默为来者祈祷,送来的礼物有合顾卿烟心意的。 那侍卫见顾卿烟行完礼转身坐下,自己也忙行礼:“见过四姑娘。” “嗯。”顾卿烟爱答不理的回答。 侍卫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言语间小心翼翼,就怕哪没说对在大年关的惹了这小姑奶奶。 他哪知道,这时候才想这个问题为时已晚。 “属下奉裕王爷命令,给四姑娘送礼了。”说着让人将礼物都端了上来。 顾卿烟伸头望了望,前头的左不过一些金银首饰,头上戴的、耳朵上挂的、脖子上戴的、手腕上箍的、腰间坠的,还有一两个面具,倒是准备的齐全。 中间的绫罗绸缎,也就还是那样,再往后有人端着一些个奇奇怪怪的小容器,倒是引起了顾卿烟的好奇。 起身径直往那走去,拿起一个小葫芦瓶,轻轻晃了晃,感觉里头装的是液体,问侍卫:“这些是什么?” 侍卫道:“回四姑娘的话,这是王爷收集来的一些药,王爷说,给姑娘或许用得上。” 这话一说,顾卿烟微愣,转念又明白了,八成是不好明说是不知从哪搞来的毒药,不然一般常规药材直接给宗越就好,唯有毒药,才会送到她这。 裕王平时除了在封地,就是会各个小国家走走的,能收集上不少各处的毒药给顾卿烟,这点还是让顾卿烟顺心的。 起床时候的不快稍稍得到了缓解,胥少霖也默默笑了笑。他们这丫头,脾气也真好摆平。 查看完礼物,顾卿烟让素心一一记下,全给让人搬回净心院的西厢房存着了。 “裕王没再送点别的?”顾卿烟问,这也不能只给她,不给桃花涧啊。 胥少霖出来圆场:“给桃花涧的都已经挪了下去了。”这边和顾卿烟说完,转头对侍卫说道,“没别的事了,有劳了。” “那属下告退。” 说完侍卫走了,顾卿烟坐回椅子上,继续犯困,不小心要打哈欠,忙用袖子遮住。 胥少霖道:“实在困,再回去睡会儿。” 顾卿烟摇摇头,起都起了,又穿戴好了,再躺回去也是麻烦。 “二哥出关了吗?”顾卿烟问。 “还没呢,南柯已经回来了。”胥少霖道,这一日还会有许多事要处理,他索性就待在聚贤阁,凡有事就都来这汇报。 顾卿烟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且留在这和胥少霖说话:“大哥怎么安排东篱他们的年夜饭?我问过北溟,他似乎更想回石门和兄弟们相聚。” 胥少霖想想也是,东篱他们四个一年到头尽跟在他们身边,兄弟相聚的时间其实不多。 “让他们几个一起吧,免得跟我们在一块,少不得拘束着。” “多谢大哥。” 合着顾卿烟这是替他们来讨这放假的。 胥少霖笑笑,怕顾卿烟呆着无聊,找了几件事让她去做:“闲着没事,替我去做几件?” “好呀。”顾卿烟此时爽快的答应了。 “第一,去看看你二哥今日什么时候出来,然后叫上老三过来,也该是犒劳咱们各自院中的人的时候了。” “第二,犒赏完了替我去厨房最后确认一下今日的宴席。” “第三,和老三一起把今天可能会放烟火,还有大家想放的灯都确认一下。” “最后,即便是过年,谷里上下守卫不可松懈。” 一一交待完顾卿烟,胥少霖看着顾卿烟连连点头,就像看着一个小孩子努力参与玩乐一样。 这些事情对于顾卿烟而言,或许就是一种娱乐吧。 顾卿烟把这四件事迅速记下,然后说:“做完这些我就去别院找爹娘,然后再和他们一块过来吃饭可以吗?” “那是自然。” 胥少霖说完,顾卿烟拎着裙角,小跑着就往百草堂去了。 南柯依旧守在百草堂院中,见顾卿烟开开心心的蹦着过来,自己也笑着请安行礼:“参见四姑娘。” 顾卿烟停下脚步,问南柯:“二哥出来了吗?” 南柯摇头:“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那好吧。”顾卿烟说着,在门前回栏下坐着,她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吧。 南柯庆幸百草堂栏下是暖和的,要不然这小姑奶奶在这里要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送依依回去都还顺利?”顾卿烟问。 南柯答:“一切都好,约定了依依过了十五再回来。” “嗯,也算是圆满。” 南柯陪着顾卿烟聊天,过了一会儿,屋内传出动静,宗越终于拉开了房门,看见顾卿烟坐在栏下,问她:“找我有事?” 顾卿烟起身,拍了拍身上,笑着说道:“是大哥让我来的,叫着你和三哥一起去聚贤阁。” “来了有多会儿了?冷吗?”宗越问。 顾卿烟早上那一阵脾气早消散了,剩下的就是一直乐乐呵呵的:“没多会儿,聊了几句天,不冷。” 说完上前拉了拉宗越:“二哥,咱们快走吧,去找三哥。” “行行行。”宗越也不知顾卿烟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只顺其自然的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到了百里墨的云澜院,见百里墨正练功呢,顾卿烟二话不说,打断了百里同样的拉着他就往聚贤阁去。 路上百里墨忍不住问道:“丫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顾卿烟回过头嘿嘿一笑:“过节难道不应该开心一点?” 说的没毛病,有道理,宗越和百里墨也只能默默点头。 等四人都齐聚聚贤阁,胥少霖让东篱把四个院子的主要人物都叫到了这里。 有栖梧院的东篱和邱管事,百草堂的南柯,云澜院的西决和沁心,净心院的北溟和素心。 一边三个人一边七个人的站成两排。 胥少霖说道:“这一年,大家都为各个院子费心了。我们四人皆每人备了一份薄礼,送给大家,希望未来的一年,我们事事顺利,也祝你们一切安好。” “谢谷主,谢主子。”七人齐声。 然后胥少霖、宗越、百里墨、顾卿烟四人分别一一送上自己准备礼物,一轮犒赏下来,这七个人手里拿的是满满当当。 “还有。”胥少霖说着,看了顾卿烟一眼,“应大家的四姑娘的要求,东篱、南柯、西决、北溟。” “属下在。” “今日就不用你们随身伺候着了,要四个人单聚还是回石门同兄弟们一起,你们自己决定。” 四人相看一眼:“谢谷主,谢主子。” 这一句喊顾卿烟“主子”便已知他们今日会去哪里了。 “你们其他几人同样,今日都不必一直贴身伺候,晚间宴席的时候,只管去找自己伙伴。” “是。” 众人应声,之后纷纷退下,顾卿烟的第一个小事,宣告完成! 第八十四章 换了花钿 宗越刚出关,院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先行回了百草堂,顾卿烟拉着百里墨一路去了厨房和库房,确认准备的东西一切妥当。 回禀了胥少霖,各回各屋去了。回到净心院,顾卿烟叫来北溟,询问过年这期间的人员当值。 北溟一一汇报,顾卿烟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北溟下去了。 唤来素心,顾卿烟想改个发型再去母亲那,素心帮顾卿烟取下了面具,送了早上简单挽起的发髻。 挑了几个侧梳装饰,重新给顾卿烟梳了个乖巧些的十字髻,挑出两个低调的面纱和一个素净的面具让顾卿烟挑选。 顾卿烟抬手,指尖划过面具,有些凉意,看着面纱,想着什么,问素心:“花钿还有吗?” 她不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用过花钿了,原先有送过来的好看的花钿,她有留着,只是不知收在了何处。 素心一听顾卿烟主动提起要花钿,想起前日里顾卿烟与她们真容相见,会心一笑。 “在西厢收着呢,这就去拿。” 顾卿烟点点头,素心小跑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托盘,小碎步来到了顾卿烟身边。顾卿烟的花钿有常规的眉心花钿,也有专门根据她的伤疤形状所制的遮掩花钿。 顾卿烟选择不下,便让素心自己做主,素心挑了一个大纹路的样子,从顾卿烟的右额开始描画,想漂浮的羽毛,轻轻的落在顾卿烟的面容上。 右脸颊的伤素心则用飘落的花瓣盖住了伤痕,花钿颜色不似普通那么红艳,只是刚刚好能让人看出来,又不会显得太过。 顾卿烟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谢了素心,一出门,轻功一飞,往别院去了。 “爹,娘。”一进别院的大门,顾卿烟就叫着进屋。顾宁正和邢冥两人不知道聊什么,聊得正欢。 见顾卿烟极快的来到他们面前:“爹,三师父。” “你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做什么?”顾宁话音落,顾卿烟抬头。 六目相对,顾宁和邢冥同时眨了眨眼睛,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今天的顾卿烟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笑眯眯的冲顾宁邢冥歪了歪头,顾卿烟问:“我娘呢?” 顾宁指了指里屋,顾卿烟欠了欠身,绕过二人,往里屋去了。 留下两人看了看顾卿烟的背影,又相互望了一眼。 “我没看错的话,烟儿这丫头今天没戴面具。”邢冥道。 顾宁应声:“嗯,确实如此。” 惊讶的不止外屋这两大老爷们,里屋云鸾听见女儿的声音没回过头来那一瞬间,也是微愣,但很快又恢复了自己的神情。 毕竟比起别人,她有更多的时间看见顾卿烟原本的样子。 千花羽走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惊,没说别的,夸了句:“还是这样好看。” 顾卿烟还不曾说话呢,云鸾拉起顾卿烟的手,一边轻轻拍着,眼神慈爱的看着她,一边替她回千花羽的话。 “你也不瞧瞧是谁生的。” 顾卿烟附和:“就是就是。”说完顺势就往云鸾身上靠过去,靠在云鸾的肩头,撒着娇。 四个大人也闭口不提起面具的事,只当顾卿烟今天装扮还是如常,不约而同的和素心北溟他们一样,保护着顾卿烟以前不愿可现在自我突破的那道心理关卡。 看太阳就要落上,顾卿烟看见院里的迎春花都开始有新芽冒出,说道:“看样子,今年花要开的早了。” 云鸾说道:“可不是吗,加上你三师父和你爹照顾的好,这院中花花草草都已经有了春的迹象了。” “这么说来,丫头,你院里的玉兰和西府海棠估计也快了。”顾宁说道。 顾卿烟不喜欢粉粉的东西,植物花草也一样,桃花涧最负盛名的桃花她院里一颗没有,反倒是玉兰、西府海棠这些往年都开得好看。 顾卿烟说道:“应该吧,大哥都有安排专人照拂。” 顾卿烟想着等花开了,折了枝,在屋中插花做景,倒是好看。 聊了一会儿,前头有人来传话,请老爷夫人和四姑娘前头用膳。这几人便一同前往露台暖阁了。 这一路上,谁人经过顾卿烟身旁,瞧见今天的四姑娘与往日不同,都浅浅一笑。 就这么被一路目送着进了暖阁,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已经在那等候,见几人过来,上前迎接:“师父、夫人。” “大哥,二哥,三哥。”顾卿烟依旧是一副无害的表情,这让她脸上的花钿显得更为娇俏。 那三人皆是微微一愣,见千花羽他们朝自己点点头,这才又回归平常。 今日本就是家宴,没有太多规矩束缚,一切都随意自然。 顾卿烟本不应该碰酒,可闻着酒香,总觉得不尝那么一两口好像不如意一样。 于是趁着宗越和他人说话,顾卿烟悄悄自己倒了一杯,小酌一口,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斜眼一看,没人发现,心中不免还有些小得意。 酒这东西,不碰还好,一碰不得尽兴,就总会惦记着。 顾卿烟这会儿自己吃的也有个五六分饱了,小酒杯就在咫尺之间,不安分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得着机会,赶紧又嘬了一口,还没被发现,顾卿烟暗自开心的自己一笑。 “干什么呢?”却不想自己独乐的表情被百里墨一回头得了个正着。 百里墨顺势看过去,见顾卿烟手里握着的酒杯还没放下呢,瞬间明白了刚才那表情的意思。 贼贼的看着顾卿烟,不怀好意的笑着:“小丫头,背着老二偷喝酒呢。” 百里墨说的小声,也就只是说给顾卿烟听,顾卿烟自己做贼心虚,忙用食指抵在自己嘴唇,示意百里墨别说话。 “嘘...不可以让二哥知道。”不然耳朵根不被念红也能被折磨疯了。 今夜守岁,顾卿烟可不想被宗越从今年念叨到明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百里墨也知道这一口两口其实也不是太碍事,所以只叮嘱顾卿烟别贪杯就成。 顾卿烟一个劲的点头,这下有百里墨给她一起遮掩,好歹能过了嘴瘾了。 百里墨无奈的笑笑,亏得他知道顾卿烟是个有分寸的,这要是她自己没分寸没把握,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 说说笑笑,玩玩闹闹,本来这席间一片祥和的,忽然有人来报,说宫中派来送礼的郭公公来了。 众人只得起身迎接,顾卿烟听罢神色一变,在郭公公进来的那一瞬间往百里墨身后挪了挪,藏住了半边身子,顺道把那半边面容也隐藏了进去。 胥少霖看见顾卿烟的小动作,自然知道这意思,自己也上前一步,与百里墨一左一右,站在了顾卿烟身前两侧。 “桃花涧众人接礼。” 郭公公嗓门一喊,众人皆只是江湖礼节,单膝跪地,抱拳听旨。 只听得郭公公一一念着今年宫中又送来的东西,什么金帛玉器,名贵草药,种类丰富,也算是应有尽有。 一行人谢礼起身,那郭公公确似乎还有话说,看了一眼在后头的顾卿烟,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唤这个帝姬出来。 云鸾说道:“公公还有何事?” 郭公公恭敬的朝云鸾鞠躬,而后说道:“回大长帝姬,帝君还有一样东西,要给沁蕊帝姬。” “卿烟这些时日身子不适,公公有何物我替卿烟收了。”云鸾说道。 “这...”郭公公一时犯难,若是别人说,他还可以再说句什么,可云鸾说话终究还是占分量,也只能应了。 摆手让身后的小公公端上锦盒,送到云鸾面前,打开锦盒,里面的东西云鸾熟悉不过,那是顾卿烟沁蕊帝姬的令牌。 当年离宫时,她将自己和顾卿烟的令牌都一同交还了宫里,这么多年,顾卿烟的令牌又回来了。 想想也是,自己把天机令拿出,他们也就可以少些顾虑,为了以后顾卿烟给他们办事方便,拿出帝姬令牌,无可厚非。 云鸾示意胥少霖替顾卿烟接过令牌,转手给了顾卿烟。 拿着令牌,顾卿烟心中冷笑,嘴上确依旧说了句:“有劳郭公公。”这便算谢过了。 胥少霖也不想这人留在这搅扰了这氛围,于是说道:“谷中备了薄酒,公公一行人今夜在谷里休息一夜,明日有人送公公出谷。” “多谢谷主,奴才告退。” 郭公公也只今日已晚,走也走不了。 送走郭公公,众人又回到席间,顾卿烟收起了令牌,继续聊着先前的话题,才不能让这小小的插曲,扰了她偷喝酒的兴趣。 与桃花涧不同,宫中的家宴说着不用拘束,却不是最让人自在。裕王坐在席间,忽然有些羡慕起顾卿烟来。 两日前他便已经回到了帝都,进了宫先请了安见了帝君,说了说桃花涧近来的事,拿出了天机令,将云鸾的话复述给了帝君听。 “去趟皇陵吧,康公公在那。”帝君说道。 “好。” 出了宫,裕王就先往皇陵去了,在那里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康公公。 岁月催人老,多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内府大总管,如今也是半百的老人,鬓中白发,多添了几缕。 裕王拿出了天机令,问起了当年的事,从康公公这得到了证实。 “那年,为了清浮荼,天机令下的暗卫损失不少,之后就一直没在有过新人。” 康公公回忆起往事,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波澜。 时间就是这样,会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将那些过往变得云淡风轻。 “先帝驾崩那年,大长帝姬和顾二爷曾悄悄回来过。”这是连帝君都不知道的事。 “那一年,就在这祭台处,最后一次用天机令,召集了所有剩余的暗卫,在大长帝姬眼前、在皇林军统领眼前、在老奴眼前,顾二爷亲自废了一众暗卫的武功,从此遣散了他们。” “什么!”裕王不知道原来天机令早已经是空壳,难怪云鸾会说已经用不着了,这样类似的话。 “是啊,我们都觉得于心不忍,可是为了少一些顾忌,只能狠下心来,废了武功,好歹能留下性命。” 这天康公公的话一直压在裕王的心头,他换了种说法告诉了帝君,终于让他们都放下了对天机令的忌惮。 如今宴上歌舞升平,裕王却看不见外头的月明星稀,只有屋檐,笼盖着这一屋子的人心。 第八十五章 熬醒酒汤 接近子时,耳边便传来鞭炮爆竹的声响,百里墨也早已拿来了烟火,就等子时那一刻,让烟火在空中绽放。 今天夜黑的深沉,只有点点星光,屋檐下,看着在空中炸开的烟火,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今夜守岁,越是夜深,谷中越是热闹,老少交替划起酒拳,行起酒令,一个也都不让着一个。 看着这架势,一夜到通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顾卿烟还未到丑时,就已经连连打哈欠。 转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和师父,她二人虽未有什么表示,但也略显疲惫了。 顾卿烟走过去,小声说道:“娘,师父,我扶你们下去休息吧。” 云鸾点点头:“也好。” 说着三人悄悄离席,也没和胥少霖他们言语一声,怕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净心院离得最近,三人便一同去顾卿烟净心院歇下,顾卿烟又和云鸾黏在一张床上,千花羽笑笑,去东厢房睡去了。 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总显得几分娇弱精贵,顾卿烟靠近云鸾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云鸾也没说什么,还是像小时候哄顾卿烟睡觉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起入眠。 翌日清晨,顾卿烟醒来,翻过身就看见自己母亲在身边,自然而然的微微一笑,在扭过头看看外面,一缕阳光已经洒在了对面的软榻上。 爱睡觉这点,还真不是她顾卿烟特有的。 静静地躺在床上,轻轻的呼吸,就好像空气中的暖意都能被闻到一样。 察觉到身旁有动静,顾卿烟转过头去,见母亲醒来,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睡得好吗?”云鸾问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以往她虽爱睡,可睡觉轻,一点动静都能让自己立马醒过来,所以算不上睡得踏实与否。 这昨夜确实睡了个安稳。母女二人起了身,外面的千花羽已经早功结束了,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见云鸾她两出来,先不问别的,直接朝她们发了一暗器,顾卿烟原本柔和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翻身一踢,将暗器踢向了一旁。 知道这是师父试她,足尖一点,迎着千花羽就上去,袖中中指拇指一弹,一颗小石子报复性的就朝千花羽而去。 云鸾习以为常的在栏下坐下,披好了披风,静静观战。 顾卿烟和千花羽便在院中大展身手。好在顾卿烟净心院中间空地大,足够这师徒二人来回折腾几趟也不会妨碍了旁边干活的人。 大约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互不相让,赤手空拳的各挡下对方劈过来的招,僵持了一会儿,各自收了功力。 顾卿烟抱拳:“师父承让了。” 千花羽道:“又进步了不少。” 千花羽说着,也不自觉的活动活动了手腕,以前和顾卿烟比试,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这可近两年,也不知是自己老了,还是这丫头突然突飞猛进了。 过起招来,自己招架也略显吃力了,可她知道,顾卿烟还未曾对她使出全力。 “娘,今日我想去趟石门。”顾卿烟也回到云鸾身边。 三人一道进了屋,毕竟还是屋里稍暖和一些。 “去吧。” 云鸾知道顾卿烟每年年初一都会和石门的众人一起过,倒也没说什么,聊了会儿天,便让顾卿烟往石门去了。 顾卿烟一进石门,出了门前有人守卫,在往里走,万籁俱静,大空地上石门小厨房的人正收拾着,歪歪倒倒的酒坛子,就能看出昨夜这的酣畅淋漓。 “主子。”有人路过顾卿烟,皆问候,看见顾卿烟今日又戴回了面具,有些小小失落。 毕竟昨日四姑娘纹花钿出现在桃花涧一事,已经传遍了谷里,他们还希望能有幸看见顾卿烟真容呢。 顾卿烟也不多做停留妨碍他们收拾,一踮脚,往房间那边去。这些人八成是见了天明才回房睡觉的。 没有打扰他们的好梦,本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呆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无奈摇摇头,转身朝着小厨房去了。 小厨房的人见顾卿烟过来,听见她说:“备着解酒的药包可还有?” “有。”说完,往柜子那边去,打开了柜门,顾卿烟走了过去。 “你们忙自己的,不用管我。”顾卿烟看着他们面前的各种碗碟盘子杯子,就让他们安心干活吧。 有了顾卿烟的吩咐,厨房的人也只好继续回去干自己的活,把空间留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大菜不会怎么弄,熬个汤煮个药她还是可以的。 拿来煮药的罐子,火是厨房的人帮她烧起来的,放上水,放上药包,坐在旁边,就这么等着这一锅一锅的醒酒汤熬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冬鑫走进厨房,他醒得比较早,想起厨房有醒酒药材,就想过来给兄弟们熬汤。 看见顾卿烟那一瞬间,冬鑫停住了脚步,以为自己没醒呢,容易了揉眼睛,努力睁了睁眼。 确定自己看见顾卿烟正端着大药罐往外倒汤药,手还有些微抖,眉头因为手腕感受到的重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顾卿烟面前已经倒了好几碗,眼前这一回倒的,应该是这副药的第三遍了。那药罐本来就沉,再加上里面的汤汤水水,顾卿烟手上不怎么有力,打架素来只靠巧劲儿。 这几回折腾下来,手难免吃力。一碗洒了一点,放下药罐甩了甩手腕。 冬鑫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帮顾卿烟接住了药罐:“主子。” 顾卿烟抬头,说道:“醒啦?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需要,就先按多了的来。” 此时的顾卿烟只当是在照顾朋友,全然没把他们当做手下人来看。 冬鑫语气里有内疚,道:“主子,这些事您吩咐我们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呢。” 顾卿烟笑道:“我怕你们醒的不彻底,回头把这点着了。再说了,他们也忙着收拾你们昨晚的残局,哪有功夫。” 冬鑫倒完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顾卿烟问:“你昨儿没和乳娘团聚?”冬鑫是沈三娘的亲生儿子。 “聚了,过了子时,娘睡下,属下这才回来的。”所以他也能醒的早一点,昨天回来,这石门可是热闹。 “那就好。你去叫几个人过来把这些先端过去吧,我换第二副继续熬。”顾卿烟指了指桌上的一碗碗的汤药。 冬鑫点头答应,出了小厨房,快步回去叫人。 冬青、冬生他们几个刚醒没多久,还坐在床上发呆呢,冬鑫一进来,直接拎起衣领,就要往外提溜。 “这是怎么了?”冬青挣脱开来问冬鑫。 冬鑫苦笑着表示:“主子在小厨房给咱们熬醒酒汤呢,你说怎么了。” 这一句话,可是真的让一屋子的人彻底醒了,顺便让走到门口的北溟他们四人听见,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北溟早似一阵风,消失了。 屋内的人也快速穿好衣服,一溜烟的都出了屋子,用不了多时,小厨房就被这些人给占领了。 顾卿烟看着眼前忽然变得暗了一片,抬眼就见这些人都站门外呢,北溟进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卿烟哭笑不得,说道:“愣着干嘛,你们过来不是来喝醒酒汤的?” “还有,别全都过来啊,你们让小厨房的人怎么工作。” “主子,这...”北溟话还没说完,顾卿烟摆摆手:“大过节的,没那么多虚礼,你们要是不醒酒,我就该考虑今晚是不是要请你们继续了。” 顾卿烟都这样说了,这帮大男人要是还别别扭扭的,顾卿烟可就要觉得生气了,北溟是懂这点的。 自己放开了,招呼了冬青几人过来:“都端回去给兄弟们吧,留几个人在这帮忙小厨房收拾,冬鑫醒酒汤交给你了。” 一番吩咐,顾卿烟满意的笑了笑,这才让冬鑫接替了自己,和北溟他们有说有笑的往回走了。 回到大院中,众人也都不回屋,摆出了一桌子,挪了暖炉出来,什么樗蒲、马吊、骰子统统上桌。 顾卿烟也是不顾其他,跟着就玩了起来,东篱、南柯、西决三人也被顾卿烟扣下,说是胥少霖他们又没什么事,且不用天天跟他们身边。 反正有顾卿烟在这,那三人相视而笑,就留下来了。 边玩边闹,还边说起昨天他们喝酒间的趣事,也把顾卿烟逗得心情大好,打马吊时候手气也顺,连赢了几局,让其他几人嗷嗷着要换人。 顾卿烟索性就换上了旁人,又跟东篱他们几个玩樗蒲呢。 小厨房那边因为添了人手帮忙,收拾很快就好了,现在青烟起,也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的那一顿大餐了。 冬鑫点了点酒,昨天消耗的太大,今日没剩多少了,于是去和顾卿烟请了令牌,和东篱一起去谷里的库房搬酒去了。 胥少霖他们几个醒来也没闲着,三人本想找顾卿烟一起到栖梧院玩,确碰上云鸾和千花羽说顾卿烟已经往石门去了。 这几人瞬间有种自己被冷落的感觉,只能三人回栖梧院,自己玩耍了。现在在房中又听下人来报,说是东篱公子和冬鑫拿着四姑娘的令牌在库房搬酒呢。 胥少霖点头默认,百里墨打趣:“看吧,一进石门,咱手底下的三,都是他的人了。” “嗯,彼此彼此。” “可知四姑娘在石门都干什么呢?”宗越问下人。 下人回道:“回二爷,听说,四姑娘在石门跟众人一起玩马吊、樗蒲、骰子。” “去把东篱叫过来。”胥少霖听完那话,说了一句。 下人先行退下,小跑着去了库房,告诉东篱谷主叫他。 东篱二话不说,先回了栖梧院:“参见主子,二爷,三爷。” “四姑娘在石门手气怎么样?”胥少霖问。 东篱没想到胥少霖问自己的是这个,但一回想顾卿烟方才的手气,回话的语气都有几分轻松和快意。 “四姑娘手气极好,属下出来前都是赢着众人的。” 说完不忘看看屋里的三人,嗯,比起石门,这里真的是冷清很多。 胥少霖呼出一口气,转身去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东篱说道:“给四姑娘,她自然明白。” “是。” “去吧。” “等等。”百里墨出声道,“和西决说,不用着急回来,哪天北溟回四姑娘身边他再回来就行。” “南柯同样。” “你也如此。” “是,属下待南柯西决谢过谷主,谢二爷,谢三爷。” “快去吧,免得四姑娘亲自出来和我要人。”胥少霖道,让东篱回了石门。 第八十六章 石门小聚 东篱回了石门,把盒子交给了顾卿烟,也把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的话传达给了南柯和西决。 顾卿烟听罢,放大了双眼,问:“大哥真这样说?” “是。” “嘿嘿,我就知道。”顾卿烟说着。 耳边东篱南柯西决三人互相眼神示意,对着顾卿烟说:“谢主子。” 顾卿烟摆摆手,打开了锦盒,里面整齐的叠着银锭子,顾卿烟把盒子一倒,银锭滚在桌面上。 只听顾卿烟道:“今天谷主坐庄!” 三秒的沉寂之后,是一顿欢呼的爆发,东篱这才反应过来,胥少霖为什么不直言,而是要通过顾卿烟,因为这样,大家最开心也最能记住这份好。 玩了一下午,小厨房传来了准备开饭的消息,众人过去帮忙了,顾卿烟叫了北溟。 “主子有何吩咐?” “先准备出一份,和我去趟石屋。”顾卿烟道。 “是。” 北溟先离去,提前准备出一份一份饭菜,又拿了一小壶酒,和顾卿烟在石屋前汇合。 暗守石屋的依旧是扶风,顾卿烟进去后,北溟对扶风说:“我带了两个人过来换你,今天主子在石门,你也歇一天,一会儿一起走。” “是,多谢公子。” 顾卿烟进了石屋,把东西都摆好,和老鬼对坐。 “昨天,我陪着爹娘,身边还有师父和几个兄长,是件很幸福的事。”顾卿烟说。 老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顾卿烟所说的他终究体会不到了。 “后来我就想起你来了,以前不知,自然忽略了,现在知道了,于心不忍。” 顾卿烟说到了老鬼的心事,以前不提尚能麻痹,可自从和顾卿烟提及了妻女,心中多年的惦记又起。 “多谢主子记挂。”老鬼道。 顾卿烟摇摇头:“人各有命,我也做不了别的。本不应该再让你想前尘过往,这样于你于我都好。只是,有些事,我还是想知道。” “主子尽管说。” 这么些年,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麻木了,是不是真的能把过去看开了。 “你的妻女,是在那一场反噬中离世的?”顾卿烟记得父亲和她提过。 老鬼点头:“那场反噬,多是家眷无辜遭了殃。” “你当时已在我爹手上如何确认的?”顾卿烟问。 老鬼答:“我虽已被抓,但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再加上那时需要我解蛊,所以我可以在那个区域顾二爷视线范围内活动。” “我的妻子,是我眼睁睁看着她断气的,我的解蛊之法在她身上并没有奏效。” “那你的女儿呢?” “她当时就在不远处的床上躺着,没了声音,我试过鼻息,没了气...” 老鬼说的声音缥缈,顾卿烟就好像看见那些字飘在空中。 “人死不能复生,可也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卿烟说着。 死而不僵的虫,老鬼自然知道顾卿烟说的是浮荼。 “当年的司徒浩阳,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老鬼主动提起司徒浩阳。 那五六年,他也算得上是看着司徒浩阳成长的人了。 “五六岁的孩子,你觉得会记得什么?” 顾卿烟不知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会记得什么,但她知道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会记得什么。 老贵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那一夜的各种哀嚎,又或许是来自父辈的凶恶的叮嘱吧。” 这么说来,司徒浩阳似乎也不比她顾卿烟好多少,这一瞬间,顾卿烟平衡了。 “对了,上次北溟拿过来的香粉,有什么结果吗?” “我能确定,里头确实有蛊虫的药引子。” “多久会见效?” “香粉里头的量少,如果没有别的途径的话,这个量须得三个月,才能真正实施下蛊。” 三个月,顾卿烟想着时间,忽然冷笑,司徒浩阳比她会算计多了,早早就走了这一步。 三个月,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出发往碧落宫时候的时间啊。 “下了蛊虫,宿主不需要被带在身边观察吗?”顾卿烟问。 她不知道司徒浩阳已经想到哪步了,她就只能尽可能想得更多一点。 老鬼想了想,说道:“不能完全肯定地说,但一般下引子的蛊虫除了为了能够让蛊虫发挥最大作用,还有就是能够方便控制宿主,至于需不需要近身观察,说不准。” 顾卿烟请叹了口气,还是有不能掌控的事情,现在只希望苏探雪好好听寒岩的,换了那香料。 “可有解药?” 老鬼摇头:“此物非要非毒,不接触特定的蛊虫就不会有影响,所以也不存在何物可解。” “明白了。” “不知主子是从哪弄得的此物。” 顾卿烟想了想,说了句:“幽竹堂。” 跟着司徒浩阳来的,能有机会的,也就只有幽竹堂赵启悦,所以刨去苏探雪这一道,此物的来源是幽竹堂这种说法也正确。 “那主子就可放心几分。” “此话怎讲?” “幽竹堂和幽冥堂还有些不一样之处。” “什么不一样的?”既然老鬼主动说,顾卿烟也顺势问下去。 “幽竹堂和幽冥堂虽都与司徒家有着亲缘关系,但幽竹堂这一派在早前就不主张强制复国,以和为贵,所以其手段还能说得上是不那么小人。” 幽竹堂、幽冥堂和司徒家本有亲缘关系?顾卿烟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幽冥堂不同,他们一直主战,所以,有时候有些手段。” 老鬼说到这,让顾卿烟想起了不归城那些人的话,指使他们的不就正是幽冥堂的安菁吗。 想起这个名字,顾卿烟看了老鬼一眼,眼神复杂,可老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那你让我放心是?” “如果这些东西都出自幽竹堂,主子大可放心,只要不接触到蛊虫,必然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着,老鬼顿了顿,看了看顾卿烟,继而说:“剂量不多,这东西焚香,倒还有一作用。” “什么作用?” “能够调理身体,调理内息。” 顾卿烟有几分明白,如此说来,苏探雪还能因为用这香粉,调理身体,难怪有时候她会觉得苏探雪气色和精力方面都比初见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司徒浩阳还真是在苏探雪身上舍得下功夫,舍得等。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卿烟准备离去,老鬼带顾卿烟看了看蛊虫的情况。 蛊虫被老鬼养得很好,精壮了不少,触角一伸一伸的,老鬼说,它认顾卿烟,只有顾卿烟接触它它才会如此。 顾卿烟笑笑,能为她所用才是最好的,细细看了看,见蛊虫背上有薄薄的一片:“这是什么?” “回主子,这是要长羽翼了。” “那是不是该换个东西装它了?” “已经备好,主子放心。” 顾卿烟点点头,走出了石屋,老鬼看着顾卿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桌饭菜,露出了笑容。 北溟和扶风虽顾卿烟回到了空地,这边灯火已经点上,酒菜也都上齐,就等着顾卿烟他们过来了。 所以当这三人一入席,这一方天地立马又热闹起来了,顾卿烟的小酒杯,换成了琉璃盏,酒色看得清清楚楚。 顾卿烟端起一盏,冬青问:“主子喝酒真的没事吗?” 顾卿烟一个眼神扫过去,示意他别扫兴,昨儿在宗越眼皮子底下,自己就没能尽兴,后来又被那郭公公搅和了,之后就没碰一口了。 今天好不容易没人会打扰,顾卿烟一看旁边的南柯,威胁他说:“你,也不能和二哥提起。” “还有你们,否则,今天赢回去的钱都给我吐出来。”顾卿烟说道。 北溟幽幽帮她补充了句:“谁要敢泄露,回头出了石门就一直接任务别回来了!” “是,主子。” “是!” 喝酒一事得逞,顾卿烟冲北溟眨了眨眼睛,不愧是好搭档,懂她。 席间也不知谁提起了顾卿烟酿花酒一事,倒是让顾卿烟想起今天进石门,看见石门里那片梨花林也见冒了新芽。 顾卿烟道:“回头你们都留意着,门里梨花或者别的花开了,记得收集,下回可才有花酒喝。” “好嘞。”众人应声。 无忧无虑的闲了闹了这么两三天,顾卿烟也早回了净心院,这日,素心说北溟已在门外等候。 他们安排了今日和百里墨西决一道回雨花楼一趟,临走前顾卿烟拿着信函出门,给了冬青:“飞鸽传书清泉山庄。” 那信中顾卿烟和寒岩说了香粉是药引子的事,并让他多注意苏探雪是否有身体的变化,以及最近有没有把想换了,顺便又问了问楚恒是否还在。 冬青接过信,先行退下,顾卿烟和北溟去往谷前和百里墨西决汇合。 几人都是骑马,脚程快了许多,还未到傍晚,就已经进了云墨城,城里年味很重,处处张灯结彩的。 来到雨花楼前,自有小厮帮忙把马都归置好了。百里墨和顾卿烟在前头走着,西决和寒岩在后头跟着。 只有小二出来迎接,百里墨问:“付冲呢?” 小二道:“回三爷,楼上这两日来了波难缠的客人,掌事正解决着呢。” “什么情况?”百里墨问道。 方才进来,他扫寻了下大唐的情况,都是些客人路人,没有什么异常。小二说起在楼上,百里墨顺势看了一眼,见二楼雅间也并无异样,再往三楼看,一雅间门口大开,从那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会往那看一眼。 百里墨边上楼边,小二回道:“那拨客人打来的那天,点了月姑娘弹琴,今个儿已经是要点第三回了。” 雨花楼作为酒楼,也会有一些姑娘在这卖艺不卖身,有本事的顺便被百里墨培养成探子来用。 但这帮姑娘大多不会功夫,为了保护她们,百里墨有一规定,所有姑娘不可被同一批客人连点三次。 第八十七章 月影姑娘 刚到三楼,那屋子传出来的争吵声就已经听得清楚,大致是付冲已经表示既然雨花楼无法满足几位客人的需求,退了他们的后面的房钱,让他们另寻他处去。 只是那几人依依不饶,似乎是赖定在此,百里墨问身后的小二:“可知底细了?” 小二道:“回三爷,是胧西来的商人,过来做茶叶生意,其他没有底子。” 百里墨点了点头,往那雅间过去,顾卿烟也跟在其后,想去瞧瞧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几位如此愤怒?”百里墨皮笑肉不笑的客气着。 付冲闻声往门口看,见百里墨背着手往里头走,后面的小二朝付冲点了点头,然后退下了,顾卿烟也侧身进门,先在一个角落,默默看着这屋里的一切。 付冲往前迎了两步:“三爷。” 百里墨这头还没说话,屋里便出来一人,这人穿着锦缎衣裳,手上戴着个大玉扳指,身材哪都还算匀称,就是那大肚子,顾卿烟感觉走路都在晃悠。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正是。”百里墨拱手,轻微点头。 “来的正好,你们这管事的做不了主,我便问问你。”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百里墨且不管他要问什么,先问个名字也好称呼。 “蒋正。” “那这位蒋老板有什么要问的?”百里墨说着,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 顾卿烟跟着也到百里墨身后,只是倚着后边的柱子,没有坐下。 眼神落在月姑娘身上,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 帘后坐着的月姑娘,听闻百里墨来了的那一瞬间,眼神中有些许的期待,就像看见了救星,可等他们走进,那眼神,又暗自神伤。 这便引起了顾卿烟的注意。 那蒋正见百里墨自顾地坐下,似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反而来到百里墨面前,杵着桌子就说:“我们一行人觉得月姑娘的琴声好,想点她,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要拦!” 说完还不忘拍一下桌子,以表示气愤,那桌上的茶杯没水,被这一掌一震,在桌面打圈作响。 百里墨听着烦人,手掌按于桌面,在他接触桌面那一瞬间,杯子,停下了。 周围顿时安静,只听见百里墨低沉的嗓音问:“不知蒋老板已经点过月姑娘几次?” 付冲在一边回答:“回三爷,这次已经是第三次。” 话音刚落,付冲左膝盖一疼,霎时单膝跪下,耳边是百里墨质问:“既是第三次,为何她在这里!” 言下之意月姑娘第三次本就不该出现,为什么现在人在这里。 这是付冲也知自己疏忽,他当时也没想到这些人竟能直接上姑娘们房间去把人扛来这,事发的突然,付冲知道后就是现在这局面了。 “不知三爷这是什么意思?”蒋正问,他一直听付冲称这个年轻男子为三爷,自己想着这么叫也没错。 百里墨转脸换了笑脸,说道:“蒋老板有所不知,我雨花楼的姑娘们为了能让客人们保持新鲜感,素来只为同一批客人表演两次。” 顾卿烟在后头听着,暗暗点头,这桃花涧,胥少霖在生意场上一样东西正反两面想怎么说怎么说。 百里墨在这雨花楼,是非黑白就全由他这张嘴,在这点上,顾卿烟就算是在修炼个百八十年,也不见得有两人的一半。 “如果我们非要第三次呢?” “不知是看上月姑娘什么了吗?” 两个一来一回的问句,在场的人不难听出这其中的对抗来。 百里墨该客气的也客气够了,不该客气的是否需要客气,他还有点时间可以再想想。 “我们都觉得月姑娘琴艺不错。” “是吗,蒋老板有眼光,月姑娘确实是我雨花楼琴艺绝佳之人,不过蒋老板若是喜欢,我这到还有个人可以推荐。” 百里墨说着,本是要往后示意付冲去带人,付冲领会意思,刚要退下,就见那蒋正不识趣的上前。 他以为百里墨说的人,是身后的顾卿烟,顺着百里墨的动作看过去,见顾卿烟依靠着柱子,双手环抱。 那气质像是高傲的灵鸟,带着半边面具,不觉得奇怪,反而有几分神秘之感,也不知被什么驱使,蒋正眼神一变,就朝着顾卿烟而去。 顾卿烟一见这动作,心想,这人果然不知好歹,百里墨已然给了他们台阶下,却反而让人误会了,既然要来招惹她,顾卿烟又岂能让他如愿。 “我看这个姑娘就很不错,不知会什么,啊!” 蒋正前面说话都还好好的,一边说话,一边就想抬手去挑顾卿烟的下巴,可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一声大喊。 百里墨方才见他的动作,没制止,就是想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不识好歹的下场。 此时的顾卿烟拉了拉衣袖,遮住半只手,只有指尖还露在外面,方才从手里发出的银针,此时已经扎在蒋正的虎口上。 握着虎口,蒋正痛的直甩手,身边同伴也都赶忙上前查看,还没质问,百里墨开口了:“我身后这位姑娘会的,很明显,蒋老板招架不住。” 这边说完,百里墨对顾卿烟道:“带月影下去。”这月姑娘全称唤做月影。 “是,三哥。”顾卿烟特意加重了对百里墨的称呼。 让眼前的人明白了刚才的口舌之快,究竟是犯了何人。走到月影身边,顾卿烟搀起她,却感觉到了她倒吸了一口气。 当下顾卿烟没说什么,带着人就要走了,竟还有人上前扣住月影肩膀不放人,惹怒了百里墨反手一拧,将那人手扭到身后背着。 “几位,有事咱好好说事,左右别坏了别人的兴致。” 说完一放手,把人抛开。朝顾卿烟点点头,顾卿烟带着人走了,付冲正好带着另外一姑娘名叫幽兰上楼。 幽兰琵琶弹得不错,而且是这些姑娘里为数不多会功夫的,倒是安全一些。朝顾卿烟打了招呼,他们进了那屋,顾卿烟和月影回了月影的房间。 一进屋,顾卿烟朝月影说道:“把衣服脱了。” “四姑娘,我,我没事。” 月影今年年纪不大,十五六,正是豆蔻年华,人长得文文弱弱,细眉杏核眼,肤如凝脂,口若樱桃。 弹琴那双手,纤纤玉指,只看就已经足够,方才顾卿烟触碰到,软软的,嫩嫩的,连她都忍不住感叹。 顾卿烟见她在担心什么,唤来一旁的随侍丫头:“替你们月影姑娘更衣。” 顾卿烟命令一下,也不敢不从,小丫头上前就要为月影更衣,外裳一褪,顾卿烟看清了情况,倒吸一口凉气。 因着是冬日月影穿的是立领,这会儿子一脱衣服,勃颈处竟有一道红印,肩膀也能看见被大力捏握的痕迹。 顾卿烟上前,不敢使劲的拉过月影的胳膊,那胳膊上,淤青、红爪印,一块一块的。 “怎么回事!”顾卿烟问。她不敢想怕不是那些人做了什么畜牲的事。 月影一听顾卿烟这语气,心中升起一阵委屈,眼里立马眼泪汪汪,忙拢起衣裳,啪一下就跪下了。 这下子,给顾卿烟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快说。” “四姑娘别误会,月影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月影先不说其他,忙着澄清自己,毕竟雨花楼的姑娘一旦没了清白的身子,多半就都另做处理了。 “先说你的这些伤痕怎么来的?”顾卿烟道。 月影忍着眼泪,说道:“这些都是那些人弄得,他们,他们见我不从,就各种逼迫,手上各种使劲,这才...” 眼泪终究没忍住,豆大的泪水,说着说着就往下落。 顾卿烟扶起月影,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竟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顾卿烟呢喃,伺候月影的小丫头在一旁说道:“四姑娘,我家姑娘平日皮肤就嫩,轻轻磕碰一下都能淤青上好几天,那些人不仅力气大,姑娘挣脱不了,还问姑娘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顾卿烟警惕的问那小丫头。 胧西这个区域本来就是他们心中重点关注的地方,偏偏这种时候,来了那边的商人,还在雨花楼闹事。 月影想了想,说道:“一开始问我打哪来,为什么会在雨花楼卖艺,后来便问我在这里都做什么?” 问题感觉都没什么,但一群商人三两句不离雨花楼,这就是月影和她那小丫头疑惑的地方。 “你都说了什么?” “就是按照付掌事教我们的应付了过去,所以,之后就...” “好了,不用说了。”顾卿烟想想那些痕迹,扭头对那小丫头说,“你去春水馆请大夫过来替你家姑娘瞧瞧。” “谢四姑娘。”月影谢过顾卿烟,刚想说什么,被顾卿烟截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一点我相信你,你的性子我也知道几分,若真发生什么事,你断没有脸面在我们面前说话。” 顾卿烟走到她面前:“你不过是不知道我们是否相信你罢了,那我告诉你,我们信你,好好养着,好了再出来。” 若不是无路可走为了生计,谁又愿意在这些地方抛头露面,卖艺卖脸面呢。雨花楼还好,终究没有那些龌龊肮脏之事,这些个姑娘们,还能有些尊严。 若那日在这遇到良人了,也有百里墨做主,结了亲事,去过一辈子的安宁生活。 顾卿烟他们不是善人,这些姑娘也是要被利用替他们搜集消息的,利益交往间,顾卿烟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在某些时候共赢罢了。 从月影这屋出来,顾卿烟打了个响指,两个暗卫出现:“主子。” 顾卿烟道:“收好月影房间,不得有失。” “是。” 吩咐完顾卿烟又回了那屋里,也不知之前他们在说什么,反正现在幽兰,兰姑娘是已经弹上了琵琶。 真正在听的人究竟有几个,顾卿烟不知道,她只是上前,在百里墨耳边耳语了几句,百里墨点点头,让她先出去了。 顾卿烟退下,关上了房门,跟门外的付冲说:“冲叔先去准备几个人吧。” “是。”付冲也下了楼,往后院去了。 西决现了身,顾卿烟道:“方才三哥可有吩咐你什么?” 西决在几人上楼的时候没了的踪影,顾卿烟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西决道:“属下在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 “嗯,继续吧,如果有,派探子。” “是。”西决说完,又没了人影。 顾卿烟背对着门站着,心里默默数着数,不知道这扇门在数到几的时候会被打开。 第八十八章 字面意思 顾卿烟门外数数,百里墨在里头挑着话题:“几位觉得兰姑娘的琵琶如何?” 蒋正他们几人互看一眼,他们听这些无非是图个乐子,如今百里墨坐在几人眼前,早没了那份乐趣。 回不回答对于百里墨来说都无所谓,他不过是寻个话题,让这四周除了琵琶声还能有点人声。 “不知几位来云墨城是要做什么生意?”百里墨问。 蒋正若再不回答,就显得有点无礼了,于是说:“素来听闻云墨城的茶叶好,过来谈生意罢了。” “这的茶商,我多少认识些,可需要给几位介绍介绍?”百里墨道。 只是云墨城的茶商百里墨何止是认识,有多半都是他们桃花涧联合下的,即使还有那少数的,少不得也沾着点往来。 蒋正不知这其中关系,虽没说出那茶商的名字,但也拒绝了百里墨的话。 “不必劳烦三爷费心了。” “无妨,反正多少,我也得知会他们一声,这桩买卖生意,不成了。” 百里墨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如利剑一般看向对面的几人。 看得人背脊发凉,说出话来也不自觉的结巴:“你,你什么意思!” 百里墨食指绕着茶杯边缘,缓缓开口:“字面意思。” 说着示意身后的幽兰走了出来,幽兰开口:“哟,三爷又吓人了。” 幽兰的眉眼样子有些像月影,可神态身姿却要比月影妩媚许多,这杨柳细腰一扭一扭的,放下琵琶,坐在了百里墨旁边。 那几人见幽兰这出来圆场,眉眼含笑,似勾了魂一般,眼神立马就变了,不住的往幽兰身上打量。 百里墨斜眼看了眼幽兰,幽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你不是早习惯了吗?”百里墨伸出手,勾住幽兰的下巴,说道。 两人仿若无人的调情,弄得蒋正一行人不知要干些什么,一想起月影在他们面前的扭捏样子,顿时火气又上了头。 “不是说雨花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吗?”含酸的语气并不难听出。 百里墨轻笑:“我以为蒋老板不知呢?” 说完放开了幽兰,继续道:“蒋老板既然知道我雨花楼姑娘卖艺不卖身,要找乐子,就该往别出去。何必只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这些姑娘只有三爷自己碰得?” “呵,你说呢?” 说完百里墨纵身而起,拉近了自己与蒋正的距离,一时间,两人之间只能容得下一个拳头。 蒋正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听见他冷冷的声音:“不是你该得的,就不要染指。” 与蒋正一行的人看势头不对,从怀中掏出匕首,就要刺向百里墨。 百里墨往后一退,拔出腰间的剑,上前一步,在空中舞出剑花,收剑,再看向那几人,皆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栽倒在地。 “这才是真正的吓人。”幽兰在后面默默的说道,还不忘拍拍自己的心脏。 百里墨拉开了门,门外顾卿烟正数到“八百七十二”,转头一看百里墨:“三哥,有点久哦。” “无聊。”百里墨也是服了,转身进了屋,便有付冲带着人过来收拾。 顾卿烟抬腿进屋,特意拎起裙边,大过年的,她还不想碰血,更何况今天这身青鸾波澜裙是她娘亲送的,她可舍不得弄脏了。 “啧啧,三哥,你好歹让人还个手啊。” 顾卿烟环顾四周,别说是打斗了,桌椅茶杯的位置都跟没挪动过一样,只有一边坐上掉落的匕首刀鞘证明着刚才确实有人想还手,只是没来得及。 百里墨道:“要真闹了,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三爷不愧是三爷。”幽兰恭维着上前,自然而然的就挽上了百里墨的胳膊。 顾卿烟看了看百里墨,又看了看挽着的手,轻轻咳一声:“咳咳,幽兰,你在别人面前假意勾引三哥就算了,在我面前,收着点。” 幽兰道:“四姑娘这话说得,什么叫假意,幽兰这是真勾引,可惜呀,三爷就是没有动过心。” 说着,那纤细的手指还往百里墨胸前划了划,百里墨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幽兰这才收了玩笑。 “二位主子还有话说,幽兰先行告退。” “一会儿去看看月影。”百里墨道。 “是,三爷。” 那娇滴滴的声音,顾卿烟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也不知百里墨当初哪找来的这么一个妖孽。 幽兰抱起她的琵琶,步步生莲的走出了雅间,随后百里墨带着顾卿烟也从雅间回了他二楼的书房。 关上门,百里墨坐回到书桌后头,顾卿烟寻了软榻,也坐下了。 “西决和北溟都去了?”百里墨问。 顾卿烟点头:“嗯,西决去了茶商那了,北溟刚调查了那几人的房间和行李。”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都是些常规的东西,也没有信函或者信号什么的。” “但愿是我们多虑了。” “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顾卿烟说到这,都为自己的第六感感到骄傲,她让西决派探子在四周观察,只要屋内有动静,就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出了雨花楼。 果不其然,百里墨屋里刚有动静,便见三楼拐角处一个人影迅速没了,探子接着就跟了上去,还没有回信。 听顾卿烟说完,百里墨沉默了会儿,说道:“最近你自己也多注意一点。” 俗话说柿子还得挑软的捏,顾卿烟虽然在外有个女魔的名声,可相比较百里墨、胥少霖他们几个,往往最容易被下手的也是她。 毕竟总有太多的人觉得,不就是个女子吗,有什么可怕的。 那是,真正尝试到顾卿烟可怕的,都已经魂归黄泉了,也没法向世人说些什么了。 “知道了。”顾卿烟回答着百里墨。 百里墨身后有一个大柜子,柜子分为许多小格,上面标识着什么恐怕也只有百里墨自己知道。 和顾卿烟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百里墨从几个小柜子里找出了些本子,上面似乎是什么事情的记录。 百里墨递给顾卿烟:“给,这是那会儿查到的关于南宫蕊的资料。” 他们这回来雨花楼,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卿烟想要看看关于南宫蕊消息的源头,另一部分则是百里墨要来处理些江湖琐事。 接过本子,顾卿烟自己在软榻上看了起来,中间付冲进来回过话,顾卿烟也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好好看着那本子上的一条条记录。 上面有表示,这些消息的来源皆是从双影楼周边打听来的,顾卿烟越看越皱眉。 “看出什么来了?”百里墨处理完一些事,走到顾卿烟旁边坐下。 顾卿烟盘着腿坐着,时间长了,有些腰酸,扭了扭身子,百里墨很自然的替她捶起腰来。 顾卿烟道:“我还是觉得这些消息来得有点顺了。” 指着那些记录,顾卿烟给百里墨分析。虽然他们的记录只记重点部分,但从这记录中,顾卿烟不难看出几乎都是时间地点,听什么人说,得出什么结论。 每个被探查的人都三言两语就让探子得到想得到的信息,一个两个分开打探时候不觉得,可以记录,就能发现端倪。 百里墨笑,谁说他们四姑娘不动脑子,不想事情的,其实这些问题他在看见记录整理的时候就发现了。 也派人去复查过,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虽然怀疑,可找不出正解的地方,也就只能先这样记录。 “本来我想着付冲给南宫送去信,能对咱们有所帮助,可看样子,南宫逸知道的或许比咱们还要少。”百里墨说道。 顾卿烟把本子放在软榻上的桌面上:“那三哥你说,司徒浩阳又知道多少?” 百里墨摇头:“这事你打算怎么查下去?” “裕王那是一条线,先让他查着吧,至于咱们,我倒觉得顺其自然更好。”顾卿烟说道, “对了三哥,刚才你和冲叔都聊什么呢?” 百里墨心想,这丫头转话题也真的是生硬,但依旧回答他:“说起这前后几日,南边江湖风云也不少。” 别的百里墨不担心,就是听说有几个门派私下联合,要想试一试桃花涧现在的实力。 顾卿烟听罢,双眼无辜的看着百里墨:“为什么?” 百里墨一耸肩,他哪知道,所以刚才付冲多问了付冲几句:“付冲说他们打得旗号是你四姑娘滥杀无辜。” “什么!”顾卿烟一脸疑惑的看着百里墨,这帽子给她扣的,真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花钱买命,冤有头债有主的,我不过就是拿钱帮忙而已。” 再说了,顾卿烟扒着指头数了数她杀的这些人,一半是裕王那边授意,另一半中的一半是惹了她顾卿烟的,剩下那一丢丢才是她闲着没事帮别人索命的。 滥杀无辜?顾卿烟还真的好好想了想,买一赠一这种亏本买卖她大哥从来不许她做,所以她也只干了对应数量的事,多杀一个人,她也嫌累。 “你还在乎这个?”百里墨调侃她。 顾卿烟摆摆手:“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声讨我吗?” 百里墨摇头,顾卿烟道:“算了,终究是躲不过,他们要来硬的,我也不手软。” “不过丫头,你别忘了,你现在身上还多了一样东西。”百里墨提醒顾卿烟。 以前她为所欲为倒也就罢了,毕竟空有另一层身份,要真有较真的他们也能给他黑白颠倒了。 可现如今,那块身份令牌已经到了顾卿烟手上,若真要深究,只怕顾卿烟明面上不好行事。 顾卿烟眼眸沉了沉,道:“三哥放心,我早就不是小孩子,这些年,那里头的人也没少盯着我,不过是有人在前头挡着。” 想了想现在被自己扔在桃花涧房间里的令牌,接着说道:“如今他们给我那块令牌,也该想到会有这些事,既来之则安之。” 百里墨看着顾卿烟这一通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这丫头不把自己玩折了,怎么都好说。 第八十九章 神秘来客 雨花楼短暂的风波并没有被其他别的人知道,大堂里该往来的客人依旧在小二的迎来送往间行走。 不多时,有一带着斗笠,背后背着刀的人进了雨花楼。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说着,打量着眼前的人。 那人直接走向柜台,扔了钱袋:“住店。” 小二拿过钱袋,微微一掂,分量不轻,足够一间上房,于是拿过一间上房的门牌,给了这人。 “普通房间就行,剩下的钱,买消息。”冷冷的语气,让小二的手停在了半空。 付冲在后面办事还没出来,小二只好先换了门牌,然后从钱袋里拿出房钱,剩下的又退了回去。 这刀客正在登记本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抬眼看见小二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 小二解释道:“这位大侠不要误会,楼中规矩……”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纸递给刀客,接着说:“大侠房中有笔墨,您有需求写下给楼层的下人就行。至于需不需要支付,还得看我们上头的意思。” 说完,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刀客上楼,顺便朝楼上的同伴打了手势。 楼上有人下来迎接,刀客也不多说其他,跟着上了楼,找到房间,进屋,就开始写下他想办的事。 付冲从后院出来,小二把事情和付冲说了一遍,付冲看向那间房间,说道:“一会儿先给我看看。” 小二点了头,又忙活别的去了。 北溟见顾卿烟还在百里墨的房间,便过来敲门,听见百里墨让他进,这才开门进去。 “主子,三爷。” “都处理了?”顾卿烟问。 百里墨去检查行李可不单单只是翻翻东西,这几人来谈生意,正常的应该会跟着商队,百里墨料理这些人去了。 北溟回道:“一共八个人,已解决六个。还有两个自从他们到这就不见踪影了。现在应该是探子在跟着。” 百里墨抬头:“八个?” 蒋正一行,为主的是三个人,按常理他们长途跋涉来着做茶叶生意,只跟着八个人过来,确实有些少。 况且还有两个人是混在里面的,百里墨看了眼顾卿烟,见她一旁轻笑:“你提前发现了什么?” 顾卿烟道:“月影和我说他们问了许多关于雨花楼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正常商人就算再好奇也不至于反复问。” “所以你先让北溟去把闲杂人除了?”百里墨道。 顾卿烟点头,反正百里墨要是对蒋正他们三人动了手,那他们手底下的人也是注定回不去的。 这么一绕,百里墨倒是觉得他们做生意连幌子都算不上了。 顾卿烟耸耸肩,她也说不好,还是等西决和探子回来再说吧。 没过多久,百里墨房间门再次响起,西决回来了:“主子,四姑娘。” “说吧。”百里墨倒是想看看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西决回答:“属下去见过他们说的莫老板了,询问了生意一事,确有其事。不过,日子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顾卿烟问。 “莫老板说他们原定见面的时间是初六,可他们初二就到了。莫老板无处安排,是蒋正他们主动提出自己住雨花楼,于是便来了。” “其他的呢?”百里墨问。 西决道:“蒋正他们和莫老板生意往来有两三年了,莫老板反应蒋正这人爱美色,爱财,人虽不怎么样,但生意笔笔都是大订单。说是这一年来个一两回,能赶上店里的半年利润翻倍。” 听到这顾卿烟看了一眼百里墨,对着百里墨说道:“三哥,这话说给你听的呢。你瞧,你这把人一弄,莫老板可受损失了。” 百里墨合了手里的书,说道:“我倒是可以让老大补给他这笔,就怕他不敢收。” 这边正说着,探子回来报:“主子,两个可疑的人飞鸽传书发出了一封信,被截下了。” 说完呈上纸条,百里墨打开来看,条中写着“他们在雨花楼”。 “他们?我们?”顾卿烟道。 百里墨折回了纸条:“应该是。那两人呢?” “捉住了,但属下没看住,咬舌自尽了,还请主子责罚。” “西决,带着人下去。”百里墨吩咐道,顺便把纸条给了西决,示意他再把纸条发出去。 “是。” 看着西决带着探子下去,顾卿烟道:“看样子不是浮荼。” 百里墨点点头,浮荼做事,不会用蒋正这等商人来做他们的幌子。 只怕是有的人想来云墨城,但对他们没几分把握,于是半路拦下蒋正他们,利用他们打掩护,先来雨花楼探探虚实。 “无碍,纸条已经发出去,想来很快就会有动静吧。”百里墨道。 顾卿烟轻抚着自己的头发,她从刚才就有个疑问:“三哥,你知道是什么人?” 百里墨摇头:“不知道,但总会知道。” “他们有什么目的?” “你杀人有目的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哦。” 也是,江湖风云,有时候为了争夺一本秘籍而起,有时候为了某种所谓大义而起,有时候是什么恩怨情仇,反正什么样的理由都有。 只要有人,一念一动之间,都是风浪。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顾卿烟也懒得去究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让浮荼消失,所以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浮荼来。 至于其他的,要找上她了她便应付就是。 “丫头,你去趟莫老板那,顺顺他的毛,该做的不该做的生意,让他警醒着点。” 百里墨说道,他记得胥少霖在盘点的时候还说过,未来这一年的任何生意,都要多注意外来的商队。 别因为利益蒙闭了眼睛,不小心让别人钻了空子,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毕竟桃花涧和浮荼的较量已经拉开序幕,虽然一个在西一个在南,可保不齐,中间就有什么横生的枝节。 顾卿烟应了百里墨,吃过晚饭,便往莫老板家中去了。 彼时莫老板家里也都刚用过晚膳,坐在堂中休息,去年年底的时候家中喜添麟儿,这会子正逗乐呢。 下人们收拾着东西,往外端,等端完了便有侍女上茶,一个接一个端着茶和点心往屋中去。 顾卿烟在人家屋顶上坐了有一阵了,实在觉得有些冷了拿起手中石子,一掷,打碎了一个茶杯。 那婢女只觉得手上有一股力,就听见茶杯碎了的声音,紧接着滚烫的茶水溅了一手,婢女烫的一松手,茶盘和点心也掉落在地面。 叮叮当当一阵想,引起了管家的注意:“干什么吃的这是?茶都端不稳吗?” 正训着话呢,余光瞥见那屋顶上有人,于是大喊:“什么人在屋顶!” 一边喊着,一边示意手下男子抄家伙,顾卿烟一笑,站起了身,立在屋顶上,管家定睛一看,在看见顾卿烟标志性的面具的时候,脚下一软。 忙跑进屋里:“老老老老...老爷,外头,四姑娘来了!” 莫老板一听,本来还想问管家外头怎么吵闹呢,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跟着管家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也不见顾卿烟身影,问管家:“人呢?” 管家还没说话,顾卿烟从屋顶上下来了,莫老板背对着她,听见顾卿烟的声音:“莫老板在找我吗?” 莫老板一转身,心想,这小姑奶奶怎么来了,转念想起白天西决来过一趟,问了他胧西商人的事,他得知这笔大订单黄了,顺嘴说了两句自己的损失。 想来是西决回去禀告的时候这小姑奶奶也在旁边听见了,这回莫不是过来找茬的?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莫老板心理活动可是有些丰富。 “四姑娘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从屋顶就过来了,风大,别着凉。” 这一边说着莫老板就把顾卿烟请进了屋。 顾卿烟道:“我怕走门太正式,吓着莫老板以为我干嘛来了。” 莫老板心想:你走屋顶下来,才是真正的吓着! 但这话不能说啊,顾卿烟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谁知道哪句话就点着了她的小火苗。 顾卿烟这刚进屋,就瞧见那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在他奶奶的怀里伸着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看着粉嘟嘟的,特别可爱,顾卿烟被吸引了过去,伸手想要摸摸那孩子的脸蛋,却见孩子的母亲和奶奶都警惕的看着她,莫夫人手上更是紧了紧襁褓,身子微侧,有防备的意思。 顾卿烟伸出去的手便又缩了回来,自己有这么恐怖吗,不过是看孩子可爱,心中也有些动容,想要摸摸而已。 瞧见顾卿烟这尴尬的动作,莫老板挥了挥手,让家人都先退下了。 顾卿烟不好意思的说:“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莫老板了。” 莫老板让人重新去备茶,说道:“四姑娘哪里的话,只是怕孩子顽劣,妇人不懂事,先让她们下去了。” “罢了,我这回来就是听说白日里西决受三哥吩咐来了一趟,说了那胧西商人的事,又问了你些问题。” “是,西决公子是三爷授意,我们自然是配合。” 顾卿烟摆摆手:“他们毕竟都是些做事的人,又时常刀尖剑锋上过活,有时候说话就怕太硬,吓着你们,我便过来瞧瞧。” 莫老板一笑,西决他们这几个就算在怎么样,说到底也都是手底下做事的人,他们谈不上被吓到或者害怕什么的。 反而是这几个上头的主子,一个个说话的时候人畜无害,可谁都明白,这几人手心手背一翻,皆可以是一条人命就这么过去。 “四姑娘多虑了,有我们知道的我们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你放心,说到底你们跟着我大哥做生意,多少也算是大哥的人...” 莫老板知道顾卿烟此话是在告诉他,他们是桃花涧生意上的人,什么生意该做,什么生意不该做,要多掂量几分。 莫老板也是个聪明人,西决走后,他也想了想,这几个胧西商人虽然这几年来了这么几次大订单,但他们终究没有长久合作的意思,而且他不知根不知底,也怕有风险。 胥少霖这也不是没有大的营生,而且稳定,大家又都是相互知道的,要说长久,这一对比,就明显出来了。 说话间,茶也已经上来,顾卿烟喝了两口,见话也说完,莫老板也明白了,便又客套了几句,从大门走了。 第九十章 最好的毒 晚间顾卿烟刚出雨花楼没多久,付冲拿着一封信函来找了百里墨。 把信函往百里墨桌上一递,付冲说道:“三爷,今天楼里来了一刀客,这是他所需之事。” 百里墨打开信函,与别人不同,别人是来买卖消息,这刀客倒好,是来交换消息的。 恰好他函中所提之事,百里墨颇有兴趣,于是让付冲去把人带了过来。 那刀客自将信函了个店中人,便一直站在窗边等候,他不敢确定自己拿出的筹码是否是雨花楼感兴趣的。 直到付冲来敲门,将他带去了百里墨的书房里。 “这位便是我们楼里的三爷。”付冲介绍道。 “三爷,在下秦成峰。”刀客道出姓名。 对于秦成峰这个名字,百里墨不陌生,江湖上流传秦成峰一把传世宝刀,出鞘必要见血才会收刀。 而且此人没有门派也不与谁交好,传闻他行踪飘忽不定,形单影只独走江湖,算算也已经有个二十余年的时间。 按年龄算来,百里墨他们也得称秦成峰一声哥才是。 “秦大侠不必多礼,若按年龄,我还得唤大侠一声秦兄。”百里墨道,示意秦成峰坐下说话。 付冲见没了自己的事,拱手告退,关上了百里墨书房的门。 秦成峰说话不喜欢绕弯子,既然百里墨与他见面,那定然是对信函的事有几分兴趣。 秦成峰道:“三爷已经看过信函了。” “嗯。”百里墨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信函,说,“秦兄要换的东西在我这倒是不难。” 秦成峰在信函中要交换的,是一张碧落宫的帖子,这对于百里墨来说不难弄到。 “三爷是怕我带来的消息不真实?”秦成峰道。 他所说的消息,是关于前些日子听说的有人声讨顾卿烟一事。 百里墨摆摆手说道:“这倒不是,毕竟我们也曾听到风声。” “噢?这么说,我还是晚了一步。” “秦兄此话也不尽然,我们虽听了些风声,但还是有许多不知道的,不知秦兄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消息?”百里墨问道。 秦成峰看了百里墨一眼,也自知消息有他的时效性,如果在他说出来之前,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他们的交易也就不成了。 轻叹了口气说道:“不久前,三爷刚处理了几个胧西商人吧?” “正是。” “那几人是受了万和门的意思,前来打探四姑娘的行踪的。” “秦兄知道的如此清楚?” “嗯,我曾路过万和门,这事本来是他们托我,只是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推了此事。” 秦成峰豪不掩饰的说,况且,他在内心里是欣赏顾卿烟这样的女子的,江湖传闻听多了,总会留着几分幻想。 百里墨拱手,以表示谢意,便又听秦成峰说道:“万和门要对四姑娘下手的原因三爷可知?” 百里墨摇头,这世间的事,他也不是什么都掌握:“卿烟应该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 万和门在东,他们在南各自守着自己的天地过活,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顾卿烟那性子,事不找她,她不找事的。 “可四姑娘却碍着他们的事了。” “什么事?” “江湖中,四姑娘是被公认的用毒高手,万和门整个门派也都是以毒为主的功夫,可偏偏一个门派的名声加起来,还没一个四姑娘名号响亮,三爷说,这碧落宫江湖排行重洗的节骨眼,四姑娘可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干脆利落的言语和分析,倒是让百里墨猛地一醒,这些年顾卿烟在江湖上名声累积确实越来越响,什么小魔头,用毒暗器高手,这些个虚名一个劲往头上加。 他们是可以忽略不去在乎,可却大意了旁人终究会有眼红的。 二如今碧落宫只是一张帖子,就让江湖里本来蠢蠢欲动的那些欲望有了借口,重洗排行榜,到真是个诱人的东西。 比起谁做武林盟主之位,更多的人,在乎的,应该是要榜上有名吧。 看着百里墨眼神渐渐透彻,秦成峰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经产生了价值:“如果我计算的没错,万和门的弟子应该已经有在贵楼中。” 百里墨道:“多谢秦兄,三日之后,帖子自然会有人交给秦兄。” “有劳了。” “不过,我有一问题,不知秦兄可否一解疑惑?”百里墨问。 秦成峰默默点了点头:“三爷请讲。” “以秦兄功夫,要夺一张帖唾手可得,又何必费此周折?” 秦成峰起身,说道:“我还想晚点,再入这血雨腥风。” “那又何必往碧落宫一趟呢?” “因为我要去找一个人。她,一定会去那里。” 秦成峰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人声鼎沸,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中央有舞乐表演。 四周几乎又是座无虚席,谈笑间,谁也说不准未来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道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又已经发生了什么。 顾卿烟从莫老板那回来,听北溟和她说了秦成峰一事,顾卿烟念叨了一句:“万和门?排行榜?这又是什么?” 北溟扶额,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些虚名什么的从来就没过过眼,可真一点都不知,他也纳闷。 给顾卿烟解释了一遍,自从有了碧落宫,江湖不仅有个盟主还莫名其妙的有了个排行榜,大抵呢也就是谁厉害谁就在榜上。 顾卿烟问:“有什么作用吗?” “没有。”北溟摇头,实质的没有,可在别人眼中就是觉得莫名的好。北溟也只能这么给顾卿烟形容了。 顾卿烟甩甩脑袋,果然这些东西都不是她能理解得来的。 “回给裕王的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顾卿烟问道。 北溟算了算时间:“信,应该是早到了,只是如今裕王只怕还在宫里,没有什么回信。” “嗯,不急。他别从宫里又带出些什么事才好。” 顾卿烟的屋子在后院,所以前面如何的繁华喧嚣都与她无关,累了便躺下休息了。 早晨醒来,顾卿烟伸了伸懒腰,今天她要和百里墨商量着重新部署下各处的探子、暗卫的数量和统筹,这样石门和雨花楼才好做接下来的安排。 这些事本来年前去清泉山庄之前就已经做好,可这段时间中途出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他们只能重新做出调整。 这回顾卿烟来雨花楼,没有带素心,所以一应服侍皆有雨花楼里的丫鬟来。 顾卿烟翻腾了两下起了身,朝外头喊了句:“来人。” 一个丫鬟便端着盛有热水的盆进来了,放在了洗手架上,等顾卿烟穿戴好了从帐中走出来。 此时的顾卿烟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部是否戴着面具。 走到洗手架前,顾卿烟刚要抬手解下发间的一条细链,瞧见水盆中倒映出丫鬟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顾卿烟快速的放下手,掀翻了脸盆,水花四溅,丫鬟下意识的用手挡脸,被顾卿烟临空一脚踹出了房间。 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砸向了这一层的护栏,身子刚落了地,丫鬟极快的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跳下护栏。 顾卿烟早已从房间内夺步而出,抓住想要逃跑的丫鬟的肩膀,往回一扯。 便见丫鬟一个回身,手像鹰爪一样露出锋利的指甲,朝着顾卿烟左脸而去。 顾卿烟往右一侧身,那一爪从她左耳过去,顾卿烟感受到一阵风,闻到里面夹杂着些许熟悉的味道。 顾卿烟右手抓着丫鬟的肩膀,左手擒住刚才过来的那只手,一个拉扯,将丫鬟与自己的距离拉近,随即送了一手,极快的掐上那丫鬟的咽喉:“万和门的人。” 北溟和西决听见打斗的动静已经赶到,百里墨也从同层的另一边来到离顾卿烟不远的地方。 此时的顾卿烟披散的长发被风吃起,眼神狠绝的掐着那丫鬟,让那丫鬟半个身子都出了护栏。 那丫鬟岁被顾卿烟钳住咽喉,但手还能动弹,又是一次鹰爪,就想往顾卿烟背上去。 顾卿烟背上有伤,想起宗越叮嘱她的话,不发力,直接腾空起身躲闪。 北溟趁着这空隙飞身而上,与那丫鬟打斗在了一起。 顾卿烟是斜往后方躲闪,一时没站稳,百里墨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二哥交待我最近不能打斗,只能交给北溟了。” 顾卿烟站稳了身子,看着已经打到后院院中的两人。百里墨看顾卿烟只穿着单薄衣裳,便先让顾卿烟回了屋。 重新整理了穿戴的顾卿烟再次出来的时候,北溟已经制服了那伪装成丫鬟的人,绑着来到顾卿烟和百里墨面前。 “万和门想取我的性命,就派你这样的来?”顾卿烟轻蔑的说。 眼前这女子,百里墨三成功力的十招都是在吊着她玩,让这样的人来杀顾卿烟,不只是高估了他们自己,还是低估了顾卿烟的本事。 那女子说道:“哼,不过是我想看看同为女子,凭什么你顾卿烟就被人捧得如此之高,现在看来,也不过都是靠男人罢了!” “嘴硬。”顾卿烟冷冷的说道。 俯下身,凑近这名女子,这女子却在说完话后扭过头去,不看顾卿烟。 顾卿烟离得近了,她能感受到那呼吸只有她们两能听得见的距离,脸上传来一阵痛感。 是顾卿烟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转过去,她不从,顾卿烟手上的力道就多一分,直到她觉得下颌被捏得酸痛难忍。 顾卿烟一掰,她的脸就被迫与顾卿烟面对面了,这么近的距离,除了呼吸,她还感觉到了顾卿烟眼中,让人想要后退的神情。 “你看见什么了?”顾卿烟冷冷的语气拍打在她的面颊。 这一刻,她感受不到身边还有别人的存在,就好像整个空间,整个世界,就只有她和顾卿烟,而且她的处境非常不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不能输了气势。 顾卿烟轻笑,邪魅玩味的笑挂上嘴角,轻轻眯眼,说道:“你放心,看见我真容的人,活着的只有我桃花涧的人,所以也并不是所有想看我面具下的脸的人都会死。” 顾卿烟一句话,说穿了她的两个心里回答,她独自行动,其中有个原因便是想看看他们说的顾卿烟这双魅惑的眼睛所在的真容,可她还没看见,就已经被一脚踹了出来。 其二,刚才顾卿烟的靠近,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在顾卿烟的眼睛里看见了有一缕幽魂在召唤她。 仿佛那缕幽魂就是不久后的自己。 顾卿烟看着她已经沉浸在不知道哪个世界,收起了那抹笑,看了看身旁的百里墨。 也就是顾卿烟这一瞬间的晃神,那女子回过神来,锋利的指甲竟然划开了绑着的绳子,趁人不注意,翻身一跃,跑得极快。 北溟本欲追上去,被百里墨叫住:“罢了,别追了,你家主子这几日不见血,抓回来也白抓。” 看了眼顾卿烟,见顾卿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既然万和门已经在城中,也不怕再等个两三日。” 再过个两三日便是初七,初七一过,顾卿烟可就能继续横扫江湖了,到时候,万和门来的这几人,只怕是谁也回不去了。 就且让他们再多活几日,方正也是在云墨城里,这里终究还是雨花楼触手可管的地方。 刚才发生的这些,除了百里墨他们几人,还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那就是秦成峰。 看着顾卿烟的一举一动,还有方才那逼迫女子的气势,秦成峰浅浅一笑。 在他看来顾卿烟用的最好的毒药是那一双眼睛,用的最好的暗器,就是她身边的北溟。 看完这一场,秦成峰悄然离去。 顾卿烟等他走远,问百里墨:“三哥,那就是秦成峰?” 百里墨点点头,秦成峰对顾卿烟没有敌意,反而有一些钦佩之感,这是百里墨从昨天谈话间得出的结论,所以今日他要看,百里墨便当做不曾发现,让他看了。 第九十一章 莫要动心 偷袭顾卿烟的那名女子实乃万和门的一名主要弟子,名曰溶月。 溶月从雨花楼逃出,带着伤回到了他们住的客栈,同行的搭档冷锐替她运功疗伤。 “我说让你不要冲动,为何不听?” 昨天与顾卿烟他们在雨花楼这一消息一同传来的是胧西那几个商人已死,而且他们潜在胧西商队的人并没有回来。 冷锐猜想,这消息只怕是已经过了百里墨他们的手了,于是昨天夜里还交待溶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哪曾想,今天一早就不见了溶月的踪影,没过多久,就看见她带着伤回来了。 溶月依旧是不服,说道:“那顾卿烟也不过如此,要不是身边有其他人帮忙,今日还指不定是什么样。” 冷锐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溶月伤的不算很重,但内息紊乱,可见顾卿烟那一脚是真的蓄了扎实的内力。 “那你有什么想法?”冷锐问她。 溶月看了看冷锐,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了想,她本在顾卿烟洗脸的盆中放了无色无味毒药,顾卿烟没有上钩。 于是她在袖中腕间摸了一种能致幻的香粉,出鹰爪的时候,她确信顾卿烟是闻到了那股味道,可偏偏在那段时间,她没有看到顾卿烟有任何一点异样。 在用毒方面,她没试探出顾卿烟究竟有多深。 至于顾卿烟的武功,速度确实有如江湖传言,快而干净,她转身出爪的瞬间,顾卿烟就能一举扼制住她的一手并且掐住她的喉咙。 想到这,溶月也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有,顾卿烟那致命的眼神,她过去从不曾听闻顾卿烟眼神的任何传言,可今天,顾卿烟盯着她看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看见了死亡的边界。 所以,虽然一直嘴硬顾卿烟也就那样,可心中,还是有几分理智告诉她这不是个好惹的主。 跟在顾卿烟身边的北溟,已经轻轻松松应对自己,如果顾卿烟功夫还在北溟之上,那就真的是深不可测了,但若不及北溟,只怕也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 还算理智的分析完这一切,溶月问冷锐:“咱们这回的目的究竟为何?” “门主交待,若不能杀了她,就先把情况探清楚,再从长计议。”冷锐说道。 溶月点点头:“要杀顾卿烟只怕难。” “理智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呢。”冷锐调侃道。 溶月白了他一眼,他们这些学习下毒的人,从来都有一条,就是“不急,慢慢来”。 溶月如今已经知道跟顾卿烟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们还是把事情交给上头来安排吧。 “对了,有件事你知道吗?”溶月问。 “什么事?” “回来的路上,我假装路人打听了一下,似乎听说这桃花涧四姑娘,正月里的头七天不开杀戒。” 云墨城关于桃花涧这几个人的消息虽说不上是满天飞,但这些基本的对外能说的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晓。 冷锐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么一说,他记得门主万叶浩说过此事:“门主曾提过,具体原因不知。” 溶月听罢,暗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庆幸,不然现在的自己,只怕已经真的变成一缕幽魂了。 “接下来怎么做?”溶月问。 冷锐道:“今天你先歇着吧,我出去探探,先弄明白顾卿烟身边的人。找机会试试功夫。” “还下毒吗?” 冷锐想了想,在别处下毒是溶月的强项,自己只是会利用有毒的兵器杀人而已。 “等你缓过来再说。” “好吧。” 说完,溶月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冷锐看着时间,出了客栈,往雨花楼的方向去了。 南边风云渐起,西边倒也没闲着。 有手下人前来找安菁,安菁正坐在自己幽冥堂的正坐上。 “参见安堂主。” “有消息了?”安菁问。 “是,飞鸽传书胧西过去商队,都折了。” 刚拿到手的消息,还热乎着,怕耽误了事,下面的人忙回报。 这些似乎都在安菁的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继续问道:“那万和门的人呢?” “人没事。” “嗯,回信继续盯着,不用出手,只要传回消息就行。”安菁说道。 “是。” 手下的人下去回消息了,安菁身边跟着的副堂主孙彦问道:“堂主此事真的不打算告诉主上?” 安菁摇摇头:“不必说,万和门是因为不甘整个门派居于一个顾卿烟之下,才前去挑衅,这又与咱们幽冥堂何干?与浮荼何干?” “是。” 孙彦虽知道安菁这是有意在给桃花涧使绊子,顾卿烟使桃花涧所有人的命门和软肋,只要拿住一个顾卿烟,桃花涧上下都会动荡。 只是此事不与司徒浩阳说,孙彦始终担心安菁重蹈了上次不归城的覆辙。 “哼,上次的经验教训,可别忘了就是谁给我找的,这一回,我可不会像上次那般。” 安菁猜测孙彦想的事上次不归城的事,带着气说道。 上回顾卿烟灭了不归城那一批人,让不归城找上门来,挨了一顿司徒浩阳的罚不说,还就此断了和不归城的关系。 多年的关系培养,就被顾卿烟远远的轻轻松松的弄没了,能不憋着气嘛。 所以这回,她只是在万和门那吹了点风,其他的就任由万和门那善妒的门主去搅和就是了。 “对了,主上呢?” 安菁想起来司徒浩阳有好些天没有出现过了。 也不知他年前去了趟哪里,回来后便心情不错,前几日除夕,难得的喝了个大醉。 这几日浮荼的氛围也都莫名轻松几分,这反而让安菁担忧。 她担心这样下去,浮荼不成浮荼。 孙彦回答道:“主上这两日要和赵堂主去一趟碧落宫。” “什么时候决定的?” 安菁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重新找宿主之后,司徒浩阳出门几乎都只会带赵启悦。 孙彦也不想白招了安菁的脾气,于是说也就是今天刚决定的。 安菁看了看孙彦,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幽冥堂离地宫不算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安菁瞧见司徒浩阳正和赵启悦说着什么,于是上前行礼:“主上。” 司徒浩阳看了看安菁,说道:“来了,我本打算一会儿派人去告诉你一声,明天随我去趟碧落宫。” “我也一起?”安菁有些迟疑,想着原来司徒浩阳还是会想着她的。 司徒浩阳看着她,看不出眼中是什么神情:“怎么?不想去?” 一听这话,安菁忙说道:“不,不是。” 只是她想到自己不久前还气冲冲的觉得司徒浩阳冷落了她,这会子有些心中愧疚罢了。 司徒浩阳笑笑:“那就好。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安菁回答:“没,没什么,本想来问问主上后续幽冥堂可有什么安排。” 司徒浩阳噢了一下,说道:“正好,启悦正和我说着最近南边传来的消息,一起聊聊吧。” “是。” “那属下继续。” 赵启悦见安菁也坐下了,继续接着刚才说的说了下去。 “清泉山庄弟子基本都已召回,如今掌权者已经可以说是寒岩了。” 这是其一,而这一部分关于苏探雪的消息,赵启悦已经提前和司徒浩阳说了。 楚恒依然还是在山庄外进行保护,算算时间再过一个多月不到两月,苏探雪应该就能接受下蛊了。 到时候司徒浩阳便还得再往斜阳城去一趟。 “至于桃花涧,如今在南边少不得有四姑娘处于风口浪尖……” 赵启悦说到这,安菁莫名的有一阵紧张,直到确认赵启悦并未提及万和门,这才踏实了。 等赵启悦大抵说完南边的情况,安菁问道:“不知主上明日去碧落宫是为什么?” 司徒浩阳道:“地宫和碧落离得近,但咱们也许久未曾拜访了,他们的心思也有些不太懂了。” 就像突如其来的帖子,司徒浩阳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稍有费解。 但因为这正好能让他和桃花涧有机会正面交锋,所以也就没有去多说什么。 如今自己手上事情也不是特别紧急,去走一趟,也不算什么。 三人坐在地宫正堂,说了说次日行程一事,就各自散去了。 待赵启悦和安菁都走后,司徒浩阳杵着椅子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放才看见安菁,他便觉得安菁有事瞒着自己。 那飘忽的眼神和谈到南边事情时候不自然的躲闪,已经在透露着某种信息了。 这时候忽然想起不久前那一双清澈的明眸。 和他的对视,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灵动清透的一眼就能看见内心。 纯澈,无杂。 他直视过太多的眼睛,只有这一双,能让他短暂的忘却尘世间的其他。 卸下身份和伪装,就陪着她坐在偶有人经过的亭子,听着悦耳的声音说着他毫不在意的琐碎。 猛的一回神,司徒浩阳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刚才在想什么。 这种突然安逸的想法自从回来之后就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随之而来的,便是顾卿烟那一句:“莫要动心,否则这回要是失去了,可就不像永安郡主那么简单了。” 第九十二章 活着不易 经过早上那一事,顾卿烟这一天安安稳稳的和百里墨待在书房里,部署着人员。 等最后一个点的人都安排完了,百里墨叫来西决和北溟。 “你两按着这个,都安排下去。” 西决从百里墨手里结果本子,和北溟一道应了声,下去了。 顾卿烟伸了伸懒腰,又趴在了桌子上。 手指不断在桌上画着圈圈,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百里墨看了看顾卿烟,拍了拍她的脑袋:“辛苦啦,四姑娘。” 顾卿烟摆摆手:“这么客气总觉得不怀好意。” 百里墨一笑,从书桌后走了出去。 付冲在门外带着给月影诊治的春水馆大夫前来。 “主子,四姑娘,云大夫来了。” 等顾卿烟坐直了身子,百里墨这才说道:“进来吧。” 云大夫是春水馆唯一的女医,也曾在宗越那学习过,不过人本来就是医馆世家。 上前,施礼:“三爷,四姑娘。” 百里墨示意她不必多礼,问了月影的情况:“月姑娘怎么样?” 云大夫道:“回三爷,月姑娘有自身体质原因,容易出现伤痕,我已开了药膏,按方子涂抹就可。” “多久能消?”百里墨问道。月影体质特殊他是知道的。 “少则三五天,至多也不过半月便消。” 百里墨点点头,转眼看见顾卿烟,说道:“给四姑娘也诊诊脉。” 顾卿烟发呆间听见自己的名字,一回神,先缩了手:“为何?” 顾卿烟的脉象素来都是宗越或者南柯来诊。 百里墨道:“早上那毕竟是万和门的人。” 顾卿烟看着百里墨,百里墨朝他点点头,顾卿烟这才伸出手,让云大夫诊脉。 云大夫帮顾卿烟诊了脉,确认顾卿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问了问顾卿烟最近是不是觉得烦闷无力。 顾卿烟点点头,云大夫道:“四姑娘这些日子有些火气,吃些清淡的就好。” 云大夫说吧,顾卿烟还好好想了想,这两日来了云墨城确实有些觉得燥闷。 云大夫交待了顾卿烟几句,便回了医馆。 百里墨让付冲下去交待了吃食方面清淡些,这才和顾卿烟说道:“跟我一起去看看月影吧。” 顾卿烟站起身来,舒展舒展,跟着百里墨出了书房。 这一天看东西,动脑子,专注之后的疲惫,顾卿烟可真不想近期再有。 幽兰此时正在月影房间陪她说话呢,月影胆子小,她生怕那些人吓着她。 两姐妹说着话,百里墨和顾卿烟走了进来。 “三爷,四姑娘。”月影乖巧的喊道。 本想从床上下来行礼,被百里墨制止了:“好好休息,不用多礼。” 幽兰可没有这些虚礼,见百里墨一进门,就扭着自己的细腰,往百里墨面前去:“还以为三爷不过来了呢?” 顾卿烟摸了摸鼻子,幽兰身上总有一股香味,不算很浓,但也不淡,对于男人来说,这种香味刚刚好,萦绕在鼻尖,远了会想念。 顾卿烟看着两人紧挨着的距离,轻咳了一声:“是不是需要注意点?” 幽兰才不管这些,反而挽上百里墨,笑言:“四姑娘,您天天在咱们这几位爷身边,这几位爷的大事可得等到什么时候?” 幽兰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在玩笑,顾卿烟被这话一噎,心想是他们各自缘分没到,怎生就成了自己的了。 瞪了百里墨一眼,见百里墨也没个帮自己的意思,顾卿烟道:“那你两好生在外头说说情话,我进去瞧月影。” 说着把两人摁到椅子上坐着,自己进了里间去找月影,顺便把帘帐放了下来。 方才月影在里间将外头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顾卿烟进来的时候,月影正捂着嘴偷笑呢。 见顾卿烟来到自己床前,月影请顾卿烟坐下,本想起身去倒水,被顾卿烟按了按肩膀。 “别起身,我自己来就行。” 顾卿烟说着,自己给自己到了茶水,咕咚喝了一大口。 月影道:“方才见四姑娘嘴唇干了,这天气,多喝些水的好。” 顾卿烟点点头,这一日忙着弄部署的事,喝水也喝的少了些,方才着实有些渴了。 “是啊,云大夫刚才还说我有些火气呢。”顾卿烟说道。 月影看了看外头,说:“这几日云墨城天气开始转暖了,偶尔也干了些。” 她不说顾卿烟尚且不觉得什么,经她这一提,顾卿烟倒是察觉了这几日自己都已经没用手炉,斗篷披的也少了。 今年春天暖和的早,顾卿烟寻摸着这一趟回了桃花涧,春装也就该换上了。 闲聊了几句,顾卿烟问起月影身上的淤青来,月影挽了袖子让顾卿烟查看。 顾卿烟指尖轻轻碰上月影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手臂上的痕迹倒是没有昨日那般红了。 “你身边的丫头去春水馆拿药膏了?”顾卿烟问。 月影点头,然后又见顾卿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我二哥留在雨花楼备用的,三哥让我拿了过来。” 说着顾卿烟打开了瓶子想要帮月影上药,月影岂敢劳动顾卿烟,想要阻止:“四姑娘,使不得。” 顾卿烟笑笑:“你们都是我三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不过是帮他而已。” 月影听了这话,耳朵立马红了起来,眨眼功夫,连脖子都红了。 顾卿烟笑她:“你瞧你,我不过是随便一句,你倒是红了,这话若我要说给外头那个听,指不定怎么乐呢。” 顾卿烟说的是幽兰。幽兰那心思,这雨花楼上下皆知,毕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月影,哪能跟兰姐姐比。”幽兰比月影大个几个月,便叫幽兰姐姐了。 顾卿烟调侃月影,说她就是太乖巧了:“和你比起来,外头那个简直就是个妖孽。” 顾卿烟是这么形容幽兰的,同时幽兰也在外头和百里墨形容顾卿烟,她就是个魔鬼。 这两人,彼此彼此。 “对了,三哥在楼中,真的从来不曾对哪个姑娘不同?”顾卿烟问道。 说实在的,她也好奇,她这几个兄长,身边也不是没有女孩,怎生就还是孑然一身呢。 胥少霖她还能想得通,毕竟有一个从前在那,走出来也需要一个时间。 宗越吧,顾卿烟全当他一心只扑在医术上,这会儿还尚且不太知道宗越那魔怔。 至于百里墨,这个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依旧片叶不沾身。 月影摇摇头,她来楼里也有个三年光景,这三年,百里墨对她们每个人都是极好的,要么一起维护,要么谁也不偏袒。 如果非要说有个什么区别对待,那就只剩幽兰了,毕竟幽兰是唯一一个敢这么主动贴近百里墨的女子。 顾卿烟一脸若有所思,时不时透过帘帐看看外面,外面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之幽兰那张嘴应该就没停过。 百里墨还真是好脾气的就在一旁听着她絮絮叨叨。 这边看着月影没什么事了,顾卿烟说道:“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吧,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多谢四姑娘。” “三哥吩咐的。还有,别让幽兰把你带坏了。” 月影出声轻笑,掩着嘴,那模样顾卿烟看了都觉得讨喜。若是不说月影是这雨花楼女子,放出去也不比那些深闺秀女差分毫。 顾卿烟从里间走了出来,也不知幽兰在百里墨耳边说了句什么,百里墨温柔一笑,正好被顾卿烟瞧见了。 幽兰转头看见顾卿烟,起身稍加施礼,便进屋了。 “不再坐会儿?”顾卿烟故意打趣她。 幽兰没理顾卿烟,直直去找了月影。 没了乐趣,顾卿烟自然就正经了:“月影没什么大碍,我留下了二哥的药。” “嗯,那走吧。” 说完,两人出了月影的房间。顾卿烟后面的房间门被踢坏了,她便只能换屋子住了。 百里墨送顾卿烟回房的途中,顾卿烟试探着问百里墨:“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百里墨以为幽兰那句话,顾卿烟是在意了,于是说道:“幽兰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顾卿烟摇摇头,虽然幽兰那句话确实给她提了醒,但她现在这么问,多半是出于真的好奇。 谁让她顾卿烟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要好奇的事,总要问个明白清楚才肯算结束。 她要不好奇的事,就算在她耳边念叨八百遍,她一遍都没听进去,更别说记住了。 百里墨拗不过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不太会喜欢娇贵的吧。” 他们身处江湖,安逸的日子总是少数的时光,如果未来身边的人太过娇贵,只怕还是不适合进入他们这个世界。 顾卿烟对此也是认同的,又问:“那雨花楼里的姑娘,三哥就没有看上的?” 百里墨笑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你可没兔子那么可爱。” 顾卿烟接这种话茬也是接的挺快,两人就这么一说一笑的到了顾卿烟的房门前。 进了屋,百里墨本欲转身就走,却看见顾卿烟站在门口不往里进,察觉到什么,问她:“有什么不对?” 顾卿烟比了一个嘘声,眼神环顾着四周,百里墨也顺便查看了屋内与屋外,并未见有什么人影。 顾卿烟看着桌上的茶壶,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有水,摸了摸外围,温度像是不久前刚刚续好的。 打开茶壶的盖子,顾卿烟轻轻用手一挥,茶香溢出,没有别的味道。 倒出一杯,茶汤清澈,没有杂质,但顾卿烟嘴角却是有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依旧不出声把茶杯递给了百里墨看,在看见茶汤颜色的时候,百里墨就懂了。 顾卿烟这一壶茶已经被换成了清火茶,清火茶是顾卿烟自己调制,茶汤颜色比起一般的泡茶要重几分,可这一杯,或者说这一壶,颜色都淡了许多。 这就让人怀疑茶汤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了。 顾卿烟进屋,从外间看到内里,凭着自己的感觉,告诉百里墨这屋子有人进来探查过。 顾卿烟带过来的几瓶毒药都被人打开看过,虽然给顾卿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可还是疏忽了,一个制毒的人的心机。 顾卿烟在每个瓶子外层都抹了一层粉,这粉细致,不在阳光下细看是看不出来什么异样,顾卿烟为防止有人私自动她的东西,便用这粉末做标识。 方才用手绢拿起一个瓶子对着阳光细看,就见瓶盖处缺了一块。 “呵呵,回去够那人手疼一阵子了。”顾卿烟说道。 那细粉是顾卿烟将一种浑身是刺的小虫子碾磨而成,虽不致死,但确能让触碰者又痛又痒,少说也得一日才好。 “其他的呢?”百里墨问。 雨花楼毕竟是个开放场所,人来人往,不好阻止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来,有会做什么。 顾卿烟摇摇头:“别的倒是没什么。” 百里墨和顾卿烟相看一眼,说道:“只怕是想来探探你本事虚实。” “三哥觉得会是谁?” “你说呢?” “还探?这么迫不及待?”顾卿烟大致猜到会是谁了。 一个早上来,一个晚上来,顾卿烟都觉得他们是闲的慌。 “或许是想知道从你身边怎么好入手吧。”百里墨道,说着拿起那杯茶,又问顾卿烟:“留着喝吗?” 顾卿烟摇头,虽然她自诩就算喝了也能在毒性发作时制出解药,可何必难为自己呢:“倒了吧。” 她这一天天活着也是挺不容易的。 百里墨笑笑,带着茶壶和茶杯就出去了。北溟忙着和西决在一起安排事情,想来这一晚也不会过来了,自己身边没带这素心,只能自我收拾了。 百里墨本来想给顾卿烟找一丫鬟过来,顾卿烟拒绝了:“别回头再踢坏一门。” 这事就这么笑着过去了。 夜里顾卿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倒也没想着什么事,就是纯粹的睡不着,盘算着在雨花楼势必还得待上一两日,毕竟万和门还没解决呢。 然后回桃花涧再呆个几日,陪陪云鸾他们在附近山水林涧玩玩,就可以往斜阳城去了。 想起去斜阳城,顾卿烟便想起了在点翠楼的那个自己做的陶艺,想想还是拿去斜阳城弄好了再摆着也行。 这么想着想着,默默地也就睡着了。 第九十三章 前门客栈 直到初七这天,顾卿烟有事下楼去找付冲,北溟和西决从外头回来。 行了礼,西决上楼去找百里墨了,北溟留下来和顾卿烟坐在一旁说话。 “主子,人找到了。”北溟昨日听说了顾卿烟房中被人动过。 顾卿烟问:“在哪?” “前门客栈。” “走。”说着,顾卿烟便起身往外去。 北溟和付冲打了声招呼,也随着跟了上去。 付冲等两人刚转身,也上了楼去找百里墨。 百里墨见付冲进屋,问他:“有事吗?” 付冲说道:“四姑娘往前门客栈去了。” 百里墨抬眼,沉默着,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没事,随她去吧。等四姑娘回来,你去趟前面客栈。” “是。” 付冲领了命下楼,回到大堂。 百里墨问西决:“万和门来了几个人?” 西决道:“两个,一个被四姑娘所伤。” 也是,这两日除了那天有人来过,其他时候都安静着。 养伤也虚得这两日。只是今日虽初七,实则还没过了顾卿烟的限定,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北溟跟去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两日因为溶月身上的伤,冷锐出去雨花楼转了一圈便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太大动作。 今日溶月过来找冷锐:“我好的差不多了。你那怎么样?” 冷锐手浸泡在清水里,透过水,能看见他红肿的指尖。 那日去探雨花楼,自己千小心万小心,没让雨花楼周围暗卫发现,偏生还中了顾卿烟的毒。 在触碰到顾卿烟瓶子的那一刻,他便察觉不对,可那时已然为时已晚。 回来后手指便奇痒难忍,本想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毒粉治疗,却不见又任何效果。 等今日早晨起来,痛痒是消退了不少,可却红肿了起来。 溶月看见此状,反而笑他:“我还以为你能多厉害,最终不也一样吗?” 冷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溶月正欲补充什么,忽觉得这附近除了他们两,还来了两个人。 两人立马警惕起来,互相看了一眼,手默默伸向自己身后,去握住自己的武器,好随时回击。 只是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动静,门紧紧闭着,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带来了话语声。 “我当万和门来了谁,原来不过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溶月听过顾卿烟的声音,一听这语气语调,手中的力道加了几分。 对着冷锐比口型:顾卿烟。 二人随后环顾着四周,他们无法准确判断顾卿烟在哪里,是窗外?还是门外? 短暂的沉默,显然是顾卿烟先没了耐心,内力冲开了紧闭的门。 对流的风往溶月和冷锐身上打,两人不自觉的眯了眼睛。 顾卿烟就坐在客栈围栏上,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们在我吧。”顾卿烟等两人都能好好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说。 冷锐这是第一次瞧见顾卿烟,刚才的那股内力如果只是顾卿烟一人所为,那此人功夫,真的便已经不好评说了。 顾卿烟看了看两人手背**着武器防备的样子,轻笑:“你们不是想试探我吗?不劳二位再走一趟雨花楼,我自己过来了。” “如今客栈人不算多,楼下已经准备好了,二位,准备好就下来吧。” 顾卿烟来客栈后,北溟就已经和客栈老板打了招呼,暂时闭了店门,但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楼下桌椅也都能挪开的挪开了,毕竟顾卿烟可不想赔太多的钱。 溶月似乎有些担心北溟会暗中帮助顾卿烟,这想法被顾卿烟预料到了。打了个响指,北溟如鬼魅般出现。 “主子。” “你不得参与。” “是。” 其实来的路上顾卿烟就交待好北溟了,他不用出手,顾卿烟这一次也只点到为止。 说完,顾卿烟也不管溶月和冷锐是个什么表情,直接从围栏翻身下楼,在楼下等着他们。 眼见顾卿烟都这样了,这二人硬着头皮,也要迎战,否则,就这么回了万和门,只怕也不好交代。 纵身一跃跟着就来到了楼下,见果真如顾卿烟所说,店门已关,北溟在一旁已经开始计时。 顾卿烟背着手站着,没有要拿出武器的意思。 “四姑娘出武器吧。”冷锐说道。 顾卿烟摇摇头,今日还未过初七呢,她依旧恪守原则,不见血:“你们只为试探,也拿不走我这命,况且,你二人还有伤,一对一显得我欺负你们,一起来吧,我只守不攻。” 说完,顾卿烟第一次觉得自己打架之前话多。 见顾卿烟都如此说了,溶月冷锐二人也不在说什么,溶月亮出了她的魔鹰爪,冷锐用了他的双剑。 顾卿烟冷冷一笑,这还真没有想到,一个是鹰爪,她赤手空拳躲闪不算难事,再加一个双剑,那就得看看速度了。 原先她预料的,会是两个赤手空拳,这才说了不用武器那话,现在只能笑笑,也不能再反悔,那就这样来吧。 依旧是溶月先出招,顾卿烟站在原地那一个范围内轻松的躲闪着,消耗着溶月的体力,冷锐先在后面观察着,看着顾卿烟的招式,分析着顾卿烟的习惯。 他发现顾卿烟的预判能力很强,能在溶月起手的瞬间判断出溶月出爪的方向,从而提前躲闪,而且躲闪后复原速度很快,溶月几乎跟不上换招。 顾卿烟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溶月身上,但应付一个溶月,四五成功力绰绰有余,余光瞥见冷锐,直觉告诉她,那一个,才是不好对付的人。 虽然他一时大意中了自己的刺粉,但能在雨花楼来去无影不被暗卫发现,要么是有了不得的轻功,要么就是有个灵活的脑子和策略。 溶月也知道要保存自己的体力。见顾卿烟仍面不改色的连连躲闪自己的招,溶月稍向后退,给冷锐留出足够的空间。 该来的要来了,顾卿烟也凝聚了自己的一股内力,等着冷锐上前。 因为顾卿烟已是明确是她只守不攻,所以主动出击的那个人只能是冷锐,提剑向前,朝顾卿烟耳侧而去。 顾卿烟腾空而起,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冷锐方才虚晃一招,在她后退的同时,收住了剑锋。 而后的几招,冷锐都是高开低走,不像是在攻击顾卿烟,反而像在逼顾卿烟朝他出手,每一次都点到顾卿烟面前,然后又收回。 百里墨在一旁看着,眯了眯眼,顾卿烟性格里最不喜欢这种磨叽的试探,若真如此下去,少不得真逼到了顾卿烟的那个点。 就在这么思虑的一瞬间,顾卿烟忽然站定了身子,任由着冷锐的剑刺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顾卿烟的不躲闪,不防守,让冷锐也一时不知道顾卿烟在想什么,先前对顾卿烟的预判都因这一个站立全然不成立。 北溟也是微微愣住,但从他的那个角度,似乎看见了顾卿烟低眼看了一眼剑之后露出的笑容。 剑停在离顾卿烟心口不到一指节的距离,顾卿烟一手捏住了冷锐的手腕,方才一直续着的内力此刻而出。 随后听见剑掉落的声音和顾卿烟说话的声音:“观察我那么一会儿,就能根据我的速度调整自己的速度,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苗子。” 不可否认,在冷锐一上来的那几招里,顾卿烟的速度和冷锐出剑的速度几乎一样,这也可以解释了冷锐为何要高开低走。 可顾卿烟向来随心所欲,被别人看穿那就给你来个看不穿的,只要她自己把握好分寸,也就不会出什么事。 “是我们二人不敌四姑娘。” 顾卿烟以一对二,不用他两人一起上其实胜负已经很明显,两人交替,最终顾卿烟还是在她一开始站定的那个范围里,足以见顾卿烟防守的成功。 “我虽不知万和门怎生突然就要与我顾卿烟来个高下,可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门主,要挑战我顾卿烟,就拿出自己的诚意来,我随时恭候。” 话音落,两刻钟到,北溟让店员挪回了桌椅,开了客栈门,在一众不知道看什么的眼神里,顾卿烟回了雨花楼。 百里墨一直在二楼等着顾卿烟回来,看见她那飘飘的衣裙进了雨花楼大门,百里墨这才轻松的笑了一下。 顾卿烟在楼下看了百里墨一眼,听他问:“回来了?” 顾卿烟像个外出玩回来的孩子,说道:“回来了。” 然后转头对付冲说:“你不用去前门客栈,没耽误事。” 付冲一时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回头看了看二楼的百里墨,见百里墨朝他点点头,这才继续待在大堂。 顾卿烟拎起裙角上了二楼,百里墨替她整理整理了被风吹乱的碎发:“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回谷里了。” “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顾卿烟依旧背着手,歪着头的看着百里墨。 百里墨点点头:“事情总不会有尽头,但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处理下去。往后的日子还有的忙,不急于一时。” 顾卿烟乖巧的应了声好,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了。 第九十四章 碧落登场 江湖素来你方唱罢我登场,更何况这一南一西,一天内要发生几件事情相互并不妨碍。 这不除夕过后民间总会开始走亲访友什么的,昨日定下来司徒浩阳几人要往碧落宫走一趟,今日晨起,便有人打点上了东西,只等司徒浩阳到了就出发。 安菁和赵启悦碰头的时候,两人都各自沉默了一下,而后是赵启悦提起:“往后事情繁杂,你若有什么事情,切不可瞒着主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菁故作镇定反问道。 赵启悦心中暗叹,安菁打小性子直接,喜怒皆在脸上,平日里对下头好歹因为身份有几分做头的威严,可当遇上司徒浩阳,安菁那些小小心思和总是不安的眼神,暴露的太快。 赵启悦他们三人虽有身份之分,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时间久了对彼此的小动作也都熟悉,赵启悦虽说对于安菁这小脾气小性子是不喜欢的,碍于一起长大的时光,多少也有些情分在里头,拿她当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实在不忍她犯了司徒浩阳的忌讳,有时好心出言提醒。 赵启悦还正想说什么,便见司徒浩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里,收了话,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主上。” “都准备好了?”司徒浩阳看了看赵启悦,又看了看朝自己走来的安菁。 “是。” 冬季里骑马终究还是有几分寒意,三人便都坐上了马车,车内安菁和司徒浩阳汇报底下人打探来的消息。 “这几日碧落宫前后去了两拨人,分别是莫虚派掌门莫聪和广源寺了缘主持。” 这两皆算得上是江湖中的老门派了,无论朝代的如何更迭,他们依旧是这江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经历过武学秘籍的争夺,经历过门派恩怨的纠葛,与那碧落宫、万和门、天灵教并称为五大门派。 与桃花涧、浮荼、南宫这些个年轻的派别又有着他们不一样的生存方式。他们一直存在着,只不过是暂时沉寂的在岁月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帮孩子们构建属于他们的江湖格局。 司徒浩阳微微点了点头,老门派的相聚也是必然的事情,一山还容不得二虎,更何况如今偌大的江湖,颇有三足鼎立的意思。 “罢了,他们也有他们的顾虑,谁都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只能暂且抱团,以将自己的损伤降到最小。” 司徒浩阳说着,这么想来,碧落宫的英雄帖虽是他们与桃花涧的***,可归根究底,大家关注的本质还是桃花涧和浮荼之间的生死存亡。 司徒浩阳小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是这一局中的关键一环,他想,顾卿烟或许也有跟他一样的想法。 司徒浩阳要来拜访碧落宫的拜帖几日前便下了,所以碧落宫也早有准备。 一早碧落宫少宫主谢青州便打点好了上下,正在院中要返回屋里时遇到了外出晨走回来的了缘主持。 谢青州上前问了好:“了缘主持。” 了缘客气回着:“谢施主。”了缘主持终究还是红尘之外人,对谁都只称一句施主。 问完好,瞧着这周围环境,一早便有人清扫了门前冰碎,屋里暖炉也已经备上,想是有客人要来,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贫僧也到了早课时间,便不打扰施主了。” 谢青州合十,说道:“主持请便。” 了缘主持和莫掌门是在两三日前前后脚进的碧落宫,正巧逢谢青州父亲碧落宫宫主谢毅出关,谢毅便多留了两人几日,说是好好叙旧,也将如今局势在研究研究。 那日正说着,就接到浮荼的拜帖了,三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都听江湖传闻司徒浩阳这前朝遗子自出生就带着几分王者之气,加之其武学造诣也并非平平,这些年蛰伏地宫势必要在他们这一辈将前人恩怨了解。 于他们这些老人来讲,什么风浪暴雨不曾经历过,原想着这些个小辈自己折腾自己的恩怨便了事,可谁曾想谢毅半年前闭关前还弄了这么一出。 江湖中便各说纷纭,各种猜测一方了。 此方了缘主持和莫聪前来,也是借着与老友相聚这一由头,想问问这其中意思。只那日接到拜帖后,三人话题说上了浮荼,便把这事岔过去了。 谢青州回了房间,没多会儿房门被敲响,自己那刚刚及笄的小妹便抖着身上碎雪进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谢青州担心着问,手上不忘给她把头发上的碎雪扫去。 这几日南边开始暖和了,可这西边却还是偶尔会飘落小雪,但还好天气虽冷,雪也是早停了,唯有树上积雪,正慢慢融化。 谢青州这小妹名叫谢青韵,出生时难产,殷红的血水是一盆一盆往外倒,看得人触目惊心,足足用了八九个时辰才听见这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稳婆还没出来报母女平安呢,里面便又是一阵慌乱,再出来人时,只说得了一姑娘,夫人大出血,逝了。 谢毅与夫人感情极好,这一听,瞬间冲进屋内,多希望那只是屋里人开的一个玩笑,可惜,世道无常,还是变成了一命换一命。 故而谢青韵打小就被谢毅和谢青州视作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求必应,把对妻子和母亲的爱都转移到了谢青韵身上。 谢青韵扫干净身上的雪,一边喝着谢青州递过来的热水,一边说道:“我瞧院中有棵树上的鸟窝掉了,便想着给放回去,下来时候没踩稳,借着树的力落地,谁晓得这一蹬,人是没事了,雪松了就砸身上了。” 江湖儿女,多少都会些功夫,谢青韵也会,所以她说的平淡,谢青州听罢,围着谢青韵看了一圈,确认她没事,这才放心。 “你身边的人呢?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谢毅给谢青韵身边都加了几个弟子专门陪着谢青韵练功和保护她的安全。 谢青韵摆摆手,说道:“他们都是笨手笨脚的师兄,要是再弄坏了鸟窝,等天暖和了鸟儿怎么办?” 谢青州没法说什么,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过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谢青韵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调整了坐姿坐得笔直,两手搁在腿上,食指来回动着。面上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却不好意思开口。 看着妹妹突如其来的这个样子,谢青州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心想原来心直口快的小小姑娘如今也是有了不好言语的事了? 谢青州也不急着让她说出来,便先让她踌躇着,自己先去做别的事。等了一会儿,谢青韵似乎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终于缓缓开口。 “哥哥。”这一声哥哥,让谢青州听出了几分求人的意思。 放下手中的笔,身子稍往前探,饶有兴致的等着谢青韵后面的话:“你说。” 谢青韵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听说,最近会来新客人?” “嗯。浮荼的主上司徒浩阳。”谢青州搭着话。 “听说,他,生的俊朗……”谢青韵几个字越说越小,到最后没了声音只能瞧见她带着淡淡红色的耳根。 在谢青州的注视下,一直默默的低着头,手指不断在左右抠着,裙摆下的双腿也紧紧闭拢,不敢抬眼看自己的兄长,仿佛只要一眼,自己的小小心思就会被看穿。 谢青州在几秒的微愣之后明白了过来,只是心想这丫头刚刚及笄,这份心思竟然这么快就生出来了,若真是肆意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从何处听来的?”谢青州反问,他倒想瞧瞧是谁暗地里给妹妹说了这些话。 谢青韵也不知谢青州怎么琢磨的,哥哥问,她便作答:“是丫鬟娇儿说的。” 谢青州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晚些时候就要见客人,只是宴请都是男子,你一小姑娘不便出席。” 出于谢青州还不能明确司徒浩阳是个什么样人的时候,这种举动全然是保护妹妹。 谢青韵自小也是哥哥和爹爹说什么她便遵循着,所以在谢青州说了她不出席的时候,虽有些小小的失落沮丧,但也习惯性的应了:“好。” 谢青州瞧见这丫头低垂下去的眼眸,一时心软,说道:“他们姑且会留一两日,若那司徒公子是可以交的朋友,我便给你们相互介绍。” 这么一说,谢青韵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拉着谢青州的胳膊就撒娇说道:“哥哥最好,哥哥最好了。” 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谢青韵蹦蹦跳跳的就离开了,她这前脚刚走,谢青州便叫来手下:“去把小姐院中的管事姑姑带过来。” “是。”手下领命下去。 不过多时管事的孙姑姑便被带到谢青州面前:“参见少宫主。” “我问你,小姐身边的丫鬟娇儿怎么样?”谢青州问。 孙姑姑是碧落宫的老人了,不疑有他回答:“娇儿是两年前来的小姐院中,性子活泼好聊天,平日里也能逗得小姐开心。” 谢青州点了点头,说道:“能说会道,能逗小姐开心是好事,但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日后小姐神伤,可就坏事了。” 孙姑姑听罢,虽不知何时,但至少听懂了谢青州的警告之意,说道:“老奴明白,回去必当严加管教。” 谢青州满意的点点头:“仅此一次。” “是。”孙姑姑道,而后便出了谢青州的屋子。 第九十五章 皆有所思 谢毅在了缘主持的早课结束后将了缘和莫聪聚到了一起,说起一会儿要会见司徒浩阳的事情,了缘乃佛门中人,一直保持着中立,于是乎对这些事情多数只是听着,不做干预与评论。 莫聪素来性子直爽,说话也没什么遮掩,如今既是重提起了这个话题,便直接问道:“我等心中终有一疑惑还望谢兄解答。” 谢毅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二位的疑惑,如今便是要说。” 下人来上茶,谢毅暂时停下话语,等着茶盏摆好,下人退下,谢毅方继续说道:“如今江湖因为桃花涧和浮荼暗流涌动,曾经的五大门派渐渐淡出世人视线,于我等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门派没落,只怕无言对得起先人。” 世间谁人能真正无欲无求,佛门参禅道理度化世人终究也是有目的的,只不过是大慈大悲之心,视为博爱与无争。 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五大门派,在这些小辈的崛起之下逐日暗淡无光,说白了都是些有着多少野心的人,又怎么能就这帮沉默着、甘愿着就推出这纷繁的世界呢? 谢毅不过是牵了头,做了最初的这一步,让世人知道,沉寂许久的五大门派尚在,江湖,还不只是宵小之辈呼风喝雨的地方。 莫聪明了,他也听说着江湖上的各种传闻,想来当初莫虚派的轻功内力练就出来的一番神功也是能让江湖闻风丧胆,但如今,再提起莫虚派,少有人有那番崇拜之情。 他也体会了一番门派萧条,无人问津的滋味。 碧落宫、莫虚派、广源寺、万和门、天灵教,前事虽已成过往,但回想那些年,现在的各位掌门、教主们还是孩童青年之时,江湖中可谓风生水起,皆是他们的事迹。 碧落宫的光影刀剑,青衣弟子,视为正派之首;莫虚派轻功内力的武功秘籍,引得多少人争抢;广源寺刀枪棍棒、赤手空拳的僧人,各个都是铜人般的存在;万和门的毒,天灵教的暗器短刃,虽被当做是暗邪那一面,那又如何。 只是历经沧桑,当有的门派开始闭关修炼,有的金盆洗手,有的养精蓄锐开始,这风云变开始转向,寻找新的天地,引来一轮新生的成长。 “只是将桃花涧与浮荼都引来此处,只怕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也损兵折将。” 莫聪心中已经预估了一番,若已如今江湖势力来看,浮荼坐拥西边大部分势力,桃花涧南边拥护者也不少,况且,桃花涧容易引来朝中的人。 谢毅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最后都是伤败将会怎样,但比起无声的落幕而言,做一次最后的挣扎又何妨,只是不知其他的几门会怎么想。 在这一次的沟通里,莫聪显然是站在谢毅这边,了缘主持一直不曾发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阐述,通过这些话语,感知他们心中隐隐的不安和无措的慌乱。 看着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的了缘主持,莫聪和谢毅对看一眼,他们倒是不强求非得要五大门派都形成一个阵营,只是多一个,便多一分胜算。 “不知了缘主持有何想法?”谢毅问。 了缘主持双手合十,轻轻一礼,微笑着说道:“风未停树又何止?广源寺早已身处红尘,然依旧戒律清规,是非纷扰他人评判皆与吾等无关。” 谢毅听罢,轻叹了口气,这结果不出他所料,正欲要说什么,见了缘主持似乎还有话说,于是将到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贫僧在此有一问。” “主持请讲?”谢毅似乎重新看见了一点点希望。 了缘主持道:“方才谢施主多次提及五大门派,可是已将广源寺包含在内?” “正是。” “那既是如此,我广源寺便早已无法置身事外了,不是吗?” 了缘主持此言一出,谢毅笑了。 自此这头里的三个正派心照不宣的连成了一线,至于万和门和天灵教,谢毅不急,后来的日子,总会有他们的消息传来。 再说司徒浩阳三人乘马车来碧落宫,路上一路沉默无言,司徒浩阳闭目养神,脑海中计算着何时下主母蛊、如何下主母蛊合适,这想着想着,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 司徒浩阳微微皱眉,自从小镇回来,这身影就像缠上他一样,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然后冲着他盈盈笑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他第一时间反应的诗句。 一旁的安菁眼见司徒浩阳皱眉,下意识的关心:“主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听到安菁的话语,司徒浩阳并未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依旧闭着眼睛,想着,时常出现的倩影算是他的烦心事吗?可若这个身影不出现,他为何又会感到不安与胡思乱想。 安菁见没有回应,便想再轻声唤一句,被赵启悦拦下,眼神看向她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打扰。 安菁不明,司徒浩阳心事从不会写在脸上,也不从会让人去懂他,但即便如此,安菁以前还能根据司徒浩阳的眼神和细微的小动作,猜中一两件事,可最近,一切似乎在慢慢发生变化。 脑海中的事情想不明白,司徒浩阳也就不愿再去纠结,闭着眼老能看见,那睁开眼就会好许多吧。 “没有。”这是司徒浩阳给安菁迟来的回答。 安菁转头看向司徒浩阳,他的侧颜很好看,干净利落的眉宇,深邃有神的眼睛,挺立的鼻梁和快速一张一合的嘴唇,无一不在说着这个男子五官的精致。 没有就好,安菁心里想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少女一般的微笑,这是她少有的表现,如今在这仅有空间的车厢内,她的眼里只有眼前这个令她崇拜、追随甚至是爱慕的男人。 赵启悦感觉这一刻的自己有点多余,因为在安菁愣愣的看向司徒浩阳的时候,司徒浩阳也转脸看向了安菁,眼里流动着情感让那本就深邃的眼又多了几分诱惑力。 赵启悦不好判断这两人之间在那一刻的神色交流,于是在风吹起车窗那一刻,赵启悦从车厢里消失了。 这是长大成人后第一次司徒浩阳这么认真这么近距离的看安菁,这个幼时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嚷嚷着未来要成为他娘子的女孩。 那时候的安菁身体不大好,学习武功什么的进度总是跟不上,但为了能成为司徒浩阳未来的左右手,总是在别人睡了的深夜、他人还未起的清晨自己努力的苦练武功。 一定要成为能帮得上、配得上司徒浩阳的人成为了安菁至今生唯一的信念。 安菁为那眼神所着迷,她在司徒浩阳眼睛里看见了司徒浩阳一瞬间流露的爱意,转瞬即逝,换成了另一种模糊的感情。 不可否认,安菁沉迷在那一瞬间里,后知后觉才发现那眼里的倒影,原来并非自己,心中一点点的甜蜜变成了苦涩,但她不在乎,至少比起不相识的那个影子,她拥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深情。 司徒浩阳回过神来,收起了一份深情,但依旧带着少许的温柔,那份温柔是给安菁的确认无疑。 他司徒浩阳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对于小时候的玩伴,终究还是有着感情在那,和赵启悦自然是不必说,只是安菁这里,因着男女有别他在给了安菁努力的结果之后,多少有些刻意的疏远了。 方才那一眼,司徒浩阳似乎发现了安菁心底曾经不安和这一瞬间的踏实,心中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情感,甚至有一瞬间,他将心底压着的一份柔情,想要给了安菁。 回过神来的两人早已知道赵启悦不在了车厢里,一时无话,只能听着马蹄声和车夫赶马的声音。 终于还是来到了碧落宫门前,安菁与司徒浩阳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赵启悦已经等在车外,此刻看着早已恢复神色的两人,赵启悦断定他走后必然也没再发生什么。 迎接他们的是谢青州,谢青州打量着眼前的司徒浩阳,样貌气质与传闻中的无异,走路脚步如清风,身旁周遭气场也浑然天成。 将几人接进了前院,谢青州道:“司徒公子,家父已在前厅等候。” 司徒浩阳点头示意,随着谢青州便去了前厅,谢毅正坐于堂上,左右各是莫聪与了缘主持,司徒浩阳与三人皆是第一次见面。 瞧见他们正襟危坐注视着自己来的方向,司徒浩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待走近了些,身上原本的轻松感觉到了一丝严谨的气息,散去了不少。 “晚辈来迟,还望谢宫主见谅。”司徒浩阳先行问礼,恭敬的态度倒是让谢毅等人感觉他比传闻中少了一份戾气。 谢毅示意司徒浩阳坐下,等入了座,这一屋子的舌尖上的试探和虚情假意就算是要开始了。 整个碧落宫的下人们纷纷识趣的不往前厅这接近,唯有这谢青韵,闻风声而来,绕到前厅后门进去,躲在里间,从一个小角落观察着、听着司徒浩阳的谈话。 第九十六章 拜访碧落 “这么几年,晚辈一直未曾拜访,实属愧疚,还望谢宫主见谅。” 司徒浩阳一副恭谦之态,似乎外界那个传闻桀骜的人并非是他。谢毅虽然心中还有些许掂量,但毕竟年长稳重,先免了司徒浩阳的礼,请入了座。 司徒浩阳落了座,赵启悦和安菁一左一右立于司徒浩阳身后,下人过来看了茶,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话语声,屋里氛围免不得有些尴尬。 谢毅适时的开了口,说道:“司徒公子也是江湖新贵,江湖上名声老夫等人也略有耳闻。” “谢宫主客气,江湖之说,不过是路人评价,少不得有些旁人色彩在里面。比不得各位前辈,威名赫赫,诸多事迹甚为传奇。” 客套话一句一句,谢毅他们会,司徒浩阳也会,彼此在你言我语之间相互试探,谢青韵在后头听得头疼,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去,被身边丫头制止了,这会儿子要出去,准能事后挨兄长一顿絮叨,谢青韵摇了摇头,还是停住了脚步。 这一番细小的动静,司徒浩阳倒是察觉了,余光朝那边方向看去,安菁瞧见了,也寻着过去,只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罢了。 再说过几句话,也是没什么可聊的了,谢毅让谢青州带着司徒浩阳下去四下走走。 谢青州本看司徒浩阳与自己一般年纪,却在气质气势上略胜那么一筹,也不知哪起的攀比心,私心想着既要带他四下走走,便适当往那众弟子练功之处引。 那方谢青韵后脚从内室出来,从下人这得了他们往练功处去,干脆先行一步也去了。 走过前厅游廊,穿过一方小园,再往前行一段路,便见一青石路往山延伸,顺着那青石路往上走。 两侧树荫紧绕,倒显得路并不宽敞了,前方司徒浩阳和谢青州两人比肩而行,后面几步距离跟着安菁和赵启悦。 没人说话,安静得风吹树叶的声显得有些过大。也正是这样的环境,当谢青韵寻小路赶到他们之前,四人皆注意到了那气息。 司徒浩阳轻笑,未说什么,谢青州心中暗叹,这小妹,果真是平日娇纵惯了。 安菁和赵启悦对看一眼,二人默契般的将手放到自己使用的武器上,一直小心的戒备着。 青石路还未到尽头树荫渐渐开始散开, 耳边也传来细微的两剑相搏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人声。 就快到了,三两步后,司徒浩阳瞧见了这些正派训练弟子的阵仗。 碧落宫所有弟子不比前头,众人皆穿梧桐色衣饰,整齐划一,招式动作也是循规蹈矩,看似一招一式比划,却内有其独特玄机。 在这上头,浮荼和桃花涧就都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不拘着一招一式皆是一样,基本武功相同,便看各自所擅长什么了,但求行事作风归于自己之派就可。 众弟子见少宫主来了,皆收了招式行礼,谢青州也没想着让众弟子都与司徒浩阳等人过招,但既然来都来了,切磋切磋也未尝不可。 谢青州邀请道:“早就听闻公子武功造诣极高,想必手下人也不错,不置可否让我派弟子也见识见识。” “以武会友,那是自然。”司徒浩阳应下,朝赵启悦安菁点了点头,二人遂上前来。 不久前才一阵语言试探,如今有一番拳脚切磋,司徒浩阳不禁想,今日走这一趟,也是累的慌。 正想着,赵启悦和安菁那边已经开始了切磋,双方都是用剑的,一时之间倒有些高手过招的意思,司徒浩阳便和谢青州坐在一旁观战了。 这二人势必也是要切磋一番,不过是先等下面的人结束了,再上阵。想是这么想的,可偏偏有人不如这个意。 司徒浩阳看见茶杯内茶水有轻微涟漪,留心观察着周围,没多久果然察觉到一股剑气从自己斜后方而来,一开始以为是谢青州与谁配合来他个出其不意,没曾想对面谢青州也在感觉到剑气的瞬间腾身而起往后撤去,脸上稍有震惊,待他那个位置看清来人,这才收了已然有的架势。 司徒浩阳迅速判断,在剑锋从耳旁而过时,迅速的抓住了那握剑的手腕,感觉不对余光看去,却是一名女子。 稍用力,这女子借着这力量,一个侧翻来到了司徒浩阳面前。 “韵儿,休得无礼。” 趁着谢青韵还没二次攻击,谢青州出声喝止。一个女孩子家刚学皮毛功夫就要与一个大男子比武,实属不妥。 谢青韵哪听,但依旧先收了剑,微微行礼,说道:“青韵唐突,但素问公子一身好武艺,青韵便想讨教一二。” 说完也不看身后的谢青州,做了请的手势,示意司徒浩阳随她一同到宽敞地去。 司徒浩阳也见惯了江湖女子,加之言语间判断此女子正是谢青州妹妹,于是并不推辞,朝谢青州一施礼,随谢青韵去了。 时下赵启悦这已然分出胜负,安菁眼见自家主上要上阵了,也开始了收尾,再一瞧司徒浩阳对面的对手,竟不是谢青州而是眉眼与谢青州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凭借女人的直觉,安菁心中又有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司徒浩阳和谢青韵切磋,毋庸置疑,司徒浩阳就算不主动攻击也一直处于上风,谢青韵灵巧的轻功加上轻盈的剑花一点也不能构成司徒浩阳的威胁。 安菁心里冷笑,并非谁人都能和司徒浩阳过招的。 想那会儿,她为了可以被司徒浩阳胜任,没日没夜拖着身子练,这才能赶上司徒浩阳的三分之一。 所以也用不了多时,胜负显而易见,谢青韵内息已是不稳,谢青州上前解围,寻了个借口让人先带着谢青韵回去梳洗休息。 司徒浩阳挑眉,原是起势第一招有些迅猛,而往后还是太弱了些。自己无心应付,只好快速耗得谢青韵内息不稳来结束这场无聊的切磋。 到了晚间,前头有人来传已经摆了饭,谢青韵这头也已经收拾好,便带着丫鬟往前面去了。 且说谢青韵回来,打坐静气,花了好一会儿功夫稳了自己的内息,让丫鬟们准备了沐浴,沐浴后又命人前来为自己梳妆打扮。 换下了刚才那一身轻便装束,散下了头发,丫鬟拿来两身少女襦裙装供她挑选,谢青韵特意选了一套碧桃花开流云细纹水色嫣红广绣襦裙,又挑了一对桃夭对簪并清玉发梳,梳了个雾鬓云鬟髻,额间轻点花钿,戴上一对细银流苏耳饰,描了眉,点了唇妆,娇俏模样与方才英气全然区别开来。 盈盈步伐来到前厅,见落座之人已无了白日里见的那个男子,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谢青州和谢毅瞧这打扮,了然于心,可司徒浩阳在半时辰前已经告辞启程回去了,他们也没办法。 “这几日你们也不用在地宫待着,该回家与家人团聚便去吧。”马车上,司徒浩阳对二人说。 赵启悦和安菁不似他,他,地宫便是家,而这两人,父母双亲尚在,如此团员之日,着实不能老在地宫。 赵启悦道回去安排了堂内的事正准备要像司徒浩阳告假,此时说上,司徒浩阳便也就准了,让他无事等十五过了再来地宫。 安菁那本身就不太想回家,想多陪在司徒浩阳身旁,但家里确实也来人传回家,也只得应下,反正自家与地宫也就隔着一街,来去不过瞬间的事。 夜里回到了地宫,司徒浩阳径直回了房间,刚进房间,便察觉有人跟了过来:“出来吧。” 语毕,赵启悦进了屋,关上了门,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主上,从斜阳城传来的消息。” 信一共有三四页,前一页是楚恒的笔迹,后面几页笔迹娟秀,词句婉婉,一看便能知那女儿心思。 司徒浩阳先简单扫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问赵启悦:“你拆过了吗?” 以往的信件,若非信封上有标志,其余的都会由赵启悦或者安菁先拆封,要紧事呈递给司徒浩阳,若他们能自己解决的,便不再上报,只是回禀的时候一提。 而这信封上没有标志,但里面内容....赵启悦明了说道:“属下只看到楚恒的字迹就转呈过来了。”事实也如此。 司徒浩阳点点头,赵启悦退下了。 屋里只剩司徒浩阳一人,打开信,粗略看过楚恒的内容,汇报了近期苏探雪的动向和状况,末了提了句“探雪姑娘有书信转交。” 后面几页苏探雪所云也都是日常生活,只是说的比楚恒那多了几分情感,还说了近日来觉得身子似乎比往日好了许多,会跟着寒岩继续学骑马等等。 她的生活似乎多了很多乐趣呢,司徒浩阳这样想着,看着她的文字,嘴角不自觉的挂上笑容。信中苏探雪只提自己,只字未在及清泉山庄、寒岩和顾卿烟,司徒浩阳笑容加深,这女孩,既防着他又信着他,真不够她矛盾的。 看完信,司徒浩阳琢磨着,等他们前来估计尚且等几个月,这样一来,种蛊虫这事时间便会不够,而且他似乎也不想熬着这几个月,于是左右思虑着什么时候将这女孩接到自己身边来才是正事。 第九十八章 都愿安好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顾宁和云鸾也愣住了,夫妻二人眼都不眨的看着邢冥,良久才有了一句话:“多久了?” 邢冥也是活这么久了,第一次尝试到这种又喜又不好意思的滋味,依旧低沉着说:“快两月了。” “你何时发现的?”云鸾问,前不久除夕宴上,千花语可是还在喝酒呢,那时都不曾有人拦着。 “就前两日。”邢冥既都说到了这,也没什么可在忙着,开头的话一说,心中堵着的那团气,这下也就都散了。 邢冥接着道:“只是事情在这节骨眼上,谷内以后还得有人在,若将此事让那几个孩子知道,他们断然不会应允再让我们帮忙。” 三人一同商量,到也都认同此事,这几个孩子重情重义,若真知道了此事,必定要安排他们好生在别苑住着,又少不得在别苑加派人手,反添了负担。 也是思及此,千花语和邢冥才打算瞒着他们的,云鸾说她先去看看千花语,毕竟千花语这年龄才有孕,就算是身子好,底子强,少不得也得受点罪,也需要多注意着些。 顾宁和邢冥这番留下来商议后面的事,顾宁道:“如此便不可让她一人守着谷里。”手指轻叩桌面,继而说道,“你尚且留在谷里照拂吧,顺势看着石门,雨花楼那头我去吧。” 顾卿烟他们一旦出去,雨花楼消息来往是他们路上重要的一环,这一去雨花楼便不能常常在桃花涧和雨花楼两地间来回折腾,邢冥现在不是能离开千花语太久,二人也只能这样调换了。 “嗯,只好如此,孩子们那边...” “你我都不能保证能瞒到最后,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说罢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云鸾去看千花语,姐妹二人的话题也慢慢变成了怀胎十月的经验分享。 千花语开始还在担心着江湖事宜,云鸾一直宽慰,说了好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类似的话这才让千花语别太操心了。 这日子眼瞅着要到十五那日,苏探雪给寒老夫人送春衣过来,说起不日顾卿烟他们便要来了,老夫人笑嘻嘻一个劲儿说好。 以前她疼爱顾卿烟,当自己孙女那般疼着,后来听说了寒岩和顾卿烟事情有了飞速的进展,心中早已是欢喜。 问起苏探雪寒岩在何处,苏探雪回道:“岩哥哥自召回了山庄众师兄弟,现在该是在练功呢。” 老夫人点头,这些她也知道,节后山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没了这几年的清冷,她看着也是开心一些。 再瞧苏探雪,这些日子出落得也是愈发清秀水灵,那小脸上也添了几分红润,比去年来时看着更让人觉得好看,性子也逐渐开朗起来,除了女红,还能骑马了。 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苏探雪便回自己院子中去了,进了房间,瞧见案几上放了一封信,苏探雪忙转身对身后的果儿说:“我忽然想起,回来忘拿梨花酪了,你去取一份来吧。” 支开了果儿,苏探雪忙合上了屋门,小碎步走到案几旁,拿起那封信捧在手里,一时不曾拆开,放在胸前傻傻一笑,再瞟了一眼那信封上字迹,苍劲有力写着“探雪姑娘亲启”。 不知不觉红了耳根子,捧着那信好生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打开那信封。 信中并无太多闲言碎语,只说了楚恒会照顾好她的一切,有事只与楚恒说就好,最后说了“一切安好,勿念,再见无多时日,望照顾好自己。” 只消这一句,苏探雪就早已沦陷,拿着信反复读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收起信件,朝着窗外轻问了一声:“楚公子可在?” 楚恒原本将信放在桌上后就不敢先离去,从地宫传来的信是两封,一封直接给他说了司徒浩阳会择日来带苏探雪,在此之前楚恒务必要照顾好苏探雪的一应事宜,另一份给苏探雪,务必要让本人亲启。 楚恒这会儿子听见苏探雪叫他,在窗外答:“属下在。” 苏探雪开了窗,让人进了屋:“果儿替我去取东西了,咱们快些说完。” “是,主上传话,姑娘一应事情都由属下照管,只是属下不能长时间呆在山庄,姑娘若有事唤属下,只需到西角门处学两声猫叫,属下便有回应。” “好,你无需担心,在山庄中我自是无什么要紧事,有劳了。” 二人说了几句,楚恒察觉到果儿的脚步声,跟苏探雪告了安,退下了。 果儿端着梨花酪进来,见自家小姐这喜色显而易见,以为这是小姐妹要相见前的高兴,也就没当回事。 寒岩从训练那回来便叫来管家阴叔问客房收拾的事,阴叔笑着一一回答,胥少霖和百里墨依旧还是住在东厢客房,两间客房也都已经收拾妥帖了。 见寒岩点头,阴叔又说道:“探雪小姐前儿来说让四姑娘与小姐同住,这个还请少庄主示下。” 寒岩听罢,想着这姐妹二人情谊,倒也没说什么,就准了,让阴叔带人把苏探雪院中的厢房收拾出来。 阴叔领命下去,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寒岩道:“谁?” “少庄主,是我,临瑞。”门外男子说道。 “进来吧。” 临瑞是寒卓的第一个弟子,年龄又比寒岩稍长几岁,故而临瑞可以说是清泉山庄的大师兄,少不得寒岩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这些年临瑞也并未下山,一直在清泉山庄后头带着不曾下山的师弟们继续练功,住的仍是在山庄内,所以寒岩便将他当做副手,一应大小事也都一道商量着来。 推开门,临瑞走至寒岩面前,手中除了拿着剑,还拿着一个从信鸽腿上接下来的小竹筒。 “这是城里传回来的消息。” 寒岩挑眉,接过纸条,看一了遍,说道:“如今连斜阳城也不安生了。” 临瑞点点头,从清泉山庄召回门下弟子的时候开始,一部分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盯在了他们身上了。 “需要我们先动手吗?”临瑞问。 “不用,他们刚进城,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怎样,总得有个彼此试探的时间。” 临瑞见寒岩手抵着下巴,眼神凝聚,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问他:“少庄主有何打算?” 寒岩看了看临瑞,又看了看手边的纸条,说道:“以静制动,且等等,等他们有了动静,那就江湖规矩吧。” “是。” 寒岩不想让事情的争端是由他开始,所以只要那些人不惹火上身,他自然不去招惹他们,只是... 正琢磨着这事,转念又想到苏探雪那里,过不了几日顾卿烟一来,这小丫头也是带着尾巴来的,只怕那小院终会有点什么。 “师兄,探雪的芳园这几日多添几个人手。” 临瑞点头,然后问起:“那院外的那个人怎么处理?” 这里说的正是楚恒,楚恒一直存在寒岩是知道的,本想处理了这个人,那日顾卿烟信过来,倒让他先把人留下,又说了楚恒在这也能护着苏探雪一些。 寒岩本就存着疑虑,后来观察了些时日,这楚恒确实是不曾有过什么动作,就渐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派人看着点,有任何情况来向他汇报而已。 临瑞终究是不放心的,期间也跟寒岩提过几次,但寒岩也就划水划过去了,寒岩也知道他的担心,说道:“楚恒现在咱们至少也掌握一二了,若真对他动了手,岂知他上头的人又会派一个谁来,与其如此,也就留着他安全些。” 临瑞还想说什么,张了口,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就此作罢。出去时碰见了苏探雪身边的果儿来给寒岩送东西,多了嘴问了果儿几句苏探雪的情况,见果儿说芳园一切正常,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后头带师弟们继续练功了。 果儿摸不着头脑的进了寒岩屋里,行了礼,说:“少庄主,我家小姐说有一封家书想送给老爷,可我们不知如何送出去。” 原是今日苏探雪心情好,又想起有一阵没给父亲苏故云写信了,于是提笔磨墨,这没多会儿功夫,将这些时日的事择了想说的写,又说了一切安好勿念,末了请了安,问何日是归期,落了名停了笔,封好了让果儿拿着寻寒岩来。 寒岩以为多大的事,笑了笑,让果儿放心,他们自有法子寄出去,果儿听罢,代替苏探雪谢了寒岩,出了屋。 等果儿走了,寒岩叫来阴叔:“阴叔,把这信送往苏伯父那吧。” 阴叔接过信,退下了,遣了下人骑上马,往斜阳城郊孤山寺去。原来这苏故云悄然离了清泉山庄在外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来身子骨不大痛快,便想着得过且过罢了,哪知一日遇到了个投缘的僧侣,这说着说着便跟着僧侣到了孤山寺。 寒岩等人接到消息后本想将人接回来,苏故云却说:“当年为我,就已经耽误了孩子她娘的一生,如今雪儿生活的好好的,比以往想来开心不少,我也算欣慰了,见不见的又有何妨,别又因要顾我而误了她,只教她知道我还在,在远处关心着她便好了。” 于是乎就成了现在这般,苏故云希望苏探雪无牵无挂过好自己的人生,苏探雪心中的父亲还是最好的样子,也未尝不可。 第九十九章 枫溪传话 临瑞多留了个心眼,让手下的弟子提前去了趟斜阳城:“凡城中这几日进来的剑客,着人多留意着,一旦查明身份来路,立刻回报。” 弟子拱手道是,退了下去,临瑞上山庄外又巡视了一圈,看没什么异动,这才又回他处去了。 且说顾卿烟这日起来,觉得屋内有些潮闷,换了衣裳,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放在榻上,嘱咐素心那是带去清泉山庄换洗的衣物,让她一并收好了。 说完就出了门,到院中秋千上坐下,晃悠着两条腿,也不知想什么,总之是眼神涣散的看着远方,看得累了便低头瞟了手一眼,瞧见指尖或是因为换季有些蜕皮,忍不住想撕。 忽感觉有人过来,还是放下了手,眨眼功夫便见北溟已经来到身前请安:“主子。” 顾卿烟停了秋千,仍旧坐在上头,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什么事?” 北溟道:“裕王回来了,派了人来传话,说有要紧的事要与主子商量,务必见面再说。” 顾卿烟闭了闭眼缓缓抬眼,收回了神散,说道:“大哥可知道?” “还未禀明谷主,裕王派的是枫溪前来。” 枫溪是从石门出去的裕王身边的暗卫,顾卿烟虽不知裕王现在走的是什么路子,心里只暗自想着:“先叫他来见我。” “是。” 北溟出了院,枫溪就在院外等着,见北溟出来让他进去,跟着步伐就进去了,见了顾卿烟先行了礼:“参见主子。” 枫溪自然的改了口,顾卿烟却说:“你已是裕王的人多时,自不必以石门称呼再称我。” 顾卿烟不愿让他们也背负着身份不一样而随时去转换,于心于力都累。 枫溪沉默应下,又改口道:“四姑娘。” “罢了,起来吧。” 顾卿烟让枫溪起了身,没记错的话枫溪还是她接管石门以后第二批出去的人,也是有些年头了,前段时间石门试炼,顾卿烟也没顾上好好瞧他们几眼。只从北溟这问了情况,知道他们都安好便罢了。 “裕王要见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裕王如今在何处?想何时何地见面?只见我还是旁人也行?你且说了,一会儿北溟带你去回禀谷主也好说。” “是,王爷两个日前回了府中,听闻四姑娘十五要去清泉山庄,便想邀四姑娘十六日未时一刻在斜阳城茶楼一见,至于是否只见四姑娘王爷未曾说明。” 时间地点也说的尽是详细,也是太过详细让顾卿烟神色微动,又在枫溪话音刚落之后恢复了先前闲散的模样。 “知道了,北溟,带着枫溪去回禀大哥,按大哥的意思来。” 说罢二人行礼退下,顾卿烟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素心,方才有事?” 那会儿子他们说话的功夫,素心收拾好了衣物,正想要问顾卿烟此次出行需要带哪个面具,刚走至门边见北溟带着人和顾卿烟说话,素心便又悄悄回了房间里。 不曾想顾卿烟倒也发觉了,此番听见顾卿烟叫她,素心端着面具便出来了:“奴婢挑了几个轻便的,主子看看带哪个?” 顾卿烟手指轻捻,一一划过那几个面纱珠帘,最后依旧落在银色云纹面具之上,素心会意,退了下去。 自从前几日除夕之后,顾卿烟在谷内也甚少戴面具了,一来她在谷内也不怎么出院子,去了趟雨花楼回来后连石门也不曾去过;二来,顾卿烟轻抚上自己的脸颊,那藏在青丝下的伤痕落进了手掌间,事过境迁,顾卿烟也想着要逐渐放下了,如今也这么做了。 在外头坐了一会儿,她这净心院也不像别的院子,一堆人来来回回的忙碌,她这事少,人也不多,除了寻常照顾的丫鬟护卫们,也就没有闲杂人,故而她在外头坐着也没人在眼前晃悠。 过了一阵,北溟只身回来了,顾卿烟问胥少霖那头怎么说,北溟道:“谷主说既是有事去也无妨,正好谷主也有事要与王爷商议,让枫溪回去回话了。” 顾卿烟“噢”了一声暂且没话,二人同时沉默了几秒,顾卿烟先说:“你也察觉到了?” “是,主子决定十五去清泉山庄一事是在金门所定,那时....” “那时身边并无裕王的人,回来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也不过是谷里的人。” “属下立刻去查。” “去吧,若是在谷内尚好,仔细着石门。”顾卿烟严肃的说道,“再有,让扶风来见我一趟。” 北溟出了净心院二话不说就往石门去了,先让冬生去找了扶风,再集合了十二幽灵卫下了命令,石门好容易安生几日,便又在这一瞬间开始了暗查。 顾卿烟在外头坐得有些冷了,去了书斋,拿起卷诗集先看着,吩咐了素心等扶风来直接让扶风来书斋见她。 有一会儿功夫,素心便带着扶风进书斋来了:“主子。” “起来吧,石屋近来如何?” 扶风说道:“老鬼还是一直如常,调理着蛊虫。” 顾卿烟点头,没有什么异样顾卿烟是知道的,毕竟老鬼还是一如往常会送一些采集好的毒液或粉末出来供顾卿烟使用,顾卿烟也按照既定的时间将自己的血送往石屋。一切看着如常。 “还有,老鬼说,再过七日,这蛊虫就算成了,让属下代为问主子,可是要让蛊虫入体?” 扶风说的小心,这毕竟不似一般试毒,风险更甚,所以扶风担心着顾卿烟。 顾卿烟也不是没想着这个问题,只是自己也是第一回,少不得心中没几分把握,自己倒是不敢擅自做决定了,想着先去问了宗越自己身体情况,等哪日让几个人一块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于是朝着扶风摆摆手说:“这个先不急,取过刀来。”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取血了。 扶风从袖口拿出匕首递给顾卿烟,顾卿烟往之间一划,扶风便拿过小玉瓶,往里头滴了血,素心拿过布和药膏,给顾卿烟涂抹,口子不大,止血便也快了。 “石屋虽处于石门,但背后毕竟是野山林,少不得有些什么东西出入,且看住了。” 也不知是什么什么,顾卿烟在枫溪那段话后第一反应便指向石屋,可思忖着也找不到能够证明她直觉的证据,只能先提醒了扶风。 交代了几句让扶风下去了,眼见快到了午时,沈三娘小厨房里准备好了午饭,顾卿烟也没什么事,素心便先让人上来摆饭来了。 宗越那日回了百草堂,怎么想怎么觉得千花语师父的神色不大对劲,只是没摸着脉象,不敢妄加定论,这一日又借着给云鸾送药膳方子的由头来了一趟别苑,人是见着了,正练功能,和顾宁切磋着不分个上下。 邢冥在旁边念叨:“横竖别苑里也还有大半个懂医术的人,确定你师父没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太过挂心了,只是前几日这冬春交替,身子乏了些。” 纵使宗越将信将疑,邢冥和云鸾配合着你一言我一语,愣把宗越给打发走了,见人走了,那边切磋也停下来。 邢冥忙上前扶了千花语:“没事吧?” 千花语摇摇头:“没事。”他们那几招顶多就是看着花架子,实际也没怎么真的过招,只是如今自己这身子还没过了头前不安稳的几个月,难免让人担心。 顾宁道:“好在你两说着话没让他太注意我们。” 宗越心思不及顾卿烟和胥少霖,这两一个是心思敏感反应快,一个是精细精明,若换成这两人来,只怕那疑心不消没准还涨了。 这档子小插曲过去,宗越回了百草堂,南柯有信传来说已接上依依在回来的途中了,这么一打岔,真就把别苑一事茬过去了。 顾卿烟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了,一进百草堂还是被这的药味儿弄的先揉了揉鼻子,院里人告诉顾卿烟:“二爷在药庐呢。”顾卿烟便直往药庐去。 药庐前小童瞧见来人,打了帘往里去禀报:“二爷,四姑娘来了。” 宗越正忙着对着医书找药材,也不知研究什么方子,“嗯”了一声,小童出去了,掀开帘让顾卿烟好往里头进。 “二哥这的人一个个看着面泽红润,身子灵活的。”顾卿烟说笑着往里走。 “对啊,所以你还不乖乖吃了药膳。”宗越也不抬头,只管低头继续研究他的,但仍回答着顾卿烟。 顾卿烟听见药膳两字头都大,忙忙摇头:“可别,你这百草堂的味道就让我够呛,可别提让我吃。” 顾卿烟自己找地方坐下,宗越找来了药材,正在桌上一堆一堆码着,拿着小称正称着斤两钱数,两人一时无话。 等宗越先包好了一包药,叫来门外小童,拿着药包出去煎药,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转过头来搭理顾卿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顾卿烟方才没事,也抓着草药玩呢,听见宗越闲下来问她话了,顾卿烟撇了草药,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将早上取血划开的手指递到宗越面前:“喏。” 宗越白了顾卿烟一眼,这丫头自己弄得自己到跑来讨巧来了,面上虽露出嫌弃,但还是熟练的握着顾卿烟手腕,替她看了看伤口。 伤口上有包扎,显然也是上过药的了,加上伤口也不深,其实没什么大碍,索性看了伤口,先给顾卿烟号了号脉。 “最近身子乏?”宗越问。 顾卿烟点头:“估摸着换季,谷里潮闷,早起还好,到了午间就觉得压得慌。” “我给你配的丸药都在吃?”宗越知道汤药味道苦,药味又浓,顾卿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碰,所以特制了丸药给她平时不适的时候服用。 说起丸药顾卿烟忍不住皱了皱眉,再怎么也是药,不能当糖吃,再说谁闲着没事尽吃药玩了,所以也就实在不行又想起来的时候才吃那么一丸。 “偶尔吃着,还剩下许多呢。”顾卿烟如实说着。 宗越抬手往顾卿烟脑门一弹,疼的顾卿烟揉着脑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耳边又听着宗越说:“别想着你这身子骨有多好,不吃药,有了不自在倒也别往我这跑啊。” 说完宗越作势生气不理顾卿烟,继续翻他的医书去,顾卿烟这会儿来就是要问关于她身子的事,哪能就让宗越这般冷着她,于是拿出看家撒娇本领。 一点点凑到宗越跟前:“二哥。” 宗越转个了身,不理。 “英俊潇洒的二哥。”小跑着换了一边,继续。 宗越离开了坐,依旧不理。 顾卿烟上前,一把薅住宗越衣袖,甩着依旧连连叫了几声“好二哥”。 宗越总算是烦了,让她一道坐下,说:“你这是湿热之症,本来就内虚火旺的,素日给你的丸药一来补气血,而来清热调理,你倒不放心上,如今又有什么事?” 顾卿烟嘻嘻笑着,说道:“二哥也知道我将那蛊虫交给了老鬼代养,如今要快了....” 顾卿烟没把话说完,因为宗越的脸已经暗了下来,生生将顾卿烟的话逼回了肚子里:“你真打算那么做了?” 担忧的话语传入顾卿烟耳里心里,心一紧,却是不知怎么开口的好,打算好了吗?她自己也不太知道,只是现在如有人拦一拦她,只怕也是没个结果的。 宗越看着低头不言语的顾卿烟,长叹了一声:“以往你炼毒药,也曾拿自己试过毒,每一次都是一回损耗你不是不知,如今你身子也像我方才所说,大病没有,底子也尚可...” 终究是有一定的承受的,这话没有出口,但宗越和顾卿烟也都知道。 这一对话之后,短暂的几秒无人打扰,良久顾卿烟抬头,宗越眼前便是那张眯眼浅笑的容颜。 凝脂肌肤,脸颊因刚才内心情绪的波动泛着红晕,那若隐若现的伤痕被描绘的花钿样子点缀,发间簪子坠下的流苏因为她歪头的动作在空中轻轻摆动,小珠子碰撞轻轻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无论如何,二哥都不会让阎王从我们身边把你带走。”宗越定睛看着顾卿烟,眼神里的坚定让顾卿烟一阵心安。 “不过究竟要如何,也得让老大和老三知道。”宗越拍了拍顾卿烟的手,见顾卿烟点头,他这才放心了。 顾卿烟回去时,宗越又给了顾卿烟一小瓶稳心丹,又让她别忘了吃丸药,说的顾卿烟回到净心院了,整个耳边还是宗越絮絮叨叨的声音。 第九十七章 万和门主 顾卿烟随百里墨回了桃花涧。听闻胥少霖在别苑,稍加梳洗二人也准备往别苑去了。 别苑说说笑笑一番,千花羽问起胥少霖他们确定了什么时候往碧落那边去。 胥少霖道:“春祭后就启程。” 千花羽算了算时间:“还算尚可的时间,打算盯着那个点到碧落?” 胥少霖摇了摇头:“不,我们加快脚程走,提前七天到那整顿整顿。” 路上会发生什么胥少霖不好说,但他知道,有的事一定会发生,到时候路上少不得有耽搁,好在顾卿烟外出时与他们一般,几人该加快脚程时候加快脚程,该慢下来时慢下来,如此倒是不会让这一路太赶。 胥少霖此番过来别苑也是还有一事要与千花语等人商量,于是说道:“徒儿尚有一事要与几位师父一道商量。” “何事?”千花语问。 胥少霖先看了看几位长辈,然后起身,一撩长衫抱拳跪下:“徒儿们且走的这些日子,只怕谷中无人照拂统领,还望请师父留于谷内,代管谷中事宜。” 这一番话,说的郑重其事,千花语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轻叹,千花语上前一步,将胥少霖扶起身来:“你且坐下,无需如此大礼。” 待胥少霖坐回椅子上,千花语接着说道:“我们也正要同你说此事,你们四个孩子这一走少则三四月,多则小半年。我们也知如今这局势,谷中确实不可无人照管,也就决定且先留在谷内。” “不知师父要如何分配?” “你可有什么提议,若无,我便说与你我们的想法。”千花语道。 自小胥少霖都是极有主意且遇事周全的人,从他知晓事理开始,千花语便会让他也参与到所有的决策中来,倒不是自己没有主意主见,不过是为了多历练孩子而已。 胥少霖摇头,既然千花语他们已有了自己的决定,胥少霖想来也应该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便将话递给了千花语。 “你云鸾师娘身份不便,遂也只能帮着内里的事,你二师父照旧照看着石门,谷里依旧是我在,雨花楼你三师父在。你们走前将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也只管着监督和帮扶,帮你们守好了这几处。” “多谢师父。” 这正说着话,宗越、百里墨、顾卿烟倒是一道来了,胥少霖将方才商议一事说与了三人听,三人也都认同。 顾宁问起他们:“你们怎么一道过来的?” 顾卿烟上前粘着云鸾,听见父亲问话,于是说道:“我和三哥从雨花楼回来,梳洗了就要来向爹娘、师父请安。二哥是在过来的路上碰着的。” 算算日子也是了,宗越每三日来请一次脉,今日正好也是要过来请脉的,他们几人说话间,宗越已是摆好了东西,要为长辈们请脉。 云鸾没说什么,和顾卿烟耳语了几句,就往里间过去,让宗越诊脉,不多会儿也就出来了,顾卿烟继续挽着母亲在西边耳房母女二人说起话。 “你去雨花楼可碰上什么事了?” 顾卿烟点点头,将雨花楼的事捡了重要的去说,顾宁诊过脉也进来了,听到顾卿烟说起万和门,想了想说道:“万和门原先门主我们是认识的。” “爹说来听听。”顾卿烟给顾宁倒了杯茶,说道。 顾宁道出,那万和门原来的门主名曰白羽怀,是个极为有姿色且不用武功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女子,原先万和门因为挑选弟子条件苛刻,第一要义必得是女子,其二便是要那种身世有异,眼神决绝心意将死的,其三又得是能断了情欲之人,毕竟没有感情的女人才能做到杀伐决断。 据传闻白羽怀此人一头乌黑纤柔的长发,常年也不挽发髻,只有一支玉簪,一根飘带挽着一缕长发,肤若凝脂,面若桃红,柳叶眉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纵使到了迟暮之年,也引得风流男子贪看一眼。 万和门有一句话,若说女人是世间毒药,那白羽怀就是其中最烈却最让人沉醉的毒。 顾卿烟听着,都直觉身子发冷:“有这么神奇?”她禁不住问顾宁。 云鸾点点头:“可不是,这样一个娇媚女子,冰肌玉骨,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给她也不足以形容,可她就是因为无情,故而谁也不曾看在眼里,以百炼毒伴绕指柔,就这么无形让人故去。” “娘亲如何得知?”三言两语,顾卿烟对白羽怀竟生出了些许的好奇。 云鸾道:“当年先帝曾得一幅世间女子图,其中便有一女子,是这白羽怀,我曾看过那图。” 顾卿烟默默接收着这些信息,忽然想到刚才自己爹爹说白羽怀的时候说的是原门主,于是接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宁瞧了瞧外间,胥少霖和百里墨都在外头和邢冥说完了话,三人一同进来了,然后又转向头对顾卿烟说:“白羽怀用毒确实在众人之上,只是不会武功,年轻时在门派中自不必说,待上了年纪门派里新人势头旺盛又加之自己原先亲信者隐退的隐退,逝去的逝去,门主之位被夺也是迟早的事。” “那她现在可还活着?” “据说那件事后不久,人就没了。”胥少霖说道。 “大哥也知道现在万和门是谁人接管?”顾卿烟那双大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胥少霖问。 宗越在一旁轻叹一口气,说道:“可能也就你不知道吧。” 顾卿烟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关心旁的,有时候就算北溟他们提个几句,顾卿烟只捡那其中重要的信息来听,名字什么的自是不会去记的。 这几人也是知道她这性子,因此这些关于人的生平事迹什么的,没什么要紧的也就不知会她了,等她自己有了兴趣,自然会问她们的。 顾卿烟呢,每次来了兴趣问上一问,自己也就当听个故事,这说着就要知道现在万和门的门主是个什么样人物。 这后一辈的事顾宁他们不是很熟,就交给胥少霖他们去回答顾卿烟了。 胥少霖大致给顾卿烟说了一说,现在万和门门主被人称作月下夫人,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此人便是当日夺了白羽怀位子的人,此人并非自幼就在万和门,倒是个半路出家的。 据传闻是家中遭了劫,一家老小连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能幸免,唯这月下夫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寻着月色到了万和门,几年后练成一套制毒之术,又功力大涨了几层,出过几回手,被她盯上的人都在月到当中的时候一分一秒不差毙命,得了名声,门内累积了威望,夺了门主之位。 “可那日来雨花楼的还有一男子。”顾卿烟说道。 百里墨这回给她回答:“自这位月下夫人上位后,出去了一月有余,带回了几个孩子,其中便有男孩,也没什么话,就这么破了先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也就那样了。” 顾卿烟点点头,心下算着,按理这月下夫人如今年纪也该在她之上,少不得还是涨一辈分的人,怎么就盯上她了,只是心中这么想着,也没说出口。 转眼瞧见宗越拧着眉,也没说什么话,顾卿烟朝百里墨挤了挤眼,百里墨看过去,也要摇头,顾卿烟又拉了拉边上胥少霖的衣角,胥少霖也摇了摇头。 方才宗越要给千花语请脉,被邢冥拦了下来,千花语也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宗越留意多打量了千花语一趟,总觉得千花语哪里有异,但又说不精准,正琢磨这事呢。 云鸾见这几个孩子眼神交流,轻笑,倒是替他们问了宗越:“越儿是有心事?” 宗越闻声,知道自己走神引起了注意,想着师娘和师父也在都这,莫不如一问:“没什么,只是方才要给师父诊脉,师父似乎神色有异....” 宗越话还没说完,就听邢冥咳了一声,这话也就止住了,这下别说是顾卿烟他们几个,就是顾宁和云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对了,你们不是十五要到清泉山庄吗,东西可都备好了?”邢冥生硬的扭转了话题。 胥少霖早已经是打点妥帖,也就等过两日出发就行,倒是宗越想起另外一事,就此说了。 “我就不与你们一道去了,今儿我让南柯出发去接依依了,也没个几日就到,咱们春祭出发前我想带着依依闭关。” 宗越知道教习医理用药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这一路前行,依依他势必不会带在身边,但中间耽误的这些时日也不能叫依依白费了,故而想出一辙,先带依依熟识些基础的,等他们走后依依也能练习应对常规的小病小痛,分分药材什么的,也好保了自身。 知他有这个意思,胥少霖、百里墨和顾卿烟也不会说什么。 云鸾想到宗越在京中家人,问宗越:“如此也不打算回去瞧瞧了?” 宗越道:“写了书信回去,家中有信回来,说今年帝君有意出巡,只是时日未定,朝中都候着命,也不便让我回去。” 云鸾点了点头,也罢,虽说牵挂思念也苦,但也总比时刻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好些,至少知道彼此都安全且能长期安全。 说了会儿话,一众人用了晚膳,这几个小辈们才行礼离去,千花语是打那会儿子走后就没露面,顾卿烟在席间问了一句,被邢冥找了理由搪塞了过去。 等这几个孩子都走了,顾宁和云鸾相视一眼,拦着邢冥问他:“花语可是有身体不适的症状,不想叫这几个孩子担心。” 邢冥见这走也走不了,坐下倒了杯茶,大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倒不是不适。” 说了半句,又止住了话语,拧着眉摇头,也不知怎么开这个口。把旁边顾宁看得着急,这种大喘气,真真让人悬心。 “好与歹,与那几个孩子不好说,难道与我们还不好说?你且说了,有什么我们倒还能一起想法子解决。” 云鸾也在一旁附和:“你若不说,我便亲自去问花语,她藏不住事,总能说的。” “别。”邢冥拦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的云鸾,“她下午那阵不舒服,已经歇下了,我去瞧过,还没醒呢。”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了?”顾宁说道。 邢冥长叹一声,再抬头,这脸上一半是喜色,一半是无法形容的面色,低声说道:“她...没别的事,只是....是....有身孕了。” 这一句话说完,周遭一片寂静,就连说这话的本人,也仿佛被点了穴,还是坐在那处,不动弹。 第九十八章 都愿安好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顾宁和云鸾也愣住了,夫妻二人眼都不眨的看着邢冥,良久才有了一句话:“多久了?” 邢冥也是活这么久了,第一次尝试到这种又喜又不好意思的滋味,依旧低沉着说:“快两月了。” “你何时发现的?”云鸾问,前不久除夕宴上,千花语可是还在喝酒呢,那时都不曾有人拦着。 “就前两日。”邢冥既都说到了这,也没什么可在忙着,开头的话一说,心中堵着的那团气,这下也就都散了。 邢冥接着道:“只是事情在这节骨眼上,谷内以后还得有人在,若将此事让那几个孩子知道,他们断然不会应允再让我们帮忙。” 三人一同商量,到也都认同此事,这几个孩子重情重义,若真知道了此事,必定要安排他们好生在别苑住着,又少不得在别苑加派人手,反添了负担。 也是思及此,千花语和邢冥才打算瞒着他们的,云鸾说她先去看看千花语,毕竟千花语这年龄才有孕,就算是身子好,底子强,少不得也得受点罪,也需要多注意着些。 顾宁和邢冥这番留下来商议后面的事,顾宁道:“如此便不可让她一人守着谷里。”手指轻叩桌面,继而说道,“你尚且留在谷里照拂吧,顺势看着石门,雨花楼那头我去吧。” 顾卿烟他们一旦出去,雨花楼消息来往是他们路上重要的一环,这一去雨花楼便不能常常在桃花涧和雨花楼两地间来回折腾,邢冥现在不是能离开千花语太久,二人也只能这样调换了。 “嗯,只好如此,孩子们那边...” “你我都不能保证能瞒到最后,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说罢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云鸾去看千花语,姐妹二人的话题也慢慢变成了怀胎十月的经验分享。 千花语开始还在担心着江湖事宜,云鸾一直宽慰,说了好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类似的话这才让千花语别太操心了。 这日子眼瞅着要到十五那日,苏探雪给寒老夫人送春衣过来,说起不日顾卿烟他们便要来了,老夫人笑嘻嘻一个劲儿说好。 以前她疼爱顾卿烟,当自己孙女那般疼着,后来听说了寒岩和顾卿烟事情有了飞速的进展,心中早已是欢喜。 问起苏探雪寒岩在何处,苏探雪回道:“岩哥哥自召回了山庄众师兄弟,现在该是在练功呢。” 老夫人点头,这些她也知道,节后山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没了这几年的清冷,她看着也是开心一些。 再瞧苏探雪,这些日子出落得也是愈发清秀水灵,那小脸上也添了几分红润,比去年来时看着更让人觉得好看,性子也逐渐开朗起来,除了女红,还能骑马了。 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苏探雪便回自己院子中去了,进了房间,瞧见案几上放了一封信,苏探雪忙转身对身后的果儿说:“我忽然想起,回来忘拿梨花酪了,你去取一份来吧。” 支开了果儿,苏探雪忙合上了屋门,小碎步走到案几旁,拿起那封信捧在手里,一时不曾拆开,放在胸前傻傻一笑,再瞟了一眼那信封上字迹,苍劲有力写着“探雪姑娘亲启”。 不知不觉红了耳根子,捧着那信好生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打开那信封。 信中并无太多闲言碎语,只说了楚恒会照顾好她的一切,有事只与楚恒说就好,最后说了“一切安好,勿念,再见无多时日,望照顾好自己。” 只消这一句,苏探雪就早已沦陷,拿着信反复读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收起信件,朝着窗外轻问了一声:“楚公子可在?” 楚恒原本将信放在桌上后就不敢先离去,从地宫传来的信是两封,一封直接给他说了司徒浩阳会择日来带苏探雪,在此之前楚恒务必要照顾好苏探雪的一应事宜,另一份给苏探雪,务必要让本人亲启。 楚恒这会儿子听见苏探雪叫他,在窗外答:“属下在。” 苏探雪开了窗,让人进了屋:“果儿替我去取东西了,咱们快些说完。” “是,主上传话,姑娘一应事情都由属下照管,只是属下不能长时间呆在山庄,姑娘若有事唤属下,只需到西角门处学两声猫叫,属下便有回应。” “好,你无需担心,在山庄中我自是无什么要紧事,有劳了。” 二人说了几句,楚恒察觉到果儿的脚步声,跟苏探雪告了安,退下了。 果儿端着梨花酪进来,见自家小姐这喜色显而易见,以为这是小姐妹要相见前的高兴,也就没当回事。 寒岩从训练那回来便叫来管家阴叔问客房收拾的事,阴叔笑着一一回答,胥少霖和百里墨依旧还是住在东厢客房,两间客房也都已经收拾妥帖了。 见寒岩点头,阴叔又说道:“探雪小姐前儿来说让四姑娘与小姐同住,这个还请少庄主示下。” 寒岩听罢,想着这姐妹二人情谊,倒也没说什么,就准了,让阴叔带人把苏探雪院中的厢房收拾出来。 阴叔领命下去,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寒岩道:“谁?” “少庄主,是我,临瑞。”门外男子说道。 “进来吧。” 临瑞是寒卓的第一个弟子,年龄又比寒岩稍长几岁,故而临瑞可以说是清泉山庄的大师兄,少不得寒岩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这些年临瑞也并未下山,一直在清泉山庄后头带着不曾下山的师弟们继续练功,住的仍是在山庄内,所以寒岩便将他当做副手,一应大小事也都一道商量着来。 推开门,临瑞走至寒岩面前,手中除了拿着剑,还拿着一个从信鸽腿上接下来的小竹筒。 “这是城里传回来的消息。” 寒岩挑眉,接过纸条,看一了遍,说道:“如今连斜阳城也不安生了。” 临瑞点点头,从清泉山庄召回门下弟子的时候开始,一部分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盯在了他们身上了。 “需要我们先动手吗?”临瑞问。 “不用,他们刚进城,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怎样,总得有个彼此试探的时间。” 临瑞见寒岩手抵着下巴,眼神凝聚,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问他:“少庄主有何打算?” 寒岩看了看临瑞,又看了看手边的纸条,说道:“以静制动,且等等,等他们有了动静,那就江湖规矩吧。” “是。” 寒岩不想让事情的争端是由他开始,所以只要那些人不惹火上身,他自然不去招惹他们,只是... 正琢磨着这事,转念又想到苏探雪那里,过不了几日顾卿烟一来,这小丫头也是带着尾巴来的,只怕那小院终会有点什么。 “师兄,探雪的芳园这几日多添几个人手。” 临瑞点头,然后问起:“那院外的那个人怎么处理?” 这里说的正是楚恒,楚恒一直存在寒岩是知道的,本想处理了这个人,那日顾卿烟信过来,倒让他先把人留下,又说了楚恒在这也能护着苏探雪一些。 寒岩本就存着疑虑,后来观察了些时日,这楚恒确实是不曾有过什么动作,就渐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派人看着点,有任何情况来向他汇报而已。 临瑞终究是不放心的,期间也跟寒岩提过几次,但寒岩也就划水划过去了,寒岩也知道他的担心,说道:“楚恒现在咱们至少也掌握一二了,若真对他动了手,岂知他上头的人又会派一个谁来,与其如此,也就留着他安全些。” 临瑞还想说什么,张了口,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就此作罢。出去时碰见了苏探雪身边的果儿来给寒岩送东西,多了嘴问了果儿几句苏探雪的情况,见果儿说芳园一切正常,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后头带师弟们继续练功了。 果儿摸不着头脑的进了寒岩屋里,行了礼,说:“少庄主,我家小姐说有一封家书想送给老爷,可我们不知如何送出去。” 原是今日苏探雪心情好,又想起有一阵没给父亲苏故云写信了,于是提笔磨墨,这没多会儿功夫,将这些时日的事择了想说的写,又说了一切安好勿念,末了请了安,问何日是归期,落了名停了笔,封好了让果儿拿着寻寒岩来。 寒岩以为多大的事,笑了笑,让果儿放心,他们自有法子寄出去,果儿听罢,代替苏探雪谢了寒岩,出了屋。 等果儿走了,寒岩叫来阴叔:“阴叔,把这信送往苏伯父那吧。” 阴叔接过信,退下了,遣了下人骑上马,往斜阳城郊孤山寺去。原来这苏故云悄然离了清泉山庄在外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来身子骨不大痛快,便想着得过且过罢了,哪知一日遇到了个投缘的僧侣,这说着说着便跟着僧侣到了孤山寺。 寒岩等人接到消息后本想将人接回来,苏故云却说:“当年为我,就已经耽误了孩子她娘的一生,如今雪儿生活的好好的,比以往想来开心不少,我也算欣慰了,见不见的又有何妨,别又因要顾我而误了她,只教她知道我还在,在远处关心着她便好了。” 于是乎就成了现在这般,苏故云希望苏探雪无牵无挂过好自己的人生,苏探雪心中的父亲还是最好的样子,也未尝不可。 第九十九章 枫溪传话 临瑞多留了个心眼,让手下的弟子提前去了趟斜阳城:“凡城中这几日进来的剑客,着人多留意着,一旦查明身份来路,立刻回报。” 弟子拱手道是,退了下去,临瑞上山庄外又巡视了一圈,看没什么异动,这才又回他处去了。 且说顾卿烟这日起来,觉得屋内有些潮闷,换了衣裳,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放在榻上,嘱咐素心那是带去清泉山庄换洗的衣物,让她一并收好了。 说完就出了门,到院中秋千上坐下,晃悠着两条腿,也不知想什么,总之是眼神涣散的看着远方,看得累了便低头瞟了手一眼,瞧见指尖或是因为换季有些蜕皮,忍不住想撕。 忽感觉有人过来,还是放下了手,眨眼功夫便见北溟已经来到身前请安:“主子。” 顾卿烟停了秋千,仍旧坐在上头,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什么事?” 北溟道:“裕王回来了,派了人来传话,说有要紧的事要与主子商量,务必见面再说。” 顾卿烟闭了闭眼缓缓抬眼,收回了神散,说道:“大哥可知道?” “还未禀明谷主,裕王派的是枫溪前来。” 枫溪是从石门出去的裕王身边的暗卫,顾卿烟虽不知裕王现在走的是什么路子,心里只暗自想着:“先叫他来见我。” “是。” 北溟出了院,枫溪就在院外等着,见北溟出来让他进去,跟着步伐就进去了,见了顾卿烟先行了礼:“参见主子。” 枫溪自然的改了口,顾卿烟却说:“你已是裕王的人多时,自不必以石门称呼再称我。” 顾卿烟不愿让他们也背负着身份不一样而随时去转换,于心于力都累。 枫溪沉默应下,又改口道:“四姑娘。” “罢了,起来吧。” 顾卿烟让枫溪起了身,没记错的话枫溪还是她接管石门以后第二批出去的人,也是有些年头了,前段时间石门试炼,顾卿烟也没顾上好好瞧他们几眼。只从北溟这问了情况,知道他们都安好便罢了。 “裕王要见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裕王如今在何处?想何时何地见面?只见我还是旁人也行?你且说了,一会儿北溟带你去回禀谷主也好说。” “是,王爷两个日前回了府中,听闻四姑娘十五要去清泉山庄,便想邀四姑娘十六日未时一刻在斜阳城茶楼一见,至于是否只见四姑娘王爷未曾说明。” 时间地点也说的尽是详细,也是太过详细让顾卿烟神色微动,又在枫溪话音刚落之后恢复了先前闲散的模样。 “知道了,北溟,带着枫溪去回禀大哥,按大哥的意思来。” 说罢二人行礼退下,顾卿烟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素心,方才有事?” 那会儿子他们说话的功夫,素心收拾好了衣物,正想要问顾卿烟此次出行需要带哪个面具,刚走至门边见北溟带着人和顾卿烟说话,素心便又悄悄回了房间里。 不曾想顾卿烟倒也发觉了,此番听见顾卿烟叫她,素心端着面具便出来了:“奴婢挑了几个轻便的,主子看看带哪个?” 顾卿烟手指轻捻,一一划过那几个面纱珠帘,最后依旧落在银色云纹面具之上,素心会意,退了下去。 自从前几日除夕之后,顾卿烟在谷内也甚少戴面具了,一来她在谷内也不怎么出院子,去了趟雨花楼回来后连石门也不曾去过;二来,顾卿烟轻抚上自己的脸颊,那藏在青丝下的伤痕落进了手掌间,事过境迁,顾卿烟也想着要逐渐放下了,如今也这么做了。 在外头坐了一会儿,她这净心院也不像别的院子,一堆人来来回回的忙碌,她这事少,人也不多,除了寻常照顾的丫鬟护卫们,也就没有闲杂人,故而她在外头坐着也没人在眼前晃悠。 过了一阵,北溟只身回来了,顾卿烟问胥少霖那头怎么说,北溟道:“谷主说既是有事去也无妨,正好谷主也有事要与王爷商议,让枫溪回去回话了。” 顾卿烟“噢”了一声暂且没话,二人同时沉默了几秒,顾卿烟先说:“你也察觉到了?” “是,主子决定十五去清泉山庄一事是在金门所定,那时....” “那时身边并无裕王的人,回来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也不过是谷里的人。” “属下立刻去查。” “去吧,若是在谷内尚好,仔细着石门。”顾卿烟严肃的说道,“再有,让扶风来见我一趟。” 北溟出了净心院二话不说就往石门去了,先让冬生去找了扶风,再集合了十二幽灵卫下了命令,石门好容易安生几日,便又在这一瞬间开始了暗查。 顾卿烟在外头坐得有些冷了,去了书斋,拿起卷诗集先看着,吩咐了素心等扶风来直接让扶风来书斋见她。 有一会儿功夫,素心便带着扶风进书斋来了:“主子。” “起来吧,石屋近来如何?” 扶风说道:“老鬼还是一直如常,调理着蛊虫。” 顾卿烟点头,没有什么异样顾卿烟是知道的,毕竟老鬼还是一如往常会送一些采集好的毒液或粉末出来供顾卿烟使用,顾卿烟也按照既定的时间将自己的血送往石屋。一切看着如常。 “还有,老鬼说,再过七日,这蛊虫就算成了,让属下代为问主子,可是要让蛊虫入体?” 扶风说的小心,这毕竟不似一般试毒,风险更甚,所以扶风担心着顾卿烟。 顾卿烟也不是没想着这个问题,只是自己也是第一回,少不得心中没几分把握,自己倒是不敢擅自做决定了,想着先去问了宗越自己身体情况,等哪日让几个人一块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于是朝着扶风摆摆手说:“这个先不急,取过刀来。”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取血了。 扶风从袖口拿出匕首递给顾卿烟,顾卿烟往之间一划,扶风便拿过小玉瓶,往里头滴了血,素心拿过布和药膏,给顾卿烟涂抹,口子不大,止血便也快了。 “石屋虽处于石门,但背后毕竟是野山林,少不得有些什么东西出入,且看住了。” 也不知是什么什么,顾卿烟在枫溪那段话后第一反应便指向石屋,可思忖着也找不到能够证明她直觉的证据,只能先提醒了扶风。 交代了几句让扶风下去了,眼见快到了午时,沈三娘小厨房里准备好了午饭,顾卿烟也没什么事,素心便先让人上来摆饭来了。 宗越那日回了百草堂,怎么想怎么觉得千花语师父的神色不大对劲,只是没摸着脉象,不敢妄加定论,这一日又借着给云鸾送药膳方子的由头来了一趟别苑,人是见着了,正练功能,和顾宁切磋着不分个上下。 邢冥在旁边念叨:“横竖别苑里也还有大半个懂医术的人,确定你师父没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太过挂心了,只是前几日这冬春交替,身子乏了些。” 纵使宗越将信将疑,邢冥和云鸾配合着你一言我一语,愣把宗越给打发走了,见人走了,那边切磋也停下来。 邢冥忙上前扶了千花语:“没事吧?” 千花语摇摇头:“没事。”他们那几招顶多就是看着花架子,实际也没怎么真的过招,只是如今自己这身子还没过了头前不安稳的几个月,难免让人担心。 顾宁道:“好在你两说着话没让他太注意我们。” 宗越心思不及顾卿烟和胥少霖,这两一个是心思敏感反应快,一个是精细精明,若换成这两人来,只怕那疑心不消没准还涨了。 这档子小插曲过去,宗越回了百草堂,南柯有信传来说已接上依依在回来的途中了,这么一打岔,真就把别苑一事茬过去了。 顾卿烟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了,一进百草堂还是被这的药味儿弄的先揉了揉鼻子,院里人告诉顾卿烟:“二爷在药庐呢。”顾卿烟便直往药庐去。 药庐前小童瞧见来人,打了帘往里去禀报:“二爷,四姑娘来了。” 宗越正忙着对着医书找药材,也不知研究什么方子,“嗯”了一声,小童出去了,掀开帘让顾卿烟好往里头进。 “二哥这的人一个个看着面泽红润,身子灵活的。”顾卿烟说笑着往里走。 “对啊,所以你还不乖乖吃了药膳。”宗越也不抬头,只管低头继续研究他的,但仍回答着顾卿烟。 顾卿烟听见药膳两字头都大,忙忙摇头:“可别,你这百草堂的味道就让我够呛,可别提让我吃。” 顾卿烟自己找地方坐下,宗越找来了药材,正在桌上一堆一堆码着,拿着小称正称着斤两钱数,两人一时无话。 等宗越先包好了一包药,叫来门外小童,拿着药包出去煎药,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转过头来搭理顾卿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顾卿烟方才没事,也抓着草药玩呢,听见宗越闲下来问她话了,顾卿烟撇了草药,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将早上取血划开的手指递到宗越面前:“喏。” 宗越白了顾卿烟一眼,这丫头自己弄得自己到跑来讨巧来了,面上虽露出嫌弃,但还是熟练的握着顾卿烟手腕,替她看了看伤口。 伤口上有包扎,显然也是上过药的了,加上伤口也不深,其实没什么大碍,索性看了伤口,先给顾卿烟号了号脉。 “最近身子乏?”宗越问。 顾卿烟点头:“估摸着换季,谷里潮闷,早起还好,到了午间就觉得压得慌。” “我给你配的丸药都在吃?”宗越知道汤药味道苦,药味又浓,顾卿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碰,所以特制了丸药给她平时不适的时候服用。 说起丸药顾卿烟忍不住皱了皱眉,再怎么也是药,不能当糖吃,再说谁闲着没事尽吃药玩了,所以也就实在不行又想起来的时候才吃那么一丸。 “偶尔吃着,还剩下许多呢。”顾卿烟如实说着。 宗越抬手往顾卿烟脑门一弹,疼的顾卿烟揉着脑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耳边又听着宗越说:“别想着你这身子骨有多好,不吃药,有了不自在倒也别往我这跑啊。” 说完宗越作势生气不理顾卿烟,继续翻他的医书去,顾卿烟这会儿来就是要问关于她身子的事,哪能就让宗越这般冷着她,于是拿出看家撒娇本领。 一点点凑到宗越跟前:“二哥。” 宗越转个了身,不理。 “英俊潇洒的二哥。”小跑着换了一边,继续。 宗越离开了坐,依旧不理。 顾卿烟上前,一把薅住宗越衣袖,甩着依旧连连叫了几声“好二哥”。 宗越总算是烦了,让她一道坐下,说:“你这是湿热之症,本来就内虚火旺的,素日给你的丸药一来补气血,而来清热调理,你倒不放心上,如今又有什么事?” 顾卿烟嘻嘻笑着,说道:“二哥也知道我将那蛊虫交给了老鬼代养,如今要快了....” 顾卿烟没把话说完,因为宗越的脸已经暗了下来,生生将顾卿烟的话逼回了肚子里:“你真打算那么做了?” 担忧的话语传入顾卿烟耳里心里,心一紧,却是不知怎么开口的好,打算好了吗?她自己也不太知道,只是现在如有人拦一拦她,只怕也是没个结果的。 宗越看着低头不言语的顾卿烟,长叹了一声:“以往你炼毒药,也曾拿自己试过毒,每一次都是一回损耗你不是不知,如今你身子也像我方才所说,大病没有,底子也尚可...” 终究是有一定的承受的,这话没有出口,但宗越和顾卿烟也都知道。 这一对话之后,短暂的几秒无人打扰,良久顾卿烟抬头,宗越眼前便是那张眯眼浅笑的容颜。 凝脂肌肤,脸颊因刚才内心情绪的波动泛着红晕,那若隐若现的伤痕被描绘的花钿样子点缀,发间簪子坠下的流苏因为她歪头的动作在空中轻轻摆动,小珠子碰撞轻轻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无论如何,二哥都不会让阎王从我们身边把你带走。”宗越定睛看着顾卿烟,眼神里的坚定让顾卿烟一阵心安。 “不过究竟要如何,也得让老大和老三知道。”宗越拍了拍顾卿烟的手,见顾卿烟点头,他这才放心了。 顾卿烟回去时,宗越又给了顾卿烟一小瓶稳心丹,又让她别忘了吃丸药,说的顾卿烟回到净心院了,整个耳边还是宗越絮絮叨叨的声音。 第一百章 回想旧事 素心见顾卿烟是开开心心的出去,无精打采的回来,以为顾卿烟怎么了,忙上前询问,顾卿烟只说是没事,想来已经到了傍晚,这一日也就没什么事了,于是让素心伺候着要卸妆更衣了。 换了衣服坐在妆镜前,看见晨起脸上描的花钿样子,是素心着手的,不禁忽然细细打量了起来,随口说了句:“素心,往日里也不见你画画,怎生这描的就好看呢?” 这要换做是顾卿烟自己来描,指不定成什么不好看的样子。 素心正帮顾卿烟拆着发髻,听顾卿烟一问,说道:“回主子,早些年在双影楼要给前面的那些姑娘画,就学了几个。” “噢?这倒是,双影楼的花样子可比雨花楼多了去了。”顾卿烟说着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那会儿你还学了什么?” 顾卿烟这话本是无心,可素心听者有意,咯噔一下在顾卿烟面前跪下来,也不等顾卿烟反应,解释说:“主子明鉴,素心的命是主子救回来的,跟在主子身边又得主子照拂,绝无异心。” 说完也不抬头,只“砰砰”磕了两响头,正要磕第三个,被顾卿烟一把拦住:“这是怎么的呢?原是我无心一句话,你回答就是,这又是表忠心又是磕头的,倒叫我吓一跳。” 听闻顾卿烟的话,素心抬起头来瞧了瞧顾卿烟,见顾卿烟好笑的眨着眼睛望着自己,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顾卿烟把素心拉起,这瞬间想了自己的话,想是突兀的问了双影楼的事,让素心觉得自己疑心她再加上这多少也算素心心结吧,于是解释道:“我原是好奇多问一嘴,你倒是多心了,我何曾救过人,救你的不过是北溟,但即便没有这一层,你我主仆多年,我还不知你的心?” 说着握了握素心的手,谁都有心结,心结的折磨,她比别人都明白,也是自己不好,偏偏忘了这事,提了起来,一边安慰了素心,一边示意她继续给自己拆头发吧。 素心也知顾卿烟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继续方才未完的事,给顾卿烟梳着头,看着镜中闭目养神的顾卿烟,素心心想:也是,如四姑娘这样一般的人,在她身边的人她能照顾的总不会亏着我们,且四姑娘不管在外被说成什么样,我们可是都知道在内里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和魅力一直辐射着周围的人,为其倾倒。 顾卿烟闭着眼,但也能感受到素心在打量她,又怕自己突然出声再吓着她,于是先睁开眼,放柔和了语气问:“有事?” 素心刚才一番心理活动,此刻倒是轻松不少,见顾卿烟也说话了,自己说:“奴婢只是在想怎么回答方才主子问的问题。” 顾卿烟一笑:“无碍,你不愿说也无妨。” 素心摇摇头,说道:“其实我们那会儿不过是给前面那些姑娘做做活,说是学些东西。但也是看了那些姑娘们做的那些事,奴婢就害怕了,就想逃走。” 顾卿烟轻笑:“说到底我也只是听说,还不曾亲眼见过,这点上你倒是比我有得说。” “主子还是不要亲眼所见的好,免得污了眼睛。”素心努嘴,一脸嫌弃的样子。 “这倒是,不然哪有‘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温柔乡,终究是多少男人过不去的关。 不过说起了双影楼,顾卿烟总能想起一事来,南宫蕊的事到现在也还没个着落,那会儿去雨花楼,百里墨也让下头的人来反馈过,也都是没什么可用的有价值的消息,至于裕王那头,没有传过信来,也只能等后日见了面再问了。 “不过奴婢倒是想起一事来。”素心说道,她既知顾卿烟想听有关于双影楼的事,也没有自己知而不言的道理。 于是方才回忆了回忆,倒还真让她想起点什么,虽然说可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有用无用还是留给顾卿烟定夺就好。 顾卿烟自己也用手理了理已经全然散开的头发,看了眼素心,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记得那时候,我们刚被买进双影楼,会有一个老妈妈来教导我们,告诉我们要做什么,要注意什么,其中一点,原本也不曾在意,现在想想或许对主子有用。” “你说吧。” “主子可知,双影楼女子一进楼都会改名字。” 顾卿烟点点头,这也不单单是双影楼,雨花楼也是,不过,雨花楼姑娘的名,都是百里墨找来一本书,然后随手翻一页,找两个好听的字或者一个好听的词,就这么给了人姑娘,想到这,顾卿烟也忍不住心里暗暗无奈。 “这是双影楼和别处不同,这里每个人在每个阶段不同都会改一个。”素心说道。 顾卿烟转过身,看着素心问:“怎么说?” “双影楼姑娘等级分明,以‘姬、女、娘、主’为前四方位主事,其中第一位是对外主事的楼主,‘月、影、花、莳’为四级姑娘,每个姑娘完成了相应任务,往上一级,便会再改一次名。” 此事顾卿烟还真是不太知道,并且探查的时候也没能探出个一二。 素心道:“主子不知道,查不到也是自然,此事若非真正楼里的人,外人是无法知道的,因为除了对外主事的楼主,其余人在外都只称‘姑娘’。” “这个‘在外’是指?”顾卿烟总觉得素心意有所指。 素心道:“出了自己房门外。” “那你们怎么伺候?”顾卿烟试想当一堆姑娘聚在一起,这叫谁都是,叫谁也都不是,脑袋不晕吗? 素心道:“奴婢们是分批次,每隔一段时间会轮着换伺候的姑娘,伺候谁的那段时间就只伺候这一位。” “你们也不固定?”顾卿烟前言后语连接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 素心点点头,那时候,她们十几个女孩被分四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这个姑娘这换到另一个姑娘那。 顾卿烟从妆镜前起身,缓缓挪步到床前,暗想:难怪探不出什么消息,南宫蕊到双影楼也已经有些年头,这其中不知改过多少名字,绕来绕去,确实不好查。但若这么说起,只怕走官府记档也不太现实了。 “那这些姑娘的画像总有吧?”顾卿烟道。 素心已经过来帮顾卿烟放下床幔,说道:“这个奴婢便不知了。” 顾卿烟躺下,侧卧着,也不说话,素心见没了别的话,行礼退下了。 一夜无梦,就是季节交替倒了寒,后半夜顾卿烟裹紧了被子睡的,早起被子里暖和了,外面有些微凉,便赖着不想起床。 辗转了好一会儿,素心已是把热水、衣裳、发饰一应里外准备全了,这才转回来又叫了顾卿烟。 “主子,到时辰了,再不起该误了点了。” 一面说着一面揭开了床帏,顾卿烟懒懒的翻了个身,伸出一只胳膊:“不是辰时才启程吗?” 素心识趣的拉起了顾卿烟,一面扶住顾卿烟,就怕她又趁不注意倒下去,一面拿过在一旁衣架子上的衣服,准备给顾卿烟更衣。 “主子还得到栖梧院和谷主他们商量事情呢。” 顾卿烟摆了摆手,迷迷糊糊出了内室终是在梳妆时候全然醒过来的,素心问她是要戴面具还是画花钿,顾卿烟道:“面具吧。” 顿了顿,又问道:“那个陶盒子可拿来了?” 素心挑好了面具,递给顾卿烟,顾卿烟自己戴着,素心回她:“北溟早起去巡视,顺道也给带回来了。” 顾卿烟点了点头,她梳妆不算慢,连带挽发髻也不过两刻钟,所以从起床到出门也就三刻钟不到,北溟守在门口,见顾卿烟出来,上前行礼:“主子。” 说完把手中陶盒往前一递,顾卿烟拿过来看了一看,其实这陶盒虽是简单丑了点,但该有的形也已经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加工,这要是不能,到底也没什么用处,撇了也无所谓,重新做一个就好。 素心在后出来,手里拿着顾卿烟的披风,这早晚风起还是微凉,春装虽还有一定厚度,但还是多备一件为好。 沈三娘送来这一路上的吃食和要带去清泉山庄的东西,这边也就算都准备好了,顾卿烟先往栖梧院去,胥少霖和百里墨已在在栖梧院,顾卿烟刚到坐下,就见宗越过来了。 “二哥。” 宗越朝他们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顾卿烟并说道:“我算着日子,探雪姑娘的身子如今应该是被调养的不错,只是有一点,如果真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是一瓶清心丸,你且拿去给寒岩以留备用。” 顾卿烟收了清心丸,正要说什么,又听得宗越说道:“丫头,你虽知晓毒性用法,可这世间毒与药且都隔着三分理,蛊与毒亦是同宗不同源,不可妄动。” 宗越严肃的说,既是说苏探雪也是说顾卿烟,胥少霖起身上前来拍了拍顾卿烟的肩,以示安慰。 后又对对宗越说道:“那对于这丫头要往自己身上中蛊一事你怎么看?” “她底子尚可,又是自己控制,比起寻常中蛊的人来说能好一些,可那东西终究是活物,有太多的变数,再加上,你我都没有经历过...” 如果阻止有效,宗越势必不让顾卿烟去冒这个险。 “老三,你呢?” 百里墨深深看了一眼顾卿烟,冲她微微一笑:“只要老二能保证这丫头不死,我倒也没什么可说。” 毕竟他们都知道,顾卿烟能提出和他们一道说这个事情 ,要的只是他们知晓并同意,纵使有什么反对意见,顾卿烟只怕也不会采纳。 胥少霖最后开了口,问了顾卿烟:“非要这么做吗?” 顾卿烟走到他们三人面前,将他们的手一一拉过,看着他们的眼睛,说道:“这或许是我最后压制住浮荼的一根稻草,它必然要派上它的用场,入体是我能最好控制它并最大利用的方法。” 顾卿烟没法做到像司徒浩阳那样直接控制蛊虫,这是她知道的唯一办法。 “老二,医理药性你最懂,闭关期间若能找到直接控制蛊虫的方法最好,若不能必要保证丫头生命。老三,根据丫头的体质,挑选培养出适合的人,以作备用。” 胥少霖说道,“我这有一人,过了十五之后东篱会把他带到桃花涧来,他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顾卿烟看了看胥少霖 见他朝自己点点头,顾卿烟也一笑,这个大哥,总会默默的就把事情做完,然后再告诉她。 “是个什么人?”顾卿烟好奇的问。 胥少霖回到座位上,喝了口茶,说道:“其实你们也见过,他虽是一刀客,但深谙此道,又听过你的名声,我替你已经探查过,是个可用之人。” 绕了一圈胥少霖还是没说是谁,倒是“刀客”两字让百里墨与胥少霖对视了一眼。 看见胥少霖冲他点了点头,百里墨倒也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了。 顾卿烟和宗越看着那两人“眉来眼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那两人安定着,也没由来的放宽了心。 “对了,老二,南柯也快带着依依回来了吧?”胥少霖问。 “嗯,这一两日就到。”宗越回。 “辛苦了。”如此又说了一番话。 辰时已到,胥少霖也说着要启程了,宗越送他们到了山谷口,道了别,胥少霖一行人出谷了。 第一百零一章 新活找来 也不知怎么的,顾卿烟半道上和百里墨比起了赛马,两人早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飞扬的尘土,和回荡在山间的马蹄声。 胥少霖见两人如此,也不着急,依旧按照正常速度的带着身后的东篱、西决还有素心走着。 “诶,你们四姑娘有大部分原因也是被北溟惯坏的。” 胥少霖说道,北溟除了有顾卿烟命令,否则永远是在顾卿烟身边,胥少霖总说顾卿烟有时候的肆无忌惮都是北溟惯的。 有个人能一直帮忙料理后头繁杂的事,任谁都会不计后果一些。 素心听罢也只是抿嘴微笑,并无他话。一行人走了一会儿,便见远处有一人驾着马而来,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减了速度依然朝他们而来。 行至跟前驾马车的人跃身下了马车,素心定睛一看,原来是南柯带着依依回来了。 “参见谷主。”南柯带着依依下了马车,一道行礼。 “回来了?”胥少霖一手示意他们起身,一边问,“二爷在谷里等你们。” “是。” “方才可曾瞧见三爷和四姑娘?”这进桃花涧就这一路,既然他们能碰上,那么百里墨和顾卿烟就也能碰上。 南柯一听,道:“不曾看见。” 胥少霖再无别的话,只让他们先回谷里就是了,自己和东篱几人在南柯的目送下也先往前头去。 胥少霖走前头加快了脚程,想着那两人只怕是跑疯了,往前面去也不知会在哪等一等他们。 会在哪等?顾卿烟和百里墨比试着很快就出了林子,过了小镇,路上碰见几个行走的熟人,打了声招呼,也不挺下,继续往前。 一直往前到了前面岔路,是个两地分界,再往前去就是另一个村落,百里墨下了马,与顾卿烟协商便在此处先等等胥少霖他们。 此时二人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顾卿烟同意,前方有一茶寮,三人把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便往茶寮去。 “伙计,上茶。”百里墨这一身鸦青浮云暗银丝劲装,腰间束相近色宽腰带衔一通透玉符,别着一把月色白蟒纹长剑,大步走来衣摆带起一阵风,往那一坐,顾卿烟竟不自觉露出一种骄傲的微笑。 浅笑着也跟着走了进去坐在百里墨左手边的长凳上。百里墨见她嘴角挂着笑意,问她:“你笑什么?” 顾卿烟一手杵着下巴,一手在腰间整理着自己因坐下而有皱的衣裙,眨着双眼回答:“三哥翩翩,难怪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心里住不进别人。” 说完顾卿烟环顾四周,好在这种乡野郊外,很少有妙龄春闺女子经过,否则能不能找来一段桃花孽缘还真不好说。 百里墨瞥了顾卿烟一眼,伙计这时把茶端了上来,笑着说了请慢用,便又忙别的去了。 北溟略歇了歇,见这边茶寮没什么事,说道:“主子,属下先上前方看看。” 顾卿烟摆摆手,让他去了,北溟刚离开没多久,茶寮来了位新的客人,水碧色对襟长衫外套一个大袖袍,看不见手里拿着什么,却能知道那双手下垂着,像是无甚力气,面色更显憔悴,无精打采拖着步子走进茶寮。 也不说什么话,略过顾卿烟他们这一桌,往最里头最边角那个位子走去,路过中间客人位子的时候还差些绊在人家的椅子上,那人本想说几句,看一瞅那六神无主的样子,话也就咽下去了。 莫名的来了一阵忧郁,茶寮伙计也不能不做生意,上前笑着问:“这位公子需要点什么?茶,包子这都有。” 那人也不作回答,只坐下,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子,就这么啪一声放桌上了,伙计也傻了,不知道这人要干嘛,又再问了一遍:“公子需要来壶茶吗?” 问完,一时也不见回答,正觉得自己自讨没趣,转身要走,方听得身后“嗯”了一声,伙计这才如释重负:“好勒。”转身倒茶去了。 这人打一进来,百里墨便多看了两眼,正好瞧见那眼睛,目光空洞,也不知是怎么了。 顾卿烟只自顾喝着茶,就算意识里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闲事莫管。 可这世间就是这样,和你有关系的,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视而不见也是无效的。 百里墨他们还没等来胥少霖,先等来了一包铜钱,没错,就是方才这个人扔在桌子上的那一包,百里墨先扫看了眼那个钱袋,钱袋上似乎有一点红色与那上头的图案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是谁。”那人开口。 百里墨抬头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没理他。顾卿烟只是冷笑一声,继而叫住要回灶台边的伙计:“伙计,先来一笼包子。” “我是来做交易的。”那人见百里墨他们无人搭理自己,于是指了指桌上的钱袋说道。 这时候他的手指从袖中露了出来,手指呈弯曲状,像是毫无支撑,抬手那一瞬间,顾卿烟看见了他控制不住的手颤抖,看样子,他的手是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百里墨也瞧见了,大概也就猜出了此人话里的意思,以及他要交易的事情:“这位公子,你既知道我们是谁,就该知道我们的规矩。” 所有交易,必得往雨花楼走一遭,一来楼里信息资源准确,他们也能相互保证,二来其实也是方便派遣人手去做。 “来不及了。”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突然眼神凝聚,好像将身体最后一股力量都用在了这个眼神了。 伙计上了一笼包子,百里墨示意那人先坐下,递了双筷子给他,那人本不欲去接,但转念一想,终究还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筷子。 看着一双筷子在他手里不自觉的左右打架,再看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百里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筷子清脆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顾卿烟抬眼看向那人的手,手面粗糙,虎口和掌中都有茧,而且手下意识的想要握拳的那个样子,像是个常年用剑。 “这伤,只怕已是多年,公子如今才要报仇,不晚吗?”顾卿烟问。 那人不语,倒是百里墨替他说了:“这仇,不是为了自己吧。既是如此,不顾好自己又如何和我谈条件。” 说着,百里墨放开了那人,又重新给了他筷子,让他自己想法吃那笼包子,然后把钱袋推向了顾卿烟,示意顾卿烟好好看看钱袋。 顾卿烟左右歪头,端详了一番,也看见了钱袋上的红印,像是血迹,而且是最近才沾染上的,时间,估摸着不超过七天。 “剑客被挑断手筋武功尽废的江湖上倒也不是没人,这是武功尽废后还能**出一个好徒弟的,寥寥无几。”百里墨说道,一开始他还不能确认眼前的人的身份,可细看下来这面容,到让他想起一个人。 顾卿烟疑惑,又到了她领域范围之外的消息,百里墨看着那人,问:“白鹤的死,你隐藏下来,就是为了找我们报仇是吗?” 听见百里墨直接指出了自己徒弟的名字,那人眼神一闪,百里墨微微一笑,他的判断果真没错。 眼前这人是曾几何时被称作竹林剑客,齐公子,真名无人知晓,只知此人喜好竹子,长居竹林,练就的剑术可如竹叶伤人,以为柔软,却是锋利,在竹林中打斗能立、行于竹梢,穿行于竹林自成剑阵。 江湖上也算名噪一时,几年前却因救一少年,疏漏防范,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破了其竹林剑阵,伤了人,谁知这还不够,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一天之后,竹林剑客被传出手筋断武功费。 齐公子也就此无了总计,连带消失的还有那名少年,几年后,江湖上又出一名年轻人,名叫白鹤,这白鹤一招一式像极了曾经的齐公子,于是有人传,齐公子当年虽武功尽废,但仍能将毕生所学心法口诀招式一一传述给他救下的少年,成了如今的白鹤。 但白鹤终究年轻,红极一时也没能逃了英年早逝的劫数。 根据齐公子和百里墨讲,白鹤因是要为自己报仇,结果知仇家早已被杀,但如今江湖,为了所谓武林重洗,重塑排行,或正或邪都在骚动,有人就盯上了这刚入世又资质极高的少年,下了杀手。 齐公子拖着这幅残躯赶到时,白鹤早已断了气,殓了爱徒尸身,回了竹林安葬,看着爱徒留下的剑和遗物,自己势必也要为爱徒报仇。 “奈何我如今这副模样,心力全无,唯有托人。”齐公子说道。 百里墨问:“世间千万人,为何找到了我们?” “我信三爷和四姑娘能真心相助,就算不为我和小徒,能为清泉山庄分散些注意力。” “什么意思?”不得不说,齐公子的理由足以能让一直不绕到此事上的顾卿烟开口。 “四姑娘应该不会不知道,清泉山庄寒少庄主也是众多剑客在心中挑战的对象,清泉山庄无争之时还有人盯着,刚何况如今公开召回天下弟子。” 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多,话音落,齐公子已是觉得有些气短,百里墨倒了杯茶让齐公子顺顺气。 “那你说的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顾卿烟等他稍微缓过些,想起方才让他忽然来了精神的那句话。 齐公子回:“据我所知,这几日陆陆续续去了许多剑客在斜阳城中...” 他担心他们打起来的太快,让他不能报这个仇。 百里墨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他:“齐公子想怎么做,你应该不想我们是全权插手吧。” 齐公子无奈笑笑,他也想自己动手,可是不行,他道:“我已在斜阳城迎来客栈住下,带来了鹤儿的剑。” “好,我等到了城中,自会去找齐公子取剑,对方是谁?”百里墨说。 齐公子摇摇头,这也是他非要找百里墨他们的原因:“我到时,人早已不见,后来打听,只听说那人的剑是把青剑。” “只有这个?”顾卿烟问。 听见齐公子轻轻一声叹气,百里墨和顾卿烟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九十七章 万和门主 顾卿烟随百里墨回了桃花涧。听闻胥少霖在别苑,稍加梳洗二人也准备往别苑去了。 别苑说说笑笑一番,千花羽问起胥少霖他们确定了什么时候往碧落那边去。 胥少霖道:“春祭后就启程。” 千花羽算了算时间:“还算尚可的时间,打算盯着那个点到碧落?” 胥少霖摇了摇头:“不,我们加快脚程走,提前七天到那整顿整顿。” 路上会发生什么胥少霖不好说,但他知道,有的事一定会发生,到时候路上少不得有耽搁,好在顾卿烟外出时与他们一般,几人该加快脚程时候加快脚程,该慢下来时慢下来,如此倒是不会让这一路太赶。 胥少霖此番过来别苑也是还有一事要与千花语等人商量,于是说道:“徒儿尚有一事要与几位师父一道商量。” “何事?”千花语问。 胥少霖先看了看几位长辈,然后起身,一撩长衫抱拳跪下:“徒儿们且走的这些日子,只怕谷中无人照拂统领,还望请师父留于谷内,代管谷中事宜。” 这一番话,说的郑重其事,千花语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轻叹,千花语上前一步,将胥少霖扶起身来:“你且坐下,无需如此大礼。” 待胥少霖坐回椅子上,千花语接着说道:“我们也正要同你说此事,你们四个孩子这一走少则三四月,多则小半年。我们也知如今这局势,谷中确实不可无人照管,也就决定且先留在谷内。” “不知师父要如何分配?” “你可有什么提议,若无,我便说与你我们的想法。”千花语道。 自小胥少霖都是极有主意且遇事周全的人,从他知晓事理开始,千花语便会让他也参与到所有的决策中来,倒不是自己没有主意主见,不过是为了多历练孩子而已。 胥少霖摇头,既然千花语他们已有了自己的决定,胥少霖想来也应该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便将话递给了千花语。 “你云鸾师娘身份不便,遂也只能帮着内里的事,你二师父照旧照看着石门,谷里依旧是我在,雨花楼你三师父在。你们走前将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也只管着监督和帮扶,帮你们守好了这几处。” “多谢师父。” 这正说着话,宗越、百里墨、顾卿烟倒是一道来了,胥少霖将方才商议一事说与了三人听,三人也都认同。 顾宁问起他们:“你们怎么一道过来的?” 顾卿烟上前粘着云鸾,听见父亲问话,于是说道:“我和三哥从雨花楼回来,梳洗了就要来向爹娘、师父请安。二哥是在过来的路上碰着的。” 算算日子也是了,宗越每三日来请一次脉,今日正好也是要过来请脉的,他们几人说话间,宗越已是摆好了东西,要为长辈们请脉。 云鸾没说什么,和顾卿烟耳语了几句,就往里间过去,让宗越诊脉,不多会儿也就出来了,顾卿烟继续挽着母亲在西边耳房母女二人说起话。 “你去雨花楼可碰上什么事了?” 顾卿烟点点头,将雨花楼的事捡了重要的去说,顾宁诊过脉也进来了,听到顾卿烟说起万和门,想了想说道:“万和门原先门主我们是认识的。” “爹说来听听。”顾卿烟给顾宁倒了杯茶,说道。 顾宁道出,那万和门原来的门主名曰白羽怀,是个极为有姿色且不用武功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女子,原先万和门因为挑选弟子条件苛刻,第一要义必得是女子,其二便是要那种身世有异,眼神决绝心意将死的,其三又得是能断了情欲之人,毕竟没有感情的女人才能做到杀伐决断。 据传闻白羽怀此人一头乌黑纤柔的长发,常年也不挽发髻,只有一支玉簪,一根飘带挽着一缕长发,肤若凝脂,面若桃红,柳叶眉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纵使到了迟暮之年,也引得风流男子贪看一眼。 万和门有一句话,若说女人是世间毒药,那白羽怀就是其中最烈却最让人沉醉的毒。 顾卿烟听着,都直觉身子发冷:“有这么神奇?”她禁不住问顾宁。 云鸾点点头:“可不是,这样一个娇媚女子,冰肌玉骨,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给她也不足以形容,可她就是因为无情,故而谁也不曾看在眼里,以百炼毒伴绕指柔,就这么无形让人故去。” “娘亲如何得知?”三言两语,顾卿烟对白羽怀竟生出了些许的好奇。 云鸾道:“当年先帝曾得一幅世间女子图,其中便有一女子,是这白羽怀,我曾看过那图。” 顾卿烟默默接收着这些信息,忽然想到刚才自己爹爹说白羽怀的时候说的是原门主,于是接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宁瞧了瞧外间,胥少霖和百里墨都在外头和邢冥说完了话,三人一同进来了,然后又转向头对顾卿烟说:“白羽怀用毒确实在众人之上,只是不会武功,年轻时在门派中自不必说,待上了年纪门派里新人势头旺盛又加之自己原先亲信者隐退的隐退,逝去的逝去,门主之位被夺也是迟早的事。” “那她现在可还活着?” “据说那件事后不久,人就没了。”胥少霖说道。 “大哥也知道现在万和门是谁人接管?”顾卿烟那双大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胥少霖问。 宗越在一旁轻叹一口气,说道:“可能也就你不知道吧。” 顾卿烟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关心旁的,有时候就算北溟他们提个几句,顾卿烟只捡那其中重要的信息来听,名字什么的自是不会去记的。 这几人也是知道她这性子,因此这些关于人的生平事迹什么的,没什么要紧的也就不知会她了,等她自己有了兴趣,自然会问她们的。 顾卿烟呢,每次来了兴趣问上一问,自己也就当听个故事,这说着就要知道现在万和门的门主是个什么样人物。 这后一辈的事顾宁他们不是很熟,就交给胥少霖他们去回答顾卿烟了。 胥少霖大致给顾卿烟说了一说,现在万和门门主被人称作月下夫人,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此人便是当日夺了白羽怀位子的人,此人并非自幼就在万和门,倒是个半路出家的。 据传闻是家中遭了劫,一家老小连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能幸免,唯这月下夫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寻着月色到了万和门,几年后练成一套制毒之术,又功力大涨了几层,出过几回手,被她盯上的人都在月到当中的时候一分一秒不差毙命,得了名声,门内累积了威望,夺了门主之位。 “可那日来雨花楼的还有一男子。”顾卿烟说道。 百里墨这回给她回答:“自这位月下夫人上位后,出去了一月有余,带回了几个孩子,其中便有男孩,也没什么话,就这么破了先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慢慢的也就那样了。” 顾卿烟点点头,心下算着,按理这月下夫人如今年纪也该在她之上,少不得还是涨一辈分的人,怎么就盯上她了,只是心中这么想着,也没说出口。 转眼瞧见宗越拧着眉,也没说什么话,顾卿烟朝百里墨挤了挤眼,百里墨看过去,也要摇头,顾卿烟又拉了拉边上胥少霖的衣角,胥少霖也摇了摇头。 方才宗越要给千花语请脉,被邢冥拦了下来,千花语也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宗越留意多打量了千花语一趟,总觉得千花语哪里有异,但又说不精准,正琢磨这事呢。 云鸾见这几个孩子眼神交流,轻笑,倒是替他们问了宗越:“越儿是有心事?” 宗越闻声,知道自己走神引起了注意,想着师娘和师父也在都这,莫不如一问:“没什么,只是方才要给师父诊脉,师父似乎神色有异....” 宗越话还没说完,就听邢冥咳了一声,这话也就止住了,这下别说是顾卿烟他们几个,就是顾宁和云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对了,你们不是十五要到清泉山庄吗,东西可都备好了?”邢冥生硬的扭转了话题。 胥少霖早已经是打点妥帖,也就等过两日出发就行,倒是宗越想起另外一事,就此说了。 “我就不与你们一道去了,今儿我让南柯出发去接依依了,也没个几日就到,咱们春祭出发前我想带着依依闭关。” 宗越知道教习医理用药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这一路前行,依依他势必不会带在身边,但中间耽误的这些时日也不能叫依依白费了,故而想出一辙,先带依依熟识些基础的,等他们走后依依也能练习应对常规的小病小痛,分分药材什么的,也好保了自身。 知他有这个意思,胥少霖、百里墨和顾卿烟也不会说什么。 云鸾想到宗越在京中家人,问宗越:“如此也不打算回去瞧瞧了?” 宗越道:“写了书信回去,家中有信回来,说今年帝君有意出巡,只是时日未定,朝中都候着命,也不便让我回去。” 云鸾点了点头,也罢,虽说牵挂思念也苦,但也总比时刻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好些,至少知道彼此都安全且能长期安全。 说了会儿话,一众人用了晚膳,这几个小辈们才行礼离去,千花语是打那会儿子走后就没露面,顾卿烟在席间问了一句,被邢冥找了理由搪塞了过去。 等这几个孩子都走了,顾宁和云鸾相视一眼,拦着邢冥问他:“花语可是有身体不适的症状,不想叫这几个孩子担心。” 邢冥见这走也走不了,坐下倒了杯茶,大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倒不是不适。” 说了半句,又止住了话语,拧着眉摇头,也不知怎么开这个口。把旁边顾宁看得着急,这种大喘气,真真让人悬心。 “好与歹,与那几个孩子不好说,难道与我们还不好说?你且说了,有什么我们倒还能一起想法子解决。” 云鸾也在一旁附和:“你若不说,我便亲自去问花语,她藏不住事,总能说的。” “别。”邢冥拦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的云鸾,“她下午那阵不舒服,已经歇下了,我去瞧过,还没醒呢。”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了?”顾宁说道。 邢冥长叹一声,再抬头,这脸上一半是喜色,一半是无法形容的面色,低声说道:“她...没别的事,只是....是....有身孕了。” 这一句话说完,周遭一片寂静,就连说这话的本人,也仿佛被点了穴,还是坐在那处,不动弹。 第一百零二章 城中暗桩 胥少霖几人到茶寮的时候,原先这三人也恰恰说道要在城中找人一事,顾卿烟余光瞧见了胥少霖,站起身来,先迎了过去。 “大哥。”顾卿烟也是坐的时间长了点,叫了声大哥,活动活动胳膊和腰。 胥少霖往那边看了一眼,问顾卿烟:“怎么回事?” 顾卿烟回看了一眼,又转头向胥少霖,将齐公子找他们一事复述了一遍:“如今只说人已在城内,却具体是谁,无从知晓...” 顾卿烟这边话还没说完,西决就被百里墨先喊了过去,走到百里墨跟前,听百里墨吩咐道:“你送齐公子先回斜阳城,到了之后吩咐暗桩晚间我们进城前找到我们要的人,盯上,等四姑娘命令。” “是。”西决回道,然后和齐公子说了几句话,又和胥少霖到了招呼,带着人快马加鞭先走了。 等人走了,胥少霖方进茶寮也做歇歇脚,问起顾卿烟北溟呢,顾卿烟道:“让他先去探路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胥少霖“嗯”了一声,看了看天时,又和百里墨问了他就方才的事情如何打算,百里墨回:“今儿晚间咱们到城里倒是不难,只是有这事,只怕得明天再去山庄了。” “嗯,即便没这事,我倒也要和你们说且等明日再往山庄去。” “大哥如何说?” 胥少霖握着水杯道:“那天你不是让枫溪来回话,说裕王在城里吗?” “大哥要先会会他?”顾卿烟问。 胥少霖摇头:“我总得给他的眼线一个回报的时间,对了,枫溪来回话可还跟你说过什么?” 听罢这话,顾卿烟知道胥少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也不多隐瞒:“我已让幽灵卫在石门排查。” “枫溪自己保命没问题吧?”胥少霖问。 顾卿烟虽不知怎么会这样问,但依旧答:“枫溪当年也是拔尖的,如今也是裕王身边暗卫之首,保命应该没问题。” “嗯,进城后我会去探查一番,已经派出去的暗卫只有你能联系得到,我想你需要私下见枫溪一面。” “好,我去安排。” 顾卿烟没有多问,胥少霖行事总比他们快一步,顾卿烟习以为常,而且若真有什么事,胥少霖也定会和他们说清楚,现在不说,或许是时机没到。 北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回到了顾卿烟身边,见顾卿烟身边有了人,胥少霖这才叫来东篱:“带着素心和这些东西,你们直接去清泉山庄,就说我们今日到的太晚,便不去叨扰,明日早晨再过去。” “素心。”顾卿烟也对素心说,“你随东篱去吧,若谁问你,皆不许提茶寮一事。” “素心明白。” 说罢,这二人也重新点了行囊,先行离去。略坐了坐,胥少霖、百里墨、顾卿烟和北溟四人也上了马,一路风尘而去。 这一行人刚走,小伙计念叨着:“今也不知怎么了,这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的。” 这一念叨完,回头又想:管他呢,人多了,我也能多赚几个钱。 一想,顿觉心里美了,又掂了掂口袋里的铜钱,极为满意,乐乐呵呵的又去煮茶去了。 赶在下午,西决把齐公子送回了客栈,从客栈后巷出来,隐没进人群,不多时,走到一个卖蒸糕的小摊前:“来块蒸糕。” 在接蒸糕的时候,让小贩看见了自己手中的令牌:“三公子。” 那小贩是雨花楼在斜阳城的暗桩之一,如今见西决亮出令牌,知道是有事了,待西决走后不久,收了摊,往前去,穿过一个小巷拐角,回了巷子后头的家里,进了院中先放下担子,往屋里走去,果见西决在里面。 “三公子有何吩咐?” “谷主、三爷和四姑娘这两日会在清泉山庄,我来查一个人。” “公子请说。” “我先问你,如今斜阳城中情势如何?” “回公子,过了初三,就有不少剑客往城中来,江湖上叫得上名的这是名单,另一份名单已经传回楼里了。”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份名单递给西决,这份名单西决在雨花楼已经见过,大略扫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这几日也陆陆续续往这来凑热闹了,冲的都是要和清泉山庄下挑战书一事。” “明面上不曾听说。”西决道。 小贩摆摆手:“这都是这些人自己先在下面盘算着的,清泉山庄何时应承过,原先有几个帖子递上去了的,还没进山庄门,便被山庄弟子拦回来了。” 西决一笑:“也是,连弟子都且打不过的,也请不动少庄主、庄主出手了。” “所以这么一来,私下倒是都斗开了,白日里暗地里就不少,夜里一两日便有一胜负生死。” “那如此也方便找人了,吩咐各暗桩,酉时之前找到一个手拿青剑不久之前赢过竹林白鹤的人。” “是。”对于这少得可怜的要求,暗桩倒也没什么质疑的,毕竟比这样还少的条件的他们也经历过。 西决既是定的酉时之前,那说明谷主他们酉时之前便会进城,此事耽误不得,暗桩领了命出门了,西决也不是干坐着,也出去一道找人去了。 第二波到的是东篱和素心,二人从城外小路直上山庄,倒比预计的时间要早那么一些,山庄门口原本只是门童在守,如今倒是多了几个弟子来回巡视。 瞧见东篱,断定此人会武功,以为又是个来宣战的,门前两弟子互看一眼,手就要去拿剑,东篱见状,先拱手说明身份和来意。 那二人不信,偏得门口门童也没见过东篱几次,也不认得,东篱只好取出自己的令牌,正式的说道:“二位,这是我的令牌,劳烦携令牌通传一声。” 两弟子见状,又见令牌上写着桃花涧,其中一人忙进了山庄。 寒岩接到通报,让阴叔往前头接人去。不多时东篱便见阴叔出来,自己迎上去:“阴叔。” 阴叔一脸抱歉,说道:“这几个孩子一直在后山,不曾见过公子,还望见谅。” “阴叔哪里的话。”东篱谦逊说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阴叔带着东篱往里走,一路上便听东篱说道:“几位爷和四姑娘路上遇到了个故友,多聊了几句,耽误了些时辰,便命我等前来告知明日一早才会到山庄了。” 阴叔听了,引着东篱见了寒岩,将原话又说了一遍,寒岩便让阴叔去安排东篱和素心先住下了。 阴叔走后不久,寒岩在屋里没事便往后山去,见众师兄弟尚在练功,却不见大师兄临瑞,于是问道:“临瑞师兄呢?” 有知情的师弟过来,回:“大师兄带着几个师兄弟往城里去了。” 寒岩点点头,想来让去查的那些剑客身份有了着落,既是没直接告诉他,临瑞应该有自己的方法解决。 想罢,寒岩没有二话,拔出腰间的剑,势要与师兄弟们一番切磋,众人见状,来了兴致,都围上了擂台,一对一对阵起来。 素心不出意外的被先安排到了苏探雪院中,苏探雪听闻素心来了,原以为顾卿烟也到了,只是在听完素心说的之后,也只好点点头。 “姑娘再等等,明日一早,我家主子准是到的,到那时便是和姑娘做伴了。” 素心担心苏探雪失落,出言安慰,苏探雪与她说了几句话,便也回屋了,留下果儿帮着素心整理东西。 果儿见自己小姐回屋关上了门,和素心说起话来:“我家小姐就这样,回山庄后也不大怎么出门。” 素心轻轻叹一句,他们两的这两主子,一个不大出门,一个总是出门,也不知是谁好谁不好了。 “说白了也是山庄里没个能与小姐说说交心话的。”果儿带着素心在橱柜前放衣物,“都是这一两日打理过的,放心用着。” 素心道:“辛苦费心了。” 果儿摆摆手:“四姑娘也不是第一回来山庄,打理打理都是没什么的,只是头回住这院子里,我家小姐多上几分心罢了。” 素心笑笑,没说什么,手里头归置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果儿见着,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功夫这又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两个瓶插花,素心见状,上前帮着拿过一个来。 “方才去回禀了小姐,说让带两瓶花过来做装点,点缀些好看。”一边说着二人一边找了地方,把花瓶放上。 素心见果儿也不急着回苏探雪那,便问她要不要坐下聊聊天,果儿说到底也是个小姑娘,平日里伺候主子说话虽不说有生疏,但也不是什么都能说,毕竟主仆有别,这会儿子得了空,能聊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也就答应了。 苏探雪在屋里看书,也没想着要果儿伺候左右,倒是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事,开了门也不叫上什么人跟着,往外走去,直到西角门处,左右顾盼,见无人,这才学着猫轻轻叫唤了两声,话音落,楚恒出现在院墙外树梢上,苏探雪抬眼便瞧见了。 “姑娘有何吩咐?” “明日卿烟他们就要到了,你自己可得小心着些。” 苏探雪提醒他,楚恒自是明白,寒岩虽然现在对于他的存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正是最尴尬的处境,他现身不是,想要隐匿又怕万一苏探雪或者司徒浩阳任何一方真有个什么事,他如何交代。 “多谢姑娘,属下自会小心。”也只得先应承着。 “那个...他还会来吗?”苏探雪袖中的双手紧握,低声细语问楚恒,双眼只看着地上这几日冒出的青苔,问完后不自觉的抿了抿嘴。 楚恒也是亏得自己是个练武的,耳力在训练中练的不算差,不然这如蚊蝇般的声音只怕听不全乎。 只是听全了似乎也没什么用,这是一个他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脑子里寻思着等回报消息的时候看看能不能问上一问吧。 苏探雪见楚恒没有回答,也知这事楚恒估计不好说,谢过楚恒后,自己又快速回到了屋里。 第一百零三章 到斜阳城 顾卿烟这几人路上再无他事,扬鞭策马径直就往斜阳城来,到了城门口,与来接应的暗桩对应了城中消息。 北溟与顾卿烟几人回道:“三爷,西决已在城中找到了目标。” 百里墨点头,看向一旁的顾卿烟,顾卿烟回以他一个眼神,从袖中拿出一枚做的精巧的戒指,那是他们特有的顾卿烟召见已出石门的暗卫的信物。 将戒指抛给北溟,又看向胥少霖,先问他:“大哥是要直接去找裕王还是……?” “我直接去吧。”胥少霖道。 北溟会意,说:“暗桩回报裕王还是暂住府衙院内。” 胥少霖点头,斜阳城、云墨城虽说都是裕王封地内城池,但裕王的府苑却是这两城之外的洛城。 顾卿烟见此,也不多说,这才转向北溟:“去找枫溪,今日亥时两刻角巷等候。” 北溟退下,便只余下胥少霖、百里墨、顾卿烟三人。 胥少霖看向二人说道:“你们且去办齐公子的事,我直接去见裕王。” 说完便骑马进了城,顾卿烟和百里墨相看一眼,听得百里墨道:“我随你去迎来客栈,再一道与西决汇合,不过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顾卿烟点头,百里墨还有别的事要去查,况且不过一个剑客,用不着这么些人动手。 “嗯,那会儿北溟也能回来了。” 二人一并入城,直奔迎来客栈,还别说,这临近十五,城中街道的灯笼是早早就挂起,客栈门口来往车马人流一拨又一拨,张罗的小二这一天下来也不知得吆喝多少话,想偷个闲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转身迎客,又转身送客。 “诶,客官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您里边请~” 顾卿烟刚下马,就有人过来帮着牵马,紧接着就被迎进了客栈里。这一连串动作下来,顾卿烟是一脸的懵。 回头看看中间隔了三五个人的百里墨,自己稍稍往边靠了靠,等百里墨来到身旁。 “哟,不知二位是一起的,对不住,对不住。” 那跑堂小二热情的笑着为把两人分开而陪着不是。 百里墨摆摆手,直说着没事,又怕小二再热情了,干脆了当的说:“我们不住店,就是来找人的。” “不知这位爷要找谁?”这小二到是热情不减,只是问话中稍微带了些试探的意思。 毕竟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人那是什么类型都有,都得小心着些。 顾卿烟看着这身边人来人往,下意识的往百里墨身边又靠了靠,百里墨手一揽,将顾卿烟护在身后。 找人他们好找,不过眼下得先把这热情的小二打发走。 “诶呀!”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叫,紧接着就见一个刚进店的客人一个琅跄往前去,擦过小二身边,被小二一把接住,百里墨趁着这空隙,握着顾卿烟手腕就往后头客房那去。 小二这边把客人扶稳站好,一转头,这才发现方才他带着的两人不见了,也来不及细想,继续接待别的客人去了。 这是巧合吗?不太是,在场的有人眼尖,倒把这事看了有三四成明白。 “大师兄,怎么了?”说话的青衣男子拿着剑刚付完饭钱正要往外走,见走在自己前头的大师兄临瑞停住了脚步往一个角落看。 他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可那边除了正常的客人也再无异常。 “没事。”临瑞说着,带着师弟们离开了客栈。 走出客栈,眼光忍不住往身后斜上方瞥了一眼,方才那人本来走的好好的,这一跌倒,不偏不倚朝着小二去,表面上看似好像真是被什么不小心绊倒了,可紧接着被小二缠着的两人就不见了,很难说这一系列动作和他们没关系。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那两人有什么动作,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暗器过来时候的感觉。 这么想来,临瑞忽然觉得那个男子他尚能看清面容,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而那女子,低着头,半藏在男子身后,他看不清模样…… “对了,这几日城中那青剑剑客查到了?”临瑞回过神来问。 师弟答:“是,此人在江湖中略有些名声,再加上这几日出手了几次,不难找到。” “我记得他最有名的一战,是和竹林白鹤,鏖战两天一夜,实难分出胜负。” “可不,听说最后还是因为白鹤年少气盛想要快攻,一时露出了破绽,让他找了机会,胜了这一场比试。” 师弟们一言一语的议论着,临瑞则轻轻一笑,就是这个人,这几日功夫成了城内大势,少不得有人开始把青剑和清泉山庄什么时候比试一番私下议论。 临瑞虽说明白寒岩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但人都一步步挑衅了,也该是施压的时候了。 “人在哪?”临瑞问。 “咱们的人来报,他今晚闭市之后会在南街应战。” “和什么人?” “自称曾受恩于白鹤的人。” “想替白鹤报仇?” “口传是,还说了若成功愿拜齐公子为师,为白鹤尽孝道。” “呵,倒是个情义人。” 几人说着话,渐渐走入人群中。 百里墨和顾卿烟顺利找到了齐公子的房间,百里墨上前,轻叩三声,一顿,又叩两声。 听见里头有咳嗽声,然后感觉的一个身影挪步往门边来,垂着头,打开了门。 扶着门框的手似乎用上了全身一半以上的力气,一手请了百里墨和顾卿烟进屋,一手顺势抚着胸口。 就在这不久之前,齐公子刚咳了一口血出来,虽无多少,但像是把脸上血色也带走了一般。 “没事吧?”百里墨半扶着齐公子坐下问。 这和早上见到的那个人衰了不止一分两分。 齐公子缓了缓,示意百里墨、顾卿烟自己倒茶,一会儿才言语:“不碍事,不过是方才赶回来急了些,想着躺一会儿的。” 百里墨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清心丸,服一粒好些。” 齐公子未接,只是含笑谢过,顾卿烟道:“放心吧,只要不是我给的,死不了人。” 齐公子笑道:“我倒情愿四姑娘善心,给我一粒,免了我的苟延残喘。” “不急,我大可如你所愿,反正你给的银子,买一粒毒,也够。” 顾卿烟对于这个举手之劳倒是没有推脱的意思。 齐公子指了指一旁,床头悬挂着一把剑。 顾卿烟先只是略看一眼,便见剑鞘做的精致,月白之色,云鹤盘旋,竹叶刻纹,描了青绿,远看竟像是真的。 百里墨取下了剑,剑柄触手生凉,有些稀罕,顾卿烟见百里墨眼神有变,也不忍有了几分兴趣。 在齐公子眼神示意下,百里墨拔出了剑,那剑鞘本就做的比常规剑鞘窄而薄,这下一瞧剑身,顾卿烟也不得不叹这是一把好剑,是在清泉山庄也不曾见过的。 那剑极薄,真如竹叶一般,剑脊如银针,剑面光亮,一尘不染,剑刃锋利,顾卿烟似乎已经感受到当染上血,这该是一幅让人眼直的画面。 百里墨收了剑,转交给顾卿烟,齐公子说:“此剑本是鹤儿自如我师门那日一眼就看上的。刃是他开的,那上头的竹叶是他镌刻的……” 说到这,齐公子上前抚摸着顾卿烟面前的剑,眼神慈爱,就像看见了爱徒。 “此剑如今交予四姑娘,有劳四姑娘安抚亡灵。” 说罢就要一拜,顾卿烟忙拿过剑,借着这力带起了已俯下身子的齐公子。 世间情义,有时候不过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看出真假。 顾卿烟在齐公子尚未抬头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头,在他抬头那一瞬间,拿着剑拂袖而去。 百里墨还是让齐公子服下了清心丸:“她的消息最早也要后半夜才来。” “有劳了。” 百里墨从客栈出来,顾卿烟就站在拐角处。 “想什么?”百里墨问她。 顾卿烟摇摇头:“没什么可想的,可惜了这把剑,从今后,没了主人。” “它尚有价值,即便是最后的价值。” “我会让北溟动手。” “噢?” “你知道,我用不惯剑。” “先去找西决。” “嗯。” 夜幕降临,灯节还有一日,今日照常闭市,摊贩开始收摊,不久后,闭市的声音就会传来。 最后一波人流里,百里墨、顾卿烟、西决、北溟,四人见了面,互换了位置。 西决提醒顾卿烟:“四姑娘,还有人盯着青剑。是清泉山庄临瑞。” 顾卿烟点点头,确认青剑现在已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百里墨和西决便离开了。 把剑交给了北溟,顾卿烟问:“枫溪那都妥了?” “是。” “清泉山庄的人我去引开,青剑交给你了。” “是。” 清泉山庄能知道的消息西决自然也能打探出来,北溟决定等应战之后,看了结果再动手。 闭市后的街道瞬间宁静,只有街边铺子还有微微亮光,顾卿烟后知后觉又一次错过了斜阳城的晚霞,所幸现在没事,抬头看了看星空,寻一地儿,先赏会儿夜景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裕王夜谈 顾卿烟惬意赏夜景这会儿,正有人坐立难安。 府衙后院屋里,一个亲王似大佛一般正坐主位,一个江湖谷主也是如菩萨一样毫无波澜的坐在左下椅子上。 两人除了寒暄些家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别的就剩一个太守薛缇大人作陪,也插不上话,也没说可以退下,坐在两人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人!参见王爷!” 一个衙役跑了过来,给裕王请了安,朝着薛缇说道前些日子案子的事有了进展,借着这个由头,薛缇向裕王大致禀明情况,行礼告退。 这刚一出屋子,薛缇问:“什么进展?” 衙役说道:“是钱大人来问这几日因江湖比试的那些尸首要如何处理?” 薛缇没直接回答,问了句:“钱大人在哪?” “在您书房。” 说罢二人径直往那边去了。 钱大人全名钱一周,原来和薛缇就是同窗好友,如今又一处府衙当值,钱一周做事周到仔细,内里没少帮薛缇打理大小事务。 “你可回禀了裕王?王爷怎么说?”钱一周见薛缇回来,问他。 薛缇示意钱一周也坐下,说:“‘此事既无人报案,也无人申冤,都是默许了生死状的,况且江湖人来去无踪,你我上哪找凶手’,这是原话。” “尸体敛了放义庄倒没什么,只是如此下去,城中若是人心惶惶,如何是好?总不能再往上报。” 薛缇摇头,南宛各亲王虽说有分管封地,可这区域内官员却又由朝廷统一任命管理,日常事务上报亲王即可,若亲王处理不了或有异议的地方官员有权继续上报处理。 “所以这不弄了尊能管的菩萨来。”薛缇道。 “谁?清泉山庄少庄主?”钱一周问,毕竟斜阳城有一清泉山庄,要说起江湖势力,也只能是他们。 薛缇摆摆手,钱一周再一琢磨,忽然明了:“桃花涧?” “嗯。” 钱一周听罢,暗自思忖,道:“也是,清泉山庄毕竟是纯江湖势力,不似……” 后半句没说出口,先站了起来,合上窗前,还不忘四下看看,确认隔墙无耳,这才压低声音:“今晚且当无人来过府衙,裕王也未曾下榻。” 薛缇点头,应了好,两人合计完那些尸身如何处理,便各自回房了。 再说胥少霖和裕王这里,见薛缇自主退下,胥少霖方问裕王:“王爷何不一开始就让薛大人退下,瞧给人弄的多坐立难安?” 裕王挡了挡衣袖:“这样他的嘴才闭的严实。本王没想瞒他什么事,是他自己有事听不了的。” “那不知王爷有何指教了?” “行了行了,你都能大晚上直接走大门来找本王,本王也不跟你讲虚的了。”裕王看着胥少霖直直看着他要把人看穿的眼神,不耐的挥挥手。 要说胥少霖也是很没有顾虑,不久前来找裕王走的是府衙正门,一说来见裕王,把门口小厮吓一哆嗦,溜烟儿跑来禀报。 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这坐下了。 “王爷这么说抬举了,都能准确无误的知道我们十五会到斜阳城,只怕我们也没什么瞒过王爷的。” 既然不整虚的,胥少霖也不拐弯抹角。 裕王就知道胥少霖一来这必然是第一问,也想好了说辞:“要知道也不难,桃花涧不露口风不代表其他地儿不露口风。” “要是让小丫头知道王爷此举,只怕为难的是王爷。”胥少霖用着正常的语调说着正常的话,可眼中笑意缺少了几分。 裕王道:“事出有因,也只有这次。” 胥少霖明白什么意思,不在这问题上深究下去,顺着裕王的话问:“王爷怎么说?” “年前一次上朝,好端端的有人提起了官商,顺势说下去说起了你这一两年逐渐减少的生意来往。” 裕王说到这,停了停看向胥少霖。 胥少霖轻笑:“怎么,有人缓过神来了?这也不是数月半把年的事。还说什么了?” “明面上也说不了什么,也只提了少一个便补一个。”裕王道。 “少一个补一个?呵,不知哪位王爷补上?” 胥少霖这条线的官商一直以来都算在裕王的名下,这几年他逐渐撤离,裕王是知道的,虽说没有特别着急找一合适的官商接替上,但私下也在找着。 毕竟这里头涉足的,不单单是金钱的利益,王族权利亦在其中。 “你怀疑有人要开始了?” “王爷自己不也怀疑吗?否则也不用明里已经回了王府,暗里却在这和我谈话。” “你还是一直如此。”事先调查好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胥少霖从来不会空手套白狼。 胥少霖微笑着,手边的茶水从滚烫到现在适口,手指试了试杯壁的温度,这才抿了一口。 “内斗的事,我管不了,王爷继续往下说吧。” 裕王轻叹一口气:“这不过是引子,下朝后君上在御书房单独见了十二,禀退了左右,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顿了顿,看向胥少霖,继续道,“第二天徐公公就拿着圣旨和帝姬印鉴带着人出宫了……” 正喝第二口茶的胥少霖听到这,端着茶,抬起了头看向裕王,见他再次点了点头,胥少霖眼睛一眯。 “说话内容一点都没打听到?” “只有几个词,提到了姑姑,烟儿,身份为从王籍除名。” 胥少霖放下茶杯,说道:“十二?怡郡王?” 裕王点头:“十二和老五是一母所生,当年十二尚且年幼,老五又是因病没的,所以身份和待遇未动,只是一直留在都中,不让出来。” “如今羽翼渐丰?那这可就是你们的失策了。” 胥少霖脑子里正在考虑两件事,若是这回宫中的情况只是内斗而波及他们,他大可给裕王找些法子,让他们自己玩去。 若是他们还知道点别的什么,只怕在有些事情上就不得不胥少霖或者桃花涧中任意一人亲自动手了。 裕王现在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回来前还探了帝君口风,虽说没个十足十把握,但好在现在帝君考虑到桃花涧还有用处,也不会干预太多。 “十二比起老五,还没那个计谋算计的本事,如今也在暗查。” “桃花涧密令一事,除了我们,宫中还有谁知道?”胥少霖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裕王斩钉截铁的说:“君上和我,再无旁人知晓。” “那日徐公公来,王爷可知带了多少人?” “如何问起这个?” “如果这是宫中内斗,桃花涧会是王爷所有行事的突破口,成亦可桃花涧,败亦可桃花涧。” 桃花涧在裕王封地管辖范围内,要民心有民心,要势力有势力,还有个云鸾长帝姬之女。 要是让人用裕王和桃花涧频繁往来的把柄,再加上市井流言一番渲染,若还有人总在君王侧煽风点火。 裕王勾结江湖势力,自立门户倒也不是不可以,而这一怀疑一旦形成,黑白是非就容易混淆了。 那刚刚证明澄清的天机令一事,好容易吃下的定心丸只怕也没什么效果。 盯裕王不能名正言顺,但盯一个江湖势力,还是能有些说头的。 眼神交流间,这两人都明白了这一层意思。只是裕王当时并未让人留意,如果真和他们猜测预想的差不多,那现在…… “不会有事吧?”裕王试探的问。 胥少霖沉了沉眼眸:“我会处理。你和烟儿恐怕要提前见面了。” “嗯,见完她本王尽快回王府。” “她今夜有事,凌晨我让她来。” 说起这有事,裕王想起要和胥少霖商量的第二件事来。 “还有一事。” “如今城内比试的事?” “嗯,本王若要让清泉山庄出手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丫头肯定要不待见,所以……” “我知道了。” “你要怎么处理?” “比试我拦不了,但不会让薛大人义庄停满就成。” 可不是拦不了么,他们自己都还在这个漩涡里面,只是要处理这些后事,大不了出动暗桩就行。 要说的事已经差不多,时辰也不早了,胥少霖离开了府衙,让附近暗桩给顾卿烟带了话,回头找百里墨去了。 此时的南街寂静的连风都不曾经过,只有不起眼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等待的身影。 不多时,他的眼前出现另一个人,这人比他多出半个头,戴着斗篷更看不清脸,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月光一晃,青光乍现。 在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两拨人前后不一的看着这一个方向,听不见他们是否说话,只能看见两人一招一式,来回的身影。 “师兄,我感觉有人……”话还没说完,临瑞就捂上师弟的嘴。 他们刚到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人快他们一步在这附近,可人影一闪,便不知藏去了哪里。 只有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没走远。 顾卿烟掐着时间过来的,料定临瑞他们的目标也是青剑,若是直接挑衅他们怕是不容易把人引开,于是给不远处的北溟打手势。 示意他一会儿把青剑引到路上就截下,其他的交给自己就好。 北溟点头回应,这一群各怀心思的人猫了一会儿,便见前头已经一人倒下,青剑还站立着。 那个有情义的人终究还是徒劳一场,搭了姓名,去找恩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白鹤仇报 说时迟那时快,顾卿烟才不给青剑多喘息一口的机会,袖中飞剑朝人左耳而去,刻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再腾空跃起,自动暴露身影,青剑见有人挑衅,方才打斗快感尚在,不及多想追了上去。 临瑞等人随后而去,蹭蹭蹭,霎时间南街上空忽然多出几道人影。 顾卿烟将青剑引到街面,北溟忽然而出,半路干扰青剑视觉,在临瑞等人跟上之前截下了人。 临瑞只见前面顾卿烟身影,不多疑跟了上去,就这么跟丢了青剑。 北溟在横跨街面的木桥停下,俯视已经追过来的青剑。 “阁下什么人?”青剑对于今晚忽然多出的挑战既兴奋又有隐隐的不安。 北溟不回答,从剑鞘拔出了剑,这剑青剑认识,看了看剑,又瞧了瞧人,冷笑一下,又是一个要为白鹤寻仇的吗?看来杀白鹤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既是如此,青剑也不再多话,重新握好了剑,月光下和北溟来了一场对决。 顾卿烟只是要引开临瑞,让他们不去打扰北溟,所以也不出手,就溜着人玩儿。 临瑞察觉到她的意图,加快速度拦在了顾卿烟面前。 借着微弱的光线,这才瞧清楚竟是个女子。而且身形和这周身气场,似乎与客栈里那女子相似。 “什么人?”临瑞问。 顾卿烟笑笑,前有临瑞,后有临瑞的两个师弟,又不能动手,只能回答:“一个闲人。” “在下似乎在迎来客栈见过姑娘,没猜错的话姑娘放了一枚暗器。”临瑞也只是猜测的问。 顾卿烟笑笑,这还真是她没注意到:“噢?伤到这位公子或者公子的人了吗?” “那倒没有。” “那既然如此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呢?”顾卿烟指的是把她拦下这事。 临瑞好歹也是一正人君子,被顾卿烟这质问又带着点挑衅过的语气一说,总感觉哪里不对。 张了张口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方才看见一人影鬼祟,便跟了上来,不知道是姑娘。” 说完又反问:“只是这晚上,姑娘一个人在做什么?” 顾卿烟轻笑:“我呀,闲来无事看看夜色。” “夜深露重,姑娘一人不大安全,还是早些回住处歇息。”临瑞还有事,不想与顾卿烟再浪费时间,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顾卿烟一努嘴,好歹也是拖了快两刻钟,以北溟的速度应该是解决了。 果不其然,在临瑞被顾卿烟缠住的这段时间里,北溟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青剑,白鹤的剑上滴着血,顺着剑面在剑锋汇成血珠,一滴,一滴,不紧不慢的滴在地面。 青剑是睁着眼睛的,胸前被划开一道伤痕,从胸口一直到腹部,手上还紧握着自己的剑,手臂暴起的青筋还没下去。 北溟拎起一角,拎着人就回起始的小巷子去,暗桩已经等待,把人一扔,北溟回预先说好的地点等顾卿烟去了。 临瑞他们找到街上时,这里早已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连一丝一毫的血腥味都没有,就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北溟和顾卿烟前后到了汇合点,二人相视一笑,拿着剑先去了迎来客栈。 齐公子开门,见顾卿烟来还剑,取过剑来,拔出剑鞘,血迹还在。 “多谢四姑娘!” 顾卿烟扶起又要跪下谢礼的齐公子,说道:“别,我怕折寿,您这身子骨还是留着送这把剑和白鹤安葬吧。” 说完离去,去找枫溪去了。 枫溪如约在角巷等候,顾卿烟不多时便来到。 “参见主子。” “没人发现吧?” “主子放心。” 而后枫溪将裕王和胥少霖谈话内容简明扼要的告诉了顾卿烟,顾卿烟点头以示知道。 “如今各处暗卫情况如何?”顾卿烟问。 枫溪此番跟着裕王回宫,照例各处暗卫首领也会在这种时候相互碰头,将各自情况都通报到枫溪处,毕竟枫溪是最快能接触到顾卿烟的人。 枫溪道:“都中的暗卫依旧正常分布在宫城外,几个王爷身边的除了属下和晋王身边的,其他几个都未被任为近身暗卫。” 如今都中除裕王、晋王等五个亲王,还有六个郡王,郡王不分配暗卫,五个亲王会各有相应暗卫在身边。 顾卿烟道:“也好,裕王不用说,晋王一直中立且先留着,至于其他人,让他们慢慢往外撤。” 枫溪不觉明历,稍有些疑惑,毕竟让人慢慢往外撤,有可能会引起注意:“主子,这是...” “无妨,他们既不是什么重要位置,想法子脱身还不容易吗,不过不用完全出府。”顾卿烟道。 如果他们又要一轮内斗,只怕最先开刀的就是各府中的桃花涧暗卫,若这些人多接近他们的中心一份,危险就更深一份。 “是。” “往后你在裕王身边,也多留意着朝中的事,把你能知道的消息往雨花楼送。注意掩护好自己。” “是。” 以往顾卿烟从不曾对他们下达这样的指令,这回看样子确实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枫溪暂别了顾卿烟,趁着夜色又回到了府衙内。 “出来吧。”北溟和顾卿烟离开角巷,这才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说。 一个暗桩闪现:“参加四姑娘,公子。谷主有话带到。” “说。” “谷主已和裕王爷商定,让四姑娘今凌晨见裕王。” “知道了。”顾卿烟看了看时辰,定下了寅时五刻让暗桩传信去了。 北溟默算了时辰,还有些时候可以让顾卿烟休息休息,而且转脸一看顾卿烟已经默默打了个哈欠,看样子也是有些疲倦了。 北溟温柔一笑:“主子,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顾卿烟点点头,有事的时候还行,这一下也没什么事了,她也有点困了。 和北溟一道回了胥少霖他们早已先定下的客房,三两下洗漱完,和衣而睡。 这一夜,经历过前半夜的暗流,后半夜显得格外的安静,星空和月光悄无声息的先暗了下来,似乎在为了下一个黑夜蓄力,毕竟那一夜,将是无眠。 要与灯火一起,照亮这南宛的大地。 顾卿烟翻了翻身,缓缓睁开了眼睛,果然,有事的时候睡个觉总是不踏实。 习惯性的喊了一句:“北溟。” 北溟应声而答:“主子。” 门外的声音总是会在顾卿烟喊他的时候不带一点延迟的答应,刚醒过来时候的烦躁也被这一声安抚。 顾卿烟活动着不太舒服的脖子,打开了门,北溟就站在门前,他的房间原本就在顾卿烟隔壁,在顾卿烟醒来之前他就醒了,然后自然而然的收拾好就在顾卿烟门前等候。 瞧见顾卿烟拧着眉双手敲打着脖颈,北溟关心道:“主子不舒服吗?” 顾卿烟不大认床北溟知道,当初睡石板草垫也没有什么,所以也不至于睡得不舒服。 “没事,也就是刚起来暂时难受罢了。”顾卿烟给自己捶了捶,又舒展了身子,这才往外头走去。 这会儿的夜色不曾比睡前淡几分,倒是街边店铺的后院渐渐亮起了灯火,窸窸窣窣也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顾卿烟下楼前回头看了看暂时没有动静的两间屋子,没说什么,往楼下去了。 府衙后门裕王派人去打过招呼,所以顾卿烟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进去了,进了门是枫溪前来引路,二人只当正常寒暄一句,便往裕王那去。 “参见王爷。”顾卿烟想着左右是在府衙,该行的礼她也不怠慢。 裕王瞧她这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想轻笑,又在对上她双眸时生生憋了回去:“免了,你先坐下吧。” 顾卿烟真是觉得早起了脑袋有些难受,所以就算困意去了,还是显得没什么精神。 裕王着人备了米糕,这会子儿正冒着热乎气儿,端了上来裕王便让往顾卿烟面前放:“没休息好?” 顾卿烟一笑:“知道了王爷和大哥说的事,我能睡好?” “噢?果真少霖会跟你说也不用本王再重复一遍了。” “嗯。”顾卿烟也不客气,拈起一块米糕吹了吹就往嘴里先送一块。 裕王笑笑,顾卿烟再怎么说,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些孩子气,他该感谢胥少霖他们,一直保护着顾卿烟这一份纯真。 不自觉的看着她吃,裕王好像也暂时放下了缠绕在他心间的王权纷扰:“好吃吗?” 顾卿烟忙着先吃,也没在意裕王放柔和了的语调:“还不错,总不会是你随行的厨子吧?” 裕王摇摇头,见顾卿烟抬眼一双清眸疑惑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是傍晚那会儿枫溪在这城中买的。果真,还是他们懂你的口味。” 这话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却偏偏像是提醒了顾卿烟,虽然手中动作没有停止,眼里已经换了不一样的神色了。 裕王没注意,心里也没多想,只琢磨着自己怎么就连顾卿烟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呢,好歹那也是他的一个妹妹啊。 第二块米糕咽下,顾卿烟感到有些噎,端起手边的茶杯就要一饮而尽。 谁想到一杯热茶,刚碰到嘴就把顾卿烟给烫着了,当即也没顾什么形象,差点把杯子甩了出去。 裕王这一回神就看见眼前情形,忙问:“烟儿,没事吧?” 顾卿烟摆摆手:“没事没事,没注意,把自己烫着了。” 说话间伺候的人也已经换了茶过来,裕王伸手替顾卿烟试了试温度,不算烫了这才先让顾卿烟喝了一口,缓了缓嘴里的不适。 第一百零六章 消息互换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顾卿烟也收回了涣散的心,正要和裕王说起正事,倒先听裕王开了口:“对了,你的令牌呢?” 顾卿烟挑了挑眉,顺其自然的答:“北溟那呢,怎么了?” “没事,怎么不自己放在身上?”裕王略微皱眉。 顾卿烟道:“我再有什么事,总会让北溟代我处理,放他那比放我自己身上方便。比起这个我倒想知道我小时候见过那个人吗?” “谁?你说十二?” 顾卿烟点头,那会儿听枫溪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她就开始回忆,愣想了会儿没在记忆里发现自己和这个怡君王曾经有过什么交集。 裕王轻叹:“没有,你离宫之前他还被养在乳母身边,年岁比你小一些。” 听着这话,顾卿烟一手杵在扶手上,将身子部分重量凭这一手支撑着,若有似无的整理起自己的裙面,杏色交领衣裙,外衫广袖浅姜黄钩花绣边,裙边小鹿飞绫,流云花卉,纵没有金丝银线,倒也温暖柔和,显得人也在不经意间温柔了几分。 再加上这衣装包裹下的女子那双眼眸透露出来的慵懒,似乎人间烟火与她半分无争,只是若真是如此,便没了下文。 “也是,前尘旧事,被一个非局中人提起,那位就算心中有什么,也只怕是一闪而过,暂不说什么。”顾卿烟把心中所想不轻不重的说了出来。 裕王对于顾卿烟的提醒瞬间明白,沉默些许,冷声说道:“看来本王得让都中留意一些了。” 顾卿烟只默默点头,别无他话,听裕王这头话音刚落,不等多时又说起另一事来:“对了,本王这番找你是因为听闻了一事。” “噢?”顾卿烟想最近她身边也就发生了万和门那一事,别的在她那也不过都算做寻常,能让裕王拿出来说的,还真有可能是他们还不知道的事。 “说来也不算十分肯定,只是在回来之前偶然听闻轻车都尉林家和永安侯府有意联姻。” 裕王说完抬头看了眼顾卿烟,若非这中间有意联姻那个当事人就是叶瑾梁,裕王又何曾跟顾卿烟说到这个。 顾卿烟听罢,心中还是有少许诧异,若是都中风声已起,过不了几日这边怕也是能听闻的。 “品级官员无论文臣武将和侯爵臣子联姻皆要有旨意,那位同意了?” 裕王摇摇头:“要不说不算十分肯定呢?听闻这事之后本王找人从宫里问了消息,君上尚不知道此事,看着多像坊间传言。不过至于真假后续,只怕也快了。” “轻车都尉林家....”顾卿烟轻声呢喃。 虽说永安侯府‘突然’走向没落,顾卿烟他们是知道内情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挂着侯府头衔,轻车都尉联姻,品级上倒也过去了,只是一个武将,一个不受宠的侯府,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头情谊真假有几分待人商榷。 想到这顾卿烟突然轻轻一笑:“那叶瑾梁最近如何?” 自从那会儿试炼之后,顾卿烟将叶瑾梁抛给裕王,便没再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盯着,所以具体这人现在怎么样了,顾卿烟还真不太清楚。 裕王道:“把信送出去后就安分了,每隔一段时间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说一切正常,不是在家中陪家人,就是约好友游玩,说话做事的内容都跟咱们想要的无关。” 说完裕王顿了顿,见顾卿烟点头,便又道:“不过你这出来的人可真是有些本事,那叶瑾梁说的话真能一字一句比本王身边的人记得都清楚。” “探听消息的本事是三哥教的,可与我无关,另外,他们,都是王爷的人。” “好吧,好吧。” “正好我也有一事告诉王爷。”顾卿烟觉得有必要和裕王先说一声,免得做了无用功还浪费时间精力。 裕王:“什么事?” “我想王爷帮我查南宫蕊的事应该是毫无进展吧?” 猛然被顾卿烟说中,裕王脸上有一丝的愧疚,轻咳一声:“那个……” 顾卿烟笑笑:“我想也是,毕竟这里头有些事我也刚知道。” “什么,快说。” “王爷可知道这些个楼里的女子都有花名?” “嗯,知道,这不正常吗?但即便如此,本来的名也该有在户籍之中。” “正常是如此,可双影楼就不是了。” “怎么说?” “前些日子我和素心聊天,这才知道双影楼里有他们自己内部的晋升机制,每个姑娘完成了相应任务便会调整身份位置,跟着变的除了任务、酬劳,还有她们的名字……” 变花名是不用管户籍的,所以如此一来要查双影楼中的一个人岂不得把整个楼都翻一遍,或许这样也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裕王登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一手攥紧了扶手,一边压住自己的声音让顾卿烟接着说。 “南宫蕊出身南宫一族,本就身怀武功本领,又因要护住南宫一族受到要挟,不会在双影楼碌碌无为,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 顾卿烟好歹给了裕王一点点的希望,至少她觉得他们不需要大海捞针,只是真的要再进一步,可能需要动用百里墨在那边埋的暗线了。 看着顾卿烟凝聚的眼神,裕王知道顾卿烟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不过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你对这个事这么上心?” 他原先听说这事的时候,不过以为他们是想要拉拢南宫逸顺势给人的一个人情。 事情简单,顺水推舟也就罢了,如今事情复杂,就算真查出了什么,这个人情白送也不划算,卖给他们又好像哪里不妥。 顾卿烟笑笑:“双影楼和雨花楼明里暗里没少斗,况且他们又是浮荼消息探查的重要渠道,南宫蕊是个关键人物,一举多得的事,你说我参不参与?” “罢了,你想怎么弄?”裕王知道自己也只能妥协,顾卿烟有一百种理由去做她想做的事,即便她自己也有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顾卿烟道:“还烦请王爷继续帮我查到如今双影楼二位当家的瑶姬、雪姬所有官府能查到的消息。其余的事还是交给三哥吧。” 裕王点点头:“可以,不过双影楼在西边,那是晋王封地之域,能不能全查到本王可不敢保证。” 顾卿烟摆摆手:“王爷低估自己了,有劳了。” 裕王苦笑,宫里是宫里的事,外头又是这一茬,长此以往,这里外不是人的,可不就成他了吗…… 说话间,屋外的天空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顾卿烟需要在天亮之前离开,关于宫里的事裕王自然有他自己的解决办法,他和顾卿烟互通的消息无非就是这些了。 “对了,你们也快出发了吧?” 顾卿烟点点头,具体时间她不用和裕王说:“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裕王笑笑:“自己多加小心,除了这句,本王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却提及我的人,我想他对我,应该没安什么好心,事及王爷,也请王爷务必小心。” 顾卿烟倒不怕自己有多少敌人,只是一棵树还有很多枝芽分叉,更何况蠢蠢欲动的人心下衍生出来的纷争。 从一开始,他们就成为了局中人,本想自我解决,不牵连其他,可终究,一旦有了人情关系,那些千丝万缕都成了一件事情的联系了。 细细数来,本来只是当朝要剿灭前朝余党一事,如今,披上了江湖外衣,扯上了诸多门派,且会越扯越广,然后又绕回了朝堂,相互利用,相互牵制着。 顾卿烟心中苦笑,原来越长大,就越能知道为什么世间纷杂,那么多人想要不问山水,闲云野鹤了,只是真正做到的,太少,太少.... 从府衙后墙翻了出来,顾卿烟总觉得心中不自在,现下困意又早已经走远,回客栈也是干等着无趣,看着街道两旁挂着的花灯,还没点亮,色彩也已经鲜明,便停下来,略看一看。 打更的人似乎已经在某个角落睡醒,打算拿着家伙完成清晨第一次报时就往家走,起早的早点铺子正准备支摊,位置就离顾卿烟不远,见这小姑娘一人就那么站着,小老板还招呼呢。 “小姑娘,这一大早就出来了?还是赶路到这了?来坐坐,我这馄饨一会儿就好,吃口热乎的。” 顾卿烟听罢,低头一笑,走了过去,小老板擦好了桌椅示意她先坐,顾卿烟一坐,微笑着回答方才小老板的话:“路过此地。” “那今儿可得留下,今儿城中一整天的灯节,白日里游园会,晚间没了宵禁可热闹呢。” 小老板笑嘻嘻的,热好了锅,加上了水,水开了抓了一把小馄饨往锅里一扔,过不了多久,就好了,热腾腾还冒着烟儿,装了碗,端给了顾卿烟。 在外头久了,手还是有些冷了,轻轻摸了摸碗,一瞬间有些温暖,汤还稍微有些烫,顾卿烟吹了一阵,这才正式开吃。 长街口,小老板继续下着馄饨,用他的话来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该有人了,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早到的客人,在他这吃上这第一口热乎的,今天能满足一整天。 小老板总是乐乐呵呵,带着顾卿烟也一直不自觉的微笑着,走的时候给小老板留下了馄饨钱,又说了句祝他生意兴隆,然后回客栈了。 第一百零七章 暂缓心结 比顾卿烟他们先到清泉山庄的还是临瑞,这天晚上回到小巷,看见的已经是被处理过的躺着的两人,临瑞四下检查了一番,现场除了这两人的痕迹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来过的理由,至于青剑身上的伤,多是和另一人打斗留下的。 临瑞是见过这一比试的,所以深知青剑绝非是被躺着的另一人夺了命,想去找致命伤,可却发现一时半会儿无法判断出来,只能轻叹一声,然后说道:“务必查出方才那女子的身份。” “是。”手下师弟回答,然后见临瑞摆摆手,退下了。 “回山庄吧。”临瑞记得下午的时候有信传来说桃花涧的人早晨就到。 于是乎夜里,他们先回了山庄。 “少庄主呢?”刚进了后院,临瑞问道。 下人回答:“少庄主在书房呢。” 临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久后便出现在寒岩面前。 寒岩瞧他一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样子,似乎眉宇间还有些愁容,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先坐:“师兄这是遇到了点什么?” 临瑞喝一口茶,沉下气来,说道:“青剑解决了。” “那这是好事,叫嚣着要对垒的咱们提前解决了。” “不是我动的手。” 寒岩拍了拍临瑞的肩膀:“无妨,我们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到底他交由别人处理也没什么,只不过咱们有许久没有动手,想练练手罢了。” 临瑞本来想说什么,寒岩这么一句,让他抬头看着寒岩的侧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师父年轻时候的样子,脱口说:“我原以为你将山庄弟子集结会和师父走不一样的路,但现在,总感觉最后依然会一样。” 寒岩轻笑,摇摇头:“一个门派立足于江湖,靠的也不完全是打打杀杀,别人有的我们该有,别人没有的我们可以有,让人不可欺我,不可轻视我也是一种立足。再有,我确实也不想师兄弟们只是游历江湖而忘了修身习武的根本,而且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 “帮助桃花涧,还有那个小姑娘?”临瑞看见寒岩嘴角的微笑,那是一种不同的表达,所以他猜测这里头,或许有这个原因吧。 寒岩没接话,只是笑着,给自己也到了杯茶,闻着茶香,其实还是有些想念顾卿烟这丫头烹的茶了。 “也是,只要有人的地方爱恨恩怨就不会停止,更何况山庄和桃花涧这世交关系,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临瑞这几年在外头听说过也见识过一些东西,经历让他慢慢体会到这世间交织的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和情感。 被自己这么一打岔,临瑞忘了和寒岩说起自己遇到的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后来回屋一想,那女子对他们的身份清楚了然,要么对他们了解,要么就是要针对他们有什么动作,他还是抓紧让人查明再行汇报吧。 临瑞不知道的是,关于这个女子的身份,他不用费什么周折,毕竟在几个时辰后,当顾卿烟、胥少霖和百里墨几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反应一下就明白了。 胥少霖、百里墨和顾卿烟几人是在客栈门口集合的,马匹已经从马厩牵了过来,顾卿烟虽说昨天折腾了将近一整夜,但困意一过,现在也精神着。 刚才还抽空无聊的自己换了个半散发型,看上去比起昨天英气的束发要少女了几分,本想着继续戴面具,又想起遇见临瑞一事,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摘了面具,换上了暗纹绣面纱。 胥少霖和百里墨全当她这是因为要见寒岩而准备的,唯有北溟知道,和顾卿烟一对视,二人心照不宣的偷笑。 到了山庄门口,寒岩、苏探雪、东篱和素心都出来迎接,寒岩带着众人先去给寒卓夫妇请了安,又往老夫人那走了一趟。 老夫人是许久不见顾卿烟,这会儿见着把人留下多说了几句话:“你们要忙就先去,把烟儿这丫头留这,我们说说话。” 胥少霖玩笑言:“奶奶咱们不见面的时间不都一样嘛,您呐,偏偏独宠丫头。” “怎么,你吃味儿不成?”老夫人笑着问。 “不敢不敢。”说笑着摆摆手,随着寒岩行了礼,他们几个先往后院去了。 寒阴氏坐在榻上正中,左一个苏探雪,右一个顾卿烟,聊得话题无非是些家里家常,也不会觉得烦,偶尔顾卿烟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便也一道拿出来当个乐子说给老夫人听。 “诶呀,你们这些孩子如今都长大了,你瞧,你爹娘早就放手让你去闯了,这不岩儿这也接手了山庄了,我现在啊,是眼看着他爹悠闲过日子,看着岩儿一天天忙里忙外。” 哪有长辈不心疼小辈的,特别是隔代的爱,寒阴氏拉着两个女孩的手,一边轻轻拍着她们的手背,一边说道,语气里带着些心疼,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提醒着顾卿烟她们,这是个奶奶对孙儿的担心、疼爱又希望他能有所成。 苏探雪感受到这忽然而来的低情绪,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去安抚老夫人低落下来的情绪。 顾卿烟起身,缓缓半跪在寒阴氏右前方,左手依旧在老夫人掌心里,右手从脸颊前面而过,取下挂在发间的面纱,面纱从左向右滑落,露出她左边精致的面容还有带着伤的右脸。 “奶奶,如今我在谷里若无外人,便这般画了花钿与他们相见,后来素心告诉过我,其实我的疤痕在二哥的治疗下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只不过是我太在意了,所以才一直想要完全的掩藏在其中。” 寒阴氏探身上前,用手轻轻拂过顾卿烟的脸颊,曾几何时,作为长辈的他们始终担心着顾卿烟小小年纪无法接受面容被毁的事实,后来又担心着顾卿烟心结不解,可如今她这动作,还有她所说的话,不就是在告诉他们,一切都会随着孩子们的成长慢慢去改变。 “我们其实早已不再是小丫头和毛头小子了,我们知道现在在做什么,该怎么做,我们终要长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因为您和我的长辈们给了我们足够好的一切,所以,别担心,相信我们,也会让自己足够的好,保护您,保护我们的家人。” 这是顾卿烟为数不多的温柔中的一次,她眼神诚挚纯澈的看着寒阴氏,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话语像这春风,轻轻柔柔的就这么飘进老夫人的心里。 看着这样的顾卿烟,寒阴氏也回以慈祥的笑,她知道哪怕顾卿烟的话语里只字未提寒岩,可她将他们都说成了一家人,这时候顾卿烟所说的话就像是寒岩所说的话,他们,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好孩子,我明白。”寒阴氏将顾卿烟拉回身边坐着,又唤来下人:“让少庄主过来一下,把这两丫头接走。” 传话的丫鬟微愣,但很快回了神出去了,留下顾卿烟捂嘴浅笑,然后顺理成章的又戴好了面纱,今天终究是没来得及画花钿,还是不要吓人的好。 寒阴氏拍了拍顾卿烟的手,凑向她,说:“刚才是不是有意无意引我说出心里难受的话呢?” 此话一出,苏探雪有些不解,却只见顾卿烟撒娇般的搂住了老夫人的手臂,头枕在上头说:“还是没瞒过奶奶,之前听寒岩提过自从他接了山庄后每每来给您请安总觉得您有心事。” 寒阴氏回想了一下,寒岩确实也有在那会儿问过她,只是她不知怎么表达,只说了没事就过去了,苏探雪这姑娘又本来就敏感,怕不能一起解忧还徒增了伤感,也没说得上。 今儿个顾卿烟来了,聊着聊着顾卿烟把话题往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那引,还真不知不觉把心里感受给牵了出来。 “烟儿原不知是为何,今日一到山庄,觉着山庄氛围比原来的淡泊多了几分纷繁,又见了奶奶这才猜出几分。” “你呀,是个玲珑心的人。” 寒阴氏对顾卿烟的评价苏探雪是赞同的,不然自己是日日生活在山庄的人都没察觉几分,偶有察觉只是老夫人不说她便也觉着不好问,就过去了。 谁曾想顾卿烟能绕个弯子几句话就想法子开解了老夫人的心,思及此,苏探雪好像又明了了一些事,不觉苦笑。 顾卿烟余光瞧见,暗道不妙,玲珑人她还担不起,这好了一个愁容舒展,另一个又苦笑上了。 “奶奶可别这么说,我呀不过是雨花楼里什么人鬼神都见多了,能才几分罢了,要我说不懂不明也自有好处,至少不用被琐事烦了心。” “这各有各的好,身处环境不同,心也就不一样,只要守住心中干净之地就好。” “谨遵奶奶教诲。”两个姑娘听罢,一道谢过,等抬眼再看苏探雪,虽说表情比刚才稍好些,但顾卿烟知道,有时候自己在意了,任谁说都没有办法,这就是一种与自己较劲的表现。 正说着呢,寒岩打门外进来,也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方才和胥少霖他们到众弟子们练功的地方没多久,就有下人追来说老夫人让少庄主把二位小姐接走。 搞得众人一脸懵,寒岩只得一边纳闷一边往寒阴氏院中来。 第一百零八章 烹茶问心 “奶奶。”寒岩进了屋,见三人有说有笑,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寒阴氏被顾卿烟纾解了心情,现下看寒岩只觉得这孩子最近操劳,瘦了些,但感觉更稳重成熟了些,招招手让寒岩上前。 寒岩乖乖挪步,此时的顾卿烟和苏探雪二人瞧瞧退下,退到帘后,顾卿烟拉住苏探雪,正好手握住的地方就是苏探雪左手手腕,能感觉到脉搏的位置。 苏探雪以为顾卿烟又要悄摸的给自己诊脉,不自觉的动了动手腕,想要脱开,意识到这一点,顾卿烟放开了手,面色如常,只让她在自己身后,示意悄悄的看一看老夫人和寒岩的对话。 “岩儿,我想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既相信着你能能很好掌管清泉山庄,又担心着你过于操劳,怕你出事,毕竟你在我们眼里无论多大,终究都是孩子。” “奶奶....” “我知道你们之后要去做什么,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境,所以我心中终有郁结而不能舒,但是今天,我也明白了,即便我们都曾是江湖儿女,如今我也一把老骨头了,你爷爷也走了多时,你爹娘偶尔也会闹个病,你,也大了,风雨如何其实你也不是未曾经历,你也不是娇养出来的孩子,所以,奶奶没有理由顾虑、忧愁。” 寒阴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方才准备好的锦囊,说道:“当初你爷爷该给你爹的都给了,只有一样是奶奶一直留存的,便是你爹要,也只能来管我暂借,如今,交给你了。” 说完寒阴氏拉过寒岩的手,郑重的把东西交到寒岩手上,那是清泉山庄历代传下来的密室钥匙,密室里有清泉山庄独有剑法的剑谱,武功秘籍,历代庄主闭关之处便是那密室。 寒岩之前只是听说,未曾踏入过半分。 “这才是清泉山庄最重要的命脉,为何这些年山庄不曾有动作却依然被人敬畏,便是如此。” 寒岩紧紧握住,一撩长褂,跪下拜谢。 寒阴氏这一决定顾卿烟也所料未及,此时和苏探雪同样惊讶的表情在帘后:“此事可不能说出去。” 尚有一丝理智的顾卿烟提醒说道,苏探雪连连点头,直到寒阴氏让二人出去,两人这才挪着小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出去了。 “好了,你们去吧,我这也歇会儿,卿烟丫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遵命,奶奶。” 寒岩看了眼顾卿烟,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奶奶心结好了不说,这两人还有小秘密了。 于是当三人走在外面廊道的时候,寒岩看着顾卿烟一脸得意的走在前头,不禁让身边的探雪放慢了脚步,小声问她:“探雪,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探雪掩着嘴,小声的把事情经过描述给了寒岩,寒岩边听边有意无意看着顾卿烟的背影,自己信中不过就提了一句,只怕前后也就十来个字,这丫头还真放心上了,看样子一会儿得让小厨房多备出几道她爱吃的东西,犒劳犒劳。 不过关于什么小秘密,寒岩再问苏探雪的时候,她只说自己也不太知道:“就好像是奶奶和卿烟突然间就达成的。” 寒岩认命了,谢过了苏探雪,自己交代了一句,快步跟上了顾卿烟,和她并肩走着,两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说了句:“谢了,顾卿烟。” 顾卿烟偏头看向他,笑了笑,玩笑着说:“少庄主是谢我帮奶奶舒缓了心情,还是谢我让少庄主多了个钥匙呢?” 面对顾卿烟的玩笑,寒岩从后头推了推她的脑袋:“就你能耐。快走吧,你大哥他们等着呢。” “等着干嘛?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在后头商量最近城中的事。” “噢?我听说你有一个得力帮手是你师兄?你们商量就好啦,还要拉上我哥哥们?” “哼,不仅如此,我还得拉上你两。”寒岩轻哼一声,绝不给顾卿烟偷懒的机会,往身后招一招手,示意苏探雪也跟上。 临瑞对于胥少霖、百里墨甚至是顾卿烟的名字肯定有所耳闻,只是不曾见过真人而已,所以简单客套两句再加上寒岩对他们的信任,这几人很快聊到一处。 只是当临瑞提及昨夜城中发生的事,胥少霖和百里墨互看了一眼,莫名就明白了顾卿烟早上换了面具还一脸有事的样子,合着这是要把耍人进行下去。 故而这两人也极为“好心”的不揭穿,就等着寒岩把人带过来的时刻。 “你们聊得怎么样?”寒岩走在前头先来了众人面前,顾卿烟和苏探雪两人说着话跟在后头。 临瑞回过头来想回话,瞥见顾卿烟,原先只想着先和这个四姑娘打了招呼,于是等顾卿烟走近,寒岩先行介绍。 “师兄,这就是四姑娘,顾卿烟。” “这是我师兄,临瑞。” 此时的顾卿烟微颔首,临瑞只觉得这个身形和昨晚的女子相似,等二人打过招呼,顾卿烟抬头,临瑞看见那双含笑的眼眸,眼中的疑虑慢慢变成肯定。 脚不自觉的往后撤了一步:“原来....” “是我。”顾卿烟接着他把话说完。 寒岩又不明白了,觉得今天怎么那么多疑惑,看向顾卿烟,像是在问她怎么回事。 顾卿烟笑笑,说出的话再次帮临瑞肯定了脑中的想法:“我们,见过,昨晚,他碍我事,被我引开了。估摸着现在他留在城里的人正四处查我底细呢,你要不要收回命令呢?” 顾卿烟最后的问句明明是朝着寒岩问的,却让临瑞不寒而栗,顾卿烟余光看到临瑞微变的表情和强装镇定假笑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差不多了。 胥少霖出来解围:“好了,你打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给人赔个不是。” 顾卿烟面纱下悄悄吐舌,临瑞也不能真就让顾卿烟给他赔不是,忙道不用不用,这事也就过了。 几个人要继续坐在暖阁说事,苏探雪稍显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留下还是要做些什么,顾卿烟走到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跟我来吧。” 说着就把人往一旁的席地坐榻上带,那里早摆好了茶案,茶具和一应壶、杯,不是给顾卿烟准备那还能有谁。 熟门熟路坐下,开始准备着东西,又轻声跟一旁乖巧跟她一起坐着的苏探雪说话:“之前你岩哥哥聊事情可曾跟过?” 苏探雪摇摇头,又问顾卿烟:“卿烟,你经常和他们一起吗?” 顾卿烟也摇头:“以前不是,以前我不爱搭理这些,怕麻烦。所以我哥哥们议事的时候我总跑的远远的。后来自己开始管事了,老要让他们或者别人转述总不好,这才慢慢一起的。” “可是,我...”苏探雪想说她好像没什么是可以去插手的,所以怕自己多余。 顾卿烟给她递过一个茶匙,示意她用一旁备好的布擦一擦,让她手上也有点事情做:“我想啊,寒岩的意思呢应该是你是要跟我们往碧落宫去的,有的事情与其听他人的不如直接知道的好。” “那以前好像也没有过。”苏探雪低着头,轻声呢喃。 “以前?”顾卿烟反应了一下,大致知道了意思,“相比较下来你也算半个深闺姑娘,他们在书房议事全是大老爷们,若只有你一个姑娘,你难免不自在。” 现下横竖顾卿烟在好歹多个女孩子,苏探雪即使不太适应但也不会尴尬,况且她们二人烹茶的地方与其他几人围坐的地方中间还隔了一个绢纱屏风,两相望去,朦胧能看见人影轮廓。 苏探雪下意识的给顾卿烟帮着忙:“那我们是不是就听着就好。” 顾卿烟点头:“你想说话就搭两句,有什么想表达的说也行,若没有,也可以只顾咱们自己的就行。” 壶里的水开始有了鱼目气泡,顾卿烟开始把手边的特制的调料往壶里加,而此时的外屋,临瑞正和大家说起去城中调查各剑客的情况。 “这么说,如今城里还真是鱼龙混杂。”百里墨听完,说道。 临瑞点头,稍有名声的也都被他们翻出了台面,接下来要商量的便是清泉山庄是否主动出击 了。 若按照寒岩的想法,自然会想静观其变,临瑞虽想先发制人,但也得寒岩同意了。 胥少霖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寒岩道:“他们虽口中说着将山庄当做目标要挑战,不过如今你们也知道,那也只都是嘴上说说,他们没有动作,我们也缺一个主动的理由。” 清泉山庄在江湖上是清名,贸然就在城中动手确实容易让人构陷,寒岩有此思虑是正常的。 “我倒是想起来了!”临瑞忽然一拍脑门,觉得自己怎么能把这事忘了呢。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他也不卖关子,说起城中昨日搭起了一个擂台,听人说那是今夜为了比试而搭的。 “什么比试?”寒岩问。 临瑞想了想,说:“灯节对诗!” 寒岩看了看胥少霖,问他:“你觉得呢?” “如若人多,又有人应战,是对诗还是比剑就不一定了。”胥少霖眼一眯。 众人点头,屏风后顾卿烟轻轻一笑,这些人啊,其实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怕有时候想太多,就会有了顾虑。 水已二沸,一双玉手先在釜中舀出一瓢水,再取来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备好了的茶。 “你们昨日就已经到城中,为了何事还瞒了我们。”寒岩问。 百里墨道:“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花钱买命,我们接了,那丫头做事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先瞒着你了。” 一抬下巴,往顾卿烟那边指了指,几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屏风后头,屏风朦胧,只透出两个姑娘的身影,一个抬手舀水,又将水倾倒在容器里,一个低手递碗,身影像是映出屏风的画,一时静好。 有人进了暖阁,打破了暂时的美好:“少庄主,门口有人送进来一把剑,让转交给四姑娘。” 说着,这师弟双手呈上剑,显然就是那把属于白鹤的剑。 听到提及了顾卿烟,寒岩看了眼屏风后头,又转而问:“什么人送来的?” “是个壮年,已经有师弟跟着去了。” “北溟。”顾卿烟的声音传来,北溟从门外进来,接过了白鹤的剑,站在屏风的那一侧。 拔出剑,已经干涸的血迹变成了图案,像梅花也像雨滴,离剑柄最近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不怎么起眼的痕迹。 北溟合上剑:“主子,没了。” 此时壶中水腾波鼓浪,翻腾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顾卿烟正要将此前取出的一瓢水往里再倒进去,听见北溟的话,手上微顿,嘴角一侧勾起。继而加入了那一瓢水,停止了壶中的沸腾。 “传令冬青,七日后派十二人中之一到达竹林,确认齐公子情况,和其徒弟白鹤合葬。” 顾卿烟斟好一杯一杯的茶,不多不少,刚刚七分满,和苏探雪端着一起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北溟,将茶双手递到了桌上。 “这剑...”顾卿烟,接过剑,转向了临瑞,“是把好剑,留我这却发挥不了它的价值,山庄的剑阁不知可否手下,也当我逗弄临瑞师兄的赔礼了。” 临瑞看向寒岩,见寒岩点点头,这才双手去接剑,收下了。 顾卿烟转身,欲回屏风后头,便听见百里墨问她:“这剑怎么又回来了?” 顾卿烟回到屏风后,拂袖而坐:“八成他是要付我那颗药的钱。” 风轻云淡的话语,准备上第二道茶的清水,顾卿烟微低的头,眼眸附上一层清冷。 剑柄上有时效的药是她给齐公子的一个选择,生,此后身前生后皆无人,好在青山绿水可以为伴,再无人叨扰。 死,不过随着岁月化白骨,一抔黄土,归于尘埃,转世轮回,亦可解脱。 二者选其一,便都有各自的自然之法,齐公子终究还是选择了最快的解脱,而那把回赠的剑,仿佛给顾卿烟带来了齐公子的最后一句话。 “当世间再无可牵念惦记的,再无心中所想脑中所愿,一切就到了尽头。” 后来暖阁里再说什么话,顾卿烟都没听进脑子里,如同让自己避世了一般,只烹调、添茶。 第一百零九章 遇见空云 前院来人,说已经在准备午饭了,众人想着不能让长辈先等他们,于是也就都一同回前院去。 顾卿烟和苏探雪从屏风后走出来,暖阁外阳光虽不是特别暖,但却格外晃眼,顾卿烟稍觉不适,闭眼偏头,躲这光线。 不闭眼还好,这一会儿闭眼反而引来了困意,想要打哈欠,忙用手扶袖挡住,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正好这会儿胥少霖问起寒岩一会儿怎么安排,寒岩余光看见顾卿烟刚适应了阳光睁开的眼,似乎眼角还有泪水,然后回胥少霖:“一会儿吃过饭,你们先休息休息,等过了日头最大的那会儿咱们再去城里。” “也好,估摸着白日里城中人多,游玩又不过那几样。”百里墨道。 顾卿烟只跟在后头默默点头,今夜想来也是不会早睡的,一会儿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的为好。 今天的午饭多做了几样顾卿烟爱吃的菜,顾卿烟吃起来也毫不含糊,该吃肉吃肉,该吃菜吃菜,胃口是极好的,午间又尝了几口何婧做的甜露,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 长辈们差不多了便先离席,叮嘱了他们不必拘着,继续用餐。顾卿烟是吃的也差不多了,等送走了长辈们,附耳在胥少霖旁边说道:“大哥,我想去空云禅师那走走。” 胥少霖点头,同意了她去,只见顾卿烟笑笑,冲着寒岩眼神示意,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苏探雪见两人都走了,低眉颔首看了看留下的胥少霖和百里墨,小声说自己也要回院了,语毕还未起身,便被百里墨叫住:“探雪姑娘且慢。” 苏探雪也没想到百里墨会突然叫住自己,回头看他时一脸疑惑,于是听百里墨解释说:“在下有一事想拜托姑娘。” 百里墨能有事情要拜托自己?苏探雪心中是将信将疑的:“不知三爷是何事?” “姑娘放心,不是大事,对姑娘来说也不算难,我听我家丫头夸赞过姑娘的画技,画墨都有所讲究,我想着我那雨花楼楼中的姑娘们也该多学些东西,所以想问问姑娘可否愿意做她们的教习师父?” 害怕苏探雪将楼里姑娘们想做另一番样子,百里墨及时补充道:“探雪姑娘别担心,雨花楼里的姑娘们素来洁身自好,皆只是卖艺的女子。” 苏探雪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先谢过百里墨的一番心意:“多谢三爷的一番好意,只是....” “无妨,老三提及此事仓促,探雪姑娘大可先想一想,再做决定。” 胥少霖眼见苏探雪脸上踌躇之样,出声解围。 “多谢谷主。那探雪就先行告退了。”说吧,苏探雪离开。 主人都已散场,留下的胥少霖和百里墨也没什么可留的,二人便和陪同的临瑞先道了别,回客房暂且休息去了。 顾卿烟和寒岩从前院出来并未直接出山庄往杏林去,回廊处拐了个弯,往西角门别院那个方向走了。 “你确定他们就是在这边见面?”顾卿烟让寒岩一道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找一直在暗中的楚恒。 “山庄里的事要是我都不清楚,那这少庄主也白当了。” “不过你这么一直纵容着,就不怕真出什么事?”顾卿烟问,虽然他们一开始有觉得留一个楚恒总比司徒浩阳再派一些不知底细的人过来的好。 可回头想想,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方才暖阁的时候他们决定让苏探雪没事换个环境,一来撇开楚恒,二来也能防住司徒浩阳万一再派人来。 “暂时安稳,他们过往信件虽不至于全部拦下但也拦的七七八八。”寒岩说道。每每他们信件往来,寒岩是知道的,必然亲自截下信鸽,看了内容再原封不动的又送出去。 二人在往西角门来的途中去了趟寒岩书房,顾卿烟看过那些被誊抄下来的信,内容除了报备苏探雪的身体情况,其他便是一些原本不该有或者两人都懵懂的东西了。 快到西角门时,顾卿烟放慢脚步,左顾右盼,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隐蔽的地方,前头要穿过一个小花园,才能过来,门前又刚好有一假山石挡住大部分的视线。这边的院落空间小,原先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后来山庄扩建,连带着搬了别的地儿,这就空下来了。 平时只定期有人过来维护打扫打扫,再之后就没什么人会过来了,这有个西角门的事,似乎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而另一边虽有山庄的别院,但别院正门并不在此,中间得绕一小桥那头方是别院,所以这有相当于别院背面那一端,如此下来,苏探雪真的会挑一个好地方。 顾卿烟过来,能不能碰上楚恒心中是随缘的,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如今苏探雪这边的情况。毕竟浮荼那头安静了有一段时间,反而让顾卿烟有所顾虑了。 “那你知道他们平时的暗号吗?”顾卿烟打过了小花园,整个人声音就都放轻了。 寒岩摇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放个人在这查。 顾卿烟也当无所谓,刚才不过随便一问,倒是寒岩说了句:“按照他们以前传信的时间,应该是五日一封,今天正好。” 说罢回头看向顾卿烟,见她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寒岩明白的点点头。 就当这两人还盘算着什么尚没做决定呢,忽然发现一旁树叶响动异常,下一秒寒岩便抽身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过去,之后顾卿烟便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往后林而去。 “这哪儿跟哪儿啊!”嘀咕一声,顾卿烟也腾空一跃,追两人去了。 寒岩紧追的人正是楚恒,楚恒原本知道今日顾卿烟他们会到,其他时候不宜过来,这才趁着午饭时间来找了信鸽刚把信送出去,偏生遇见了顾卿烟和寒岩,原本楚恒找了个藏身之地暂且藏住,可听闻寒岩说起信件大部分都看过,心下一横,若此时他们注意到信鸽,这封信就完了,索性调虎离山,弄出了动静,吸引了两人。 楚恒只为拖时间,不为跟寒岩打斗,哪曾想没跑过寒岩被寒岩追上在林中打了起来,楚恒终究不是寒岩对手,想往回跑顾卿烟赶到,从身后断了路。 三人没有打成一团,顾卿烟趁楚恒不备,一枚暗器打向楚恒,定住了他。 寒岩上前搜身,一圈摸下来什么都没有,朝着顾卿烟摇头:“没有。” 顾卿烟走近几步:“许久不见,到底还是长本事了。” 正说着,便见寒岩从楚恒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正面黑底白字写着楚恒名字,反面浮荼图腾有一圈熔银边。 “寒岩,原先我还纳闷,就算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清泉山庄的弟子们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能不给你些风声,现在看来,确实是山庄弟子还得**啊。”顾卿烟道。 那一块令牌把寒岩和顾卿烟没有查到楚恒确切身边都说明了。楚恒是司徒浩阳的一阶死侍,这一类的死侍只听命于司徒浩阳一人,包括他们的生死,除非是在任务中被对方干掉,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决定他们是生是死的便只有司徒浩阳一人。 所以,把楚恒派在苏探雪身边即使这种任务交给别人也行,但依旧大材小用,恰恰也说明了司徒浩阳对苏探雪的重视。 顾卿烟并不打算从楚恒嘴里问出什么,因为她知道,对于这样的人,忠诚能战胜一切,他对司徒浩阳的忠诚足矣让顾卿烟就算折磨致死,也不露半个字音。 况且现在来看,顾卿烟觉得并没有什么要让楚恒无路可走的必要,毕竟她已经通过这个人,这些书信知道了司徒浩阳和苏探雪两人双双心思。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萌芽,她暂时没有发现,即使后面有过挣扎,但从这一刻开始,她便已经倾向于利用苏探雪对付司徒浩阳了。 楚恒很快就被两人放了回去,对于他们只是搜身什么都没问的举动虽有不解,但也来不及多想,得先赶快确认那封信才行。 楚恒快速离开后,寒岩问顾卿烟:“刚刚想到什么了?” 顾卿烟隐瞒下自己真实想法,说:“我在想如果司徒浩阳要对探雪下蛊,会用什么方式?” “应该不会让楚恒来执行。”寒岩肯定的说道,中蛊之人只听下蛊人的这一点他是懂的。 顾卿烟点头:“所以,是司徒浩阳亲自过来一趟?还是让楚恒把探雪绑回去?” 毕竟以苏探雪现在对楚恒的信任程度,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还有一种可能,顾卿烟没说,看了看寒岩,见他眼神凌冽,想来他也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拍了拍寒岩的手臂:“今日放他一马,但也不用留多时了吧?” “嗯。”寒岩低沉一声,一旦百里墨那成功,楚恒就该结束他的任务了,“对了,空云禅师前两日也到了,现安排在别院住下,你要去空云禅师那吗?” 顾卿烟歪头:“禅师也对灯节感兴趣了?” 寒岩耸耸肩,摊开手,他没多问。 顾卿烟想来,那人极会舒展心结,有时候比桃花涧更让她觉得温柔,遂说道:“去。” “我送你过去吧。”寒岩的语气回暖,握了握顾卿烟的肩:“听说齐公子的事那瞬间,你心中有过不自在吧。” 那会儿寒岩虽然没有看见顾卿烟的神情,却似乎感受到了顾卿烟沉默下的低迷。 抬眼看了看这个忽然说中自己心事的男人,顾卿烟淡淡的笑了,不谋而合吗?这是和北溟的默契相比之下的另一种不一样的默契。 寒岩在前面半步走着,顾卿烟跟在后头,初春了,正午的阳光刚刚好暖,只是还有点晃眼,顾卿烟低着头走着,顺便看着前方的足迹,不自觉的就跟着那个足迹一点点往前。 树林间,不言不语的画面显得美好又有一丝的俏皮。 空云打坐参禅就在别院一棵老树下的石板上,把顾卿烟送到那,寒岩并没有着急离开,只是站的远了点,把足够的空间留给了空云禅师和顾卿烟。 第一百一十章 别院问禅 “四姑娘来了。” “禅师安好。” “一切尚可。” 空云禅师睁开眼睛,从石块上下来,朝顾卿烟一礼,顾卿烟还之。 “禅师知道我今日会来?” “非也,贫僧不过刚刚好在此处打坐,四姑娘刚刚好来了而已。世间并无太多刻意或者巧合,不过是一个解释而已。” “刚刚好?世人将其作为一种缘分,以示慰藉吧。” “四姑娘今日烹茶了?” “是。” “袖口有茶香,只是同以往不同。” “哪不同?” “清茶品茗看人心,烹茶之人调制入心绪,那一壶茶里,不只有茶香。贫僧倒有一壶茶,想请四姑娘品鉴。” “愿随禅师前去。” 如此空云禅师带着顾卿烟往内堂而去,两人不时说一说话,寒岩便只默默跟在几步之遥的距离里。 空云禅师的茶拿一个素色锦袋装着,茶具是别院现有的,摆了三个杯子,见寒岩并未进屋,只是在廊下小坐,空云便只先倒了两杯。 茶香清淡,闻起来若有似无,茶稍碎,以致于茶汤里总有一些碎屑沉底,品一口略微有些苦,入口却如丝滑。 “此茶不比四姑娘所备吧。”空云禅师道。 顾卿烟笑笑:“各有所佳的地方,能在微苦的味中去了青涩,留下醇滑口感也是件不易之事,不过禅师这茶,不是咱们这几城产物吧?” “一位故人所赠,自己所种自己所制,看样子手法还需得精进些才好。”空云笑着说道。 说完看向顾卿烟,打量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四姑娘来找贫僧,是有心事?” 顾卿烟摇头,放下茶杯:“算不上心事,只是无从说起无从缓解罢了。” “近来贫僧对斜阳城中事也略有耳闻,所料不错的话,想必四姑娘涉足其中了。” “禅师还真不是红尘之外的人。” “红尘?这世间啊,但凡有圣灵气息,便是红尘。自古成仙为神者又有几个没走过红尘呢?” “尽然,红尘之后,方是彻悟。” “四姑娘作如何想?” 顾卿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晨起有茶汤养润着,此刻有热茶暖着,白皙的手温软,玉指芊芊即便手使暗器,细嫩程度也不输那些闺中小姐。 可也就是这么一双手,在握上武器那一瞬间就变得冷硬,一招一式之间,血渐染,带着些腥甜的味道。 “不过是一瞬间,不知如何去想人与人之间的善恶情仇,有的人明明已无多时仍可以为了心中的人坚持到愿望达成,有的人生命刚刚开始新的旅程却也早已注定了此生结局....” “生死不过一瞬之间。” “那如果他们的开始与结束都并非偶然、天然呢?” “世间万物,皆有定法,任何人都可能是被选中那一个,而任何人也都可能是去执行此法的那一个。轮回里,谁也说不清你,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可有解?” “四姑娘觉得呢?” 顾卿烟苦笑,若她能理所应当的明白了,今日也就不用在此处了。 “禅师可有什么事情牵挂着、惦念着想去做或者不得不去做?” 听闻这一问,空云禅师看了看手里的念珠,一时不曾开口,自入了佛门,牵挂的、惦念着的事不去想自然慢慢也就没了,只一心参禅礼佛,平淡度日,可若真论起想做的或者不得不去做的.... 空云隔着念珠,看向茶杯中的茶汤,除了沉底的茶末,面上依旧干净。 顾卿烟见状,默默点头,起了身,告别,轻步出了内堂,来到廊下,扯了扯寒岩的衣角:“我们走吧。” 寒岩垂下抱胸的手,握住顾卿烟的手腕:“好些了吗?” 顾卿烟点点头,心中好不好的她也难说,只是有的事不想了,似乎也就不足以成为影响自己的东西了。 翻转手腕,指尖轻轻碰了碰捏住自己手腕的手背,勾着其中一个手指自然的将自己的手塞进寒岩的掌心中。 “手凉。”顾卿烟低着头,低语。 寒岩低头看她,这个高度刚过自己肩膀的女子,有着一双会说话却深藏心思的眼睛,面纱之下此时能看见她浅浅的满足的微笑。 牵着的手紧紧握着,所有的感情都在潜移默化的交织着。 把顾卿烟送回了住处,在院门口顾卿烟似乎想起什么,问:“对了,探雪最近的脉象如何?” 寒岩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依旧回答:“一切正常,怎么了?”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今日我本想去拉她一下,结果她似乎有意躲开了。”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头顶:“别多想,现在先好好休息,别说你不困。” “嘻嘻。”顾卿烟歪头一笑,“知道了,你走吧。” 说完转身小跑着就进了院中,看着离开的身影,寒岩也无奈的笑着,然后离开了。 顾卿烟在看见素心和果儿的前一秒,及时刹住了自己欢快的小脚步,顺了顺袖子,端庄优雅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果儿和素心两人正无事开心的坐着聊天,忽见顾卿烟回来了,素心忙迎上去:“主子。” 素心脸上笑意未减,顾卿烟打趣:“这是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素心调皮的说道:“没什么。”说完不忘吐了吐舌,朝果儿一眨眼,果儿会意的连连点头,顾卿烟心想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两人还有小秘密了。 “果儿,你家小姐呢?”顾卿烟问。 一说到这,果儿倒是先收住了笑,朝里屋看了看,回顾卿烟:“四姑娘,我家小姐在屋里呢。” 顺着果儿的视线,顾卿烟朝屋里看去,只见苏探雪手里拿着绣绷,手上来回穿梭着,绣线在这一来一回间描绘着图案。 再细看,却发现苏探雪手虽动然目光不在自己的手指之间,似乎若有所思。顾卿烟不解的看向果儿:“这是怎么了?” 分开之前还好好的,这会儿看着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果儿道:“回四姑娘,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小姐每天总会有一段时间要自己呆着,有时候心情很好的绣着刺绣,有时候就像今天这样。” 这么一说,顾卿烟真的有些不解:“可知绣的什么?” 果儿摇摇头,苏探雪绣东西的时候都不让果儿在身边,平日里这东西苏探雪又自己好生收着,所以果儿还真是不知具体绣的是什么。 顾卿烟有心想去看一看,若苏探雪真有心事,聊聊天也许能好些,想着就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似乎惊动了本来走神的苏探雪,正好绣针从反面往上穿回来,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听闻叫声,顾卿烟也顾不了许多,直接进了门,便见绣绷掉落在椅子边,苏探雪正捧着手指放在嘴边。 “伤到手了?没事吧?”顾卿烟拉过苏探雪的手来看,余光也看到了掉落的绣绷上那不完全的红豆树和已经绣完的散落着的红豆果。 感受到顾卿烟的眼光,苏探雪忙蹲下身,将绣绷放进了怀里,又让顾卿烟且坐一坐,自己先把绣绷收好了。 然后转身回来:“卿烟,你回来了。” “嗯,手我瞧瞧。”既然苏探雪不想让自己看见,自己也不想多问,反正她也能猜到那么一两分。 苏探雪乖乖将手伸过去,心中略不安的说:“没什么事,前些天和绣娘学了几个图案,就想自己试试。” 顾卿烟瞧了瞧,确实没什么大碍:“这不是第一次扎到吧?” “嗯。”苏探雪收回了手,把手藏在衣袖之下。 顾卿烟轻叹一声:“傻丫头,也开始有自己的心事了。不过只要不是愁绪,便好。” 说完顾卿烟起身,拍了拍苏探雪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这个午后,有迎春花渐渐开放,鸟儿也伺机而来,从窗边看见两间屋内两个姑娘分别在床上、软榻上小憩,不忍打扰,飞离枝头,飞上屋檐,轻轻吟唱一首初春序曲。 这一觉有些贪睡,若不是素心强行把人拉起来,顾卿烟只怕就不愿意醒来了。 “主子,你瞧这个发髻可好看?” 素心给顾卿烟挽的发髻素来与寻常发髻不同,总是能别出心裁。 雾鬓云鬟半散垂发,侧边青丝垂下,正好遮住右脸颊的疤痕,小巧玲珑的流线花卉发钗不对称的插在头发两遍,点缀在前额两侧,风吹过轻步摇曳。 顾卿烟头发养护的极好,髻发如漆,两侧再插上鹿角流苏对簪,极为好看。 “好看,把这个别发尾吧。”顾卿烟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盛放着数对一模一样的金色银色各半的桃花夹。 “主子,这是...” “今日人多,尚不知会发生什么,你也要自己注意安全。” “是。” 素心着手给顾卿烟在散发中编起两缕编发,取了一对银色桃花夹别上,整理了头发,桃花夹便隐藏在发中,不易被察觉。 顾卿烟依旧换回那身交领浅杏色衣裙,只是将外衫换成了烟灰金银丝及地大袖衫,一时间从温和俏皮之姿变得风韵灵气。 素心取过一副珠帘掩面和一副面具,顾卿烟手中描绘花钿的手暂停,说道:“都先留下吧,你先为我把花钿画上。” “是。”素心接过笔,继续帮顾卿烟顺着伤痕描绘好看的样子。 等画完,为顾卿烟戴上珠帘掩面,珠帘密而细,能将这面容隐去两三成,花钿的样子在珠帘下隐约能被瞧见,只是不静止下来细看,便还是朦胧。 面具被顾卿烟放入自己袖中收纳,以防万一,收拾妥当二人便出门去了。 在院中且坐了坐,等苏探雪梳妆完毕,这边苏探雪穿上浅桃色竖领对襟裙装,含苞花朵相间绣着,竖领上飞舞的蝴蝶似要迫不及待往花间去。 盘起的发髻,还有垂下的散发,留了一缕明显的长辫在右侧,两人对视,身边的果儿和素心不免一笑。 两位主子从衣服颜色到发型,还真有些像姊妹的样子,对视的二人也忽然拉着手轻笑,等笑够了,便拉着手一道出了院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陶馆相遇 “大哥。” 顾卿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胥少霖回身,屋外回廊,女子美目笑意,素手轻捻裙边,莲步轻跑,裙摆摇曳,带起一阵风拂起广袖。 身后另一手拉着小步紧跟的女孩,不知是因为跑的还是什么原因,脸颊泛起了红晕,编起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起伏。 胥少霖习惯的在顾卿烟来到自己面前时将一直背后的双手往前一伸,控制住这欢脱的丫头:“你自己撒野就算了,还带着探雪姑娘。” 顾卿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型没乱就安心了,回头看看苏探雪,见她只是脸颊泛红,呼吸尚且匀称,说道:“探雪也不是羸弱的。” 正说着,寒岩和临瑞过来了,见众人都到齐了,便让下人去备了马。 山庄正门,许久未见的绝影绝尘兄弟两并列站着,头部却靠在一块一动一动的,似乎在交流。苏探雪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拉了拉顾卿烟示意她看。 “卿烟,你瞧。” 马儿尚有情谊,这是万物生灵之间能被称之为生的一种表现。 顾卿烟偏头,说道:“他们素来感情很好。” “那可不,毕竟前后出生,一块长大,一起被驯服,一同训练的。”百里墨上了马,调整了细节说着。 绝影绝尘似乎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同时仰头出声,表示附和,众人都笑了。 笑过后纷纷翻身上马,山间路,马蹄急,都往城里去了。 斜阳城终是在这一天变成了人声鼎沸的城市,如潮流般的人群,顺着各色叫卖的声音而去,店铺挂起的招幡在风中飘起,便是不常出门的女子,今日也都结伴出行。 拎一个花灯,看沿路缤纷卖品,擦肩而过陌生人,贪看几眼英俊少年,然后故作无事的娇羞躲避。 三五步后扎堆的人群,围着一个游玩的游戏,看热闹的看热闹,亲自参与的亲自参与,人挤人,偶尔碰撞了,笑着赔个不是,便又继续观望。 城门前慕名而来的各地人纷纷落轿下马,找专门的人管理下自己的马和车轿,携着家人朋友入了城门。 顾卿烟一行人也不例外,将马交给了车行小厮,几人先聚到一起,身边往来的人众多,顾卿烟尽可能的站在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身后百里墨和寒岩不约而同的一左一右帮她与众多的人流隔开。 “一会儿人多,你别乱走。”寒岩低声叮嘱顾卿烟。 顾卿烟笑笑,无话。 又听寒岩对着苏探雪道:“探雪,城中人多,你跟在我们身边,别走散了。” “好。”苏探雪乖巧答应着。 “果儿、素心,你们也是。”在场的不过就是这几个姑娘,都叮嘱一遍是必要的。 “是。”两个小姑娘亦同声应答。 百里墨看着相比较下来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的顾卿烟,一脸不放心的说:“我还是看着这丫头点儿吧。” 此话一出,遭到顾卿烟一个手拐子:“切,我只有一个安排,等办完了就去找你们。” “做什么去?”胥少霖问道。 顾卿烟拉上寒岩,说道:“去一趟陶馆,有他在,大哥,三哥你们总能放心吧。” 说完也不等回应,拉着寒岩急匆匆就走了,只交代了去哪里,做什么却没说,好在素心知道,帮着补充了:“主子应该是去找陶馆老板,看看上回做的盒子还能不能再改改。” 这方说完,几个人这才点点头,人都走远了,还能怎样,只能任由她去了。寒岩不在,临瑞暂时充当起了向导,带着剩下的人,进了城门。 说到底在人潮多的地方,有轻功的就是比常人好走些,顾卿烟、寒岩两人飞檐走壁不多会儿功夫就到了陶馆门前。 也不知顾卿烟从哪就掏出了陶盒,在寒岩面前一晃悠,拿着就进陶馆了:“老板在吗?” 接待的小厮出来:“不知客观何事?” 顾卿烟把盒子托于手上,说道:“我之前在馆里做了个盒子,只是那会匆忙,没能好好绘个图案,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改改?” 此时的老板正送一位客人出去呢,刚转身回来便觉得不远处一个侧影看着熟悉,身边还跟着个带着掩面的姑娘正跟自己的小厮说话,一吸气,忙上前去。 “少庄主、四姑娘来了。”老板恭敬的拱手行礼。二人闻声看过来,见是老板也拱手回礼。 老板简单听了顾卿烟说盒子的事,接过盒子看了看,说道:“盒子成型已有些时间了,要在这上头再做不妥了,四姑娘若有时间,不妨再做一个更有心的便好。” 虽说顾卿烟也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忍不住撅了撅嘴:“没事,要再做一个,且等有时间再说吧,今天老板店里生意这么好,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顾卿烟都如此说了,老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寒岩趁此说道:“往后时间多着,来之前我必派人先与老板说。” 做生意的人,哪个不精明,一听这话,品出几分意思,笑着道:“好说好说,随时恭候少庄主和四姑娘。” “丫头,我们先走吧。”自然而然的叫出这个称呼,顾卿烟也不反驳,顺势点点头,谢别了老板二人转身要离开。 顾卿烟刚一转身,便觉有个什么东西朝自己跌了过来,虽然及时躲闪,但手中的盒子还是被那重物带了一下,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 一瞬间,老板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表情僵硬住了,而寒岩在看见顾卿烟眨眼的那一秒,倒吸了一口气。 待顾卿烟看清自己一手领着那后衣领的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时,正要说什么,余光看见紧追进来一脸担心的叶瑾梁,便一把先将手中的人推回给他。 顾卿烟还未开口,那姑娘先颐指气使的说起了话:“你什么人?竟然这样对我!” “这位姑娘,女扮男装外形变一变的时候不要忘了把声音伪装一下。”顾卿烟不屑的说道。 那姑娘见自己被撅,还想说什么被叶瑾梁一把拉到身后,随后只听叶瑾梁向二人问礼:“四姑娘,寒少庄主。” 叶瑾梁口型本想叫顾卿烟帝姬,但对上顾卿烟那双冷冽的眼,瞬间改了口。 论身份,顾卿烟不用给叶瑾梁有回应,于是只是寒岩简单的回了礼。 “好久不见叶小世子,身边都有了佳人了。”顾卿烟想起叶家与林家联姻一事,随口调侃。 叶瑾梁道:“这是木家小姐,来侯府做客,瑾梁行待客之礼。方才不小心打碎了四姑娘的东西,瑾梁愿代为赔礼。” 顾卿烟看着脚边碎片,叶瑾梁识趣的亲自弯腰下去捡,眼前这个小姑奶奶,不是他现在能轻易惹得起的,故而即便身后跟着下人,也不敢让他们来。 哪曾想这一举动倒让木小姐惊讶,然后仍不明现况的嚣张:“叶瑾梁,你好歹堂堂一永安侯世子,对两个普通人这般,你跌不跌身份。” “你先别说话!”叶瑾梁直起身子,呵斥,心想这还要不要命了,别说顾卿烟是帝姬是桃花涧四姑娘,就算只是寒岩,现在要出手教训他们,只怕没人拦得了,也没人敢拦。 顾卿烟揉了揉眉心,叹一声气,这叶瑾梁也不容易,尽地主之谊还碰上个给自己找麻烦的,还得伺候着,多难。 难得大发慈悲一回:“罢了,盒子原虽是我心爱之物,但好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赔就算了,只是今日我一直在城中,别再让我头疼就是。” 叶瑾梁听明白了顾卿烟的意思,道:“多谢四姑娘。” “走吧。”寒岩见处理的差不多了,轻声对顾卿烟说,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温柔的语调加上他本来就耐看的样子,让木小姐觉得格外顺眼。 在叶瑾梁身后也不忘多看几眼,原本叶瑾梁尚未发现什么不对,偏偏看见顾卿烟本来因为寒岩一句话稍微温和的眼神又冷冷的看向自己身后,这才察觉,忙拉着木小姐先行避开。 顾卿烟一语不发的和寒岩出了陶馆,要说话之前觉得自己腰间被一只手揽着,细细一回想,惊觉从刚才自己被撞后好像就一直被寒岩这么揽着,连忙退开两步,耳根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哪还有刚才高冷傲骨的样子。 “你....”本来想说寒岩无故招惹木小姐的话此时倒只能连着几个“你”字。 见顾卿烟这般含羞气愤的模样,寒岩觉得怪可爱的,一时被都笑,又不得不暂且憋着:“四姑娘应该向来警觉啊,方才忙着撅别人,警惕性反而下降了呢,我看要不和你大哥说说,让你回去练练?” “你敢!” 顾卿烟酝酿了一会儿,愣没找到什么话可说,只好厉声威胁。 寒岩是觉得逗弄顾卿烟看她急的样子饶是有趣但又真不能让她急,都一会儿也就点到为止了,然后走近顾卿烟,开始柔声哄道:“不敢不敢,我们先离开这吧,不然一会儿你真头疼了。” 顾卿烟想想寒岩说的有道理,点头同意,二人离开了陶馆区域。 馆里叶瑾梁不时往外看,见门口两人已走,这才松了口气,让小厮把挑好的一套陶艺品包好,才和木小姐出了陶馆。 “你瞧瞧你那样子,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是木家小姐,明明我是....唔...”那姑娘话还未说完,便被叶瑾梁捂住了嘴。 叶瑾梁道:“你小点声。先不许大声说话,我就告诉你。” 姑娘点头,叶瑾梁放开手,将姑娘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才和她低声说话。 “你可知刚才那两人是谁?” “我哪知道?” “那你就随便叫嚷,你忘了你来之前你爹,林将军和你的嘱咐了?” 原来这所谓的“木家小姐”其实就是叶瑾梁要联姻的林家小姐,林将军的次女林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能是她 林家刚要结亲的时候,林沐并不能直接就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于家中闹着,怎么也非要见这叶瑾梁一面,相处一段时间再决定。 林家家母宠爱着林沐,执拗不过,又确实考虑到叶家毕竟如今不比从前,是得先观望观望再说,如此也就应允了林沐,亲自出面说服林将军,派人将林沐先送到永安侯府一段时间。 临行前林将军考虑到如今情势,特意嘱咐林沐:“如今天下,面上相安无事,江湖却仍风云四起,你这一趟不说别的,势必要的在云墨城附近有所逗留,切记万不可招惹了一个叫桃花涧的地方和里面的人。” “爹爹,我们是将门世家,还怕一个小小门派不成?”林沐毕竟从未出过都中,虽是武将之后,但未涉足过府外事情,对于江湖,不过是听人说过,只只片面寥寥几句罢了。 林将军轻叹,此事一时半句也讲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又语重心长的叮嘱几句,方让他们出发了。 谁想一语成谶,没在云墨城碰上,倒在斜阳城遇见了。 “那男的,是斜阳清泉山庄的少庄主寒岩,这清泉山庄一度是江湖剑客想要求学其剑法的地方,在斜阳城便是地方官,互相也都存着几分敬意。” 叶瑾梁打算循序渐进的让林沐知道方才他们遇见的两人的身份。 “难怪我瞧他气质出众。”林沐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倾慕。 叶瑾梁轻咳一声,此时他们虽有半撇的婚约,但两人确实也还没有什么情愫,他也没泛着吃醋,只是提醒:“林大小姐,您就别想,能站在寒岩身边的女子,只有方才你瞧见的那个,也只能是那个。” “她是谁?” 一提起这个女子,林沐登时觉得心中有火,毕竟刚才她言语间的不屑轻视林沐很是在意,方才大量那个女子,见她珠帘之下的面容,似乎也没那么好看,说不上来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但是总感觉隐约间看见的脸上的花钿奇异。 “她就是桃花涧四姑娘,十年前离宫一直留着身份的沁蕊帝姬,当朝君上的皇妹。” 话音刚落,叶瑾梁便见身边的林沐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惊讶的变大,一手快速捂住嘴,不过很快回神,自己嘟喃:“完了,完了,完了。” 叶瑾梁无奈一笑:“大小姐现在才反应完还知道自己晚了。” 林沐两手握住叶瑾梁手腕,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瑾梁,问她:“我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这可怜巴巴的无辜模样,让叶瑾梁一笑,安慰她:“看方才的样子,你是安全的。” “不行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快走吧。”林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出来玩能在这么一瞬间心惊胆战的。 “你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听人说过,这桃花涧四姑娘阴毒狠辣,又有众多安慰,她要让阎罗带走的人,没人拦得了。” 叶瑾梁终是忍不住发笑了,他知道说书的会夸张夸大,但没想到能把人描绘成这样,要是顾卿烟听到这种说法,不知道会不会按照说书的描述的那样,报复一番。 他虽见过顾卿烟的狠绝,但那是她顾卿烟自然而然周身散发的气场,现在让他回想,还真觉得一阵冷寒,但也没说书的说的那样。 “她是狠,不过人家也不是什么邪门魔道,况且她若真要跟你计较,哪还有时间让你在这知道她是谁。” 叶瑾梁这么一说,林沐反应了一会儿,心想也是,顾卿烟两个身份,随便哪一个都能在陶馆里轻易让自己出不了那门。想明白了,倒也好了,但也没了什么继续游玩的心,问着叶瑾梁什么时候回去。 叶瑾梁道:“一会儿这有好玩的,你在这看,家父交待了一个事情我先去办,办完了就来找你。” “啊?” “这些护卫都会留给你,你不用担心安全。” “那好吧。” “没事,现在还有时间,我再陪你逛逛。” 叶瑾梁约了人,只是还没有给他信号,所以他也只能再带着林沐再逛一逛了。 再来说顾卿烟和寒岩两人,去找胥少霖他们得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太好用轻功,便只好一路走着过去。 人太多对于顾卿烟来说是件无奈的事,好在寒岩一直在身侧,有意的帮她尽可能的避开人群。 “寒岩,此时此刻的我好像有点无能。”顾卿烟侧脸抬头看着寒岩,这个人的五官很好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精致。 寒岩看了她一眼,总算觉得这个小丫头眼里有了些对他不一样的神情,说道:“你要是事事能行,要我做什么?” 顾卿烟嘻嘻笑着,有时候稍微柔弱一些也不是不好,只是那个允许你柔弱的人不在身边罢了。 “他们在那。”寒岩首先看到了临瑞,确认了其他人的位置。 此时的胥少霖、百里墨、临瑞都在苏探雪身旁,几人前方是一个套圈游戏的摊,苏探雪玩的不亦乐乎,一旁的果儿和素心不断的鼓掌叫好。 果儿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玩这个,又见她玩的不错,套十个中八个的很厉害了,自己也跟着开心。 转头看见素心也开心的像个小傻子一样,问她:“你怎么也这么高兴,四姑娘玩的时候你岂不更高兴?” 素心道:“我家主子要玩,你信不信十个娃娃,她能全毁了,一个不中。” “啊?”果儿表示不信,连带着临瑞也好奇起来,放下手中的套圈,走过几步来听。 百里墨见状,说道:“你们还真别不信,那丫头自小练暗器,都是瞄准了打,从不走空,这套圈是要把娃娃套住,她那可不是,只会习惯性的瞄着娃娃就去,结果可想而知。” “三哥又说我什么呢!” 还没等众人反应百里墨的话,顾卿烟的声音幽幽从百里墨身后飘来,众人尴尬笑了两声,假装什么的没发生。 顾卿烟偏头去看苏探雪玩的,瞬间明白了,提起气就朝百里墨哼了一声。 苏探雪刚结束一轮十个圈,回身见寒岩和顾卿烟来了,便要喊他们一起,顾卿烟朝寒岩挑眉,示意他去,寒岩宠溺的点点头,接过临瑞手里剩的,和苏探雪开始了新一轮。 顾卿烟左右张望,好歹自己也得找点什么玩的,正看着,北溟出现:“主子,楚恒在城里出现了。” 顾卿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从山庄到这一路,顾卿烟没有感知到楚恒的存在,原来还想着没准是因为今天自己和寒岩逮到了人,故而先避一避,如今在他们之后出现在城中,却没有来到苏探雪身边... 眼睛一转,想到什么:“三哥,比比投壶如何?” 不远处有一投壶游戏,人尚可,百里墨抱着手看别人也是看,况且又见北溟出现,觉得有什么事,同意了。 “大哥。”顾卿烟轻轻唤道。胥少霖点点头,也随两人去了。 “说吧。”避开了苏探雪、寒岩几人,胥少霖说道。 “方才我和寒岩在陶馆遇到了叶瑾梁,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说是姓木,现在楚恒又出现在城里。”顾卿烟道。 “他们要私下见面?”百里墨接着说。 顾卿烟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那那个姓木的女子....” 百里墨说着看向胥少霖,胥少霖叶知道顾卿烟这连起来的猜疑是什么,说:“你怀疑,她应该是林家的。” “是。” 楚恒代表了浮荼的线,叶瑾梁是中间者,林家现在在顾卿烟观念里是朝中武将,三条线加在一起,又联想到裕王的言语,顾卿烟不得不让大家警惕。 胥少霖看着顾卿烟微微皱起的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丫头,这事你暂且别管,此时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大哥...” “你们几个玩吗?”摊贩的催促之声传来,话音刚落便见他手上的箭被一股内力所引,悉数落入了胥少霖手里。 无论摊贩此刻有多惊讶的哑口无言,胥少霖皆不管,将箭递给了顾卿烟:“来吧,丫头。” 顾卿烟眨眼一笑,要说护短,还得是胥少霖来的快而直接。 摊贩没过多久便觉得自己遇见大人物了,顾卿烟百投百中,手上箭一根一根进入壶中,已经渐渐要破了记录,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都是听说“投壶那有个姑娘百发百中”,还有人说“这姑娘长得灵媚好看,额间有着独特花钿”。 这你一言我一语,惹得众人好奇,连带着临瑞、寒岩等人也往那边去,一看是顾卿烟正和百里墨在比投壶呢,虽是有胥少霖在,寒岩还是不放心的往前排过去。 “等等。”顾卿烟忽然叫停,“三哥,忘下赌注了。” 百里墨一笑:“说吧,我要赢了,你新酿的春花归,可得分我两坛。” “一共我也就只做了四坛,你这一下分去一半!”顾卿烟心想准是院里出了个谁,向百里墨透露了她酿酒信息。 “既然如此,要是我赢了,就让你手下那人,给我再做一把扇子!” 顾卿烟道,自己每逢春夏初秋,手中武器都是一把特制的扇子,如今手里那把,算算时间,也是三年前做的了,扇子不比剑,时间长了少不得磨损,也该换了新的去。 百里墨点头,顾卿烟要做扇子制作倒不是件难事,她口中说的那人是自己前些年结实的一位擅长做兵器的奇才,能将武器改装的既轻便受用又具有杀伤力。 顾卿烟如今手里的暗器、软鞭皆出自他的手,制作不是难事,但要找到合适的原材料才是不易。 扇子本就易破损,从扇骨到扇面变都要寻到上乘佳品才好改装,能寻到的人除了宫里,眼下便只有另一个了。 “要给你做不难,但咱俩打赌得有个人坐庄吧,你要做的扇子的原料没准就在庄家手中。”百里墨明摆着拉上胥少霖。 “如你所愿。”话不多,胥少霖倒也想看看他两谁能分出个胜负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里暗里 终究顾卿烟还是略差百里墨一分,还来不及耍赖,直接先朝胥少霖撒娇,扇子势必要搞到手:“大哥~” 胥少霖拍了拍她的手腕:“放心吧,大哥不让你亏,老三,你随时派人找东篱去取东西吧。” “好。” “多谢大哥。” 顾卿烟得到想要的,笑嘻嘻的朝着百里墨做鬼脸,然后一行人打算转战下一个地方。 路上百里墨始终没憋住,趁着胥少霖不注意,悄悄跟顾卿烟说道:“丫头,就算你不撒娇,那扇子终归会给你做,不然老大怎么会一早就备好东西。” “你...大哥。” “原本想着找时机再给你做然后告诉你的,一直没有好的时机,现如今你提了。” 胥少霖见百里墨一脸得意的揭穿了此事,也只能自己坦白,顾卿烟叹了一声,反正她不亏,过程如何就无所谓了。 玩了也有一会儿了,苏探雪走路的步伐也有些慢下来了,寒岩提议先找了个地方稍作休息,随便点上些吃的,有空位就坐下了,也不挑是不是好地儿了。 这刚坐下,顾卿烟和胥少霖、百里墨三人继续虽然小声说起投壶之前的事,但也没怎么避讳,所以寒岩和临瑞也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 百里墨道:“方才已经让西决去了,三人若见面了,我们自会知道。” “嗯,东篱接替了西决带着暗桩注意着城里的动向。” 顾卿烟听他两这么一说,果真没有用的着自己的地方,只好叫来北溟:“你时刻保护探雪她们吧。” “是,主子。” 临瑞一直听着,但总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胥少霖见他面露难色,猜到几分,桌下暗暗戳了顾卿烟,让她说话。 顾卿烟看了看临瑞,柔声叫了一声:“临瑞师兄,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临瑞坦荡,说道:“虽说我不便干预几位的谈话和安排,可是觉得这里毕竟是斜阳城,山庄在城中行事多少应该比诸位的桃花涧方便些。” 顾卿烟不轻易回答,看向胥少霖,只听胥少霖说道:“方才临瑞兄也有所耳闻,此事不仅事关江湖,也关系到朝堂,纵使我们今日默不作声,回头依旧会插手此事。” 胥少霖说的有理,临瑞一时也无从反驳,顾卿烟道:“其实我们知道临瑞师兄心中所想,只有一事我先说与师兄听,师兄便能懂了。” 说完,顾卿烟看了看寒岩,然后继续说:“方才我和寒岩一路从陶馆过来,也见到一些山庄师兄弟下山游玩,他们向我们尚且说得过去,可除了他们的目光,也有不少人纷纷看向我们,师兄觉得在云墨城,是桃花涧四姑娘比较瞩目还是清泉山庄少庄主瞩目?” 顾卿烟这一句话,别说是临瑞,就连寒岩也对她投来不一样的眼光,方才他虽知道看向他们的目光众多,但终究都没有放在心上。 “山庄素来清正为名,是为光,这与桃花涧不同,这城中暗里不见光的事,总要有人暗里处理,明面上的事,我们无心参与。”顾卿烟说。 清正光明的门派做事向来讲究,什么事出必有因,什么规矩论,什么江湖道义总得遵守。寒岩桌下的手往顾卿烟手上轻轻一握,这几年,不单单胥少霖攻心,就连这丫头,也慢慢学会了这些了。 胥少霖对于此时的顾卿烟,感觉到有一些小骄傲,以前看顾卿烟,尚觉得是个小丫头,怕麻烦所以能躲则躲,最近的事反而让他慢慢知道,小丫头长大了,虽然看着依旧不同于世俗,但那心里或许把有的事情已经看得比他还透了。 如果说胥少霖看顾卿烟有几分像看孩子,那百里墨看顾卿烟就真的是兄长看妹妹的眼光,听着顾卿烟这一字一句的分析,有些想回去后就跟楼里的姑娘们说少给顾卿烟讲点人情世故吧。以前担心孩子只是单纯杀人会杀戮成性走火入魔,这才让她多和姑娘们聊聊关于情,现在看她这般为别人所想,有点想要保留住还剩下不多的天真了。 临瑞看向寒岩,以前他只觉得这些人他们是因为情谊好,所以彼此信任,而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感知到了他们中间一种不言而喻的东西在发酵,形成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再看向一语不发的苏探雪,觉得她似乎若有所思。 苏探雪在想什么?她在想每次一到这时候,她总像是多余或者拖累的那一个,徘徊在他们的边缘,找不到自己究竟是谁。她终究不管怎么努力,努力改变生活,改变自己会的东西,都还是追不上顾卿烟。 她也想有一天能和他们一起聊事情,也想能够有人去在乎她是否有建议,最主要的是也想有一天自己能像顾卿烟这般说得上话。 眼见着这氛围变得奇奇怪怪的,顾卿烟话锋一转道:“我可不是你们着想,这明面上的事往往要比暗里的事复杂的多,我是不想给自己的人找麻烦。” 语毕,众人被她逗乐,氛围也渐渐回复了正常,顾卿烟这才暗中吐了口气,问起苏探雪他们套圈的奖励。 这时候的时光,有人悠闲的聊着天,有人又开始了挑衅的争斗。两道影子从顾卿烟他们视线范围内闪过,百里墨道:“还未天黑,就有动静了,看来也不是谁都能沉得住气啊。” “喏,这种要挑起混乱明面的事,只能交给临瑞师兄啦。”顾卿烟说道。 临瑞苦苦一笑,先往外去,传信给手下师弟,只要不大乱,便先由着他们去吧。等转身回来时瞧见不远处有音乐的声音,隐约间还能看见有身影舞动,身边陆陆续续跑过去些许人。 临瑞拦下一个,客气的问道:“兄台可知那是怎么了?” “那是指月国来的舞姬,听说来了有两三日了,前个儿在西市可热闹了,今儿通了市才往这边来的。” 匆匆忙忙说完话,小跑着就去了,留下临瑞挠挠头,又回到寒岩他们这。 “方才听说是指月舞姬在这边表演,去看看吗?”临瑞问大家。 顾卿烟疯狂点头,方才还想着一会儿还要干什么呢。见她这般,百里墨打趣:“你就不怕人多了?” 顾卿烟撇撇嘴:“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一下午然后等到晚上的对擂。” 说着便起了身往外走,身后的人也随着就跟上了,指月舞姬的舞顾卿烟曾在雨花楼听说过,也见过楼里的幽兰跳过。 此舞灵动,如一根丝带在风中摇曳之姿,舞者头上极素除了一个额心坠再无其他装饰,偏偏那额心坠是在整个舞蹈过程中无论动作幅度多大,皆会保持在眉心正中,不偏不倚。 舞者又需眼中含情却不媚俗,勾人却不惑乱,嘴角含笑要不轻佻,一身舞衣是锦缎衬裙外穿七重如蝉翼纱衣,远看便如蹁跹起舞的灵鸟。 腰间围着彩绳编织的流苏络,旋转起来甚是好看,足上未着鞋履,只从脚掌到脚腕装饰着脚链。 这些顾卿烟从幽兰那见过一回,只因幽兰曾是指月舞姬中的一个。 “三哥,你看的这么津津有味,回头我告诉幽兰去,让她多给你演上几回。” 顾卿烟瞧见百里墨看的饶有兴趣,心中想也不知刚才是谁打趣她来说,故此也回过去。 百里墨听罢,轻拍顾卿烟后脑勺:“你这臭丫头。”众人低笑,倒是过了有会儿的平静时光。 另一面楚恒自以为悄无声息的进了城,找好了一个偏僻巷子,给了路边乞丐几个钱,描述了下叶瑾梁模样,便让他们去替自己找人去了。 而此时的林沐看上一个花灯,正挑着,叶瑾梁就接到了楚恒的消息,寻了个由头让林沐自己先逛着,把钱袋给了她,又叮嘱下人保护好她,便往乞丐指的那小巷子里去了。 “小世子。”楚恒行礼。 叶瑾梁前后瞻仰,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怎么约在这?” “世子见谅,今日人太多,只能在这委屈一下了。” 楚恒选的这小巷,是阴暗面,又是个狭小偏僻的地方,要是不注意,确实不易发现这里有两个人。 “主上可是有什么吩咐?”叶瑾梁问,自从给地宫那边传了试炼的消息后,他就变得没什么事情了。 楚恒道:“暂时没有,不过属下是来替主上向世子确认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 “永安侯府与林将军联姻是否真实?” 叶瑾梁听了眉头一紧,自己个人的事情突然被这么问起,心中难免闪过一丝的不自在,说不上什么缘由,稍显得不耐烦:“问这个干嘛?” “属下获悉林家世代忠良,只因不懂变通官职一直不高,原来一直镇守北关边域,只因年里才回了都中几日,与永安侯府的交情也是上上辈的事了,如今...” 楚恒一一数来,让叶瑾梁有些神经紧绷,朝中将军镇守何处,镇守多久,能否回都中这些事按照南宛国法,也只有在朝官员知晓,地方上众人也只知镇守将军的封号而不知其名,这也是一种为武将保护自身保护家族的方法。 浮荼,远比他想象中的铺设的人多且面广,叶瑾梁默默想着。 “世子怎么了?”见叶瑾梁一直无话,楚恒提醒他道。 无奈,叶瑾梁深知自己已经踏入了这旋涡里,就算他有意瞒着什么,浮荼知道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到最后没准自己还没有好果子。 “没什么,只是这事侯府能确定,可林将军却不一定,故此才没传开。” 楚恒点点头:“不过,以世子的相貌、家世,如今只怕也是快了。”说完邪魅一笑。 叶瑾梁厉声说道:“她还是将门之后,你们别太张扬!” “哈哈哈哈。”楚恒笑道,“世子已经开始护食了呢,放心,世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侯府还会是原来的侯府,更或者,只要事成,侯府只会比以前更辉煌,也不枉郡主仙逝。” 两三句话,冲击着叶瑾梁的内心:“后面要我做什么?” 叶瑾梁从来不会问他们在做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他不想掺和。 楚恒道:“促成和林家的联姻,然后去都中,只是到那时你世子的身份未必有那么好用。” “你们安排吗?” “世子想要我们安排,自然可以。” “嗯。” “到那时,自会有人带着世子,让世子知道该做什么。” “那裕王这边呢?” 这边还有一个裕王,这可是当今君上最为信任的兄弟,难倒他们在这边不需要派人吗? 楚恒笑笑,说:“世子以为在裕王管理境内,又有桃花涧这一大助力,侯府能翻出什么浪吗?” 事实如此,把这两放在一个境域之内,君上都不曾会疑心他们联合在一起,可见在这里死盯,终究是自讨没趣,一不留神反而会折了自己。 这也正是司徒浩阳提前所能想到的,与其耗费心思去挑拨桃花涧、裕王和那位的关系,不如从旁给他们制造些别的麻烦。总有一个麻烦,能牵制住其中的一个。 “我知道了。”叶瑾梁说完,见楚恒已经没了别的事情,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楚恒抬头,看着夹缝中的天空,枫吹散了积云,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就像那些每次看完就被他焚烧掉的信件,尽是灰烬。 在他和司徒浩阳最后的一封信里,他提及了叶瑾梁联姻一事,想必这不确定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到达地宫;又说了苏探雪如今身体已经可以接受蛊虫,问了时间和接下来如何去做;又将近来这边江湖上的重点事项禀报了进去。 最后最重要的,还有从桃花涧那边传来的消息,石门的后山,似乎发现了行迹可疑的人在打探,至于是什么人,他暂且不知。 什么时候,他也能快些结束这种只是消息传递的事情,楚恒想着,离开了小巷。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都中风云 且说顾卿烟这一方终究没有闲过,司徒浩阳那边似乎也从来不曾停止他们的动作。 从碧落宫回来,司徒浩阳前后打发了安菁和赵启悦暂且休息,一边又命人传唤安菁的父亲安成落来见他。 安成落接到传唤,欲出门往地宫去,正好和归家的安菁碰了个正着。 “爹爹。”安菁道,“您这是要出门?” 安成落点点头:“年前你也有许久没回家来住了,年下正好多陪陪她。” “是,爹。”安菁看安成落的装扮,正式沉稳,看样子是要去见主上,嘴边有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已经跨出门的安成落想起他们这是刚从碧落宫回来,又转身复回,叫住安菁:“菁儿等等。” “爹有什么吩咐?”别看安菁在幽冥堂能呼风唤雨,可在父母面前,仍旧是个乖巧的样子。 安成落摆摆手:“没什么,你们去碧落宫可还顺利?” 安菁想了想道:“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嗯。”安成落点了点头,便又出门去了。 安成落到地宫的时候,被告知司徒浩阳在书房等他,于是绕过正堂,径直往司徒浩阳的书房而去,到了门前,先整理了衣冠,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躬身行礼。 “安成落参见主上。”声音浑厚有力,行礼毕恭毕敬,尚有老派作风。 话音落,听里面传出司徒浩阳的声音:“进来吧。” 安成落起身,往里头走去,见司徒浩阳背对着桌案,面朝身后落地的屏障,镂空了的地方正对着窗,窗外冬日里开的梅花依旧红的耀眼,还没有任何想要凋零的痕迹。 司徒浩阳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叩桌面上的纸张,今日一身玄色长裳饶有几分肃杀之气。 将手中信纸在转身的同时轻轻往前一推:“先看看这个。” 安成落上前,双手捧过信,看了起来,信是从都中传来,说到近日都中情况,其中包含了桃花涧撤出官商、顾卿烟重握帝姬印鉴等事,桩桩件件,能描述的极尽详细。 很显然,若非都中无人,他们浮荼不可能能掌握如此消息。 “主上有回信了?”安成落看罢,说道。 浮荼虽已不在都中多年,但他们要做的事势必要在都中安插自己的人脉眼线,故而早在很多年前,都中早已悄悄暗藏下了一批连暗卫们都没有探查出来的眼线。 去年很早之前,司徒浩阳便吩咐了安成落让都中各处的人都开始伺机而动,该说话的说话,该传消息的传消息。 安成落依命吩咐下去,可足足有快半年不见一点消息,直到后来有人搭上了一条重要的线,这才偶尔传来一两条可靠消息。 只是在不久之后,所有的事情又都像断了一般,再无消息传出,中间安成落担心有什么问题,找司徒浩阳商量过,看是要加强还是如何,司徒浩阳只道:“一切如常。”让所有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今距离上一次有消息又过了半年有余了。 “这两件事都是大动作,如果再没消息传出,只怕就是世叔的失职了。” 安成落心中一紧,关于都中的事宜,司徒浩阳一直以来不曾让安菁和赵启悦插手,毕竟事关重大,怕他二人无法很好的处理,故而交给一项稳重老练的安成落。 安成落作风老派,虽然不像安菁、赵启悦那般擅长用江湖之道,但在这种官场里游走手腕,谋略还是有几分的。 这些消息,就是他安插在品级官员或者分封王爷手下传来的,只不过有的重要消息会直接到司徒浩阳这,其他细碎的消息回到他那整合后再上报。 “主上恕罪。” “罢了,今日让世叔前来,是来商议往后的事的。如今既是有了大的动作,就不可能还像上回那般戛然而止了。” “是,这几日属下也整理了其他事宜,要回禀主上。” “说。” “有从太医府传出消息,部分太医令正准备着伴驾南巡,不过确切消息没有得到证实。”安成落道。 司徒浩阳想了想,在此节骨眼上,那位想要南巡?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这事是在年前的,不知道经过前几天,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事从旁打探吧。” “是。” “怡郡王身边的人是世叔亲自安排的吗?” “是,都是地宫中上乘的死侍。” “嗯,如今南宛的诸位王爷,能有用的也就这么几个,晋王和裕王既然都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先从这个已故皇子的胞弟下手了。” “属下已叮嘱务必咬稳这条大鱼。” 对于司徒浩阳来说,他们要做的事,不单单只是让桃花涧不复存在,桃花涧是他们复国路上的强劲阻碍,不容忽视,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双管齐下。 内外攻防,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他们自己内部的纷争,往往会加速他们自己的损耗,当他们坚硬的外部护盾被双重夹击的打破,内里也就不足为患了。 司徒浩阳冷笑,哪朝帝王没有疑心病,不过是没人在适当时机说适当的话而已,既然他没有十足十的直接让那位对桃花涧、对裕王疑心,那么他总有办法让别人嫉妒去帮助他下绊子。 皇族王权之争,是最好的挑起疑心的药引,谣言、嫉妒、欲望、权势终会有一个让后院烧起熊熊大火。 相辅相成的他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保护自己还是在这场火里两败俱伤,就看这个游戏里所有参与人的智慧了。 “都中安排的人,都是地宫的人吗?”司徒浩阳问。 安成落道:“是。双影楼的人都只安排在外围。” “嗯,双影楼虽已合作多年,但彼此都知道不过是利益驱使,况且如今他们的当家人究竟是谁,我们一直不知,这点不得不主意。” “是,这个属下会让小女注意。” “最近都中消息会陆续传来,就要有劳世叔了。” “属下应该的。” “那世叔觉得接下来咱么怎么做?” “回主上,怡郡王虽然已经说了话,可就目前来看不过是隔靴搔痒,他终究还是缺了些身份,若要怡郡王的话在那位面前有些分量,只怕还得需要一些同等分量的事情。” “可有安排?” “十五过后按例会有一次围猎,未回驻地的和留下的王爷都会参加。属下会派人伺机为怡郡王制造机会,让他从众王爷中脱颖而出。” “嗯,那位身边暗卫众多,与其制造那些所谓的救驾,倒不如直接再棋子上下功夫。” “正是此理。” “朝中多年偏向裕王、晋王,多个人出来分一杯羹,就多一分制衡。” 琢磨帝王心,司徒浩阳有几分天分,毕竟自己也曾出生帝王家,那些东西横竖左右都相似。 与安成落再说了些事,嘱咐说:“十五后,世叔得往都中去一趟了,这边,也不会再宁静了。” “是,属下明白。属下便在都中恭候主上归。” 安成落说完一拜,起身。 司徒浩阳叹一口气,正事说完,看着安成落,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岁月在变,为身边的人带去了不同的经验。 扶起安成落:“世叔,没记错的话,安菁如今已年过二八了吧。” 安成落不知司徒浩阳何意,但依旧回答:“正是。” “安菁如今虽说身处江湖,但毕竟是姑娘家,终有一件大事要劳世叔烦心。” 听司徒浩阳如是说,安成落明白了,但关于安菁的终身大事,他和夫人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安菁一心只记司徒浩阳,他们也强加不得。 只能先应承着:“多谢主上挂心,我们会多为小女留意。” 司徒浩阳点头:“再有,还望世叔能从旁提醒,无论幽竹堂还是幽冥堂,皆是本座的左膀右臂,不过是所行之事不同,幽竹堂一直唯本座命行事,桩桩件件不曾越矩,幽冥堂原本为浮荼暗探消息必要时有必要手段,本座不会干预,但也要知晓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 安成落也知道司徒浩阳说的是什么,自司徒浩阳从南边回来,安菁私下里小动作不少,这些事他作为父亲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抱着侥幸之心上头一直不说,出于爱女之心能为她掩饰的便掩饰着。 “属下明白。” 说完无事,安成落便也退下了,司徒浩阳见人走后,又转身立在窗前。 从碧落回来,他也算大抵明白了碧落等五个传统门派的立场,他们想必不会偏帮任何一方,对于他来说,这也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了。 至于在这中间,这五个门派会不会与他们产生对抗,那就是后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了。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看见了月亮爬上那红梅枝头,司徒浩阳这才从书房中出来,趁着这些日子有些空档,浮荼附近那些躁动的人也该清理清理了。 安成落回了家中,见安菁和母亲在说着话,看着母女两谈笑的样子,眉头也自然的舒展了几分。 “老爷,你回来了?”安成落的夫人宣仪迎了过来,自然接过安成落身上的大氅。 安成落点点头,坐到主座:“你们母女两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一些女孩子家的话题,老爷想必没兴趣听。”宣仪笑着说。 安成落一脸无奈的笑笑,看着宣仪的眼神里爱意满满,安菁也瞧见了这一幕,看着爹娘这般恩爱,心中有一半的高兴,也有一半的为自己失落。 她自己也明白,无论如何,她和司徒浩阳之间都会隔着一道过不去的横沟,这道横沟无关于其他,只因司徒浩阳从未对她有过真正关于爱的心。 余光看见安菁细微变化的表情,安成落自然是知道为了什么。轻叹一声,让宣仪也一块坐下,说是有事要一家人一起商量。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家争吵 “十五之后,我便要去都中一趟了。”安成落说道。 宣仪平日里也能听安成落提起都中的安排,故而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点了点头:“老爷要去多久?” “没有期限,哪日事成,哪日才能回吧。”安成落深深看了宣仪,心中犹豫着这一行是否要带上自己的夫人,毕竟前路是什么,他还真说不准。 宣仪呼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论心中第一反应,她想同安成落一起,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这一次,他们不能分开。 可目光再看向身旁的安菁,到底有些放不下这个孩子。安菁感受到母亲的眼光,握住了宣仪的手,她知道,父亲此去定是主上的示意,既是没有日期就代表了未来一切的未知可能。 “娘,您同爹一起去吧。”安菁说道,自己也并非不成熟的人了,他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安成落看了看安菁,见她肯定的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中一半是感慨着眼前孩子长大了,也有着自己的能力,另一半则是担心着她能不能自己完善去处理未来的事情。 出于担心,安成落不免说道:“这事我和你母亲私下商量也罢,我们不过还是放心不下你。” “爹,我也不小了。”安菁道。 父母突如其来的担心,让安菁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感觉安成落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着某一种信息,说话的声音减弱,有些心虚。 宣仪不知道安菁一些私下的事,一开始只是附和着说:“菁儿,你在爹娘眼里,无论多大,都是个孩子。” 宣仪担心,是怕这孩子只一心在协助司徒浩阳身上,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又怕她心中情谊错付,又伤了心,故而叮咛:“你在外头无论多呼风唤雨,家中我们在还能照顾你一些。” 安菁抱了抱宣仪:“娘,你放心,相比之下,爹爹更需要您的照顾不是吗?” 母女二人说着,都不曾说进安成落心里,安成落低声道:“若真只是这个,我倒是不会太担心。” “那老爷觉得有什么不妥?”宣仪疑惑。 安成落无奈叹气,看着安菁,语重心长的说道:“若我真往都中去了,菁儿你做事务必多几分沉稳,那些小心思别说是做了,想想也都最好不要。” “爹,女儿做事自有分寸。”安菁一听安成落前半句,便知是要说自己的不是。心中别扭起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安成落听到安菁这种语气,觉得这孩子还是不太明白事情的轻重,再说话时,不禁严厉了几分。 “自有分寸?你说的分寸难道就是自作主张去下命令,然后折了不少人?你的分寸就是也不掂掂帮你执行的人几斤几两就要朝顾卿烟下手?” 带着质疑的声音传进安菁耳朵里,安菁便有些觉得不明白了,为何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无论是赵启悦也好,还是她的父亲也罢,都是在质疑她,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没用。 “我这么做有错吗?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如果不归城的人自己有能力,不被顾卿烟抓住,现在早已混进都中,成为我们暗中助力的一股!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吗?” 安菁再次为自己辩解着,沉着声音,内心里想要得到一个肯定而不是指责。 安成落看着安菁,无奈摇头,安菁其实什么都好,只是会把一件事情背后的牵扯想得太简单:“你以为这件事情很简单吗?你作为幽冥堂的堂主,你不会不知道石门的能力有多少,不会不知道顾卿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让不归城去替你冒这个风险,成了你也成了,失败了你也不至于损失,在这点上,我可以肯定你至少做了个好的选择。” 安成落终究不忍心一直说自己女儿的不好,在某一点上还是肯定了安菁。 安菁冷笑一声:“是您从小教的,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可利用不到位,就是失败。” 一句话,又将安菁打了回去,是,安菁不会否认,因为这一举措,不归城从此断了和浮荼的往来,他们也少了一个借力打力的得意掩护,可就目前的情形来讲,有没有不归城,无足轻重。 安菁忘了,从前不归城是他们的一把利刃,所有不好以浮荼之名而行的事,而涉及的产业都是以不归城为名的。他们不需耗费多一丝的气力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还不会让自己的一些暗里事情曝光在阳光之下。 可自石门之事后,司徒浩阳必然要将这些东西悉数从不归城收回,但又不好在短时间和他们彻底翻脸,为此没少让不归城狠狠敲了几笔,而这些,安菁全然不知。 见安菁默默无语,却满眼愤恨,安成落叶没有说话题就到此结束,继而说道:“还有万和门的事,你折腾这一出,为的是什么?” “为了让顾卿烟不好过。” “那她现在如你所愿了吗?” 安菁咬着下嘴唇,心中早已想把顾卿烟千刀万剐:“顾卿烟,顾卿烟,顾卿烟!她不过只是一个江湖女子,也不过是个被朝廷放逐的帝姬,爹爹、君上,是不是过于看重她了!” 在安菁眼里,顾卿烟纵使被传言传的再厉害,不过是依仗身边人而已,本质上又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可偏偏所有人提起她又都好像她很能耐一样。再反观自己,一直不被看到,一直不被认可。 看着安菁润了眼眶,一旁的宣仪也出来替女儿说话:“是啊老爷,咱们菁儿做什么,自然也有她的道理,对方狡诈的行为也不能总说是菁儿的不是,菁儿好歹也是一堂堂主,有能力着呢。”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一堂堂主”,安成落心中又有不满,同为堂主,赵启悦无论是眼界还是谋略都在安菁之上,哪怕先前不知道的事,经人一说,一点就透,从而带得幽竹堂比起幽冥堂更得司徒浩阳的心,这是地宫乃至整个浮荼都知道的事情。 “还好意思说这个,幽冥堂自交到她手上,可比以前有什么更好的地方?除了动其他手段,可有什么真正提升帮助了浮荼?” 这一句话,彻底让安菁爆发:“爹,女儿能做上幽冥堂堂主,不是您的希望吗?我做上了,您又从各处找着我的不是。动其他手段?这不是您从小就教导我的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我最后能让桃花涧、让顾卿烟不复存在,就够了!” 安菁站直了身子说这段话,握着桌角的手像是要将桌面都捏碎。 “你现在有那个本事吗?”安成落喝道。 为了打败桃花涧,他们整整准备了十多年,十多年付出了多少人力、心血去布下各处暗线去培养能与之对抗的人选,这一切又怎会是安菁如此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过去的。 “呵,爹是想说你们培养的这颗棋子不合格吗?” “你!” “菁儿!”宣仪意识到什么,想要阻止安菁说下去。 “怎么,你们能做我就不能说了吗?是谁从小告诉我家国覆灭都因为南宛王室;是谁从小告诉我我亲生爹娘死于桃花涧顾宁,顾卿烟父亲之手;是谁从小让我知道这一辈子我们要为复仇而活着!” 安菁这些话似乎埋藏在心中很久,只要稍有不慎,一个简单的词汇都能让她说出这些。 “菁儿...”宣仪一把拉住安菁,被安菁一甩手挥开,担心宣仪跌倒的安成落忙扶住了自己的夫人。 “安菁,这可是你娘。” “娘?我亲生母亲死在了乱蛊之中,这是你们亲口告诉我的!而我,从始至终不过是你们培养的一颗棋子,一颗让我完成你们想要做的事的棋子!” 宣仪和安成落从没见过如此怒吼的安菁,安成落还想说什么,被宣仪摁住了手,冲他摇头。 安菁说完那一番话,拂袖离去,眼中无泪,却是一腔怒火。一路疯狂的飞檐走壁,终在无人的林间,提剑肆意挥砍,发泄着。 安宅正堂里,安成落安抚了宣仪,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都在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过了许久,终是宣仪开了口:“当年我们从未想过要瞒着菁儿她的身世,可或许是当年我们都还在怨气正盛,所有给菁儿的感受,就都变了。” 宣仪这一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开始对安菁确实不像一个很好的母亲,但随着安菁的长大,母亲的本性越被激发出来,到如今,她看见安菁这般,也不再想别的,只希望她好就行。 安成落叹一口气:“这是她的命,她便要自然的接受。” 安成落这一生的重心都放在了光复之上,他理所应当的觉得浮荼世代的人都要为了光复而去扛起这个责任,这是他的执拗。 宣仪不想在这和安成落辨别,无奈摇摇头:“晚间我和菁儿好好聊聊。” 说完,宣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后面的院落了。 安成落起身,走到前厅庭院,背着手看着外面的天空,静默。 安菁提着剑回到自己房前,见已点上了灯火,便知有人在她房中等候,将剑收好,推门而入。 “回来了。”宣仪温柔的笑着说,像几个时辰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给你炖了汤,趁热喝了去去寒。” 安菁看着宣仪满目的慈爱,那略显疲惫的语调柔软了内心,想喊一句“娘”却发现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低着头坐到桌前,面前的汤还冒着热气,奶白的汤汁浸润着鱼肉,香气四溢。这一看便知是宣仪亲手熬的,她喝了这么多年,怎会不认得。 看出了安菁的别扭,宣仪决定自己打开这个话题:“菁儿,这些年,是我们做爹娘的疏忽了,疏忽了你的内心想法,也疏忽了你的需要。” 安菁的手放在桌下,两个食指交缠着,不知如何开口,方才一通的发泄,怒火依然散去,自己也想明白了几分,过去所做的事,确实有她没思虑周全的地方,导致了一切不必要的后果。这也不能全然怪别人。 可心中关于仇恨、复**对桃花涧、顾卿烟的敌意已经深埋在心里,所以对家人的怒火散去并不影响她对这些跟加深一步的恨。 “你爹身上的担子是他作为一个老臣的责任,他所做、所说所教你的,绝不是为了利用你。至于你的亲生爹娘,那也是我们的亲人。” 宣仪拉过安菁的手,仿佛在安菁身上看见小姑子的模样。 “娘...女儿明白。”那一声娘喊了出来,宣仪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 “你怎么想的,可以和娘说说。” “女儿既生在安家,便是继承安家的使命,这点女儿明白,过去做事有不妥的地方,女儿承认,在未来,还请娘放心,无论再做什么,女儿必有所思虑。” 安菁如此安抚着宣仪,让她放心,见宣仪带着欣慰的表情点了点头,这才捧过汤,慢慢品尝。 只是宣仪没有看到,低头喝汤的时候,安菁眼中带着恨的目光。 汤喝完,安菁说要去和安成落道歉,便和宣仪一起去了主室。 “老爷,菁儿来了。”宣仪说道,然后压低了声,在安成落耳边,“来给你赔不是的,你可别再绷着脸了。” 说完,安菁进了屋:“爹。” “嗯,想明白了?” “是,女儿今后做事,一定谨慎思虑。” “这便好,如此即便我们去了都中,若真有事,你也不至于还占下风。” “是。” “对了,我听说新的血蛊宿主已经找到。”安成落说道,本来方才若没有那一番争吵,他就想了解一下这事的。 安菁道:“是,只是主上一直迟迟未种蛊。” “是个怎样的女子?” “清泉山庄的义小姐,据说是因为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主上担心不能承受所以才先等一等。” 安成落想了想,并无什么头绪,果真江湖事他知道的还是没有安菁知道的多,但他至少能判断准确司徒浩阳为何要那么做。 提醒安菁说:“嗯,培养一个好的宿主不易,主上自有他的道理,你只需要从旁协助就是,不容添乱。” “女儿明白。”安菁答着,心中却另有所想。 安成落瞧见,知她心中想着其他,故问:“想什么?” 安菁一个机灵,掩藏住心中真实想法,问道:“女儿不明白,为何宿主不可以是我。” 其实安菁各项也都符合司徒浩阳想要的要求,她也真真实实的疑惑为什么不是她,而要大费周折的去寻找别人。 安成落不疑有他,道:“因为你的母亲。” “亲娘?” “嗯,她曾也是宿主,还未有你的时候就是。所以那一次,她被反噬的最为严重,饶是你亲生父亲下的蛊,也无法救回来。” “那我...” “你出生之时因为胎象,蛊毒发作过一次,幸而保住了性命,可也导致了你身子弱了些,所以即便你长大,我们仍担心你会因被中蛊而不适,这就是原因。” 安菁得知这一切,心中一沉,忽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等安成落让她去休息吧,便走了出来,思绪像是空白了一般回了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遇南宫渊 斜阳城的夕阳如约而来,顾卿烟这一回终于没有错过。白日里街道上的喧闹在这个饭点稍有褪去,转而开始忙碌的是各个酒楼茶馆,后厨一个个升起炊烟,大堂总能飘出一道道诱人的香气。 就在这空档,东头的擂台渐渐准备好了一切,沿路的花灯渐渐亮起,灯谜也都挂好了,等待一个个解谜的行人前来。 对于解灯谜这种事,顾卿烟喜欢看,但一般不解,主要要动脑子,她就有些懒了。苏探雪今天饶有兴致,临瑞也陪着她二人一路玩着下来。 胥少霖不知去做什么,暂时和他们分开了,顾卿烟有意问百里墨,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也不知。路上寒岩又问起百里墨,关于让苏探雪去教姑娘们画画的结果,百里墨直说探雪在犹豫,这事也不急,等他们从山庄走之前再提一提。 顾卿烟玩笑:“这要是再不同意,你们该不会想把人直接打晕,带回雨花楼吧。” “放心吧,她会同意的。”百里墨信誓旦旦的说。 顾卿烟不解的看了一眼,想着该不是又用了什么小方法了吧,不过看着寒岩那么放心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临瑞不知什么时候给苏探雪买了一个花灯,两人拎着回来找百里墨他们,苏探雪向顾卿烟晃了晃手里的灯,灯里的烛火映照着灯面画着的明月,着实向画中月亮透出的月光。 皎皎月光洒落,映照着月下柳树,洒下斑驳影子落在青石上,注意看青石间还开出鹅黄色白边的小花。 柳树另一旁,一个女子背影纤细而立,月光拉长了身影,她在眺望。 “卖灯的人说,他的每一个灯都有故事。”苏探雪说。 顾卿烟看了看灯上的画,又看了看苏探雪,是啊,确实有故事:“每一个灯都不一样吗?” 苏探雪好好回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对哦,好像我们都没有看见重复图案的灯呢!” 这话刚说完,苏探雪凑到顾卿烟耳边又说道:“卿烟,卖灯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顾卿烟好奇的问。 苏探雪道:“他温文尔雅,人群中气质出众,低眉浅笑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也长得很好看,他们应该是夫妻。” “不错呀探雪,现在都能分析了。”顾卿烟夸奖着。 苏探雪嘻嘻一笑:“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有时间就多学学了。” “那我们去看看吧。”顾卿烟道,说着拉着苏探雪往卖灯那去,其他人紧随她们身后。 穿过人潮,不远处就是那个花灯的位置,路过的人瞧着那灯与别的都不同,不免多看两眼,只是他们卖价略高,所以买的人反而少,只是看看,便走了。 顾卿烟他们还没走到跟前,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就是胥少霖吗,站在摊位前,似乎和卖灯的人说着什么。 以顾卿烟现在的视线位置,看不到卖灯人的脸,隐约只能瞧见那人的穿着,不是粗布麻衣,腰间还斜插着一管笛子,而他的身后斜侧方,有衣裙一角露出来,顾卿烟偏头打量,像是一个人坐在矮凳上,微微弯着身子,在做些什么。 等他们走近,顾卿烟先和胥少霖打了招呼:“大哥,原来你在这。” 说完话顺势转头看向卖灯的人,然后和一旁百里墨异口同声的疑惑:“南宫渊?” 任他们谁也没想到,南宫二少居然在斜阳城,而且已经在这住下多日,今日还在街上卖灯。 顾卿烟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今天可真是个特殊的日子,天上各路神仙没瞧见,这四面八方的道上人可都遇见了,要不说今夜的斜阳城热闹呢。 南宫渊没有可以掩藏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是扶起身边的女子,将其揽在怀中,说明着他们的来意。 “亦梦娘家的事也过去些年头了,养了几年亦梦身子也好了,想回来看看,我们便来了。” “是啊,我想回来走走,看看这物是人非,全当做了最后的了结。” 他们两夫唱妇随的说着,百里墨和顾卿烟互看一眼,没说话。 曲亦梦轻笑,从南宫渊怀中出来,走到顾卿烟和苏探雪两个女孩面前,低头瞧见苏探雪手中的灯,记起这个女孩,难怪他们一行人过来时觉得眼熟。 “原来你们认识呀。”她说,“早知这样,不收钱也罢。” 方才临瑞买灯时还跟他们讨价还价来着。 一说这话,临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神看向了别处。 “那你们怎么在这卖起灯来?”百里墨问。 顾卿烟此时被曲亦梦拉着介绍灯,正看着呢,南宫渊说道:“本来画灯是个兴趣,正好我两回程途中知晓了这的灯节,想着也不着急赶回去,玩一玩也好,就留了几天,做了几个灯,还能赚点盘缠。” 说着还不忘指了指旁边的钱袋,胥少霖听罢,也不禁一笑,他们过得倒是潇洒,让南宫逸一人扛着大旗,不过事情究竟有没有这么简单,谁也不好说。 胥少霖看向南宫渊说道:“如若今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必客气。” “找清泉山庄亦如此。”寒岩看着南宫渊说,说罢看了看曲亦梦和顾卿烟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南宫渊抱拳拱手:“先谢过二位。” 苏探雪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顾卿烟正提起一个灯在看,本想和她说什么,却见顾卿烟忽然把灯往前上方扬抛过去,然后她只感觉到曲亦梦被南宫渊忽然护到怀里,自己被临瑞一拽,身前还多了个北溟,寒岩翻过灯站到了南宫渊刚才的位置,胥少霖和百里墨带着一盏灯消失在黑夜里。 不久后,小摊后面的小道里亮起灯光,是胥少霖和百里墨,提着灯,照亮脚下的情况。 那里躺着一个人,从咽喉往上一直到下巴被划开一道伤痕,血还在往外流,眼睛瞪得老大,看得出他人生最后一个表情是惊愕。 脑门正中间有一个发黑红点,一根如丝般的银针插得稳稳的。脖子间流出的血也渐渐发黑。 胥少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摊在手上,然后俯身捡起脚边的两根掉落的银针,一根银针沾了土,另一根,还有血迹。 百里墨搜了这人的身,什么都没发现,暗暗摇头,东篱现身,胥少霖示意他收拾残局,然后和百里墨又一脸平淡的回到了其他人身边。 就在他们在小道里的时候,南宫渊先看了看怀中的曲亦梦确认她没事,这才没把人紧紧圈在怀中。 临瑞和北溟四下注意,确认没有问题了,北溟照旧退下。 顾卿烟和寒岩隔着摊,同时开口问对方:“没事吧?” 寒岩摇摇头,摊开了手掌,只见他手中静静躺着一枚刀形的暗器,顾卿烟第一反应是拉过寒岩的手,确认他手上有没有伤痕。 “放心吧,我拿剑柄挡的,然后捡起来的。”寒岩轻轻拍了拍顾卿烟的头发,以作安慰。 确认寒岩手上没有伤痕,顾卿烟这才拿过暗器端详,暗器两侧都被开了刃,好在没有淬毒,可暗器上没有任何标识,难以判断是哪路的人。 胥少霖和百里墨也回来了,冲着众人摇摇头,看样子他们也没找到身份的标识。 “应该是偶然。”南宫渊道。 他带着曲亦梦出来,除了南宫逸,其他人并不知道,若非是在这里碰上胥少霖他们,只怕还不能有人认出他们。 但那暗器的位置又确实是冲着他的方向来的,所以也只能暂且这么认为了。 “多加小心。”胥少霖提醒道。 “嗯。”南宫渊点点头,同时看向顾卿烟,“多谢四姑娘。” 顾卿烟笑笑:“我不救人,没必要谢。” “不过四姑娘令在下开了眼,亦让在下佩服。”南宫渊说。 方才顾卿烟借着灯火,看见对面的人影鬼祟,一瞬间又看见他手里晃过的一道光,出于一种警觉,顾卿烟抛起灯,光亮不会很强,顾卿烟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只能根据判断出的范围袖中射出三枚银针。 这其中一根没有打中又或者被躲了过去,一根因为顾卿烟的力道和发射轨迹直挑着咽喉往上划,到了下巴处掉落在地面上,最后一根直杵脑门而去,顾卿烟估计也没想到直接中了眉心。 胥少霖回来的时候把银针还给了顾卿烟,百里墨若无其事的说了那人的状况,所以听到后的众人什么样的神情都有。 佩服顾卿烟的不止南宫渊,曲亦梦对顾卿烟也是频频点头,这个姑娘,她一见就有种合眼缘的感觉,方才给顾卿烟介绍灯的时候两人聊过几句,她喜欢顾卿烟说话的风格和方式。 而临瑞也将惊讶埋在眼里,昨日夜间已经见识过顾卿烟的轻功,把他们几个师兄弟绕的团团转,今日又见顾卿烟的出手,不仅速度快,而且够狠,有这样武功的女子在江湖中屈指可数。 “你说,你们两打一架,谁输谁赢?”临瑞突然好奇,用手默默怼了一下寒岩,问他。 寒岩看了看临瑞,说道:“我两为什么要打架?” 临瑞扶额,这话说的,他还无法正常往下接了还:“比如,打比方,万一呢?” 他就不信他两从小一块长大,彼此之间没比试过,况且这两人据说以前都是心高气傲彼此看不顺眼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那自然是这丫头输。”百里墨也不是故意要听见他们说什么的,实在是现在这情形,顾卿烟、苏探雪、曲亦梦三个女孩不知说着什么。 南宫渊和胥少霖也在聊着事情,他左右干站着也挺奇怪的,正好听见临瑞问寒岩,便插话了。 等到胥少霖和南宫渊的对话结束,一行人道了别,南宫渊道:“你们不是要去擂台那吗?快去吧,一会儿别晚了错过好戏。” 故而等胥少霖他们一行到擂台的时候,赛诗确实是开始了有一会儿了,那台左侧挂着以巨大卷轴,轴上写了一长句,那书写苍劲有力、行云流水,一看便是一气呵成之作。 右侧同样挂着一卷轴,只是轴上仍然空着没有写任何东西。 往台上一瞧,偏后侧的台子一个个画屏,画屏上有几个已经被提了诗,距离有些远,字又不是很大,故而看得不是很清楚。 台上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张书桌案,笔墨纸砚备得齐全,还有专门磨墨的书童在一旁侍候。案上又各放了一个香炉,每一次作诗都有限时,根据出题的难易,半炷香到一炷香时间不等。 至于出题人,顾卿烟环顾了一圈,果然不出所料,除了城里得高望重的学士老者,便还有一人,薛缇,薛大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擂台比试 顾卿烟拉了拉胥少霖的衣角:“大哥。”示意他看向薛缇的方向。 胥少霖往那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拉回到了整个擂台后面的三层小楼上,比起薛缇他更关注的是那楼上的氛围和楼里藏着的各路人群。 顾卿烟和百里墨也注意到了,小楼里他们能认出的,是统一着装的清泉山庄弟子,三三两两站着,腰间都带着剑。 此时的他们估计都无心在意诗文比试如何,除了顾卿烟他们几兄妹在观察周围环境,寒岩和临瑞也在分析着场面。 这些围观的人群里,有一半以上都是目的不单纯的人,剩下那一小半里又有一部分官府衙差的伪装,把这些人刨去,正儿八经凑这个热闹的闲人能剩一些,不算少但也不多。 他们几个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互看一眼,寒岩对苏探雪叮嘱:“千万不要离开我们身边。” 苏探雪点点头,顾卿烟则吩咐素心:“你两别走散,暗中有北溟和暗桩。” “是,主子放心。”相比较苏探雪和果儿,素心虽不会武功,但也有自己自保的秘诀。 “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吗?”苏探雪内心有些好奇也有些蠢蠢欲动。 顾卿烟摇摇头,一笑:“不好说。” 现在所有人都按着不动,似乎只是在等谁耐心被完全消磨,然后只需要一个任意的普通的借口,就都能成为另一场对决的开端。 苏探雪不认识薛缇,但能清楚看见他一身官衣正襟危坐,于是她小声问顾卿烟:“有官府的老爷在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顾卿烟轻笑,谁知道呢,薛缇出现在这实际上也不能完全镇压住江湖中的风云,他的作用不过是在合适的机会安抚躁动的民心。 毕竟他们已经把所谓维持城中秩序一事交给了胥少霖,而胥少霖又把这事转给了清泉山庄,所以一会儿清泉山庄众弟子要做的,就是把控着擂台比武的平衡,而顾卿烟想了想,要是今天没人冲她来,那她就安心当个观众好了。 可是她想得简单,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薛缇坐在高处,自然而然没一会儿就能看见顾卿烟他们几人,身旁也有属下来禀报说他们到了,薛缇“嗯”了一声,面不改色。 在后来两刻钟里,场下一如既往的和平,但氛围又出奇的紧张,仿佛空气在一点一点凝结,令人很快就要窒息。 薛缇有点按捺不住,想转头问身后的钱一周:“我总觉得有隐隐的不安。” “大人别急,要是什么都不发生不是更好吗。”钱一周安慰。 “不发生就好,可别变成屠城。”薛缇说出心中的担心。 钱一周眉头一紧,要说他也有这样的担心,但现在不能慌,说:“不会的,桃花涧的谷主不是答应过王爷吗,而且我看清泉山庄也已经出面,他们在江湖上有几分威信。” “但愿吧。”薛缇一声叹息。 要说他们也很难做,不是说为官的做不了主,而是这些人不容得他们做主,况且今天下,也没有明令诏书能约束这种“你情我愿”立下生死状的江湖行为。 江湖之中,有儒雅之士就有莽夫之人,耐心程度也高低不同,总会有一个人先行爆发,挑起争端,这一点被顾卿烟猜的准确无误。 开打的起因是一男子对诗输了,正欲下场,听得下面有人喊了句:“没想到堂堂剑客榜上以儒雅诗文着称的云水剑居然会输给普通人。” “噢?不知这位兄台有何高见,何不与这位先生又一较高下呢?” 云水剑,云家长子,云季尘,这人对得起儒雅二字,顾卿烟打量,面容俊秀,嘴角含笑,周身没有戾气,便是腰间的佩剑,也是如玉温润。 一言一语,一字一句都不具有攻击性,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让人觉得他是软柿子好捏。 “一较高下自然是要有的,不过我一介粗人,只会来直接的。” 这人说着,飞身上台,直接挡住云季尘的路,这一来二去,台上原本的学者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场,这二人也都拔剑相向了。 “三哥,剑客榜又是什么?”顾卿烟忽然想起这个她听着耳生的名词,问起对于她来说见多识广的百里墨。 百里墨轻叹一声,果真,顾卿烟对于这种事情不上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了,这江湖中莫名总会有各种不一样的排行榜,有什么风云榜、逍遥榜等等,总之就是各大江湖人士武功、名声名望的排名,而这剑客榜主要以用剑的江湖名流为主,百里墨没记错的话,寒岩也榜上有名,具体第几他倒是忘了。 这些榜单的出现,没有人知道是从何而来,谁人统计,但就是在江湖中不定时的流传着,神乎其神。 一开始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后来有人意图挑战榜上的人,吃了几次苦,慢慢就有人信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信服力就这么来了。 “这都哪跟哪。”顾卿烟嘟喃一句,想着等回头她是不是也需要补一补这方面的漏缺了。 “对了,进城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城门口贴告示的地方,这几日都贴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人名和排序,大致应该是如今城中叫得上名的江湖人士。” 临瑞说道,这事他一开始没在意,是今天听人提起了剑客榜,他才想起来。 胥少霖点点头,进城时他也看见了,那会儿上面还写了青剑,寒岩高居榜首,临瑞也紧随其后。 现在的话,那张榜上已经下了青剑的名字,而方才他离开众人之后也看见榜上多了他们几人的名字。 “那上面还有我们几个的名字。”胥少霖道。 “呵呵。”百里墨冷笑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丫头,做好准备吧。” 顾卿烟一挑眉,表示没有问题,朝他们点点头,胥少霖便和百里墨从他们身边走开,一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开了。 顾卿烟趁着空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对打的两人,掩着袖,摘下了珠帘掩面,换上了干脆利落的面具,抬眼正好对上寒岩的眼神,得意一笑。 寒岩弹了弹她脑门,握住她袖里的手:“走吧,我们去那边。” 顾卿烟点点头,任由寒岩牵着:“探雪没事吗?” “有临瑞在。”寒岩只看着前方,手拉着顾卿烟走。 “噢。”顾卿烟跟在他身后,乍一看有点格外的乖巧了。 苏探雪不明其意,问临瑞这是什么意思,临瑞回答:“单独行动,给别人机会也给自己机会。而且,不容易误伤。” 苏探雪似懂非懂,总之她就好好在临瑞左右就好了。 胥少霖、百里墨、顾卿烟寒岩他们三角的位置互相能看到对方的情况,也能相互通过手势交流。 台上打斗换了一波一波,顾卿烟问寒岩:“什么情况下你山庄的人会出手?” “有人恶意挑衅的时候。”寒岩道。 顾卿烟点点头,这倒是他们清泉山庄的作风,台上的比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对一变成了二对二然后多对多。 一招一式逐渐从自成一派变得有章法规律,吸引了顾卿烟的眼球:“看样子开始动真格的了。一会儿该不会名门世家就出现了吧?” “聪明。”寒岩也注意到了。 顾卿烟傲娇的一仰头,视线又回到台上,刚到下一片负伤的人,顾卿烟咋舌,台上的人士气大涨,竟然开始了喊话。 “一直听说这斜阳城剑法第一的当属这里的世家清泉山庄,怎么今日不曾一见!莫不是只看着热闹,自己当起了缩头乌龟?” 说完挑衅的转身看向身后的阁楼,一脸鄙夷的看着楼上清泉山庄的弟子。 薛缇也好奇接下来清泉山庄的反应,也暂时忘了他官老爷的身份,看起热闹来。 这一语并未激出山庄一众弟子,那人又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有正直之士听不下去,站出来打抱不平。 “你们又是什么人,人清泉山庄凭什么要经你一说就出来接受挑战。” “你这是打抱不平咯?” “是又怎样?” “那来试试!” 眼见新的战斗开始,顾卿烟拉了拉寒岩背着手的衣袖:“因你们而起,不管管?” 寒岩倒是风轻云淡:“不急。” 台上比武的人功夫不差,一招一式也来了好几回合,只是一方人多一方势单力薄,一段时间后就能看出谁占了上风谁占下风了。 此时的寒岩觉得时机一到,朝不远处的临瑞点点头,临瑞的方位正对阁楼,他的手势很直接的传达给了师弟们。 接收到命令的一瞬间,阁楼上的清泉山庄弟子手握着佩剑纵身而下,其中一人从后方接住了快要没力的帮他们出头的人,然后鞠躬拱手谢过人家:“多谢您,您先休息,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 温和有礼,翩翩公子,这番出场从一开始就让人把心中天平倾向了他们。 “我等来迟,几位侠客请吧。” 寒岩作为他们的少庄主和他们说过,礼是对朋友,但在打架上,礼到即可,不必太多废话。 所以带头的弟子话音落,其他弟子跟着拱手施礼,然**住了剑柄与剑鞘,做好了准备。 台下的顾卿烟偷偷看着嘴角含笑的寒岩,心里嘀咕,这人果真不能看表面,谁也不好保证所谓温文尔雅的表面下面究竟是不是暗自忖度好的算计。 不出意外,最后骂骂咧咧下台的自然是那帮挑衅的人。清泉山庄的弟子每一剑都只是点到即止,只是让他们负伤没让他们送命。 一时间对决倒是平息了下来,毕竟只是一众弟子出手,就已经看见了山庄剑法的精妙,每一剑都不拖泥带水,而且看似清柔却能感觉到剑气的凌冽。 许多人不禁暗自思量,如果是山庄的大师兄或者少庄主出手,又会是怎样的画面,虽然期待但也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毕竟大部分人这一行,只是想赚个名声,不想就此没命。 薛缇见事态渐平,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抬头看看已经全然漆黑的夜空,有星星闪烁,月亮高悬。 钱一周也是,正准备松一口气,看见不远处过来一队人,直直的就往擂台上走去。心中一颤,暗说不好。 这些人和清泉山庄的弟子一样,衣着统一整齐,连腰间配饰也是如出一辙,人人手拿佩剑,目光坚定。 顾卿烟他们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寒岩,脑海中搜寻着他的信息记忆,道:“是南岭七家中的白家。” “南岭七家?”顾卿烟小声说道。 南岭七家的名称并不陌生,是南岭地区的七个世家连成的联盟,千寻堡莫家、段山门段家、万海宗黎家、古林派青阳家、白府白家、苍云间苏家、有道室余家。 除了苏家和余家两家以修道为主,剩下白家、段家、黎家都以剑法行走江湖,莫家本是镖局出生所以刀枪棍棒徒手武功不在话下更为擅长,至于青阳家,则以轻宫内力为主修,据说他们一派的人能行走在云端,可谓是脚踏流云而走。 “他们怎么也来了?”顾卿烟疑惑,这进水不犯河水的,什么让他们能从南岭日夜兼程的过来了,“难不成就为了和你们一较高下?” 寒岩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觉得除了这个理由,也没别的了,只是不知道这七个世家,来了多少。 “在下白府白坤,听闻清泉山庄剑法超群,特携白府弟子前来请教。” 白坤,白府宗主白天航小儿子,江湖传言是白天航两儿一女里最像他的人,从武学造诣到性格,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所以最得白天航的青睐和宠爱。 “白府?是哪个白府?” “能和清泉山庄相差无几的,应该是南岭那个白府吧。” “我听说过这个白坤,有人称他白小三爷,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 “那按这么说岂不是得让寒少庄主出面这才行?” “没事,我听说寒少庄主就在城中。” ...... 人群里开始有人议论,顾卿烟却不见寒岩有什么神色变化,她也不多说,只看着清泉山庄弟子有礼的给白坤回复。 “早已有所耳闻白小三爷名声,今日能有幸与白府弟子切磋我等欣然接受,诸位请。” 说话的依旧是方才的少年,不卑不亢,以礼相待,将伸手不打笑脸人演绎的极好。 在白坤的示意下白家弟子上台,两方对阵,都是先施礼。 “不过白坤有一疑惑,不知可否解答?”白坤扫视一圈,他所期望的人没有出现,也知道来强硬的注定不行,于是发问。 “白小三爷请讲。” 台上一直这么客气,但氛围可一点都不松懈,下面的人随不解其中意,却也说不上什么。 “按道理,我若直接与你们交手,未免不公,不知清泉山庄的少庄主可在城中,我想,我的身份应该足矣让他出现吧。” 白坤所言非虚,叫不上名的人自然不需要寒岩的亲自出现和动手,白府和清泉山庄江湖地位相当,两人身份也相当,自然可同一而比。 弟子一笑:“少庄主确在城中,不过少庄主今日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做。” 语毕,顾卿烟抬眼就看见寒岩低头看着自己,背在身后的手又一次拉住了顾卿烟,还在她耳边悄声的问:“听见没有?” 顾卿烟忽然觉得脸颊一阵发烫,低下头不语,一只脚直接踩上寒岩脚尖。 寒岩轻笑:“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保护好自己,七大世家估计不止白府一个。” 说完摸了摸顾卿烟后脑勺,顺着她的发丝向下轻抚,在碰到她桃花发坠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顾卿烟点了点头:“放心,去吧。” 寒岩从人群中往台上而去,临瑞依旧暂时留在苏探雪身边:“岩哥哥不会有事吧。” 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白府是直接冲着清泉山庄去的,苏探雪难免会担心。 临瑞安慰说:“放心,没事的。” 他想着方才那几场打斗,有的女子看着受不了已经纷纷离开,苏探雪有时候看见一些伤重的情况也忍不住闭眼睛,估计心中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寒岩的出现在白坤的意料之中,哪怕有弟子说他有重要的事情,但白坤相信寒岩一定会出现,这是他特别准的直觉。 从寒岩出现的方向看过去,白坤仿佛看见一个女子,对于这个重要的事也就了然于心了。 顾卿烟感觉到白坤的目光,礼貌性的冲他缓缓点头,再抬头他的视线里就只有寒岩那似乎是从天而降的身影。 一袭素雅衣裳被风吹开,衣袂临风,像是传说中的仙君,手握佩剑落在白坤面前:“白小三爷辛苦到斜阳城,寒某不应该怠慢。” “好,白坤也必不会耽误寒少庄主的重要事情。” “白小三爷想如何比试?” “且先看看各家弟子如何?” “请。” 两位主子客套完,下面的人这才算是真的动起手来,一时间这台上又热闹了。 白坤和寒岩两人左右各站一个位置看着比试也时刻注意着彼此的动作,谁都说不好会在什么时候两人交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君子打架 顾卿烟乐得先做一个观众,看着君子打架就是不一样,感觉可以用赏心悦目去形容,似乎不会去在乎他们人多就是否会血流成河,谁胜谁负好些也不是那么重要。 看热闹之余顾卿烟倒也不忘了再看看苏探雪他们那边,瞧见苏探雪双手紧握贴在胸前,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顾卿烟一笑。 再看向百里墨,他倒是也一脸富有兴致的看着热闹,不过他看热闹的方向和顾卿烟不太一样。 他双手抱胸,看着与其他人反方向,看得入迷,顾卿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隐隐才能看到那边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让出了一个围成圈的空地。 在这个圈里,不是别人,正是胥少霖,看他不时跃起的身形,顾卿烟定睛而看。看了不一会儿终是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 原来,清泉山庄弟子这头刚开始没多久,本来在人群外围的胥少霖便察觉到有人一直在他左右徘徊,料想着自己这好像也无法逃脱,因此在对方出手的时候,直接接下了招。 紧接着两人都向后退了一步,周围人群识趣的让开了一个区域,胥少霖让对方报出姓名,对方看上去是个比胥少霖年轻八九岁的少年,但其也是长得饶有气概。 自报家门道:“千寻堡莫帆。” 第二家了。 胥少霖一笑,冲他点了点头,莫帆也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出了招,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胥少霖没想跟这少年动手,虽然没有直接语言说明,但从他只守不攻上就能看见。 也正是如此,让大家看到了据说从不出手的桃花涧谷主武功究竟有多么高深。 莫帆小小少年,出手稳准狠,赤手空拳上来从他出拳的速度和力道就能判断出他身上的功夫不低,而胥少霖却总能悠闲的躲过这个少年的每一拳攻击,还能不时的接住少年的攻击然后用衣袖绕过莫帆的拳头,再一挥开,莫帆似乎受到一股力被往后推了好几步。 莫帆知道,这是胥少霖在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他不甘示弱,换了种方式持续的攻击,以柔克刚需要一些蓄力的时间,所以他想以快的速度让胥少霖无法很好的蓄力。 但是他想错了,他既然不给胥少霖那个时间,胥少霖也懒得出手,反而双手一背,只以轻功来做躲避。 百里墨全程看在眼里,只能默默祝愿少年好运,挑谁不好非挑了一个看上去好惹,实际比谁都难缠的家伙。 就连顾卿烟这样平时看热闹不闲事大的人看了,也只能咂咂嘴,然后觉得还是看台上比较好,不然容易对那少年心软。 可谁知当顾卿烟回头再看台上的时候,寒岩和白坤也已经开始他们的较量。 两人都用的是剑,白坤的剑法多有几分花样,舞起来很好看,虚虚实实之间又有几分阴狠在里面,寒岩有几次也是险中躲过。 不过好在寒岩的剑法精湛,心中沉稳,招式上无论白坤如何进攻,自己都有着自己的章法,这样看久了原本随着他两不分伯仲的紧张的心也能渐渐平静,毕竟细细想来,占上风的,似乎是寒岩。 不久,只见他们二人拉开不远的距离,看白坤握剑的架势,似乎想要来一个伤害大的招式,只是寒岩也不像会给他机会的。 手腕翻转,二人几乎同时握剑相向,快要靠近彼此的瞬间,寒岩下腰将剑横在胸前,正好让白坤的剑划着自己的剑面而过。 两剑相交,激起剑花,兵器摩擦的声音一瞬间传入耳朵,借着这股力,寒岩一个回旋身,自己的剑面裹着白坤的剑,白坤脱了手。 剑被寒岩挑到半空,想要飞身接剑,却被寒岩紧接而来的拖曳绊住,半空中的剑就快掉落。只见寒岩一背手,将自己的剑背在身后,然后腾空一跃,侧脚一踢,白坤的剑直直朝白坤而去,擦过他的耳侧,插进白坤身后舞台边的木桩上。 一时的沉寂,呼吸声都不曾听见,直到掌声陆陆续续传来,打破了这份沉寂,响了好一阵,便是连顾卿烟,也默默看着寒岩,歪头甜甜的笑着。 “这边结束了,该我主动出击了。” 百里墨暗自说道,然后看向顾卿烟的方向,朝她打了手势。告诉她自己去找目标了,顾卿烟点头,想着自己是静观其变呢?还是和百里墨一样主动出击? 正想着,寒岩回到了她身边,帮她勾了勾前额被风吹乱的碎发:“想什么呢?” “咦?”顾卿烟回神,想着要整理头发不也应该是自己给寒岩整理吗:“没什么,大哥碰上莫家了,你也料理完了,三哥估摸着找目标去了,我就想我是等一等呢?还是?” 寒岩轻笑,这丫头还真是闲不住,别人巴不得就这么完事了,她倒好自己还惦记上了:“你先等一等吧,估计也快了。而且,我这好像也没完事。” “好吧。”顾卿烟挑了挑眉。 她和寒岩同时看朝一个方向,一个戴着全脸面具的人正在接近他们,寒岩伸出手拦了顾卿烟护在身后,那人目光如炬,只盯着寒岩,所以很明确谁是他的目标。 顾卿烟没有多想,毕竟方才寒岩一战,已经引起城中不小的动静,关注他的人自然不少,那些功夫与白坤不相上下的自然也想试试,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所以顾卿烟也只把这人归为了这一类。 “请。”那人来到他们面前,并不多话,做了个请的手势,寒岩还礼,二人又朝擂台而去。 得,顾卿烟觉得自己又可以看一场表演了。 擂台这如火如荼,百里墨也在离人群不远处找到了他想找的人:“怎么?段宗主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吗?” 其实百里墨在见到人之前还不能确定来的究竟会是段家还是黎家,但看见人之后,便也确定了。 这个段宗主与其他几家不同,前任宗主段意不久前江湖传言因练自家剑法走火入魔攻心而逝,十七岁的独子在宗门几位师叔伯的力捧下坐上宗主之位,可按照“世间常理”他这个位子坐的也不是很舒服,总会有反对的声音,理由莫过于年纪轻轻无所作为又或者是武功资质一般难当大任服众。 总之就是些很正常但又总能挑起人心的理由,所以也不难判断他此次带着人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雨花楼素来掌握江湖第一手资料,百里墨知道这些都是顺其自然的,今日一见这少年,便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候的模样,不禁一笑,这少年虽然脸上还有少许稚气,但眼神坚定,站在弟子前头也能端起几分架子,倒也还好。 段云奇瞧见百里墨这一笑,没读懂其中意思,以为百里墨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手中握紧了剑:“能碰上桃花涧三爷做对手,也是件不错的事。” “小子,我可不是你碰上的,我是来专门找你的。”百里墨抱着手,站在离段云奇不远的地方,“别多话了,我也不是圣人为了让你像你宗门的人证明而让着你,尽管来吧。” “哼,别瞧不起人!” 说完,两人一对一打起来,几个回合,百里墨也探出点什么,段云奇使用的是软剑,这种剑割伤力度大,而且总能在一抖一划间就对血管、韧带造成极大伤害,容易让人防不胜防。 段云奇身子灵巧,手腕灵活有力,所以他出剑速度极快又敏捷,不容小觑。百里墨本来不以为意,这一下,也打起了几分精神, 就在这几组都在打斗的时间里,一个茶楼之上,有一个身影,不时默默看着他们,而除了看他们,更多时候目光又都在一个女子身上。 此人长发如墨一般的颜色,飘逸,极其顺滑,只系着一根竹青色流苏珍珠坠发带,手上端着一杯茶,不喝,只闻茶香,一杯接一杯。 手边还有一把古琴,琴上的图案奇特,不知是什么,但很好看。琴弦不知用何物所制,主人身边光线细微的地方似乎泛着微微的光。 他们身边无人经过,因为整个茶楼的二层栏外都被他们包了下来,连热情的小二也不需要,他们的人自己会添水。 待手上这一壶茶都凉了,这人也不说一句话,背起古琴,从栏上一跃而下,于空中走了几步,寻了个好落脚的地方,落地。 有几个路过的人恰巧看见,不由得小声议论,然后再对上这人眼神时,像见了鬼一样,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心里还不忘想着:今天的斜阳城真的看见什么怪事都不足为奇。 没过多久,擂台下幽幽传来一阵琴声,人群渐渐散开,只有顾卿烟,在听到琴声后,冷冷一笑,她知道:来了。 那人将琴架在腿上,右腿盘在左腿上,仅用左腿微曲,向屁股之下坐着椅子那般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顾卿烟向那个方向走去,台上的寒岩用余光注视着顾卿烟过去的身影,被对方抓到了空隙,一脚踢过来,躲闪不及,向后退了几步,再站定,相信顾卿烟自己能搞定,于是重新凝神。 眼前这个冲着他来的人除了那个“请字”,再无任何一句话,对于身份只字不提,而且看他的功夫,不像是江湖中的功法,到有几分像是军营里的,招招扎实,力度都不轻。 待走近了,顾卿烟看清了弹琴的人的面容,此人肤如凝脂,细眉桃花眼,再看向顾卿烟的时候眼含笑意,不免让顾卿烟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鼻梁高挺,鼻尖上有一颗刚刚好的痣,顾卿烟心中有一种冲动,想伸手指往那人鼻尖上点一点。 厚薄适中的嘴在勾起的嘴角浅浅的笑容映衬下,性感!唇色微红,甚是好看。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顾卿烟脑中闪过很多关于美人的词句,便是这一句,对上了眼前的景,至于那首曲,顾卿烟倒是没太在意。 两人就这么相对,曲终,眼神对视,竟无语凝噎。 “见过四姑娘。”这人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这一句,让顾卿烟瞪大了眼睛。 “你...是男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阳幽歌 那人不恼,将古琴抱在怀中:“在下青阳幽歌。方才一曲算是与四姑娘的见面礼。” 顾卿烟在听完他名字之后便收了自己的惊讶,表面上又变成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暗地里却想着得让百里墨或者北溟给他说说,怎么一个男子竟生得比画中美人还要美。 “青阳公子客气了,我可未备还礼。” “四姑娘叫我幽歌即可,至于还礼嘛....在下觉得四姑娘发间的桃花坠就很好。” “你可知,桃花坠的用途?” “桃花坠,那可是取人一滴血便是一条命的好东西。” “看来你很感兴趣。” “就看四姑娘给不给了。” “那看你有几成本事能让我用它。” 这两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紧不慢,嘴角都带着常人不可捉摸的笑,更有这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两人一开始都在互相试探,毕竟两人的轻功都不错,一个躲一个就进,一个进一个就躲,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攻击。 顾卿烟一时摸不着头脑,知道他的武器是手中的琴,说实在的挺想见识一下那琴所带出来的内力是怎样的,于是乎决定自己变成主动的那一个。 袖中的飞针并不是朝着青阳幽歌去的,是往他的琴上去,青阳幽歌看出顾卿烟意图,将琴一转,暂且背在身后,两指一夹,接住了那两银针。 顿时觉得手有些不对,忙扔了银针:“你淬了毒?” 顾卿烟轻笑:“不然呢?” 约摸三四个来回,顾卿烟耐性渐没,一看寒岩那边差不多了,百里墨也回来了,没了之前的心不在焉,开始认真起来。 挑起了顾卿烟的斗性,青阳幽歌得意一笑,也将身后的古琴转到了身前,这两人都适合远攻,没有近身的打斗,顾卿烟的暗器在青阳幽歌的琴弦下一一被挡下,琴弦所散发出来的力量,让不少围观的人叹为观止,那是一阵风似乎就能撕开一个人的衣袖。 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其他神色变换,仿佛只是坐下喝茶听曲那样的闲云野鹤。 别人看不出,但他两知道,这是互相在用内力较上了劲,顾卿烟的暗器从他的手边、耳边而过,他躲得快,却依旧不小心被削下一缕墨发。暗器从眼前光速飞过那一瞬间,他能意识到它们的杀伤力绝对不亚于刀剑。 化琴音为武器,看不见的波澜如暗箭,只能带起周围阵阵凉风,让旁人拢紧了衣领,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还不出桃花坠?”青阳幽歌每次向顾卿烟猛攻的时候心中都在想。 可顾卿烟对于他琴音的攻击,翻身跳跃,凌驾于半空,敏捷躲过,游刃有余还能绕到他的背后,不至于就此就用桃花坠。 “怎么,还有什么心法绝学,倒是让我一起见识了也好。” 顾卿烟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软鞭,要想他们之间的战斗结束,只怕得用点实际的东西了。 青阳幽歌背起了琴,身影一挪瞬移般挨近了顾卿烟,顾卿烟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被突然笼罩过来的身影吓一踉跄。 下意识反应先赤手空拳朝青阳幽歌一掌拍去,手腕被握住,为了摆脱钳制快速凌空翻身,反扭青阳幽歌的手,二人如此开始了近身打斗。 占着轻功都不错,旁人看他们的打斗视线便总是忽上忽下,如他们脚下生风,别人追之不上。 青阳幽歌也不知哪里来的执念,出手都往顾卿烟头而去,顾卿烟好在此时心态不错,也不管他怎么变着法的招惹自己,就是不如了他所愿。 等找准了机会,顾卿烟袖中滑出一枚比之前稍粗的尖头琉璃柄针,卡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五指并拢一掌拍在青阳幽歌面前,针尖在他眉心差一毫的地方停止。 “你输了。” 顾卿烟冷冷的语气,眼睛缓缓一眨,嘴角勾着一抹胜利的笑。青阳幽歌注视着顾卿烟的眼睛,她的眼神里,闪着一抹幽光,看你如何解读。 青阳幽歌看得愣神,顾卿烟被他看得有些疑惑,总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烟儿。” 寒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人将顾卿烟往自己怀里一揽,他知道顾卿烟没事,可青阳幽歌看顾卿烟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对劲。 顾卿烟回过头,一笑:“你们都结束啦。” 可不,身边胥少霖、百里墨、临瑞带着苏探雪都过来了。顾卿烟探头往寒岩身后看过去,想找找那个同样戴面具的人,只是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打了个平手。”寒岩说。 顾卿烟默默点头,看着寒岩脸上并无失落的神色,她也就当此事过去了。在她没看见的身后,寒岩背着的手紧紧握着一个玉佩,那是他最后关头从那人身上拽下来的。 顾卿烟注意到胥少霖身边多了一个少年,看上去比青阳幽歌大不了几岁,正是方才和胥少霖比试的莫帆,两人比试完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这么站在了一起。 青阳幽歌和莫帆自然相识两人打了招呼,莫帆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两人便拱手行礼离开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白坤就带着一众伤了的弟子冷哼一声从寒岩他们身边过去了。 顾卿烟不明所以,问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就结束了?” 胥少霖拍了拍顾卿烟肩膀说道:“结束了,如今来的四家除了段家其他都是小辈来的,估摸着瞒着家里大人来的,我方才只是轻轻试探一下就露馅了。” “那就能这么乖乖听你话回去了?”顾卿烟又问。 胥少霖笑,然后说:“我和莫宗主有一段兄弟情分,说到底他们这些小辈还得称我一声叔。能不听话吗?” 百里墨也一懵,他也没猜出他们之中居然是这样的牵连,以前也没听胥少霖提过。 “哦,对了,这边结束你们得先回谷了,我去南岭走一遭,用不了多久,加来回七日吧。” 胥少霖将后面的打算提前说了一下,好让顾卿烟和百里墨提前有个准备。 擂台这边的事后面也几乎和寒岩他们没什么关系了,毕竟看热闹的人不会一直看,来来去去事情总有接近尾声的时候。 他们几个商量着去吃点好吃的,再去放个灯许个愿就结束这一晚的行程,可偏偏有人不会如他们所愿。 人群中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两个人,提剑朝着他们就来,其中一人剑锋正对着苏探雪的背,顾卿烟又正好与苏探雪的位置相对,最先发现异常,一把将苏探雪往自己这边一拉,推向寒岩方向,自己一手抽出寒岩腰间的剑迎着对方而去。 这一头寒岩稳住了苏探雪,临瑞挡住了另外一人的攻击,那头顾卿烟已经把对方的剑挑开。 “剑给你。”顾卿烟还了寒岩的剑,收拾这些不自量力的人,顾卿烟不愿拖沓。 三两招将人完全控制在自己的股掌之中,一个回旋身影,一甩头发,因为桃花坠坠着有重力,发带在发间显现,桃花坠也漏了出来。 只见那本来装饰用的五瓣花瓣的花朵因动作脱落,以旋转的角度顺着力往前去,顾卿烟回身隔空一掌,桃花随着她手掌方向带着一股力道插入对方的心脏,对方没有即可倒下,一片花瓣的尖在衣服间,有一滴血顺着它滴落。 然后只听“砰”一声,对方倒地,睁着眼睛,瞳孔放大,哼哼一声,断气了。 临瑞解决完另一人回头一看,那个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至于人,已经被北溟拖下去,悄无声息的处理了。 还是那间茶楼,同样的位置,多了一个莫帆一个白坤一个段云奇,四个人看着方才顾卿烟他们的位置。 “终是看见了桃花坠。”青阳幽歌默默说了一句。 “不也是一个暗器吗,有何不同?”白坤不太明白,方才青阳幽歌在看见那暗器时,眼神都在放光。 “你不会明白,但你可以试一试,将一枚还没铜钱重的暗器系于发间,想要让它发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让它发出后借着掌力隔空控制它的走向和力道了。” 青阳幽歌解释着说,看来他是有着一定的研究。 段云奇想起什么,问他:“好像,先慈也是用发间暗器的高手。” 青阳幽歌点点头,然后陷入沉默,他的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便故去,他,没有父亲,或者准确的说是那人不要他们母子,所以他的身后便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青阳幽歌跟着姑姑长大,听姑姑说过许多关于母亲行走江湖的事,无论是自己的记忆里还是姑姑说的事迹里发间暗器便是经常听说的,后来他知道了江湖中如今用发间暗器的人不多,其中常被人议论起的便是桃花涧四姑娘,故此他也随着莫帆他们走了这一趟,就想看看是不是他心里的样子。 想到这,青阳幽歌抬头,却再没看见顾卿烟他们的身影。 “她..他们,走了?” “嗯呐,咱们也该走了,出来这几日只怕家里都已经发现了,特别是你,还带了手下弟子来,回去不知该怎么挨罚了!” 这话是莫帆说的,说完还无奈一叹气。 白坤想还嘴,被段云奇拦了下来:“好在我们也算都实现了来时的一半愿望!” “不对,等等!”白坤这嘴,还是拦不住。 青阳幽歌三人都看向他:“什么不对?” 白坤扬了扬头看向莫帆:“你说桃花涧谷主和你爹是拜过把子的兄弟,那我们这辈分岂不矮下去了!我看我们几个年纪也不过和他们的四姑娘差不多,说到底还是吃亏!” “得了吧,就好像没这辈分,你能赢过他们不吃亏一样。”段云奇一努嘴,锁喉般的拉着白坤就下楼了。 第一百二十章 时机不到 苏探雪好好的拎着南宫渊送她们的灯,现在没什么事了,便把顾卿烟的灯还给了她:“卿烟,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苏探雪不由的说道,这一次又一次的看见顾卿烟,便觉得她越来越厉害,她暂且不知道,那是因为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顾卿烟渐渐变得也上心、认真了。 人啊,一旦动了真格之后,就会发现她远比常人看见的、知道的要能爆发出更多。 即便如今已经入了夜,长街依旧人来人往,刚才的喧闹过去,大家似乎都极为有默契的闭口不言,只是在看见寒岩他们的时候微笑点头,各自离去。 买了几个放飞的明灯,他们原本是想自己做的,但时间不及,索性就买了。 百里墨不愿和胥少霖一个,便各自准备自己的,苏探雪也想自己放一个,临瑞看了看寒岩,无奈轻声一叹,只好自己拿一个,东篱、西决、北溟三人决定用一个,留了一个位置代表着南柯。 至于顾卿烟和寒岩,自然也就被大家放到了一起。 对于有火的东西,顾卿烟不逃避,但也不主动接近,所以在灯上写了字,其他动手的事就交给寒岩去做了。 放灯前众人一起许了愿,那些愿望,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中说了什么。 松开手,任由明灯升空,渐渐地,斜阳城顶上的夜空便能看见一盏盏明灯带着那些美丽的祈愿去和星辰相会。 顾卿烟抬头看着它们,闪烁的火光比起那场大火,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事情都会过去,无论大小,都会在往后的岁月里渐渐被替代、被接纳,然后或许会被遗忘。 看着顾卿烟的背影,胥少霖想起了曾经自己身边的那一个女子,她也曾如顾卿烟一般,在美好的年纪,肆意的张扬着个性,对抗着命运。 只是,世间美好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只眷顾一个人,所以,她陨落,在那山河之间,坠入深渊。 胥少霖拍了拍寒岩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关于烟儿丫头,我还想和你说一句。”胥少霖低声道。 寒岩点了点头,这才听胥少霖接着说:“我不能要求你一定要做什么,但我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烟儿是否会变,是否会有一天和如今大相径庭,我仍希望你一如既往待她,一直在她身边,不要放弃她。” 两人看向顾卿烟的背影,然后对视,看见彼此眼里的神情,胥少霖没了平日里对任何事情的精明算计,眼中只剩下对顾卿烟的关切和对寒岩的恳请。 而寒岩,他收起了微笑,眼神坚定的看着胥少霖,他能猜到胥少霖为何三番两次与他这般说,因为曾经那件事情他也是一名旁观者。 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心爱的人或者自己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坚定的一直站在彼此身边。 “我们能护她,但如真有那种时候,能救她,除了她自己,或许就只有你了,因为,你是她以后的人生。” 若非曾经经历,有些事情又怎么能预先知道,预先看透。 胥少霖便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简短的对话,在无声的坚定中达成一种不算约定的约定。寒岩回到顾卿烟身边,从侧面看着她,眼神似要将无限柔情都给她。 温度适合的手牵住顾卿烟,她的指尖微凉,但还好,这不是她冷的表现。 那天他们简单吃了东西,便打道回府,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回了清泉山庄。 地宫那边过了有些日子了,自从安家的事情之后,司徒浩阳曾听人在地宫私下议论过那日安菁与其父亲大吵的流言,司徒浩阳继而下了命令,禁止众人传言议论,之后几日安菁也确实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陪着宣仪。 直到安成落出发那日,已过了十五,于城外送走了安成落,转身便见赵启悦:“主上找你。” 安菁眼神一亮,与宣仪道了别,随赵启悦回了地宫。 不久前司徒浩阳接到了楚恒新的信件,看过内容之后,对于信中的事有了几分打算,所以要叫来赵启悦和安菁布派下一步的事宜。 过不了多时,赵启悦和安菁前来:“参见主上。” “起来吧。”司徒浩阳特意多看了一眼安菁。 见她虽然神色无异,但整个人好像阴霾了不少,心中为她轻叹,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叹惋。 安菁也自知自己这几日状态一直不好,怕司徒浩阳看出什么,欲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动了动嘴唇,不言不语。 “你们先说说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动向吧。”司徒浩阳道。 “是。”赵启悦和安菁相看一眼,决定由赵启悦先来说。 “回主上,幽竹堂新的一批血蛊已经养成,随时可以分配使用。另外这些日子有找上咱们地宫的人已经被幽竹堂都拦下。” 赵启悦自回来以后,就带着手下的人抓紧做血蛊的养成,如今已经是长成了一波,但他们也不敢尚用,都等着司徒浩阳的命令。 安菁因为之前已经和安成落有过交流,于是说道:“幽冥堂最近和双影楼会见一次面,和他们确认都中消息。” 司徒浩阳点头,说道:“你父亲已经去了?” “是。” “那往后都中消息你这边也可稍微轻松一些,然后多注意江湖中的动向。”司徒浩阳顿了顿,便又说,“是你去双影楼还是她们过来?” 安菁道:“属下过去。” “也好,本座同你一起。” “主上....” “不必担心,本座是太久没和她们聊一聊了,这几年来倒让她们张扬了些。” 司徒浩阳话中所指的是南宫蕊的事,自从他们帮着瑶姬、雪姬在楼中站稳了脚跟之后,这姐妹两人竟有了过河拆桥的心思,南宫蕊的消息是渐渐给的虚晃,到最近更是会找不同的理由将他们搪塞过去了。 司徒浩阳比起顾卿烟他们,更像是天生就适合指挥下属的人,他,或许是血液里流淌着的皇族血脉,所有的事情他更愿意交给赵启悦和安菁去做,至于他们怎么做,他只要结果就好。 除非遇到他们两无法让他得到满意效果的事,他才会亲自出马。 “楚恒那边也已经传信过来,有两件事要分别让你们两去做。” 赵启悦、安菁瞬间打起精神抱拳听候。 司徒浩阳道:“楚恒信中提及叶家有意与当朝轻车都尉林家结姻亲,安菁,你需要将此事告知你父亲,让他以最快速度确认真实性。” “叶家?叶瑾梁?” “对。” “那这若要是能成,对我们或许是个好事。”安菁分析说。 司徒浩阳点头表示认可,楚恒应该也是看出这点所以提前将消息报给了他:“近来云墨那边可是热闹着,风声都已经传遍各处了,你们怎么想?” 东边南边素来是江湖门派聚集的地方,比他们快一些起风云之势也是自然的。 赵启悦想了想,回答道:“坐山观虎斗,有的门派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不过...属下在想,桃花涧毕竟在云墨一带有着他们的名声,难免以此集结一些门派,到时候对于咱们不知会是怎么样的形势。” 说到这赵启悦不禁看了安菁一眼,不归城自从上一件事情之后,就像是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一样,更别说是否有重新往来的势头。 安菁回瞪她一眼:“不过都是利益驱使,何足畏惧?无论到时候碧落宫有多少人,正好让他们一起见证血蛊的力量,和我们浮荼的强大。” 说起血蛊,赵启悦还有一个疑问想要问司徒浩阳:“主上,属下想问主母蛊什么时候....” 司徒浩阳眼眸深邃,看着远方,有一束光透过门,照射在赵启悦和安菁身后,形成了明暗鲜明的对比,他们三在阴影面,而光,在他两身后,在他身前。 “时间到了,可时机不到。”司徒浩阳说。 安菁和赵启悦互看一眼,似乎没有完全明白。 “主上,这...”安菁会觉得司徒浩阳有些顾虑,而且有些心软。 司徒浩阳摆摆手,说:“如今苏探雪身边又是清泉山庄、又是桃花涧的人,又在他们的地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好下手把人带回来。” “那楚恒..”安菁想表示的是楚恒一直以来都能安然无恙的传信,应该是会有机会的。 司徒浩阳摇头,楚恒已经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他不能保证他们往来的信件没有被半路拦下来过,所以每一次不得不进行的回信,他都会用只有楚恒能明白的话语去说。 而且,比起直接把人劫过来,司徒浩阳更希望苏探雪自己是心甘情愿的过来,那样就更能接近他们软肋一些不是吗?或许还能得到他想不到的效果呢? “好了,等时机到了,本座会亲自把人带回来,这段时间,安菁你负责把各处的消息都整理好,还有,五大门派那边盯着些,看看这些老人们究竟有没有本事坐收渔翁之利。” “是。” “还有,安插在各处的人可以活动活动,免得桃花涧一路过来闷得慌。” “是。”安菁一喜,有了司徒浩阳这话,也就说明她能够随心给桃花涧使绊子了。 “启悦。” “属下在。” “西边过于平静了也不好。” “是,属下明白。” “在此之前你们各派一路人往都中到桃花涧沿路、云墨城特别是桃花涧后山去探查同一件事。” 安菁赵启悦听着,感觉这应该不是一件什么小事。其实司徒浩阳也说不好,只是依照他的直觉,总觉得他派人出去查探应该不会有错。 “最近有人在桃花涧后山探查,这件事出现在除夕之后,能走过设防绕到桃花涧后山的应该是去宣旨的这批人,你们两方一起探查,务必探出他们要查的是什么事。” “是。” 两人领命,分了一下,安菁派孙彦过去,一来能查事,二来也让孙彦协助安成落以最快速度搞定都中各路的人。 赵启悦派手下的人过去,司徒浩阳让楚恒抽身前去协助,毕竟他想这么一段时间顾卿烟要么早已察觉,要么就是要开始动手,他们需要比顾卿烟更快。 等赵启悦和安菁都离开,司徒浩阳背着手,看着那一束随着门关上而消失的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光,或冷或暖,却是这世间万千人都在追逐、寻求的东西,你以为你不曾在意他吗?你以为你不曾追寻他吗?那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回了清泉山庄的众人互相告别回房间休息,苏探雪转身时却没有找到顾卿烟,同时不见的还有寒岩。 “他们...又走了啊。”苏探雪呢喃,没让果儿和素心听见。 回想第一次顾卿烟来清泉山庄,十二时辰两人除了睡觉基本都在一起,一起听寒岩他们说笑,看他们比试,一起去山间采集晨露,然而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她进屋前,站在院中看着将要落下的月亮,那皎皎月光,不知道有没有看透她的心思,眼睛里映下一夜的星辰,她轻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了。 合上门,月光被遗留在门外,透不过窗纱,点灯的烛火是屋里的光,直到让她入眠,才被懂事的小丫鬟轻轻吹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出的光 “诶诶,你慢点...走慢点..”一条小路,树梢长了新芽,有的新叶在这个夜里渐渐生长,打了包的玉兰有的已经半开,有一点点的清香,要注意闻才能闻见。 两个身影几乎并肩而行,女孩被蒙上了眼罩,她前方半步,有一男子牵着她,保证她不撞到其他的东西。 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下了脚步,男子放开了她的手,周围无声,她想张口说什么,便感觉腰间多了一只手,若不是熟悉的气息,只怕她就要开打了。 她被人带着跃身而起似乎跳上了一个高点,还没站稳便又在一起跳起,这回她感受到了脚下,像是瓦砾屋檐。 “站稳了。”男声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腰间手还是在确认她站稳后才离开,然后男子站到了她对面,她能感受到,再往前一步,就是一个宽厚的胸怀。 “你先闭眼。”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听话闭眼。 蒙着眼的布被拿开,她能感受到。 “慢慢睁眼吧。” 在他的话语声里,她慢慢睁开眼睛,等适应了亮度,她环顾四周,从这能看见山庄院落,还能遥看斜阳城的深夜风景。 “寒岩。”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她知道这里。 这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和大人捉迷藏的三层阁楼,也是他们玩耍的小小天地,虽然只有三层,可因阁楼建在半山腰,所以站在阁楼顶层的屋檐上,仿佛触手便可摘星。 “顾卿烟,别只顾发呆,带你过来不是让你看夜景的。”他招手,让顾卿烟朝他的方向走去。 走过去对于顾卿烟来说不是难事,但寒岩依旧伸手去接住顾卿烟。 她一笑,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然后自己不再施力,任由他好好的拉着自己,两人找了合适的地方,一起坐下。 “不让我看夜景那是干嘛?” 顾卿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他们两明明又累又困为什么要来这阁楼之上,难不成是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少霖说,你总爱看夜景要不就是日落,你一个小丫头,总一副要看透生死一样,所以带你看看日出,你感受感受。” 寒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顾卿烟有超出她这个年纪的一些思维方式和想法,有时候这样的想法会让身边的觉得顾卿烟离他们很远。 寒岩不想改变顾卿烟什么,他只想在他能力所及范围内,把所有可以给她的美好都给她。 夜空很美,星河辽阔,斜阳绚烂,仿若画卷,可终究是日幕后,寂静多过于朝气。 顾卿烟并不反驳他,把头轻轻靠向他的肩,打了个哈欠,问他:“还有多久日出?” 寒岩轻叹,眼神温柔,看着天边:“我叫你,睡吧。” “好。” 顾卿烟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感觉身上披上了一件外裳,有让人心安的味道,想动一动头调整下被自己压住的头发,就发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柔的帮她撩起头发,然后顺势揽着她的肩,让她不被吹来的风冷到。 顾卿烟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真的进入睡眠,其实这世间,有人拥你入怀,有人替你暖手,有人给你依靠,有人静默陪伴不就是无声的美好了吗。 寒岩已经给了顾卿烟生命中除了父母兄长之外,另一种得不可替代。 有人说,真正的好眠是一夜无梦,这一觉,顾卿烟便是如此。 只是或许是因为半靠的时间久了,脖子身子都有些酸,不适的动了动,寒岩本来靠着她的头闭目养神,一时察觉,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上半身都枕在在自己腿上,看她轻哼了一声又睡过去,自己也笑了。 他想起幼年时候顾卿烟伤病初愈的时候,晚上有时梦魇,大多时候都是顾宁夫妇在陪着,他和胥少霖他们几个有几次也不太放心,在窗边悄悄偷看过。 那时候顾卿烟很容易因为一点动静就惊醒,会需要整晚拉着云鸾的手才能睡着,即便睡着也总是皱着眉头,有时候在梦中会把自己哭醒。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才在药物中慢慢好转过来,只是顾卿烟睡觉依旧轻浅,被吵醒或惊醒后,不是伤感就是脾气不好,已经成了长久的毛病了。 想着想着,寒岩不自觉的轻轻拍起顾卿烟的背来,他记得那时候云鸾就是这般哄顾卿烟入睡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空开始泛白,天边出现一条线,一道白光划开了黑夜,然后将黑夜的口越撕越大,直到撕裂,天,亮了。 太阳还没完全露出,阳光却已经出现,晃了顾卿烟的眼,不舒服的哼了一声,语气表示着不满。 寒岩很自然的用一手挡上顾卿烟的眼睛,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丫头,日出了。” 顾卿烟迷糊着睁开双眼,那睡眼惺忪的样子,懵懵的,呆呆的,没了她平日的机灵,有几分憨憨的可爱。 让寒岩忍不住的揉了揉她的头:“你看。” 天边,一条被阳光劈开的线,是这一天最初的起始点。太阳露出一个弧形,慢慢开始穿过那条线,橙色的光,洒向大地,脚下不知何时,涌起云海。 光线照射在顾卿烟的面具上,有暖意,顾卿烟伸手触摸,她想,这样算是抓住光了吗? 她看向寒岩,这个人,站在那,融进了阳光里,顾卿烟看见的是他的背影,却能感觉到此时的他,应该是微笑着的。 低头浅笑,顾卿烟摘下了面具,昨天画的花钿被磨去了一点,不过还好,顾卿烟拍了拍寒岩的肩。 同时她想:会不会吓到他? 寒岩转身,他看见了,看见了这个姑娘自然下垂的手上紧紧拿着的面具,视线顺着而上,他与她对视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还有一些小心翼翼和不安,她的右脸,绵延的花钿是一种装饰,花钿下愈合着却略显褶皱凸起的伤其实能看见。 他抬手,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眼神没有飘忽,坚定的看着她,他笑着,是温柔的、宠溺的。左手拇指轻轻抚着她的伤:“丫头,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没有人比顾卿烟更知道这句“好久不见”的意思,一时湿润了眼眶。 “傻丫头。”寒岩说完,嘴唇轻轻碰了碰顾卿烟的额头。 一滴眼泪掉落,被寒岩的拇指轻轻擦去。 顾卿烟微微扬了扬头,将眼泪憋回眼眶:“花钿是素心画的,我画的不好看。” 寒岩一笑,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我可以。” 这好容易回去的泪,一瞬间又悄悄落下,不过,顾卿烟却是笑着的,安心赖在这个怀里,他不放,她就不离开,双手也圈上他的腰,圈不过来。 顾卿烟迎着太阳,这时的阳光,好像没那么晃眼,还很温暖,其实,日出也不错,对吧。 “咳,咳咳咳。” 一阵假咳嗽声打破俩人的相处,顾卿烟忙从寒岩怀抱中出来,脸红着意识到自己没戴面具,立马背过身去,寒岩侧身挡住了她。 寒岩听出来人的声音是临瑞,于是说道:“师兄?” 临瑞其实也只能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看不见顾卿烟现在的样子,可只看见他两抱在一起就足够临瑞觉得回去可以和胥少霖他们得意的了。 听见寒岩的声音,临瑞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那个...那个,东篱、西决和弟子们已经汇总完了昨日的所有消息,胥谷主、百里三爷已经往大堂去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对了师兄,如果探雪醒了也让她一起去吧。”寒岩说道。 “好。”临瑞说完,以最快速度消失,他敢保证如果他不走,那两人绝对不会下来。 听见临瑞走了,顾卿烟这才转过身来,用自己也不知道的撒娇语气一边看着寒岩一边说:“怎么办?临瑞师兄看见了。” 寒岩被她逗笑,见她没有戴上面具,内心有些欣喜,确定顾卿烟在他面前摘下面具不是一时之兴。 “总要面对的。” 顾卿烟嘟了嘟嘴,也不管寒岩,自己三两下跳下了阁楼。 寒岩紧随其后后,还不忘提醒:“你小心点。” 等两人都落了地,顾卿烟在想不会要这样直接就去大堂前厅吧,好在寒岩一句话让她缓了口气。 寒岩道:“咱俩都得先回去梳洗一下,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顾卿烟想起他方才让临瑞去叫苏探雪,这下要是他两一起回去,指不定就撞个正着。 虽然他们两昨晚一直待在一起这事估摸着全山庄上下都知道了,但是,不说破顾卿烟还能自欺欺人一下。 看出顾卿烟的别扭,寒岩不生气,只是笑着顺着她:“好,不送不送,那你自己回去,一会儿在大堂见。” 顾卿烟点头,不及说话,就先埋着头离开了。 寒岩作弄得逞,一脸得意的也往自己房间去了,心情愉悦。 一路回来没碰到什么人,连和准备出门的苏探雪也是正正好的错过。 “咦?师兄,刚才那一阵风一样的影子,是卿烟吧?” 苏探雪刚出门,就感觉余光掠过去一个影子,然后瞧见院里的临瑞,问临瑞。 临瑞点点头,不然还能有谁,不过刚才,他似乎看见,顾卿烟的面具是在手上的,心里忍不住暗自琢磨,这两人在阁楼屋顶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要不等等卿烟?”苏探雪试探性的问。 临瑞摆手:“不用不用,咱们先去,先去。” 苏探雪总觉得临瑞好像瞒着什么事,而且瞧他那半笑不笑的表情,这事应该不算坏,再一联想顾卿烟,苏探雪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知道肯定是寒岩和顾卿烟又怎么样了。 屋里素心听见声出来,迎面差点就和顾卿烟撞一起:“主子,怎么了?” 素心见顾卿烟脸红红的,面具又拿在手上,表情有点气鼓鼓的但又好像不是真的生气,以为顾卿烟出了什么事。 “没事,替我找身换的衣服。”顾卿烟坐在床边说,素心正准备要去又被顾卿烟叫了回来,“等会儿,我自己找衣服,帮我打水就行。冷水。”顾卿烟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是。”素心摸不着头脑的就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顾卿烟已经找好了衣服,正一个人穿着,素心忙放下水,上前帮忙。 她发现现在的顾卿烟好像不太平静,整理衣服都略显急躁,再一看,发现自家主子耳根子红的发烫。 “主子哪不舒服吗?”素心关切的问。 顾卿烟听罢,下意识的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我看着很像不舒服吗?” 素心点点头,然后低声说:“耳朵都红到根了....” “水,是冷水吗?” “是。” “好的,梳妆吧。” “好。” 素心就这样帮着顾卿烟梳妆,然后一直看着顾卿烟深呼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要戴面具的时候素心本来想着今日所见也没有外人,戴珠帘就好了,谁曾想刚要给顾卿烟戴上,便被制止了。 “戴面具就行。” 就行?素心也是心中疑惑,但也不好表示,只能乖乖听话,换了面具给顾卿烟戴上。 要出门了,顾卿烟站起来,看见素心一脸非比寻常的看着自己,问她:“怎么了?” 素心赶忙摇头:“没事没事,主子咱们走...吗?” 素心碰到了顾卿烟的手,一向手脚凉的顾卿烟现在的手简直可以用烫来形容。 顾卿烟也感受到了,说:“八成是刚才跑回来的。” 素心心想,这谁信,她家主子整个桃花涧跑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 但即便如此还是出了门,顾卿烟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从刚才开始心就一直加速跳的不行,搞得她自己也难受。 出房门前特意深呼吸了一次,结果一开门,看见院中站立的身影,瞬间前功尽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该走得走 就在顾卿烟泄气的一瞬间,素心大体明白了是怎么了。 确实仔细一想,能让顾卿烟反常的,除了这清泉山庄少庄主只怕也没第二个人了。 “那个...不是说大堂见的吗?”顾卿烟道。 此时的寒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和发型,偏偏两个人如此默契,衣服颜色都选了绾色,素心捂嘴偷笑。 顾卿烟说完也发现了,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寒岩,还没张口,寒岩就朝她走来:“怕你去的晚了,你大哥说你。” 也是,转头一想,只要寒岩这个主人不到,顾卿烟就不算晚到,但是两人都一起晚到也不太好,顾卿烟也就管不得衣服什么的了。 “那我们快走吧。” 寒岩一瞧这么简单就忽悠住了,暗笑,拉着顾卿烟往大堂去了。 大堂里确实就缺他们两了,并且在他两到之前,临瑞已经把早前的事七七八八连真带猜的绘声绘色的给这一屋子的人讲了一遍,再加上苏探雪的点头佐证,这下等寒岩和顾卿烟到的时候,众人一开始一副了然的表情。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两能默契到连衣服都能匹配到一起,了然过后便是什么表情都有了,苏探雪的羡慕、临瑞的打趣、百里墨一副顾卿烟同款别扭,想着自家小妹就这么确凿的被拐走了,至于胥少霖,有一半兄长的欣慰一半类似老父亲的不舍和对寒岩的警告。 山庄弟子则是一脸高兴和得意,至于东篱、西决看了一眼北溟,见他也是欣慰的浅笑,也就如他一样的表情了。 顾卿烟一看,心一横,得,都这样了,索性也就由着寒岩牵着送到了位子上,好好的坐着。 人齐了,便先由山庄弟子通报昨日情况。 “回少庄主,昨日城中并无发生恶意的挑战,该收拾打点的也都一切妥当,今晨城门口榜也已经撤下了。” “回少庄主,如今城中尚有南岭七家、云家人....” 弟子说着城中现在情况,如此看来,经过昨日一夜,各剑客心中那份气也比的差不多了,今日一早有的人已经离开,有的人也适当的收敛了锋芒,或许准备着下一次的蛰伏吧。 总之,普通百姓将在昨日当成一场热闹,如此,也好。 等山庄弟子都说完,东篱上前道:“城中除了桃花涧和山庄的暗桩,没有发现太多异常,不过,似乎有人一直在留意比试但并未出手,也对灯节其他事情没有兴趣。我们暗桩跟过,容易被甩。” “你的意思,斜阳还有其他暗线?”临瑞道,年前他们扫查过一次,并没有发现异常。 东篱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他们应该不是最近进的城,如果他们不动,确实不好发现。” 暗桩暗线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身份不一,在一个城里埋伏时间不一,行走在这一路上,你不会知道身边的这个看似普通的小贩是不是谁的暗线,也不会知道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是谁的暗桩。 这些人或许没有很高的武功,甚至可能没有武功,但是他们最容易被人忽略,只要他们正常生活,几乎不可能被察觉。 但危险的是,只要他们一有所动作,势必也会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来是昨日特殊,各门派难免会出动暗线,二来最近的时机也正是暗线开始慢慢动作的时候,为了他们下一阶段启程做准备。 “好,师兄,自此后你带着人要多加注意,不可妄动也不可不防。”寒岩道。 “是。”临瑞与众弟子回。 东篱所述之事结束,便是西决,西决昨日暗查楚恒行踪,虽然半道有被甩掉,但也找到些蛛丝马迹。 “楚恒昨日要见的人是叶瑾梁。” 顾卿烟凝神,果真如她猜想,叶瑾梁虽安分了一段时间,但叶家和林家的婚事一定会引起浮荼的注意。 “打听到说了什么?”顾卿烟问。 西决摇头,就是他们谈话那段时间西决被楚恒甩掉的,等他再发现楚恒,楚恒已经是返程了,见没什么价值了,他才折返去找叶瑾梁的。 叶瑾梁这倒是让他跟出点东西来了:“叶瑾梁和楚恒谈完话后神色不定,但总会不时特意关注林沐。” “什么眼神?”顾卿烟和百里墨同时问道。 “若有所思,几次说话欲言又止。” 顾卿烟看向胥少霖和百里墨,她明白,八成楚恒给叶瑾梁施压了,这婚事如果说原来是八字正写着一撇,那么现在这一撇已经成型了。 “楚恒回来了?”寒岩问临瑞。 临瑞点点头,山庄的人昨夜就已经发现楚恒的踪迹了:“只是,他,没进山庄范围。” 这一次,楚恒没再靠近山庄,他打算在山下等完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句话,不仅让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也让苏探雪心中顿了一下,她不明白,心中就好像忽然有什么断了一样。 顾卿烟抓住了苏探雪失神的神情,然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又看向了别处。 说起叶瑾梁,反而让寒岩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南宫蕊,于是问道:“对了,南宫蕊的事你们让裕王帮忙,可有结果?” 顾卿烟摇头:“她的事好像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加上双影楼情况复杂,有他们内部干扰,没那么容易。” “而且,只怕浮荼那边也断了消息。”胥少霖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顾卿烟问。 “因为南宫渊。”寒岩道。 南宫渊就算有理由出现在这边,但留下来卖灯的理由细品之下还是有些牵强。 百里墨道:“偷袭的人死后,曲亦梦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过,想说什么没说出口,而且她从那时开始紧紧拉着南宫渊。就算害怕,也不至于如此,你们看看探雪就知道。” 此时顾卿烟想起胥少霖和寒岩曾对南宫渊说过有困难尽管说之类的话:“大哥,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胥少霖摇头:“不知道,毕竟南宫的事我们也刚开始调查没多久不是吗?只是直觉罢了。” 临瑞此时听的云里雾里,更别说苏探雪了。 临瑞道:“诸位,容我问一句,这里头的事情这么多吗?” 百里墨笑道:“可不?不过慢慢处理,总会好的,有的事情着急也急不来。” 众人一笑,确实也只能如此。 “诶,我想想,近期还是得回趟雨花楼。”百里墨想了想说道。 胥少霖点头同意:“什么时候?” 百里墨看了看胥少霖和顾卿烟,想到胥少霖今天得跟着南岭七家那几个小子去南岭,说:“我先把丫头送回谷里再过去吧。” 免得顾卿烟一个人回去,怪孤单的。 “也好。”胥少霖说道。 寒岩暂且不能离开山庄,要让顾卿烟一人回去虽然不是不行,但就是没有理由的不想让她一个人。 顾卿烟挑挑眉,说道:“那就正好,我先回谷里,石门还有一件事也到了该处理的时候了,然后我得在咱们出发前再去一趟裕王那。” 叶瑾梁的事顾卿烟方才想了一下,有必要先让裕王知道:“北溟这趟先不跟我回去,你去裕王府,将西决今日所说先告知裕王,然后告诉他我会尽快去见他,你再回来。” “是。” “南宫渊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离开斜阳附近,师兄,咱们时刻注意。”寒岩道。 “明白。” 几个人说着说着,百里墨便看向苏探雪:“探雪姑娘,不知道上次我的提议,姑娘觉得如何?” 百里墨说的是请探雪教楼里姑娘调画料、学作画一事。 苏探雪忽然被提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了看了看众人,又见寒岩朝她点头,最后问百里墨:“会去多久?” 见苏探雪有松口,百里墨道:“不会很久,此番同我一道去,十天左右便可,届时姑娘要愿意上谷里找卿烟丫头,还可一道去谷里,若不想,我再亲自将姑娘送回山庄。” “你不是要先回谷里吗?”寒岩说道。 百里墨一拍脑袋:“嗨,激动了激动了,那回头我从谷里去时在过来接探雪姑娘也行。” 寒岩将决定权交给苏探雪,让她自己决定。 苏探雪终是在众人的目光下点了头,心中其实说没有期待是假的,至少刚才看见他们都有事可做,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见她点了头,寒岩道:“其实你也不用来回折腾,你哪日能到雨花楼派人传个信,我让师兄把探雪送过去。” “也行,那就这么定了。” “可别让你楼里姑娘吓到我这个妹妹。”寒岩拿出做大哥的样子。 百里墨连连点头,看向顾卿烟,想让她说两句,结果顾卿烟一扭头,反倒不理他,一时间,屋里氛围其乐融融。 胥少霖吃过午饭,去和寒卓、何婧夫妇还有寒老夫人道了别,这才从山庄下了山,在城门口和莫帆他们一行人汇合,往南岭去了。 顾卿烟他们也不耽搁时间,过了午后,也都辞别离去。 看着他们远行的背影,寒岩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回去,进了前院。顾卿烟他们骑马拐过山道,两个场景里的人便都听见从山庄马厩传来的一声马的吼叫。 绝尘忽然停住了脚步,掉头回看,也回了一声,顾卿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还会再见面的。” 它听懂了,点了头,这才又掉头,带着顾卿烟延长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本逸到访 最后从清泉山庄辞别的,是住在别院这几日也会和老夫人参禅的空云禅师。 打坐在马上,似乎身无旁物,马儿幽幽驮着他走在山路上,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直到出了城门。 “来了。” 马儿在一人面前停下,空云睁开了眼,一语不发,下了马,对面的人同他打招呼,空云只是回礼。 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在城门外一个小铺子坐下了。忙碌的小二早已见怪不怪,又见他们都是出家人,备了壶茶,就又去忙了。 “师兄千里迢迢这么赶来,不知何事?” 空云字里行间客气着,可面上一丝表情全无,两眼看向的并不是被他称为师兄的人。 那人空叹:“你,还不愿回来吗?” 空云道:“贫僧云游四海,四处为家,何处往来。” “主持一直在等你。” “贫僧早已无牵无挂,不过是区区一介散人,不敢劳烦惦念。” “你还是介意当年的事。” “佛门之地,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可他内心似有另一个世界,他曾言,都是红尘过往中的人,只要尚在呼吸,身旁有人,便依旧在这万丈红尘里。 他本可无欲,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一人的平安,可终究成空梦。 “有一个地方,他们或许能给你你想要的的消息。” 身为师兄的他,踌躇间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空云这时才看向他,然后轻轻一笑,满不在乎:“师兄想说是浮荼?还是桃花涧?或许,想说浮荼的机率更大吧。” 那人被猜中了答案,一时语塞:“你在青萝寺这些年,不也什么都没有吗?” “所以广源寺是和浮荼做了什么了吗?”空云喝一口茶,掩饰他心中起伏的情绪。 那人摇了摇头,了缘主持从碧落宫回去后,不知因为什么,连续几日向他们提起了空云,他是了缘座下倚重的弟子本逸,与空云自幼便在广源寺长大,了缘一手教养,那时候空云还不是空云。 “师兄,如果这次来是为了让我回去,那就白跑一趟了。” “我知道,你住哪,我去看看,也好有所交代。” “那便随我来吧。” 本逸同空云往青萝寺去了,一路上空云依旧闭目打坐,本逸也无话可说。 等到了地方,空云先带着本逸去了趟杏林,如今临近开春,杏叶逐渐恢复了绿意,树下的野花也正做着开放的准备。 偶尔有燕子飞过,空云会停下脚步,看一看他们,再继续带着本逸往前走,禅院前几日不在,竟重新爬上了绿蔓。 院中前面有辟出来几块地,种着一些蔬菜,屋子旁边高爬架是给这新一年的瓜果准备着的。 其实他生活的很好,在山野间、在山林里,有万物陪伴,时不常上寺里礼礼佛,在杏树下打坐参禅。 本逸跟他无声走了一路,知晓了什么。 二人简单扫去身上风尘,这才去青萝寺。门前扫院的小僧瞧见空云,上前打了招呼:“禅师。” “空境师父可在?” “在,师父在禅房。” “多谢。” 青萝寺不大,比起广源寺青萝寺只能说是普通庙宇,可本逸却觉得这里便是空空世界。 空境见了他们,聊了一些佛家之事,留人用过晚斋,空云被拉去陪小弟子们练晚功了,本逸留下和空境说话。 “师弟应该从不曾提过我们,贸然唐突还望大师见谅。” 空境一直笑着,是一种父慈一般的笑:“不问过往,便也不存在说与不说了。” “那小僧便直说了,本....空云在这过得可好?” “小师父也瞧见了,好与不好,空云自在便由他说了才算。” “他,什么时候来的贵寺?” “好些年了,算一算只怕也有小十年了。不过空云无心入寺,那杏林才是他乐意之处。” “小僧去过那里,很美,很静。” “今年的杏林好像比以往早些发新芽了。” “是的。” “年年岁岁,周而复始,你说,是重新开始还是不过重复再走一遭?” 静默,对坐的两人都无话,他们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各自悟道吧,佛法禅理,有时候我们以为浅显易懂,可有时候却又觉得唯有通透方知其中意思。 空云和本逸离开的时候,只是在门外与空境大师行礼告辞,小沙弥送他们出了寺门。 小沙弥问空云:“禅师要记得常过来。” 空云笑笑,拍了拍小沙弥的胳膊,点头应允,又嘱咐了几句好好练功之类的话,这才走了。 本逸在空云这里住了一天,除了聊聊他这几年的生活,两人也都不曾在聊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之所以视之为过去,便是不可抹去却又没必要可以想起的。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本逸还是出于本心提醒空云:“桃花涧和浮荼都在查那个女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你们终归是有交集的,终有一天他们都会找上你。” 空云微微点头,他知道,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本逸见他这般,无奈叹息,只好头也不回的离去。 再说桃花涧,过了十五也算出了年了,小镇的男女老少也开始为了春忙碌起来,顾卿烟和百里墨他们一路回来,碰到不少熟悉的人,打了好些个招呼。 有人和顾卿烟说话:“四姑娘,我前两日瞧见冬凌匆匆的骑马出去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顾卿烟想了想,都是信任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道:“噢,也说不上什么急事,让他去趟竹林办点事。” “竹林?三爷,四姑娘,你们见多识广,你们说说怎么这林子就这么容易出事呢?” 百里墨顾卿烟互看一眼,百里墨问:“小林子出事了?” 那人有些疑惑,转念一想,觉得百里墨和顾卿烟应该是不知道,也不说什么闲杂的话,直说:“不是小林子,是后山,前个儿我们有几人想趁着天好,去捡些柴火回来,在那瞧见了好几摊血迹。” 后来只因没见着受伤的人和尸体,以为是桃花涧的人给处理了,也就没太当回事。 听这人说完,百里墨顾卿烟二人谢过,忙往谷里赶,这才刚能看见桃花涧入口,便见冬青的身影在那来回踱步。 他是得到了沿路暗卫消息说顾卿烟他们已经快到了,于是从石门过来,在门口等着。 “吁~” 顾卿烟二人勒了缰绳,马儿停下:“说。”顾卿烟知道有事,便直接让冬青说。 冬青行完礼,说:“回主子,后山这几日有了动作,一共五个人想从后山到石屋,已被拦截。” “人抓了还是钓着?” “交上手了,现在在刑房。”冬青说。 他们本来不想直接把人抓起来,奈何对方好像急于探查,见他们暗中警告无用,双方交上了手,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冬青也没必要再把他们放走,只好把人都给捆了先扔刑房里。 “知道了,没有遗漏吧?”顾卿烟想,看样子小镇居民看见的血迹就是他们打斗留下的。 “没有。” “三哥。” “没事,你去吧,我先回谷里看看再去别苑问安,你有事情了再来找我。” 百里墨安抚顾卿烟,让她先去做她能做的事情,然后目送着顾卿烟和冬青先行进谷。 “西决。” 西决听闻召唤上前:“主子。” “你掉头先回雨花楼,把近来谷中、石门所有事再重新整理彻查。所有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百里墨打算让西决先过去一趟,自己等顾卿烟这里有了一些什么消息后就随即过去。 西决领命,调转马头,即刻又出了桃花涧往云墨城中去。 顾卿烟和冬青没有直接去刑房,而是从石门先绕去了石屋,扶风依旧守在那里,见顾卿烟过来,问了老鬼的情况,扶风如实说一切正常。 “主子,石屋虽与后山有所衔接,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冬青也附和说道。 顾卿烟点点头,她从一旁的窗户看过去,老鬼依旧如从前,坐在他那一堆瓮罐中间,阳光会穿过窗户,斑驳洒落。 顾卿烟还记得以前初春的时候,她会收到好多从石屋拿出去的提取好的毒液。 后来顾卿烟问过老鬼,老鬼说:“到春天了,万物复苏,这些小家伙们也一样,这时候取的毒,便会让人看着无害确实却能夺命的。” 虽然这样的言论并不能左右顾卿烟在制作的时候在意它的效果是否真的比其他时候的要好,但不可置否,有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顾卿烟面无表情的离开,扶风也往屋里看了看,这些日子以来,老鬼素来按部就班,从不做任何不一样的举动,有时候他也会在想,是不是他们过于谨慎了,人,是会被同化的,时间或长或短。 冬青和顾卿烟上了后山,穿过只能一人弯腰通过的小道,两人往前走,冬青说着这一两日的情况:“他们只是一直在找路,不像是在找东西。” 顾卿烟拧眉,她尚且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无可厚非能这么有针对性的,不是浮荼就是都中某个不长眼的。 他们找路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自年初开始桃花涧和石门加大了人手严防,对面的人也怕不小心触到,他们也是极为小心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正厅问询 在冬青的引导下,顾卿烟来到了他们打斗过的地方,冬青没找人处理现场,便是知道顾卿烟势必要来这看一看的。 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其实不大明显,再加上这几日有风,早吹了个七零八落的,周围树上还能寻摸着些,血迹不多,只是有一处集中明显,想来人不死便是重伤。 刀剑力道在树上也留下一些印记,顾卿烟查看着,能判断出这些人武功不弱,原本她瞧见冬青,并不会觉得他们会受伤,因此没有多问,现在看来.... “你们没受伤吧?”顾卿烟回头,问一直跟在身后的冬青。 看见冬青摇头,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四下巡视。离他们打斗有一个拐弯的位置,顺着小道往前走,一侧有一个山包。 一堆树枝杂草掩盖着的背后,是一个能容一个半人多高通行的山洞。 “藏得够隐蔽的。”顾卿烟冷笑。 冬青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几个人,他们一直都不会发现后山还有一个这样能藏人的山洞。 顾卿烟低着头稍微弯腰往里走,山洞不深,二十步之内就到了头,里面也没有什么豁然明朗的,就是很简单的。 中间有一堆草堆和枯树枝,被烧过,便是那些人晚上的照明和取暖了。旁边除了还未用过的树枝,也就再没留下什么东西。 顾卿烟摸着山洞的墙壁,想来他们夜里就是靠着墙壁睡的吧,地上只是简单铺了些杂草,吃的东西没存,食物残渣也不见,只有一个草垫下有一根不属于这里的羽毛。 这样环境下一行五个人能隐忍十五天,不得不说他们的毅力、忍耐力还有生存能力非一般人能比。 “你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吧?”顾卿烟和冬青出了山洞便问他。 冬青点点头,他知道这些人是硬骨头难啃,软硬不吃,自从把人捆了回去,问过一轮,没有结果就先把人分开关着了。 顾卿烟轻叹一声,两人打算往回走了,路上说:“这不怪你们,南宛王族有一个所有人都默认的惯例。” 冬青看了看顾卿烟,前面又是那条不太好走的小道,冬青搭把手让顾卿烟先走了下去。 待二人都到了平地山,顾卿烟又才继续说:“无论是皇子还是帝姬,每人府中都会自己培养一批人,这些人不同于军营里的将士,也不同于按品级分给的护卫,他们大多是皇子、帝姬自己拉拢的能人。” “所以这些人武功不仅高强还有不错的心理能力?”冬青道。 顾卿烟点点头:“不过也不是每个府中,都好招揽武功高强的人,有的人酷爱诗书,文人便多一些,有的人爱玩乐,名伶便多一些。” 一边说着顾卿烟一边回想着宫中那些人各自所喜好的。 “哦,对了,这些人一般有门客、客卿之称,但大多也不至于到卖命的份上。” 冬青顺着顾卿烟的话也思考着:“死侍?” 南宛皇族有死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如果不是门客,也就只有死侍这个身份更能贴合了。 可谁知顾卿烟听罢,没有回答,直说先去瞧瞧再说。她也拿捏不准,毕竟如果真是死侍,他们宁可自我了断,也不会落在冬青他们手里。 “冬凌走了几日了?”顾卿烟想起还有这一事,问冬青。 冬青算了算说道:“三日了,该是到了竹林了。他最擅长善后处理,主子放心。” 两人说着话离刑房越来越近,负责刑房管理的是十二幽灵卫里的冬宣和冬染,二人见冬青带着顾卿烟过来,上前行礼。 “参见主子。” “里面什么情况了?”顾卿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冬宣道:“将五人分别关押着,搜过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东西。” 顾卿烟冷笑一声,由冬宣带着经过关押那五个人的房间,那些人纵使被分开关着,可都一个姿势的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听见有脚步声,耳朵细微的动了动。 顾卿烟瞧他们的模样,肤色偏深,衣服包裹的手臂紧实,身材应该结实,双手粗糙,着装简洁便于行动,脸上或许是经历过这十几日的忍耐,双颊略微凹陷。 因为顾卿烟的出现,和她无声驻足的观察,有一人没忍住喉结轻微动了动,顾卿烟头微微一倒,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有说话,朝冬宣打了个手势,又往下一个走去。 等五个人皆被她看完,顾卿烟回到刑房正厅,主座高立,椅背是一个鸾鸟飞旋图,两侧把手是神鸟头像,头顶的翎羽做的逼真,顾卿烟坐上去,习惯性的半倚着一侧的扶手,然后把一脚顺势踩上了另一半座椅。 横竖石门里没人管得了她怎么坐,她要是想躺着,冬青他们也不会说一句“不行”、“不可以”的。 调整得让自己舒服了,冬宣也把方才被顾卿烟点中的人带了过来。 只听“啪”一声,冬宣一个使劲,让那人跪下了,顾卿烟听见这一声,挑眉往后靠了靠,心想这冬宣也够使劲的,也不容对方反抗一下。 那人就跪在顾卿烟能看得清他表情的距离,顾卿烟只要稍微往前探身,就能看见他嘴唇已经干裂。 “冬染,去给他倒杯水来。”顾卿烟悠悠的说着。 冬染点头下去,去准备水了,顾卿烟不急,自己端过冬青备好的茶,喝的要比平时慢了许多。 轻轻晃动茶杯,茶香便在屋里一点一点弥漫,从浅浅淡淡若有似无,到渐入心脾。喝茶是无声的,可此时却是无声胜有声。 安静的环境下,弥漫着浅淡的茶香,跪着一人口干舌燥,他眼眸低垂,原来不屑的眼神也忍不住缓缓抬眼。 看周围无人注意,便不经意间往前方看去。 只见坐上女子虽无优雅可言,但潇洒凛然,而她手中现在端着的那一杯茶,可谓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被捆进这里一夜一天,滴水未进,若无诱惑尚可忍耐,可谁知先是被人置之不理,后又是这般心理眼前示意,只怕... 刚这么一想,又瞬间自我拉回思绪,快速闭上了眼,依旧低头。 顾卿烟可不是在专心品茶,余光一直盯着这人,他那小小的举动,一丝一毫尽数落尽顾卿烟眼里。 不多时,冬染端着另一杯热茶上来了,按照顾卿烟的示意,冬染停在那人面前,侧身站立。 顾卿烟放下茶杯,这才清了清嗓,说:“你是何人?” 语气轻柔,像是再问一个林间迷路的孩子“你是谁呀?怎么迷路了?”这样的感觉。 他不说话,冬染便把热茶的盖打开扇一扇。他们特意用了香茶,这味道比起顾卿烟方才的茶可是更香了几分,何况离得又近。 “我想你也清楚,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是谁?听命于谁?甚至你在意的有谁?”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顾卿烟,即便她坐在那头,他还是能感觉到顾卿烟周身危险的气息,这样的人就算不出手要了他的命,也能让他在不断的问询里感到压抑。 但自己好歹也是心理过硬的人,就算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处在下风,只是他也知道顾卿烟现在所有的话大半都是臆测,因此才会留着他们的性命来证实臆测。 故而依旧沉默不语,纵使茶香有些诱人,也守住自己的内心。 不想顾卿烟并不因为他的不言语而觉得不妥,或者心急,反而觉得他越是这般越能让顾卿烟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轻笑一声,说:“虽然我非你们肚中虫子,知道你们的心思。但你们别忘了,我顾卿烟除了知道江湖规矩,还知道些别的。” 每次问询的时候,顾卿烟从来不怕自己话多,毕竟对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答,她想要知道也只能主动攻击。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总有那么三言两语能够击中心理,然后击溃防线。 “你细细想想,你们在后山多少天了,这些天里无论是石门还是桃花涧没有任何消息放出,你觉得你的主子没有得到消息他们会怎么样?” 顾卿烟像朋友一样在帮他分析利弊,留下一个时间让他自己做着思想斗争,冬染依旧端着茶一动不动的在他的面前,要比定力,冬染他们也不差。 顾卿烟眼眸低垂,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白瓷茶杯难得的通透,手雕刻出莲花图样,茶汤注入淡淡清冷。 她的话被他听了进去,他想起临行前上头的人的交代,让他们无论探得什么、成与不成必要在一月之期内给出个消息,否则便是任务失败,后果自负。 虽说这后果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可那人背后势力应该不弱,不然也不能够将他们五人从天南地北找齐,又暗中控制住了他们的家人,这样的人,他们之间只会存在交易。 这一点不得不说,顾卿烟太懂他们的操作,盲押押中了。 他暗自思考的样子落入顾卿烟眼里,顾卿烟暗暗一笑,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有节奏的走向他。 “站起来吧。” 话语飘进他耳朵里,刚起身,便又听见顾卿烟说:“冬染把人带回去吧。替他们放个消息出去,便说这五人都失手了。” 语毕,顾卿烟斜眼看了看这人,径直离开了。待出了正厅门,顾卿烟吩咐冬青:“他回去后食水照常给他们,一日一顿丰盛的。” “是。” “我们先回刑房。” “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苑议事 顾卿烟回刑房无非就是想观察一下等那人回来后其他人的表情变化,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心里难免会猜疑一番。 没多一会儿冬染带着人回来了,临走前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过身的时候,微微一笑,动作表情一气呵成。 暗处的顾卿烟满意的点点头,看过其他几个人的反应,等待着谁又露出一个破绽好让她知道让冬染下一个带谁过去。 “主子。”这一回是冬青先发现了端倪。 顺着冬青所看方向看过去,顾卿烟瞧见一人紧握了双手,眼神不时会看向别处,想用眼神去交流,却发现其他几人并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样子。 顾卿烟摆摆手,和冬青出了刑房。 “石门其他人没发现什么吧?”顾卿烟问。 冬青知道顾卿烟自上次试炼的事情之后对于石门内部的人尚存顾虑,趁着他们去斜阳城这两日,冬青带着其他几个幽灵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彻查了一番,但凡脸生的都被重点核查了一遍身份。 于是说:“都已经确认无误。” 顾卿烟点头回应:“我去趟别苑,你先退下吧。” “是,主子。” 冬青退下,顾卿烟便往别苑去了,这时候百里墨应该还在那里,不过顾卿烟想先找一找顾宁再和百里墨商量事情。 哪知顾卿烟道别苑的时候,竟见百里墨和邢冥在前院打了起来,顾宁和云鸾坐在屋前,案几焚着香,旁边支着暖炉,上头温着水。 顾卿烟便绕着廊下过去,走近这才看清云鸾手中似乎在绣着什么,顾宁在一旁帮她捋着线,好一番夫妻和睦岁月静好的样子。 顾卿烟扶身行礼:“爹,娘。” 云鸾闻声放下手中的东西,招了招手,让顾卿烟去她身边:“来啦,快过来。” 顾卿烟乖巧走过去,偎在云鸾身边,寒暄了几句,拿起手边方才被云鸾放下的绣绷,细细看来。 应该是刚绣的样子,只能隐约瞧见描绘出来的一个轮廓,云鸾正做边的勾线呢,顾卿烟拿起左右倒过来端详,方看清图案是一柿子堆,旁边配上一如意。 “娘这绣的事事如意的绣片,肯定不是给我的。”嘟喃了一句,撒起娇来。 云鸾刮了刮顾卿烟鼻子:“你呀,是谁当初说自己用不着这些东西的。” 顾卿烟笑笑,也不知从何时起,她身上的衣服纹样渐渐变得简洁,即便绣的是些图样,也是做衣服的时候直接便绣上了。绣片是真用不上,那会儿子便跟云鸾提了一句嘴。 “不过娘怎么想起绣这个了?”顾卿烟问,细细想来她也是许久不见云鸾动针线活了。 云鸾拿起绣片,说道:“以往我们在外游历,也没个功夫搞这些。这不这段时间都要在谷里了,全当消遣消遣了。” 顾卿烟听罢,竟听出另一种意思,拉了拉云鸾的手:“娘,可是觉着在谷里呆的烦闷了?” 云鸾瞧她这副不愿麻烦她们的表情,瞬间明白,拍了拍顾卿烟的手,笑着说:“你这丫头,乱想什么呢,走走停停那么些年,还不能让我们多歇歇脚一段时间?” “能,能。”顾卿烟忙哄着,“那三哥怎么和三师父打上了?” 顾卿烟见百里墨他们可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问道。 顾宁看了看邢冥他们,视线回来,这才说道:“你三师父这是检查你三哥的功力是退是进呢,要不....” 顾卿烟一瞧自己爹看向自己那眼神,便知他想做什么,忙摇手:“不不,爹,女儿日日都有抽时间自己亲自制作,早功晚功我倒是想落下,可这江湖中人不肯啊,所以,不用检查,不用检查。” 这一边说着一边还往云鸾身后躲去,只从云鸾肩膀探了个脑袋出来,滴溜溜的眼睛看着顾宁的反应。 顾宁轻哼一声,问她:“你来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 顾卿烟点点头,在顾宁的眼神里默默从云鸾身后出来,坐直了身子,说明了来意。 “前几日石门后山有人打探,我便让冬青他们注意着,昨日他们与五人正面碰上,把人绑了带刑房了。” “看来你没什么头绪,要求助你三哥?”顾宁道。 顾卿烟摇头:“也不全是,这些人自己不开口是一回事,女儿总有办法,只是有几处点不得不先大致明白了再下手。” “哦?那你说说。” “其一,这些人的身份确实不好查清,他们太过干净,便是所用的武器也都是寻常的东西。况且他们既然能做这些事,口风自然是紧。” “他们没有异样?” “没有,单从他们只闭口不言并不在被俘的时候需求死路这一点,想来他们对雇主的忠诚度并不高,而且没有生死令。但有一点我刚刚肯定,他们或许是有把柄或者人在雇主手里。” “交换的东西你想是什么?” “这便是女儿想说的第二个疑惑。石门和桃花涧,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被人这般查探的?” 顾宁在顾卿烟这般说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他也只是猜测不能确定,抬眼对上顾卿烟的眼神,发现她也如此,于是两人眼神交互。 “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顾宁问。 “除夕之后。”顾卿烟道。 云鸾一直在跟着他们的思绪走,这时候凭直觉说出了一句:“除夕乃至之后,来过谷里的外人便只有...” “郭公公。”顾卿烟道,“娘,您可知道怡郡王?” 云鸾不知顾卿烟怎么忽然提及除了裕王之外的都中人,微愣之后想了想:“怡郡王?” 顾卿烟补充说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二皇子。” “十二?”云鸾顺着记忆捋了一遍,这才隐隐约约有些个印象,“与五皇子一母那个?” 顾卿烟懵懵的点点头,裕王应该是这样的意思。 “怎生提起了他?”云鸾问道。 顾卿烟便将他们到斜阳城和裕王见面一事从头到脚说了个详细。 正说着百里墨和邢冥也结束了比试,一道做了过来,没有打断顾卿烟的叙述,便在一旁先听着。 等听罢,云鸾方言:“原来是这样。我记得,十二是小五母妃在不受恩宠时候怀上的,怀他那段时间没少受罪,本以为产下又一皇子能再赴恩宠,哪成想这孩子一出生小五就生了一场大病,这孩子也没落到什么好,后来小五生母想尽办法复了宠,这孩子应该是一直养在嬷嬷身边的。” “这么说,他母妃其实也不待见这孩子?”邢冥道。 云鸾点点头。顾卿烟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样还能听到个宫闱之事。 “小五那孩子本来就体弱多病,好在聪慧,得了先君恩宠,但那时他也常常去教养嬷嬷那,该是去看他的弟弟。” “这般看来,在众人冷眼以待的时候,弟弟被哥哥一直照顾,如今弟弟成人,要想为哥哥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顾宁道。 云鸾点点头,前五皇子若非与当今帝君相争是个事实,她印象里的这个孩子便是一番温文儒雅,和善待人的模样。 “所以,你怀疑这些人想要借由桃花涧找出漏洞以此成为裕王的把柄,最后扳倒裕王?”顾宁看着思索中的顾卿烟。 只见顾卿烟点点头:“那日郭公公来传旨,一并送上的礼单爹娘可还记得?” 云鸾点头,那礼单她后来看过,整整六折页,顾卿烟那份从珠钗耳坠到绫罗布匹到屋中陈列应有尽有,便是连着胥少霖、宗越、百里墨的也都尽数列上。 “那日这些个东西是白日里与其他人一道送来的礼物一并收下的,到了席间郭公公才....” 百里墨回想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顾卿烟他们也都发现了这其中的漏洞。 那几日事情繁多,纵使加派了人手,但谁也不曾想到别的送来的东西无异,都中送来的东西没有差池,问题却出在了人身上。 “百里,你务必将都中那日出来多少人,回去多少人,分了几波一一查清楚。”邢冥顿觉事大,吩咐百里墨。 百里墨回应:“是,师父。” “我倒觉得不必这么麻烦。”顾宁说,“烟儿,那日郭公公离开你们谁派人跟了回去的?” 百里墨道:“师父,派的是徒儿的人。” “回报如何说的?” “并无异常。”百里墨如实回答。 顾宁点头,看着众人:“那便是了,很显而易见你们无需派人多走着一遭。” “你倒是详细说说。”云鸾没明白,催促顾宁把话说全了。 顾宁轻叹一声,与他们分析:“夫人你是宫中人,你该知道按照烟儿的品级传旨恩赐会派多少人前来?” 云鸾答道:“一个传旨亲使内监,两个随传内监并三个奉使内监,加八骑铁骑护送,共十四人。” “那日到我们面前的多少人?” 顾卿烟哪记这么多,那日她巴不得不见这些人,又何从去数。 好在百里墨默默记下了:“正好十四人。” “既是不多不少,这部分人自然不会出现问题。”顾宁道。 云鸾感觉绕了一圈他竟说废话,于是一瞪眼,顾宁安抚:“且听我说完。” 这边继而又问百里墨:“你预估他们送来东西,需要多少人?” 百里墨想想那日被胥少霖抓去库房帮忙整理那好几大箱子,想想都头疼:“约摸七八个车子过来,如果一车四个人,再加上护送,小五十人是有的。” “你怎么想?”顾宁问云鸾。 云鸾知道顾宁想知道什么,说道:“宫里要往外运东西,护送的人一般由禁军统领来调配,这部分人要是没有问题,一般就不会有什么。但赶车的人调配,此事别说是帝君,便是二品以上官员都无需他们插手,底下的人自然就安排了。” “这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人,但如果这部分没有任何问题,两个原因,要么是我们多虑了,要么是有人明知其中差池,但隐瞒了,视而不见。”顾卿烟冷冷的说道。 顾宁点点头,这下大家明白了他方才所说的不用白费力气是什么事了。 很显然,人已经在顾卿烟手上,证明不是他们多虑,那便是后者,所以定然是中间一环已经出了问题,所以无需去证明,即便要去查,也是查这中间是谁做了隐瞒,那此人就算不是五个人的直接雇主,也是这五个人的上头。 百里墨随即派人去给西决传信,西决到了雨花楼,便先让他查明此事。 “那如此一来,你刑房里那几个人怎么办?”百里墨问顾卿烟,总不能一直这么关着。 顾卿烟道:“放心,三五日后便会有结果,这几日我让冬青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时不时提一个人出来让他,不管问得出问不出,到时间了再送回去,继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人,对未知的举动总会猜疑,只要有疑虑便会胡思乱想,只要胡思乱想,就会潜意识的遵循自己本心的认知,顾卿烟不怕他们到时候不说话。 “对了三哥,如果三五日内西决有了结果,让他...”顾卿烟收住了话。 百里墨懂得说道:“知道,让他们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那五个人纵使开了口,顾卿烟也不会让他们活着出石门,至于他们所牵挂的,那毕竟都是无辜受牵连的。 “你还有什么吗?”顾宁看着顾卿烟,发现她似乎还是有所顾虑。 顾卿烟道:“爹,除了咱们,可还有人知道老鬼,无论是当初的人,还是现在的?” 顾宁沉着想了想,说:“除了先君和我们,当初便再无旁人知晓,现在也只你们几个知道了。” “帝君不知?”顾卿烟问。 云鸾摇摇头:“当初我们说好了,此事的终结便在我们这,若非你掌管石门,否则也不会告知于你。” “可如此这般,也不能全然断定他就会不知道。”顾卿烟道。 显然顾卿烟这话他们也认同,故而一时都不好回答,倒是百里墨先开了口:“如果我们把视线倒回去,这里面郭公公听命于谁就很重要了。” “说说看。”邢冥有时候觉得百里墨的分析能力不亚于胥少霖。 百里墨整理了思绪,其实这件事情很好理解,如今朝堂并未出现什么内监权倾朝野的情况,更何况来传旨的内监还并非宫中最高品级内监,那么纵使这件事情有他在其中打掩护,那大多情况也是听命于更高权位之人。 “只要知道了他听命于谁,自然就找到了事情的源头。”百里墨说完。 顾卿烟顺着话:“其实也无需太费力气,只要证明那个人是不是我心中的猜的这个人就行。” 她很明白,现在能这么针对他们的,只有一个人,至少目前露出水面的只有那一个——怡郡王。 百里墨点点头,既然有一个目标,先从这个目标下手是得到反馈最快的途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个妖孽 别苑里一番商议,最后决定让百里墨择日回到雨花楼去核实所有的消息,顾卿烟依旧在担心老鬼这一事。 顾宁轻叹一声,他虽然不知道顾卿烟最后会怎么做,但他知道,顾卿烟八成是不想让老鬼继续呆在石门了,毕竟真要让人拿住了这件事,那便是百口难辩的下场,牵连桃花涧上下,也会牵连如今朝中关系。 所以,当顾卿烟问起如果要将老鬼送走会如何时,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而是暗自想着可能实行的办法。 百里墨似乎有不同意顾卿烟的地方,说道:“既然活着不行,为何不下手?” 顾卿烟摇摇头,他们之间,至少不存在恩怨,况且顾卿烟或许是心里就没有打算杀了老鬼的意思,所以也找不到要杀了他的动机。 “他对我没准还有用。”顾卿烟低声道,“爹可有什么办法?” 顾宁说:“他现在对谁会有作用,你应该知道。” “都中,浮荼。” “正是,但你不能将人给裕王,如此只怕是走了死路,也不能将他托付给其他人,以免牵连他人。” “爹的意思是....”顾卿烟看着顾宁,瞧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正准备说什么,顾宁先开了口:“不过,这会儿子不用太着急,你们先将手上的事情理清楚,待你们出发之前,再做老鬼的打算也不迟。” “是,女儿明白了。” 这事暂且便有了这样的结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云鸾让顾卿烟和百里墨留下来用过饭再走,这氛围慢慢便从严肃缓了过来。 顾卿烟左右张望,被百里墨打断:“看什么呢?” 顾卿烟道:“三哥来了许久,可见师父?” “师娘?”百里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对千花语改了口,听得顾卿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百里墨笑着道:“我方才就问过师父了,说是师娘闭关修炼去了,得一阵子了。” 顾卿烟一脸疑惑,这么些年来,她也就见千花语闭关过两次,一次是不知从哪受了重伤回来,闭关了三月方出关。第二次便是带着顾卿烟闭关练武,花了半年时间。 不过顾卿烟只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安排,和百里墨聊别的去了,两人帮着院内的人一起布碗筷,一个也没注意云鸾的小动作。 云鸾见两个孩子注意力都在内厅,自己收拾了外面刺绣的东西便往厢房走,顾宁从旁帮她拿着没有用过的几卷线。 云鸾看了看身后,小声对顾宁说:“还好这小肚兜刚刚开始,也就描了个样子,能把这两机灵鬼骗过去。” “哎,也只能瞒得住一时,方才墨儿问起来,不也险些露馅儿,这才被老三拉去较量了一番。” “不过要说这几个孩子也是真的省心,你瞧墨儿那身功夫,越来越精益,老三今日可是丝毫没有优势。” “嗯,便是烟儿这丫头,如今分析起一件事,也日渐成熟了。”顾宁说道。 云鸾瞧他那骄傲的表情,用手肘杵了杵顾宁:“你看吧,我就说孩子是需要离开大人才会成长的,当初也不知是谁老担心着。” 顾宁宠溺的看着云鸾,进屋放下手中的丝线,双手搭在云鸾肩上替她捏肩:“是是,夫人说什么都对,做的也非常明智。” “切~” 其实,哪有父母不疼惜自己的儿女,不希望儿女能常伴身侧,可彼此的生命都不是同步的,迟早有一天,他们要独立的面对外面的生活。 云鸾从来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比别人不足,哪怕做不到完美,她也希望顾卿烟无论在哪,是什么身份,都能够自己撑起自己的天地。 命,唯有在自己手中可掌控的,那才安心。 “对了,我身边伺候的人尚有认识的人在宫里,兴许,我们也能帮这几个孩子一把,至少让他们能多知道些宫里的消息。” 云鸾想到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当年只带出了几个心腹,一些人还留在宫里,这些心腹宫中也有朋友,偶尔会有书信往来。 顾宁点点头,想想那边似乎很久没有传来宗太医一家的消息了.... 吃过饭从别苑出来,顾卿烟看着灯下自己和百里墨的身影,有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磨磨唧唧走在百里墨身后。 百里墨从出了院门就察觉到顾卿烟的变化,所以走在前面也是放慢着脚步,余光看着身后。直到到了两人居所分岔路,百里墨停下脚步。 也不知顾卿烟想着什么,没有注意,一头磕上百里墨的手臂,吃痛的哼唧了一声。 “三哥,你的手怎么这么硬?”顾卿烟反倒怪起百里墨来了。 百里墨哭笑不得,帮顾卿烟揉揉脑袋:“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三哥,关于那些消息,雨花楼查到就好,其余的事情,通知裕王就行。我..” 顾卿烟说着,拿一双担心的眼看着百里墨,百里墨知道她的意思,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柔声对她说:“傻丫头,我们都知道,你不想我们被牵扯太多,可自我们四人都知道桃花涧所背负的东西那一天起,我们就分不开了不是吗?” 顾卿烟自然明白,若无事,他们四人乃至桃花涧都无事,若有事,他们谁也不可能被撇在外边,可她也明白,他们少参与一分,她就能凭自己和母亲的身份多保他们一分。 “三哥,这还只是开始便如此多的繁琐交织,到往后还不知会怎样。” “你自己说的,往后都不知道会怎样,所以,你无需多虑,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时刻与你在一起。无论你做什么,怎么做,都有我们。”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无条件的陪伴,顾卿烟忽然有些泪目,她似乎得到这些是那么的容易。 只是越容易便越让她觉得自己要守住,毕竟她相信靠手段得来的东西,她能得到一次便能得到更多次,可靠情感得来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眼看着顾卿烟眼眶红润,百里墨忙哄这丫头开心:“你呀,着了风就爱流泪,要不上你二哥那,给你抓几副药。” 这一听药,顾卿烟成功收回眼泪:“看看二哥还行,抓药别了别了。” “行,那就去老二那一趟看看,不过他闭关,咱俩看什么啊?” 百里墨这一边说着,一边就被顾卿烟拉着往宗越的百草堂去了。 宗越带着依依在药房闭关,百草堂其他在南柯带领下也像往日一样运作,此时南柯按照常例轮到了在药房前值守。 回廊拐角那顾卿烟拽着百里墨衣袖就往这边来了。南柯乍看之下以为这两人里有一人受伤了,忙上前请安。 “三爷,四姑娘。” 刚说完话,抬头看他两,只见他两都好好的,南柯庆幸自己没一时嘴快问出谁受伤了,不然就尴尬了。 “二哥闭关的怎么样?”顾卿烟道,完全没意识到宗越闭关这不过是刚几天的事。 南柯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一切安好无事。然后正好想起一事,便问了百里墨和顾卿烟。 “谷主还没回来吗?” 百里墨道:“去南岭了,有什么事吗?” “回三爷,属下接依依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批要往谷里送药材的车队,是从盈海过来的,说是去年秋和谷主谈好了的。” 这事估计是胥少霖还没来得及和宗越说,宗越不知,所以南柯也不大知道,本来想着等胥少霖回来南柯先问一问。 百里墨想了想,此事他也不知,不过倒还记得初秋的时候胥少霖确实去了趟盈海,盈海也确实盛产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谷主应该过个十几日回来,如果药材先到了,所有事宜都问过四姑娘。”百里墨道,毕竟过个一两日自己也不在谷里。 南柯:“是。” 三人也就没说什么,百里墨便和顾卿烟出了百草堂。 路上顾卿烟问百里墨:“三哥想哪日去雨花楼。” 百里墨道:“两三天后吧,明天我同你去瞧瞧那几个人。” 顾卿烟点头:“噢,还有,冬青曾和我说过,他们在盯这五人的时候,发现他们之间好像彼此都不太熟悉。” “怎么说?” “藏身的山洞,各自有各自的角落,说话的内容除了相互说一下自己打探到什么就不再说话了。” 百里墨听罢,皱眉思索:“有意思,这几个人武功都不低吧?” 顾卿烟点头。 百里墨轻笑:“要是他们真互相不认识,能把几个高手凑在一起来打探,还隐藏了他们的身份,丫头啊,这可不是只用了一种手段。” “那我得感谢他们看得起我?”顾卿烟冷哼一声,这都哪跟哪,不过百里墨的想法倒是跟她不谋而合。 这几个人身上,有宫里常用的威胁、拼凑手段,也有深知江湖如何隐藏身份的手段。 “那位后面,只怕不是他自己。” “不知为什么,我反而希望在他身后帮他一把的是浮荼。”一丝邪魅的笑容出现在顾卿烟脸上。 百里墨一挑眉,左右事情已经纵横交织,他们所想的两件事能合到一起,其实反而帮了他们大忙了。 “丫头,老鬼的事,你先别急。”百里墨还是怕顾卿烟因为过于担心,提前去做这事。 顾卿烟应下,把心里想法也都跟百里墨说了一通:“其实我在想,如果都中真的有人查到这个消息,帮助他们的人又是浮荼的人,再加上老鬼与浮荼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人送到浮荼手里,对我们谁都安全。” “你的意思是,如果人平白无故落在都中势力,我们乃至裕王都难免落下罪名,但如果人是在浮荼那里,我们不仅没事,都中即便知道与我们有牵连,也无法下手?” “对,因为浮荼不会让。” “你怎么这么肯定?” “老鬼,是安菁的亲生父亲。” “可他在桃花涧多年,难免浮荼不疑心他。” “我倒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会让他说出在石门的一切,也能让浮荼顺理成章的把他劫回去。” 顾卿烟双眼透着狡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看得百里墨背后一冷,一个哆嗦回神,然后又担心顾卿烟想得不够周全。 哪知顾卿烟这般告诉他:“放心,此事我还是要和大哥商量一下,毕竟大哥可比我足智多谋,思虑周全得多。” 百里墨长呼一口气,心想,这丫头上一秒还在觉得不要让他们牵扯太多,后一秒就拉着他们一起商量计谋,真的是。 无奈的宠溺的看了看顾卿烟,只见她偏着头笑得天真无邪,讨好的样子,忍不住掐上了她的脸:“你呀!”就是个妖孽,真想让寒岩速速收了她。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罢了,要真这样,他们还真不一定就这么果断的舍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烛火长明 晚风吹拂过柳岸,湖面泛起无声的涟漪,不知眠的鱼儿探出水面,吐着泡泡又悄然游走。山谷里的万物复苏总早了那么一些些,在夜里悄悄开放的花朵,带着一点点香气,顺着窗的缝隙溜进了屋里。 外屋的素心睡梦中感觉清风微凉,翻了个身,重新掖了掖自己的被角,迷迷糊糊想着,还是不要那么快让人把床幔换成纱帐的好。 清晨人还未醒,便打上了喷嚏,刚想起身,反而觉得脑袋懵懵的,想来是昨夜里着凉了。 顾卿烟闻声过来,瞧见素心面色不大好看,伸手放在她额头上,额头滚烫,顾卿烟忙叫了旁人去百草堂找人过来。 “主子。”素心开口第一句,哑着嗓子,着实难受。 顾卿烟便不再让她说话,坐在她床边:“无妨,今日我不在院里,你就好生歇着。” 说着又将素心按回到床上,帮她裹紧了被子,又问了还有哪不舒服的地方,素心摇摇头,顾卿烟这才放心一些。 回过头去,见外屋窗户半开,心想,虽已是冬春交替,但这早晚的风还是凉,也不好怪素心没注意,自己走过去,先把窗户关上了。 正好沈三娘过来送早饭,知道了此事便说下去煮了姜汤再给送过来。 顾卿烟道:“乳娘,今日我要去石门,院中和素心三娘多多费心。” 沈三娘应着:“主子哪里的话,互相照应我们应该的。” 素心也一旁谢过沈三娘,又想着没人给顾卿烟梳妆,怎么说着都要起身。 顾卿烟只得又把素心按回去,说:“你好好躺着吧,一日两日的我自己也不是不能够,你再折腾一趟,又得多躺些日子。” 说完自己进了屋,自己收拾了。顾卿烟终归不是深闺女子,自己挽发、梳妆、更衣也干净利落,不多会儿功夫也就好了。 用过早膳,便去云澜院找百里墨,两人一起往石门去了。 还是石门的正厅,三三两两点着灯,不算太明亮,只是刚刚好能看清。 百里墨绕到了正厅一侧的屏风后边,顾卿烟坐好,冬青便进来汇报了。 “参见主子,三爷。” “昨日情况如何?”顾卿烟问。 冬青:“回主子,昨日的饭菜他们都没有碰。” 顾卿烟点头,这是她意料之内的事,如果这些人只一日便定力不够,那他们早就开口了,何须她在这费脑子。 “行,我知道了,把人带上来吧。” “是。”冬青说完朝门口招了招手,不多会儿,冬染便带着人来了。 今日这人比起昨天那人,一上来有些局促不安,这还出乎了顾卿烟的意料,正当她想着怎么开口,便见冬宣拿着烛火,把大厅内原本暗着的灯都点亮了。 一时还有些晃眼,顾卿烟扭过头去缓了缓,等她再转过来时,发现面前的人方才的局促已经平缓,顾卿烟想到了什么,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屏风后,看见百里墨侧着身朝她点点头,她这才开始她的表演。 与其说她是在问话,不如说她是在跟对面的人对赌,她在赌他们谁先妥协,她的妥协无非是直接动手,而对方的妥协便是告诉顾卿烟她想知道的一切。 “今天是第几日了?其实昨天我就在想,你们的上家没有得到你们的消息他会怎么做?不过好在也不用我怎么猜,终会有人告诉我,而我只需要做我能做的就好。” 顾卿烟玩味的说着,话语中的意思模棱两可,留给那人暗暗揣度。 自己悠哉悠哉的走到一盏灯前,示意冬青取下灯罩,自己拔了头上的发簪,玩弄着跳动的火苗。 原来有人怕光,便会有人怕黑暗,有人怕人潮拥挤,便有人怕形单影只。 顾卿烟忽然说起这大厅,像是一个故事的讲述着,除了她,在座的便都是看客。 “石门本就在桃花涧深处,背靠丛林深山,曾经,我一度认为,没有那么不要命的人会从深山来探,可现在,我还是不得不感叹你们。” “这大厅,原是一灯火通明之处,可有时候正因为太过通明了,反倒会显得眼花缭乱,让人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说着,顾卿烟摁掉了自己手边那盏灯,她侧身站着,一半脸光明,一半脸陷入昏暗中,偏头看着厅内的那一个人,眼神清冷。 “你说的你能做的是什么?”这是那人的第一句话。 顾卿烟虽然没想到他能就这样开口,但也并不惊讶,每个人都有个心理防线,这个人不过是藏得浅了一点。 对着他一笑:“我顾卿烟只做交易。” “一命换一命呢?”他想了想,如今,自己好像也就只能这样换了。 谁曾想顾卿烟听罢,冷冷一笑:“命?如今我要你的命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你的价值不在此。” “我知道的不多。” 顾卿烟摇摇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视线平齐:“我想知道的也不多,你是谁?” “一个杀手。” 顾卿烟摇摇头,背过身去,不做搭理,只是一拂袖,右侧身前的灯又灭了几盏,空气里开始有燃灯过后的味道,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 闻过之后,竟有些犯困,身子酥软,他是杀手,他能知道这是什么作用,沉默不语,若是如此就能遂了心愿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顾卿烟下一句话,让他一阵阵背脊发凉:“可你现在连杀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而你的生死在我手中。” 这或许就是一个濒临绝望的人最大的痛苦,无法控制自己的命,也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产生未知的恐惧。 “你不是都中的人,不过是被人召集下了命令,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能让你们五个高手都听命,但我知道今天你见我,是你最后挣扎的机会。” 顾卿烟虽然能跟他们耗下去,可这样意义不大。 或许是这其中有一句话说到了点上,那人抬头看向了顾卿烟的侧颜,面具清冷,纵使是耀眼的金**泽,也不能带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到上头指定的那个客栈时,客栈里有一先生,正说着当朝的一些趣事,这其中有一件,便是讲到了一个戴面具的帝姬。 只是故事和现实不同的是,故事里的帝姬一直生活在深宫内苑,而现实中的帝姬则是在江湖叱咤风云。 “我去都中是因为收到了一块散的玉佩,这个玉佩是个信物,原先是一整个霸下样子,后不知被谁一分为六,但我们却知道凡见此信物便要完成携此信物的人的任务。” 那人低声说道,顾卿烟听着,当听见有信物的时候看向了冬青,冬青很确定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有搜到,于是朝顾卿烟坚定的摇头。 顾卿烟问:“玉佩在哪?” “为了以防万一,被旁人识别身份,信物在去都中见面的时候被收回了。” “信物一事,你们是从哪传下来的?” “他们的我不知道,我是义兄告知的,他说那人有恩于他,他既已无法报恩,我便替他。” 顾卿烟琢磨着,看样子这东西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猜出来。 “你们到了都中,见到那人了?” “见到了,不过我想我们见的那个人,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怎么说?” “那人穿着不仅得体可以用精致来形容,但与我们说话的感觉就像是在传话,四姑娘应该知道,人的穿着能变,可气质和行为方式却不容易变。” 他在给顾卿烟一些暗示,最后一句话还变了声调。 顾卿烟听罢,扭头看他,瞬间有所明白,与他们传话的,怕是位宫里的。 顾卿烟眼一眯,转而问:“先说说你要我做什么?” “义兄走后留下一妻一子,不久后嫂子也因病走了,独留一子,我本去都中之前将孩子交给了邻居照拂,如今...” 顾卿烟看了看冬青,问:“在哪?” “银柳地。齐及家。” “冬青。派人过去。” “是。” 冬青出了殿,挑了三两可靠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们等入了夜便出发,之后又折回了殿内,朝着顾卿烟点了点头。 下跪之人见冬青折返不过就在转瞬之间,心下一半是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去办了此事,一半又是没由来的畏惧,如果真是着人去办了,那他们该是一个有着多大人脉网和资源的组织。 顾卿烟斜睨看着他,已猜出那心思的七八分,不语,冷笑。 “他们让你们来做什么了?” 毫无情感的问句幽幽传来,也是时候该问点重要的了。 那人低着头,稍显凌乱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事到如今,装义士也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什么义士。 苦笑一下,抬头看着那仅有的烛火,眼神凝聚,似乎想看穿什么,然后回答着顾卿烟:“在下之后所说,还请四姑娘无比相信。” 顾卿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烛火,又看了看他,那双眼逐渐空洞,已经开始泛白的唇一张一合,说着连他自己内心都保持着疑惑的话。 “让我们分开打探桃花涧情况,有多少人、事务多少、都接触什么人、石门里有的也要一一汇报....” 顾卿烟凝眉,这都什么和什么?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四姑娘不用疑惑,我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将桃花涧情况一一记录成册然后送回去,便是我们自己,也只知道将所探得的一切写下,其他的一概不明。” “那你们写的东西呢?”顾卿烟抓到了他说的话的重点,继而追问。 那人道:“被抓之前我们当中有一人下过山,册子要么已经被送出去,要么就是藏在山下了。” 他的声音逐渐发虚,说完话开始有些微喘,跪着的身体似乎也觉得乏力了,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自己发觉后尚能撑住。 再抬眼看了看顾卿烟和一干殿内的人,这些人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默默叹气。 冬青听罢他的话,心中已在琢磨,难怪他们翻遍了谷里和后山内外,找不到一丝东西,合着这最重要的,已经出了他们的搜寻范围,一想到这,冬青忙不迭跪下:“主子恕罪,属下这就派人去追查。” 顾卿烟点点头,让冬青去了,这一回,冬青没有折返,殿内留下冬染伺候着。 “他给你们的期限是多久?” “一月之内。” 听完顾卿烟暗自思量,难怪即便这些人被抓迟迟没有消息送出去,这外头也风平浪静的,原来是期限未到。 又细细想着,这人盘问的也差不多了,既然他都说了他们的探查是那么的“没有目的”,想来其他几个人也大同小异,再加上又出来本册子... 轻咳了一声,顾卿烟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霸下玉佩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那人点头。 冬染明白顾卿烟想做什么,于是取来纸和笔,让那人描述着样子,他来画。 看着座下的两人,顾卿烟落了一清闲,端过一旁的茶,小口小口品了起来,心中还不免想到:亏得留下的是冬染,虽不说画艺精湛,好歹能画出样子,要是留下的是冬青,或者只自己在这,那这就亏大发了,也总不能把侧堂屏风后的人请出来,让他画吧。 想到这突然眼睛一亮,自己审问人也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百里墨就这么一直听着,不会无趣吧? 于是乎小心翼翼的偏头想要看一看那边的情景,努力了几下,着实不好看清,又不愿幅度太大,破坏了她端了这么久的范儿,这才作罢。 等了一会儿功夫,冬染拿着画好的图来到了顾卿烟面前,只是残缺的一角,顾卿烟也看不出什么,让冬染先收了画,自己也起来走动走动。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顾卿烟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人摇摇头:“命中注定,已将知道的一一告诉了四姑娘,若四姑娘救下了那孩子,还望四姑娘放其一条生路。” 顾卿烟笑笑:“本该是英雄人,只是走错了路,下辈子,三思而行。” 说完,顾卿烟转身离去,身影消失之时殿内烛火又被重新点亮,“嘭”一声,一人倒地不起。 冬染过去探了鼻息、脉搏和颈部,然后叫来手下:“敛了吧。” 语毕,有两人上前,抬着人走了,冬染看着依旧明亮却无一人的正殿,走了出去,带上了门,且让这些烛火再亮一夜,权当长明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管事到 顾卿烟从正殿出来就没看见百里墨,原想着是百里墨或许中途无聊就走了,倒也没在意,可谁知方走没两步路,就见沁心等着自己。 “四姑娘,三爷说四姑娘回院稍作歇息后去云澜院找三爷。” 顾卿烟点点头,走回了净心院,一进去便见素心带着几个小婢女说着给院里花草养护的事,回头见顾卿烟回来了,素心放下手中的工具迎了上去。 “主子回来了。”素心瞧着顾卿烟略有疲惫之态,便吩咐了边上的丫头:“去小厨房取些吃食来。” 小婢女应声而去,顾卿烟由着素心扶她进屋,在榻上随意坐下:“你身子好些了?怎么还起来干活了?” 素心去给顾卿烟端了水上来,上头还飘着几朵花:“原是躺到午间了,用过午膳实在闲不住就起来走动走动,这没一会儿主子就回来了。”说着又想起,“主子不是说今日都在石门吗?” 顾卿烟接过茶杯,温度适宜,便不怕烫着了,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比我想象的顺利些,而且着实觉得有些乏,就先回来,一会儿还得再去云澜院走一遭。” “主子又劳心费脑了,多喝些花茶清清。”素心笑着说。 顾卿烟见她气色是真好了些,叮嘱了她几句又让她去休息,素心却是不肯,正巧这时去小厨房的婢女回来了,端着沈三娘做的花生酪和几样解嘴馋的小食,顾卿烟吃完,便倚在摇椅上要睡了。 临睡前又劝了素心几句,见素心答应自己这就去休息方调整来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素心取过毯子给她盖上,又把窗合上,这才悄悄退到侧室,上了床也不眠,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 冬染回石门,找了专职画样子的暗卫交待了按他画的图案又加上他一字不差的描述重新描好了玉佩部分。 “公子,给。”暗卫画完最后一笔,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递给了冬染。 冬染接过,看着那玉佩,这纹路只是霸下的部分身子,其实不足以看出什么东西来,若不是他一直听审知道这玉佩是个霸下的样子,不然还以为是别的呢。 谢过了暗卫,冬染拿着画往刑房走,路上碰见回来复命的两个手下,知道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便让二人下去自行练功去了。 等冬染一个人进了刑房,按惯例在刑房溜了一圈,剩下的几人没看见“同伴”回来的时候,心下已经几分明了了。 冬染又使计估计叫来一个暗卫,拿出手中自己画的那画,假装隐蔽的低声说:“这是招供出来的记录,你们几个在里头的也认全了,仔细搜查和看管。” 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纸,暗卫领命,又再冬染的眼神示意下配合他问:“公子,主子下一个要审谁?” 冬染扫视一周,以来是瞧他们有没有在偷听,二来也是找着下一个破绽:“主子说了,咱们石门也是做交易的,明日天亮之前若有好的交易,直接告诉她便可,也就不劳咱们这般里外折腾,不仅能痛快些,还能保证交易能成。” 说完又看了一眼假装不在乎的几人,又继续道,“若没有...明天便让他来吧。” 冬染指着一个全程闭眼的人说道,然后他和暗卫便看见在话音落下后不久,这人闭着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动了动,喉结也不自觉的往下一咽。 暗卫明白,说了声“是。”就退下了。冬染吩咐交待完,也就没什么事了,随即从刑房出来,往净心院走去了。 素心还在专心的做着针线活,这刺绣手帕是要等花神节的时候送给谷里几位要好的姐妹的。这时听得有小婢女说屋外冬染来了,便放下手帕,出来了。 冬染见素心出来,行礼,方才进院的时候问自家主子的情况,才听小婢女说素心病着,被主子安排歇着,故而此时关切:“素心,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 素心和十二幽灵卫关系还不错,平日没事的时候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是有的事,所以也不刻意避着什么,见人关心自己,自然回答:“没什么大事,昨个着了凉,今天吃了药又被主子安排躺了一上午,早好了。” 冬染笑笑,素心在他们眼中是个体贴人,不仅体贴主子,对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是时常关心的,加上这姑娘笑起来有好看,自然相处觉得舒服。 他们十二个加上北溟,大多又比素心大些年岁,所以就把素心当做妹妹来看待了。 “那也得多注意身体,既是能休息就多休息。”冬染道。 素心点头应下,问:“今日怎么你往这边跑了?” 以往冬染多在刑房那头,纵使没什么犯人,也多研究武器什么的,暗卫有一半多的暗器还都出自冬染的监制呢。 故而冬染不常往净心院来,有事也是让冬青他们几个常来走动的捎个话:“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主子复命来了。” 素心“噢”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屋里,里头安安静静,这才说道:“主子回来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现下还没醒来,你若无事便在院中坐坐等等,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处理,等主子醒了我再叫人去找你。” 冬染摆摆手,道:“无妨,我后面也没什么事,等等就好,对了,三娘可在?” 素心道:“在的,有什么事吗?” 冬染道:“没什么,就是冬鑫那小子最近事情忙,我们也三天两头不见一次,想来他最近也没来瞧过三娘了。” 素心听罢,难怪顾卿烟有时说三娘养一个冬鑫,倒像是把十二幽灵卫都当儿子养了。 一开始素心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恍然大悟,在他们十二个心里,只怕是都把沈三娘当做亲娘了,毕竟他们这波人里,大多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又或者是被抛弃的。 “冬鑫没来,问安的话倒是时常传,你们这份孝心三娘可是有时间就念叨着。”说着又指了指后院,“在后头呢,你去瞧瞧吧。” 冬染谢过素心,便往后院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心在侧房听到顾卿烟房中有响动,便立刻下了床走了过去,正好碰见顾卿烟从摇椅上起来。 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顾卿烟伸了个懒腰,素心问道:“主子可要换装?” 顾卿烟摇摇头,坐在妆镜前:“重新理理头发就好。” 边说着边拿起梳子梳着自己因为休息凌乱的头发,素心上手一边帮着整理,一边顺势就挽了发髻:“主子,方才冬染来过,说来复命。” “人在哪?” “现在在后院三娘那。” “让他过来吧。” “是。” 说完素心出了门,寻了一小婢女去传话,又折回去给顾卿烟梳头去了。 没什么特别要见的人的时候,顾卿烟不太喜欢把头发梳的死死的,故此素心挽的发髻也不是那么的正式,自然不需耗费太多功夫,等冬染来的时候,便已经弄好。 冬染进屋,先是把图样给了顾卿烟,而后又将方才在刑房的事说了一遍,顾卿烟拿着图样,左右端详,这才说道。 “那就先看今日夜间的情况,你和冬宣多注意些。” “是。” “冬青回来了吗?” 冬染摇头:“属下从石门出来时还没碰见他。” 顾卿烟“嗯”了一声,对着冬染道了辛苦,便让他先回石门了,自己也准备往云澜院去。 从净心院往云澜院走的路上,原本的枯树不知不觉中长出了绿叶,顾卿烟竟一时记不起它们发芽是在什么时候了。 还是素心小声说:“主子三天两头就不在谷里,自然是错过了。” 顾卿烟这才无奈一笑,也是,从年前回了桃花涧,这进进出出也有个两三回了,预估后面的日子,只怕还得再往返折腾个几次才能安然。 “早春开的花,你千万记得嘱咐人收了。”顾卿烟道,早春的花叶娇嫩,有一股清冽之气,她喜欢用这样的花晒干了,再混着盛开时的花一并煮水和做酒。 素心道:“主子安心,早命人都注意着,不仅是早春的花,便是那全开的想起正浓之时的花、还有以后凋零前的都已命人看着了。” 素心跟了顾卿烟多年,顾卿烟要用什么东西做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花未开时便已经提前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 主仆二人一言一语中走到了云澜院,没有西决在沁心便成了院中的主事,前后都有她在张罗着,顾卿烟见此,才觉得云澜院阳刚之气有了些柔和。 “四姑娘,主子在书房与付明管事说话。”沁心见顾卿烟进了院,说道。 “那我一会儿再过来。”顾卿烟张望了一下,说。 沁心随即说道:“主子说四姑娘来了,直接进去无妨。” 顾卿烟点点头:“那好吧。”然后转而对素心说,“不用跟着了,你随沁心去吧。” 素心应和,和沁心一道目送着顾卿烟去了书房,二人这才自己找地方呆着去了。 这两人关系要好,平日虽然都在谷中,但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见面次数也不多,偶尔两个院子相互拿取个什么东西或者是传话,也是办完事就走。 于是今日有这机会,二人自是又得女孩子间的体己话要说。 且说付明此人,是雨花楼管事付冲的哥哥,在胥少霖还没成为谷主之前就为桃花涧卖命,是个忠厚勇毅之人,后来在胥少霖手下干事,能力出众,一级一级被提拔,后来自然而然就被任命分管着云墨城、斜阳城等这一带的生意,在众多管事中也算得上是位子高的人了。 前几日胥少霖和百里墨等人分开之时,曾对百里墨说:“等我们真正出发往碧落宫去,谷中正儿八经管事便有了空缺,冲叔的兄长付管事有能力有威信,便让他暂替东篱补这空缺,过几日他会去谷里,交由你安排了。” 以往胥少霖坐镇桃花涧,有东篱在左右,东篱自然就成了整个桃花涧的总管事,可这一出趟远门,东篱也不在,只能调派另一人过来暂替,只是磨合需要时间,便提前让付明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的管事 付明是在顾卿烟休息的那段时间里到的云澜院,来时扎扎实实的搬了两箱子碟册来,看得百里墨眼都直了,心中默默摇头,猛的想起胥少霖跟他说完那段话时候的表情。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那表情不怀好意,眼前的这一堆东西就是证据,心里暗道:这胥少霖竟然也会学着顾卿烟偷懒耍滑了! 付明带来的这些碟册是各区域管事总结的新一年的规划,其中除了生意还有善堂、暗桩暗线以及各种桃花涧所涉及的东西。 方才付明吧吧说了一堆,百里墨也吭哧吭哧看了一堆,竟然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百里墨一边暗里骂着胥少霖一边又感叹他的不容易。 顾卿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的书房,一进去就对上百里墨的眼睛,感觉他跟见了活菩萨似的,顿觉不好,想要立马转身逃跑,岂料为时已晚。 “站住!去哪!”百里墨瞬间放下碟册,蹭一下挡在顾卿烟面前。 顾卿烟讪讪一笑,双手合十放胸前,小声说:“三哥,饶了我吧。” 百里墨岂能放过她?抓住手腕,一拽,让她坐在一侧,还没等顾卿烟反应再做应对,一沓碟册就在自己右手边案上放着。 付明姑且让自己做个隐形人,免得城门之火殃及池鱼。 百里墨指着那一堆,对顾卿烟说:“这些,都跟你有关,看完了。” 顾卿烟将信将疑的从中间抽了一碟册,翻开来看,说的是几个暗桩铺子的事,倒和她确实有几分关系,也只能应下。 就正要乖乖看碟册,忽然想起自己过来是有事要说的,抬头看了看已经又准备开始汇报的付明,顾卿烟还是暂且先忍下不说了。 在百里墨的示意下,付明继续着他的汇报,顾卿烟还是从最上面拿起了碟册,一边看着手中碟册,一边听着付明说。 还真别说,付明逻辑思维缜密,说话条理清晰又简洁明了,没了那些七七八八的废话顾卿烟也就没有功夫分神了。 不知不觉自己也听了个把时辰,边听着还不忘拿笔勾划出碟册上的重点来做批注。百里墨偶尔抽着空看向顾卿烟,见她专心认真的模样,欣慰一笑。 心想:好在这丫头平时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对于正经事也从不含糊。因此也安心做着自己的批注。 直到听完付明的汇报,顾卿烟这才放下手中笔,转动脖颈放松,肩膀这才卸下劲儿来。听得百里墨跟付明说道:“明叔今日先在谷里歇下,明日我带您再四处熟悉熟悉。” 付明虽常往来桃花涧,但若真要让他主掌管事事务,还是得再桃花涧再熟悉一番,也得让谷里各处的人也都认个脸。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付明行了礼,“对了,此次云大夫还让属下送来了些东西给四姑娘。” “噢?”顾卿烟听闻这最后还有她的事,抬头看着付明,然后想起自己好像是曾问宗越要过一些原料,估计是宗越让春水馆找了送来的吧,于是便让人收下,先送回净心院去了。 付明见百里墨点了点头,退下了。 此时沁心和素心也进来了,说是晚膳已备好,请百里墨和顾卿烟用膳,顾卿烟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也是,这一天下来,除了早上那一顿,后面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便和百里墨一道往布好的桌去。 近来季节交替,菜色也开始清淡起来,顾卿烟想着这样也好,前段时间又是过年又是外出,吃的确实有些荤腥太重,先吃了一口凉食,酸中略有点甜,顿时开了胃,这下只顾着吃了,也就先把要和百里墨说的事暂且又搁置下了。 等到晚膳过后,顾卿烟和百里墨这才开始说起让顾卿烟过来的用意,素心和沁心给二人端来了消食茶饮,守在院中。 “三哥听到哪了?”顾卿烟原本以为百里墨是半中途走的,岂料百里墨回答她:“我全听完了。” “那为何我出来时你不在了?还已经安排好了沁心。”顾卿烟嘟喃。 百里墨喝一口茶,不得不说看着顾卿烟胃口大开,他竟也吃的比平日里多了点,加上饭后又没动一动,现在喝口水都觉得顶上来了。 “我听他说完最后一句就出来了,至于你怎么处理后面的事,我不用听想想都知道。” 顾卿烟“噢”了一下,说回了正题:“这只是一部分的玉佩样式,也不太能看得出什么来。” 说着,她把图样给了百里墨,百里墨看了一眼,问她:“后面几个你还要一一过审?” 顾卿烟摇摇头:“这倒不必,这事情已经一个人开口了,冬染和冬宣就有办法了。” “那他所说的册子有消息了吗?”百里墨记得他听到那人提过一本册子。 “冬青到现在也没传回消息,不过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只要下了山,范围就大了太多了。”顾卿烟说道。 其实她后来有想到一个问题,她在审问的时候似乎忘了问他们山下是否还有旁人接应协助了,要是有,这册子只怕难追回了。 “我想不大可能。”百里墨说。 顾卿烟还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 百里墨解释说:“我的意思他们大概没有什么接应的人。” 看百里墨说的几乎接近肯定,顾卿烟疑惑:“三哥怎么确定的?” “虽说下了山范围变大,但好在这方圆范围内咱们自己的眼线也不少,要真有什么异样的人,估计一早便被拦下了。” “那三哥的意思,就是有很大可能册子只是被藏在山下?” 百里墨点头,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册子里是什么内容无论大小都关乎着桃花涧命运,所以他也没有掉以轻心,回来之后就利用影卫下了山放了消息,从这到都中沿道若是想起或者是直接见到这几日有什么快马送信的人经过,势必严查。 这么做虽然动辄较大也耗时,但也是一种办法,加上他写往都中暗卫的飞鸽传书,已做万全准备。 “册子的事既然已经如此,等冬青回来的消息再做打算吧。我最不放心的,其实还是老鬼的事。” 自从顾卿烟开始警觉这件事,就越来越觉得让老鬼长期呆在石门不是一个办法,以前那么十多年没人来搅合,还能得过且过,可如今无论他们到底有没有查出什么,有人来了,必然纸包不住火。 她担心的,就是这迟早被发现后带来的一切灾难。 百里墨也只其中道理,说:“那日你的思量回来我也考虑过,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既不对他下手,是说他与浮荼有联系,这是何意?” 顾卿烟看了看百里墨,也是,他们并不知道老鬼另一层身份,自然也不明白顾卿烟想做这件事情的打算,想了想,顾卿烟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故而将老鬼的身份一一说了出来。 百里墨越听越拧紧了眉,很久没这么费脑想事情了,现在也不得不一边听顾卿烟说,一边思考,结合着那天顾宁说“此时不急”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顾卿烟说完一摊手,无奈的叹道:“我刚知道的时候带着情绪,故而也不觉得什么,后来再想这事,未免觉得也太捉弄人了。” 可毕竟这事又是她爹娘的功劳,她也不能说什么,而且在最初那些年,她对老鬼也挺“友善”的。 “来来,你再详细说说你心里想法,我给你参谋参谋。”百里墨一瞧顾卿烟,她眼睛亮得都能发光,明显这几天琢磨这事来着而且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顾卿烟一笑,说:“老鬼自是不知道自己亲生女儿还活着,那三哥你说安菁知道自己亲生父亲还活着的事吗?” “你想放出消息,看看他们是否有想把老鬼抢夺回去的心?” 顾卿烟伸出手指摇了摇:“不全是。” 百里墨不出声,只是用一种“你继续”的眼神看着顾卿烟,顾卿烟坐久了,要不太舒服,便站起来,满大厅溜达着继续说。 “他们有没有想法,这个我不好掌握,但是我会让他们一定抢人。” “啧啧啧,我们家丫头能耐是越来越大了,来,说说。” 百里墨知道用毒者的心计绝不是单刀直入,但只因顾卿烟在他们面前永远一副温顺小猫的模样,故而此时这么一听顾卿烟说这些,有三分好奇,三分骄傲和四分隐隐的担心。 “老鬼‘生前’是浮荼练蛊的能手,虽然如今功夫已废,可经验尚在,你瞧他帮我养的那只蛊虫便可知道,而浮荼现在不也正好在找宿主好去养血蛊吗?老鬼的本事又能助其一臂之力,你说这样的人,他们会放由在外吗?” 说这话的时候,顾卿烟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在说到宿主的时候,稍微顿了顿看了百里墨一眼,但这就是她所想的。 百里墨也抓住了她这句话里的意思,虽不至于有怒气,但有着一丝的不敢相信:“你这里面,把苏探雪也算计进去了?” 顾卿烟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眼神看着自己走来走去的裙边,不知如何回答百里墨的话。 第一百三十章 跛脚福荣 见顾卿烟只是来回踱步,并未回答,百里墨沉着声音问她:“这是你的唯一办法?没有其他法子了?” 顾卿烟也同样低声说道:“这是我保证能一定会成功的办法。” “你...”百里墨不知该说什么,他在这短时间内,也没想到其他办法,不好反驳顾卿烟。 顾卿烟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说:“三哥,探雪和司徒浩阳已经接触过几次,而且也能看得出来探雪心中,心中是瞧得上司徒浩阳的....” 顾卿烟顿住,看着百里墨,根据她的判断,她三哥应该是不喜欢苏探雪,所以她才大着胆子想了这个法子。 况且据目前情况来看,苏探雪十有八九最后会跟司徒浩阳一道,她顶多有在其中加速的可能。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绝佳办法,但是....而且若事情真的成了,老鬼对探雪也未必能下得去重手。” “你自己说的时候都不肯定,再者说,你如何向寒岩向清泉山庄交待?” “我答应过寒岩,不会伤害探雪。” “那你又想出这个法子。” “司徒浩阳需要探雪作为宿主这已经是既定的事,且不说我们拦不拦得住,探雪就是心甘情愿那一个,不存在我伤害她,其次她若真成了宿主,司徒浩阳即便对她没有真心也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事情结束,她就会得救,二哥能救她。” 顾卿烟说话间情绪有些激动,或许她是在用自己的声调想要掩饰心中的不安吧。 百里墨见她双手已紧握成拳,还有微微颤抖,语气随即就缓了下来,这件事不过还是在商量当中,他们还能想个稳妥的办法,所以也不能就这么怪顾卿烟。 他站了起来,走到顾卿烟身边,双手握住顾卿烟胳膊:“丫头,不急,事情我们还能再商量,我也想着办法,等少霖回来,我们再定夺。” 顾卿烟在百里墨安抚下也渐渐好了许多,回答:“嗯,只是无论最后什么办法,老鬼不能从石门被劫。” “我知道。”百里墨拍了拍顾卿烟的头发,带着她又回到座位上坐着,“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 “审问那三个人,你一直想要印证的,是不是夫人说起过的怡郡王?” 顾卿烟点点头:“如果按照母亲所说,十二与老五一母所出,关系亲厚,那十二想为老五报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怡郡王可有过人之处?” “裕王曾提起过此人,是在除夕家宴时候挑起过我家事,不过据说此人之前一直碌碌无为,没什么动作所以裕王他们也一向不太在乎,那件事情出了后,裕王一直怀疑是有人教唆他的。” “所以你此番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 “嗯,不过他们谨慎,分了五个人前来,又没明确告诉这些人最终目的,如今除了册子和玉佩,只怕事情也就到头了。”顾卿烟想了想又补充,“这样也好,好歹有了些证据,其他宫闱党争之事,就这样交给裕王处理吧。” 百里墨轻叹一声,说:“丫头,这一瞬间我庆幸你打小长在了宫外,否则就你们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你只怕也是一个强敌。” 听罢 顾卿烟无奈一笑,是啊,可即便她长在宫外,可也没少做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一抹苦笑,不知怎么的,久久无法消散。 那天谈完话顾卿烟回到净心院没多久,冬青就回来了,带回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冬青证实了册子没有被送出去,他们也没有接应的人,坏的是那册子冬青寻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藏在何处。 顾卿烟让冬青回石门告诉冬宣和冬染,看看能不能套出册子的下落,天亮前若没有问出来,便要下山再次寻找。 结果那一夜刑房审问一个接一个,好容易熬了一夜把那玉佩的图都画了出来,可册子的下落却是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冬青前来净心院回话,顾卿烟二话不说,给了冬青一瓶药,让他们继续问,有结果通知她,然后另带着冬鑫、冬宇、冬炜三人下山找去了。 付明已经开始在慢慢熟悉谷里的事务,正和南柯在去往大库的路上就瞧见顾卿烟带着三个幽灵卫风风火火的出谷了,回来告诉的百里墨,百里墨这才知道顾卿烟干嘛去了,也想着这几日她心情不大好,出去全当放放风了。 顾卿烟和冬鑫、冬宇、冬炜四人分开来找,冬宇复查了冬青找过的所有地方,确实是一无所获,冬炜开始盘查山下小镇和小镇周围,冬鑫和顾卿烟则往外面范围去找,若谁找到了便放信号集合。 小镇里老易年后家里添了喜事,连酿起酒来都美滋滋的,今日在小镇槐花树下买了酒刚回到自家酒馆门前就看见不远处的冬炜,出声叫住了他:“冬炜小公子?” 冬炜正四处盘查呢,听得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一看,是老易,便走近打招呼:“易叔。” “诶,来来来,我跟你说,碰见你正好,本来还想着这几天抽个空去趟谷里给你们送酒呢!”老易眉开眼笑的,哪看得出冬炜现在的忙碌,拉着人就要进酒馆拿酒。 冬炜忙拉住老易,说:“易叔,别,先别。” “噢,看你这样,是四姑娘给你派事情了?那也行,你先忙,等你忙完了,记得过来取啊。” 老易热情,冬炜推脱不掉,于是应下,正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问老易:“诶,易叔,最近小镇可有见过什么生人,或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 老易一听这问题和之前冬青问过的问题差不多,想着他们是不是在找人,回:“嗨,你这问的和冬青小公子问的差不多,我最近确实没见着什么生人。” 冬炜只得先谢过老易,往别处问去了。他这前脚刚走,后脚隔壁巷子的跛脚福荣就来了,此人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衣服老易认得,还是那王掌柜给的,原先他就安安稳稳的待在他那间破房子里,这几日倒是开始四处瞎溜达了。到了哪家就蹭点吃的喝的,也不觉得害臊。 “又来蹭吃的啊,诶,你别近来,我给你拿点去。”说着老易把他拦在酒馆外,他这样子,别让酒馆内客人看着不舒服,然后赶紧进了后厨拿了些吃的又带了点酒出来,把人打发了。 老易的儿子小易在前台算着账,就听自己老爹嘟嘟喃喃就进来了,来到前台这,杵着台子说:“你说这跛脚福荣,这几天怎么往外跑的这么勤快,三天两头就能见一次。” “爹,您一边觉得糟心,一边还给人施舍吃的,这不自相矛盾吗?”小易打趣道。 对于这个跛脚福荣他还真不怎么了解,要不是这几日老能瞧见,他都快忘了小镇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你爹我觉得糟心,是因为他们家原先不做好事,本来是好好的大富大贵的人家,非得因为儿子,喏,也就是那福荣,贪恋美色,强抢民女,这不开眼的抢的还是府衙老爷的亲眷,这不就犯事的这个被打成了跛脚,家也被三番两次的‘遭贼’,就成这样了。” 老易一个眼神,小易也就懂了那所谓的遭贼是什么样的了,无非就是府衙那位爷用了点私人手段,也让他们体验一把被抢的感觉。 “那事一年不到,原先的夫人就气郁病逝了,就剩下爷两过日子了,这几年那老爷子也不在了,留这么个儿子,也是咱镇上的人不忍看他就这么没了,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他蹭吃蹭喝,留个小命的。” “那也是他这些年安分了。”小易道。 这对话结束没多久,老易便见自己老婆子领着新媳妇慌慌张张的小跑着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小易也从柜台后面出来,去迎娘子:”华儿,你与娘不是去买东西了吗?“他娘子名叫芳华,二人是不久前成的亲,成亲那会儿顾卿烟他们没在桃花涧,因此没有出席,所以老易这才准备了好几坛酒,想着让冬炜带回去。 芳华帮婆婆顺着背,回答道:“方才妾身与娘买了东西正往回走,遇到了跛脚福荣,他....他神情古怪一直盯着我们看,我们这才匆匆跑回来了。” 芳华说完话,脸发红从耳根到脖子,声音也小,但小易是听得清楚了,怒说:“方才还说他安分了!” “夫君。”芳华忙拉住小易,“索性我与娘也没什么事,夫君消消气。” 这离他们近的客人听了,说:“那老话怎么说,这叫本性难移!” 这话头一起,谁曾想还真有往下接话的,小易怕是什么不好听的话,先让芳华和娘进后院去了。 接下来一人提醒小易:“小易兄,你方新婚,还是不要让小嫂子和老板娘出门了。” “就是就是,诶,说起这个,我还以为只有我遇到呢?” “怎么说?”小易起了好奇。 那名客人说:“几日前,我办事路过隔壁小巷,跛脚福荣这厮突然出现,一上来就问我妹妹是否今年及笄,可曾许了人家?” “这怕不是看上你家妹子了吧。”有人插话。 “去去,你闭嘴。”客人阻止,又说道,“他非说等过了几天,他再有笔大钱,就上我家下聘去,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然后呢?”世人想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客人双手抱胸,直言:“我当即就揍了他一顿,让他痴心妄想,还一大笔钱?他不天天混吃混喝就算好的了!” “诶,等等,要你这么说,我好像也听他提过钱之类的。”这时又有一人接话,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小酒馆这一桌和一桌之间都热闹起来了。 本来大家就是熟人,三两句说开了,又找着了共同话题,就围着这么一个人,说出好些事来。 “别是开玩笑吧,就他,哪可能还有钱,活也不干,混吃等死。” “我也纳了闷了,不过这事你不信可以问布庄少当家的,喏,他不也在这吗?就连当时布庄里的人也能作证。”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事。” “也就两天前,我去布庄买布料,还碰见他了,大言不惭的说要定一批红色的喜庆的布料,说要做新衣裳。” “红色?喜庆?新衣裳?又是两天前,不会是说要和你妹妹成亲这事吧!” “谁答应他了!”突然又扯回到一开始拿客人身上,他有些恼怒了。 “你接着说接着说。” “当时还不顾大家伙惊奇的眼神,扔下一包碎银子,说是定金,就走了。” 众人吸一口凉气,这莫不是真的?然后看向那布庄少当家,布庄少当家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点点头,然后说:“银子,不要白不要。” “那你真打算卖给他啊!这可使不得。” 那小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能嫁给这么一个人,那姑娘的兄长更是此时脸都青了。 布庄少当家忙摆手,自己家以后还要在这混呢,不能为了这一时小利,就得罪一个小镇的人,那太亏了。 “不可能不可能,只怕他交不起那布的钱,大不了我还他就是。” 那作为兄长的人此时恨不得要撕碎了跛脚福荣,实在听不下去了,拍桌子走人,打算回家就先让妹妹离开小镇避避风头再说,实在不行,他大可请桃花涧帮忙,只要桃花涧肯收了跛脚福荣的命,就算花再多银两,他都无所谓。 酒馆内的话题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停止,反倒是大家都开始猜测跛脚福荣哪来的钱,老易一想,问大家:“最近各位和邻里邻居之间都没遭贼吧?!” “我家没有,周围我得问问去。” “我也是。” “我也是。” 这三下五除二的,酒馆内众人纷纷付了钱,往家里看情况去了,就怕之前不注意,遭了贼也不知道。 等人都散尽,父子二人收拾着酒馆,小易问:“这么说来跛脚福荣最近确实是不太一样。” 老易点点头,想想为了小镇安危,他道:“我放才瞧见冬炜小公子了,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找他,拜托他帮个忙,晚上上跛脚福荣那去看看。” “爹,您歇着吧,我去找就行。” “嗯,那你去吧。” 说完,小易出了酒馆,去寻冬炜的踪迹了。 冬炜那时候从老易那出来,想着白天小镇活动的人多,不太好打探,于是先往周围去,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见时辰差不离了,这才往小镇回。 还没回到小镇口,就看见小易在那徘徊,看他脚步踱来踱去,似乎焦急的样子,冬炜忙上前:“小易,出了什么事吗?” 小易闻声看去,就见冬炜来到自己面前,大喜:“冬炜小公子,我还想着再寻不到你,是不是得上谷里去找。” “没事,不急,你慢慢说。” “先跟我回酒馆吧,说的详细些。” “好。”冬炜跟着小易回了酒馆,老易便将白天酒馆的事都告诉了冬炜,常年的警觉让冬炜感觉到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应下今晚去探查。 毕竟现在他手上的事也暂时没有什么着落,而且这一天下来,也不见他主子、冬鑫和冬宇的信号,估计他们也是没什么结果。 一百三十一章 又遇苍山 顾卿烟和他们分开独自寻找,一直在想他们要藏册子会藏在什么地方比较安全,什么树下、石堆下、隐蔽的不隐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纵身一跃,在一棵粗壮的树枝稍作歇息。 细细回想着冬青的回报,这几日小镇内外有都没有什么生人,小镇出来后的山下不是山路就是些丛林,他们也不至于把一本册子这么随意的就藏在无人看管的地方... 顾卿烟捋着思绪,正要想到关键的地方,忽然觉得周围气息不太对,立马打起警惕,屏息凝神,耳边骤然听见细微的声音,不等有什么防备动作,一枚刀状暗器落入顾卿烟视线。 见已无法挡下暗器,顾卿烟索性翻身落地,足尖刚点地又未全然站稳第二波暗器又朝她而来,继续躲闪,顾卿烟想办法先让自己到开阔的地方去,她倒是不怕就这么成为靶子,而是现在她无法准确判断谁这么攻击她。 而且见着速度,只怕那人也不会给她找准自己位置的时间,于是与其在大树周围躲闪不如一起到开阔的地方,这样顾卿烟全然暴露,攻击她的人也无处可遁形。 果不其然,顾卿烟几番躲闪下来已是身处于开阔之处,又见几枚刀型暗器像是组了个阵朝自己而来却独独留了个中间位置,顾卿烟明白了,定住身,且不打算再躲。 双手悄无声息的垂下,袖中滑出银针,等待着时机,眼看暗器接近自己然后嗖嗖几声从耳边过去,纷纷落在地上,那产生的共振声音着实不算好听。 顾不上这些便已经又有一把剑进入顾卿烟视线,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见了握剑的人。 手中银针也随即飞出,顺着剑面滑过,带起一阵轻微的声响,对方见此,握剑翻转,把银针挡到了别处。 将剑往身后暂收,与顾卿烟面对面:“不愧是四姑娘,一根银针差点让我剑落。” 顾卿烟听他说话语气轻蔑,又上下打量,心中确认此人自己不认识,而且近来她也算安分,没在江湖里大杀特杀,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找她了。 “怎么?本姑娘是猎物,见而必诛之?”这是一句有意打趣的话,顾卿烟还有正事要干,若不是来自寻死路的,她懒得沾手。 可偏偏此人就是这么个意思,听她一言,还义正言辞上了:“众多江湖义士枉死你手下的,你这等女魔头,自是见一个杀一个。” “呵。”顾卿烟一声冷笑,得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既然知道我是个女魔头,就该知道你这般狂妄之语,是你最后的话了。” “少废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说着两人便开打起来。 打架,除了顾卿烟无心想打,不然一般情况下必然是认认真真对待的,再赶上这么一个前来送死的,岂不是要成全他?至于身份嘛,一会儿等人躺下了,顾卿烟有的是时间慢慢知道。 还别说,这人功夫也不是花拳绣腿,看着一招一式有几分模式,顾卿烟猜想该不会是哪个门派派出来游历的弟子吧,毕竟现在世道如此,江湖各门派往外派人出巡游历,壮大自己名声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好几个回合下来,最终顾卿烟毫发无伤的站在那,而原本叫着她“女魔头”的那名男子,带着不甘和怨恨,眼都没闭的坐靠在树下,没气了。 顾卿烟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我当是个多有能耐的,照这样子,也不过哪个门派的年轻弟子,还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顾卿烟取过他的剑,这剑并非江湖上盛名已有的剑,甚至连剑名都还没刻上,顾卿烟嫌弃的一扔,开始摸索他的各种兜里。 终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名牌,正面刻有苍山派,反面则是这人的名字,顾卿烟也没在意他叫什么,随便瞄了一眼,有个谔字,就把重点放在“苍山派”了。 心想,这感情好,前有褚玉书公然挑战,后有苍山派弟子游历游历到自己头上,她要是不再次把这人口中“女魔头”三字坐实,都对不起他们苍山派与她的这般偶遇。 不过也是,苍山派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南边的门派,其弟子游历到此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于是看了眼尸体,这原本是被她用暗器打入穴位致死的,现在她又从怀里掏出常会放在身上的一瓶毒药,趁着尸体还有温度,从口中灌了进去,再滴了几滴进眼里、耳中、鼻中,不多时候,便有少许的血流出。 顾卿烟冷冷一笑道:“这才是女魔头该有的样子。” 然后仔细看了看周围,门派弟子游历,鲜少有一人单独出游,更何况他这武功还不算上乘的,想来还有同伴,应该会在不远处,但眼下周围没人,顾卿烟只能先把人撂在这里,然后自己先走,看看怎么引点人过来,发现这尸体。 正准备从这人来时的方向走去,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轻轻嗯了嗯戴在手上的石门掌令戒指,那戒指便冒出一根银针,顾卿烟便用这根银针在此人手臂上快速戳了个桃花图样。 看着死后的血一针一针下去冒红,让那朵桃花娇艳诡异,顾卿烟满意的拍了拍手,背着手,哼着小调,去找人去了。 原本路上一个妇人带这个孩子,看上去像是附近村寨的寻常人家,顾卿烟还想着要不要利用他们让她们发现尸体然后顺势去寻人,后来瞧那孩子拿着串糖丸开心的样子,便觉得算了,又见她们不是往那个方向去,自己也就走了。 也不知走出来多远,反正走到了一个路口,远远看见几名穿衣风格和那人相似的少年,瞧着他们再张望什么,顾卿烟心想,莫不是在找失踪了的同伴? 顾卿烟心生一计,散下半边头发遮住自己的面具,取下手上的戒指,把自己的衣服稍微弄的不那么整齐,然后低着头,假装慌慌张张的跑朝那几个人,一边跑一边还向后张望,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吓到一样。 他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看见一个女子如此这般,定然不会放着不管,吃准了这个,顾卿烟加快了脚步,还假装自己被绊了一跤,引起了那几个少年的关注。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其中一个少年上前,打算扶起顾卿烟,顾卿烟可不能让他们扶,免得被看见头发下的面具,于是自己慌慌张张起身。 “没,没事....”假装欲言又止。 那几个少年觉得她的反应不对劲,又见她不时向后张望,于是问:“姑娘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可以帮忙。” 顾卿烟低着头微微抬眼,露出那被吓坏的眼神,然后似说非说的道:“山上,山上,有个人,就在那,一动,一动不动,还...” 一边说着一边偷看几个少年的表情,见他们拧着眉看着自己,一脸担心心急的模样,顾卿烟心中暗笑。 “还怎么了,姑娘别怕,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还,流血,眼里、耳朵,都是。”这一说完,顾卿烟假装害怕的捂住自己的头。 那几个少年听罢,路遇这样的事,把一姑娘吓着,他们也不能不去看看,况且,自家师兄也是在这附近不见得踪影,于是说:“姑娘莫怕,我们几个去瞧瞧,你赶快回家吧。” “多谢几位公子。”顾卿烟说完,颤颤巍巍的又往前去了,那几个少年看着顾卿烟背影消失在拐弯处,便也往顾卿烟方才所指的方向去了。 他们哪知,顾卿烟并未走远,等他们离去后,顾卿烟又走了回来,将散下的头发挽了回去,戴上戒指,轻声说道:“好少年们,要怪就怪你们的同门不自量力,好生带他回去安葬吧,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的。” 少年们顺着路终是发现了自家师兄的尸体,那样子,让人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几人又是悲痛,又是无措,商量着怎么办的好。 此时一人看见师兄手腕上的桃花,大惊:“是,是她!” “谁。” “桃花涧,四姑娘!” “那,这下怎么办,这里离桃花涧不远,我们去桃花涧....” “打住,不可能,就凭我们几个,只怕还没见到人,就如同师兄这般了。” “那你说怎么办!” “先回门中,告知掌门。” 几人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师兄,也只能这样了。 顾卿烟这一晃一晃的,来到她白天和冬鑫分开的地方,本来二人就约好,如果天黑之前没找到线索就先汇合,在这等了一会儿,冬鑫也来了。 冬鑫大致汇报了下他的情况,也是没什么结果,二人便商量着先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住的地方,这一宿过后再回小镇。 但这附近却是山林多余村落,无奈之下,二人也就只好找一空地,冬鑫捡来柴火,围了火堆取暖。 顾卿烟和冬鑫说起自己遇到了苍山派的人,又将打了一架的事一说,冬鑫问道:“是否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顾卿烟摆摆手:“不用,倒是如若往后有一段日子江湖再说我这女魔头的事,你们便将事情做大。” “是,主子。” 冬鑫他们从来不会违抗和质疑顾卿烟说的做的一切,但其实他们自己也不太明白顾卿烟这“女魔头”的称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卿烟看着那堆离她稍微有些距离的火光,轻轻一笑:“或许是他们觉得我杀的人比他们多吧,然后自己又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恶人,便要找一个人来替他们抗下魔头这一称呼。” 她看事情向来通透,那些人心作祟的东西和掩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心思她不敢说能全然中第,但明白个七八分还是有的。 她帮雨花楼暗杀,也帮朝堂解决那些人,自己从不曾否认沾染的血液少,而且她无法每一个都说她为什么要要了他们的命,一个人开始神秘,便会被世人所猜测,然后根据只言片语,就能编出一个故事,再一传十十传百.... 她不分辩,也不想分辩,事情真真假假,归根究底她都是源头,只要源头还在,这一切就不会停止。 看着努力生火却挡在她和火中间的冬鑫,顾卿烟能感受到暖意,不单单是来自火堆的暖,还有她身边这些人的暖。 他们的暖是信任,纵使外面对她千百种评论,可这些人信她,知她,她就足够了。毕竟她从小就明白了那件事,谁的背叛都没有亲近的人背叛的伤害来的猛烈,因为那个人,从来就不信他们、不知他们,只是利用他们罢了。 想到利用,顾卿烟轻叹一声,或许有一天她也会伤害亲近的人吧。 冬鑫生完火,确认顾卿烟那个距离也能感受到温度,这才回头,看见自家主子在那愣神,也就没做打扰,自己在一旁静静的待着。 一百三十二章 遇见芳华 入夜,原本热闹的小镇已然闭户,一家家透过窗的光亮渐渐熄灭,冬炜看了看四周情况,无声无息的就往跛脚福荣那间破败的房子去。 也不用他跳上什么房顶或者捅破窗户纸,绕过门槛,就都能看见里面的景象。地上尘是尘,土是土,还有不少枯了的落叶,周遭七零八落散着的家具,头顶檐下蜘蛛结了一张张网。 要不是里面还躺着个正在酣睡的人,眼前这景象冬炜还想着自己进了个荒无人烟的屋子呢。 屋里一侧简单摆了张桌椅,又有个架子上扔了一堆衣裳,另一侧堆满了草垛,跛脚福荣就睡在那草垛上,蜷缩着身子,盖着几件长衫,鼾声持续不断,睡的还不错。 冬炜轻声轻脚的进来,目光所及之处也没瞧出跛脚福荣像是发了财的样子,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支迷魂香,点燃找一合适的位置放着,自己便先离的远了点。 不多时,迷魂香起了作用,冬炜进了屋,吹灭了还没燃尽的香,便开始四处翻找,在桌椅旁边有块地砖下面找到了些碎银子,又在一个简陋的柜子角落里扒拉出来两锭银子,心想这人也是有鬼主意的,把整包银子散开了放。 搜了几个角落也没见除了银子之外的东西,最后就剩跛脚福荣的身上和他身后的那堆草垛了...... 第二天清晨,顾卿烟醒来,火堆已经灭了许久,左右张望,没看见冬鑫的身影,身上盖着冬鑫的外披,顾卿烟记得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条河,于是起身往那走去。 果见冬鑫洗完脸转身要往回走:“主子起了。” “嗯。”顾卿烟应着也往河边去,将身上外披还给了冬鑫,自己也蹲下身来洗了把脸。 河水冰凉,触手刺骨,只得匆匆洗过,应付了事:“也不知道冬炜他两那边怎么样了。” 顾卿烟道,她抬头留意着天空,在等着冬炜他们什么时候放出信号。山林间没有人家,冬鑫只能提出去周围看看能不能找点果子,顾卿烟点点头,让他去了。 山中常有野果树,只是碰上味道好的野果的机率甚小,冬鑫摸索了两圈,这才找到差不多的,那些长在树高处的看着又大颜色又好,冬鑫便上树摘果子,忽然瞧见空中的信号,忙摘了几个揣兜里便赶去找顾卿烟了。 顾卿烟一直站在河边,这里视线开阔,自然也是看见了冬炜发出的信号,等冬鑫回来,二人便一同往小镇去。 小镇这一大早可是热闹了,跛脚福荣沿着街巷大嚷大叫,非说自己昨天遭了贼了,可这镇上,大多数的人都不信,这跛脚福荣住的简陋,穿的褴褛,吃的随意,有什么东西值得贼惦记的。 有一部分人呢因为昨天在酒馆听说了跛脚福荣最近的变化,心里想着果真是不义之财,被惦记上了吧! 再有的人将信将疑,心想要真是小镇上有贼了,别跛脚福荣那没偷到什么,反而自己家遭了殃可如何是好。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顾卿烟出现在小镇口前的时候,一头雾水的被左拥右围请进了小镇,在那七嘴八舌之下,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刚走到老易酒馆那,跛脚福荣不知从哪就一跛一瘸的扑了出来,辛亏顾卿烟往后侧身一步闪的快,冬鑫又快速上前一步拿剑拦住跛脚福荣:“你什么事?” “求四姑娘帮帮忙,小人家遭了贼了。”跛脚福荣伏在地上磕磕拜拜,弄得顾卿烟一愣。 旁人见此,不由得觉得好笑,有的笑出声来,被跛脚福荣喝住:“笑什么笑,没准今儿晚就是你家!” “嘿,瞧你这话说的,镇上谁家遭贼我都信,偏你遭了贼了我就不信。”说话的是个大婶。 顾卿烟瞧着,估计这两人不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不罢休,自己懒得听,索性想进酒馆先等等再说。 正好瞧见冬炜和冬宇在不远处,冬宇朝他们走来,冬炜看了看跛脚福荣,又朝顾卿烟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这下顾卿烟就明白了。 一转身,进了老易的酒馆,果真跛脚福荣听大婶与他呛起来,也不顾自己刚才要求人,站起身来,两人对骂上了。 冬宇趁空走到了冬鑫身边,冬鑫问他:“有消息了?” 冬宇看了看正执着于嚷架的跛脚福荣,拍了拍冬鑫的肩膀,冬鑫也就懂了。 “冬炜呢?” “应该去里面找主子汇报了。” “行,那守好这里就行。” “嗯。”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围观人群中,守着跛脚福荣吵架,顺便自己也看个热闹。 顾卿烟此时也从老易那知道了昨天酒馆发生的事,冬炜也进来说了昨晚自己夜探跛脚福荣家的事。 “他说遭了贼,你带回什么东西了?”顾卿烟问冬炜。 冬炜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了桌上:“属下翻遍他的屋子,其他都是散落在角落,唯他自己身上揣着这个布包,而且看这布料,不像是他自己有的,所以属下便把这个拿了出来。” 说着冬炜打开了布包,里面散出了碎银还有一锭整银:“原先他布包里只有碎银,我从他藏银子别处拿了锭银子过来以便主子辨认。” 顾卿烟听着,拿起那锭银子,细细打量,先看了银子的底部,倒是没有官银字样,但是一个普通人最多也就使一些碎银子,像跛脚福荣这样的,顶多也就几个铜子儿,无缘无故有了钱,不让人可疑都不行。 再摸了摸布包的布料,看了看上面的花纹,顾卿烟道:“呵,这布料只怕也不是小镇上有的。”冬炜道:“是,属下一早去了镇上布庄,他们并没有这种料子。” “那可有问这是什么布料?” “问了,掌柜说这种料子虽然摸着粗硬,但厚实所织针脚较好,又有绣花的痕迹,平常人家粗布麻衣的用不上,有些有钱人家的管事的主事的到就会用着做些东西。”冬炜凭着记忆说给顾卿烟听。 顾卿烟笑笑:“是,说的没错,这块布包是个边角料子,想来给钱那人见多了好东西,自然不会在意这和跛脚福荣格格不入的布料,才会用这个包着给他银子。所以回事什么有钱人家因什么事给他这么一笔钱?” 说完顾卿烟偏了偏头,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嚷架声还没停,也不着急让人把跛脚福荣带进来,反而先问冬炜:“除了银子,还有别的吗?” 冬炜摇摇头,昨天夜里他并没有找到册子,原先也不急着放信号让顾卿烟他们过来的,但从昨夜到清晨他一直盯在跛脚福荣家,看见跛脚福荣一醒过来就着急忙慌的不是去看银子少了多少,而是四处翻找,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冬炜离的有些远没太听清,于是觉得事情不对,这才发了信号。 “行,一会儿把人带进来,既然你有疑惑,你们仨就好好问问吧。” “是。” 顾卿烟让冬炜他们自己问,自己转而向后院找老易他们去了:“易叔?” “诶呀,四姑娘忙完了?”老易笑嘻嘻的回应。 顾卿烟看着老易那满心欢喜的样子,调侃道:“易叔,最近家有喜事,你可是精气神都好呀,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新妇呀。” “四姑娘说的哪里的话。”老易转头便叫小易,“儿子,芳华呢?还不出来见见四姑娘?” 小易应了声,就上楼去叫芳华下来了,不多时,小易带着芳华朝顾卿烟走来,顾卿烟瞧着这女子眉目含笑,不失温婉,端着茶给他们动作大方得体,和顾卿烟打过招呼,又说笑几句,性子率真,加上老易夫妇有都从旁说这儿媳妇既能干又孝顺。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顾卿烟也跟着高兴,取下头上的白玉金边发钗,送到芳华手中,芳华见状,不敢收,忙推拒:“四姑娘,使不得。” 老易几人也连连说用不上,不用了这些话,顾卿烟哪管这些,上前一步,直接将发钗插入芳华的发髻中,然后拦下她想要拿下发钗的手,说道:“我知小易娶了新媳妇,那阵我们又不在谷中,没来得及过来道喜。这次又来的匆忙,没带什么,这支发钗就当做是见面礼,一定收下啊。” “四姑娘,芳华一介妇人,四姑娘的发钗太贵重,芳华受之有愧。”芳华真诚的说道。 顾卿烟握了握芳华的手:“不需有愧,易叔和小易总往我那送好酒,我不也时常忘给银子吗,你们若真觉得有什么,便当这是我给的酒钱也罢。” 顾卿烟虽这般说,可老易他们哪认,那酒钱也不是顾卿烟忘给,是他们不收,这次给了下次连带着别的东西想法又送回去了。 芳华这还在为难,易叔轻叹一声:“诶,芳华,你收下吧。” “这就对了,芳华,即便是只在家中做活,也不要忘了打扮自己。”顾卿烟看着芳华说。 芳华从顾卿烟眼中看到了一种自信和坚定,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把自己深深吸引,想到这个四姑娘在江湖上的传闻,居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坚毅果敢,与寻常女子不同,自己也跟着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举动倒是让小易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媳妇儿会跑了一样,忙谢过顾卿烟后就把芳华搂的紧紧的。 这小心思被顾卿烟看穿,故意调侃他:“喏,你也瞧见了,芳华是个又能干又好的姑娘,万一哪一天你对她不好,别指望她像其他女子攀附男子那般攀附你,你也别想着对她不好,我看上的姑娘要是受了委屈,我也照样收拾你。” “四姑娘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小易郑重其事的说,这话虽然是给顾卿烟的,但眼神却是充满了爱的看着芳华。 顾卿烟满意的点点头,问了问老易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便在三推四阻下愣是让老易找出点能让她帮忙的事来做。 一百三十三章 找到册子 和大婶吵架吵得跛脚福荣口干舌燥,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如此认真且计较的和妇人吵架,不得不说妇人吵架的功夫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 许是吵的累了,两手叉着腰喘着气,登时想起自己的正经事要干,环顾一下四周,早不见了顾卿烟的身影,跛脚福荣大叹一声:“都是你这妇道人家,害得我正事都没说上。” 冬鑫预估了下时辰,又见他两人都吵的没什么力气了,便在大婶开口还击之前接了话:“你不是就想说你家遭贼偷了你东西的事吗,进来同我们说也一样。” “诶呀,冬鑫小公子,我看着人就是胡乱说的,就他,哪有几个子儿能让人偷的。”大婶说道。 冬鑫朝大婶笑了笑:“无妨,且让他与我们说说,要是真有什么贼人,我们处理了对大家也好,要是没有,咱们也好好问问他那些银两如何来的。” “就是就是,别贼喊捉贼!”人群中有人帮腔,趁此机会冬鑫冬炜冬宇三人就进了酒馆,跛脚福荣一瞧他的事有人理会,也就跟着进去了。 老易家这一上午是做不成什么生意了,老易索性也不在乎,原本想着要不把门关了好让冬鑫他们问话,可顾卿烟说用不着,路人要看就且看着吧,老易便没再管了。 人啊,多爱看热闹,又好奇那些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所以等冬鑫他们都进了屋,外面也围满了人,一点都不比刚才围观嚷架的少。 “你说说吧,你家怎么遭贼了?”冬鑫道,一本正经的模样丝毫让人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跛脚福荣哪有面前这几个人心里的鬼心思多,一心只想着找着自己家丢了的东西,便在冬鑫的问话下,逐一将事情说了个遍。 “小人,小人丢银两了。” “丢了多少可知道?” “有...有一锭银子,还有三四两碎银。” “那这对你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啊。” “是啊,三位公子,小人还想着用这些钱,娶个媳妇儿呢!” 娶媳妇儿?冬鑫一听,心中微愣,一时间不只是该说跛脚福荣想的太好还是他阅人的经历太少,看向冬炜,只见冬炜微微点头,然后示意他往门外人群里看。 人群中约摸第二排的偏左边的位置有一书生模样的公子,气质清雅,却是一脸怒怨盯着跛脚福荣。 冬鑫一边看着他一边和跛脚福荣说:“倒也是,你若真有一锭银子,到能换来个苦命媳妇儿。你可是和谁联系好了?” “公子说笑了,那些买来的,怎么比得过咱们自己镇上的。” “这么说,你是看上镇上谁家姑娘了?” 冬鑫说着,作势往人群中看去,这别人一听这话又见冬鑫的动作,不是连连摆手的就是低头不认的,唯有方才那书生公子,贴在肚子附近的手都攥成了拳头,好似下一秒跛脚福荣要是说出看上了谁家女子,他就能冲进来打人一顿。 “嘿嘿,是,如若三位公子帮小人追回银子,小人成婚那天定请三位公子来做个见证。”跛脚福荣还做着他的美梦呢。 冬鑫道:“你只有那么点银子就想娶镇上的姑娘,我看你是想瞎了心了。” 冬鑫此话一出,外头便有人小声嘀咕起来:“可不是嘛,这几日就老嚷嚷,还以为他是瞎显摆呢。” “就是就是,他这样的人,一锭银子想娶怎么镇上的姑娘,怎么可能。” “别说他一锭银子了,就是金山银山,他这样的人咱么也不会把好姑娘给他。” “还让三位公子做见证,你瞧他方才说的时候,三位小公子可信他。” 七嘴八舌的这些话不说一字不差的落入冬鑫他们几人耳朵里,但也能真切的听到些重点,冬鑫观察着跛脚福荣的表情,原先在和他说话时眼中的得意和嘴角的笑在这些话语声中渐渐消失,然后抬眼看向冬鑫的时候,一脸的急着想要表明自己确实有这个本事。 跛脚福荣还没意识到,冬鑫三言两语拐了个弯,便让他又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要说的仅仅只是家里遭了贼的事了。 “你们知道些什么!我有钱了,还是发了大财!又何止只有一锭银子和几两碎银。” 跛脚福荣话一出,冬鑫便朝冬宇看了一眼,然后冬宇悄悄往后院去,请了顾卿烟先在门帘处听着。 “小公子,你可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有的人是知道的,前几天我还去布庄订布料呢。” “不急不急,你突然多了一大笔钱,这要是被人盯上也在所难免,不过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发的财。”冬鑫有问,突然一笔横财,不可疑才怪。 “这....”跛脚福荣想起那人叮嘱,欲言又止。 冬鑫倒也不怕他不说,只是稍加诈了他一下:“你只说自己家遭了贼,丢了银两,我倒也想信你,只是前些日子也有人找我们说是自己家遭了贼,丢了好大一批财物,这才请我们过来一查究竟,所以啊我就在想,会不会是...” 冬鑫拖长了尾音,然后用眼神细细打量着跛脚福荣,让跛脚福荣瞬间不自在起来,他哪能知道这里面这一出是真是假,只是一看冬鑫那怀疑自己的模样,心想着这时要真有人跳出来诬陷自己,凭着自己现在的家境情况,他就算是清白的也不会有人信。 这么一想,反正给他银子那人又不在这,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保住自己的钱财重要,于是将自己银子的来源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这些银子是别人给的。” “什么人!” 顾卿烟听到这,从帘后走了出来,冬鑫起身与冬炜二人朝顾卿烟拱手行礼:“主子。”然后请顾卿烟坐下。 跛脚福荣隔了那么两三刻钟再见到顾卿烟的时候,忽然觉得此时的顾卿烟气势逼人,好像他要不老老实实回答就随时丧命一样。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跛脚福荣磕磕巴巴说道:“是,是一个有钱的管家。” 顾卿烟听罢,看了看冬鑫示意由冬鑫来问他:“你不知道姓什名谁?” “不,不知道。”跛脚福荣说完,只觉得一阵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头也不敢抬的直说,“小人不敢欺瞒四姑娘,那人脸生的很,就是说话也像是有伪装,只是穿着打扮看着不想我们平常人,这才猜他是个有钱人家的管家。” “你倒是有能耐,竟还能觉得是个管家?” “小公子,谁家主人会亲自出来给我们这种人银子,还让我们帮着办事的。” “给了你多少银子?什么时候给的?” “初一那天一大早,小人睡的迷迷糊糊就被人弄醒,然后就扔了五锭银子和十两碎银,哦,还有五吊铜钱。” “让你做什么事?” “就说这段时间让我每隔三日就去后山一个无字木牌旁的小土堆那埋些食物,要是有人发现问起,就说我去祭拜亡亲,然后等有个人来小镇找我,会在我这存放个东西,让我替他们保管好,等那人再来取的时候还会再给我些银子。” “你在后山埋食物?你还把木牌拆了?”冬鑫问,他们搜寻得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木牌。 跛脚福荣道:“不是不是,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次去的时候那木牌就被扔在一边来,我还找了半天才找对那个土坑,四姑娘、公子你们也知道,后山有时候会出现野狗猛兽什么的。” “那我问你,你刚才说有人会拿东西让你保管,东西给你了吗?” “给了,就在前几天,还给了我些碎银子。” 冬鑫只想给他一记白眼,好在这番问话是有价值得。 “是什么东西,现在在哪?” “像是一本书,那人来的时候在我家乒乒乓乓了好一阵,把东西直接塞我家一个墙里了。” 听到这,顾卿烟看向冬鑫,然后站起身来,往酒馆外走去,跛脚福荣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嘛,就被冬鑫揪着衣领一把拎了起来:“带路,去你家。” 跛脚福荣生怕得罪了顾卿烟,忙咕噜从地上起来,答应着好往前头带路去了。围观的人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听得冬宇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敢同大家保证,小镇没有遭贼,大家均是平安的,四姑娘有事要办,大家散了吧。” 众人一听小镇没贼,四姑娘又有事要办,即便再好奇,也不敢冒然前去凑热闹了,只能纷纷离了酒馆,四下散去,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不多时就折回了酒馆,假借着在酒馆喝酒闲话得功夫想着等等看事情的后续。 跛脚福荣带着顾卿烟、冬鑫和冬炜三人来到自己家,冬鑫看住跛脚福荣,冬炜和顾卿烟进屋去找了。 “主子,昨天这些角落翻过,都没有。”冬炜把自己昨天探查过的角落一一指给顾卿烟看。 顾卿烟让冬鑫把人带过来,问他:“你说那人在你家做了什么?在哪个位置?” 跛脚福荣道:“他进来就四处都找了一圈,然后就对着我家的墙一顿敲,还不让我管,我看他既不要我帮忙,也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自讨没趣,就找他要了些银子出去了,只让他手下留情,别把我墙拆了就行,毕竟我家如今破破烂烂的就剩这一面墙好着了。” 跛脚福荣说着说着自己委屈上了,心想自己找谁惹谁了。 顾卿烟听完他的话,看了看那堵墙,砖石所砌确实是这家里唯一好的且坚固的东西了,然后拿过冬鑫的剑,用剑柄在墙上摸索着敲了敲,冬炜见状也从另一侧开始敲打。 直到在那个简陋的柜子后头,冬炜感觉敲打的声音不太对,于是把柜子挪开,又仔细观察,终是让他发现有块砖面上有些轻微的划痕,而且与衔接的其他砖块缝隙有空,似乎被人拿开过,随即接过顾卿烟递来的匕首,撬开了那块砖。 拿开砖块,这才看见这砖块比别的少了一截,之所以外面没看出来,是因为少了的这一截有东西作为替代在砖块间垫着。 见状,顾卿烟也帮忙撬开了旁边的几块砖,一本册子就慢慢出现在他们眼前。等最后一块砖被撬走,冬炜拿出了册子,拍了拍上面的砖土,递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翻看来看,你面内容不是其他,正是记录了石门暗卫数量、桃花涧巡防卫等桃花涧信息的册子,足足有五个页的内容,不过好在没有太核心的东西,顾卿烟在意的老鬼一事也没有,心中大石也算落了一半了。 拿着册子顾卿烟走到跛脚福荣面前:“这东西,你看过吗?” 跛脚福荣慌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那人拿着来就一直不曾放在其他地方,也不让我看,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卿烟点点头,跛脚福荣注意到冬炜在把他的银子系数的搜了出来,忽然慌了,正想说什么,却听顾卿烟说:“你想知道偷了你银子的人是谁吗?” “想,想。” “那就跟我们走,带你去见他。” “好,好。” 说完,顾卿烟便又让冬鑫带着跛脚福荣一起出去了,只是顾卿烟和冬鑫、跛脚福荣没有再回酒馆,而是一路把人带出了小镇,这一路上路过他们身边的人看着顾卿烟铁青了脸,只道是跛脚福荣惹了四姑娘,自己也不多话,默默做个路过的人就好。 出了小镇,跛脚福荣才猛然觉得不对劲,一下子惊慌叫了起来,连连认错,说什么自己不应该贪财,反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瞬间抖落了出来,可再怎么说也没说到点子上。 冬鑫把人往地上一扔,手一拔剑,结束了跛脚福荣的生命。 “拉到后山。”顾卿烟头也没回的说。 “是。”冬鑫说完,拉着人衣领就先往后山去了。 冬宇一直在酒馆门前,见冬炜拿着一兜东西回来了,就知道事情结束了,二人相视点头,先往酒馆去。 老易出来,问着冬炜他们是不是要回谷里了,然后便叫小易赶了辆车到了酒馆门前,车上摆了两大坛酒和几小坛纯酿。 老易交待冬宇和冬炜:“这两坛大的,一坛是给谷里的,一坛是给石门公子们的,这几坛小的是给四姑娘的,二位公子别记错了。” “放心吧易叔。”冬宇说道,然后从冬炜手里拿过那一包银两,给了老易。 “这是...”老易一脸懵。 冬炜道:“易叔,这一早都没做成生意,这是一些补偿,您收下吧。” “有时四姑娘要给的吧,诶呀,真不用。”老易还在拒绝。 冬宇一笑:“易叔,收下吧,这不是四姑娘给的,但是你该得的,拿着这银子,回头镇子上谁有困难您要想拿他们行个善事也是件好事。” 老易虽然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说法,但也就收下了,心中也想着这镇上要真谁有个困难或者需要钱的,就拿这个吧。 冬炜和冬宇二人赶着车在小镇门口和顾卿烟汇合了后,三人便回桃花涧去了。 一百三十四章 林苑见面 跛脚福荣这个人在小镇上就这么消失了,也没有人关注,似乎这个人从来不曾来过,似乎那一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布庄在半月后新到了一批布料,有人有趁着新鲜过来打算用新布料做一身衣裳了。 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无人问津,一个如花般明艳的女孩走过,只觉得这里凄凉的让人有些哀伤,但好像有没有那么的惋惜。 “你在这里做什么?”女孩身后有人叫住了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兄长,没什么,就是路过,这里不会有人来修缮吗?”女孩单纯的问。 那名被他叫做兄长的人说:“这里,早已破败无人了。对了,爹娘已经为你择了门好亲事,你也该在家准备待嫁了....” 话语声越来越远,最后没入了小镇的叫卖声中去了... 顾卿烟回到桃花涧,拿着册子先去了云澜院找百里墨:“三哥,我回来了。” 百里墨手中写着东西,没有抬头,只是出声应着她:“知道你回来了,还知道你在路上碰见苍山派的人,动了手。” 顾卿烟不以为意,直接往已经布好的茶案那边坐下,打开茶盅笑着说:“咦,是大叶茶。”此茶没有什么特定之名,但其味醇甘,越是存的时间久,越是茶香浓厚,百里墨和宗越都偏爱此茶。 只是此茶不易得,故而也少见,喝的少,顾卿烟记得上一次还是好些日子之前在百草堂,宗越说这茶有一种烹煮之法,告诉了顾卿烟,说是那书上有云: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结果几人烹煮后一尝,还是决定直接用水煮吧。 这冒然想起茶的事,想完了手上煮茶的动作也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这才回应起百里墨的话:“这倒比我想象的传的要快得多。” “他们的人就死在离桃花涧不远的山下,自然要传什么话,桃花涧知道的快一些。” “说来我听听,怎么说的。” “你放心,一定是有你最想要的‘女魔头’三个字的。”百里墨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笔,走向顾卿烟。 顾卿烟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 “你很久都没留桃花标了,怎么这次又想起来了。”百里墨想了想,顾卿烟自从袁钊的事开始,很久没留桃花记号了。 “苍山派三番两次无故招惹到我身上,不只是他们太自以为是,还是江湖觉得我最近**分了,如此做,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吗?” 煮茶需要些功夫,顾卿烟加完一注水盖上盖,双手交叉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回答着百里墨的话。 然后把自己拿回来的册子递给了百里墨:“我看了,这册子上虽然记录了些谷里的布防和人数,还有张谷里周围的地形图,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百里墨拿过册子就翻开来看,再加上顾卿烟说的话,倒也不用看很久:“嗯,索性册子没有送出去,这上面的人数就且不用在意,至于布防也不用担心,谷里布防每十五日便换一次,这周围的地形图,西决、东篱和北溟都不在,南柯要守关,你找个人按照地图看一圈。” “嗯,我知道了,回头让冬景走一趟,他对这些比别人都机敏些。” 二人一说一话间就把这册子的问题终结在这里了,顾卿烟要说的可是说完了,茶尚未煮好,便还是有后续。 只见百里墨转身回自己书桌,拿了一封信过来,递给了顾卿烟:“这是西决送上来信,都中加急件。” 顾卿烟拿过信,已经拆过,想来百里墨已经看完,顾卿烟没拆开,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墨道:“信中提及的,是都中十五过后的围猎之事。” 南宛宫廷一年有两次雷打不动的围猎,一次是正月十五之后的春猎,一次便是中秋之后的秋猎,这两次围猎除了当朝帝君和文臣武将,一应当季留驻都中的王世子女皆要参加。 今年的春猎由司命观天象星宿合了日子定在十六那一天,所以十五凡还在宫中的一应也都参加了,这其中就包括了怡郡王。 “前几年十二还小,围猎只当是来玩儿来了,今年家宴瞧见你,从说话气度到这身姿身形,变了不少,如今围猎,便让朕看看你的本事。”帝君率先上马说道。 自从家宴那一晚怡郡王说了几句话,或多或少都引起了他不小的注意,他便留心着,想要看看这个没了母兄的郡王,能翻出什么浪来。 这围猎场上要说安全,也安全,周围皆是心腹禁军守卫,内里又有入宫多年的暗卫暗中保护。说危险,也是隐患重重,就说这围猎场马背上诸位皇子,谁能知道他们心中都有着怎样的算盘。 刀剑伤人尚有迹可循,心计算人便如穿肠毒药,毒发那一刻才知谁是狠角色。 怡郡王已过弱冠之年,正是英姿勃发的年华,与帝君行了礼,便翻身上了那匹据说能日行千里的照夜玉狮子,听闻这匹宝马还是其年幼之时,已故五皇子相赠。怡郡王十分珍惜和爱护,不仅寻了极佳的人饲养,便是有空就亲自照料。 鼓声起,围猎也就拉开了帷幕,策马扬鞭,只在林苑前留下纷扬的尘土。 “看,怎么君上还是那么勇猛,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了。”帝君身边的德公公说道,“宗院首不一同前去?” 回头瞧见在林苑前走动宗院首宗景和便问道,他记得宗院首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宗景和笑着回道:“臣一把年纪了,别说狩猎了,就是骑着马跑一圈也不太行咯。” 德公公素日里对这个宗院首就有些许的好感,只因他虽身居高职但为人亲和,对他们这些宫人也是时有照顾,所以亲近些,说的话也多那么几句。 “院首这是谦虚了,等过了些时候,天儿暖和了,院首不还得陪着君上南巡吗,岂有不太行之说。” 听到此话,宗院首不免四下看了看,走近德公公,却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公公,此事不可妄议。” 德公公说出那话之后,也意识到什么,也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滴溜一转,低声道:“咱家瞧着这几日君上多为关注南方的事,恐怕十有八九了。” 就着此事两人又行至隐蔽之处,嘀咕了有一会儿的功夫,然后才分开,各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路,又绕了一圈,再见了面。 “公公方才瞧清楚了?”宗院首道。 原来是德公公先前说话回头时除了看见宗院首还看见一个刚刚藏好身的身影,故而故意挑了一话茬试探,那身影果真见他们鬼鬼祟祟小声嘀咕,特意留下来听个仔细明白,偏偏就这么暴露了自己。 德公公点点头:“最近怡郡王常被君上召进宫中,那人的样子咱家见过两次,正是跟在怡郡王身边的一个护卫。” “这个怡郡王,果真要开始有所行动了。” “只是君上他们如今都进了林苑,不知道会不会....”德公公担心的看着林苑方向,手上的拂尘轻轻搭着,手柄却被有力地握住。 宗景和宽慰他:“公公放心,林苑中都安排了人手,况且君上英明已经有所怀疑,定然不会掉以轻心。” 话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盼望着林苑中的围猎能够单纯一些。 怡郡王骑马进了林苑,与同行几位王爷跑了一段路,便瞧见一只肥硕却行动矫健的野兔,于是便追了过去。 春猎虽说多以飞禽为主,但走兽也会有一些,怡郡王追着那只野兔,凡射中了,也算是个头筹了。 那野兔也不知怎的,从一开始出现就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好容易在一处斜坡上停留了,远远的怡郡王便做好了准备,箭在弦上,一件瞄准,还真就得了这头筹。身后随行侍卫一放信号,林苑里头的人也就自然知道了。 “恭喜郡王。” “免礼,免礼。”怡郡王也高兴,说话的语气多了份骄傲与喜悦。 “王爷不妨往那边看看,或许还有别的猎物呢。”侍卫引导着怡郡王往一个方向去。 怡郡王看着那侍卫的模样,觉得脸生,又细想他刚才的话语,总觉得话中有话,正有疑虑,侍卫手中拿出一块刻有莲花冥火的腰牌,怡郡王眼神一变,只是说话语气还如之前一般:“牵着马,我们去那边看看。” “是,王爷。” 侍卫牵着马,稍走在前端,怡郡王背着手紧随其后,穿过一条小道,前面的林间便看见了一个似乎是早已等待在那的身影。 那人听到身后有动静,带身后人走近,这才很合适宜的转身行礼:“见过怡郡王。属下是浮荼幽冥堂孙彦。” 怡郡王对他在这里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过场性的问了一句:“没有人发现你吧?” 孙彦狡黠一笑:“王爷放心,属下等办事向来妥当。” “以防万一,长话短说。”虽然他莫名觉得孙彦说的话可信,但心中还是有所顾虑。 孙彦道:“一会儿王爷务必找到帝君与其偶然会和,或者要让帝君在王爷的视线范围内,这样如果帝君遇到什么危险,王爷好挺身相救。” “你们,准备了什么?”怡郡**音有些颤抖,压低了说话明显让孙彦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 “王爷,救人可是一件坦坦荡荡的好事,用不着紧张,更何况您身边还有侍卫呢。”说着,孙彦撇了撇头看着怡郡王身后的侍卫,二人相视点了头,孙彦这才又看着天空,暗示怡郡王,“那可是一只会听话懂人心的雄鹰,可它毕竟是飞禽,王爷若是因为担心晚了时辰,这救驾有功的出头机会可就会让给别人了。” 孙彦说完,怡郡王也定了心神,深吸一口气,算是对孙彦的回应了。见自己的事情已完成,孙彦表示告退,也不等怡郡王是否还有话,一个转身,从林间不知去向了。 他可不想再逗留太长时间,毕竟这林苑里桃花涧培养出来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能瞒过他们一刻钟已经很不错了,既然事情办完,还是走为上计的好。 一百三十五章 救驾有功 孙彦走后,怡郡王也很快的和侍卫离开了那个区域,然后开始在林苑寻找着帝君的身影。帝君不难找,毕竟是这个林苑中阵仗最大的一个人,所以不多时,怡郡王就已经看见了他。 此时的帝君正拉弓瞄准了头顶上方盘旋的一只鸟,等待时机将他射下,他身旁还随行一人同样拉弓瞄准了同一个猎物。 在这些众人之中,能与帝君同抢猎物的除了已经回封地裕王,便只剩下一向高冷寡言的晋王了。 只听得耳边“嗖”的一声,一支青色箭尾的箭离弦而出,转瞬间飞鸟已经落地,被射中的翅膀在地上挣扎,还在想着试图起飞。 “六弟的骑射是愈发的精进了。”帝君说道。 晋王回:“是君上谦让臣弟的。” 骑马走两步到晋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无外人,不需这般。” “是,王兄。” “哈哈哈,那咱们就从这个猎物开始算起了。”帝君说道。 他所说的开始是是他和晋王之间的一场围猎比赛,以前他们还都只是皇子的时候就有这么个习惯,他、三皇子、六皇子这三人关系最好,也最爱比试,宫里人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只是那时围猎单纯,又是先君坐庄,便看最后谁的猎物价值最高,就能赢得一彩头。 老三只当围猎是种放松,故而看见猎物就打,也不管其价值,所以到最后都没赢过几次,老六的射箭可谓百步穿杨,有时候耍个小聪明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二王兄,瞧见他二王兄准备瞄准猎物了,他也在一定距离内瞄准同一只猎物,就看谁的箭更快。 还别说,就这方法也让他赢了多次,而且还是他们三中赢得最多的那一个。 “这一回三王兄不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晋王嘀咕一句。 帝君听道,也看向远方,若有所思,但转念便又笑着说:“不少,至少这次的彩头,可是他拿出来的。” “噢?又是什么稀罕物,王兄不妨一说。” “他藏的深,也没向朕透露。” “那就看臣弟与王兄谁能先睹为快了。” “你不会还想继续用幼时的那招吧。” “兵不厌诈,偶尔用用也无妨。” “拭目以待。”帝君说完又骑马往前去,身后侍卫朝晋王行了礼也随即追了上去。 马背上,晋王浅浅一笑,调转马头,换了一个方向去了。 怡郡王着实没找到些什么可以近身的机会,便总是暗中尾随着,让自己时不常能看见帝君,可这般跟下去要是再时间就一点,只怕会被人怀疑,心中想着孙彦所说的雄鹰什么时候能出现。 侍卫看出他有些不安,出声安抚他:“王爷稍安勿躁。” 怡郡王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好说什么,只能回瞪一眼侍卫,然后静静等候。 其实也没再等多长时间,晋王和帝君分开不久之后便都听见了一声鹰唳划破长空,林苑中的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它挥震着翅膀似乎很有目标的朝着一个地方去,分散在各处的人们并无法判断它的目标是谁,只想着若是能将它射下,也是个有价值的猎物,于是有人做好了准备,一箭射了出去,谁曾想这鹰轻巧躲过,似乎不将这些世俗之人放在眼中。 接下来也有尝试的人,可都没有谁成功,众人见状,更觉得这支鹰有了灵性,于是乎也都不冒然出手,打算先看看再说。 这鹰直奔之处正是现在帝君的所在位置,当它进入怡郡王视线的时候,怡郡王便知机会已经来了,果然待他目光锁定,就见鹰猛的俯冲袭来,直直向帝君而去。 帝君惊诧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也灵巧的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下的俯冲,见一击不成,雄鹰也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又飞上高空,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和角度,再一次发起攻击,之后在低空连连要伸出利爪。 帝君见此鸟凶猛,心中猛然升起一阵征服欲,下令不准他人近身和射杀,要自己来,于是一时间,一边帝君与雄鹰较量起来,一边各护卫虽退至一旁,但手中武器握的紧紧的严阵以待。 林苑中暗卫也早已隐于暗处,准备见机行事。 晋王也从一侧赶来,看见如今阵势,自己也就没出头,而是转身对自己的贴身护卫何居耳语了几句,何居趁着众人注意集中之时悄然退下了。 怡郡王也默默出现在人群一角,看着眼前的情况,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从那上去救驾比较合适,手里捏着缰绳,看着箭筒中插着的那一支看似正常却是特制的箭。 根据他身边侍卫同他说:“王爷,这箭与您箭筒中的箭长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箭头折断之后,有能让雄鹰乖乖听话的东西,王爷可要抓准时机运用。” “你确定不会被发现?” “王爷放心,那东西只有这些动物能感知,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 然后紧接而来又是一声鹰唳,这一声听着比方才那次更加的让人背脊发冷,猛禽的连续猛攻已经有些让帝君招架不住,但他仍勒令旁人不许插手,也无人敢上前,就算是暗卫此时也不敢妄动。 只见雄鹰或许是有些不耐烦了,半空中一挥翅膀,仿佛续了极大的力,直直冲着帝君眼眸处就去了,既见如此,怡郡王觉得时机已到,拔出箭折断了箭头,拉满弓,朝帝君和雄鹰中间射去。 有人见状倒吸一口气,这可是冒险之举,只是箭和鹰都太快没有第三人还能阻挡,便眼见着无头的箭从帝君面前与鹰喙之间穿过,然后鹰停下了攻击,飞回空中,停留却不离开。 怡郡王就这么救下了与雄鹰僵持不下的帝君,在众人面前,被帝君吩咐道:“你若能射下这雄鹰,我便将它赐给你了。” 那一天围猎结束,怡郡王当真就带着雄鹰回去了。 “真是平日忽视了他了。”据信上回报,这是帝君那天在围猎场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卿烟已将这事听了明白,沉默了一会儿,说:“都是些揣着明白相互试探的人。” “裕王那边应该是早我们一步收到的消息。”百里墨道。 顾卿烟给百里墨添了茶:“他应该的。只怕我还得往宫中暗卫传个消息,让他们往后斟酌行事。” 百里墨点点头,说回信时就让人往宫中传信回去:“回头你不还得去裕王那一趟吗?” “嗯,我顺便再问问他现在知道的怡郡王和晋王的情况。”顾卿烟说道,看样子之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忙,“三哥,大哥养的那些个信鸽是不是也闲太久了。” 百里墨轻笑一声说道:“估摸着他又未卜先知了,让信鸽一面养精蓄锐一面也好好**着。” 顾卿烟端起茶杯和百里墨相视一笑:“那就先这么谢谢大哥一下吧,要辛苦了。” 二人一同喝下手中的茶,百里墨看着顾卿烟宠溺的笑着:“对了,再和我说说你这关于‘女魔头’的事,你就不怕名声太大,回头再影响了你帝姬身份?” 顾卿烟不以为意,半开玩笑的说着:“我还怕它影响不着呢,老五在世时,手中多是文官谏臣,帝君登基后这些人也不是没作用,所以没什么大过的都留下了,况且,帝君要重新培养朝中心腹,也得一段时间。” “这里头不乏聪明人,懂得蛰伏,如今十二这般崭露头角,自会引起一些人的瞩目,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些能够动摇帝君势力的小辫子。” 顾卿烟分析着,眼中满是认真和盘算,百里墨大体也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想着顾卿烟以自己为诱饵,分散那些人对帝君左膀右臂也就是裕王和晋王的注意力,未免有些冒险。 顾卿烟倒是在这给了他一个必须要顾卿烟来的理由:“三哥,咱们之间的事中间都有一个浮荼,同样两边都沾的也只有我。” 百里墨对上顾卿烟的眼神,半面妆的面具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坚定,这让百里墨也不再心中有顾虑,是啊,他们早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顾卿烟避免不了她的双重身份,也就避免不了有些事必须她做才可以,有些东西必须她来平衡才可以,其他人,就算想帮,也爱莫能助,只能提供支持和一切可以的后盾。 “三哥,你什么时候回雨花楼?”放下那些略显沉重的事,顾卿烟问百里墨。 百里墨原本计划这一两日就走,只是中间多出了一些杂事,只能又往后延了几天,好在西决在雨花楼,那边打探消息什么的都进行的还可以。 顾卿烟倒是这边准备把手上事情料理完就动身去裕王那,看样子可能还会在百里墨之前离开桃花涧。 二人聊着聊着天,便说起别苑来,因着长辈都在他们这些日子基本都会到别苑用晚膳,顾卿烟已经好久没见千花羽了,虽然邢冥说千花羽在闭关,可他们最近总能闻到别苑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 “我总觉得师父受伤了。”顾卿烟道。 百里墨摊摊手,表示他也很纳闷:“但南柯那边也不见他说什么,要是别苑派了人去拿药他定会来告诉你我。” “那那些药哪来的,山下买的?” “也有这可能,或许师父他们是不想让我们太担心吧。” “噢对了,那天我还无意间听素心说起,说三娘被叫去过别苑,好像是我娘要学一些什么药膳。” “一会儿我去百草堂备些补药,再去取些珍品,今天咱们过去的时候带过去吧。” “嗯。” 两人闲聊之后,茶已喝完,顾卿烟便回净心院去了。 一百三十六章 到达莫家 冬生原本在石门带着孩子们训练好好的,谁曾想素心一早就跑石门去,说是净心院堆了一堆自己主子要用来制毒的东西,北溟不在,院里的人不敢碰,只好上石门来找人来了。 所以当顾卿烟回来的时候,冬生已经带着手下一队人,顺便还把早晨刚回石门冬凌一起抓来在净心院里处理这些东西。 该铺晒的铺晒,该研磨的研磨,该提前煮成汁水的也在一个西侧一个角落里进行着,一切井然有序,是他们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和能力。 顾卿烟在外折腾那么两天,回来瞧见这般光景,说实在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 “主子。”冬生、冬凌和素心一同上前打了招呼。 顾卿烟见冬凌回来了,便大体问了问他竹林的情况,冬凌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在山下寻了家人家,给了些银两让他们不时照看一下。” 能做到这个份上,顾卿烟也觉得自己是好心了一次了:“对了,路上应该也听到些苍山派的事吧?” “是,消息传得很快。”冬凌知道顾卿烟说的是什么,如实回答。 顾卿烟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其实已经在想什么时候她该去亲自拜访一下苍山派了。 说完话后略歇了歇,顾卿烟也觉得没什么事做,便和冬生他们一起归置起自己的这些原材料来,直到晚膳后又忙了一阵,才把这些东西都挪进了西厢房。 原本已经空得差不多的房间眼看着又被占满,顾卿烟只能暗道,这一阵子还真是有得忙了:“对了冬生,你回去后看看除了北溟,你们还有谁被派出去做事了,明晚些时候我去一趟石门。” 顾卿烟在冬生他们离开之前叫住了他,嘱咐了他一件事,便让他们离开了。而后就一头扎进西厢房,把她的瓶瓶罐罐摆起了阵法,素心见状问顾卿烟:“主子今夜就要开始了吗?” 顾卿烟道:“没,他们今日熬了些汁水出来,我先大抵看看,对了素心,明天我去石门之后,你先把院中的事情安排一下,后天咱们就出发去裕王宫。” “是,不过主子,咱们不等谷主回来了吗?”素心问。 顾卿烟摇摇头:“原是想等的,只是你看,如今事情也多,而且,裕王那边有些事来的比我们预计的要快,还是早见面的为好。” 说完顾卿烟算了算日子,只怕现在胥少霖到南岭也有个几天了。 也正如顾卿烟预计的,胥少霖同南岭七家那几个弟子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天到了千寻堡。 千寻堡堡主莫沉阳带着一众家眷族人亲自到门前迎接,搞了一个不小的阵仗。 “莫兄这是折煞我了。”胥少霖道。 “别这么说,这些个小辈擅自过去,定是又强出风头给谷主添了不少麻烦。沉阳在此先谢过。” “莫兄客气,如今江湖这般情景,让小辈们多多历练也是好事,不存在麻烦不麻烦的。” “来来,咱么也别站在外头聊,先进屋吧。” 莫沉阳说着,就把胥少霖往堡里带进去,然后不忘对身后一众小辈交待:“你们也先别急着回去,各家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是。”这一众小辈表面上应着,内心却是嚎叫着,和莫帆关系好的几个趁人不注意,在身后杵了杵他。 然后又一众灰溜溜的跟在大人们后面进了堡。 下人早已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妇人家寒暄两句就又回了后院去了,莫沉阳见莫帆他们在这待着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安排其他几家小辈们先行住下,换洗衣服稍微休息一会儿。 又问了胥少霖可否想要先休息,胥少霖道:“来前那日在城中客栈梳洗过,莫兄有事便先说吧。” 于是二人又从前厅转战到了莫沉阳的书房,这一进书房,就听得莫沉阳一声无奈的叹气,胥少霖瞥见他说桌上放着的那张碧落宫名帖,便知这一声叹气为何。 莫沉阳说起这张名帖的来源,胥少霖也才知原来这其中还出了这么一件事。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最先收到碧落宫帖子的除了五大门派便是原来江湖中那些叫得上名的江湖组织,然后才是浮荼和桃花涧以这两为首的这些年的新势头,之后那一批便是所谓的需要单独的江湖高手去争夺的为数不多的名帖。 南岭七家说句实在话,和三种类型都搭不上边,他们说的好听些是南岭这区域内的七家联盟,可说的白话一些,无非就是几个世家经历了一场劫难后相互帮扶,自七家联盟以后,也无心所谓江湖争斗,就在自己地盘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做个地方人物也就罢了。 所以这一开始,名帖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他们也乐个自在。 偏偏从前段时间开始小辈们纷纷出去游历,做了些事,也小有名头起来,先说青阳家那长得极为好看的孩子——青阳幽歌。 不知怎么的对上了万和门的人,凭着一把琴弦术,让万和门折了三个直系弟子,这事原先就已经传开了,然后又是在斜阳城对上四姑娘顾卿烟,从顾卿烟手中活着出来,又引来一波话。这还只是事件一。 于此前后的时间,苍云间苏家出了件狗血的事情,苏宗主苏洵派人请回了一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此子正是现今江湖剑客榜上的云水剑云季尘。这一事别说是江湖中震惊,就连他们南岭其他几家都担心其中有讹传,多番证实才认定这结果。这便是事件二。 这两件事加一块,一时之间南岭七家忽然就被推到了世人眼前,没过多久,这白纸黑字写着的帖子就到了千寻堡莫沉阳书房中了。 胥少霖喝着茶,听着这事,除了能说一句世事无常,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宽慰莫沉阳了。 只道:“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莫兄若真不想七家淌这趟浑水,便只当从未见过名帖就罢。” 莫沉阳道:“原我也是想过这样,只是倘若真不去,岂不让众人觉得南岭七家是缩头乌龟?” 胥少霖笑笑,不语,这事,他也不好定论,他会过来,原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莫沉阳道:“你看就这破事,你越不想理他他越上赶着来,我还想着给你去封信,没想到你先派人提前传信,说你要来一趟。” “是,余飞确定在?” “余家人说的在,我又让人递了话过去。怎么,又让他给你家四姑娘做东西?” 余飞是有道室余家的一个特别的人,特立独行,性格孤僻,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找他得提前问问周围的人,他哪管和你认识多久,是不是要好的朋友,想见着面要么看命看运气,要么就看他余飞的心情。 所以胥少霖是先给莫沉阳去了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余飞,把人留住。 “嗯。”胥少霖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莫沉阳道:“估摸着能驱使你时隔八年再来南岭的人,也只有你家四姑娘了。” 至于这中间缘由,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要说起的话,也只能暂且搁在后头,再慢慢来聊。 “咳咳。”胥少霖轻咳一声,关于八年前的事,他至今仍心怀芥蒂。 虽说来这一趟,有些人必然要见到,有些事也确实会被提起,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但还是不愿主动去聊起这样的话题。 莫沉阳也明白,便转了别的话题又叙了会儿旧,直到有管事过来,说胥少霖住的客房一应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二人这才稍作告别,胥少霖先回房间沐浴休息一下。 在此期间南岭其他六家也纷纷前来,莫沉阳这头送完胥少霖回房,那头便又上前厅待客去了,这一日,有得他忙的。 最先到的是断山门段家副使,段云奇的叔叔段弘和万海宗黎家的黎宗主黎明宇和他的女儿黎薇。 段弘对于段云奇私自外出游历未报备很是气愤,一接到莫沉阳说孩子们已经到了千寻堡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黎明宇在路上碰见他的时候,就看见他火急火燎的,黎薇小声对父亲说:“爹爹,咱们要是到了千寻堡见到了段小宗主,您可得拉着点段叔叔。” 黎明宇点点头,他们两家年末时结了亲家,为儿女定下了亲,这两孩子大小一起长大,这一结亲,黎薇可就是一个劲倒向了段云奇。 就连段云奇私自出走游历这事,也有她黎薇打掩护的功劳在里头。 “莫堡主,段云奇呢?我要现在见到这小子,不狠揍他一顿我就不是他叔叔。”段弘几乎是骂着进门的。 这一嗓子吓得黎薇一愣,黎明宇小跑在段弘身后拉着他,莫沉阳喝着茶被吓一跳,险些把自己呛着。 一听这语气和话里的意思,莫沉阳只得先安抚,把人先摁到椅子上坐着,让手下人赶快上茶,然后说:“你先消消气,消消气,这云齐好歹也是一家之宗主了,你这般他岂不是跌面儿。” “他要知道自己跌面儿,还敢这么做?”段弘真的是被气的不轻。 特别是在知道段云奇和百里墨对打了一场之后,他们几个叔伯气的就差晕过去了,那时候就决定了,等抓回段云奇,先罚一顿再说。 一百三十七章 南岭七家 这一头黎明宇和莫沉阳正劝着段弘,另一边白天航也已经被人引着进了正厅:“这是怎么了?” “白叔叔。”黎薇见来人,有礼貌的行礼。 白天航道:“许久不见,薇儿可好?” “多谢白叔叔关心,一切都好。” “你和段小宗主定了亲,叔叔先向你们道喜了。一份薄礼,先收着。” 说着,白天航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黎薇,黎薇不敢妄收,看了看身后的父亲,见黎明宇点头,这才道谢收下。 白天航看段弘那气冲冲的样子,也劝说道:“你呀,也别自己气坏了,孩子嘛,总归是要出去历练的。” “他可是堂堂一宗主,就这么甩着一世家的人?”段弘道。 白天航拍了拍段弘的肩,其实段家处境他们多少也明白些,虽然他们几家倒是不觉得段天齐小小年纪成为宗主怎么样,但是家族之中总有那么一帮人,占着自己的年纪又或是之前的贡献说三道四。 “或许也正是因为天齐小小年纪成了宗主,就要比别的孩子多些历练,否则,你们扶持得了他一时,护不住一世啊。” 这些道理段弘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事情落在自家头上,有时候就不想那么理性了。 莫沉阳看着段弘的气比来时消了不少,也就着人去把莫帆、白坤、段云奇和青阳幽歌这一干小辈叫了出来。 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这些孩子们也还不知道累是什么,虽是几天奔波,回来洗了个早餐,休息了半个时辰就满血复活了。 段云奇原先还和伙伴们在后院打打闹闹,这一会儿听说叔叔来了,脸色一瞬间就白了不少,吓了莫帆和白坤一跳,又是拍背又是帮忙顺气安抚,那场景和前厅如出一辙。 “得了得了,再晚去一会儿,只怕你小命难保,还不快走。”说话的是青阳幽歌,来叫他们的人已经在不远处站了有一会儿了。 段云奇回道:“别只顾着说我,你还不是一样,等你姑姑来了,也一准收拾你。” 正说着,就被莫帆和白坤一左一右架起来就走,青阳幽歌默默走在他们身后,微微笑着看段云奇那准备去赴死般的背影。 胥少霖也差不多和他们前后脚进去的,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段云齐、莫帆和白坤如看救星一般看着自己,胥少霖觉得自己一路和他们过来应该关系还没好到被他们依赖的地步,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进来之前他们父辈们正训他们与桃花涧几人比试一事。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段弘率先说:“这几个孩子给谷主添麻烦了。” 胥少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这话了,他可不想再听几次,毕竟虽和眼前几位称兄道弟,但年龄确实也是他们长他几岁,于是说:“段兄哪里的话。如今江湖才俊高手备出,孩子们如今能有所成,不也是几位心中希望的吗。” “即便如此,也希望谷主代青阳家感谢四姑娘对小儿的手下留情。”青阳灵从门外进来,看了眼一旁的侄子青阳幽歌,然后朝胥少霖一拜说道。 胥少霖和青阳灵的交情其实是依托青阳灵的哥哥,也就是青阳幽歌的父亲青阳纪,只是后来青阳纪与青阳灵因为一些问题感情出现破裂,胥少霖和青阳家的交情就略有些止步了,不比与白家、莫家、段家、黎家和余家这般的热络。 “一定。”胥少霖回答青阳灵。 黎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段云奇身边的,白坤和莫帆都很识趣的各自回了自己父亲身后。 黎薇担心的看着刚才才被训了一通的段云奇:“你还好吧?” 段云奇摇头,咽了口气道:“没事。” 两人的窃窃私语落在长辈们的眼里,竟然有些许久不曾再被记起的美好。 然而这美好的氛围却在下一人进来的时候被尴尬所掩盖,谁也没想到苏洵这一番前来,竟把云季尘给带了过来。 在座的人都知道苏洵的正室夫人多年无所处,好容易有了个孩子还没等坐稳胎就没了,前几年娶了个妾室,头胎生了个女儿,第二胎又是个女儿。 苏洵一心要个儿子偏偏没着落,后来两年内连着纳了两个妾,要么不生,要么又是女儿,所以到现在了,苏洵明明是他们七家中年纪最大的,可偏偏就是没有儿子。 这就有了后来云季尘这么这事大家的震惊,如今见他把云季尘带了过来,这样也算正式公布了云季尘的身份了。 不过尴尬的事还不止这一个,苏洵看见胥少霖,胥少霖看见苏洵,二人虽然表面似乎都没什么事,就是这招呼打得过于客套。 然后又因苏洵一句:“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在来了。”彻底让局面掉入一个冰窟窿里。 知情的几位面面相觑,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接话,莫沉阳往门口张望,也不见这下一个人进来。 倒是胥少霖开了口:“她,怎么样了?” “还像以前一样。”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嗯。” 之后又是一片死寂,没有人愿意主动去开启那尘封的过往,因为无论是对胥少霖而言还是苏洵来说,那都是一道不能触碰的伤。 其他人也都是局中人,谁也都不愿回味那时候经历过的生死煎熬和满眼的血雨腥风。 “诶呀呀,我说这桃花涧谷主大驾光临,你们怎么反倒跟祭奠一样。” 打破这份尴尬和死寂的人总算来了,作为余家的宗主,余飞可以说是个甩手掌柜,挂着宗主的名,不干宗主的事,交给左右两副使,问题是还没人觉得他不称职要反他,这一点上,胥少霖是佩服他又想不通的。 莫沉阳感激他这种时候进来,嘴上打趣道:“一个个就属你最晚。”言下之意,早点来救场多好。 余飞道:“我的莫堡主,我能来就不错了,是不是?”最后这句“是不是”余飞是朝着胥少霖说的。 他知道胥少霖这趟大驾光临是来找他的,所以自从他接到信的那刻起,也就哪也不敢去了,他能惹得起胥少霖,可惹不起胥少霖口中的顾卿烟。 “诶,这几个小孩也在啊,听说你们游历游到和清泉山庄、桃花涧四位打了一架,真行啊你们。”余飞也不知是夸他们还是玩笑他们。 在这七家里头,就属他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他的解释是,反正现在自己的宗主之名也是虚的,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找个合适的人就完了,没必要一定是他的孩子。 被余飞这么一说,几个小辈不自觉得就低下了头,之前也没觉得和清泉山庄、桃花涧的四人打了一架怎么样,还是方才段弘反反复复说“要不是他们手下留情,你们几个小命就都没了!” 再加上想起他们亲眼所见顾卿烟一招制敌的样子,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 人都聚齐了,说事是避免不了的,莫沉阳拿出了碧落宫的帖子,众人也都知道了这事,商讨之下也都觉得不应不是办法,毕竟青阳家现在八成已经被万和门盯上,直接卷入了纷争,几个小孩儿在斜阳城的一战也出了锋芒,只怕以后陆陆续续就会有挑战的人找上门来。 再加上现在苏家有云水剑在手,他们其实早已经不能置之度外了不是吗? 索性小辈们也就都在场,事情利弊也都说与了他们听。 莫沉阳道:“从今日起,你们再出门游历,那就不再是以往切磋武艺那般简单了,输了就是一条命。” “是,父亲。” 夜晚,胥少霖坐在院中,多年不曾来南岭,也甚少见到今日厅中的人,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感怀,想想那会儿,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和莫帆他们差不多,玩闹的心性尚在,对世间善恶黑白还只是以单纯的想法去判断。 身后有一个身影,感受到他的存在,胥少霖拿起面前茶杯往后一掷,那人稳稳接住,茶杯里的水一滴不洒。 “你要的东西我没带过来。”来人正是余飞。 他们今天都住在堡里,相隔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胥少霖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不就是那把玄清山河扇嘛。”玄清山河扇,是一次胥少霖生意中瞧见的一把可称为极品的扇子。 扇骨是有特殊材料而制,经千锤百炼,一般武器竟不能伤它分毫,扇面用绢而制,若隐若现的画着一幅山河画。 胥少霖初见它的时候,脑海中便有了顾卿烟挥扇的身影,于是便买下了扇子,然后快马加鞭让东篱一路把扇子送到了余家余飞手里。 “做的怎么样了?”胥少霖问。在他还没和顾卿烟有约的时候就已经让余飞做了,为的就是能赶上他们去碧落宫这一趟。 余飞答:“按照你的要求,把扇骨做了装饰,又做了些别的,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反正保准你家四姑娘拿在手里既好看又好用。” 胥少霖看着他自信的样子,点头相信,毕竟人余飞实力摆在那里,顾卿烟许多精致的暗器可都是出自他余飞的手。 余飞在胥少霖面前摊开手,胥少霖假装不懂,问他:“什么?” “堂堂桃花涧谷主,想赖账不成?” “东西还没见到,不能给。” “诶,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谁让这回给你准备了个大礼呢。” 一听胥少霖这话,余飞就来劲了,大礼?他琢磨着,一般胥少霖这么说,那这个礼物一定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又深得他的心,所以他也不介意再等等咯。 一百三十八章 玄清山河 翌日一早,莫沉阳照例早起监督莫帆及家中弟子练功,有下人过来,在莫沉阳耳边耳语了几句,便听见莫沉阳问:“其他几家的人可起了?” “该是都起了。”他们都有练早功的习惯,所以一般也不会起的太晚, 莫沉阳叫来莫帆,让他继续带着人练功,叮嘱几句,自己就往前厅去了,路上已经吩咐了人去请其他几家的长辈并段云奇一起在前厅见。 不多会儿,除了胥少霖和余飞,其他人就都已经到了。 “余宗主呢?”莫沉阳问。 有人回:“余宗主一早和胥谷主出门去了。”方才他们去请人的时候,两间房内已经没人了,问了门房的人才知余飞和胥少霖一大早就出门了。 莫沉阳摇摇头,也罢,余飞本身就是那样,也就算了。 在众人眼神中,莫沉阳清了清嗓,说:“这回让大家都过了除了胥谷主来之外,还有一事不知诸位有没有注意?” “他身边,没有那个被称为他左右手的东篱?”青阳灵说道。 众人点点头,昨日他们便发现了,只是东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护卫的存在,所以也不会很关注的要提及此人。 只是如今莫沉阳提起,估计就有什么事与之相关了。 “东篱比他们早到了几天,用这几天的功夫把几家茶铺暗查了个遍,我的人,今日才发现。”莫沉阳说。 他们和胥少霖虽已经好些年没见,可彼此之间有时也会往来信件,所以关系不曾断,他们也从各处听闻桃花涧这些年在胥少霖手下各方发展的都很好。 只是他们不曾预料,胥少霖一个手下的护卫竟能这般悄无声息的进入南岭,还把他们的生意暗查了个清楚无人发现,可知晓此人无论是从武功还是心策都已经是上乘。 而后莫沉阳便将那个来回报的人叫进了前厅,让他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如实说出。 东篱是在胥少霖他们到达的前三日就先进入南岭的,到了南岭后,东篱很有目的性的就找到七家各自的茶铺,查看的是他们所卖茶叶的品种和每天客流如何。 因为胥少霖的原因,桃花涧的生意一直不曾涉足南岭,所以探查起来也不容易,南岭又没有桃花涧的暗线,东篱不得已,只能白天用正常手段,晚上用计谋,将每间茶铺如今的经营状况查了个大概。 正当莫沉阳他们几个在前厅议事的时候,东篱也已经和胥少霖汇合,正与他说着这些事。 一旁的余飞听得直摇头,胥少霖抽空问他:“怎么了?” 余飞道:“我早知不能与你为敌,现在更知你这人,就算做朋友也得防着你几分,不然被你把老底揪出来,都不过是瞬间的事。” “有一句话,朋友之间也没有绝对的信任,对人留几分,也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免得被人断了后路,就彻底完了。”胥少霖道。 这道理其实还是顾卿烟教给他的。 余飞摆摆手,他们世家之间,多是家族成团,所以有些事他也懂得,只是懒得理会,就像苏家,大家都知道他那家宅之内可谓精彩,可都把这份明白藏在肚子里谁也不点破,也不愿让自己小辈去沾染。 “这就是你不愿和苏洵的妹妹结亲的理由?”胥少霖调侃他。 余飞道:“可别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头疼。” 胥少霖一笑,手中把玩着余飞已经加工过的那把玄清山河扇,掂量着它的分量。 余飞见状,说道:“你放心吧,知道你家四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着分量轻着呢。不过你可仔细着,锋尖虽然还没打磨开刃,但现在就很锋利了。” 余飞说的是他在芯骨做的改造,原先的扇子扇面整体尺寸看着大了些,姑娘家用不是很小巧,他便将原先的扇面做了些调整,让中间五支芯骨有他可以打磨的部分,制成了刚好突出的如尖刺的形状,配上边骨他做装饰延伸出来的两个尖刺,倒是个不错的防身利器。 而且尖刺不算很长,开扇仅作扇风也不至于伤到顾卿烟自己。胥少霖率先替顾卿烟试过,这也就算是过关了。 “试试?”方才他听余飞说还没开刃就已经很锋利,便想试试。 这说话间,胥少霖已经一挥手,空中飘起东篱的一根发带,扇子脱手旋转而出,再回到胥少霖手里的时候,开着的扇面上留下了发带的一缕线丝,而方才空中的发带已经成两半落在了东篱手里。 余飞知道胥少霖出手很快,满意的看着他手里自己的杰作,有些骄傲的眼神看着胥少霖,像是再说:怎么样?没骗你吧! 胥少霖道:“是挺好,不过我家丫头喜欢干净利落,你打磨的时候最好能薄一点,还有,不留痕迹。” 余飞拿过他手里的扇子,道:“知道了,你家这个不是丫头,也不是姑娘,就是一小姑奶奶。” 胥少霖挑眉笑笑,别说,还真是。 然后又从袖中拿出两个带流苏的镂空扇坠,说道:“玉易碎,扇坠你就用这个吧。” 余飞接过,从上到下仔细打量。 这扇坠用的是清雅的绿丝线一股一股拧成栓挂的绳,一颗温润的白珠被向上飞翔的青鸾鸟衔于口中,青鸾鸟下隔一木珠,木珠上纹有祥云烟波图样。 往下便是用金银片交织打磨的镂空桃花,且正反两面都有镌刻工艺,花下悬着流苏,就这一扇坠,一个就已经看出其做工价值之高,偏生还是一对。可见胥少霖对顾卿烟的上心程度。 “啧啧,要是有下一世,让我也做你妹妹可好?”余飞道。 胥少霖回他:“也不用下一世,你如今到也行。” “去去去,你哪天走?”余飞问他,胥少霖此行,是必要将这扇子一道带回去的。 胥少霖看了看东篱,又看了看余飞,反问他:“你多久能做完?” “要是不需要我淬毒的话,三天到也能行了。”余飞道。 胥少霖点点头:“就三天,淬毒让她自己来就行。” “好。”余飞答应他。 “你在千寻堡行吗?”胥少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余飞一笑:“我是谁,要想做,哪个地方都行。” “东篱。”胥少霖转身叫东篱,东篱听闻,便从身后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了胥少霖。 胥少霖又将木盒给了余飞:“你要的东西。” 余飞瞧见那木盒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这下愣愣接过木盒,手有些微微颤抖,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半信半疑的眼神看向胥少霖,见胥少霖朝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将手放在了木盒上。 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木盒里安静的躺着一个手环,手环上扣着一个纹路精致的小香盒,这个看似普通的东西,对于余飞来说却有着重大的意义。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他第一次在母亲的指导下完成的第一个暗器,后来母亲被人逼死,这个一直带在母亲手上的手环却不翼而飞了,余飞面前,只留下母亲的一具枯骨。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见,甚至,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余飞看着手环,陷入了一段难忍的回忆。 他忽然从连暗器转而练余家道法便是因为有人和他说,只要他道法已成,失踪已久的母亲就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可是这一等等他坐到宗主之位的时候,看见的母亲,已成了黄土下的枯骨。 他用了半年时间,逼问出了母亲的死因,从那之后余飞便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将余家大小事交给副使去料理,自己又开始沉迷于不停的做武器之中,特别是暗器。 而关于他母亲的这一手环,他一直寻找,却杳无音讯,有人曾传言,这是世间最神秘的暗器,诸多暗器门派皆想得到它。 可余飞知道,这东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你从哪找到的?”余飞声音颤抖,眼眶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胥少霖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从一些人手里收上来的。还有,你大可不必花重金让雨花楼替你找。” 余飞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东西回来了,其实从哪来的对于他来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虽说你也时常让我帮忙做些东西,但是一码归一码,母亲的手环于我而言,不似其他股掌玩弄之物。”余飞道。 胥少霖也不说什么,让东篱又拿出了一个荷包,放到了余飞面前:“这是你在雨花楼花的钱,收起来吧。”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三爷说什么,我可要仗着你赖账了。” “好说,好说。” “对了,方才东篱说的茶铺的事,你不回去和沉阳他们说一说?”余飞道。 胥少霖不紧不慢喝一口茶:“我总得让他们也有个商议时间,毕竟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了东篱探查的事。” 余飞佩服胥少霖这里也有一点,胥少霖这人交情与正事分的很清楚,不是个会随意感情用事的人。 于是两人在外面又晃悠了一会儿,这才一前一后的回了千寻堡,一进千寻堡的门,余飞就被拉进了前厅,众人知道他早上是和胥少霖一起出去的,便觉得他也知道了是什么事,于是三言两语就交待了清楚。 等到胥少霖来的时候,就直接说起正事来了。 一百三十九章 暗度陈仓 胥少霖一进正厅,看大家那模样,便知他们心中已经有打算,自己又扫览了一圈在座的人,剑法的白家、段家、黎家确实是正派世家的样子,纵使白坤大胆挑战了一把清泉山庄,也可见其实力算得上是小一辈人中的上佳。 段家虽是内有小乱,但好在有段弘坐镇,压得住那些妄议之言,如今又和黎家联了亲,只怕在等些日子也就平风浪静了。 莫家从莫沉阳和莫帆性格就能看出,性格直率,无甚心计,这样的人越是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各家之中,都能落个好名。 至于两个修道法的世家,似乎总与他们所习之法相悖,一个之前混乱,现在顺其自然,一个从开始到现在家宅内的趣闻就没少过。 不知为何,胥少霖看着他们,忽然心中就感恩起自己家这几个小的,各管各处,倒也不叫他操心。 “想必各位兄长也已经知道了我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了,那就是想和各位说一说这茶铺的生意。” 胥少霖道,其实他这也不是为了开拓自己的生意,而是从裕王那边知道了点事情。 年夜之时,怡郡王所呈献品中就有一样是南岭的陈年古茶,裕王留了个心眼,方查出怡郡王手下有一门客,手里掌着南岭茶叶进献一事。 而又恰逢胥少霖这头皇商生意削减了茶叶这一项,自然而然这个缺就被怡郡王这头顶了上去,要不是怡郡王年夜一出头,裕王也不曾留心此处。 这些事情接二连三撞到一起,胥少霖就算不想掺合,也由不得他了。 “能和桃花涧做上生意,我们也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南岭茶铺如今除了地方生意,还有都中的生意是不?” “你知道?”原先黎明宇还以为胥少霖不知道这个,毕竟他们掌握的消息是胥少霖已经在这一两年间逐渐退出皇商生意了。 “黎兄,这世间,只怕难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胥少霖道,且不说桃花涧的人在宫中有暗卫,即便没有,他手下派出去的人是不见消息不会罢休的。 胥少霖这么说着,座上几人听着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胥少霖身后的东篱。 现在东篱掌握了他们多少的信息,还真是它们不知道的。 苏洵此时说道:“能多一条路,我们自然也不会拒绝,可是,我们与那方也有合作的条件,我们也是择优而定。” 胥少霖:“我知道,你们有分成比,还有回扣,再加上有他们的背景在那,虽表面上你们只进献茶叶,可我想,实际上并不只是这样吧。” 胥少霖也是做过些皇商年头的,这里面的发家之道他岂会不知,只是不屑罢了,以往他们一应供应都只往都中王宫和各有名分的王爷,至于官员的,自会有帝君去做赏赐,用不着他中间过一手。 有时候遇到那么些挑衅或者使绊子的,自有他桃花涧暗卫收拾,所以后来那些人也就不敢再暗中做些什么,顶多有些不好的言语,私下说说,胥少霖当不知道就这么过了。 现在他慢慢退出,各处手下养的那一批人就开始了,随之因为没他这般能压住的气势,那股不好之风就又开始了。 裕王每见他一次,都要替帝君开口抱怨一次,用顾卿烟调侃的话来说就是:“裕王啊,就是帝君的另一面,高堂殿宇之上不好言说的话,就借着他的口,说给了咱们听,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咱们看着办。” 胥少霖那句话,让苏洵面色稍有不同,进献的茶叶有一半出自他的茶铺,胥少霖之意,他再明白不过。 可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情,就是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就假装不知的。 “你做这些事情,自然就有风险,我倒是有条路可以说给各位听一听,此事成与不成,那就都还是其次了。”胥少霖道。 这也是当时他能决定来掺合一脚的原因之一。 “什么事,说来听听。”白天航问道。 胥少霖避开一些敏感词句,将如今那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了个大概,能让他们听懂就行,其他的他们知道多了也无益。 只需要记住任谁做大背景都行,但要以怡郡王做靠山,山倒那天,只怕就是家破人亡之日了。 莫沉阳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其中是这么一回事,只能说水太深,如今局面如此,他们仿佛被胥少霖轻而易举的就架到某一个位置。 莫沉阳看胥少霖镇定的样子,知道他既然能提及此事,无论是从生意上来讲还是情感上来讲,胥少霖肯定已经想好了。 而他们也是在胥少霖来之前想好了他们心中的预期目标,如果胥少霖能给他们更好的出路,那他们大可转而与桃花涧就这么合作。 “皇商的约定和普通生意不一样。”莫沉阳说道。 胥少霖笑言:“自然,要南岭大张旗鼓就这么不做那一笔生意,也是给你们惹祸上身,所以,你们需要个替身,也需要提前培养出一个替罪羊。” “详细说来听听。”黎明宇说。 胥少霖环顾四周,周遭还有不少下人伺候,莫沉阳知晓其意,便下令让所有人都退下,并不得靠近前厅。 见人已散去,胥少霖这才说:“建议诸位兄长回各家后看看自家人有没有被安插眼线或者叛变的,这可都是一些惯用伎俩。”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说在此之前他们还真的从未有过疑议,经胥少霖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然后又接着听着胥少霖的计划。 他原是想这么做,即便众人从家中找出眼线,也先不要打草惊蛇,反而找到适当的机会,施以重任,逐渐将这些人都拢聚到一处,当然也不能太明显,所以其中还得再加上些自己可信任的人手。 如今进献茶叶多半是苏家的一份,所以便以苏家为主将对于怡郡王这条线的都集中到那一处去,与此同时暗中准备另一条线,找任意一家下的茶铺来做,胥少霖可将他们经由裕王引荐给晋王,挂在晋王名下,外包装会冠上清泉山庄之名,内里胥少霖安排桃花涧的人暗中保护。 如若东窗事发,他们大可面上抛出这已经培养好的替罪羊,而清泉山庄那边也会出面说明茶叶来源,加之两大王爷靠山,这样对于南岭七家来说,既能保住他们的生意,又能在东窗事发之时巧妙脱身,何乐不为。 而对于胥少霖而言,这是他从外围帮助裕王等构建怡郡王把柄的事,只要时机成熟,再动些手脚,就这一条线便能拔出怡郡王和五皇子遗留的逆党。南岭七家也能得以保全。 众人听罢,有几分认可,只是尚有疑问青阳灵提了出来:“你又如何能保证最终你们会赢?” “我从不保证自己赢,但我一定会让对手输,苏兄,你见识过。”胥少霖喝着茶。 那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所说之事不过是谈论风月那么简单,他永远嘴角带笑,似乎早已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洵无话,很少有人见过胥少霖气场全开的样子,也很少见过胥少霖大动干戈,可偏偏,他见过,而且亲身经历过。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现在有多么的温润,真正动起手来就有多么的残暴。 云季尘对于苏家的事知道的还不是那么清楚,可他方才似乎在一瞬间看见了苏洵眼中的惶恐。 之前他与桃花涧接触不多,只怕是错过了太多精彩了,以后既然有这层关系在,或许应该多走动走动吧。 “这,不算欺君吧?”莫沉阳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胥少霖一乐,轻松说道:“欺君?那也得君觉得你欺了才行。” 莫沉阳叹一口气,原先便觉得碧落宫帖子就已经够混乱的了,现在又来这一事,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答应做那生意多好。 “如此我倒觉得碧落宫一事不如交给莫帆他们一试,索性也是要游历的,这一次对他们意义重大。我们就安心处理茶铺这些吧。”余飞沉默了许久,这才跳出来说话。 说完不忘看一眼胥少霖,见他对自己有着认同的点点头,挑眉一笑。 段弘终究是担心段云奇应付不来,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思量担心,余飞说客做到底,搂着段弘肩膀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把这些孩子交给宗二爷、百里三爷,对了还有四姑娘呢,那一个可是最护短的。” “你...你这是仗着自己没小的,说这话不腰疼。”段弘推开他说道。 余飞拍了拍手:“我随无儿无女,可手下也有一帮弟子,反正我是放心把他们交给四姑娘去磨一磨,毕竟胥大谷主没那个闲工夫。” “那你怎么就觉得四姑娘有那个闲工夫呢?”胥少霖反问他。 余飞几句话间,缓和了刚才凝重的氛围,话锋一绕绕到这些孩子身上,胥少霖索性正事也都说完,也不想大家这般紧着,便配合起余飞来。 余飞见胥少霖搭话,又往他那一走,说:“听闻四姑娘手下石门得力暗卫备出,那可都是四姑娘精心**的,想来四姑娘也习惯了这种事,况且我们七世家的子弟个顶个的天资聪颖,**起来也不是难事。” “要四姑娘办事可是得给酬劳的,多少她倒是不在乎,重要的是要入了她的眼。”胥少霖开始给顾卿烟拉起生意来。 他可没考虑到等这件事真成了之后顾卿烟跟这帮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这好说。”余飞说着转过头问其他几家的意见,“怎么样,是否要派小辈去碧落宫,若真决定了,我这可是要讨人情了?” 不管其他几家怎样,余飞倒是先把他们家弟子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白天航原先也正有此意,所以在余飞这么游说下,自然就同意了。 莫沉阳也不是那种觉得孩子经不起事的,而且确实近来考虑到要培养孩子一些处世之道了,想了想也同意了,黎明宇家的始终是个姑娘,心下摇摆不定,看向段弘,只见段弘最后应着点头,也就随着一起了。 最后便只剩青阳灵了,在众人的注视下,青阳灵本不想答应,却也只能暂且先点了头。 见这结果,余飞一拍手:“我那还有一团扇,虽是没你那玄清山河扇那么名贵,但也是珍品,扇柄嵌着寒玉,触手生凉,天热了用最适合不过,与扇面衔接的是编织了孔雀翎的羽翅,扇脸乃洒金银柳枝,晚上烛火下看甚是好看,便一道给你带回去吧。” “就这?”胥少霖问。 余飞眼一转,心想也是,人已经有一把绝世好扇子了,又以扇子为武器的家中扇子定是不少,想了想有加说:“对对,桃花坠,怎么说也是你家四姑娘的专属暗器,上回做了些了,我再给你做些,附带着银针也再做一些,只是做这些又得花些时间,你们出发前我定让人送到谷里。” “这些,我们石门也有人能做。” “那怎么能一样,诶呀,再不济....”余飞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还能拿出些什么适合顾卿烟的。 “你看需要我们拿些什么,少霖你尽管说。”白天航瞧余飞那样,出来给他解围。 胥少霖笑道:“白兄不要误会,我原本也是托余飞给烟儿做扇子,这会儿逗他的。小辈们需要照料,桃花涧定然是不会不管不顾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先欠着,回头四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说便是。”余飞也是着实想不到,只能先口头欠下。 众人一笑一乐,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胥少霖在南岭呆了三天,三天后拿到玄清山河扇,便辞别了众人,回桃花涧去了。 一百四十章 胎死腹中 这一夜,顾卿烟在西厢房谨慎小心的做着她要的东西,制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中间要经过很多次配制和提炼,原本中途是不应该被打断的,但是奈何如今事情压身。 仔细一想若只靠信笺往来传递消息,终究是慢的,而且也怕说不太清,顾卿烟只好提前走这么一趟。 昨夜将白天冬生他们熬制好的汁液又加工了一番,现下在隔间的小炉子里咕嘟着。 顾卿烟伸一伸懒腰,看了半宿的小火,让她不仅肩膀僵硬,胳膊还有些酸麻。制毒这种事,她向来不让院内人帮忙,顶多会叫石门的人过来而已,但是到了夜间也会让他们离开。 毕竟她院内,女孩众多,石门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待久了也不太好。 从隔间出来,关上隔间的小门,顾卿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用旁边的凉水洗了一遍桌面,确保没有什么残余,这才开门出去。 素心昨夜收拾完行装便一直在西厢房门口坐着等顾卿烟,这一等就是一宿,顾卿烟出来时正好见她靠着门前檐下的柱子点头瞌睡。 顾卿烟轻笑,拍了拍素心的肩膀,见她慢慢转醒,眼神还未清明,那样子可比她平时的干练的神态要可爱憨厚几分。 “主子,我...”素心想要说什么,顾卿烟拦下她的话。 “我说过,我在西厢房的时候,你直接回屋睡觉就行。”顾卿烟转过素心身子,推着她往屋里去,“我洗漱之事不用你了,如今卯时刚过,你再去躺会儿,然后再跟我去别苑。” 素心知道,自己现在只有答应顾卿烟,毕竟确实除了伺候顾卿烟饮食起居,她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见素心不再说什么,乖乖去躺下,顾卿烟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夜未眠,她也稍有些困倦,不过真坐在躺椅上的那瞬间,反倒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 想着自己几日没练早功了,便还是起身,往院中去了。 她虽不常用剑,可连暗器的准度和判断力也不能忽略,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蒙眼练习。 当一个人看不见周遭的事物的时候,便仿如身处于一个无光的混沌,心中的视觉和其他感官会变得比以往敏感。 多加以练习,便能将这些感觉练得格外的敏感,一闭眼,世间就被自动静了音,万物的动静却不能逃开被察觉。 顾卿烟昨夜就没带面具,所以现在只需将额前碎发稍微打理一下,然后用布蒙上自己的双眼就好。 空空庭院,为她留足了空间,以往北溟在时,便是她的陪练,如今北溟不在,顾卿烟便只能自己来了。 手中握着她练习用的竹编玲珑球,腰间荷包也装着手里拿不下的。 一个一个只如枣一般大小,顾卿烟先往空中任意一抛一个,在球经过自己面前瞬间射出银针,将这一个球从自己面前弹开,银针穿过竹编的空隙,带着球钉进一旁的树上。 接下来是两个球一起,然后又是多个球一起,无一落空,皆备顾卿烟银针钉在了院中各处。 既便如此,顾卿烟脸上却出现不以为意的表情,这些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毕竟从自己手里出去的,多少提前是知道那球在何处的,没什么难度。 正觉得无趣的想摘下眼罩,忽然感觉有细微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脚步很轻,而且在离近她的时候又放轻了动作,但她依旧感觉出了来人是谁。 有意思的来了,这才提起了她的兴趣,嘴角微微上扬,她能判断出来人不慌不忙的看了看她院中散落的玲珑球,然后忽然抽剑向她而来。 剑气凌然,顾卿烟快速躲闪,出剑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与此同时几乎是不想给她出手机会的一直逼近她频频出招。 顾卿烟垫步而起,一瞬间如脚下生风,翻腾游离,灵巧的避开每一招式,然后趁人不备竟到了那人身后。 来人反应也很快,迅速转身的同时收了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另一只手里多了几个被捡了起来的玲珑球,逐一朝顾卿烟袭击而去。 顾卿烟定力在原地,这次没有闪避,而是直接抽出腰间软鞭,横前一挥,挡住了玲珑球,并将它们都拦在软鞭上,借力软鞭一挥,玲珑球仿佛粘在软鞭上一样,跟着软鞭一挥一条直线一样又被打了出去。 可对于顾卿烟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所以顾卿烟很快收回软鞭,逐一将过来的所有球打击,完美收场。 “四姑娘,属下得罪了。”来人终于开口说话。 顾卿烟在摘眼罩前,先将额前一缕头发放了下来,以遮住她摘了眼罩后会露出的伤痕。 “南柯,你在药庐待久了,剑上也沾染了些气息。”顾卿烟摘下眼罩,走向南柯说道。 南柯剑上的药味气息很浅很淡,甚少有人能闻到。纵使打斗时有人闻到,也只会以为是南柯身上的。 “说吧,过来有什么事?”顾卿烟算了算,宗越闭关还不至于到的出来时间。 南柯放下剑,说:“属下是来给四姑娘诊脉的。” 顾卿烟一脸疑惑的看着南柯,自己不是前几日才诊过脉吗,这也没过去多久啊。 南柯为她解疑:“属下听闻净心院昨日弄了一日的草料,想着四姑娘昨夜该是上手制毒了,所以今日一早过来替您诊脉。” 顾卿烟倒吸一口气,还真是躲也躲不过去,本想着自己二哥闭关无空管她这些事,谁曾想这南柯被宗越交待的明明白白,净心院这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行吧。” 说着顾卿烟坐在石凳上直接把手一伸,交出了自己的手腕子,南柯也坐下掏出手帕盖在顾卿烟手腕,认真诊起脉象来。 过了一会儿便收了手,顾卿烟道:“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事。” 南柯点点头,这也是以防万一,万一顾卿烟自己把自己给毒到了,那桃花涧即便不乱一阵,这净心院也得热闹一阵的。 “对了,南柯,你回去之后准备一些药膳常用的药材,我想给爹娘他们送过去。” “是。” 后面没什么事,南柯便先行离去了,顾卿烟也起身回房间去了,看了看在侧室睡觉得素心,方才闹腾的一阵也没把她吵醒,看来是真的困了。 顾卿烟往躺椅上一躺,闭眼凝神去了。 约摸半时辰后,南柯便派人送来了药膳的材料,顾卿烟和素心也都醒了,收拾了一番准备往别苑去了。 而此时的别苑里,千花羽正和云鸾说着话:“最近这两孩子总来,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可精着呢。” 云鸾也这么觉得,这些孩子虽然在这方面还没什么经验,可细微末节的观察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现在百里墨被谷里的事折磨着,自然这边分心少,糊弄糊弄就过了。 至于顾卿烟,只要不被她的话往这边带着去,绕着绕着也能绕过去。 又好在宗越正闭关,也不知道所以然,只是南柯也总隔三差五就过来请脉,每一次他们都坚守着千花羽闭关的借口。 过些天胥少霖又要回来了,这个可是真真儿精明着的,就算你一句话不说,他也像是要看穿魂儿一样。 “这事,瞒着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顾宁进来,端走了早餐的残余。 千花羽道:“如今孩子们事情多,若他们知道此事,又难免分心。” “话虽如此,但如今好在你也没显怀,真要这么一直避着?”邢冥也是后面进来的,正好听见他们聊,于是说了一句。 云鸾生养过,自然有些事知道的多一些,说:“虽是没显怀,可她这口味变得也快了些,原来辛辣苦皆无事的,现在一点都不行。” “你当初怀烟儿这丫头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啊?”千花羽问,要说这事,她也觉得神奇,原本爱吃写重口味的她,现在口味是大转变,而且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完全没个定数。 云鸾回忆道:“这丫头原先安分,我口味也就还好,只要不是太腻的便行,只是后面辛苦了些。” 怀顾卿烟的时候,云鸾还是宫中最得宠的长嫡姬,一应吃穿用度都比君后要华贵的多,前期在帝姬府养胎到也没什么觉得不适的地方。 后来因为桃花涧有事,顾宁要回来一段时间,太后怜爱云鸾,怕顾宁一走,云鸾一人在帝姬府孤单于是将云鸾接进了宫里。 那时云鸾已经怀孕七月有余,偏偏在宫中不知为何误食了与汤药相克的食物,险些就胎死腹中,宫中闹腾了好一阵,虽然最后胎儿保住了,可也折腾了云鸾的身子,从那时到生产前几乎是卧床养胎了。 顾宁接到消息,气冲冲的快马加鞭回的都中,那冲进宫门就要将加害云鸾之人千刀万剐的样子云鸾此生是不能忘记了。 千花羽听完,拧紧了眉,转头看向顾宁:“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要教烟儿丫头用毒制毒的初衷?” “算是。”顾宁冷声说。 他也算见过血雨腥风的人,但以往觉得伤人狠的无非是无眼的刀剑,虽然自己用毒用暗器,但也没觉得有多狠,直到云鸾出了这么一回事,他才算真正见识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杀人于无形。 所以顾卿烟当顾卿烟说自己不学刀剑想学别的时候,顾宁很满意的引导着顾卿烟学了用毒。 一百四十一章 长乐久安 四人正聊天,下人来报,说四姑娘过来了,就快到别苑了。 “怎么一早过来了?”千花羽一边问着一边往另一间屋子里去暂且躲起来。 这边匆匆忙忙的收拾着一切有可能被顾卿烟看出来的痕迹,那边顾卿烟已经走进了院子,看见院中没人,顾卿烟还“咦”了一声。 “爹,娘?”顾卿烟在院中轻声呼唤。 顾宁先从屋内出来,看了看顾卿烟,让她一同到正厅那说话:“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顾卿烟让素心把药材给了小厨房的人,自己跟着顾宁进了正厅:“爹,我要去裕王那一两天,所以先过来看看。” “又要出去了?”云鸾此时也进了正厅。 顾卿烟起身揽过云鸾的手臂:“娘,就去一两天,很快回来。” “娘知道,你们最近大事小事都很多,自己多注意。”云鸾拍着顾卿烟的手,安慰着她。 想想这些孩子们也是,自从年末开始,好好呆在桃花涧的日子也没个几天,不是这个东跑一趟,就是那个西行一遭。 顾卿烟见云鸾有所思的样子,撒娇道:“娘,放心,等这些事情一过,我们从碧落宫回来,您和爹还有师父他们就能继续周游山水了。” “喏,这可是你说的啊。”云鸾笑着说。 顾宁问:“这次是什么事?” 顾卿烟回:“都中的一些事,这几天刚得的消息,想来裕王那也知道,有些事我们要商量,总用书信也不是个办法。” “嗯,切记有些事点到即止。” “烟儿明白,况且我这番不去也不行。” “为何?”云鸾好奇。 顾卿烟苦笑一下:“北溟还被扣在那呢。本来只想让他传个信就回来,谁想到裕王把人扣那了,爹,娘,女儿这身边没了北溟,有些事都没法躲懒了。” 顾卿烟说完,张望了下四周,问:“三师父呢?” 云鸾和顾宁互看一眼,不知顾卿烟怎么突然问起邢冥,云鸾道:“找你三师父有事?” 顾卿烟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不见他,问问。对了娘,听我院中人说您请三娘过来教做药膳?” “啊,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着做些药膳吃起来也对身体好不是。” 顾卿烟点点头,虽然她从来不吃,但只要爹娘他们生活有乐子就行:“南柯从百草堂备了些做药膳的药材,方才我让素心交给小厨房的人了。” 顾宁也帮腔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小事,药膳而已,若真缺什么,南柯不还时不常过来请脉吗,会让他备着的。” 顾卿烟总觉得自从他问三师父的时候,她爹娘就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又好像一切正常。 “傻丫头,看着我们做什么?” “噢,没什么,娘,这两天三哥那也忙着,估摸着也不会每天过来,有什么事你们找人传个话过去就行。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 “嗯嗯,没事的。” “那,女儿走了?” “行,你路上多注意。” 顾卿烟从别苑出来,还是觉得奇怪,素心看着顾卿烟低头想事的表情,也不知怎么了。 “素心,你去了趟小厨房,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顾卿烟问素心。 素心摇摇头,她去趟小厨房,小厨房众人都忙着选午间用膳的菜呢,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多出来,或者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顾卿烟继续诱发素心好好回忆。 可素心依然摇头,顾卿烟叹一口气,心想,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吧。 从别苑回来没多久,顾卿烟去了趟云澜院和百里墨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素心一路飞扬的往裕王那去了。 裕王宫所在的霁城离云墨城和桃花涧并不远,按照顾卿烟的脚程中午出发,中间不做长时间的停留的话,子夜之前就能到达。 北溟早得了信,入了夜就在城门口守着,原先城门侍卫只知今日有贵人要到,夜半要再开城门,不知道北溟就是来这等那所谓贵人的。 关城门的时候还提醒北溟,让他要进城就进城,要出去就出去,别在那瞎溜达。 北溟也不多说什么,见他关了城门,自己就在城门外等着,毕竟顾卿烟帝姬身份的令牌在他身上,他要不来接,顾卿烟八成进去还得费点劲。 “主子,你看,那是不是北溟?”素心远远的就看见城门口抱着剑站着个人。素心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顾卿烟也看出了那身影,看着素心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她也不知道笑什么,只是觉得看着这样的画面,莫名的有些美好。 翻身下马,素心被北溟搀扶了一下,等她站稳了,北溟这才向顾卿烟行礼,然后牵过马:“主子。” 顾卿烟应了声,不着急进城,问北溟:“怎么样这些天,裕王没为难你吧?” 顾卿烟心想,要是裕王真想从北溟这探听什么她的消息,等回头见了人,她一定不放过他。 北溟摇摇头;“主子放心。” 裕王试图从他那打探过顾卿烟的情况,但北溟三言两句也就给岔开了,不仅没被套了话,反而从枫溪、子期那套来不少事。 顾卿烟点点头,许久不见北溟,这会儿一见只觉得亲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北溟,咱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天?” 北溟被顾卿烟的问题问的一懵,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回想了下,似乎确实是这样的,这共同成长的十年里,他们好像就没有分开过很久。 又想起之前听闻了顾卿烟杀了苍山派弟子又被苍山派大说“女魔头”一事。 “主子,这段期间,发生了一些事吧。”北溟问,顾卿烟是个怕麻烦的。 虽说真有事情处理起来也不含糊,但不是什么要紧事,北溟都会为顾卿烟挡下,他不在,顾卿烟劳心劳力的应该不少。 顾卿烟笑笑:“没事,别把我想的那么无用。进城吧。” “是。” 北溟说完拿着令牌给了城门前守卫看,这下守卫才知道从入夜就在城门前的人竟然是沁蕊帝姬的第一护卫。 城门很顺利的打开,顾卿烟又上了马,带着北溟和素心往裕王宫去了。 宫门口,已有内侍在等待,顾卿烟他们一到,内侍带着宫人上前行礼:“参见沁蕊帝姬,帝姬殿下千岁。” 这一回,顾卿烟在马上就端好了架子,等着北溟辅助自己下马,下了马,北溟一直伸着手臂,让顾卿烟的手扶在自己的手臂上,素心也跟在身后,随只是三人,可让他们走出了三百人的气势。 顾卿烟难得正经的说:“免礼。” “殿下,王爷已经给殿下准备好了寝宫,请殿下随奴来。”内侍说道。 顾卿烟点点头,几乎从未出现过的端庄的随着内侍走着,王宫内不能骑马,可过了正门,便见前面有一顶撵等着,顾卿烟微愣,但没表现出来。 内侍上前说:“殿下,寝殿还有一段路要走,殿下疾驰而来,想来劳累,王爷特派了撵在此处候着,请殿下上撵。” 听这话,顾卿烟心中暗道:“算他有良心。” 上了撵,内侍左前侧走着,北溟和素心一左一右走着,身后跟着那六个宫人,顾卿烟想,这也算是王妃般的待遇了吧。 一会儿得问问北溟裕王这后院情况如何,免得自己明天一早就被那些个眼红的先用眼神瞪个几个回合。 走了有一段,顾卿烟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这内侍的名,又见北溟也没什么防备,想着估计这人在北溟面前眼熟,于是直接问了北溟:“他是谁?” 北溟靠近些顾卿烟,回:“这是陈公公,是裕王身边的人,王爷怕别人来主子信不过,所以让陈公公来的。” “那你不早说。”顾卿烟道。 北溟也很无辜,陈公公跟在裕王身边可谓是裕王有多大,他就待了几年,北溟也不知道顾卿烟不认识。 “陈公公,内院北溟这样的男子去不合适吧?”顾卿烟知道了陈公公的身份于是问他。 陈公公转过身来,微微笑着,边走边说:“殿下安心,王爷给殿下安排的不是内院,前面的长乐宫就是了。” “长乐宫?”顾卿烟从未踏足过裕王宫,所以对这里不太熟悉。 陈公公给顾卿烟解释道:“长乐宫一直都是给帝姬准备着的,长乐宫往后走才是内院,长乐宫东侧过了秋揽园就是王爷的长阳宫。” “一直给我准备?”顾卿烟呢喃,心中一笑,也不知她是该谢谢裕王惦记着她还是该说裕王是早已憋了一招,总有一日要让她来这裕王宫走一走。 过了那长长的红墙朱巷,长乐宫就在顾卿烟的眼前,只是当她看见这长乐宫时,就知为何说是特意为她而留。 长乐宫的样子、匾额、甚至里面的装饰,都与她幼时在母亲宫中寝殿那般无异。 长乐,夜未央,长安久乐。 裕王倒是有心了。 “殿下,王爷已经吩咐了,您在这的日子,便由她们六人伺候着。”说着,陈公公让六个宫人分两列站在了顾卿烟的眼前,一一行礼让顾卿烟看过。 陈公公见顾卿烟没表示什么,继续说道:“王爷知道殿下不愿被人打扰,已经提前给内院下了旨意,不得来长乐宫叨扰了殿下,殿下大可放心。” 放心?顾卿烟面上点点头,谢过陈公公,然后让北溟送了陈公公出去。又让素心把那六个宫人都安排了下去。三人这才又聚在正殿。 顾卿烟卸下一身端着的不自在,瞬间坐在软榻上,说道:“让我放心?放心什么,北溟,明早你先别出现,素心,你辛苦些,一早就在宫门前拦着,我不醒,谁也不许进来。裕王的人也不行。” 北溟这几日是见过些新世面的,所以自然就应下了,倒是素心稍有些不懂。 一百四十二章 夜来笛声 顾卿烟看着素心那一脸疑惑的样子,心想这姑娘怎么也是从那些女人堆里出来的,这种无中生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她不知道? 不过转念仔细一想也是,素心从那逃出来的时候才多大呀,估计也没见识过多少吧。 但这事,一句两句也不是能描述出来的,所以脑子一转,对素心说:“没事,你慢慢就知道了。” “北溟,那几个宫人你都眼熟吗?”顾卿烟问北溟。 北溟回:“不太熟,不过属下听枫溪说,这些人都是裕王亲自挑选的。” 顾卿烟点点头,即便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但至少能信个五六成也不错了,于是告诉素心:“这样,你明儿挑两个看着老练些的替你守着门,然后你不用出面在后头看着就行。” 顾卿烟想着没准这些宫人还能有点震慑作用。 说罢,看了看北溟,虽然她对于裕王宫的情况也知道那么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北溟好歹也是在这呆了几天的人。按照他们的习惯北溟应该是把这里有用的东西摸索了个遍。 果真看顾卿烟没什么可交代的,北溟便主动要说起如今裕王宫里的情况,顾卿烟随手拿起桌上摆上的果子,边吃边听。 “裕王妃应该是主子最熟悉的人了。如今主领裕王后宫,与裕王之间也是相敬如宾。” 北溟说的裕王妃是小时候与他们一同长大的平乐侯小郡主景怡,顾卿烟对她还有些印象,那是个打小就说要嫁给裕王的人,如今也算如愿了。 只是顾卿烟又听北溟说他们婚后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所以相敬如宾是在外人看来的,实则,两人之间过于客气了。 顾卿烟眨了眨眼看着北溟:“这是你从哪听说的?” 北溟摸了摸脑袋,说:“子期说的。” 真不是他们乱打听,实则是子期被裕王安排给裕王妃做暗卫,有些事情,子期就能容易知道。那天他们说起这个,也是因为说到了裕王子嗣一说。 按理,他们暗卫私下议论主子,是不应该的,可北溟硬着头皮也不能怕,毕竟他要不打听,等顾卿烟来了定能批他一顿。 而关于裕王子嗣的事,顾卿烟略有耳闻,但也只是听说他子嗣不旺,自己又想着裕王也还年轻,成婚前后也不过四年,中间还有国丧,也就没太在意。 所以当北溟告诉她,那个裕王妃所出的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因呛奶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夭折了的时候,顾卿烟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男孩女孩?裕王追查了吗?”顾卿烟虽后来的时光没有长在深宫,但也不代表有些事她不懂。 北溟道:“是个女孩,裕王杖杀了乳娘和一应照顾的宫人,那段期间又时常陪在王妃身边已安抚。再后来裕王宫封锁了这一切有关的消息,便是官中也甚少有人知道此事。” 顾卿烟点点头,她隐隐觉得裕王这一举动下还隐藏着什么:“他们是因为那次的事情之后,两人的氛围就变了的?” “是。”北溟道,“当时去查这件事的人是子期,根据子期所说,他查出乳娘是冯家安排进来的。” “冯家?”顾卿烟开始在她脑海里思索着,这些人,还不至于是新的官员,所以她就算不记的特别清楚,也应该有印象,“冯家和林家是不是有关系?” 北溟回:“是,他们是表亲关系,而且,就在裕王妃怀胎期间,冯家送进裕王宫一个女子,如今在王宫中被叫做冯娘子。” 顾卿烟就知道,这前头和后院,总是这样,永远都能从里面剥离出一些关系来。 “冯娘子在宫中不算最得宠,但也因娘家势力,别人不敢小觑,冯家如今也是常驻楚州的将领。” 顾卿烟“呵”一声,她真希望这些事对她后面有用,要没用,她可真就是在这浪费时间听这些无聊的事了。 这一晚上,北溟一股脑和顾卿烟说了许多关于裕王宫的事,听得顾卿烟是越来越头疼,北溟见顾卿烟的状态一进不太对,只能停下不说了:“主子,没事吧。” 顾卿烟摆摆手:“没事,不早了,都下去歇着吧,我估计,你说的这些人这两天我都会见个遍,有什么你随时在旁边提醒我罢了。” 说实话,顾卿烟现在要再回忆之前北溟说的,也已经早混乱了,谁和谁的关系,中间发生什么,在顾卿烟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这头顾卿烟准备洗洗睡了,那边陈公公回去给裕王复命:“爷,帝姬那边安置妥当了。” 裕王正坐在书案上翻看批折,听陈公公这么说,便放下了折子,问道:“帝姬爱吃果子,早前让你们准备的新鲜的果子都备好了吗?” “回爷,王妃娘娘亲自挑选的,帝姬现在只怕已经吃上了。”陈公公笑着说。 给顾卿烟准备的那些果子,个保个的多汁又甜,味道好着呢,而且长相也不赖,况且还是裕王妃亲自挑选的。 裕王眼一眯:“王妃挑的?” “是。”陈公公道,别人不知晓,可他是知道的,裕王和王妃之间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两个人仿佛都隔着什么,互相试探又不互相说明,这才这么别扭着。 “王妃还记得帝姬小时候的口味。”陈公公借由着顾卿烟,捎带提及了裕王妃。 裕王轻声道:“口味,有时候也是会变的。” 此话一出,陈公公眼神一顿,但因低着头,裕王没看见。 “对了,明天一早你派人去长乐宫门口,也不用做什么,一来是挡住所有想去长乐宫见帝姬的人,二来,等帝姬醒了就说孤要见她。” 裕王吩咐道,他知道顾卿烟来这一趟不会停留太长时间,而他们之间又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只能如此。 但转念一想,对于顾卿烟而言,什么事又都不及让她睡饱觉重要,所以如此嘱咐。 陈公公明了应下,裕王便又叫来枫溪和子期:“你们四姑娘来了,明天你们也去长乐宫请安见礼吧。” “谢王爷。”枫溪和子期同声说道。 裕王点点头,这才让三人都退下,退下前陈公公还问:“爷,今日在何处就寝。” 裕王看了看时辰,道:“太晚了,孤在自己宫里。” 说罢,陈公公离去,合上了这道门。 这一天夜里,也不知顾卿烟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什么原因,一直睡的不是很踏实,辗转反侧,素心过来看过她几次。 “主子,需要陪您说说话吗?”素心问。 顾卿烟抓了抓散落下来的头发,摇摇头:“不用,你去歇着吧。” 素心担心的看了一眼,但又没什么办法,只能退下,顾卿烟坐起身来,窗外有月光撒进来,照得地面泛白。 看着周遭这些眼熟的装饰,这种熟悉的感觉她忽然觉得不太喜欢,她似乎听见一些无奈的叹息,一些低低的私语。然后眼前浮现那些人一面笑嘻嘻的讨好,一面阴沉沉的讥讽,。 顾卿烟揉着太阳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耳边忽然传来玉笛的声音,宛转悠扬。 那首曲子顾卿烟认得,轻柔舒缓,吹笛的人技巧娴熟,让这首曲子干净无杂,渐渐的有了凝神的功效。 顾卿烟在这首曲子里,慢慢瞧见了另一幅不一样的画面,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有一群人,他们说笑着,打闹着,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混乱的场面,可总是会拉一把要落下的同伴,即便没拉住,人在他们面前倒下,他们也会好好的将他安葬然后用他们的方式给他一个安息。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顾卿烟也慢慢躺下,让自己闭上眼睛,好好的去听着这曲子的悠扬,然后就在这曲里安心的睡去。侧室的素心也闭着眼睛微微一笑,她知道这首曲子会陪着她们直到天明之时。 顾卿烟昨夜睡的太晚,所以这一早外面的人都被吩咐着做什么事情要轻手轻脚,北溟像一尊佛像一样供在回廊那,稍有谁动静大了些,就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素心醒来去里屋看了看顾卿烟,见她没有转醒的样子便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梳洗完,打开了房门。 一出屋门,反倒被眼前的景象一愣,北溟站在廊下她是知道的,可是站在宫前空地上的枫溪、子期和一个内侍这三人又是怎么回事? 素心走近北溟,低声问他:“这一大早裕王真就派人过来了?” 北溟点点头,也轻声回:“不过不是催主子。”然后给了素心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素心眯眼一笑,裕王还真是知道她家主子的行事作风:“那个内侍,昨天没见过。” “陈公公带过来的,说是他的得意弟子,布公公。”北溟解释道。 “噢。”说完素心琢磨了一下,又问北溟,“那我还需要再派两个人守宫门吗?” 北溟想了想,道:“守着吧,去门外头,好听听外面有没有什么路过的闲话。” 素心一听,再低头一看北溟腰后的玉笛,明了笑了笑,转身叫了两个宫人,一道守宫门去了。 布公公微微颔首,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是瞧见的,且眼尖着呢,心也明着,他虽从未接触过这个传说中的沁蕊帝姬,可看看眼前就知道了这位帝姬的分量。 又想起陈公公带他过来后交待了句“少说话”就匆匆走的样子,自己心下也不再琢磨什么了,好好的等着吧。 一百四十三章 长乐宫前 这陈公公匆匆走去的不是别处,是膳房,一到膳房可是把膳房当值的人吓一跳,心想着王爷身边的贴身内侍怎么还屈尊来膳房了。 但一看自己手中忙活的事,聪明的就猜出那么几分来,果不其然,刚有管事的准备上前行个礼卖个好,就被陈公公叫住:“行了行了,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帝姬的早膳备好了吗?” 管事的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这可是巴结的大好机会,他岂会放过? “一早就备好了,按照吩咐一直在边上温着,就等长乐宫来人传膳。” 陈公公忽略管事笑出的一脸褶子,径直走到他说的那边,见下面确实小火温着,便要伸手去试一试温度。 管事一见,也不知真关心假关心,反正就是能听见一声:“诶呦,陈公公,小心您别烫着。” 陈公公瞥他一眼,这样的人啊,官位也就到头了,只要他不存什么坏心眼,这辈子就这么过也好。 手没收回,而是继续在周围试了试温度,大体感知了一下,然后转身叮嘱看火的人:“火别太旺,温过头了,帝姬不喜烫食,刚刚能入口的温度最好。” “是。”看火的人道。 “午膳王爷和帝姬一块在清心台用膳,你们可都仔细着些。”陈公公又叮嘱。 往日宫中有宴会倒也不必如此,只是裕王顾及沁蕊帝姬向来的吃食习惯,特意早早交待吩咐,一应食材都要新鲜的,所有菜系不要重油、重盐,但又不能少了口味,还得算着时辰让餐食都能到刚好入口的温度。 预备下的点心也是,不能太腻,太硬,只因顾卿烟喜欢松软的食物。 那一通交待下来,陈公公有时在想,这莫不是活的比宫中娘娘们都精细,这还是在江湖中漂泊的人吗?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也不知为何陈公公却突然想起自身,他们似乎也是没怎么吃过刚出锅的东西,有时候忙起来,等能吃饭的时候,都已经凉了。这念头一出,心中竟然默默的有些难以言喻的揪心的感觉。怀着这样的心情检查完膳房一圈就回去裕王身边了。 “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有吹笛子的声音。” “听见了,听见了。” “我也是,不过那笛声还真是好听。” “你们知道是从哪传过来的吗?” “不知道,不会是你家娘子吧?” 长乐宫前,几个出来做事的小宫娥走在一起 说起了她们觉得的昨晚的怪事。 “不可能,那曲子耳生,宫里从没听见。” “那不会是....” 说着几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前面将要经过的长乐宫,然后说话声音压低了。 “听说这个帝姬得宠得狠。” “可不是,咱们王宫里一直没人居住但有人留守的长乐宫就是为了这个帝姬准备的。” “听说昨晚是用撵从宫门一直接过来的。” “这,连王妃娘娘都没的待遇。” “对呀,据说身旁随时都有近身侍卫。” “咱们内宫院可从来不让男的进入。” “长乐宫可还不算内宫院....” 这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宫娥就走到了长乐宫门前,随之对上的,是素心抱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 她们都是些嘴上功夫了得但一见比自己气势强的人就怂的人,所以一见素心那一脸“你们继续说,我继续听”的傲娇的眼神,一下给唬住闭了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们宫中可有妄议主子是非要掌嘴一说?”素心冷不丁一句话,竟是能吓得那几个小宫娥连连摇头,其中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打转。 要不是顾卿烟早有吩咐,让他们在宫中不要出头,有什么事顾卿烟来解决,素心现在就能上去把人按了一个个掌嘴。 “还愣在这干嘛?想进去坐坐?”素心见他们真是被吓住了,但又不能让他们就杵在这不动,于是出声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这几个小宫娥瞬间回神,头也不回的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长乐宫。 有胆子大的在离开前往里头瞥了一眼,看见布公公和裕王身边两大侍卫枫溪、子期都站在里头,背脊一寒,加快了脚步。 顾卿烟这一觉睡的比她想象中的踏实,躺着床上睁着眼,等自己完全醒了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叫了声素心。 而此前一刻的素心正一脸无奈的看了看手中端着的东西,又看了看身边同样觉得头疼北溟,这是那几个宫娥离开后没多久,各宫就开始使唤人往长乐宫送东西来了。 门前的宫人拦不住,素心也索性让她们放人进来吧,只一点,小声些。 这些人来了也识趣,放下东西就走,多的二话也不说,就算想说实则也不敢,毕竟布公公他们三人在那,凡多说一句,就容易被拎出去还是不说为妙。 北溟最先听见的顾卿烟叫素心的声音,对素心使了个眼神,让她快些进去。 素心放下手中东西,便进了屋,顾卿烟刚睡醒没多久,眼神还不至于完全清醒,眨着眼看着眼前的素心,总觉得这小丫头经历了什么。 “外面怎么了?”顾卿烟一边下床,一边问。 素心从一旁拿过两个盛着衣服的锦盘放在一侧,回:“内宫院各宫给主子送东西。” “没听见动静。”顾卿烟看着眼前的衣服,心想:果真是皇室作风,从布料到绣花,是比自己平时穿的要华贵不少,而且每套旁边还有一套配套的首饰。 顾卿烟叹气,身处这宫墙内,还是得顺应这的一些东西,于是视线落在其中一套衣服上,这身衣服上衣颜色柔和,领边绣花细腻,是攀延着的叶蔓,松芽绿的下裙只在裙头处绣着那些预示着吉祥如意的图案。 外衫金线勾勒这松枝苍翠,云烟缥缈仙鹤游几近逼真,再瞧与之相配的首饰,皆是以玉为主,以松枝为图样,精致中不失体面,但又没有那么繁贵。 顾卿烟往窗外看了一眼,笑了。 素心便撤下另一套衣服,为顾卿烟更衣,然后回着顾卿烟方才的话:“那些人只来放下东西就走,只有王妃派人来传话,说等主子有时间再来请人过去小聚。” 听罢,顾卿烟笑言:“聪明人。” 素心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把外面其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顾卿烟听,包括那几个宫娥说的话。 等她说完,顾卿烟也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坐在妆镜前开始梳妆了。 “还记得我让你看过的那些宫中女子的发型吗?”顾卿烟问。 素心点头:“记得,还练过呢!” “还练过?那,试试吧。”顾卿烟把梳子交到素心手上,素心便开始了她的盘发大事。 三下五除二的,还真有那么些模样,顾卿烟欣慰的点点头,让素心给自己戴上了一应发饰。 戴完发饰,素心转身去取顾卿烟的面具,再转身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见顾卿烟站起身转了过来,素心看着眼前女子,褪去肃杀之气,这副模样多了许多高贵的气质,便是连平日里看着清冷的眼神,此刻竟然觉得威严。 顾卿烟被素心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让素心回过神来:“发什么愣呢?” “主子,你不一样了。”素心一边给顾卿烟戴上面具,一边说。 顾卿烟拍了拍素心的脑袋:“再不一样,也是你主子,你主子饿了。传膳了没?” “是。”素心说完就小跑着出去准备去传膳了。 顾卿烟看着她的身影,方才的一丝柔和瞬间消失,深呼吸一口,新一天的演戏又要开始了呢。 北溟拦住出来的素心:“干嘛去?你脸怎么红了?” “传膳啊。”素心愣愣的回答,然后听北溟说自己脸红了,忙用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先进去,问问主子要不要现在见枫溪和子期,还有这些怎么办?”北溟说着,指了指被他们撂在地上的那一堆东西。 素心点点头,又转身回了屋里,正要开口说话和出来的顾卿烟撞了个正着。 “何事?”顾卿烟问。 说着便要素心同她一道出去,然后站在殿门外看见了一个角落堆起的小山包,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已经感叹这内宫院消息速度可比雨花楼快得多,她是不是该探索一下其中的秘密然后让百里墨也借鉴一下。 “参见沁蕊帝姬。”自己还没说什么,殿前一直站着的三人忽然动了,行了礼。 顾卿烟说了句免礼,看了看布公公,就把目光放在了枫溪和子期身上,对着二人缓缓眨眼,嘴角微微动了动,他们知道,那是顾卿烟的一种问候。 “布公公,可能还需劳烦您多等一会儿。”顾卿烟开口道,毕竟她还饿着呢。 布公公弯腰,明了:“殿下不急,先用了早膳也不迟。” 说话间,膳房的人就陆陆续续进屋布膳了,顾卿烟点点头,对布公公身侧的枫溪和子期说:“你俩不是要来请安的吗,进来吧。” 一百四十四章 正式请安 枫溪和子期跟着顾卿烟进了正殿,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顾卿烟只是先简单的看了一眼,就让人多余的人退下了。 枫溪和子期上前一步,再次单膝跪下:“属下参见主子。” 这才是他们正式的问安见礼,顾卿烟伸手,一左一右把他们扶了起来,说道:“这才对嘛。” 在场的几人相视一笑,顾卿烟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素心已经端过给顾卿烟盛好的粥,示意他们边吃边说。 “许久不见了,上次虽和枫溪见了面可也没好好关心过你们的近况。”顾卿烟说道。 子期看了看枫溪,道:“主子放心,我们都很好。” “嗯,你们在外,已是我不能顾及的地方。不过以你们的能力我有绝对的信任。” “你们寄往谷里的书信,家人看过后主子都会去问一次你们的情况。”北溟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候朝枫溪和子期说。 子期是有家人的,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如今都被安排在谷里做些活,吃住也就都在谷中,子期不时往母亲和妹妹那送信,她们二人看过回信后,顾卿烟都会再亲自再问一次他们的近况。 枫溪没有家人,但却有一个视如亲弟弟的人,扶风。那是他一次任务救回去的孩子,一直很崇拜他,枫溪还在谷里时他走到哪身后准跟着这条小尾巴。 后来枫溪出来了,便把扶风交给了冬生,他的信自然也是寄给扶风的。 顾卿烟轻轻咳了咳,她其实一直都挂念着已经出来了的这些人,只是他们之间不方便有很频繁的往来,所以有时候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顾卿烟只好另辟蹊径。 枫溪和子期感激的看向顾卿烟:“多谢主子的照拂。” 顾卿烟摆摆手:“说不上,他们都很好,不是因为谁的特意关照,而是他们自己也很努力的好好生活。” 碗里的粥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白粥,味道清清淡淡,顾卿烟记得以前宫里总喜欢用鸡汤熬粥,她大小不喜欢那味道所以一口也没喝。 看样子,裕王之前嘱咐过了。再看看那一桌小碟小碟的吃的,也都是寻常宫外常见的咸菜和辅食,顾卿烟笑了笑,这样的吃食对于宫外来说简单,可对于擅长做做惯了精美的山珍海味的膳房来说应该就很奇怪吧。 视线回到枫溪和子期这里,顾卿烟似乎觉得他们这些年愈发的沉稳和老练了,和北溟比起来北溟还能看得出些意气潇洒,他两就更多是规矩了。 心中感叹:环境,还真是影响颇深啊。 “枫溪,扶风是个好孩子,如今也能帮我低挡一面了,你陪裕王去瞧试炼的时候见过不是吗?” “是。” “当年跟在你身后的小尾巴,如今也越来越像曾经的你了。” “主子....”他们似乎都听出了顾卿烟的话中话。 顾卿烟笑笑,语气很柔,能安抚他们隐隐不安的心:“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们还记得那句话。” 那是一句顾卿烟对所有石门人常说的话: 无论何时、你身在何处,你可以伤,不可以死,就算留着最后一口气,爬也要爬回桃花涧,我能让你们活一次,就有办法让你们继续活下去。 一开始枫溪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句关于他们生命的叮嘱,后来在外这些年他们才逐渐感悟,有时候生与死,不单单只是这条命的归属问题。 “属下等一直谨记。” 说完二人见顾卿烟从素心手中接过两封信笺,然后分别递给了他们。 顾卿烟说:“临出来前,我去找了他们,知道你们最近也没往家里寄信,所以这是他们托我带过来的,回头我走的时候,别忘了再把回信给我。” “是。”枫溪和子期二人齐声道。 聊天之间顾卿烟这顿早饭也算是下了肚,也不好再让布公公多等,便起身往外走去,路过回廊下那堆东西,不屑的瞟了一眼,然后对着周围宫人吩咐:“这些东西,哪来的送回哪去。” 说着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对了,不必知会它们的主人,一样的,放下就走,能完成吗?” 顾卿烟最后的问句带着一种让人觉得压迫的语气,似乎让她们意识到要是不能完成,自己也就从哪来的回哪去了,只得连连点头。 顾卿烟满意的笑笑,一挑眉,问身边的布公公:“怎么去?” 布公公回:“王爷给帝姬准备了撵。” 顾卿烟往宫门外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从长街过去虽然不怕引人瞩目,但是未免要绕一圈正道才能到长阳宫,顾卿烟看着费事。 身后的枫溪看了看布公公,然后对顾卿烟说道:“殿下,从东侧门出去走过了秋揽园也能到。” 顾卿烟点点头:“也好,走吧。” 布公公看了看枫溪又看了看顾卿烟,只见枫溪朝他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的,这才嘱咐下面的小内侍,撤了撵。 枫溪走在前头给顾卿烟引路,素心在顾卿烟身侧伺候,随时帮顾卿烟看着点她的裙子,要说这王族的服饰,确实精美,华贵有时候不表现在花样多少,反倒是更注重做工。 顾卿烟这裙子样式先前已经明了,穿上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拖尾,拖尾上也是配合着主图案的刺绣,原先在屋里走两步的时候顾卿烟跟她嘀咕过。 “这种东西就是碍事。要打起架来,累赘!”素心便记住她这句话了,之后就一直帮她盯着小裙摆。 布公公走在另一侧,以便顾卿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他。身后一左一右就是北溟和枫溪跟着。 这几人走一块,虽说不是什么大的阵仗,但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不敢接近,仿佛他们周围又一圈结界,上面写着“生人勿近”。 偶遇的宫人都是低着头行了礼就匆匆走了,秋揽园是宫中的一处小花园,花鸟鱼虫是一样都不少,顾卿烟路过一个回廊亭子的时候,被里面悬挂的一只鸟儿所吸引。 与其说她是看鸟,不如说她看的是鸟笼,往亭子走几步,想将鸟笼看个清楚。 那鸟笼外观像是一座三层玲珑塔,塔檐六角是形态各异的兽头,下面挂着铃铛,顾卿烟用手轻轻一挥,带起一阵风,那铃铛“叮铃”作响,声音不大却有穿透力,轻灵。 作为支撑的四根主梁,盘着瑞兽嬉戏的图案,浮雕出来的工艺极为精湛,几乎是每一个角度观看都能看到有趣的嬉戏画面。 笼子里有两只鸟,羽毛好看的亮眼,一只除了尾和翅膀是黑褐色之外,通体鲜红色。另一只则是偏向于暗沉的橄榄绿。 现在的它们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在一起,一动不动的盯着笼外带着面具却在好好观察它们的顾卿烟,这是害怕? 顾卿烟好奇,便听布公公说道:“殿下,这是冯娘娘的爱宠,血雀。通体红色的是雄鸟,另一只是雌鸟。” “噢?”顾卿烟噢了一声,觉得有意思,一般女子养些什么玩物,装饰必然是好看秀气的,养的东西名字也是温和的,只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像。 只是顾卿烟再好奇现在也有正事要办,所以也没多做停留,看了两眼,就继续往前走了,走之前头微微向后扭了扭,余光能看见在回廊那个拐角处,小心躲藏的身影。 等顾卿烟他们走出去一会儿,拐角这人便被宫女扶着走了出来:“娘子。” “她,就是沁蕊帝姬?”被叫做娘子的人小声低语。 然后走到了鸟笼前,鸟儿见到她,从方才的一动不动,开始扑扇翅膀,然后在她面前轻快的飞了起来,女子轻笑:“你们还真是机灵。” 然后从一个小盒子中,挑出了还在蠕动的小虫子,一根接一根的喂到鸟儿的口中.... 裕王是真怕顾卿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但又不能强行过去派人传唤,毕竟昨夜的笛声他也知道是为何,所以一早上心绪不宁的看着批折。 直到陈公公小碎步进来:“爷,帝姬来了。” 说完话就见后头顾卿烟自己一个人进了正殿:“见过王爷...” 礼还没行完,裕王便摆了摆手,让她起来:“免了。”然后对着屋内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于是乎,陈公公先将备好的茶点都摆了出来,然后带着屋内众人退下了。 裕王打量着顾卿烟,说道:“还是枫溪他们懂你,给你选的这身衣裳,刚刚好。” 顾卿烟轻笑,没说什么,只是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没有外人,她也不想守那些虚礼。 裕王也纵容着她,跟着就坐在了她的对面,顾卿烟看起来精神尚可,裕王便庆幸自己方才没派人去催。 “你早可有人去烦你?”裕王问。 顾卿烟耿直的点点头,有是有人去,还不止一两个,只是没烦到她,毕竟有几尊佛在那供着。 “王爷这宫中好东西不少,一早上我只是瞄了一两眼,就看出来了。” 顾卿烟这说的是那些给她送的东西:“不过你也知道,我用不上,所以原封不动,物归原主了。” 裕王笑笑,知道顾卿烟的性子,要是顾卿烟今儿过来跟他说,东西都收下了,那么估计晚间他就该去让人数一数宫里少了多少人了。 一百四十五章 恍然大悟 “行了,说正事吧,你让北溟传来的消息我都知道了,这之后的另一件事,你应该也接到消息了吧?” 顾卿烟点头,不过她还是打算把事情从头在捋一遍,裕王看了看她,开口问:“你是怕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难说。这段时间浮荼在江湖中没什么事,都中就开始不断传出消息,你觉得呢?” 顾卿烟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给裕王也倒了一杯,还别说,这茶香顾卿烟一闻就觉得是好茶,而且还是有人精心烹调过的。 “你的意思,他们打算在都中有动作,而且...”裕王看了眼顾卿烟,“有人去了都中指挥?” 顾卿烟摊开手,说了句:“你派人去查查看,会有线索的。” 裕王看着顾卿烟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你不知道是谁?” 顾卿烟摇摇头,最近忙着管自己的事,哪有功夫分出精力帮他,不过:“我应该能猜到不会是谁。” “你说说。”裕王饶有兴致。 “司徒浩阳身边的安菁和赵启悦你就不用分神了,他们自小接触的事情多是江湖中直来直去的,所以...” 顾卿烟抬头看了看裕王,然后又摇摇头:“所以没什么太大的谋略。要能在都中搅弄风云的人物王爷觉得会是什么人?” 顾卿烟的反问抛给裕王思考的时间,裕王反应很快,在顾卿烟说安菁和赵启悦的时候就大概有了思路,所以等她话音落,便接上了话。 “一个他们的长辈。” “嗯哼。”顾卿烟笑笑,“不过说回来,这些事情的开端要追溯估计得追溯到你们十二皇弟身上。” 裕王顺着顾卿烟的话好好一想,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当初怡郡王在家宴上出头一事他们就讨论过,想来是暗中有人助他这么做,另外从那件事后,所有的事情都比他们预想的要发生的快得多。 比如顾卿烟重新拿回帝姬印鉴,永安侯叶家提出和林家的联姻,还有几日前收到的围猎密报,纷纷而至,似乎要赶着他们走。 “帝君已经下旨赐婚了。”想到叶家与林家的联姻,裕王说道。 顾卿烟虽然觉得这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亲耳听到消息也是有一些反应的,再加上之前看见叶瑾梁和林沐的相处。 “看样子林家小姑娘和这叶小世子相处的不错。” 裕王也点点头,那道旨意是在北溟来王宫后两日内就听闻的,他们进展倒是真的快。但旨意一下,裕王不免还是有些别的考量。 顾卿烟看着他,问道:“你是在担心叶家和林家在琢磨什么?” 裕王轻叹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顾卿烟,他也不想想,自己也没要瞒的态度。 “毕竟一个侯爷,一个都尉将军,虽说林将军已经手无实际兵权,可他在军中还是有些威信。” “那你可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你这不就来消息了吗?” 裕王指的是北溟告诉他楚恒见了叶瑾梁的事,然后说道:“想来浮荼那边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顾卿烟点点头,回想西决那天说的场景,确实是如此,司徒浩阳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找叶瑾梁求证,求证过后只怕是会利用,到时候就要看这位林将军的心是红是黑了。 “这就要你们自己多留意了,我可管不到那去。” “知道了,但也多谢你的提醒,作为回报,我也给你一个提醒。” “什么?”顾卿烟看向裕王。 裕王道:“一两天前枫溪带着手下暗杀了一批人,这批人身上有浮荼的图腾,他们在查桃花涧。” “什么?”顾卿烟这一句和上一句“什么”完全是两个语调,心想,最近都什么情况,一个个要来暗查桃花涧。 顾卿烟没跟裕王说桃花涧被暗查一事,是因为心中还有所顾虑,所以只字未提,没想到她没提,裕王反倒说出了桃花涧被暗查,不过查他们的,竟然是浮荼的人。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查到你们那。”裕王道。 顾卿烟晃晃头:“什么意思?” “枫溪外出打听别的事情,正好打探到浮荼的人就在附近,而且他们在查最近桃花涧有没有什么动作,所以枫溪留了个心眼。” 裕王顿了顿,看见顾卿烟似乎是在想什么,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事。 然后一边观察着顾卿烟的反应一边说:“结果别的没查到,反倒是查出他们在询问年夜那天是谁送的旨意到桃花涧,事关朝廷,我便让枫溪行动了,所以,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顾卿烟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轮回了,就是从裕王话里抽丝剥茧的梳理着头绪,突然恍然大悟。 也没回答裕王问的有事没事,而是转而说道:“那日来传旨的郭公公,你最好让人查一查。还有,去桃花涧送礼的所有人的名册也查一遍。” 裕王眼一眯,料定桃花涧最近是发生了点什么,但也不着急知道,如果这其中事关他们,顾卿烟不会不说。 点点头算是应下了顾卿烟说的话,然后就见顾卿烟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你认识这个吗?” 裕王拿过来细细端详,然后摇摇头:“看着是一枚玉佩。” “是,不过被人分成了六块,像是宫中的东西吗?”顾卿烟又问。 裕王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不像,也不会是。” “这么肯定?”顾卿烟疑惑。 裕王道:“第一,宫中所有东西其实都有特定标记,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盗财物拿出去变卖。第二,纵使不是变卖,也没人有这么大胆子敢把宫中的东西分成六块。” 顾卿烟见他说的肯定,就暂且信了,然后想了想说道:“最近确实有人探查桃花涧,不过被发现了处理了。” 说完话,顾卿烟和裕王都陷入了沉默。 顾卿烟沉默是因为她在想为什么是前后两拨人来探查,而且浮荼派出来的人是从年夜那天送礼的人开始查起,再回想她审问之时,那些人口中所提及的上家一直是一个尖嗓子的人,除此再无别人,这说明两拨人不可能是同一拨,那么.... 裕王在想的是为什么现在针对桃花涧的打打杀杀少了,多出来的,反而是各种探查,一般这种手段,多是一些不好和桃花涧正面硬碰硬的人才能使得出来的,而且其中还把宫里的人牵扯进去了,莫非对方是想....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忽然抬头看着对方,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焦虑和担忧。 “他们想从桃花涧下手,找到你们(我们)的把柄!”两人异口同声,竟是一字不差的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我有一种假设。”顾卿烟说道。 裕王点头,示意她先说,顾卿烟道:“首先我发现的和你发现的不是一拨人,但是他们的目的完全可能一样。桃花涧前身是什么?” “是皇家的秘密练兵之地。”裕王道。 “既然是秘密,所以无论现在还是不是,都会有人自以为,然后想要一探究竟。如果是,一个国家绝对不可能容忍有一支秘密军队的存在,要么占有,要么毁灭。” “因为是桃花涧,所以和你们关系亲厚的是孤还有帝君,所以居心叵测的人不可能能够得到,那就只有...” “换句话来说,他们要毁灭的,不是桃花涧,是你们。且不论帝君,你与桃花涧行走甚密,往你头上加一个分封王爷秘密练兵就是一项足以致死的大罪。” “一旦把孤扳倒,帝君失去一道势力,就...” 裕王和顾卿烟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一人一句把他们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裕王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顾卿烟也皱起了眉,论这心计,她还是反应慢了。 那如此说来,她回去之后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在不牵连裕王他们的情况下,把老鬼先送出去,既然浮荼已经派人来打听,顾卿烟琢磨,那就顺水推舟送他们一份礼吧。 只是这批人已经被枫溪解决,他们还会再派下一批过来吗? 顾卿烟想着,问裕王:“枫溪解决这些人的时候一个活口没留吗?” “你们做事不是向来不留活口吗?”正说着,就看见顾卿烟起身在他书桌上找了纸和笔,然后唰唰写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裕王想凑过去看,被顾卿烟挡住。 不多时顾卿烟写完那封信,卷成一个纸卷,问裕王,你这有竹筒子吗? 裕王点头,他也养信鸽,装信的竹筒子倒也有:“你需要孤的信鸽吗?” 顾卿烟摇头:“不用,目标太大。” 说着走到门前,开了门,喊了声北溟,一眨眼,北溟就出现在眼前,顾卿烟把竹筒交给北溟,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让他速去速回。 然后顾卿烟回身关门,继续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看着这一连串一气呵成的动作,裕王哭笑不得,他可算是正儿八经看见顾卿烟严肃做事时候的样子了。 “晋王还要留在宫里多久?”顾卿烟问。 裕王想了想道:“应该也不会太久,毕竟他也是有封地的亲王。” “那只怕要麻烦晋王,在他离宫前一定要查明郭公公的所有事情。”顾卿烟怕他们来个里应外合,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嗯,孤会和他说。”裕王看着顾卿烟的双眼,“那浮荼...” 顾卿烟道:“老规矩,浮荼的事你们不用插手,我自有办法,但是你可千万别再让那些花花肠子来干扰桃花涧。” 裕王点头,他明白。江湖事用江湖规矩解决这其中肯定有不一样的手段,顾卿烟不让他们插手,是要互相之间的牵连能够少一点,这样就算彼此要相互保全,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一百四十六章 正殿议事 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才那种突然冲上头的情绪,顾卿烟喝了杯茶缓了缓,她和裕王要说的事,现在才刚刚说完一半呢。 裕王也端起杯子,大喝了一口,还真是,难怪北溟和他说,有些事情不是顾卿烟亲自来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这才哪跟哪,就已经有好多事要他去梳理和头疼的了,要查郭公公,还要叮嘱人开始盯着都中浮荼的暗线,叶家和林家的婚事还得从中找些端倪,看看是林家镇住叶家还是叶家游说了林家。 裕王现在是一个脑子全线开始运转,他现在有点羡慕顾卿烟他们,能直接就来最简单粗暴的。 两人都歇了会儿,这才提起围猎的事情,不过中间顾卿烟还插了个话。 “南巡到底是幌子,还是帝君真有打算?”这个问题别说顾卿烟了,宗越从宗景和那知道后就一直疑云密布。 裕王道:“原先是幌子,不过现在看情形,要是有需要,出走一趟或许更有收获。” 顾卿烟挑眉:“到时候我们未必能帮上忙。” 裕王笑笑:“你说的,不同人用不同方式解决,那是我们要解决的事,你就安心吧。” “围猎的事你怎么觉得?”裕王问顾卿烟。 “不知道会不会是我先入为主的想法,总觉得蹊跷,但是不知道帝君和晋王会怎么觉得。” 顾卿烟对于怡郡王实在没什么好的看法,所以无论怡郡王做了什么,在顾卿烟眼中都是另有所图。 裕王安慰她:“从他的出现到他连连做的这些事,相信帝君和晋王那边也有所怀疑,不过他现在应该不会顾及这些,他需要的是尽快让人看见他,至于顾虑,后续看他怎么去打消了。” 裕王这话说的在理,如果怡郡王聪明再加上他身后的人的帮扶,打消顾虑只怕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需要的是成长,从一个碌碌无为的小郡王,变成被朝臣拉拢的对象,这才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顾卿烟揉揉脑门,这些弯弯绕绕还真是费脑子,费精力。 “我听说那只鹰归他了?”顾卿烟问。 裕王看着顾卿烟,总感觉从她那语气里听出些不平:“是啊,那只鹰出现的蹊跷,或许帝君和晋王都有所察觉,这样的东西还是不留在自己身边为好。” 顾卿烟只是点头,没有搭话,心里想着她倒是听说过训鹰,但是还真没怎么见过,正想着就又听裕王试探的问她:“怎么?你是盘算着也想给自己弄一个?” 手杵着下巴,顾卿烟眼神还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嘴里说着:“倒也不一定非要是鹰,来个猛兽也行。” 玩味的看着顾卿烟:“猛兽?” “啊。”顾卿烟轻轻一声,“狮子、老虎,狼就算了,容易被背叛。” 这会儿裕王可算是看清楚了,顾卿烟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冒着星光,语气也略显得兴奋,看样子她对老虎狮子的兴趣可比那只鹰大得多。 “你啊,也就先想想吧,胥少霖都没给你弄来的,我们也不太敢。” 裕王说的是不太敢,没说弄不来,这下可好,顾卿烟偏偏把这几个字抓成了重点:“这么说,只要大哥他们同意,你就能弄得来?” 裕王迷惑,心想:我说了吗?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但转脸一看顾卿烟现在那翘首以盼的样子,微微有肉的脸上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反倒是没了先前与他们的距离感,多了几分可爱。 裕王暗道:难怪顾卿烟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胥少霖他们都能给就给,宠到纵容。 确实他看着顾卿烟这副模样,也无法张开拒绝的口,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给她弄一只猛兽,再找个驯兽人倒也可以,只是怕.... 他脑袋里一直盘算,顾卿烟也知道他想什么,凑上身来,贼兮兮的一笑,轻声说:“可以先养在宫里啊,等事情结束,你们就说是赏赐,大哥再有意见也不会不收。” “你这是想直接生米变熟饭,先斩后奏,还要借力打力?”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呀,养个小动物嘛,你们还能顺带看个表演啊。” 裕王心想,挺好,什么理由都让顾卿烟给找全了:“那你要记住你的话。” “什么话?”顾卿烟一愣,心想,刚才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裕王道:“你说的,事情结束,你的赏赐。” 顾卿烟愣了,讪讪的坐了回去,忽然一笑,原来是这个啊,她曾说过事情结束,沁蕊帝姬会消失,桃花涧四姑娘也会消失.... 没有正面回答裕王,顾卿烟又把话绕回到了怡郡王身上,也没再提那只鹰。 裕王想到了一件事,便直接问了顾卿烟:“怡郡王身边没有安排暗卫吧?” 顾卿烟摇头:“没有,按你们说的亲王以下都没有安排,你的意思是?” “既然要盯人,在他身边安插一个值得信任的眼线是必要的。” 顾卿烟想了想,说:“那十七个过了试炼的暗卫呢?” “都被安排的差不多了。” “你想我再出人?” 裕王点点头。 顾卿烟又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石门暗卫倒是多得事,只是你要的可信得过的这主意是要往我身边的人打?” 裕王不语。 顾卿烟吸了一口气,道:“除了北溟,我身边十二个人,各有所用。” 裕王终开口:“正是因为他们与你之间的关系,这样才能直接上手。” 顾卿烟看他这样是已经打定了主意,问他:“你想要谁?” “谁都可以。”裕王道。 顾卿烟冷笑一声:“当年我将枫溪先给了你,你尝到甜头了,又使了理由让我把子期给你留下,你还真是打我人的主意上瘾啊。” 裕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现在的顾卿烟接近发怒的边缘,他最好什么话都别说,让顾卿烟自己消化一下。 等了一会儿,顾卿烟像是已经决定了,说道:“我把冬景给你,冬景平日里露面最少,别说旁人,就是普通暗卫都不一定认识他,掩饰身份最佳。另外,冬景能跟动物有交流,你满意吗?” “就这么决定。”裕王说完,抬头看向顾卿烟,这小姑奶奶已经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我要我所有出去的人都安然无恙,可以伤,不可以死。”顾卿烟说道,“你们,能做到吗?” “我向你保证。”裕王看着顾卿烟的眼睛,郑重的向她保证。 顾卿烟点头:“我会让冬景来找你,怎么安排他进去那是你的事情。” 说完,顾卿烟不再看裕王,只是低语:“照目前来看,司徒浩阳身边应该有不少能人异士,记得叮嘱都中,万事多留个心眼。” 裕王点点头,这司徒浩阳招拢的能人异士是不少,可顾卿烟也不赖,她自己手下这些个幽灵卫,各个身怀绝技,北溟就更不用说,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对了,你既然说司徒浩阳有可能派人已经去了都中,你们不用?”裕王见顾卿烟的茶杯已空,顺手就给她续上,“你们在都中的眼线也不少吧?” 顾卿烟也不客气,接过茶杯,自己就喝了一口:“二哥还在闭关。” 都中的事情向来是宗越在管,他现在在闭关,无论是顾卿烟也好还是百里墨也罢,都只是过问和商讨,不做决定。 裕王也明白了顾卿烟的意思,不再说什么,只是又从一旁拿过了一张画像给顾卿烟看。 顾卿烟看着他的动作,说道:“有什么倒是一块拿出来,一会儿一个的...” 话还没说完,顾卿烟便见那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顾卿烟不熟,可以说见都没见过,她关注的是画的左下角,被人写着“南宫蕊”这三个大字。 “你认识画中的人吗?”裕王问她。 顾卿烟端着的茶杯还在自己的唇齿间,然后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指着那三个字:“我只认识这个名字。” “这画上的人就是她。” 顾卿烟瞪大了眼睛,放下茶杯仔细看,看久了,也不知是被自己代入了还是真的,她觉得这女子鼻子和嘴巴还真和自己印象中的南宫逸有那么一些相似。 “你从哪弄到的?”顾卿烟问。 裕王坐久了,便站起身来走动走动,说道:“是从晋王宫那边过来的。” 顾卿烟持续疑惑。 “年夜那天,我稍微提过此事,想来是他记住了,也在帮你打听,然后在晋王封地内的涪城打听到这个名字曾经出现,而且,巧的是,在官府还有记录。” 裕王的话挑起了顾卿烟的兴趣:“继续。” 虽然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可是裕王看着顾卿烟那饶有兴致的脸,也是越讲越乐意。 “官府的记录是因为她被买卖,涪城郊外一家乡绅买了她...” “等会儿。”顾卿烟忽然叫停,看着裕王说出两个字,“买卖?” 裕王点点头,他们都知道被官府记录的买卖人,应该是充做奴役的罪臣家眷或者是一些指定罪名的犯人。 这和南宫蕊的身世没有一点符合的,那么有可能能解释的就是这其中有什么被安排了的事。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真名啊。”顾卿烟道,用真名这可一点都不符合双影楼的行事作风。 裕王道:“别急,让人奇怪的不止这一点。” 顾卿烟示意裕王接着往下说,裕王道:“这家乡绅是郊外村子的教书先生,但也不是一来就教书的,他做过朝中官员的门客,后来因为一些事才回乡教书,那位官员,你很熟。” 裕王看向顾卿烟,顾卿烟觉得自己今天用脑真的是已经过度了,但还是想到了一个人,不太确定的开了口:“袁钊?” “聪明的丫头。”裕王确认了顾卿烟的回答,“这教书先生回乡教书没多久,就买了南宫蕊,在官府留下了记录,这记录之后便被官府封存,而官府也绝口不提此事。” 说着,裕王又拿出几页信纸,递给了顾卿烟:“这上面就是官府的记录,这份记录还是晋王的暗卫潜入府衙,偷抄出来的。” 顾卿烟看着上面的字,很明显,南宫蕊除了名字是真的,其他所有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接近那个教书先生是有目的的。” “没错。” “但是出了这么一个假的身份,官府还封口不言...”顾卿烟脑海中有一种假设,那就是涪城的府衙也一定参与其中。 裕王道:“看到这个后,我想办法查过,当年宫中确实有一南宫家获罪,但此南宫非彼南宫。” 顾卿烟拧紧了眉,事情或许比他们原来预想的都要复杂的多,她开始不知道司徒浩阳这个人究竟布了多大一张网在等着他们。 “后来呢?” “后来南宫蕊和那个教书先生成了亲,在一起生活了快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教书先生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每到季节交替就要请大夫歇一段时间。” “然后在某一次,不治身亡?” 裕王点头:“教书先生死后,南宫蕊没有直接就离开,而是在那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从涪城消失。” “这是多久前的事?” “两年多前的事。”裕王回,“这画像,是暗卫根据教书先生那个村子的人描述画的。” 顾卿烟拿起画像,折好了放着:“我虽不认识,可有人知道,若确定了这是南宫蕊,我也算和南宫家有个交代,其他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嗯,不过,你担心的好像不是这个。”裕王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道:“南宫蕊现在为双影楼所用,双影楼又和浮荼有着同盟关系,她们能这般追着一个教书先生,只怕这教书先生掌握了些什么事情是浮荼需要的。” “再加上袁钊和老五曾经的关系...”裕王灵光一现,把所有时间点忽然就对上了,“所以之后就有了十二的事情!” 顾卿烟笑笑,对着裕王说:“你们有得忙了,你与晋王在封地,这宫中只留帝君可不行。” 说完,顾卿烟便见裕王目光凝聚,她知道他心中开始做着打算了,顾卿烟伸个懒腰,心想:这一趟来的还真是值得了。 “浮荼在江湖上的势力,你有什么打算吗?”裕王抬头问顾卿烟。 顾卿烟道:“浮荼的同盟我所知道的是双影楼和不归城,不归城在试炼之时的莽撞已经和我结下梁子,想来以司徒浩阳的个性与他们现在应该是不温不火,只要他们一有别的动作,我就不会放过。” “至于双影楼,至今别说是我,就是整个桃花涧都暂时和她们没有直接碰撞,只怕还得再等等。” “司徒浩阳很可能会借着其他江湖势力对你们的嫉妒和挑衅从中作梗。”裕王提醒顾卿烟。 顾卿烟倒是不是很担心:“无妨,我们还要走一路,这一路走下去,我知道怎么做。” 她确实知道,不然就不会主动点了苍山派那一把火,让别人继续对她这个“女魔头”咬牙切齿。 不知不觉,两人也是憋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事,膳房的人来问陈公公是否需要传膳,便只听陈公公说再等等。 这话被顾卿烟听了去了,才发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自己早上吃的也消化的差不多了,然后换了副神情,看着还在思索什么的裕王说了声:“王爷,咱们也该用膳了。” 一百四十七章 内院的风 正殿的门终是被打开,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的北溟已经出现在顾卿烟的面前,朝着顾卿烟点了点头,顾卿烟便知道了事情已经都办了。 陈公公依命让膳房布膳,然后进了殿伺候裕王去了。 顾卿烟出了正殿,在外面溜达溜达,还别说,这么看王宫,气派总是有的,将手里拿着的画像和信纸交给北溟保管好,等布完膳便又进屋和裕王一道用膳了。 想想他们这般坐在一起吃饭,似乎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菜都很简单,都是外面能吃到的小炒清汤。 顾卿烟庆幸裕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了解她的,没搞那些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来吓唬她,只是她也知道,这样的菜式,有点难为了做惯好菜的厨子们了。 “一会儿你想做什么?”裕王问顾卿烟。 顾卿烟想了想道:“早前王妃派人来传过话,说有时间一聚。” “也好,一会儿你先回长乐宫休息,然后孤陪你一道去。” 顾卿烟点点头,要不说裕王妃还是比别人聪明呢,她也倒乐意帮聪明人一把。 回去的时候,裕王让人用撵送的顾卿烟,顾卿烟也没再拒绝,毕竟这一早上下来,她确实有些脑袋疼,再走一走,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更让她头疼的。 索性坐着撵,即便遇见什么,也没人敢当着面的嚣张。顾卿烟想是这么想,碰也是这么碰着了。 打从一旁宫门出来几个衣着不一般的女子,原先应该是在说笑,只是看见不远处的撵后,面色微顿,然后看清坐在撵上的人戴着面具,便认出了是谁。 也没有丝毫含糊,走上前去,全都微屈行礼:“见过帝姬。” 撵因为她们三人停下,顾卿烟闭着的眼也随着这声音缓缓睁开,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顾卿烟不适的眨了眨,没看清眼前的三人究竟是谁。 即便是看清了,她也不认得,只是知道这宫中这般走着的女子,必然是裕王的侍妾,于是只是坐在撵上点头回礼,也不说话。 还是一旁的布公公在她身边轻声点明那几人身份:“殿下,头里的是温夫人,温,是封号,是帝君赐下的和温郡主。” “后面左边的是许娘子,右边的是赵娘子。” 顾卿烟听罢,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诸位若无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温夫人看模样,总觉得年纪要比后面两位小一些,圆圆的小脸还有一点肉嘟嘟的感觉,她不是那种美艳或者温婉型的人,反而从上到下有那么几分可爱,而这份可爱放在这些佳人里,还真别说,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出众。 这是顾卿烟抬眼看向她们时候的第一感觉。 温夫人点点头,只是对顾卿烟说了句:“打扰帝姬了。”然后就退至一旁,让顾卿烟她们先过去。 她身后的两人见状,也跟着让开了路。 “你还别说,这位帝姬的派头可是十足十的。”顾卿烟耳力好,听见这么一句话,这声音,顾卿烟判断了一下,应该是那位赵娘子说的。 “她的面具样子看起来好精致,那做工只怕是宫里人都打造不出来的。”这是许娘子说的,还带着一丝丝酸溜溜的语气。 然后不多时,便听温夫人说了话,只是她说话时刻意降低了音量,撵也走得有了些距离,所以不大能听清了。 可是顾卿烟却冷冷笑了笑,这三人里,原本看着无害的那个人,可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素心在一旁看见顾卿烟这笑,心想,这三位也是憋不住,好歹等她们再走远些的时候在说话,不知道她们主子这些练功的人感官听觉都不是一般的灵敏吗? “殿下。”布公公也看见了顾卿烟的笑,心想着这位帝姬不会要发作吧。 顾卿烟照旧只是闭上眼睛,说道:“布公公,没曾想这宫墙内的风啊,也不小呢,从长乐宫门前吹到长巷,可别再往长阳宫去了。” 说罢,顾卿烟不再说话,好好的闭目凝神比看着周遭的红墙要让人清心得多。 素心听着顾卿烟的话,第一次发现,这话能明白,但不能懂,无法理解。 布公公也不愧是陈公公带出来的人,早前长乐宫门口的议论他不是没听见,又见刚刚那幕,别人不知,他又岂会不知,温夫人三人出来的那个宫门,没有什么意义,她们无非就是在那等着要看沁蕊帝姬一面。 “奴才明白。”布公公回了顾卿烟的话,然后将人送回了长乐宫。 从长乐宫出来,布公公脸上的笑意收敛,叫来几个内侍,吩咐道:“早上在长乐宫门前嚼舌根的宫女,一人掌嘴二十,罚明巷十五天。” “是。”小内侍们下去。 不久后,顾卿烟还没出了长乐宫门,内宫院几个宫殿的宫娥就被罚在大庭广众之下掌嘴二十,然后一个一个被送去明巷。 而她们的主子,不用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就行。 不知从哪回来的赵娘子正好看见自己宫中的宫女被罚,一问缘由方知之前的事,下意识的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也不管面前小宫娥的求救,跑去找许娘子了。 “我们娘子去了温夫人那还没回来。”许娘**中的人和她说。 赵娘子便转身又往温夫人那去了,这一进门,就看见二位悠闲的喝着茶,便上前说了自己宫中人被罚一事。 温夫人道:“你也别急,也不单单只是你宫中,况且也是她们自己好不好的非在长乐宫门前议论,这才遭了殃。” “那我们不也是...”赵娘子道。 温夫人不紧不慢的轻轻吹着茶:“她这是杀鸡儆猴呢。” “就是,况且这是王宫,不是她们那是什么江湖,她还能直接动手不成。” 许娘子没有意识到顾卿烟这个人的性子,要是她真想做点什么,哪需要管地方是哪。 所以温夫人瞧着她这样,嘴上没说什么,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情,然后喝一口茶,把这神色藏在了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咱们王妃娘娘派人传了话来,今日可要傍晚去请安的,你们不回去准备准备?”温夫人好意提醒眼前的两人。 许娘子和赵娘子互看一眼,觉得在理,便也就此告退,各回各宫了。 顾卿烟回了长乐宫,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殿内的宫人打发出去,只留下素心,顾卿烟便让素心快快除了她的外衫,然后往软榻上一卧。 素心瞧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免发笑。 “笑什么?”顾卿烟问。 素心笑言:“总算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主子无奈的了。” 横七竖八的规矩和摆谱,对于一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来说,还不如直接拿一张网给她罩上得了。 “我跟你说,这才哪到哪。”顾卿烟说着,抓起素心刚端过来的果子就往嘴里送。 素心一脸不解看着顾卿烟:“主子和裕王要谈的事不是差不多了吗?” 顾卿烟点点头:“诶,这正经事是过去了,可后面还有呢,我啊,现在只想赶紧把今天过去,明天咱们收拾收拾,快走。” 素心也不问后面还会有什么,只是一听说明天要快走,素心倒是来了兴趣,想起她今天不用伺候的时候在外面和布公公聊天。 布公公说起霁城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素心来了兴趣,便对顾卿烟说:“主子,听说霁城有好多好吃的,咱们明天能在城里转一转吗?” 顾卿烟二话没说的就点头:“这霁城,我也就只匆匆来过...嗯,算上这次,第二回,要真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不凡看看。” 见顾卿烟应允,素心很是开心,毕竟平日里她多是在桃花涧,出来的机会不算很多,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 那会儿听着北溟他们和她说跟顾卿烟出去见识了那么多风景和东西,她心里直痒痒。 顾卿烟看见她那乐乐呵呵的表情,自己也跟着开心,大家其实都还是爱玩的年纪,自己有时候在外面做任务,也贪玩,所以她倒还好,只是素心,没有武功,她不方便一直带在身边,有时候只能让她留守在谷内。 遇到好玩的东西和好吃的她也带回去,只是她明白那种开心快乐和自己直接玩的开心快乐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顾卿烟说了句:“其实,去碧落宫,我一直都想带上你的。” “主子,说的是真的吗?!”素心大惊,心中欢喜。 一直以来,顾卿烟没提过这事,她也不敢问,只是自己会私下琢磨,如今听顾卿烟这么一说,自然是高兴的。 顾卿烟点点头:“这一路上,虽然免不了打打杀杀,但是他们都是大男人,我身边没个姑娘照顾也是不方便的。” “主子放心,素心一定不会添麻烦,遇到危险一定保护好自己。”素心立马保证,那模样逗笑了顾卿烟。 “保护好自己?那要北溟他们做什么。” 就这么着,主仆二人在殿内说得开心,素心更是笑得开心,抱着顾卿烟不带撒手的,门外北溟听着里面的动静,也跟着无奈摇摇头,然后笑着。 一百四十八章 长安宫里 到了时辰,裕王宫中凡是有位份的都已经到了王妃的长安宫:“给王妃娘娘请安。” 裕王妃坐在正殿鸾椅之上,身着群芳流萤服,通身气质典雅,让人看着舒服,免了诸位的礼,便让她们一旁坐下。 “一会儿王爷同帝姬驾临,想着诸位姐妹们未曾见过沁蕊帝姬,帝姬又不爱被人叨扰,故此将众姐妹集于本宫宫中,一并请了安,也合了礼数。” “是。” 过了日头正大之时,阳光就开始逐渐收敛锋芒,渐渐西斜,顾卿烟歇了一会儿便坐在窗前看看窗外的风景,可是除了那一堵堵的红墙,就是一个个屋檐。 有时候有雀鸟飞过,可没多久又见它们徘徊回来,看着斜阳,还不到傍晚就只能有光而看不见那一圆了。 忽然就有点想念斜阳城的落日和日出了,至少能看个全。不一定非要只有高悬正空的时候才能看见。 耳边有脚步声,但是北溟没什么反应,顾卿烟便知道了。 “在这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背后响起,顾卿烟起身理了理衣服看向走来的裕王。 “在想你会不会闷得慌。” 素心把顾卿烟的外衫拿了过来,裕王背过身去,等顾卿烟披上外衫:“习惯了,就好了。” 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种顾卿烟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落寞,让顾卿烟听得有些想伸出手顺一顺他的头发。 只是手刚微微有一点反应,便被顾卿烟自己给压下去了:“等我回去大哥应该也快到谷里了,你,要不要一同去找他。” 顾卿烟记得以前裕王有什么事总爱去找胥少霖,两人有时候一聊天就是一整天,顾卿烟心想,也不嫌累得慌。 裕王摆摆手:“你这一来,没少带事儿过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去了,倒是有一封信,你走的时候带回去给少霖。” 顾卿烟表示没有问题,然后裕王便带着顾卿烟往长安宫去了。这一路上,裕王也没跟顾卿烟提及宫中宫娥被罚一事,反而和她聊起一些有的没的,话题轻松几度两人都笑了起来。 陈公公看了眼布公公,两人也相视一笑,这宫中啊,笑与泪不少,可是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就须得慢慢琢磨了,等琢磨久了,也就麻木了,分得清分不清是否重要那就要看时势了。 可是人啊,在迷途里迷雾中呆久了,最期盼的眷恋的就是最初的纯真了,无论是否还能得到或看到,都在心中,梦到过。 今一见眼前这般光景,二人便都在相视之后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把所有在那瞬间感受到的看到的放进了心里。 “裕王到,沁蕊帝姬到。” 一声通报在长安宫响起,正殿内的众人起身迎接:“参见王爷,参见沁蕊帝姬。” 殿门前,顾卿烟看见秋揽园的那两只血雀此刻正在廊下。 在一众行礼之中,顾卿烟也顾不上多看几眼,便跟着裕王走向了裕王妃的旁边。 “都免礼吧。”裕王坐下,便让所有人都免了礼,顾卿烟和裕王妃一左一右坐在裕王旁边,再往下去各娘子也是左右分边而坐,左侧第一位是温夫人,右侧第一位是一直还未打过照面的冯娘子。 后面有一两人顾卿烟不曾见过,可末端那两却是和顾卿烟有一面之缘的许娘子、赵娘子了。 这二人也不知怎的,和顾卿烟对视上了,一瞬间又似乎受了什么小惊吓把头缩了回去,目光看着地面。 裕王妃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小动作,笑言:“帝姬似乎见过她们?” “嗯,长街里,一面之缘。”顾卿烟道。 “这倒是她们的荣幸了。”一旁的冯娘子说。 裕王好奇的开口:“如何说?” 冯娘子起身欠身说道:“不瞒王爷,这内宫院上下,可是有不少人想要一睹帝姬的尊容。” 顾卿烟心想,不知是这人心直口快还是胆子大,竟是真把这在座的各位的心思说了出来,不免一笑,惹来裕王和裕王妃的关注。 “各位娘子抬举了,我这般别吓到各位娘子就好。”顾卿烟这玩笑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冷冷的。 “咳咳。”裕王在旁轻轻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顾卿烟:你别吓唬人。 顾卿烟眨眨眼:这不是她们谈论我的时候了? 裕王回瞪:真拿你没办法。 “帝姬常年不在宫中,即便在,又岂是是谁想见就见的?”裕王道。 裕王妃也出来说话:“是啊,便是儿时,我们在宫中玩耍,也是少见帝姬的。” 经她这么一提,顾卿烟倒是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她虽不住宫中,但时常和母亲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然后便留在宫中玩,平乐侯小郡主那时候是养在太后身边的孩子,接触的也就多了些,她自然有几分印象的。 不过那会儿她刚刚习武,总是闲不住,母亲又常告诉她宫中的女孩子娇贵,折腾不起碰不起,她索性就不跟女孩子玩了。 总是跑去男孩们学习的书苑,跟着他们一道,书苑夫子请示过,得了旨意这才对顾卿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自由进出。 倒是想起了好玩的事,顾卿烟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再看一看这屋子中的众人,明明各有情绪却要面上刻意遮掩,只得笑着摇摇头。 扎进女人堆里,总得要听一些女人间谈论的话,只是她们的生活不是围着裕王转就是说些云里雾里的暗指,总之一人一句,也不怕没得聊。 这不,就着儿时的这话茬,竟说出好些女孩家的事。 顾卿烟瞟一眼裕王,看见他半有兴趣半无奈的搭着话,顾卿烟给他一个眼神:王爷不愧是王爷,应付的很自如。 裕王回看:不许幸灾乐祸! 顾卿烟挑眉:自作孽受着吧。 然后自己转念一想,裕王和三个哥哥相差不了几岁,人家都已经是一屋子妻妾,那三人还是形单影只的。 大哥胥少霖,早些年受了轻伤,缓了好一阵子,现在只要不刻意去揭他伤疤,也就相安无事了,前几年还有女子嘘寒问暖,可他冷眼相待,时间久了,人家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这几年下来,接触的姑娘就越来越少了,顾卿烟都替他愁,那会儿甚至想过把自己身边的丫头往栖梧院塞的,还不是原封不动给送了回来,还吃了一记警告,自此后顾卿烟再也不敢了。 二哥宗越,顾卿烟想想也是怪了,要论相貌和性子,宗越算得上是他们三人里最让人舒服的了,姑娘应该都喜欢的类型。 可从小到大,在宗越身边的女孩子简直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能长时间和他接触的,好像也就只有顾卿烟了。 包括诊治病人碰到女子,宗越也总是需要些东西隔着他和女子之间的接触,而且诊断速度绝对快于一般诊断,问题是还不出错,这在顾卿烟脑海里,绝对是个谜。 至于她三哥百里墨,是最让顾卿烟想不通的,前两个好歹没在女人堆里泡着,可百里墨那雨花楼,姑娘不少,还各个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美女,就没一个入得聊百里墨的眼的。 一开始顾卿烟以为百里墨会介意他们的身世,可谁知百里墨一本正经的发过誓,他绝不会看低谁,绝对的一碗水端平。 顾卿烟心道:您这一碗水,端的也太平了,连个小水花都没有。 幽兰好歹缠着他追他也有些时日了,可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搞得幽兰一会以为自己魅力不行,连连接了几个密探任务把情报消息探得真真的以证明自己的魅力;一会儿又悄悄问顾卿烟百里墨是不是有其他癖好,搞得顾卿烟是直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裕王撇过头看见顾卿烟想什么正想得入神,轻轻叩了叩扶手,这殿内一下就安静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顾卿烟也瞬间回神,便听裕王问她:“想什么这么入迷?” 顾卿烟倒也不遮掩自己,说:“看着王爷这佳人在侧,在想我那三个哥哥何时也能寻得良缘呗。” 其实在座的众人都一直有一个疑问,那便是沁蕊帝姬明明与王爷算得上是兄妹关系,可他们之间从来不以兄妹相称,只是这个疑问,她们也只能自己想想不敢说出来了。 裕王笑笑:“他们,还有很多选择不是?不过孤觉得他们应该会先看着你出嫁才放心找自己的。” “那可不一定。”顾卿烟努努嘴,缘分这种事说话好的。 不过转念察觉到了裕王的话中话,给他投去一记同情的眼神。 正好这时裕王妃身边的嬷嬷走来,说是红豆糕已经凉好,是否需要传上来? 裕王看了眼顾卿烟,点点头,让人端来了红豆糕:“孤记得,王妃最拿手的就是红豆糕。” “妾身听闻帝姬喜欢软软的糕点,想着红豆糕清甜香软,便做了一份,姐妹们也都在,一起尝尝。”裕王妃道。 这是她一早便在小厨房里准备的,做好后上锅蒸了又放凉这才让人端上来的。每一小碟子里垒着放了六块,大小刚刚好是一口能吃下的。 红豆的香味传入鼻间,从味道上来讲就是好闻的,素心取过碟子上的短筷,递给顾卿烟,顾卿烟夹了一块红豆糕,那感觉,软而不烂,正正好。 放进口中,一咬,细细绵绵,嚼起来唇齿之间都是红豆的香甜,似乎没有再额外添加什么更甜的东西,所以红豆的味道占据了整个味觉。 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顾卿烟总是会不自觉的鼓起可爱的腮帮,细细品味慢慢嚼,眼里欢喜赞叹的神色也是掩藏不住的。 “王妃果真好手艺,王爷很享福噢。”顾卿烟笑着说道,然后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下众人见她吃的香,也忍不住夹起自己手边的红豆糕尝了尝。 裕王妃为裕王递上一块,两人也一道品尝。 “王妃姐姐的手艺就是好,妹妹也想学学呢。”这说话的是温夫人,还是那般可爱模样,吃着甜食笑着的样子像极了乖顺的小兔子。 顾卿烟有些作怪的想,这要是炸了毛的兔子,还会这么可爱吗?正想着呢,一旁有人接话了。 “这姐姐妹妹叫的亲热,还真以为都是郡主身份?” 这一听这话,别说旁人,连顾卿烟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冯娘子,心道:好一张嘴,好一个人,当着裕王的面是直接让人下不来台。 然后看了眼身后的素心,意思是:瞧见没,这在宫里还是小巫见大巫。 素心默默点头。 不过冯娘子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裕王妃景怡,是侯爵位府中的郡主,这郡主名头可以说是天生的。 而温夫人这和温郡主的头衔,却是为了嫁给裕王后封的,所以这身份悬殊自然是有的。 顾卿烟在长乐宫的时候,从北溟那知道,冯娘子原本是要封夫人的,毕竟人家娘家那会儿立了军功,受封是顺其自然的事。 谁知半路杀出个和温郡主,好不凑巧,也是因为和冯家联合立了军功,帝君为犒赏有功之臣,给人许了个愿,听闻他们家小妹一心想嫁裕王,便借此封了个和温郡主,给了裕王,到了王宫成了温夫人,冯娘子那朝外家人受了封赏,自己这也得了些别的,可夫人名分就被别人占去,她岂能乐意。 这般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顾卿烟今日看她两人对坐,就知道要是哪里一不对付,必然得来一场唇枪舌战的,这下好了,好戏来了。 一百四十九章 雀儿哑了 顾卿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了看素心,身子往后略坐了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看戏。 虽说有裕王在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看着裕王脸上那耐人寻味的表情,顾卿烟也觉得是趣事一件,都已经盘算好了回去怎么说给她几位哥哥听。 “大家在宫中自然都是姐妹。”温夫人故作委屈的说。 之所以说她是故作委屈,那是在顾卿烟看来,这女子眼眶红红的速度也太快了,然后一边说还一边可怜兮兮的假装不让裕王瞧见。 那若隐若现的表情展示,可真真是相当到位,这不就吸引了裕王的目光。 顾卿烟摇头,身后的素心也是从未见过这般表演。 再看裕王,要不一直都有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呢。 方才还一脸清明的人,现在也不知目光在何处。 冯娘子冷笑一下,正是顾卿烟想要表达的情绪,顾卿烟暗中咂舌,是个狠人。 “若真是寻常,夫人你一声姐姐妹妹的我们倒也担得起,只是哪有姐妹之间背着人暗下黑手的。” 顾卿烟一听,眼睛一亮:噢哟,这里头还有故事呢? 裕王妃此时也出来说道:“冯妹妹这是什么话,王爷和帝姬面前怎么还说上这样的字眼了。” 顾卿烟第二次摇头,裕王妃这表面上是有出言阻拦冯娘子之意,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恰恰相反,一瞬间顾卿烟有种想让裕王出去,好让她们正经发挥的冲动。 那冯娘子的性格顾卿烟也猜到几分,武将家庭出生,阖家上下估计都是直来直去人,便是女孩子也受几分影响。 再加上方才顾卿烟打量过,这冯娘子不论是气质还是说话风格又或者是一举一动,都不似娇贵女子,所以有些时候也就不懂得示弱讨好。 “这若非王爷、王妃和帝姬都在,妾身这苦怕都无处说去。” 咦,比顾卿烟想的要聪明,在自己的性子上略加些服软,到更让人能信她几分,不过,这又与自己何干。 裕王倒也是今日没什么大事要处理,听听她们这些家长里短的也罢:“你说说,怎么委屈到你了?” 顾卿烟把自己的第三次摇头就这么贡献出去,今天这一事过后,冯娘子要是说的好,只怕又要得宠些日子了,能够气气那温夫人了。 这时只听得耳边有鸟儿的声音,不过却很沙哑。裕王也往外头张望,不多时,便见陈公公拎着方才挂在外边的血雀进来了。 “这不是孤送你的吗?”裕王道。 顾卿烟看了看裕王,感情是他送的呀,早上就挂在秋揽园,还有拐角那个身影,顾卿烟看向冯娘子,笑了。 冯娘子转头本想说什么,结果对上顾卿烟歪着头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心虚。 顾卿烟看着她,嘴角的笑还在,看见她和自己对视然后又瞬间回神说着话,顾卿烟摆了摆手,素心附耳过来。 顾卿烟问:“今早送礼的人里头,可有冯娘子?” 素心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没有。”顾卿烟点点头,让她继续看戏吧。 等自己转过头来时,便听这边裕王妃惊讶的说道:“这么说,它们的声音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才这样的?” 这也引来顾卿烟回想,早上见到的时候,虽说这两跟假的一样一动不动,可在自己要离开那会儿确实也听见了它们叫声,那时候还是干净清脆的。 “是,今一早妾身将它们放在秋揽园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放在秋揽园,接触的人自然是多,可不能就这么说和温夫人有关。”裕王道。 “回王爷,妾身发现不对,去秋揽园问过,早前和雀儿接触的只有帝姬。” 冯娘子说着,朝顾卿烟这看了一眼,顾卿烟心道:合着在这等着自己呢,难怪,得当着众人面说,不然哪能唱完这一出戏。 裕王听罢也回头看了眼顾卿烟,心道:怎么回事。 顾卿烟笑笑,说:“一早我闲走长街麻烦,又听说秋揽园景色好,便从那往王爷长阳宫去,确实是见过这两只雀儿,看见我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帝姬可有听见它们的叫声?”问顾卿烟的是温夫人。 顾卿烟看着她,总觉得她的表情除了一些想要争辩还有一些心虚。 假装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不曾。”然后故意停顿,看着温夫人和冯娘子的表情,身后的素心知道,顾卿烟的恶作剧成功了。 就在温夫人想拿着顾卿烟的话作为她的说辞的时候,悠悠又听顾卿烟补充了一句:“不过走的时候听见了,想来冯娘子的爱宠边上终是会有人照顾的。” 顾卿烟说着这话看向冯娘子,意思是告诉她:你在打什么算盘,我方才想明白了。 “冯妹妹,你也说了,在秋揽园只有帝姬有接触,又怎么会牵连到温妹妹呢?” 这个进程推进的恰到好处。 “王妃娘娘,妾身与温夫人同一宫室,将雀儿带回宫中后温夫人有太多的时间。” “你,你无事生非。” 顾卿烟看温夫人急得耳根子通红,眼睛水汪汪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克制着不让它掉下来,那模样,确实惹人心疼。 “温夫人不是早就觉得我的雀儿碍眼了吗,有时自己睡不好觉,第二日便跑来我这非说是雀儿吵到了你。” “哪里的事儿。”温夫人可不能当着裕王的面承认她不喜欢这两,否则只怕自己就此失宠了。 “不是吗?那是谁曾经想要悄悄打开笼子让他们飞走,好在妾身身边的嬷嬷瞧见了,喝止住了?又是谁故意把挂在门前的笼子弄掉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踢了几次?” 顾卿烟一边听冯娘子说着,一边想象着那个画面,要说精彩还真是有几分精彩。 那温夫人到如今,也只是支支吾吾一整句话只能断断续续说出半天来,倒是显得冯娘子这边咄咄逼人了些。 见温夫人又要作哑不言语,冯娘子还想说什么,便觉得有一道警告的目光看着自己,微微转头一看,便见顾卿烟朝她眨了一眼,然后到了嘴边话就给咽了回去。 顾卿烟道:“把雀儿拿过来我瞧瞧。” 话音落,便听裕王妃道:“王爷,帝姬不是知道毒这一类的吗,可让帝姬看看,若宫中真有人用这些手段,妾身定当严查。” 裕王“嗯”一声,然后让陈公公把鸟笼拎了过来。 顾卿烟瞧着这两小家伙,心说:可怜呐,受这么一遭罪。 然后让素心取出他们的食盒和水盒,仔细闻了闻,然后手中戒指伸出一根银针往两个盒子都试了试,银针没有什么反应,但确实是有了其他味道。 再让冯娘子的宫女过来逗弄逗弄雀儿,它们发出声音,顾卿烟听了听。 说道:“王妃倒也不用兴师动众的严查,没毒。” 然后顾卿烟便见温夫人仿若松了口气,没让她把这口气完全松下去,顾卿烟接着说:“只不过是用了些烈性的药,混合研磨成了粉,混进了食物和水里。” 说完顾卿烟示意素心把食盒、水盒都归了原位,然后让陈公公把鸟笼拿回去。 “这么说纵使有人要做什么手脚,也只是一个知药理的人做的?”裕王妃道。 顾卿烟点点头:“不过,这事情说大不大,毕竟只是哑了两只小雀鸟,可说小也不小。” 裕王看着顾卿烟,顾卿烟一笑,继续说:“这东西要是分量多,或者计量多,人若是误食...”指了指那鸟笼,“也如同那般了。” 顾卿烟轻飘飘一句话,其中分量倒是不小,如果刚才众人只是在看戏,现在只怕都开始隐隐为自己担心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咬定温夫人?”裕王看着冯娘子道。 冯娘子下意识看向顾卿烟,她脑筋快,知道顾卿烟几句话之间把她们的小吵小闹一下就变了个意思,可顾卿烟此次没看她,冯娘子只好大着胆子说:“妾身知道妄加罪名的罪过,所以不会没有理由就这么说温夫人。” 顾卿烟微微点头,冯娘子语气已经转变了,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这样说话才让人多了几分可信度。 “正如妾身方才所说那一两件事,都是在宫内发生,更有两边的宫人们都瞧着,妾身再有本事,也不能让阖宫都口径一致吧。” “原本妾身想着索性没什么大事,忍一忍让一让就过去了,便将雀儿拿得离温夫人远远的,温夫人,你敢说这几日雀儿可有烦你?” 这一句话,把温夫人架到了一个尴尬的地方,她若说有,冯娘子便有理由诈出她最近是否真的接近过雀鸟,即便她说没有,也就等同于间接承认了之前做过的事。 下套下的明明白白的,顾卿烟看着温夫人,就知道这可爱外表下的这个人,要输了。 “王爷,妾身素来有头痛之症,所以才...”温夫人想顾左右而言他,可问题这样便越让人疑心。 “你就且回答冯娘子的,近日可曾见过就行了。”裕王显然已经有一点不耐烦了,主要事情还把顾卿烟扯进来了,他就莫名烦躁。 “见,见过,可是这鸟这样绝对不是妾身做的,妾身昨个儿见的时候还好好的....” 顾卿烟第四次摇头,诶,论心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转头一看裕王,见他皱起了眉头,顾卿烟又笑笑,这女人之间的争斗,他一个王爷又岂会不知。 “王妃,宫中各位娘子可有擅医理的?毕竟确实也没什么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温夫人有错。”顾卿烟看向裕王妃,反正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她估摸着这下了场之后,自己还有事要干呢。 裕王妃笑笑,说道:“妾身倒是知道这殿内就有一人会。” 刚说完,裕王妃看向温夫人身后跟着的宫女,便见那宫女噗通一下就跪下,嘴里说着:“和夫人无关,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不忍心看着夫人天天忍着头疼,这才....” 裕王摆摆手,让陈公公把人拖下去,该怎么罚怎么罚去了。 温夫人被吓的说不出话,她被吓倒不是因为其他,就是莫名觉得顾卿烟这一把火烧得刚好,对她有点恐惧罢了。 裕王想到什么问顾卿烟:“可有法子治好?” 顾卿烟笑笑:“王爷忘了,我只杀人,不救人,身上也都是毒药,没有解药。” 冯娘子目光暗淡,留恋的看着地上的鸟儿,她对它们是真的有感情的。 “不过...”顾卿烟看着她,“我说过这不是毒,找些药材,治一治也是能好的,不过得快,趁着还没哑太久。” 顾卿烟最后一句话听在冯娘子耳里,便多了一层意思,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 冯娘子看向裕王,裕王跟裕王妃吩咐道:“你安排吧。” “是,王爷。”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孤和帝姬留下,在王妃宫里用膳。” “妾身告退。” 几句话间,事情结束。 一百五十章 王宫送别 这一晚,裕王留宿在了裕王妃宫里,顾卿烟回了长乐宫,素心吭哧吭哧的收拾着行装,北溟过来说有人来见顾卿烟了。 顾卿烟让他把人带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冯娘子。 冯娘子一进屋,便对着顾卿烟一拜:“多谢帝姬今日在长安宫帮助妾身。” 顾卿烟示意她起身,说道:“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况且,我也不想引火烧身。” “是妾身欠考虑了。”顾卿烟话外之意不难听出来,冯娘子又表示歉意的俯身行礼。 顾卿烟看了看她:“冯娘子若是来道谢的,谢也谢过了,今日想必也累了。” 话音落,就见冯娘子摇摇头,又看向顾卿烟身边的素心和北溟,顾卿烟道:“若有旁的事情,直说便可,他二人不是什么外人。” “是。”冯娘子踌躇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与顾卿烟说起为何自己今日做这么一出戏,原先顾卿烟听着无趣,毕竟这里头一大半无非就是争宠和夺位的不平,她懒得在意。 只是后来冯娘子说起冯家和温夫人娘家的事,顾卿烟听到一句“已故五皇子旧部”一瞬间打起了精神。 “当年五皇子麾下,不是几乎都是文官吗?”要不是这些文官那些能说会道的嘴和文章,新帝登基之时又岂会那么费劲和头疼。 冯娘子道:“帝姬也说了,‘几乎’,温夫人的娘家就是那为数不多的武官,只是那时他家官位小,所以也不引人注目罢了。” 顾卿烟倒也知道后来的事,新帝登基后,有一阵子平战乱,提拔了好一些武将,又新培养了一些文臣,这其中有温夫人娘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父亲发现了什么?”说完这话,顾卿烟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疑心也不比其他人轻啊。 冯娘子:“便是那次攘西之战,家父与温夫人父亲一同上战场,所有战报都是由家父一式两份分别给帝君和王爷。” 顾卿烟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她听说过,那会儿攘西之战,帝君钦点裕王带兵出征,后裕王伤重,营中修养,前线留冯将军扛下大旗,所有战报经帝君批准一式两份。 “可最后一次捷报,送往都中帝君知晓的同时还有一人也得知了。”冯娘子说完看向顾卿烟。 顾卿烟将信将疑的说出三个字:“怡郡王?” “正是。” 世间存在巧合,顾卿烟是相信的,可这再巧,便该觉得是人为的了,话锋一转,顾卿烟问冯娘子:“此事裕王可知?” 冯娘子摇摇头,妃嫔女子不可妄议前朝之事,所以她知道后也只能压下不说,只是转而告知父亲,择机会与王爷说明。 顾卿烟联想起裕王对怡郡王的注意,便看了看北溟:“你去找枫溪核实一下,看看王爷是否知道此事。” 北溟领命,出了正殿,找枫溪去了。 “你来与我说,是想我从中做些什么?”顾卿烟转回来问冯娘子。 冯娘子道:“帝姬知道,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温夫人一向得宠,所以...” 顾卿烟大体知道她的意思,可是想了想,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回想起裕王妃今日准确无误的处决了温夫人身边一个擅于医理的宫婢... “裕王妃是名正言顺的平乐侯小郡主,又是你们的主母,今日也算是帮了你。”顾卿烟看着冯娘子说道。 冯娘子明了:“妾身明白。” “素心。”顾卿烟在素心耳边耳语几句,便见素心回了内室,不多时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在冯娘子面前打开了小盒子,里头放着三个粉包,四个玉颈小瓶子。 顾卿烟道:“这里头的东西,便当是我的见面礼。” “这...” “放心,这些都要不了人的命,或者说一时要不了人的命,我身处宫外,有些忙帮不上也不好帮,还得靠你们自己。” “妾身明白了。” 说完,冯娘子便见顾卿烟走到一旁,拿起纸和笔,写了满满两页纸,等墨迹干了,折好了,让素心拿了过去,放在了盒子里。 “这里头是这些东西的功效和用法还有用量,收好了。” “多谢帝姬。” “还有,你的争宠,不应该只是希望裕王安然无恙。” 顾卿烟最后这一句话,让一路走回自己宫里的冯娘子一直念叨:她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吗? 送走了冯娘子,顾卿烟又接着写了同样满满两页纸的东西,只是里头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素心,把这个给子期,让子期在合适的时候亲自交给裕王妃。” 素心应了声,拿着纸出门去了,不久后北溟回来,和顾卿烟确认了方才的事。 “主子,此事裕王是知道的。” 顾卿烟点点头,便再没说什么,既然他知道,那就是已经有了或打算了应对之法,也用不着顾卿烟操心了。 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也是够她累的,和北溟叮嘱了几句,便自己梳洗更衣,然后睡下了。 这个夜里,裕王宫依旧有悠扬的笛声。 长安宫内,裕王妃躺在裕王的怀中,轻轻说着私语:“王爷,你听。” 裕王握着王妃的手,闭着眼睛:“明日,烟儿这丫头又要走了。” “王爷不舍,何不再留帝姬几日?” 裕王摇摇头,指了指窗外方向:“时间长了,大家会以为闹鬼的。” 王妃轻笑:“若是妾身换了个环境,身边又没有....或许也会睡不好的。” “阿怡,前段日子,是孤冷落你了。”裕王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唤出了她的乳名。 王妃有些害羞,埋低了头:“妾身知道王爷是有原因的。” 一吻落下,窗外的笛声今晚似乎温和柔美了许多.... 顾卿烟走的时候,裕王和裕王妃都来送行,搞得顾卿烟有些受宠若惊,枫溪和子期也来了,将要让顾卿烟带回去的信交给了顾卿烟,又一一谢过。 裕王给了他们说话的时间,顾卿烟只叮嘱他们一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便没有他话了。 “此番一别,你我都知道前路会是什么。”顾卿烟看着裕王道。 裕王点头:“只希望四姑娘保重。” 裕王不再唤她帝姬,这让顾卿烟知道了什么,似乎像是松了口气,一笑:“都知道了?” “江湖传言满天飞,更何况我身边还有这两,想不知道也难。”裕王说着,看了看身边的枫溪和子期。 就见他两不好意思的朝顾卿烟笑笑,顾卿烟假意怪他们:“多嘴。”然后转而对裕王说,“不过你和那位都放心,我不会让这些事领你们为难的。” 裕王伸出手,拍了拍顾卿烟的肩膀,告诉她:“别太瞻前顾后,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别忘了袁钊的事都能有人替你善后,这些事,也一样。” “这可是你说的,你是不是还需要我做什么。”顾卿烟说着看着裕王,方才她叫陈公公给素心递了一个可不小的盒子过去。 裕王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南宫蕊最后出现的官册记录的府衙吗?” 顾卿烟拿过信,道了声:“知道了。我会亲自去一趟。” “嗯。”裕王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不还想去城中逛一逛吗,快走吧。” “这你都知道?” 顾卿烟又瞪了一眼枫溪和子期,顺便还扫了一眼身后的素心和北溟,四人一道顽皮的目光毫无目标的看向四周,又惹顾卿烟一记白眼。 送走顾卿烟,裕王妃对着裕王说道:“帝姬似乎还有着小孩的心性。” “他们把她保护的很好。”裕王牵着裕王妃往回走,眼神看向远方。 霁城说到底有个裕王宫,城里的生活便是富足热闹的,素心看见女孩子家的一些小玩意,就兴奋的不得了,从这头逛到那头一刻都不停。 顾卿烟几乎是一路吃着下来,什么甜的咸的,新鲜的风干的,总之嘴也一刻没停。 原本北溟打算暗中保护的,但顾卿烟说:“放心吧,裕王虽把咱们送出了王宫,可还没送完呢,他那些派来跟着的侍卫,足以了。” 所以拉着北溟给素心做苦力,素心买的一堆东西全都给了北溟拿着,北溟心想:还不如让我继续暗中保护呢。 “主子,素心这么买真的没关系吗?”北溟抱着一堆东西,也不敢太有大的动作,只能微微偏头问顾卿烟。 顾卿烟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从旁边小摊搞了炸丸子吃的正香,还给北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他:有他的。 嘴里吧唧吧唧嚼下去一个丸子,这才说道:“以前咱们出门,很少带素心,她在谷里也憋的难受,难得现在出来这么放风,玩一玩也无所谓。更何况,她那钱袋子里的钱,可是王爷赏给她的,说了让她在城里玩个够,这我可管不了。”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个丸子,心想回去后也要让小厨房给她实验实验,成了好吃了,便让谷里的厨房做。 北溟无奈的摇摇头,便听见前边素心该是又买了什么,正和老板砍价砍得火热,顾卿烟看了北溟一眼:“还不去帮忙?” 说着踹了北溟一脚,让他帮忙去了。 一百五十一章 都是要人 等顾卿烟吃够了,素心买够了,北溟也觉得他这辈子的街逛够了。 现在又到了发愁的时候了,他们几个都是骑马来的,正愁着这一堆东西要怎么弄回去。 “别急,往城门去看看就行了。” 顾卿烟不慌不忙的样子让北溟是既无奈又觉得可信,于是三人商量着,一人拿一些东西先往城门去。 果不其然,到了城门一看,枫溪和子期一个牵着他们的三匹马,一个旁边摆了架马车,顾卿烟朝着北溟挑眉:看见没,我说的没错吧。 然后便见子期上前,看着狼狈的北溟,忍着笑对顾卿烟说:“主子,王妃备了车。” 顾卿烟点点头:“没事,你两想笑就笑出来吧。笑完了帮我们把东西拿到车上去就行。”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响彻天空。 素心先扶着顾卿烟坐进了马车,留下三人在外头,一个被嘲笑,两个笑得欢。 顾卿烟在马车里,也一直得意的笑着,过了一阵,笑声停止,搬东西的声音传来,然后北溟跳上马车。 撩开车帘,顾卿烟又同枫溪和子期二人告了别,马车便朝桃花涧方向驶去了。 “你说,咱们还会有机会回桃花涧看看吗?”看着马车走远,子期小声的问枫溪。 枫溪道:“或许吧。” 他相信顾卿烟,所以相信顾卿烟对他们说的那一句:“终有一天,带你们回桃花涧。” “大哥,你回来了。”顾卿烟刚回桃花涧就听说胥少币霖已经从南岭回来了,于是也不回净心院,直奔栖梧院来。 胥少霖正和百里墨说着事情,便看见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嗖”的窜了进来,再加上那声音,便知道来者何人了。 “咦,三哥也在啊。”顾卿烟进了屋,也瞧见了百里墨。 胥少霖他们似乎正聊到什么比较严肃的事情,总之就是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一些严肃,顾卿烟只好先站好了,不敢妄动。 胥少霖和百里墨见她,都在收回了那严肃的神色,一个是无奈一个是浅笑。 “坐下吧。”胥少霖指了指椅子,让顾卿烟坐下,“这一趟如何?” 顾卿烟笑嘻嘻的说道:“收获不小。” “你是指你还是裕王?”胥少霖问她。 顾卿烟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道:“都不小。” 胥少霖一笑:“那你可真是能耐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四姑娘可是威风呀。” 顾卿烟听罢,看了眼百里墨,料定了百里墨肯定和胥少霖说了什么。 百里墨一看那没有善意的眼神往自己这边过来,忙摆手:“别看我。”但没辩驳自己没说什么。 胥少霖也接话道:“得了,你的目的啊达成了,苍山派现在到处宣扬你无故杀了他们的弟子,再加上那会儿金门的事,我这一路回来,不知道都难。” 顾卿烟“诶呀呀”一声,语气更多是在撒娇,“大哥,是他们自己先挑衅的,我不过如了他们的愿罢了。” “是,你总是有理,就连那五个人,哦,对了,还有个跛脚芙蓉,也被你处理的一点痕迹都不留。”胥少霖道。 顾卿烟嘻嘻一笑,没搭话,毕竟说的是事实。 “老三都和我说了,那玉佩,你查出什么来了?”胥少霖问。 顾卿烟摇摇头:“给裕王看过,他说不是宫中的东西,不过他会帮忙留意着。这玉佩来源我们猜测的我也告诉他了。” “他知道了?” “嗯,说来也巧,浮荼也派人过来暗查,被枫溪截下,不过能确定这两拨人不是一起的。”顾卿烟道。 百里墨插了一句:“浮荼也来查?查桃花涧?还是查那些人?” 这可是性质不太一样的。 顾卿烟说:“都有,浮荼估计想要来查的是为什么这些人暗查桃花涧。” “呵,这还真是都想一块去了。”百里墨冷笑一声道。 顾卿烟也只能干笑,谁知道呢。 就着这个话茬,顾卿烟把在裕王那知道的一一说给了胥少霖和百里墨听。 胥少霖道:“看来他们是打算双管齐下了。” “谁?”顾卿烟因为刚讲完一大堆的话,得了空喝一口清茶,这会儿还突然没意识到胥少霖说了什么便脱口而出了一个“谁”。 百里墨道:“浮荼。” 顾卿烟认同的点点头,照目前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的:“我给裕王那边提过醒,算着日子如果没有意外,晋王围猎后十四日内必然会打道回封地,只是怡郡王还是住在都中,那个人身边要是没有得力的信任的帮衬,很容易被别人钻了空子。” “裕王跟你要了什么?”胥少霖问顾卿烟。 确实,让晋王突然留在都中,那些人难免会起疑心,即便要留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留下,而且估摸着都中那位,也不会选择先这么做,那么久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他们远程牵制着怡郡王。 顾卿烟在这点上是佩服胥少霖的,这人的计谋脑筋转的那叫一个快的。 “跟我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潜伏怡郡王身边。” 胥少霖对于这个要求并不意外,正好他也想选一个好时机送一个靠谱的人进都中,都中埋着的暗线也该由一人指挥。 “你有人选了?” “冬景。” 顾卿烟方才回来之前已经让北溟先去一趟石门,提前和冬景说一声了。 胥少霖和百里墨同时看向顾卿烟,似乎要想知道她让冬景去的理由是什么。 顾卿烟道:“怡郡王不是新得了只雄鹰吗?冬景能和动物交流,能帮得上忙。” 转念一想胥少霖方才也说要再出个人过去,顾卿烟心生一份警惕:“大哥,你不会也要从我这要人吧。” 胥少霖忽然温婉一笑,弄得顾卿烟更加觉得不安:“你看吧,我就说我们家四姑娘很聪明的。” 这话一说,顾卿烟倒吸一口凉气,完了,总感觉是魔鬼要发功了,本能的就想拒绝,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百里墨截胡。 “你看,我就说,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顾卿烟极其不自然的看了眼百里墨,小声嘀咕:“你这话一说更吓人。” 偏不巧这二人听见了她这句话,两人狡黠一笑,对看了一眼,胥少霖道:“就一个人而已。” “别,他们担不起这个大任。”顾卿烟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逗她的心一起,胥少霖和百里墨是玩的不亦乐乎,百里墨道:“其他人担不起,北溟可以。” “不可以。”顾卿烟像极了护食的小老虎,浑身上下透露这一种信息,那便是谁再跟她要人,她就咬人。 眼看着顾卿烟就要炸毛,胥少霖这才缓缓说道:“我已经有人选了,东篱会去。” “那你还找我要人。”被气到的顾卿烟根本已经不想去想其他的了。 胥少霖无奈一笑道:“你不觉得我放了东篱去都中,我身边就少人了吗?” “所以,你只是要人替代东篱的位置?” “暂替。” 两都是护食的,要让胥少霖把东篱一直放在都中那是不可能的,就想着放他过去一段时间,自己就已经想了一路了,到了刚才才刚刚下定决心。 “那,那大哥,你想要谁,北溟绝对不可以。” 顾卿烟想,想把话说在前头,万一胥少霖真要北溟,那可怎么办。 “放心吧,不要北溟,他要离了你,我不仅得担心你,还得担心他,还不够我乱的呢。” 胥少霖怎不知这主仆两,打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要让他两谁离了谁,得有一阵闹腾的,就顾卿烟那思维想法,除了北溟怕是没人能最快接得住。 而且就顾卿烟那折磨人的法子,也有一多半是从北溟那研究来的,这两天生就该搭一块。 “那你点一个,我再想想要不要给你。” 顾卿烟也大体知道,要是她随便扔一个人给胥少霖,那也是一种双向折磨,到头来还得她受罪。 “冬青不错。” 胥少霖很少夸人,他夸人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假夸,这一夸容易送点什么东西出去,轻的是钱,重的就是命;另一种是真心的夸,那便是他铁了心要将这人纳进自己麾下。 顾卿烟听到冬青名字,心中还是不舍,冬青那多好的人,幽灵卫当中最全能的人,能管钱、能算账、能文能武,不然其他幽灵卫也不会那么服他,暗暗把他当做大哥。 顾卿烟站起身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手指就在另一只手掌心中点来点去,犹犹豫豫,不肯做出决定。 百里墨便催道:“趁他现在没改主意,回头要是还是觉得北溟好....” “行,就这么说定了,但是,我有条件。”顾卿烟一咬牙,一跺脚,只能同意。 胥少霖挑眉看了看她,示意让她说,顾卿烟道:“你让冬青做什么,必得让我也知道。” “那你这岂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个眼线?”胥少霖哭笑不得。 顾卿烟插着腰仰脸:“不管。大哥不答应,就自己上石门选别人去。” 胥少霖瞧她这要耍赖的样子,便笑着点头答应了,顾卿烟心想:得,这回自己走一趟石门吧。还得带上两坛好酒才是。 一百五十二章 明暗较量 先把要人这事往边上搁了搁,胥少霖和顾卿烟提起老鬼的事,顾卿烟也终于明白了他们一开始的严肃是为何。 清了清嗓,顾卿烟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大哥可还有其他办法。” “你不打算直接对他动手吗?”胥少霖问。 顾卿烟摇摇头,其实她想过,只是老鬼或者还有更大的作用,他或许到最后会是唯一一个可以解了蛊毒的人。 “大哥,即便我不亲自中蛊,可探雪体内的蛊虫终需要人替她解,到时候他可能是那个解毒的人。” “你也只说是可能,不是吗?”胥少霖道。 他不久前说过,为了阻止顾卿烟以身中蛊,他会去给顾卿烟找一个人来帮忙,没准那个人也能解蛊毒呢? 顾卿烟摇摇头:“大哥,不一样,我手上的蛊虫,是我自己养的,我知道它的分量,可司徒浩阳手上的,我们同样谁都不能保证。” “你依旧无法说服我。”胥少霖和顾卿烟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她已经决定了,可他希望还有回转,同时他也在想着其他的办法。 “大哥,我只知道,如果他留下对我们,对都中都没有好处,即便要他死,最安全的办法,也是不让他死在我们能触及的地方,谷里、云墨城、霁城、斜阳城都不可以。” 顾卿烟的这个说法,百里墨是认同的,他在反对过顾卿烟后想过,老鬼的存在永远是他们的小辫子,这条小辫子只要还在自己所能触及的地方就是隐患。 胥少霖和百里墨都没有开口,良久,胥少霖问顾卿烟:“你开始了吗?” 顾卿烟摇摇头,她只是送了一个消息出去,现在还没听到风声,应该还没传开,这样并不能算是开始吧? “从今日起,你呆在谷里,无论是石门还是净心院都行,不能再轻易出谷,老鬼那,我会去一趟。”胥少霖说出的话,不容顾卿烟反驳。 “老三,择日回雨花楼,随时盯着江湖上的动静,特别是那些最近和桃花涧有过节的,桃花涧太久没什么大动作了,倒让人惦记着,既然他们想,便让他们都一个个来尝尝我们卿烟丫头的能耐。” “你不是不让我出谷的吗?”顾卿烟突然嘟囔一句。 百里墨敲了敲她脑袋:“你傻呀,你这段时间越不出现,越能激起他们,等时机到了,你来个痛快的不就完事了嘛。” 顾卿烟一想,是这么个道理,然后又觉得哪不对,总觉得像要关门放狗一样。但自己很识趣的没把这句话说出去。 “老二什么时候闭关出来?”胥少霖问。 顾卿烟和百里墨都摇摇头,宗越闭关是要全心教依依医术,什么时候出来,那得看依依什么时候达到宗越的标准。 大概胥少霖也是猜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说要让东篱去都中,而不是照例还让宗越顾着都中,但是再怎么说,宗越也得还顾着一些,所以稍微矛盾了点。 “小丫头,你要想把老鬼送出去,便把你的每一步都算明白了,你有不确定的,提前和我商量。” 胥少霖着实怕顾卿烟心急而损失了什么,顾卿烟点点头,在他们的谈话间,她也知道了胥少霖这一番安排实则是为了让她把老鬼送出去一事铺路。 “大哥,我,先说一事。”顾卿烟低声道。 “说。”胥少霖横了他一眼。 “那个,过几天或许浮荼那边会有传言,说安菁的亲身父亲还在世...”顾卿烟看着胥少霖的反应,就见他一脸:就知道你不安分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你还放出消息,说人在桃花涧。”百里墨似乎也知道了。 顾卿烟绕着玩着手指头,头低低的说:“倒也没这么肯定。” 这下他两个哥哥特别想抱在一起,然后哭一顿,这真是个小姑奶奶。 “我还是回去收拾收拾就回雨花楼吧。” “诶,三哥...” “你赶紧去石门,把冬青给我送过来。” “那个,东篱不是还没走吗?” “东篱不得带他熟悉一下我的事吗!” “诶,你们等一下,我还有事没说呢。”顾卿烟见两人撇下自己要走,马上叫住他们。 “还有何事?”胥少霖和百里墨齐声问她。 这一转头倒好,直接就看见一张画像出现在两人眼前,下面有一个名字“南宫蕊”。 紧接着从这画像后头传来顾卿烟的声音:“三哥要回雨花楼也先把这事听完了再回去。” 二人重新回来坐下,顾卿烟便把裕王所说南宫蕊一事详细的告知了他们。 听完,胥少霖和百里墨似乎都在想着什么,顾卿烟也不着急他们说话,便默默等着。 不一会儿,百里墨问顾卿烟:“裕王确定这是两年多前?” 顾卿烟点点头,便听百里墨对胥少霖说:“你们还记不记得付冲从南宫打探回来的消息。” 二人回想,百里墨引导:“浮荼是什么时候找上南宫的?” “也是两年多前。”胥少霖冷声说道。 “他们没准在两年多前就想做什么,只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然后搁置了。” 胥少霖和百里墨说话的时候,自己也在默默的推算着,两年多前,还真是一个微妙的时间,新帝刚刚登基不久,一切都还未有个定数,之后不久她动手杀了永安郡主,都中有一阵暗中清缴,他们虽未参与太多,但却是知情者,辅助了一番。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动了浮荼一部分的人,让他们为了不让计划暴露,选择了暂时停止。 “还有,付冲说过,原本有段时间我们追查到南宫蕊的消息,可是一夜之间几乎又回到原点。” 百里墨道,算算时间,那会儿应该是在试炼之前。 “难怪后来南宫渊借着带夫人返乡来查这事,只是涪城和咱这边,离得也远了些吧。”顾卿烟道。 胥少霖想了一会儿:“或许他们有了什么线索,才追查到这边的,不过后来应该跟咱们一样,都被斩断了消息。” 说完,胥少霖忽然冷笑了一下,默默念了一句:“双影楼。” 顾卿烟和百里墨脸色也不大好,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正面交上手,可是暗中较量却是双影楼开始主动出击,在步步压制。 “老三,你回雨花楼后好好观察观察,雨花楼的消息里保不齐会有他们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顾卿烟一笑,要说狡猾,谁能有面前这个那么能折腾人呢。 百里墨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一捉一有得玩了。” 顾卿烟扶额,心中默默祝福雨花楼的姐妹们,他们的老大,该发威了。 “南宫的事还是交给南宫处理吧。”顾卿烟把画像折好,递给了百里墨,百里墨点头,收起画像,说了几句后便回云澜院了。 百里墨走后,胥少霖拿出给顾卿烟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还有礼物呢?”顾卿烟笑着接过去,打开那个锦盒,见里面躺着一把看似秀气的扇子,心情大好。 便要拿出来一试,胥少霖替她接过盒子,让她拿出扇子,只见扇子她掌心指尖,是要比在他们几个大男人手中要好看得多。 “喜欢吗?”胥少霖问。 顾卿烟连连点头,能不喜欢吗,做工精细,样子好看,而且拿在手上不累赘,更何况合着扇子,扇骨上的装饰看着无害,打开扇子,便见锋刃,这做工,绝对只有那个人能做得出来。 只是顾卿烟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胥少霖也一直不和她说。 “谢谢啦。”顾卿烟这句是对着扇子说得,她觉得那人应该能感受得到。 而此时远在南岭的余飞,看着一本兵器书,露出了一抹绝对不是看书看出来的笑容。 胥少霖看着顾卿烟把玩扇子把玩的很是开心,自己也换上了温柔的笑意:“你还不回去?不去倒腾你西厢房中的东西了?” 顾卿烟撇嘴,嘟囔:“你怎么这个也知道。” 说完也不管胥少霖会说什么,也不要扇子的锦盒了,拿着扇子一溜烟又跑出栖梧院了。 众人走后,胥少霖叫来东篱:“目前还不能知道司徒浩阳派去都中的人是谁,但必然会是一个老人,懂得权谋和隐藏,你此番去都中之前,务必要清楚那边的情境。” 胥少霖交待着,都中其他事项其实他们一直也都是有知道的,只是知道和实际操作中间也是有区别的,以往宗越主要往来于都中,便负责这些事,所以想来都中大部人都认着宗越。 这一行,宗越又不可能与他们几人分开只身留在都中,但都中又不能没有一个实际的人操控,所以这才是胥少霖一开始一直无法很快下决定的地方。 想来想去,也只有东篱比任何人都合适。 “此去时日不会很长,我们到达碧落宫前无论都中什么情况都会让你离开,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拔除那些毒牙,其他和朝政有关的事一律不得参与。” “是。属下明白。” 其实东篱现今的本事,放出去绝对是能独当一面不需要胥少霖担心的,在胥少霖身边多年,学的东西那叫一个杂的,不仅什么都要会,还要有那么几项是拔尖儿的。 胥少霖嘱咐他:“一会儿你去南柯那问问现在二爷那边的情况。” “是,主子,付明管事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嗯,你去吧,让他进来。” 说罢,东篱出去,交换了付明进来,付明来无非也就是将胥少霖不在这些日子谷里的事择重要的汇报了,然后便出去了。 一百五十三章 石门酒局 胥少霖整理着手上的事务,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想着还没去别苑见过几位长辈,就让院里的人分别去别苑、净心院和云澜院传话。 前者是带着礼物先送过去,然后说一声一会儿谷主过来给几位长辈请安,后两者则是通知百里墨和顾卿烟两位今日忙完了也过去。 可谁知传话的人到了净心院却听说四姑娘不在院中,在石门,于是便让素心帮着带个话,然后回去如实的告诉了胥少霖。 顾卿烟去石门,完全是去顺毛去了,北溟已经将要让冬景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正坐在一起准备“最后的相聚”,谁知顾卿烟一来,又说要把冬青给胥少霖,这下这一众人瞬间垮了脸,弄得顾卿烟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这和出一般任务不太一样,那好歹有去有回,可现在这情形,大家心中多少有些明白。 所以也不是真的计较和不愿意,顾卿烟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一个一个耐心的顺着毛,然后又拿出两坛私藏的好酒。 “你们不信可以问北溟,这可是我从他们嘴下扣留出来的,虽然也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用吧。” 说着顾卿烟自己都低了头。 却见冬景走到顾卿烟身边:“主子,这也是个任务不是,只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大家,而且能跟鹰交流,回来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事跟你们分享。” 这些人别看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可哄人这功力在顾卿烟的磨炼之下那叫一个不漏痕迹就安慰了人。 顾卿烟来时已经摘了面具,画着花钿的脸石门中人更觉得她有那么些可爱,这下配上她那带着一点点愧疚的神情,众人有一个念头:真想把寒少庄主弄过来。 然后冬青也走到顾卿烟身边:“主子,咱们也不是不见,但是冬鑫冬生他们几个混小子就得劳北溟多费心管教了。” 说着指了指这些人当中最皮的冬生。 冬生立马跳起:“什么就混小子!” 然后也不知怎的,一群人就开始混战了,北溟提前一步把顾卿烟拉出混战区:“主子你看,不用担心的。” 顾卿烟点点头,开了一坛酒,小厨房很合时宜的端上来一大盆的肉,这下混战暂时告一段落,该吃吃该喝喝,石门又开始说笑了。 顾卿烟找人搬来的两坛酒说大不大,毕竟所有人分完,轮了一圈就剩一点点了,但其实也不小,这些人今天是放开了喝的,一个个碗可都能称之为海碗了。 酒到兴头上,所有人都暂且抛开了心中的那一份情绪,人生得以须尽欢嘛! 顾卿烟坐在一旁离他们不远的木台上,两脚悬空晃悠着,旁边放着她的酒碗,双手向后杵着木板,一脸笑意的看着热闹的众人。 北溟走过来陪她,静静地,不说话,只是和她的酒碗碰了一下,抬头,一口饮尽自己碗中剩余的酒。 “你看他们,感情多好。”顾卿烟忽然感慨。 北溟附和着点头,他们可以说是从六七岁记事的年纪就在一起生活了,睡过同一张床,穿错过彼此的裤子,见过对方嘴糗的样子,也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 “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顾卿烟喝下自己碗中的酒,问北溟。 北溟点头,顾卿烟以前可没有最近唠叨,最近不是常叮嘱枫溪、子期就是回来叮嘱石门众人的,北溟能感受到她内心中隐藏的不安。 “主子觉得,这一去,凶多吉少。” “嗯,我从来没有哪一次会觉得看他们一眼便少一眼。” 顾卿烟虽然手上沾满鲜血,可她到底也不是个无情的人,北溟甚至觉得顾卿烟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注重感情。 “你担心过吗?他们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顾卿烟问。 北溟没有撒谎,点点头:“担心过,也曾想是否非去不可,只是我们生来的命不就是如此吗,如果没有石门,还不知道我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可是有了石门,我们自然就有了守护的责任。” “守护?”顾卿烟品着北溟的话。 “守护主子,守护主子想守护的一切。” “有时候,你倒是比我都明白。”顾卿烟笑笑,碗里的酒没了,顾卿烟舔了舔嘴唇。 北溟招手,冬宇看见了,过来给二人添酒,然后笑笑,继续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顾卿烟歪着头:“他们是不是也有点太知道了?” 北溟也一笑:“毕竟跟了主子那么久,所谓的默契还是有的。” “冬鑫,过来。”顾卿烟朝北溟一笑,然后转脸把闹腾的欢实的冬鑫叫了过来。 冬鑫听见呼唤,跳出人群,小跑着向顾卿烟去:“主子。” 顾卿烟揪过冬鑫的后衣领,说道:“往后冬青不在,你,不许带着这帮人胡闹,还有,这一两日大哥应该会去找老鬼,到时候你让扶风不用盯着。” “是。”说完顾卿烟拍了拍他,示意他可以继续去喝酒了。 冬鑫正准备走,便又听顾卿烟道:“你们把酒给扶风留点。” “主子,已经派人去换班了,一会儿扶风就来。”回答顾卿烟的是冬生。 顾卿烟和北溟相视一笑,继续聊着两人的天。 “信都给了?” “嗯,一回来就都送过去了。扶风还是那样一提起枫溪就小孩模样,一脸的尊敬。”北溟想想扶风的样子,多少有些替枫溪欣慰。 “是啊,想想那会儿,送枫溪走的时候,扶风没有出现,却是哭的最惨的那一个。” 顾卿烟还记得,那日送走枫溪,便有人发现扶风不见了,众人以为他悄悄跟着枫溪走了,毕竟按照他两的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但北溟却觉得不会,而让人开始在石门上下,犄角旮旯也不放过的找扶风,最后在断崖的那棵树上找到了他。 那场景,吓得众人以为他想不开,赶忙把孩子抱下来。 顾卿烟稍后赶到便见扶风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北溟和冬生一左一右安慰他。最后哭得顾卿烟难受,直接一掌打晕,扔给冬生照顾去了。 还别说,冬生哄小孩真有一套,一天下来,扶风又跟吃什么了什么药一样,精神亢奋,从此变成了冬生到哪他到哪。 “也就是那回,主子便把不好搞的孩子都交给了冬生。”北溟道。 顾卿烟笑笑,其实,石门的回忆,大多都是很美好的,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彼此的赤子之心。 顾卿烟鼻头一酸,总觉得眼前朦朦的,赶快拿过酒碗,喝一口掩饰自己的情绪。 北溟安静作陪,等着顾卿烟的泪点过去。 不多会儿,顾卿烟交待他:“这几天帮冬景多准备些东西,药也好,毒也罢,还有暗器都要备全了。冬景此去埋伏,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裕王会让人帮他作假,往后他有事汇报的人直接是东篱。” 北溟一一记下,顾卿烟还在继续说:“还有东篱,虽然大哥肯定也会给他准备东西,但是他好歹也是从石门出去的人,要准备什么你应该比我知道。” “属下明白。” 北溟知道,顾卿烟的性子最是护短,她可以允许他们因为自己的失误和技不如人被人打败,但绝对不允许有人加害他们,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也很好的奉行着先下手为强。 两人这正说着,一个影卫突然出现:“参见主子。” “说。” “素心姑娘传话,谷主去了别苑,让主子忙完后有时间也可以过去一趟。” “知道了。” “素心呢?” “还在外面。” “让她进来一起吧。” “是。” 顾卿烟看了看北溟,只见北溟已经跳下木台,顾卿烟说:“你先陪他们玩吧,我去趟别苑。” 说完北溟点头,只是转向石门那边先去接素心,顾卿烟笑笑,心道:能开窍是好事。 然后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我去趟别苑,如果我回来时你们还行,那就继续。” “没问题。” “主子说的,什么叫如果。” “那是肯定还能行。” “主子,我们等你。” 七嘴八舌一通说,顾卿烟笑了,和他们挥挥手,飞身消失。 看着顾卿烟一道身影一下就消失在眼前,众人道:“咱主子不愧是咱主子,这轻功,世间还有谁。” “来来,为咱们美丽大方、独一无二的主子干了!” 真的是要喝酒,什么理由都可以。 北溟接到素心,便听素心嘟囔:“我就知道主子又带着你们喝酒不带我。” 北溟摸着脑袋笑笑:“这不是料到素心你会来嘛!” “切~”素心白眼一下,径直往前走。 不过她也知道,顾卿烟不怎么让她来石门的原因,所以也不是真心的有话说,况且,顾卿烟确实也只是和她说让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过来的。 没个多久,素心便见众人玩的开心,众人听见北溟一声咳嗽,转头一看,便见素心来了。 “素心姑娘大驾光临,可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吃,就知道吃!” 说着素心看向北溟手里拎着的那一食盒东西,示意北溟拿过去吧,北溟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食盒。 “三娘说,你们肯定就只知道下酒菜,不知道吃点别的,所以做了好大一锅面,我呢,只是打个头阵,先拿几碗过来。” “其他的呢。” “一会儿小厨房拿过来,煮面不要时间啊!” 素心跟他们混的时间久了,也不像大家闺秀会扭捏,反而相处的像兄弟一样,所以众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又有吃的加成,心情更好了。 一百五十四章 想等结束 顾卿烟刚进到别苑,就听见屋内有说话的声音,只是敞开的大门一眼看不见人在哪里,声音,应该是从侧屋传出来的。 比起声音,顾卿烟现在更在乎的是这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一样不缺,都快赶上年夜那天了。 杵着桌子闻着饭菜香,顾卿烟便见面前忽然多出了一碗汤,看那样子清清爽爽的,但是味道却有一股药味儿。 “娘,这又是药膳啊?”顾卿烟泄气坐下,自从云鸾开始做药膳,自己始终有一顿得喝一碗药膳汤,重点还每一次不带重样的。 顾卿烟很是佩服自己娘亲的厨艺天赋,反正自己是没有遗传到。 不情不愿的端起那一碗,闻了闻,皱紧了眉头,一闻都知道有多苦,忽然就有些想念寒岩每次给她放在碗底的蜜饯或者蜂蜜了。 “你个傻姑娘。”云鸾戳了戳顾卿烟脑门,“你这个可比你哥哥和爹爹他们的好喝多了。” 说着手里又陆续端几个药膳汤放在位子上,顾卿烟看着长得都一样,但闻着他们的那几碗味道可比顾卿烟的大得多。 一瞬间顾卿烟倒也觉得没什么了,早晚都是要喝进去的,长痛不如短痛,顾卿烟一闭气,捏着鼻子仰着头,咕咚咚好一大碗吞一般的咽进去。 “里头的东西,也得吃。”云鸾见顾卿烟放下碗就想让人端走的样子,叫住她的动作。 顾卿烟好似多费劲的把嘴里那口咽下,缓了会儿道,看着碗里:“排骨啊。” 方才没注意看,就只知道是白白的几坨,现在没了汤,看清楚了,倒也不排斥了。 云鸾打算去侧屋叫人出来吃饭,猛地回过头来,正好逮住顾卿烟要偷吃,但说的话却不是和这有关:“你在石门喝酒了?” 顾卿烟本来就见云鸾回头,偷吃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不敢动,又听见云鸾问她喝酒的事,顾卿烟默默放下筷子,点点头,然后趁着云鸾下一句话前忙说:“是吃过东西垫着肚子的。” “一个女孩家家的,成天喝个酒也没顾忌....” 云鸾嘴里念叨着,往侧屋去,顾卿烟目送着娘亲背影拐了弯,这才又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她的偷吃大计。 “咳咳。”顾宁来之前特意在门前咳了一声才往屋里走。 一进去,便见顾卿烟坐姿乖巧的等着众人,胥少霖和百里墨对看一眼,总觉得有问题,于是吃饭前悄悄用备用的银针在自己的碗里、杯里还有夹过来的菜上都试了试,然后才放心下肚。 也不是他们怎么样,毕竟之前被顾卿烟捉弄过一回,搞得胥少霖、宗越、百里墨他们三人折腾了一天一夜,而顾卿烟趁着这时间偷偷溜出了桃花涧。 这一顿饭倒是吃的安静,顾卿烟也安分,所以氛围还是很温馨的,只是众人在喝那一碗药膳的时候,都流露出了无奈、不情愿又不得不喝的表情,把顾卿烟乐坏了。 吃过饭,顾卿烟帮着云鸾收拾桌上的东西,顾宁、邢冥和胥少霖百里墨继续回侧屋说话。 顾卿烟估计他们是在商量后面的一些事情,她也懒得去听,回头胥少霖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就是。 “听你大哥说,这段时间,你暂时不会出谷去了?”云鸾收拾好,也和顾卿烟坐下聊天。 顾卿烟点点头:“手上要准备的事情也多,所以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出面的情况我都会留在谷内。” “这样也好,凡事不宜操之过急,也不宜太过出头。” 顾卿烟握住云鸾的手:“女儿明白,娘放心。” “你呀,我要是不放心,又岂会和你爹四处游历。” “娘,想以前的逍遥日子了?” “那可不,你们不在,我们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去哪,还没那么多烦恼。” “那样的日子会回来的。娘,你们在外面玩的时候,可会想我们?”顾卿烟说到底还是个女孩,在云鸾面前也永远是个孩子。 云鸾温柔的看着顾卿烟:“当然会,最想你这个小鬼灵精,不过,我们知道你们会生活得很好,所以是想念,很少担心。” “我也是,会想娘亲、爹爹还有师父,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们。” 顾卿烟仰着头笑着,还像小孩那般,撒着娇,这是她最后的纯真了吧。 胥少霖和百里墨其实也没再说很久,大部分事情饭前都已经说明白了,所以三人看着时辰差不多也就一起告别离开别苑。 胥少霖看着顾卿烟又开始兴奋的样子问她:“你还要去石门?” 顾卿烟点头。 “我问你们,师父什么时候开始闭关的?”胥少霖突然问了一句。 百里墨道:“上次回来后就开始了。” 胥少霖算算日子,前后二十多天,还是选在这样的时候闭关,虽然方才他问过邢冥,但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这时顾卿烟道:“大哥也觉得哪奇怪?”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时机不太对。”胥少霖摇摇头,“对了,你不是说这回去雨花楼要带上苏姑娘吗?” “嗯,已经传信给寒岩了,让他们准备准备,明日我派两个暗卫去接人。”百里墨道。 他要让苏探雪去雨花楼现在还多了一个原因。 顾卿烟也算脑袋转得快,恍然大悟:“三哥,你的意思是,苏探雪离开了清泉山庄,楚恒必然会跟着去,那么清泉山庄就不是被楚恒通过苏探雪监视着了。” 百里墨和胥少霖看了她一眼:“你刚知道啊。”似乎在表示她对清泉山庄的关心好像太少了。 顾卿烟挠挠头,毕竟清泉山庄寒岩坐镇,那个临瑞又是个很靠得住的人,顾卿烟自然没太多担忧。 百里墨敲了敲顾卿烟脑袋问她:“你和寒岩自回来后就没有过书信来往?” 他记得这段期间可真的是没有清泉山庄送给四姑娘的信。 顾卿烟摇摇头,这段时间她事情也很多的,自然而然就给忘了,有时候夜晚想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白天醒来又是事情,然后就又忘了。 胥少霖和百里墨扶额,这两人,果真是还欠着火候。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顾卿烟开口道。 胥少霖眨着眼表示好奇:“想起什么来了?” “你们不觉得现在江湖局势很奇怪吗?”顾卿烟边走边思考然后将思考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们似乎遇到很多事情,可是这很多事情又都是以打探为主,除了那几个剑客相互之间的比试之外,现在还没听说江湖中谁和谁真刀真枪的打起来。” 被顾卿烟这么一说,胥少霖和百里墨也意识到这件事, “还有,我们遇到的这些事情里,多数是冲着桃花涧来的,清泉山庄和我们关系甚密,反而一点牵连都不涉及,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 顾卿烟倒不是盼着清泉山庄不好,正是因为他们太没有受牵连,反而让顾卿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会不会是因为苏姑娘的原因?”百里墨提出了一个和顾卿烟想的差不多的假设。 胥少霖听罢,对着顾卿烟说道:“是与不是,很快就会知道,丫头,你回去写封信,问问看最近清泉山庄的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好。” “老三,苏姑娘到了雨花楼后,你还得分出一个人,好好盯着楚恒。” “放心,我让西决盯着。”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顾卿烟问。 胥少霖道:“不是很肯定,但我觉得有一件事情,你预估对了。” 胥少霖看着顾卿烟,顾卿烟一愣,然后随即明白,释怀一笑:“就看他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把人带走了。” “那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百里墨也明白了。 池塘映出了三人的倒影,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破了原先的平静,湖水泛起阵阵涟漪,胥少霖觉得池塘里少了点什么。 顾卿烟笑笑指着远处:“明叔已经让人往里头种上了花,就这小鱼,有许多都是新放进去的鱼苗。” 于是拉着二人走进了来看,果见许多不起眼的小鱼苗顺着涟漪游动。 “行了,我们都回去了,你也去石门吧,那群小子等着你呢吧。”胥少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和百里墨要继续往自己院中走。 顾卿烟笑着回应他们,然后三人都各自散了。 原先遮住月光的那一抹云被风终于吹散,月光洒向湖面,倒像是将星辰都带了下来,一尾大鱼在前面游着,身后跟着一群小鱼苗,不同的人看,便回看出不一样的意思来。 胥少霖和百里墨并肩走着,走得不快,似乎故意放慢了脚步。 “这丫头,其实也不是不关心清泉山庄,只是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寒岩能处理好一切。” “是啊,他们都很相信彼此,但这也是一种危险,一旦以后有一丁点儿的出乎意料的事,那也将会是一道裂痕,这有时候与是否信任无关。” “所以说,一切要刚刚好才行,不能过满也不能不到位。” “他两还有得磨合,毕竟咱们家这一个,是个小魔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好像预知了未来的事情一样。 “你这一趟,见到她了?” “没有,但知道她还活着就行。” “时间久了,伤疤会淡,但痕迹或许是永远。只是,你真的没再想过重新开始?” “等事情结束吧。你身边姑娘众多,又何故还是形单影只?” “我也想等事情结束。”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在院子的分岔口,一个往右一个往左,回了自己的院中。 一百五十五章 过渡时期 那一晚顾卿烟和素心都没有从石门回净心院,在石门待了一晚后,第二天下午石门众人就送走了冬景,冬青也出了石门,去找东篱了。 顾卿烟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里,没有人知道顾卿烟去了哪里,想问北溟,只见北溟摇摇头,众人便也不多问了。 等送人结束,北溟径直去了断崖,果然看见顾卿烟站在那里,知道是北溟来了之后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扶风会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有些与平时不太一样,北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说,陪着顾卿烟站了一会儿,就和她一起下了断崖。 顾卿烟出石门前去看了看老鬼,老鬼还是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顾卿烟和他聊了会儿天,其实也就是闲聊,没有什么特定内容,然后就走了。 北溟按照顾卿烟的吩咐嘱咐了扶风,也跟着顾卿烟离开了石门。 明明只是走了两个人,石门却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把一些话憋在了心里。 从那天后,顾卿烟开始半闭关,在西厢房里鼓捣她的东西,南柯知道顾卿烟又开始新一轮的制毒,从之前的每五日一次请脉变成了天天来一次,顾卿烟有时都替他觉得累。 但是没办法,谁让南柯说:“就算不是二爷吩咐,属下也是怕四姑娘以身试毒出个万一。” 北溟这些日子就是顾卿烟的左右手,有时候忙不过来,就去石门把冬宣和冬染叫来一起帮忙,毕竟给暗器淬毒的事他两做的也不错。 顾卿烟给寒岩写了信过去,不久后也收到了回信,信中一来说探雪已经去了雨花楼,人刚走寒岩就把探雪住的院子里里外外让人查了个遍,还是找出了那香料药引。 二来也是说了清泉山庄最近也不是全无动静,山下几个巡游弟子遭到挑战,索性还好他们都是点到即止,江湖上也传来一些与清泉山庄有关的消息,有什么想要联盟的,也有想要挑战的,都被寒岩应付过去了。 清泉山庄不似桃花涧亦正亦邪,所以正道上的人倒是都留着几分情面,其他道上的人最近又都忙着想怎么对付顾卿烟,所以也没什么。 三来寒岩心中叮嘱顾卿烟自己要多多小心,如今两边都有手上的事情要做,即便想见面也不是很容易。 顾卿烟便也回信。 苏探雪有百里墨照拂,有什么事情百里墨会直接和寒岩联系。楚恒不出所料跟去了云墨城,西决已经盯上了他。 又说了自己最近不会出桃花涧,有很多事要准备,所以让寒岩不要担心。 最后问了大家的安,还悄悄在最后一句写了以表思念的诗。 寒岩收到信,莫名觉得自己和顾卿烟这相处方式还真是独特,笑了笑,用木盒将信件好好收好。 胥少霖也好像是在那晚之后没多久就去石门找了老鬼,两人究竟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顾卿烟也没问。 只是后来扶风换了班来了趟净心院,说起老鬼最近的情况,看看顾卿烟怎么指示。 “主子,老鬼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写了好些个纸给了属下。” 扶风说着,拿出了厚厚一沓纸,给了顾卿烟,顾卿烟一脸“什么玩意儿”的表情接过,然后看了看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把纸转交给北溟:“你拿着去给冬一,让他和冬炜、冬宇一起把老鬼石屋里的毒虫都拿出来,换个地方继续养。” “是。” “你接着说。” “除此之外就是整个人一会儿看着好像很精明,一会儿看着又像是傻了一样,总之就是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没有念叨着什么?” “有,念着安菁,一个名字。” 顾卿烟眯眼,她能肯定的是胥少霖一定和老鬼说了安静还活着的消息,但其他还说了什么,她就猜不出了。 顾卿烟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于是和扶风回到了石屋,果真见老鬼如扶风所说,好像是神志不清了一样。 “他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吧?”顾卿烟问。 扶风很肯定的摇头:“谷主出来后和我们叮嘱,要更严厉的看着他,不能让他随意往嘴里塞东西,但饭要正常吃。” 顾卿烟心想这是中了邪了还是见了鬼了:“大哥走后多久这样的?” “一个晚上,谷主来时是傍晚,说完话就走,大约一个时辰不到,然后老鬼就还是按照原来一样洗洗睡了,第二天醒来就这样了。” 扶风也是摸不着头脑,一开始以为自己哪没看对,所以赶忙检查了老鬼头一夜洗了脸还放在一边的水盆,什么也没有。 顾卿烟一路疑惑着出了石门,径直往栖梧院去,胥少霖似乎是料到她会来,特意给她准备了牛乳:“来了。比我预想的要晚了一点点。” “晚了多久?” “一夜。” “大哥,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就是说了话。” “那,你是有法术吗?”顾卿烟眨着眼看着胥少霖。 胥少霖被她逗乐:“没有,给了一个绝望的人很大的希望,谁知道他会怎么样。” “那现在,要怎么办?”顾卿烟一时有点迷糊。 胥少霖道:“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顶多给了他一个不可以背叛你的命令。” “什么意思?” “你要放他走,浮荼那种地方不利用他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有亲情,难说他以后会做出什么来。但是现在,我能跟你保证,他就算做出什么来,只要你出现,并且以你的本事,就能制住他。” 胥少霖说的玄乎,顾卿烟听得更玄乎。 “我的本事?” 胥少霖挑挑眉毛:“嗯,不过是以后的本事。对了,我给你找的那个可以下蛊的人找到了。” “啊?”一个跳跃,顾卿烟还没跟上胥少霖的思维。 胥少霖拍了拍顾卿烟的头:“诶,算了,他正在来桃花涧的路上,等他到了我再和你细说吧。” 说着把还在发愣的顾卿烟推出了栖梧院,顾卿烟回净心院的路上还在想,他大哥是不是正在往成仙的路上走的。 总之,觉得他去了一趟南岭回来,反而秘密更多了。 胥少霖站在院门口,看着顾卿烟的背影:“小丫头,你要操心的事够多的了,有些事就不用了你知道了。” “出来吧,你两对接的怎么样了?” 胥少霖背身进屋,身后出现了东篱和冬青。 冬青不愧是胥少霖说幽灵卫当中综合素质最高的一个人,跟着东篱几日,已经能搭理胥少霖日常的六七分了,虽说有时候还不熟练,但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 二人每日都会来总结汇报一下当日的情况,头几日是东篱来叙述,这几日是两人各说一半,照目前情况下去,过后再熟练熟练,就是冬青自己汇报了。 听完他们的叙述,胥少霖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样,我都不舍得把你放回去给你们四姑娘了,留下日后帮东篱,还能给彼此都留出点时间找个好姑娘。” 两人只能干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他们谷主似乎开始留意起要给众人找另一半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先被下手的。 “我觉得是你。” 出门的时候冬青看着东篱说道。 “不不,你忘了还有四姑娘和二爷三爷了吗?” 两人说完,不自觉的都缩着脖子晃了晃脑袋。 玄乎,太玄乎了。 桃花涧这倒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雨花楼那百里墨忙得不可开交,看着付冲放在他桌上快堆成山的本册,百里墨扯着嘴角:“这就是雨花楼每日的情况?” “是啊三爷。”付冲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人前来送本册,“就这还是底下人打了一部分回去的。” 百里墨回头看了看身侧另一边正在审阅的西决,说了句:“辛苦你了。” 西决抬脸苦笑,近日因各种风云,江湖中来买卖消息、下杀手任务的那是空前绝后,绝对比过往雨花楼最火爆那年的都多。 西决还已经让下面的人一来抬高了价格吓退一帮低价想捞好处的人,二来筛了大批事情太小的直接不接。 但还是得有一部分得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所以说,这实际工作量也不小。 不过百里墨庆幸,他手上有几桩大事,可以暂且解救一下西决和付冲:“去挂牌子吧。” 挂牌子,雨花楼的一个信号,每次只要挂出一块牌子,就表示雨花楼暂且不接其他活了,正常酒楼还是营业的。 但是挂牌子这个举动也存在一定风险,那就是意味着雨花楼有大事发生,自然会引得不少有心之士的打探。 但现在西决和付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挂就挂,好过被这些东西活埋。 所以挂了牌子之后,百里墨、西决和付冲三人在楼上关了房门,也不知在说什么,只是等房门再开的时候,就见西决兴致勃勃的拿着剑就出门了,那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喜上眉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洞房花烛了。 之后出来的是付冲,神神秘秘的走到后院信鸽那,把信笺捆在一只信鸽腿上,然后放飞了那只信鸽,之后出去继续打理生意去了。 百里墨在房中叫来了月影和幽兰,说这几日清泉山庄的苏姑娘会来,教她们一些画画的技巧,让她两带着众姐妹好好学。 等一同吩咐完,百里墨这才拿起手中的本册,一本一本,找着他需要的那些信息。 一百五十六章 查苍山派 一日,顾卿烟接到百里墨传回来的信之后,便拿着信去找了胥少霖。 那信中写着,近日苍山派有一部分人带着几个交好门派,说是要往桃花涧来,找顾卿烟要个说法,让顾卿烟小心应对。 顾卿烟把信纸往胥少霖桌上一递,手指头敲着桌面:“喏,大哥,我怎么办?” 胥少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苍山派自褚玉书和顾卿烟一战后,没了少掌门,褚绥倒也直接,悲伤是有,不过是一段时间过后就好了。 听说还重新娶了妻,速度的是新掌门夫人已经有了孩子,大家也就觉得苍山派还不至于绝后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苍山派应该是最消停的时候,偏偏底下弟子这般,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一直冲着你来?”胥少霖看着顾卿烟已经有怒气的脸问她。 顾卿烟点点头:“太有了,大哥,这可不是我招惹的他们,是他们三番四次找上的我。” 顾卿烟这句话里多少有一些个人情绪,可胥少霖却是很冷静:“我是说,苍山派只有一部分人,在针对你,但又打着苍山派的名义。” 顾卿烟微愣,然后明白了胥少霖话中的意思:“有人想要利用我,挑起争执?”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必要吗? 胥少霖道:“说对一半。” “那另一半呢?” “让老三派人查查吧,不好说。当年你清除封长吉的时候,只杀了他一人?” 顾卿烟想了想:“褚绥让把其他人,还有褚玉书留下,所以我也没动别人。” 胥少霖点点头,只是叮嘱顾卿烟,等接到苍山派来人挑战的时候,先别答应,等百里墨的消息。 顾卿烟应了声,便回净心院了,一路上还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不能留有后患。麻烦。” 当天百里墨便接到胥少霖的消息,和付冲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一个暗卫出了雨花楼。 其实查苍山派这事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只是这几天看那些本册 看得有点难受,正好借着这个时候出去活动活动。 转天来到苍山派所属的境内,便和带来的暗卫分头去查,暗卫负责在山下打听消息,他偷偷上苍山派打探。 “诶,这一天天不是练剑就是研习心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百里墨最先遇到的是几个似乎是下山练习完了准备回门派里的新弟子。 边上一人拿剑杵了杵这个说话的人:“你可别说你现在这三脚猫功夫就想出去游历,那迟早丢了命。” “切,当初还想着去碧落宫呢,现在倒好,谁也甭想去了。” 这话百里墨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朵里,回想了一番,好像当初确实有听闻苍山派收到了碧落宫的帖子,不过后来在褚玉书和顾卿烟的金门一战中,那帖子被顾卿烟偷龙转凤,转头就拿给了他百里墨。 再之后就又被胥少霖给要走,说是做人情去了,自己想想自己那还欠着个人情呢,不过那人后来就跟消失了一般,便也先这么欠着吧。 这正一边暗暗跟着几人,一边偷听,又一边思考,百里墨习惯了,倒也不算难为他。 这时就又听见前面的人叹气:“诶,还不是前少掌门,无端端的惹上那桃花涧四姑娘,最终落下个江湖人嘲笑的话柄,咱们苍山派丢了面子,谁还会再去碧落宫白白让人耻笑。” 百里墨觉得有趣,这么看来,苍山派不去碧落宫的原因似乎和他们知道的不是一样的,也不知到底是谁那出了差错。 视线里寻了个人,百里墨悄悄跟上了。 要说进入苍山派那对百里墨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当年训练的时候闯桃花涧前面的树林和石门前的机关阵法就让他们练得各种潜入技能炉火纯青了。 百里墨跟着的那个正是之前在山路上似乎对于练习颇有怨言的小弟子,这样的小弟子是个新人,虽说不会对苍山派有多知道,但是小消息定然是不会少的。 小弟子从山下练习回来,和几个同行的弟子去见过他们的师兄汇报了情况之后便打算各自回屋,休整去了。 百里墨见暂时他们也不会谈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不知从哪搞到了一身装扮,穿着出去套话去了。 他记得新的掌门夫人确定有喜好像就是最近的事,想想也没过门几个月,看样子还是很得宠的。 于是便想着先往女院那边去看看情况,要说起来,江湖中虽不像深宫内苑分的明明白白,但也是有所界线的,所以百里墨到了女院周围便也停下了。 只是利用他的经验观察着四周,褚绥安排了不少门中弟子在院外巡视,这架势,看得百里墨以为新掌门夫人是被软禁的。 等了一会儿便见几个人换班,换班时里头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给了几个弟子一些吃的,说道:“这是主母对诸位师兄弟的一些心意,辛苦各位了。” 那些弟子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接过食盒道了谢换班给下一批弟子了,这般严守,里头的人还蛮感激的这种事情引来了百里墨的兴趣。 正想着要怎么去套个话,便见院中又出来一个小丫鬟,脸色似乎不太好,慌慌张张的:“姐姐,快进去看看,主母她又发作了。” 百里墨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这般掩藏也不知道,索性看了下四周,然后纵身一跃,趁着那班弟子转身的空档往院内屋顶去。 大概预估了一下位置,掀开屋顶的几片砖瓦,趴在上头看。 便见自己能看见的位置只是正室和内室中间的一点,不过也能看见些身影,是方才出去说话的大丫鬟,她正匆匆的来回转身,嘴里不停的在吩咐着屋里的下人。 “小菊,大夫请了吗?” “已经让小厮去了。” “小桃,快去和掌门说一声。” “诶。”那个叫小桃的应声出去了。 这说话间还能听见内室里有人哼哼**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痛苦,声音极哑,像是有意识的在克制。 “我的孩子...孩子...”是个女子的喘息着说话声。 “主母,您别太担心,放松,放松,掌门和大夫一会儿就来。”那名大丫鬟安慰她。 百里墨因为着实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所以还是下了房顶,毕竟大白天的,要被人发现也很容易。 绕到屋子后头正好听见大丫鬟一个劲安慰她的主母,而这位掌门夫人似乎真的很难受,在床上都快打起滚来了。 额头冒着细汗,咬着下嘴唇,双手紧紧拽着身边的大丫鬟,不一会儿大夫就挎着医药箱小跑着来了。 来的很快,看这样子,似乎就住在苍山派里。 大夫来了刚进门,后脚褚绥也就到了,急忙进屋看了看夫人的情况,又见大夫已经诊完脉,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套针灸的工具准备施针。 这一个过程中,没有人发出一点的问题,所以百里墨猜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施针的过程略有些漫长,百里墨倒也耐心,就这么继续等着,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头绝对有事。 不久之后,连许久未见的杨副使都出现在屋外,更是让百里墨觉得事情不简单,或许顺藤摸瓜能找出点他们为什么针对顾卿烟的消息。 总算熬到施针结束,掌门夫人因为疲惫已经睡去,大夫开了张药方,拿去给人抓药,百里墨庆幸山下留了人,他嘱咐过要特别注意苍山派的人,这下要想知道药方是什么应该不是难事。 “掌门,老夫的药也只能缓解夫人的病痛,不能根除夫人体内的毒素,掌门还是得尽快找到解药,不然孩子月份越大,越容易影响胎儿和夫人。” 大夫已经许多次说过这样的话了,而屋后的百里墨也听到了,心想,这掌门夫人莫非是中毒?跟顾卿烟有关?所以这是他们针对顾卿烟的理由?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这种下毒之后还留人的命在外很长时间,不是顾卿烟的做法,况且,就算真是顾卿烟下的毒,苍山派的人也不应该是这么一味挑战她而不比她拿出解药。 送走了大夫,屋里算是安静了下来,褚绥似乎不想就这么离开,而是叫了杨副使在正室说话。 “还没有查出是谁下的毒吗?”褚绥问。 百里墨心道:合着他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啊? 杨玉摇头,他们掌门夫人中毒中的莫名其妙,而且每隔几日就要发作一次,这毒大夫也说,虽然不会一时半会儿就要了人性命,但是是一种折磨,更何况如今掌门夫人身怀六甲,一直不解毒大人和小孩势必都难保。 “但属下觉得一定不会是桃花涧的四姑娘。”杨玉的回答让百里墨有些意外。 他们之前见过面也就褚玉书的事交流过,所以他觉得杨玉这人做事是有分寸的。 “何以见得?”褚绥倒也冷静。 杨玉道:“根据江湖传闻还有四姑娘对....的手法,她应该看不上这种下毒手段。” 那个被杨玉隐去的名字,褚绥自然知道是在说谁。 “大夫说过,此毒不想断肠草鹤顶红一类的毒药,须得下毒的人调配方知解药,属下在想,下毒的人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人,而是想,做交易。” 杨玉大胆的说出他的猜测。 掌门夫人中毒的时间其实不长,而他们一发现中毒之后就派人严加护卫了,之后除了掌门夫人毒发几次,其他时候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交易?有什么可做的?”褚绥这般说着,他也没想出来对方想从他们身上要什么。 “什么人!”褚绥忽然察觉不对,大喝一声,百里墨缩回身影。 不多时,只听见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内室的帘子后头传来:“是,是奴婢。” “你在那偷听什么!”褚绥质问,看着她的神色不太对。 “奴婢,只是关心夫人的情况,不是有意要偷听掌门和杨副使说话的。” 那大丫鬟瞧着两个气势逼人的主子,忙不迭的跪下,说话的声音颤抖。 百里墨大致听了听,他们的对话无非就是说掌门夫人是从大夫确认有喜之后不久,就开始有中毒迹象,然后丫鬟回忆了之前和之后的事,大多都似乎和前少掌门有关。 所以杨副使心中有猜测,但也不好直说,百里墨也无奈叹气,也是难为了褚绥,不去碧落宫也好,自家内事都乱成一团,回头再起了内讧,分帮拉派可就要在众门派面前丢人了。 一百五十七章 好好玩玩 最新网址:. 百里墨看见褚绥出来的时候,面色凝重,身后还跟着杨玉,也是脸色不大好,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方便继续在这里商讨事情,估摸着要往书房去。 看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百里墨这才看了看屋内,然后也跟了上去。 书房里,褚绥一进屋就猛然转身,问杨玉:“这事情,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 杨玉低下头:“之前有很大一部分人由少掌门领管,所以...” “所以就这么让人钻了空子?他们倒好,一群半大的小孩,就想翻了天了不成,查出多少人来?” 杨玉手指比了个数道:“这个数。” 褚玉书一看,眼睛瞪得溜圆:“这几日和桃花涧的事,莫不是他们故意挑起的?” 百里墨一听,果然在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正有此怀疑。” 杨玉如实说道,他从不久前发现诸位弟子中有些人总是有异样的举动,在门中挑衅闹事,虽然事情都不大,但是总是发生在那一小群人身上,而且矛头总针对如今核心的弟子,他便有所猜疑。 于是后面的时间也就暗暗观察和让信得过的弟子私下打听那些人,便又发现他们总打着苍山派的名号在外面做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 只是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动机、目的是什么所以杨玉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出了桃花涧一事,杨玉问了同行那几个弟子,众人说起他们何故分开的缘由,让杨玉确认了几分心中的猜想。 “属下还有一事还没来得及禀告掌门。” “说。” “前几日有几个弟子,支取了令牌,说是去和其他几家弟子结伴游历,限时七日内归。” 杨玉说着,看向褚绥,原先他也没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毕竟其他几家拿着令牌一道来的,他也问过去何处游历,可现在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走了几天了。” “两天了。” 百里墨听到是这个时间,这么一算,似乎也就是两天前他接到的密信,说苍山派联合了几家弟子要找顾卿烟算账。 合着这些小鬼是前脚刚从门派里出来,后脚就这么传消息,只怕不单单是苍山派被蒙在鼓里,其他几家也是被蒙在鼓里吧。 百里墨越想事情越觉得不对劲,就褚绥和杨玉以及苍山派目前实力来说,他们没有理由也不会那么大胆敢与顾卿烟为敌。 掌门夫人中毒事情蹊跷,虽然那丫鬟七七八八说了些不怎么确定的事,但细细想来却是无意之间将矛头指向了褚玉书,然后杨玉又在前后的时间发现了一些端倪,再接着就是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挑战,似乎这一切不太像几个半大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这些问题百里墨作为一个旁观者能想得到,可褚绥一个当局者就不一定能立马反应过来了。 所以现在的褚绥虽然知道有人搞鬼,但也只是以为是内部问题,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杨玉说:“出去的就让他们出去,他们惹上顾卿烟,势必是无法回来了。” 杨玉点头,他明白褚绥这是要打算清理门户:“门下的所有弟子属下会尽快查清。” “还有,看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那个下毒的人,顺便夫人院中不仅守卫加强,院里的人也要盯紧了。” “是。” 杨玉抬头,就看见褚绥在写什么,于是无话等待,直到褚绥写完,将所写的内容封在信封里给了杨玉,嘱咐他:“把这信以最快速度送到雨花楼百里三爷手里。” 门外百里墨一听,看样子是能打听的也差不多了,至于他们门派内部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于是等杨玉出来的时候,杨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环顾四周,一切如常,便不多想,传信去了,百里墨早已离开,他还打算回雨花楼等着收信去呢。 在百里墨山上打探的同一时间,山下暗卫也在城中打听着消息,奇怪的是城中没有一人听说苍山派要再战顾卿烟一事,这让暗卫觉得事情好像和他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然后不久后便见苍山派的人跟着一个少年进了一间药铺,暗卫跟了过去,只见药铺的伙计也没多说什么话,按照药方抓了药,苍山派的人拿着药,出了药铺。 暗卫现身,装作行色匆匆的路人,从少年和苍山派弟子中间穿过,同时撞了他们一下。 “诶,你这人,没长眼睛吗?”那弟子拿着剑,指着暗卫的背影说道。 少年护好了药材,左右检查了检查,确认没事,这才才松了一口气。 暗卫转过身,人畜无害并且不好意思的忙鞠躬道歉,最后目送两人离开,暗卫这才换了副神情,右手袖中拿出方才从苍山派弟子身上摸来的药方,迅速背了下来,又找了家店,借了纸和笔,以防万一,抄了一份。 确认无误后,这才沿着方才苍山派弟子走过的路,追了过去,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方还了回去。 末了一脸不屑的看着山上的背影,说了句:“苍山派弟子就这点能耐,只怕门派都到头了。” 天黑前百里墨和暗卫碰了面,两人简单的稍作汇总,便马不停蹄的回了雨花楼。 一回到雨花楼,百里墨便将暗卫誊抄的药方给了付冲,让他去春水馆找个大夫问一问药方的作用,然后便回房间给胥少霖他们写信去了。 信中写下了他打探来的事和一些所想,最后还交代了一句:“让烟儿放心行事。” 胥少霖看信的时候,看到这句,不免一笑,得这意思是那些个小朋友又成了某些人的玩具了。 “冬青,去给你们四姑娘传话吧,问问她这几天山下的声音吵到她没?” 胥少霖也玩笑着说,冬青应了声,去净心院找顾卿烟了。 顾卿烟原本在西厢房就忙得不亦乐乎,今早刚刚把一瓶毒药完美的弄出来,心情更是大好,连南柯送来的药都是毫不犹豫的一口闷掉,看得南柯一脸不相信的看了看北溟和素心,就见两人耸肩摊手,表示:正如你所见。 冬青知道顾卿烟关着西厢房的门就是在忙,于是便在门外说话,话音刚落,门就被瞬间打开,就见顾卿烟像是重见天日一般跳了出来。 眨着一双清明的眼睛,问冬青:“大哥是这么说的?” 冬青点点头:“回主子,一字不差。” 虽然去了栖梧院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叫了十多年的主子也不是随便就能改口的,所以胥少霖也就让他还按原来那般。 顾卿烟听罢,眼中透露出一股戏弄的神情,冬青只能祝福那群不知好歹的弟子们能够死得痛快些。 “还说什么了吗?”顾卿烟虽然知道胥少霖应允了她应战,但毕竟来的不单单只是一个门派,所以定然还有后话。 冬青道:“没别的了,谷主说主子别玩累着就行。” 顾卿烟哈哈大笑,谁说她顾卿烟是魔头,比她狠比她更绝的,这桃花涧里就有一个。 冬青传完话,得到顾卿烟允许后就回了栖梧院,胥少霖从冬青嘴里知道了顾卿烟的反应,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桃花涧前面的山林并不是人人都能过得来的,所以这集结而来要讨伐女魔头的几家弟子都只到了山下,找了一个农户小院,给了人家银两在那住下。 “这都过了两天了,她不会不出现吧。”一个弟子说道。 准确来说他们到了这边已经三天了,原本知道这里有个小镇,想去小镇上住着,但是听说那小镇里的人各个都是拥护桃花涧的,要是他们真去,人家不一定留他们。 于是众人只好在这农家小院里暂住,一天天的让人传信到桃花涧,要让顾卿烟应战,顾卿烟在谷里其实已经听得很烦了。 那天接到百里墨第一封信从栖梧院回来后,北溟就传来消息说人已经到了,之后顾卿烟忍了两天,等百里墨这第二封信来,这才觉得是时候处理这些聒噪的家伙了。 拿上一边的玄清山河扇,顾卿烟其实没有给它淬毒,毕竟后来一想,这东西时常拿在手上,要是淬了毒,自己倒是不会怎么被误伤,可是对于身边人来说还真不是很友好,所以也就算了。 拿着扇子都准备直接出谷了,但又想起什么,转身回了栖梧院。 胥少霖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没有惊讶,只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欣慰和骄傲:这丫头长大了。 “大哥,你知道我会来?”顾卿烟看着胥少霖的眼神,问他。 胥少霖点点头:“你还有什么疑问?” 顾卿烟把玩这着扇子,似乎再告诉胥少霖她很满意这东西:“我总觉三哥有什么是告诉了你,而你没告诉我的。” 胥少霖一笑:果真是长进了。 “老三说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有人针对你,但是又不自己出来,于是假借别人之手针对你。” “真是麻烦,绕来绕去。”顾卿烟白眼一下,拿着扇子的手将扇子敲击在自己另一只手掌中。 “但是他现在还不是很肯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告诉你也没用。” “还有呢?” 胥少霖道:“苍山派内部有问题,这批人出来苍山派山下城中竟无人知道他们是来挑战你的连褚绥和杨玉也是后来才推测到的。” 顾卿烟敲击扇子的动作一听,然后才说:“所以,我要是出手,就当做给苍山派清理门户了?” 顾卿烟又一白眼,她的价值可不是这么利用的,之前褚绥找她买封长吉的命,现在又没给什么好处就要帮他清理门户,噢,对,也不是第一次了,是第二次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大哥和三哥绝不让你白干活。” 胥少霖拍了拍顾卿烟的肩膀:“所以说,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玩玩,其他的等有下一步结果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顾卿烟挑挑眉,点点头,很潇洒帅气的转身,走了,下山去了。 最新网址:. 一百五十八章 清理门户 顾卿烟也不知道自己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比起在白天动武杀人,她更喜欢夜晚来解决这一切。 夜是安静的,会掩盖住很多浮华喧嚣,但同样的也会暴露出很多白天看不见的东西,这样既单纯又神秘时间,她总能很好的控制住兴奋与冷静的转换。 看着不远处的农家小院,顾卿烟活动了手指,对方多少人北溟已经打探清楚,都是谁家的弟子顾卿烟也都知道了。 顾卿烟抬头看了看天空,弯月,月光柔和,星星稀散,没有云彩,是个还可以的天气。 北溟站在农家院中朝顾卿烟点了点头,顾卿烟勾起嘴角的笑:很好,一个也不少。 屋里的人不久之前刚夜游回来,打算轮番着洗漱,有三三两两的人打闹着从房间出来,便见院中站立着的北溟。 “你,是什么人!”中气十足,但也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就这么传入北溟的耳中。 北溟不语,只是将怀中抱着的剑往手里一拿,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指着一个弟子勾了勾手。 这其中有一人眼神好,走近些看清了那腰牌桃花图样上一个“北”字,接着就后退一步,嘴里喊道:“北溟!” 这一声,把屋里的人都给吸引了出来,陆陆续续一波穿着白衣的少年出现在院中,各个手拿着武器,与北溟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对峙起来。 北溟看了看他们,然后很自然的在他们中间以一种打量的眼神边省视边踱步,似乎在走什么,那些少年为防有诈,与他所走路线相反的避开,谁也没注意,这不知不觉中,他们很自然的被分成了两边。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拔出自己的剑就朝北溟过来,剑光一恍,倒是让许多人反应过来,也纷纷拿出剑要攻击,北溟轻轻一笑,只是心道:反应太慢。 几个回身便轻而易举的将第一轮攻击躲了过去,几个还在观战的少年不可置信的揉了揉揉眼睛,方才北溟回身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见唰唰几道影子,便见那几个拿剑的少年相互剑锋指着彼此,而北溟已经抽身到离他们五步以外的地方了。 “他的速度好快啊。” 不知谁呆头呆脑的说了一句。 “再快也抵不过我们人多。”说着那几个少年又换了阵型,朝北溟而去。 北溟只守不攻,所以剑未出鞘,看在这些个少年眼中就有些觉得他是故意小看他们,自然更是不服,攻势更猛,北溟一一接下他们的招式,还有些富余之力重新把刚才本来已经分好但又因打斗有些不清晰的人群界线划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再反手一击,一招压制了那几个少年。 那几个少年被他一震纷纷倒地,再抬眼,就见北溟似乎是对着某处做了个手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见一道影子“嗖”一下飞进院中。 然后又是“嗖嗖”两下,人多的那一边似乎是时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一瞬间一动不动。 还坐在地上的几个少年眨了眨眼,这才确定无疑北溟身边此时此刻站着的人,就是顾卿烟。 “呵,你怎么把他们累着了?”顾卿烟看着地上的这几人,对着北溟说道。 北溟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然人分不开啊。 地上的人也在听了顾卿烟的话后瞬间起身,快速的整理了自己的衣冠。 “你就是顾卿烟?” “合着还不认识我呢?”顾卿烟看着说话的少年问道。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一人指着对面一动不动的一群伙伴,问顾卿烟。 顾卿烟顺着转过头去,看了看那边,又转回来:“碍事,让他们先歇会儿。” “你知道我们是谁?” 顾卿烟忽然觉得自己干嘛要和他们说话:“废话,你们在山下叫嚣那么久,却一直不敢山上,没办法,本姑娘只好亲自来找你们了。” 那几人被顾卿烟说的心中怒火升起,握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顾卿烟笑笑,手中依旧风轻云淡的玩着她的扇子。 她的淡然自若和那几个少年的怒火中烧在这夜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你已经现身,那就来吧。”其中一个少年说道。 顾卿烟轻笑,点点头:“你们方才和北溟较量过一轮,确实是歇也歇够了,一起上吧。” “别小瞧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上还是一起上的,因为她们多多少少确实知道顾卿烟的实力。 一把扇子在数道剑影中几乎找不到它的影子,只是时常能听见几声扇柄碰撞剑刃发出来的声响。 几个回合下来,顾卿烟心道:这几个人,倒是比她之前碰上的那一个多了些实力,但要对比起江湖中的高手,那还真是不值一提。 一道剑气逼来,从顾卿烟的面具边上擦了过去,顾卿烟因为刚才的一时分神,避开的速度比往常的要慢了一丝,鬓边的发丝便飘了几根在空中。 好家伙,北溟在一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别人不知他可知道,顾卿烟最是宝贝她那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这下得了,那人必然会是第一个倒下的。 果不其然,顾卿烟回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神忽然便与之前的玩味不一样了,扇子一开,绕着剑刃一个回旋,那人便见顾卿烟速度很快的绕过剑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扇子一合,不知这小小的扇子为何会有一股很强的力,顾卿烟转扇,用扇柄一敲那少年的手腕,少年只觉得手腕瞬间没了力气,“啪嗒”一声手里的剑掉落在地上。 人遇到疼痛的下意识反应都是去握住疼痛的位置,他也一样,只是顾卿烟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掐上他的 脖子,手里多出一个小药丸直接让他吞了进去,把人一甩,去解决下一个了。 就这么一招一式之间,观战的人只看见顾卿烟身影快速的在那几个少年中来回,然后不知她做了什么,没多久就看见起重机个人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躺倒在地,挣扎的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他们看得眉头紧锁,奈何身上动不了,口中有话也说不出,只能干站着。这其中一人或许是兄弟情义上来了,想要冲破这定身。 于是那边正打得欢实的时候,便听见这边“啊”一声大叫,随即一个人七窍流血的轰然倒地,他周围的人不能说话,眼中满是震惊。 北溟无奈的摇了摇头,暗暗说:不然会说是小孩子呢,这游历经验还是太少,棱角还是太硬了。 只是看了一眼,北溟便暂时不去管他,抬眼再看另一边,顾卿烟脚边已是七七八八躺够了人了。 顾卿烟最后一次合扇,放开了手里的人,说了句:“太鲁莽,全当为你们苍山派清理门户了。” 之后便再也没看地上躺着的那些带着不甘去找孟婆喝汤的人了。 走到北溟身边,顾卿烟朝他点点头,于是北溟很快的解了其他众人的定身,忽然被卸了劲儿,众人也是一时脚软,三三两两不是坐地上就是跪地上去了。 哦,对,还有一个躺着的。 顾卿烟走过去,拿脚踢了踢,不动了。身后有几个应该是他的同伴,忙上去查看情况,然后抬眼瞪着顾卿烟。 顾卿烟摊手笑道:“是他自己自寻死路。” “主子,人来了。”北溟上前在顾卿烟耳边说道。 顾卿烟听罢转头便看见了冬凌带着人进了院,要来善后。 顾卿烟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些:“没怎么流血,这些,打包,送回苍山派,让他们自己处理。” 冬凌低头一看,一挥手,让手下的人去收拾了。 顾卿烟这回没用什么暗器,几乎一把扇子几颗新做出来的毒药就倒了一片人,顾卿烟后来的说法是:“这是人家的院子,事情又与他们无关,何必给人弄得血淋淋的,那样不好。” 而顾卿烟面前,七窍流血那个,顾卿烟看了看,道:“这个,你们自己带回去吧。”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其中一个伙伴终于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顾卿烟歪了歪头:“也没做什么,你们的定身可不是被一般的点穴,我下了针的,谁要是强行冲破穴道,那是会中毒而亡的。” 顾卿烟又看了看其他相安无事的众人,他们在顾卿烟说完话后,脸上其实有那么一丝庆幸的表情,顺便祝福自己劫后余生。 顾卿烟摆摆手:“你们,哪来的滚回哪去,我只收到苍山派的挑战,所以只对他们动手,若你们真想与我一较高下,便让你们大人亲自来。” 冷冷的说完,顾卿烟消失在这黑夜里,北溟和冬凌忙完,也带着人离开了,留下还呼吸着的其他几家弟子呆呆傻傻的站在院中。 “我们,是女魔头手下活着的人?”一个直愣的声音出现,打破了众人的呆傻。 “啪”一记巴掌,打在某人脑袋上:“想什么呢?你以为她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说着便撸起袖子,让一个同行的弟子帮自己看看脉象。 众人一见,便也纷纷效仿,那场面,总觉得有一些滑稽搞笑,并且带着某种诡异。 在确认完所有人都没有中毒的时候,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各种精彩,有不可置信的,也有暗自思量的,有一脸庆幸的,也有一脸担忧的。 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以后,众人也都没了什么睡意,有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原路返回了,有人缓过劲来,觉得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不是个办法,但又不敢直接再惹一次顾卿烟,只好先绕路去了别处,去做另一番游历了。 一百五十九章 有点可爱 顾卿烟回桃花涧后等到了下午才去找的胥少霖,彼时胥少霖正给冬青安排着事情。 “大哥。” 顾卿烟提溜着小裙边小跑着进屋,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解决了?”胥少霖递给冬青一本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的本子,然后让冬青退下了。 顾卿烟环顾四周,没见东篱的身影,先问道:“东篱,要走了吗?” 胥少霖点点头:“我让他今天先回一趟石门,再收拾些东西,你不正好有什么要让北溟给他的吗?” “嗯。”顾卿烟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才想起胥少霖之前的问话,“对了,苍山派那几个都解决了,不过,有个问题。” “你说。” 顾卿烟回想他们那天的剑法招式,加之后来北溟和她说的:“他们的剑法招式似乎不太一样,至少和褚玉书所使不太一样。” 胥少霖道:“苍山派毕竟经过一次内乱,我所知道的,他们的剑法褚绥和封长吉所授的确实存在差异,褚绥的剑法较柔和,平稳,封长吉的剑法狠厉而且杀气重,所以他们之下的弟子自然学到的就不一样。” 听罢顾卿烟有些失了兴趣,她还以为这是一个什么重要的发现呢。 “其他那几家的人,你都放了?” “嗯,我还不至于狠绝到见一个就杀一个吧。”顾卿烟撅了噘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新配置的药感觉又比之前的好用很多了呢。 胥少霖看着她脸上一会儿没了兴趣,一会儿又暗暗发笑的神情,多少还觉得顾卿烟是有点可爱的。 “总之,苍山派这事你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三哥是不是觉得背后有人做手脚。” 胥少霖就知道瞒不住她,点点头,只是如今百里墨还在追查此事,所以没个定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反倒是有另一件事和顾卿烟有关的已经可以继续往下进行了。 胥少霖忽然问起顾卿烟她那蛊虫怎么样了,顾卿烟一愣。 那蛊虫从老鬼那拿出来后,一直还有毒虫毒草和她的血养在一个盅中,她也每日都看一看,活得倒是好好的,但顾卿烟也一直在研究一个问题,这东西,怎么进入身体又怎么控制,这是她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大哥怎么想起关心这个了,我可没自作主张的动它。”顾卿烟解释道。 胥少霖一笑:“你心中不是有些疑问吗,能给你解答疑问的人来了。” “啊?在哪?”顾卿烟眼睛都亮了起来。 虽然老鬼能解答顾卿烟心中的疑问,可顾卿烟之前就已经防备上他了,所以之后的事情顾卿烟就算再怎么好奇,也自己憋着,不去问老鬼,她总觉得那个人知道的少一点,会对她比较好。 “明日你过来就能见到。”胥少霖方才已经让冬青去接人了,等人来了,好歹也得先让人歇一歇,然后再叙叙旧,最后才切入正题不是? 顾卿烟现在是随便怎么安排都行,连连点头,还问胥少霖要不要宴客。 胥少霖无奈摇头:“用不着,常规就行,行了,你也没什么事了,回你院里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顾卿烟被下了逐客令,只能三步变五步的挪出栖梧院,路过百草堂的时候看见南柯本想一溜烟逃跑,结果还是被南柯逮了个正着。 “主子。” 顾卿烟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天空:“这不是还没到喝药的时辰嘛?” 南柯清了清嗓,道:“主子,二爷今日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顾卿烟凑过耳朵压低声音的问。 南柯道:“二爷说再过几日就要出关了。” 顾卿烟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几天啊,还没一月呢,闭关怎么也得七七四十九天吧,这么快?” 南柯憋笑:“应该是依依那丫头勤奋,效果显着吧。” 顾卿烟干咳了两声:“再勤奋,也不至于显着到哪去吧,那可是医理药理,哪能那么快就学会,再说了,学会了纸上的,还有上手的呢。” 南柯有时候就佩服他们四姑娘这嘴,该能说会道的时候绝不含糊。 医理药理确实不是一时就可学成的,毕竟有的人可能钻研一辈子,但是依依现在最先学的就是先给宗越打下手,掌握好最基本的,然后宗越带着她实练几回。 “咦,这么说这段时间石门的人练这么狠还非得挂点伤就是为了这个?” 顾卿烟想起这段时间北溟来告诉她石门训练加强了强度,还被要求不带伤不下阵,一开始北溟想来问是不是顾卿烟吩咐的,但奈何那天顾卿烟完全沉醉于她的制毒中,根本没听北溟说了什么,自己“嗯,啊,噢”的回答给敷衍过去了。 顾卿烟咽了咽提着的那一口气,拍了拍南柯的肩膀:“感谢你还想着你主子我,这大恩大德,一定回报。” 说完也不等南柯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素心看见顾卿烟这回来时候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一听顾卿烟和她说完,便忍不住笑了:“主子,您怎么还是那么怕二爷啊。二爷其实一点也不凶的。” “是,他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唯独我。” 顾卿烟说着就拿出手指,细数着宗越对她做的那些惨绝人寰的事。 “打小,就总让我喝些奇怪的要,一会儿说补气血的,一会儿说清热解毒的,一会儿又说驱寒的。亏得我不是个药罐子的料,不然这浑身上下真该是一股药味了。” 素心跟在后面说:“那还不是因为您身体总虚,长时间一累只要卸了劲儿就觉得身子乏软;还有您不总上火燥热难受嘛,也得去去火,但是能您偏偏在月事时痛得七荤八素的,只能给您驱寒您好受些。” 顾卿烟白眼一下,接着说:“习武之人,身上有几道伤疤也正常。” “诶,您可是女孩子,还有,其实您打心底里是在意的。” 顾卿烟又白楞一眼:“我那是在意伤疤吗,有的伤疤,我在意的是当时发生的事。” “是,我的好主子,您与其在这细数二爷对您的‘凶狠’不如想想,二爷出关后会怎么与您亲切的诊脉。” 顾卿烟扶额:“我最近身体看上去挺好吧?” 素心点点头,其实顾卿烟身体底子不差,就是小毛病多,小毛病一上来也折磨人,南柯近来来诊脉也没觉得顾卿烟有哪些问题,所以她是健康的。 顾卿烟松了口气,道:“大不了兵来将挡好了,对了,转头北溟要是过来,你帮我叮嘱他,把西厢房里的东西都收一收。” 素心点头,这顾卿烟怕宗越准确来说是怕宗越手里的那碗汤药,所以只要顾卿烟安然无恙,没什么事,她怕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 顾卿烟躺在床上也纳闷,自己怎么就能这么怕那碗汤药呢,回想想之前的经历,瞬间缩了缩脖子,这一切还真是十年前那大火造的孽啊,那时候她可是喝了不少宗越端来的汤药,留着一点点汤底都不行的那种。 顾卿烟就这么想着想着,睡着了。 门外北溟从石门回来,看见素心安静在在一边做活,就知道顾卿烟在休息,素心按照顾卿烟的吩咐嘱咐了北溟收拾西厢房,然后也跟着北溟去帮忙了。 “你拿那些就好。”北溟指着桌上已经装了瓶和包好了的成品,让素心小心拿放。 素心道了声:“知道了。” 一边收拾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北溟不知所云的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素心摇摇头:“咱们主子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对吧?” 北溟一脸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了吗,于是素心简单的概述了一下顾卿烟所说的话,然后挑眉看着北溟,只见北溟无奈一笑。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 北溟自小跟着顾卿烟,这两人算得上一同长起来的,他详细的跟素心描述了当年顾卿烟是怎么拿宗越试毒、宗越是怎么拿顾卿烟试药的全过程,然后又描述顾卿烟受伤期间那是宗越一天两碗药盯着喝下去的,搞得顾卿烟伤好以后都有阴影了。 “从此啊,咱们主子就再也不拿二爷试毒了。” 素心道:“原来还有这回事啊,我还以为主子还真是单纯的因为不喜欢汤药。” “没辙,那会儿谷主和三爷可精了,只要一知道咱主子又在学习制毒,立马人就跑没影,主子只能抓着因为研究药理没跑掉的二爷来试。”北溟无奈的说道。 “而且,对于那时候的主子来说,二爷是个最好下毒的对象。” 素心想想也是,按照她所知,宗越是这几个人里生活最有规律的了,每天什么时候干什么那可都是认识的人都知道的作息时间。 “这其中也有帮凶吧?”素心想想,北溟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事,“不会是你吧?” 北溟干笑一下,转头继续收拾了,这个问题,需要答案吗? 素心道:“二爷没对你也下手,那还真是温柔脾气好。”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的聊着天,把西厢房好好收拾了一遍。 素心总觉得少点什么,于是问:“诶,主子养蛊的盅去哪了?” 一百六十章 蛊虫意外 经素心这么一说,北溟也四下查看,方才他是收了几个盅,都一一摆在这个架子上了,素心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她见过那盅。 装蛊虫的盅是一个黝黑的上面有竹叶图样,因与其他几个都不同,所以素心记得很清楚。 “你们在找什么?”这时候顾卿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北溟上前道:“主子,蛊虫不见了。” 顾卿烟原本来眯着眼没全睡醒,这句话直接赶跑了她所有的瞌睡虫:“什么!” “还请主子降罪。”北溟和素心双双跪下,要是丢失毒药那还不用这么惊慌,毕竟顾清雅有十足把握,但是丢失的是蛊虫,这就不是小事了。 顾卿烟倒是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先示意两人起来:“昨夜到今天有什么人进过院里吗?” 顾卿烟一边问一边回想着,前几日自己日日在西厢房,应该不会有没长眼趁那个时间来偷东西,她离开的时间也只有昨夜,所以她把时间锁定在这个范围内。 “主子,找到这个。”北溟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打开翻倒在地的盅。 顾卿烟闻声过去,在那四周观察,发现墙角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条缝隙,不像是人为,倒像是随着年月房子留下的痕迹。 顾卿烟心想,这东西不会顺着缝隙爬了出去吧?从北溟手中接过一个可以试探的针,往缝隙里一挑,没有戳到任何东西,但是针拔出来的时候却让顾卿烟发现了异样。 凑近针闻了闻,顾卿烟道:“应该是爬出去了。” 针上有细微的味道和盅里的一样,证明蛊虫经过了那条缝隙。 “要不要先告诉谷主?”北溟问,就怕蛊虫作乱,反而害了其他人。 顾卿烟摇摇头:“先不用,一会儿素心回来,你两将昨夜到今日院中来来去去的人都询问一番,看看有什么情况。蛊虫不会自发害人,须得有人控制才可,况且蛊虫认主。” “是。”北溟点头。 顾卿烟暂且打算此事先在自己院内解决,更何况明日胥少霖说的那位会蛊术的人来了,顾卿烟有的是机会让他帮忙。 交代完事情,顾卿烟让北溟找人先把那条缝隙加固,又在那道墙外洒了些药,便自己又呆在西厢房了。 这一夜,顾卿烟无眠,北溟和素心也在正堂盘问着院中的人。末了二人相看一眼,同时叹气。 看着门前低头不语的二人,顾卿烟便也知道没什么结果,摇摇头,只道是无所谓,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只是直觉认为,这件事情并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 重新梳洗了一番,素心问顾卿烟打算戴面具还是描花钿,顾卿烟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药膏在脸上黏糊糊的感觉,所以抹药频率完全看自己那天想没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一开始素心还常劝她,后来实在是见劝不动了,也只能不强人所难。 顾卿烟自己也知道,那些药膏多半也只是个心理安慰,当年的疤痕留的太深,没有伤及脸部主要筋脉已是万幸。她配合过治疗,所以也才有如今这般只是留了疤痕印子而不是溃烂全脸的状态。 “今日还有人要见,面具吧。”顾卿烟道。 素心将准备好的面具给顾卿烟戴上,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谷主请四姑娘过去。顾卿烟起身,朝着素心点点头,素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栖梧院因为来了客人,一早就格外的热闹,顾卿烟暗自想着这人与胥少霖之间的关系,毕竟一般情况下来了客人或者是外人,胥少霖都会在聚贤阁正厅安排接待,除此之外交情不错的,不见外的才会在栖梧院正堂接待。 此人能出现在栖梧院,那只能证明他和胥少霖是有些不错的交情的。 “谷主,四姑娘到了。”冬青门外通禀。 胥少霖听罢便让人进来。 顾卿烟走进正堂,胥少霖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堂下左侧边的桌上横放着一把大刀,顾卿烟余光瞥见,想着那长度和材质,只怕是分量不轻。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顾卿烟先看见的是他的侧影,目测年纪不小,周身有一种被蹉跎过的沧桑感头发有少许的毛躁,穿着是几层麻衣,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走到正中位置,顾卿烟微微颔首:“大哥。” 胥少霖回以她点头,然后手往左侧方向一抬,那人起身,由胥少霖介绍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人,秦成峰。” “见过四姑娘。”秦成峰也顺势向顾卿烟拱手施礼。 顾卿烟回礼,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于是问:“我们,见过?” “四姑娘应该没见过在下,不过在下见过四姑娘。” “噢,那应该是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刀客?”顾卿烟的眼神看向桌上那把看着就很有份量的刀。 秦成峰点点头:“正是。” “你们都先坐,坐下来再说。”胥少霖看着两人是站着说话的,便知顾卿烟对于此人还有极高的防备,只是没有很明确的表现出来。 顾卿烟乖巧的坐下,对于胥少霖的话顾卿烟基本没有反抗过。秦成峰也很客气的坐下,接受着顾卿烟肆无忌惮的打量。 胥少霖看出这屋里氛围忽然的不对,于是开口说道:“成峰并非你所想那样的人,他之所以会蛊术,是因为受人影响。” 要不说胥少霖能治得住顾卿烟呢,顾卿烟一进门之后的疑惑便被胥少霖看得清清楚楚。 “受什么人影响?”虽然顾卿烟也知道,胥少霖能把这人带到自己面前,断然是肯定此人于他们无害,只是顾卿烟有自己的判断,她需要知道这些。 胥少霖一笑,看了看秦成峰,示意让他自己说。 于是接下来,顾卿烟便知道了这样的事情,秦成峰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偶然间救下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那名女子似乎经历了一场被人追杀的浩劫,跌跌撞撞到秦成峰面前的时候已经多出皮开肉绽。 秦成峰把人救下,找了大夫进行医治却是听大夫说,只能救外伤,此女子的内伤大夫救不了。 “是因为她中蛊了?”顾卿烟觉得这是一个可能。 秦成峰点点头:“当时大夫说的时候,我是第一次听闻,所以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人都已经救了,也总不能半途而废把一个昏迷中的人再给扔出去,所以就收留了她一段时间。” 那女子是在四天后醒来的,虽说人是醒了,可是伤得太重,只能卧床休息一阵,这期间便蛊毒发作了一次,秦成峰亲眼看见了。 “她很痛苦,全身筋挛的抽搐,疼的全身上下全是虚汗,痛到极致的时候甚至会变得残暴不是伤害自己就是把屋里能砸的砸了个遍,过了好一阵才自己缓过来。” 第二天醒来的女子看着一片狼藉的简陋的屋子,觉得对不住秦成峰,于是决定帮他收拾完自己就离开,正收拾着,秦成峰带了一个大夫过来,是个老大夫了,见多识广,给女子诊了脉,说是女子是中毒所致。 秦成峰则是在整个过程中都观察着女子的表情变化,大夫诊脉的时候她一脸的不自然,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事情,但当大夫说是中毒的时候她的表情又变得轻松起来,这让秦成峰产生了怀疑。 大夫走后,秦成峰第一次问起女子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一个江湖中人。” “你不是中毒对不对?” “大夫是这样说的。” “那好吧,你就先在这住下吧,等你伤势好些,再离开。” 顾卿烟听到这,觉得这两人就这对话:“就这些?然后你就不问她是谁了?” 秦成峰笑笑:“都是走江湖的人,谁是谁并不重要。” 顾卿烟忽然觉得有道理,只能点点头,继续听。 那女子之后并没有离开,因为大夫走后隔了一天,她便又发作了一回,而这一回,她在痛苦中大喊让秦成峰救她。 “等她醒来,我这时候才知道她是中了毒,蛊毒。她也正是因为体内的蛊毒而被人追杀。” 秦成峰回忆着说道。 顾卿烟问:“她为什么忽然让你救她?”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毒发是被别人催动的吧。” “是那个给她下蛊的人?” “应该是。” 顾卿烟忽然觉得秦成峰似乎在那时候并没有像她这样会刨根问底,所以对很多事情都是迷迷糊糊过去的。 “你什么都不会,能怎么救她?” 秦成峰道:“她会,她说她也会蛊术,只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蛊虫并非自己所养,所以她无法自己给自己解。” 这个道理顾卿烟倒是懂的,大概其就是像医者不能自医一个道理。 那女子便从那天起开始教秦成峰蛊术,教他如何快速养成一只强大的蛊虫,教他如何控制蛊虫,教他如何下蛊。 而秦成峰倒也是个在这方面出奇有慧根的人,竟然真的学会了。 “那你帮她解了蛊毒了吗?” 顾卿烟问完便见秦成峰摇了摇头:“还没到那时候,她就被人抓走了。” 顾卿烟扶额,瞬间有种奇怪的不靠谱的感觉涌上心来,看着胥少霖,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不过四姑娘大可放心,我这点本事,对于谷主所交代的事,还是能完成的。”说着,秦成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走到顾卿烟身前,打开。 等顾卿烟看清盒子中装的是什么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大哥,人,我先带走了。” 胥少霖挑挑眉,本来今天叫顾卿烟过来就是让她把人带走的,所以没说什么话,便让顾卿烟带着秦成峰下去了。 一百六十一章 控蛊之术 回净心院的路上,顾卿烟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秦成峰:“你怎么做到的?” “四姑娘现在不担心我对你不利?”秦成峰发现顾卿烟现在的语气可不像一开始那么冷淡了。 顾卿烟摆摆手:“你要真想做什么,它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四姑娘这么肯定,这个是你的?” 顾卿烟轻笑:“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手法。”说着,顾卿烟手指放到自己的发赞上轻轻一划,有小口子渗出血来。 顾卿烟打开锦盒,对这里面一动不动的小虫子滴了一滴血,便见那虫子触角动了动,然后在锦盒里动了动身子。 顾卿烟敲了敲锦盒,说了句:“小东西,怕被饿就别瞎跑。” 秦成峰听罢,一愣随即一笑,随顾卿烟进了净心院。 顾卿烟直接将秦成峰带进了西厢房,这次也让素心随着一起进去了:“素心,你就在那坐着,别靠近这边。” “是,主子。” “没想到四姑娘还很照顾下人。”秦成峰看了看四周环境,又看看了顾卿烟平时养蛊虫的那个角落。 顾卿烟没说什么,而是转而道:“按理说养蛊虫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我所知的短则一年,多则许多年方能出一只实力强大的。” “确实如此,所以当年她没有等到最后。”顾卿烟从秦成峰话里听出了一些愧疚之意,不知原因,顾卿烟总觉得孤男寡女又是那等年纪,要产生一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四姑娘这个情况可有所不同。”秦成峰没注意顾卿烟看他的眼神,自顾的说着。 顾卿烟收了那眼神,问:“什么不同?” “四姑娘这蛊虫的来历想必你是最清楚的,它们那回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完成品,只是待唤醒,是四姑娘使其发生成长变化,所以培养周期自然要短得多。” 这个顾卿烟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中间她以制毒的方式去养,又给了老鬼去精心培育了一阵,虽然可能比不过浮荼的,但也算能用。 “四姑娘有没有想过到底要用它来做什么?” 秦成峰忽然很严肃的问顾卿烟,这一问让顾卿烟一蒙,这么说来,她确实好像没有好好想过养了它到底要做什么。 之前只是一度固执的认为司徒浩阳能用它来控制人,那么她也能用它来反控制,可是随着这些时间下来,顾卿烟对于这个念头早就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看见顾卿烟逐渐陷入迷茫的状态,秦成峰道:“四姑娘大可先想想,等想明白了,我们再继续往下。” 顾卿烟点点头,问秦成峰:“你为什么能有把握说你可以帮到我?” 秦成峰想了想道:“因为某些情况上,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因为意外原因接触这个东西,一样的都想用它做一些事情可却不知道怎么做。” 顾卿烟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想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吗?” 秦成峰不知道顾卿烟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一愣,顾卿烟道:“我也想知道,你,对那个女子动心了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单纯好奇。” 顾卿烟说完,背着手出了西厢房,门外传来顾卿烟嘱咐素心的声音:“一会儿派人送这位秦爷回客房。” 之后的这一天,顾卿烟在净心院想着她养蛊的目的,秦成峰在客房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莫名其妙的执念。 等两人再见面的时候,顾卿烟问了一句:“如果没有答案,是否还会继续?” 秦成峰似乎也轻松了一些:“这世间,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的。” 说完,两人便又扎进西厢房中,顾卿烟看着自己的蛊虫在盒中蠕动,对秦成峰说:“我身边委实没有懂操控之法的人,所以即便已经成形,也不知如何操纵,你既能将它引出去,就有办法。” 秦成峰回:“办法倒是有,不过四姑娘,这其实是两件事情。” “如何说?” 秦成峰拿出一个小罐子,顾卿烟嗅觉不错,隔着罐子都能闻到一股很奇怪的令人不适的味道,但这味道却足以让锦盒中的蛊虫伸出触角搜寻。 眼看着蛊虫一点点被引出盒子,引向秦成峰那边,顾卿烟眼珠一转,取下自己发间的簪,在手指划开一道口子,蛊虫瞬间停住了前行,然后慢慢转向顾卿烟这边。 秦成峰看着顾卿烟,满意的点头她这般反应:“明白了?” “嗯。”顾卿烟道,“但这样,未免太费自己血了吧。”而且要是让宗越知道,有顾卿烟好受的。 秦成峰笑笑:“操控蛊虫与驯兽有着如出一辙的道理,只是蛊虫操控素来有秘学,所以像你我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本来秦成峰还想让顾卿烟把蛊虫下到某一动物体内,通过训练动物来达到效果,可顾卿烟似乎有她自己的考虑,不想这么做故而只是让秦成峰教了她控制之法。 这一教就是十多天过去了.... 直到素心和北溟某一天在院中突然听见“砰”一声,紧接着转身就看见秦成峰捂着手臂踹开门跑了出来。 那一头一脸的汗,脸上强忍着怒火,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便接着听见顾卿烟的大笑从西厢房里传来。 秦成峰抓着北溟的手,只重复一句话:“你们四姑娘果真是魔鬼,女魔头!” 北溟一听,总觉得不对劲,把秦成峰交给素心,自己忙进屋,正好迎面走来顾卿烟。 “主子,你没事吧?”北溟围着顾卿烟转了一圈问她。 顾卿烟笑着摇头:“没事,素心,我就说你今天不能进屋吧。” 这几日素心日日都会在西厢房侧屋陪着顾卿烟,就怕这两人倒腾那小虫子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好做内应,只是今日顾卿烟严令她不仅不能进去,还不得靠近西厢房。 之后没两个时辰,就这样了。 北溟一脸: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道:“素心先送他回客房,然后叫南柯去给他瞧瞧,应该没什么大碍。” “哦。”素心懵懵的点了点头,带着一脸怒火的秦成峰就走了,顾卿烟招招手,示意北溟同她过去。 “那个,秦爷...”素心欲言又止。 秦成峰以大老爷们也不能总让一小姑娘扶着,所以一出了净心院就自己走在前头,听见素心想说什么这才开口:“你跟了你们四姑娘多久了?” 素心疑惑,想了想这才说:“很多年了。” “呵,真是个不错的回答。”秦成峰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们四姑娘平日里练毒会拿你们试毒吗?” 素心摇摇头,别说拿她了,就是北溟都没经历过,顾卿烟试毒向来都是直接找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才不会误伤自己呢。 “喏,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四姑娘拿我试毒的证据。”秦成峰说着,把自己胳膊青紫那一大块给素心看,吓得素心倒吸一口凉气。 那皮肉上看不见一个伤口,可手臂上确实是青紫一大片,而且能明显看出皮下都淤血了,暴起的青筋缓了这么会儿还没下去呢,素心想想都觉得疼,难怪秦成峰痛得夺门而逃,又一头汗的大骂顾卿烟。 “没事没事,秦爷,南柯一定会治好你的。”素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慰一下秦成峰。 二人回到客房没多久,南柯就来了,看着秦成峰手臂上的伤,又看了看素心在场,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诊完脉,南柯从药箱里找着东西,顺势问素心:“四姑娘怎么样?” 素心道:“主子心情不错。” 南柯挑挑眉,点头,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汁倒在纱布上敷在秦成峰手臂上。 秦成峰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忘了胥少霖当初的嘱咐了:“这位南柯公子,你很习惯这种场面?” 南柯点点头,知道秦成峰是桃花涧的客人,所以有什么便答什么:“很常见。” “那我中的是什么毒?” “秦爷应该知道,这几日秦爷在帮我家四姑娘练控蛊之术,想必也没少让我家四姑娘吃暗亏吧。”南柯敷完了药准备了一把小刀,“这毒血是要放一放的。” 说着也不等秦成峰说什么,直接找到位置轻轻一划,任由一部分血往外流。 秦成峰嘴角一扯,他可以确定,这是南柯在帮着顾卿烟弄他。 要说这几日也确实是,为了练控蛊之术,顾卿烟没少放自己的血,好在顾卿烟学得贼快而且悟性也高,现在都能自己借着发簪上的银铃和血控制引导那条蛊虫了,今日便是为了一试成果,成这样了。 放了血,南柯交代了素心几句,又问了顾卿烟是否还在净心院,得到素心肯定的回答后,南柯拎着东西从客房往净心院去了。 彼时顾卿烟正向北溟展示着这几日来自己的成果,北溟看着那蛊虫听话的任由顾卿烟操控,不得不佩服的点头称赞。 南柯到了西厢房门外,也不贸然进去,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当做试验品:“主子,属下过来诊脉。” “知道了。”顾卿烟应声出来,然后让北溟关了西厢房这才回了正室。 南柯看着顾卿烟脸色无碍,脉象也无异,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已经准备好了药房子打算回去百草堂抓了药熬好了再送过来。 顾卿烟问他:“秦成峰那边如何?” 南柯回:“已经放了毒血,敷了药了。” 顾卿烟点点头,其实不当她在实验,南柯给秦成峰用的药也是一种试验,早在顾卿烟开始养蛊虫的时候,宗越便从她这拿了些培养原料过去,然后又时不时让南柯过来取点样本,回去后好配置对应的解药。 那时候主要是怕顾卿烟真把蛊虫下在自己身上,然后为她解毒所用,后来顾卿烟这个念头渐渐淡下去,宗越便交代以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 “你回去要是大哥和二哥问起也好有个交代了,这蛊虫即便我再怎么精心培养,终究还是不会像浮荼那样的。” 顾卿烟说着,刚想端起一杯茶,发现自己从西厢房出来还没洗手,于是又默默放下了茶杯。 等北溟端着水过来,洗了手,这才又重新沏了茶喝了一口。 与他们二人说道:“学过这么一遭,我才知道,浮荼操纵蛊虫有一种心法秘术,大多都得从小练就,麻烦得很。” 顾卿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就跟一开始她跟着顾宁学习制毒一样,总觉得看似简单,但学起来门道可是不比什么剑法少。 她也在此期间问过秦成峰:“那你可听说过一种蛊虫,需要寄宿在人体内,然后通过人体去控制更多的蛊虫。” 秦成峰点头,那女子离开后,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对这些事情上心,所以这些年知道的不少,琢磨的也不少。 “这样的蛊虫其实不少,或者说对于他们而言是常见的,四姑娘可听说过‘蛊惑人心’?” “嗯,之前我只以为这是一种夸张了的说法。” 秦成峰摇摇头:“那些蛊术厉害的人,是可以做到的,通过蛊虫操控人心,为他们所用。只不过见的人少罢了。” 所以这一交谈下来,顾卿烟多多少少对于司徒浩阳又有了一种不一样的认识:“传言蛊术传女不传男,可是...” 顾卿烟其实一开始想说的是前朝似乎没有这种界定,只是觉得这么说出来未免让秦成峰知道的太多,便打住了。 秦成峰也没在意,只是回答说:“原先是这样的,便是如今南宛禁止使用这种手段,但是在一些深林,还是有人会的,至于这其中为什么又会有男子也开始修习蛊术,就不知从哪追溯了。” 秦成峰想了想,看着顾卿烟逗弄蛊虫那样子,总觉得她是在逗一个小宠物:“以前的种族部落养蛊是为了保佑自己,后来变成了针对别人,再到前朝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种说是能保江山万年的秘术了,呵,谁说的清呢。” 顾卿烟没想到秦成峰会直接提起前朝,但转念一想,前朝王族末期依赖蛊虫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往老人那一打听,自然多少会知道一点。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吗?”顾卿烟总觉得那个女子不简单。 秦成峰摇摇头,又点点头:“猜到一点,但无从查证。” “噢,我知道了,你觉得我们终究会和她碰上所以你才会和我们有联系,对不对?” 秦成峰沉默,他说不好现在心中那种感受是什么,只是知道自己想找到那名女子,她或许就在浮荼或者与之有关系。 顾卿烟见状,也选择了不再提起,谁心里还没点莫名其妙的执念呢,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慢慢就会理顺、想通的。 一百六十二章 消息陷阱 南柯从顾卿烟这也大体知道了顾卿烟不会再给自己下蛊,而是会用引导的办法像是培养一个小宠物一般的来养着蛊虫,便也放心了,宗越再问起,他也好做出交代了。 “怎么样啊?”顾卿烟和南柯说完话没多久,便听见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多时,胥少霖款款进屋,看着顾卿烟细细打量了一番,南柯说明了顾卿烟现在的身体情况,胥少霖点点头便让他走了。 顾卿烟给胥少霖倒茶:“大哥看见了,很好。” 胥少霖挑眉,他是看见了,来之前去了趟客房那,就见秦成峰端着自己受伤的手一个劲的看,从他那胥少霖也大致知道了顾卿烟学习的进度,所以这才不慌不忙的往净心院走。 “那就好,老鬼的事,也到时候处理了。” 胥少霖和顾卿烟说起,这几日她早前送出去的消息准确无误的让安菁直接知道了,这一说,让顾卿烟兴奋起来:“真的?” “嗯。”胥少霖道,“他们想要核实消息也核实了。” 顾卿烟看他说的很有把握,自己便知道了,主意虽然是她提的,可是这中间那些细微的事情,大多都是胥少霖帮着暗中摆平的。 那日她从霁城把消息让人放出去,拿定了浮荼有暗藏在霁城的暗线,于是便让北溟找了几个嘴碎的人,嚼一嚼她顾卿烟来找裕王其中有蹊跷,故意让人把消息漏了出去。 而浮荼这边,也正如顾卿烟所料,埋在城中的暗线在顾卿烟进城之后便一纸飞鸽传书让地宫得了消息。 司徒浩阳放下手中的信纸,看着安菁问她:“你什么想法?” 安菁是从小就觉得顾卿烟和她有仇,如今手上又得这么一个消息,自然是八九分相信的,但还尚存几分理智,于是派人从都中暗中调查了一些事,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可靠消息传回来,但可以知道,这件事,顾卿烟没打算让都中的人知道。 “回主上,属下觉得此事有把握,前段时间楚恒不是说有人在打探桃花涧吗?顾卿烟自然是从那些人口中知道了什么,有此一举,也无可厚非。” 司徒浩阳也已经预想过桃花涧或许有什么秘密是大家都不知道的,可是上次派出去的人,查到都中这条线的时候就被裕王的人拿下了,以致于后续断了所有消息,也不知道顾卿烟那边到底因为掌握了什么,而匆匆去见裕王。 “主上,属下也觉得此事有把握。”赵启悦帮着安菁说话,见司徒浩阳眼神示意他继续,于是接着说,“按照顾卿烟的性子,一般没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她不会和裕王见面,这次不仅是见面,还是顾卿烟主动去找的裕王,所以很有可能与这消息有关。” 司徒浩阳听着,心中也在做盘算,确实,顾卿烟去见裕王,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再加上这几个时间点掐的这么巧,难说还真是因为如此。 “安菁,他们关押之人真是你亲生父亲的话,你打算如何?” “主上,属下想去把人带回来。” “嗯。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是个陷阱。”司徒浩阳道,虽然他觉得这其中有诸多疑问,但他至少知道顾卿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一动,势必有她顾卿烟的目的。 安菁原先考虑过这个问题:“主上的意思是....顾卿烟既然知道这是个隐患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司徒浩阳点点头,人在顾卿烟手里,要想什么痕迹都不留下,顾卿烟不可能办不到。 “你父亲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但依照顾卿烟的手段不杀了此人,或许这个人对他们有帮助。” 赵启悦听罢,心中有一种想法,不知该不该说,踌躇间司徒浩阳问他在考虑什么,他这才说出心中想法:“既然是安菁的父亲,便一定知道咱们的蛊术,据说他还是当年老一辈中最优秀的蛊师,属下想,顾卿烟会不会也养....” 司徒浩阳蹙眉,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她身边那几个人是不会让的,不过....”司徒浩阳忽然想起苏探雪,顾卿烟留着这么一个人现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样了,“楚恒那边最近什么消息?” 赵启悦看了看安菁,如实回答:“苏小姐被雨花楼的人接走了,楚恒跟着去了,但是雨花楼处于闹市又防备严密,楚恒无法像在清泉山庄那样接近。” 说罢,司徒浩阳沉默了一会儿,对安菁说:“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再派人去打探清楚顾卿烟要做什么,你要把人救回来我不反对,但别带回来一个隐患。” “是,属下知道。” 安菁见司徒浩阳放手让自己去做,心中不免有些欣喜,但又看司徒浩阳的神情仿佛还有什么事情便觉得他们还有其他的打算:“主上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司徒浩阳脑袋里一直转悠,想着顾卿烟的行事风格,然后说:“你如果要行动的话,最好别用自己的人,找别人去做。” 他们现在还不适合用两个堂或者说整个地宫和桃花涧直面相对,至少是在他带回苏探雪之前。 “启悦。” “属下在。” 司徒浩阳扶着座椅上的手柄,手指勾勒着手柄的图样:“桃花涧还没有启程的打算吗?” 赵启悦点点头:“目前不见动静,只是他们几个最近各自活动的比较频繁。” “哼,看样子,绊住顾卿烟的事情还不少。”司徒浩阳冷笑,“倒也省得我对他们分心,安菁,让双影楼消停一阵子,别再找那些个废物送上门找死了。” 安菁应声,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主上打算什么时候带宿主回来。” 司徒浩阳轻叹了声气:“如今人在雨花楼,反而不好弄了,你们都随时注意着,一旦他们动身启程,立刻告诉我。” “是。” 司徒浩阳摆摆手,让两人都下去了,偌大的房子随着两道影子的消失又回归了宁静,屋里通明,没了说话的声音便连呼吸声也能听得清楚。 桌上一角还放着被燃尽的灰烬,那是几个时辰前从都中传来的消息,怡郡王得了鹰有空便在府中训鹰,找的两个驯兽师还是不错的,家底背景都查了个一干二净;林家和叶家的赐婚旨意也已经下了,只等择吉日就完婚;朝中也提拔了几个官员,文的武的都有,这其中还有两是怡郡王的客卿;晋王不日也要启程回封地了.... 一桩桩一件件,司徒浩阳看着觉得顺利,但也总觉得差了什么,只是一时没想明白。 这一日回去后,安菁便给在南边的暗线发信号,让他们继续打探顾卿烟要做什么,于是不久后得到这样的回信: 顾卿烟在裕王宫与裕王长谈了大半天,周遭屏退了所有人,顾卿烟走后裕王便暗中派人去了都中,至于做什么,尚未明确。 之后便有桃花涧会在近期押送一批货到都中,面上说的是胥少霖与都中的生意往来,其他的只能探查到是在六日后出发,会经过斜阳城,卸下一批,然后再往都中去。 安菁怀疑这其中有猫腻,又问回来回禀的探子:“这回送货与以往有什么区别?” 探子低着头道:“回堂主,据说这回押送的人,有顾卿烟手下石门幽灵卫。” “消息从哪来的?” “桃花涧山下小镇,其中有一批东西就是小镇酒馆的酒,是桃花涧人与酒馆老板说话时探听到的。” 这么一说,安菁不疑有他,又想起酒缸,大一些的确实能容下一个人的身量,想来想去不疑有他,让探子走了,叫来孙彦,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办事了。 那探子低着头出门,等出了地宫范围,转到一个角落里,搬开一堆杂碎,扛起一个麻布包往郊外走了.... 顾卿烟倒腾蛊虫出来前的两天,栖梧院里,胥少霖对着下面的一个人说:“都办妥了?” “回谷主,所有消息,一路亲传到幽冥堂安菁耳中。” 胥少霖对着他点了点头:“嗯,很好,难怪烟儿那丫头说你是最不容易露馅那个。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这人出了栖梧院,手从脸侧撕下一张面皮,一副与方才完全两样的相貌这才露了出来。 冬青正好与他碰上:“冬允,你回来了?” “嗯,已经和谷主说完了。” “这二十来天辛苦了,不过咱们家主子好像还不知道谷主用了你。”冬青说完无奈一笑。 对面的人也一笑:“主子的秘术成了吗?” “快了,最近路过净心院,秦爷那呼声越来越烈了。”二人相视一笑,冬青进院子找胥少霖去了,冬允也完成任务后的一身轻松回石门了。 不过途中好奇的绕了个路,去了石门一趟,果不其然听见秦成峰的呼叫声,忍不住一笑,再和素心北溟这两个无奈的人打了声招呼,才乐乐呵呵的走了。 一百六十三章 他要活着 胥少霖和顾卿烟说了自己的计划,让顾卿烟提前安排好运送老鬼的人。 顾卿烟思量着,便还是让北溟去石门叫来了扶风、冬炜和冬允。 胥少霖看了看她,问道:“你确定派扶风去?” 顾卿烟道:“扶风盯了老鬼许久,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有他一直跟着,也能防着老鬼有什么。” 顾卿烟虽然说是这样说,可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堵着一般,令她难受,那种感觉很飘渺,像是不安,也像是忧虑,至于究竟担心什么,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胥少霖自是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轻轻走到她身后,帮她捏了捏肩:“有些事情,遇上了是迟早的事。” “大哥,你觉得司徒浩阳会真的让他浮荼的人亲自出现吗?”顾卿烟柔声问。 胥少霖手上动作没停,一直帮着顾卿烟舒缓她莫名的情绪:“那要看他底下的安菁怎么觉得了。不过,我能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把人带回去的,无论对这次的行动保存着几分顾虑。” 顾卿烟回头看着胥少霖,他总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以致于让人不知道他会担心什么。 不过胥少霖说的也没错,司徒浩阳也想明白了,顾卿烟留着老鬼,无非还是老鬼有着顾卿烟的利用价值,虽然他不知道顾卿烟打算如何利用,但是明着的威胁总比暗箭好防备一些,这是其一。 其二,安菁这么些年心中一直对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有了确切的消息,让他们父女重遇未必不是件好事。 其三,安成落确实是父辈中厉害的蛊师,有他在无论是练蛊还是其他,对于他们这次的蛊虫宿主都是有帮助的。 所以思来想去,倒也觉得人放在自己这总比被别人杀了或者拿了去要好得多,只是如今他们要借都中怡郡王之力,此人还不是能百分百为他们所用,所以也不便让都中知晓此事。 此番思量莫名就和顾卿烟之前所猜测的一般,料定了这些人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动手,而且即便人“送”过去了,他们也不会说出这人是从她手里得到的,顾卿烟便默默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桃花涧这边,胥少霖和顾卿烟是料定了他们会下手,并且有很大概率会在斜阳城附近下手,于是等扶风和冬炜来的时候,顾卿烟便开始从胥少霖手中接过这盘棋,下一步该她走了。 只是见进来的众人中还有冬生的时候,顾卿烟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冬生等人行过礼,然后回答:“主子,属下愿一同前往。” 胥少霖看向顾卿烟,看见顾卿烟凝视着冬生,无话。 半晌,顾卿烟轻叹了口气,这些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和她是一样的心情,冬生眼中隐隐的担忧像极了刚才顾卿烟的眼神,她岂会不知道。 “嗯,你两一块去吧,带上一队人,做护送货物的样子,脚程不必太快,但也别露馅,‘被劫持’的地点不能在斜阳城,还未到或者过了城都随你们。” 顾卿烟终究是不想让清泉山庄牵扯进去,以防东窗事发之时受到牵连。 “是。” “不可恋战,只要人一到对方手中,你们立马就撤,他们为避免节外生枝应该也不会和你纠缠。” “是。” “冬炜,你带另一队人马,只要冬生和扶风他们一出发,你就保持一定距离随着他们,路上如果遇到有意找他们麻烦的,提前拦下,他们只管安全无误的把人送到浮荼手里。” “是,主子。”冬炜道。 “等冬生和扶风一撤,你们也不要断,接着带人休整,然后带着货往都中去。” 顾卿烟说罢,看了看胥少霖,胥少霖点头道:“都中东篱会接应你们,确切来说,里面的货物确实有一部分是要给东篱的。” 众人点头,一齐道:“属下明白。” 胥少霖让顾卿烟继续说,顾卿烟便转而吩咐冬允:“冬允你也得始终跟着他们,一旦人被带走,你跟上,确保人被带进浮荼。” “是,属下明白。” “你需不需要带人,就自己决定吧。”顾卿烟忽然有些心疼冬允,这几天刚快马加鞭从那边回来,现在又要再跟着回去。 交代完吩咐完,一行人便下去准备了,出发时间定在了两天后,顾卿烟也抽空去了趟石屋。 在石屋外就看见老鬼六神无主的坐在床边,目光涣散,也不知他看着些什么,屋后面的以往装着毒虫的框子已经被冬一拿去行房养着了。 “他还是一直这样?”顾卿烟问扶风。 扶风点点头,老鬼可以说是乖的异常,每天除了到饭点那几餐是扶风看着吃下去的,其他时候就几乎都傻坐着。 顾卿烟摇摇头,也不知自家大哥和他说了什么,怎么就能把人弄成这样了呢,想想也是厉害。 扶风给顾卿烟开了门,让顾卿烟进去了。 顾卿烟进屋,也没急着说话,在老鬼面前晃悠了两圈,见老鬼完全不在意她,于是幽幽说出了一个名字:“安菁。” 话音刚落,便见老鬼眼神一转,忽然起身,扶风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半身挡在顾卿烟面前。 “对,我女儿还活着,她还活着!”老鬼慌乱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双手握在身前,想要抓什么东西一般。 顾卿烟挑眉,这怎么看怎么像疯了,低声问扶风:“大哥真的没做什么其他的事?只有说话?” 扶风回想了想,点头。 顾卿烟从他身后走出来,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轻声说道:“我知道她在哪,你想见她吗?”“我还可以见到她吗?”老鬼愣愣的转过头来看着顾卿烟,慢慢的似乎认出了顾卿烟,“四姑娘。” 顾卿烟一笑,对于他认出自己,还是觉得不错的:“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老鬼很听话的坐下,看着顾卿烟,眼中开始有些许的纠结,不安、愧疚。 “怎么了,我大哥应该告诉了你我们知道的安菁的情况了吧?”顾卿烟其实不太懂老鬼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东西,但她也懒得去想。 老鬼点点头,他知道的,那天胥少霖和他说了,而且也说了他们如今是要刀剑相向的人。在胥少霖和他谈话的那过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许多年前,脑海中看见了一幕幕记忆重演,后来胥少霖说了什么,他也只是听一半失神一半的,人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从那天起,他陷入了对女儿疯狂的思念和惦记中。 但他不知道女儿如今的样子,脑海里出现的却总是顾卿烟小时候调皮无畏和长大后成熟慵懒的模样,所以慢慢变得失魂,慢慢的有了一种他自己都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我们的人会带你去见她,确切地说,你会回到她身边。” 老鬼不敢相信的看着顾卿烟:“真的....真的可以吗?” 顾卿烟轻笑,没有带任何一点情绪:“你很激动?很开心?噢,对,那是应该的。” “四姑娘,我能为你做什么?”老鬼知道,顾卿烟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目的。 好好的看着老鬼,顾卿烟道:“如果我说,你能为我做的是反间浮荼、司徒浩阳和你亲生女儿,你做得到?” 老鬼一愣,然后很诚实的摇头,他心中渴望见到女儿,自然不会有害她之心,只是这就会造成对另一个女孩的伤害。 “那不就得了,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有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不是什么任命的话,你的心情我会试着理解。” 顾卿烟说这话的时候,内心也在挣扎,甚至有些隐隐作痛,其实她是不愿意看到老鬼回去后和安菁他们站成一线,那会让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但是她又想起老鬼和她聊天时提起女儿那副温柔的神色,谁又愿意妻离子散呢? 好在一直以来,她没有把老鬼当作是石门中的一环,否则今时今日她断不会这么果断的就把人送出去。 “不过倒有件事,你可以帮忙。” 老鬼道:“四姑娘请讲。” “你应该知道你们浮荼有一种蛊虫需要宿主,那名女孩儿司徒浩阳已经选定,我要你无论何时只要她出现在浮荼,就要保证她好好活着。” 顾卿烟心想,她终究不能保证苏探雪不被司徒浩阳下蛊,但她希望等所有事情结束那一天还有个人能够救苏探雪一命,这个人要么是司徒浩阳,要么就是老鬼。 “那个人,对我,对他,还有或许对司徒浩阳都很重要,她要活着。” 顾卿烟眼神中给老鬼透露了一种无法反驳的信息,让他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做到,那自己一心惦念的女儿就会有什么不测。 老鬼应下了,顾卿烟便没说什么,走了。 屋外,扶风问顾卿烟:“主子,他可信吗?” 顾卿烟看着天空,那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有时候会有一些像是黑色点点的鸟儿飞过。 “不知道,‘情’字面前,难说。我只是留一个希望罢了。” 扶风虽然还不是很懂,但他总觉得顾卿烟的话有些许的无奈。 “那药还有吗?”顾卿烟问扶风。 扶风道:“有,不过也得再备些了。” “嗯,去找北溟拿吧。”顾卿烟说,他们口中的药,是一种慢性的毒,需要吃一段时间毒素才在体内堆积。 从胥少霖来找过老鬼之后,扶风便每日在老鬼的餐食中都加入了药按量来看,等老鬼到了浮荼,毒性也差不多会发作了。 “到时候把解药给冬允,让他交给暗桩,如果浮荼的人不能压制住他的毒性再出手。”顾卿烟说着,看了看屋子里的老鬼,“这个人,要活着,但不能那么爽快的活着。” “是,属下知道了。” 一百六十四章 宗越出关 转眼便到了扶风他们出发的日子,顾卿烟再一次叮嘱了众人,被胥少霖嫌弃她啰嗦:“好了,他们又不是没出过任务,你每一次都是这番叮嘱他们不烦吗?” 顾卿烟反问过去:“你们烦吗?” 冬生扶风等一干人连连摇头:“不烦不烦。” 胥少霖白了他们一眼,便是连自己身后的冬青也都忍不住偷着乐。这三言两语便成了他们出发之前轻松的时刻。 把人送到山下,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顾卿烟目光不变,问身侧的北溟:“安菁那边已经派人动身了吗?” “是,三爷传回的消息,安菁应该只负责带人接应,动手的应该是找了旁人。” 顾卿烟笑笑:“她这回倒是谨慎了很多。” 只是这一回,两边出发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莫名达成的共识似乎不是那么顺利就可以实现的,不过这暂且是后话了。 秦成峰这几日一直待在桃花涧养伤,虽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伤,但毕竟中毒也不轻,所以被胥少霖留了下来。 “你们家四姑娘,真是个狠人。”这是最近秦成峰说过的最多的话,胥少霖耳朵都快要听起茧子了。 就这种情况下也不忘为顾卿烟说话:“她要不狠,就是别人对她狠了。” 秦成峰咂舌,顾卿烟这样有大半关系就是被这几个人给惯纵的:“诶,不过说实在的,你们家四姑娘身份在那,而且也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至少在行走江湖的人中,也难为她了。” 胥少霖瞪圆了眼睛:“诶呦呦。” “怎么了?” “不瞒你说,我还是很少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对那丫头的理解。”胥少霖道。 秦成峰切了一声,嘀咕:“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胥少霖摆手,口上说着:“不是不是。”表情可是怀着玩笑的质疑。 顾卿烟因为身份,从小到大要么就是被宫里那些人放着或者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要么就是被江湖上那些心怀质疑或者妒忌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得找空子就要挑衅一番。 也难怪司徒浩阳知道万和门有意盯上顾卿烟并且向双影楼买顾卿烟消息的时候,司徒浩阳特意去了双影楼一趟。 “只怕如今这世上,还真的除了这一位,没有人再能劳动司徒主上大驾到我们这小小的楼里来。” 说话的人声音妩媚,但从这音调中听着就让人酥了骨头,要是一般人,恐怕脑海中都在幻想着声音的主人的音容笑貌了。 不过司徒浩阳倒也不是一般人,隔着两层纱帘,能隐约看见帘后有一偌大的圆卧榻,装饰极具异域风情。 一具袅娜的身姿斜握,曲线玲珑,看不清容貌就知道这是个身材极好的美人,司徒浩阳隔着纱帘与她对坐,坐姿也是相对的慵懒,半倚靠在身后的章华垫上,面前摆着酒和丰盛的菜肴。 “万和门与她何仇何怨?”司徒浩阳一口小酒下肚,悠然自得的全当是在聊天。 那榻上女子再一次发出娇媚的声音:“无仇无怨。司徒主上可别忘了,如今万和门当家的那位月下夫人,出了名的善妒。” “略有耳闻,嫉妒一切比她好的,比如美貌、比如武功...”说着司徒浩阳捏着酒杯似乎在细细打量纱帘里的人,“你们...” “自然也是一不小心吃过她暗亏的。”这一回说话的,倒不是卧榻上的女子。 司徒浩阳闻声转头,便见一个穿着轻衫,腰间系着珍珠腰链,裙子开了一叉,莲步轻移,能看见修长白玉般的腿若隐若现,脚腕间带着银铃,走起路来响声轻灵,不吵,反而很好听。 这女子头发很长且飘逸,走过司徒浩阳身边的时候故意的就让头发扫过司徒浩阳的侧脸,然后转身在他对面含笑而坐。 她可谓肤如凝脂,细柳眉有几分柔情,桃花眼尾点了两滴晶莹的翠珠做点缀,脸颊微红,许是方才饮过酒了,朱唇口脂的颜色红而不妖,恰到好处的渐染让人生出几分怜爱。 司徒浩阳见她要拿自己杯子喝酒,倒也没阻止,只是让她喝下第一杯,拦了她要再倒酒的动作:“一会儿可要醉了。” 这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而且贴着那女子耳边说话,轻柔的气息,撩拨起几分心动。 女子嘴角一勾,纤纤玉指挑起司徒浩阳的下巴:“你还是老样子。” 司徒浩阳回身,又坐了回去:“继续说万和门。” 她对面的女子努努嘴:“无趣,你这样的人,到底谁能撩拨到你。” “不是你。”司徒浩阳说的干脆。 那女子似乎也不太在意他这种态度:“无所谓,至于万和门嘛,那次是我们的姑娘任务中途遇到了他们的人,本来已经解决了没什么问题,没想到月下夫人突然出手,折了我们好几个好苗子。” 她想想就觉得这口气还是顺不下去,那些个姑娘各个都是培养出的好苗子,花了她和姐姐多少的心血,就因为被人嫉妒美貌和身段,就被毒杀了。 “那你们不还手?”司徒浩阳问。 卧榻上女子终于出来,边走边说道:“司徒主上了解我们,姑娘们打探消息能力极好,但这杀人嘛...确实不是我们擅长的。”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因为想要多一些生机而依附上浮荼。 “那这么说,顾卿烟大抵是因为她的用毒手段引起了万和门的注意?” “可以这么说。” 毕竟顾卿烟的真容见过的人不多,戴着面具的样子也着实不会让月下夫人产生什么外表上的妒忌。 司徒浩阳看着这两姐妹,耀眼也妖艳,而且是不同两种美丽法,但对于他而言偏偏就少了些什么:“你们这是想借顾卿烟的手,顺道收拾了?” “收拾不收拾的,就看那位四姑娘的本事了,但能让月下夫人憋屈会儿,我们还是很乐意的。” 司徒浩阳点点头,这要是让顾卿烟知道自己被无意识利用了,可有得眼前这两美人受的。 “南宫蕊呢?”司徒浩阳猝不及防的一转话题,两姐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其中一人换到司徒浩阳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都说她在两年前那个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这不是你们的风格。” “她也有她自己的本事,而且她终究身份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不是吗?” 说着两人便开始对司徒浩阳动起手来,司徒浩阳一笑,这两人是咬定了不会轻易透露南宫蕊的消息了,索性也就不再问下去,调笑着看着她们,然后一边搂一个,往帘里去了。 再说回秦成峰这里,这一日来的可不止是胥少霖,许久不见的宗越也从百草堂走出来了,刚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听说了秦成峰教顾卿烟控蛊之术,这才拉着胥少霖吭哧吭哧往他这来的。 但进屋一见秦成峰手臂这样,气愤的话也没能说出口了。 秦成峰心想,自己不被安慰还得反安慰宗越:“宗二爷放心吧,我想四姑娘从今晚后是不会在想着把蛊虫下到自己体内了。” “你怎么做到的。” 秦成峰道:“我告诉她这中间有很多事情都是秘术,半路出家的人学不来的,而且她现在这么控制挺好的,二爷觉得依照四姑娘的性格,再加上你们几个的絮叨,四姑娘还不会就此作罢?” 宗越听完,看胥少霖朝他点了点头,暂且不说什么别的话,二人看望过秦成峰后,胥少霖便和宗越往顾卿烟那去。 这一路上胥少霖给宗越说着顾卿烟的好话,顺着他的气,又转而问他依依的情况如何了。 宗越道:“依依学的很努力,现在在身边帮个忙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只是医理药理要研习也不是那么一朝一夕的事,还得些时候和历练。” “那倒也是,急不来,只是想问你,这回我们出去,你要带上依依一起吗?”胥少霖问,他们此行阵仗绝对不会小,多一人少一人倒也无所谓。 宗越似乎是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带上吧,一来让她见见世面,没准经验多了学得快些,二来出门在外,烟儿丫头难免会受伤,依依毕竟也是女孩子,好帮忙。” 胥少霖也认同他这番考量:“等老鬼的事结束,我们也该动身了。” 宗越大致听过胥少霖说老鬼的事,点点头:“晚些回百草堂,我给家里去封家书。”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净心院,顾卿烟和北溟刚回来没多久,所以也没进西厢房,还只是在院中说笑,见宗越出了关,顾卿烟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二哥。” “二爷。” 宗越看着顾卿烟那小表情,心说自己又不会吃了她,至于吗? “我听南柯说了,你最近都挺好的。” 顾卿烟猛点头。 “得了,我就过来看看你,你好好的就行,闲着没事干我还怕你浪费我的药呢。” 顾卿烟再一次猛点头,然后笑嘻嘻的过来挽着宗越:“二哥,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不好,那药膳呢?” 宗越被她问的一懵,抬头看向众人,只见素心手里端着一盅药膳,难怪刚才进院有闻到不太浓的药味。 胥少霖朝他解释:“这些日子,夫人总给这丫头送药膳,还叮嘱了素心要看着她一滴不剩的喝下去,里头的东西也要吃完。” 宗越瞬间觉得心情大爽,打开汤盅看了看,说道:“这些无碍,不会给你大补的,你放心喝就行。” 然后一阵大笑,顾卿烟只能低头故作委屈。 一百六十五章 夜里心事 是夜,素心收拾妥当一切就进屋,习惯性的往里屋去看看,顾卿烟今日说困乏的早,天一黑就自己进屋歇着了。 素心想着这都有了好一会儿了,怕是已经睡了,谁曾想还没进里屋,就瞧见顾卿烟杵着下巴,坐在窗前发呆。 素心给顾卿烟披上外衫,去倒了一杯热茶进来,顾卿烟还未回神,素心知道,顾卿烟这是有了心事。 “主子,喝口热茶,担心着凉。” 顾卿烟轻叹一声,听话的喝了茶,目光还是看着窗外,冬生他们走了有两日了,带着货又刻意放慢脚程,现在应该离斜阳城不算太远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素心站在一旁陪着顾卿烟:“冬生和扶风素来稳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但素心心中也没有太多的底气,她知道顾卿烟的直觉向来都是好的不准坏的准,这一次自打冬生他们出门,顾卿烟就一直觉得不安,反倒也让她跟着觉得忧心起来。 “但愿吧。”顾卿烟无奈的说道,“这一步,若是出了差错,我们兴许就到此结束了。” 顾卿烟曾和胥少霖聊起如果事情出了差错,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们都预想到了最坏的打算。 素心安慰:“主子也别太担心了。” 顾卿烟点点头,是啊,只是担心在这种时候略显得无用。 “主子没想着告诉寒少庄主?或许他还能帮上忙呢。”素心道。 顾卿烟听罢只是摇头:“我既想少一个被牵连,便不会告诉他这些。” “可是....” 素心欲言又止,顾卿烟转过头看着她:“有什么就说吧。” “奴婢想说的是,主子这样不会觉得和寒少庄主有些生分吗?” 顾卿烟不明所以,歪着头想了想,反问:“有吗?”她倒是不觉得。 素心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心中觉得自家主子对于寒少庄主这方面有时候上心,但有时候又不上心,总觉得他两好像不是按照正常男女之情的路子去走的。 很诚实的点点头,素心说道:“主子,您有多久没见寒少庄主了,书信也不过寥寥几封。”就那几封信里大多说的还不是两人感情的事。 顾卿烟想了想,是挺久没见的,心中其实不是不挂念,只是这种情绪没办法说出来而已:“那你觉得我当如何?写些什么以表相思?” 顾卿烟说完,素心便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到她家主子以表相思那画面会是怎样的,无奈一叹。 想来也是,跟在顾卿烟身边这么久,这个人是什么脾气秉性她知道的也差不离,顾卿烟身边虽有这么一帮人护着守着,但是她却打心眼里没有对这些人有过什么依赖感,足以见她在某种情感方面实则是完全独立的。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种情感的角落,没有人走进去,自己也不出来。 顾卿烟反倒是眼珠子一转,问素心:“你去过雨花楼的,你觉得男女之间关于爱的相处会是什么样子的?” 素心心想,这跟她去没去过雨花楼有什么关系,哪个女子心里不曾幻想过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时候的样子。 花前月下聊着天,灯火阑珊处手牵手,安静时琴棋书画,兴致浓时诗酒花茶,生活里柴米油盐,精神世界里相依相伴..... 或风风火火逍遥自在仗剑天涯一生,或平爱喜乐细水长流的生儿育女一世,寻常夫妻倒也如此罢了。 顾卿烟听罢素心这一番说辞,又看着她一脸红鸾星动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能想象出她说的那个画面可怎么也带入不进自己去。 素心也看着顾卿烟这一脸时而迷茫时而质疑的表情,只觉得自家主子怕是在这方面缺了根筋。 其实说白了,顾卿烟现在即便对寒岩有情有意,可终究还是没有到依赖寒岩的地步,就拿素心举例来说。 素心在时,顾卿烟觉得有素心服侍着挺好的,自己省了好多事,即便犯个懒还有素心能帮忙;素心不在时,她顾卿烟倒也能把自己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不单单能安排好自己,还能顺势顾上别人。 索性顾卿烟也不太能睡着,素心又把话题引到这了,主仆两就沿着这话题愣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了大半夜,说的顾卿烟开始琢磨自己和寒岩,素心连连打哈欠。 “你去歇着吧。”顾卿烟也实在不忍心再拉着素心聊下去,便让她去休息。 素心困得眼睛无神,但还是望着顾卿烟问:“那主子您呢?” 顾卿烟道:“我也躺着歇会儿吧。” 说完便自行爬上了床,素心替她放下床帏,也去侧屋休息了。 顾卿烟闭上眼,脑海中开始翻着她与寒岩从小到大,从认识到相知的画面,他们的人生里似乎都从来没有其他人的出现,就这么平顺的一直相处下来。 虽然早前几年因为两人都是极具脾气个性的人,多少冷言冷语奇奇怪怪的相处,但又打心底里谁都没真正嫌弃过谁,如今的感情突然进展是有前几年的铺垫,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又加之前一阵子接触的比之前还要频繁,一时间相处机会多了,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 之前相处后的分别,顾卿烟其实是心中难过了一阵子的,后来不见不见的便又习惯了,感情回到原点了?顾卿烟想着。 然后又想起素心那一番畅想,自己和寒岩好像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短暂的美好小时光,在石门.... 总之这一晚上,前半夜顾卿烟和素心聊天,后半夜顾卿烟和自己的心聊天,一夜过去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一片迷茫,第二天精神头也不大好,早功也不想起来练了,拿被子蒙着头,就闭着眼,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是睡着的。 北溟可是不知道昨夜屋内发生了什么,一早就听得素心唉声叹气的,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素心一脸无奈的看着北溟,抬着头就问他:“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北溟一头雾水,心想最近这是怎么了呢:“没,没有啊。” “诶,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素心垂头丧气的,昨夜跟顾卿烟聊天,聊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困惑了。 睡前又一想自己到如今也是,身边男的那么多但也没对谁动心,也没谁对自己动心,忽然有种挫败感。 所以合着这主仆两人,后半夜都各自在床上各想各的,也是有意思。 “对了,今日主子有什么事情安排的吗?”北溟也不跟着她们继续在这方面绕,于是问道。 素心想了想,摇头:“没有,怎么了?” 北溟说道:“秦爷要走了,谷主的意思是主子要没什么事,便送送。” “应该是可以的,什么时候走?” “用过午膳。” 素心看了看时间,道:“午膳主子怕是不过去了,一会儿我问一问。”说着便先进了屋,走到顾卿烟床边。 顾卿烟是醒着的,可就是觉得不得劲儿,不想起来,感觉到素心站在床边,声音闷闷的问:“怎么了?” 素心回她:“主子,秦爷今日午膳后离谷,谷主想让您送送。” 顾卿烟点头,也不管素心看得着看不着:“知道了,午膳我不过去了,一会儿我在路口等他们。” “是。”素心应了声出去了,把顾卿烟的话告诉了北溟,北溟便先往栖梧院去回话了。 素心走后顾卿烟又略躺了躺,赖够床了这才磨磨蹭蹭起身,自己收拾洗漱完了坐在妆镜前,莫名又发起呆来。 什么时候素心过来梳的发髻什么时候顾卿烟才回过神来。 “素心,北溟呢?” 素心拿起一缕梳顺了的长发,正盘在头顶:“刚从栖梧院回了话回来,这就让他进来。” 顾卿烟点点头,素心便暂且放下梳子去叫了北溟进屋。 “主子。” “北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顾卿烟说着,“安菁只是派人接应而不是派人出手,那她会找什么人替她出手?” 这个问题,倒是顾卿烟一开始忽略了的,她总觉得自己的担心正是因为忽略了这个。 北溟思考了一会儿,猛然抬眼看着顾卿烟,正好对上顾卿烟与他一样的眼神对看,素心知道,两人又想到一块去了。 “属下这就去追。” “你自己也小心。” 顾卿烟想到的不是别人,是不久前能偷梁换柱替换暗卫进行试炼的不归城,虽然那一次不归城的人折在了顾卿烟手里,但是他们的能力顾卿烟却不会不在乎。 顾卿烟在这头担心着,冬生他们那边的情况却一直还不错,这两天下来他们该走走该停停,到点了就吃饭,天黑了就找地儿歇息。 冬生得了空就会和冬允冬炜碰面,互相通一通消息,从桃花涧出来到云墨城周边,倒是一切安然无恙,毕竟还没有人会傻到在太岁头上动土。 火堆旁,聚集着几人,冬生开口道:“天亮了再往前走走就是斜阳城郊外了。” 冬炜接话:“我会先行一步到城里,联系好城中接应的人,准备妥当了你们再进来。如果在城外就遇上了,就发信号。” “我会一直在你们后方,要是冬炜没回来,我会先替他援助你们。”冬允说道。 “对了,斜阳城难免会碰上清泉山庄的弟子....”冬生默默说了一句。 冬炜和冬允互看一眼,点点头:“我们会尽量避开的。” 他们都知道顾卿烟的想法,所以也会照着她的想法去做。 “扶风那边情况怎么样?”冬炜问道。 扶风一直左右不离老鬼,所以他们三人在说话的时候扶风并未在场。 冬生看了看不远处:“都还好,老鬼路上也没什么异常,除了眼神中有些藏不住的期待。” 三人默默叹了口气,只等着天亮了。 一百六十六章 激烈一战 “醒醒,吃饭了。”扶风还是如往常一般,给老鬼送了吃的,他们今天一早已经进了斜阳城,将要留在斜阳城的东西留下了,然后一刻不留的就出了城,继续往前走。 老鬼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出城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气,便沉默了,这会儿看着扶风来送饭,才忽然开口问了他一句:“小子,你有亲人还活着吗?” 扶风瞥了他一眼,不理他,只是站在一边等他吃完了,把碗筷又给收走了。 一行人在出了城不远处的郊外歇着,这是冬生特意找的地方,地大人稀,而且四周没有丛林,只是矮草,这样的环境周边即便有人,也是藏不住的。 他和冬炜冬允都盘算着,那些人也该出现了,再不出现,大好的的机会就要没了,毕竟从斜阳城出去再一段山路,就是官道了。 众人休息时间刻意延长了些,冬炜在附近四下查探,最终注意到什么朝不远处的冬允打了个暗号,冬允便一个潜伏消失在他视线里,然后不一会儿出现在冬生和扶风视线中。 一个手势,表示有人靠近,所有人立刻戒备起来,就在那一瞬一息之间,空气中陡然多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紧接而来就是数不清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说实话这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 迅速闪身躲避,又找货箱隐身:“这些人,真够孙子。”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暗箭难防!” “嗖嗖”的羽箭声在耳边想起,老鬼因为被关着,无法躲避,这远程射出的箭又不长眼,扶风没法自顾躲藏,他得保证老鬼是活着的,于是挡在他面前直接拔出剑挥避所有箭的攻击。 身边有人帮忙,但这箭的数量目测不小,持久下去不是办法,扶风身边有人中箭,冬生“啪啪”踢过两个装着东西鼓包的麻袋,叫上几个人,先在老鬼周围围了一圈,暂且能挡一挡,扶风也不用这么辛苦。 “小心暗器!”混乱中不知谁叫了一句,然后便是砰一声倒地不起。 冬生和扶风已经背靠背相聚,扶风给冬生递过去一枚暗器,手中带着血。 “你受伤了?”冬生暗道。 扶风低声回:“我没事,保住他的命要紧,你看看这个。” “像是不归城的东西。”暗器上有标识,冬生在试炼林子里的时候清理这些人时见过,“我们不能再被动了,你收好老鬼。” “是。” 冬生在扶风身边加派了人,然后循着一个方向带着人发起了一阵猛攻。 远处冬炜和冬允看着前面,暂且按兵不动,他们不能一下子把人都搭进去,这是为了全局着想,毕竟现在首要任务是保证老鬼能被带走。 “先找那些人的位置,帮冬生指引,不然不逼那些人现身他们不好弄。”冬炜道。 于是二人分头探查,找出了几个对方藏身之处,利用自己手上的暗器,给了冬生提示,一时间,冬生按照位置,一一逼出了暗藏中的人。 这些人各个身穿黑衣,被冬生一逼一一露面,人数还不少远看就是乌泱泱一片,空地上落叶杂草混着尘土飞扬,只能看见一个个身影刀光剑影。 对方势头太猛,一开始看着反而不太像要劫持人质,只是像在报复寻仇,冬炜见势不对,立马下令自己带着的一部分人前去帮忙。 双方焦灼,都有伤了的人员,冬生一边应对敌人,一边看着扶风那边的情况,他那边才是最不佳的状态,扶风不能完全开打,一来要留空子让他们能劫走老鬼,二来他也因刚才帮老鬼挡了几箭和暗器受了伤。 只是那些人越来越针对他,逼得他节节退后,扶风忍到极致,忍无可忍,剑锋一转,也不顾身上伤了多少,跳出保护老鬼的范围区域,拉开与那些人一段距离,再一回身,真实的扭打起来。 一批运送货的人能有多少,这么小二十人前被羽箭暗器所伤,后又有黑衣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这些人怎么回事,杀不完的感觉!”有人终于忍不住说道。 冬生也已经发现了不对,这些人如倾巢出动的蚂蚁,一波接一波,地上已经躺着许多,可面上也不见少,冬炜和冬允也实在无法忍下去,开始截断后面源源不断来的黑衣人,这一打,都不知用了多少个回合。 这中间还不时有几个穿着清雅的人冲出来帮忙,混乱间冬炜他们几个也管不上这些人是什么人,都只是很默契的不伤害道到他们。 那般黑衣人像是铆足了劲不把冬生他们一干人杀光不罢休的样,也先不管关押着的老鬼,冬生本觉得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便让扶风带着老鬼突围,大不了直接把人送到安菁手里。 扶风也正有此意,三两步刺杀身边那几人,回到老鬼身边,打开锁链,带着老鬼就要突围,冬生冬允赶过来为他掩护,三人合力,老鬼和扶风冲出了黑衣人群。 冬炜对着冬生喊道:“冬生,你为他们断后,我和冬允帮你们拦着。” 冬生点点头,也顾不上其他,纵身就去拦住要追扶风和老鬼的人。 老鬼毕竟是个已经没有武功而且上了年纪的人,不像年轻人这般能跑,扶风带着他多少会有些累赘。 但也无心顾及其他,只得一边抵挡伤害一边护住老鬼一边带着他往前。 等北溟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冬炜和冬允手下带着的人已经不多了,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更是一片一片,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看得北溟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的火蹭蹭就往上冒,二话不说直接从后方一路杀了过来,也废了一时功夫料理清楚了。 “冬凌,数人!”北溟怒吼了一声,这次来,他还把冬凌带了过来。 “公子,扶风带着老鬼冲出去了,冬生给他们打掩护。”冬炜喘着气说道,然后又一手指了个方向,北溟二话不说便又冲了过去。 冬炜和冬允一泄气,杵着剑缓缓,这两人也暂且顾不上谢罪,扶风那边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冬凌看着两人这一身的伤,虽说以前不是没有,但能看得出来这一次损耗极大。 “虽然我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说,要是主子亲眼看到这一幕,那事情就更大发了。”冬凌说着,让他两人先歇会儿,之后默默摇了摇头,又去处理后事去了。 北溟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追着过去,看见路边不时躺着几个黑衣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扶风带着老鬼一路穿小路,后面追他们的人渐渐被甩开了,扶风这才有脑子好好想想安菁会在哪接应老鬼。 前面下了山就是官道,她不可能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而与官道相仿的另一边方向,有一条宽河,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这么想着,扶风二话不说,拽着老鬼就往宽河那边跑。 耳边开始能听到水流声,然后越来越明显,声音也越来越大,但扶风仍然不肯松懈半分神经。 常年来的警惕告诉他危险其实一直都在,老鬼跑的气喘,扶风无奈,打算扛起人来继续,毕竟背着更有可能受到伤害。 就是这么一停顿间,扶风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朝老鬼飞来,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主子说过,这个人要活着。 于是全靠下意识反应把老鬼往一边一甩,自己本想再用剑一挡,可没来得及,飞来的那把暗器插进了扶风胸膛。 扶风低头,那是一把利刃暗刀,血顺着刀子留了下来,扶风身形一愣,一个黑衣人跳出在眼前,一步步带着得意的神色靠近扶风。 扶风任由暗刀插在自己胸膛,提起剑就快速凌空飞向黑衣人,那人没想到扶风身受那么多伤竟还能有这般速度和极快的身手,抵挡两招不济,死于扶风剑下。 剑杵地,扶风身影摇晃,缓了一口气,又拉起老鬼,跌跌撞撞往宽河走,现在他唯一祈祷的,就是自己的判断不要出错,否则,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咬着牙愣将老鬼带到了宽河沿岸,不远处有一岸口,停了一艘船,船头的人看见扶风明显一愣,然后进了船,不知道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便见一群人跑了出来,把扶风围住了。 扶风把老鬼往地上一摔,自己用最后的力气站着,眼前走来一个束着发,手拿佩剑的女子。 扶风开口:“你要的人,带走。” “你知道我是谁?” “幽冥堂,安菁安堂主。” 扶风不想与她多话,就怕自己撑不住了。 “看来不归城的人还真是对你们下了重手,要你突围带着人冲出来,啧啧,看你身上的伤,要不跟我回幽冥堂我帮你治疗吧。” “呵,人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也不需要安堂主治疗。”扶风说完,转身便要走,围着他的人动了动。 扶风刚想提剑再战一场,便听身后安菁道:“磨蹭什么,带了人,我们走,一会儿有人追上来了。” 说罢扶风身边的人散去,有人架起老鬼,随着安菁回了船。 北溟和冬生赶来的时候,便见宽河上一艘船远去,石子岸上,扶风已经支撑不了,倒了下去。 “扶风!”冬生冲到扶风身边,抱他抱在怀中,探了探鼻息还有颈部,“公子,还活着。” “走。”北溟上前,把扶风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生怕他胸前那把暗刀再插得深一点。 一百六十七 寒岩生气 冬凌只觉得这一次点人数又头痛又头大这不归城是下了血本了吗?派出这么多人,还是说浮荼给了他们什么天大的好处让他们甘愿这么送人头。 按照原计划冬允本来是要随着老鬼潜伏去看的,但是见北溟抱着扶风回来,对他说:“扶风亲自把人给的安菁,你只需要派那边的人传回后续消息就行。” 冬允低头道:“是。” 北溟放下扶风,一吹口哨他的马从不远处过来,背上挂着一个包裹,北溟把包裹拿下来,打开,让冬炜把药分了下去,然后自己从中找出了一瓶药,准备给扶风治伤。 扶风已经昏迷过去,所以一动不动,脸色惨白,伤口还往外渗着血,北溟看了看,有一点庆幸,暗刀上没有毒,不然扶风这条小命怕是已经过去了。 准备好了止血的一应东西,北溟这才撸起袖子,把扶风胸膛的暗刀拔了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止血,这一通忙乱下来,冬炜才找到机会给北溟暗示了一下方才帮他们的那几人。 北溟循着他所说方向看过去,待看清楚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的时候,暗道一声:遭了! 冬炜几人一看北溟神色不对,也相互看了一眼,便听北溟说:“暂时休整,一会儿回斜阳城。” 说完北溟便朝着那几个帮忙的人走了过去,来到那几人跟前,北溟抱拳行礼,喊了声:“多谢临瑞公子相助。” 冬炜众人瞪眼,他们听说过这个名字,清泉山庄大弟子,寒少庄主的大师兄,这下忽然明白了北溟那句“遭了”的意思了。 临瑞不知这几人心中的小九九,反而坦荡:“你们如今是遇到什么事了,这般混战。” 临瑞今日本来是受到另一门派邀约,过去一趟的,回斜阳城的路上路过这里,便见这里一通混乱, 他也没敢贸然出手,后来是听见冬炜喊了一句冬生,又叫了冬允名字,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几人是桃花涧四姑娘手下的人,又见他们的招式和北溟的差不多,更是肯定,立马一边派了个弟子回山庄报信,一边带着其他人前来支援。 “寻仇。”北溟说了一半隐了一半,然后又问临瑞:“公子带来的人有无伤者?” 临瑞摇摇头,要不说桃花涧石门杀手和别的不一样,他们明明是来支援的,可反过来冬炜手底下的人还护着他们,所以他们倒也没伤着。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冬炜极为庆幸自己手下的人护住了清泉山庄的弟子们,要是没护住,回去顾卿烟知道了,能直接晕过去。 这一天,他们在原地休整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行人回了斜阳城,被临瑞直接带上了清泉山庄。 “荒唐!”寒岩一得知此事,气的直拍桌子,等北溟一来,开口便是这两个字,“你们还真是四姑娘什么话你们都认。” 寒岩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叫顾卿烟名字,直接改称呼为四姑娘了。 “少庄主,此事事关重大,主子是不想您和山庄牵涉其中,以免遭到牵连。”北溟知道寒岩气头上,只能想法的帮着顾卿烟说话。 “那你们四姑娘还真是思虑周全。”寒岩道,回头又想,这件事也不单单只是顾卿烟,连胥少霖和百里墨都瞒着他,“你们整个桃花涧也是,东西要经过斜阳城,我都不知道,偏偏还能在斜阳城附近出了事,呵,真行啊你们。” 北溟不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寒岩看了他一眼,问:“你们四姑娘没少担忧这件事吧?” “是。” “知道她担心什么吗?” 北溟心想:我倒是知道,但是要我说出来岂不是更火上浇油。如此一想,倒也不说了。 寒岩正生气呢,哪管他这么多:“我倒是知道,他担忧你们的性命,他四姑娘那么聪明通透的人,会不知道这回你们出来出任务非死即伤,只是你们,冬生、冬炜冬允还有扶风,各个都是她心里重要的人,她要把你们的性命放在刀尖上,随时承担着失去你们的痛苦,她能不担忧吗?” 其实寒岩在说这话的时候,也知道顾卿烟不想让他和清泉山庄掺和进来的用意,只是越明白,他就越生气。 顾卿烟能让冬生他们铤而走险的出来,反而证明了顾卿烟的在意和顾卿烟对他们的需要,这就显得寒岩在顾卿烟那里对比之下没有那么需要他了。 临瑞那边安顿了大家,又找了大夫来治伤,忙完了便往寒岩这边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寒岩气势汹汹的骂人,无奈的摇摇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寒岩这般。 推开门进去,临瑞打起了圆场:“少庄主,已经请了大夫给大家治伤,扶风的命大夫也说保住了,多亏了北溟公子之前的救治,人还未醒,须得卧床静养些时日。” 寒岩沉了口气,对着北溟说道:“你告诉四姑娘,这些人须得静养,安置在了清泉山庄,她要想要人,让她亲自过来领。” 说完不耐烦的挥手,北溟也不好留下去,只能灰溜溜的退下。 离开山庄之前去看了看大家,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冬凌走了。 临瑞见人已经走了,这才对寒岩说道:“你方才那脾气要是对着四姑娘发,这屋顶就该被掀了。” “不是,师兄,她做这么危险的事,难道就不会需求一下帮助吗?我们又不是做不到。”寒岩想不明白。 临瑞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消消气:“北溟也说了,她是怕你受到牵连,心中也是想着你的。” 临瑞可是知道寒岩这气主要是在哪,对症下药的说了一句。 “我总觉得她还把我当外人看。”寒岩无奈的叹了口气。 临瑞挑挑眉,感情的事啊,还得这两人自己解决才好:“对了,我回山庄前绕道去看了探雪,她在雨花楼过的挺好,性子也更开朗了几分,你就可以放心了。” 寒岩道:“人在那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探雪以前拘谨着的性子是因为没人同她玩同她说些体己话,后来来个顾卿烟,这下又被带去了雨花楼,迟早的,女孩也不是非得唯唯诺诺那样。” “现在不叫人家‘四姑娘’了?”临瑞见他称呼换了,反而打趣他起来。 寒岩摇着头轻叹:“能怎么样,顾卿烟这丫头,打小心里面给自己留着一个地方,不会依赖人,这我是知道的,只是事情发生了,一时之间才觉得我和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临瑞点点头,从寒岩的话里不难听出,寒岩心中认定了顾卿烟了,即便现在两人还需要再磨合,他也认了。 “走吧,我也去看看冬生他们。”这些人确实都是顾卿烟心中重要的人,至少这些人陪顾卿烟滚过得刀尖比寒岩陪过的要多。 临瑞听罢,也就带着他往冬生他们这边来了。 又说回顾卿烟,下午送走了秦成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也不回桃花涧,就在小镇里溜达转悠。 素心默默跟在身后,劝和安慰此时都没什么用,只是问顾卿烟:“主子,今晚咱们回谷里吗?” 顾卿烟摇摇头,她想等,想等着那些人平平安安的回来。 素心见状,便先让顾卿烟一个人溜达着,自己去镇上安排今晚的住处。 顾卿烟漫无目的逛着,来到一个小摊前:“四姑娘来了,要不要来一碗酒酿丸子。” “加花蜜。” “好嘞。” 顾卿烟想吃点甜的,仿佛只有甜的能让她此刻空空的心被占满,眼前还有那条曾经放过花灯的小溪流,这一瞬间,顾卿烟能想到的人,还真只有寒岩。 如果寒岩在,是会静静地陪着她,还是会想办法让她转移注意力呢?顾卿烟不免在想。 不多时,小贩端上一碗还冒着烟的丸子,上面飘着两朵白白的梨花,丸子中间还想还有别的什么,搅合搅合一看,原是几瓣梨子。 是小贩有心了,酒酿的香气,梨子的甘甜,倒是让她觉得舒爽了许多,正准备稍微不想那么多好好品尝一下,便见一个小姑娘怯怯的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什么好像要递给她。 顾卿烟瞬间警惕起来,把碗稍微挪开,朝那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小姑娘是认识顾卿烟的,只是方才被人吓住了,这会儿一见顾卿烟“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小贩、周围人和顾卿烟皆是一愣,顾卿烟倒是不怕小孩子哭闹,把她抱过来就放腿上让她坐着,还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小姑娘擦着眼泪。 小姑娘一到顾卿烟怀里,更是双手抓着顾卿烟的衣服,把头埋在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哭不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顾卿烟摸着小姑娘的头,轻轻的安抚着她,手上把小姑娘搂得很紧,身子也向前倾挨着小姑娘,给小姑娘足够的安全感。 哄了好一阵,小姑娘才呜呜的说着:“大树下,有...有个怪人,他要让,让我把这个,给四姑娘姐姐。” 说着摊开紧攥的小手,顾卿烟低头一看,这人看样子把小姑娘吓得够呛哭了还不说,这是得多怕才把一整张纸条攥的成了一团小球,那大小,真跟碗里丸子差不多。 顾卿烟拿过纸条,哦不,纸团,打开尽量抚平来看,就见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你的人在我手里,丑时城外幽谷竹林见。” 顾卿烟拧眉,换平时她一般不大搭理这种不留名姓的东西,只是今日,再看看身边,素心好像去了许久未归,心中陡然担心,于是收下了那纸条,问怀里的小姑娘:“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小姑娘吸着鼻涕,哭久了鼻子眼睛都红了,那模样,让人心疼:“看不见,全身山下都,都裹着黑黑的布。” 一说到这,小姑娘又要哭,顾卿烟忙又抱紧了她哄她,脑海里却想着,现在虽不是青天白日的但也这快傍晚了,一个人全身黑黑的裹得严实,是挺奇怪的,看在小朋友眼中也挺吓人的。 想着拿过那碗丸子,哄着小姑娘问她吃不吃,小姑娘哭的饿了,舔舔嘴,睁着刚哭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卿烟点头,顾卿烟败了,这也太可爱了,便屈服的拿过碗,一个一个给小姑娘喂着丸子。 喂饱了,便把小姑娘交给了小贩,自己往小镇外走去了。 顾卿烟刚走没多久,小姑娘家人就找来了,不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还以为小姑娘只是下午在外面同小伙伴们玩耍呢,还是听小贩捣鼓了一嘴:“四姑娘给小丫头喂吃的的时候可温柔可好看了。” 那家人才顺着话聊下去,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先是心头一惊,然后看着自家孩子平安无事便又对顾卿烟多了几分敬爱。 一百六十八章 月下夫人 从小镇到幽谷竹林还需一段路,顾卿烟当下也是因为几桩心事压在心头,竟没有去想其中诸多细节,从小镇出来后,便独身一人直奔幽谷竹林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之后在幽谷竹林,不仅能见到那个挑衅她的人还能见到其他两个许久不见的人,他们和顾卿烟一样,被人用同一种方式引了出来。 寒岩本来说好的要去看冬生他们,刚出院子还没拐弯,便被急匆匆跑来的阴叔拦下:“少庄主,少庄主。” “怎么了,阴叔。”寒岩看着阴叔的脸色似乎很焦急。 阴叔将手中纸条递给了寒岩,寒岩打开一看,上面写道:顾卿烟在我手里,丑时云墨城外幽谷竹林见。 寒岩神色一紧,问阴叔:“怎么回事?” 阴叔道:“方才一个穿着奇怪的人把纸条给的门童,门童便拿着来找了我,我看了觉得事情不对,这就来找了少庄主。” 临瑞看了看纸条,先按住寒岩的手,意思是小心有诈:“四姑娘何许人也,不至于轻易落到他人手中。” 寒岩虽也是这么想,但又生怕真出个万一,毕竟这几个武功高强的幽灵卫都能被一波接一波的袭击,更何况如今顾卿烟心念着他们,万一被人一激,说不好会不会落入别人的圈套里。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去看看。”寒岩道。 说完便也不再先往厢房去,而是回了屋,拿上剑,骑上临瑞吩咐备好的马,一路快马加鞭往幽谷竹林去。 而与顾卿烟几乎同时接到这种纸条的,是楚恒,楚恒因为苏探雪这几日都在雨花楼,自己无法太靠近,只能就近暗中保护着,偏今日苏探雪和幽兰、月影三人上街,楚恒刚找了机会和苏探雪说完几句话,苏探雪还说她们就是随意逛逛,自己不用太跟着。 一转脸的功夫就收到这纸条,在沿着街找下去,竟是连月影和幽兰都不见了踪迹,楚恒惊觉事情不妙,折返雨花楼,直接露面说要见西决。 “何事?”西决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他背后就问了一句。 楚恒反问:“你们楼里的和苏小姐一道出去的两个姑娘会武功吗?” 西决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神情怪异:“三脚猫功夫。” “那须得劳烦雨花楼派人寻找了。”说着便把手中纸条给西决看,还是那句:你的人在我手里,丑时城外幽谷竹林见。 西决拿过纸条,叫来手下一人,嘱咐了几句,然后和楚恒说:“这几人借你,在城中找,云墨毕竟有雨花楼在这,谁要是想从城中带出苏小姐他们几人,我们不会不知道。” 楚恒明白西决的言下之意:“那这个...” “这个我去,幽谷竹林晚间有瘴气,不熟的人去难保周全。” “多谢。” 楚恒说完,带着几个西决给的暗卫便开始满城找苏探雪几人,西决反而因他一句“多谢”,在原地愣了愣,很快回神后便往百里墨屋里去了,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百里墨应允了让他往幽谷竹林走一趟。 所以当顾卿烟子时准时出现在幽谷竹林的时候,这两人都在往那边走的路上。 “我已经来了,出来吧。” 顾卿烟一进竹林便看见一个黑影在自己面前纵来纵去,她也不对那黑影动手,只是随着黑影来到了一处林间的空地上,说是空地其实也没多空,周围还是树丛密布,很适合隐身。 她话音落下不久,便见前后蹭蹭出现两个人影,定睛细看,一男一女,这两人顾卿烟认得——万和门的溶月、冷锐。 “怎么,不是你们门主想见我吗?”顾卿烟可还记得这两人从她手下灰溜溜走的时候的样子。 溶月和冷锐不说话,目光像是要杀了顾卿烟一样,看的顾卿烟只想笑。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四姑娘果真准时。” 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效果倒是有些符合月下夫人的行事作风,而且说实在的,顾卿烟觉得她的声音在这空空的林间,还有那么些灵动好听,想来该是个风韵极好的美人。 “夫人以这种方式相邀,我岂会迟到。”顾卿烟轻笑一声,只是话语里没有分毫的担心。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忽然想到素心与她常在小镇走动,小镇出口只有一条路,若真有人把素心劫走,多少得经过那一路,而路的前后头时常有孩子在玩,不然小姑娘也不会成为给她送纸条的人。他们要把人带出去,反而不是那么容易。 思来想去,觉得素心八成是被人迷晕在小镇的某一处,等天黑了大家守摊子回家的时候或许会发现,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再者,就算真是被人劫走了,如今她也来了,她能有把握救回素心,所以自然也不担心了。 月下夫人听完她的话,轻声笑着出现在顾卿烟面前,她是从不远处的树林后头走出来的,脚步款款,摆动着细腰,肩上披着一件披风,看着很透,薄如蝉翼,顾卿烟笑道:只怕是怕自己风情不够,再添的装饰,也没什么大用。 再看那一张脸,顾卿烟都忍不住咂舌,她记忆里看过几幅神女图,画中腾云驾雾里的神女,体态丰腴但、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那动人之处全在眉宇间,一笑能入骨,一眼能穿魂。 而这月下夫人,恰恰就有就成像极了那些个神女,要什么有什么,关键此刻她嘴角带笑那样子,顾卿烟都有些觉得自己太过普通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美人,还觉得自己不够,世人但凡有一点比她好的,她就不乐意了,所以当顾卿烟回神又以一种不冷不热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原本含笑得意的模样瞬间挂上了嫉妒之姿,这人就忽然不那么好看了。 “可惜了。”顾卿烟没忍住,轻叹说了一句。 “四姑娘何意?”月下夫人的声音与她此时打量顾卿烟的神情可完全不匹配。 她看着顾卿烟,也在心中对她做着评价。 顾卿烟是戴着面具的,所以无法评判她面具之下的整张脸究竟是否是美丽容颜,可月下夫人能看清顾卿烟的眼睛,只觉得她的眼睛生的好看,那种好看并非是因为眼睛是什么形,而是顾卿烟眼里的神采,随时跟着她的情绪她的心情转变着。 让人总有种被她看透的意思,而且顾卿烟说到底不是个手上干净的人,可她的眼神却似乎没有一丝陈杂,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顾卿烟身材算是中等的,该有的有,该瘦的瘦,都是恰到好处的,月下夫人看着她,说不出她哪一点极好,但只觉得顾卿烟这个人是个完整的,往那一站,周身散发的,就是最吸引人的。 顾卿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也不想想自己盯着人打量的时候,对方也同她一样:“夫人引我过来,不是只要看看我的吧?” 顾卿烟半玩笑着说。 月下夫人也眼神一收,不屑的 轻哼一声:“也不过如此,江湖传言四姑娘各种厉害,不久前又给了我两小徒弟一记下马威,不是四姑娘有意请本夫人来的吗?” “那就少废话吧。”顾卿烟已经觉得自己最近变得磨磨唧唧的了。 月下夫人却摇了摇手:“不急,还有人没来呢。” 顾卿烟此时哪管她这么多,最近自己烦着呢,心中其实压抑了挺久了,方才跟月下夫人磨叽完全是出于自己对她的好奇心,这下子好奇心没了,自然是要直接动手了。 既然对面不主动,那她就只好主动了,免得一会儿林间瘴气重了,要真再有人来,也不是个办法。 趁其不备,顾卿烟直接以一招暗器开始了这场打斗,月下夫人和顾卿烟所学都是以毒为主,所以两个人很默契的都不拉近作战,而是远程吊着对方寻找给对方下毒的机会。 先前一两回合,顾卿烟只是初步试探,只是后来顿觉不对,四周随着她们的动作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是老手段”,顾卿烟心想。 幽谷竹林有瘴气是周遭人都知道的,瘴气之下人吸入过量便会产生各种不适应,比起中毒还要难受几分,因为你不可能不呼吸,特别是打斗中。 顾卿烟虽不知月下夫人什么时候在瘴气中下了毒,但她知道,月下夫人这是今日抱着跟自己决一死战的念头来的。 想到这里,顾卿烟手下也不再偷懒,腰间别着的扇子拔出,主动拉近了自己与月下夫人的距离。 月下夫人看着顾卿烟手持一把扇子朝自己而来,下意识的下腰躲闪,不曾想顾卿烟猛地开扇不是朝自己的脸而来,而是在靠近她的时候一侧身,扇骨尖刃的地方划开了自己腰间的缠花腰带。 一瞬间,没了腰带的束缚,外衫长袍散开,腰身倒不明显了。 顾卿烟容不得她反应,趁她起身,自己也反手一出,一根银针擦着月下夫人眼前就过去了,亏得月下夫人抵挡及时,不然这一下就足以伤到她了。 顾卿烟银针上淬了毒,月下夫人闻出来的。 接下来接连几招,顾卿烟不仅出手速度快,收手速度也快,月下夫人心中还是有些触动,是她一开始低估顾卿烟了。 任凭江湖如何传言,她总有一份不屑,顾卿烟比她小几岁,而且之前又是养尊处优的小帝姬,与她自小就混迹江湖相比,她自觉自己比顾卿烟老道。 谁曾想正儿八经和顾卿烟交起手来,自己能如此之快的落了下风,而且顾卿烟显然对她在瘴气中下了毒已经察觉。 毒,这世间无色无味又不留下痕迹的毒极少,她已经花了很大功夫才提炼出手上这无色也接近无味的毒,原以为能撑一阵子才被发现.... 一百六十九章 月下夫人 两人过招,顾卿烟已经大体摸清月下夫人的套路,正准备就此反击,便见月下夫人突然不知缘由一笑,顾卿烟未有太多顾忌,双手挡下月下夫人正面而来的一击,刚想还手,余光便见不远处跑来两个身影。 凭借对他们的熟悉,顾卿烟认出来的正是西决和寒岩。 月下夫人仿佛瞬间受了什么内力,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寒岩他们那边倒。 顾卿烟也管不着她现在有什么心思,只是冲着过来的两人大喊一句:“减缓呼吸!” 与此同时,她很清楚的看见寒岩侧转一步要让开倒过去的月下夫人,西决直接选择凌空一踢,朝着月下夫人左肩就是一脚,不过被月下夫人躲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但也落入顾卿烟眼中,忍不住偷笑,这出受伤美人到底是没演成。 寒岩趁着空档三两步来到了顾卿烟身边,他们一进竹林倒也发现了瘴气四起,所以刻意调整了呼吸,顾卿烟看他二人状况,倒也稍加放心了。 “你没事吧?”寒岩关切的眼神始终是藏不住的。 顾卿烟摇摇头,对着已经起身的月下夫人说:“原来你说的人,是他们两?” 月下夫人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西决,目光在西决身上一愣,似乎没想到从云墨城来的,不是那个暗中保护苏探雪的浮荼的人,反而是雨花楼的西决。 “怎么回事?”寒岩看着两人,小声问顾卿烟。 顾卿烟仰着脸,忽然露出一番无奈的表情,道:“她嫉妒我。” 这语气娇怪中又带着些小得意,像是炫耀,也像是撒娇,总之没有一点因为此刻对月下夫人的挑衅带来的麻烦的责怪或者抱怨。 西决看着眼前这景象,都在暗自发笑,这月下夫人想来是没料到顾卿烟还有这么一面,这会儿脸色可谓是被气的青了。 “呵,既然如此,今晚正好见识一下你们的本事。”月下夫人本想引了这三方的人来,再利用刺激他们一番,大概心思是这样的。 雨花楼弄丢了苏探雪,寒岩会找顾卿烟问询,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的故事,一小点矛盾就能另有一番不一样,而楚恒是浮荼那头,保护苏探雪不利,顾卿烟和寒岩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如此就让他们三人纠缠,自己中间再搅合搅合,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可没曾想,这里面关键的那一环没有按她所想来进行,那边只能来硬的了。 说话间,不知在哪观战的溶月和冷锐终于出现,顾卿烟朝寒岩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应付得过来月下夫人,这一下,便成了一对一的较量了。 顾卿烟正想要应对月下夫人的一招,一使内力忽然有一种晕眩之感来袭,紧接着总觉得自己明明使了七分力可到了月下夫人跟前却不足五成。 看来那瘴气里头被下的药是软筋散一类的了,既然如此,顾卿烟倒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便对着离自己近的寒岩说了句:“速战速决。” 放在平时,顾卿烟倒也不惧,只是自己不久前刚给自己放了血,这里要是因为一个月下夫人反伤了自己的元气,反而是自己不好受了。 寒岩虽不知顾卿烟为什么看上去哪不对但还是一点头,应下,打算先解决了对他来说还不成威胁的冷锐,便去帮顾卿烟。 顾卿烟在下毒手段上和月下夫人说不上谁更胜一筹,可论速度顾卿烟还是稍微好一些,连连几招以扇攻击,让月下夫人后退了几步,溶月本想上前帮忙,被紧追上来的西决一剑挡开。 月下夫人也找准时机,开始对顾卿烟反攻,一掌朝顾卿烟而去。 顾卿烟往边一闪,接着两个脚步回旋,绕到月下夫人身后,让月下夫人以为她要从后面偷袭自己,忙不迭的就转身想要防备。 知道顾卿烟并不想偷袭她,手指弯曲似鹰钩状,正等她转身送上自己的脖子,顾卿烟掐住她脖子那一瞬间,月下夫人能清楚的看出顾卿烟眼中那一层怒火和杀意,她能知道杀意为何,却没想明白那层怒火又是为何。 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即便是短暂的惊愕,已经感受到了顾卿烟手腕间的用力... 寒岩刚刚将冷锐一脚踢出去老远,冷锐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看样子寒岩也没收着太多的力。 转眼便看见溶月摆脱了西决,要朝顾卿烟背部一剑刺去,寒岩离得最近,剑光一个画弧,一剑刺入了溶月肩胛骨的位置,而与此同时,溶月身影也一顿。 西决和一旁刚刚起来的冷锐看的极为清楚,那一个平面上,顾卿烟掐着月下夫人的脖颈,垂直的手上拿着扇子,扇子扇骨还有滴下来的血迹。 而顾卿烟身后,那一身衣裳在黑夜里似乎有什么痕迹染到了后背的绣花,溶月肩胛骨穿出了剑锋,同样是脖颈的位置,一道细长的伤口方才往外喷出了鲜血... 溶月背后的寒岩,在那一瞬还握着剑,那一袭夹青色月白衣裳,终究没有沾染上什么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顾卿烟出手快,收回也快,在月下夫人还没回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顾卿烟喂了一颗很小的药丸进去。 之后顾卿烟一放手,一掌拍在月下夫人的胸口,寒岩也抽走了溶月身上的剑,月下夫人这回是真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溶月就地倒下。 “你....”月下夫人不知该说什么。 顾卿烟把扇子扔给了西决,对着月下夫人说道:“夫人用软筋散想要打乱我,这不过是回礼,夫人的手下我说过,没有第二次能从我手里走掉的,这是我的规则。” “为什么不杀了我?”月下夫人不敢随意运功,因为她还不知道顾卿烟对她下了什么毒,但她能判断出来,这毒还毒不死她。 顾卿烟冷笑一声,看了看地上的溶月,有些嫌弃的样子,又抬眼看了看寒岩,见他还是来时一般,眼神倒是柔软了一点。 “杀你?不值得。” 顾卿烟不想在这种时候为自己为桃花涧主动树敌,毕竟万和门还是五大门派之一,今日她能杀了月下夫人,明日五个门派就能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桃花涧的事,这不是她要的。 顾卿烟说完话,看向了冷锐,寒岩还是手下留情了,溶月若非是因为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寒岩倒也是会放她一条生路的,顾卿烟一笑。 冷锐眼神中对顾卿烟已经怀恨,顾卿烟倒也能明白:“这人你们自己带走,至于夫人你体内的毒,我希望碧落宫我们还能见面。到时候,是否杀你,那就难说了。” 说完顾卿烟走到寒岩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了句快走,便被寒岩和西决带出了幽谷竹林。 刚出林子,顾卿烟便有些站不住了,脚底一软,寒岩准确的接住了她:“怎么了?” 顾卿烟看了看四周,西决想到了什么,指着一边一处能休息的地方说道:“少庄主,先让四姑娘在那歇会儿吧。” 寒岩点了点头,他也看顾卿烟状态有些不太对,于是环抱着顾卿烟往一边去,顾卿烟坐下,这才开口说道:“我进竹林太久,她的软筋散对我起了效果,刚才与她对打又用了太多内力,所以催发了毒性。” 顾卿烟刚说完话,便看向西决,问他:“有冬生他们的消息吗?” 西决方才便知顾卿烟会问他,这会儿看向了寒岩,顾卿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道:还是知道了。 但现在她暂且也顾不上其他,只拿一种期盼夹杂着不安的眼神看着寒岩。 寒岩知她,也且不论别的,直接开口:“冬生、冬炜和冬允都受了伤,但还好。” 寒岩心中也盘算,这句“还好”也不是要故意安慰顾卿烟的,毕竟比起另一边的惨状,他们的损失真的是算少的了。 “扶风呢?”顾卿烟一句三个字仿佛是废了很大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西决看着顾卿烟的表情,此时的她,脸色已经渐渐变得惨白,细微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提着一口气在胸口,他知道,顾卿烟这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自己心中那一份既恨又气又责怪自己的情绪。 顾卿烟低垂着眼眸,双手握在寒岩手臂上越来越用劲,听着寒岩告诉她:“扶风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 寒岩知道顾卿烟想听什么,所以别的也暂时不用和她说,只先捡着最为重点的和她说。 岂料顾卿烟听罢,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就晕了过去,寒岩,把人接进了怀里,一脸担忧,轻轻晃着顾卿烟:“顾卿烟!烟儿!” 不见反应,忙调整了下顾卿烟的姿势,掐了掐她的人中,一旁的西决也是因为顾卿烟突然的晕倒而拧眉担忧。 见寒岩冲他点点头,这才稍微放心:“少庄主,先带四姑娘回雨花楼吧。” 西决想着,这会儿要让顾卿烟回了桃花涧,不仅谷里闹腾,只怕还能把别苑的几位长辈惊扰了,毕竟顾卿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晕过去过了。 牵来马,寒岩在西决帮助下抱着顾卿烟上马,把她牢牢圈在自己怀中,顾卿烟微微转醒,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寒岩。” 寒岩应了她一声,低头看看她,见她依旧只是闭着眼睛。 “我好累。” “没事,我在,休息一下。” “好。” 顾卿烟的声音很轻,寒岩的语气很柔,两人说完便又将夜还给了寂静。 顾卿烟对自己这一段其实完全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她只知道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好累,但这个人能让她安安稳稳的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心中是这个念头,环着寒岩的手又自觉的紧了几分,寒岩低头看看她,在她发间不经意一吻,来前那些对她的气,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也找不回来了。 西决和寒岩几乎是恨不得一夜八百里的往雨花楼里跑,赶在天亮前到了雨花楼。 百里墨从楼上窗台看到了他们,又见顾卿烟是被寒岩抱着下来,一直在寒岩怀中,百里墨立马吩咐付冲:“去找云大夫。”然后披着衣服也冲下了楼。 “房间在哪?”寒岩见百里墨下来,忙问百里墨。 他不怎么直接过来雨花楼,所以还不太知道顾卿烟房间在哪,百里墨便引着他一路去了顾卿烟的房间。 一百七十章 沉睡惊梦 寒岩动作很轻的将顾卿烟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袜,拢上杯子,又把头上的簪环取下放在一旁,深怕簪环让顾卿烟难受,这一连串的动作倒叫旁人无从插手。 门外,百里墨从西决那得知了幽谷竹林里的具体情况,便叫人先传信回桃花涧,说明情况,再说让顾卿烟于雨花楼歇几日再回谷里,西决应下,先下楼找人去了。 寒岩握着顾卿烟的手,看着她此刻毫无生气的脸,原本想伸手摘了顾卿烟脸上的面具,但手到半空中,却还是停下了,轻轻一叹,只希望大夫来的快一些。 而这边付冲骑马一路从城东跑城西,没带喘一口气直接“啪啪”接连几声拍响春水馆的大门。 前门院的小童、后屋住着的云大夫无一不被惊醒,皆是以为自己梦魇惊着了,愣愣睁开眼睛,敲门声还在继续,还伴着叫声,隐约听得说谁出事了。 云大夫这见天都还不见蒙蒙亮,自己又被吵醒,不免脾气不好些,披起外衣,一脸怒气,怨声怼道:“便是天塌了,也不带这般取闹的,谁家铺子还没个休息时间吗!吵吵闹闹,作什么....” 这话还没说完,便见小童打开的门外站着的是急赤白脸的付冲,付冲也没顾她之前说什么,张口便道:“四姑娘出事了,云大夫赶快随我走一趟!” 云大夫本见付冲来,就想怕是雨花楼怎么了,又一听“四姑娘”三字,登时瞌睡、怨气什么的都没了,转身便让小童快收拾医药箱,自己忙回去重新换了身衣裳,以最快速度二人又从城西跑完城东雨花楼。 一下马,也顾不得惊讶门口与西决说话的人是楚恒,只让付冲快带自己去找四姑娘。 “苏姑娘没事,只是普通**,先前醒过一回,入夜便又歇息了。” “是什么人?” “万和门。” “知道了。” 对于楚恒要去做什么,西决不用猜都知道,便随他去就好,顺便还能替他们四姑娘出出气,何乐不为。 于是乎待楚恒离开,西决便也去顾卿烟房间门前,想看看顾卿烟怎么样了。 云大夫火急火燎的进来,原是以为躺着的这位小祖宗又出了什么大事,但一番诊脉下来,除了有些虚弱,也就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软筋散的余效尚在。而且看那虚的状态,只怕是几日前便有的了。 “三爷、少庄主放心,四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该是前几日便有的症状,本无事,只是今日多使了几重内力又遇上瘴气和软筋散,还有些急火攻心,多方导致的晕厥。” 说着,云大夫转身便写了一张方子,又道:“一会儿潜人随我去抓了药,回来熬上一副,再不动气、不动内力将养几日便无事了。” 云大夫诊治完,也不在此多留,只是走之前和付冲问了问先前自己小徒儿过来给苏探雪、幽兰、月影三位姑娘诊治,如今她们三情况如何了。 付冲道:“之前已经喝了药,如今都歇着,没什么不适。” “那就好,我原以为这雨花楼是桃花涧里最无事的,只怕自今日起,也不可能无事了。” 说罢,云大夫轻叹一声,慢悠悠拎着医药箱打算走着回去。 “云大夫,您不骑马吗?” “不必了,马上风太急。” 云大夫甩甩衣袖,背影颇有风度的就走了,这一条长街,还无人游荡,独这一席身影,一步步向前,清晨有雾,不似瘴气浑浊,倒是能朦胧看见衣摆的飘逸。 付冲看着这身影,微微笑着,世间女子,深闺者纵然还占多数,可也就是这多数的衬托,才让如云大夫、顾卿烟这般成日众人面前晃悠的女子显得与众不同而附有她们独特的气韵和灵魂。 寒岩看着百里墨,他方才抓住了一句云大夫说的话,便问了百里墨:“这丫头为何之前便有虚弱之状?” 百里墨心想,这事他也是不久,差不多也就一两天前才知道的,自己也一脸无奈,但还是如实将顾卿烟以血为引学习操控蛊虫之术一事告诉了寒岩。 “宗越竟能同意?” 百里墨尴尬的咳了一声:“老二出关方知,也从那日起给烟儿用药的。”想了想又补充,“再说了,这丫头要做的事,谁拦得住!” 这说的也是事实,顾卿烟想做的事,至今,还没谁能拦得下来的。 “对了,扶风他们的事,你也知道了,和她说了吗?”百里墨看着床上躺着的安静地顾卿烟问寒岩。 寒岩点点头:“她想知道,便简单告诉她了。” 说完,二人一道沉默,顾卿烟从小到大,生气发怒向来不会大吵大闹,便是厉声训斥都是少有的事,大部分时候,要么自己想想就不生气了,要么就是用一种极为冷静却狠厉的方法宣泄心中的不快和怒气。 他们见顾卿烟这般,大抵也想到了顾卿烟醒来后,会如何,她甚至不会流一滴眼泪.... 百里墨见自己在这也无甚作用,于是和寒岩说了几句苏探雪的情况,便回房间了。 折腾了一夜的顾卿烟睡梦中也不怎么安稳,从一进屋被放下就抓着寒岩的手紧紧不放,到现在也是如此,寒岩也不曾抽手,也紧紧回握住她,顾卿烟的手很凉,慢慢才有的温度。 寒岩便一直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干,就这么默默看着顾卿烟愣神,回想起他们小时候,顾卿烟会被顾宁夫妻带着去清泉山庄,他两一见面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付,说个没几句就要吵嘴。 有一次遇到家里弟子因为踢蹴鞠双方就规则莫名吵了起来,寒岩主张讲道理,以理服人,顾卿烟则是说了句:“说不通,那便打一架!” 寒岩自是不大认同,说顾卿烟:“你一女孩子,张口闭口就是打架,成何体统!” “有时候废话太多,谁知道对方心里会不会有什么小九九,与其各怀心思面服心不服,不如来点直接的。”顾卿烟一通说了自己以为的道理。 “名门世家,将相王侯,武功首先是用来护卫自己保护家人,不是要与家人刀剑相向的,更何况,即便江湖中人,大多也讲诗书礼仪,你还是堂堂小帝姬,怎可如此鲁莽。”寒岩也回呛顾卿烟。 那时候寒岩并不知道,在顾卿烟心目中,沁蕊帝姬这个身份一直是顾卿烟想要卸掉的枷锁,反而被寒岩这么一说,顾卿烟看自己说不过,又气愤,索性冷下了脸,大约沉默了一小会儿,直接对寒岩用了近身暗器。 也亏得寒岩反应快,躲了过去,本不想出手,可顾卿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两人便这么着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顾卿烟败下阵来,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跑开了,从那后几乎有一年的时间,顾卿烟不曾去过清泉山庄... 寒岩无奈笑笑,心想,小时候何必和顾卿烟这么较真呢?再抬眼看看如今的顾卿烟,寒岩低声道:“那时候,不知你背负了多少,事事都要与你较真,有时候还怪你为何有些事不说出来,如今也算慢慢知晓了...” 顾卿烟眼眸动了动,寒岩以为她要醒来,便止住了话,探身查看,可只见顾卿烟眼睛闭得更紧,眉头紧皱,手上也开始忽然用力,整个人都开始局促不安.... 在顾卿烟的梦里,她仿佛到了斜阳城的那个城郊,她看见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宛如令人窒息的黑影,源源不断的穿过她,往不远处去。 顾卿烟顺着他们,目光锁定的地方,便看见冬生、冬允、冬炜和扶风的身影,他们一边按照她的吩咐护下老鬼,一边挥剑斩杀那些黑影。 以少敌多,纵使再厉害的人也会被分散精力、消耗体力,然后出现破绽,被人所伤。不知是谁的一刀,划向了冬炜的背,冬允为救其,本想以剑相挡,虽是挡下了部分力道,但也因未发力,那一刀还是落在了自己肩上。 顾卿烟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想要自己冲上去帮他们的忙,可发现自己即便到了他们的面前,她也如虚影一般,无法帮忙,只能看着刀光剑影在自己周围一刻不停。 这样的场景,莫名让她回想起那一夜的大火,人影重叠,顾卿烟忽然觉得自己无力:难道,即便已经将身边的人练的武功高强,自己也已经在江湖有着名声,还是无法保护身边的人吗! 顾卿烟看见扶风拽着老鬼冲破人群出去了,可下一瞬便也看见那暗刀插进扶风的胸口,顾卿烟跟着胸口一疼,因为自己无法帮忙甚至无法出声提醒他们小心而急得直冒汗,胸口疼痛又袭来,一股气郁之血瞬间吐了出来。 寒岩被此一惊,抱顾卿烟在怀里,一直想要叫醒顾卿烟,可无论怎么叫顾卿烟都毫无反应,他的声音惊起了隔壁屋子的百里墨,百里墨一直没睡就是有些担心,听见动静忙过来查看。 西决和刚刚到的北溟才上旋梯便也听闻动静,赶至门外。 “丫头,丫头!烟儿!醒醒!快醒醒!”寒岩还在呼唤着顾卿烟。 可此时顾卿烟在梦中,只能看见扶风负伤倒地,插着暗刀的伤口是碰也碰不得,还在往外渗血,顾卿烟手哆哆嗦嗦的想要帮他按住伤口,不想血流的太快,但自己的虚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看见扶风的眼神,望向天空,仿佛在对她说:“主子,扶风已经不负所托,将人平安送到浮荼手中。” 顾卿烟慌了,眼眶红了,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一滴眼泪掉落,顾卿烟忽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守着扶风的身子,呆住了。 “顾卿烟!”寒岩见她一滴泪从眼中滑落,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心中顿觉不安。 百里墨方才已经又命人去请云大夫了,不是说顾卿烟无碍吗,怎么反倒成这样了。 “顾卿烟,扶风、冬生、冬允和冬炜都在清泉山庄,他们都好好的!你要是想见他们,就醒过来和我回去!” 寒岩紧紧盯着顾卿烟,顾卿烟在梦里仿佛也听到了这若有似无的话语,有人在叫她,呼唤她,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的熟悉,对她是那么的的关切,他在担心她,着急她。 还有,他说,扶风他们在等她,她要回去! 顾卿烟在梦中回了神,再看四下,便已见扶风被冬生扶了回去,对,她培养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死不是吗! 猛地一用劲儿,顾卿烟睁开了双眼,愣愣的看着上方,寒岩和百里墨见她已醒,只是尚未回神,二人心终是放下一点。 “丫头。”寒岩轻唤。 顾卿烟眼眸逐渐聚焦,寻声转头,床边,寒岩急红了眼眶的看着她,百里墨也是一脸担忧的表情。 顾卿烟哑着嗓子,气若游丝的喊了声:“寒岩、三哥。” 一百七十一章 回忆往昔 百里墨算是松了一口气:“醒了便好。” 说完拍了拍寒岩的肩膀,自己先出门去了,现在顾卿烟的情绪,只怕只有寒岩能安抚一二比较有效了。 朝门口同样担心的两人点了点头,意思让他们放心,转眼见云夫人又被付冲急赤白脸的拉了过来,便先请人去自己的书房那边说话:“云大夫,先请随我来。” 云大夫抬眼看了看顾卿烟房门口的几人,这几人担忧的表情尚存几分预留,便知这些人并非存心耍自己,朝百里墨点了点头,随他进了书房。 待人来斟了茶,百里墨对云大夫说起顾卿烟的情况:“想来是梦魇,梦中不知遇见什么,吐了口血,醒来后也是愣了会儿才回神。” “四姑娘心中可是惦记着什么事?” 百里墨点点头:“是有一事,也是她郁气所结之因。” 云大夫想了想,轻叹:“如四姑娘之前没有梦魇之症,如今这般,只怕是心中惦记太深,方导致如此,我来时带了安神的药,先交于下人去煮上。” 说着云大夫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包安神药,百里墨唤来下人,先将药拿了下去,这才又道:“一会儿你再好好看看她,回去后着一封诊断,我让人送往谷里。” 云大夫反问百里墨:“三爷这是要如实让二爷知道?” 百里墨知她为何这么问,回:“他知道了,如今有你在这,还能稳住不杀过来,他要等往后才知道,只怕会直接拿烟儿浸了药罐子,到那时,我还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云大夫跟着轻轻一笑:“三爷还能有心思玩笑,看样子是觉得四姑娘不会有大碍。” 百里墨道:“我不精通医术,自然有你,你之前既说烟儿丫头无碍,我信你。至于所谓心病,她床前有最好的心药,自然无需我过多担心。” “三爷这话倒一点也不见外,若非当年桃花涧、雨花楼救了我全家,石门又替我们寻回失踪的弟弟,只怕我也伺候不起诸位。” 虽是打趣,但云大夫对于他们的感激却是真的。 “但这一连让你跑两趟,便以茶代酒,谢过了。” 云大夫见百里墨执起茶盏,也跟着一道,一饮而下,方言:“客气,倒是望四姑娘少折磨些我那尚在石门的幼弟。” 云大夫开着玩笑的说,自己弟弟被寻回,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回家打了个招呼,第二天便留了封信,说上石门,拜于顾卿烟之下,云大夫一家原以为不过是孩子一厢情愿,谁知顾卿烟还竟然真收进了石门,如此便有了此番打趣。 云大夫暂且不知道的是,自己一番玩笑话,被正好来找百里墨的西决北溟听了去,那二人如今大半心思还在忧心着顾卿烟的状况,故而也没多做思量,只是听了表面意思,对视一眼,就像是商量定了什么。 百里墨和云夫人在书房的时间里,寒岩在安抚着顾卿烟的情绪,他知道顾卿烟一醒来,眼中的泪便已经收了回去,但那不代表顾卿烟不伤心。 寒岩将顾卿烟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顾卿烟将头埋在寒岩的怀里,低声道:“我梦见他们受伤的过程,疼痛的模样,还有那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攻势,我想帮忙,可我,帮不上...” “那是梦,你是虚无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你设想的。” “那真实的情况,是那样的吗?”顾卿烟抬起脑袋,望着寒岩。 寒岩手捧着她的头,在她发间轻轻碰下一吻:“或许是吧,临瑞师兄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很久,地上好多黑衣人,也有桃花涧的人,冬生他们在抵抗,尚且游刃有余,只是后来人一拨一拨的,越来越多,他们也损耗了精力,受伤...在所难免。” 寒岩即便平铺直叙的简化的说着,可顾卿烟还是想象到了那些场面,在寒岩的描述下,眼眶又渐渐湿润了起来。寒岩不怕她哭出来,毕竟憋在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那,扶风呢?” 顾卿烟捂着胸口,她总觉得很痛。 寒岩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依旧放在胸前,但给了顾卿烟一份心安:“扶风是个好孩子,你要那人活着,他便倾尽全力护着那人性命,有人对他们一路猛追,扶风也没乱了阵脚,他的伤,是重了些,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寒岩没有给顾卿烟描述细节,他知道她已经能想象出来了。 “寒岩,方才我在梦里,有一种感觉,总像是回到了那年的那个晚上。”顾卿烟说。 寒岩拢紧了顾卿烟,他发现她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那多年前的夜晚,对于顾卿烟来说,是心中永远的伤痕,他本不想让她回忆,但看向她,也知道顾卿烟需要一个人听她倾诉。 “你说着,我听。” 顾卿烟闭了闭眼睛,十多年后她第一次亲口说出当年的事情,便是杀袁钊那一日,她都只是让袁钊自己回忆罢了。 顾卿烟回忆:“那天后我醒来,有些事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无论是爹娘还是哥哥们,因为我知道那时局势,说多了也只会石沉大海,我便从那之后一直将那一晚我所记得的事藏在心里。” “那天,有太多了不同寻常,娘亲和爹爹被急召入宫,不久后传出禁足宫苑的消息,宣召的时候来了一大批军队,他们骑着马,穿着戎装,佩着剑,把帝姬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把爹爹安排的护卫暗卫统统遣散到了城外,城门严厉把守,竟然还有弓弩手、弓箭手,若有人执意入城、入府,便是万箭穿心。” “不是没有人试过,留下的都是一具具尸体。” 顾卿烟越说越抖,寒岩只能靠拥抱、轻抚安慰着顾卿烟。 “外面是严防死守,府里消息传不出去也递不进来,所有家丁仆人都被他们禁锢在后院,我的房前屋后都是重兵把守。” “乳娘,就是沈三娘还有另一个婆子一直陪着我,安慰我说很快就会没事的,后来,我们吃过送来的晚膳,我便早早睡下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竟不知那饭菜里被下了**。整个帝姬府上下,那一夜都被迷倒了,若非如此,又怎会伤亡如此惨重!” 顾卿烟捏着寒岩的胳膊,寒岩听罢,也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只知道帝姬府那日是疏于防备横遭此劫,没想到竟是因为无法防备而受了这场大火。 “我不知道火是怎么起来的,所以看见袁钊那一刻,以及后面知道真相后,我便把一切都归于他的身上。” “我是被烟呛醒的,睁开眼那一瞬间,我的房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乳娘守在我床前,我摇醒了她,想找另一个婆子,却发现她守在门前的那个位置已经一片火海,她...应该走的时候也挣扎过吧,或者想要叫醒我们却无能为力。” 那一天顾卿烟听见了屋外被痛醒后一些人的惨叫,男声、女声此起彼伏,然后最后都痛苦的烟消云散,只留下焦炭般烧枯了的身躯。 “你知道我是怎么被救的吗?”顾卿烟问。 寒岩摇摇头,府中已成那般惨状,又有重兵把守视而不见,见死不救,顾卿烟逃出来,论说不过三言两语,可中间经历,唯有经历过的人方知那种绝望和痛苦。 “终是有人拼死破城而入,一面拜托追捕,一面朝帝姬府而来,远远便见火光冲天,无人施救,有人想直接突围,却又经历一次万箭穿心,可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唯有几个孩童,身形小,东躲西藏的得以接近帝姬府。” 帝姬府西角花园有一处废了的门,平日被藤蔓遮掩着丝毫不引人注意,门锁因为常年无人管顾,锈迹早已老化,两三名成熟的暗卫护送着几个小孩过来,要救全府已经不大可能,但他们的小主人是一定要带出来的。 这几个孩子便是他们的希望:“你们几个,从这里进去,小主子房间在东苑主楼,你们势必要把小主子带出来!其他的不用管,我们剩下的人,为你们掩护。” 那几个孩子得命,待暗卫在那旧门上弄出一个足以让孩子进出的距离,便把他们送了进去。 入了城的暗卫分了两拨,人少的一拨往宫中去,试图传递外面的消息,其余人便以命相搏,能有几个进帝姬府便有几个。 “我和乳娘想了许多办法都未能接近门口,窗户不知被谁封上了,根本打不开,想致我们于死地的人可真是下了招了。乳娘抱着我,开始给我唱歌谣,我却慢慢听见外面有兵刃相碰的声音,我知道,有人可以来救我们了。” 那时的顾卿烟,是兴奋的,她以为很快就能出去,看见害她之人兵败的样子,可是不久后,兵刃的声音又落了下去,有一支箭穿过火海,射入了她的房间。 顾卿烟瞪大了眼睛,可房间中空气越来越稀薄,乳娘已经陷入昏迷,便是顾卿烟自己,也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窗边梳妆台上有一水壶,里头顾卿烟记得还有些许茶水,乳娘方才替她浸湿的手帕已经干了,便想着趁自己还未全然无意识,得搏一把。 晃晃悠悠来到窗边,便听见窗外方向有动静,顾卿烟有气无力的问:“是谁!” 窗外想起回应:“主子,是北溟!主子您再忍忍,属下马上来救你!” 再之后,顾卿烟没了声,再次昏倒,北溟废了好大的劲儿破窗而入,找到了顾卿烟,使劲将顾卿烟唤醒。 “屋子里随时都会有房檐掉下来,我眼前也已经不大能看清什么,身上有些磕碰擦伤,我当时委屈极了,北溟来不及安慰我就想带着我逃走,我告诉她,还有乳娘,可我们..太小,尝试过要带乳娘一起,却无能为力...” 寒岩这已经是听顾卿烟第二次说起“无能为力”四个字了,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卿烟总是他们当中最容易第一个出手的人,这一切,源于她最初想要保护人、保护自己的心。 “北溟为带我逃出房间,受了重伤,我也因为自己原因,受了伤,这伤本不容易成这样,可因为热的灼烧和浓烟,恶化了...” 顾卿烟说着,便要伸手解下自己的面具,这伤成了她永久的烙印,即便不说受伤的全过程,旁人看了便也都明白了。 寒岩阻止了顾卿烟的手:“我帮你。” 说着,便伸手,替顾卿烟拿下面具,因灼烧而褶皱了的皮肤,还有或深或浅的疤痕印记,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留存,这女孩此生便也告别了面容姣好、如花似玉等美称了。 “烟儿,曾经的经历抹不去,让你形单影只的承受,是我来迟。我想让你知道,便如你今日与我所说,我拥着你所听,往后,我都是你身边为你、与你、帮你承担、分担的那一个。” 这怕是寒岩前半生这些年来说过的最出于真心、真挚的也是最一往无前的承诺了。 顾卿烟微微一笑道:“还没完。” 她受伤后,大家只把目光留在了她受伤这件事上,可顾卿烟那日所见所经历的却不单单如此。 “北溟带我出来,我看着外面整个帝姬府的大火,我越来越清醒,我看见我院前拼死为北溟和我掩护的暗卫,有人替我挡下了一支毒箭,他跪倒在离我不远处,眼神还在示意北溟快带我走,那支箭,我看得很清楚,就插在这个位置,穿透了...” 顾卿烟捂着自己的胸口,寒岩低头看,知道了顾卿烟觉得那疼的原因,扶风的伤口位置也差不多是那里。 “我们占着身形小,绕过了回廊,一路从东苑跑到西角花园,我在隐蔽的角落看见为了护我们倒在我眼前的暗卫,我看见了院里被杀、烧死的侍从侍女婆子管事,寒岩,我才多大,我即便开始习武但也从不曾见过这般场景,火烧红半边天,地上血然后了我每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是踩着他们的血才逃出来的!我住的东苑阁楼,他们谁都没有透露我就住那!我还有命,可整个帝姬府甚至暗卫,就为护我一人,都没了!” 顾卿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抓着寒岩的衣领,埋头抽泣,寒岩听她描述那个场景,自己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更何况顾卿烟亲眼所见,而这些,顾卿烟从未对旁人说过。 终是缓了一缓,顾卿烟才继续说:“后来我们顺利和断后的护卫碰了面,跟他们说了乳娘还在屋里,便有一人去救了,其他几个为了让北溟救我而替他去分散注意力的孩子也挂着伤与我们汇合了。” “我逃了出来,在拐角看见了袁钊...”顾卿烟不想再提此人。 寒岩对于此人的事倒也从胥少霖那略知了些,所以顾卿烟不说,他也不问了,只道:“从那之后,你心中便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你你未来要护得住自己也要护得起身边人,是吗?” 顾卿烟点点头,寒岩明了。 “当年的孩子,除了北溟,便是如今冬青、冬生他们。” 听了顾卿烟说罢,寒岩也一瞬间从心里感激起冬生他们几个,也难怪后来顾卿烟待他们总比别人好上太多,幼年一起经历过生死,救了顾卿烟一命,大了后他们都有共同的想法便是要强大,强大到护得住身边想要护的人,石门一道经历种种任务,即便身上伤痕累累,他们都有着彼此守护的信念。 这种情感,非一般经历、常人所能理解或者知悉。 寒岩吻了吻顾卿烟的额头:“我感谢他们。” 这一句话,便也让顾卿烟知晓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灵相通。 “以前北溟伴你左右,你又什么事都以北溟和冬青他们为先,我有过不解,但若我也如你一般与他们经历这些,我会和你一样。” 顾卿烟破涕为笑,心中堵郁有了舒缓,寒岩这才说道:“北溟已经来了,你可要知详细的情形,便让他说与你听。” 一百七十二章 朱雀令现 百里墨那边也从北溟口中知晓了截杀事件的细节,嘱咐他:“你家主子八成能猜出个大概,但依然会让你再描述一遍,你如实说即可,但也别含太多其他情绪。” 寒岩应该是能把顾卿烟安抚下来的,别回头北溟一说,又让顾卿烟急火攻心一次,这一连要吐几次血,可是会大损身体。 北溟自然也知道,只道是让百里墨放心,不久后便有人过来传话,说四姑娘已经醒了,和寒少庄主说了会儿话,这会儿让北溟过去呢。 百里墨点点头,看了看云大夫,示意她一同过去。 众人进屋,此时的顾卿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只是眼圈的余红还未完全消散,寒岩听闻门外脚步声,本想帮顾卿烟戴上面具,但还未来得及,众人便进屋了。 顾卿烟往寒岩身后一挪,寒岩便也顺势用半边身子挡住顾卿烟的一边,还顺手替她梳捋了一边散落的头发,简单遮住半边脸颊。 待见了众人已在屋内,寒岩朝百里墨点了点头,以示没有问题。 云大夫之前未曾见过顾卿烟带有伤痕的脸,但也曾听说,见这光景自然心中有几分做事方法,还是照旧的替顾卿烟先诊了脉:“四姑娘脉象因情绪波动而有些与之前不一样的,这也不打紧,一会儿在下为四姑娘施针,舒缓心中气郁便可。” 顾卿烟声音略哑:“有劳了。” 然后眼神看向北溟,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可是你我猜想那样?” 北溟点点头,心中多少有些自责与内疚:“属下已查实,正是不归城的人,按照清点完后的数量,预计是他们将周围几城的人都集合了。” 顾卿烟冷笑:“呵,我还真是要感谢他们如此高看我们了。” 百里墨看见顾卿烟说话抬眼的瞬间,眼神中的恨,寒岩怕顾卿烟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一直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在顾卿烟背后。 而之后,北溟把这一事件死伤人数和双方情况一一说与顾卿烟听,每每提到冬生、冬炜、冬允和扶风语气中难免不带上愧疚,他已经尽量克制了。 顾卿烟明白这种感受:“我若早些想到这些,也不会掉以轻心。” 这事情若真要归根究底来说,到底还是她漏想了一环,原本浮荼与不归城本就存在合作关系,试炼那次,顾卿烟果断给了双方一个下马威。 虽然能让不归城在短时间内不打桃花涧的主意,也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了份嫌隙,但顾卿烟终究忘了算不归城也会事后报复这一事,况且安菁即便有时候做事冲动,但她周旋游说的本事也不小,不然司徒浩阳也不会把与双影楼、不归城这些外线合作商谈的事交给安菁。 然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也确实是两败俱伤,但就顾卿烟一贯风格,这件事总归得要有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也就是说,既然如今顾卿烟这领头的还活着,那么,就必然是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了。 尚不需要顾卿烟说什么,北溟抬眼和顾卿烟对视的瞬间,便已经明白,抱剑拱手,一行礼,等着顾卿烟做出决定。 百里墨是看着顾卿烟的长大的,她一个眼神的变换,他看得明明白白,一开始的悲愤,到后来的怀恨,北溟说话间的愧疚还有,他两对视后忽然清明却凌厉的眼神,百里墨便知道了,斜眼看了看西决,朝他点点头。 西决便也同北溟一样,抱剑拱手,行礼等候顾卿烟的命令。 寒岩看着顾卿烟,在场的所有人,只怕只有他知道顾卿烟这看似已经冷静的情绪实则还是未能平复,因为他握着的手依旧抓他紧紧的,靠近他的这具身躯,还是会在某些时候不自觉的发抖,但顾卿烟依旧面上隐忍着... “你确定吗?”寒岩的眼神像是在问顾卿烟。 只见顾卿烟点点头,在看向他的瞬间,眼神恢复了些柔和,手也放松了一些。 云大夫只觉得这群人还真是神奇,有时候他们谁都不说话却已经觉得他们之间达成了某件事情的共识,再看看顾卿烟,这个女子现在的气场和她昏迷时候简直派若两人,而这其中,无非就是发生了他们一些眼神交流的事情罢了。 云大夫识趣的沉默的站在一边,她心中只有一种想法:亏得自己与他们是友非敌。 云大夫愣神的这段时间,顾卿烟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从一直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里拿出了一块做工精致,雕着浮雕立体样式的牌子,往北溟和西决眼前一举。 言辞间严厉且威严的说道:“北溟,执朱雀令传令,即日起五日内,查出不归城老巢以外所有在外的成员,一个,不留!” “是,属下接令。” “若有不归城的人在霁城附近出入,让枫溪亲自动手。” “是。” “西决。” “属下在。” “拓印朱雀令,传信不归城城主,吾到之日,便是死期。” “是,属下接令。” 云大夫一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不归城算是完了! 果不其然,顾卿烟这一日方下了命令,不出两日,江湖各处便有了传言,说桃花涧四姑娘下了朱雀令,清缴不归城,这下不归城怕是活不到碧落宫大试之时了。 有人还曾质疑:“怎么可能,那不归城好歹也是暗杀门派,实力不容小觑,两边可谓势均力敌,哪那么容易就...” 于是便有人回顶:“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两门派能势均力敌?据说,石门下的暗卫不仅武艺高强还各个身怀自己的绝技,比起那些只会硬着头皮打打杀杀的杀手强太多,人家是用脑的。” “不单这个,那朱雀令一出就说明了这一次四姑娘不把不归城杀个片甲不留绝不罢休!” 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能懂这么多,难怪百里墨会说:“有时候消息永远都在街头巷尾那些闲话里。” 再来说说这人口中提到的朱雀令,是桃花涧中四人每人手执一块的身份令牌,以四方神兽来命名,胥少霖手中有青龙令,虽不说能调动天下说有商铺,但除了能调动自家商铺之外其余商铺见了都要留几分薄面的,而且据说,这青龙令对于外面各国货商有更大的作用,至于是什么,没人知道。 宗越手中有玄武令,坊间有传闻,玄武令最为乐善好施,凡是哪个地方桃花涧生意下的医馆接到玄武令,都必然是要做一段时间的善事,义诊、施粮都是小事,据说某年边疆战乱,玄武令下的所有有资历的医馆大夫都往前线去应征军医去了,还往军营送了不少药材。 百里墨手中有白虎令,据说便是皇家最隐蔽的消息,白虎令一出,想要打探也是必须要打探到的,无论是用什么方式。 至于顾卿烟手中的朱雀令,被人传说这是一块“杀令”。杀令一出,针对的便不只是个人了,而是整个门派、家族都将无一幸免。 以上这些几乎也都是半真半假的传说,世人爱听夸张的说法,便越传越玄乎,再加上这四种令牌,确实也是不到一定程度这四人不会拿出,所以近几年,除了知道玄武令事情多一些,其他三块令牌都要销声匿迹了,而今顾卿烟朱雀“杀令”一出,那江湖,炸了锅了。 有人拭目以待看看不归城的下场如何,有人欢呼雀跃,毕竟不归城也是他们的眼中钉,有人觉得大仇即将得报,还有人直接做了庄,下注谁最后能赢。 所以当雨花楼百里墨陆陆续续接到举报不归城的杀手位置的时候,那是拿着消息一脸哭笑不得,扔给一旁的西决:“整理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在那天后发生的事,还是先看看那天顾卿烟吩咐完这一溜之后,转头又想起万和门的事。 百里墨道:“这之前还真他们一丁点的消息传出,所以...” “月下夫人原本打算下一盘棋,结果自己棋艺不精,没算准,我反而在意的是这个。”寒岩说了一句,这句话正好也是顾卿烟的想法。 “探雪他们怎么样?素心那呢?”顾卿烟问。 北溟道:“素心那天傍晚不到就被易叔送回谷里了。” 素心那还好当天是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发现的,小巷子里堆了很多东西,估摸着是巷口小贩准备的一些备用材料,人应该是被迷晕后带到那里藏起来的,小贩回来拿东西时候,看见了,认出了素心,把素心送到了老易那,老易又在小镇里打听了一圈前因后果,这才说先把素心送回谷里等顾卿烟。 而西决这边也回答:“探雪姑娘和幽兰、月影是在林少爷家发现的,林少爷亲自送回来的,回来时也晕着,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要说雨花楼里幽兰算是机灵那一挂的,这三姐妹本约着出去买些画画用的东西,出去没多久幽兰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苏探雪原以为是楚恒,倒也没多想,月影在这方面不通,只能幽兰来做主。 幽兰怕万一真的出事,又是三个姑娘家的,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于是趁着身后的人没出手,尽量带着探雪和月影哪里人多走哪里,想着甩掉身后的尾巴,可来来回回有一会儿功夫了,也甩不掉,只好换了种方式,心想自己就算难逃一劫,也得让人好发现自己。 于是乎又带着两人往一处屋院的后头走。 月影不解还问她:“我们这是去哪?”感觉越走越偏了。 幽兰道:“他这么一直跟着也不是办法,即便要对咱们怎么样,咱们也得找个能有人帮忙的地方。” 说着拉二人靠近自己,小声又道:“前边那巷子里,左边是林少爷家,右边是他舅老爷家,左右都是咱认识的人。” 这两家都是雨花楼的常客,对月影和幽兰是极为熟悉,而且他们两家相邻,周围都是他们家的人会进进出出的,倒也不用太担心还会有别的闲杂人员。 而身后的那尾巴不知他们心中这小九九,看这时机不错,四下人又少,索性动了手,然后怕引人注目,把三人报到两屋之间的小巷里。 可恰恰好中了幽兰的算计,傍晚有小厮换班从侧门出来,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边草席后头漏出衣裳的衣角,好奇走过去一看,便见幽兰晕倒在那,仔细看清了人脸,忙跑回家,冲进主人书房,说:“爷,雨花楼的月影姑娘、幽兰姑娘还有一位姑娘都倒在咱家院子后巷里。” 这般,林少爷跟着小厮出来,算是救了三人。 顾卿烟知道后也为幽兰的机智表示赞赏:“不愧是能与三哥互相折磨的人。” 知道大家都安好,顾卿烟便也没了先前的阴霾,能开起玩笑来了,百里墨也不与她顶嘴,全当她能一笑就好。 云夫人给顾卿烟施了针,又让人端上来安神汤,寒岩喂顾卿烟喝下,这一趟才算收了尾,百里墨让人好生把云大夫送回医馆,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带着西决和北溟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顾卿烟和寒岩了... 一百七十三章 一点插曲 顾卿烟看着寒岩,他其实也是有些疲惫的神色的,顾卿烟略有些心疼:“寒岩,我现在也没事了,你去歇歇吧。” 寒岩照顾着顾卿烟躺下,拨弄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等你睡熟了我再去。” 他实在害怕顾卿烟再一次梦魇,然后醒不过来,那种揪心的感觉,现在还未完全消散。 “好,等我醒了,我在同你回山庄。”顾卿烟惦记着扶风他们。 寒岩点点头,隔着被子轻轻拍着顾卿烟,像哄一个孩子入睡般的在哄着她,为她哼唱起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寒岩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很有感觉,一声一息传入顾卿烟的耳朵里,让她慢慢放松,安心的睡了过去。 感觉到顾卿烟的呼吸平稳,寒岩这才悄悄从房间退了出去,问了问探雪的所在,先去了探雪那里。 苏探雪昨天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天还未亮就觉得极度干渴的醒来,问了果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魂未定,好容易喝了碗安神汤又渐渐睡去,不久前刚醒,听说了顾卿烟的事,本想去看一看,被果儿拦下:“小姐,这会儿您去了也是白去,少庄主陪着,还有百里三爷在那,他们好像在说很重要的事情。” 苏探雪想想也是,便默了声,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太好受。 “探雪,你在吗?”苏探雪正在画纸上画画精心,便听见有人敲门,听声音正是寒岩。 苏探雪放下笔道:“岩哥哥。”说着,便让果儿开了门。 寒岩进屋,苏探雪正在给他斟茶,看了看苏探雪,这姑娘来这几日好像胖了一点点,原先瘦的尖尖的脸,现在看着有了几分肉感,气色或许是因为昨天折腾了一趟还没完全缓过劲来,但也不是很苍白,心中的担心就少了几分。 “怎么样,在这里可还习惯?吃的、用的、住的,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大可和我说。”寒岩道。 苏探雪笑着摇摇头:“岩哥哥不必担心,这里一些都好,这些点心日日都是新的,刚出炉的便头一个往这里送,有三爷的照顾,其他人是一点不敢怠慢的。” 苏探雪顺势给寒岩送上点心,这小嘴叭叭一句话,倒让寒岩看出些改变来,不觉得脸上露出了微笑:“来了几日,性子也比之前不一样了。” 苏探雪一听,方察觉知己方才说话似乎是直接了些,一时脸红,不知如何回应寒岩,暗暗想着,都是这几日和幽兰她们在一起时间久了,给影响的。 一开始她刚来那一两天,这的人虽然热情,但也顾及着她,有的话她小心翼翼或者没说明白,她们倒也不说什么,只是事后要交画画作业的时候便各种问题就都显露出来的,苏探雪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有哪些问题,于是后面几天,便想着和众姑娘们多呆在一处,看看她们的说话方式,还有性格,自己回去琢磨着改变自己的,这么一来二去,还真改变了不少。 只是这一见了寒岩,便又觉得哪不对劲了,寒岩与她耐心说了两句,明了她心中所想,于是说道:“你也别太在意只是这般或者只是那般,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与每个人相处的方式便也跟着不同,况且,探雪,你就是你,你能觉得自己需要改变,那就尝试着去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便可,不必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苏探雪点点头,从寒岩这问了问山庄里众人的情况,又问了问顾卿烟的情况,寒岩与她说了一番,两人又聊了聊别的,看了苏探雪最近画的画,差不多了,寒岩这才离开,去了百里墨为他安排好的房间,暂做休息。 雨花楼早上因为顾卿烟的事百里墨一直没有让开门,直到午时过了,这才开门营业,下午便很快热闹起来,该来吃饭的吃饭,该约三五好友相聚的相聚,总之,没有人知道没开门时候的雨花楼,经历了什么。 “小二,小二。” “来嘞,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付管事呢?” “爷,您有什么事可以先和小的说,小的给您解决。”小二笑着,朝客人说,生怕这人是来找茬的,可不能因为一丁点事就让付管事出来。 这客人,见小二如此,一想准是小二误会了,说道:“嗨,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上回去付管事娘舅家定了些茶,前阵子结款的时候闹了点误会,没给结全,今儿正好过来,想让付管事帮忙捎过去。” 付管事娘舅家有片茶山,便也在胥少霖手下做着茶叶生意平时除了来云墨城送货,不怎么过来,所以这账交给付管事让他转带过去便是一种办法。 小二知道这事,这前段时间送茶的人还特意过来叮嘱过一趟,说是结款时有了点麻烦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结不完,说回头让付管事帮个忙,这不,没几天,送钱的就来了。 小二应了声,真准备去后头叫付冲去呢,便听见不远处“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看见几个人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一边的桌椅倒的倒,斜的斜。 那一桌附近的客人吓得往别处躲,楼里的护卫也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准备保护。 有人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情况?” 旁人均摇头,只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吃着饭聊天着,门口就哐哐砸进来来几个大活人。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偌大雨花楼赚黑心钱!”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带着一帮小跟班的大摇大摆的就进了雨花楼。 声称雨花楼赚他们的黑心钱,说什么卖他们的消息是假的,他们要找的那户人家早就已经举家逃走了,就剩下面前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看家护院。 楼下吵吵闹闹,不多会儿便把楼上雅间的人都给吸引出来了,一个个站在围栏那,抱着手准备看戏。 楼下有一小管事,先周旋着此事,毕竟付冲现在在和百里墨对着楼里的账本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搭理外面的事。 可那大老爷们不依不饶,非得要见管事的,不然就要动手,这一说,手下几个小跟班还真动起手来,转眼就被雨花楼的护卫给一招制住了,也不知大堂里哪个有趣的人竟叫起好了,一下子画面有些滑稽可笑。 “这位爷,您大可说说,我们给您的消息哪里不符了?”小管事道。 大老爷们拉过一椅子,大咧咧的坐下道:“少废话,老子方才不是说了吗,那家人早跑了!要么你们就是不实消息,要么就是通风报信了!” “爷,您可有实据?便是不实消息我们也要根查,也好将卖消息的人带到您面前让您解气。”小管事那叫一个镇定以及一脸“您说怎么解决,我配合您”的恭敬的脸。 “这几个就是!”说着一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说,你们家的主人呢?” 那几个一看就是一打便会招的人,所以对于他们说的话大家也能想到都是些什么:“跑,跑了!” “何时跑的?” “就,就昨个儿夜里。” 大老爷们扭过脸,对着小管事道:“老子昨天下午从你们这拿到的消息,夜里人就跑了!” 小管事一笑,极其的温柔平和:“爷,您瞧,您拿到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不是?” 那大老爷们明白小管事和他说的是指时间,又瞧着小管事那一副文质彬彬不急不慢的神色,怒火又烧,急了起来:“少跟老子在这咬文嚼字的!不见你们管事,就给我砸!”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人明显就开始行动,哪还有时间等管事出来,小管事倒也不慌,往后退一步,心想:你先过了这几个护卫的关再说砸不砸的事吧。 雨花楼内众人一见这般景象,也不担心害怕要家走,反而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看起热闹来。 后楼顾卿烟转醒,见门前没人守着,想起北溟估计办事去了,于是便自己往主楼去,还没到主楼呢,便听来往的下人说主楼的热闹,一时好奇,从一侧楼梯直接上了主楼的二层,迈上最后一节台阶,看了看走廊的尽头,便往那边去。 这尽头这边的雅间前面正好是幽兰和月影在,两人今日不接待客人,听见主楼的热闹便约着一起过来瞧瞧,幽兰瞧得正尽兴没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气声:“你们看什么呢?” 这一句话给幽兰和月影都吓了一跳,两人慌慌转过身来,幽兰拿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叨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四姑娘安。”月影乖乖行礼。 顾卿烟点了点头,问她:“你可好些了?” “多谢四姑娘挂心,已经无碍了。” “四姑娘怎么不问问我?”幽兰说着就要挽上顾卿烟的手。 顾卿烟后退半步,道:“你精神那么好,自然不用问。” 幽兰“切”了一声,又跟顾卿烟解释她方才问的她们在看什么的问题。 顾卿烟听罢,说了句:“也够无聊的。”便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探雪呢?” 一百七十四章 往昔糗事 “卿烟。”从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声音靠近,顾卿烟回头,便见苏探雪带着果儿走了过来。 苏探雪一身雪青色衣裙外面再套着一袭藕色素纱长衣,盈盈而来,裙摆上的蝴蝶飞花也摇曳如真,虽还不是很艳丽,但比起以往的苏探雪倒显得多了几分活力。 顾卿烟待她走至自己身前,细细打量,又问:“你可还安好?” 苏探雪道:“都好。卿烟你怎么样了?” 顾卿烟明了她想必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不多说,只说已经无碍,便邀苏探雪进雅间里说话。 月影和幽兰也跟着进去,毕竟外面的热闹他们看不看都一样的,月影去给大家准备些点心,幽兰便在一盘泡起茶来。 顾卿烟问起苏探雪进来的状况,又问她住在这里习不习惯?这些人有没有为难她什么的,还不等苏探雪说什么,幽兰便插了话:“四姑娘若是信不过咱们楼里人,大可接了苏姑娘去,自己照顾。” 苏探雪听罢,捂嘴偷笑,顾卿烟则是一记白眼横飞了过去。 在这雨花楼住了这么一阵,苏探雪也明白幽兰的性子,她无论是外在相貌还是自身才华都不错,唯独就这嘴,在熟人面前损了点,幽兰美其名曰:在客人面前好话美话都说尽了,这没了外人还要再说那些漂亮场面话不成? 众人听闻也就一笑而过了。 顾卿烟倒也不跟她抬杠,免得让她越说越来劲,于是只是问她:“探雪是三哥请来教你们画画的,你这画画学的如何了?可有精进?” 这不问还好,一问幽兰脸腾一下就变了,顾卿烟不明所以,看了看苏探雪。 苏探雪忙出来打圆场:“幽兰姐姐对颜色敏感,调出来的作画颜色可是众位姐姐妹妹中拔尖的。” 幽兰骄傲的扬了扬头,顾卿烟轻笑,正好月影从外面拿了藕粉糕进来,说是才出锅,便被她先要了一份过来。 顾卿烟道:“月影倒是个画画厉害的,探雪觉得她的画如何?” 说着上手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边自己吹了吹,然后放到了苏探雪面前的小碟子上。 苏探雪朝她笑了笑,指着不远处一幅展开挂着的画,让顾卿烟往那看:“你瞧着如何呢?” 闻言,顾卿烟放下手中的筷子,朝那画走去,画的是一座柳岸凉亭,一条石子路旁边开满了细细碎碎的小野花,花上停着几只蝴蝶不知是在采花粉还是休息。 环抱着亭子的细柳,随着微风在拂动,不时落下鹅黄的小花瓣,亭中有一背坐着的少女,虽看不到面庞,却能看出身姿婀娜,她似乎是一手杵着下巴,一边在想什么,或许吧。 再仔细一看画作的颜色,无论是花色还是少女身上衣裙的颜色,都像极了现实中这些东西的颜色,顾卿烟知道这八成是苏探雪的功劳在里头。 毕竟之前她见过月影的画虽也技术不一般,但距离惟妙惟肖还是差了一些,可现在大有进步。 顾卿烟看着这画中风景犹如真实一般,不禁夸赞起来:“难怪我进来时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好回想了一下,便说,“我记得这之前也是一幅风景画,不过不知道是三哥从哪弄来的,看久了反倒觉得失真了无趣。” “这就是了,前几日月影和其他几个没日没夜的画了几天,把楼里上上下下的画都给撤了换了新的。”幽兰过来斟茶,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昨天才要出门 去再买些画画的材料。 月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可是记得那一日百里墨检查楼里姑娘们同苏探雪学习画画的成果,前面几个姑娘的只是略看了看觉得还可以便没说什么,直到看见她拿出来的作品,百里墨可谓是把自己能说的赞美之词全说了一遍,连带着那一脸欣慰高兴的表情,把月影捧得高高的。 紧接着就说了要换了这楼里雅间的画,此举已经传出,那是为月影吸引来了好大一部分城中爱画的名门公子爷们。 顾卿烟与她们聊天方知这些,又不知想起什么,打趣幽兰:“我倒有些好奇三哥瞧见幽兰的画时是什么反应?” 顾卿烟的话音刚落,不仅苏探雪和月影忍俊不禁,便是一直不曾说话的果儿都在暗自偷笑,顾卿烟一看,更是一脸看戏的神情。 幽兰明知顾卿烟这是故意调笑她,自己的画技雨花楼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百里墨严令禁止不许她在客人面前展露的,就可见是有多差了。 但她也不避讳,只是语气略酸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反应?” 月影轻笑,小声的凑到顾卿烟耳边,说道:“三爷瞧了,也不怪不恼,反而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可是笑了整整一天都没打住。”苏探雪也补充的说。 百里墨虽然性子并不孤傲,但直接在众人面前开怀大笑那也是少有的事,所以那一天众人见百里墨夸完了月影,然后没多久举着一幅幽兰的图捧腹大笑的时候,直直认为幽兰撞了大运,前面有个让百里墨心情好的。 顾卿烟也略显得惊讶,她三哥面上也算蹦得住的人,她记忆里让百里墨失态大笑的事掰着手指也能数清。 “她画了什么?”顾卿烟探头,好奇的问。 月影说:“也是幅名画,叫小鸡啄米图。” 话音落,紧接着月影就见顾卿烟一口藕粉糕给自己呛着了,一顿猛咳,吓得苏探雪、幽兰忙递茶拍后背顺气的。 月影也愣了,一时和果儿对望一眼,不知所措。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您这刚醒没多久,再给自己折腾了,我们罪过就大发了!” 幽兰一边接过顾卿烟喝过的水杯,一边看着她咳得都红了的脸,心想月影也没说什么太刺激的事啊,不就是自己一幅小鸡啄米图吗,至于一个看了后笑了一天,一个听了后直接呛着了。 顾卿烟一直摆手,示意没什么事,缓了一会儿,喘着气安慰众人:“没事,没事。” “卿烟,不着急,你真的没事?”苏探雪担心的看着顾卿烟都涨红的脸。 顾卿烟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说道:“你们可想知道为什么三哥能笑一整天?” 众人齐齐点头。 顾卿烟招了招手,让幽兰靠近些自己:“你去把你的图拿来我瞧瞧,我就告诉你。” 幽兰听罢,瞪了眼顾卿烟,然后嘟嘟囔囔出去了,画在她房间自己枕头底下压着呢,她得回去拿了。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往楼下看一眼,只见楼下打是打完了一架,可那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没个停的意思,小管事反而镇定自若,翘着腿坐在一张方桌上,手上摇着折扇嘴里说着话,半威胁半讲理的和对面说话。 走廊里还有人议论:“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何必废话,打一顿扔出去完事。” “做生意的,还是不希望那样闹,不然岂不是坐实了卖假消息的事吗?” 幽兰从身后经过,心道:还算有几个人有点脑子,不然她该跟百里墨建议建议雨花楼的客人该设点关卡才是了。 雅间里顾卿烟对于屋外楼下的事不闻不问,反正到最后也会有人来告诉她,故而也只是和苏探雪聊着天。 “你可曾见了你岩哥哥了?” “见了,问了他家中好不好,也同他聊了聊我在这的事。” “嗯,楚恒你还见得着吗?”顾卿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苏探雪便也顺着她的话说:“很少。”但说的却很少,几番对话下来,顾卿烟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以前她两聊天,总是苏探雪会问的多一些,后来这几次虽是苏探雪开始主动了些,但却总是顾卿烟问的多了。 思及此,顾卿烟心中有了没有透露于面上的想法。 不久后幽兰拿着画回了雅间,直接把画塞进了顾卿烟怀里:“四姑娘自己看吧。” 顾卿烟笑笑展开画纸,一看上面的画,也乐出了声,毫不掩饰的笑了一会儿,这才说:“来来,这事,我得给你赔不是了。” “呦呦,我的小姑奶奶,您乐都乐完了,说要给我赔不是了,幽兰担不起。” “不是不是,我是说,三哥笑了的事,多半,不是因为你这画本身,而是让他联想到了我的一桩糗事。” 这一说顾卿烟的糗事,幽兰顿时来了精神,凑上来:“那快说说。” 顾卿烟清了清嗓,说起了小时候的事:“以前师父也会给我们请先生、老师来教我们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前者我尚可,可后面这几样我是学什么都头疼,这件糗事,就发生在这其中。” 那一次教画画的先生布置了一个作业,让学生们画一幅自己想画的花鸟鱼虫的画。 顾卿烟和宗越、百里墨以及北溟、东篱这四人还有冬青、冬鑫十二幽灵卫都是要交作业的学生,这让顾卿烟想抄都没办法抄,想了好几日画什么,脑海中描绘的挺好,一提笔就像是个废人,磨叽了好些天,临到要交作业的前一晚,北溟给顾卿烟找了一幅“小鸡啄米图”,让她照着描样子。 “后来呢?”幽兰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 顾卿烟道:“画纸没法拓印,我就只能从左边照着,往右边画,但你说,那小鸡啄米图也不算很难吧,可我就是画不出来,那鸡,画了个圆脑袋,就这么画了个嘴,然后再这样画了四条腿...” 顾卿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了起来。 “等等,卿烟,你说你画了几条腿?”苏探雪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顾卿烟无奈的道:“四条。没画鸡翅膀和尾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画。” 众人忍着笑。 幽兰看了看自己一边的画,好歹是两条腿的鸡,有翅膀有尾巴的。 “你不是有图照着画的吗?” 顾卿烟回答:“是啊,看得明白不一定画得明白啊,算了算了,我接着说,就这图还是折腾半宿的后果,最后画了几粒米,好容易画完,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第二天看也没看就给交了。” “那先生得气晕过去吧。”幽兰看着桌上渐渐干了的小鸡,四条腿不说,每条腿和爪子画得跟竹签子一样,也没个鸡的样子。 顾卿烟忽然笑了起来:“没晕!先生还是很能调节自己的。只是后来我就被停止学画画了,估计是觉得我没救了。” 顾卿烟不知道的是,先生回家后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第二天就请辞再也不去桃花涧了。 至于百里墨他们的反应,那自然是在先生看见顾卿烟的画后,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暗暗捶着桌子,让众人自习。 百里墨他们那会儿也还是爱玩爱闹的少年,趁着课间先生不在,就去拿了顾卿烟的画,不看还好,一看直接笑倒一大片。 “都看见了?”苏探雪问,这被众人笑,那多挂不住脸啊,要是自己这样,定是羞死人了。 顾卿烟倒是无所谓的点点头:“嗯,二哥、三哥、东篱、北溟、南柯、西决还有冬鑫、冬青、冬炜、冬宇...”顾卿烟一个一个数着当日现场看见她大作的人。 这么一数,最后来了一句:“反正那天之后,整个桃花涧老的少的,文的武的就都知道我画了四条竹签子腿的没有翅膀尾巴还身残志坚啄米的小鸡图了。” 众人扶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幽兰也算是明白了,百里墨是真的不是笑她那幅画,毕竟跟顾卿烟这比起来,她,小巫见大巫。 “失敬失敬。”幽兰脱口而出。 顾卿烟也回:“承让承让。” 一百七十五章 欲先下手 姑娘们聊着轻松愉快的闲谈,百里墨这边反而没那么清闲,方才在与付冲对账,没过多久,寒岩歇了会儿刚醒就过来了。 百里墨让付冲继续对账,然后两人说起之前在顾卿烟那没说完的话,关于他们几个都被引去幽谷竹林的事情。 “这是临瑞传过来的信。”百里墨拿出刚刚到手的飞鸽传书给寒岩。 寒岩离开清泉山庄的时候曾让临瑞调查一下来送信的人,临瑞那边查到了些东西一刻也不耽误的就先给了雨花楼。 寒岩看完信,在一旁的烛火上烧掉了纸:“山庄那边的人是雇的,想来其他这两处也是了。送完信、迷完人后,这些人就消失了。” “幽谷竹林离云墨和小镇不远,你也觉得是雇的人?”百里墨问。 寒岩点点头:“我去竹林的时候,月下夫人身边虽还跟着两个人,但那两人要往返云墨和小镇,还是不大可能的。” 百里墨想了想,点头,确实也如此。 寒岩说道:“你这还有没有其他万和门的消息?” 百里墨挪过两册本子推到寒岩面前:“就这些。万和门是五大门派之一,之前没有深入留意,也没刻意打探。” 寒岩明白,拿过来翻着看,百里墨趁他看的空隙也静静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不一会儿说道:“从他们纸条传出来的消息,多少对我们有些了解。” “都是面上的事,稍微打探一下不难。” “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其中牵涉到了苏姑娘。” “你怕此事有浮荼在背后操作?” 百里墨摇了摇头:“说不准,万和门打探过桃花涧、烟儿的消息,这些我这是知道的,让我起疑的,是他们打探消息的路子,我们反查过去没查到。” 寒岩合上书页,抬头看了看百里墨,见他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所以他们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暴露了?” 百里墨轻轻一笑:“有可能。我让西决找了几个暗线,假装有消息可透露,你猜寻到谁了?” “你们一直在找的双影楼?” 百里墨一挑眉,算是确定了寒岩的这个回答,万和门要顾卿烟的消息,自然不可能通过雨花楼,要么自己查自己跟要么就找别人买。 而这江湖中,谁敢卖顾卿烟的消息,那只怕只有桃花涧的对头有这个胆子了,所以这一次,百里墨倒是觉得顾卿烟在不知不觉中用自己帮雨花楼套出了找到双影楼的突破口了。 “我让几个暗线继续盯着双影楼,虽说还得摸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他们的那些人,但估计也快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寒岩问。 之前他曾问过百里墨,为什么不容易查到双影楼,百里墨只告诉他一句话:“这世间,女人最擅于应用各种伪装来达到她们想要的东西,特别是经过训练的女人。” 她们知道怎么运用情感让男子甚至是女子和她们交心,她们知道什么样的外包装能够赢取信任甚至是依赖,然后她们还会激起对方无论是保护欲、还是报复性从而一步步走进她们早已设定好的一切里。 到最后,谁什么时候说了某句无意识的话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她们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人,或许就在身边,藏于人海茫茫的闹市,你要找,仿若大海捞针。 百里墨研究双影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时候他反而觉得这个对手很棘手,因为她们够狠,够绝情。 这就是雨花楼姑娘们所不及之处,当然,百里墨也不希望这些姑娘们如此。 百里墨心中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寒岩帮忙,但此事他只与胥少霖商量过,而且二人达成一致同意,不能让顾卿烟知道。 正踌躇,寒岩便知他心中有顾虑:“但说无妨。” 百里墨沉下气,说道:“双影楼是浮荼的一个利爪,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让她不探到烟儿的消息,况且烟儿身份特殊,往后她身上的消息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最快能让我们知道对方动静的,就是里面有人。” 寒岩听罢,沉默,反问:“雨花楼或者谷里可有她们的人?” 百里墨摇摇头,他用人一向谨慎,所有人比得是从他眼前过了才能用,所以他能保证内部没有人,但是:“最近外面风大,云墨城里可是什么人都有,我此举,先下手为强。” “你的意思,要我帮你找人?” 百里墨点点头:“若是我们安排,烟儿察觉会很容易,少霖也没把握能否瞒得住这丫头。” “我明白,只是,一个姑娘进去.....”寒岩不说什么,他们都知道。 百里墨也低下了头。 “而且,你能确定他们会要人?还是你们想再设计一次?”寒岩相信百里墨和胥少霖真的能设计出什么来。 这么一说便不免想到顾卿烟这次的事件。 百里墨也没打算瞒着他:“或许吧。” 寒岩沉默,他没有质疑百里墨他们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因为他也知道,培养一个忠实于自己的人在对方阵营确实是最有用的,而这一点,胥少霖和百里墨都能很快做到。 两人的沉默让外面的争吵传进屋里,百里墨问了句:“怎么回事?” 付冲便出去看了一眼,不多时回来禀明情况。 百里墨道:“让他去解决吧,这点事,用不着你出面。” “是。” 方才所言之事,两人似乎还有考量,都先不提,寒岩问起楚恒的情况,百里墨道:“叶瑾梁和林家的婚事已经下来了,楚恒靠不近雨花楼,最近忙这事去了。” “叶家还是对浮荼有利。” “嗯,永安侯虽没有先君初期的风头,但还是有些势力在的,这几年老侯爷低调行事,都中一直找不到他们的错处,便这样了。先前浮荼对其可能还只是因为永安郡主,可如今这一联姻,浮荼只怕是要抓紧利用,给新扶植的那位怡郡王添点势力。” “那永安郡主当年是怎么死的?”寒岩知道永安郡主是之前宿主的事,在这里想到未来的苏探雪,不禁一问。 百里墨道:“她的身份被证实后,烟儿便接到都中命令,然后在那郡主每日洗脸的水中、熏香中下了东西,那是种慢性的耗内需的毒,而且随着这些水啊香啊被人换掉,不会留下痕迹,时间久了人的身体自然就差了,然后...”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探雪抽身而退?”寒岩问。 百里墨叹气:“自从司徒浩阳遇见苏姑娘那时起,或许我们就已经无法改变了,无论我们怎么阻止,司徒浩阳也会有各种办法把她带走。” 对于很多事情,无奈,是因为自己明知它会发生,也明知自己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说到这里,反而让寒岩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如果双影楼里本身就有一个人,还能为我们所用,是不是会更好?” 百里墨见寒岩忽然跳了回来,思绪立马跟上,猜到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于是道:“只是她如今的消息,难寻。” 至于这人能不能为他们所用,只要寻到此人,百里墨就算没办法,胥少霖也能搞定,问题就是,这人到现在还是隐形状态,顾卿烟带回的消息和画像还在他这,他之前找人乔装打扮去了南宫送信,但南宫逸那边似乎有事出去了,连着许久不在南宫,南宫渊又尚未回去,所以消息竟是还没传到。 百里墨心想,如今话已经都到了这份上了,也没什么不能和寒岩说的,于是将南宫蕊最新的消息告诉了寒岩。 寒岩道:“或许,我有机会帮你带这个消息。” 百里墨挑眉,不解,寒岩道:“不久后有个剑宗宴,我先帮你打探打探南宫是否在邀请之列,若他在又会去,我便走这一趟。” “多谢了。” “你要的人,我回去后也让临瑞留意留意,只是但愿别用上。” 二人说完话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百里墨喊了声进,便有人推门进来。 来者正是方才在楼下处理事情的小管事,如今事情处理完了,上来复命:“三爷,寒少庄主。” “说吧。” “派出去核实的人回来报,楼里给的消息没错,只是在那大汉去之前那家人见了一个人,那人走后,那几家人就匆匆走了。” “见了什么人?” “这是从街坊口中描述的人的画像。”小管事递给百里墨一张图,那图上说是画像,可不见脸,“他们看不清样子,所以说不上来,只能略看看这衣着打扮...” 百里墨笑笑;“像是老朋友,你们闹腾的时候,楼里还有什么其他情况?” 小管事答:“有几人三两句试探的打探四姑娘的情况,他们走后属下派人跟上了。” “四姑娘可出现过?” 小管事想了想点点头:“在二楼围栏出现了一会儿,没多呆就进雅间了,那几人该是看见了,便是在那之后打听的。” 百里墨点点头:“辛苦了,西决和北溟这两日去安排不归城的事了,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 “是。” 说完,付冲和小管事一道下去了。 百里墨看了看寒岩,笑嘻嘻的问他:“去雅间找她们吗?我估计那丫头也想知道和你一样的事。” 寒岩无语,只能随他一道去雅间找顾卿烟他们了。 一百七十六章 互换人质 百里墨说的果然没错,他和寒岩到了雅间,还没说什么,顾卿烟过来张口就问:“三哥,雨花楼什么时候多了个得力的小管事了?” 百里墨朝寒岩看一眼,眼神表达:看,我没说错吧。 然后这才回过头来,回答顾卿烟:“你不曾有一批觉得不适合练武的孩子被你从石门遣了出来,给了百草堂几个,给了栖梧院几个吗?” 顾卿烟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还是试炼过后,她随意测试了下新进去的这批孩子,发现有的孩子苗子好,有的孩子虽资质一般但尚能培养,但有的孩子就不怎么入她的眼。 不是身子太娇,就是心性不好,要么就是坚韧不足、毅力不够,还有的头脑虽灵活,但见血就晕,顾卿烟也实属无奈,就把人按照各院性质和所需,把人遣了出去。 可脑子里转悠了一圈,也愣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百里墨知道她想不出来,也不让她往死里猜,说道:“这是我从少霖那要过来的,这孩子脑子好,但不是他们做生意那种精明,稳得住,而且有个性,我就要过来了。” 顾卿烟呵呵一笑,百里墨这说的怕只是表面:“叫什么?” “泽骞。” 百里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顾卿烟脑海中倒是浮现了这少年坐在厅堂之上,轻摇折扇,风轻云淡笑谈的模样,温润而泽。 顾卿烟轻笑:“那倒是我错过了。” “咳咳。”顾卿烟刚说完话,便听见旁边一声轻咳,再抬头,看见寒岩正看向自己,顾卿烟心虚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那个,探雪,这回你要跟寒岩回山庄吗?”顾卿烟正好和苏探雪寻了个话题,问了一句。 苏探雪其实也没想好,之前寒岩问她的时候便也没有多回答。 见她不说话,顾卿烟反而笑笑,其实在雨花楼挺好的,苏探雪不会被拘束着性格,这般姑娘们也不会那么顺着她的扭扭捏捏,不失为一种锻炼。 寒岩倒也不是非要苏探雪同他回去的人,便也只说,让苏探雪自己决定。 苏探雪想了想,终究还是表达了自己想要留下的想法,寒岩看向百里墨,百里墨点点头,寒岩也就应下了。 再说顾卿烟也不知怎么的,现如今看见苏探雪就总能想起楚恒,这一想起楚恒,也就想起了叶瑾梁,她从裕王那没得知叶瑾梁何时成亲,便问百里墨雨花楼可有得到消息。 百里墨笑言:“你那都没有消息,雨花楼自然就更没消息了。” 顾卿烟摇摇头,说道:“楚恒那呢?他该是知道的。” “怎么,你想给人备一份礼?”百里墨玩笑。 顾卿烟挑眉,说了句:“他好歹知道我是谁,保不齐会给我送个帖子呢。” 她这话说的也没错,论身份,一个堂堂帝姬,确实值得被人邀请,无论是做做样子也罢还是借机攀附也好。 “那你还打算回谷里吗?”百里墨问顾卿烟。虽然问出口之后百里墨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忽然一笑:“我得去看看扶风他们,况且,我现在这样回去,二哥又要絮絮叨叨,我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百里墨无奈的摇头,拿她没办法,结果一边的幽兰却在此时默默说了句:“合着这是交换人质了。” 众人皆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哄堂大笑,顾卿烟直接夹了快藕粉糕,就往幽兰嘴里塞,这妮子语出惊人的本事见长。 北溟和西决回来的时候便见雅间里说说笑笑,顾卿烟见他们回来,知道事情有了进展,不多问,只是先把北溟叫到一边,和他说了自己暂时不回桃花涧,得去清泉山庄一阵。 这事北溟已经猜到,听得顾卿烟又嘱咐他。 “这几日你需要网罗不归城的消息,也不用急着回谷里,送封信回去,让大哥二哥知晓便可,然后你也同我去一趟清泉山庄,看看情况好把冬生他们带回。” “是。” 于是第二天天刚亮,百里墨便送走了顾卿烟、寒岩和北溟,再看一看身边的苏探雪,觉得幽兰还真的是没说错。 自己姑娘跟人跑了,别人也把另一个姑娘给他留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孩长大了,留不住了。 到了清泉山庄,顾卿烟几乎是像风一样的速度冲进了院中,在北溟的带领下直奔扶风他们所在的院子。 速度究竟有多快呢,就是阴叔听闻少庄主和四姑娘来了正出门迎接,还没到大门口,就感觉身旁嗖嗖两道风过去。 还有一句已经飘远了的问候的话。 阴叔愣在原地,看了看门口背着手悠闲走进来的寒岩,又看了看早已经没影的另一边,不知说什么好。 “没事阴叔,扶风他们情况都还好吗?”寒岩走到阴叔面前。 阴叔点点头,扶风虽是至今未醒,但今早高烧已经退下去了,冬生他们几个换药的时候能看出伤口好转。 阴叔跟着寒岩,又回到院子这边,顾卿烟已经坐在扶风的床前,看着扶风,顾卿烟一语不发,眉头微皱,听说和眼见,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四姑娘,扶风的高烧已经退了,大夫说了,他身体底子好,很快能醒过来。” 顾卿烟听了阴叔的话,记忆性的点点头,她想看一看扶风的伤口,但又怕不合适,于是转过头看着寒岩。 寒岩走近她的身边,屋里只留下北溟,便让其他人走了:“阴叔,麻烦和冬生他们说一声,四姑娘来了。” “是。”阴叔最后一个出去,替他们合上了门。 “寒岩,我想看看他的伤口。”顾卿烟开口道。 寒岩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动作很轻的拉开了扶风的里衣,顾卿烟看见的,是裹着纱布上着药的场景,只能隐隐看见一道深红色的印记横斜。 顾卿烟大致比划了一下,伤口不是很长,但寒岩告诉她:“扶风的伤口很深。” 说着便让北溟从不远处的桌上拿过了一把用布包裹着的暗刀,递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从北溟手上接过暗刀,打开布,上面的血迹还留着,没有被擦去,这是北溟刻意留下的。 从血迹的情况结合暗刀的长短,顾卿烟自然是能看出,也能料想到扶风伤口的深度。 把暗刀递还给了北溟,顾卿烟在心底的某一处其实是庆幸的,庆幸扶风这条命还在,即便他现在还不愿醒来,至少他还活着就好。 “扶风。”不知该说什么,顾卿烟坐在床边轻轻叫出了扶风的名字。 寒岩揽着她的肩,给她一份心安:“你来了,他会感受到的,自然就不会再这么睡下去了。” 顾卿烟点点头,听见屋外有动静,下意识的往门边看去,寒岩道:“是冬生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顾卿烟话音落,北溟便依言去开门,冬生、冬炜、冬允和冬一垂着头进来。 四人齐齐跪地:“请主子责罚!” 语气、模样像极了受了欺负委屈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孩子,顾卿烟也起不了责罚他们的心。 “都先起来,身上还有伤。” “谢主子。”他们四人这两天见扶风迟迟没有转醒的样子,心中是自责、愧疚、失落和期盼各种情绪交加,所以一直低迷着。 这还是顾卿烟第一次见他们这样子。 反而是寒岩很能理解,毕竟这一回的事情一来确实是他们意料之外,二来这般人情感深厚,不出事时嘻嘻哈哈,一出事一个个就跟连带一样,一样的难受。 就是顾卿烟,都罕见的梦魇、急火攻心的吐血,所以自然也能理解如今众人的这般状态了。 顾卿烟之前是被寒岩给哄好了,到了这了,即便心中还是难过,但也能控制把持自己了,便安慰起冬生他们几个。 “你们身上的伤如何了?” 冬生回:“谢主子关心,已无大碍。” “那便好,身子务必要养好,否则怎么能执行朱雀令。”顾卿烟朝他们一笑。 冬生四人相看一眼,昨日顾卿烟刚发朱雀令,今日斜阳城还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事,四人微愣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顾卿烟的朱雀令是给不归城下的。 “属下等愿亲执朱雀令。”冬生、冬炜、冬允和冬一一通道。 顾卿烟点点头:“我已让北溟西决都着人调查不归城余党,你们伤好后自然也加入其中,凡发现了,不必与我说,直接动手。” “是!” 顾卿烟这一句话,一扫四人阴霾,寒岩看见他们那暗淡了几日的眼眸,在接令那一瞬间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顾卿烟看过扶风,见冬生他们几人已经没事了,心中的忐忑也安定了下来,几位长辈不在山庄中,顾卿烟就免去了给几位长辈请安的环节了,晚饭过后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地呆着,看着远方,放空自己。 她喜欢风、喜欢通透和开阔,闷着她或者禁锢着她总会让她觉得难受浑身不自在,这座他们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小楼,顾卿烟更喜欢待在装瓦屋檐上。 一百七十七章 屋檐聊天 晚间寒岩和临瑞在书房里处理了会儿事情,本打算完事了去顾卿烟院子里找她,结果刚出门,阴叔便告诉他顾卿烟去了阁楼。 “小心着凉。”寒岩把手里的外衫披在了顾卿烟的身上,顾卿烟贪凉,可他还得顾及着她的身体。 顾卿烟方才便知道来找自己的是寒岩所以没做防备,任由他靠近自己,挨着自己坐着。 两人一时无话,寒岩在欣赏风景,顾卿烟在欣赏他:“忙完了?” 寒岩点头,顺势揽过顾卿烟,刚刚出神那会儿他想起一件事,儿时他们在这嬉闹玩耍的时候,顾卿烟曾差点从这掉下去。 好在自己,一把把她捞了起来,之前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忽然想保护起她来。 “师兄前几天去了趟御剑居,有些事我们一起商讨了一下。” 顾卿烟对于他们剑宗这一脉知道的不多,为数几个中便有一个御剑居,只是御剑居所修之法素来与清泉山庄等其他剑派不是一源,故而平日里交往甚少。 “御剑居?是不是有什么事?”顾卿烟回过头去看寒岩。 寒岩笑笑:“四姑娘很敏锐嘛!” 顾卿烟瞧他还有心思和自己说笑,自己也轻松了几分,说:“我所知道的事情里,御剑居应该和山庄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吧?” 寒岩点头:“和山庄是没太多交情,可和师兄有。对了,和你大哥也多少有点。” “怎么说?” 顾卿烟双手很自然的搭在寒岩的膝盖上,一只手还杵着下巴,寒岩帮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衫,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呆的更舒服些,自己也舒服些。 “师兄游历那些年,曾到过御剑居,和他们一起交流过剑法什么的,不久前又有山庄弟子在外游历,救了御剑居的某位叫得上名来的小姐,所以御剑居便来了一封信相邀一聚。” 寒岩总体概括了一下,顾卿烟道:“所以你就让临瑞师兄去了?” “嗯。”寒岩点头,“他去再合适不过。” 自己和御剑居没怎么打过交道,多少他去会有些生分不自在,索性这种事情,让临瑞出面就好很多了。 “那你说的和我大哥也有点关系是什么意思?” 顾卿烟方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桃花涧的关系网,实则没想出来御剑居在哪一层出现过,于是开口问寒岩。 寒岩看了看她,这事她不知道很正常,一来是她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二来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其实弯弯绕绕的,要不是临瑞回来后跟他提了一嘴,他也对这件事情知道的并非那么清楚。 “御剑居主家曾有一位小姐,嫁到了南岭有道室余家,婚后几年,生下一男孩,取名余飞,正是如今有道室的余宗主。” 胥少霖与南岭七家有渊源,所以这样也算得上是和他有些许的关系了。而此时的顾卿烟对于余飞的认识仅仅只停留在表面,所以也没什么太留心,见事不关己,便又没了什么兴趣了。 只是顾卿烟转念一想,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应该除了简单的相聚还有些什么别的,转脸一看寒岩,便见寒岩小表情斜看着自己。 顾卿烟拧了拧他大腿,说:“你接着说呀。” 寒岩吃痛,确实心情一阵大好,拉过顾卿烟的手,在手背落上轻轻一吻:“你觉得这一聚有问题?” “不然呢,没问题你会搭理?” “也对,你知道剑宗宴吧?小时候家里也办过的,你来过的。”寒岩怕顾卿烟不记得还特意提醒她。 顾卿烟歪着脑袋想了想,是有些印象,但又说不准具体是哪次,毕竟每次清泉山庄有什么宴会她基本都在,而且那会儿她也还不曾有心去留意都是什么人参加所以自然是对于这种事记得不大清楚。 能记得的,就是自己每次都嫌前院太吵太闹,然后偷偷揣着一堆吃的跑老夫人院中多清闲的事。 “诶...”寒岩见她一幅没想起来的样子,随她去吧,只接着说,“在你们还没出事之前,我就接到了剑宗宴的请帖,这一年主办的是藏剑门。” “这个我知道!”顾卿烟忽然抬头,一副邀功讨好的样子,“就是那个老喜欢和山庄比谁的珍藏绝世好剑多的那个门派!” 寒岩想笑却又尽力让自己忍住,人家藏剑门好歹也是江湖上凌然正气的大门派,怎么到了顾卿烟这被记住的点却这么奇怪。 只是顾卿烟倒也没说错,藏剑门也不知怎的,一直以来都和清泉山庄暗暗较着劲,比的还不是剑法武功秘籍这一类,偏偏还就是绝世名剑的数量。 顾卿烟拨着指头算了算,就目前世人公认的情况,清泉山庄应该略胜藏剑门一筹。 “来来,快说说,是不是你觉得他们此举不怀好意?”顾卿烟露出一幅贼兮兮的样子,好像是盯上了什么可以玩味的东西一般。 寒岩弹了弹顾卿烟脑门,说:“此举正常。” 顾卿烟刚想哼哼一声,接着就又听寒岩继续说:“但是意图、他们的真正目的就不好说了。” 寒岩之所以会这么认为,也是有他的考量,并且他也已经派人去调查过:“接到请帖后,我派人去打探过,藏剑门此番邀请的门派,手中皆有碧落宫的帖子。” 顾卿烟插话道:“他该不会是想拉帮结派吧?” 回看如今江湖局面,以五大门派为首的一些老门派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队伍,据说近来已经私下集合,准备一同前往碧落宫。 再有就是众人口中时常谈论的浮荼和桃花涧,二者对立便都以二者为中心各自有身后支持的几个门派,比如胥少霖联络的南岭七家,寒岩这的清泉山庄,司徒浩阳一直联系着的双影楼.....这又在无形间成为了第二种队伍。 其余人若真想再出头或者有些什么名堂,结为宗盟却是是最明显能看见的效果了,也难怪前一阵单打独斗一波挑战决斗之后,如今甚少有单独的游侠再在这上面出头的了。 顾卿烟的猜测也是寒岩的猜测,朝她点了点头:“我本不想走这一趟,也没多大的用。” 他说的这话,内涵说不上,可都是直接的明示了,看着顾卿烟一挑眉,像是在问她:你说是不是? 顾卿烟接收到他的眼神,轻声笑了笑,一改会反驳或者白楞他的态度,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他们也太不懂你我之间的情谊了。” 说着,顾卿烟还伸出手指,往寒岩心口戳了戳,然后忽觉挺不好意思的笑着把头埋进了寒岩的怀里,寒岩见状,搂着顾卿烟的手又紧了紧,把顾卿烟全然圈进自己怀中,下巴落在她的头顶,笑着,抱着她。 她发丝间有淡淡的清香,不像是铺子里那些女孩子买回家的桂花头油的味道,反而更接近雨后空气中青草混杂泥土的清新,沁入心脾,凉凉的却很舒服。 “可你现在是不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顾卿烟轻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头从寒岩怀里钻出来,或许真是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害羞,此刻顾卿烟的白皙的脸颊微红,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寒岩忍不住往她额头落下一吻,在顾卿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回答了她的话:“嗯,走这一趟,或许能帮上你和你三哥的忙,我已经让师兄去确认南宫是否在剑宗宴受邀行列之内,他们是否有人会去。” “你想借此机会让他知道南宫蕊的事。”顾卿烟知道最近南宫蕊的消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传递出去,所以如果南宫此次会去剑宗宴,确实是个机会,直接把消息告诉他们。 “嗯。”寒岩肯定了顾卿烟的说法,但与此同时眼神看向远方的天空,顾卿烟从侧面的角度看向他,总觉得寒岩“嗯”了一声之后还有什么话是没有说出口的。 就这么盯着寒岩的侧脸眨了三下眼睛,顾卿烟刚想开口,便听见寒岩问她:“小姑娘,如果我决定要剑宗宴,可否邀请你同行啊?” 他的语气与他的眼神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轻松日常,顾卿烟再看不出什么:“本姑娘应了。” 然后心想:自然是要去的,本姑娘还想知道你没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内容呢。 两人也不知道在屋檐上待了有多久,就天南地北的聊着天,反正巡夜的护卫和下人们也都当他们是在“谈情说爱”,路过阁楼,默默就走掉了。 顾卿烟什么时候迷瞪的自己也不知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厢房的床上,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除了头发散下,卸了发饰,外衫挂在床脚的衣架上,绣花鞋摆在窗前,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妥,就连面具都还戴在自己的脸上。 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没有别人,就不能帮我把面具也摘了吗?” 然后便自己跑到门前,再次打量了下自己,清了清嗓,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只是略开一条门缝,从门缝里探出头去,左看看右瞧瞧,确认自己确实是在客居的厢房,心下踏实了几分。 又看了看日头,算了算时间,这一觉睡得十足十,巳时已过,怕是都要接近晌午了。 这一觉终归和之前那一两晚不同,之前多少有些药力影响,一想到这,顾卿烟又觉得脸烫了几分,慌忙用手摸了摸脸,再看看四周,庆幸无人瞧见她刚才发呆的痴样,于是从门缝里缩回头,想着梳洗穿戴好再去看看扶风。 一百七十八章 扶风醒了 寒岩一大早练完早功,得知临瑞去探查事情还没回来,顾卿烟又还没有起,便叮嘱下人不得扰了顾卿烟休息。 山庄内众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是寒岩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只把顾卿烟醒来要用到的水啊、寒岩给准备好的换洗的衣服啊这些准备好了,便离厢房远远的。 寒岩在书房处理了些要紧事务,又写了两封信交给阴叔让他分别往信上的地址送出去,然后就去了山庄弟子练功的地方查看。 要说在训练人这方面,寒岩真觉自己比顾卿烟还是差了点,眼下这些弟子,尚有多数与他是师兄弟的关系,与父亲平辈的还有几位师叔伯也回来,住的离山庄不远,多数时候也会过来跟进着弟子们的练习,有要事了再与寒岩一同商议。 不过好在寒岩是个会处理事情又能把控大局的人,自他接手山庄以来,不是没有眼红的人上门来挑衅惹事,但事情都还未发展到后院,便被寒岩带着人了解了,几次决断、处事下来众人也是服气的。 众弟子见寒岩今日是神清气爽的过来,大多相视一笑,以往寒岩也没少来,但给他们的感觉更多是有些威严且严肃的,今日这般,要形容的话,倒可以说是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众人皆知昨个儿桃花涧四姑娘来了,还有小道消息说大半夜看见少庄主抱着四姑娘回的房间,心想,这要么就是好事已成,要么也是快了。 “乐什么呢?”寒岩看着众人的眼神似有桃花开遍的样子,脸上又都露着一种奇怪的发自内心的笑,反而给寒岩看得心里毛毛的。 众人一听这依旧严肃的语气,面上连连摆手,说着:“没什么,没什么。”心里愣是丝毫的慌张和畏惧都没有。 寒岩便是在这个奇怪的氛围下同众弟子比试了一番,最后冷不丁丢下一句:“等有时间让你们同桃花涧的人再比划比划。”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合着寒岩回过神后,在这等着他们呢。 他们不能说不是怕跟桃花涧的人比划会怎么样,输赢参半的事,就看各自本领,问题是,这比划比划可是要承担心理压力的,毕竟桃花涧那几个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诶,你们说,要真是咱少庄主和四姑娘成亲,成亲那天得打成什么样?”有人默默讨论。 这接亲、迎亲总得是要闹腾一阵的,众人脑海中浮现一出画面,他们陪着自家少庄主去接亲,门口围着一圈石门暗卫不让进,为了他们四姑娘之后的幸福,那门面绝对撑的死死的,定然不会轻易让他们进了门的。 “我觉得倒不会是成亲当天打成什么样,八成成亲前就先干起来了!”有人接话,依他们这几日对冬生他们的了解,很有可能是会这样的。 “等等,四姑娘身边这些暗卫到时候不会直接来下点药什么的吧?”这些人越说越仿佛他们即将要经历这些一样。 所以包括顾卿烟、北溟在内的石门众人,是真的不知道在这么早之前,清泉山庄的弟子们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帮助自家少庄主娶亲迎亲一事了。 接近晌午,寒岩见众人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让大家都散了的时候,厨房那边来人,说按照四姑娘口味做的饭菜已经好了,问要送去哪里。 寒岩道:“给我吧,我带过去。” 厨房的人退下,准备装了食盒就给寒岩送过去,寒岩则是说完话发现身后似有无数双眼睛看着,猛地回头,身后的弟子们瞬间如惊弓之鸟,四下扯着闲篇头也不回的散开了。 然而当寒岩拎着食盒兴冲冲到了厢房的时候,却得知顾卿烟一刻钟前去看扶风了,没辙,只能暂且将食盒交给下人,让他们备着别让饭菜凉了,自己去找顾卿烟了。 且说顾卿烟重新梳妆打扮自己,手法干净利落,只是觉得自己这身衣裳也穿了几天了,愣愣站在原地,暗想着还是没盘算好,让北溟给她带身换洗的衣服。 正想着,眼睛瞥见一旁软榻上叠放着整整齐齐的绿色浅黄对襟衫和水蓝色下裙,对襟绣的是竹兰君子样式绣花,袖口点缀蝶恋花纹样,清新素雅,但又不是过于平淡。 也不想想这一身衣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心只惦记着要快快去看望扶风,索性摇身一换,便出了门了。 来到扶风的房间,冬生和冬允都在:“主子。” 二人注意到顾卿烟换了衣服,交换了下眼神,没说什么。 顾卿烟看了看他们,没在意他们交流的眼神,问:“冬冬凌和冬一呢?” “回主子,北溟说要去复看郊外,带着冬凌和冬一去了。” 原本冬生和冬允也想去,只是北溟不允许,冬凌和冬一他两伤的不严重,北溟便带去了。 顾卿烟拍了拍他两的肩,以示安慰他们略失落的心情:“放心,会有机会的,况且扶风也需要人照顾。” “属下明白。” 北溟昨日一到山庄,这边都安顿好后便又下了山,不归城那批人也同样有受伤的人,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在斜阳城附近先进行疗伤,北溟便想趁着此时找出他们,替兄弟们报仇。 “扶风今日怎么样了?”顾卿烟做到扶风床前,看着扶风依旧没有血色的脸。 冬生道:“昨日烧降下去就没再烧了,夜里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话,属下看没什么异常就没惊动大夫。” “说了什么可曾听清?” 冬允摇摇头:“说的含糊,也断断续续,只一会儿便没了。” 顾卿烟看了看一旁桌上摆着的药,已经下去了一半,看样子自己进来前,他们喂过药了:“如今药能下去了?” 昨日听说扶风喝药是件难事,一碗药能喝下去一半,还得再吐掉一部分,总共也就没几滴能起效果的。 “是,一点一点的喂了一半,幸好没吐出来。” 顾卿烟点点头,抬头便见扶风床头的那把暗刀,于是朝着扶风说:“扶风啊,你已经睡了好些天了,那把暗刀上的血迹都已经变了颜色了,你该醒了。” 冬生看着低眸的顾卿烟,看着躺在床上的扶风,又看了看那把暗刀,它就在那里,只要扶风不醒,它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的不甘、愤恨无处宣泄。 顾卿烟说到底内心的自责心结一直没能解开,虽然有所缓解,可终究没有放下,人之常情,一时间也不能令她放下。 他们虽经历过许多打打杀杀,可这一次却是他们付出相对惨痛的一次,重伤到躺着昏迷不醒的,伤到狼狈的,侧面打击了他们曾经的骄傲。 所以屋子里忽然无话,几个人,各有心思,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在弥留间陆陆续续感受到了身边的人对他的呼唤和期盼。 在一片昏暗中渐渐看清楚远方出现的身影,然后自己与他们慢慢靠近,拨开眼前的迷雾,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听清了他们说的话。 是啊,自己已经睡了好久了,胸口的痛隐约传来,好像伤口也在叫嚣着不甘,身为石门的暗卫,怎么可能就因为一把插入胸膛的暗刀就这么泄了气呢? 刀上还有自己的血迹,他要亲自拭去,然后再用新的血祭献这把暗刀.... 眼皮很沉,便将全身的力气慢慢汇聚,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耳边的呼唤忽然开始变得焦急... 顾卿烟不知扶风在沉睡中已经有了意识,只是忽然看见他胸口开始渗出血,本想检查一下,却见血越来越多,冬生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检查。 “扶风,扶风。”顾卿烟看见扶风眼皮有动静,呼唤他的声音因为担心伤口开裂而显得焦急。 冬生剪开了一段纱布检查伤口,发现扶风胸口紧绷似有蓄力的样子,伤口刚刚开始愈合的地方因为用力而被撑开,冬生叫道:“快去叫大夫。” 顾卿烟见状,一时慌了手脚,以前身边有宗越在,这种时候宗越就是顾卿烟的定心丸,可如今顾卿烟眼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心下情绪便有些崩了,但好在顾卿烟尚能克制,还有一丝理智支撑。 杵在床边,顾卿烟也顾不得许多,抓着扶风的手,尽量想要说些话安抚扶风:“扶风,扶风,别伤到自己!” 冬生在想办法先帮扶风止血,顾卿烟一边安抚扶风,一边给冬生打着下手。 寒岩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顾卿烟慌张的声音,本来轻快的步伐瞬间变得大步流星进了屋。 听见脚步声,顾卿烟原以为是大夫来了,满怀期待的抬头看向门外,见进来的是寒岩的时候,眼神中有了一层失落。 看见顾卿烟如此表情,寒岩有一瞬间的心痛。转而看见顾卿烟焦急的样子,更多的便是心疼。 “叫大夫了吗?” 第一时间查看了扶风的状态,寒岩问冬生。 冬生点点头,转眼便见冬允拖着大夫进来,还没等让大夫多喘一口气,便把人拉到了床边。 顾卿烟紧张焦急的双手紧握,寒岩看见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把她拉到一边,把人按进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一边轻声安抚着顾卿烟,一边看向大夫正在诊治的扶风。 大夫正让冬生扶起扶风,然后从针灸包里取出一根银针,找了扶风的某一穴位,一针下去,扶风开始渐渐放松。 大夫转而向冬允道:“有劳公子帮个忙,一起帮着重新打理伤口。” 冬允应下,朝寒岩点点头,寒岩便强行先把顾卿烟带出了内室。 顾卿烟身子颤抖,这是她这几天来已经数不上来的第几次了,寒岩又心疼又无力。 顾卿烟这个丫头,大大咧咧是没错,可心思情感也颇为细腻,凡是被她放在心里的人,那是一点差错都不容有失,不然就仿佛触动了她的某一禁忌,让她失控。 寒岩之前也没发现,是这些日子与桃花涧往来频繁,去了趟石门,又更深的了解了顾卿烟,这才一点一点知道了明白了理解了这些。 他知道,现在和顾卿烟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能让顾卿烟冷静下来的,只有扶风无事的消息。 所以,他便只能紧紧的将顾卿烟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哄着。 顾卿烟哭不出来,毕竟心中更多的是慌张、无措和焦急,她想要大肆发泄可她知道这里是清泉山庄,不是桃花涧,她不能无法无天无所顾虑的就宣泄,但又着实憋得难受,便忽然一张口,一口咬在了寒岩的肩膀上。 寒岩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尽量不让顾卿烟听见他发出的声音,顾卿烟需要什么他大概明白,她在压抑什么他也知道,因此还是不适时宜的生出一种:顾卿烟还是没能完全信赖自己的无奈之感,但又拿她没有办法。 当大夫出来的时候,额头冒着细碎的汗,赶快告诉了外面的两人扶风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取了针人也已经醒了。 顾卿烟听了这番话,这才松了口,泪眼朦胧的带着歉意的看着寒岩,寒岩宠溺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声:“去吧。”便让她先进内室去了。 见顾卿烟已经进去,寒岩这才吸了口气,转动着肩膀,但还是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顾卿烟耳朵尖,她是能听到的。 “少庄主,我给您看看吧。”大夫对于自己诊治了多长时间是有概念的。 寒岩摆摆手,表示不用,见此大夫也不好说什么,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瓶去淤青的药给了寒岩,便告辞了。 寒岩没再进内室,悄悄的回了自己的书房。 顾卿烟暂且不知道外面的事,进了内室看见冬生放下刚刚转醒的扶风。 扶风见了顾卿烟,想要行礼被顾卿烟拦下:“你好好躺着。” “属下有负主子所托,请主子...”扶风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刚刚醒来口干舌燥的,又使不上力气显得极为别扭。 顾卿烟则是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在这你要说这么多话的话,我即刻便走,让你好生休息。” 顾卿烟的话让扶风彻底说不出什么,而接下来的时间冬生照顾着他吃了药,又与他大致说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以及自己主子已经下了朱雀令一事。 又是一阵缄默,半晌,扶风开口道:“主子,不归城一战,属下恳请主子务必让属下参加。” 顾卿烟看着他,点了头:“那就好好养伤。” “是。” 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冬生提及寒岩不见了,顾卿烟便从扶风那出来,问了下人现下寒岩在何处,得知他在书房,便过去了。 一百七十九章 摊开心事 寒岩书房前的小厮见顾卿烟来了,便把人让进了屋,转身吩咐底下人去把厨房给温着的饭菜拿上来。 顾卿烟进了屋,看见寒岩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本书,衣服已经不是方才穿的那一身,默默走到他的书案前,默不作声的站了一会儿,见寒岩没有抬头看自己的意思,又走到一侧,轻声轻脚的倒了杯茶,从书案的侧面递给了寒岩。 看着那杯茶默默从自己的右手边被小心翼翼的推到自己面前,寒岩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住顾卿烟手腕,放下书,一拽,让顾卿烟跌坐在自己的怀里。 顾卿烟顺势双手环上寒岩的脖子,然后轻轻用手指在他肩上画着圈圈,声音温柔,像极了犯错委屈求原谅的小姑娘:“很痛吧?” 寒岩抓住顾卿烟的手,点点头:“痛,这里也痛。” 他把顾卿烟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虽然我这里暂时还没**过一刀,但是看你最近如此难受,我也会跟着难受。” 顾卿烟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忽然很严肃很认真的对他说:“寒岩,我绝不会允许有人这么伤你。” 寒岩看见顾卿烟眼里的认真,但他要的并不是顾卿烟如此的护在他身前。 拉下顾卿烟的双手依旧让她好好的环抱着自己,也很温柔的对她说:“傻丫头,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伤到我,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你不需要保护我,而我会护着你,明白吗?” 顾卿烟低着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她没有办法完完把自己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因为在她心底里,做任何事情,到了最后,能护下自己的只有自己。 寒岩的话不难明白,只是明白跟做得到又是两回事,所以顾卿烟不做回答,只是蔫蔫的靠在寒岩怀里。 “我想看看你的伤。”顾卿烟道。 寒岩点点头,依着她的意思,但没有放开她的想法,直接打横把人抱起,出了书房,回了寝室。 坐在床上脱下上衣,顾卿烟看见了寒岩肩上还新鲜着的牙印,虽然涂抹了药膏,但看着还是让人心疼。 寒岩只觉得肩上一凉,有水滴感觉落在肩上,也顾不上拉衣服,忙转头回看,就见顾卿烟站他身后,吧嗒吧嗒的咬着嘴唇掉着眼泪。 这可比她前几日那般模样更要吓到寒岩。 此时的顾卿烟真的就是有千万般的心绪一时冲上心头,实在不知如何,只能以眼泪来表达一切了。 寒岩忙拉着顾卿烟坐下,用指腹替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安慰:“我没事啊,你想哭就好好哭,没事,我在陪着你。” 一听他这话,顾卿烟更是忍不住了,双手抱上寒岩的药,趴在另一侧的肩膀上不说话就使劲的哭。 寒岩看了看门,好在方才他们进来时他顺带合上了门,不然这一会儿的情景,不好说会不会被别人看了去。 “我,我很少哭的。”哭了约摸有一炷香时间,顾卿烟抽抽搭搭的说。 寒岩拍拍她的头:“我知道。”语气轻柔,哄小朋友也不过如此。 顾卿烟真的很少哭,或者更准确的是很少在人前哭,身边熟知她的都知道她这一点特性。 “我,我,我不是不信任你不依赖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是我的人,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他们因为我的一点考虑不周就白白断送信命,所以哪怕只是受伤,我都会很难过很难过,我会以为是因为我,才导致这样的。” 当顾卿烟再一次提及心中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的情绪,寒岩自然能理解这件事让顾卿烟究竟有多在意。 “而你,对我来说,不是不重要,也不是不比他们重要,反而对于你,我更在乎,我在乎你会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不必要的牵连,我在乎你和我在一块会不会因为我而觉得有负担,寒岩,我知道我这一生,无法像探雪这一类的女生安安稳稳的生活,甚至我的生活还比不上月影、幽兰她们那样,我从出生便注定了我会经历什么,而我的经历又让我无可厚非的变成这样,我知道这样很痛苦,要不得不瞻前顾后,要摆弄些心计心思,甚至有时候要做一个‘戴面具’的人,所以我不想我身边的人如同我一样....” 顾卿烟说了很长很长的话,有对寒岩的告白,也有对自己如今现状的控诉,寒岩都一一听在耳朵里,等顾卿烟哭够了,哭累了,红着鼻子盘着腿坐在他对面的时候,寒岩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高傲的沁蕊帝姬,总说自己和宫中其他皇子帝姬不同,你说他们都是深宫的金丝雀,井底蛙,比不上你是能飞于广袤天空的鸟儿,他们会被禁锢,而你能够逍遥自在。” “我第一次见你哭是在帝姬府,那时候你刚给宫中皇子过完生辰回来,不知道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回来本想又打又摔,可身边乳娘告诉你宫里赏赐摔不得,所以你就自己紧握拳头,站着站着突然大哭起来,吓坏了当时在场的人。” “你第一次大发雷霆甚至摆出你帝姬的架子威胁人,是因为有人打翻了你亲手做的玫瑰酸乳酪,那碗乳酪原本是你想给一个为你揽下过错替你受罚的侍女的。” “你第一次来清泉山庄,就逼着我带你飞檐走壁把山庄里里外外跑了个遍,你说,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好。” “有时候你来山庄,你说是来躲清静的,结果发现山庄人也会很多,所以你就总去奶奶那躲着,你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交际,所以后来桃花涧这方面也为你做的很好。” “后来你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的来往便少了许多,你开始戴上面具,遮掩伤痕,你用石门的磨练当做你的宣泄,从那之后,你只做你想做的,表面上再也不顾世人眼光,可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些你想做的,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想要守护和保护的。” .... 寒岩一一为顾卿烟罗列着那些他知道的顾卿烟,听得顾卿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原来在两人吵吵闹闹,相看两厌,相互挤兑的那些日子里,寒岩竟然也这般放她在心上。 “丫头,你很明白你做什么少霖他们都会支持你、帮助你保护你,所以我也想告诉你,你身后不仅有他们,更有我,你无处安放的情绪、心事甚至是一切,都可以放在我这里。” 这算是寒岩给顾卿烟的承诺。 顾卿烟消化着他的话,许久抬起头,冲他歪头一笑,点了头。 见她终于笑了,寒岩心情便也好转了,刚想问顾卿烟饿不饿,便听她自己主动开口,撒娇般的口吻说了句:“我好饿。” “那你就帮我把衣服穿好,然后我让他们把吃的给你端上来。” 寒岩如此一说,顾卿烟才恍然回过神来,方才看了伤口后,寒岩便一直这样敞着上衣陪她聊天。 而如今自己跟他面对面坐着,这身材.... 顾卿烟还是会有少女的娇羞,忙双手捂上眼睛。 寒岩哭笑不得:“少来了我的小姑奶奶,你方才也没少看。” “你别说了,快把衣服穿好。” 语毕依旧蒙着眼睛,耳边响起窸窣的穿衣服的声音,等声音没了,寒岩见她还是没有打开双手的意思,便背着手探身伸头在她面前:“好啦,可以了。” 顾卿烟此时哪顾得上判断寒岩与她说话的距离,只听他说可以了,便撤下手去,眼前刚恢复亮光便见一张脸就在自己眼前,下一秒,嘴唇上传来温温的感觉,在她刚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感觉便又突然离开了。顾卿烟彻底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脸一热,仿佛有一股热气直冲脑袋顶! 看着顾卿烟有意思的表情变化,寒岩很是觉得有趣,仿佛觉得之后可以多有几次,这样才好玩。 顾卿烟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圆桌前,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至于是怎么从床上到的这,顾卿烟想也不用想的知道。 面前的碗里是寒岩夹过来的菜,身边伺候的侍女仿佛面带桃色的微笑着看着他们,顾卿烟始终觉得不自在,这还是人生第一次。 “你们先下去吧。”寒岩看着顾卿烟这样子,觉得这伺候的人不下去,顾卿烟怕是不会动筷子。 侍女们闻言,虽有些不太想离开,但也只能依命行事。 见人都走了,顾卿烟还是迟迟不拿起筷子,寒岩发笑:“好了,人都走了,刚刚不还说饿了吗?” 顾卿烟伸出手指头,指了指窗户,又指了指屋顶,诺诺说了句:“还有。” 当下窗外和屋顶的人差点就跌了出来,心道:四姑娘还真是四姑娘,自己窘迫的时候还能这样。 寒岩也被乐得不行,只得道:“你们,都给我离开!” 这下那些趴在各处想要偷听偷看的,只能默默不尽兴的走开,不过回头想想也觉得值了,还想着等冬生他们情况好些就去和他们炫耀一番。 谁知道当天夜里,这一溜人就被寒岩叫到了书房,严令禁止将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外传,让他们保证还不行,还白纸黑字的签字画了押,众人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也不知他们少庄主唱的是哪出。 不过还能是哪出,还不是把他们签字画押的东西一转头就都给了顾卿烟,顾卿烟看着这些,虽然知道自己的举动略显幼稚,但好歹有个保障,而且以后真要有人说漏了嘴,自有寒岩出面收拾威胁他们,顾卿烟这才放下心来。 一百八十章 复看郊外 北溟和冬凌冬一复看郊外树林,原本只是想从这些人身上推断一下他们都是从哪来的,后面也好追捕其他余党,没想到刚进树林,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因为人多时间紧,冬凌只能带着手下简单粗暴的挖了一个大坑,把不归城的尸首都给往坑里扔了进去,反正深山老林的,也不会常有人出没。 当时便有再复看的心思,所以冬凌做了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石子标记,可现下,他却发现这标记有被人刻意动过的痕迹。 “有人就在附近。”冬凌道。 北溟和冬一环顾四周,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不远处一棵老树树枝轻微摆动的并不自然。北溟看向冬一,朝他点了点头。 冬一猛地拔剑一挥,腾空一跃树枝上出现了一道剑痕,随之而来一个黑色身影,手持双刃与冬一过起招来。 都不用询问来者何人,便知此人定是不归城的人。 北溟让冬凌四处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自己则在一旁准备着随时帮助冬一。 毕竟就目前来看,对方的身手绝对不在冬一之下,他双刃配合的严丝合缝,左右手的协调能力不容小觑。 冬一剑挑剑刺皆能被对方一刃以防守抵挡,另一刃还能腾开趁势主动攻击,耳边响起一阵阵兵器相碰撞的声音。 这一场全程没有一句话的打斗持续了十数个来回,冬凌在周围走了一圈回到北溟身边,朝他摇了摇头,便也同北溟一起看着眼前的打斗。 “真的不用帮忙吗?”冬凌问。 北溟摇摇头,眼神不离开那两人,眉头虽然微皱,但没有太过担心的情绪:“冬一尚能应付。” 说话间,便见冬一的剑尖下落,划过地面尘土,带起一阵沙土飞扬,混带着杂草在空中上抛又掉落,阻挡了对面的人一招攻势。 因为扬起了尘土,黑衣人下意识双手交叉去挡住尘土眯眼,再又一挥手想扫开眼前的朦胧,可刚睁开眼,便不见眼前与自己打斗的人去了哪里,连带着方才一旁观战的人也不见了,一时迷惑,分了神。 趁着此时,冬一忽然从他身后出现,一转剑锋,直插后背,穿体而过,竟不叫人有反应的时间。 黑衣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忽然抽身而出,双手紧握武器,反身一转,似乎蓄力准备来一个大招。 冬一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早在他有了动作的时候便开始收剑,在对方抡手一扔手中刃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道剑光,本想先躲闪再攻击的起始动作立马一换,拎着剑腾空一跃,来到黑衣人面前一个交叉比划,在那人身前留下一个叉的伤口。 身后听见一声沉闷的“铛”,黑衣人扔出去的刃被突然出现的一剑一挡,偏了原来的方向,也减了不少力道,翻腾了两下闷闷沉沉的砸进地里。 黑衣人倒下前最后看见的,便是冬凌收了剑,冬一侧着身在擦剑上的血迹不看他一眼,不远处,北溟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再平淡不过。 从他身上扒下了一块腰牌,冬一递给了北溟,北溟看了腰牌上的图样,便又伸手去拉这人的衣裳,直到在他的后肩看见乌色盘蛇样式的图腾,北溟冷笑一声:“扔了为狼。” 如此,郊外树林的事情才算了了。 顾卿烟在清泉山庄这一两日,到底还是没逃过吃药这一环节,好在寒岩每一次都给她准备了牛乳茶,一碗药配一碗牛乳,顾卿烟才无话可说,无泼可撒。 她来找寒岩的时候刚好临瑞在,两人似乎是已经说过了什么正经事,这会儿正闲聊着。 临瑞见了她进来,笑嘻嘻的问了好,也不说别的话,顾卿烟总觉得他的笑颇具一些深意,具体的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 寒岩见他两一进屋就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对方,无奈的笑了笑,招了招手,让顾卿烟到自己身边来。 “北溟回来了?” 顾卿烟点点头,北溟和临瑞进山庄应该是前后脚的事,一回来北溟就把那黑衣人的腰牌给自己看了。 “据说不归城那边已经收到了我的问候了。”顾卿烟道。 寒岩和临瑞互看一眼,方才临瑞也和寒岩提及了此事,本来顾卿烟朱雀令一事已经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这一日又传出不归城对此作了回应,所以现在大家可谈论的江湖轶事又多了一桩,那传言的速度便又不知快了多少倍了。 顾卿烟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一日不归城城主闫阑准备在自己的大殿上议事,人还没走到大殿门口,远远便见门前围了一圈人,还都姿势统一的抬着头看着悬挂在正中央牌匾,上面似乎有东西。 等闫阑走近,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让道,闫阑顺势往上一看,只见写着“归寻殿”三个大字的牌匾正中间被一把匕首钉着一张纸条和一块朱砂木牌。 闫阑一跃,从牌匾上取下这一干东西,便见纸条上写着:“待吾去,送尔不归。”落款,顾卿烟。 又看朱砂木牌,正面一只翱翔的朱雀,身旁是桃花飞落,背面一个不大不小的“诛”字,却将顾卿烟最后的决定告诉了闫阑。 再有就是那把像极了不归城暗刀样式的匕首,它在牌匾上留下的刻印,没有敢预计究竟有多深。 闫阑攥紧了手中这几样的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随即下令: 凡不归城还在外者,手上有任务的,速战速决,其余人等即日内返回不归城。 而司徒浩阳那边得知了朱雀令的消息,眼中倒是多出了 几分对顾卿烟欣赏的神色。 “人带回来了?” 司徒浩阳问已经进来了许久的安菁。 安菁道:“是,属下已将他安顿在府中。” “也好,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还是浮荼有名的蛊师,不过,他毕竟也离开了这么多年....” 司徒浩阳背对着安菁,安菁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通过他几乎不带一点感**彩的语气去判断司徒浩阳内心的想法。 “属下明白,他已经废了武功,人接回来后也不怎么说话。”安菁低沉着声音。 说句实在话,当那一的时候,安菁内心是复杂的,面对多年甚至已经没有了印象的父亲,她在某一瞬间怀疑过。 怀疑是否是顾卿烟他们伪造了一个父亲给自己,可当在船上,安菁对上安世文的眼神,她看见了那人眼神里流露出的慈爱和小心翼翼,一时间心中有一块柔软被触动。 不过后来她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带这个人回来,不过是因为他所会的对于浮荼还有价值,但如果让自己发现他存有异心,那么自己也不可能手软。 司徒浩阳没有转身,只是转动了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安菁虽有养父养母照顾成人,但小时候的安菁对于亲生父亲是有些记忆的,这些记忆让她在往后成长的岁月中变成了一种执念,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无论是人还是尸,可见到之后呢,又要如何相处,或许连安菁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执念,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个东西的起因以及结果。 “经此一事,不归城就彻底断了吧,顾卿烟要对他们动手了。”司徒浩阳提醒安菁。 安菁明了,但又有些顾虑:“属下明白,只是主上,咱们没了不归城,是否需要有人顶上?” “南宫那边怎么样了?” 安菁沉默了一会儿,说:“南宫逸一直没有回音,南宫里的人也不知他的去向,南宫渊陪夫人回娘家,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时间略长了些。” “是。” “你派出去的人怎么说?” “这...已经许久没有回信了,属下担心...”安菁没有说下去,她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她派出去盯着南宫的人,去了两拨,都没有回音,探查的人回信皆是说死的离奇。 安菁怀疑过顾卿烟,可正是因为怀疑顾卿烟,她才不敢再擅自妄动,以防出了疏漏。 司徒浩阳轻叹一声:“罢了,南宫蕊迟迟没有消息,我们确实也不能拿南宫怎么样。” 司徒浩阳说完,安菁仿佛还想到了谁,于是说道:“主上觉得苍山派如何?” 苍山派近来与顾卿烟的事他们也知道一些,只是苍山派那般做法司徒浩阳着实无法看在眼里,不过苍山派不太行,可与苍山派交好的门派中,倒有似乎可行的。 于是司徒浩阳转过身来,朝安菁招了招手,安菁靠近,司徒浩阳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安菁道:“属下明白了。” “嗯,抓紧时间去办吧,如果没猜错,最近的剑宗他们还能与清泉山庄碰上面。” “是。” “哦,对了,双影楼那边还是不能放着他们不给南宫蕊的消息,你和启悦一起想个法子,再探。” “是。” 安菁说完,司徒浩阳便让她退下了,手边的香炉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香料,没有淡淡缥缈的烟,司徒浩阳觉得香炉瞬间逊色了几分。 伸手去拿一边小柜子里的香料,看见了香盒旁边摆着的一个荷包,那是最近一次楚恒送来信件里附带着的。 浅浅一笑,拿出香料,关上了柜子的门。 一百八十一章 秘密地方 寒岩告诉顾卿烟他们已经决定了参加剑宗宴,顾卿烟欣然同意一起前往,只是回头一想,自己出来时不曾带什么,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寒岩准备的,一时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 思及此叫来北溟,嘱咐他让他和冬凌等人先回桃花涧,把情况和胥少霖、宗越说一声,然后去净心院让素心帮忙收拾一身衣裳,再前往藏剑门与自己相遇。 北溟应下,问道:“主子,扶风一道回吗?” 顾卿烟想了想,扶风如今刚刚转醒,按道理他的身子还比较虚弱,还是少折腾些路程的好,可要把扶风一个人放在清泉山庄,又怕扶风自己觉得别扭。 “去问问大夫怎么说,再看看扶风自己的意思吧。” “是。” 说起扶风倒让顾卿烟想起了素心,于是又说:“对了,你回去后也把素心带上。” “是。” 如此一番,顾卿烟在第二日先送走了北溟他们,扶风终究还是留下了,为了怕他别扭,顾卿烟也把冬生留下陪着他。 寒岩和临瑞开始准备要带去剑宗宴的人,毕竟这一趟,少不得又要比划论剑道一般。 顾卿烟见寒岩在忙,便也没多做打扰,闲来无事就在山庄里溜达,原本还想着不归城的人若是在斜阳城附近出没,她还能活动活动筋骨,谁曾想这些人躲的干净,霁城枫溪收拾了几个之后便见他们有了往回撤的意图,估计闫阑那边下了指令了。 而顾卿烟在山庄说实在的也确实无聊,不像在净心院,没事了还能摆弄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现如今她没事,只能四处瞎晃悠,扯一扯身边的小草,发发呆。 一会儿想想几个哥哥不在,她耳边少了唠叨竟然还有些想念,一会儿又觉得素心和北溟都不在身边总是空空的,实在无事想去找冬生和扶风,又怕打扰了两人休息养伤。 山庄里的长辈们又都没有回来,想表示一下孝心竟然也无处去。 不由的轻叹一声:“诶....” “想什么呢?”身后突然出现寒岩的声音,顾卿烟回头,不知道寒岩已经站在自己背后多久,背着双手,含笑的看着自己。 顾卿烟“嘿嘿”一笑:“你忙完了?” 寒岩走到顾卿烟身边,把她手里拿着不知玩了多久的草拿了过来,看着那被“折磨”的小草,说:“我要再不忙完,只怕我山庄里的花花草草遭殃。” 末了还补了一句:“老师傅们养护花草也挺不容易的。” 顾卿烟听罢,抬手作势就要打寒岩,不过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泄了气的又放下,嘟囔:“我可算是知道了探雪为什么不想回来的原因。” “因为太闷了?”寒岩接话。 顾卿烟眨着眼睛,一句:“你也知道啊。”似乎有一点点控诉的意味。 寒岩一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拉起顾卿烟的手,心情很不错的要带她往某个地方去。 顾卿烟就这么一边被牵着走,一边好奇的不停问:“去哪呀?去哪呀?” 她记忆里可不记得清泉山庄有什么地方比她石门里的极乐居还要神秘的。 寒岩不做回答,拉着她过了中庭的花园,看这样子像是要往后园去的,那是顾卿烟甚少会去的地方,毕竟在那之后,就是清泉山庄一众弟子练功之所。 绕过他们练功的地方,寒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卿烟便也不知要再去往何处了,只得跟着他一直走到山庄的最后院,从旁边后门出去,走了一段小路,顾卿烟有些觉得不一样起来。 “这些花....” 路边开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红黄紫绿的颜色多样,一连成片,植株都不算太高,便在顾卿烟手自然下垂的手指尖便能毫不费力的轻轻拂过每一片花瓣。 她不曾在记忆中找到还有这么一片地方,与其说是山间小道的风景,不若说是专门有人精心打理的花圃。 寒岩冲她笑笑,没有说什么,他要带她来的地方,这里仅仅只是开始。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像是混杂了雨水后的清甜,随着微风,若有似无。顾卿烟寻找着这一抹清香的踪迹,不知不觉走进了花圃的深处。 她;没注意,原先一直牵着她的手,在刚刚已经放开,身后的脚步也没有跟上来,而是就站在花圃的外圈,看着她在花丛中,轻盈的游走。 那里有规则排列着的杏花树,花朵已然全部绽放,素雅花色上晕染着渐变的红,像极了一个女子脸颊的胭脂红晕。 她在寻花香,他驻足看她.... 枝头飞来一双蝴蝶,她便也停下脚步,本想回头问一问身旁的人是否也看见了,只是转头,却看见那人在不远处,与她面对面的凝望,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窃喜,嘴角带上了弧度却不愿就这么直接让他看见,低下头垂眸,想做一番掩饰,一时间竟忘了那一双蝴蝶绕在枝头,并未因她的动作被打扰。 “该走了。”顾卿烟再抬头的时候寒岩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替她拿走头上掉落的花瓣。 顾卿烟看着地上落下的花瓣,说了句:“也该谢了呢。” “花谢了,不久后便有果子了。” 寒岩照旧牵起顾卿烟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边去。 “那....我们可以来偷果子吗?”顾卿烟心中作恶的小想法突然涌上脑海。 偷果子这种事情,他们小时候干的不多,但也不少,基本都是胥少霖负责指挥,宗越打掩护,顾卿烟上树,百里墨帮忙接住他们的成果,至于寒岩,他在的时候便承包了他们被人发现后的断后。 寒岩抬头轻拍顾卿烟脑袋,却是顺着她的话说:“随你的便。” “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顾卿烟问。 寒岩还是依然保持闭口不言,不过手却指了指不远处能隐隐约约看见的一户人家。 顾卿烟“咦”了一声,这地方算得上是清泉山庄的后山了,上回她与苏探雪采晨露的时候也不曾见有这一方天地的呀,便不解的问寒岩其中的缘由。 寒岩解释道:“这山林不小,可也分林子和有人居住的地方,咱们自出了山庄便是往下走,有人家也不稀奇,上一次你和探雪采晨露可是往林子深处去的。” 语毕顾卿烟细细琢磨,似乎是这么回事,之前自己没留意没觉出什么不同来。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那户人家门前,可顾卿烟发现,虽是能看见门头了,可要过去,还得穿过一片果园 ,而那些果树,顾卿烟再熟悉不过。 “桃树!”桃花已经落得干净,枝繁叶茂的景象极具春天的气息,只是桃树栽在门前,那不得有挺多虫子的嘛. 寒岩耸耸肩膀,理虽如此,可门前空地最大,思来想去就成了最合适的地方了。 “少庄主,你们来了。” 院里出来一个妇人,带着一双蹦蹦跳跳的儿女,男孩子头发后面留了一撮长生辫,还不算很长,拿一根红绳系着,一跑起来左右甩得怪可爱的。 男孩想要爬树却被女孩一把拽下,然后揪着衣领拎到一边去了,女孩双插着腰,身子往前倾着,稚嫩的童音说着从大人那学来的教训人的话。 男孩被教训的不敢说话,背着双手低着头,糯糯的样子可爱极了。 “让少庄主和姑娘见笑了。”夫人又一次开口,然后作势要把寒岩和顾卿烟二人请进家中。 顾卿烟看着妇人面容五官,她虽是挽上了全部的头发,可眼角眉梢都尚未留下岁月摧残的痕迹,又看了看两个孩子的年纪,顾卿烟心中留下一个问号,但并未开口。 进屋后还有一个老翁,佝偻着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杵着拐杖,眼睛似乎不大好,声音沙哑问:“南初,是少庄主来了吗?” 那名叫南初的妇人过去搀扶的同时回答道:“是的,阿翁。” “老朽眼睛不方便,少庄主和这位客人自便,南初你好生招呼。”老翁沙哑的声音有几分刚正,在顾卿烟听来是要比陌生人还要生疏的感觉。 不觉明历的看了看寒岩,寒岩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点头之后,方与老翁说道:“阿翁不必见外,四姑娘是我心中重要之人,我二人今日来此也只是为了散心,再者也来看看洛尘和以柠。” 寒岩刚提到这两孩子的名字,老翁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双手杵着拐杖,轻轻的摇头。 顾卿烟更是因寒岩那一句“心中重要之人”也失了神,看着寒岩自己红了耳朵,只觉脸上一热,余光又见南初看着他们二人含笑,也回以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喝了碗水的功夫,顾倒是大概明白了,这一户人家的渊源,也知他们与寒岩之间的关系像是很有默契的朋友。 “之前也没栽桃树的,前几年这边下了一场霜,原先种的果树死了一批,后来本以为能活的也陆陆续续没了,把那些都清除了,试过一两批,就这桃树活了过来,便在门前种下了。” 他们方才告别了老翁,南初带着寒岩和顾卿烟打算去另一处果园那,出了院子,南初就这一批桃树与他们聊了起来。 “这么说,他们能结桃子了?”顾卿烟问。 桃花涧也有诸多桃树,可连连几年只开花,果子无法食用,只有几处专门有人照管的,方能结一些。 南初点点头:“这些便都是专门用来结桃子的,结了果实,再拿出去卖。” “是不是又再打偷桃子的主意了?”寒岩看顾卿烟眼里一闪一闪光芒的样子,便知她又再想什么小心思。 被看穿了的顾卿烟,朝他一吐舌头,心说:这人怎么能说出来呢?然后不忘瞪一眼寒岩。 他们这种小小的互动看在南初的眼里,让南初真心觉得两人般配:“等到果子成熟,想来少庄主会告诉四姑娘的,四姑娘倒可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偷到。” 顾卿烟嘿嘿一笑,不应下也不拒绝,现在南初给她的感觉还有几分神秘,感觉这人背后总有一些什么事情是不可刻意去挖掘的,但是又觉得和她的相处舒服,可以不用问彼此的过去,也不用管彼此的将来。 怎么说的,就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萍水相逢皆是客。 一百八十二章 丫头大了 南初带他们去的是种满了莓果的园子,今年莓果结的早,如今已是果实累累的在叶子之下悄悄地等待着采摘,这才是寒岩要带顾卿烟来的最终目的。 看见顾卿烟一进园子听说能自己动手采摘就开始抑制不住手的小表情,寒岩便知这一趟没来错,从南初那拿了竹筐,把衣裙该绑的绑好,顾卿烟可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形象的跟着南初就下地了。 南初教顾卿烟怎么选成熟的果子,又教她怎么采摘,顾卿烟学的很快,不到三刻钟便自己圈了个地盘说是不让二人插手。 寒岩和南初两人见她这副模样,哈哈大笑的应了。 顾卿烟那头说干就干,玩的不亦乐乎,也管不上寒岩和南初到底在干嘛。 “少庄主这算是帮我请了个干劳动的?”南初一边摘着果子,一边说。 寒岩一挑眉,反问:“你敢支使她吗?” 南初慌忙摆摆手:“不敢不敢,谁敢支使桃花涧四姑娘,更何况她还是帝姬呢。” “你真的不打算出山了?”话锋一转,寒岩说起了一个并不轻松的话题。 南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又没事一般的继续,摇着头,说:“阿翁和孩子们都在这里,这里挺好的。” “藏剑门发了剑宗宴,我不日便会启程。” “那你会遇到挺多昔日故友吧。” “嗯,他们不会知道你和孩子们的踪迹的。” “那便好。” “可有什么要帮你的吗?” 南初摇摇头:“当年他想做的事已经帮他完成了,这余生,便只剩替他照顾好阿翁和孩子们了。” 寒岩默了默,终说道:“你替他活了太久,可曾想过为自己?” 南初放下手中那个刚才误摘了的酸果,看了看不远处依旧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的顾卿烟,良久,开口:“我们都曾为自己也同时为彼此活过,那几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他走后,我便也没了....” 若非当年那个人还有父亲尚在人世,还留下了一双龙凤胎儿女无人照拂,只怕今时今日,世间也再无南初这个人了。 “你们怎么了!”顾卿烟的声音传来,寒岩闻声看向她,这个小丫头呀,额头已经冒出汗珠,顺着滚到她的脸侧,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呀。 顾卿烟一步一脚印的走回两人身边,寒岩已经伸手拉她到自己的身旁,发现她睫毛上也挂上了汗珠。 从怀中拿出绢帕,动作轻柔的帮顾卿烟擦去额头上的汗,又侧眼看见她那小竹筐,竟是这一会儿功夫装了大半了。 顾卿烟仰着一张骄傲的脸,等待着寒岩夸赞她。 “真行啊小丫头。” “谁小丫头呢?”顾卿烟不示弱。 不过话刚说完,又觉得寒岩形容的没错,南初比她和寒岩的年岁都稍大些,这么一看,自己在南初面前,确实还是少了几分成熟,至少现在这一瞬是这样的。 “四姑娘可有尝过,味道如何?”南初问她。 顾卿烟点点头,方才一边摘一边没少偷吃,只是这莓果确实酸甜可口,味道都很适口,再加上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 顾卿烟歪了歪头,两人似乎刚才一直在说话,也没摘多少:“你们不会是故意让我来干活,然后好叙旧的吧?” 寒岩和南初相视一看,忍不住一笑,寒岩问:“可是累了?” 顾卿烟摇摇头:“那倒没有。” “热?” “有一点。” 听闻顾卿烟觉得热,南初便又从一个小筐里拿出一瓶子,给了寒岩,见寒岩二话不说又转给了顾卿烟,南初道:“这里头是野果酿,没什么酒味,四姑娘先用来解渴解热吧。” 顾卿烟闻言,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一股果子的酸甜味直入鼻子,在尝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果真一点酒的味道都没有。 于是乎顾卿烟便在二人的目光之下抱着野果酿放下小竹筐,坐到旁边的阴凉地儿,享受起来。 边喝边琢磨着这是怎么弄的,毕竟以前老易教她的酿酒方法,无论是用水果还是花,多少都会有些酒味在里头,这个就完全不一样了,想来喝多了,也不会醉的。 这么喝着,竟一口也没给还在摘果子的两个人留,等察觉到了此事,就开始想着编个理由好一会儿同两人说。 “张嘴。”不知何时,顾卿烟耳边突然传来两个字,然后自己就很听话的张了嘴。 寒岩便一个莓果很顺利的喂进顾卿烟的嘴里,顾卿烟咬一口,水水的,甜甜的,到底也没把自己方才编了十来遍的理由说出口。 要落山了,寒岩这头就要带着顾卿烟告辞了,又到了那片桃林前头,顾卿烟琢磨着什么时候结果,那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在碧落宫的路上了。 寒岩从袖中掏出两个红色的锦囊,把锦囊塞给了南初:“两个孩子生辰的时候我们恐不在山庄,这是生辰礼物,务必收下。” 南初道了谢,又叫来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也道了谢,这才目送寒岩和顾卿烟离开。 两人原路返回,顾卿烟一手抱着一袋莓果,寒岩想帮她分担,偏偏顾卿烟不乐意,说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得自己抱着,别是让别人觉得她不劳而获。 寒岩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有在内涵自己。 “若论年纪,咱们都得叫南初一声姐姐。”两人这一路聊天内容大多都和南初有关。 “那算一算是不是她闯荡江湖的时候,我们都还在各自练功呢?”顾卿烟眼睛总是盯着手中的莓果。 寒岩点点头,伸手又要再一次帮她分担一下,这一回顾卿烟没有拒绝,刚腾出一只手,就迫不及待的伸向了袋中。 “那她怎么到这来的。”顾卿烟嚼着果子,问。 寒岩想了想,顾卿烟给他也递过一颗,就着顾卿烟的手,寒岩直接张开了嘴去咬莓果:“阿翁一直都住在斜阳城,大概四五年前,南初带着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回来,接了阿翁在这里置下了如今这屋子。” 顾卿烟对于寒岩的亲密行为倒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依旧自己一个他一个的喂着:“我听那俩孩子叫她‘姑姑’,不是她的孩子?” 南初在山庄的后山置办屋子,定会和山庄有所往来,所以他们之间认识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顾卿烟想起临走前那两个孩子对于南初的称呼便问了寒岩。 寒岩点点头:“洛尘和以柠是南初一位故人的孩子。”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差不多吧。” 天从湛蓝开始变换颜色,不深的橘红色在天边晕染开来,借着夕阳的那一道光,将它笼罩的大地都铺上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 寒岩和顾卿烟还是从后门进了山庄的,他们会经过众弟子训练的地方,于是众弟子刚要准备结束一天的训练时,便见自家少庄主和四姑娘两人悠哉悠哉的从他们边上过去。 重点是两人一人捧着一袋不知道什么吃的东西,四姑娘不断从里往外拿自己吃一颗,然后又拿一颗,直接递到自家少庄主嘴边。 再看自家少庄主那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直接用嘴接下,两人一直聊着天,不时对看一眼然后笑着,尽是温柔。 别说其他人了,便是临瑞见了,都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甚是欣慰的笑容,心道:这样才对嘛。 养伤的扶风和冬生自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以致于晚间看着自己屋子里堆满的清泉弟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无法交代他们家四姑娘是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把这帮人弄成了这样。 “四姑娘真的不像传言那么凶,对不对?” 扶风揉着脑袋:“谁说四姑娘很凶的。” “传言不都说杀人不眨又狠吗?” 冬生不解:“有人和你打架你还要容他三思而后行?” “四姑娘私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对你们好像也很好的?” 扶风无奈:“不然呢?” “莫名觉得你们也挺好的,扶风伤这么重据说四姑娘为你都气晕,气吐血叫了好几次大夫,还哭了呢.....呜呜呜,你别悟我啊!冬生!啊.....” 冬生想要捂住那人的嘴结果失败。 扶风由无奈转为震惊又转为担心:“主子到底怎么了!” 冬生叹一口气,简明扼要的掐头去尾的,往轻了说了点不痛不痒的内容,就这扶风就想立马跳下床去给顾卿烟请罪。 一众人见状,立马分成两拨,一拨把方才说错话的人拖了出去,一顿揍,一拨忙和冬生摁住扶风。 冬生劝到:“主子就是怕你知道不安心养伤所以瞒着,你这般折腾回头伤又好不了,主子岂不更担心难受,你就更自责了!” 冬生知道搬出顾卿烟是好使的,便拿顾卿烟为中心说了一连串的话,安抚下了扶风,这突如其来状况,倒也让清泉弟子们再一次见证了桃花涧石门的众人一心。 寒岩把顾卿烟送回了房间,玩了一下午的顾卿烟身心都舒爽了不少,自然晚上睡得就安稳许多,况且第二天一早又要起来赶路,所以这一夜,一切安稳。 北溟回到了桃花涧,见了胥少霖和宗越,说了顾卿烟的交代,胥少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 宗越连连摇头,问起顾卿烟身体情况如何,服药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北溟拿出了云大夫放在他们这里的另一封信给了宗越,宗越才不得不接受,拿着信说自己回百草堂再准备些东西,北溟走时让他一并带着。 “你先回去吧,让素心快快收拾,你两得尽快追上四姑娘他们。”胥少霖嘱咐道。 “是。” 宗越在他走之前又补了一句:“回头让冬炜他们几个去找一趟南柯再瞧瞧。” “多谢二爷。” “瞧吧,丫头大了,留不住了。”胥少霖摇晃着茶杯,想起距离上一次顾卿烟给他们泡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北溟回了净心院,派人给冬炜等人传了话,便去找素心了。 素心听过北溟说的这一系列事情经过,内心复杂,自己回来后便一直担心顾卿烟出事,好在后面有消息传来,才稍放心些。 本想着等顾卿烟回来了,自己便和沈三娘一起给顾卿烟做好多好吃的让她好好补补,却不想顾卿烟又跟着寒岩跑了。 “咱们明天就出发吗?”素心问。 北溟点头:“嗯,咱们得快马加鞭赶过去,你收拾好东西,穿的,主子常用的。” “嗯,好。你也忙了数日,先去好好休息一晚吧。”素心表示她自己可以的,便赶着北溟去休息。 这些日子北溟来回奔波,确实耗费精力,现下跟素心交代完了,想想暂时无其他的事,便回去先歇着了。 一百八十三章 到渭水城 素心和北溟第二日一早,告别了胥少霖和宗越,拿上他们给顾卿烟准备的东西便飞快的出发往藏剑门所在的渭水城而去。 寒岩和顾卿烟这边也已经是带着一众弟子在路上了,顾卿烟只因这次出行是和寒岩培养感情兼散心的,但她那戴面具的脸也过于有标识性,难免被人认出,故而,这一路上便又带着帷帽。 两天一夜的行程对于他们常奔走各处的人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这几日天气忽热,风又少,每每过了午时阳光直晒,顾卿烟这个最怕晒最怕热的人便打不起精神来了。 这一日正午阳光刚刚偏过去一点点,寒岩他们一行人便到了渭水城城外,许是因为剑宗宴的事,渭水城近日可热闹着。 与云墨、斜阳、霁城这几座城池不同,渭水城之所以能称作为一座城,大半原因是藏剑门在这撑着,要单论城池规模或者民生,这里顶多就算一地方,也无管家府衙坐镇什么的。 再说渭水城这名字由来,其城门外有一纯天然的护城河,原先没有城楼的时候,全屏这条河以及岸边石碑作为界线标尺,后来还是藏剑门财大气粗,出钱建了这城楼。 这条河其名便是渭水,外形成一道护城河,城内又有一活水的湖泊,城名便由此而来。 护城河上架起一座拱形桥,来来往往进出城的人不少,寒岩看了看身边因为热而整个人都蔫吧了的顾卿烟,她已经许久没开口说话了,便打算先稍作休整再往城里去。 环顾四周,城外有两家茶铺子对门开着,生意都是异常的好,迎来送往的不缺客人。 寒岩对着众人说道:“先在茶铺歇歇脚再进城。” 一众人应声,便纷纷下了马,寒岩第一时间走向顾卿烟,问她:“还好吗?” 顾卿烟木讷的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她没少靠喝水和扇风来给自己降暑,明明还没到夏天,怎么就有些让她闷热得烦躁了呢。 “我们先去茶铺休息休息。” “好。” 茶铺里虽然人不少,但好歹有个遮太阳的地方。 寒岩这头说完,那边又看向临瑞,吩咐道:“一会儿师兄先带一部分人进城,看看城里情况和安排住处,我们稍后就进去。” 临瑞点点头,一行人进了茶铺,堪堪坐了几桌伙计也没觉得怎么样,毕竟这种阵势这两天不少。 给他们上了凉茶和一些吃的点心,伙计都忙不及说别的便又去招呼新的一批客人了。 临瑞带着一部分弟子喝了壶茶,便先动身牵着马匹往城里去,寒岩和顾卿烟则带着另外剩下的弟子等他们城里安排好了,再进去。 顾卿烟带着帷帽,透过那一层白纱看着这人来人往,面前的茶水说是凉茶可还有些余热,如今自己体内燥火,是一点热的都接受不了,将茶杯推至一旁,趴在桌上看着寒岩的方向发呆。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的头发,这小丫头打小便如此,只要一被晒着热着,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他习以为常了,很顺手的拿过顾卿烟推至一旁的茶杯,又找伙计要了个空杯子,开始把水从这个杯子往那个杯子倒,又从那个杯子往这个杯子里换,这么来回了好几次,确保水温又凉了些这才推回顾卿烟面前。 顾卿烟轻轻抿一口,不觉得热了,这才一口闷了,寒岩又继续下一杯,一次一次的给她凉着水。 两人几乎全程无话,可看得清泉山庄其他弟子眼冒星星,不时窃窃私语一下,至于说的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听的清楚。 三两杯水下肚,顾卿烟魂是回来了一些了,时间却也是过去一段了。 这段时间里临瑞带着手下弟子进了城,便分了几个人四处去打听一些消息。 “打探一下都哪些门派已经到了。”他得知道今天会遇到谁不会遇到谁。 “去打听清楚最近藏剑门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方能应对自如。 “看看城中是否有桃花涧的暗桩联系处,若有,通报一声便说四姑娘已到城外。”桃花涧暗桩几乎南宛各地都有,且都消息互通,不管他们知不知道顾卿烟的行踪,自己人互通一声也是应该的。 这头吩咐完了,临瑞便带着其他剩下的人先去找了住的地方。 渭水城不大,整个城算下来也就两家客栈,房间数量虽然不算少,但架不住这段时间的人多。 这家叫临水客栈的小二还没让临瑞他们进店,便听里头伙计往外通报:“客满了!”紧接着门口便挂上了满客的牌匾。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忙给临瑞等人陪着不是,又让他们赶紧去西头那家渭水客栈瞧一瞧。 “诸位客官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这不刚有人退出了几间房,这就给您几位安排上?”前脚刚踏进渭水客栈询问,便见有一队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也是带着行囊,手握佩剑。 问了房间数,又算了算人,这退出来的房间还少那么一间,毕竟其他人挤一挤无妨,可顾卿烟是个姑娘,定是要单独一间的。 临瑞先将那几间房定了下来,免得一会儿没了,然后又与众弟子安排一番,从原先每三人一屋变成每四人一屋,临瑞与寒岩一屋,留下一屋给了顾卿烟,把众人行李都安排好了,这才与伙计商量饭菜的问题。 “客栈里只怕也忙不过来,周围还有没有酒楼饭馆一类的?”临瑞看着大堂坐满了人问伙计。 伙计想了想,道:“有一来客馆,就在不远处,拐个弯儿就到,许多公子爷们也都去那吃的饭。” 临瑞点点头,那伙计指了指他们手中房间的门牌又说:“几位公子去的话拿着门牌就说是咱家客栈的客人,老板还能送壶酒加个菜什么的。” 临瑞谢过伙计,带着人准备前往来客馆,这路上有弟子笑言:“看这城里的人也是会做生意,这会儿子不缺客人,相互之间倒是搞起联动来,一起赚钱来了。” 正说着,还没等接话,来客馆便到了,相比起客栈,来客馆人倒是感觉少了许多,不只是因为这酒楼是三层的把人分开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几位客官里面请。”伙计一向的热情,又是请人,又是问需求的,得知临瑞他们人多,需要多几个桌子,可再一看大堂,有些不好得开口。 “这位爷,我们大堂这些人怕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倒是这两侧是开间的雅座...”伙计指了指大堂圆柱后面的两侧,这两边都有纱帘相隔,人也相对少一些,一桌上最多不过四人,比正中央那一桌六人的看着宽敞些。 临瑞观察了一圈,位置倒也还行,不过看那样子像是也每桌都分人坐着的,这估摸着是得拼桌的意思。 “可否有劳你帮我们问问,他们可愿拼桌?” 见临瑞主动说出这话,伙计自然是乐意的,连连应着好,小跑着往雅座去,找到那管事的人:“爷,有几位客人看着像是和您几位一同目的的,也来吃饭,想拼个桌,不知爷可否行个方便?” “噢?”被称作爷的人放下手中酒杯,轻声说了句,“是哪几位?” 伙计听他这语气,觉得有戏,轻轻撩开纱帘:“爷,您看。” 从他们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临瑞望向他们这边,那人眼神一抬,心道:熟人啊。让伙计放下帘子,便与他道:“将人请过来吧。” “嘚嘞。” 有了准话,伙计便乐乐呵呵的小跑了回去,与临瑞说了结果,请了临瑞过去。 走近了看,临瑞便认出了对坐的人是谁:“关鑫。” “临瑞兄。” 二人打起招呼,关鑫又很热络的请临瑞坐下,这关鑫便是御剑居的少东家,因着年纪比临瑞小,二人上次见面又相谈甚欢,故此彼此称呼间就少了几分虚礼。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崖山人的大弟子幸川,那紫衣袍的便是其门中弟子。”关鑫介绍着与他同坐的另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临瑞知道青崖山人,据说这是位传世高人,曾经也是江湖盛名一时的剑客,后来隐退山林,带起弟子,其弟子又甚少在江湖中出入,非关系亲厚的基本不与走动。 临瑞看幸川,觉得或许是因为他于山林间修习,他周身气质清灵,这一眼,仿佛只看见一个山中妙人一般,竟觉得有一丝不惹尘埃。 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这才安排自己手下弟子落座。 关鑫从临瑞这得知寒岩也来了,不过尚在城外休整,便道:“不急,我们也刚刚等到了位子坐下,再加些菜,等他们来了差不多也上了。” 关鑫丝毫不介意他与寒岩从来不曾认识,很顺其自然的便安排了这里的一切,又是让自家弟子调整位置,又是让伙计加菜的,好一个自来熟。 临瑞见其妥帖,便也吩咐了人去城外送信,寒岩得了信,顾卿烟也歇得差不多了,这才一行人离了茶铺,进了城。 一百八十四章 饭馆意外 顾卿烟与寒岩并肩走着,一双明眸在白色帽帘忍不住偷看四周的环境,她记得上一次看见城中湖泊还是在郎江,这里虽比不上郎江那一日的灯红酒绿,但湖面上的往来小舟也显得清新可爱了许多。 身边往来的人除了寻常百姓,意料之中的也多了许多手拿佩剑,着一身代表着他们傲骨的衣裳。 顾卿烟偏头看了看寒岩,手指从袖中伸出扯了扯寒岩的衣角。 “怎么了?”寒岩歪头轻声问她。 顾卿烟转过头,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你们习剑的人总穿的素雅些?” 听了顾卿烟这一问,寒岩也朝周围看了看,不去刻意关注不觉得什么,这下一看去,三三两两人群中,总会有那么些穿得素净的人,一看便觉得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该不会是你们剑宗觉得自己风霜傲骨,清高自恃的原因吧?”顾卿烟拽着寒岩衣角,这般逗弄着他。 寒岩一笑,还别说,他方才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再看看顾卿烟,这丫头穿衣只要不是太粉嫩的颜色,她倒是不挑,若要说见过她衣服颜色最多的,不是偏红偏绿就是偏灰偏暗了,反正清雅素净这词甚少能用在顾卿烟的身上。 “你这样子的衣裙倒是少见。”寒岩道。 顾卿烟轻轻哼了一声:“我见血见得多,这样的衣服太容易染上血了。不干净。” 这番说着,顾卿烟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浑身是血倒在杏林时候的样子了。 来客馆里,临瑞和关鑫热络的聊着天,幸川看样子就像一个话少的人,所以也不大插话,只是聊到什么的时候点头微笑,如此陪着。 这当中临瑞没提及寒岩此番前来还带了一个女子,所以当伙计引着寒岩他们从雅座单独的门进来的时候,关鑫微愣,又很快回神与寒岩相互问了礼。 “这位姑娘....”关鑫能称寒岩一声寒少庄主,可却不知该如何称顾卿烟了。 寒岩接话道:“这位是寒某的朋友,姓顾。” 顾卿烟听罢,对着关鑫点头示意,算作认了寒岩这一介绍。 临瑞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嘴角:好家伙,还真不打算漏一丝风,单说一姓。 关鑫也从几人眼中和这氛围里瞧出点什么,轻轻一笑,给顾卿烟回了礼,邀二人入座。 桌上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来,寒岩给顾卿烟夹了她喜欢的菜放在她面前的碗中,顾卿烟也不管他们几个大男人在聊什么,自己只管一直往嘴里喂着好吃的,说实在的,之前因为热,一路上她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方才缓过了热劲儿,饿意便再也挡不住了。 关鑫见此,也开始悄无声息的示意伙计把新上的菜先往顾卿烟面前放一放,以方便寒岩没照顾她时候她自己好动手,对于这一举动,顾卿烟抬眼看了看关鑫,朝他表示谢意的一笑,又低下头专心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关鑫没太注意的是,也正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寒岩开始与他热络了几分,以及后面自己留下了一命。 席间无论关鑫他们聊起什么,哪怕是说起这一路怎么过来的,最后住在了哪,打算什么时候前往藏剑门,要不要一起结伴,关鑫都有意识的不去提及顾卿烟,寒岩身边这一位顾姑娘,这又让寒岩对此人多了几分好感。 “既是同住渭水客栈,那一会儿寒少庄主没什么别的安排,咱们可一道回去。”关鑫道。 寒岩点点头,顾卿烟的身子这几日还在恢复中,赶路时候她没怎么好好休息,一会儿是得先让她休息休息到了晚间天凉了再逛逛也不迟。 看着顾卿烟端起杯子咕咚咚喝了一大杯水,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往后面的凭几上靠了靠,寒岩知道她这是吃饱喝足了。 “要先回去歇着吗?”寒岩侧耳问顾卿烟。 顾卿烟摇摇头,他们正聊兴致上呢,自己不想就这么提前走了坏了他们的兴致,便道:“我就坐着听你们说。” 顾卿烟这不轻不重的话语传入关鑫和幸川的耳里,二人不约而同相看一眼,总觉得寒岩身边这个女子不普通。 寒岩便也顺着顾卿烟,转过头去继续和关鑫他们聊着天。 “这么说你和南岭苏家打过照面了?”临瑞他们聊着聊着便提及了南岭苏家。 顾卿烟侧耳听着,想着若是能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和胥少霖通个气。 关鑫叹口气,余飞的娘亲也是自己的亲姑母,自从姑母离世,他们御剑居便也和南岭世家断了来往了,虽说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也是能不见就不见的。 “只是弟子们瞧见了,不过听说这一次,带队来的是云季尘。”关鑫说着。 顾卿烟听到云季尘的名字,一时间想起那时候在斜阳城的擂台,云季尘不就是还帮清泉山庄说了几句话的那个人吗:“云季尘?” 顾卿烟说着,看向寒岩。 “姑娘认得?”这是关鑫与顾卿烟说的第一句话。 顾卿烟点点头:“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云季尘近来露面频繁,想来也是为了在南岭苏家站稳脚跟。”幸川不冷不热的一句十分在理。 顾卿烟也跟着默默点头,南岭苏家家宅之事可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典范,也是不少人茶余饭后闲谈的素材,至少她和胥少霖他们就说起过。 “可有成效?”顾卿烟开口纯粹就是因为好奇。 还没等来幸川的回答,倒是跑堂的伙计端着几盅东西上来,说是解暑去燥的甜水,免费的。 顾卿烟前边吃的也消化了一部分,喝一碗甜水的富余量还是有的,于是便接过一盅,却注意到上面有一张封条,那封条上头写着甜水的名。 只不过顾卿烟关注的,并不是那几个大字,而是最后落款的图样,用手摸了摸,顾卿烟在寒岩耳边低声说:“是暗桩。” 话音刚落,就听大堂传来连续两声的巨响,以及立马发出来的惊呼。 在座四人都转头看去,这一转头,幸川和关鑫还来不及看清那边是什么情况,便惊觉自己也有危险。 幸川猛地低头,班伏在桌上,关鑫则是一个侧身,离了座位,临瑞就坐幸川对面,一瞧他的躲避,自己便也极快的侧身躲避,寒岩第一时间将顾卿烟拉至怀中护下。 “铛铛铛。”随着几枚飞镖钉入身后那一柱子上,几人都惊魂未定的互相看了看彼此,确认对方无事,临瑞和关鑫去查看飞镖,幸川则是撩开已经被截成两段的帘子看那边伤者是谁。 临瑞拿出手绢,包裹着取下飞镖,上面有一盘蛇标记递到寒岩和顾卿烟面前,帷帽下顾卿烟的神色一变,眼神凌厉。 幸川转过头来,对着关鑫说了一句:“是你的人。” 刚说完,便感觉身边一阵风过去,再一看,方才还被寒岩护在怀中的顾卿烟早已不见。 顾卿烟顺着刚才暗器发出的方向而去,周遭的人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扫视了一圈,确定发射暗器的人不在此处,脑海中似乎想到什么,便冲出了来客馆。 幸川和关鑫自是不明白顾卿烟这举动,见寒岩已经带着临瑞追了出去,二人便也打算出去看看。 顾卿烟出了来客馆一个轻步便上了对面的屋檐,过不了多时,从那边屋檐后头与一人追逐起来。 那人看顾卿烟气势直冲自己,索性不单单只是跑走,反而回到了街道地面上,一转身,身后顾卿烟也已经跟上。 人群自动为他们散开了一块地方,寒岩和临瑞刚好出来,便看见了这两人对峙的场面。 “师兄。来人看着,别误伤了路人。”寒岩嘱咐道。 眼前的顾卿烟和不归城的人,那可都是甩暗器的主,一会儿打起来,就怕误伤了别人。 临瑞依照吩咐,叫了几个弟子,在人群前面围起了一个圆形,好方便护着路人。 顾卿烟见状,也没了什么后顾之忧,袖中滑出玄清山河扇,已然准备开打。 对面不归城的人看不见顾卿烟的脸,却是感受到了她十足十的杀气,来不及多废话,那边就已经出招。 一时间两人过起招了,没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只见两人身形如同飞鸟,一个腾跃过去,一个回转旋身过来。 不过比起他们过招,路人反而被顾卿烟的装扮吸引了过去,窃窃私语着,猜测着帷帽下面的女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们看不清她的容貌,便有猜测这是个绝世美女的,有人恍惚间看见顾卿烟的面具,便又猜测定然是容颜有缺的。 有人说:“瞧着这功法和身段,莫不是哪位隐士高人?” 不然在江湖上为什么不曾听说过哪个戴帷帽女子的名字。 总之窸窸窣窣的话语没有几个是在关心两人打的如何的。 寒岩没有丝毫担心的神色,关鑫便知这姑娘能应付的过来,但还是问了一句:“寒兄,真不需要帮忙吗?” 寒岩摆摆手:“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 换句话来说,就是顾卿烟跟人对打,与他关鑫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在帮他。 关鑫默了声,幸川却看顾卿烟看得津津有味,心道:这姑娘武功不敢说极高,但是却能最快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就像眼前这人来说,动作敏捷,招式干净利落,可每次与顾卿烟拉近距离攻击的时候都会被顾卿烟的扇子克制。 若是再看得懂些内功门道的人,便更能看出,顾卿烟此番全凭内功在吊打那人。 一百八十五章 一顿解气 不一样的人以不一样的视角看顾卿烟,可终归没有人能知道此刻对打的两个人的心境究竟是如何? 不归城的杀手不知眼前的女为何招招都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有意识的只在攻击自己的胸口位置。 顾卿烟则是越与他过招,脑海中就越代入冬生扶风他们打斗时候的场景,想起那一波又一波的压制,想起冬生、冬炜冬允冬一身上看得见看不见的伤,想起扶风胸口的那一道痕迹。 一时间红了眼,扇面一转,一个闪身拉近了自己与杀手之间的距离,只一瞬,还不等看得人反应,便见杀手也以极快的速度想要躲开顾卿烟,经验告诉他,这时候要是不躲开,自己的命就到这了。 可也正好在他躲开的这一瞬间,顾卿烟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杀手感觉自己颈部传来刺痛,来不及用手试探,就能知道有血液流出。 伤口没伤及要害,但伤口令人难受的疼痛让他判断伤口有毒,身子还能提的起劲儿,可还没等发出去,便有些站不稳了。 顾卿烟趁势腾空而起,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接下来便看见她抬脚一压,直接压在杀手肩膀上,杀手彻底卸了力,双腿支撑不住轰然跪地! 现下那杀手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姿势是什么样,脖子上的伤口传来剧痛和灼烧感,让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住,想要开口说话,竟是一个字也没办法发出。 顾卿烟走进他,用很轻很小的声音问他:“想知道我是谁?为何要阻挠你?”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杀手可以通过帷帽看见顾卿烟的面容,引入他眼帘的,是那醒目的雕着花样的面具,还有那双充满杀意和恨意的眼睛。 他大概可以猜到顾卿烟的身份了,奈何无法说话,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卿烟对他,或者说是对不归城所有人的讥笑。 “你现在知道了。”说着顾卿烟从掏出她随身携带的小药瓶,抖出一粒小药丸,绕到杀手身侧,一掌劈向他的肩颈位置。 杀手吃痛的下意识张开了嘴,顾卿烟便从侧面把毒药扔进了他的嘴里。 她似乎忘了这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围着的人群从胜负已定的时候便先觉得这个女子功夫高强,后又看清楚了她制服人的手法,觉得此人狠绝,便有自以为善的人皱眉不语,现在又看她强迫败者吃下毒药,便有了些许争议。 窃窃私语传入顾卿烟的耳朵里,顾卿烟也不在意,这样就有人觉得够了吗?那他们还真是善良,又或者是自诩善良罢了。 扫视了一圈人群,这些人看不清顾卿烟的神情和眼神,但却感受到了顾卿烟发出的警告和不屑。 有人不想多事,渐渐离去,有人还站在那里,不知他们以何种身份,站在某个制高点似乎想要找机会说教一番。 药效发作的很快,杀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他流失的血还不足以致命,他服下的药也不是那种穿肠索命的,要活无法活,要死不能死。 “人既已如此,姑娘何不高抬贵手,留他一命罢了。” 终是有人说了一句话,人群中便立马有人附和。 “对啊。” “虽说是成王败寇,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你一小姑娘,少些血腥的好!” 高抬贵手?不至于赶尽杀绝?少沾染血腥?顾卿烟冷笑,他们即便未曾经历不归城给自己的痛苦,可说话的,顾卿烟记得有人方才也在来客馆里,他们难道忘了,这个满地打滚的人,在此之前,也是个杀手,是要杀别人的。 要论沾染的血腥,只怕他们彼此彼此。 顾卿烟不去管人群,踢了踢地上的杀手:“多丢脸啊,这样的滋味好受吗?既然这么多人想让我放了你,那不如....” 顾卿烟从脚腕的地方猛地拿出了一把匕首,临瑞看向寒岩,像是在问:这是在那藏的? 寒岩摇摇头,顾卿烟身上总能莫名其妙多出很多东西,平时又看不出来,只是... 顾卿烟把杀手翻到正面让他仰面躺着,顾卿烟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匕首离了刀鞘,明晃晃的就在眼前,瞄准了他胸口偏离心脏一点点的位置。 她还是不打算让他死的干脆! 正打算闭上眼等待着折磨,就感觉那股从上而下的力道一顿,微微睁开眼,他看见拿着匕首的手腕,多了一只手握着。 寒岩在顾卿烟举刀的时候便知她还想做什么,于是上前阻拦:“丫头,再这么下去,会有人猜到你的身份的。” 准确的捏到了顾卿烟的在意点,寒岩好好的看着顾卿烟,手上的力道其实很轻,只是刚刚好能把顾卿烟拦下。 顾卿烟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朝寒岩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腕,示意他放开。 寒岩松开了握住她手,下一秒,便听见匕首穿破胸膛的闷闷一声,顾卿烟还是一刀扎了下去,用了十足十的劲儿,那人瞬间过去了,也算是最后顾卿烟给了他一个痛快。 习惯性的想在杀完人后叫人来解决尸体,可顾卿烟刚准备抬手,忽然想到这次出来没带幽灵卫,北溟也还没来,于是便又把手放了下去。 寒岩冲她点点头,挥手招来两个弟子,示意他们去处理。两弟子虽然面上没什么,心中却是犯难:这该怎么弄,到郊外挖个坑埋了? 而且走近了低头一看,便是他们,也觉得这场面不太美好,那人直挺挺躺在那里,手上脖子上全是血,还在往外冒,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胸口匕首拔出去后血染红了一大片,总之就是难以形容,无从下手。 正踌躇着,忽然听见顾卿烟的声音:“等等。” 两人瞬间如被大赦一般,退回去的速度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临瑞以为顾卿烟还要做什么,看了看寒岩,还没等寒岩有所回应,便紧接着听见顾卿烟说了句:“出来吧!” 不多时,从他们身后蹿出两人,来到顾卿烟面前:“参见主子。” 这是桃花涧的暗桩,身为暗桩,若非有当场桃花涧主子的命令,或者必要任务,他们不会轻易出现。 就像他们给顾卿烟传递了消息之后一直在附近,也是他们在顾卿烟追出来客馆后给了她杀手位置的提示,整个打斗过程他们只在观战,没有命令不去插手。 顾卿烟也是方才觉得让清泉山庄的人处理这些,未免不太合适,于是还是决定叫出暗桩:“处理了。” “是。” “周围有野林子吗?”顾卿烟指的是那种没有人烟,有飞禽走兽出没的林子。 暗桩默默摇头表示野林子有,但有没有他们主子想要的飞禽走兽就不好说了。 “蛇常见吗?”顾卿烟想了想又问,比起飞禽走兽,或许蛇更容易吧。 暗桩还是默默摇头。 “那就拖出去,林子里,阳光最毒辣的地方,找棵树,吊着!”什么都没有,顾卿烟有些使性子了! 听到这,在场的临瑞、关鑫和幸川大抵明白了顾卿烟现在想要干什么,寒岩更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无奈摇头,但也只好一脸宠溺的看着顾卿烟,毕竟她气没消,不找个撒气的,回头没准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大活人,更何况刚才自己还拦了她一下。 暗桩听到顾卿烟吩咐,二话不说的就应了:“是,属下遵命!” 说完,便熟门熟路的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袋来,套着人捆了拖走。看得方才那两清泉山庄弟子目瞪口呆,果真狠人。 “可以了?”看着此时戾气全消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卿烟,寒岩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问她。 顾卿烟点点头,看着人被拖着走,她心情大好,虽然出来久了还觉得有点热,但现在不怎么在乎了。 寒岩无奈的从她手里拿过那把还没放进刀鞘的匕首,他知道顾卿烟要不把匕首擦干净,是不会再装回去的,于是从临瑞那拿了手帕,简单擦了擦,没了血迹,帮她放了回去。 “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吧。”这饭呢,也该结束了。 “嗯。”顾卿烟乖巧的应答,与方才判若两人。 寒岩吩咐弟子们都收拾收拾往回走,有想在外头逛逛的就自由行动,然后想起关鑫那受伤的两个弟子,问了问:“你的两个弟子如何了?” 关鑫道:“方才已经先送回客栈,找大夫了。” “嗯,其他的我们回客栈再说吧。” 于是乎,这一行人分拨来来客馆,这会儿一起回去,阵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顾卿烟却是在那一阵过后,路上也没几个人议论的,对此临瑞道:“这里的人除了来参加剑宗的,大多也不过寻常百姓,就当是看热闹了,剑宗的人,今天见了我们也在场,八成会等到了藏剑门确认了四姑娘身份再提及此事。” 顾卿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做认同。等到了客栈后顾卿烟道自己要想去休息,便不作陪了,寒岩叮嘱了她几句,把她送到房间,就去找了临瑞他们。 一百八十六章 折磨开始 顾卿烟的房间在楼上倒数第二间,窗户对着的方向并不是街道,顾卿烟进屋关上房门,并不着急休息,径直走向了窗边,拉开窗户,一个人影倒挂下来。 “进来说。”顾卿烟低声道。 随即那人进屋,向顾卿烟行了礼:“主子。” “怎么样?查到什么?”顾卿烟问。 暗桩回答:“此番不归城有五人一同执行刺杀关少宗主的任务,是死命。买他命的应该是他们在剑宗的对家。” “五个人?刺杀?”顾卿烟琢磨着,这对家是得与关鑫有多大仇多大怨,又或者是关鑫武功有多高,得需要不归城一次出五个人。 还是死命,也就是说,关鑫不死,这五个人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追下去。 暗桩点头,不过顾卿烟现在可没工夫顾及这些:“杀了一个,剩下四个呢?” “得了风声想走,在城门前拦下了。” “走。” 顾卿烟说罢,又如一阵风似的从窗户那消失了,暗桩紧跟了上去,反正关于关少宗主的消息,他们在碰见清泉山庄弟子的时候系数告诉了他们,现在寒岩他们正也说着这事呢。 楼下包间,外出打探消息的清泉山庄弟子回来,说起不归城的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临瑞问关鑫:“这一路你们不曾察觉?” 关鑫摇摇头,看了看幸川,这一路他们与幸川结伴而行,不曾感觉路上有什么异样。 “师兄,不归城的人应该是早就在渭水城等着的了。”那清泉山庄弟子补充道。 临瑞看了看他:“怎么说?” “最近四姑娘不是发了朱雀令吗,各地桃花涧暗桩便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排查,这几个人,一早就被暗桩盯着了,时间就是在关少宗主他们来之前。” “阿鑫,你,是不是在江湖中惹到什么人了?”幸川一时也捉摸不透。 关鑫摇摇头,从方才他就在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恩怨情仇什么捋了一遍,也没觉得谁会这么对他下手的。 说:“我一来家宅和谐,二来江湖纷扰事管的也不多,三来与人为善,就算不是针对我,是针对御剑居,那也不大可能。” 御剑居也算是个很佛系的门派,除了整日关起门来研究怎么御剑飞行,其他的也不曾在意,时不常和几家关系好的门派再走动走动,参加参加剑宗的一些宴会什么的,不说是人缘极佳,也能算个左右逢源了。 寒岩一直不说话,沉思着什么,临瑞看了看他,本想问问他怎么想的,谁知他先开了口,只不过是问自己家的人:“你们的这些消息,是暗桩给的?” “是。”清泉山庄弟子如实回答。 他们出去打探消息,遇到去寻暗桩的同门,便想着暗桩那边或许会有什么关于渭水城近来情况的消息,于是一同去了。 去了后验证了身份,暗桩才与他们说出理应让他们知道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中暂时没有关于御剑居的。 正准备离开时,有同门过来,说起让他们办完事情就去来客馆,寒少庄主、四姑娘和御剑居关少宗主、青崖山人大弟子幸川在一起,众人一块用膳。 “等等。”暗桩听了他们的对话,便叫住了他们,“你们是说清泉山庄与御剑居相识?” 那弟子不知暗桩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头道:“相识,我们临瑞师兄与御剑居关少宗主认得。” 暗桩琢磨了一下,道:“我这还有一个消息,或许对你们有用。” 于是接下来,暗桩便将不归城派了杀手在渭水城要取关鑫性命一事告知了清泉山庄弟子,他们一听,便道要立刻回去禀报,可人刚到来客馆门前,便见顾卿烟就已经跟不归城的杀手打了起来,所以这个消息也就到了现在才被说出了口。 寒岩听完事情的前后因果,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房间,继而又叫来两个弟子,道:“你们循着出城方向去找找四姑娘,特别是不起眼的巷子,不要惊扰妨碍到她,等她结束再去帮忙收拾。” “弟子遵命。” 寒岩似乎已经知道了顾卿烟要做什么,或者他想,她已经在做了。 “等等,还有。” 正准备要出去的弟子停住了脚步。 “一路上也先看看有没有布料庄,有成衣的话,先买一套备着。” 说完,寒岩取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在关鑫和幸川一脸诧异中把钱袋给了弟子。 转过头来,寒岩若无其事的道:“关少宗主近日还是多加小心,不归城那些人断然不敢再用,可不能保证他们还想对你如何。” 关鑫点点头,幸川举起面前的茶杯,茶水清澈,倒映出屋顶的影子,脑海中灵光一现,猛地说道:“为什么他们要蹲守在渭水城再动手?” 从御剑居到渭水城,这一路不会经过几座大城,况且他们为了图近道,走了不少小路,论容易下手的地方,绝对渭水城不是最佳。 临瑞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外面伙计喊:“云公子你回来了!” 关鑫和幸川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两人想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变,默不作声。看见两人此番微妙的变化,临瑞方才没说出口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寒岩看了看他们依然紧闭的包间门,听见伙计招呼云季尘坐下,大概是云季尘中午没用膳,出去了一趟,现在回来点了餐。 他有些不太愿意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是这两家的缘故,或许他是帮胥少霖在做考虑吧,于是难得的在什么都不是,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出言劝到:“倒不一定就是这些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恩怨。” 关鑫无奈叹一口气,他也不想:“但愿吧。” 关鑫与御剑居的问题,寒岩他们终究是管不上的,毕竟要不是因为不归城这一掺和,顾卿烟才懒得自己出手。别人的问题终究是要留给他们自己解决的。 “那....在下有个问题?”关鑫忽然抬头,眼神灼灼的看着寒岩。 寒岩一愣,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往后一挪,直觉告诉他关鑫的问题会有些隐私。 “那姑娘,当真是桃花涧四姑娘?顾卿烟?”关鑫不等寒岩回答,直接开口就问。 搞得幸川一口茶水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心想:这人该说他心大还是缺心眼,前一秒自己要被杀还想不出仇人是谁,后一秒倒开始好奇起别人来。不过说实话,他也好奇,但不能表露,嗯,对,不能表露。 临瑞听罢,再确认了一遍关鑫好奇的表情,忍不住拍桌子大笑。 寒岩心中一记白眼,还以为他们都猜出来了,自己方才都跟弟子直说四姑娘了,还有疑问? 寒岩点点头,解释道:“她只是随我出来散心,并不想很快就表露身份,你们方才不也有言语说她是四姑娘吗,我还以为....” 关鑫摆摆手:“不不,这不一样,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临瑞笑得出来了,憋着笑问。 幸川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关鑫什么意思,换上了一脸“甚合我意”的奇怪笑容。 关鑫道:“这直接认出来的四姑娘,你们也看到也听到旁人怎么说的了,可从寒少庄主口中说出来的四姑娘,那就容易是另一个人了。” 说着还挑眉一笑,看着寒岩。 寒岩听罢,大抵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与顾卿烟之间还没什么明面上的约定,于是也只能算是默认,不大言语说出来。 “了解,了解。”关鑫的笑越发的明显,看得寒岩毛骨悚然的不自在。 这几人最后说了几个来回的话,大概商议了明日的出发时间,临瑞又叮嘱了关鑫要多加小心,这才从包间里出来。 拉开门,正好碰上也刚刚要上楼回房间的云季尘,云季尘也看见了他们,他对寒岩的印象还不错,遂先与寒岩行了平礼,再与其他几人也打了招呼。 只是当他目光再次落到寒岩身上的时候,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他的周围,好像,那个人不在呢... 过了午间渭水城,一早的热闹消停下来几分,许是因为热的缘故,街道上的人少了,屋檐下阴凉地儿有几个守摊的小贩在闲聊,说的左不过是这一早生意如何,下午要不要换个地方之类的。 湖面上几只船慢慢的随水飘着,不知道船上有没有人在享受午后的惬意,但能知道的是,在最临近城墙的一艘小船上,有人将要享受这一辈子最后的难忘时光。 顾卿烟大概是不到一刻钟前上的船,她还是那身衣裳,裙边有已经干了的血迹,虽不起眼,可以她现在与那些人所处的角度,那些人能看的很清楚。 “怎么,你们应该知道了你们的同伴是怎么死的了吧?”顾卿烟坐在椅子上,一腿搭着椅子,手中把玩着自己的扇子。 她的面前有四个垂头耷耳的人,也就是不归城在渭水城剩下的四个杀手,他们在听闻同伴死于一个姑娘手中的时候,便有几分猜测,能对不归城的人下此狠手的只有顾卿烟或桃花涧的人,所以当顾卿烟出现在这的时候,他们并不惊讶,也不用再惊讶。 因为那会儿想要逃走的他们被桃花涧的暗桩发现,中了软骨散的同时还中了另一种毒药,然后便被绑了起来。 直到顾卿烟来了,看见这些人不堪一击的模样,一声冷笑,不急不慢的拿出一根银针,扎入他们的穴位,让这些人逐渐清醒。 一百八十七章 折磨之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出的话气若游丝,本来该是句硬气的话,却听着不怎么对劲。 顾卿烟咂舌:“啧啧啧,还跟我来这一套。” 都是玩手段玩阴招的人,逞什么正人君子。 “你们都该知道,本姑娘下了朱雀令,便是今日不落在我手中,你们也活不了几天。”顾卿烟冷冷的说。 她说话间,暗桩端上来了两个木浮雕的托盘,一个上面摆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瓶子,一个上面从细到粗摆放着不同的暗器,对了,在顾卿烟右侧的那面格窗上,还挂着一把弓箭,旁边配好了两只箭筒。 “主子,都准备好了。”暗桩道。 他们每一个暗桩的据点,毒药、暗器、武器、药材都是一应俱,顾卿烟想要什么,也就不难取。 摆了摆手,暗桩识趣的退到两边。 顾卿烟道:“你们如今在我面前,倒也不必我像先前那样费力气,我也不想从你们嘴里知道些什么,但我要让你们知道,最近我,承受了什么!” 说罢,顾卿烟摘了帷帽,露出了戴着面具的真容,眼前的四个人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顾卿烟的一脸怒气和已经如狮子看见猎物那般凶狠的眼神。 用扇子挑起一人的手腕,那人还想用力与之对抗,暗桩见状,一把握住他的手,直接递到了顾卿烟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他看见顾卿烟原本拿起的细银针被放下了,这会儿她的手,在两把细刀面前徘徊。 顾卿烟依旧保持着她的冷笑:“干什么?我看你们的手还是很有劲啊,这样子我可不敢保证,你们会不会对我使诈。” 说完又一脸无辜的盯着四人看,仿佛真怕他们对她使诈一样。 那四人扭动着身子,顾卿烟纯属在气他们吗?他们现在被五花大绑的跪着,除了能斗斗嘴呈口舌之快,其他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看了看四个人的样子,顾卿烟仿佛已经确定了要先做什么,于是招呼两个暗桩:“把他们手指都给我伸出来!” 她又重新拿回了银针,十指连心,那种钻心的同,他们不可能因为同伴死在面前而有同感,那顾卿烟便让他们切实体会一次从自己身上来的痛。 既是要让他们痛,遍不合适先断了他们的手筋。 暗桩依命,一人一只手先按住一人伸出了手指,顾卿烟挑好了十根银针,自言自语道:“对了,你们要是太大声了,会吵到其他人的,所以,嘘....” 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顾卿烟找到了哑药,那四人明白她什么意思,挣扎起来,哑药一喂,来自顾卿烟的折磨就要开始了。 “麻烦。”顾卿烟嘀咕一声,手上卯了卯劲儿,捏着一人下巴直接送药,任他再怎么挣扎,顾卿烟手捏的紧,瓶口又灌得深,挣扎还是没用,反而喝下去更多。 顾卿烟把哑药一放,不急着先对下一个人下药,而是直接将一根银针慢慢推出那人的中指。 银针冰凉,刚扎进去的时候那人并不觉得疼痛,可还不及一个眨眼的功夫,一阵刺痛传来,紧接着便是一拨扎心的痛,痛到想要放声大喊,但又有一份硬气在,咬紧了下嘴唇。 扎针的顾卿烟不着急,又慢慢扎入第二根银针在无名指,又是与中指一样的疼痛次序,他还能忍一忍。 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顾卿烟嫌弃的偏了偏头,但很快又给了他第三针,这一回是大拇指,一扎到底,疼痛来的剧烈,下嘴唇也被咬破,血腥味吸入自己的嘴中,但依旧坚持着。 顾卿烟一笑,这样才有趣。 第四针是小拇指,然后是第五针的食指,一只手扎完,那人脸都白了,顾卿烟怕他晕过去,在他鼻间给他闻了一样东西,刺激他清醒着。 旁人看着,已经开始想象到自己的处境。 换另一只手,顾卿烟也换了扎针的顺序,第一针扎的就是大拇指,那人终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喊,可一使劲之后,只觉得刚才明明没有任何异样感的喉咙此刻灼烧的难受。 顾卿烟欣喜的笑出了声,不过声音很轻,这只是她对这人反应的满意回应。 就在那瞬间的功夫,此人的另外四只手指也都被扎上了银针,暗桩放开他的手,便见他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张着嘴脸朝上仰,撕心裂肺。 “下一个。”顾卿烟可不想欣赏他没有什么美感的表演,依照前一个开始了下一个,下一个又下一个。 被绑着的四个人就犹如四只待宰的羔羊,任由顾卿烟这个大厨洗刷、上料、腌制.... 等扎完第四个人,那画面看得顾卿烟自己都皱起了眉头,一瞬间庆幸自己毒哑了他们,不然确实是够吵的。 “嗯....这船,不会漏水吧。”顾卿烟指着一旁被一个人使劲挠出痕迹的船板,眨着一双明眸,问一边的暗桩。 暗桩道:“备用的船就在后面。” “那就好,继续。”顾卿烟拍了拍手,“怎么样,手舞足蹈的,累了吧,歇歇吧。” 说着,暗桩很明白顾卿烟要做什么的就举起了那四人的手,手腕对朝顾卿烟,顾卿烟不知道歪着头想什么,忽然从怀中掏出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钻心的痛又不能大喊发泄的滋味你们尝过了,那你们就再试一试失去左膀右臂的无助吧。” 虽然顾卿烟此次没有失去她的左膀右臂,可那种惊险,她再也不想体会。 说完,小刀凌厉,对准了手筋位置,挨个挑断,那些人喊不出声,只能通过以头抢地来表示他们的痛苦,可顾卿烟蒙上了眼睛,她“看不见”,耳朵也自动的听不见。 挑手筋没有喷出很多的血,暗桩也有意挡去了一部分,所以顾卿烟摘下蒙眼的手帕时,手帕还算干净。 看着那些人快要没了生气的样子,顾卿烟道:“还没完呢,醒醒。” 说着便让暗桩又往那些人鼻子前给他们嗅了嗅,这一回的,有致幻振奋的效果,闻进去不一会儿,那些人便开始有了反应。 手是废了不能动了,也暂时的感觉不到痛,脸上就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也不知他们看见了什么幻象,逗得顾卿烟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暗桩一左一右看着,也觉得四个人跪在那里,双手耷拉着,摇头晃脑、一脸诡异表情的样子甚是搞笑。 在场的没有人,会为了他们留下的血和所受的折磨而感觉不安和愧疚。 顾卿烟看着托盘上的匕首,那形状和暗刀不太一样,可长度却差不多,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看见了它旁边的另一东西。 “这是...” “回主子,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暗刀。” 这一回,顾卿烟的笑表达了她对这件暗器的满意程度。 “给我个遮面。”顾卿烟道,她不想这些人的血染到自己的脸上,但身边能挡的只有帷帽,不过帷帽她还需要,所以能不用最好。 暗桩找了找周围,看见船上有一帘子,便裁了一块问顾卿烟:“主子,这个可以吗?” “嗯。”顾卿烟点点头,将布料往后脑勺一勒,当一个简易的遮面,然后拿着暗刀走向了还在迷幻中的人。 她说:“你们知道,扶风被暗刀所伤的痛吗?” 说着顾卿烟找准一人心脏位置,暗桩拉开了他们的外衫,顾卿烟刀尖抵着黑色的中衣,一刀扎了进去,血,溅了出来,不,一刀不够。 刀子扎进去,顾卿烟往下一划,她能感受到 皮肉被自己划开的感觉,再又深深往里一捅,那偏离心脏,所以只会重伤,不会死亡。 幻象里,不归城的杀手看见自己到了奈何桥,桥岸边开满了死亡之花,细看之下,惊觉,不,那不是彼岸花,那是一朵朵桃花,红艳艳的桃花,是染了血的桃花。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用残破的双手使劲去碰,但够不到,只能感觉到一股温热流出,低头一看,一把刀子,在自己的胸口划开了一个口子,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是谁?是要剜了他的心吗?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烟站起身来,背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四个人,刀子一甩,摘了遮面。 遮面上已经布满了四个人的血迹,身后苟延残喘的气息微弱...很微弱... 顾卿烟瞥见弓箭在悬挂在那:“是死是活,看你们的命吧。” 说罢,拿起了弓箭,背上了两个箭筒,出了船,腾空一跃到半空中,每每三箭齐发,往小船一顿射。 嗖,嗖,嗖。 箭雨穿过小船的声音。 啪,啪,啪 有的箭落到了船底木板,有的箭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清泉山庄的弟子才发现了顾卿烟的所在。 “四姑娘在那!” 他们忽略了顾卿烟在干什么,一路往岸边泊船的地方去,在那等候。 箭筒空了,顾卿烟吐了口气,回到了小船,暗桩还在,顾卿烟没去管那些人是千疮百孔了还是已经死了,轻声道:“靠岸吧。” 不久后,砰一声,船到了岸边,一个暗桩先出去查看四周的情况,顾卿烟从托盘上挑了两瓶药,给了另一个暗桩:“弄醒,看看活着的有几个,敷一下伤口。” “是。” 暗桩接住药,先按顺序把人弄醒,没想到他们倒还是都活着,那些人幻象渐渐消失,疼痛感冒了上来,但他们已经无力挣扎。 暗桩又往他们伤口上洒了药,这药能缓解伤口,但不止疼。 朦胧间,他们还是能看见顾卿烟负手背对他们站着,这个女子不高,中等的个子此刻却更像是把他们都踩在了脚下,事实也是如此。 她的裙边又沾染上了新的血迹,袖口原来的颜色是什么已经没人记得。 “主子,发现了清泉山庄的人。” “知道了,收拾一下。” 顾卿烟戴上帷帽,走上船板,下了船,这个过程再没看身后几个人一眼。 “四姑娘,少庄主让我们来帮忙。”清泉山庄弟子说道。 顾卿烟看了看他们的衣着,有一个人身后好像还背着一个包裹,又看了看自己。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放软了声音说:“我劝你们别进去。” 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打了个响指,里面出来一个暗桩,顾卿烟吩咐道:“既然都没死,就让他们活着,先带回去,准备几条会吃肉的鱼,嗯...放这里养养不错,别让它们的鱼食不新鲜了。” 说完,自己像是也不愿多待,纵身一跃,飞檐走壁的回了客栈。 留下那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最后还是没压住好奇,决定进去船内一看。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不知道什么凉丝丝的气息涌入鼻间,二人便已经感觉到不适,但仍旧忍不住探头往里一看,还没开口礼貌问好,就看见船板偌大一趟血迹随着船的摆动在流淌。 而两个暗桩正不紧不慢的给人套着口袋,一个暗桩把方才顾卿烟的话转述,那两人这下才明白其中的意思,登时脸煞白,以一种逃离的姿势是速度回了岸上。 一百八十八章 闹别扭了? 当寒岩和临瑞看见两个师弟煞白着脸回来时候,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自己屋子隔壁方向。 “你们两下去休息吧。”寒岩倒也不问缘由,让他两免受回忆之苦。 两个师弟如同被解放,撂下顺路买下的衣服,匆匆就跑了,到了后院楼下就是一顿狂吐,寒岩和临瑞都看见了。 “看来这一次四姑娘下手不轻啊。”临瑞抱着手摇头道。 寒岩:“但也终究是他们见的太少。” “你不去看看吗?”临瑞指了指桌上的衣服。 寒岩把衣服一掂:“能退吗?” 他实在是觉得那两师弟今后若真见顾卿烟穿着一身衣服,只怕心中阴影更重。 临瑞无奈咳了一声,道:“我去试试吧。”说着,拎着衣服出客栈去了,路上琢磨着,自己得去暗桩那打探一下,这四姑娘究竟把人怎么了。 过了半晌临瑞一边摇着头空着手的回来了,衣服是退了,消息他也打探到了,一开门,发现寒岩还在屋里坐着:“你怎么没去看看她?” “不急,她回来得睡一会儿。” “那正好,我得给你说说。” 临瑞坐在了寒岩身边,开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那四个不归城的人,如今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暗桩们正四处找会吃人的鱼要放那湖里,然后把人扔下去,这可比之前那个的遭遇惨太多了,也难怪咱们那两师弟吓成那样,我这个没看到当时场景的人光听着都觉得血在倒流。” 临瑞叽里咕噜的说着,寒岩一直拧着眉听着。 “四姑娘这样,你可知道?”最后临瑞弱弱的问了他一句。 顾卿烟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太出乎意料的事情,可一独自行动的时候,那如今这番可是常有的事? 寒岩没在顾卿烟回来后第一时间去找她,便是心中有所想法,他知道顾卿烟对于不归城的恨意来源,能理解她对不归城痛下杀手,可折磨与给个痛快,他更多希望顾卿烟施行的是后者。 如今又听了临瑞这般打探回来的话,心中也是几分纠扯,暗桩自是把清泉山庄所有人都看作是自己人,所以只要他们问起或者是需要的,暗桩都会不遗余力的告诉他们,否则若是旁人去,不被再灭口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临瑞见寒岩不回答,便知他要想一想,于是也不再追问,只是想起临走前暗桩的叮嘱:“藏剑门此次剑宗宴,目的不止一个,还请诸位爷和公子谨慎当心。” “知道了,我出去走走。”寒岩无心想那句话,说完,出了门。 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顾卿烟回来后反而睡了个好觉,朦朦胧胧间知道有人进了她的房间,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便又安稳的侧身睡着。 “打算什么时候醒?”寒岩轻柔低沉的声音传来。 顾卿烟终是有了想醒过来的样子,还没真开眼便先朝着寒岩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散乱着晃晃悠悠的坐起。 “睁眼。”寒岩又道。 顾卿烟哼唧一声,听话的睁开了眼,然后歪着脑袋,愣愣的看着寒岩。 寒岩知道这是顾卿烟还没全醒的样子,脑子里过着她现在的样子和临瑞口中描述的那几个人的惨状,这两个都是真实的顾卿烟,他该怎么办.... 叹了一声气,顾卿烟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为何,还没开口问,便见寒岩坐到了自己身后,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梳子,替顾卿烟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很黑,上面很顺,一梳就通,可下面发尾总喜欢缠到一起,就得轻轻地多次的用梳子把它梳开。 “你从哪弄得梳子?”顾卿烟问他。 寒岩:“方才去外面转了转,看到的,就买了。” “哦。” “我的两位师弟本来替你买了身衣裳,但是...” “我知道,且不换吧,北溟他们也应该快追上我们了。” “嗯。” 顾卿烟睡下去的时候摘了面具,还没来得及擦面具上的血迹,她余光看见,便拿起,轻轻抬手想用袖子去擦,可看见袖子那瞬间,却又默默放下了。 寒岩见状,从她手中拿过面具,放在自己腿上:“先放着,一会儿我帮你。” “你都知道了。”是肯定句,顾卿烟想想,自己也没打算瞒着他。 寒岩不语,他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卿烟也不语,或许两人之间还有些地方不能达成共识。 既然这个话题让两人无话,顾卿烟觉得让氛围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晚上要带我去哪吗?” 寒岩点点头,他方才出去,听说渭水城晚间岸上人虽不多,可游湖的人不少,他便鬼使神差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和顾卿烟游湖一次。 “游湖。” 顾卿烟一笑,因是背对着寒岩,寒岩没看见顾卿烟这一笑里面的苦和一份自嘲。 只是两人心中多少有些没有说开的话,所以这一路总感觉氛围怪怪的,顾卿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寒岩或许是有些 过了,所以自觉的不言语,低着头像是默默的认错。 寒岩呢一边别扭着顾卿烟的行事作风,一边又怕自己说出什么重话来伤到她,所以行动上护着她,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人就这么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就往两人中间冲撞,顾卿烟走的是靠水那边,她不会水性,差一点中心不稳就要下去,再加上自己心中有所思虑反应就慢了些。 寒岩为了不与其他女性过多接触自然而然的侧身就与顾卿烟分开成了两边,但还好视线一直盯着顾卿烟及时发现不对,第一时间一个飞身,顺利把顾卿烟拉回。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来这么一出,顾卿烟难免被吓到,更何况她真的不会水,功夫能在水面上使,但一旦落了水,就跟让她进了火场一样,都能要了她的命。 环着寒岩的腰的双手紧紧拽住寒岩的衣服,身子紧贴着寒岩,微微发抖,不得不承认,她在此处回过神来耍了一点点小心机。 寒岩见她这般,心中别扭悉数散去,只一个劲拥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见顾卿烟一直不出声,寒岩有些慌了,想要把顾卿烟拉出来看看她怎么,却感觉到顾卿烟不愿离开他的怀抱。 “我怕火,怕水,还怕你...怕你不理我,不喜欢我了。”顾卿烟闷闷的奶奶的声音传来。 寒岩一愣,要不是听见怕火怕水,他还以为自己抱错人了,顾卿烟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打心底了乐了出来。 “傻丫头,好了好了,哪有不理你,不喜欢你,乖。” 顾卿烟还是不打算出来,仿佛她忘了这是大街上:“可怎么办,我双手沾满血腥,你那么干净。” 有些事情,其实要想开也是一瞬间的事,顾卿烟自不是大善之人,但也非十恶不赦的人,她所手刃的人,所折磨的人都有着她的必然原因,是非对错从来都没有固定准则去判断,不曾经历她的经历便无法体会她的体会。 “那你会无缘无故的朝着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下毒折磨吗?就比如方才那姑娘只是无意撞了你一下,而你毫发无伤,你会对她杀之而后快吗?” 顾卿烟摇摇头,她疯啦,要大开杀戒啊?! “那就行了。你心中有你的正义,有你杀伐的准则,我信你。” “那你还会不跟我说话吗?” “我这不再跟你说话了吗?” “那...我怕水。” “那...不去游湖了。” “可岸上什么都没有?” “哟,你偷摸还注意了岸上情况呢?” “你...” “我抱你过去。” 最后一句话音落,寒岩拦腰抱起顾卿烟,轻功一使,往他们的小船而去。 顾卿烟说的没错,晚间的渭水城,陆地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反而是临水边,一艘船船头船尾两个摊位,又或者岸边伸出木廊,那有摊位,木廊摊位不在湖面是看不见的,所以走在路上才觉得鬼影都没有。 不过等等,顾卿烟此时趴在船边,忽然察觉到什么。 “寒岩。” “丫头。” 两人同一时间叫对方,看向对方的眼神是一样的坚定。 顾卿烟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一撞有蹊跷。” 寒岩点点头,按理说,那姑娘是朝两人中间而去的,两人那会儿虽然别扭着,但并肩而行中间间隔并不大,所以两人承受到的力度应该是一样的。 寒岩虽是男的,且主动避过,但应该也会有被冲撞的感觉,顾卿烟虽走在岸边,但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不至于一撞就踉跄那么好几步。 “当时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分心才没顶住那一力道。”顾卿烟道。 现在回神一想,仿佛是因为那力道就是冲自己而来。 “我没顾得上看她的行动。”寒岩心想,但是只顾着顾卿烟,没留意那女子行动如何,否则能辨认出他是否会武功。 顾卿烟看着寒岩,很认真的说道:“如果她真是有意而为之,寒岩,我便不能保证她性命无忧了。” “我明白。”寒岩此刻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如果有人要伤顾卿烟,他也是绝不允许的,“好了,先别想这么多,一会儿去找暗桩,让他们查一查。” 顾卿烟点点头,伸手波棱着水,心想,吃人的鱼好找吗? 一百八十九章 玉花簪子 船里放了把琴,不知道是每艘船都有还是什么,顾卿烟拨楞了会儿水便注意到了这把琴,她记得,寒岩会弹琴,而且弹得可好了。 见顾卿烟一直盯着琴看,寒岩起了逗弄她的心:“怎么,想弹琴了?” 顾卿烟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想看你弹琴了。” 寒岩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径直牵起她的手坐到琴面前:“我可听说四姑娘之前弹过一曲南岭的曲子。” “啊,又是他们三谁和你说的。”顾卿烟想想都头疼。 寒岩哈哈一笑,不告诉她是谁:“你试试,或许可以呢。” 顾卿烟为难,脑海中想谱子呢,上一回郎江画舫,她练了许久只弹那一段,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掐时间,虽然面上没看出来,可她心里紧张死了:“你让我想想谱子。” 寒岩点头,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顾卿烟甚少在他们面前弹琴,因为一直说自己技艺不精。难得逮到一回,寒岩也不是非要听她弹得多好,就是想静静看一会儿她。 不多时,顾卿烟拨起琴弦,将心中记得的乐谱弹奏出来,虽说不是那种令人拍案叫好的琴技,但也还能听过去了,至少音是准的,旋律是完整的。 “啊啊啊啊。”顾卿烟弹完,直接趴在桌子上,“我就说不好听嘛。” 寒岩笑着上前,他不觉得不好听,反而方才顾卿烟安静弹琴的样子,还让他晃了神:“丫头,已经很好了。” “真的?” 寒岩郑重的点了点头,顾卿烟极易相信寒岩的话,几乎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那好吧。我也想听你弹。” “行。” 寒岩一口答应,但不许顾卿烟离他太远,顾卿烟便就坐他对面,照旧杵着下巴,静静听他抚琴。 寒岩的琴声不知道是不是所奏之曲的关系,顾卿烟总能感觉眼前是广阔的山水天地,在那山水天地间居住下的人一面是洒脱自在,另一面是瓜田李下的惬意。 这两种风格情境转换的流畅自如,引得顾卿烟去想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等碧落宫一切都落下帷幕,都中、各皇族府不再需要桃花涧的人手,他们就可以真正的在桃花涧或者清泉山庄也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像父辈们一样,闲来无事四处游历看看大好河山,在世间也不在世间。 到时候她大哥做着生意他们走到哪吃穿住行都不需要担心,她二哥四处治病救人,一世名医的名号响彻整个南宛,她三哥最好是能和幽兰成双成对,两人打理着雨花楼挺好的,至于她... 一曲终了,顾卿烟还在遐想当中,寒岩看着她含笑的表情,自己也柔和的静静看着她。 这本是美好的氛围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说话声惊扰。 “果然猜的没错,是你们!”来人愣了愣,“额...没,没打扰你们吧?” 寒岩和顾卿烟同时看向他,眼神杀:“你说呢?” “关少宗主,有事?”寒岩还是问他。 关鑫还在方才的尴尬中,支支吾吾道:“额....方才,临瑞兄听出少庄主的琴声,说,说你们也在这,我想着人多热闹些,这才...” “少宗主莫不是怕还有人要杀你?”顾卿烟出声。 关鑫此刻才算真正看清没戴帷帽的顾卿烟的样子,但看没戴面具那边脸,倒没什么感觉,可一看戴着面具那边,不自己觉得就后退一步,有一股威慑力。 顾卿烟无奈的看了寒岩一眼,眼神:我很吓人? 寒岩回:至少现在没有。 顾卿烟又看:他还不知道吧? 寒岩摇头:不知道。 “四姑娘,在下失礼,失礼了。”关鑫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引起两人注意,于是忙道歉。 顾卿烟朝他一笑:“无妨。” 这一日下来,她大体也知道这人性子随和无拘束,相处不需要有太多的留意的地方,而且有些细心,所以顾卿烟对他不会刻意疏离。 寒岩知道他是过来邀请人的,于是问了顾卿烟的意见,顾卿烟倒觉得没什么,于是二人退了自己的小船,和关鑫往他们那艘去了。 这边是游船的小惬意,另一边的藏剑门这两日却是忙得不可开交,白日里不断往里迎客,前厅一直就很热闹。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藏剑门独小姐柏娇月所居的后院,只是今日山下有消息传来,屋里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安静了。 “你说,他的身边,真的有一个女子?”柏娇月温声细语,语气中还有些失落。 回来的侍女模样的人点头。 柏娇月扶着扶手的手微微用力,身子前倾又问:“可看清了模样?” 侍女摇头:“小姐,那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样子,不过武功极高。” 顾卿烟当街对打时候,她就在人群中。 “武功...极高...她身子很好。”柏娇月低声呢喃,然后翘着如兰的手指捻着手绢放到嘴边,轻轻掩去咳嗽的声音。 这个柏娇月,是藏剑门门主老来得女,夫人怀孕时也有了些年岁,受了不少折腾,柏娇月也是在肚中的时候就遭受了几次危险,从那时便带着娇弱。 后来柏夫人生产时还因难产大出血就这么没了,柏娇月出生后也是大病小病不断,冬天冷不得,夏天热不得,行动急了快了不得,站久了不行,坐久了也不行,情绪大起大落也不行,总之就像个瓷娃娃,脆弱得紧,所以柏青也宠爱得紧。 “巧英。”等柏娇月再抬头说话是时候,竟是鼻头红了,带着哭腔,又有气虚之象,“那女子是谁是不是也没查到。” 被叫做巧英的侍女上前扶住自家小姐的手:“小姐,注意身体。那女子身份无从查知。” “罢了,待她到了,问问便知。你下去吧,辛苦了。” “小姐。” “芙儿,我累了。”柏娇月低低着头,不转头但是朝身后为她扇风的侍女说道。 那小侍女听罢,放下手中的团扇,上前先给柏娇月披了一件外披,又扶她起来,往内室去了。 回到内室,柏娇月坐在床上,靠着靠垫,让芙儿替她去拿一幅画。 那幅画被她藏在自己书案边的众多画卷中,但芙儿不用费力去找,一看便知哪幅是,拿过去,给了自家小姐。 展开画卷,画中是一个少年站在曲水廊上... 那一日,曲水廊与水面齐平,远看便像他站在茫茫水面上。 那一日,他一身黛绿衣着绣着浅色金线边桃花纹样边上有烟云纹做着陪衬。头上簪着一根木簪。 那一日,他说她琴弹得真好,对她浅笑,却未曾道明身份。 那一日后,她将他画了出来,托爹爹四处打听此人是谁,许久方知是清泉山庄的少公子,名曰寒岩。 那一日后,她便派人留意他在江湖中的消息,滴滴点点能打听到的她都默默知晓。 后来有一次,清泉山庄寒岩正式接任少庄主,弱冠之年,行冠礼,寒卓宴请了剑宗大部分门派,她因为不能长途跋涉,所以只有爹爹去了,带着礼。 爹爹回来后,她问起寒岩是否喜欢那份礼物,柏青道:“他没看过。” “那,那一日,他什么礼物都没看过?” “应该没有。” “他,可还簪着木簪?” “木簪?我见那一日,他簪着一支玉花簪,那该是加冠配的簪子。” 再后来,便是近年,她听说清泉山庄认了位义小姐,摆了宴席... “芙儿,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清泉山庄那位义小姐。”柏娇月这么猜,毕竟她所得到的消息里,不可能会有顾卿烟。 而与此同时小船上几个男子说起他们的生平履历,原先本想看看年纪然后以兄弟相称的,结果算着算着,倒说起了各自那些年精彩的事迹。 顾卿烟对于寒岩之前的事,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的,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闷在石门苦练,那一练可就是十年。 十年间,她好像也错过了寒岩的弱冠之年。 “不过,我托大哥送了礼了!”顾卿烟道。 那份礼物是她用她拙劣的画技加上丰富的语言描绘,偷偷让冬染和冬宣帮她打造的,至于材料嘛,肯定是让胥少霖、宗越和百里墨帮她搞定的。 “四姑娘送了什么?”关鑫十分好奇,其实临瑞也很好奇。 顾卿烟没答话,却是寒岩自己回的:“一支玉花簪。” 临瑞听了,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支簪子的模样:“玉花簪!那支玉花簪是四姑娘送的?” 顾卿烟不知当中发生什么,只以为他们是因为一支簪子的缘故,毕竟那时候她不懂送簪子有什么含义。 是之前记忆中寒岩头上不是木簪便是玉簪,但玉簪又极素雅没什么看头,自己才有了做个玉花簪的想法。 顾卿烟道:“不就是支簪子吗?” 临瑞连忙摆手:“不不,这可不是一支簪子这么简单!” 这下连顾卿烟都来了兴趣,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忙凑身上前,寒岩想拦没拦住,倒叫顾卿烟一个反手点了穴,定住了。 关鑫心道:好家伙,这两人,一个之前那样介绍对方,一个现在为了好奇的事反手定住对方,真真是莫名的配。 “快说快说。”顾卿烟催促临瑞。 寒岩便只能看见临瑞、关鑫、幸川四人头凑一块,临瑞低声说:“那天要行冠礼,本来准备好的头冠是一银质金丝边的,后来桃花涧几位当时的公子前来先道贺,走了之后没多久,我们这位少庄主便要死乞白赖的换成玉冠,然后又拿出一只玉花簪,非说这是自己早准备好的,就要那样弄....” 临瑞说着,挑眉看了眼顾卿烟,顾卿烟便大抵明白了,把头缩了回来,反手解开了寒岩的穴道,低着头红着脸,手扭着衣角转朝一边不说话。 其他三个人很识趣的说了句要去船板上看风景,一溜烟没了人影。 “你的冠没松?”毕竟不是适配的簪子,顾卿烟问。 寒岩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松,故而摇摇头。 “那这么说,一直没人知道这事?” 寒岩下巴抬了抬指了指外面方向:“这下估计回去就都知道了!” 顾卿烟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寒岩不知她要干满,都怕她把自己憋过去,忙轻抚她的背:“你这是干嘛,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顾卿烟憋着说道:“我酝酿情绪。” “酝酿什么情绪啊!”寒岩只想她别憋自己了,“你先快喘气。” 顾卿烟气一松,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寒岩:“我以后不那么好奇多话了!” 寒岩看着顾卿烟这模样,实在是觉得可爱,宠溺的摸着顾卿烟的脑袋,笑出了声。 船板上三人听见里头的笑声,也送了口气,异口同声:“没事了没事了。” 一百九十章 到藏剑门 翌日一早,顾卿烟迷糊间察觉到自己屋内进了人,来者并不陌生,起初顾卿烟以为是寒岩过来叫她,可再感觉之下又发现不对,迷迷茫茫睁开眼,便看见了素心在屋里忙碌的情景。 “素心。”顾卿烟出声喊她。 素心闻声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的是顾卿烟可换洗的衣物,身后的屏风后面依旧是那支可沐浴的大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 “主子,你醒啦。”素心觉得这才几日不见她家主子,便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之前他们也曾分别,可也没什么。 或许是这一次短暂的分开,却又经历了太多的心理变化的缘故吧,想起北溟路上与她说的扶风的情况和顾卿烟的反应,素心不觉红了眼眶。 顾卿烟脑袋一懵,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北溟呢?没好好保护你吗?” 说着顾卿烟拉素心在床边坐下,素心抽抽搭搭的说:“没有,没人欺负奴婢,是,奴婢看着您觉得心疼。” 她自从听说顾卿烟气郁吐血,心中便难受不已,顾卿烟心道,让北溟不要多说,怎么这一路功夫倒说了个底儿朝天。 “主子,也别怪北溟,奴婢一路上逼问他,他才说的。” “好了,你也别为他开脱,他的嘴我能不知道嘛,不想说的事就是你把他打死他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顾卿烟说着便起身,一边准备更衣沐浴一边和素心聊着天:“什么时候到的?” 素心道:“昨个儿夜里。” 顾卿烟“咦”了 一下,他们昨夜倒是没在湖上逗留太久,酒过三巡便回了,那时候,素心和北溟可是还没出现:“我为何不知?” 素心笑笑,扶顾卿烟入水,让她泡一会儿,自己去给她把准备好的衣服挂上:“是暗桩来通知的寒少庄主,那会儿主子你已经睡下了。” 寒岩为了不打扰顾卿烟休息,便让临瑞派人去城门那等他们接了他们往客栈来,客栈没了住处,二人跟寒岩打过招呼,便去了暗桩那。 今儿一早两人就又过来了,寒岩把北溟叫过去了,素心便径直来照顾顾卿烟了。 沐浴梳妆后的顾卿烟终于能换上干净的衣服,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小女孩心性的指着素心手上正要收拾的衣服,道:“你瞧瞧,都这样了,你们再不来,我可要别扭死了。” 素心偷笑,心说:我们再不来,也有寒少庄主给你买衣服。 不过嘴上却道:“难道少庄主就没给你再准备一身?” 说及此,顾卿烟努了努嘴,想起之前的事来,喃喃的说:“有倒是有,不过我怕穿了,再让他两个师弟想起什么,把人再吓着。” “主子你是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素心与她打趣,给她整理着衣襟。 顾卿烟摸了摸自己腰封的位置,又打量了一下细节,缓缓道:“暗桩 应该和你们说了我碰上不归城的人的事,那两小师弟没听我劝,去看了一眼,据说回来时候脸都煞白了。” “主子...”素心扯了扯嘴角,昨晚那个时辰,她听说了这事,再加上那暗桩说话的语气和讲鬼故事一样,她光听都觉得吓人。 顾卿烟拍了拍身上,最后在腰上围上了软鞭这才让素心替她裹上了腰封:“快到时辰了,该走了。” “是。”素心给顾卿烟戴上帷帽,与顾卿烟一道出了门下楼。 楼下寒岩已在等候,似是刚与人打过招呼,目送了一人出去,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来。 “是谁?”顾卿烟只看见一道背影。 寒岩看了看顾卿烟这一身桑菊浅茶绿的衣裙,倒是清新雅致,露出帷帽的发髻簪了素心带来的小花排簪伸出一小串刚刚好的铃兰垂吊,有几分意思。 回答顾卿烟的语气很温柔,眼中也有微微浅笑:“云季尘,他或许猜到了你在这,说问你大哥安好。” 顾卿烟一点头,铃兰垂吊便也跟着轻轻晃动:“他与我们是在斜阳城见过的,猜到也是意料之中。” “嗯,今日坐马车吧。”寒岩与顾卿烟一道出了客栈门,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北溟,看样子就是为她准备的。 顾卿烟也不推脱,好歹是新换的一身衣裳又是风尘仆仆之后还得换也麻烦,便带着素心上了马车。 他们这一路是与御剑居和幸川结伴而行,所以阵势比他们来时要大了些,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渭水城,朝藏剑门而去,那是引来了一阵百姓的观望。 素心放下车帘,转过头来对着闭目养神的顾卿烟问道:“主子,扶风怎么样了?” 顾卿烟开口:“我们来时他恢复的还不错。” “那就好。”然后又想起暗桩的叮嘱,“主子,暗桩说藏剑门此次目的不止一个,让咱们多加小心。” 顾卿烟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她昨晚听寒岩提起过,只是暗桩之前不曾关注这些与她无关的事情,所以打探来的消息并不是很全,再加上藏剑门也暂时没有表露其他意向,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数。 寒岩和北溟一左一右的护在马车旁,注意着一路过来的周边情况,倒还好,除了碰见几个门派也再无其他什么人。 顾卿烟想到什么,撩开车窗帘问道:“北溟。” “在,主子。” “二哥可有叮嘱你什么?”顾卿烟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先问总比直接看见他们准备的东西强,好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北溟道:“二爷给主子配了药丸和药包,药丸在素心那里,药包少庄主替主子先收着。还有一副方子,属下已经给了少庄主了。” 顾卿烟倒吸一口气,这些事,怎么她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一甩帘子,寒岩和北溟很满意的互看了一眼,都默默笑了。 顾卿烟转头,瞪着素心问:“二哥配的药丸在你身上?” 素心见状,急忙双手环抱护住自己,然后假装硬气的说道:“主子,二爷说了,药丸要按时辰吃,不到时辰,不能让你过手...免得没了。” 最后一句素心说的极小声,可顾卿烟还是听见了,正还想说什么,寒岩的声音传来:“你二哥还说了,有几日你没吃药,是我的责任,往后定得日日看着你药丸配汤药的喝下去,直到你回到桃花涧那天。” “你怎么说的这么清楚。”顾卿烟横扫一眼那个云淡风轻说着调侃她的话的人。 寒岩偏头往车里看了一眼,道:“北溟说的。” 顾卿烟语塞,只能小声抱怨:“二哥,阴魂不散!” 藏剑门正式入山门前,必先上一段台阶,据说那台阶数量不多不少整一百阶。 “主子,这台阶数量是有什么说法?”素心低声问刚刚下了车的顾卿烟。 看着眼前的一眼望去如平地的,台阶,顾卿烟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又听一边关鑫说这台阶的数量,顾卿烟忽然便笑了。 别人或许只觉得这是风水或者其他什么,可顾卿烟倒有其他的猜想:“自古九五之数都被视为尊,都中皇城台阶也多与九五有关,天宫仙阙不也有个九重天的说法吗?” “那他这整一百阶,不是对不上嘛!”素心琢磨着。 顾卿烟摇摇头:“他若真敢碰九五,只怕早没了藏剑门,九九之上又一,更隐晦些。” 说着,顾卿烟倒也留意起这藏剑门来,心说,没想到江湖中竟还有这般藏匿野心的人,无论是否是她猜测这般,入了藏剑门,她须得注意着。 北溟本想问顾卿烟是否需要他先传信做一番调查,却已经见顾卿烟朝他摇了摇头,便也没出声了。 顾卿烟说这番话的时候可以说的小声,故而离得远一些的临瑞关鑫和幸川并未曾听见她们的讨论。 台阶下来了引路人,收了各家拜帖,便引着众人登上了台阶,台阶不宽,像男子基本只能容纳得下三分之二的脚,寒岩特意叮嘱顾卿烟:“慢一些。” 顾卿烟朝他眨眼一笑,一手拎着裙边跟在他的身旁。 一百阶台阶上完,一行人来至山门前广场名曰“金缘台”,金缘台砖石地面正中心位置涂着藏剑门的图腾,两侧各有八樽石像,雕刻的皆是山海经中的异兽,顾卿烟一眼能看出的,便有白虎、青龙、玄武、朱雀,再细看又能多少认出穷奇、毕方、麒麟、陆吾... “呵,陆吾?‘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顾卿烟冷声道。 寒岩听罢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吾之位于他们的角度看不算显眼,但若站在那正中央再看,便会不同了,他之前来过藏剑门,对这些东西曾经也有好奇。 “这藏剑门对于瑞兽异兽可是喜欢得紧。”关鑫道,他们曾来过几次藏剑门,所以对于眼前看见的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见顾卿烟第一次来,为她介绍着。 顾卿烟听罢,一笑,压住自己清冷的语气道:“是吗?那又是什么?” 方才她便注意到,每一只异兽石像下,还雕刻着一柄横放的细长的东西,看着像剑。 寒岩为她解释:“是照着一些绝世名剑的样子雕刻的。” 帷帽下顾卿烟很想白眼一下,有些不太懂这藏剑门主人究竟是想彰显些什么心思。 十六樽石像,每个下面都有一把剑的模样,在下面还有文字镌刻,大抵是些介绍,这么一来便是说,藏剑门光是能昭告天下的名剑就有十六把,更何况那些不便外泄的。 顾卿烟忽然一想,问寒岩:“是藏剑门的藏剑多?还是山庄的藏剑多?” 寒岩哭笑不得,这问题话说他也曾问过自己父亲,可寒卓也说不好,于是终究是没个结论的。 朝顾卿烟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好说。 引路的人很快就得到山门里的人的回报,重新回到他们面前,身后又多了两男两女侍从模样的人跟随。 来到众人面前客气一行礼,道:“诸位舟车劳顿,已安排好了住处,诸位先随我等入了山门去往住处安置,休息片刻。” “有劳。” “多谢。” 一番客气,寒岩等人便入了山门。 一百九十一章 有人试探 顾卿烟和素心被侍女引路,进了山门便与寒岩他们不同方向而去,也就没看见寒岩他们后来遇见的那几个门派。 “这么说,我们是最后一批到的了?”前面侍从大致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关鑫盘算着便问。 侍从大致想了想,回答:“回关少宗主,是了,今日之后便要关了山门了。” 关鑫点点头,他们出门时候不算晚,就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脚程自然缓慢了些。 寒岩和临瑞倒是不在意这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临瑞也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其他门派的人在外行走。 原本想问问都有谁过来了,话还没出口,便见他们斜侧方向有一小队人向他们走来。 他们似乎刚刚去做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喜笑颜开的说着话,瞧见前方有人,方才收敛了玩闹的模样。 侍从率先行了礼,点明了来者:“许少掌门。” 为首的男子模样清秀,着装统一之下他腰间系着的玉珏与旁人不同,倒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不同。 举止儒雅有礼,握手行礼时候寒岩看见他剑柄的剑穗是用金线络子装着的整玉,花纹虽不能看全,但讲究是能看出来的。 寒岩想了想,大致记起此人是许晔,华清派掌门许百世的二公子,他们家大公子几年前外出论剑,不幸亡故,所以二公子许晔便顶上了少掌门之位。 侍从少不得要与他们寒暄几句,寒岩等人便从对话中知道了今日原是藏剑门弟子约了华清派在流光台相互赐教,这一回合华清派赢了,故而是一路说笑着回来的。 关鑫似乎和许晔反而关系也还不错,加上年龄比许晔长了两三岁,颇有几分老大哥看见弟弟成器时候的欣慰模样,拍了拍许晔的肩膀,表达了他的赞许。 “几位兄长先安置歇息,稍后弟弟再去叨扰。”许晔说话很客气,不过兄长和弟弟的称呼自然而然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几分关系。 一众人相互暂别,侍从便又带着寒岩等人前往落脚的院子了。 路上,临瑞同寒岩小声嘀咕:“许少掌门说与他们相邀的是藏剑门的堂亲?” 寒岩点点头,方才是这么提到的。 临瑞默了声,寒岩看了看临瑞,便知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如今场合不太对,于是也没追问下去,只等到了房间再议。 除了路上遇见几个打招呼的人,他们后面的路倒是没有再出什么岔子,侍从很快安排好了他们住下,寒岩和临瑞也暂别了关鑫和幸川。 关上门,还没等寒岩问什么,临瑞便先说了话:“他们说的堂亲柏公子,应该是柏舒。” “此人有什么问题吗?”寒岩问。 柏青没有儿子,女儿柏娇月身子孱弱也不是继承门派的人选,所以打很久之前,柏青便从家族中选了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亲侄到自己身边亲自**,亲传武功,藏剑门绝学,让他参与到藏剑门一些重大事情的决策中,被他选中那个人,就是柏舒。 这些基础信息寒岩还是知道的。 临瑞摆了摆手,柏舒在江湖中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闲言碎语,藏剑门的人也都默认了柏舒的身份,只是他方才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又不太能拿得准:“我总在想,桃花涧的暗桩提醒过咱们,藏剑门此次意图不纯,但又细查不及,如今又听许晔那么一说,柏舒近来每日都会与各个门派相邀,你不觉得这其中有点什么意思?” 寒岩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们初入山门,一切还没有明朗,所以他也暂时只做观察,见临瑞说出了两人心中都有的想法,寒岩道:“或许是有,毕竟藏剑门也在碧落宫之列,如今来的都是与柏舒一样的小辈,其实也很明显了。” 正说着,寒岩想起自山门与顾卿烟他们分开后,北溟就跟自动隐身了一样,一路默默跟着他们,方才安排完住处后,便也没再看见北溟,寒岩故此问了一句:“北溟呢?” 临瑞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摇摇头,他之前听闻顾卿烟手下暗卫皆是神出鬼没,还以为夸大其词了,这几日下来,多少有些相信了。 寒岩只当北溟习惯性去打探消息了,也就没再多问。 而顾卿烟这头,她和素心跟着侍女一路而去,穿过一道圆拱石门后,原本石雕的肃杀之气在绿意环绕,鲜花绽放的过渡下渐渐消散,顾卿烟心下也觉得舒服了几分。 一路无话,顾卿烟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不时地看一看周围的风景,石雕的风格还是偶尔会看得见。撇一撇嘴,心道:论环境,还得是桃花涧好看,树木花草、鸟兽虫鱼、小院楼台、曲水流觞一个不少,主要是杀气没那么重,舒心。 顾卿烟没什么太具体的方向感,也不知现在大抵是什么方位,素心却能估计出二三,她们正往西南方向的院落而去。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平静的湖面,湖面上分布着三座亭子,一个主亭子长形格局。 四角屋檐青瓦双层顶,各角站着飞鸟双鱼的瑞兽,口衔玉珠,亭子三面敞开,垂挂着如烟的帘。封闭的那一面是用木格透纱的样式封起来的,倒也不是一堵墙那么沉闷,围栏处栽种的盆栽开着花,更显生机。大致看下来,整座亭子也算通透,而且风格雅致。 与之用短桥廊相接的是一座副亭,四面开,又都与主亭一般垂下了纱帘,摆上了盆栽。 另外两座亭子与这主亭相隔有一段距离,一左一右,总体成一个三角,这中间又都有显眼的回廊连接。 这倒没什么稀奇,顾卿烟净心院不远处的湖面,也有类似的,只不过,亭子数量只为一。 顾卿烟琢磨着也是看不见里面的摆设装饰,不然大体便能知道这三个亭子坐落在这,它们主人的心思了。 顾卿烟心思飘在了这三座亭子上,素心的心思却是在这侍女身上,以她的眼光经验,她总觉得这个侍女不太一般。 眼瞧着这侍女带着两人往她家主子视线聚集的地方去,素心扯了扯顾卿烟的衣角,意思是她觉得有些奇怪。 顾卿烟微微看向素心,朝她微微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静观其变。 这侍女奇怪她从方才便有所察觉,不说别的,就说一路上她们也见过几个下人,那些个下人看见这个侍女都会下意识的行个礼,可见这侍女身份地位不低。 再者,顾卿烟一个习武之人,看身板、看动作多少能判断眼前的人是否有武功底子,对比素心和这个侍女走路时候的步伐,素心就像常人走路那样脚踏实地的,而反观这侍女,脚步轻盈,而且避让一些石块是什么敏捷轻巧,顾卿烟觉得这是有几分功夫的。 派一个这样的人来为她们引路,放别人身上,顾卿烟觉得大材小用了,放自己身上,第一反应便是要么自己身份暴露了,有人要见自己,要么就是要试探自己,总之,一定别有目的.... 再往前走了几步,顾卿烟似乎听见一阵很轻的琴声,随着她们越来越向前,那琴声便越来越清晰... 行至湖边,顾卿烟脚步略顿了顿,除了耳边已经明晰的琴音,她还能看见与湖面齐平如隐若现的石板路面,这石板路面远看不易察觉,若非到了跟前细看,还不知道原来这水面也有这么一条路。 只是,一个侍女,带着客人这般走,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而且.... “我们要直接走过去吗?”顾卿烟出声假意问道。 素心也正为难要如何下脚,她家主子有功夫能够鞋袜里不进水,可她不行啊,这万一要湿了,岂不就麻烦了? 侍女虽是很从容的转身回答顾卿烟,但似乎有一点意外顾卿烟会有此一问,但也好像不担心顾卿烟过不去一样:“回姑娘,尽管放心,水面不会沾湿鞋袜。” 顾卿烟点点头,先不说什么,只是转头提醒素心:“小心些。” 然后又怕素心还是有所顾虑,便伸出自己的手,看着像是要搭素心的手的样子,但实际确实想让素心握住。 素心被顾卿烟的动作触动,抬眼看向顾卿烟的时候竟有些许的动容,看得顾卿烟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心握上顾卿烟的手,便感觉顾卿烟给了她一个力,但这一份默契只存在于她两主仆之间,在那侍女看来,只是顾卿烟作为一个主子要让侍女搀扶一下的动作。 如此踏上石板路面,远远看便像三人行走在水面上一般,近看便能见素心小心的提着自己和顾卿烟的裙角,尽量让它们不沾到水。 而顾卿烟的视线则一直落在走在她们前面的侍女脚下,很快,目光凝聚,抬眼看向侍女背影的时候,素心看见了顾卿烟的冷笑。 她们走的这条石板路其实很直,不用到回廊就能和亭子擦肩而过然后回到岸上,只是在快要经过亭子的时候,却被站在亭子前的一个侍女叫住了。 一百九十二章 问她是谁 “什么人?怎么这个时间走了这里。” 顾卿烟心中:哟,这戏合着在这唱呢。 “芙儿,是我带今日来的女眷去紫竹苑。” 素心心中:芙儿,嗯,是个丫鬟,还是个正主身边的丫鬟。 “不知道这个时候小姐会在这弹琴的吗?”略有责备的语气。 顾卿烟看了素心一眼,心中:话里有话啊,你觉得呢? 素心眼神:同意,主子说得对。 “大公子今日邀了华清派少掌门论剑,我怕带着女眷路上遇到他们不太好,便走了这,还请小姐见谅。” 顾卿烟心中:理由还挺充分,准备好的吧。 不过自己该做的礼数倒也不能少,陪她们玩一玩戏才能继续,于是顾卿烟也出声道:“不知小姐会在此处,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自然这话,顾卿烟是直接对着里面弹琴那位正主说的,否则那位正主说不定还得等上这两丫鬟来个几回合才能露面呢。 果不其然,顾卿烟话音刚落没多久,便又一声软语伴着轻微的呼吸声传了出来:“不碍事,倒是叫这位姑娘走了这难走的路,难为姑娘了。” 素心内心:您也知道难走啊! 顾卿烟继续客气道:“藏剑门的侍女安排有理,也不算难为。” 对方两个侍女内心:这是看出来了?怎么办。 素心内心:我家主子不愧我家主子。 “多谢姑娘的大度,巧英,还不先向姑娘赔罪?”里面的女子说道,语气有些严肃,声音也略提高了一些,只不过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咳嗽。 顾卿烟在这时很明显看见了两个侍女对里面这位小姐的担心,便知无论是芙儿还是巧英,都是这位小姐的人了。 之后顾卿烟也没真要巧英的赔罪,在她说话之前说了句:“事出有因,况且前面的路还需巧英引路,不必赔罪。” “姑娘路途遥远至此,便不耽误姑娘了,巧英,快带姑娘去安置歇息吧。”这一句话,是柏娇月连喘带叹磕磕巴巴说完的一句。 气若游丝的语气听得顾卿烟都觉得这人不久之后就要怎么着一样,怕自己再在这呆的久一点,出了事,怕是全是自己的问题两天,于是在巧英的继续引路之下,二话不说的就走了。 这柏娇月和顾卿烟的第一回合,就这么无果而终,素心没尽兴,顾卿烟纳闷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这两人都不知道她们走后,柏娇月在亭子里脸涨红的觉得自己不如顾卿烟有气势。 “她看出来了?”柏娇月抓着芙儿的手腕,脸不知是因为咳得厉害还是因为心理原因,涨红的好像憋了气一样。 芙儿忙着给她顺气,也没想着太多,一时不知道柏娇月这个看出来是指的什么。 柏娇月说话还喘着气呢:“方才她的语气,好像是知道了巧英故意将她带到这来的。” 智慧还是有的,顾卿烟也确实是知道了这个。 芙儿只得劝:“小姐,咱们先好好缓缓,一会儿在想这些事情吧。” 虽然她不知道也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怎么自家小姐就开始情绪波动咳起来了,但还是要先以身体为主,端来了梨汤准备给柏娇月服下。 “她肯定是知道了,知道了巧英故意引她来见我,你看她与我说话的时候,似乎不管我是谁,她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柏娇月其实也没看清顾卿烟的样子,隔着纱帘,顾卿烟又戴着帷帽,顶多能看出个人形轮廓来。可就这人形轮廓,柏娇月脑海中就已经脑补了诸多顾卿烟压制性画面了。 再加上顾卿烟方才说话时候的语气,不冷不热,也就正常讲话,可柏娇月习惯了周围所有人对她说话都是轻声软语的那种,自然觉得顾卿烟的语气冷漠。 还有她一句客套说难为顾卿烟了,可顾卿烟很认真的回答的那句话就够她又幻想一阵的了。 就这么脑子飞转,别说顾卿烟和素心了,就连芙儿都不知道她想到哪去了。 “小姐,咱们也别太多心,一会儿等巧英回来,咱们再问问情况啊。”芙儿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柏娇月,直到柏娇月呼吸渐渐平稳,这才着人拿来柏娇月的斗篷,又收了琴,回房间去了。 你说这是何必呢,当初来这摆这么一道,是想先见见顾卿烟的,可谁知柏娇月自己被顾卿烟很正常的两三句话给自己吓到自己,结果草草结束了这一回合。 顾卿烟自是不知道这一回事,跟着巧英入住了紫竹苑的葳蕤轩,巧英便走了,顾卿烟坐在软榻上敲着自己的腿,看见裙边还是湿了一点,问素心:“走石板路可还好?” 素心正在放置她们的包裹行李,听顾卿烟问她,转头笑嘻嘻的说:“主子,没事。” 顾卿烟便道:“没事就行。” “主子,你什么时候觉得那个侍女不对劲的?”素心问。 顾卿烟侧耳默了三秒,这才道:“一开始就不对劲,你们同为侍女,可她身形和行事态度与你就差了许多。” “啊?”素心道,“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顾卿烟与她细说:“来时路上,你可注意到那些下人与她打招呼?” 素心点点头:“注意了,有什么不对吗?” 顾卿烟叹一口气:“你就没觉得那些人对她有一些恭敬?” 素心回想,遇见几个下人,看见巧英都是正常的行礼,然后巧英点点头回礼,也没什么不对的呀,就算拿自己比较,自己在谷里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样的呀,相互行礼,点头回礼,若非要说什么不对的话,那就是... “他们叫巧英...巧英姑娘?”素心忽然想到,自己在谷里,与其他侍女打招呼大多都直呼其名,年纪比他们小一点的,才在名字后加个“姐姐”。 便是连北溟、冬青他们这些石门暗卫叫素心也都是直接叫名字,也就只有很少状况会在她名字后面加“姑娘”二字——要么有外人在场,要么需要撑场面,要么就是旁的关系不是很亲厚的人才这样叫。 顾卿烟点点头,又道:“走路方式也不一样,她是个有武功的人。” 这一点顾卿烟一说,素心不再质疑,毕竟这方面,顾卿烟看人是准的。 想了一想,素心凑到顾卿烟跟前,道:“那这么说,走石板路是她故意安排的?” 顾卿烟点点头:“八成和她的主子,那个小姐有关。” “她们想做什么?想打探主子你的什么身份?”素心举一反三的问。 顾卿烟耸耸肩,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她猜,能这么做的小姐,估计也就只有藏剑门的亲小姐,柏娇月了吧。 素心咂咂嘴,算是整理完手上的活,想着还有点时间,正好可以给顾卿烟重新梳整一番,顺便出去的时候打探打探消息,于是便和顾卿烟说出去打个水来。 顾卿烟知道她的心思,点点头,就让她出去了,自己则是手杵在一旁茶桌上,手指敲着桌面,想着问题。 素心屁颠屁颠的拿着盆出门,紫竹苑是一个大院子,前中后三进院,每个院子中间一个中庭花园这般相隔,倒很符合女眷所居的条件。 葳蕤轩和其他三个轩都在中院,中院有两口井可打水的,据巧英说一个在西南角另一个在东角,相当于两头了。 素心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巧英从另一屋中出来,有一女子相送,素心抬头看了看,上面匾额写着菡萏轩。 那女子许是瞧见了素心,送走了巧英,便径直走向了素心:“方才巧英姑娘刚来说葳蕤轩住进了清泉山庄的女眷,让我们都相互帮扶着,这么巧就碰见你了。” 素心微愣,这姑娘也太直接毫不掩饰了,她的话听起来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素心还是面上答着:“先多谢这位姐姐了,我这正想着要去打水,但好像不太能找到位置。” 那女子很果断:“这好说,我带你过去。”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素心问。 “叫我晴儿就行,你呢?” “我叫素心。” 两人一路走,一路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女子名叫晴儿,菡萏轩住着的是华清派的女弟子,她便是其中之一,她们为首的是大师姐,名唤语安,华清派是在两日前便已经到达了藏剑门的。 除此之外中院的茱萸轩和荼蘼轩分别是桑娥派和苍云间的女弟子们,苍云间其实也比顾卿烟他们早到不了多久。而这桑娥派,则是一个全女子的门派,所修所学剑法都是玉女一脉。 前院所居是谁估摸着他们先到的也没太管,而后院所居的,据晴儿说便是这一次藏剑门邀请来的贵客的女眷了,也是最早就到了藏剑门的,她们这几日也不曾见到。 素心出于好奇问了句:“可有消息知道是谁?” 晴儿摇摇头,二人拐了个弯,便到了水井旁边,好在这个水井打水方便,不需要太多力气,两个姑娘一边打水一边继续聊起天来。 晴儿方才大致讲了些情况,现在就开始发问了:“你们又是自哪来的?” 素心脱口而出:“清泉山庄。” 晴儿“噢”了一声:“原来是清泉山庄的女眷?” 素心闻到一丝试探的意味,便顺着话说:“嗯嗯,是的。” 毕竟清泉山庄女弟子极少是真,况且就算是要带女弟子出来,也不会只带两。再说了,盘算着顾卿烟身份,说是清泉山庄女眷,这也是真话。 “久仰久仰,我也曾听闻清泉山庄的大名。” “嘿嘿,客气客气了。” 素心尬笑两声,谦虚一回。 “不过,不曾听说清泉山庄的少庄主成亲呀?你家小姐....”晴儿故意压低声音,好像那是要为素心后面的回答保密一样。 素心机灵的也压低声音,回答:“少庄主是没成亲,我家小姐近来在山庄住着,少庄主怕小姐闷,想着一起出来散心来了。” 不可否认,这也确实是实话。 晴儿仿佛得到了什么信息,点点头,但又对于素心给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她开始知道,要从这丫头嘴里套个什么话,好像也没刚才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看素心回答的一点不犹豫,而且很真诚,觉得她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对了,我听说你家小姐可厉害了呢,在渭水城的时候***个杀手,可是把人打得落花流水。” 素心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可真的是一群乌鸦飞过,那杀手不偏不倚又是不归城的人,顾卿烟绝不可能为了不暴露身份而坐视不管,所以.... “晴儿姐姐消息好快,嗨,没传闻那么玄乎,况且那会儿旁边不是有少庄主他们嘛。” “也是也是。” 总之最后晴儿从素心这套出来的话无非就是她家小姐是随清泉寒少庄主来的,与寒少庄主关系亲厚,但这寒少庄主又未曾与谁有婚约等等,饶是最后也没说出顾卿烟的大名。 晴儿回了菡萏轩就这么一禀报,惹来上面女子一声小声的谩骂:“废物。” “师姐,那丫鬟口风太紧,又顾左右而言他,我怕再明显问下去,对咱们不好。”晴儿拧着眉说道。 而被她喊做师姐的人正是语安,方才巧英来菡萏轩正是来找语安的,同她说先前柏娇月本想提前一见这名和寒岩一道来的女子,奈何说了几句话就猛咳起来,不得不先让人过来。 “还得有劳语安师姐多帮忙留心。”巧英是这么说的。 语安冷静下来想了想道:“罢了,索性一会儿能直接见面,等见了人,再探也不迟。对了,桑娥派那边可也打了招呼了?” 晴儿点点头,刚才回来之前,她先去了趟茱萸轩:“苍云间那边呢?方才我去,她们只道是还没收拾妥帖,说之后再来拜会。” “便先这样吧,一会儿都是要见面的。”语安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晴儿下去吧。 素心这边也是一路小碎步拎着水赶着回来。 顾卿烟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帮她接了一把水,心道这一桶水还真重,也是难为素心了:“你别着急啊。” 素心放好水,一脸郑重其事的看着顾卿烟道:“主子,果真有事。” 顾卿烟愣了愣,然后一笑,看样子这丫头出去打探,是有了不错的结果了:“来,说说你的成果。” 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给素心递去一个橘子,然后示意她坐下来说,顺便自己也剥了一个橘子,一副听故事的模样看着素心。 素心把橘子先放一边,她现在哪有什么闲心现吃橘子,说道:“主子,方才我一出去,就看见巧英从菡萏轩出来,然后菡萏轩一个女弟子就来找我说话来了。” “是吗?说什么...啊..了。”顾卿烟“啊”的那一下,纯粹是被刚放进嘴里的橘子酸到了,忙不迭先把橘子吐了出来,喝了口水,这才把那股酸倒牙的劲儿略微压了下去。 素心也懒得管顾卿烟这小动作,接着说:“就打探主子你的身份啊。还说起你在渭水城的事。” 他们这一行,顾卿烟告诉素心是要隐藏身份的,所以当有人蓄意打探顾卿烟身份的时候,素心还是略微有些紧张的。 “噢,消息还挺快,还有呢?” “没了。” “就这?”顾卿烟好像觉得差点意思。 素心不解反问:“不然?” 顾卿烟把面前那一盘橘子推开,说道:“要不然你给我说说怎么打探的。” 之后的时间里,素心几乎是将她与晴儿的原对话一字不差的和顾卿烟说了一遍,顾卿烟听罢,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或许,他们在乎的并不是我是谁....” 素心暂未反应过来,还是愣愣的看着顾卿烟,便又听顾卿烟沉着嗓音道:“而是,我是清泉山庄的谁。” 一百九十三章 他在这里 顾卿烟说完,盯着那盘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素心大致捋了捋思绪,弱弱的开口:“主子,这要不要告诉少庄主。” 顾卿烟点点头:“一会儿我同他说。” 顾卿烟暂时没想到他们如此打探的目的在哪,虽说她猜测的方向并没有错,但她一直不好猜测他们在乎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是要针对清泉山庄,针对寒岩,还是要做些什么? “对了,你说这院中有桑娥派、华清派还有苍云间,后院是谁来着?”顾卿烟问道。 素心回:“晴儿也不知道,说一直不曾见过。” “你觉得晴儿这人如何?” 素心想了想:“虽然她套话是套话,可帮我打水时候还有我们三五句聊别的时候她倒不像是做表面功夫的。” 顾卿烟一笑:“素心,既然她是你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又曾帮过你,也可以交个朋友了。” “素心明白。” 说完话,顾卿烟看了一眼床头摆着的帷帽,转头看向素心,问她:“面纱带着吗?” 素心点点头,出门时她把顾卿烟常用常更换的这些小物件一应都带上了。 “另外那一样呢?”顾卿烟在北溟走之前交待他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让他从宗越那拿上易容用的面皮。 做这个准备的时候顾卿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跟着寒岩出来又不想暴露身份的话就不是很方便总带着帷帽或者面具了。 但现在看来,这东西,似乎能用上,就算只一次,估计效果也不一般了。 素心找了找包裹中,从包中掏出一个装的极好的小匣子,问顾卿烟:“主子,现在用吗?” 顾卿烟点点头,一会儿众人都要聚到一块相互见面和“礼貌”的寒暄,所以,该是易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坐在妆镜前,顾卿烟摘下脸上的面具,取过素心递来的浸湿的帕子打湿了脸,又抹上一些防护的膏药,开始易容了。 就在紫竹苑和啸风苑都开始平静的时候,藏剑门还有一个地方两个黑影聚着,窃窃私语。 小黑屋里,大白天的竟是除了一盏烛火,再无光明,两个漆黑的人影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究竟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没成。”他的声音有一点低哑,但并不是那种能够吸引人的感觉,粗粗的,没有刻意伪装。 “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他们。”另一个声音也低低的,但比起他对面的人又干净、温柔许多。 “你能确定寒岩身边的人是桃花涧的顾卿烟?” “嗯,除了她,目前江湖上谁还会这么明目张胆毫不顾忌的对不归城的人直接下手。” 事发之时,他就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 “她来做什么?会不会对我们的事有什么影响?”显然,声音低哑的这个男人没有他对面坐着的人来的沉稳。 那人摇头:“我只知道,她看样子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接下来的安排,还继续吗?” 嗓音温柔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说:“不急,先看看一会儿的情况。” “好。”同时的沉默让小黑屋更加的寂静。 烛火跳动,显然只是为了环境并不完全摸黑。 半晌,声音低哑的男子道:“御剑居何时与清泉山庄交好的?” 对方答:“只是个人的交情,不过,如果关鑫寻求清泉山庄的帮助,寒岩看在临瑞的面子上,多少是会出手相帮的。” “那就别让他有这个机会。”这声音,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对面叹了口气:“其实,拿到剑谱,也并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是吗?” 显然另一边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一说,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们与御剑居之间,还隔着门派的血仇!”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那一碗刚倒出来没多久,还飘着烟的茶,缓缓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听他如此说了,另一人也缓了缓自己心中突然而来的愤怒情绪,说道:“还有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真的要那样做吗?”他有些为难。 “如果你肯再帮我的话,当然,也不是必须。”在这件事上,他们之间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关于仇恨。 “我,想想吧。”其实他想了很久了,从大概半年前就想到现在了。 “嗯,你出来时间不宜太长,快些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叫阿岑来传就好。” “好,兄长。” 说罢,这人披着黑色斗篷,从小黑屋的后门出去了。约摸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从屋里围着的那一圈黑布被人一把摘下,光,一瞬间又铺满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的人,已经拿下了黑色斗篷,方才所有的烛火也好,茶杯也罢都不见了踪迹,除了他,仿佛这屋里从来不曾有过别人。 打开门,外面的世界还是一样的,下人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见他出来,便都恭敬的喊了声:“舒公子。” 酉时很快就要到了,柏舒从房间出来径直就去了剑灵殿,今日的宴聚便是在那里,一来是为来参加剑宗宴的各个门派接风洗尘,二来也是为了说后面几天的一些大致安排。 柏舒道剑灵殿的时候,桌子都已经摆齐整了,装饰摆设也都在做最后的擦拭,这个剑灵殿要是顾卿烟一来,便会忍不住叹一句:真有野心。 无论是殿上装饰还是摆设的器物,那可都是将一些王勋贵胄府上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柏舒满意的背着手转了一圈,管事的过来,一脸讨巧的样子:“舒公子您看这样可成?” “甚好,如此彰显我们藏剑门的实力和气派。” 这话亏得顾卿烟没听着,不然准能当场一记白眼飞过去,然后拿出她帝姬的架势把这说它个一文不值。 管事听了这话,乐得开花,又拿出座次安排让柏舒最终确认。 殿上正头里主座肯定是柏青,主座边上两个副座左边的是他们邀请来的尊客,右边则是柏舒自己的。 这三座位之下有一个小台阶,便区分开了宾客的座位,算是正堂吧,正堂中央已经架好了一个台子,一会儿有舞姬的表演。 台子两侧各有四个长桌摆于稍前的位置,一桌约是两人,可做各门派主人,每一个长桌后又跟着两个方形四人桌为副桌,可做各门派主要弟子。两侧加起来便是共有八个门派聚于此处。 殿门外廊下也设了桌,便是给各个门派其他弟子的了。 柏舒确认了一下各桌都是哪个门派,确认好了便安排管事照着布桌就是了,自己看着这头没什么事了,转身出了剑灵殿,找柏青去了。 柏青对于自己选出来的这个侄子这些年是委以重任,凡是能柏舒自己处理的事情,自己只需知道个结果便罢了,此番见柏舒一一为自己叙述着已经处理完的事项,面露喜色,止不住的为之点头。 “好,青儿做的好。” “多谢义父夸奖。”柏舒也自跟了柏青,某一回柏青生辰之上直接便把“伯父”这一称呼改成了“义父”更是讨得柏青的欢心,之后便一直这么叫着了。 “阿逸、阿渊,你二人是早已接掌了门派,已经有了许多经验,我这儿子刚刚开始着手一些事物,还需得多多磨合,若是未来江湖上有什么事情,还望二位世侄多多帮助。” 柏青看向之前在他边上叙话的南宫逸和南宫渊,笑着与他二人说道。 南宫逸笑着回:“世叔,舒公子才能出众亦非泛泛之辈,该是我与兄长要请舒公子往后多多相让才是。” “南宫少主谦虚,柏舒经验尚浅,还有许多事情不明,还望南宫少主不嫌弃才是。” “谦虚了谦虚了。” 这三人你来我往的搭着客套话,南宫渊面上赔着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憋得慌。 自己和曲亦梦好好的游山玩水,偏偏路到中途被南宫逸拐了过来,撂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先前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这来藏剑门五天了,他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这藏剑门身在江湖,却做着江湖皇帝的梦,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我就是天王老子”的扑面而来的气质。 一会儿吹嘘自家剑法多厉害,一会儿夸耀藏剑门剑冢里的绝世名剑有多少以及来历,一会儿游览藏剑门的各种明盛装饰的建筑,总之就是怎么凸显身份怎么来。 南宫渊一个头好几个大,自己在外游历江湖也多年了见过的门派奢华的朴素的不说数不胜数吧但好歹也有些数量了,这种的,还是第一次。 本不想每每都作陪,可也不知怎么的,柏青极喜欢拉着南宫逸说之前两家门派的旧事,八成是上了年纪都爱怀旧,南宫逸跑不了,顺道就把他拉上了,还是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南宫逸呢,这段时间是浮荼浮荼找不到他,桃花涧桃花涧找不到他,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经受“折磨”。 不过要问为什么,还得是他自己作的。 某日在南宫,得了消息说知道了南宫蕊近来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想着自己出来探查一番,也不能总等着别人给自己消息那未免太被动了,正好南宫渊说要带曲亦梦回娘家城看一看,便让他们顺道去打探这事了。 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寒岩他们在斜阳城碰见了南宫渊和曲亦梦。 后来不久之后,自己接到了藏剑门发来的剑宗宴的邀请,藏剑门之前与南宫有些亲缘关系,后来即便没有了,两家也是世交,只是离得距离不近,几代人更迭关系也就不如从前了。 南宫逸接到邀请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谁也没打一声招呼,门下弟子也不带,就这么无声的来了藏剑门,到了之后和柏青左说右说,让柏青帮着隐瞒下了行踪。 这柏青呢,赶巧了在这件事情上,他邀请南宫逸有一番他自己的打算,所以南宫逸说什么,他也就顺着应了,瞒下一个人的行踪他要做到也不是件难事。 故此,一时间,南宫逸这人无论是浮荼还是桃花涧就都联系不上他了。 这也就有了后来顾卿烟知道此事后掐着南宫逸的脖子一幅“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痒痒的样子。 一百九十四章 一半一半 顾卿烟易容并非很快的时间,皆因她那一块皮肤太脆弱,所以不得不慢慢一点一点的来,等素心帮顾卿烟易容完成后,便听外面窸窸窣窣有人说话的声音。 “什么情况?”顾卿烟端详着镜中肌肤平滑的自己,许久也都不曾见过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易容面皮无论宗越怎么改进,始终都不是原生的肌肤,所以顾卿烟之前每一次易容都会伴随着一些并不太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一次也一样,可是没有办法。有一瞬间顾卿烟还挺想直接被众人认出,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戴面具了。 素心往窗外看完情况,回来给顾卿烟戴上面纱,道:“是大家要去剑灵殿了...”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外面声音忽然就小了,但耳尖的顾卿烟还是能听见一阵低低的惊呼:“出去看看。” 顾卿烟现在觉得脸上虽然顺眼了很多,但有一种偶尔的小小刺痛让她心烦,故而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素心小跑着出去,毕竟顾卿烟这也准备的差不多可以出门了,就先出去看看情况也罢,不出去还好,一出去素心都吓一跳,捂着嘴把那一声要脱口而出的话闷了回去,然后一阵风一般回了葳蕤轩。 顾卿烟正好准备出门:“说。” “主子,少庄主在紫竹苑门口!”素心尽量让自己镇定的说完这句话。 顾卿烟歪了歪头,表现淡定:“那走吧。” “诶。”素心跟上顾卿烟,“主子,少庄主这样不怕别人看到?” 顾卿烟道:“他不是不会考虑这些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哦。”素心不懂。 顾卿烟一心往寒岩奔,略过身边一片白影,遗漏了什么。 当寒岩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奔向自己的时候,很自然的一伸手,将人护在了自己的怀中,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 低头一看戴着面纱的顾卿烟,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会不会痛?” 帮顾卿烟理着她的碎发,眼睛注视着她易容的地方,丝毫不掩饰的心疼感。 素心小跑着追上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冒着泡泡的画面,眼里瞬间闪着小星星,心道这两人这才几日功夫,好成这样了? 顾卿烟朝着寒岩摇摇头,问他:“好看吗?” 寒岩道:“好久不见,小丫头。” 顾卿烟一笑,眼睛成了弯月牙,微微扯动的皮肤让她不经意的“嘶”了一声。 寒岩立刻轻轻抚摸,听顾卿烟道:“没事的,二哥以防万一,还备了药。” “好吧,若觉得实在不舒服了,便和我说。” “好。我们边走边说。”顾卿烟笑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寒岩。 素心身边忽然出现北溟,在素心耳边低语了几句,素心便很快收了两要冒出来的小星星,跟上了前面走着的两位主子。 寒岩和顾卿烟走在路上,出了紫竹苑倒是少了些刻意看他们的眼神。 顾卿烟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才直接来紫竹苑接我的?” 寒岩笑了笑,说起了他在啸风苑的事。 北溟出去打探消息,寒岩和临瑞也没闲着,临瑞假借四处看看的名义出了啸风苑,把附近上下看了一圈。 寒岩则是在啸风苑里溜达一圈,碰见了幸川从外面回来,两人说了几句话,方知啸风苑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苍云间的人,华清派许晔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来到院中。 “他们向我打听了你。”寒岩对顾卿烟说道。 顾卿烟冷笑一声:“巧了,我们刚进紫竹苑,便也有人开始打听我的身份了。” “是谁?” “华清派。” 寒岩和顾卿烟对看一眼,摸不清里面门道,寒岩问:“你们之前有接触?” 顾卿烟摇摇头,方才在屋里她也想过,但没想起来究竟有什么来往,别说是这段期间各种挑战四起,就是之前从雨花楼挑任务她也从没触及到这个华清派。 “他们怎么会对我感兴趣呢?”顾卿烟道,“这每个门派来的人,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他们不至于这么突然的就对一个陌生的我感兴趣。” 寒岩之前也有这种想法,但再一想起顾卿烟在渭水城的动作,免不了有人好奇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他总觉得他们的好奇有些过于专注。 “你有什么想法?”寒岩道。 顾卿烟回答:“我未与她们当面有过交流,但她们的弟子与素心说话的时候,提及我多半会带上清泉山庄,所以,我觉得他们在乎的并非我是谁,而是我是清泉山庄的谁。” 顾卿烟说的有几分道理,况且她这么一说,寒岩倒也回过味儿来,再与许晔和幸川聊天的时候,也总会将他与顾卿烟并行而提,起初他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聊天里涉及他并行而提也无可厚非。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幸川当时是知道顾卿烟身份的人,他虽也闭口不言,只字未提,但似乎他的眼神,也很希望知道顾卿烟与寒岩的最终关系。 因此种种不确定因素下来,让寒岩打算亲自过来紫竹苑接一趟顾卿烟,不图别的,就图个心安。 “也有可能,目前知道你身份的除了我们,就是关鑫和幸川了,一会儿你若不想让他们知道身份,便都交给我就好。”寒岩道。 顾卿烟点点头,其实她的身份要隐藏也好隐藏,没有人见过她真实的面容,只要不戴面具,就算有人说这是桃花涧四姑娘,她坚持不是,那就不会是。 “还有,你之前说有机会碰到南宫逸,消息可真?”顾卿烟忽然想到他们此行,还有一个隐藏任务。 寒岩道:“八九不离十。一会儿看看便知。” 寒岩这番说完,顾卿烟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倒不是针对南宫逸,而是.... 千算万算,顾卿烟和寒岩都没算到等进了剑灵殿,这一整个大殿上,有至少一半的熟人,顾卿烟的身份即便不说,这些熟悉的面孔便也都心知肚明了。 顾卿烟和寒岩互看一眼后,同时看向了身后的素心和北溟,眼神肃杀:怎么不早提醒! 素心无辜的把头转向北溟,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北溟默默低了头,他打探完消息回来后,寒岩已经站在紫竹苑门口了。 不过既然都如此了,顾卿烟就只能给寒岩一个顺其自然的眼神了,不去刻意遮掩,但也不主动暴露。 云季尘主动走过去和寒岩、顾卿烟打招呼,很上道的喊了顾卿烟:“顾小姐。” 顾卿烟也很礼貌的回:“云公子,许久不见。” 云季尘笑了笑,又和寒岩简单说了几句话,放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寒岩也带着顾卿烟入了座,坐下后的顾卿烟便慢慢听着寒岩给她说如今殿中这几个门派,他们已然知道的便是御剑居和苍云间,这两门派对坐左右两侧的第二位,苍云间下面一个便是一个全女子的门派,桑娥派。 “来的是桑娥派新任掌门玉真掌门。”寒岩说道。 顾卿烟顺着看过去,玉真掌门名字听着清冷,面容也有几分清冷,细细的柳叶眉,小巧挺拔的鼻子上点了一颗鼻尖痣,薄薄的嘴唇是自然的水红色,面颊有微红,许是打了胭脂膏,双眼闭着,双手于胸前,凝神打坐,桌上放着手杖拂尘,据说里面藏着一把能一剑封喉的剑。 桑娥派其他女弟子像是随了掌门一般,长相模样都是清冷一挂,见谁都只是低眉含眼打招呼,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与她们对坐的门派是刚刚入席的金玲谷,顾卿烟不大认得,也不太想认得。 再往下第四位对坐的两个门派又是天启盟和崖,这两顾卿烟曾有所耳闻,要是想一想在哪听过,便是在雨花楼了。 寒岩道:“前不久这两还刚相互战了一场。” “为的什么?”顾卿烟随口一问。 寒岩想了想道:“据说是一本剑谱。” 顾卿烟一听,觉得无趣,之前在雨花楼的时候,百里墨给她盘过各种门派之间的江湖恩怨,最后一通总结,除了爱恨情仇,之外,最多的就是夺取武功秘籍了,成功的失败的一半一半吧,可夺取之后呢,那武功秘籍最后真正修成的又有几个,太少。 不适合的武功强加在自己身上,大多都走火入魔,最后不是痴傻疯癫,就是丢了性命,白瞎了废了老大劲儿抢来的秘籍,最后那本秘籍怎么样呢,还不是失传的下场。 正说着呢,顾卿烟瞟了一眼门口,原本不是很在意这些门派的人,忽然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对着副桌的叫了声:“北溟。” “主子。” “查过吗?” “查过,是他们。” 寒岩不知这主仆两又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吗?” “华清派和藏剑门。” “是他们?” 顾卿烟挥挥手,让北溟先回了副桌,转头对上寒岩疑惑的神情,顾卿烟解释道:“苍山派下战帖给我的事你知道吧?” 寒岩点点头,这个消息他收到了。 顾卿烟用下巴指了指他们这一侧的第四位,也就是崖:“他们,曾经和苍山派一起找的我,只是那天我没对他们动手。” 顾卿烟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碰上,不过,她暂时没有再动这些人的心思。 “那你们说的华清派和藏剑门,也在其中?” 顾卿烟点头:“让日除了苍山派,还有其他三个门派,那日我没细问都是谁,不过却记住了他们的服饰。” 正说着,华清派许晔带着一众弟子进来,他与一名女弟子也就是大师姐语安做了主桌,晴儿和其他几个弟子分坐了副桌。 正好就在寒岩他们对面,顾卿烟把他们的服饰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好了,若要严格论起来,这一整个大殿,熟人一半,曾经想要挑战我的人占一半。” 顾卿烟无奈笑笑,这简直就是神了巧了。 寒岩也无奈,调侃道:“顾卿烟,你还真是行。” 想来原先苍山派据说也是要参加剑宗宴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仅剑宗宴不参加了,甚至说明了碧落宫也不参加了。寒岩心道,这中间,只怕顾卿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啊。 一百九十五章 不负美食 不过且不论苍山派的参加与否,横竖对于藏剑门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柏舒自开始来人便在门外迎接,如今各家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柏舒自然也就进了大殿,挨个与众人打了招呼,就请出了藏剑门的现任掌门柏青以及他们口中的贵客南宫逸和南宫渊。 当南宫这二人出现在顾卿烟眼前并且几人眼神交汇的时候,相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柏青入座,身旁是他的爱女柏娇月,南宫逸、南宫渊也带着曲亦梦入了席,柏舒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便是一众人与柏青的问候。 毕竟柏青除了东家的身份,算起来也是众人的长辈,按辈分论是当座下众人与之行礼问安的。 “哈哈哈哈哈,免了免了,你我皆是江湖中人,这些虚礼,不在乎也罢。” 顾卿烟看着柏青那大袖一挥,一脸笑意的模样,心道:你这不摆明很享受嘛! “诸位门派少主们赏脸接受了老夫的邀请,是我藏剑门的一大幸事,各位少主皆是青年才俊,此番宴聚,希望诸位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柏青说起场面上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十分熟练的样子。话无什么疏漏,底下众人也只能跟着应和。 一番开场词讲罢,柏青便又向众人介绍了他的女儿柏娇月,然后又介绍了柏舒。 “我这爱女自小身子弱,不善于武学,老夫自是不奢求她能继任藏剑门了,我这小儿虽说不是亲生,但也是一手带着长大的,如今刚刚上手门派事宜,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多多体谅,有什么需要直接与他讲明就好。”说罢,招呼了柏舒一声,“舒儿。” 柏舒闻言上前,拱手行礼:“柏舒若有招待不周,望诸位多多担待。” 顾卿烟听到此,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么客气来客气去得到什么时候,低头拨弄着自己左手上的玉镯,百无聊赖的玩着,余光看见寒岩腰间挂着的玉佩,一时来了兴致,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假装不经意的勾上玉佩下的流苏丝线。 寒岩察觉动静,微微看了低着头的顾卿烟一眼,知道她是无聊了自己找玩的,便也当做自己没发觉。 顾卿烟瞧寒岩没什么动静,开始慢慢大着胆子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碰上玉佩,让玉佩在指尖把玩。 寒岩面上不动声色,可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在腰间动了动,让那玉佩松了松,滑到腰侧,如此更方便顾卿烟玩赏。 知他这一动作的意图,顾卿烟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玉佩最终被她握在掌心,那成色与触感,乍一看与她手上的玉镯倒还有些相似。 顾卿烟自娱自乐的挺好,也管不了他们那些个客套话说了几个回合,直到耳边忽然想起丝竹乐声,这才缓缓抬头。 还未全然回神那带着迷茫的眼神与寒岩转过来的目光对上,顾卿烟这般呆呆的可可爱爱的模样逗笑了寒岩。 寒岩朝她低语:“开席了。” 话音尚未全落,顾卿烟果真就见两排侍女端着菜陆陆续续的来到他们的面前。 要说藏剑门准备的菜肴,一开始顾卿烟也没想着会怎么样,可当她看见的时候,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有荤有素,有山珍野菜也有白玉大虾,摆盘讲究造型装饰点缀不说,盛菜的碗碟盘铂也是对应的讲究。 餐具碗筷骨碟勺俱全,上边还有独特的花纹,看样子是只针对藏剑门的。只是除了这些该有的都有之外,还多了一样顾卿烟极为熟悉的东西——银针。 这莫非还是要当着众人面验毒不成? 还没等顾卿烟和寒岩说什么,便有那心直口快的人问了出来:“掌门,这银针是何意?” 柏青看了看柏舒,示意让他自己解释,于是柏舒回道:“这几日藏剑门毕竟往来人多,各位又都是门派中的少主,无论是饮食还是居住,自当是多小心为好,故有此一举,让大家放心。” 柏舒说罢,便示意布菜的侍女进行验毒,那银针在所有盘子里走了一圈,依旧还如之前一般没什么变化,便证明无毒,侍女就也撤下了银针。 顾卿烟看着这一系列动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若真是有人要下毒,那也不会挑这么明目张胆又容易暴露的手法呢。 不过也正是那一圈试毒,顾卿烟好好看了看桌上的所有菜肴,方才只注意了大体外观,没太看内里,如今一看这每一道菜,那卖相绝对是上佳的,要色泽有色泽,看得人都有些忍不住了。 再加上不时传入鼻间的香味,色、香已经是俱全了,就等看看这最后的味道如何了。 可一般在这种时候,少不得有一个举杯共饮的环节,所以顾卿烟也只能暂且端坐,等着柏青那边说一句:“来,先把酒斟上,让我们同饮一杯。” 得到了这句话,众人酒杯中的酒已是满上了,顾卿烟刚想去拿面前的酒杯,指尖还没碰到杯壁,便眼看着酒杯从她这一侧,到了寒岩那一次,而自己手里,已经被塞上了一个装着茶水的茶杯。 “你还得吃宗越给的药,不宜饮酒。” 寒岩那带着温柔又富有魅惑力的声音在顾卿烟耳边响起,顿时让顾卿烟记起了早已经被她转头就遗忘了的吃药一事。 无奈笑笑,妥协的饮下了那一杯茶。 酒杯茶杯放下,这下才算是正式能动筷子了。寒岩先给顾卿烟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的碗中,顾卿烟便也很自然的夹起直接往嘴里送。 “怎么样?”寒岩看着顾卿烟因为咀嚼而一动一动的腮帮子,想着这要是没那么多人,他还真想上手戳一戳。 顾卿烟一边吃一边点头,这肉质鲜美,烹潮过后还是嫩嫩的口感,而且汤汁被锁在肉中,想来烹饪的手法也不是简单的一炒就完事。 她虽然在吃的方面不是很在意,但好赖她也是能分辨的出来的,就这藏剑门的厨子,那做菜手艺,顾卿烟觉得他一定不是凡人。 顾卿烟顺手便也给寒岩夹了一块放在他的碗中,因为吃到美食而情绪不错的表情表现已经给了寒岩回答。 吃饭的氛围不算很拘谨,一来是柏青时不时的找人寒暄,带起了一些话题,几个门派之间相互也会把酒碰杯,聊上个几句。 二来,这正殿中央歌舞升平的,自是添了不少的热闹。 先前顾卿烟对藏剑门有再多的心里吐槽,现在都先压了下去,眼前美食不可辜负。 关鑫与寒岩他们是坐在一边的,加上之前相识,便与寒岩说了几句话,又喝了几杯酒,寒岩转头放下酒杯,看见顾卿烟还在专心致志的吃着饭菜,胃口不错的样子,便也放心了。 顾卿烟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然后弱弱说了句:“还想吃虾。” 寒岩一笑,方才给她剥了几个,都暂且放在了自己盘子里,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没了,看样子,这虾很对顾卿烟的胃口。 “好。”寒岩回答着顾卿烟,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且充满的宠溺。 夹过一只虾,不紧不慢的祛除了虾壳,把白嫩的虾肉放进了顾卿烟的碗中:“即便爱吃,也别吃多了。” “又和二哥的药相冲?”顾卿烟咽进一口蔬菜,伸筷子去把刚剥好的虾夹起来,问道。 寒岩摇摇头:“倒也不是,我怕你脸上难受。” 顾卿烟放下筷子,替寒岩倒了杯酒:“没事,现在感觉不到什么不适,不过,就最后一个,然后不吃了,你可放心?” “你这丫头,真拿你没办法。”寒岩虽是叹气,可那语气中无半分责怪的语气。 这两人的低低私语,没有刻意不让人听,所以在他们身后的副桌上的素心、北溟、临瑞三人,那耳朵竖起,把所对话都听得真真的。 终是素心觉得不大合适,轻咳了一声:“北溟,主子和少庄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几日功夫,这两人腻歪程度比之前不止提高了一点点。 北溟摇摇头:“你不在主子身边的时候我也不在啊。” 于是素心和北溟同时看向了临瑞。 素心压低了声音问道:“临瑞公子,快给我们说说。” 临瑞默默喝了口酒:“这....我也不大清楚,就,忽然之间,对忽然之间。” 素心哪肯相信,转过头来又戳了戳北溟:“你好好想想,在清泉山庄,你在的那会儿。” 北溟摸摸头,要细想来的话,倒是也有些端倪,不过这里这场合,也不是说的时候啊:“你容我想想,然后再找机会和你说。” 话音落这三人都看了看还在低语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寒岩和顾卿烟,然后又默默三人相看一眼,忽然间达成了某一种约定,一起点了点头,再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了。 正殿台子上的歌舞换下了一波,对于刚才的表演,顾卿烟丝毫没有什么印象,毕竟她的注意力不是在吃的上面,就是在寒岩身上。 不过即便如此,她倒也没忽略了在之前的时间里,总有两道目光不时的看向他们这个方向,寒岩自然也发现了。 “南宫逸既然在这,我便会找机会把你们想给他的消息告诉他。”寒岩道。 顾卿烟不想全然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能直接就找南宫逸告诉他关于南宫蕊的消息,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寒岩去办。 “嗯,这样最好,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掐他。”顾卿烟说着,抬头看了看南宫逸的方向。 寒岩轻笑:“怎么了呢?” 顾卿烟哼哼一声:“他倒逍遥跑这躲清闲,没准还打算捞一个夫人回去,我们还派人苦苦从雨花楼往他南宫送消息。” “哦?你怎么就说他打算捞一个夫人回去呢?” 顾卿烟摇摇头:“不知道,猜的。” 这个她真没掩饰,她方才这一句真就是纯粹是猜的,不过,南宫逸会不会带个夫人回南宫顾卿烟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一行,寒岩没准能带个姑娘回清泉山庄也不一定。 她小声嘟囔的一句没被寒岩听到,一脸不解的看着她,顾卿烟眼神往主座那一看,示意寒岩也往那瞧瞧。 一下顾卿烟和寒岩两人双双往那看,有一道目光便像是急着逃离隐藏一样,瞬间带着痕迹的消失了... 一百九十六章 开席寒暄 柏青见二人目光齐齐看了过来,又看见身边柏姣月不大自然的动作,心中几分了然。 方才几番寒暄,都见寒岩只照顾着他身边的女子,如今正好顺着这目光和寒岩搭上了话:“寒少庄主。” “柏掌门。”寒岩谦和的说道。柏青与自己父亲一辈,自然与他多了几分小辈对长辈的敬意。 “令尊和令堂安好?” 寒岩道:“多谢掌门记挂,家父家母一切都好。” “老夫人身子骨可还康健?”柏青见过寒老夫人几面,她的印象中,这位老夫人处事果敢,对世事有着自己的见解,自寒老庄主去后便也彻底退居了后院,享天伦之乐去了。 “奶奶身子安康,掌门有心了。”寒岩道。 这两人寒暄着,顾卿烟便也留意着那一道不时假装不经意看向他们的目光。 柏娇月看向他们时候的小心翼翼的,她有些害怕,不过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也有一些羡慕,羡慕那个寒岩满眼装着的女孩,又有一些不甘,如今人群中最显眼的她还比不上那个连吃饭还带着面纱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女子。 或许是没有很好的控制住眼底的情绪,顾卿烟察觉到了柏娇月对自己的一些些敌意。但因为没有与她正面相对,也说不好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偏差。 此时,台上正好准备上演一出剑舞,两个男子,分别身穿水蓝和火红长袍,手中是舞蹈的专用剑,他们似乎是藏剑门的弟子,朝柏青行了礼,介绍说这一支剑舞是根据藏剑门武功绝学所改所编。 顾卿烟不由在想,这不怕把自己的武功秘籍就这么泄露? 于是因为好奇,倒也没去继续在意柏娇月对她隐隐的敌意,况且现在柏娇月那飘忽的目光,似乎是穿过了她,集中在了和柏青交谈的寒岩身上。 台子上红蓝两道身影交错,是对垒也是一种交流,用剑挥舞,让剑光与身旁的风传递着他们想要诉说的文章。 身后原本欢快的丝竹之音被鼓点磬钟代替,多了几许肆意的洒脱,急时扣人心弦,一招一式如光影来回,又点到即止的收住锋刃,干净利落像掐准了鼓点,都刚刚好。 顾卿烟不是一个很懂剑法的人,她所学之中只有快准狠,所以她看待剑法自然也只看攻防反应的快、要害逼近的准以及出手或反击的狠而已,简单粗暴。 只是当她扫向殿内其他人的脸的时候,众人那一脸随着来回招式而转换的神色变化,对于顾卿烟来说,倒比台上的剑舞有意思多了。 扫一圈,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南宫逸身上,顾卿烟忽然微微一笑,这个人,也正在看着自己,好像想说什么。顾卿烟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对方是聪明人,冲她回了一个点头。 再之后,顾卿烟又才对柏娇月提起了感知。 柏娇月不知道顾卿烟在做什么,从她的角度看来,顾卿烟像是在出神。自己不免对这个女子的好奇逐渐加深,之前初见,她见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心中猜测过几种想法;如今再见,她虽未再戴帷帽,但依旧面纱遮脸,便是吃饭也只是 撩开面纱一角,似乎很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柏娇月不禁在想,面纱下,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无法一开口就问另一个姑娘“你怎么总戴面纱”?况且,她还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正思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搭上话的时候,听得柏青问起了寒岩:“寒少庄主身边这位姑娘是?” “嗯?”顾卿烟也被这一问,彻底的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刚想要张口随便给自己编一个身份,那边寒岩接话倒是很快。 “是晚辈的家里人。” 寒岩这回答,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但落入在场那几个知情人的耳朵里,众人默默的不着痕迹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往嘴里送了进去,顺势嘴抿成一条线,不知道是要防止自己多说什么,还是要忍住自己的笑意。 顾卿烟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毕竟她脑海里正想着要怎么套用苏探雪身份呢,这样一来反而更好套用了。 只是她这么想,她身后的北溟素心不是这么想啊,两人眼里都快瞪出杀意的看着临瑞,想问:这什么时候他们家主子成了寒少庄主的家里人了。 临瑞哭笑不得,寒岩也够可以的,从“寒某的朋友”就到了“晚辈的家里人”了,这要再有一个人问,指不定就到了哪了,回头一看面前两人要啃了他的表情,安抚二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柏青听完寒岩的回答,想了想这些年清泉山庄新出现的人,能知道的好像也只有那个对外宣布了的义女,不过不知道姓名,也从来不曾见过。 “可是寒庄主前年认下的义女?”柏青问道。 寒岩点点头:“算是。” 他这话倒是实话,之前寒卓和何婧有一段时间确实很想收顾卿烟做个干女儿什么的,这事还跟顾宁他们夫妻提过,只是那会儿寒岩一脸不乐意,至于不乐意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往后几个家长也不知道怎么讨论的,讨论来讨论去,结果还是没收成。 柏青得了答案,又见寒岩没什么说下去的意思,这个被称为义女的顾卿烟也没接话的意思,便也就很自觉的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柏娇月却在这中间找到了话头,轻飘飘一句话,让顾卿烟身上突然多了好些个目光:“爹爹,女儿听说寒少庄主的义妹武功也很了得呢。” 恰逢此时,顾卿烟看那台上,两个男子相向的剑各自划过彼此的喉结之前,他们互换了位置,这一舞还未终了.... 对于柏娇月直接将顾卿烟认作“寒岩的义妹”,顾卿烟总觉得并非是柏娇月真正的信了,而是心理作祟的再给自己下一个定论,而关于她所说的听说自己武功了得一事,顾卿烟心说:知道的还挺快。 “噢?”柏青看向柏舒,像是在询问。 柏舒道:“可是在渭水城当街对打一事?回义父,确有耳闻此事,这于最近江湖之中在平常不过,所以没有叨扰您知道。” 柏青点点头,然后看向顾卿烟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 “不过,似乎那时候,这位姑娘没有用剑呢。” 顾卿烟抬眼去找这说话的人,目光锁定在桑娥派玉真掌门身旁的一名女弟子身上。 只是这名女弟子话音刚落,便被玉真掌门低声警告:“絮偌,不得多言。” “看样子,絮偌姑娘当时是在人群中?”云季尘忽然发声,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桑娥派已于之前到的藏剑门,按理昨日不应该看见顾卿烟当街对打不归城的人的情景。 而且,桑娥派管门下女弟子素来严厉,据说那些个门规都快赶上佛寺的清规戒律,不仅如此桑娥派女子的行动受到严格规束,几时做什么,何时要出去何时能回来皆要一一报备。 面对云季尘同样轻飘飘一句问话,在桑娥派那里,就有可能成为发难。 絮偌还想说什么再争辩一句,被玉真掌门回看了一眼,默默低下头不做声了。 “用不用剑应该不算什么,毕竟这位姑娘也并非清泉山庄的弟子。”及云季尘冒头发声之后,南宫逸也接上了话。 顾卿烟看了看这二人,心道:这又是个什么事态发展趋势呢? “诶,算起来,当时好像还是因为那个杀手对御剑居关少宗主门下的人动了手...”金玲谷有人发声,提了那么一句。 关鑫便接话道:“确有此事,当日晚辈一时未及反应,还是多谢了寒兄和妹妹了。” 说罢关鑫朝寒岩一拱手,以示感谢,言语间又将顾卿烟身份自然而然带成了“妹妹”,也算是作为一点点回报了。 寒岩听罢,回礼,这一份回礼中也带着一点感谢。 “那既是杀手,关少宗主后续可有查出是何人指使?”云季尘问道。 顾卿烟不免多看向云季尘一眼,这个人,后续可得与他聊聊了。 关鑫言:“已派人去查,不过还没有消息。” “关少宗主向来行事光明磊落,这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小人,还是小心些为妙。”天启盟客气的与关鑫说道。 关鑫谢过对方,便又继续在席间说说笑笑了。 寒岩趁着空隙转头超向顾卿烟,轻声道:“四姑娘人缘似乎也很不错嘛。” “怎么说?”顾卿烟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话没说几句,一脸看戏的表情。 寒岩道:“我本已准备好一些回答的话茬,结果,还不用我提半个字,倒是纷纷有人为你开口,还转了话题。” 顾卿烟余光撇了撇寒岩,说道:“寒少庄主,您可少和小妹我说话吧,再说下去,我只怕就要被人逼着摘面纱了。” 说着顾卿烟左手的兰花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寒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回正正好看见柏娇月朝他们看过来,那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自己身上。 听得旁边顾卿烟叹了声气,本欲说什么,最后还是暂且咽了下去。 台上剑舞二人双双如飞鱼悬空,最后以一个完美的落地结束了这一舞蹈。道具剑回了剑鞘,两位年轻的男子,下了台却走向前向主座上的人和殿内众人行了礼。 “柏乘、柏摇,参见掌门,见过诸位少主。” “好,好。”柏青向众人介绍,“红衣这一位是我藏剑门如今的第一弟子柏乘,蓝衣这一位也是我们藏剑门的得意弟子柏摇,他二人如今也是舒儿的左膀右臂,往后几日的行程事宜,诸位也可找他们。” 随后柏青便让柏乘、柏摇二人也一道入了座,席间多了两个柏青重要引荐的人,自然又少不了一阵的寒暄闲聊,柏舒带着二人挨个敬酒,也算是相互之间单独问了礼了。 顾卿烟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吃的也半饱了,便正二八正经的坐在位子上愣神,想想这果真不是桃花涧,她席间坐累了可以毫不在意的就溜走。 原本是也想来着,可方才那些个关于她细碎的话题一起,她便知,有的人,早已经盯上她了。 一百九十七章 舌战语安 寒岩看顾卿烟独自愣神去了,也没打扰她,和云季尘、南宫逸相遥的喝了两杯酒,也算是感谢他们方才为顾卿烟扭转话题。 不久后,门厅外有丫鬟进来,在柏娇月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柏娇月和柏青、柏舒耳语了几句,然后柏舒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与其同时,门外进来两列侍女,手里端着托盘,每个托盘上放着四个小盅,这是端了汤来了。 柏舒道“诸位远道而来,这是小妹的一点心意,将其精心研制的鲫鱼汤献给诸位品尝。” 众人齐声“多谢柏小姐美意。” 那一盅鱼汤放在每个人面前,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有所不同,有的人期待,有的人淡淡浅笑,有的人无感,还有一个人表面风平浪静,内心不知所措。 顾卿烟怎么也没想到等自己神游一圈回来的时候,面前多了一盅汤,还是鲫鱼汤,当即压下心中想要皱眉的第一反应。 侍女的布菜速度有很快,柏舒那边话音刚落,这边侍女就打开了汤盅的盖子。 要论成色,那鱼汤奶白,一块一块已经剃了骨的鲜嫩鱼肉自然是主角,边上能看见四四方方切得正好的豆腐,还有一丝一丝晶莹剔透的萝卜丝,汤面上点缀着一点红的枸杞,看着是很好看。 汤盅打开的瞬间香气也随之散出,不腥,这一点连一直对腥味敏感的顾卿烟都承认,而且这浓浓鱼汤味中,似乎还有一丝丝酒香,然后又混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像是花,但又说不上是什么花。 就这汤,估摸着废了不是一般的功夫,在别人眼中或许已经是绝世美味了,可到了顾卿烟这 顾卿烟自小就不爱清汤寡水的肉食汤类,煲的鸡汤、鱼汤、鸭汤一应清煮的肉类汤顾卿烟是一口都不沾,她喝不下去,总觉得难受。 所以小时候,这一类的汤只要一出现,顾卿烟就开始耍赖,直到这汤从她面前消失,进了胥少霖他们肚子里她才肯安安心心吃那一顿饭。 这会儿的顾卿烟在完看见汤的时候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真情实感,下意识的看向寒岩求助。 她那一脸求助的表情落在寒岩眼里那是一脸的委屈和可怜巴巴。 在那一瞬间,寒岩有一半的庆幸,幸好这汤是最后上来的,不然顾卿烟很有可能一口都吃不下眼前的饭。 顾卿烟一边委委屈屈的看着寒岩,手指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汤盅往寒岩面前推,此时此刻的她是真的忘了还有一个人格外关注自己。 于是 当厅内第二次所有目光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话看向自己的时候,顾卿烟戳汤盅的手指和推在她和寒岩中间的汤盅以一种尴尬的姿态呈现。 那句话是“鲫鱼汤可是不合姑娘胃口?”一边说着,一边就莫名红了眼眶,再加上柏娇月那温柔得显得有些弱的声音,顾卿烟一时觉得自己不喝那汤好像就不太对的样子。 刚想摇头说话,便又有一人开口道“这鱼汤鲜美,想来废了柏小姐不少的功夫,姑娘尝一尝一定会喜欢的。” 这话一说,好像又是暗指了顾卿烟不顾别人劳动成果一般。 顾卿烟方才心中那一瞬间的歉意忽然就没了,寻声看去,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华清派的那位语安师姐。 看见顾卿烟转头看过来时那一清冷的眼神,许晔猛然察觉此女子不简单,低声带有提醒意味的叫住语安“师姐。” 语安哪在乎他这个,道“你也先尝尝。” “柏小姐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当是不可辜负。”原本寒岩要开口替顾卿烟说话,却是桌下的手被顾卿烟按住,顾卿烟自己出声,只是声音听起来很冷。 冷到让关鑫不自觉的低了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冒热气的鱼汤,用手摸了摸汤盅的温度,确认这汤确实是热的。 “不过,小女子日前不大适应渭水城潮湿,脸上有些不适,大夫配了药,叮嘱了药材中有几味药极易与某种食材相冲,故而小姐这番美意,只能心领了。” 顾卿烟本来想说不能吃水产物的,后来一想自己方才吃了那么几只虾,怕也是落在了柏娇月和这几个帮她的女子眼里,那就只好说点别的了。 这一番话说完,便见柏娇月轻轻捂着胸口呢喃了句“原来如此。”然后又似乎很大度的说道,“姑娘不要在意,原是我想的不周,让厨房给你换一盅汤吧。” 顾卿烟急忙摆摆手,她可不想还有别的话茬需要她处理,道“小姐莫要费心,这一盅也不浪费,请哥哥替我喝了便吧。”说着顾卿烟看向寒岩,眨着眼努力可爱,“对吧,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寒岩心中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微愣,然后下意识的只能点头,伸手把汤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再抬眼,又看顾卿烟一脸笑盈盈的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回神,眉眼浅笑如春风,道“寒岩替这丫头多谢柏小姐美意。” 此一语,南宫逸、云季尘、关鑫默默从面前的汤盅里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品,细细的品。 柏娇月这是今日见了寒岩后,寒岩第一次正面对自己笑,忽然也觉得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及细思他话里“丫头”这两字说的语调,只道“无妨,无妨,少庄主请慢慢品尝。” 语毕又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想让人看见她慢慢粉红了的脸。 顾卿烟看着寒岩,这一回,她笑得有些得意,因为她知道,寒岩其实也不大爱吃鱼,鱼汤也不就不怎么爱,可没办法,要是他们两人都拒绝,那这场面定然不太好看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姑娘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 得,这事还没完了,顾卿烟对这声音也熟悉了。 “语安姑娘请讲。”顾卿烟心想我若不满足你,你还能不问? 语安见顾卿烟搭理她了,便理直气壮的说“姑娘戴着面纱即便用饭时也不曾摘下,没有不便?” 顾卿烟道“面纱而已,没有什么不便。” “可是因为习惯了?” “哦?” “听说姑娘可是自还未进渭水城便是戴着帷帽的样子,那时候姑娘的脸就不大好了?” 许晔显然没料到语安越问越直白,而且当众问一个姑娘关于面容的事总归不太好,于是想要阻止,可语安不太听她的。 顾卿烟无所谓的笑笑,语气忽然无辜反问“语安姑娘可是认得我?我们见过?” 语安不知为什么她这么一问,但之前又想着她的身份只怕不是真实,也想套话“姑娘不是寒少庄主的义妹吗?” 顾卿烟低头一笑,看见寒岩看她,那意思像是在问需不需要帮忙,顾卿烟看了看他面前的两盅鱼汤,桌下的手默默拍了拍他以示安心。 “噢,小女子我不怎么出山庄,还以为是语安姑娘之前认识我或者我们在哪见过呢。” “没有。”语安有点不耐烦,但也感觉出了顾卿烟不好惹,瞬间在回想自己之前说话是不是有点没有考虑太多。 在座各位见两位姑娘唇枪舌剑已起,相互对看,不知是要帮与不帮,毕竟现在他们都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太对。 但转眼一看坐上的柏娇月父女不管,顾卿烟身旁的寒岩悠然的喝着汤,众人觉得还是暂且不说话的好。 顾卿烟看了语安一眼,转而向许晔说道“那既是如此,反而是小女子好奇了,何德何能让语安姑娘如此关注,或者,语安姑娘是在关注清泉山庄?” 顾卿烟成功运用了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有力道的话,她这一语,让许晔忽然背脊发凉。 在座的凡是在江湖上历练的人都知道,除了消息往来买卖消息那些个楼,其他门派若是谁特意关注了谁,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顾卿烟话语里又自带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便是寒岩,都在这会儿很配合的抬头,看向了华清派。 氛围凝固,关鑫又不自觉的去碰了碰汤盅,虽说热气已经不再冒,但那汤,确实还是热的。 语安忽然语塞,顾卿烟的话像是温柔的刀子,她但凡再说一句,很容易就亲手将刀子扎进自己的心脏。 清泉山庄虽说有几年不问江湖事,但并不代表他们的实力就差。 语安终于求助的看向许晔,许晔也已经准备开口“姑娘多虑了,是在下的师姐思虑不周,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望姑娘见谅。” “许少掌门严重,不过是女儿家的闲聊,不必放在心上。”寒岩回道,说完还顺势摸了摸顾卿烟的后脑勺,暗暗表达对顾卿烟的表扬。 柏舒见状也出来说了几句圆和话,让气氛缓和缓和,此事这才暂且过去了。 斗了一回嘴,顾卿烟仿佛消耗了一阵力气一样,桌上有盘水果,摘了几颗葡萄,往嘴里一顿送,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这时可没注意大殿有人出去,直到有一个小丫鬟进来,来到她身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姑娘,南宫夫人邀您去园子里逛逛。”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寒岩点点头,道“去吧,一会儿我们去找你们。” 顾卿烟明了他话中意思,于是带上素心,朝北溟使了个眼色,跟着那小丫鬟出了剑灵殿。 。 一百九十八章 八卦小队 “我不曾见过你,你是哪里的丫鬟?”路上顾卿烟问带路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道:“奴婢是花园中的,不在前面伺候。” 顾卿烟点点头,转头看了看素心,素心会意,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了几个铜板给了那小丫鬟。 顾卿烟道:“你拿着,今日见过我与南宫夫人一事不可说出去。” “是。奴婢明白。” 说罢再无话,小丫鬟领着顾卿烟在一处凉亭找到了曲亦梦,小丫鬟离去,曲亦梦这才和顾卿烟打招呼:“四姑娘,别来无恙。” “夫人,许久不见。”顾卿烟也道。 二人坐下说话,曲亦梦端详着顾卿烟如今没有戴面具的脸,她忽然觉得顾卿烟那一双眼很有感觉,顾卿烟的一颦一笑,那双眼都很灵动的展现她的神采。 “怎么了吗?”顾卿烟看她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于是问道。 曲亦梦摇摇头:“只是从未想象过四姑娘摘去面具后的样子。” 顾卿烟微微低头,说实在的,没有面具的她还当真有些不习惯。 曲亦梦见顾卿烟低头,认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四姑娘别误会。” 顾卿烟笑笑,曲亦梦不似那些人,他们之前也曾有过交流,自己对于曲亦梦还是有好感的,自知她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心于是道:“夫人不急,说实在的,我不过是不大习惯没有面具的样子罢了。” “诶,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可是有什么事情?”曲亦梦改了话题,问顾卿烟。 顾卿烟摇摇头:“没什么事,不过是出来散心,谁曾想...”顾卿烟话说一半,叹了口气,“夫人可知她们是什么意思?” 曲亦梦大抵知道顾卿烟问的是柏娇月和语安她们,想了想,道:“我可能知道,不过这里不是说这个的地方,你随我来。” 说罢,二人起身,离了小花园,往紫竹苑的后院去,曲亦梦便是之前晴儿说的住在后进院的贵客。 把顾卿烟请进了房间,曲亦梦让人来斟了茶,便和顾卿烟聊了起来。 顾卿烟先是问起他们怎么会在这,曲亦梦道:“自斜阳城后,我们本欲回南宫,半路上接到了阿逸的信,说让我们来救命,我们便过来了。” “救命?”顾卿烟一脸的疑惑,南宫逸如今好好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受到过威胁的一样。 曲亦梦郑重的点点头:“这也是我要接着刚才与你说的事。” 顾卿烟坐好了身子,竖着耳朵,一副“我准备好了,你说”的样子。 曲亦梦道:“这柏掌门只怕是要趁着这几日的宴聚,替柏小姐选婿。” “什么!”顾卿烟听得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曲亦梦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让她好好回想一下。 顾卿烟将信将疑的就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自进了山门之后的那些事情,轮番的有人打探她是谁,宴席上先是柏青当众介绍女儿,又是柏娇月亲手研制的鲫鱼汤,然后对于她这个身份不明朗的寒岩身边的女子的针对... 要是这么想来,好像就都能够解释这些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的原因了。 想了个七分明白,顾卿烟问:“可有人选?” 曲亦梦道:“不都在那殿里了。原先本应该还有苍山派的,结果....” 顾卿烟瞬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道:好家伙,还好还好自己桃花涧四姑娘身份没全然暴露,不然怎么收场。 “不过,柏青、柏娇月和柏舒三人各自中意的人选都不太一样。”曲亦梦道。 她两现在这般关起门讨论的样子,像极了雨花楼里那群姑娘讨论一些花边趣事的样子。 顾卿烟心中大抵有些猜测但还想要挣扎一下,便问:“都是谁?” 曲亦梦想了想道:“据我这几天来的观察,柏青,最中意的是阿逸,柏舒这几日忙忙碌碌与各家都有接触倒是没看出来,至于柏娇月,你应该知道。” 顾卿烟轻叹一口气,曲亦梦所说与她所想一字不差,毕竟今日宴席上柏娇月表现的别人看不看得出她不知道,但她可是清清楚楚的体会了一把持续性目光关注。 “等会,那这么说,南宫逸让你们来救命是因为这个?”顾卿烟刚说完,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和寒岩调侃的南宫逸的话,有一种自己一语成谶的感觉。 曲亦梦无奈的点点头,她想南宫逸在接到邀请过来的时候应该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事情,所以欣然前往,后来一经发现,就开始给人送求助信了。 曲亦梦还记得当她和南宫渊到了藏剑门的时候,南宫逸那真是用看菩萨的表情看着他两,后来经他两轮番盘问,才知道南宫逸自从到了藏剑门,就被柏青想了各种机缘与柏娇月相识、然后是没有理由的偶遇,再之后就是各种理由的促使南宫逸与柏娇月相处,一会儿赏花、一会儿请教画技、一会儿谈论音律等等... 南宫逸好歹也是一门派之主,就算情事不曾经历但也能很快琢磨出什么来,但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小九九,一面不拒绝,表面上也维持着友好善意的相处,一面就开始想法给南宫渊传信。 等这二人到了,南宫逸便天天让南宫渊与自己一道,柏娇月也不好同时和两个男子相处,柏青也就慢慢不制造各种“恰巧”的事了。 也好在柏娇月心思不在南宫逸身上,全也是逢场作戏的安抚她那老父亲的心,如此不用约南宫逸了,她内心也轻松多了。 曲亦梦把知道的告诉了顾卿烟,然后看着顾卿烟,问她:“这下你打算怎么弄?” 顾卿烟一脸无奈:“只怕这藏剑门,最后如愿的还得是柏舒。” 曲亦梦听闻这话,脑袋里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南宫逸自然是没戏,就算柏青私下再怎么一口一个世侄的,等真到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南宫逸定然一口回绝。 至于寒岩,今日寒岩种种表现,在知情人看来那都是喂了糖的感觉,再加上顾卿烟本人,要想从这个混世小女魔头手里抢人,那得先问问自己有几条命再说。 所以这么算下来,就看柏舒打的是谁的主意了。 “对了,这事为何柏掌门不说出来?”顾卿烟问曲亦梦。 曲亦梦小声道:“柏娇月身子娇弱,你也瞧见了,说好听些就是娇弱,说不好听些就是病秧子,柏掌门许是觉得一下就说出选婿一事,怕这些好的门派看不上女儿,不好的那些又上赶着来,所以才这般,打算先培养感情吧。” 顾卿烟觉得曲亦梦说的有几分道理,有一瞬间心疼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大家,又或者其实现在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说破呢? 这下好了,这两人撇开了自家的小叔子和心上人不讲,倒是颇有兴趣的猜起了柏舒会中意谁。 曲亦梦一开始觉得会是许晔:“许晔虽说是二公子,但现在也是少掌门之尊,柏舒与之来往可比其他什么金玲谷、天启盟、逐浪崖要密切得多。” 顾卿烟杵着下巴想了一下,道:“那是,许晔的样貌还比他们这些人要好太多。”顾卿烟回想着许晔那清清秀秀的样貌,“不过御剑居关鑫也不是没有可能。” 御剑居与寒岩他们是一道来的,故此曲亦梦接触的少,并不知道关鑫是个怎样的人:“怎么说?” “关鑫人缘挺好,你瞧瞧在座那些,哪个不能与他聊几句的,而且御剑居那所处地带,山清水秀的,适合将养着。” “那你觉得谁最没可能?”曲亦梦问顾卿烟。 顾卿烟想都没想,闷闷来了句:“桑娥派。” “呵,呵呵。”曲亦梦干笑两声,她怎么忘了顾卿烟偶尔会有这种不知是哪里幽默的幽默感了。 这两人就是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这些闲篇,好像一开始彼此都担心着的事情忽然就没有了。 “现在好多了吧?”曲亦梦问刚刚因为一个话题笑得不行的顾卿烟。 顾卿烟抹着眼角笑出的泪水,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在席间都要无聊死了。” 曲亦梦道:“我看你几次你都是在愣神,我也不大习惯这种,便出来了。” “多谢,多谢了,曲姐姐。” 当顾卿烟彻底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称呼上便会变得不是那么的生疏了。 剑灵殿的宴会也开始接近了尾声,柏舒最后和众人公布了接下来的宴聚项目和时间,这场宴会就算到此结束了。 “寒少庄主且留步。”众人纷纷往外走的时候,柏舒叫住了寒岩。 此时柏娇月也跟着柏舒走了下来,发现寒岩身边那个女子不见了。 “舒公子,柏小姐。”寒岩有礼貌的回。 柏舒也是一拱手,说道:“不知明日卯时,可否与寒少庄主相约一起练晨功?” 寒岩笑了笑,他的笑还是那么的儒雅:“自然,多谢舒公子相邀,寒某会带上山庄弟子应约。” “好,久闻清泉山庄的剑法过水面而不起涟漪却剑光凌冽,明日但愿有幸一见,我们镜湖上见。” “好说,好说。”语毕,寒岩也不多说什么,点头告辞带着众弟子走了。 一百九十九章 明着意会 刚从剑灵殿出来没多久,寒岩还寻思着要找南宫逸,过了个拐角,便听见头顶上方有人轻咳。寒岩让临瑞先带着众弟子走了,自己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纵身一跃,上了身后的屋顶,果见南宫逸坐在屋顶等着他。 “有话要交代我?”南宫逸拿慵懒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同寒岩说。 寒岩冷冷的道:“有你姐姐的消息,卿烟那丫头让我带给你。” “什么消息?”一听是关于南宫蕊的消息,南宫逸恢复了正经。 寒岩看了看四周,道:“南宫少主觉得这是说话的地方?” 南宫逸明白,飞身而起:“跟我来。” 最终他们回到了南宫逸的房间,四周查看无人,这才关了门,准备说话。 “什么消息,快说。”南宫逸有些急切。 寒岩看了看他问:“你就不怕是假的?” 说完话那一瞬间,寒岩明显看见南宫逸眼中的失落,但只是一个眨眼,南宫逸便又充满了希望的看着他:“四姑娘的消息,不会有假。” 寒岩耸耸肩,好吧,确实,他也这么认为,于是他将南宫蕊出现过的那一则消息原模原样的传递给了南宫逸,最后道:“两年前的事,也已经是能查到的最近的消息了。你...” “我明白,他们也已经尽力了。”南宫逸听完,还是难掩失落,但至少他觉得有了一些头绪了,“等回了南宫,我会派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嗯,祝你好运。”寒岩虽然不明白桃花涧为何在没有任何利益与人情牵扯情况下帮南宫,但是既然顾卿烟帮了,他也能做他能做的。 南宫逸缓了缓情绪,问寒岩:“她,为什么不来自己说,还有身份?” 寒岩道:“烟儿与我出来只是为了散心,这里除了你们知道她是谁,其他人多少曾经或者是现在都在挑衅她,她身份如果在这曝光,对谁都不好。” “明白了。”南宫逸点点头,“对了,你自己也注意,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次宴聚不是那么简单。” 寒岩听南宫逸这话,总有种过来人的感觉,让他无法反驳,于是点了点头:“明白。” 他又不傻,在情感方面至少比顾卿烟反应的快一点,所以在席间第一次感觉到柏娇月眼神以及第一次有人向顾卿烟发难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五六分,后来结束时柏娇月同柏舒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提及镜湖,他瞬间就记起了好些年前在镜湖凉亭遇到一个弹琴还不错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身影与眼前的柏娇月重叠,寒岩便彻底明白了。 “行了,你该传的话也传完了,那两姑娘聊天估计也该聊累了,主要是四姑娘的脸....”南宫逸话还没说完,寒岩便已经问他她们在哪了。 等到了曲亦梦的房间,出于礼貌,寒岩还是轻叩了门,曲亦梦听到敲门声便知是谁过来了,轻轻推了推软榻一边已经睡了的顾卿烟,见她哼哼一声没反应,先去开门了。 “嘘。”打开门的一瞬间,曲亦梦先让门外的寒岩悄声,“你的丫头睡着了,去把她带走吧。” 说罢侧身让开,让寒岩进了里屋。 寒岩极速进去,看见软榻上睡得正香的顾卿烟,然后看了眼门口面向门外站着的曲亦梦,寒岩一把将顾卿烟打横抱起,又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埋了埋,经过曲亦梦的时候,朝她道了声:“多谢。”飞身走了。 曲亦梦一脸欣慰的笑笑,刚转身,身后便来了一个拥抱。 换了副温柔的表情,曲亦梦道:“你回来了。” “嗯。”来人正是南宫渊,“怎么样了?” “放心,我把她照顾得很好。你们那边呢?” “有姐姐的消息了。” “那就好。” 话音落,曲亦梦感觉自己双脚猛地离地,再回神已经是整个人在南宫渊的怀中了。 “你...” “我好像也很久没这样抱你了,现在感觉真的不错。” “嗯,感觉不错。” 二人进屋,门关上了。 素心是顾卿烟到了曲亦梦房间之后便回来了,正盘算着自己主子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就见窗边有动静,紧接着一个人影抱着一团东西就闪了进来。 多亏素心视力好,认出了寒岩,不然她就要大叫了:“寒,寒少庄主。” 这话刚说完低头就看见她家主子在寒岩怀里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合着这是刚睡醒?又或者短暂的睁开眼一下? 寒岩径直把顾卿烟放到床上,见她睁开了眼睛,便问:“脸痛吗?” 素心本还想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回头一想,哦,不对,寒岩问的hi顾卿烟易容的那一部分,于是很乖巧的转身去吧卸了易容的东西拿了过来,放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素心。” “在。” “去替你家主子打探一下桑娥派、华清派的语安跟柏娇月的关系,虽然北溟已经去了,但是有些你们姑娘家的事还是姑娘家打听比较好。” “是。” 素心很快的从葳蕤轩消失,打算先去找到北溟从他那看看有了什么消息再说。 顾卿烟见素心出去了,便往寒岩身边再靠了靠:“别紧张,没什么事的。你先帮我卸了它?” 说着顾卿烟指了指那一堆素心端来的东西,寒岩点点头,开始按照顾卿烟所说一道工序一道工序的替她完成了卸易容。 顾卿烟那略有褶皱的皮肤渐显,多少还是会有些泛红,寒岩心头一紧,满眼心疼。 顾卿烟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直说着自己没事。 但当最后面皮整张要从自己脸上取下的时候,拉扯下即便寒岩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顾卿烟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刺痛,和拉扯后的火辣辣的感觉。 不自觉的“嘶”了一下,寒岩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检查着是否出现了伤口:“之后还是戴帷帽吧,这个不许了。” 说完把面皮无情一摔,顾卿烟见他孩子般模样,轻笑:“你摔它它也不觉得疼,再说了,我那面具那么显眼,他们今日好不容易觉得我是你的义妹,怎么能就这么打破他们心里还没稳定的想法呢?” “那后面的宴聚,你还是别跟我去了。” “不行。”顾卿烟拒绝的果断,他身边都出现一个娇弱美人了,自己还能坐的住才怪了,“我要是不去,指不定就有人让你去陪柏小姐了。” “诶呦,发现了?”寒岩拿过边上的一瓶药膏,给顾卿烟在泛红的地方轻轻地涂抹。 他的指腹轻触到她的肌肤,顾卿烟感觉到凉凉的一层药膏下,正正好的温暖:“她那么明显,我再发现不了只怕回去二哥又得给我喝新的药了。” 说起宗越的药,顾卿烟自从和额北溟他们见面后,这两天确实也按时按点的吃了,如今气色恢复的差不多了。 寒岩笑着,给顾卿烟上完药,端详着她的脸,轻言:“宗越就还是没法完全改进一下这易容的东西吗?” 顾卿烟握着他的手,也轻声哄着:“二哥已经很努力了,他为我做的太多了。” “我知道。”寒岩收拾着东西,“对了,消息我已经告诉南宫逸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顾卿烟点点头,现下睡意没了,便起身坐在了床上,和寒岩聊聊天,问起他接下来藏剑门有什么安排,寒岩大致与她说了说。 听闻明日卯时要与藏剑门试剑,顾卿烟伸了个懒腰:“这么早啊。”说完自己顺便在心中数了数自己有多少日子没练早功了。 寒岩看着她,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你若起不来,便也不去了。” “嗯~”顾卿烟摇摇头,“镜湖诶,我倒是想好好瞧一瞧,对了,你可记得我净心院边上也有一个湖泊,上面也有一个亭子?” “记得。”寒岩还记得有一次顾卿烟和百里墨较量,二人便一直在那水面上上演轻功水上漂,他和胥少霖、宗越就坐在亭子里看着。 “你说我要是在那也让大哥找人来做一个与水面齐平的石板路如何?” “那你得问问你大哥了。” “所以我得提前提大哥看看藏剑门是怎么做的嘛!” “好啦,知道了!” 寒岩说不过顾卿烟,也就只能宠着她来了,而且其实顾卿烟去了也好,说不定能够让柏娇月知难而退。 素心从葳蕤轩出来,想着要去找北溟,可到了紫竹苑门口忽然愣住了,这又不是桃花涧,她哪里知道北溟会在哪,于是在那愣了愣。 忽然感觉一朵花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便听见一声:“这呢。” 转头一看,果见北溟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素心小跑着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查到什么了?” 北溟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答素心的问题:“有一些信息,不过你得跟我来。” 说着便要带素心往镜湖那个方向去。 “你先说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好回去同主子说。”毕竟这藏剑门男女院分开,北溟不大方便出入女院,所以只能靠素心来传递消息了。 北溟道:“这几个门派,一直以来与藏剑门关系都不错,除了清泉山庄。” “啊?”素心疑惑。 北溟道:“之前原本关系是还行,可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有几年没了往来,那几年间寒老庄主去世,后辈与藏剑门的关系又还不是很密切,就这么冷下来了。后来因为有过几次剑宗宴,又才慢慢恢复了些,不过也就是面上功夫了。” “那暗桩说的目的不单纯是什么?” “八成是柏小姐的婚事吧,择婿。”北溟说这句话的时候旁边有下人经过,所以这句话愣是断了三节才算完整说完。 素心惊讶的表情也就持续的长了点。 北溟一开始也觉得不太会是,可他来了藏剑门后也是弯弯绕绕的探查了一番,然后将零七八碎的事情一拼凑再加上今日宴席上的种种这才推测出来的。 这么说着,北溟就带着素心来到了镜湖。 “这...”素心看着水面犯难,一天内来两次这里也是够了。 北溟意会,指了指湖中的亭子,亭子薄纱透出了亮光,里面有人。 二人这是要来偷听来了,素心低头看了看他们的装束,幸好,现下夜幕刚刚来临,二人穿着暗色衣服要是隐藏倒也不会引人注目,可是藏在哪呢? 第二百章 情窦初开 主亭正好是两层屋顶,北溟已经事先侦查好了他们可以隐蔽的地方,朝素心指了指那个位置,素心一脸犯难的看着他问:“我怎么过去?” 北溟一笑,握着素心手腕,一股力道直接将她带起,轻功飞燕将她带到了屋顶。 素心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稳定性,便与北溟在屋顶伏下,揭开一层屋顶的某几块瓦片,内里虽是不大能看清都有谁,但能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有一道女声说:“总之,我感觉她没那么简单。” 似乎她们之前已经说了什么,不过素心听得出说着话的人,是谁,就是那个在剑灵殿被玉真掌门呵住的絮偌。 “可她只是寒少庄主的义妹,应该没什么吧?”柏娇月声音温柔娇弱,不见此人便已经激起了一股保护欲。 只是她说话的感觉很虚,仿佛对自己所说很没有底气。 接她话的是一道凌冽的声音,素心认出那是语安:“哼,今日他们的举动,娇月你不是没看在眼里,不然哪能自己都说只是‘应该’呢?” 素心屋外听着,撇了撇嘴,心道:你们有什么自信在这里高谈阔论我家主子的? 北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不过,我想知道,你当真是看上了清泉山庄的寒少庄主?非他不可了?” 出去剑拔弩张的语气,语安对于柏娇月更多的还是带着一些关爱,自从她知道柏娇月倾心于寒岩之后,便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碍于没有太好的时机,便也一直等到了现在。 柏娇月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光:“从我那时与他初见起,他的身影、他的声音就进入了我的心里。” 柏娇月一生之中接触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家人,门下弟子都很少有接触,而那一次与寒岩的相遇,算得上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接触到了藏剑门之外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那么温润... “那天之前先生教了我一首新的曲子,我无论怎么练习都总是达不到先生满意的程度,想要去寻找一些灵感,所以我去了镜湖...” 柏娇月回忆起那一天,她抱着琴坐在亭中,看着微风吹起飘动如烟的轻纱,心中愁郁不解反而多添了许多的无力之感,自己身子孱弱,父亲便处处小心,不让她习武、不让她总在外头露面。 其实这也倒好,她原也不喜欢舞刀弄剑,在房中写字画画也是甚好的,只是随着渐渐长大,她发现身边的小伙伴个个能跑能跳,玩闹的欢乐,而她只能静静坐着弹琴写诗的时候,心中难免就开始失落了。 而后因为无法再玩到一块,小伙伴们与她也渐渐疏离,孤独之感在心中埋下种子,诸多因素的交杂便也让她身子越来越弱,然后情绪越来越低落如此循环。 又说回那一日,她实在无法领略古曲中的意味,便打算出去寻找一些灵感,于是就来到了镜湖,她原本是知道的,那一日门派中有一宴会,但镜湖那一般无人会去,便也没多让人去叮嘱,也没多带人在身边伺候。 看着湖面和轻纱,她愣了好一会儿神这才手指触摸上琴弦。 耳边回想起先生曾因一事开解她时说的几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故而反之何解?” 思绪中,指尖拨弄琴弦,弹出那一曲《秋水》,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也是在为自己解答先生的那一番开解之意。 琴谱弹到第二章,柏娇月便见不远处有一道高挑的人影,那人一身黛绿衣着负手而立,背对着亭子,在曲水廊上。 他身姿挺拔,右手拿着一把佩剑,头上簪着木簪,还未及冠。柏娇月猜想,他应该是来参加宴会的哪家的公子吧。 手上琴音未停,但本该专注的心却总是闪现那一道只是看了一眼的身影。 他还在吧? 我就这样再看一眼应该可以吧? 他,应该不会知道我吧? 心中想着,柏娇月便缓缓抬眼又看向亭外,那道身影还在,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柏娇月觉得说是一尊雕像也不为过。 许是因为分了心,柏娇月手下弹错了几个音,男子似乎有所察觉,头微微往后一看,但并未转身。 那一道因为距离远而看得不是很清楚的侧颜,却让柏娇月心一动,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乱了心绪。 好在音乐不曾停下,柏娇月调整了自己,又将这一小节重新来过。 那身影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他是在想什么吗?好像是。 柏娇月如此觉得。 如果自己的琴声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帮助,那也算好的,不是吗? 于是柏娇月收回了目光,专注的弹琴,仿佛在那一瞬间,柏娇月好像悟到了什么,她的琴音发生了一些些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混沌渐渐空澈,慢慢构建了一番小小的意境。 一曲终了,她抬眼再看,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原地。 他走了吗? 柏娇月低着头想,忽然有了一些小小的失落情绪。 “姑娘,方才在不远处听见琴音,便过来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见谅。” 是他? 他的声音清朗,应该是位样貌俊秀之人吧? 隔着纱帘,柏娇月柔声道:“公子许是有心事,若能为公子一解烦忧,不失是一件幸事。” “多谢姑娘,姑娘的琴声很好听。” “真的吗?”柏娇月似乎对于他的夸奖很开心。 “真的。”他说,语气很温柔,吹散了柏娇月心中的阴霾。 她不曾看清他的面容,但她仿佛已经想到了他说这话时候带着的浅浅的微笑,那或许很迷人吧。 还不及柏娇月再说什么,他便道:“在下已叨扰多时,现行告辞了。” 说罢,身影消失,柏娇月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姓甚名谁,也还没告诉他自己是谁,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那是的柏娇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一次的莫名相遇,便让这个女孩有了一种别样的期许。 她画下了记忆中那一天的画面,那一段带着期许的日子,她身体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好了。 素心和北溟两人都没想到此番查探还听了这么一个故事,相视一眼,仿佛一同在想这要如何向自家主子汇报才好。 “那还,真的是让人无法释怀。”听完柏娇月的讲述,絮偌默默说了一句。 少女情怀总成诗,那一个最初遇到的、被记在心里的总是会很难根除,无论年岁过去多少,无论这当中是否曾有交集。 柏娇月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曾想过不念不想,毕竟我们的距离有些遥远。” 说完她轻声咳了咳,手绢遮住嘴,很无力。 “只是每每这种心思一起,心就会痛,我...”说着说着,就好像眼泪要掉下来一般开始哽咽。 见状,语安忙搂过她轻轻安抚:“老天爷是可怜你的,这不让你们有了再次相逢的机会。” “可是,他的身边...”柏娇月那般柔弱的模样,加上如今的情绪,眼眶鼻头都红了,楚楚可怜,要是顾卿烟在这看见了,多少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不道德的抢了她的人。 絮偌道:“便是没有血亲关系,那也是义妹,我们帮你一起想法子。” 语安方才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于是乎说道:“但凡男人,都会有保护欲望,娇月,你已经占了优势了,之后你想办法制造一些你们的相处机会,我们帮你制造一些对比,让那清泉山庄的寒少庄主看到你温柔大方的同时又想保护你。”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会伤害到那个姑娘吗?”柏娇月抬着泪汪汪的眼,看着絮偌和语安。 絮偌摇摇头道:“你呀,自己要知道争取还要顾虑他人的感受,这样吃亏的还是你。” .... 她们后面的对话无非就是一些安慰柏娇月的话,具体的会实行什么办法三两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北溟和素心又略听了听,直到她们准备要散去了,这二人才先撤了一步。 “切~就她们,都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就在那大言不惭,也不知小看谁呢!” 素心抱着手,走在北溟身边,北溟看着她,觉得她但凡脚下要有一个石子,绝对能被素心毫不留情的一脚踢飞到天边。 北溟也安慰素心:“诶,诶,素心,你先冷静一下,她们没说出来,不代表没有想法。” “哦?你知道什么?”素心一副要盘问北溟的样子。 北溟道:“她们几人里,只怕出主意的是那个华清派的语安,要是动手执行的话絮偌差不多,语安那边你不用管,大抵多盯着絮偌一点就行。” “那正好。”素心道,“之前华清派晴儿与我有过交流,我要再探什么恐怕她们会有所防备。” 北溟上下打量了一下素心:“嗯,你先回葳蕤轩,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主子。” “这就完了?那他们之间关系为什么这么好不打听了?”素心问。 北溟无奈的看了素心一眼:“自然是要打听的,可得换种法子来,而且还是得你来。所以你得等等,我给你找一样东西去。” 说完,北溟也不顾素心接话,直接飞速消失,素心无语,只好嘟嘟囔囔的先回了葳蕤轩,不过这一路她也很聪明的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 二百零一章 茶是酸的 素心回到葳蕤轩的时候,寒岩已经走了,顾卿烟正散着头发一根发带简单拢着,在摆弄她的瓶瓶罐罐。 “回来了?”顾卿烟听见有人进来,便问。 素心“嗯”了一下,脑子里在想着要怎么和顾卿烟说关于柏娇月与寒岩相识的事情。 顾卿烟看她魂不守舍一脸犯难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问她:“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北溟又惹你了?” “这倒没有。” “那就给我说说你两打探到什么了?”顾卿烟指了指软榻,自己也从妆镜前坐了过去,打算静静听素心他们的成果。 素心深吸一口气,坐下便将柏娇月所说的她与寒岩相识的过程给顾卿烟复述了一遍,说完,看着顾卿烟杵着下巴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的样子,自己也暂时且不说什么。 不一会儿,顾卿烟叹道:“倒是一个好故事,若不是那个人是寒岩,我都有心要助她一臂之力了。” “主子,这....”素心自然是想要为顾卿烟说些什么的。 顾卿烟把手放下来,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无碍,年少情怀,多少都能理解,寒岩之前不曾提过此事,他估摸着是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吧。” “那主子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素心问。 顾卿烟想了想,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的说:“做什么?他们都没想好要对我做什么,我着什么急。” 素心一面想想,也是,顾卿烟要是想动真格的,那几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要是她不想动的,那就是真的不想搭理了。 “不过,他们之间的个中关系还是得知道一些的比较好。”顾卿烟叮嘱。 素心应了声,顾卿烟想起明早还要早起,便打算先睡下了,临睡前北溟来找过素心,给了素心一身藏剑门侍女的衣裳,顾卿烟道:“他想的周到,不过你近来要跟在我身边难保你说的那几人会对你眼熟,必要时记得易容。” “是。” “嗯,时候不早了,先歇着吧,明天一早我们看看镜湖上还会有什么风浪再做应对。” 顾卿烟永远都对于能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事情保持着她该有的淡定,毕竟在她的判断里,已经将此前的经历做了预估,也有把握能处理好后面的事情,所以心安理得的便去睡了.... 她是这样的人,可有的人却不是。 许晔下了宴席后便发现语安不见了踪迹,询问手下的人,大家都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他们这个大师姐向来盛气凌人不是一般的傲,只要有她过问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过问她的道理。 许晔看向晴儿:“晴儿你可知师姐会去哪里?” 晴儿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做什么都谦逊有礼,说话温柔的翩翩公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真的说出口,衣袖里的手默默攥紧,有些无措。 许晔见她这般,将她带往一处人少之地,柔声问她:“晴儿,你非懦弱胆怯之人,怎会如此神色,再说了,不过是问你师姐的去向,你这是怎么了?” 晴儿踌躇着开口:“少掌门,晴儿,晴儿确实不知师姐去向,师姐也从来不会和我们说的。” “诶。”许晔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之所以会问语安的去向,也都是因为在席间他发现语安似乎一直有针对清泉山庄那位义小姐的情绪,他想了解一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过节。 “那我问你,师姐可是与柏小姐交好?”许晔算起来接手少掌门之位也没太久,可语安一直都是大师姐,之前与前少掌门还有婚约,所以在语安面前,许晔的震慑作用并无多大,她的事他自然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晴儿听话的点点头:“柏小姐常会邀请大师姐来藏剑门做客。” “还有桑娥派的人?” “是。” 许晔听罢,一时沉默,思索着一些事情,反而让晴儿更觉得紧张:“少掌门....” 许晔回神:“哦,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大师姐...” “无事,明日下午桑娥派会与藏剑门女弟子论剑,你们也可同去观看,就将这个转告给师姐吧。” “是。晴儿告退。” 话音落,晴儿急匆匆离去,许晔拧眉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缄默。 等许晔回到啸风苑的时候,见啸风苑中庭围满了各门派弟子,中间空出一大位置有两道身影正在交错,走近一看,方知是临瑞与关鑫两人比划起来了。 “许少掌门。”云季尘见许晔往他这边走,与他打了个招呼。 许晔不明所以,问:“这是何故?” 云季尘道:“本是聊天聊得好好的,聊起今日宴席中看的那场剑舞,这两人忽的就说起自家功夫来了,这嘴上不过瘾不就直接开打了吗?” 许晔看了看四周,并未瞧见寒岩的身影,不关心众人正津津乐道看的比试,反问:“寒少庄主不在?” 云季尘听了他的话,也同他四下看了看,然后道:“是没见一块回来,八成去找他妹妹了吧。” 说完,云季尘还捕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许晔,见许晔在听见寒岩妹妹这个称呼时没有什么反应,便回过头去专心看临瑞和关鑫的比试了。 这两家的剑法说起来各有看头,御剑居的剑法总让人有一种仙气飘然的感觉,它的杀气是无形的,但又有着极大范围的杀伤力,你瞧他用剑时候似乎轻巧灵活,可那剑上又仿佛承载了很大的力量。 云季尘忽然想起之前江湖游历之时的一个传闻,说御剑居正研习一种御剑飞行之术,这种功夫讲求心法、人、剑都要有其特殊天赋或者精华,且须人心剑三者合一方能有所成效。 有人说御剑之术是成仙得道之人才能修习成功的,也有人说只要得到一把名曰“鲲鹏”的上 众说纷纭,也不论孰真孰假,反正信什么的人都有,而近来,似乎又有一些风声说那把名叫“鲲鹏”的灵剑就在剑宗这几个门派之中,所以剑宗的一些门派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动作的。 只不过在碧落宫帖子的掩护之下,这些事情,没被掀起的太大,似乎大部分门派都很有默契的借着一个幌子,暂且做着另外一件事,谁也不明说。 云季尘之所以知道,大多也是因为他在江湖游历之时四面八方听到的闲言碎语,后来入了苏家原本以为他们能有些什么新的消息,却不想也是一知半解的。 直到接到剑宗的邀请函,斟酌再三,他忍不住好奇心,想着藏剑门藏剑都搞了一个剑冢了,或许有些眉目呢,再加上自己在苏家也确实需要些实在的站稳脚跟的交际,于是就来了。 再来看看清泉山庄的剑法,他之前在斜阳城的擂台也曾见识过,干净凌冽一直都是清泉山庄的风格,一招一式既儒雅但又果断,很多招式都能够对准对方的要害然后一击毙命。 两种风格交织在一起,会觉得御剑居在以柔克刚,清泉山庄在先礼后兵,总之看周围那些个弟子们时而看呆,时而暗暗搓手称好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场比试的精彩了。 也没数几个来回,关鑫在一个踉跄之后,收了剑:“临瑞兄,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说话微喘,不是他不行,是临瑞确实在后面几招步步紧逼他,让他防来不及更别说反击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就此输了,好在临瑞最后收了一收,他顺势就停手了。 “哈哈哈哈,关鑫,功夫见长了!”临瑞记得与关鑫的上一次比试还是一年之前了,先前他去御剑居,两人也没切磋一番。 “不知临瑞公子可还有体力与我比试一番!”忽然跳出来说话的是天启盟的人,叫什么,临瑞没记住,不过不眼生,也就笑着应承下了。 这么一来,啸风苑倒成了一个没有明说的小擂台,各家都开始在底下摩拳擦掌着想要尝试一番。 关鑫收了剑,到人群中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幸川,瞧了半天不见他人影,便问下面弟子:“可看见幸川了?” 众弟子摇摇头,他们原本是一起回来的,进了院说要各自回屋收拾一下,这才分开的,等再出来的时候,就是被自家少宗主和临瑞对打吸引出来的了,全程不见幸川在何处。 “少宗主,可要派人去找找?” 关鑫也没多想只道:“算了吧,他这人,不爱这种热闹,估计上哪躲清闲去了。” 天启盟最终也和临瑞打了个平手,临瑞一看接下来这架势,心想自己要是在应战,今天岂不成了所有人对打他一个?一想划不来,索性找了个借口,说换人。 这七嘴八舌的,不知不觉便把云季尘给推了上去,许晔恰好在云季尘的旁边,顺势就成了这两人对阵了。 见众人情绪高涨,这两人也没说什么,剑出鞘,比划了起来。 就这么挨个轮了一圈,最后也不知怎么的,临瑞又堪堪被人推倒了中间,而上一局胜出的还刚好是临瑞未曾对阵过的崖。 有人起哄:“真好打了个轮回!” “就是就是!” “临瑞公子想必也歇的差不多了!” .... 临瑞耸耸肩膀,行吧,打就打,崖他也不是不认得,只是他们之间的来往不是那么密切,他记得和崖关系好的门派,其中应该有一个是叫苍山派吧,他从寒岩口中听到过,苍山派也不知怎么,前段时间总找顾卿烟麻烦,不过已经都收拾完了。 祸不及他人,临瑞倒也没对崖就因此下什么重手,双方还是很有秩序的就结束了这一场比试。 等众人都散了回到房间,临瑞打开门就见寒岩坐在屋里怡然自得的泡茶,“嘿”了一声,道:“你早回来了也不出去帮个忙,好歹是清泉山庄少庄主。” 寒岩笑着递上一杯茶,道:“这不是有师兄在吗?应付这种场合,不是必要的,我没心思。” “知道,你的心思都在四姑娘身上了。” 酸溜溜说了一句话,喝下了寒岩倒的那杯茶,临瑞咂了咂嘴,他怎么觉得这杯茶也是酸的呢。 二百零二章 假的默契 出了一身臭汗的临瑞沐浴完回来,和寒岩坐下来聊天,说起今日到场的几个门派的情况于他们而言倒是并没有什么异常。 寒岩道:“毕竟对于剑宗宴而言,柏青希望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等到了碧落宫能相互扶持,这倒不算什么坏事。就这要是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能维持,那剑宗只怕早已没什么意义了。” “嗯,这倒也是。不过我怎么感觉有人专门针对四姑娘呢?莫不是认出了她又与她有什么过节?”临瑞问。 寒岩摇摇头:“这与她有没有被认出关系还真不大。” “那席间那般是为何?”临瑞一时没转过弯来。 寒岩便将他心中猜想的柏青的另一个目的说与了临瑞,临瑞听完瞪大了眼睛,发出质疑:“啊?那要不果断拒绝了!” 寒岩冷笑一下:“哼,这就是柏青的高明之处啊,他又没明着表示,若我们这些人任意有谁直接拒绝,你想想看,会有什么借口抛给我们?” 临瑞想了想,倒是有了几个借口,左不过一番推脱,咬定并无此事,是他们多心,又或者说是毁了小女清誉巴拉巴拉一连串吧。 寒岩见他一副想明白的样子,便也点点头认同。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自己放弃?” “差不多。” “你有主意了?”临瑞见寒岩这般轻松模样,像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 寒岩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土,就挖条沟,把水引往别处就好。” 临瑞愣一愣,然后又冲寒岩竖了竖大拇指,他这比喻,找不出什么毛病了,可以,很是可以。 两人以茶代酒,碰了一杯,仰头喝下,寒岩目光凝聚,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了。 柏舒从宴席上下来,处理完门派的其他事情便又回到了自己院中的书房,柏乘跟着他进来,一进屋便听柏舒问道:“可有消息传回?” 柏乘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装着一张卷得极小的纸,柏舒接过,迅速打开来看。 不知那纸条上写了什么,柏舒看完神色不大好,燃起旁边的灯盏,将纸条化成了灰烬。 “你去啸风苑把他请过来,事情有变。”柏舒对柏乘说道。 柏乘点点头,悄然离去,柏舒便开始拿出黑布,又一次围起了书房内里。 不多时,后门屏风处柏乘带着那个穿黑斗篷的人进来了。 “原来他就是阿岑。”他说。 柏舒点点头,阿岑便退下了:“是,这是他本名。” “嗯,你说事情有变,怎么回事?” “在御剑居的眼线趁着关鑫出来,关宗主闭关的功夫在御剑居上下探查过,没有找到东西。”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能这么轻易被找到,就不是被人觊觎的御剑秘籍了。” “但信上却说曾在门派中听到了关于‘鲲鹏’的传闻。” “哦?是兄长放的消息?” “怎么可能!‘鲲鹏’是何等名剑,若真将消息放出,岂不倒惹一身麻烦。” “兄长是担心关鑫此次前来,也带着他的目的。”柏舒对面这个男子说道。 柏舒点点头:“所以我们对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秘籍没找到,若他又是带着目的前来,或许...” “秘籍会被他随身带上?” “有这种可能。”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明白了,不知兄长将参观剑冢放在了哪日?” 柏舒:“两日后。” 此次剑宗宴,前后也不过是五日,如今第一日已过,两日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对了兄长,那个顾卿烟和柏小姐....” 柏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对面的人想要说什么:“我会尽量控制娇月的,顾卿烟若真搅和进来我们的事情中,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点我自然明白。” 对面点了点头,还未说什么便又听柏舒说道:“不过,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是在怕她?” 对面的人抬眼,看了眼柏舒,说道:“不是怕她,兄长,这世间有一种人,你只要不威胁到她就算是你在他面前蹂躏世人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可一旦你只要触碰到他的逆鳞,无论你是有心或是无意,他便会像一头沉睡的狮子苏醒,不问缘由与你为敌。这样的人太恐怖,我们无法与她成为朋友,但也不要过多招惹,以免成为敌人。” 说话的他的目的其实很单一,就是报了曾经的血海深仇,其他的人与事皆与他无关。 柏舒其实与他略有不同,多了些市井烟火气息,想要做的除了报仇似乎还想要比现在更高的权位。 他们其实彼此都懂,所以都静默的想了一下,然后柏舒道:“好。娇月看上的是清泉山庄的寒少庄主,我也不能不容她一试就阻拦,但你也有别的法子,不是吗?” “必要时,我会做的。”那人说道。 “那接下来要如何?”柏舒问。 男子想了想,道:“近日我会去他那探一探口风,顺便看看他是否将剑谱带在了身上,兄长只怕得派人下山扫一圈看看是否还有旁人知道‘鲲鹏’的消息。” “好。” 两人一番商议后,柏舒送走了黑斗篷的人,叫来阿岑:“阿岑。” “公子。” “派几个得力的人,乔装打扮一番,去看看‘鲲鹏’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是。” 说完话,柏舒坐在椅子上无力的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回想起孩提时代,他和弟弟一起练剑,一起学习心法口诀,一起偷懒出去玩耍被抓后共同受罚的场景,一幕幕,即便是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都充满了美好。 可是原本可以这么下去的生活却因为一场灭门浩劫彻底的破碎,刀光剑影,厮杀下的各种声音回荡在耳边,而引起这一场浩劫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一把剑、一本传世的古籍。 那时候他和弟弟受伤双双倒在了血泊中,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狼藉,从横七竖八的尸体里找到了还有一口气的弟弟,他就这么拖着奄奄一息的弟弟,离开了已经残破家园。顾不上回看最后一眼,他只知道,弟弟还有救,他们还有最后的一点希望.... “舒公子。”回忆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柏舒快速的撤了屋里的黑布,打开了房门,门前是一个侍女,柏舒认得她,是柏娇月身边的芙儿。 “娇月有什么事情吗?” 芙儿道:“小姐说,今日已让厨房备好了点心,以便明日舒公子与清泉山庄在镜湖论剑后品尝。” 柏舒点点头,道:“也不必让厨房太早拿过来,辰时三刻我安排了他们用早膳,论剑结束也得是巳时了。” “是,奴婢转告小姐。” “嗯。”柏舒摆摆手,示意芙儿可以退下了,“等会儿,这两日晨起还是微凉,多给娇月加件衣裳,小心着凉。” “是。” 柏舒对于柏娇月,不是亲妹也快赶上亲妹了,或许是因为后来为了让弟弟疗伤不得不与弟弟分开,而产生了遗憾,柏舒如今在柏娇月身上花的心思与功夫更像是想要弥补当年那些遗憾。 略微觉得有些头疼,抬头看了看眼前已经落幕的夜空,繁星闪烁着,无声,但又那么的让人所想颇多。 与他一样在看夜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北溟,刚给素心搞去一套衣服回来,不知怎的总是想起与素心一块扒在屋顶上偷听时候的场景,一时心绪不宁,便又跳上自己房间的屋顶,看着星夜,放空。 没过多久,北溟的视线里就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很快,这让向来警觉的他捕捉到了一点点的踪迹。 随即跳下屋顶,沿着方才看见黑影的方向悄声靠近。 北溟住的地方与寒岩他们住的地方不一样,两个院子中间隔着一道圆拱,北溟确信他看见的黑影是朝那个院子去的,于是绕了进去。 可他终究与那黑影前后差了一段距离,故而最终黑影进了哪间屋子,他没有看清,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的踪迹,于是没有多做停留,再往院内看了一眼后,离开了。 拐角处,那黑影紧贴着墙壁,不敢大声呼吸,一手攥着衣角以免被那个跟来的人看见。 许久,身后不再有任何动静,他才赶忙脱下了黑色斗篷,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压压惊,心道:这人反应也太快了,自己回来路上已经小心再小心,没想到最后竟然差点暴露。幸好他及时察觉赶忙躲避,否则只怕今晚今时,他就要惹上别人的怀疑了。 北溟回了自己的房间,琢磨着这事要不要先告诉寒岩,但又一想前因后果自己不知,要不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家主子这回出来又不是因为什么任务来的。 一番前思后想,北溟决定今晚之事暂且不提,若后面再有后续,他在禀报应该也不会算太迟。 如此,一夜过去,这一夜里发生的事情仿佛就都像打了擦边球,所有人极为默契的自己知道就好。 二百零三章 戏精准备 翌日清晨,寅时已过卯时将至,顾卿烟迷迷糊糊之间便听见房中有了动静,心中默默数着十个数,到第十下的时候,身后的床帏被人拉开,一声轻声细语在顾卿烟耳边响起:“主子,咱们要迟了。” 无人回应。 “主子,还去吗?”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但仅仅只是动了动。 “主子,该起床啦。”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又没了动静。 素心叹一口气,放下床帏,默默走出了葳蕤轩,走出了紫竹苑,找到北溟,与他说:“主子还得睡会儿,迟些过去。” 北溟点点头,迅速消失在素心面前,回了啸风苑,把话转述给了已经都准备妥当要出门的寒岩。 听完北溟的话,寒岩轻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叮嘱北溟几句,便带着一众弟子前往镜湖去了。 素心回来的时候,只见顾卿烟已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可也仅仅只是坐了起来。 垂着脑袋,闭着眼睛,双手耷拉着,毫无生气,完全就是一副没有醒的样子,素心估摸着,这位小祖宗正心里面暗自作斗争呢。 快速的准备好洗漱和易容要用的东西,素心又回到床前:“主子,主子。”轻唤了两声。 过了好一阵,顾卿烟才缓慢的抬起头来,可眼睛依旧紧闭,闷闷哼出一声:“嗯?” “咱们先洗漱,我扶你下床。”素心说着,拿掉了顾卿烟身上的被子,一下子一份温暖不在,顾卿烟有些反抗的长长的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素心拿过已经准备好的外衫,给顾卿烟披上,这才半扶半拉的把顾卿烟从床上挪到了妆镜前。 一番折腾,总算是能梳头发和易容了,而此时,卯时已经过半,寒岩和柏舒他们的论剑也已经从刚开始的客套话转向了各弟子公正的挑选自己心仪的对手了。 顾卿烟是在素心给自己易容的时候才慢慢缓过瞌睡的劲,逐渐转醒。 刚睡醒的睡眼朦胧的样子,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和素心,额头上的褶皱伤痕已经被处理抹平,素心正用手上的东西,掩盖着自己脸侧的伤疤。 经她手这么一过,那些原本凸起结块,褶皱的皮肤变得平滑和细嫩。 顾卿烟想起那时候他们一起和宗越学习易容术,顾卿烟手法便向来没有素心那么细致以及有耐心,所以越到后面,顾卿烟便占着素心学得好,自己能偷懒就偷懒。 所以几次三番下来,在易容术方面,素心倒是比她都要精湛许多。 等易容结束,顾卿烟自己换着衣服,看见素心好像抱着一包什么东西正准备出去,顾卿烟出声叫住了她:“素心,你拿着什么?” 素心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说道:“是二爷给的药包,今日起主子你要喝汤药了。” 顾卿烟听罢,只觉得头大,但瞬间又似乎有了主意:“等等,先别急,药是得喝,但得在对的时间喝。” 素心没懂,眨着眼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招了招手,示意素心先过来:“北溟昨晚给你的那套衣服你试过没?” 素心点头。 “这样,一会儿我去镜湖的时候,你先不用跟着,你换了衣裳去打探那几个女弟子的事,探的差不多了,你就回来熬药再给我送过去。” 顾卿烟吩咐着。 素心捋了捋思路,大致明白了顾卿烟的想法,合着这是要比谁身子弱啊? 但也没招,素心向来知道顾卿烟是个鬼主意多的人,她要干什么怎么干达到什么目的她自己门清,而作为她手下人的他们,照着吩咐去做就行了。 于是素心应下了,先放下了药包,说是去给顾卿烟端早饭去,顾卿烟点点头,虽说早起了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得垫吧几口的。 这一早巧的是柏娇月也并没有一大早就去,早早起了便是在房中写字画画,芙儿不知柏娇月这是有什么用意,一直不敢问,在一旁伺候着,满腹疑惑都快要写在脸上了。 柏娇月最后一笔落款落下,看向芙儿:“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 她说话还是那么轻柔,或许是今日心情好,不难听出语气里还有几分笑意。 芙儿替柏娇月收起这一幅字,那上面写的是诗经《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边收,芙儿便也说道:“小姐明明已经早起,为何不直接去镜湖呢?” 柏娇月柔柔浅笑:“你没听巧英说吗?葳蕤轩里的那位姑娘可也还没去呢。” “那这样小姐岂不是有机会和寒少庄主独处吗?”芙儿道。 柏娇月摇摇头,芙儿这小丫头还小,自是不懂这其中的一些道理,问她:“芙儿,你觉得我如何?” 芙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请,很真诚的说:“小姐定然是温柔大方的呀,不仅琴棋书画精通,还能做一手好菜,是芙儿心中最棒的小姐。” 柏娇月轻笑,她信芙儿与她说的这些,因为芙儿的眼神表达了一切。 “那,那位姑娘又如何呢?” 芙儿想了想,没了刚才的果断,说道:“论长相,自然是不及小姐你的,论性格嘛,也没小姐温柔,不过她说话总是会让芙儿觉得感到有一点点的害怕。” “害怕?” “嗯。”芙儿点点头,回想起在昨日宴席上顾卿烟辗转的那几句话,虽然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总让她觉得头皮发麻,那种像是不得不听从或者是不得不认可她的话的感觉,芙儿不是很自在。 柏娇月笑了笑,她明白了芙儿想要表达的意思,那是一种气场,让人不敢忽视,不敢僭越和违背的气场,这一点确实是她所没有的。 可抛开这个,就像芙儿说的一样,从面上看,自己能胜过那个姑娘的地方太多了,可即便如此,寒岩的眼里从来都不会再多出一个人来。 她没有把握在自己单独出现的时候,寒岩会多瞧她一眼,与其因此令自己尴尬,她倒觉得不如就和那个姑娘一起出现,让寒岩不得不注意到她。 况且两个人在一块,有对比,才能有所伤害不是吗?她虽无法用武功与之一较高下,可她自信于自己的温柔大方和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 “对了芙儿,厨房那边都叮嘱好了吗?”柏娇月问。 芙儿点头;“小姐放心,昨晚都已经叮嘱完了,方才奴婢去看了,东西都已经送到镜湖了。” “嗯,那就好。” 昨夜她从亭中回来,略歇了歇便去了厨房,忙活了大半夜,才将今日要端去镜湖的点心都准备好。 回来歇下后本欲今日起个大早过去镜湖,谁知有下人来报说那位姑娘没随寒少庄主他们一起过去,想是还没起,她就又淡定下来,在房中写写诗词。 芙儿和柏娇月聊完,看了看时辰便说去给柏娇月准备早膳,柏娇月坐在桌前,手边依旧是方才抄写时翻开的诗经。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翻至这一篇章并非是偶然,在过去那些不曾得见却又怀着念想的岁月里,她堪堪把这一页,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就是那样的遇见。”柏娇月轻声呢喃。 葳蕤轩附近时不时有人伸头缩尾的在大打探什么,被素心发现了悄然告诉了顾卿烟。 顾卿烟并不在意,只道:“小孩子把戏,不用管。” 坐在桌前吃着素心端来的清粥小菜,这回儿子人算是彻底清醒了,当即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想法:她竟然会陪着柏娇月她们闹这种小女孩家家的心思,自己还玩得不亦乐乎,真是浪费时间。 一边想着,一边就默默皱起了眉头,从里间出来的素心不知道怎么回事,见顾卿烟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以为她是对早饭不满意:“主子,可是不好吃?” 闻言,顾卿烟回神,摇了摇头,道:“没,想别的呢。” 然后低头喝粥,余光看见素心来到身边,裙角的颜色和之前不大一样,细看,估摸着是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于是抬头想看看整体。 “咦。”顾卿烟发出一声叹词,“不错,还易容了?” 眼前的素心换了藏剑门侍女的衣服,面容有几分与之前不大一样。 素心笑着点了点头:“是呀,奴婢毕竟跟在你身边出现过,为了以防万一嘛。” “嗯,不错,长进了。”顾卿烟夸到。 素心嘻嘻一笑,说:“奴婢之前都打听清楚了,几个门派的女弟子们都会在辰时去修早功,一刻的时候藏剑门便会安排打扫的侍女们进各个房间去打扫,奴婢到时候跟着混进去,看看情况。” “嗯,行。”顾卿烟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又叮嘱,“多加小心,能找到她们之间的联系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太在意。” “主子放心吧。” 顾卿烟起身,戴上面纱,她准备去镜湖了,她要不去,柏娇月一心想要演的好戏就无法上演,门外窸窸窣窣探头探脑的那些人岂不就白忙活一早? “北溟在吗?” “北溟就在紫竹苑外候着。”素心回,然后送了顾卿烟出门。 等顾卿烟走后,素心披上自己的外衫,遮盖住内里的乔装打扮,然后把煎药的药罐和小炉子特意抱着在紫竹苑有人的地方走了一遍,最后进了葳蕤轩。 把药炉火点上,药罐放上,用小火不紧不慢的煨着药,然后自己寻了机会,脱下外衫,在妆镜前看了看易容后的脸,出了门。 二百零四章 房间初探 按照昨日北溟已经探查好的时间,素心躲在紫竹苑侧门处,先后看见了已经从正门离开的华清派、桑娥派还有其他门派的女弟子也陆续离开,想来是去修早功了。 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管事模样的大丫头身后带着十余人往紫竹苑侧门过来,排在稍后的几个女婢手里还拿着些抹布、挡尘等打扫用的工具。 素心要等的就是她们,拿上自己准备好的打扫工具,悄无声息的就溜进了队尾,跟着这一溜人拐个弯过了紫竹苑侧门,回到了院中。 大丫头进了院,已经有一队人分两行的站在了院中,新带来人跟在其后又站了两行。 “都听好了,今日要打扫的,是菡萏轩和茱萸轩,都给我小心着些,若碰上留在屋内的女公子们,别忘了礼数。” 下面齐齐一声:“是。” 只素心想着:早知道你今日要打扫这两处,若非是,我早跟着我家主子伺候去了。 接下来就是那大丫头分配人员各自打扫哪处,先要分的是菡萏轩,素心瞬间觉得周围安静的不像样,刚想左右看看是什么情况,余光却觉得不对劲。 在她能扫到的人群中,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稍近的这一两个还能看到脸上的抗拒之色,素心虽不知其中何故,但她知道菡萏轩可是她的首要目标,她得去。 不过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有心要拒绝她突然表示意愿,没准会让人起疑.... 大丫头似乎早已料到这种众人都低头的场景,于是顺手点了几个头低得特别低的人,心想着:不是不愿意去吗,非让你去不可。 素心见原来是这么个选人法,心生一计,先把自己头埋得更低,然后眼神飘忽,假装不经意的偷瞄大丫头,就这么来回一两次果真吸引了大丫头的注意。 “你。”轻飘飘一句话在素心周围传来。。 素心假装紧张兮兮的抬头,对面人说:“对,就是你。” 素心一脸的抗拒,眼神透露出一种“我真倒霉”的感觉,看见对方神色得意,素心便觉得稳了。 “好了,你们几个,打扫菡萏轩,要一尘不染!去吧。” 大丫头匆匆厉色交待完,把她挑选出来的七八个人扔在菡萏轩门口,带着剩余的一部分人去了茱萸轩,留了三五个打扫庭院。 看着大丫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边才有人气鼓鼓的开口:“每次都这样,自己从不来打扫菡萏轩,最后还去那人和公子面前讨巧。” “好了好了,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干活吧,趁着她们没回来,赶紧干完了赶紧走。” “就是就是,免得自找不痛快。” “那....谁去主屋。” 没人回答,鸦雀无声,空气安静。 素心方才听着她们的三言两语,心中陡然觉得这个华清派的葳蕤轩有故事,现下.... “那个....总得有人打扫对吧?” 素心继续一副不情愿但又无比无奈的表情说道。 众人点点头,但看向素心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被解救的渴望,一时间谁都没能想起来这个人有点面生这个问题。 所以,在这一众无法拒绝的目光里,素心表示很无奈很无助的接受了去打扫主屋的任务。 “没事没事,主屋至少也得是四个人打扫,我们陪你一起吧。”虽然很不想很不情愿,但想一想后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素心眨了眨眼,看着旁人,打扫菡萏轩总共就八个,一个主屋就去了一半的人,有问题。 “诶,对了,你叫什么呀?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终于有人在进了主屋后想起了素心面生这一事。 素心很自然的接话:“我叫小心,之前原是一直在啸风苑打扫的,今儿轮换过来的。” 她之所以能那么说,是因为北溟那边已经打探好了,啸风苑和紫竹苑打扫的人是两批,但偶尔会有那么几个表现不错的在两个院子间轮换,所以素心这么一说,其他人便不疑有他。 “啸风苑那边其实最好打扫了,各家公子们都不是什么邋遢的人。”一个叫小七的婢女的说道,她之前也轮换过,不过近期就在没去过了。 有人嘟囔:“哪都比这菡萏轩主屋好打扫。” “雪儿姐姐这是怎么说?” 素心观察过一阵,这个叫雪儿的婢女说话直来直去,毫不遮掩,是个最容易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的。 雪儿道:“你是第一回来吧?” “嗯,之前也没轮换过。”素心有什么答什么。 “那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今儿你打扫一次,就明白了。”雪儿努努嘴,示意素心看看这主屋。 素心顺势环视这主屋,方才她进来时便觉得这里的布置装饰和葳蕤轩就大有不同。 虽说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葳蕤轩内的东西看起来就是在正常不过。 而眼前,进了门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个檀木雕纹描花卉架格,最上层放着一双金漆并蒂莲花座香炉,中层左右各一尊玉石雕,玉石翠绿若细看也看不出里面有陈杂,可谓通透,中间支一雕花檀木扇架,上有一把双面苏绣团扇,一面绣的是花鸟林间图,一面是云中八仙游。最下层摆放着两只青玉缠枝莲纹瓶,好不精致一架格。 几人皆是小心翼翼绕过这架格,生怕万一碰着了,摔了个一件半件的都是大事不妙。 小七已经开始细致的擦着架格,所有物品皆是轻拿轻放,格外的小心。 往里就是一处宽敞的屋厅,桌椅摆放一应俱全,素心不用细看都觉得这些个物件也不是一般的桌椅,好歹那些个用料能叫得上名来。 单看桌上摆着的成套的红漆描金的托盘和上面所盛的东西便也明晰一二了。 雪儿似乎得一个人负责这块区域,又开始嘟囔:“又不是什么皇宫王爷府的,一天天弄得富丽堂皇还以为自己是哪一位帝姬不成。” 素心听罢也想偷笑,眼前之景可不就是,她从前虽未曾见过什么皇宫王爷府的布置,但她听说过呀,那些个黄花梨雕鸾玫瑰椅、红木嵌螺大理石扶手椅,束腰高花几她也知道些许。 “你呀,干活谨慎着些,我先带小心去里屋就出来帮你。”说话的是她们当中年纪大一些的可儿。 据素心方才的了解,可儿曾打扫过主屋几次,方才她们议论之时她也没怎么说话,就是静静打量着素心,素心现在要与她单独去里屋,说实话,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可儿带着素心绕过一个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来到了里屋,里屋陈设相较外面,素心只能用“更甚”两个字来形容。 具体的都不用她打量,可儿直接与她说:“这里屋的东西,大件儿的都是名品,在库房里都是各自有名的,小件的,你能不碰就不要去碰。” 素心一愣,看着可儿严肃的脸,问:“可儿姐姐,这里屋**,我才第一次过来,就要让我打扫?” 可儿道:“这里活少轻省,你就扫一扫,擦擦地,就完事了,外面细活多,我反而不放心。” “噢。”素心琢磨:这是个什么路子? “你先做吧,做完了可以出来一起帮忙。”可儿说完,便要出去。 素心应了声,先假装干活,她跟在顾卿烟身边久了,对于听脚步判断一个人也有些经验了。她能感觉到可儿转身离开其实并未走远,只是拐了个弯,在屏风一边看着她。 果然还是有人会怀疑了吗? 素心一边乖巧的干着活,若无其事,一边留意着身后注视自己的目光。 可儿看了一下素心,觉得她还算规矩,便心中对于一开始自己觉得她有问题而感到不好意思,默默离开回前面帮助雪儿了。 素心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消失,倒也不急着就开始找寻她想知道的答案,依旧认认真真的干着活,以防别人还有后手。 雪儿擦完了椅子和桌案,起身时不小心碰了一下桌角,桌上摆着的器具发出摇晃的响动,雪儿忙按住桌子。 “小心着。”可儿更好出来,见状忙帮着她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扶正。 雪儿还想再说什么,便见之前那大丫头颐指气使的又进来了,扯着嗓门就道:“都仔细着,要是碰坏了或者偷拿了什么,小心舒公子剁了你们的手!” 一通没头没脑的吆喝完,大丫头又仰着头出了屋。 素心在里屋是听见动静的,只是等大丫头走了,这才瞅准了时机,探出头来问道:“各位姐妹,这是又怎么了?” 小七凑过来说道:“没事,不管她,吆五喝六来了呗。” “噢噢,那我继续收拾了。”素心缩回脑袋,她也不过只是想看看大丫头说完那一通众人的表情,看到了便也回去了。 “亏得是她没看见你刚才那一撞,不然又得说‘是不是皮痒痒了’?”小七对着雪儿道。 雪儿冷哼一声;“哼,她不就占着在舒公子面前出过几回风头,就这样。” “谁让她这风头出对了呢。”小七说着,看着面前的扇子愣神,“可儿姐姐,这扇架我是该擦还是不该擦。” 可儿道:“反正人走了,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擦吧。” fpzw 二百零五章 意外收获 素心总觉得外间的说话声音被压得很小,似乎还是防着自己,心中琢磨,想来是可儿对她还有戒心。 如若这般下去,只怕小七和雪儿也不会对她再透露太多,于是看了看自己手边的水盆,借这个换水的由头出去了。 在路过外间三人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用刚刚好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可算是见识了这人的傲慢了。” 语气有些不屑又有些打抱不平的样子,雪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可儿,似乎是想和可儿交流什么。 “小心,你里屋打扫完了吗?”可儿仿佛没有听见素心的嘀咕一般,说道。 素心放下盆道:“可儿姐姐,还没有,我出来换个水。” “嗯。”可儿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于是只应了一声。 素心心想,这样可不太行,只能自己找话茬了:“三位姐姐,我有一个疑问不只当讲不当讲?” 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只会有一种结果,不当讲也会换一种方式讲出来。 雪儿道:“你说吧。” “咱们做打扫活计的,不都是逑管事负责吗?怎生到了紫竹苑就成她了。”素心说着,往门外看了一眼。 众人心领神会她说的是谁,又见她语气中的不甘,雪儿本想搭话,手却被可儿按了一下。 这一微小动作落进了素心眼里,她便又加了一把火:“几日前我那小姐妹从紫竹苑回去就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逑管事听了什么,罚了她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 “啊?罚这这么重啊!”小七好像是知道什么,小声嘀咕,手指有些紧张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这三人脸上总算是有其他表情神色变化了,素心也庆幸北溟将这大大小小的事情打探个差不多能让她有得说的。 素心接着小七话:“可不是,本是在别处好好的干着活,非说紫竹苑这边人手不够,要从外面借调,这刚一天,就给弄成了这样,我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只道是让我小心着那人些。” 素心语气里多有怨怼之意,其他几人并不难听出来。 雪儿道:“这话倒没错,你小心些就是了。” 素心点点头,换个水也不需要太长时间,自己不好多留在外间,于是这几句说完,素心便还是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似乎是小七那边的活干完了,便进来了。 “可儿姐姐让我来帮你。” “多谢小七。” 小七摇摇头:“你第一次过来就被分到菡萏轩,有太多要注意的你不知道。” 素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小七看她的眼神里带了那么些许的同情,再看小七进来里屋后熟门熟路的打扫的样子。 素心问:“小七,你之前打扫过里屋?” 小七干着活,顺嘴就答应了:“嗯,里屋之前一直是两个人打扫的。” 素心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轻轻一笑,又在小七反应过来这话中的不对的时候恢复了正常,仿佛自己没察觉一样。 “我们都是轮流着的,谁先干完了别处就互相帮一帮。”小七在给自己圆话,素心反而不在意。 就这样两人在里屋各自干着各自的活,素心不怕小七是来监视自己又或是怎么样,反而有一种心安。 这才踏踏实实的一边干活,一边仔细观察着这里间。 如果说外间是眼见的非同寻常,那里间就显得低调了一些,不过在某些小小细节处,还是能看到不同。 梳妆台上,放着里屋主人的妆奁,描金嵌画的妆奁从外看就极其精美,将其四面的描金画展开,那就是一幅完整的画,上面似乎还有着并蒂和连理枝。 桌面上海棠花托盘上,还有未收进妆奁的香膏、胭脂和零散的几枚簪子,小七也见了,特意叮嘱素心不要去动,素心很乖巧,绕着走开了。 收拾到床前的衣架时,素心瞧见衣架上撑开了挂着一身绣花华丽,用料昂贵的多折裥裙,直袖外衫的袖口绣花的针法素心只觉得有些眼熟,余光看了看小七,见小七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才靠近衣架,仔细查看起来。 轻车熟路的顺着裙头绣花,素心在一个内缝的隐藏处找到了可以印证她为何眼熟的东西。 再趁着小七不注意,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那衣架的范围。 时不时和小七搭一句聊天,说起这间屋子的富贵来,素心道:“这菡萏轩住的想必是个贵客?” 小七点点头,不敢不多言。 素心便也很识趣的没追问下去,等两人收拾好里间,便出来外间,看见雪儿和可儿也已经开始最后的收尾了,素心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对了小心,我那有一瓶治伤的药,回头你回啸风苑那边,记得给带过去。”雪儿突然说道,打断了素心的思绪。 素心点点头,谢过雪儿:“多谢雪儿姐姐。” 之后素心便只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然后摘着自己能用的信息在搜集。等菡萏轩的打扫都结束了,雪儿便小声示意素心跟自己去拿药。 路上雪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素心说,但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素心知晓,便由自己先开了口。 “雪儿姐姐可是有什么话?” 雪儿看了看四周,确保周围只是她们两人的时候,雪儿道:“你那小姐妹我之前虽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受罚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我,我心中的一直过意不去。” 素心心中微颤,谁曾想这误打误撞还有这么一层联系,一时之间只能感叹一句“庆幸庆幸”。 “故而想让你带了药膏过去以示我的歉意。” 雪儿说的诚恳,素心觉得不假,顺势问道:“那不知雪儿姐姐能否将事情起因告知一二,我那日问她,她竟是不肯说的。” 雪儿听罢,叹了口气,道:“那日我们也是一同打扫菡萏轩的,结果我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香膏粉盒,你那小姐妹过来帮忙一起收拾,就这空档被那小人瞧见,大肆训斥了一顿。那人说话又是夹枪带棒的难受,我便顶了几句嘴。你那小姐妹替我说了几句话,谁料到回去就被..” 素心原本想问雪儿怎生她没事,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太好,于是没问,只是问了别的:“不就是个香膏粉盒吗,怎就至于如此。” 雪儿提起这事就气愤:“可不是,我原也是这样问的,可人家说了,这是舒公子为语安小姐特意寻来的,说这东西宫中娘子们都在用呢,珍贵着呢。” “舒公子为语安小姐?”素心着实会抓重点。 雪儿点点头,因一份愧疚之心,她可是素心问什么她说什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便这般,素心从雪儿口中大抵知道了藏剑门和华清派之间又一不同寻常的关系了。 从雪儿那取了药膏,素心尽可能的避过人群回了紫竹苑,小火煨着的药正咕嘟咕嘟的发出声音,一屋子的药味让素心换了衣裳后赶紧开窗开门的透气,不然等顾卿烟回来,又得说上几句了。 对面菡萏轩的屋门紧闭,外面朴实无华的样子倒让素心觉得她方才看见的那些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看了看时辰,想着顾卿烟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自己也该过去了,便没有再探那间屋子,只是在书桌前写了一张纸条,连同那瓶伤药一起揣进了衣兜里。 然后将要给顾卿烟的药准备好,又去找了个碟子装了几块桌上的糕点,打算一起端着去镜湖那边。 正打算出门,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绕过一个拐角,从菡萏轩一侧的窗户翻了进去。 素心瞬间退到门后边,悄悄摸摸的关上房间门,只留着一条缝,看着对面的情况。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素心又见那道身影从窗户翻出,这一次,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心中不免疑惑:“怎么是她?她要进菡萏轩又为什么要翻窗户?” 一连串的疑问来不及素心多想,鼻间的药味提醒着她要给顾卿烟送药去呢。 “素心。” 一声轻唤,吓刚出了门关门还未转身的素心一跳,好在手里端的稳,药没洒出去一滴。 “南宫夫人。”素心转身一看,是曲亦梦站在葳蕤轩门口。 曲亦梦见素心这是要出去的样子,便知道顾卿烟不在:“四姑娘现在在哪呢?” “夫人找我家主子有事?” 曲亦梦一笑:“没什么,本想找四姑娘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素心道:“主子今日去镜湖看藏剑门和寒少庄主他们论剑去了。奴婢正要给主子送药去呢。” “噢,瞧我,倒把这忘了。”曲亦梦是真的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出,她是真的无聊没什么事,又不大愿意和柏娇月她们一道,所以之前几日南宫渊常陪着她。 “夫人,若是不介意,奴婢带夫人一起过去,主子定是乐意的。”素心笑笑。 曲亦梦也有此意,见素心这般说,便也应下了,打算和素心一起去镜湖看看。 路上曲亦梦很亲和的和素心聊天,素心这才知道原是南宫逸和南宫渊今日一早都和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去了金缘台,曲亦梦不爱去掺和便自己留下了。 还未到镜湖,素心遇见几个南岭苏家的女弟子,她们同素心打招呼很是客气,曲亦梦不解的看了看素心。 素心其实心中也不大理解,只能半带疑惑的说:“可能是因为南岭七家和我家谷主的关系吧....” 二百零六章 一眼万年 顾卿烟和北溟到镜湖的时候,藏剑门和清泉山庄的论剑正好过了客客气气的那一段寒暄,打算一对一的碰一碰真实的水平。 寒岩和柏舒两人面对面在交谈,说些什么顾卿烟并不能知道,她在离镜湖的曲水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带着北溟先在旁边的隐蔽处猫着身子呆着。 “你说,柏小姐这会儿在吗?”顾卿烟问北溟。 北溟诚实的摇了摇头,顾卿烟也并不在意她的这个问句有没有确切的回答,目光落回到镜湖那湖面上。 昨日还想着要回去在自己的湖面上也搞一青石板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改变了,看着那泛着轻轻涟漪的水面,忽然就有一种莫名的茫然感,这种缥缈且不可控的感觉,让顾卿烟打消了昨天一时兴起的念头。 “主子,柏乘和柏摇不在。不过他们的女弟子却在。”北溟道。 顾卿烟听罢也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回看向北溟,要说视力,她的视力不差,但和北溟比起来这同等距离之下还是北溟比她强一些,她顶多分出了男女和脸熟的人。 顾卿烟“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但又转念一想,道:“女弟子?”这难不成还给自己准备了个后招? 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了,看样子她和柏娇月之间的斗争,柏舒是要插上一脚了,顾卿烟如此想着。 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衣冠,又让北溟帮着看了看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后,端着一副大方端庄的样子从角落走了出去。 上了曲水廊特意走了几步发出声响,寒岩是背对着顾卿烟的,所以明知是顾卿烟来了也要转过身才能看见她,可就在他转身这一空档,便见一道赤色微光从眼前直冲冲过去。 紧接着镜湖之上众人都听见“嚓”的一声,余音还在,目光齐齐看向曲水廊这边时,就看见顾卿烟裙角前那柄插在地上的剑赤色剑穗左右不停晃动。 空气,安静。 众人,沉默。 一道反光晃过,然后是剑入了剑鞘的声音,木廊上插着的剑却被顾卿烟握在手中,她今日衣袖不长,纤纤玉指握着剑柄,手上那枚戒指也很显眼。 寒岩轻功一闪,已经来到顾卿烟身前,北溟主动撤步,将挡住的顾卿烟另一半身子露出。 寒岩知道顾卿烟没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把剑。剑很轻,女子适用。 “若是握不稳剑,便是练习还需勤勉了。”寒岩单手握着剑柄,将剑横在身前,对着赶来的柏舒说道。 柏舒一脸赔笑:“是。少庄主督促的有理。” 说着让一名女弟子前来认领剑,一名女弟子唯唯诺诺上前,低着头,伸出双手要拿回剑,寒岩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即便剑轻,但饶是他突然一松手,对方没接稳,踉跄一下接的狼狈。 顾卿烟恰逢此时,一脸无辜还略带委屈的看了眼寒岩,瞬间眼眶红了的道:“我可是打扰你们了?” 她这模样,饶是寒岩深知她性子的人都一见犹怜,更何况是旁人,柏舒着实心头一紧,心想怕不会是真吓到人姑娘了吧? 再一看寒岩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模样,心知这要是真吓到了,寒岩能跟他们没完,随即呵斥那女弟子:“愣着干嘛!还不像姑娘道歉!” 顾卿烟哪能这么轻易就顺毛,见此状,一手紧攥寒岩衣袖,一手忙去拉那女弟子不让她道歉,嘴上说着:“不怪她不怪她,原是我打扰了舒公子的论剑,她们是警觉的。” 临瑞和一众山庄弟子听着顾卿烟这话,心中默默点头,四姑娘可以啊,前一句还是问的是不是打扰,后一句直接给定性了,还直接把话头抛给了柏舒,得,他们论剑前,且先看一回合的论心理战吧。 顾卿烟如此一说,柏舒哪还会再让女弟子前来认错,只得让女弟子退下,自己上前来说:“姑娘误会了,姑娘来此怎么会是打扰呢,柏舒管教弟子无方,再此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见谅。” 顾卿烟本想再说个什么,却感觉到寒岩看了自己一眼,于是顾卿烟乖乖收了这作怪的心,假装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等再说话时,又一副很大度端庄的样子。 “舒公子客气了,诸位论剑重要。” 柏舒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刚才的氛围实在是诡异:“那姑娘不妨到凉亭处观看,那里安全些。” 话一出口,柏舒便觉得自己这下才是真失了礼了。 “好。”顾卿烟爽快答应,可不打算给他再多补充一句的机会,“那我去了?”转头乖巧的和寒岩询问了一句。 寒岩点点头:“吃早饭了吗?” 顾卿烟想说吃了的,但余光瞧见柏舒的眼神以及他身后方才一直可以躲闪的身影,顾卿烟开口的话变成了:“还没呢?我知道我迟到了,就匆匆过来了。” 然后又变成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看我多有觉悟”的模样双手拉着寒岩的衣袖轻轻晃来晃去。 寒岩拿顾卿烟实在没了办法,柏舒却先抢了话:“少庄主和姑娘不用担心,小妹已经准备好了糕点在凉亭中,姑娘随意品尝就好。” 顾卿烟看向寒岩,见寒岩点点头,自己便也假惺惺的谢过柏舒,寒岩叮嘱了身后的北溟几句,大抵就是让他照顾好顾卿烟这一类的话,便目送着顾卿烟进了凉亭这才和柏舒带着众人又回到了镜湖面上。 顾卿烟之前看过凉亭的外景,如今过了那层烟纱进到凉亭中来,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藏剑门真的是在每一个角落都要彰显他们所谓的“气派”和“富贵”。 朝停在亭外的北溟一挑眉,北溟默默点点头,意思是顾卿烟眼前看到的这些器皿也好、架柜也罢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货真价实东西。 大件的顾卿烟也懒得去细看都是些什么木、什么窑出来的东西,倒是一进来被正前方一幅画吸引,她记得之前苏探雪和她聊画的时候说起过自己临摹的一幅娥皇女英图。 当时苏探雪还说呢:“便是我临摹的这幅啊,也不是真迹,真正的那一幅画据说画中有玄机,娥皇女英栩栩如生,她们身后的竹林自然脱俗令人神往。” 顾卿烟那时候不懂这大抵会是什么感觉,如今这一眼看去,方知为何诸多书生都会在画像前神魂颠倒,画中世界过于美好。 “这幅画虽也不是什么传世名画,可就是因为一见它就有幻想所以才令许多人想要一观和收藏,不过最后听说被买走辗转了几次,世间就再也不见了,所以就成这样了。” 顾卿烟还记得苏探雪说起这画时候的可惜的神色,她忽然想,要是苏探雪在这,看见了这画,一定会很欢喜吧。 视线下落,画下的桌案上放着一把琴,柏娇月爱弹琴,顾卿烟已经知道,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把琴是一直放这供柏娇月使用的。 再一侧单独开辟出的一个小格局,烹茶工具一应俱全,尤其是桌上扣着的十二花神浮雕刻立纹通透茶杯让顾卿烟咂舌,试想这玩意当初自己想要让胥少霖去寻一直无果,如今倒是在这里见到了。 环视了一周顾卿烟这才坐了下来,把视线挪到了桌上摆着的八碟精美点心上,点心做的不比昨日宴席上的差,精致度还更甚几分,顾卿烟忽然有一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 正这么想着,抬头看向了远方的寒岩,他今日真巧,穿了件青草绿松烟纹暗团花直裾外套了灰绿仙鹤羽长袍,系着的暗纹腰带从背后看倒把腰型显得极好。梳着的发冠齐整,发间的那根簪子顾卿烟却眼熟的不能在眼熟了。 寒岩和柏舒比肩而立,身高差不多,柏舒身形更宽,却不似寒岩更挺拔,怎么看顾卿烟都觉得寒岩气质直接压倒了柏舒,这也难怪为什么那一日柏娇月通过薄纱看这身影,从此一眼沦陷了。 顾卿烟看得入了神,寒岩便觉得自己身后的目光凝聚了,回头看去,对上顾卿烟的双眸,回以她可以感受到的温柔浅笑。 只一瞬,顾卿烟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一眼万年。 而于寒岩而言,顾卿烟看向他,又歪着头对着他盈盈一笑,这一瞬顾盼生辉。 对于眼中只有彼此的二人,自然是没太注意周边人的反应,柏舒看见二人之间的互动时候,闪过的情绪,以及还未论剑的清泉山庄众弟子满足的表情。 此刻他们心中得意的是,他们看见了石门暗卫没看见的东西! 北溟很识趣的看向远方,然后就看见了一道目光从那一堆女弟子中望向他们的方向。 北溟冷笑,暗道:世间不识趣的人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二人的对视其实很短,顾卿烟见他们论剑一切正常,自己就在亭子里琢磨着自己能干的事情了。 柏娇月还不来,她有些觉得没意思。 好在那些个茶具能用,边上又摆着茶盅,索性顾卿烟叫来北溟,让他取些水来开始泡起茶来了。 fpzw 二百零七章 镜湖亭中 柏娇月在房中听闻有下人来报,说已经见了顾卿烟出了紫竹苑往镜湖去,柏娇月便也收拾了手上的东西,准备出门。 “巧英呢?”柏娇月不见巧英,问芙儿。 芙儿道:“巧英刚刚便被舒公子派人叫走了。说是论剑也要女弟子在场。” 柏娇月低头想了想,不作声,然后又让芙儿抱上自己屋内的琴,这才往镜湖那边去了。 亭子内,顾卿烟打开茶盅,扑鼻而来的香气不仅仅有茶香,还混合着淡淡的梨花的香气,此等混合茶的手法顾卿烟倒也不陌生。 烧上水,取了茶,放入茶具中,便慢慢等待着下一步的水开... 不知什么时候,亭外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的声音,不过大多是柏舒的声音顾卿烟就没太去在意。 一旁的水第一次沸腾,顾卿烟拿过方才将花与茶分开了的茶,先投入茶叶,又加了两勺水,压下了水的沸腾,盖上了盖闷了一会儿。 亭外的说话声渐渐小了,然后就是有人走进亭子的脚步声,北溟在外面打了招呼,然后纱帘打开,有两个带着香气的女子走了进来。 刚刚开始弥漫茶香的空间,有那么一瞬间混入了别的味道,打破了那自然芬芳的清香,惹得顾卿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好在进来的人很识趣的没有打扰顾卿烟,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卿烟又打开茶壶,加入了一朵一朵的梨花,然后又注入一道水,只是这一次,顾卿烟没有直接让壶落在炉子上,而是拎着壶,在炉上绕圈的过了一遍又一遍。 在第七遍的时候,顾卿烟终于停下,拿起边上她温好的两个十二花神杯,一个桂花一个水仙,倒了茶,将水仙那一杯放到了自己的对面,这才起身伸手示意。 “柏小姐。” 柏娇月见顾卿烟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终于关注到自己,礼貌的坐下,轻轻一品,先入口的,是正好醇醇的茶香,再品茶香回甘的同时又有一股清冷的味道落入心间,梨花浅浅淡淡的味道融于茶间又刚刚好的和茶味并行。 柏娇月下意识的看了看顾卿烟手边的那一罐茶,确认是自己不久所制的:“姑娘烹茶手艺好像与众不同。” 顾卿烟浅笑,这时候的她给了柏娇月一种安然的感觉,包括她的声音:“不同的茶不同的手法,便有不同的味道了。” 说完顾卿烟抬头,这才正经的审视起对面的柏娇月,这是两日来她与柏娇月最近的距离,她能看清柏娇月的五官容貌,像是画中身姿婀娜眼含秋波却不觉得媚俗的仙子,挽着的发髻上搭配的头饰没有太多的繁杂,是近似的层叠花样和相邻的色系,要说唯一不大搭配的,应该就是那一根桃花粉玉簪了。 见顾卿烟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发饰上,柏娇月不太自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簪子。 她这根簪子原先并不是非要戴的,是临出门前听回报的人说今日寒岩头上也戴了一根玉簪,她这才鬼使神差的就给戴上了。 等再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门,也不好再取下便就这么着来了,谁曾想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让顾卿烟发现了这小小的心机。 顾卿烟心下了然,嘴上也不说什么,只当是自己看的是柏娇月身后桌上侍女芙儿放下的琴,顾卿烟问:“柏小姐还带了琴过来?” “嗯,原本以为这个时辰,哥哥们论剑也该结束了,没想到....”柏娇月说着看向了外面。 临瑞和一名藏剑门弟子的论剑结果显而易见,他走向寒岩的时候和寒岩说了两句话,便又退到一边去了。 顾卿烟道:“不管他们,柏小姐的琴艺昨日已知晓一二,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品?” 柏娇月收回视线看向顾卿烟,问:“姑娘想必通晓音律。” 顾卿烟摇摇头,将杯中茶水又倒了七分满:“柏小姐高看了,我对音律不大懂,只是能听而已。”说着又看了眼外头,主动提及了寒岩,“不过,有人却擅长。” 柏娇月顺着顾卿烟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寒岩和柏舒准备论剑,寒岩回过头来,习惯性的想要看一眼顾卿烟,可如今顾卿烟是侧坐的,他的目光便正好和柏娇月对了个正着。 含羞的低下了头,少女娇俏的容颜和心中暗暗的笑倒是让顾卿烟看得清楚。 只是她仍旧闭口不言,也不做其他表示,摆弄着手里的茶器,一副淡然模样。 那一边听见剑出鞘,锋芒相较的声音,这一边琴曲也在恰当的时候响起,等顾卿烟抬头细品,就能发现这一曲和那边的比试竟是合在了一起。 论剑不是搏杀,所以双方都很好的掌握着彼此的分寸,不过即便是以剑会友,寒岩和柏舒二人的过招也让人有一种被其牵动的心。 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一挡一撤,一攻一守,谁都没觉得身后传来的琴音是不恰当的,反而琴音相和,又多了几分观赏性。 素心和曲亦梦还没到镜湖,便能听见那一首曲子,曲亦梦到:“还是首古曲呢,以水为媒,风为合音,倒能见一番远山辽阔,山水恣意之景。” 曲亦梦说完,看了看身边的素心,素心手里好好端着要给她主子的药,在听完曲亦梦的一番言语后,眨着眼看向曲亦梦。 曲亦梦了然,素心自是没听懂这曲子的。 二人紧走了几步,来到镜湖曲水廊前,北溟注意到了二人,转身朝亭子中说道:“小姐,素心来了。还有南宫夫人。” 顾卿烟只是点点头,暂无其他的话,只是心中想了一下,曲亦梦来找自己的原因,没想到,就当她只是过来聊天的吧,这样也正好,省得一会儿她与柏娇月实在无话可说。 曲亦梦和素心进来时,柏娇月还在专心弹奏,不便出生打招呼,所以素心行了礼,曲亦梦也示意一下,二人便径直往顾卿烟身后去了。 “小姐,时辰到了,该喝药了。”素心特意一字一句的把话说的轻却能听的明明白白。 曲亦梦掩袖偷笑,想着这一遭自己还真来对了,至少这一个早上是不会太无聊了。 顾卿烟刚给坐下来的曲亦梦倒完一杯茶,那样子不是很热络,但也不是很生疏,毕竟芙儿总是时不时看向顾卿烟,顾卿烟并不想很快满足芙儿的好奇心。 转头看到素心端起来的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顾卿烟这回是真的真情实感的皱了皱眉头,她就知道,宗越配出来给她的药都是以“更苦”为标准的。 忍不住问了句:“没有花蜜?” 素心诚实的摇了摇头,把一小碟糕点放在了顾卿烟的面前,示意是只有这个。 顾卿烟无奈,那药味儿闻着都能苦进鼻子里,更别说喝下去了,但不喝现在又左右不好交代,于是心想着大不了一咬牙一跺脚,完事了。 谁曾想刚端起药碗,素心不慌不忙的又从一个小瓶子中抖出药丸,眼神有些发虚,但行动还是很利索的递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先是微愣,只觉得自己现在背脊一凉,一种说不出的想要晕眩的感觉,恰逢此时芙儿开了口:“姑娘想是也不喜药苦,这有些我家小姐配着药吃的蜜果,给姑娘配药吧。” 说着也不知是方才从哪找到的一个密封的罐子递了过来,顾卿烟有心谢她,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素心便依言拿了小勺,挑了点裹着糖浆蜜果,顾卿烟咕嘟一口闷送下药丸之后趁着那反胃的难受还没上来,含下了蜜果。 药味虽没被全然压下去,可反胃的难受倒是像被压住了,一时间除了嘴里苦甜参半,更多的也就是觉得肚子涨了。 蜜果在舌尖被细细品尝,那糖浆的滋味不是一味的甜,反倒是香香的,然后一层不腻的甜,最后咬开蜜果又似乎能吃到果子原有的汁水。 细嚼慢咽下去,口有回甘,顾卿烟想着这可不是一般糖浆能做出来的。 果不其然,素心借势问了芙儿一句,芙儿便道出了这蜜果制作的原委。 原是用了花蜜兑了果子的汁水,先小火慢慢熬,熬得比原先颜色加深了些,再放一边放凉,放凉至凝固到三成,放入事先去了核的果肉,果肉还需得拍烂,好入味,然后又上锅借着锅上余温继续慢慢熬,熬到咕咚咕咚的时候就放进罐子中,在阴凉的一旁继续放凉,至全冷,才封上。 过程虽不是很复杂,但就是耗时间,芙儿又说那一小罐子都是柏娇月花了小两日做出来的,顾卿烟下意识的佩服,柏娇月是真有那耐心啊。 再看看自己,可能除了在杀人灭口等人毒发的时候有这种耐心之外,让她在厨房两日的功夫只做一罐巴掌大小的蜜果,她可能得疯。 许是她们说话的声音打扰到了柏娇月的思绪,琴音从刚刚芙儿找蜜果给顾卿烟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对劲,顾卿烟和素心没太听出来,曲亦梦可是听的真真的。 这琴声从她出听见时的辽阔渐渐变得有些虚无,那时候外面柏舒和寒岩的比试,似乎是柏舒略赢了一筹。 这虚无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毕竟那时候柏娇月自己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再后来的变换就是顾卿烟下意识流露出那小女孩不想喝药磨叽的模样时候,柏娇月琴曲的感觉就与之前彻底不一样了,音虽然还是那个音律,情感却有些跑偏了,这一回,柏娇月自己也没察觉出来。 顾卿烟那吞了药和蜜果,又接着咕咚咕咚喝下了两杯茶,这才算把喝药这一难受的篇章过去了,轻轻摸了摸自己因为装了太多水而稍微有些鼓的肚子,无奈的看了曲亦梦一眼。 曲亦梦看她眼神中的那小表情,不经意的就笑了,心道:这四姑娘对熟人不防备的样子,还别说,真有些可爱。 柏娇月这最后也磕磕巴巴的完成了这一曲,现下手离了琴弦,放在腿上,低着头,心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北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 “何事?”顾卿烟觉得自己一张口,还是一股药味,而且胸口堵着一团气,还是不太舒服。 “舒公子说藏剑门几名女弟子在场,不知可否与小姐论剑?” 听闻北溟如此说道,柏娇月忽然抬起了头,眼神闪过一丝诧异,顾卿烟余光看了看她,心想:“这不是她安排的?” 一边想着一边让素心扶着站了起来,给曲亦梦递了个眼神,便往外走。 撩开帘道:“乐意之至,不过不知是谁要与我一试?” 二百零八章 再三挑衅 顾卿烟双手交握的放在身前,袖口的蝶恋花刺绣明朗清纯,腰间的玲珑环佩身为低调的装饰着她暗纹下裙,风拂过她的衣裙,带起外衫一层薄纱,连带着及腰的长发,轻轻扬起。 本是一幅恬静美好的画面,可加上方才她那一句话,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虽含笑,却从那双眼眸中透漏出了令人不禁缩了缩脖子的寒意。 而且就在她这气场半开的状态下,柏娇月从一旁出来,突然迎了风,轻轻的咳了几声,这样子的场景落进不同人的眼里,看出的东西自然就不同了些。 有人会觉得顾卿烟在柏娇月的对比下英姿飒爽,明媚的像是令人向往的光;有人亦会觉得柏娇月在顾卿烟的映照下,病西施的柔弱之美格外明显,楚楚可怜,激起一阵保护欲。 这两人各有千秋,谁站在那里都没有丝毫逊色。 不远处一道女声传来,便是一名女弟子应了战。 顾卿烟闻声看去,很好,这人她认识,还打过几次照面:“巧英姑娘,请。” 说罢,顾卿烟从北溟手里接过剑柄,一抽,剑出鞘,纵身一跃,从亭子围栏处,到了曲水廊的方台上。 剑尖指地,顾卿烟余光看了眼北溟,这把佩剑比北溟原本自己的要轻上一些,想是之前北溟料到会有枝节横生,故而提前准备了。 寒岩不知何时到了顾卿烟身侧,顾卿烟看向他,眼神异常的坚定且轻松,寒岩微微一笑,叮嘱:“多加小心。” “嗯。” 顾卿烟点头,然后便见寒岩退出几步,似是给顾卿烟腾了一个范围出来,临瑞和清泉山庄众人也都一起往外扩大范围,这些人很是知道顾卿烟打架的规律。 她毕竟是个常用暗器的人,习惯了和对手之间远距离的攻击,然后再找准最后的时机或继续拉远距离或瞬间欺身上前一击正中要害。 巧英站在顾卿烟的面前,也不知为何,她从见顾卿烟的第一面起,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她总觉得这个人不真实,而且对她们还有极大的危险性。 所以她看向顾卿烟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气性,这倒让顾卿烟觉得有意思,料想巧英与自己对阵,必然不会像寒岩与柏舒那样的客气,心里就琢磨着,怎么再演一下。 以致于对阵的开始,顾卿烟十成心思,有七八成不在比试,巧英无论怎么攻,顾卿烟只挡与防,巧英以为顾卿烟这是看轻了她,便趁二人交手空隙,说道:“姑娘大可不必谦让。” 被巧英这么一说,顾卿烟轻笑,谦让?她可没想过,只是觉得巧英还不足让自己用十成十的心去对垒,更别说用十足的功力了。 不过也确实,不能太叫人难堪了,不然别人怎么看清泉山庄,于是顾卿烟暂且撇开了其他的思绪,假意认真的与巧英过起招来。 还别说,几个回合下来,顾卿烟察觉到巧英开始蓄力,本来巧英攻击的力道就不弱,这一蓄力不知她要做什么。 顾卿烟终于在此时决定率先攻击一番,握着剑柄的手一转,剑锋划过一边的挑起一道水花,忽的就挡在了巧英和顾卿烟中间,姑且乱了巧英原先设计好的招式。 眼前被水花一蒙,巧英只觉得对面的人影移动,在那柱水花下落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横转飞身的身影从巧英头顶而过,在她还不及转身防守之时,只觉肩上传来一阵酸麻痛感,身子不自觉前倾,脚步为了跟上身子稳住,一下踉跄,朝前跌了几步。 这过程速度很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顾卿烟的突然主动,原本几个藏剑门弟子还因觉得她们之间打斗拖沓散漫而无趣,这一下水花落下之后,瞬间来了精神。 “好快。”有人这么说道。 柏舒也这么想,但他控制住了没说出口,转眼看向一边的寒岩和清泉山庄其他人,见他们神色如常,看样子他们对于眼前女子的举动已经很熟悉了。 巧英快速站稳,回身看向顾卿烟,看见顾卿烟一脸“你继续”的挑眉表情,心中有被挑衅到,提剑刺向前,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顾卿烟知道巧英几斤几两,也不惧她,依旧带着些许的戏弄招架着她,只不过每隔个几回合的就认真一下,来她个猝不及防。 巧英也不是没什么收获,在与顾卿烟这一来二去的对打中,反而发现了顾卿烟的一个弱点——怕水。 她见顾卿烟无论如何变换招式和身形,都不会触及到平台边离水面近的位置,便心生一计,无论顾卿烟如何拉开与她的距离,都只见她快速回身再次逼近,而且是往水边而去。 顾卿烟见状,本就是下意识的躲闪,却越见巧英得寸进尺,一时间心中冷笑一声,正好她的剑横面划向自己,顾卿烟原地踮脚飞身,踩着剑刃又是凌空一跃。 巧英见顾卿烟躲过,立刻收了剑转身,以防再像之前一样被她后面一击,一时间两剑都直直刺向彼此的颈部,看的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饶是顾卿烟的速度更快些,在剑锋逼近巧英咽喉的时候把剑一转,剑刃横在巧英面前,两人几乎面贴面,能感觉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巧英的呼吸略急,可她对面的人,依旧平稳,然后不紧不慢的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对她说:“想为你家小姐出头?只怕是出力不讨好。” 话音落,顾卿烟撤身,离了巧英几步之远,她的话应该是刺激到了巧英,本来她们的打斗可以就此结束的,不过巧英不想。 顾卿烟便眼见着巧英忽然舞了一道剑花,眼前瞬间出现剑光幻影,若虚若实,湖面涟漪阵阵,可耳畔的风却是微微拂过,连头发丝都不曾被带起。 一眯眼,感觉事情不对,顾卿烟习惯性的看向寒岩,却见寒岩此刻凝眸,脸色深沉,一旁的临瑞也似乎陷入思虑之中。 余光瞥见柏舒,他握着剑的手骨节清晰,分明在用力克制自己。 顾卿烟来不及细看细想,赶忙回神,直觉告诉她现在有人想叫停,可她不仅不能被叫停,还得再激发出点什么来才好。 “唰唰!”顾卿烟只觉得两道剑气从两侧耳边一前一后而过,亏她向来反应灵敏,这才躲过,但这让她能确定,方才攻击她的却是是虚无却有力的剑气。 这下好了,之前尚能半推半就玩玩闹闹而过,现在这样她要么用自己的功夫抵挡不成问题,可容易暴露自己,要么就只能用手中的剑了。 脑子里回想起童年时寒岩练剑空隙教过她带过她几招,于是顾卿烟凭着记忆,使出了那一招一式。 “少庄主,这....” 临瑞回神时候,看见眼前的打斗势均力敌,顾卿烟虽用剑使出的招数看着青涩,但胜在她反应快,轻功瞬移又好,竟就把这磕磕绊绊的招数连接了起来,也能抵挡住巧英的一番攻击了。 只是这套剑法,令清泉山庄众人都感叹,他们家少庄主是真的信任顾卿烟。 寒岩方才见顾卿烟使出这套剑法,有瞬间的惊讶然后转成骄傲,所以此刻和临瑞说话的时候,一边看着顾卿烟,一边柔声说:“当年我练剑的时候,她正好在。” 临瑞明了,这不就是说,她正好在,他就顺带教呗。 这套剑法确切来说,算得上清泉山庄的一套秘籍,一般除了传授嫡系子女便是只有当家人的亲传弟子习之。 但也不是说这些弟子中有什么区分才不能研习此套剑法,而是这套剑法实在怪得很,专用来破那些所谓移形换影的招数,要快能快过剑气,凌冽得过剑光,所以对于研习弟子的内功、剑术有着极高的要求。 一旦内功、剑法、速度凡有没跟上的,都使不出这一套剑法的一丁点功效,反而看着就像是胡乱舞的一样。 寒岩当年研习的时候在速度上吃了不少的亏,给他做陪练的别说是胥少霖和百里墨了,就是顾卿烟这个不怎么用剑的都能让他反应不及,所以那会儿顾卿烟偶尔去一趟山庄,便被寒岩拉着先打一时辰再说。 也就是这当中,顾卿烟好奇,寒岩就教起她来。 寒岩的脸色渐渐缓和不少,视线落在顾卿烟身上一直不变,可临瑞却瞧见柏舒的脸色是可以隐忍后假装镇定的不自然。 柏舒原是从无意间知道顾卿烟真实身份的,所以一开始顾卿烟用剑虚晃的那几招他并未在意,只当她连连破了巧英的剑法招数后,柏舒暗觉不好。 他只是一心以为顾卿烟功夫远超自己想象,又见巧英使出这一套功法后寒岩等人的面色,心中难免有些其他顾虑。 巧英这套剑法实则是一本江湖中传说已久的消失的武功秘籍里的招数,那秘籍讲的是修习剑术的人如何只用一把剑,化剑光与剑气,用这二者置人于死地之法。 据传言里面所述功法心诀神乎其神,多有偏向神仙法力之向,其中还提及一把绝世灵剑,说秘籍与那灵剑相配,能横扫天下。 早些年为了这样子的传闻,还真的就在剑宗这一路出过许多躲秘籍、寻灵剑、护秘籍、护灵剑的争斗来。 这些争斗发生的时候,寒岩、胥少霖他们都还是孩子,没太多掺和其中,顾卿烟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些知之甚少,故而眼前也不知巧英用的有几招威胁大的竟就是那本秘籍之中的招数。 十数个回合下来,顾卿烟被压制的有些厉害,谁让剑不是她的强项,逼到最后为了给自己留个喘息余地,趁人不备还是放出了自己藏在腰间的玲珑珠,打在巧英手腕,减了她要刺过来一击的力道。 中间得了喘息,顾卿烟心道:“不能再这般与她耗下去了,她这剑法不似寻常,我又不能很好的运用寒岩教的,只能找个法子,先结束了。” 况且,再不结束,只怕会逼得她真正出手,到时候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巧英手腕被突然一击,但并未看见攻击她的是什么东西,心中一惊,想起之前山下探子回报眼前这姑娘的情况,似乎也并未说明当日这姑娘与杀手对打的时候用的什么武器,自己怎倒一时着急,忘了这回事了。 这么一想,方才那股火气直窜的气焰慢慢消了下去,可如今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二人胶着巧英也只得破罐破摔,希望对方自己找坡来下。 剑锋一转,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顾卿烟松了口气:“幸好这丫头还能自己拉回理智。”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去巧英再僵持着。 余光看了眼身后,自己不知何时被巧英逼到了方台边缘,对面的寒岩目光也略变了变,心下决定了,快速扫了眼那边观战的人,又趁着巧英的一剑挑过来,顾卿烟故意放剑。 剑被挑至高空,顾卿烟身形一倒,看似要跌进湖水里。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曲亦梦只觉得身边“嗖嗖”两道身影如风一般过去,紧接着就能看见一人长胳膊一伸,直接将顾卿烟一把拉回,圈在怀中,不用细看都知道,现在正一脸关切,满眼柔情的安慰着怀中女子。 另一人则是瞬间跃身接住半空掉下的剑,握着剑柄手腕翻转,回手一挑,巧英手上的剑瞬间飞出,“啪”一声,钉在了柏舒旁边一名男弟子面前。 那男弟子一吓,竟是腿有些不自觉的软了一下,柏舒低声骂道:“没出息!” 二百零九章 金缘台乱 “有没有事?”寒岩确定顾卿烟站稳后,看着怀中的人问道。 顾卿烟摇了摇头,她算准了自己跌不进去,所以铁定没事,但看着眼前的人每一次都这般担心自己,又觉得自己过意不去:“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寒岩摸了摸她的头,真被她柔声道歉的样子打败了:“知道就好,下次别这么玩了。” “好。”顾卿烟说,抬眼看着寒岩,抓着他衣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寒岩还要说什么,一边柏娇月已经从亭子那边疾步过来,带着喘息的声音,有微微怒意,对着巧英呵道:“巧英!你太无礼了!” 一边说着,芙儿一边给柏娇月顺气,看着柏娇月透着粉色的脸,寒岩好像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之前与柏舒论剑时总觉得琴声很熟悉。 曲亦梦朝顾卿烟这边的站位挪了挪步子,她总觉得离柏娇月远一点对自己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小姐,是巧英唐突,您别气着自己的身子。”巧英只顾先缓和自家小姐的脾气。 素心冷哼一声,上前到寒岩和顾卿烟身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也说:“小姐,你刚喝了药,现在可有不舒服?” 曲亦梦人群中一挑眉,顾卿烟身边跟着的这两,那可是真的人精,北溟方才接剑挑剑,威慑了巧英,素心现在这样一句话,倒叫众人不知该心疼柏娇月还是顾卿烟。 寒岩与顾卿烟说话的语气依旧柔和:“吃药了?” 顾卿烟点点头,在他耳畔低声说:“二哥给的药,好苦,刚才都差点犯恶心了。” 然后声音才慢慢转大,“不过幸好有柏小姐的蜜果,药才觉得不那么难喝。” 寒岩听罢,点了点头,虽是先朝着柏娇月道了声“多谢”,但紧着转头目光冷冷的带着些许愤怒瞪向柏舒。 “舒公子,自我等入了藏剑门,这事情可是层出不穷啊。”寒岩冷声道,方才的温柔早已不见,“先是这位巧英姑娘带着出入山门的我家姑娘走了一遭镜湖水面,然后又是昨日宴席上几位客卿的言语打探,今日早晨的飞剑和方才的移形换影相逼,不知,我家姑娘哪里得罪了藏剑门?!” 寒岩看似平淡的话语犹如刀子一把一把飞向柏舒,他把“我家姑娘”这四字咬的极重,任谁都知道了现在寒岩怀中女子对他的重要性。 还未等柏舒接话,寒岩又是补了一句:“我且说这还是清泉山庄的义女都如此,若不是呢?藏剑门,又或是谁,要如何?” 顾卿烟知道,寒岩这是真的生气了,毕竟柏娇月她们联合打探自己身份这事顾卿烟知道,但已让素心和北溟都不得乱说,她们自己处理便可,谁曾想,寒岩怕是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又或许,啸风院那边也曾旁敲侧击过,都被寒岩挡了下来呢。 柏舒到底也是接管门派的人,气魄和处事都有着方法的,早上那一回能随便找个人来道个歉就完事,可现在他也明白,再弄那糊弄人的,只怕收不了场,于是叫过巧英出声训诫。 柏娇月一直认为寒岩是那种温文尔雅,如玉般的翩翩公子,从未曾想过他怒目的样子,一时见此有些吓到,再加上寒岩话中有所指,心虚,眼眶默默就红了。 顾卿烟转眼正好看见这样,拽了拽寒岩的衣服,也柔声说道:“别生气别生气。” 寒岩低声回应她:“再不吓一吓他们,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般尴尬场景正不知要如何收场的好,镜湖岸边就见有一名弟子急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 “有事说事!”柏舒怒言。 弟子道:“公子,金缘台,打起来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柏舒道:“柏乘和柏摇呢?” “两位师兄本欲带着大家将人分开,可结果越打越厉害了!” “荒唐!”柏舒怒言,但也管不了太多了,现在也不是细问缘由的时候,只能先带着众弟子往金缘台去。 “寒少庄主,这....”转过头来,柏舒没忘了这还有这号人物在。 寒岩点点头:“无妨,我同舒公子前去。” 说完,柏舒带着弟子在前离开了镜湖,寒岩也让山庄弟子跟上同去,只是当中和临瑞耳语了几句,临瑞点头。 曲亦梦见寒岩还有什么话要跟顾卿烟说,便很主动的叫上柏娇月,半拉半牵的带着她先往前去。 “药很苦吗?”走在最末尾的两个人,手很自然的也不避嫌的签到一起。 顾卿烟点点头:“苦,我说快犯恶心是真的。” “一会儿师兄要带人下山,让他晚些时候带点好吃的回来。” “可是有什么事?刚才我就觉得你神色不大对。” 这回轮到寒岩点头,握紧了顾卿烟的手:“不过不用担心,一件小事。” 顾卿烟回握,指尖放在寒岩的手背上,能摸到他凸出来的筋:“把北溟带去吧。你们目标都太大,他脸生,有些事情好办些。” “你这没事吗?”寒岩想想这两天这些琐碎的事,真怕万一北溟不在,他又抽不开身时,顾卿烟发生点什么。 顾卿烟摇摇头,他们离山门不远了,耳边已经能听见金缘台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了:“无妨,即便有事,我也能应付过来。” 话音落,众人已是到了金缘台,因为寒岩的示意,临瑞带着几个弟子趁乱下了山,北溟也因顾卿烟的叮嘱,跟着一道走了。 而看着眼前场景的众人,都不知一时间该怎么形容,这还哪是弟子来报的打起来了,这简直就是一场混战。 人群中只能凭借着着装衣服来辨别谁是谁了。柏乘和柏摇也在其中,看那样子本欲是要将人群分开,可奈何拉住这一波,那一波又上去了,反反复复的也不见个成效。 柏舒原是在外围出声喊他两,两人快速抽身过来:“师兄。” “到底怎么回事?”柏舒问。 柏摇道:“原是御剑居和南岭苏家好好的论剑,逐浪崖的弟子来了后说了几句,底下的人起了争执和口角,打着打着就成这样了,拦不住啊。” “什么原因?” 柏乘见后来的寒岩也过来了,低声道:“逐浪崖的人提起御剑居私藏剑谱....” 柏舒眼皮一抬,大概明了:“先去把逐浪崖的人拉开。” 说罢,柏乘和柏摇二人又进入人群中,合力要将逐浪崖的人与旁人隔开。 柏舒转头,见柏娇月也在身后,拧眉,无奈叹气,一脸担心的对寒岩说道:“烦请寒少庄主暂时照顾一下月儿。” 顾卿烟听他这话说的真心,也觉得柏舒到底还是疼爱柏娇月这个妹妹的,心里也知道寒岩不会拒绝,但是此番一来,不就正好如了柏娇月的意了吗。 回头又看了看一边的曲亦梦,南宫逸和南宫渊都没加入混战中去,故而她们刚到的时候,南宫渊便朝他们走来了,现在曲亦梦已被他们兄弟二人护在身后。 “这里太乱,难免会被误伤,我送柏小姐回去吧。” 顾卿烟道,方才柏乘低声说话,她隐约间听见什么剑谱,想来寒岩留在这没准有什么用,于是一边提出这个建议,一边看向寒岩。 “这....” 也不能怪柏舒会犹豫,毕竟方才柏娇月手下的人刚给顾卿烟吃了一记下马威,再加上柏舒知道顾卿烟是谁,略有些担心。 这时候曲亦梦过来,解围道:“我也不便留在这,正好一道回去,也送柏小姐吧。” 见此,柏舒也只能点头,谢过了曲亦梦和顾卿烟,让她们同柏娇月一道回去了。 她们走后,柏舒还是没入人群中劝架去了,南宫逸见寒岩同他兄弟二人一样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打算,于是对他说道:“此地太乱,寒少庄主可愿同我二人找个地方小坐。” 寒岩点头,方才南宫逸他们一直在这,争端的缘由即便不是完全知道,也能知晓个七八分,三人随即便离开了金缘台,寻一处僻静之地说话去了。 而这金缘台争端的始末要说起来,似是有人故意挑拨,也似一件事情正常的发展。 今早,在柏舒与寒岩镜湖论剑的同时,柏乘和柏摇与其他几家除了女弟子外的门派在金缘台同时论剑,说是论剑,其实更多的是各家武艺之间的切磋游戏,设了个擂台,压了些筹码。 “我们就押这个!”金玲谷率先押下筹码,卖相不太好,但是有讲究,一块完整的可用于铸剑的百炼钢。 金玲谷天生有着地形材料优势,饶是桃花涧用来铸造兵器的材料,有一半都是要过了金玲谷的。 柏乘仿佛一个讲解员,道:“金玲谷的钢铁可是江湖中闻名的铸造武器的上乘材料,少谷主有心了。” “金玲谷向来实在,我们天启盟近来正要开凿铸剑呢!哈哈哈哈。”天启盟的人出来说话。 旁有人问:“那不知天启盟所押何物?” 话音落,天启盟站出一个弟子,手上无一物,却是昂首挺胸。 众人疑惑。 云季尘忽然一声笑,言:“莫不是送个铸剑的人出来?” “季尘兄有所不知了吧?此人乃我天启盟第一铸剑高手世家所出...”说着指了指金缘台一边石柱下一把剑,“‘魂阳’便是出自他们之手。” 也不知天启盟是因何得罪过云季尘,这会儿子让云季尘对他们如此的嗤之以鼻:“你也说了,他的家族,而已。” 再者,魂阳虽是一把名剑,可它的出名并非是因为剑本身,而是曾经用这把剑的人,极为阴狠,用其以剔骨之法活活将人折磨死,后来那人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世间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这把魂阳了。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故事,与当下无关。 天启盟的人反击云季尘:“那不知云公子带了什么来?” 云季尘笑笑,手下人递上一个锦盒,云季尘把它放至众人面前,轻声道:“一卷古剑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毕竟他拿出来的东西确实比之前这两拿出来的有分量,下一个要押宝的门派忽然就缩了脖子了。 云季尘的锦盒里,好好地躺着一卷竹简,大小仅一个巴掌,竹简已经斑驳,有的地方犯黑,提醒着众人这是有年份的。 “倒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剑谱,不过是云游途中得到的玩物,若之后有人得了,当个欢乐就好。” 这绝对是云季尘谦虚的说法,毕竟东西好坏,还是剑谱,在场的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精着。 “好了,下一个吧。”挥一挥衣袖,云季尘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仿若与世无争的修士,随便朝俗人撒了些雨露,有人就觉得是神惠了。 二百一十章 混战始末 逐浪崖拿出的是一套可嵌在剑柄上的玉石,拿出手时候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像是自己觉得那东西上不了台面一样,华清派送上的一双剑穗玉佩据说也是难得的东西,云季尘还出言夸了几句,所以好像大家接受度也都还行。 到了御剑居这,关鑫笑着也拿了一锦盒出来,对着云季尘笑着说道:“可还真赶巧了,我带来的这个和云公子的差不多,没准还能凑成个整套呢。” 说着,关鑫也打开了锦盒,正如他所说,锦盒里的竹简和云季尘拿出来的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 “这是?”南岭苏家有人出声。 御剑居素来收藏的剑谱颇多,上至百年前风极一时的,下至近年来散落江湖的,破损的,拓印的,不说应有尽有,但至少在场的没人能说比得过御剑居的。 云季尘那一份,可是几年前他游历江湖时候好容易从一剑客手上得来,那剑客当时也说了,这剑谱并非全本,而且里面诸多招式都老旧了,收藏尚可,要当个秘籍就够不上了。 “云公子拿这剑谱出来,我们也当是个可收藏的玩意儿,只是关少宗主,您御剑居那么多剑谱,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有诚意?” 人群中有好事的,张口就带着欷吁的语气,云季尘寻声看去,竟是方才还畏畏缩缩的逐浪崖。 御剑居的弟子出来说话:“这本剑谱也是一本古籍,怎么不叫诚意了!” “就是!谁要用得好,没准还能琢磨出一套功法来呢!” “就一个劲让别人家拿剑谱出来,自己怎么不拿!” 说一句顶十句的架势接连而来。 关鑫还是那副笑颜,压下众弟子的声音,问:“那何为诚意?” “自是将那本自己捂不严实的秘籍剑谱物归原主!”天启盟有人喊道。 关鑫想是没料到他们这些人如此直接,方才的笑颜转瞬冷脸,冷哼一声:“物归原主?不知何物?所归何主!” 云季尘听闻关鑫的话,转头看向他,便觉得这个一直笑面待人的少宗主在这一瞬间背后燃起一团火焰。 就在这火焰要成团而出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柏乘终于开口:“各位公子,稍安勿躁,无论是何物,总归是要对擂胜者才能得到不是吗?” 云季尘觉得这话怪怪的,好像是在暗中推动着什么发展,但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 “来就来!既然关少宗主的竹简和云公子的一样,我倒要两个都看看,究竟是什么稀罕物值得收藏的!” 金玲谷少谷主大刀阔斧的就上了擂台,云季尘忽然被点名还是一脸的“你有病啊”的样子看着对方,但既是如此,他也不推脱,纵身一跃,也上了擂台。 南宫逸和南宫渊二人此刻全程看戏,有意思的看见了天启盟和逐浪崖脸上一种奇奇怪怪的表情。 云季尘好歹也是江湖剑客榜上前几名的人物,与金玲谷少谷主过招全然占据上风。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剑法和打斗时一丝不乱的儒雅气质,再配上他最常穿的缟色衣衫,南宫渊身边有位俊秀白衣公子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难怪诸多姑娘惦记着这翩翩公子。” “得了吧,表兄可看出什么来了?”南宫逸白眼一记,问。 南宫渊点点头:“不过,再看看。” “嗯。” 不出所料,金玲谷败下阵来,不仅没能拿走云季尘的竹简,还搭上了自己的那块上等的铸剑材料。 “承让。”云季尘礼貌的说道。 金玲谷愤愤下场换上来了天启盟,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有眼神交汇,似乎打了一个什么暗示。 这一场,云季尘赢的特别的轻松,轻松到他都能有功夫去看台下几个门派的反应。 而在接下来的一场,还没等人上台,云季尘率先开口:“许少掌门,云某久仰少掌门风姿,不知可有幸擂台上一试。” 先声发人,许晔也快速应了战,这二人势均力敌的剑法这才让擂台有些正儿八经比武的意思。 南宫渊道:“要都这样,多好。” 南宫逸冷笑一声,道:“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云季尘是会真的输,还是会假输?” “你怎么确定他会输?” “因为刚刚,他看到了我们忽略的东西。” 一刻钟后,南宫渊从怀里默默掏出了一锭银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扔给了南宫逸。 “咦?你还真有啊,表嫂知道你藏私房钱吗?” “闭嘴。” 云季尘刻意输掉了擂台,从擂台上走下来后,很自然的靠近了关鑫,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幻影的剑谱当真在你身上?” 关鑫瞳孔微震,神色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只当做没听懂的模样看了看云季尘,云季尘在他身侧低头微笑,勾起嘴角的侧颜真的让人容易看呆眼。 两人虽是目光看着擂台上的许晔和逐浪崖,但心中所想的却不是眼前的事,所以必然也没注意到南宫逸和南宫渊看着他两的表情。 “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一个人?”南宫渊忽然问。 南宫逸轻笑:“是啊,少了一个人,很久没出现了。” 擂台打来打去打了个循环圈,正好轮了个循环圈,许晔本不该输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手松了剑,这一轮成了逐浪崖的擂主了,然后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金玲谷说要拿回自己东西,便又上去打了一圈,然后赢了就像是磕死了御剑居,非要关鑫与之对擂,然后输了。 总之面上局势无形间被搅得有些混乱,云季尘却像是门清一样,一旁抱着剑,静观其变。 到最后也说不上谁输谁赢,总之再又打了两组后逐浪崖突然提出让御剑居和南岭苏家比一场,原因是:“他们都是论道剑法,以剑气为攻,不似我们,我们倒想见识见识,二者相交之力。” 他话音落,起哄的就不少,看着就跟之前排演过一样,这四海归心的样子,看得南宫逸偷着笑。 “如此一来,此番已是加试,二位公子大可拒之。”柏乘总能在某个瞬间说出些听起来怪怪的话。 南宫渊冷哼:“以退为进,用的挺好。” “嗯,他,功不可没。” 这两人打哑语打了这么一阵,到现在了还是乐此不疲,反正彼此之间都能听得懂就不必废话解释了。 云季尘叹了口气,逃不掉的,索性一伸手,邀请关鑫:“关少宗主请。” “客气。” 关鑫背后的小火焰正一股一股往上冒呢,只是云季尘又没招惹他,所以面上还是那一副笑脸。 二人相商,既是功法有所类比之处,于是便到只展示剑法身段,不强硬过招,把这些人糊弄过去即可。 于是这一加试,就见二人相离有一定的距离,然后舞起剑来,那叫一个和平的呀。 唯一不同的,便是御剑居有一招式,能以剑气化影,让人产生一种数把剑围起一个小型剑阵的样子,比之前巧英所使的招数,还要多了些更难的掌控性。 你以为这二人斗得和平,底下的人就没什么茬可找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即便没有,旁人也能给你造一个出来,眼前就是这样。 前面金玲谷、天启盟、逐浪崖含沙射影的提及剑谱,又在擂台迂回轮转,为的就是找个气口要从关鑫这知道一本名叫“幻影”的剑谱的下落。 如今关鑫这一招式,虽不完全是幻影中的招式,但有些影子在里头,底下就有好事者又挑起了风波。 说关鑫所使招数就是御剑居私藏“幻影”的证据,又说已有消息知道御剑居为了得到整本的幻影,已经将原本幻影销毁,自己门派中抄录一份私藏。 说着说着说起了御剑居的前辈如何如何的,关鑫本就被他们之前一步步逼得心藏火气,这接二连三下去,自是一顿爆发。 “幻影当年已是赠与我御剑居,你们才是居心叵测,前有派人上门夺走半本剑谱,如今又口口声声让‘物归原主’,存的什么心,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当年幻影为何留在你御剑居,剑宗所有门派心知肚明,怎么暂存代为保管的东西,就这么成了你们的了!” “幻影未被练成之前,敢问各家,你们都当它是一本上佳秘籍吗!一心只想争夺它物,幻影,在你们心中不过只是附带品吧。”关鑫冷哼。 “少跟他废话,既然他不主动交出幻影,那就是能动手了!” 这句话后,就成了后来柏舒他们过来时候的混战的最初形态了。 至于后面怎么成的混战,很好理解,打斗中哪会没有误伤,华清派便是因为误伤而加入的混战,云季尘见金玲谷、天启盟、逐浪崖三家铁了心的要围攻御剑居,于心不忍便带着苏家帮忙去了。 柏乘和柏摇见都打起来了,想再拉也不是能拉得住的,于是..... 这么一番下来,看戏的依旧还是南宫逸和南宫渊,二人找了个角落,抱着手看着,直到寒岩、顾卿烟他们到了,这才挪动了自己的位置。 二百一十一章 旧时事1 寒岩听着南宫渊和他讲这金缘台混战的始末,着实头疼。不过还是从其中找了个重点出来。 “幻影遗失了半本?” 南宫逸点点头:“听关鑫是这么说的。” “那看来他来剑宗宴的目的也不单纯。”寒岩低声道。 “也?”南宫逸问,心中暗暗盘算,要真是这“也”字背后牵涉众多,那反而自己是这群人中心思最单纯的了。 寒岩叹口气,缓了缓,看了看南宫逸,又看了看南宫渊,这才说道:“你们上山早,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和‘鲲鹏’有关的消息?” 南宫兄弟二人互看一眼,南宫渊道:“‘鲲鹏’?那把消失了十多年传说中拥有神兽灵力注入的剑?” 寒岩点点头,‘鲲鹏’自他知道起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什么拥有此剑者能一剑扫天下,什么此剑有灵力法术能让人功力大增等等,至于真假,后来也因剑的消失没有得到任何的印证,毕竟现在活着的人,应该都没见过‘鲲鹏’的实力。 南宫逸好好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无论是一路过来还是到了山下都不曾听过此事,于是看向南宫渊。 南宫渊道:“好像曾听说过,不过大抵都是说书的说起前尘往事中的一段,没什么特指的消息。” 寒岩“嗯”了一声,道:“这就是问题之一,你们不过早我们几日到,可你们不曾听闻‘鲲鹏’消息,我们却知道。” “都有谁?” “按照时间和你们方才所说众人的表现推算,只怕是当华清派踏入藏剑门境内的时候,这消息就出来了,以致于后来到的所有门派都只在山下听到了‘鲲鹏’的消息。” 寒岩一句话里,南宫逸摘出许多信息:“只在山下?山下哪?” “一个走街说书人那。”说着看了看南宫渊,“我让人盯了几天,这个说书人家就在山下,也不会出了山下小镇。” “那你之前又是怎么寻到这来的?”南宫逸问,语气中有些试探。 寒岩轻笑:“清泉山庄还不至于打探不到消息。”顿了顿有道,“我奇怪的只是‘鲲鹏’消息突然流传的时间和范围。” 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至于目的是什么,没有人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能猜得出来。 “你来这,是为了多年前的事情?”南宫逸道。 寒岩看着南宫逸,没有直接回答,他明白南宫逸大体知道“多年前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南宫逸又问:“四姑娘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估计能猜到了。”寒岩道,顾卿烟估计能猜到他来藏剑门抱有自己的目的,但至于之前的事,她不知道,寒岩觉得得找个时间,先和顾卿烟说一说。 ‘鲲鹏’这把传说中的剑,之前有简单提过,毕竟只凭传说中的各种绝和顶级就已经惹得众人哄抢,也就不必细说太多,围绕着‘鲲鹏’发生的那件事,后续便知。 而幻影这本剑谱,说是剑宗争抢的秘籍其实也都是近几年的事,它与‘鲲鹏’能同时成为这两拨人的焦点不无道理。 幻影之前与 ‘鲲鹏’全然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只是幻影剑谱的剑法世人没几个得见,‘鲲鹏’威力确实有些名头的,所以早些年,江湖中人只将‘鲲鹏’作为争抢首选,幻影则是一众“等我有了鲲鹏,就可以拥有幻影”的想法。 可谁曾想,事与愿违,在‘鲲鹏’的争抢中,幻影秘籍被一分为二,交给了御剑居保管,不久后‘鲲鹏’下落不明,一番争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平息了。 相安无事了几年,近年来,御剑居似乎从幻影秘籍里参透了什么,剑法忽然一下飞升,而且风格明显,在江湖中风头席卷重来,慢慢的也就被人盯上了。 旧事重提,秘籍剑法重现,势必引来不少当年心有不甘的人的觊觎,‘鲲鹏’一直没有消息,众人便开始盯着幻影了。 大约不到两年前,据说御剑居弄丢了半本幻影,江湖风声又开始各种追逐与捕风捉影,关鑫便是在这当中成长起来,一面让御剑居看似正常的运转,一面派心腹弟子四下游历搜集幻影的消息。 赶上了碧落宫邀贴一事,江湖纷争层出不穷,消息自然就不似之前那般闭塞了,如今只要有手段或者有钱,那消息或真或假传的都比之前快了许多。 关鑫从这里头排查出了幻影可能流落的下落,于是找了剑宗宴的时机,一路摸了过来。 “对了,给你们提个醒,有个人,同你们一道上的山,只是今早可一直就没出现过了。” 南宫逸对寒岩说道,他如今跟寒岩互通消息,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要还桃花涧给他送消息的人情。 被南宫逸这么一说,寒岩好好想了一下,眼中瞬间有一道光,对啊,这个人,他们一时半会儿真的忽略了。 “多谢。”寒岩道。微笑点头,在他还无法完全认为南宫逸是友方的时候,这已经是他最尊敬的态度了。 就在这三人互通消息的时候,顾卿烟和曲亦梦也把柏娇月送到了房间。 一进柏娇月的屋子,顾卿烟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混杂着久散不去的药味混合的味道,让她不得不皱眉。 这两种味道都是她受不了的,药味还好,香味闻久了她就头疼的不行,更何况是浓香。 素心从随身带着的锦袋里拿出一小瓶液体,顾卿烟接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稍缓和一些,这才跟着进了屋。 进屋前特意看了眼院中,四个婢女正拿着什么东西在一件浅竹青色外衫周围熏来熏去的。 进了屋柏娇月也注意到顾卿烟不太自在的神色,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南宫夫人、姑娘莫要见怪,是我自小像是药罐子里长大的一样,这屋里药味一直没散过,为了盖这药味,芙儿她们就总找一些香来燃,姑娘要是不喜欢,我先让她们息了去。” 说着柏娇月就要抬手叫人,顾卿烟忙说道:“无妨,我身子也总不大好,知道那种感觉。”这句是真,再加上顾卿烟自知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让她多此一举没准回头还落下什么话来,不太好。 曲亦梦打进了屋就看见柏娇月书桌上放着的画,现在见她二人说完话了,便也道:“之前就听闻柏小姐画功了得,这一看,名不虚传。” 说完还挑眉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会意,朝素心点了点头,素心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出了房间,院中那几个丫鬟还在熏着衣服。 素心假装找路问询,过去搭讪:“几位姑娘好,我家姑娘给柏小姐带了个凝香丸过来,让我去找个瓶子放起来,不知该找谁要呢?” “芙儿姐姐不在吗?”一个婢女问。 素心道:“芙儿去斟茶了,不在屋里。” “噢,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找。” “好的好的,多谢了。”素心笑着说,然后自己留在原地等,趁此空隙也和剩下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顺便看看她们手中这衣裳。 “这绣花可真好看。” 对方没人搭理素心。 素心笑笑,喃喃道:“上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绣花还是在华林庄呢。” 边上有个小丫鬟眼神变了变。 素心偷笑,只是不再说话,四处看看,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个去找锦盒的丫鬟找东西的速度着实不算快,芙儿那边也是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这茶水也不见送过去。 熏着衣裳的几个丫鬟时不时换换手,免得手太酸了,素心站在离她们不远处,吸了一段时间的药味,也总算能理解她家主子为什么对药味那么痛恨了,因为真的,太有后劲儿了,让人难受。 摸了摸自己袖子,素心一笑,又对着那几个小丫鬟说道:“几位姑娘,我这也有几粒香丸,虽然比不上主子们的名贵,但也好闻着呢。” 一边说着素心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香袋,摊开手从香袋中抖出几粒比方才凝香丸要小的小香丸。 这个香丸的香味比较直接,拿在手上轻轻靠近就能毫不掩饰的闻到。 几个丫鬟看素心的样子,像是直接送给她们一样,一面笑嘻嘻的应和着一些好听的话,一面就要放下手中的工具去接。 素心倒也不是诓她们,还真就一人一颗的分了,还与她们说:“我家主子之前吃药也是,我身上就常揣着这个香丸。” “那,你家姑娘不说你吗?”有个小丫鬟闻了闻香丸,好好的用手帕包好了揣好。 素心摇头,一脸骄傲:“我家姑娘对我可好了,这还是她给我的呢。”想了想又道,“这也是上回去华林庄没订成衣服,去香料店买的。” “你家姑娘常去华林庄?” “嗯,谁家小姐没个几身华林庄的衣服呀,他们家面料好,绣花又细致。”素心有意无意的夸着。 “诶,难怪了....” “难怪什么?”素心见有门,追了一句。 一个小丫鬟道:“难怪你能一眼就瞧出这绣花来。” 素心一笑,料定了是这样,便依着话来来回回的问了几句,大抵就是问什么时候做的这衣裳呀,这绣花可有什么讲究之类的,旁人听着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可素心过后一番整理,便给了顾卿烟想要的东西。 这几个丫鬟熏了一会儿,那个去拿锦盒的丫鬟可算是回来了,刚来还没说上几句话,芙儿便出现在她们身后,这些个丫鬟就想着把熏好的衣服再给送到屋里,被芙儿制止:“想什么呢!送进去又沾一身的药味儿,先放东厢房里去!” “是。”被芙儿一喝止,小丫鬟们端着衣服又往东厢房去了,素心三两步跟上芙儿,笑笑不说话,回了屋里。 此时屋里柏娇月、曲亦梦、顾卿烟三人正围着画桌看一幅柏娇月自己画的画,氛围有些微妙。素心瞟了一眼,那画上画的不就正好是镜湖吗? 顾卿烟抬眼,对上素心的目光,见素心朝她点点头,便又继续看画了。 “也不知这是谁家公子有这个福气,让柏小姐将其画在画上?”曲亦梦说道,她不是没猜出那画中画的是谁,只是她要不说句话,这氛围就真的挺尴尬的。 要说这画原是放在柏娇月画格中好好放着的,方才她们也不知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卷轴,身子一动,就把画给带了下来,柏娇月伸手想接没接住,反倒扯了一下裹着画卷的系带,这画卷就散开了,三两下滚到了四处参观的顾卿烟脚边。 顾卿烟拿起画,很快就把画里的内容和素心跟她说的柏娇月寒岩相识的场景给对上了,瞬间就明白了,但依然若无其事的将画放回到桌面上。 柏娇月也是,不知道想什么,不着急把画收起来,偏偏很爱惜心疼的扫着画面,像是画面落了灰沾了尘一样。 曲亦梦一开始还想说句什么打个趣,转眼细细又一看那画,和紧盯那画的顾卿烟,一下明白过来。 等一开口,便是素心听见的那句了。 听曲亦梦那么一问,柏娇月忽然就双颊泛红,是小女子一般的娇羞,她以为顾卿烟看不出来,便也不着急做掩饰,反而有一种好胜心驱使,让她说了话:“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曲亦梦听罢,心道:这小妮子也真敢说,还是当着画中人心上人本尊说,勇气可嘉,不过此风不可长也。 顾卿烟也不急,笑言:“果真?难怪看柏小姐所用颜料色彩都不太一样呢。” 柏娇月有些惊讶的看向顾卿烟,她是在这画中用了与寻常不一样的颜料,可这么久了,除了她自己知道,身边的人无一发现的。 顾卿烟看出她的惊讶,心平气和的说:“我有一朋友,也爱弄一些不太一样的颜料色彩,什么用鲜花汁、草叶汁的...” 说着顾卿烟是真的想起了苏探雪,还真别说,苏探雪去雨花楼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楼里那些姑娘们的画技确实有了改变,画得也不像之前那么刻板毫无感情了,如今活灵活现多了。 想起苏探雪,顾卿烟的表情柔和了许多,眼中还有一些些笑意。 “是,用了些别的颜料,这样看起来还原一些。”柏娇月说着。 顾卿烟轻笑,说了句:“有心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在曲亦梦和柏娇月听来,都总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形容不上来。 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素心给顾卿烟递过用锦盒装着的凝香丸。 顾卿烟道:“方才让素心去找院中丫鬟拿了个锦盒,装了枚凝香丸给柏小姐,这东西戴在身上能祛一祛药味,柏小姐不嫌弃,就收下吧。” 柏娇月上前去接,道了谢,然后便听顾卿烟说要离开了,也不再做挽留,将二人送出了门。 曲亦梦和顾卿烟从柏娇月那出来,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来一个人..... 二百一十二章 屋里有人 来人刚想说一句:什么人不长眼?抬头一看就见顾卿烟冷眼看着自己,然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径直过去了。 一进屋,看见柏娇月手中正拿着一个锦盒看来看去,问了句:“月儿,这是什么?” “语安姐姐。” 柏娇月和语安私下关系甚密,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彼此的称呼就多了几分亲密感。 “这是方才清泉山庄那位姑娘送的,叫.....凝香丸。”柏娇月想了一下,“说是能祛药味。” 语安拿过凝香丸,一脸关切:“小心,你别那么傻,万一有毒呢!” 柏娇月一笑,绕过这话题问她:“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们在后山清修,听说了今天镜湖论剑的事,我就提前过来了。”语安道,她来的那会儿金缘台的消息还没传到后山呢。 柏娇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头不语,那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诶。”语安叹了口气,宠溺般的摸了摸柏娇月头顶,“我就说你不能去,这下反倒试她不成,还让她给了你的人一记下马威,怕是之后几日,舒公子那也得忌惮清泉山庄几分了。” “那我,是不是会耽误你们的事?”柏娇月再出声时,竟带了些许的哭腔,看向语安的双眼楚楚可怜。 语安摇了摇头:“放心,你哥哥能处理的。不过倒是巧英,这几次都鲁莽了些。” .... 两人这头在屋里说这话,那边顾卿烟和曲亦梦在回去的路上聊着天。 曲亦梦问:“我知她两关系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卿烟轻笑:“曲姐姐,等哪日南宫少主有了心仪的女子,你作为她嫂子慢慢就明白了。” 顾卿烟说的半含蓄半直接,曲亦梦反应了一会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顾卿烟:“这短短一两日功夫,你怎么知道的!” 顾卿烟看了看一旁的素心,没着急回答曲亦梦,反而问素心:“今早你都探得什么,说说吧。” 素心听罢,看了看两边的人,周围人不多,加上曲亦梦带着顾卿烟走的是小道,几乎就只有她们三人,于是素心还是低着声音将早上探查到的菡萏轩的事和对菡萏轩的猜测都告诉了顾卿烟她们。 曲亦梦消化了一下问:“这么说,华清派和藏剑门还有联姻的可能?” “估摸着八字都有一撇了。”顾卿烟淡定的说道。 “怎么说?” “你瞧见柏娇月院中那件衣裳了吗?”顾卿烟先问。 曲亦梦点点头,然后又想起素心方才说的,语安房间里也有一件,不过颜色花纹都不一样。 顾卿烟又道:“这事原是凑巧了的,两年前我在华林庄就用这样的料子做过一身衣裳,成色、料子都不错,穿了这两年了本想着不久前等华林庄来了布料就再做一身,可谁想到这布料来了后先被人高价定了去了。” “你确定就是这两身衣裳的?” “嗯。”顾卿烟解释,“这种料子虽不是很名贵,但也不容易得,一来是其从梭织的时候就加入了暗纹条理,织布时间就长了,二来也是颜色染的费劲,绿不是一般的绿,红不是一般的红,所以最后成品也不多,三来,这布料供应源头只是一家普通的织户,一年到头,华林庄能拿到的也就两三匹布料而已。” 顾卿烟细细数着,曲亦梦这才知道,这些人有多讲究。 “这两三匹里头,按惯例给清泉山庄留着一匹,剩下的如果里里外外都用这布料来做的话,三两身衣裳下来也差不多了。” “那按这么说,这也不到掌柜拿出来卖的地步呀。”曲亦梦算了算,照这么说这布料难得要么是有人识货预定,像顾卿烟这样的,要么就是自留着打点。 顾卿烟一笑:“原是,我大哥知道我有心思想要,和华林庄掌柜打了招呼让给留着,结果说是才拿到布料那天,还没收进库房呢就被人看中了,前面的伙计又不知道后面的事,那人出了三倍高价,愣给定下了。” 后来顾卿烟从胥少霖那知道这件事后,哭笑不得,只能说自己没那么幸运,让别人看上了就看上了吧,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哪会想到这之后竟是在藏剑门瞧见了。 “万一要是你看错了呢?”曲亦梦问。 一旁素心不干了,道:“夫人,那料子当日还是我和谷主亲自提前给我家主子挑的颜色让人家去染的,结果就.....” 顾卿烟生性不喜欢粉嫩的,所以这一家织户染出的偏灰调偏暗色却又不沉的颜色正合顾卿烟心意,那会儿想要一件竹青松烟色的一件檀色便让人问了可能染出来,也算是费了些周折,结果还成了给他人做嫁衣了,顾卿烟能忍去这口气,素心却一直记着。 瞧素心气嘟嘟的样子,顾卿烟赶忙哄了起来,曲亦梦也被她们主仆俩这相处方式逗笑,这几人便一边说着一边进了紫竹苑。 来到葳蕤轩门前,素心刚打开房间门,顾卿烟便眼神一变,一伸手,拦住素心和曲亦梦进屋,朝她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按了一下手面,示意她两在外面等着。 一手摸上自己的腰封位置,一边轻声轻脚的进屋,环视了一周正厅,顾卿烟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内室与正厅相隔的帘子上。 霎时间,指尖从腰封处抽出一片花瓣型暗镖直削帘子最上端的连接处,帘子还未掉,帘后就有了动静。 顾卿烟脚步一挪上前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软鞭,鞭子一挥,缠住了对面要出招的手,一拉,两个人打在了一起,屋外素心紧紧护在曲亦梦身前,曲亦梦更觉得这个丫头太可爱了。 里头动静不小,乒乒乓乓不是什么东西碎了,就是桌椅倒了,对面的人一个劲想出来,顾卿烟一个劲不让她出来。 听着这动静,廊下曲亦梦撇撇嘴说:“素心,我都能感受到你家主子的怒火了。” 素心依旧护在曲亦梦身前,道:“敢跟我家主子玩偷袭,这不是往逆鳞上拔才怪,我家主子没直接要了她的命算是手下留情了。” 话音刚落,二人就听见“咚”一声,正厅那张桌子上赫然就多了一个人的头,吓二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那人还挣扎,睁着眼睛喘着气,这二人才往挪动脚步往里面探头。 “曲姐姐先别进来!”顾卿烟正死死的按着那人朝着外面喊道。 曲亦梦停住了脚步,顾卿烟这才又说道:“素心,你过来。” 素心进屋,顾卿烟让她看看眼前这个人:“你看看,这人是谁?” 顾卿烟语气中带着火气,她看这人眼熟,但打了一阵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只能叫素心过来认一下。 素心看了看直接道:“絮偌!是桑娥派的絮偌!” 顾卿烟暗骂,难怪觉得眼熟,感情是柏娇月另一只手啊。 然后顾卿烟二话不说,直接拎起这个已经被她压制的人,一把把人往外拽,吓的絮偌大喊:“你要做什么!” 顾卿烟冷笑:“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要做什么!” 说着,顾卿烟把人绑到廊下柱子上,脸朝外,手背后,绕到柱子另一边拿软鞭结实捆上。 捆扎实了,顾卿烟转身折了一根树枝,拎着又进了屋,曲亦梦和素心想跟进去,有被顾卿烟喝止。 这一进屋,顾卿烟直冲到床边,树枝一挑,被子甩到地上,有一只蝎子勾着尾巴立刻爬了出来,顾卿烟眼疾手快,暗镖一出,这一只是死了,可床上窸窸窣窣还趴着不少只。 她一个常和毒打交道的人自然不怕,就怕吓到曲亦梦她们,所以一开始没让她们进来。 从自己带来的锦盒里摸出一包药粉,顾卿烟洒在床上,然后迅速的用床单包裹好打了个结,拿树枝挑着扔出了门外。 絮偌见状脸色登时一变,不过顾卿烟还没出来她就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从床单里迷迷糊糊爬出一只蝎子,曲亦梦看见,倒吸一口凉气,当下赶忙拉了拉素心:“快去!去找寒少庄主!” 素心也看见了那蝎子顿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转头出了紫竹苑,一路小跑往金缘台去! 她不能确定寒岩是不是还在金缘台,但那边人多,即便不在也好问问他们寒岩的去向。 而现在的金缘台,各位已经打累了,柏舒也已经占据了主导局势,将这些人按照门派的分散在各个方位。 寒岩和南宫逸他们在不远处的地方,说话也几乎到了尾声,见素心远远的跑过来,临近他们时,寒岩出声叫住了她:“素心。” 素心听见声音,急忙刹住了脚步,额头上冒着细汗,不等喘口气缓一缓便看着寒岩说:“少,少庄主,主子、葳蕤轩,出事了!” 寒岩见素心着急的样子,一开始便觉得该不会是顾卿烟出事了吧?身子已经站了起来,如今素心话音刚落,便见寒岩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赶过去。 南宫逸出声叫住,多说了句:“你先让这小丫鬟说说,怎么了?” 寒岩这才回头,眼神急切,示意素心快说。 素心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们方才回葳蕤轩,主子发现有人潜进了屋子,已经把人绑了在院中,那人是桑娥派的絮偌,主子从房间里还搜出了....蝎子!” 这一回,素心话刚说完,“蹭”一下,眼前的寒少庄主顿时不见了。 “南宫二爷也过去瞧瞧吧,南宫夫人与我们一道,没受伤,不过方才脸色不大好。”素心又道。 紧接着第二道人影“蹭”一下,又没了。 这下素心才能好好的大口喘几口气,不过又想回来,一会儿自己还得小跑着回去,顿时黑线了。 “素心?” “诶?” 南宫逸清冽的声音在素心身后响起,素心下意识回答。 “不急,这样,你同我去一趟金缘台,这事儿毕竟发生在藏剑门。”南宫逸说着便往金缘台那边走。 素心眨眨眼睛,方才的精明不知去哪了,愣愣的“哦”了一声,跟着南宫逸就走了。 等到了金缘台,南宫逸让素心又给柏舒说了一遍方才她禀报的事,然后自己在后面加了一句:“舒公子,寒少庄主和我表兄可是已经过去了,嗯,应该还是直接轻功‘飞’过去的。” 柏舒一个头好几个大,切身体会了一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摇,派人去通知玉真掌门!” 说完自己也三步并两步朝紫竹苑去了。 “小丫头,你介意男女有别吗?” 素心不知道南宫逸为何突然这么一问,道:“当然介意!” “那要这样的话,还真没办法把你很快带回葳蕤轩了。”南宫逸不紧不慢的说。 素心无奈,心想这哪是开玩笑的时候,便想着赶紧辞别了南宫逸,赶紧回去,拎着裙角跑了几步,还是觉得自己用跑的太慢,索性一咬牙转头朝着南宫逸道:“有劳南宫少主。” 南宫逸一笑,瞬间闪到素心身边,隔着袖子抓起素心的手,一把带起。 耳旁的风呼呼过去,素心上次有这种感受还是被她家主子带着,没想到南宫逸的轻功竟也不赖。 二百一十三章 谋害未遂 就在素心去通报的这个时间内,顾卿烟依旧在屋里翻来翻去,最终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了两盒脂粉,一瓶头油,打开盖子闻了闻,然后眉头紧皱,拿着就出了屋。 “曲姐姐还是在廊下稍坐会儿,屋里怕是进不去了。”顾卿烟冷冷的说道。 曲亦梦点点头,然后眼见着顾卿烟手里拿着什么朝絮偌过去,之后就听顾卿烟语气冰冷到极点的问絮偌。 “谁指使你做的?”顾卿烟一问。 “谁给你的东西?”顾卿烟二问。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顾卿烟三问。 絮偌直视着顾卿烟的眼睛,她有些感到害怕,不是说她这三个问题有多尖锐或者什么,而是她眼中的寒光和杀意,毫无掩饰的表达出想要将絮偌生吞活剥。 絮偌有些紧张,眼神开始躲闪,顾卿烟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絮偌的皮肤很软,脸上有一层浅浅的胭脂,顾卿烟离的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对气味很敏感,自然很快知道自己在哪里闻到过,顾卿烟冷笑一声:“这么喜欢用别人施舍的东西吗?那要不要试试我手上的。” 说着,顾卿烟暂时放开了絮偌,打开了自己手上的胭脂,没用直接拿手去碰,而是取下了头上的发簪,挑了一点,手握着发簪要逼近絮偌的脸。 絮偌眼睛瞪得老大,依旧想要躲闪,头左右来回偏,顾卿烟这回不急着固定她,只是将发簪停在她眼前,就这么冷冷的看着。 “下了毒?” 絮偌摇头,拿出自以为的镇定:“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污蔑?呵。”顾卿烟没有忍住,冷哼一声,“你鬼鬼祟祟出现在我房间,有蝎子还有我这找出来的被下了毒变了味的脂粉,你说我污蔑?” “我是进了你房间,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些是我放的!”还在强词夺理。 顾卿烟道:“哦,不是啊,也对,这蝎子不一定是你弄来的,这脂粉变味也确实不能直接说是因为你。” 顾卿烟忽然语气一转,反而让絮偌一愣,像是忽然有了底气:“所以,还是奉劝姑娘把我解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是吗?但是,你进我房间又要做什么呢?”顾卿烟玩味的看着絮偌,心道她自幼便见过宫里那些争名争宠的手段,比这不知高明了多少。 絮偌倒也不避开这个话题,回答:“哼,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卿烟笑笑,语气一软,说:“不相信我是清泉山庄的义女?还是觉得清泉山庄的寒少庄主被人蒙蔽了?你可真上心啊,寒少庄主得谢谢你才是。” 絮偌不说话了,说到底其实顾卿烟是谁她并不在意,她做这些另有目的,只是拿个理由来搪塞顾卿烟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那我问问你,你既对我的身份有疑,可从我房间中查出什么来?”顾卿烟背对着絮偌,看着屋子里问道。 絮偌咬了咬嘴唇,自是没查出什么来,她进去就是为了放那些东西的,可似乎顾卿烟就死揪着这不放了,一直以此逼问她,问得她无话可答。 “说不出来吗?那让我给你点思路可好?” “第一,我既是清泉山庄的人,为何几次出手不用剑,对不对?” “第二,我为何称病一直戴着面纱但看上去又不像生病的人,对吗?” “第三嘛,容我想想,是不是你们一直觉得我和寒少庄主关系不一般,如若我好好的在这世上活着,某些人就觉得我碍眼,如若我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们又脱不了干系,所以便让你来了,对不对!” 顾卿烟每问一个问题,都一步步靠近絮偌,前两个问题的时候,顾卿烟看见絮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直到 她说出最后一问时,絮偌神色有些异常,瞳孔也有些变化,然后自己意识到了后着急忙慌想要用镇定来掩饰的小动作被顾卿烟看得一清二楚。 曲亦梦一直在袖中的手默默地紧握在一起,全程顾卿烟没有看向她,可她听着顾卿烟的问话,自己都觉得有一些难受压抑还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絮偌再出声,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 顾卿烟冷笑,右手掐上絮偌的脖子,低声道:“你记住,我不需要在你这知道答案,你们也无法从我身上知道答案。” 语气阴冷,手上的力道加重,絮偌慢慢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她现在感受到了顾卿烟没说出口的“替死鬼”这三个字的意思。 想要挣扎,可她的手被软鞭牢牢绑在一起,双脚不知为何现在似乎是失去了知觉,她无法控制。 “噢,忘了告诉你了,捆你的时候,我给你腰上扎了银针,不会痛,只会麻到没知觉而已。” 顾卿烟说完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絮偌脸已经涨红,面目表情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想要用毒来害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顾卿烟说罢,将手中瓶子一掷,看似力道不大,但砸到地上稀碎的脂粉和碎片已经表达出了顾卿烟心中的怒火。 寒岩离葳蕤轩还有几步的距离便听见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继续较快脚步,一进院,就看见顾卿烟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已经眼白向上翻,再有几秒的功夫,便会没气儿了。 寒岩火速上前,一手握在顾卿烟右手手腕,一手轻轻拍着顾卿烟的背,轻声唤:“丫头。” 紧随而来的南宫渊先看见坐在一边的曲亦梦,忙问她:“有没有事?” 曲亦梦摇摇头,轻声说:“没事,我没看见那些东西,四姑娘和素心没让我进屋。” “咳咳咳咳。”一阵带着喘的嘶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 顾卿烟最终还是在寒岩的安抚下放开了絮偌。 这下,寒岩才转头去看地上扔着的那一包不知名的东西和那一地红胭脂。 “用剑。”顾卿烟提醒寒岩。 紧接着,寒岩便用剑轻挑那一团,顾卿烟原来打着的结散开,被捂了一阵而且中了药的蝎子现在已经东倒西歪的一条条躺好了。 寒岩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顾卿烟,又看了看已经被南宫渊护在身后的曲亦梦,然后朝南宫渊点点头,示意他也看一下。 南宫渊这才走了过去,待看清楚那些蝎子,南宫渊先是向顾卿烟施了一礼:“多谢。” 再抬眼看向絮偌的时候眼中尽是杀意。 寒岩剑已出鞘,忍了极大的劲儿,才没把剑方才絮偌的脖子上。 顾卿烟给了寒岩一个眼神,大概意思:知道为什么我要掐死她了吗? 正这时,柏舒和玉真掌门前后脚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桑娥派的女弟子。 “柏舒公子、玉真掌门,给个交代吧。”寒岩强压着怒火,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寒岩就跟随时要战斗的狮子一样一样的。 反观他身旁的顾卿烟,谁还能知道就在寒岩进来前,这女子还如毒蛇一般死缠这絮偌不放,现在一幅“我有靠山”的样子,抱着手看着对面的众人。 柏舒真的是觉得自己最近点背到家了,前脚寒岩刚警告过他们,后脚葳蕤轩就出了这事情,看了看地上大咧咧躺着的蝎子,又看了看被绑着的到现在脸色煞白没缓过劲来的女子,最后看向了玉真掌门。 玉真掌门年长众人几岁,见了这幅场景倒也还能稳得住气,说道:“不知姑娘可否说一说事情原委?” 还好,玉真掌门一上来没有直接为自己的弟子开脱。 顾卿烟一笑,也很平稳的说道:“我和南宫夫人送了柏小姐回屋后就打算再来葳蕤轩说说话,还没进屋,就感觉屋内有人。” 说着,顾卿烟看了一眼絮偌,不用说众人也都能知道屋里那人是谁了。 “那姑娘是和她发生了打斗又把她绑在这里?”玉真掌门又问。 顾卿烟依然答:“是,我身边丫鬟和南宫夫人都不会武功,未免万一,只能绑起来,否则我怎么放心去找这些东西呢?” 顾卿烟反问,又似乎话语中带了点暗示,玉真能听懂,朝南宫渊看了看,微微点头算是暂时先表达歉意。 “这是?”玉真还问顾卿烟。 顾卿烟取下头上另一根簪子,蹲下身,扎了一只蝎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都是江湖中人,该明白,一只蝎子毒性不强,真是我不慎中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况且藏剑门背靠山野,一只半只蝎子跑进房间也也倒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顾卿烟故意停了停,好好的看着玉真掌门,似乎在告诉她,“你想说什么推辞,我明白”。 然后话锋一转,顾卿烟又道:“但是,这么多只蝎子还都只在床上发现,我不得不怀疑有人蓄意陷害。还有!” 见玉真掌门又要开口,顾卿烟冷下了声音:“这东西应该不会是这位絮偌姑娘随身带着过来的,否则的话,桑娥派各同门可就危险了。” 玉真一开始以为顾卿烟会一口咬定絮偌,没想到顾卿烟竟是话题一转,来了一招动摇人心,别说,听顾卿烟这么一说,几个桑娥派的女弟子仿佛觉得浑身不对劲的有所小动作。 玉真余光看了她们几眼,那几个女弟子这才低着头安静下来。 “所以,姑娘也无法确定就是我桑娥派的弟子放的蝎子喽?”玉真找了一个缺口问顾卿烟。 顾卿烟一挑眉,摇摇头:“掌门莫要自信,知道我为什么还没进屋就能查觉有人在我屋里吗?” 众人不明白,顾卿烟一笑。 “早前我的丫鬟给我煮了药,屋里尽是药味,她便放了些香丸,又开了窗透气,蝎子是活物又有毒,要经手的人大多也怕这蝎子扎到自己吧,所以身上难免会放一些避虫粉或者避虫香包,我这人一来闻不得太复杂的香味,二来对气味又敏感,但凡一点儿我不熟悉的味道出现,我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顾卿烟说着,看向了絮偌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包:“舒公子,麻烦派个人去拿吧,免得有人说我动了手脚。” 柏舒被顾卿烟忽然一提,忙叫了个侍女去絮偌腰间取下了那个香包。 “自己验验吧。”顾卿烟冷声道,“要是觉得我懂了手脚,大可进屋去看看,或者拿那床单上的闻一闻,看看我是否有同一种药粉。” 说完,顾卿烟又回到了寒岩身边,嘟囔了一句:“好累。”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的后脑勺,轻声说:“交给我。” 顾卿烟点了点头,看了看地上的胭脂,又补充了句:“那里头也有东西,不过不是什么太要命的,你看着办。”然后就窝在寒岩身边不动换了。 玉真见顾卿烟几句话把自己原有的气势不仅给压没了,还把自己后面的说辞堵得死死的,心中愤恨,但又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她的弟子确实犯了错还被人当场逮住了,丢了自己的脸不说,这要传了出去桑娥派的颜面往哪搁。 “玉真掌门可看完了?”这一回出声的是寒岩。寒岩本来就不是个对谁都热忱的人,这下更是把语气降到了冰点。 玉真掌门也为之一颤,心里盘算了一圈,那姑娘好歹也是清泉山庄的人,在剑宗里清泉山庄的势力不小,至少江湖名气比桑娥派大许多,她就这么论起来,也招惹不起这寒少庄主。 况且方才看见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动作,心下明了许多,势头一转,道:“是本派管教弟子无方,要如何责罚且听寒少庄主和姑娘的。” 顾卿烟见这玉真掌门态度转的那叫一个快,这见风使舵的,心道早知道直接让寒岩上了,自己还跟她废话了那么多,是真的累。 寒岩看向顾卿烟,见顾卿烟摇了摇头,便又看向了玉真掌门,视线顺便带过地上众人刻意忽略的洒了一地的胭脂。 曲亦梦拉了拉南宫渊的衣袖,南宫渊明了,恰逢时宜的说了句:“那这是姑娘打架时洒出来的?” “我瞧着这东西姑娘问了絮偌来着,絮偌好像很害怕要往她脸上试,该不会?”曲亦梦也补了一句。 然后寒岩冷哼一声:“江湖弟子用此下作手段,不知是我清泉山庄惹到了各位还是我家姑娘哪里冒犯了各位?” 寒岩此番,也是在提醒柏舒,不要跟没事人一样,这种手段,他该知道背后是谁。 果不其然,柏舒接话:“寒少庄主哪里的话?” “哼,我们也不敢妄言说要罚絮偌姑娘,既是剑宗宴无法容我们,我们也不会自讨没趣。” 寒岩说着,拉上顾卿烟就要往外走,那样子作势是要离开藏剑门一般。 柏舒忙拦住,寒岩要是真下了山,指不定外面一时半会儿就会传出什么其他传言,到时候脸面不好看:“寒少庄主留步,留步” 继而转向玉真掌门,道:“玉真掌门,我看人,你就先带下去,想好如何处罚了,跟寒少庄主通个气儿。” 玉真顺势下坡,应了,然后让人去把絮偌解了下来,准备带人下去了。 柏舒也安排着:“葳蕤轩姑娘住着恐怕也不安心,我再着人收拾出一处院子来,姑娘搬进去可好?” 寒岩看着顾卿烟,询问她的意思,顾卿烟摆了摆手:“没几天了,不麻烦舒公子,我....” 顾卿烟话还没说完,曲亦梦便说道:“让姑娘和我一道住吧。” 话出口,曲亦梦朝顾卿烟眨眼笑了笑,顾卿烟也回以一笑,也好,曲亦梦那安静,没人打扰,而且寒岩要去找她跟着南宫渊也方便些,于是也同意了。 就这么着这一下午,顾卿烟搬到了曲亦梦的住处,等收拾完了,早过了午膳时间,不过厨房的人端来了午膳,说是因为各种事,大家都误了时间,所以就各自分开用膳了。 二百一十四章 双双打探 用过午膳,寒岩怕顾卿烟折腾的太久就让她先呆在曲亦梦这休息了,曲亦梦和顾卿烟说了会儿话,便也歇下,顾卿烟回了房间,坐在床上发呆,素心进来。 “主子,我想出去一下。” 顾卿烟转过头来,看了看素心:“去哪?” 素心说起之前为了掩盖身份提到的那个被打的侍女,说过去看看,送送药,把这事圆过去,顾卿烟同意了,让她出了门:“顺便看看还能打听点什么出来,关于语安和那个柏舒的。” “是。” 素心拿着药出了门,顾卿烟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想到了什么,于是决定趁着这会儿出门探查探查。 一身轻装一路避开各种人,顾卿烟来到了柏舒住的院中,四处看了看,又偷听了几个下人的对话,柏舒好像回来过一会儿就被柏青派人来叫走了,所以现在院中无人。 顾卿烟选了间屋子,进去溜了一圈,也没有乱碰乱摸,就是很有针对性的找了一个地方,翻出来一张字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给放了回去。 大约一刻钟从屋子里出来,又往下一个屋子去,她见眼前的屋子好像下人通常都是绕道走的,直觉告诉顾卿烟,这里头必然有猫腻,于是找了个合适的窗户位置,翻身进了屋。 一进屋,顾卿烟先是愣在原地不动,她好像发现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心想:不是说柏舒不在吗? 正想着,背后一凉,顾卿烟下意识要回首 一掌,却被拉进一个怀中,她很熟悉这感觉,然后转头。 “你怎么在这?” “怎么是你?” 寒岩看着顾卿烟,这个喊累本该在屋里休息的人。 顾卿烟看着寒岩,这个说要回啸风苑换身衣服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 “语安和柏舒之间有事,我过来看看。”还是顾卿烟先低声解释。 寒岩道:“我也过来查点事儿。” 具体什么事寒岩没说,顾卿烟也没问,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绝不是说出来那么简单。 “你要找什么?”寒岩问。 顾卿烟摇摇头:“不知道,四处看看再说。” “那你找到什么了?” 顾卿烟道:“一张单子,华林庄的,能证明他两确实关系紧密。” 顾卿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四周,这间屋子不难判断是柏舒的书房,顾卿烟四下用手摸索,半晌嘀咕了一句:“居然没有暗门,连个暗格都没有。” 没有暗门,也就意味着没有密室,没有暗格,那么柏舒要藏什么东西就都只会在眼前这些书架或者柜子里。 寒岩目光一聚,他总觉得顾卿烟知道他要干嘛。 “这倒是有个后门。”寒岩指着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道。 后门和后面窗格很像,不细看看不出有个什么可活动的地方。 顾卿烟脑袋一转,说:“他要是要在这里见什么人,那那个人就会从后门进来。” 寒岩点点头:“你怎么对他书房感兴趣了?” 顾卿烟一努嘴:“谁让他书房打外面看着就跟禁地一样,下人看着都....绕...道...走....” 说到最后几个字,顾卿烟想到什么,看向寒岩,发现他也是一双眼有神放光的看着自己。两人登时往四周墙面看去。 最后顾卿烟轻喊了一声:“寒岩,看那!” 寒岩顺着顾卿烟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墙上面有一个像钩子一样的东西,寒岩纵身,跳上屋里房梁,顾卿烟则马上转身在柜子里翻着什么。 过不了多时,寒岩从挂钩上取下一缕黑色的布料,转头看向下方,顾卿烟也已经拿着一团黑布看向了他。 寒岩回到地面:“秘密会面?” 顾卿烟点点头,然后转身还是把这黑布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二人继续各自找着东西,顾卿烟在柏舒的书案上发现了像是燃烧后没收拾掉的纸屑,不过上面已经没了字迹,多看也看不出个什么花来,顾卿烟便不再管了。 另一边寒岩翻着翻着,看见了一个盒子,盒子上了锁,不好打开,拿在手里晃了晃,里面发出的声响像是装了好些个信一样,不过盒子没有装满,不然也不会有响动。 顾卿烟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顺势掏出一根银针,递给寒岩,意思让他试试看能不能打开盒子。 杵了两下,锁芯没什么反应,寒岩一时间也不好再做破坏,免得回头引起柏舒的怀疑。故而又将那盒子放回了原处。 他来找什么,顾卿烟并不知道,只是猜出是不是和之前提过的剑谱有关。 顾卿烟来找什么,寒岩也不知道,只是余光看着顾卿烟四处摸索的样子,忽然发现她在烛台灯芯里加了点什么。 “丫头,你在做什么?”寒岩轻声问。 顾卿烟回头,朝他笑笑:“放心,这东西要不了人命...” 顾卿烟话还没说完,寒岩便听见后面外面有动静,赶忙先拉了一把顾卿烟,二人找了个能藏身的柜子躲了进去。 说是能藏身,但也只能是人弓起身来坐着的高度大小,顶多能容纳一个半人的空间,所以顾卿烟不得不有大半的身子是倚在寒岩身上的。 两人就这么半叠着面对面,脸贴的极近,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清楚感知,顾卿烟虽说平时生活里不拘小节,但这会儿还是瞬间的脸红心跳,表现的极为羞涩和不自然。 寒岩看着她这幅难得的失措的样子,不免暗暗笑了起来,眼神是极致的温柔,怕顾卿烟因为躲闪磕到头,还特意用手掌护住了她的脑袋。 又怕她坐的不舒服难受,自己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尽可能的让顾卿烟能伸张些,毕竟这柜子里两人的空间确实狭小。 “嘘。”寒岩手指放在唇边,提醒顾卿烟有人靠近,顾卿烟也终于找了个暂时能好受些的并且可以平静不分心的姿势好好呆着。 不久后,后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路过寒岩顾卿烟藏身的柜子的时候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径直走了进去。 透过柜子的缝隙,他们只能看见一道黑黢黢的身影走了过去,脚步极轻,但不好判断身形,更看不清来人是谁。 那人进屋后,屋里就没了其他的动静,顾卿烟看了寒岩一眼,见寒岩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于是自己也没表示出什么。 过不了多时,又是一道门打开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打开的门变成了正门。 “你来了,等很久了吗?”说话的是柏舒,他的声音今天顾卿烟听过很多次,能记住。 没有听到回答,想来是那人用动作做了回应。 然后顾卿烟和寒岩只觉得眼前一黑,缝隙中微弱的光现在几乎快变得没有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那块黑布的作用,看样子,他们运气很好,直接碰到了柏舒那个秘密会见的人。 顾卿烟和寒岩对于适应黑暗都很快,两人在黑暗中忽然凝视着彼此的双眼,默默相视一笑。寒岩仍旧一手护住顾卿烟的头,一手为了让顾卿烟腰上受力少一些好过一些牢牢的环住她。 他手掌的温度永远都刚好好,而且这个人天生对于顾卿烟就有一种魔力,能让顾卿烟因杂事烦躁的心暴动的脾气渐渐平静。 柜子里的两人都适当的放轻了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外面的对话。 “兄长,今日事情为何会闹大了?”那个黑影终于说话,而与此同时,寒岩也已经确认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顾卿烟这种不记人的毛病依旧让她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要对上是谁,还得容她再想想,不过当她确认了寒岩已经知道之后,自然就不会费脑子去想这个事情了。 柏舒声音有些疲惫:“那几个沉不住气的,非要在论剑时直接挑破,又不会说话...诶....” 柏舒说的是金缘台的事,这事的前因后果顾卿烟午膳的时候也有听南宫逸他们说起来。 不过现在想想,另外两个门派她不好说,这逐浪崖还真是哪里热闹它往哪里窜,这次是,上次苍云派对战顾卿烟的时候也是。 “不说这个了,这事义父也知道了,方才还把我叫了去,说了一顿。”柏舒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你看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本子,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晴儿今早趁着菡萏轩没人,偷拿出来的。” 晴儿?提起这个人,顾卿烟想起素心不久前刚说过她从葳蕤轩出门要去镜湖的时候看见晴儿鬼鬼祟祟的模样,怀中不知道还揣着什么东西,左右顾盼,很是谨慎。 殊不知晴儿一直是这个人埋在华清派的眼线,今日也是所有事情都赶在一起了,晴儿那边就有了机会,为了避免后面不好潜伏在华清派,晴儿今日潜进菡萏轩的时候还做了改妆,没曾想被素心看了个正着。 晴儿进了华清派后没多久,很顺利的就到了语安身边,语安这个人天生的大小姐脾气,对师妹们总爱使唤,晴儿便让自己显露出好拿捏、唯唯诺诺的一面,这么一来逐渐就被语安看上了要到自己身边来伺候。 她打探了好久,才确认了自己主子要的东西被语安带上了藏剑门,于是找了一个时机,进了屋翻找。 二百一十五章 书房密会 “二公子,就是这个。”晴儿和这个人的交流是在后园一处假山后头,四周围墙,不太有人从那经过。 晴儿递过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有一本看着不算很旧但似乎用过一段时间的书,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写,侧面却有墨水的痕迹。 对面的人拿过书册,翻了翻里页,面色凝重,又往后看了几页,这才合上了本子,低沉着声音说:“你能确定只有这一本?” 晴儿点点头:“或许是因为时间原因,她没有临摹得完全。” 那人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晴儿那边有什么动静就找机会汇报,又让她多加小心不要暴露身份,然后就分开了。 坐在桌前柏舒翻看着那一本书,眼中的怒火丝毫没有隐藏,但又在极力的克制着,等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本,啪一掌摁在桌上,一声闷响,足以见他心中的怒意。 “就知道她进出我书房没安什么好心!”柏舒骂道。 “索性现在东西拿回来了,她对兄长也没了什么威胁了。”那个人说,然后见柏舒点点头,他也跟着微微一笑。 顾卿烟听到柏舒的一声叹息,他们在看什么,顾卿烟不知道,但能让柏舒感觉到威胁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想着想着顾卿烟轻笑,看样子语安还是有些许本事的,能握住柏舒的把柄一段时间,也算不错了。 “威胁是没了,不过,她对我还有用。”柏舒的声音传来,“我毕竟是旁系之子,纵然藏剑门如今看似对我还算诚服,可往后要彻底的坐稳这个位子,最快的方法,还是这个。” 柏舒没有很直接的说出来,可顾卿烟却已经明白,像柏舒所顾虑的事,能最快站稳脚跟并让人服气的办法,联姻是其中最直接有效的。 语安对于柏舒的作用就在这里。 她背后的华清派也算是个正统的有地位的门派,在许晔正式上位少掌门之前语安在华清派权重不小,即便是如今,许晔与语安若真要论起来,也是一半一半吧。 “兄长既已经决定,可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那人问道。 柏舒回:“没,这事已经定的差不多了,她临摹的这东西如今也到手了,后面她要能安安分分的做好少夫人好好陪月儿,自然就没事了。” 说起柏娇月,柏舒看了眼对面的人,他本有意撮合弟弟和柏娇月,这样他们亲上加亲便又多了些势力,可这两人到如今也没有一个什么合适的机会相处,他有些愁,正要开口说什么,对面的人好像知道了他的心思,没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对了兄长,剑冢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兄长可另有打算?” 提及剑冢,柏舒正了正神色,道:“按原计划进行便可,只是.....” 柏舒有些顾虑,说着打算先自己想一想。 “兄长担心清泉山庄那边?” 柏舒点点头又摇摇头,直言:“不全是。” 对面的人没说话,在等着柏舒继续往下说。 “今日的事你也知道一些,金缘台因那几人太过急切,提前惊了关鑫,明日他定会有所设防,要想他明日交出剑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次,这几日月儿这边针对的太过,寒岩如今也不好对付了,再加上他身边的顾卿烟....” 顾卿烟、寒岩他两本就因为提及了“清泉山庄”好好的竖着耳朵的听着,这会儿又听见柏舒提起顾卿烟的大名,寒岩看向了顾卿烟。 她本人倒是表现的惊讶,毕竟柏舒要知道她的身份,原来可能是难事,可现在就因坐在他对面的人,只怕自己一踏入山门的时候,柏舒就知道了。 所以,顾卿烟关注的点并不在这上面,反而在想,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柏舒为什么不提醒柏娇月,又为什么不告诉柏青? 他应该不是那种会为了顾虑顾卿烟隐藏身份原因而帮着一起隐藏的人。 顾卿烟觉得,柏舒的目的,有,而且不只局限于眼前,只是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出。 不过听柏舒和那人谈话的意思,大抵是他们也不希望顾卿烟过多的牵涉在他们谋划的事情当中,毕竟如若顾卿烟真遇到什么事,后面牵连出来的就是整个桃花涧。 藏剑门不是惹不起顾卿烟或者桃花涧,而是现在柏舒他们最好不要惹上,不然不好应付。 毕竟江湖上谁都知道桃花涧四姑娘狠起来有多狠,被她缠上有多难逃离开魔爪。 听到这,顾卿烟还是很欣慰的,对于江湖上对她的各种传言,顾卿烟还是很乐观的,或真或假不去追究,至少帮她先拦住了不少麻烦精。 寒岩看着顾卿烟黑暗中居然还抽空骄傲的小表情,忍不住捏了捏顾卿烟的脸,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紧紧一握,两人眼神交流。 从柏舒和那人的对话里,寒岩无法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但已经推断出明日关鑫怕是众人的目标,他身上是否藏有他们所要的东西,寒岩不确定,能确定的就是那些人如果再冲动一点,关鑫明日会见血。 而至于自己,寒岩想了想,这一趟他所要谋求的事,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能不能剩些蛛丝马迹让他找到,就看明天吧。 看了看怀中的顾卿烟,寒岩又释怀一笑,有她在这,保护好她,她的心情好坏才是自己正儿八经所求的。 “你明日应该也要去剑冢吧?”柏舒问。 对面的人点头:“像兄长说的一样,关鑫已经有所设防,未必会让剑谱现世,那我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又或者说,你是担心他不交出剑谱,那些人对他做什么手脚吧?”柏舒一副你不用瞒我的样子。 那人没回答,算是默认了这样的说法。 “罢了。”然后是打开柜子的声音,“这瓶药,你拿去,我瞧他今天受了伤,这瓶伤药止痛去血化瘀功效甚好。” “多谢兄长。” 那人声音柔和了下来,顾卿烟轻笑,她好像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然后有人进了屋,在这人没说话前,顾卿烟他们无法判断来人是谁。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柏舒说话的语气变了。 “回公子,人...没找到。”来人是柏乘,他面露难色,低着头回话。 柏舒一皱眉,心中一种“干啥啥不成”的感觉,也顾不上生气,问:“怎么回事!” “我们原是已经查到散播消息的人是个说书的,可寻着线索找过去的时候,人没了。家里,附近,一点踪迹都没有。”柏乘急忙解释。 之前关于‘鲲鹏’消息的泄露,柏舒让他派人去查这事,他着人到渭水城查探,找到消息泄露的人是一说书人,可就在追踪这人踪迹的时候,这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不仅如此,他们的人去了他家里,发现那家里极为简陋,一应家具都落了灰尘,像极了许久不在家的样子。 “也问了周围的邻里,都说他大概两三月都没回来了。”柏乘丧着脸。 “废物!两三月不见人影,消息怎么传开的!那些说说书人的人呢!瞎了吗!”柏舒这脾气在听完柏乘汇报后,登时就上来了。 “嗙”一拍桌子,还差点下了顾卿烟一跳,亏得是寒岩在身边,又是护住了脑袋又是揽着腰的。 寒岩眼神看向顾卿烟,那意思:他们做的? 顾卿烟眨着眼:估计是。 瞧着柏舒急了眼,那人想起什么开口道:“渭水城可有清泉山庄的人?” 柏乘和柏舒都一愣,然后随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明白,柏舒又暗骂:“废物!” 渭水城好歹也是藏剑门的地盘,在自家地盘上消息或者是人还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很跌份的。 柏乘这会儿可不敢说他们的人没有发现,不然柏舒估计就想把废物两字刻在他们脑门头上了。 “不过,有封信,说是要亲自交给您。” 柏乘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面上什么都没写,柏舒拿着看了又看,疑惑中打开了信,信上写的什么内容顾卿烟他们不知道,也看不见柏舒此刻看信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然后恢复平静后又皱起了眉头,似乎很纠结。 低沉的看完信,柏舒走到另一边柜子,就是顾卿烟找到的那个放着锁着的盒子的柜子边,不知从哪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锁着的盒子,将信放了进去。 然后才转头说道:“谁给你的。” 柏乘摇摇头,他完全记不起给他信的那人的样子。 柏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那人还说了什么?” 柏乘想了想,道:“说公子可以不用急着回信,等想好了,再做决定。” “知道了。”柏舒的声音瞬间有些疲惫。 这让顾卿烟好奇起来,他们的对话奇奇怪怪的,而那封让柏舒连语气都转变的信又是什么? “你先下去吧,派人看着点....啸风院。” 柏舒本来想说清泉山庄的,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啸风院。 柏乘应声退下,柏舒和那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别的,就要各自散了。 “我送你出去吧。”柏舒道,“顺便去月儿那一趟,明日,她那可不能再给我惹什么麻烦了。” 二百一十六章 半日闲暇 确认柏舒他们离开了这间屋子,寒岩这才推开了柜门,然后把顾卿烟拉了出来。 顾卿烟伸张着身体,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憋屈的偷听,不情愿的嘟了嘟嘴。 再次环顾这间屋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顾卿烟还是走到了那个柜子前,原来放盒子的地方现在已经看不见盒子在哪了。 顾卿烟猜想,想是在里面放了那封信,柏舒好好收起来了,这也足以表明,那封信很重要。 寒岩走到了柏舒他们两人坐着谈话的地方,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别的,回头看了眼顾卿烟,两人又悄悄溜出屋子。 这个时间不好再探了,不然柏舒要是突然回来那就比较麻烦了,临走前,顾卿烟又往烛台灯里动了什么手脚,寒岩看见了,只是没多问。 两人离开柏舒的院子走到了中廊,边上的人多了起来,但也没人刻意去关注寒岩和顾卿烟。 “你,刚刚在烛台里放了什么?”寒岩问。 顾卿烟道:“原是放了点让他不好睡觉的东西,毕竟从来了这藏剑门我也没落的安生,自是不能让他安生。” 说着顾卿烟还特意扬了扬头,但话又一转:“不过听了他们的谈话,我还是觉得让他好好睡一觉对我们会比较有用。” 寒岩笑笑,与其说是对顾卿烟不如说对他更有用,而且看顾卿烟那样子,显然这就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伸手摸了摸顾卿烟的脑袋:“还有什么想法?” “你已经知道了和柏舒在一块的人是谁对吗?”顾卿烟反问。 寒岩点点头:“幸川。” 他直接说出了幸川的名字,然后又补充道:“关鑫说这两日幸川水土不服,在房中休息,看样子是利用这个借口,去做别的事了。” “他叫柏舒‘兄长’,他两到底什么关系?”顾卿烟思考着顺便说出了口。 这个寒岩也不知道,之前他与幸川几乎没什么联系,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查这个人,不过经此一事,也得派人去查一下了。 “他们说的剑谱又是怎么回事?”顾卿烟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扔了出来。 寒岩顿了一会儿,道:“丫头,这事我在等一个核实,等师兄他们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好。”顾卿烟倒也不着急,她现在能猜到点,只是不全面,而且看这样子事情虽然重要但又不是很紧急,所以她也不是非得要知道。 “对了,明天剑冢我不想去。”顾卿烟说道。 寒岩看着她,笑着问:“噢?为什么?” 顾卿烟回:“我怕我去了,有的人施展不开,再说了,你听听那意思,明天你们剑宗必然有点什么事发生,我可不想让麻烦找上我。” 寒岩一笑,他知道顾卿烟说是这么说,但那只是她的表面意思,再深一层的意思呢,无非就是遇到万一有什么,她能既不给寒岩添麻烦,又能助寒岩一臂之力。 剑宗的事顾卿烟不好参与,可另一件事,还真就是顾卿烟拿手的。 “你说那说书人会不会是你的暗卫扣下的?”寒岩道。 顾卿烟挑挑眉,按做事风格来说,十有八九不会错,毕竟北溟跟着临瑞他们去了,论探查速度和各方面后续,北溟,或者说桃花涧的人绝对能比藏剑门的快。 “你想从他那知道什么?”顾卿烟问,她知道寒岩想让她做什么。 “如果想知道这消息的最源头,你们能问出来吗?” 顾卿烟笑笑:“小意思,只要是有人告诉他让他散播的,就能让他全给抖出来,北溟就能。” 说着顾卿烟神色微变,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我还想知道,柏舒拿到了一封什么样的信。如果一会儿北溟没有提及此事的话。” 顾卿烟在意这个,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她的人都能把说书人扣下,那么想要传到柏舒手中的信要么就是他的人已经过了一遍,没有问题,这样北溟自会禀告。 如果北溟没有禀报,那就只能说连她的人都不知道这信的存在,那结合柏舒的语调转换还有柏乘居然记不起给信的人这两点表现,顾卿烟的直觉指向了一个人。 “司徒浩阳?”寒岩脱口而出。 顾卿烟没有接话,这段时间楚恒在雨花楼监视下,消息是传不出去的,司徒浩阳也很聪明的没有在雨花楼所能触及的范围内有什么动作。 但与此同时这些个门派陆陆续续的小动作之前顾卿烟没在意,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想着想着,顾卿烟周身冷气全开,寒岩无奈,牵起了顾卿烟的手:“静观其变。” “好。”顾卿烟收了那冷人的气场,回头看向寒岩问。“你打算告诉关鑫吗?” 她指的是幸川这个人和这件事。 寒岩道:“不知道。我没有立场。” 确实,寒岩和关鑫说到底只算认识,朋友可能只有临瑞能谈得上,而且关鑫和幸川的关系其实不止表面这般,或许他们私下更好,那么冒然一说这话,不论关鑫什么反应,总会打草惊蛇。 出于为自己的事情考虑,寒岩确实一时间不好说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关鑫,或许可以点一下,能不能明白或者愿不愿明白就看他自己的吧。 顾卿烟见寒岩眉头皱着,轻轻叹了声气,然后一笑,扯了扯寒岩的手,佯装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故意让寒岩瞧见,然后随即甩开:“哼。” 寒岩不明所以,但见顾卿烟小碎步吭哧吭哧往前,自己也紧走几步赶上,要去拉顾卿烟的手,怕她再甩开,直接整个手掌包住顾卿烟的手掌:“对不起~本来说好的是让你来散心的,结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卿烟本来就没生气,就是想逗逗寒岩让他别那么紧皱眉头,可谁曾想这人开口就一句道歉,直接让顾卿烟没了那佯装下去的动力,手很自然的去扣住寒岩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紧握:“你道歉做什么?” “这不是见你生气了嘛!”寒岩好好的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是真的乐了:“那你别皱眉头。” 说着顾卿烟另一只手的手指摸上寒岩的眉头,轻轻抚摸,她的手指微凉,但掌心温热。 寒岩看着她温柔的笑了,拉着她的手,放慢了脚步,走在回廊里。 “寒岩。”顾卿烟轻声唤他。 “嗯?”寒岩也轻轻的回。 “你是不是有一件松烟暗纹绣桃花的衣裳?”顾卿烟问。 寒岩想了想,点点头,不过神色却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有,怎么了?” 话刚出口,他自己就好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可顾卿烟的问题也已经问了出来:“那那件衣裳为什么不见你穿了?” 寒岩一笑,没有牵着顾卿烟的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想什么呢?我这些年不长吗?” 顾卿烟没反应过来,眨着眼看着寒岩。 “有些不合身了,就放着了。”寒道,然后打量了一下顾卿烟的身型。 这个小丫头个子适中,身上没有太多多余的肉,但也不瘦,脸小巧带着一点点肉感,综合来看身材却是相当的协调,并且有形的。 于是补充道:“不过若给你披着,那也不错。” 顾卿烟“切”了一声,语气微酸的说:“诶,别人是红颜祸水,怎么到你身上就不一样了,偏生还有人模仿着你衣服的纹样和颜色,苦苦寻同样的布料就做了一身。” “哦?”寒岩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顾卿烟酸溜溜的模样。 “嗯,就在人家柏小姐院中,被丫鬟们悉心照料着,没准后面就该穿出来了。”顾卿烟道。 寒岩听了,忽然想起什么,说:“这么说当时抢你看上的料子的人还是藏剑门了。” 被寒岩这么一提醒,顾卿烟也明白为什么寒岩这句话的最后有些咬着牙在说的意思,忙嘻嘻一笑:“不过,这个我倒也没在意了,就是觉得柏娇月是个肯在你身上花心思的女子。” “那又怎样!”寒岩紧紧一握顾卿烟的手,刚才顾卿烟吃醋他很乐意瞧见,但也仅仅是有个度,“回头我让留在曲师傅再拿了山庄里留下的那一匹去,给你做身更好看的。” 顾卿烟笑着点头:“那你可认出她来?你们之前的小故事,我可听说了。” 寒岩点点头,不过用话语补充:“原是没有,今早的琴声听见了才想起来的。”他看了看顾卿烟,“我那会儿只是和我爹来走个过场,遇见她也只是随口打了句招呼,没必要记住。” “这倒也是。”顾卿烟认可的说,“不过,寒少庄主,这柏小姐可是容貌胜我好几分的美娇娘,又会抚琴弄墨,要不,你....” “顾卿烟!”寒岩低声直呼顾卿烟大名,知道顾卿烟在故意逗弄他,他也恶作剧一般的回,“我看南宫逸对你也十分上心。听说,你还送了他墨兰花种子?” 顾卿烟听罢,连连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墨兰虽好,可也不知怎么的在谷里就是只长叶不开花,与其暴殄天物,不如去拉拢关系。” 最后顾卿烟还加了句“大哥说的”。 “那为什么他谢你,不谢你大哥!” “那我哪知道!” 两人拌着嘴,顾卿烟心里也慢慢生出纳闷来,之前两人别别扭扭的时候最多冷言冷语,哪里可能会有这种无聊且毫无意义的斗嘴。 现在怎么好好的说着话,反而开始斗起嘴来,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看寒岩陪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好像也不讨厌这种事情。 两人这头玩的开心,顾卿烟撒腿就想先跑,寒岩自是不让,这斗嘴斗着斗着就成了你追我赶,一路来到了镜湖,寒岩怕顾卿烟在一个不小心落了水,这才正儿八经的飞身上去,把顾卿烟拉近自己怀中。 两人就这么站在镜湖之上,顾卿烟笑着说:“今早看你和柏舒一同站在这里,看着你两的背影,我就知道了柏娇月为何对你一见倾心了。” 顾卿烟温温柔柔的说着,没有一丝醋意,反而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那你呢?”寒岩问她。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这人已经用左手牵着自己的左手,右手揽着自己的腰,就这,还问? 抬起两人相牵的手,顾卿烟道:“那我这般和她争斗还不是为了这个谁!” 话音还未落,顾卿烟就已经觉察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了,说惯了狠话的她要说些温柔的话还真是让她不好意思。 寒岩顺势转过顾卿烟的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亲亲一吻。 登时顾卿烟从方才的脸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只能用左顾右盼来掩饰内心一阵乱跳的情愫。 “那个.....等我回去了,也想大哥在谷里的湖面上建亭子!”顾卿烟胡乱说道。 寒岩笑笑,他怕是第一个看见顾卿烟会如此慌乱的人吧:“建什么亭子?” “嗯,就像这样的,湖面上的亭子,就在我院子不远处的湖上。”顾卿烟说。 “那不是已经有了一座了吗?” 寒岩记得,净心院边上的亭子,当初就是为了给顾卿烟纳凉建的。 “是有,不过我想了想,还可以再有,这样等往后夏天了有人去谷里做客,那里岂不凉快?” 顾卿烟说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含糊,但捺不住她真的想要,然后就开始给寒岩描绘起她想要的亭子的画面..... 二百一十七章 倾心于他 平静的湖面上,能看见游鱼嬉戏在水藻、莲花之间,深处,六座小亭子形成六个角包围着一座更大的六角玲珑庭,这些个亭子之间都是通透链接的,只是面朝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处的小亭子延伸出四条水面廊桥小路。 其中两条往湖的岸边延伸,不过并不是直接就到了岸边,在曲线弯弯处又各设有过渡的亭廊,廊桥回绕了几次,就又多几个亭廊,然后最终接到一处三庭链接的地方。 “湖深处最大那个亭子就方便设宴,大家坐一起又都能看见各处风景,对面那个亭子适合嬉闹,又或者请来些歌舞表演。” 顾卿烟一股脑说了好多好多设想,寒岩感觉,她都快把自己的理想生活说了个遍。 “大哥和二哥下棋,时不时再听三哥挑拨一下他们;爹娘和师傅们就坐在亭内聊天吃点心,说说那些游历的事;朋友们要是来了,就各自找玩的去。” “那你呢?” “我?我给你们泡茶呀~或者带着姑娘们插插花,酿酿酒。” “我还以为你要说带着他们玩玩你的小毒虫子们呢....” 寒岩摊开着手掌,方才顾卿烟边说,边就在他手上比划起来。 “切,可是我画不出来....”顾卿烟眉毛一耷拉,小嘴一嘟,方才她在寒岩手上做示意,最多也就是画方块来表示哪里是什么。 寒岩不忍见她本来还一脸憧憬向往的模样忽然就泄气,柔声安慰她:“没关系,我给你画下来。” 顾卿烟听罢,抬头看向寒岩,那双眼睛闪着光,充满了期待和欣喜:“真的吗?” 寒岩忍不住捏了捏顾卿烟的脸:“真的。” 他已经记住了顾卿烟的所有描述。 “太好了!你快些画,然后给大哥,让大哥去找工匠,画出更精准的图来。”顾卿烟声音有些急迫。 “哈哈哈哈....”寒岩笑意更浓,“这么着急吗?就算是建你这工程也要费好些年呢!” “早些开始就会早些有结果了呀,我好希望,能够快一些实现。” 原本是件很好的事,可顾卿烟最后这句话里忽然有了一种落寞和虚无之感,让寒岩心中一颤。他说不上为什么眼前顾卿烟明明还是笑着的,但忽然觉得,这个女孩随时可能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一样。 “烟儿?”他不确定的开口。 “嗯?”顾卿烟看向寒岩,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语气有些担忧,不喊她的名字,也不像往常一样叫她‘丫头’。 还没等顾卿烟的“怎么了”问出口,寒岩又是一拉顾卿烟,随即,顾卿烟只觉得一张帅气但又带着浅浅忧伤的向自己靠近。 紧接而来的,是唇上柔软的触感以及漏了好几拍的心跳。 直到寒岩一声宠溺的轻笑在顾卿烟耳边响起,顾卿烟才回魂一般的眨了眨眼。 “寒岩。”没想到最先出声的是顾卿烟。 “嗯?”还是那么温柔。 “我第一次和你说,我喜欢你。” “早知道这样,我该早些亲你的。”寒岩手指捋着顾卿烟额前的碎发,说实在的他也有点紧张,“我只喜欢你,顾卿烟。” 顾卿烟懒得去问他们彼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仪对方的,毕竟他们应该都答不上来,这种感情有时候说来就来,又或者是早已经有了伏笔谁又能说的清呢。 此时的这两人,大概已经忘了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别人的地盘,他们的一举一动毫不掩饰的都落在了一些人眼中,然后...... “诶...既已如此,月儿你又何必执着?” 柏舒过来看看柏娇月,说了一会儿子话要走时,就有下人过来给柏娇月汇报寒岩和顾卿烟的情况。 柏舒没注意,柏娇月此时已经是一滴泪默默的掉落了下来,她开口说话,已然是哭腔:“在我心中,我只觉得他好。” “你与他也不过刚认识数日,话都没说上几句,更....”柏舒还想再说什么,被语安怒视了一眼,又看看柏娇月那已经哭成泪人的模样,住口不言了。 柏娇月抽泣:“可我早已倾心于他。”都好几年了。 柏舒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情根深种,他是无法体会,只得缓下声音:“诶,但我还是得提醒你,这种事情,强求不来,这一天已经出了不少事,若要想他对你的印象不坏,就别在招惹他身边的那个姑娘。” 说完,柏舒看了看语安,没好气的提醒:“你身边的人也是。” 语安刚想接话,就被柏舒给瞪了回去,然后听他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桑娥派絮偌的胆子是谁借她的。” 不等语安有回应,柏舒安慰了柏娇月几句就离开了。 这柏舒一走,柏娇月更是绷不住了,语安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就让她靠着自己呜呜咽咽的哭着。 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无助的拉着语安的手问:“怎么办?还有两天他就要走了,之后又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一面,又或者,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几句话没说完,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落下,看得语安是真的心疼她。 “别急,别急。你让我再想想...”语安帮她想着办法。 “我...能也去剑冢吗?”柏娇月说道。 语安赶忙摇头,之前她也想过带柏娇月去的,可刚刚,柏舒严令她两明天不得掺和到剑冢中去,而且她也知道,明天剑冢,会有事情发生。 “不行,不行,明天剑冢太危险。”语安说完,见柏娇月眼圈又红了。 “为什么,我这身体!都是它!都是它!”柏娇一边说着,一边捶打自己,语安拉住柏娇月的手。 柏娇月颤抖着身体:“我若要好好的,也能习武,也能和他身边的姑娘一样.....” 她这么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不是因为哭累了,而是她其实意识到即便自己是健康的,或许也比不上他身边的那个姑娘。 语安低声安慰着柏娇月,一时间也找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为柏娇月创造机会的.... 傍晚的时候,临瑞和北溟带着人回了藏剑门,一进藏剑门,北溟就听到有人说起白日里紫竹苑的事。 “临瑞公子,我先回去看看。”北溟脸色阴沉,说完话就直奔紫竹苑了。 临瑞朝着他的背影点点头,然后带着人回了啸风院,刚进院中,就看见各个房间房门紧闭,想来是金缘台的事还是没有缓和多少。 要回房的时候余光就见御剑居那边还开着门,于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临瑞往那边走去,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人说话,临瑞敲了敲门。 “关少宗主?” “是临瑞兄吗?”里面说话的正是关鑫,“进来吧。” 临瑞应声进去,看见幸川正好端着药在收拾。 “受伤了?”临瑞问。 关鑫笑笑,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无碍,就是一点淤伤,擦一擦药就好了。” 临瑞看了看也确实没什么大碍,和关鑫聊了几句。 关鑫问起他:“听说有人找了四姑娘的事?怎么样了?” 临瑞道:“少庄主去处理了,一下午也没见回来,估计陪着呢。” 关鑫一脸欣慰的笑,特别像是他很希望寒岩和顾卿烟好好在一起的样子。 “诶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幸川水土不服嘛,现在可好些了?”临瑞看着幸川帮关鑫忙碌的样子,问道。 幸川转过身来,柔和的回,眼中还是有着浅浅的笑意:“多谢临瑞兄的关心,歇了两日好多了。” 临瑞笑笑:“那就好那就好,这两日你不出来走动,可是错过了许多。” “嗯,却也都听说了。”幸川还是不紧不慢的回。 三人坐一起又简单聊了几句,临瑞便说要去找寒岩先告辞走了,关鑫笑着送他出门,见人远去又才回到房中。 坐回床上轻叹了一声,幸川走过来,关切的问他:“可是伤口又疼了?” 关鑫摇摇头:“你别紧张,只是一点点淤伤而已,再说了,你这药也挺有效果的,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这种类型的药。” 幸川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润:“常在外头,总得多带些各类的药备着。” “不说这个了,你如今感觉也好很多了,明日去剑冢可要已一道同去?” “你确定会有那把名剑?” “哈哈哈哈哈,你啊,还真是不漏痕迹的剑痴...”关鑫说着拿手拍了拍幸川的肩头,“消息不会错的...” 话音落下,他的眼眸变得坚定而深邃。 “好。”幸川轻轻的回答他,在他看不到的那边,低垂下了眼眸。 北溟黑着脸气势汹汹的冲进紫竹苑后进院的时候把在院中插花的曲亦梦和顾卿烟都吓一跳。 “主子,你没事吧?” 北溟那样,面上眼神和口里语气都满满是关切,可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就像是要把招惹了顾卿烟的人来个生吞活剥。 顾卿烟摇摇头,朝他一笑:“我没事。” 北溟这才向着曲亦梦行礼:“南宫夫人。” 曲亦梦点点头,小声对顾卿烟说:“我发现,你身边的人还真是随了你这个正主,又凶又可爱。” 这话一字不落落进北溟耳朵里,那让他一头的黑线的呀。 正好这时寒岩和南宫渊他们从里屋走出来,北溟这才又向那几位行礼,然后便听南宫渊说要带曲亦梦出去走走。 等人走后,顾卿烟让北溟同她和寒岩进屋,关上门,这才问他:“山下情况如何?” 二百一十八章 身份复杂 北溟跟着临瑞他们下山有个好处,山下有桃花涧的暗桩,这些个暗桩没有幽灵卫以上级别的人下令,就是看见友军死在眼前都不会管一下的。 所以北溟这一去,调动起暗桩,给临瑞他们省了不少力。 北溟道:“同一时间里在山下打探的人不少,我们还差点碰上了藏剑门的人。” 寒岩和顾卿烟对望一眼,上面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合着下面也都没停着,这不得不让顾卿烟猜想,莫不是金缘台那场混乱,其实是为了山下打探消息的这些人做的掩护? “其他人要查的,左不过是御剑居的剑谱,倒是很少有人提及‘鲲鹏’,反倒是藏剑门的人在打听是谁泄露的消息。”北溟汇报着。 顾卿烟不说话,她对这事情顶多知道两三成,所以就默默先听着。 寒岩倒是在北溟的话中理着自己的思绪,然后问:“是那个说书人?” 北溟点头,按照他所说,暗桩得到指示后最快速度找到了那个说书人,并把人当即就给扣下带回了暗桩点,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人去了说书人的那里,自然是扑了个空。 “都料理干净了?”这话是顾卿烟问的。 北溟点头:“都处理好了。” 他指的处理好了,是暗桩安排了自己的人和收买了周边的一些人,或真或假的制造说书人的消息。 所以当柏乘手下的人过去的时候,听到的、打探到的关于说书人的消息就都是另一番的言辞了。 “从那人口中,问出了什么?”寒岩知道,审问这种事情要是顾卿烟手下的人不行,那可就真找不出别人了。 北溟道,语气不太轻松:“他的消息确实也是别人给的,那个人与他一共见过两次,不过两次都是隔着一个屏风,那人又逆着光而坐,他迎着光看不清那人轮廓。” 寒岩皱了皱眉头,顾卿烟面无表情,她一手杵着下巴,一手在座椅把手上轻叩。 “那人说话就是渭水城的口音,据说书的交代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辨识度,很普通.....” 外形、声音都不好判断出这个人是谁了,这就是让北溟开始觉得不好搞的一点。 “这两次见面,一次是告诉他要做什么,一次就是给报酬,都是碎银子,属下查过,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书人都给那人汇报了什么?”寒岩问。 北溟道:“那人目的很直接,就是要让御剑居的关少宗主知道有‘鲲鹏’的消息。” 说完,北溟看了看寒岩和顾卿烟,顾卿烟立马会意:“你的意思是说,寒岩之所以能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那会儿我们和关鑫在一处?” 北溟点点头,整个问询的结果下来,他们确实没有找到说书人和清泉山庄之间会存在什么联系或者是刻意针对。 说到这,顾卿烟又问:“或许就在藏剑门的人找这人的过程中,他们收到了一封信,指明要给柏舒,可有拦截到?” 顾卿烟问完,就看见北溟表情愣住,她便明白了,那封信若非是她和寒岩这次偷听,只怕就这么错过了。 而且结合柏乘所述以及这些人能在暗桩北溟眼皮子下把信传上来,看样子,顾卿烟的猜测十有八九了。 那个一直默默没在江湖上掀起多大风浪的人,其实手一直伸得很长.... “主子,这...” 顾卿烟摆摆手:“先不说这事,你继续。” 北溟点点头,只得说道:“这说书人大概是我们到渭水城前两天才被那人找到和他做的这场交易。” 这个时间刚好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先到的那一批人不会知道的这个消息了。 这边正说到这,那边临瑞也过来了,见到顾卿烟第一句话也是问:“四姑娘,没事吧?” 顾卿烟笑笑,看样子,她在紫竹苑和桑娥派的事还真是传遍了藏剑门每一个角落:“多谢师兄关心,我没事。” 顾卿烟是依着寒岩的辈分称呼临瑞的,这让临瑞无比受用。 不过该说正事的时候临瑞也不含糊:“北溟和你们说了‘鲲鹏’的事了吧?” 寒岩和顾卿烟都点头,其实与其说是说了‘鲲鹏’的事,还不如说是说了那说书人的事。 “嗨,这也正常,如果‘鲲鹏’真在这里,他们确实严防死守也不过分,我就和你们说那剑谱的事吧。”临瑞道。 他们下了山后,是兵分两路去调查的,因为要动人,所以‘鲲鹏’那边临瑞就让北溟带着暗桩去了,他带着几个弟子改装混入城中各处,打探剑谱的事情。 “渭水城的人对于剑谱几乎都不陌生,也不知是谁的功劳...”临瑞先是打趣,“他们知道的大多也就是那些年的争抢斗争,不过倒有一事,是从个极不靠谱的人嘴里问出来的,真假,还得琢磨琢磨。” “说说看。”寒岩道。 临瑞便给他们讲起这条还算是新发现的消息。 说是一个弟子正在问消息的时候,一个吊儿郎当痞子模样的人就凑了过来,说是他那有“好货”,然后就要钱,那弟子也不傻,问他:“你不透露一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想要的?” 痞子一脸坏笑,不知多久没洗头洗脸,一身破烂不堪,凑近这衣着得体的少年:“那看看小公子舍得给多少了?” 弟子上下打量了这痞子一眼,瞧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灵机一动,猝不及防一问:“他们都给多少?” 痞子一心想要银子,方才也见过几个模样不错的小公子打探消息,从人家那捞到了油水,便觉得找到了这一天赚钱的门路,这才打起了眼前这小公子的主意,当下也没太多顾虑,直接脱口而出:“十吊钱!” 弟子心中冷笑,这般狮子大开口的模样毫无掩饰,他便知那些人只怕最多了也就给几个铜子儿吧。 不过即便这样想着,也还是招呼那痞子过来,然后开了桌酒菜,让痞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吊钱,这一吊钱对于痞子来说不老少,又是个没什么太多心眼的人,那渴望的眼神看着钱闪闪发光! “我先把钱放这,你开始说,要是哪句话不对、有所隐瞒,我就拿回几枚铜钱,最后你能有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顾卿卿烟并未身临其境,但通过临瑞的转述,顾卿烟默默点头,这弟子,有几分想法和手段。只是自己也没插话,继续听着临瑞的转述。 那弟子一番询问操作,终是从那痞子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有一年,柏舒带着一队人马回来,那些人累的累伤的伤像是经历了一场什么大战一样,他们是连夜回的藏剑门,有刻意避开大部分路人。” “他们回来后转天,就有另外一些人陆陆续续也上了藏剑门,不过没进山门而是绕道去了后面剑冢的方向。” “在之后就是从山下找了些苦工上山,让他们帮着搬运些东西。” “什么东西?”寒岩问。 北溟回道:“我们找到了几个当时去的人,他们只说当时搬的多是石块或者一些被包裹的严实的大件儿,具体的他们不敢问。” “那能知道那些人在干嘛吗?”顾卿烟道。 临瑞点点头:“这个不难知道,因为江湖上曾有传言藏剑门在某一时间修缮了剑冢周围的机关,算一下时间,大致就是这痞子说的前后。” “当时上藏剑门帮忙的人可有查到?”寒岩问,藏剑门对于机关术并非是很精通那种,要大幅修缮和建造,只能再请人帮忙。 北溟和临瑞二人都摇头:“无论是痞子还是那些苦工,他们始终对于门派这些不太了解,所以也无法给出判断,只说那些人都是带着剑的,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寒岩揉了揉眉心,也是,普通百姓谁能注意到那么多本来就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能问到这样,也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顾卿烟的灵敏却似乎嗅到了什么,她说道:“那痞子是在哪看见这些的?” 像是知道顾卿烟会有这样的问题,北溟对答如流:“就在剑冢所处的后山。” “痞子现在在哪?” “被暗桩扣下了。” 顾卿烟招了招手,让北溟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便见北溟点点头,然后从顾卿烟手中接过了一粒药丸,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寒岩没问顾卿烟这是要做什么,他猜顾卿烟八成是还得从那痞子身上下手,看看还能不能套出些什么话来。 不过看着顾卿烟这随时随地随身掏出来的药,寒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又给咽了回去。 “与柏舒交好的大抵也都是剑宗里的门派,修缮剑冢附近的机关阵看样子是他剑冢里有什么。”临瑞思量着。 寒岩道:“柏舒身上的事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说到这,寒岩和顾卿烟看了一眼,两人便把白日里探柏舒书房的事说了个大概。 说起密会的人是幸川的时候,临瑞没有什么吃惊的表现,反而说了句:“看来我的直觉还是有些准的。” 然后就说起自己之前去御剑居,也碰上了幸川,虽然这人给他的感觉彬彬有礼,但他总觉得这人不似看上去那么单纯。 前几日又称病闭门,临瑞有一时的疑惑,但没多想,今日回去的时候张口问起来,幸川虽然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但临瑞还是觉得哪里又说不上来的奇怪。 而北溟则是一顿思索后,默默说了句:“我曾在啸风院见过一黑衣斗篷的男人身影...” “看样子他还真是没闲着了,暗地里做了不少事。”顾卿烟冷哼。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这个幸川究竟和柏舒有着什么关系,但就从他和关鑫交好又如此作风,先前顾卿烟对他的好印象,早就淡然无存。 “柏舒、幸川他两身后的事或许才刚刚的开始。”寒岩道,这时候想起顾卿烟放在烛台里的东西,看了顾卿烟一眼。 顾卿烟明了,点点头:“看样子,我给他放点安神的药,放对了。” 于是乎四人合计起今晚再探藏剑门的事情来。 “北溟能快速开锁,让他和你去吧。”顾卿烟始终惦记着那个放着书信的木盒。 寒岩点点头,又交待:“机关阵复杂,你们不要擅入,能弹多少算多少。” 寒岩要和北溟去再探柏舒的院子,机关阵多少和暗器挂钩,顾卿烟曾学过些,所以便由她和临瑞一起去。 商量结束,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说是玉真掌门过来了... 二百一十九章 前来请罪 带玉真掌门进来的是素心,她原本是在屋里的,只是这四人讨论热烈,素心,看了看时间点,想着后进院有小厨房,就打算去小厨房给他们做几样顺心的菜。 谁知这刚出来没多久,就瞧见了玉真掌门带着一脸不忿的絮偌过来。 素心当时就又想起那些蝎子画面,一咬牙,虽然自己是婢女,那也能拿出婢女的招数来让她们先吃瘪。 “玉真掌门且慢。”素心上前几步,直接将人拦下。 玉真掌门也不在意素心说着客气的话可神色没有一丝恭敬,不卑不亢的问道:“本座特带弟子前来认错,不知姑娘可方便?” 素心看了看玉真掌门身后的絮偌,瞧不出那人有歉意,冷声回:“掌门,我家姑娘也是被吓着了,又搬了屋子,折腾累了,现在歇着呢。得有劳掌门稍等片刻了。” 玉真掌门笑笑:“应该的。” 说完便带着絮偌,站在了院外,素心就还是守在两人面前,这一站,大约过去了快半个时辰,素心才算心中的气下去些。 派人往屋里通报一声,自己也带着两人往里去,进了屋,素心一收在外头那气焰,乖乖的走到顾卿烟身边。 顾卿烟瞥见絮偌抬起头又猛然低下的表现,大概猜出素心提前为难过她们。 她还没说话,寒岩先开了口:“玉真掌门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寒岩现在想起来之前的场景都觉得后怕,庆幸顾卿烟自保能力不错,否则若真是一时疏忽,可就不是还能这么坐下来说话的场面了。 瞧着在座的人在玉真进来那一瞬间都黑了脸,玉真再一次明确知道,自己的弟子是真真碰了不该碰的人了。 顾卿烟并没有打算去压下寒岩心中的怒火,毕竟她自己现在气也不打一处来,自己能忍住不再次对絮偌动手已经是莫大的忍耐了。 再看看北溟,手握在剑柄上,不会有人怀疑如果坐上的两人再稍微一变神色,那那把剑还能在剑鞘里呆得住。 唯一看上去稍微好一些的就是临瑞了,毕竟总得有个人出来唱白脸不是? 打量了屋中人一圈,玉真掌门这才说道:“玉真特意带这弟子来向寒少庄主、姑娘请罪。” 说着就看了絮偌一眼,示意她跪下,絮偌不肯,仍旧低着头但身子站的笔直。 “跪下!”玉真厉声呵斥。 絮偌抬起头来,眸子里红了一圈,咬着唇,死扛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直挺挺跪了下去。 “说话!”玉真见人已经跪下,但半晌不说话,又呵斥。 絮偌把头微微扭向一边。 就在玉真掌门想要第三声呵斥的时候,寒岩冷冷的开口:“玉真掌门,既然这位姑娘不愿就此道歉,还是不勉强好了。” 刚说完话,北溟的剑就已经出鞘,没有人阻拦,他走向了絮偌。 “你想做什么?”絮偌开口,声音颤抖,看着北溟离她越来越近还没有人制止,她感到了害怕。 仿佛是看见了阎王,被死亡的阴影笼罩,身子不由颤抖,向后倾斜。 见已经吓到了絮偌,临瑞便出来了,不过没上前,只是出声,声音柔和,像是劝说:“北溟,别吓到了小姑娘。” 说着又看向玉真,笑了笑,说:“玉真掌门,这道歉赔罪得有个样子是不是?那才叫诚意,我家少庄主为人亲厚众人皆知,不必惧怕。” 他说着话,示意玉真掌门坐下,留下中间的位置就那样让絮偌跪着。 “是我驭下疏忽,才发生这等事情,让姑娘受到了惊吓。”玉真说着,确实摆出了道歉赔罪的样子。 不过她心中可是在想着,絮偌那些手段,在这位女子面前只怕是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惊吓?那位姑娘怕是真没有。 顾卿烟摆摆手,问:“道歉的话玉真掌门之前也说过了,不过她可一直没松口呢?” 说着顾卿烟歪头看了看还在倔强的絮偌,满眼的不屑和孤傲。 没给玉真说话的机会,顾卿烟接着说道:“掌门此番前来,莫不如直接告诉我等要怎么处置了她?” 顾卿烟的意思很明白,道歉,差不多了,不想再听,该给她来点实际的了。 之前在紫竹苑,顾卿烟不开口提要求,让他们自行解决,完全是给寒岩面子,但要是他们的解决方案就是这,那顾卿烟不介意帮他们想一个。 面对顾卿烟的直接,玉真掌门已经做好了准备:“带她前来,就是给姑娘出气的。” 说着玉真从自己手握的拂尘中抽出一根细棍,双手呈上。 “桑娥派管教弟子,皆用这银柳枝鞭策,轻则五鞭,重则数十鞭....” “掌门,这是要让我们亲自动手?”寒岩冷声,冰冷的眸子里寒光阵阵。 临瑞道:“使不得使不得,掌门我们这都是几个大男子,哪有打女人的道理,我家姑娘又因下午这一事,身子不舒服着,容易累着。” 顾卿烟的手顺势扶上自己额头,嘴角动了动,是因为临瑞的话让她觉得这比他们几个冷言冷语的还让絮偌难堪,这一下心中爽快。 玉真也没想到临瑞随是唱着白脸,可这真说起话来,往深了听,更伤人。 “是絮偌有错在先,定是要罚,本座亲自动手。” 玉真掌门说完,看向寒岩和顾卿烟,只见寒岩冲她挑了挑眉毛,表示同意,她便举起了那银柳枝,往絮偌背上抽去。 别小看这银柳枝,它只不过是形状粗细像柳条,内里是实打实的粗木,玉真掌门下手也不含糊,毕竟这些人糊弄不过去。 所以这一鞭下去,听得絮偌一声闷哼,身子也倒了一下。 没有人在开始前说究竟打多少,也就没有人数着打了多少,不一会儿就听见银柳枝打开了衣服的声音抽在皮肉上,伴随着不大不小的声音,看见了血。 絮偌最开始还能直直跪着,但后来弓起了身强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头上开始冒冷汗,再后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半趴在地上,背后一片血红,嘴唇发白,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顾卿烟。 顾卿烟回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玉真掌门打到后面自觉地放缓了速度,一来是她觉得差不多就得了,二来是再打下去人该没了。 临瑞恰逢时机的又出来说话:“少庄主,姑娘,我瞧她再打下去,也就这样了,莫不如让玉真掌门把人带下去,眼不见为净。” 临瑞没法说太好的话,毕竟絮偌到这样了也没开口求饶一次,更是恶狠狠的怒瞪顾卿烟,有几次临瑞都担心顾卿烟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直接让絮偌死不瞑目。 他这话一说,玉真立马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寒岩。 寒岩点点头,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但稍微能解点气,再加上他们一会儿还有事要办,于是便叫停了。 “玉真掌门辛苦了,把人带回去吧。不过,别在让我看见她,否则下一次,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絮偌最后是被玉真扛着回去的,好在住的距离不算远,把絮偌往房间里一扔,给了几瓶药,玉真道:“剩下几日就安生待着吧,回了桑娥派,闭门思过三月。” “师父....”絮偌声音缥缈,想要伸手去拉玉真的衣角,却够不到。 同门师妹见了师姐回来后这般模样,忍不住气愤:“师父!师姐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怎么就这么狠心给打成这样了。” “住嘴!”玉真呵斥道,“吓唬?你见过拿那么多蝎子吓唬人的?” 玉真不是怕事的人,但她在看见那些蝎子还有胭脂里的毒的时候就有了别的思量,再加上她一直对寒岩身边这个女子身份有疑..... “我还没问你呢,你那些东西桑娥派绝不会有都是谁给你的!”玉真本想让她先歇息了再问,可话已出口,索性就这样吧。 絮偌可怜的摇摇头。 “你不说,真就当我不知道吗?若我都能知道的事,你以为清泉山庄会不知道吗?” 玉真本想给她一个机会,奈何絮偌都成这副样子了,还是三缄其口,玉真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 与絮偌同住的师妹又开口:“师父,咱们是在怕清泉山庄吗?” 玉真冷笑:“哼?都是些小丫头片子就想学着别人搞心计,怕?你们知道比怕更恐怖的是什么吗?” 师妹眨着大眼,明显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玉真说着,有一名弟子端了清洗伤口的水进来。 两个弟子就开始帮着絮偌处理伤口,玉真就要出门离去:“记住了,我们在剑宗明哲保身,不单单是清泉山庄,任何一个门派都不要去招惹和攀附,否则,你被害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捣的鬼!” 玉真话里有话,她希望絮偌能听得懂,毕竟絮偌也算是她看重的弟子之一。 转身出屋,玉真没有在管里面的弟子们说什么,出了门碰见了几个华清派的女弟子,玉真叫住了她们,问了问她们大师姐在哪,得到回答。 “师姐去找柏小姐了还没回来。” 玉真回头看了看那屋内,轻轻叹了口气。 二百二十章 再探书房 素心没去成小厨房,幸好曲亦梦她们回来的时候带着晚饭回来了。 “诶,今天这两档子事,倒是让那些无聊的宴会没了,还真是有点好呢。”曲亦梦玩笑着说。 顾卿烟附和她几句几人便坐下来吃饭了。 在藏剑门不管之前有多闹心,但伙食却是真的不错,食材讲究、厨艺了得,顾卿烟便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的大厨给搞回桃花涧,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想着这么早去查探也不是很方便,寒岩便打算先回啸风院一趟,正好让顾卿烟趁着这会儿的功夫,稍微休息一下。 他们走后顾卿烟这才问起素心去看那个受伤的丫头的情况。 素心道:“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我随便说了个身份她也相信了。她说起受伤的缘由和我之前了解的差不多。” 毕竟不是什么主子身边或者职位高的丫头,很多事情,素心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却有一点素心胸有成竹的和顾卿烟说起。 “舒公子和语安小姐的婚事快了。” “怎么说?”顾卿烟问。 素心回:“据那姑娘说,舒公子和语安小姐是柏小姐在中间牵的线搭的桥,去年年底的时候柏掌门还张罗着舒公子的婚事呢,这过了年一转,便开始张罗柏小姐的了,他们不少下人便觉得舒公子的好事将近了。” 顾卿烟笑笑,这种可能还真不是没有,只不过她有一点没想明白,柏舒和柏娇月纵然是到了成亲的年龄了,但也不至于要在前后的时间里让二人双双定亲。 怎么说呢?总感觉柏青略显着急。 “还有那个被打碎的脂粉,据说是宫中娘子们或者皇族女眷所用之物,那小丫头回忆,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粉质细腻且柔滑,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可知道装着的盒子长什么样子?”顾卿烟问。 若真是那些人所用之物,无论是外面的盛放的东西还是里头脂粉本身确实是与寻常不一样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要追查倒也好查了。 素心回忆了回忆,她是有问过这个问题,可那丫头当时慌乱,根本不及细看,聊天的时候也只是和她说了个大概。 “盒子不大,放在手心能用手拢起来,是个瓷瓶,边上镶了一圈金色的镂空花纹...” 听着素心的描述,顾卿烟想象着那个画面,然后道:“回头你再和北溟说一声,让他找人画一个给裕王。” 宫中的东西流落在外,虽不是什么特别特别重大的事情,但也不是一件小事。 素心应了声,又给顾卿烟说起,说是她从那丫鬟口中听来一猜测也刚好能佐证为什么众人觉得柏舒和语安的婚事快了。 “听说舒公子礼单都准备好了,还约了许少掌门先过目。” 顾卿烟这便想起她下午在柏舒书房看见的写了满满好几页纸的物品清单,原以为是什么清点之类的,她便没细看,现在想来,那上头的东西究竟有些什么她不知道,可那些数字好像隐约记得都是双数。 就在这主仆两说着柏舒的婚事的时候,当事人已经从柏娇月那回了自己的院子,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中。 点上灯,柏舒手里握着那一封白天让他脸色大变的信,信的内容很直接,直说了拉拢之意,还挑明了柏舒现在在做的事,对方一清二楚。 信里还附了一张图,那张图柏舒现在才有空细细的看,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恐惧和不甘。 图上画的是剑冢乃至后山的整个机关阵的解法! 当年柏舒带着几个门派重新修缮机关阵,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够那么清楚的知道机关阵的解法。 况且,在这些年里,柏舒迅速扩张藏剑门势力的同时,将曾经这些个帮助的门派打压的打压,废的废,他们连一句“过河拆桥”都说不出来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所以这般算下来,能知道机关阵全解法的,所剩不多。 手指仿佛擦过那张图。 纸张是新的,字迹也是新的,对方丝毫不想掩饰他们真的是全新的知道机关阵解法的。 还有信封内里,角落不起眼的一个图腾标志.... 拿着这一封信,柏舒不知道琢磨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思考了信中的事多久。 木讷的把罩着烛火的灯罩拿开,那一封信遇到了火,一点点化成灰烬。 柏舒目光涣散,直到最后一点纸屑的热度传到指尖,柏舒才猛然回神醒来。 然后他一脸惊恐,手颤抖着想要端起旁边的水喝一口。 杯盖和被子碰撞的声音表达了他内心的慌乱和不好。 一口水送下,瘫坐在椅子上缓神,口中呢喃着什么无人听清,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六神无主的从书房出来,径直回了寝室,点着灯,睡着了。 入了夜,顾卿烟也打算出门了,临出门前素心给顾卿烟换上了一件外衫。 顾卿烟瞧了瞧,直道素心有心了。 这外衫不同于其他的衣料衣裳,里面有胥少霖特意找人缝制的材料,在某些情况下能帮顾卿烟挡下一些突然的伤害。 不过正因如此,这衣裳不轻,平日里顾卿烟并不爱穿,闲置在净心院的日子远比带在包裹里的多,更别说上身了。 也只有素心跟着出来的时候会有心想着要给顾卿烟带上以防万一。 顾卿烟来到集合点的时候,北溟、寒岩、临瑞三人都已经在那了,简单叮嘱了几句,四人两两分头行事。 柏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点燃了顾卿烟放了药的蜡烛,现在睡得昏沉,一道人影快速闪进他的寝室,也不曾发觉。 北溟手速很快,把寝室的犄角旮旯还有那些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寻摸了一遍,没有找到寒岩之前交代他的类似本子的东西。 目光聚焦到躺在床上的人,北溟丝毫不惧的轻步往那边走去,在床边探手摸了摸,一切正常。 然后冲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在柏舒鼻子下方来回动了动,柏舒便像是鼻子不舒服一般抬起手揉了揉鼻子,然后侧身又睡过去。 北溟在他有反应之前已经躲到床头的一边,等着动静平稳了,这才慢慢回去,伸手往柏舒枕头下摸索。 果不其然,被他摸出了一个本子。 揣着这个本子,北溟往外室走去,顺手拿起了桌上被柏舒叠着的纸,不一会儿就去找寒岩去了。 书房里,寒岩在一个不起眼的架子最里层,摸到了柏舒藏起来的盒子,拿起来晃了晃,他总觉得这会儿听到的声音和之前顾卿烟摇晃的时候不太一样。 先把这盒子放在了一边,寒岩发现,柏舒这书房虽然没什么暗格,但夹缝不少,柏舒也是个会藏东西的人,什么重要的东西便都往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藏。 平日里人不会特别注意。 不过要是一旦发现其一,就不难发现其二。 看着手里从他们坐榻下发现的腰间玉佩,寒岩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 不多时,北溟来了:“少庄主。”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寒岩问 北溟点头将手里的本子递给了寒岩,寒岩正好也把那个上了锁的盒子给了北溟,示意他打开。 然后随即翻看来,那本子不是很厚,后面还有好几页的空白纸,倒数的那一页上面的人物只画了三分之二,旁边留白,似乎是要给文字留着位置,只不过现在,一撇一画也没有。 往前翻,寒岩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不好,上面画着的不是简单的两个人在拿着剑过招,而是画出了一招一式的走向,旁边的文字配着解析。 细看下来,这画上笔法有些过于精致。 寒岩回想起柏舒说的话,又再仔细看了下这本子,抬起来闻了闻页面,纸张间的松香味还很新,特别是最后的这一页。 纸摸上去的感觉也很新,本子合起来,在翻页的那个边角,寒岩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味。 他一笑,难怪柏舒让幸川去做这事,也难怪他那会儿拍桌子说不出的气愤。 合着是自己的未婚妻差点在背后摆自己一道。 只是话又说回来,语安既然能画出这剑谱,说明她能接触得到,柏舒又能被气到,那么刚好印证了寒岩心中的猜想。 他冷笑,合上了本子,放到了柏舒的书桌上。 就在他看本子的时候,北溟研究了那锁一圈,然后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前段带着小齿钩的针,往锁芯里一捅,捣鼓了几下,就听见“嘎达”一声,锁开了。 寒岩暗暗点头,顾卿烟身边,当真是培养了各种能人。 北溟从里面拿出了几封好好的包着信封的信,拆开递给了寒岩,二人粗略看了看,无非就是些柏舒和各个门派之间来往的信,只不过里面有的涉及了不可言喻的内容,否则也不用这么精心留着了。 “应该少了。”寒岩低声道。 说着他指了指最上面那一封的压褶,上面明明有一个浅浅的印子在告诉他们这之前有一封装着什么东西的信,短暂的放过一下。 北溟的目光瞬间就挪到了桌上被烧过的蜡烛。 桌面上很干净,就算之前燃烧过什么,应该都已经被收拾了。 还是晚了吗?顾卿烟直觉觉得那封信有问题,但他们还是来晚了。 二人收拾了这些,北溟又给寒岩看了他从柏舒房间顺出来的东西,寒岩打开,那上头一一罗列着许多物品,下面的数都是双数,寒岩知道了什么,笑笑,又把单子还给了北溟。 北溟接过单子,瞧见了寒岩一直握着的那快玉佩,他道:“这个玉佩....” “你见过?”寒岩问。 其实他也感觉自己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北溟点点头:“属下记得幸川公子身上也有一块。” 顾卿烟记性不好,这就造就了她手下的人的记性不说是过目不忘吧,至少得是能记住各种细节的。 所以寒岩不疑有他,叮嘱北溟:“往后几日多留意一下。” 虽然幸川和柏舒有关系,他们已经明了,可这二人具体什么关系,现在却还是个未知数。 二百二十一章 夜探机关 . 顾卿烟和临瑞一路来到后山,正要在往前走的时候,顾卿烟忽然止住了脚步,低声道:“不能再随意往前了。” 临瑞看了看眼前的路,前面再走就是一片林子,路算不上狭窄,但也不开阔了,他两路都不算很熟,是不能再贸然前行了。 四处看了看,两人对视了一眼,于是一左一右各自顺着小路围着林子探查起来。 临瑞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这条小路像是很可以的被人围着林子建造一样,宽度没有多一步也没有少一步的和林子保持着特定的一段距离。 站住了脚步,临瑞找了一个看似右拐弯的角,站到那去,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目光紧锁在不远处从小路分叉出去刚好接入树林的一个路口。 快走了几步过去,往延伸出去的路的那头看了看,一片漆黑,除了能听见稀稀拉拉的虫鸣,也感知不到别的东西了。 他心中紧绷的感觉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紧张,又往前紧走了几步当看见第二条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握着剑的手更加的紧了。 与此同时,如果从天空中俯视地面,就会看见,顾卿烟所处的位置正好和临瑞所处的位置对称。 顾卿烟脸色也不大好,她意识到这片林子并不是他们之前想象的机关阵那么简单,当初柏舒修缮机关阵,只怕是直接重新规划了这阵法和阵型。 只是现在在平地上,她无法确定柏舒用的是什么元素。 单单若是四方位、或者五行,她顾卿烟还能有十足十的把握,万一出个什么事,可以无所顾忌的冲进去。 可她担心的,是柏舒根本不在乎什么四方位、五行而是用了更复杂的又或是叠加式的阵法,要真如此,那没有人带路,只怕很容易有去无回。 顾卿烟不再往前走,转身掉头,沿着小路走下去后面会看见什么顾卿烟已经知道了,她现在最想弄明白的,该是那里头,这阵法究竟是什么。 暗器、毒、机关术,这三者之间会有联系,但又不是同宗同源,所以顾卿烟纵使精通用毒和暗器,对于机关术,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机关术里的毒、暗器她能解决,可其他的呢?会有其他的吗? 她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直到和临瑞撞了个正着这才回神:“师兄。” 顾卿烟是随寒岩的叫法一起叫的临瑞。 “四姑娘,怎么样了?” 临瑞又是随的山庄其他弟子称呼的顾卿烟。 顾卿烟抬眼,看见临瑞也和她差不多的神色,探了口气,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了除了他二人之外的第三人的气息。 显然,临瑞也有所察觉,第一时间指了指一旁的矮草丛,和顾卿烟一闪身,躲了过去。 没多会儿,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接近林子的方向步步后退而出,那人脚步踉跄,但落地声音还是很轻,稍许站稳了脚,缓了缓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看身形和动作,不像幸川,顾卿烟便朝临瑞摇了摇头。 那人许是屏气凝神调息,很快发现了什么不对,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草丛里的顾卿烟和临瑞就看见一道剑光扑了过来。 二人索性也躲不住了,翻身出了草丛,顾卿烟速度更快,率先和灰衣男子交上了手。 灰衣男子见两人躲了他的剑,立马手腕一转,凌空翻起,在顾卿烟抽出腰间鞭子的同时剑锋一挑直直朝着顾卿烟一刺。 顾卿烟握着鞭子侧身一躲,身子往灰衣男子那侧轻步踮脚,身影瞬间掠过。 等那男子收剑转身的时候,顾卿烟已在他身后,一鞭子落下,打在了他脚尖的位置。 鞭子“啪”的一声,格外的清脆响亮,惊起了林中本来入睡的飞鸟。 “四姑娘?” “云公子?” 就在二人相互钳制的时候,因为距离的拉近,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 一个收了鞭子,放开了她缠住的剑。 一个把剑插回剑鞘,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回答:“我的人打听到柏舒曾经修缮过机关阵,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顾卿烟点点头,毕竟南岭苏家的人也不是吃软饭的,能打听到这些,也不是稀罕事。 看了看云季尘身后,临瑞问:“云公子自己来的?” 云季尘点点头,其中缘由他没有说,这些年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习惯了,下意识的一个人行动。 “那你方才是从里面出来的?”顾卿烟问。 云季尘无奈叹一口气:“不是,我本想进去一探,可看见外面这奇怪的路就打住了,方才不知怎的,不小心碰了什么,就有一排排针从地下冒了上来。” 说着,云季尘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和衣角,还好没什么损坏,应该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你们想必也是知道机关阵的消息过来的吧?”云季尘问。 顾卿烟点点头,看样子云季尘也没能探出什么,所以,注定今夜无果了? 她正想着,眼睛搜索着附近有没有什么制高点可以看一看这个机关阵的大致形状。 临瑞则是和云季尘前去看看方才云季尘差点出事的那个地方。 不多一会儿,临瑞用手帕拿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回到了顾卿烟的面前。 “四姑娘。” 顾卿烟顺势接过,这银针很细,在这种荒野山林不细细盯着看盯着找根本发现不了,也难怪方才云季尘动作慌乱踉跄了。 千千万万根这样的针真要扎进脚里.....嘶。三人光想着都觉得痛。 “别说用这样的针当机关了,能造出这样的针的人,也不多,可是....” 顾卿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小门派,专门用自制的极细极小的暗器行走江湖,和这根针很像,只是那门派规模不大,名声也一般,已经好些年江湖上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当日柏舒究竟找了哪些人来帮忙,终究还是个谜。”云季尘沉声道。 听了云季尘的话,顾卿烟有些疑惑,她之前就无法猜出云季尘带着苏家来的目的,你要说是为了彰显他已经被认可的身份,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他又好像什么事情都牵涉于其中,所以这一刻起,顾卿烟有了明显的戒备。 她没接下云季尘的话,只是指了指三人斜上方的一个地方,说道:“既然来了,就先看看能不能弄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阵法。” 临瑞和云季尘顺着顾卿烟所指方向看过去,那是距离他们现在所处小路不远处的几棵大树,那高度,虽然不能完俯瞰整个林子,但也总好过在地坪面上的徒劳。 临瑞点点头,那应该是唯一不会惊动任何暗器的制高点了。 于是三人一前一后纵身一跃,各自在三个点位的高高树枝上俯瞰那片现在安安静静的林子。 林子被人刻意修整过,上了高处就能轻易的看出来,顾卿烟默默数了数。 一、二、三、四..... 一共八处,她脑海里有了一个雏形。 这时,云季尘在不远处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看这些林子的每一个凹面的朝向。 顾卿烟看去,发现每个凹面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围,像是在拥护什么,但是那有一圈树木刚好挡住他们的视线,无法看清。 顾卿烟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轻功一飞,直直略过树林,最后停在了林子里一棵冒出枝干的树梢上。 这动作,看得临瑞提心吊胆,不是为了别的,就怕顾卿烟忽然触动了哪个不知在何处的机关。 直到看见顾卿烟安稳无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顾卿烟这会儿暂时没空去想别的,因为眼前,有更让她在意的东西出现了。 这些林子的内里出口,都面向一块空地,这块空地最前方和最外围,齐刷刷按照相等的距离、一定的弧度立着雕刻神像的石柱。 往里再一圈,插空又是一圈比上一圈稍矮稍细石柱,再往里又是.... 如此围了三圈。 正北正南的位置各有一个高高凸起的圆拱形弧顶,因为角度问题,顾卿烟并不能看见是否有门,但她能断定,这应该就是剑冢。 可剑冢,为何又有两个? 大致记了一下眼前景象的位置,顾卿烟在一起轻功一跃而起,回了外面地面,她看临瑞已经回到地面,但不见云季尘身影。 “他人呢?” 临瑞指了指上边,云季尘似乎也是在顾卿烟过去之后没多久,忽然就看见了什么,然后在那琢磨。 临瑞则不一样,他的视角看这小路的分布再清楚不过,所以看了一会儿后,他便下来,按照自己看到的走了一圈,心下已经有了个大概。 他大致的给顾卿烟说着,好让顾卿烟把二人所看到的连接起来,只是顾卿烟没太想明白那些个石柱的意义所以总觉得有什么空缺。 云季尘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凝重,看着顾卿烟良久,问出一句:“四姑娘可懂八卦?” 顾卿烟愣了愣,摇头,不过云季尘说起八卦,她顿时恍然大悟。 那些石柱,之前她的关注点在雕像上了,以为是雕像有什么含义,现在看来,石柱的走向和排列,更像八卦的太极图,剑冢的位置不就正好是那一阴一阳? 八个树林的排列,太极图的布法,还有这小路的各个岔口....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 八卦阵,最先前是战场上会用的杀敌阵法,它所需消耗太大又太需要人配合,所以并不是常用,江湖中若用八卦阵,也是鲜少有所闻的,却不想,柏舒在这修缮了一个。 “不对。”顾卿烟忽然出声,“或许他只是用了外形,用来迷惑旁人,内里还是常规机关术。” 三人往林子方向都深深看了一眼,但愿真是他们想的太多了。. 二百二十二章 旧时事2 花园凉亭里,四人围桌而坐,谁也不说话,面前摆着的茶水已经凉了一半。 顾卿烟杵着下巴,手指习惯性的在桌面上一会儿轻轻敲一会儿画圈圈的,许久长长叹了一声的气。 他们四个今晚的夜探很明显都没有什么收获,不仅没有什么收获,反倒还牵出柏舒背后有错综复杂关系这一条线,令人头大。 “算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寒岩出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临瑞也点点头,该说的该猜的方才也都交流了,后面的事他们也不是神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只能尽可能未雨绸缪吧。 顾卿烟和北溟交代了几句话,北溟理解的也很快,说是今晚就再回山下一趟事情办妥了天亮前准能回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白天顾卿烟出的意外还让他心有余悸。 顾卿烟也知道他这阴影是那场大火之后就有的,出言安抚了几句,又说寒岩在这,他只要尽快回来就行。 北溟和临瑞各自离去,寒岩牵起顾卿烟的手,她的指尖依旧微凉,不过还好,掌心温热。 “宗越给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嗯。”顾卿烟点头,那都是按量按份按时送到她眼前的,能不吃吗,好在临瑞他们回来后还带回来蜜饯,能让她吃完药好受一些。 寒岩笑着揉了揉顾卿烟的头:“先送你回去,把易容卸了,我们出去走走。” “好。”顾卿烟柔声答应。 和寒岩回了紫竹苑后院,素心出来迎,听顾卿烟说先把易容卸了,然后她要跟寒岩出去走走,素心笑笑,手脚麻利的就开始工作,不到一会儿,顾卿烟原本的容貌就已经显露。 镜子里,顾卿烟额前至脸颊的的皮肤微微泛红,原本结完痂褶皱的皮肤看起来更醒目了几分。 原本还满心欢喜的眸子,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关门,关窗!”顾卿烟冷声道。 素心一愣,还是转身关上了门和窗,再回来时候,便见顾卿烟开始拆了自己的发饰,那样子,不大像是还想出去的。 “主子....”素心的语气里有好些心疼。 要不是那年的火,她家主子的容貌不会被毁,即便不是倾城倾国之姿,那也是清秀温婉的可人,可现在,极近半张脸的疤痕,还有因恢复而皱起的皮肤。 纵然宗越已经用了不少上等好药,可疤痕只是从最开始的深色,渐渐变浅,却不会消失不见。 每一次顾卿烟照镜子看见自己这幅面容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情绪,现在更是担心寒岩若看见了..... “素心,我,不想出去了...”顾卿烟语气颓丧的说。 她之前也曾不戴面具的见过寒岩,可那时候,她的皮肤没有泛红,没有现在这样看上去那么诡异。 早前宗越提醒过她易容对她有着绝大的伤害,所以不轻易让她用。 素心明了,知道顾卿烟强迫不得于是说道:“那奴婢去和少庄主说一声。” 顾卿烟点点头,素心叹了口气,出门了。 到了紫竹苑外,寒岩看见素心垂头丧气的出来,不用问便知,素心想跟他说什么。 “少庄主...怎么办?”素心无奈的问道。 寒岩叹了口气,笑笑:“你转身回去,什么都不用说,给你家主子找个披风或者外衫,晚了天凉。” “诶?”素心歪着头,不知道寒岩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乖乖的转身快步回去。 推开门,顾卿烟还坐在妆镜前,头发已经半散,见素心回来刚想问什么忽然就感觉到一个身影跟着从门外快速闪了进来。 顾卿烟还来不及伸手反抗,瞬间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圈在一个怀里,然后不等她回神,身上忽然多了件外衫,之后耳边只有一句。 “素心,关门。” 这来如影去如风的一顿操作,素心关上门笑个不停,然后心中默默为寒岩祈愿,但愿自己主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别把寒少庄主打残废了。 顾卿烟回神不算慢,但当确认自己是在寒岩怀中的时候,莫名的安心,方才心中的阴霾扫去了一大半。 不知到了何处,顾卿烟只觉得耳旁的风已经停了下来,有溪流的声音就在身旁。 从寒岩怀里探出头来,双眸对上那正在看自己的人,登时脸红,又把头缩了回去:“别看。先放我下来。” 寒岩笑着依言把人放下,顾卿烟选择背对着他整理自己的仪容,寒岩单手背后,一手轻轻帮她梳理背后的发丝。 顾卿烟的头发很长很黑也很滑,她养护的很好,打小也不让外人多碰她一根头发丝儿。 到如今,能揉她脑袋的也就这几人了。 见顾卿烟半天不转过来,寒岩笑道:“你打算背对我一晚?” “谁让你把我这么带出来的!”顾卿烟娇嗔道。 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语气和态度。 寒岩被她逗笑,走到她的面前,把人一拥,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好声好气的哄着。 “我家小丫头越来越可爱了,会撒娇了。” 顾卿烟扭了扭身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乖,你在我心里的美好,是你的一切,你的冷、你的暖、你的笑意、你的怒目、你指挥北溟他们时候的英气和现在在我怀里时候的女孩气,嗯?” 寒岩的声音很好听,顾卿烟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好听,很久之后,她靠这个声音度过了一段看似不长却难熬的时光。 “真的?”顾卿烟抬头,平日里一双让人看了害怕的眼眸这一刻像是落进了星星一样。 寒岩很郑重的回答:“真的。” 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放开了她,牵着手带她做到草地上,揽着她的肩,给她足够的安全依靠。 在顾卿烟面前,其实寒岩真的不需要说太多,顾卿烟不是那种需要甜言蜜语的姑娘,寒岩真诚的眼神和陪伴足够给顾卿烟面对的信心。 而且在顾卿烟每次有疑惑的时候,这个人给出的答案,永远那么肯定。 寒岩没有故意去撩顾卿烟特意遮着脸颊的头发,只是叮嘱她:“明天不去剑冢,你就好好休息,不许再易容了,再有两天,咱们就回去了。” “好。”顾卿烟答应着,“你带我出来要做什么?” 寒岩笑:“带你继续散心。顺便告诉你一些事情。” “关于清泉山庄和那个剑谱?还是那把剑?” “那把剑。” 顾卿烟点点头,把头靠在寒岩的肩膀上,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说。 要说这把名叫‘鲲鹏’的剑,就得往前捣腾许多年,一直追溯到顾卿烟他们的上上辈人开始。 那时候江湖局面还不比如今的复杂,领头的门派大多是宗盟形式的存在,就像如今的老五门和剑宗一样,在那些年,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势力。 当年的剑宗全权由一家带领,那一家名曰‘玄门’。 顾卿烟对此并不是很熟悉,那时候别说她了,就连她的母亲,都还可能未出生于深宫中,江湖,离着十万八千里远。 玄门曾也盛极一时,一来是因为他们神出鬼没,有几分神秘色彩,令人莫名敬畏;二来也是传说他们弟子几乎为嫡传,武功秘法从不外传,造就了他们的功法不仅独一无二更是其他几个门派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 而这秘法的独一无二就在于,有人说,他们的剑法就像是仙门,有灵力、有法术,看着温柔杀伤力却极大。 也有人说,玄门就是那隐藏的仙门,但看他们掌门手中那把‘鲲鹏’剑就知道。 “鲲鹏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顾卿烟好奇的问。 寒岩摇摇头:“不知,江湖盛传‘鲲鹏’有剑灵,是以人魂入剑而铸成,会认主,会帮助主人功力大增。” “这么玄乎?”顾卿烟不大懂。 “嗯,没有人知道传言从何而起,可却是越传越神。”寒岩道。 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曾有人与玄门的人交手,被他们眼花缭绕的剑法弄得目不暇接最后输的凄惨。 也曾有人到玄门做客的时候看见众弟子练剑多是以打坐为主,修炼心法。 “再有就是玄门的掌门,据说给人的印象很仙风道骨,第一任掌门过百岁还身体硬朗,只是有一日打坐之时悄然仙逝,便有人道那是羽化登仙了。”寒岩说着,也无奈笑笑,他也不大相信这些说法。 只是从第一任掌门仙逝后,关于玄门的传言就变得比之前还要更玄乎,从讨论整个门派,渐渐被聚焦到了讨论他们的剑法还有佩剑甚至是那把‘鲲鹏’。 “自那个时候,就有不少人藏匿心思了吧?”顾卿烟冷笑。 寒岩道:“或许吧,不过玄门第二任掌门可不好惹,有人多番试探都被他一一作废,而且每一次他杀完一个人,功力就又更胜一筹,所以....” “所以‘鲲鹏’的神力大风,在他这不仅没消停,反而更甚?”顾卿烟扯着嘴角道。 心想:玄门?这个名字还真是起对了,是挺玄乎的。 其实世人都是这样,有什么好的东西大多都有将它占为己有的心理,特别是妄想着这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最大化利益的时候。 一个人想要,或许还能风平浪静的交易。 一群人想要,那就是避免不了的冲突。 二百二十三章 旧时事3 按照寒岩所说,玄门二代掌门的时候,就有不自量力的人妄图去抢夺玄门的秘籍和灵剑,不过最后不是死就是伤,无一人成功。 后来二代掌门也是过百岁与一代掌门同样的方式仙逝,又再江湖引起轩然大波,众人哄抢之心更甚,可逝去掌门余威尚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三代掌门上任一段时间之后..... “这个掌门不比之前二人,此人资质不高,而且品性劣根明显,搭理门派比不了前人,自己门派内里就有许多诟病。” “那他是怎么坐上掌门之位的?” 寒岩继续说着:“玄门只有嫡传弟子,这其中他们又很注重嫡庶,那人命好,既是嫡系又是长子。” 说着寒岩摊了摊手。 这种感觉顾卿烟却是懂得。 “那既是这般不好的人,下头的人岂不是要带头做些什么?” 寒岩叹了口气,道:“别说玄门内部的人了,多少还是要顾几分规矩的面子,他们还没能怎么着,剑宗的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当时在玄门,发生了剑宗几个门派联合要求玄门各长老换掉三代掌门的事情,列出了诸多三代掌门自上任以来犯下的种种劣行。 寻花问柳都是轻的。 利用剑宗宗主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败坏剑宗各大门派的名声被说的极为严重。 各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不嫌累的淡定应付,生生是唇枪舌战加手握武器的对峙了两天三夜。 在这个时间里,三代掌门在做什么,人家跟没事儿人一样,喝着小酒,拥着美人,赏花赏月可自在了。 后来长老们和剑宗各位达成一个协议,三个月内,若不能让三代掌门武功精进,心思用在正道上,便同意更换掌门,这才打发了众人下山。 “那后来呢?”顾卿烟仿佛是在听一个故事。 寒岩笑笑,抽空问了顾卿烟冷不冷,见顾卿烟摇摇头,这才道:“没有人知道那些个长老用了什么法子,最后三代掌门不仅没有武功精进,改邪归正,反而是走火入魔,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剑宗各掌门离开,相约三个月后再一同来玄门,可他们也没料到,等他们再来的时候,见到的,居然是这么一副光景。 玄门前院空无一人,比起之前的弟子打坐练功,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再往里面的大厅走过去,眼前忽然就临空飞来一个人影,前门的人一躲,这身子实实的砸到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气儿了。 待人走进一看,只能看见已经死去的人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身上数不清的剑伤,用皮开肉绽形容都是轻的。 有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尸体一动,那原本衣服下的腿露了出来,众人一看,顿时不自觉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那哪还是正常的一条腿,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忍不住小声的问。 可还没等来回答,就看见大厅又飞出两道身影,众人马上避让,所幸这回是活人。 定睛一看,才分辨出刚刚落地站稳的两人,就是三个月前给他们承诺的长老,那时候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 也是还不及说上一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吼,随即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拎着剑四处乱挥乱砍,短短几分钟,竟是周围弟子纷纷倒地不起。 “快!帮忙按住他!”长老哑着嗓子焦急的喊道。 众人回神赶忙上前帮忙。 “据说那一天,七八个掌门级别的人,加上玄门那四个长老,花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把着了魔的三代掌门控制住。”寒岩说着。 顾卿烟问:“我猜,那个掌门手上应该是拿着鲲鹏?” 寒岩点头:“众人之前都以为他不学无术,功夫没有几成,那一战,他们都见识了拿上鲲鹏后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都能发挥出那样的威力。” “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想要‘鲲鹏’也说得过去了。” 顾卿烟说的没错,控制住三代掌门之后,长老给几位掌门解释,说是三代掌门急火攻心导致了练功时候走火入魔,这人,怕是不成了。 几位掌门面上虽然附和着安慰着,说着什么看此情景也于心不忍,还是让玄门先自己处理吧,可内心里已经各自盘算着等玄门没落之时,趁火打劫,一定要把‘鲲鹏’搞到手。 “后来,三代掌门清醒过一段时间,或许是他已经判断出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于是让四个长老分别在不同时候找了四家与玄门关系不错的门派,交代后事。” “为什么要交代给外人?”顾卿烟发问。 寒岩笑笑:“他那一场走火入魔,杀了多少同门,你觉得门中,还能坚持多久?” 顾卿烟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问:“那找了哪四家?” 寒岩道:“那时候各自都不知道,因为,四位长老是分开找的,之前我只知道清泉山庄是其中之一。” 找到清泉山庄的,是南长老,当时清泉山庄执掌者正是寒岩的父亲,寒卓。 寒卓如约前往玄门,单独与玄门三代掌门房中谈话,等他回到清泉山庄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父亲把‘鲲鹏’带了回来,并说从此以后,守护鲲鹏的责任就在清泉山庄了。”寒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鲲鹏带回来后,寒岩才知道,那些所谓的传言,都是假的,鲲鹏是把上古名剑不错,可没有什么剑灵,玄门之所以能把鲲鹏使用的如此精妙,全然是因为他们的心法。 所以换句话来说,玄门,参悟的是心法秘诀,而非单纯的剑术。 “呵,可笑吗?”寒岩冷声道,“可是不得到他的人永远也不会相信,毕竟他们多么向往的东西又岂会承认它的普通。” 顾卿烟学着寒岩安抚她的动作,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你现在知道另外三家是谁了?” 不然他不会来这里。 寒岩点点头:“也是不久前查到的,他们把世人争抢的东西都分散了出去,‘鲲鹏’给了清泉山庄,一本秘籍据说一分为二给了御剑居和另一个门派,御剑居守护的很好,一直保留着手上的半本,可另一个门派据说玄门没落后不久,他们也遭了一劫,那半本就没了下落了,连带着他们是谁也查不到了....” 寒岩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 半晌后开口:“玄门最后,把老巢给了藏剑门。” 这一句,让顾卿烟手一顿,呢喃:“藏剑门?” 她想到什么,又不确定,看向寒岩,见寒岩朝她点头:“没错,如今脚下的藏剑门,就是曾经的玄门。” 就这么一下,顾卿烟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柏舒想做什么了!” 寒岩看着顾卿烟,笑了笑,不愧是个聪明的丫头。 当年玄门与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藏剑门有着连襟关系,所以最后的最后,三代掌门把老巢交到了藏剑门手里,那些心法秘诀也好、秘密剑谱也罢,如今都在柏舒手里,若他再能收回流落在外的东西,凭他的本事,剑宗又要呈现之前玄门的样子,或者说,比那时更胜。 但如今剑宗各门派的发展绝不再像以前,任谁也不会想要这样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 不过想到了这个,顾卿烟就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现在,‘鲲鹏’并不在山庄,四年前....” 四年前,清泉山庄忽然隐匿江湖,不问江湖事,对外像是要隐居,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顾卿烟经历过。 那一天寒岩随寒卓外出办事完在回山庄的路上。 还未到山脚下,寒卓便觉得周围不太对劲,于是暗暗叮嘱寒岩:“岩儿,一会儿如果有事,你就想办法最快速度回山庄保护奶奶和你娘。” “是。” 寒岩这声是刚答应出去,身边树林草丛就蹭蹭窜出来好些人,不由分说,就开始打! “快去!” 寒卓见这些人来势汹汹,料定山庄出事,便想让寒岩快快回去,好保护家人。 可是多方似乎就是想把父子二人都困在这里,接二连三的从暗处跳出许多人,阻拦了寒岩的去路。 寒岩要出去,只能靠一路杀出突围才行。 山下父子二人和莫名而来的敌人打了起来,山上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忽然涌入一大批人,山庄众弟子反应过来,临瑞吩咐了几人上后院保护老夫人和夫人便带着其他人在前院抵挡。 “师兄,西门有人。” “师兄,东门也有。” “师兄....” 临瑞算算,几乎是山庄四面八方都已经被围。 “师兄,咱们外面巡视放哨的师兄弟,都...” 不用在说下去,临瑞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你,带着人去东边。” “你们,去西边。” “你们几个增援后院。” “派几个机敏的想法子出去,四周看看情况,马上回来汇报。” “是!” 众人只得先如此,临瑞只希望,庄主和少庄主能安然回来。 二百二十四章 山庄遇袭 山下,寒卓看着不断扑上来的人,一心只想着不能将自己和儿子都困在这里,于是从一开始的进攻,变换的策略,打算先帮寒岩突围出去。 “岩儿,你往前,我给你挡后面的!” “爹!” “别废话,咱两得有一人回到山庄!” 来不及多说,寒卓推了一把寒岩,示意他抄小路回去,寒岩纵然不想,但也不能违背了父亲的命令。 “回去若是挡不住,就给桃花涧发信号!”寒卓最后叮嘱寒岩,然后手中剑一转,吸引火力去了。 在寒卓的掩护下,寒岩连杀几人,顺利脱身,绕到小路,一路狂奔回了山庄。 他回到山庄的时候,山庄大门敞开,地上每走几步就有还没冷透的尸体。 “少庄主!” 临瑞的白衣已经染上了血迹,剑正抹过一人脖子,抬眼看见寒岩冲进了正院。 第二句话还没说,就看见寒岩举着剑一扔,擦过自己耳旁直接刺入身后要偷袭的人的心脏。 “没完没了!”临瑞暗骂一声。 “奶奶和娘呢?” “都在后院密室,目前安全。南初姑娘护着。”临瑞又挡下一招,说道。 寒岩放心了,这才全身心的扑入到战斗中。 只是这些人,就像杀不完一样,到下一波又来一波,临瑞派出去打探的人去了三波无一人回来,他便不再让大家去冒这个险了。 “师兄,少庄主!”一个拖着一身伤的弟子跌跌撞撞从西面跑了过来,“西面,顶不住了。他们,他们好像是冲着庄主书房去的!” 说完话,弟子支撑不住,倒下了。 寒岩听罢,道:“师兄守好前面,我去西面。” 父亲的书房,寒岩算是知道了,那些人,是冲着‘鲲鹏’那把剑来的! 把前面交给了临瑞,寒岩径直冲到了西面,果真,西面的人比前面的多了不止一倍,而且各个身手更好,寒岩招架一时尚可,招架久了也不太能支撑得住。 扫了眼身后已经伤痕累累的大家,再这样下去,山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一咬牙,寒岩在回到山庄后一个时辰,给桃花涧发出了信号。 “放开了挡!谁也不许松懈!”寒岩忍痛说道。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负伤,但他不能倒下,后院密室还有奶奶和母亲,父亲还在山下没有回来,他的师兄弟们还在竭尽全力守着山庄..... 没有人还会在意时间过了多久,即便已经喘着大气,还是一个掩护一个的交替着杀敌。 桃花涧暗桩、影卫看到信号,以最快的速度往谷里送信,千花羽知道后立马叫上邢冥、顾宁、云鸾,带上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和一众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往清泉山庄赶。 临走前云鸾和守卫的影卫吩咐道:“四姑娘回来,让她立刻到清泉山庄。” “是。”影卫应了声,便下去给谷内外各个门岗的人传信去了。 信号紧急,千花羽等人巴不得长了翅膀一样飞过去,这一路上快马加鞭,一刻钟也不耽误。 最后千花羽在山脚下的树林中找到了拖着最后力气打杀的寒卓,背后支援,打了个山下敌人措手不及。 “放心吧,老邢和老顾带着那三孩子直接上山了。”千花羽撂倒最后一个人,四下没了动静,这才和寒卓说道。 寒卓这下几乎是没了什么力气,靠着一棵大树缓着神。 千花羽走了过去,给寒卓递了一颗药丸:“老邢准备的。” 寒卓接过,点头吃下,这才好好看着周围躺了一地的尸体,长长舒了一口气。 “谷主。” 千花羽带来的暗卫过来,他们已经粗略的看了看现场,给千花羽和寒卓递上了一块腰牌。 腰牌上写着一个门派的名字,说明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只是.... “他们应该不是同一批人。”寒卓声音疲倦的说道,“这些人所使剑法并不统一,不像是完全出自同一门派。” 只是他们着装相同,辨认上增添了难度。 “挨个搜,看看这样的腰牌有多少!”千花羽吩咐。 “是。” 寒卓缓了一会儿,便要接着回山庄,千花羽没有过多说什么,交代了几个暗卫留下查探,就要同寒卓一块上山。 谁曾想还没走几步,寒卓顿觉身体内里一阵翻涌,紧接着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快来人!” 千花羽一边拉住了寒卓,一边大喊,两名暗卫迅速过来,接下了人,千花羽忙搭上寒卓的脉搏试探,脸色,阴沉。 过了一会儿,方说:“背上寒庄主,上山。” 邢冥和顾宁带着胥少霖他们是抄的小路上山,原以为那条小路隐蔽,回去的速度能快一些,可当他们看见小路上也横着几具尸体的时候,脸色也都不大好了。 “师父、师娘,小路交给我,你们先走。” 胥少霖察觉到周围有危险存在,低声和邢冥说。 邢冥点头,胥少霖应付这里足够,他们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否则不知道山庄上面会怎么样了,于是和顾宁他们一起,头也不回的径直山上。 刚走没几步,身边树林果真瞬间冲出几个人影就要挡住他们的去路,胥少霖一把挡在众人身前,不等那边的人发起进攻,他便先下手为强,迎面而上。 因为胥少霖的阻挡,这几个黑衣人一时半会儿被缠住了脚步,无法分身,故而邢冥等人以最快速度脱了身,一路来到了山庄。 “阴叔,寒岩呢?” 山庄内,便是阴叔都已经拿上剑抵御敌人了,众人心一紧,来不及多废话,直接加入了战斗。 抽了空,百里墨这才问起寒岩。 阴叔道:“少庄主在西面,去了好一会儿了!” 阴叔胳膊上也受了伤,一阵打斗下来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带着些许的隐忍。 百里墨点点头,看了邢冥一眼,听邢冥道:“你带人过去吧。” “是,师父。” 话音落,百里墨便带着十数名暗卫直奔西面。 寥寥几语,整个清泉山庄又被打斗的声音填满,刀剑无眼人无情,从天空中偶然间飞过的鸟雀、青石路不经意间跑过的爬虫都不敢多看一眼或者稍作停留。 血腥味渐渐变得明晰,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从最开始的拼武力变成了拼耐力,看谁耗得住谁..... 顾卿烟从外面刚刚结束一个任务,前脚刚踏进桃花涧范围,就有影卫现身来报,说谷主他们都去清泉山庄支援了。 顾卿烟一听,眉头一紧,二话不说迅速调转马头,带着北溟和身后的十二幽灵卫疾驰而去! 一路上顾卿烟策马扬鞭,似乎是要绝尘发挥出最快的奔跑速度,身后的众人也是紧紧追随,霎时间,方才来时平静的路现在只听得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走山道要回小镇的人还没看清马上的人是谁,就被马蹄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吃了一嘴的土。 “嚯,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 “那是四姑娘吧?不知道谁又要倒大霉喽。” “呸、呸,这一嘴的土。” ....... 顾卿烟也是抄小路去清泉山庄,所以没在山脚下遇见正在收拾的暗卫,小路上也不知胥少霖追着人去哪了,也没遇见。 她倒是一路顺畅无阻的到了山庄大门口。 翻身下马,顾卿烟已经没心思嫌弃脚底下那些流着血四仰八叉的人了。 绝尘自己熟门熟路的带着其他的马找马厩去了,毕竟现在也没人能顾得上他们。 前院刚刚平息下来,阴叔、临瑞正着人清点,一旁有暗卫帮忙,一见顾卿烟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进来,暗卫忙行礼:“四姑娘。” “阴叔,师兄。”顾卿烟走到两人面前。 身后的北溟已经点了人帮忙一起收拾,暗卫们也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四姑娘。”阴叔和临瑞开口,他们身上多少都有了伤,行礼动作显得很不自然。、 顾卿烟眉头一皱,忙一手扶住一个:“卓叔他们呢?” 阴叔回:“老夫人和夫人没事,庄主和少庄主受了伤都在房间。” “我去看看他们。”顾卿烟说着,看了看眼下情况,想来山庄内是太平了,不然暗卫也不会就这么开始清理。 往寒卓所在的主卧室而去,顾卿烟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邢冥吩咐人拿银针、止血布、换水等等的声音。 一边厢房还有人不断端着一盆盆血水疾步跑出来,路过她的身边,只能匆匆施礼。 顾卿烟莫名觉得步伐沉重,走到门口听到两个夫人的声音,很好辨认,带着哭腔且正在抽泣的是何婧,婧姨,正在轻声安抚人的是自己的母亲云鸾。 “娘,婧姨。”顾卿烟在门外轻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她怕打扰到师父疗伤。 “丫头,进来吧。”云鸾听出了顾卿烟的声音,让她进了屋。 屋里有一股血腥味夹杂着酒味,时不时还有一声闷哼。 顾卿烟走到何婧身边,蹲下身,拉着何婧的手,她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只能就这么静静握着,看着何婧。 何婧感受着顾卿烟手的温度,她能感受到那覆盖在她手背上的软嫩小手,掌心里有一道印子。 何婧翻开顾卿烟的手,指尖触碰着她的手掌,看清楚这是一手紧握缰绳一手紧握鞭子深深按下的印子。 “丫头....”何婧刚要说话,眼泪就又忍不住往下流。 这个姑娘如何教她不爱,她和她的家人是那么的用心对待他们。 “婧姨,我没事。”顾卿烟忙安慰,“卓叔怎么样了?” “你师父说受了内伤,不过好在没伤及要害,把体内淤血胀气排出来,好生养着就好。”回答的是云鸾。 按照她的语气,寒卓应该伤的不是很重。 “也是你师父赶到的及时。”何婧说着。 顾卿烟朝里屋看了一眼,暂时没说话,毕竟长辈内室,她还是不轻易过去的为好。 “娘,寒岩呢?” 顾卿烟问,话一出口,何婧的眼落了下来,顾卿烟心中不安,这种不安是她从知道清泉山庄出事之后就一直存在的,只是现在被何婧的眼泪,突然放大了。 眼前闪过方才看见的那一盆盆血水.... 云鸾从自己女儿眼里看出了她的不安,将她从跪地拉起,握着她手说道:“岩儿在厢房,你二哥在,你去看看吧...” 云鸾话音落,顾卿烟朝二位长辈福了福身,转身就飞进了厢房。 “诶...”云鸾在背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又继续安抚何婧,“没事的,邢冥也说了岩儿的伤势越儿能应付一阵,这边一完事儿,他就会过去了。” 二百二十五章 有难同当 至今,顾卿烟都还记得她走进厢房看见寒岩一身白色里衣染满鲜血躺在床上的样子,要不是宗越一个劲儿在他耳边重复这人还活着的话,她可能当即就认为寒岩已经去了。 恍惚的看着床上躺着双眸紧闭的人,顾卿烟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自己缠在腰上的软鞭。 宗越在给寒岩清理伤口,好方便一会儿邢冥过来继续诊治,顾卿烟帮不上什么忙,问了句:“三哥呢?” “寒岩昏迷时候总念叨一句话,老三听了后就追出去了。”宗越道。 “哪个方向?” “西面后山。” 紧接着一道风在宗越耳边而过,顾卿烟消失不见。 宗越叹气:“她也就遇到你的事,如鬼魅一般,你可不能不醒来啊。” 顾卿烟要找到百里墨并不难,一路上总有暗卫给她指路,所以当顾卿烟远远就看见百里墨和一群黑衣人纠缠到一起的时候,直接抽出腰间软鞭,纵身一跃,空中挥鞭。 软鞭如灵蛇,缠绕在一个黑衣男子的脖子上,不及那人反应,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后,连连后退。 然后是重重的过肩一摔,只听得颈椎和肩骨断裂的声音,临死之前,这名黑衣人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一脸肃杀之气女子,不确切地说是女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还没能看清这姑娘的全容貌,眼神就开始涣散,看见了小鬼来接他了。 “丫头。” 百里墨看清了来人,出声叫道。 “三哥。” “留活口,他们不是一个门派的。” 百里墨提醒顾卿烟。 顾卿烟先是一愣,然后接着点头,也罢,留着活口,还有让他们好受的,就这么快速死去,是便宜了些。 与他们对阵的黑衣人依然是源源不断,百里墨似乎一直在拦截一个手里抱着什么东西的人,只是那人身边打掩护的人很多,而且他们手里的东西总是传来传去,百里墨无法只盯一人。 “丫头!”百里墨忽然喊了一声,顾卿烟回头,看了眼百里墨,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于是当下便见顾卿烟从怀中掏出什么,然后身形一闪,在黑衣人面前穿梭了一圈,忽然那些便觉得身上像被刺挠一样的难受。 围攻顾卿烟给前面黑衣人断后的人战斗力忽然下降,顾卿烟脱身,假意要去与百里墨统一战线。 对面的人一看情势不对,再三斟酌就分出去几人继续围攻顾卿烟。 眼看自己吸引火力成功,顾卿烟自是不会让这些人还有后面那群人再追上百里墨他们,于是便以一己之力,控制起了这个场面。 只是人一多,要都留活口,那就不是件小事,思来想去,顾卿烟索性挑了几个人,率先将他们用软鞭捆住,甩到一边,趁人不备一人喂了一颗不知名的小药丸。 然后开始了她的大开杀戒。 别看她的软鞭好像不敌剑的锋利,可只有接触过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的软鞭上有许多不起眼的刺钩。 这种刺钩平日里用手轻轻触碰,并不会对任何人有威胁,可顾卿烟手法不一样啊,打架又不是挠痒痒,每一鞭子抽下去,她都有一个回手的动作,正是这个动作,让本来就皮开肉绽的伤口瞬间刮上刺钩,火辣钻心的痛不是一般的痛。 要是再碰上她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给软鞭泡了毒,一鞭子一条人命不在话下,如今正是如此。 顾卿烟杀戒打开,耳边尽是“啪啪”肉疼的声音和忍不住的哀嚎。 地上打滚的都是将死之人,这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没有活的希望的感觉,在那一刻,让人觉得恐怖。 更何况杀他们的这个女孩子,一脸从容冷漠。 眼看断后的人一波一波倒下,百里墨那也很快就要把东西抢回来,忽然不知从哪飞出两枚石头大小的东西,砸到地上,顿时浓浓一阵白烟四起。 顾卿烟察觉不对,捂着口鼻喊了一句:“三哥,有毒!” 紧接着身边就有人倒下,顾卿烟眯着眼看了看,一身黑衣,她便没管。 烟雾散去是一刻钟以后的事,这一刻钟里,顾卿烟没有找到百里墨在哪,她只能听见原来遍地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原因还是因为这白色烟雾的原因。 “烟儿?丫头!” 百里墨的声音在顾卿烟身侧想起,眼前的烟雾散去,顾卿烟看见百里墨安然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暂时离开了那片地方,到了别地儿,这才敢开始轻缓的呼吸。 “没事吧?” “没事吧?” 二人异口同声。 顾卿烟摇摇头,百里墨也摇摇头。 “看清楚那***从哪来的了吗?”百里墨问。 顾卿烟摇头:“没有。” 方才她注意力全在黑衣人身上了。 “没事,等过会儿再让人过来看看。”百里墨道。 “三哥,东西呢?”顾卿烟想着,黑衣人抢夺走的东西应该是清泉山庄的,并且寒岩昏迷时候说的话八成和这东西有关。 百里墨面色凝重说道:“不见了。” 不见了,三个字很短,但这两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感觉,有人是怕这些黑衣人脱不了身,这才出手利用***干扰视线然后从黑衣人手里拿走东西,那么.... 顾卿烟看向其中一个***有可能出现的方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卿烟问道:“西决呢?” 百里墨回:“师父到山庄的时候带去了一块腰牌,我让西决先回雨花楼查东西去了。北溟呢?” 顾卿烟回:“我怕那些人还留了后手,让北溟带人保护奶奶他们了。” 也是到了现在,顾卿烟才来得及问一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百里墨也只是摇头:“我们在谷里接到信号就过来了,一过来这边都已经打成一片了,寒岩昏迷时候一直说有人从书房里拿走了‘鲲鹏’我就追出来了。” 百里墨说完,看着顾卿烟忽然想起她是刚做完任务回来的,便问:“累不累?” 顾卿烟摇摇头,指了指方才被她捆在树下留了活口可现在已经不行了的人:“看样子西决得更辛苦一点了。” 百里墨点点头,二人要转身回去,路上顾卿烟问起:“大哥呢?” 百里墨回答:“估计带着东篱在山下收拾吧,你山上的时候可有遇到阻碍。” “没有。” ...... 二人说着话,渐渐回到了山庄,出去了这么一阵,邢冥已经从主卧到了厢房给寒岩诊治,宗越、南柯给他打着下手,下人们终于不再往外倒血水了。 百里墨先去了主卧外屋给千花羽、顾宁他们回话,顾卿烟则是转身去了寒老夫人屋里。 院门口,冬青和冬鑫守着,冬宇、冬一、冬炜、冬允四人巡视着,北溟守在正堂屋外廊下,见顾卿烟过来,北溟上前:“主子。” “奶奶怎么样了?” “老夫人无碍,大夫也检查过了,没什么事,就是折腾了一趟累了,已经喝了安神汤,歇下了。” “那就好。” 顾卿烟说着,云芳正好从里屋出来:“四姑娘来了。” “云芳姑姑。” 云芳看出顾卿烟的担心,在廊下安慰她:“没事的,老夫人睡下了,临睡前还是说姑娘有心了,让身边人来护着,老夫人很安心。” “姑姑辛苦了。” 顾卿烟道,她知道,受了惊吓的又何止只有这些个主子们,云芳姑姑自然也是遭了罪的,只是还要伺候主子,忍着罢了。 “姑姑找时间也歇一歇,北溟他们在这,不会有事的。” 顾卿烟终究心中放不下寒岩那边,见老夫人没事,便交代几句又回去了。 坐在厢房的外室,顾卿烟耷拉着脑袋,前因后果她不知道,现在觉得知道了也没多大的用,她只知道现在清泉山庄受了重创,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别让她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否则,决不轻饶。 等邢冥从里屋出来的时候,被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无神呆坐着的顾卿烟吓了一跳。 “诶呦,我的小丫头!” 邢冥心道:我在里头跟阎王爷掰扯已经一身汗了,好家伙出来又被这像是被抽了魂儿的人惊一身冷汗。 “师父。”顾卿烟出声,声音显得极其的不安和虚弱。 邢冥摸了摸顾卿烟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寒岩这小子命硬,人阎王不收他,给送回来了。” 邢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安慰的话,惹得顾卿烟赫然就哭了起来。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滴,又生怕惊醒了里屋的人咬着嘴唇哭的不出声。 后面出来的宗越也给吓一跳,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邢冥,邢冥一脸无奈,眼神示意宗越:“快哄哄你妹妹。” 宗越会意,走到顾卿烟身边,刚一碰顾卿烟,这丫头就顺势靠上宗越肩膀,张口就咬住了宗越。 别说,顾卿烟的牙真的有力,咬得宗越大吸一口凉气,求助的眼神看向邢冥,邢冥一摇头,赶紧溜人,说是去给两个伤员抓药去了。 无奈,宗越只好一手搂过顾卿烟,让她发泄发泄,一手在背后给南柯打手势,让他赶紧去找百里墨和胥少霖,毕竟有难同当嘛! 二百二十六章 遇袭之后 .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一夜,山庄内灯火通明,邢冥、宗越、南柯轮流着看伤员,南柯还得是不是顾一下宗越肩膀上的伤。 千花羽和云鸾陪着何婧守在主卧的外室,寒卓当天后半夜便醒了。 顾宁带着东篱、北溟和一众暗卫一直在处理山庄内清理善后的事情,阴叔、临瑞协助。 胥少霖、百里墨陪着顾卿烟守在寒岩的床边,两人劝顾卿烟去休息劝不动,只能就这么陪着,寒岩一夜未醒,他们一夜未眠。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二天,山庄内气氛压抑,‘鲲鹏’确认丢失,去向毫无线索,何婧要求寒卓此事先放一放,养好身体最为重要。 千花羽和云鸾去看了老夫人,陪了老夫人一天,让她心安。 邢冥、宗越、南柯依旧在轮流照看伤员。 顾宁还是带着人处理善后。 胥少霖和百里墨中途打了个盹,可顾卿烟依旧不食不眠,后来胥少霖劝道:“要是寒岩醒了,你又病了,又要折腾大家了吗?” 顾卿烟方开始进食。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三天,寒卓决定清泉山庄暂时退隐,秘密调查‘鲲鹏’去向,部分弟子休养后前后下山为的就是此事。 何婧在千花羽和云鸾的陪伴下心情也恢复了一些,寒卓受伤,她便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样子开始打理一些前后院的事务。 善后工作也差不多了,顾宁和邢冥也开始和寒卓进行他们之间的对话了。 西决从雨花楼回来了,带回了那些黑衣人的消息,列出了几个门派,胥少霖、百里墨、顾卿烟三人达成了某种默契,那一天顾卿烟带着北溟和十二幽灵卫暂时离开了清泉山庄。 寒岩依然没醒。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三天夜里、第四天清晨、第四天黄昏,有三个门派遭到了血洗,说书人是这么说的: 三个门派的大门都是被人轻而易举一脚就踹开,门口出现的女子一身红莲业火般的衣裙,脸上戴着冰冷的面具。 身后跟着宛如鬼魅一般的十三个玄色衣衫、银狐发冠的男子,不等对面的弟子说任何一句话,便是一剑封喉,在那之后,不出半个时辰,那名女子便带着十三个人安然无恙的原路出来。 女子手里的软鞭托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鞋底的血迹似乎昭示着他们是踩着血路而来,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离开后,那些个被他们踏足的门派皆是一片死寂。 据说,那几个门派的大门,都被封上了一个锁,贴上了封条,那个锁上、封条上赫然画着一朵血色桃花.....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四天夜里,顾卿烟出现在了清泉山庄的马厩里,她抚摸着绝尘,给绝尘喂着马草,说了句:“辛苦了,绝尘。” 顾宁来过,不过他们父女间没说什么,顾宁只是告诉她寒岩依旧没醒。 顾卿烟的手顿了顿,然后无话。 清泉山庄遇袭后的第五天清晨,寒岩忽然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除了还不能下床的寒卓,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厢房。 顾卿烟穿着一身霜色衣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她的手指不安的攥着裙上的夕颜花绣花。 “是正常的发烧。”邢冥的话给大家吃了一记定心丸,一群人不安的心又才慢慢落了下去。 继续把寒岩交给几个孩子守着,大人们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他,究竟伤到哪了?”顾卿烟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宗越带着不忍的语气,一一道:“背上伤了两道,肩膀穿了一剑,腹部中了暗器,胳膊、腿都有外伤,好在内伤不严重,发烧也是因为伤口愈合引起的。” 宗越这么说着,顾卿烟便在比较着,最后有一结论:好在她不曾手下留情。 百里墨看着顾卿烟红了的眼睛,有些心疼,这丫头,之前眼红是哭的,现在这么几天了,眼睛红纯粹是因为好几日没休息了。 “丫头,去睡会儿。”百里墨说着,就要让顾卿烟去休息。 顾卿烟不肯离开,刚想说什么,猛地就觉得脖子一酸,晕了过去。 “你...”百里墨接住倒下的顾卿烟,看向她身后收了手胥少霖。 胥少霖叹道:“她不会去的,还不如这个来的直接。” “这...可能只有这一次对她有效。” 宗越扯了扯嘴角,已经铺好了软榻,示意百里墨把顾卿烟放上去。 胥少霖倒是不在乎:“一次也够了,等这个醒了,能劝动,不过,只希望这唯一的一次她能稍微睡的长一点。” 胥少霖是幸运的,顾卿烟这一觉直到晚上才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后她也知道几个哥哥的用意,虽然脖子酸痛,但也没发作脾气。 几个人最近的晚餐都是直接在厢房的外室吃的,顾卿烟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蔬菜,粥也没喝完,就兴致缺缺的一边呆着去了。 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冲到胥少霖三人面前千叮咛万嘱咐半带威胁的让他们不可以把自己哭、血洗门派还有现在不吃不睡的事情告诉寒岩。 那三人,笑得意味深长的应下,还当真也履行了承诺,时至今日,寒岩确实也都不知道这些。 那天夜里,顾卿烟说自己睡够了能照顾寒岩,便把三个哥哥赶去另一间屋子睡觉了,自己则是守在寒岩的床边,给他换冷水毛巾、扇扇子降温。 如此又接连了两个夜晚,在第七日的清晨,寒岩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光亮让他觉得有点刺眼,可就一瞬间,一双手就覆盖在了他的眼皮上,光亮被挡,他又能慢慢睁开眼睛了。 眼前的手掌不大,他想抬手去拉,可刚一动,身上的痛感便传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握住了空中晃悠的小手,把手拉下,偏头一看,才发现这手的主人,竟是趴在他床边,她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的样子。 “儿子?”一声不确定的轻唤传来。 寒岩寻声看去,就看见自己母亲一脸毫不掩饰的欣喜走过来。 “娘。”寒岩沙哑着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音量。 叫完人,还看了看床边趴着的人。 何婧先是轻声说了几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然后又解释道,“烟儿丫头没日没夜的守着你,想是累了趴一会儿。” 何婧低头看见寒岩拉着的小手,寒岩一愣,轻轻收回,却又听何婧说:“她怕你醒来阳光晃眼,所以每每清晨但凡你呼吸稍有变化,她都以为你要醒来拿手帮你挡光。” 说话间,顾卿烟动了动,寒岩和何婧都以为她要醒了,没说话就看着她,可一会儿功夫过去,不见顾卿烟醒来,寒岩莫名的松了口气。 何婧给寒岩倒了杯水,喂他喝下,说着:“真是累着了,这七天,烟儿丫头睡觉的时辰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时辰。” 何婧的话里满满的心疼,寒岩醒来,她就从心疼儿子到了心疼这丫头。 “娘。” “嗯?” “让顾卿烟上来睡吧。” 寒岩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这句话,而且何婧居然没反对,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顾卿烟把她放在了寒岩床的里侧,然后心满意足的去通知大家寒岩醒了。 也没有给寒岩后悔的时间,好容易躺在床上的顾卿烟忽然扭动了身子,似乎是要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寒岩第一瞬间的想法竟然也是去安抚,担心这丫头还没睡好就醒来,于是下意识的用里面的手握住了顾卿烟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点着哄着。 顾卿烟很快就安稳下来。 在众人进屋前一秒,寒岩给顾卿烟蒙上了被子,然后一脸淡定的忍着痛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如此,他的身形能稍微遮挡住一部分的视线,因为自己坐起来而撑起的被子也能不把顾卿烟憋坏了。 最先进屋的还是何婧,身后跟着邢冥、顾宁云鸾夫妻,再后面又是胥少霖那三人。 寒岩一一问过好,邢冥给他诊起了脉。 云鸾却是发现少了女儿,于是小声问何婧:“你可见烟儿了?” 何婧笑笑,道:“我方才本想来给烟儿送早饭的,瞧她困得紧,寒岩又醒了,就让她去歇着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她说的自然,云鸾便也没想别的。 邢冥诊了脉,叫来了宗越,说了几句话便去外室屋里重新拿过纸笔写了新的药方,让宗越抓药给药房煎药去了。 “怎么样了?”何婧问道。 邢冥语气轻松,道:“虽然还有点发烧,不过没什么性命之忧了,皮外伤多注意些,别感染发炎,至于内伤,之后好好调养修习不成问题。” 说着邢冥看了眼寒岩这躺卧的姿势,他刚才好像发现了什么,看了看何婧,又看了看顾宁和云鸾,然后又道:“我开了新的药方,醒了之后就服那个就好,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说完就打了手势,似乎是要与几个大人一道出去说话。 何婧见状,点点头,临了也干脆把本来还想在房间里和寒岩说话的胥少霖、百里墨也给带走了。 那两人,是真的一脸懵。 直到何婧说:“霖儿、墨儿,还得麻烦你们帮我去厨房多盯着点,岩儿刚醒,饮食得多注意。” 把两个小的支走,顾宁这才问邢冥:“有什么问题吗?” 方才顾宁虽然在屋里,不过没进内室,一直在外面自然就没看见寒岩床上的动静。 邢冥不好直接挑明,只得看向何婧。 何婧知道这会儿子也瞒不过去,笑笑,拉着云鸾坐下,说道:“那个,我就是看烟儿丫头太累了,就就近让她在岩儿那躺一下....” 何婧有意含糊词句,可还是被顾宁和云鸾听了个一清二楚,登时两人有些不淡定了,顾宁是找不到话说的瞪大了眼睛,云鸾则是喊着何婧的闺名半晌也说不出整句话来。 “冷静冷静,现在岩儿也不能对小丫头做什么不是?再说了,小丫头我们从小就当媳妇一样看的呀。” 何婧拉着云鸾的手,眨着眼睛有些撒娇的意思。 “不行,我去把烟儿叫起来。”云鸾坚持要去厢房,但手被何婧拉住动弹不得。 顾宁也觉得此事欠妥当:“我去吧。” “诶,等等等等....”何婧这是拉得住一个,顾不了另外一个,只能一个劲儿先给邢冥使眼色,但愿邢冥能帮一把。 接收到信号,邢冥暂且拦下顾宁说道:“你现在与其把那丫头抱出来,还不如让寒岩这小子自己走出来。” 何婧一听,心想,确定这不是在帮倒忙? 正准备要说什么又听邢冥说:“咱们丫头这几日哪天好好睡过一觉,好容易睡了一个多时辰的,还是被她大哥打晕的,现在好容易眯一会儿,咱们方才那动静都没给吵醒,可见是真的累了,现在我们再去给人折腾醒了弄出来,她又该睡不着了。” 邢冥把他没有当即揭穿这件事的思考说了出来,他们都知道顾卿烟爱睡觉,但一般情况下有觉浅,一有动静一醒,就没有回笼觉之说。 要真不是累极了,哪会睡得这么昏沉。 再说了,这几日顾卿烟不睡觉,不是因为不困,而是睡得极不踏实,要么睡不着,要么一闭眼就惊醒,后来烦了,直接就醒着坐在寒岩床边守着。 “这样踏实些。”顾卿烟是这么回答顾宁他们的。 邢冥劝了一会儿,顾宁和云鸾也慢慢平静下来,无奈叹息,暂且接受了,何婧这才松开云鸾,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己的小姐妹,未来的亲家。. 二百二十七章 寒岩醒了 厢房外下人用寒岩刚醒来还没恢复需要再休息把胥少霖、百里墨、宗越都拦在了门外。 厢房内,寒岩躺了那么多天虽然体力是还没有恢复,但一时间也不困了,就这么靠着床头,静静的看着自己身边卧着的小姑娘。 他的手还在被子里被顾卿烟紧紧的抱着,没有恢复血色的脸看起来虽然病态但依旧俊朗,缓缓一笑,带着一分温柔宠爱。 “就这么怕我死了吗?” 寒岩试过要把手抽出来,可每次刚一动,顾卿烟就又攥紧几分,直到后来索性一把抱住。 不知道顾卿烟梦见了什么,刚刚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寒岩用指腹替她擦去,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想起之前母亲和自己简单说的那几句话,这丫头,怎么可以长时间不睡觉呢?容易长不高的。寒岩这样想着。 不知道看了顾卿烟多久,寒岩也渐渐睡意来袭,就这么靠着,心满意足的入睡了。 这两人都睡了个踏实觉,顾卿烟什么梦也没做,之前的疲惫在这几个时辰里一扫而空。 思维已经开始活跃,慢慢梳理着她闭眼之前的回忆,渐渐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闭着眼感受到自己手心温热的温度,那温度不单单只属于自己。 鼻子动了动,这周围的气息,好像也有一些不太对。 猛然睁眼,顾卿烟便看见自己眼前床幔,一转头,身边躺着一个人,要不是这张脸她很熟,估摸着现在她就直接勒上对方了。 下意识的要张口大喊,紧接着一只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嘴。 耳边慵懒的声音传来:“嘘,你要大叫,后果自负。” 顾卿烟瞪着寒岩,这个人,怎么醒了就威胁她,不过,从她现在的角度看寒岩,居然,有那么些好看.... 不过顾卿烟很快收回视线,假意乖顺的点点头,寒岩这才拿开了手。 他从顾卿烟开始闭着眼睛摸索的时候就醒了,所以顾卿烟的可爱举动全然落进了他的眼里。 谁知他刚放开顾卿烟,顾卿烟是没叫,不过是迅速弹起了身,拽过一边枕头就要砸寒岩。 寒岩忙伸手挡,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瞬间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吓得顾卿烟本来想往前扔的枕头,一把扔到了后面,也不管自己还在床上,三两下爬到寒岩身边要给他检查伤口。 手上动作虽轻柔,可说话却很硬:“受了伤还想占便宜,报应。” “谁占便宜了!顾卿烟,你....” 寒岩刚想回嘴,就看见顾卿烟眼角布满的红血丝。 猛地用没受伤的手捏住顾卿烟的脸与她面对面平行对视。 这会儿,他才好好看见顾卿烟睁着眼睛的样子,那一双平时灵动清澈的眼睛,现在红红的,红血丝明显的布满了整个眼眶。 眼神似乎是在努力聚焦,总之就是明显能看出她的疲劳。 原本肉肉的白嫩的脸颊现在消瘦了一圈,面色有些蜡黄暗沉,即便已经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了,可还是没能完全扫开疲倦的神色。 顾卿烟一扭头,挣脱了寒岩的手,揉着自己的脸:“干什么?” 自己好歹照顾了他这么久,醒来不好好说话就算了,又是威胁又是捏脸的,顾卿烟哪知道寒岩当时已经默默在心底心疼自己。 不过那时候的两人说话从来没什么好语调,就是相互抬杠。 “不干什么,能劳您大驾倒两杯水吗?”寒岩哼一声,很自然的指使着顾卿烟,顺便抬手表示他的不方便。 顾卿烟白眼他一眼,下了床,倒了两杯水过来,给寒岩喂了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我去告诉婧姨,你醒了。” 顾卿烟说着,就要出门。 “不用了,我娘他们都知道我醒了。” 顾卿烟回头,一脸迷惑:“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个时辰前了,哦,那会儿你睡着了!” “寒!岩!” 顾卿烟完全清醒后脑瓜子转的贼快,大体想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的道。 惹得寒岩顾不了伤口的一阵大笑。 再那之后,厢房的门打开了,清泉山庄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生活。 顾卿烟是在寒岩醒了当日的傍晚直接回了石门,她在外面耽误了多日,回石门后就又加倍的精进自己的武功了。 寒岩在知道顾卿烟对自己不告而别后,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夜晚躺在床上,总觉得缺了什么。 “你那时候为什么匆匆就走了,还不告而别。”现在的寒岩怀里揽着顾卿烟问她。 顾卿烟笑笑,说道:“在石门的日子,我恨不得一天当一年用,一门心思想要武功超群,耽误不得。” 寒岩无奈,摸了摸顾卿烟的头:“如愿以偿了。” 现如今的顾卿烟,在她用毒、用暗器的领域真的可谓是超群。 “你知道吗?我当时听说冬生他们遇到袭击,第一回想起来的,就是山庄那一次,所以我格外的害怕。” 顾卿烟提起这两次遇袭的巧合之处,现在想想她不想在遇到第三次。 寒岩再次揽紧了顾卿烟,竭尽自己所能的让她安心。 “那次事情之后,你们就一直在追查鲲鹏的下落?”好一会儿,顾卿烟问起寒岩。 寒岩点点头:“这件事不方便在江湖大张旗鼓的找,所以只能以隐退为遮掩,暗派弟子下山,不过后来消息还是走漏了。”··.柒捌z.o 顾卿烟道:“没找三哥帮忙?” “找了。”寒岩说着叹了口气,“结果都不是很理想,反而找出其他的事来。” “剑谱?”顾卿烟猜测。 寒岩点头,他们也曾去雨花楼买过消息,不过查到后来,消息都莫名的中断了,反而慢慢的多出许多关于剑谱的消息来。 “那这回你来,是确定鲲鹏在藏剑门?” “八九成。” 寒岩几经辗转查到鲲鹏的消息,不过现在经过这一晚,他有些不太确定‘鲲鹏’到明天是否还留在藏剑门了。 顾卿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今晚北溟画出机关阵的图,你一定要好好看。” “嗯。” “我总觉得明天会有什么事,不是在剑冢里就是在机关阵里。” “我会小心的,若真有什么事,外面不是还有你吗?” 寒岩笑笑,顾卿烟又斜了寒岩一眼,两人静静看着眼前的风景了。 坐了一会儿,寒岩拉起顾卿烟,说要带她看一样东西。 顾卿烟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走,两人来到河边的一个假山后面,寒岩伸手进去找了找,接着拿出两盏河灯来。 “喏。”将河灯递到顾卿烟面前,寒岩道,“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你就全当散心的一个小环节吧。” 顾卿烟哪知,寒岩一开始是想给她捉些萤火虫的,可奈何前两天带着人吭哧吭哧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几只,这才让临瑞他们今日下山后买了两河灯回来。 顾卿烟拿过河灯,也不去深究什么目的意图,等寒岩给她点了灯,便把河灯放进了小河里,双手合十,闭眼,诚心诚意的许了个愿望。 等她再睁开眼睛,她的河灯已经和另一盏河灯一起并肩顺流而下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幕,顾卿烟红了脸颊。 她在看河灯,他在看她。 “累了吗?” “不累。” “我背你回去。” 星空下,风轻柔了脚步,成双的鸟儿靠在树梢,月儿高悬,照亮山间的小路。 重叠的人影说着低语,她靠在他厚实的肩头,双手环着他,呼吸的气息擦过他的耳朵,让他红了耳根。 “我沉吗?” “不沉。” “那你慢点走。” “为什么?”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他见过她对外人、对敌人的面孔,或淡漠或狠绝,也见过他对父母、兄长的面容,或乖巧或活泼。 但他坚信,在他面前的她,撒娇的、耍赖的、甜甜的面容,都只他一人见过,也只他一人能见。 顾卿烟趴在寒岩背上熟睡,回到房间的时候寒岩特意不让素心打扰。 自己帮顾卿烟脱了外衫、鞋袜,打来水替她洗脸擦手,盖好了被子坐在她的床边,仿佛就像在回想几年前顾卿烟守在自己床边的情景。 这一夜,顾卿烟好眠无梦。 睡了个十足十的觉才慢悠悠的醒来,素心进来伺候的时候,说起寒岩,一脸被甜到的表情。 顾卿烟问起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发去剑冢了。 素心回道:“一早就走了,算算时辰,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剑冢里了。” 顾卿烟哦了一声,起床洗漱。 曲亦梦听闻顾卿烟醒了,便过来了:“四姑娘好睡。再晚一会儿就日上三竿了。” 打趣的声音传来,顾卿烟也笑笑,戴好了面具迎出去。 曲亦梦身后的侍女端着些吃的进来,曲亦梦道:“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咱两去花园采些花回来插花。” “曲姐姐今天兴致不错。”顾卿烟往桌上一坐,端过粥来喝了一口。 曲亦梦笑笑:“今日烦人的人都不在,耳边清净,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哦?”顾卿烟觉得她说的‘烦人的人’定然不会是南宫家那两兄弟。 “桑娥派和华清派女弟子也都一起去了剑冢,语安和柏娇月没去,不过据说被柏舒下了令,不让他们出院子,所以你看是不是耳边清净了?” 听了曲亦梦这么一说,顾卿烟想想,似乎也是,一挑眉,安心吃饭了。 二百二十八章 前往剑冢 顾卿烟这顿饭吃的是早饭,但也差不多能算是午饭了。 “南宫逸也跟着去了?”顾卿烟和曲亦梦从院中出来,往花园去的时候,问道。 曲亦梦摇摇头,手里拎着花篮说:“没,柏掌门一早把他两都叫过去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卿烟“咦”了一下,不觉明历,不过也没多问。 倒是曲亦梦走着走着总觉得不对劲,小声在顾卿烟耳边嘀咕:“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总被人盯着?” 顾卿烟笑笑,接过曲亦梦手里的花篮的时候,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无非就是想要知道我行踪的几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这藏剑门里,想要知道顾卿烟行踪的,无非就是一个人,顾卿烟打出了门就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只是没去在意,也无须在意。 两人一路说着话还没等走到花园,迎面碰上来两个女弟子,一脸不友好的瞪着顾卿烟,挡在她和曲亦梦面前,有种存心找茬的意思。 “主子,是桑娥派的人。”一直跟在后面的素心见顾卿烟在回想,出声提醒。 顾卿烟闻言“噢”了一声,拉着曲亦梦打算绕过那两女弟子。 “昨日对我们师姐不是那么颐指气使的嘛?”其中一个女弟子的声音从顾卿烟耳边传来。 顾卿烟一开始没搭理,曲亦梦倒是看了这名女弟子一眼,心想:还真是跟她师姐一样,没个眼力见儿的。 “就是,害得师姐现在下不来床,她倒好,还能悠闲的来逛花园。”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显然是想堵着人过过嘴瘾逞个强,顾卿烟见她们挡着路,索性朝身后素心看了一眼。 素心会意,昂首挺胸的往两个女弟子中间走,一把把两人撞开,然后乖巧的笑着回头,朝顾卿烟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卿烟笑笑,拉着曲亦梦,也不管那两个还没回神的女弟子往前走了几步。 “你站住!”其中一名女弟子回神,立马拔高了声音喊道。 “昨日你不就是占着有清泉山庄少庄主在,才作威作福的吗,今日他们人不在,岂能容你嚣张!” 素心和曲亦梦听了这话,心下惊讶,不过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是要跟顾卿烟打架?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两女弟子之所以能这么说,也是因为昨日她们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顾卿烟被寒岩护在身后那可怜的模样,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自然以为顾卿烟没什么本事,全是靠着寒岩。 而现在顾卿烟听她们这么一说,也没给她们什么机会,一闪身,一道身影瞬间穿过两个女弟子中间。 连曲亦梦和素心都没完全看清顾卿烟的动作,等她们定睛,才发现那两名女弟子面色难看,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神里满是焦急、痛、惊慌交杂在一起。 顾卿烟站在她们的身后,冷冷的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可惜了,好好的一张脸上,长了多余的嘴。” 说完,顾卿烟绕过两人,回到曲亦梦身边,两人一起往花园里走去了。 “你刚才做了什么?”曲亦梦忍不住问道。 顾卿烟淡然的回答:“怕她们没吃饱饭,送了她们两粒好吃的东西。” 话音落,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支春兰,放入花篮中,顾卿烟问起曲亦梦之前送去南宫的墨兰如何了。 曲亦梦道:“想是还没种下呢,阿逸说要亲自栽培,又赶上这段时间不常在家里。” “也是。”顾卿烟搭了一声,又把一支春兰放了进去,“谷里也不知为何,兰花总是不如外边的长得好。” 曲亦梦笑笑:“这一回回去种下了,来年亦或是年底花开了,你就可以来看看了。” 顾卿烟看向曲亦梦,一时不知在想什么,手上动作也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嗯,会去看看的。” 曲亦梦也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只是说不上来。 藏剑门花园里的花种类不少,两人各式各样的采了满满两大篮,这才作罢。 弯着身子久了猛地直起腰来,顾卿烟又那么一瞬间的眼前发黑。 “主子。”素心赶忙扶着。 顾卿烟道:“没事,许是日头大了,有些热了。” 她从小就怕热,一热就各种不适,现在正好又是午时前后,出现这样的症状也是难免的。 “那咱们就回去吧。”曲亦梦说道。 顾卿烟点点头,目光忽然朝剑冢山林那个方向看去,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他们之前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曲亦梦只当是顾卿烟想寒岩了,笑着打趣:“怎么,刚分开一上午,就开始惦记了?” 顾卿烟一笑,说不上惦记,可就在刚刚看向那边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觉得那边的天空令人压抑,好像总要发生点什么。 倒是素心很明白顾卿烟的回了一句:“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已经去了几个时辰了,应该快了。” “嗯。”顾卿烟点了点头,又往剑冢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和曲亦梦一起往回走。 要说顾卿烟突如其来的感觉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剑冢这一行人从早晨碰头之后,或多或少都看出些端倪来。 经历过前两天的事情,这些人默默地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小团,崖、金玲谷、天启盟自然是抱团聚在一起的; 寒岩身边站着云季尘和关鑫,所以清泉山庄、南岭苏家、御剑居这又成了一团; 许晔和柏舒并肩而战,寒岩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玉真掌门看似也往那边靠一开始还没想通,后来一想柏娇月和絮偌的关系,也就懂了。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的就这么站着,也心知肚明的知道了谁是敌谁是友。 “前面就是机关阵了,各位不要随意走动和触碰。”到了那条小路前头,柏舒出声提醒众人。 众人驻足,看着眼前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的树林,有的人欲言又止。 柏舒道:“柏乘、柏摇。” “在。”柏乘和柏摇二人齐声应和。 “你们各自带着一队,从西南、东南口进入,我们在剑冢前汇合。”柏舒吩咐。 “是。” 二人说完,各自走到了剩下两队人面前,柏乘去带崖那边,柏摇则走向寒岩,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寒少庄主、云公子、关少宗主请随我来。” 相比较柏乘,寒岩对于柏摇的印象要好一些,他这么一说,寒岩便也只是点点头,跟着就去了。 一行人陆陆续续从西南、南、东南口进了机关阵,进去后,柏摇又再一次提醒身后的众人:“诸位少主切记不可乱碰,乱走,否则一旦触碰了机关就不好了。” 这时候云季尘搭话:“小公子,云某有一疑问,不知小公子可否解答?” “云公子请讲。” 云季尘看了看寒岩,稍后说道:“为何我们都是要去剑冢,这所走的路却是不一样?” 柏摇顿了顿,手边刚刚像是摸索完什么东西,带着人先过了一棵张牙舞爪的榕树这才说:“如诸位公子所见,这林中路并不宽敞,周遭又都设有机关,人如都往一处去,难免会有人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遭到误伤。” 说着,柏摇带着众人环视了一圈这周遭环境,他说的没错,自入口进来后没多久,这一条道顶多能容纳两个男子肩挨着肩行走,还得不时注意下周围和脚下。 “那你们应该都对这林中机关很熟了?”临瑞也加入话题。 柏摇笑笑,摇摇头:“如今咱们走的三个入口是常用的,我们走的多了,自然稍微熟悉一些。” 柏摇的话点到即止,很好的回答了疑问,也没有多一个字的透露。 不过寒岩却是眉头一皱,发现了什么,朝身后弟子看一眼,动了动口型,身后弟子忽然“诶呦”了一声。 关鑫也闻声回头,问道:“怎么了?” 柏摇也回头,按理说他带着他们走过的路,不应该还有问题的。 那名弟子低着头,蛮不好意思的说道:“少庄主,我,我早上该是吃坏了肚子,一路上难受的紧。” 临瑞看向寒岩,见他虽然表面有怒意但不及眼底,瞬间就明白了,呵斥道:“那你回去吧!关键时候丢人!” “是,是。”说着这名弟子就要往回走。 “且慢。” 这时候,柏摇忽然出声,踌躇间说出了一句话:“不可原路返回。” 寒岩双眸闪过一丝精光,云季尘浅笑,他现在也知道了,一直不说话的寒岩究竟是在等着什么。 便是连关鑫身后的幸川,此刻心中也有说不上的感觉,他总觉得今日一见寒岩,和前几日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 “为何?”幸川出声,发出了好奇。 实则他知道其中缘由,可当下,他若装作的太不在乎,那么他不敢保证寒岩会如何想他。 这个人的心思你以为了解,可转头,你就又会觉得捉摸不透他。 这才是让幸川觉得不安的地方,比起顾卿烟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直接,寒岩这种对谁都礼让三分的客气有时候更容易让人产生压迫。 二百二十九章 剑冢之内 柏摇见众人都甚为好奇的样子,想着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要,于是叹了口气,叫来了身后两名弟子,让他们先扶着那名不舒服的清泉山庄弟子往他所指的一个方向出去了。 然后这才转身同众人说道:“这里头的路有一个别称,叫‘有来无回’。所有的机关都是双向的....” 柏摇一边解释着一边也带着人继续向前。 从他的话中,临瑞、寒岩和云季尘也大抵知道了这其中的内情。 他们现在所处的机关阵里,有着八卦图的外形,八条通道对应着四进四出,南边四进,北边四出,是为活路。 北边四进,南边四出是为死路,双向机关布阵,相互并不干扰牵制,反而在触动一处机关之后其他机关还能有迷惑辅助的作用,如此这般叠加,可比常规的机关阵要复杂许多。 就像柏摇自己说的:“便是连我们,也只各自熟悉一条进口出口。” “那你这,要是有人误闯了,岂不是连救人机会都没有?”临瑞打着哈哈的问道。 顺势也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云季尘和寒岩还好,还是往常那般神色,可他视线扫过关鑫和幸川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关鑫平日里也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今日却显得格外的深沉,一语不发,像是在思索什么。 寒岩在他们说完机关阵的情况之后,瞬间想起北溟今早拿到他们房间的那张图形。 图形所画是顾卿烟和临瑞、云季尘昨夜对这里的描述,如今结合起来,寒岩耳边响起顾卿烟曾提醒过他的话。 “只怕这机关阵有叠加的阵法,你们要多加小心。” 如今看来,大有顾卿烟猜测的意思在里头。 “可真有过人误闯?”幸川问道。 柏摇想了想,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小心头顶的树枝。 这树枝远看没觉得有什么,到了眼前,便有些觉得它奇怪,似乎离人太近,但又确实是从树干上长着的。 众人此刻也不着急柏摇有什么回答,纷纷弯腰低头,等绕过树枝这才听柏摇说。 “误闯的人不少,毕竟穿过这里,剑冢就在眼前,不过无一能活着出来的。” 柏摇这样的表面儒雅温润的小公子,说起类似这样的话,总会觉得有一丝骇人听闻的感觉。 要是他带的是崖那些人,此刻只怕就要说出些质疑他的话来,可偏偏是寒岩他们,这些人就当默认了。 一路无事,柏摇领路不错,他们也听话,所以出来的就快一些,不过比他们更早到达空地的,还是柏舒。 毕竟人家走的是直线,他们还是绕了一下的。 “你们没遇到什么吧?”柏舒问。 柏摇摇了摇头:“一切安好。” 听罢柏舒却是眉头一皱,然后不太好的眼神看向了另一边的出口。 方才在林中的时候,他们走的中间,忽然听到自己左手边出现了不一样的打斗声音,当下许晔和玉真掌门都还问他是否要去帮忙。 那会儿柏舒摇了摇头,用林中机关复杂,不好判断是不是真出事了之类的一套话拦下,然后带着许晔他们按原路到了剑冢前的空地。 这会儿见柏摇带着人安然的出来,对于那边,他便隐隐多了几分担心,毕竟那边的那几个人,一个个火爆脾气。 寒岩他们没说什么,一旁冷眼看着,就想看看这一出戏,柏舒要怎么主导下去。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柏乘总算是出现在大家眼前,他面带怒色,在见到柏舒的那一瞬间克制住了。 身后是谁也不搭理谁的崖、金玲谷、天启盟那三少主,再往他们身后,有藏剑门弟子搀扶着几个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带了伤。 “怎么回事!”柏舒问道。 柏乘上前,回:“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受伤了,耽误了些时间,公子恕罪。” 话虽这么说,可柏乘小眼神往后一瞟,柏舒也就明白了这事情因谁而起了。 只是现在不好当即发作什么,瞪了那边一眼,重新对众人说道:“诸位,前面就是剑冢了,剑冢之中藏着我藏剑门一直以来收藏的诸多宝剑,今日邀诸位前来,便是一观。” 说到这里,柏舒顿了顿,若非是这剑冢,只怕眼前一半的人都不会这么欣然来到他藏剑门。 “久闻藏剑门剑冢大名。”金玲谷客气应和。 柏舒皮笑肉不笑的微微点头:“在下自知,诸位多是对某一样东西是否在我们这剑冢内好奇,与其让大家费心费力的猜测,倒不如直接让诸位一看便知。” 柏舒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寒岩便知他们这一趟是看不着什么了,不过却因柏舒欲盖弥彰的行为,反而知道了他想找的‘鲲鹏’十有八九就在柏舒手里。 跟着众人进了剑冢,没了太强目的性的寒岩一路无话,左看看右看看,临瑞时不常的比较起剑冢的剑和山庄内藏剑阁的剑,结论也是各有千秋。 比起剑,云季尘似乎更喜欢研究剑冢内的机关,目光总是在四处游走,时不时也和寒岩问起顾卿烟对机关的熟知程度。 寒岩想了想回答他:“她不爱鼓捣这些麻烦的东西,最多也就知道皮毛了。” 云季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寒岩看向一边和幸川低语说话的关鑫,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关少宗主今日有些奇怪?” 寒岩点头,关鑫平时不说是嘻嘻哈哈的吧,但给人的感觉很乐观,只是今日他表现有些低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昨夜他们屋没发生什么吧?”寒岩问道。 他今日天明才回的啸风院,夜里要是发生什么他确实不知。 临瑞摇头:“没。” 昨夜啸风院出其的平静,没出什么乱子,但屋檐下的大家都各怀心思。 就在这几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横来一道羽箭直冲冲的朝几人过来。 众人连忙躲开,云季尘提醒:“小心机关。” 故而寒岩、临瑞以及身后的弟子都没有太大幅度的挪动身子。 这一道羽箭过去,还没等再反应,接踵而至的就是一阵箭雨,同时传来柏舒的声音:“各位注意隐蔽!别攻击!” 话音刚落,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找到旁边石岩避身处暂且躲避,耳边箭雨嗖嗖而过带来风声,又急又凌冽,有人的衣角漏在外面被一支箭擦过,仅仅只是擦过,衣服便裂开了一个口子。 有人暗骂:“哪个没长眼的碰了机关!” 无人应答。 因为没人知道这机关究竟是怎样触发的。 前头有柏舒开路,中间柏摇陪着,最后一个人是柏乘断后,按理只要按照前面的人所走的路,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这一阵箭雨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平息,从石墙后头出来的众人,看着周遭满地满墙的羽箭,暗暗咂舌。 这要是他们方才反应再慢一些或者发起了攻击,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这时候柏舒也折了回来,脸上带着怒意,直接看向了天启盟那边。 “怎么回事!” 柏舒要问的不是怎么触发了机关,而是要问为什么触发了机关。 天启盟的人说了一堆抱怨的话,别的寒岩倒是没在意,就听出他话里话外都把意思往御剑居关鑫身上引。 临瑞也有同感,小声嘀咕一句:“看样子,还是为了剑谱。” 云季尘也点点头,不论‘鲲鹏’如今是否是在藏剑门,他们先逼关鑫交还剑谱那都是计划之中的事。 剑谱拿回来,无论是自己捂得住还是最终交给柏舒,他们的目的都会达到。 只是这帮人做事没什么头脑,性子又急,平白生了事端。 这一个小插曲终是在柏舒言语压制下暂且结束,天启盟挨了一顿说,后面也消停了几分。 直到一行人来到剑冢的深处。 面前有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两边各卧着一尊石狮子,狮子口含石球,目光不怒而威。 柏舒看了看柏乘了柏摇,这二人便从人群中上前,一左一右看了会儿,在墙体一处伸手一探,众人便先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的声音,紧接着看见面前的门由下而上慢慢升起。 待门完全打开,柏舒这才带领众人进了内里。 这里面装饰便与外头不太相同,四周架起高高的镂空木架,一把把剑不规则的横在木架支撑之上。 墙体上的灯被逐一点亮,即便如此内里灯光依旧昏暗。 要是不注意,只觉得四周这些剑像是悬在半空的样子,整个屋子正中摆着一个案桌,桌上除了一个香炉再无其他东西。 寒岩环顾四周,有抬头一看,只见他们上空是几乎看不见顶的山体。 暗暗琢磨,他们进来剑冢的时候是与地面齐平的,这一路下来没有走过台阶,但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下坡的路。 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只怕是到了后山地下的中心了。 耳边有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大抵是金玲谷他们又在给柏舒阿谀奉承罢了。 寒岩心想,也亏是顾卿烟没来,否则她不仅得无聊死,还得送这些人好几记白眼。 想到顾卿烟,寒岩毫无表情的脸上终究是露出了淡淡的笑。 二百三十章 看望絮偌 这位被人惦记的四姑娘,此刻正和曲亦梦在院中的小花亭插花,素心给她们准备好了工具还有小吃,也帮着一块摆弄个枝叶什么的。 而除了被寒岩惦记,自然这藏剑门还有其他人也惦记着顾卿烟,不过没安什么好心罢了。 “你是说,她没去剑冢?”柏娇月声音向来柔美。 小丫鬟点点头,她打听的千真万确,今日一早,寒少庄主身边没带着这位姑娘。 得到确定的答复,柏娇月下意识的开心,可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即使这样自己不也没有机会和寒岩相处吗。 语安岂会不知道柏娇月的心思,给她出了几个主意,都被柏娇月逐一否掉。 “兄长不让我们出屋子的。” 柏舒对柏娇月很好,可柏娇月也是真心怕这个哥哥,柏舒说什么,柏娇月一般不敢反驳。 语安缩了缩脖子,之前她不算怕柏舒,毕竟柏舒对她虽不是百依百顺,但也没红过眼,可昨天柏舒来这发一通脾气,面上看着是冲柏娇月,可实际也是冲她。 现在语安还没搞明白为什么柏舒会这样,但在作妖的时候,也是能稍微动脑子想想可行不可行了。 这么一圈脑回路下来,语安也有点泄气了。 两人轻轻叹一口气,没多久,又一个小丫鬟跑进了屋里。 “小姐,小姐。”急吼吼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柏娇月还在忧心不能出门的事,所以回答的心不在焉的。 小丫鬟道:“絮偌姑娘身边的两个姑娘,被毒哑了。”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语安,“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鬟回:“回姑娘,就刚才在花园中,她们是被清泉山庄那位姑娘下的手。” 柏娇月终是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前来报信的小丫鬟:“因为什么?” “她们为絮偌姑娘出头,说了几句话,就....”小丫鬟离得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两边起了口角。 语安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问起是怎么做到的,那小丫鬟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形容。 “当时只看见一道影子过去,然后那两人的表情就变得狰狞了,再之后南宫夫人便和清泉山庄的姑娘说说笑笑的走了。” 小丫鬟这么说。 语安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忽然把一个女子的身影对应上了,猛地一惊,看向柏娇月,若真要是那样,她们岂不是真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只是柏娇月涉世不深,此刻她还只是单纯的嫉妒顾卿烟,且还不自知。 咬了咬下嘴唇,对语安说:“我想去看看絮偌。” 语安实际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不是单纯想看看絮偌,而是更想看看那两桑娥派弟子的情况。 两人商量一致,柏娇月让芙儿去准备了些东西,这就往紫竹苑去了。 虽然柏舒不让柏娇月随意出门,但也没真的派人把守着她的院子,所以柏娇月行动还是很自如的。 两人来到紫竹苑,今天的紫竹苑格外的安静,葳蕤轩大门紧闭,门口还上了锁,据说这是柏舒在寒岩面前做的样子。 其他几个屋子的人因为剑冢行都跟着各自的门派去了。 絮偌被禁足在自己的屋子里,原本还有两个师妹陪着她说说话照顾她的,结果现在那两人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来了。 语安和柏娇月进了屋,柏娇月看着絮偌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趴在床上行动不便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愧疚和心疼。 上前去安慰着说了几句话,坐在床边宽慰着絮偌。 语安看见那两个一脸怨念的师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和她们寒暄:“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师姐往你们身上撒气呢!” 那两师妹赶忙上前,想要说什么,可以开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说的话磕磕绊绊,连不成一个整句就憋得脸通红。 “这是怎么了?”语安假意问道。 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她原先以为这两人要么就是直接哑了,要么就是来禀报的人夸大其词,却不想现在情况似乎更糟。 她们的嗓音不至于全哑以后说不上话,可等这一段时间过去,却也是废了的了。 絮偌在一旁咬着牙,愤愤的说道:“都是那个人做的!是她!” “你别急,慢慢说。”柏娇月柔声道。 絮偌吸了两口气,将她两个师妹的事情大致与柏娇月和语安说了一遍,然后递给语安手边的纸张,让她看。 那是这两师妹因为说不利索,索性就把事情全过程写了下来,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们的怨怼之意。 语安看罢,心中冷笑,这些人果真是有些自大狂妄,自己几斤几两就要去招惹人家,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但面上又露出一幅心疼替她们打抱不平的样子出声安慰着,然后问絮偌:“你潜入她屋子,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絮偌是她们三人中最为谨慎机敏的一个人,所以当日她才点了点絮偌让她想办法作弄一下顾卿烟。 提起昨日之事,絮偌又气不打一处来,但冷静下来一想,感觉自己好像真是忽略了什么,于是说道。 “我刚把东西放下,正要转身出来,还未曾听见什么脚步声便感觉门被打开了。”絮偌回忆着。 “然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一个暗镖就过来了,之后就见她抽出鞭子,反正也走不了就打起来了。” “她的身手很好。”柏娇月说道。 昨日一早她见过顾卿烟和巧英的对阵:“巧英算得上藏剑门女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在她手下,巧英从没捞过好。” 絮偌点点头,她直接和顾卿烟交过手她自然知道,顾青烟的招式干净又快,而且直击致命之处。 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顾卿烟有很强的控制力,要生要死她都能把力度控制的刚刚好。 现在想想,絮偌还是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她用了暗器?还有鞭子?”语安抓住了重点。 絮偌点点头。 语安又看了看那两个声音嘶哑的女弟子,眉头一皱,她仿佛已经能确认了顾卿烟的身份。 “怎么了?”柏娇月看见语安神色不对,问道。 语安看了看柏娇月又看了看絮偌,摇摇头,一笑:“没事。” 之后又自己陷入了一顿思考之中,她觉得顾卿烟跟着寒岩来藏剑门一定会有什么目的,岂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 只是这么想着想着,语安忽然想起了柏舒警告她和柏娇月的态度,呢喃道:“莫非,他是知道的?” 然后一抬眼,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月儿,我去我屋一趟。” 说着,语安便出了絮偌屋子,往自己的菡萏轩而去。 自昨日早晨出去,她后来就没再回来过。 推开门,眼前的无论是摆设还是感觉都没有变,语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寝室内,衣架上依旧挂着从华林庄做来的那身衣裳,那是她和柏舒、柏娇月一人一身。 那时候他们正好去了斜阳城,路过华林庄刚好看见这批布料送了进去,当即就看上了眼,柏娇月也喜欢,而且一听说清泉山庄少庄主也穿这料子做的衣裳就更喜欢了。 柏娇月缠着柏舒一定买下这料子定做衣裳,柏舒应下了,便有了如今这三身衣裳。 目光没多做停留,语安在自己屋里翻找起来,从床上到书桌,又到放着行李包裹的柜子通通看了一遍。 最后在自己的包裹里一顿摸索,眼神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没了,怎么会没了...”语安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然后把包裹拆了把里面东西一样一样抖落了出来,在床上铺开又开始一样一样的翻,嘴里还是重复着那句:“没了,怎么没了...” 在最终确认她想找的东西确实没有了之后,语安愣愣的坐上床上,两眼无神,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连柏娇月轻咳着进屋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 柏娇月进了卧室看见语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语安没应声,柏娇月继续走进,看见了床上、床边散落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丢东西了吗?我去叫人!” “不,不要!不可以!” 语安反应忽然很大,吓了柏娇月一跳,手上正捡起东西的动作猛然一顿。! “对不起月儿,我吓到你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语安道歉着说,然后和柏娇月一起收拾着东西,可她依旧心不在焉。 柏娇月抿抿嘴,也没再说话。 半晌,语安主动问道:“絮偌那怎么样了?” 柏娇月摇摇头:“等回到桑娥派,得静养了。” “也好。”语安随口说道。 心里盘算着,等桑娥派回去了,她们便不要再有往来的好,如果那人真的是顾卿烟,依照江湖传言,这个新晋的女魔头,怎么可能放过想要害自己的命的人。 正这么想着,外面有人急吼吼的过来喊:“小姐,小姐。” “怎么了?” “有人说,剑冢那边打起来了!” 二百三十一章 自找麻烦 就在柏娇月收到消息的同时,北溟已经和顾卿烟说完了剑冢那边的情况。 剑冢众人到了最中央的内室没多久,柏舒就力证被大家甚至江湖个门派所关心的‘鲲鹏’并不像大家猜测的一样藏在藏剑门的剑冢之内,而是从几年前丢失后,便一直流落于江湖。 柏舒没有明说是从哪丢失的,也没有暗指是不是最后一个接触过‘鲲鹏’门派的人暗藏了‘鲲鹏’,可他的眼神,却来回在寒岩等人身上游走。 惹得天启盟这一众人向寒岩他们发出了质疑。 寒岩微微一笑,不急着解释也不反驳,只是反问一句质疑的人:“何意?” 许晔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对寒岩生不出敌意,反而有一些仰慕之情,是因为他的坦然把握还是其他的什么魅力,许晔自己也说不清。 天启盟有人站出来,说了清泉山庄几年前忽然避世,又再近一年忽然入世的事,问:“莫不是之前做了什么,想要逃避,现在又得了风声要出来?” 那人态度桀骜,几乎是鼻孔朝上的说出这风言风语,找到的样子让清泉山庄弟子想当即抽出剑刺他一下。 然而寒岩依旧只是轻笑:“清泉山庄何日说过避世?又何时说过入世,不过世俗眼光而已。” “再者。”寒岩一副要你管的清高样子拿捏的死死的,又不给对面插话的机会,“我清泉山庄做什么何时做,还轮不到天启盟插手吧。” 话音落下,寒岩冷眼看着对方说话的人,然后轻笑。 清泉山庄的实力一直不容小觑,若非如此当年玄门也不会将‘鲲鹏’交到清泉山庄,那些个来抢夺的人也不会花那么大的人力来围攻,即便如此,清泉山庄仍能在短短几年大回血。 见寒岩这块石板不是他们能轻易踢的,众人就默默把暗箭转向了御剑居关鑫。 关鑫平日里亲和,平易近人,外人自然打一开始就不惧怕他,所以对着他说话就比对着寒岩说话多了几分的底气,声音也自然而然的拔高了不少。 “如今舒公子可是澄清了‘鲲鹏’不在藏剑门,那么剑谱,关少宗主也就别藏着掖着了。” “就是,说到底,这剑谱也是玄门的东西,藏剑门所在之地就是曾经的玄门....” 这是有人想要偷换概念,在场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关鑫面对这些言语,口舌之争也不是他的强项,没有寒岩那么会呛人,说了几句,还是没抵住那些人的胡乱造次。 那些人见状气焰便是更加嚣张了起来,柏舒虽然也在中间活活稀泥,但有什么用呢? 寒岩、云季尘他们又没有什么立场可以说上什么话的,偶尔帮个腔吓唬吓唬对方还行。 这样下来,说吵解决不了问题,自然而然就打起来了。 柏舒的唯一作用,可能也就是呵斥这些人:“上外面打去!” 所以一堆人打着打着,莫名就打进了带有重重机关的林子里,柏舒见状不好,留下柏摇在外头,自己带着柏乘上里头截人去了。 其余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着实不见人出来,柏摇略有些着急,跟着临瑞也有些着急,毕竟关鑫也算他的朋友。 况且刚刚,他看见幸川也跟着进去了,就怕此人突然间是敌非友就遭了。 临瑞和寒岩说了几句话,寒岩点头,他便也入了林子。 这下外头就只剩下寒岩、云季尘、许晔、玉真掌门和一众弟子了。 许晔提议柏摇领路带他们下山,柏摇并无异议,于是打算带着众人,从自己熟知的路回到门中.... “哼。”顾卿烟剪着花枝冷哼一声,“他们对于关鑫手上的剑谱还真是执着。” “那剑谱真有那么好?” 这几日听着南宫渊他们说起这些事,曲亦梦大概也有所了解。 顾卿烟笑笑:“好不好的不知道,只是人啊,对于别人都说好的东西就想要,得不到最好的,就想着退而求其次。” 将一枝兰花插进瓶中,顾卿烟觉得少了点装饰,便在一堆花材中挑挑拣拣,选那些花朵小的,枝叶外散的。 曲亦梦早已经插完手中的花,此刻静静看着顾卿烟摆弄。 还别说,顾卿烟这安静下来的性子她觉得更招人喜欢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可温柔可婉约了。 而且她插的花也好看,总是向上生长的样子,生机勃勃,看着就觉得充满了希望。 只是顾卿烟好像不太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挑选的所有花材其他颜色都有,就是不见什么浅粉、浅紫这一类的。 不过这样也好,反而更有感觉了。 顾卿烟插花,从挑选、剃刺到完成一点也不让素心插手,故而素心只得在一旁替她们准备茶水点心。 北溟也是打探完剑冢的事情之后,才到的这里。 “主子,柏小姐她们也在紫竹苑。”北溟说道。 顾卿烟“噢”了一下:“这是她家,随她意。” 说着手上剃刺的动作却用力了一分,这一下倒好,花茎直接截断不说,还伤了手。 “主子,主子。”素心也在这时候小跑着进屋。 “怎么了?”顾卿烟问,不是出去拿个东西吗,怎么慌里慌张的。 素心咽了咽口水,说:“方才瞧见柏小姐和语安急匆匆的从紫竹院往后山跑了。” 曲亦梦挑挑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她去添什么乱?” 顾卿烟把手上伤口用水冲干净了,说道:“她要是误打误撞进了林子出不来,你再来告诉我。” 顾卿烟原也只是一句玩笑话,谁曾想一语成谶。 “为什么?”素心不解的问。 曲亦梦笑笑:“你个傻丫头,现在林子里乱着呢,柏舒不在,柏娇月要真出什么事,你觉得会求助谁?” “寒少庄主?”这下素心脑子倒是转得快。 屋内众人一幅欣慰的样子朝她点点头。 就这般约摸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北溟又从外面回来了,不过脸色有一点跟之前不一样:“主子,回来了。” “谁回来了?”顾卿烟察觉到不对,问。 北溟道:“柏摇带着许少掌门、玉真掌门还有云公子他们回来了。” “寒岩呢?” 还没等北溟回答,屋外传来云季尘的声音:“四姑娘若是无事,随我走一趟吧。” 曲亦梦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也看了看她,曲亦梦道:“先让他进来吧。” “是。”素心应声出去,请了云季尘进来。 “寒岩呢?”顾卿烟又问。 云季尘道:“四姑娘安心,寒少庄主无事。” “柏娇月误入林子了?”顾卿烟再问。 云季尘点点头:“柏小姐听说舒公子他们都进了林子,说是担心就过去看看,结果在林子中中了暗器,不能动弹,所以语安姑娘冒险出了林子正好碰上我们,就像寒少庄主求救了。” 云季尘直接说出了前因后果。 顾卿烟仍坐在椅子上不动,反而问:“语安伤势如何?” “被许少掌门带下去疗伤了。” “没有其他山庄弟子私自进去吧?” 云季尘摇摇头,至少他赶过来之前,只有寒岩去了。 不过寒岩交代过,他们身上有信号,如果他需要帮助,会发射信号,让弟子寻着信号去找他。 顾卿烟点点头,轻声叫了声:“素心。” 素心过来,手里已经拿上了那件特质的外衫,顾卿烟换上外衫,这才带着北溟和云季尘往后山去。 林子里,寒岩顺着语安所说的方向,过了几个机关总算看见了被语安放在树下的柏娇月。 柏娇月本来平日里身子不好,脸上血色就少,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靠在树干上,柔弱至极。 眼神迷离的看见寒岩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心下竟是欢喜。 “你....来了。”极其虚弱的话语说出口,气若游丝。 寒岩不禁皱眉,这个表情被柏娇月看成寒岩是在心疼她。 “我...没事。” “别说话。”寒岩冷声道。 可现在的柏娇月就跟着了魔一样,无论寒岩说什么,做什么,什么表情都会被她曲解。 寒岩当下没太在意,只是打量了她一下,身上没什么外伤,是脚踝处中了暗器,无法行走,又一直在流血。 难怪语安搞不定,带着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没有意识的人在这机关密布的林子里走,稍有不慎,两人都会命丧于此。 寒岩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这里既然是有来无回,那么要从原路返回,似乎不太容易。 但是按照北溟所画的图,那么就一定有一条对应的路是安全的,他现在需要找到那条路。 他一个人要出去不难,可回头看看这个已经迷离的人,寒岩无奈一声叹息,抱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勉强背着,可把人放在后背他又不是很放心。 无奈,纠结之下,寒岩只好脱下身上的外衫,这件和顾卿烟那件一样材质能抵挡一些伤害的衣服,披上了柏娇月身上。 柏娇月心中美了。 寒岩心中惆怅了,这衣服扔不得,只能猛洗了。 fpzw 二百三十二章 林中救人 把柏娇月背在背上,寒岩四下寻找着适合的出口,来时的路他也试探过,果不其然触发了几个机关,好在避了过去。 只是身上终究是有个使不上力帮不上忙的人,所以寒岩还得顾及她,这原本能使的十成力最后也只能有六七成了。 庆幸的是林中机关不算很复杂,至少不是组合叠加的,这让寒岩稍微松了口气,在=避开几个机关后,终究是找到了一条像是出口的路。 “嗯~” 背上的人忽然闷哼了一声,寒岩回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一直迷迷糊糊的柏娇月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寒岩背上的时候,顿时娇羞。 寒岩见她醒来,也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放了下来,然后客气的拉开一段距离。 失去了支撑的身子一晃,摇摇欲坠,却还是强撑着让自己站稳了。 “寒少庄主,给你添麻烦了。” 细微的声音传来,寒岩也只能无奈叹一口气,问她:“能自己走吗?” 柏娇月点点头,然后在寒岩质疑的目光之下想要努力的往前移动,可第一步刚迈出去,便觉得腿一阵剧痛,然后使不上劲儿就要径直跌倒。 寒岩见状,忙三两步过去,他不是真心怕柏娇月跌倒再受伤,而是担心她的动作要是触发了什么隐藏的机关,到时候别说是救人了,自己都要先分心应对。 手肘上传来的力道让柏娇月站住了身子,她的视线正好能看见寒岩的下颌线和他略微抿紧的唇瓣。 “对,对不起。”柏娇月虚弱的声音说道。 寒岩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我,我还可以再试试,你搀着我走就好,不用背,真的。”柏娇月咬咬唇。 这一瞬间她害怕因为自己给寒岩添了麻烦而导致寒岩不管她或者对她的印象不好。 寒岩听罢也没阻止,只是“嗯”了一声,先扶她到了一边的树下,嘱咐:“你先靠一下,我先去前面看看路,没问题了我再过来找你。” “好。” 现在的柏娇月百依百顺。 寒岩点点头,也往前去探路了,这林中机关设置的精密,并非是肉眼再三思量就能找到了,所以寒岩花了些功夫,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机关。 转念一想,柏娇月好歹也是藏剑门的大小姐,柏舒应该考虑过会有柏娇月误入机关阵的情况,那么不知道柏娇月会不会知道些机关阵的解法。 思及此,寒岩转身回来。 柏娇月看见那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向自己,嘴角带上浅浅的笑意。 寒岩自动忽略掉柏娇月那一脸桃色,直接问她:“柏小姐可知林中机关的解法?” 柏娇月摇摇头,这要换做好几年前,她知道,可如今,她也真是无能为力,要不然也不会成如今这样子。 寒岩再度无奈,心想:你既不知道,为什么又要乱闯? 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对一个较弱女孩子说出,便只能在心里嘀咕了。 柏娇月见状,忙想着找点别的什么话来弥补这番歉意。 “当年兄长带人来修缮,说是根据什么八卦阵的形来布置的,以迷惑人。” “怎么说?”这与寒岩他们的猜测相符。 柏娇月想了想,继续说:“不过当年好像因为什么时间问题还是其他别的,兄长一些想法没有实现,所以这阵里的机关应该都不复杂。” 这一点寒岩之前也印证过。 寒岩点点头,问了句柏娇月现在能不能走,柏娇月点头,她也总不能一直站在树下。 寒岩给她从旁边找了个树枝让她当棍子一样杵着,自己也在一边稍微扶着,这就往前走去。 两人的沉默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略显尴尬,柏娇月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子呆在一起而且还是自己心仪的人,难免有些扭捏,这就让两人之间氛围显得更加的诡异。 “那个...” 柏娇月打算开口打破这份诡异。 “那位姑娘为什么没来?” 想了一圈话题,好像只有这个比较合适,她也是真心想知道。 寒岩也没刻意避而不谈。 “这两天太累了,让她休息休息。” 柏娇月低下头苦笑,早知如此,她也不甘心的想要一问。 或许大部分人就是这样吧,喜欢从别人的口中来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越是会虐心的,越是容易这么做。 “她一定是个很不一般的姑娘。” 她说的是实话,和顾卿烟打交道的这几次,她其实并没有感受到顾卿烟身上的敌意,无论是顾卿烟自视有恃无恐也好,还是根本不想与她计较也罢。 似乎她根本入不了顾卿烟的眼,而且细细想来,顾卿烟其实比她好太多。 至少顾卿烟是健康的。 柏娇月脑袋里不指望寒岩下一句说出什么宽慰人心的话,自顾自的任由自己的思绪乱飞。 寒岩笑笑,反问柏娇月:“柏小姐为什么进了这林子?” 柏娇月愣了愣,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寒岩而来的。 只得拉柏舒作为借口:“我本想来找兄长的。” 说完,柏娇月低下头,因为说谎的心虚加上走了几步后脚上传来的剧痛,柏娇月额头冒出了细汗。 就在下一步要落下的时候,寒岩忽然拉住她,喊了声:“小心!” 柏娇月一时重心不稳,往寒岩怀里跌去。 他的胸怀很结实,亦带着一份温暖触及柏娇月的脸颊,一瞬间便泛上红晕。 而寒岩在柏娇月还没来得及回味的时候便抽身撤离,然后俯下身子,仔细看着地上那根极细的丝线。 “这林中机关都是一样的吗?” 寒岩的声音传来,很清冷还带着严肃的调调。 柏娇月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说的就是对的,于是只给了大概其的答案:“好像不是。” 说完柏娇月也努力回忆着,她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记忆,帮助寒岩一把。 “我记得之前兄长叮嘱过巧英,说这里面有暗器、毒还有陷阱.....嗯....” 柏娇月歪着头,她努力的回想着。 “还有迷宫,其他的好像没有了,最主要的就是这四样。” 柏娇月这么说着,然后便看见寒岩似乎在顺着什么走,然后走到不远处蹲下,用剑一挑那附近的泥土。 霎时间,柏娇月只觉得眼前出现一阵尘土飞扬,然后就被人猛地一拽,按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还真是有来无回。”寒岩冷声说道。 他原以为走了一条生路,却没想到走进了另一处囫囵之中。 方才他顺着那根丝线找到了机关源头,那一挑,便是要破坏机关。 丝线断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得到耳边的擦过凌厉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把柏娇月拉至一边后,等了一阵,这才从树后头往外探头。 面前离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的不远处,散落着诸多线,这线比起方才的丝线略粗,几股缠绕在一起拧成绳状。 寒岩走近,绕起衣袖隔着手,拿起其中一根完整的端详,不禁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股拧成的绳并非常规那般的圆润,而是每一个面上都有着无比锋利的边,稍不留神让它们在身上刮一下,便容易留下一道血口来。 方才那一阵,不说有千千万万根丝线,也是不下百来根了。 寒岩边思索着边要转身回去,脚步刚一动,心中暗道:不好。 同时耳边传来柏娇月的声音:“寒少庄主,小心!” 一瞬间,寒岩用了八九成力猛的跃起,足足飞了半棵树那么高,然后小心翼翼的落在树梢,也不敢给树梢施力,顺着树干回到了树后。 而就在他飞身而起的那一瞬间,他方才所站的地方已经落下一张巨网,此刻正拢着一堆树叶杂草在地上静静躺着。 “这,好像是陷阱阵。”柏娇月说道。 她的记忆里,柏舒曾和她提及过修缮后的树林有诸多机关阵这事,其中除了告诉她都有什么类型的阵法后,便是一再叮嘱了她这当中的陷阱阵和毒气阵最为厉害,让她切记误闯。 “可有解法?”寒岩虽然对柏娇月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问了一句。 柏娇月想了想,说道:“解法很简单,不过也很难办到。” 其实刚才寒岩已经做到了,不让陷阱触发的解法,柏娇月知道的就只有直接找到机关源头,然后根除。 可是随之而来的也是陷阱的塌陷。 寒岩摇了摇头,背对着柏娇月,只得说:“上来吧。” “啊?” 柏娇月脸红,寒岩这是又要背她,而且现在还是在自己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寒岩自己也不大乐意啊,可是没办法,他要是不背,两人只怕得困死在这。 最终柏娇月还是上了寒岩的背,寒岩依旧按照原先的办法,一点点的避开机关,尽可能不花太大的力气寻找一条出路。 靠在寒岩的背上,柏娇月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内心里萌生出一种想法:纵使私闯林子带来了麻烦,可也给她换来了这短暂的幸福,不是吗? 可转念一想,自己眷恋的短暂是寒岩身边女子的永恒,柏娇月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一股酸涩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寒岩觉得这路和没有尽头一样,柏娇月当心累到他,便提出要下来。 寒岩也不多说什么,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柏娇月放了下来。 看了看天空,寒岩这才注意到这距离他们前后进林子,已经大约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这一个多时辰里,他们竟然是不曾遇见过其他进来的人。 “这片林子之间都是相互连通的吗?”寒岩问。 柏娇月点点头,这是自然。 “林子很大?” 柏娇月摇头:“不算,修缮之前我们也时常来这林中玩,现如今这片林子,还不及当年玄门所在之时的一半。” 柏娇月无意间提起玄门,倒是让寒岩眼前一亮。 二百三十三章 中了陷阱 “玄门?你知道玄门?” 柏娇月见寒岩终于对自己说的话表现出的不是无奈,心中大喜,觉得自己对他有用了,于是说的也就多了。 “嗯嗯,小时候有几年爹爹常带我到玄门来,不过也只是那几年,后来据说是玄门发生了什么事,爹爹怕我们受伤,就不再让我们过来了。” 柏娇月说道,她说的玄门发生事情哪一年正好是三代掌门走火入魔那一年。 据柏娇月所说,藏剑门之前和玄门离的很近,两家关系也好,所以走动颇多。 “那时候藏剑门江湖名声还不是很大,后来也是得意于玄门好了许多。” 柏娇月不太管门中的事,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自己感受下的。 “我瞧你兄长、还有你身边丫头的剑法,倒是有些个玄门剑法的影子在里头。” 寒岩提及剑法,柏娇月倒是没多想,毕竟他们都曾一起看过一场论剑。 “或许吧,之前藏剑门的剑法爹爹提及时总说有欠缺的地方,那些年老往玄门去,每次也都是和玄门掌门闭关说话,然后回来,似乎是有改过一些剑法招式。” 寒岩点点头,看向柏娇月的目光没有之前的那么清冷。 “差不多了,该继续找出路了。”寒岩问题点到即止,自己问太多就会显得刻意了。 柏娇月也点点头,只是刚往寒岩那边走两步,柏娇月便觉得脚下的剧痛忽然又袭来,身形一晃,没等寒岩抓住她人就跌坐在地上。 这一动作让寒岩猝不及防的同时,也看向了四周,好在没有什么动静,看似没有机关被触发。 然后正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准备背起就走,猛地余光便看见身后身前同时移动过来的两个削尖了竹齿的竹排。 这一次,寒岩发现再要想一跃跳开,可能性已经不大。 刹那间,只得一手揽住柏娇月肩膀,将柏娇月从身后转到身前,用另一只手把剑而出。 柏娇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失了神,脚下没了定力,即便寒岩将她护在身前,却带着寒岩一块中心向下跌去。 寒岩瞪大了双眼,可也没时间顾及此刻两人暧昧的姿势,倒下的一瞬间身前过来的竹排被他的剑气劈开,碎裂两半。 身后的竹排依旧毫无顾忌的压向此刻已经躺倒在地的两人。 寒岩快速收剑往后一背,下一秒,紧闭双眼的柏娇月还是听见了一声闷哼。 赶忙睁开眼睛,柏娇月看见的是刺刀一般的竹片离自己的眼珠几乎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 而护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此时正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拉开二人身子之间的距离,他的脸色有一些不好,背上那一把剑也没将竹排隔开太多。 有几个竹齿依旧无情的扎在了寒岩的背上。 “你,受伤了?!” 柏娇月声音颤抖,与此同时,她还能明显感觉到竹排依然在使劲的往下落。 寒岩没接话,他撑着地面的手好像在感受着什么,轻轻的近距离的摸索了两下,寒岩目光一冷。 看着身下的柏娇月,冷声说道:“搂我脖子,抱紧!” 柏娇月一愣,但也随即照做。 等她搂好寒岩,只见寒岩杵着地面的手掌一用力,他们所处的方寸之地瞬间塌陷! “啊!” 柏娇月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砰! 一声闷响,竹排彻底盖在地上。 寒岩和柏娇月也彻底跌进了地下。 这一回,柏娇月是真的晕了过去,寒岩也短暂的晕了一下,然后慢慢醒来。 动了动脖子,发现柏娇月还紧紧的搂着自己,寒岩毫不留情的掰开了她的手。 然后坐着缓了缓,背上的痛感还好,这一身外衫当下替他稍微减少了伤害,所以那竹齿并未扎进他的皮肤里。 检查了下自己,护着柏娇月的那只手毫无疑问的脱臼了,毕竟也是从高处跌落,没直接折了已经算很好的了。 从地上起身,寒岩找到了自己的剑,又再四下环顾了一周,瞄准了一个地方,一剑飞了过去,人迅速趴下。 当当当!几声碰壁的声音过去,寒岩这才抬起头来。 他的剑正钉在一处机关的开关处卡着,这样,才能防止他们一会儿再误碰到机关,他可不想阵亡在这破地下。 选择下来也是无奈之举。 抬头看了看上方被竹排压的牢牢的洞口。 看样子,还是只能发信号了。 于是乎,当顾卿烟跟着云季尘刚到后山山腰上的时候,便看见天空中寒岩的信号。 “还是遇到麻烦了。”顾卿烟嘀咕一句。 他们过来之前,顾卿烟和云季尘去找了趟语安,许晔听闻进去救人的是寒岩,看出顾卿烟的关心,于是给顾卿烟提供了些情况。 “大夫说语安师姐身上的伤,都是暗器所致,带有轻微的毒性,虽然不强,但伤口的剧痛容易增加,我听舒公子说过,这里头只有一个暗器阵,位置便是剑冢方向的东北角。” “那就是离他们进入林子不远的地方。”云季尘判断方位向来很准。 许晔点点头:“柏小姐应该就会在那个范围内,要是寒少庄主找去,也差不多是顺着那沿路进去。” “还有别的吗?”顾卿烟问道。 许晔摇摇头,他知道的也很少,如今柏舒也尚未从林中出来,便是问也无处去问。 顾卿烟谢过许晔,和云季尘往后山来,路上碰见跌跌撞撞天启盟和金玲谷的人,顾卿烟也没多做理会。 只是瞧他们身上大伤没有,小伤却多的情况,眉头紧皱。 北溟倒是拦住了一人,大体问了里头什么情况。 那弟子磕磕巴巴,慌慌张张的说:“太恐怖了,里面太恐怖了,我们都以为出不来了!” “还有没有遇见其他人?”北溟又问。 弟子连连摆手,然后一副哭腔瞬间出来,没出息的哽咽起来,被同伴实属瞧不过去,提溜着衣领拎走了。 “这里头有什么牛鬼蛇神,给吓成这样?”顾卿烟好奇的问。 云季尘也眉头紧皱:“我们进去时有人带路,也看不出有什么吓人的。” 说着,云季尘回头看了看那些弟子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慌乱逃走的步伐以及这离开的速度,云季尘竟能感受到他们那种劫后余生的快乐感。 “寒岩发了信号,山庄弟子务必会进去,若是林子中不容易遇到同伴,到时候还得有劳云公子了。” 顾卿烟在看见寒岩发出的信号后,这么和云季尘说。 云季尘点点头,随后带着顾卿烟按照他的记忆来到了他们从剑冢出来后的地方。 远远地,顾卿烟便看见一个清泉山庄的弟子焦急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往林子里头张望。 “他们进去了?”顾卿烟边说边走进那名弟子。 弟子闻声转头,看见顾卿烟的瞬间像是看见了救命的菩萨,眼神发亮,迎了上来:“姑娘。进去了。” 顾卿烟笑笑,给予他些许安慰:“进去多久了?” 弟子算了算:“不到三刻钟。” 从顾卿烟他们在半山腰看见信号到他们到这山中,确实耗费了一段时间。 “可做了记号?” 弟子点点头,之前寒岩有特别叮嘱过他们,所以在同伴进去之前,特意还说了会留下记号。 如此,顾卿烟便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朝着云季尘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往树林里去了。 “四姑娘。”弟子在他们身后欲言又止。 顾卿烟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问他:“对了,你一直在这,可见有人从这里出来?” 弟子摇了摇头。 顾卿烟了然,便决定带着他一道进去,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 进了林子没多久,顾卿烟就能看见清泉山庄弟子在树上留下的记号,每个记号的间隔都在一些关键的位置,看得出来很是有心。 “倒是跟寒岩一样仔细。”顾卿烟看着记号,喃喃自语。 云季尘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从一进林子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极为感兴趣,而且动作总像是在丈量空间一样。 北溟注意到了,顾卿烟自然也注意到了。 只是心中疑惑,也没有出声询问,就随他去吧。 许是有着清泉山庄的标记,他们沿着标记走,并没有触碰到任何的机关,一开始还算很顺利。 “等等。” “主子。” 云季尘和北溟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而起。 顾卿烟看向这两人,见他们两目光所向同一个地方。 云季尘在看什么顾卿烟不知道,但她知道北溟要说什么。 此时北溟手上拿着一枚暗器,暗器上沾着带血的叶子。 有人在这里受伤了。 弟子想要上前查看一番,被顾卿烟一拦:“别乱动!” 顾卿烟正经严肃起来说话的时候语调清冷,听在别人耳朵里多少有几分不容反抗的感觉。 于是弟子只得留在原地,探头张望。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北溟又从地上、不远处的树干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暗器。 一一检查一番,血迹量并不是很大。 “应该只是轻伤。”云季尘来到北溟身边说道。 二百三十四章 陷阱之阵 “他们若是受了伤,就应该走不远。” 身后的清泉山庄弟子说道。 顾卿烟回头看了看他,问:“为什么?” 弟子回答:“我们知道里面形势复杂,事前有所约定,如果未能顺利找到少庄主且负了伤,便就近找一安全的地方等待,以免自己给别人招惹麻烦。” 听罢,云季尘轻笑:“倒也聪明。” 如果真像他所说,那么受了伤的弟子便也不会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太远。 顾卿烟朝北溟点头示意,北溟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眼前。 “如此说来,他们也没能找到寒岩。” “八成是这样。” 弟子小声的回,有些感觉到他们无能为力。 顾卿烟点点头,面色凝重,她在思考着什么。 云季尘还在丈量着周围,他其实往外走了一段路,然后遇到了机关又折了回来。 “云公子。”顾卿烟忽然出声叫他。 云季尘看向顾卿烟:“四姑娘请讲。” “你可还记得寒岩信号的方位?” 顾卿烟抬眼看着云季尘,她对方位不敏感,可云季尘却是很熟悉的样子,再加上方才云季尘的表现,顾卿烟确定,他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 云季尘不出所料的点点头,顺势抬了抬下巴,指向方才他前去试探的路。 “往那个方向去,应该就能找到,不过...” 不过那条路,不太像一条好走的道,他方才不过稍微往前不到十步,也不知触碰到了哪,竟就触发了机关了。 顾卿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无妨。你确定这是最直接的方向,对吧?” 顾卿烟再次确认,云季尘点点头。 “好。” 顾卿烟的声音很轻。 “一会儿你带着他去找清泉山庄的弟子吧,我和北溟去找寒岩。” 云季尘应下声来。 北溟也刚好回到了顾卿烟身边。 “怎么样?”顾卿烟问。 北溟说了几个方位,道:“这些都不见人过的痕迹,只有那边了,捡到了这个。” 说完,北溟拿出一个钱袋放在那名清泉山庄弟子手中。 弟子认出钱袋:“是小师弟的!” 然后就用一种带着渴望、期盼的目光看着云季尘,云季尘忽然有种主人看宠物的宠溺感受,点点头。 “那我们顺着那个方向去找,你们也多加小心。” “嗯。” 顾卿烟已无再多的话要说,只是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与他们背道而去的两人。 “等等。” “四姑娘,还有什么事?” 云季尘看着他身边迫不及待找同伴的弟子,问顾卿烟。 顾卿烟走过去,对着那名弟子说道:“你身上还有信号吗?” 弟子点头,他们每人出来时都会在身上带上三枚左右的信号,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求助或者求救。 “还剩多少?” “三枚都在。” “好。”说着,顾卿烟一伸手。 弟子以为顾卿烟是要让自己给她一个,便也没多想,从怀中掏出一个递给了顾卿烟。 哪知道顾卿烟接过信号,转手就放在了天空之中,弟子尚未反应过来,云季尘却明白了顾卿烟要做什么。 当即纵身一跃,与北溟又是一人一个方向向远处眺望。 顾卿烟只转身对那名尚在懵懂中的弟子说道:“你熟知师兄弟的脾性和山庄的记号,便由你带着云公子去寻人,若是寻到了人出了林子,再放一枚信号,一来报了平安,二来也给我们一个指引。” “是。” “同理我们亦然。” 顾卿烟柔声叮嘱。 “是。” 那弟子不知怎么的,在顾卿烟身上看到一种清泉山庄当家主母的样子,所以顾卿烟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那一道信号升空,在适当的位置闪光,林中凡能抬头见天的人便都瞧见了。 受了伤好容易寻到一处安全地儿的清泉山庄弟子稍加思索,便也放出自己手中的信号已做呼应。 陷阱内的寒岩虽看不全信号,却能辨别出声音,这间隔时间不算很长的两枚信号一出,寒岩心中也知,后续进来本打算帮自己的弟子也遇到了难处。 另一边好容易出了林子临瑞接二连三听见自家信号响,心中担心。 对上柏舒疑惑般的目光,临瑞表示他也很无奈,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柏舒正欲交代了柏乘让他护送其他人下山,自己折返回去,却听一直守在出口等他们出来的弟子说道:“公子,山下传来消息,说小姐进了林子!” 柏舒听罢,瞳孔瞬间扩大,脑海里自然连起了信号频出的前因后果。 “舒公子还是别再进去了。” 此时的临瑞沉声说道:“两道信号来自不同方向,你无法辨别谁是谁,不如再等等。” 临瑞纵使心中再有焦虑,但也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此时再周而复始进去一波人,更容易让里面明明已经联系上的人产生混乱。 既然他们已经频发信号,说明他们之间已经在自救了。 外面的人能做的,便是等着。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没人出来,我就带人进去。” 柏舒说道,他也知道临瑞的意思,于是妥协,先让柏乘带着别人下了山,自己和临瑞在出口处等待。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北溟朝顾卿烟摇了摇头,信号只有一道,那个方向,云季尘已经锁定。 “四姑娘....”弟子的声音开始有些焦虑,他在担心自家少庄主是不是真出事了。 顾卿烟叹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寒岩在想什么。 “别担心。” 说着,顾卿烟拿出自己身上的信号,再次往空中一抛,这一次,不曾听到什么声响,不过在陷阱内的寒岩却看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光。 这让原本并没有打算很快放出信号的寒岩毫不犹豫的也抛出了手中的信号。 之前他尚在犹豫,是不好判断率先发出信号的究竟是求助还是寻人,有了那一份回应后他又想着等再过一个时间自己再放信号如此可以错开两个时间不会让来者慌乱中辨不清方向。 直到他看见那一束光,确定来者是她.... “主子!” 北溟接收到寒岩信号发出的位置,朝顾卿烟一喊。 顾卿烟点点头,便带着北溟腾空而起,直接飞到林子上空,然后使出那飞檐走壁的轻功,脚踏着树梢往信号传来的方向而去。 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四姑娘轻功好,可没想到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那何止是飞檐走壁,简直就是直接在空中飞一样,像长了翅膀。 云季尘不由觉得这名弟子的表情好笑,摇着头笑笑:“我们也走吧。” 弟子尚未回神,一脸羡慕憧憬的看着云季尘。 云季尘打趣儿:“我可没四姑娘那般功夫,咱两老老实实走过去。” 顾卿烟的信号也是特制的,那是一个高空中绽开拥有着诸多棱面的通透小球,但凡有一丝光线,小球腾空中折射出来,便能带出一阵闪光。 很少有人能见过顾卿烟的信号,毕竟,她身边有北溟他们,甚少需要用得到她自己发信号的地方。 可寒岩知道这东西,顾卿烟第一次拿到信号的时候跟他嘚瑟过,他就记住了。 “那是谁!” 柏舒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林子,忽然的就见林子上空蹭蹭过去两道人影。 临瑞寻声看了过去,顾卿烟过去的太快只留一道背影,北溟身形一闪,也以极快的速度过去。 见此情景,临瑞不禁抽了抽嘴角,但什么也没说,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柏舒一眼,跟他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信号终究只能帮他们锁定一个大概的范围,并没不能就很精确的表明人在哪里。 当顾卿烟和北溟来到这个范围内的时候,二人也从空中降下。 脚尚未着地,顾卿烟只觉得有什么声响响了一下,紧接着她余光看见不远处一张巨大的网子飞速扑向自己。 顾卿烟一个回身翻转,暂且落到一棵树上。 耳边有打斗的声音,一个回头,顾卿烟便看见北溟和一对竹排较量上了,竹排笨重,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但量很多,一块和一块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20公分。 而且竹排从北溟的四面八方拔地而起,直接就把北溟困在了一个方正之中。 顾卿烟饶是想过去帮忙,她这边的情况也不允许。 方才那张大网落了地,紧接着就又是一张网不知道从哪扑了过来,险些把顾卿烟困在树干里。 好在她反应算快,又是一次翻身跳跃,从这一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 抽空拿出腰间的鞭子,随时做好防御。 顾卿烟被好些张网子逼得脚一直不曾落到地面,来来回回在各种树里穿梭,虽然没受什么伤,但那感觉着实的憋屈。 北溟那似乎消停了一阵,地上散落了无数被他从竹排上削下来的竹片,抽身过来帮助顾卿烟,正好看见顾卿烟凶狠的拿鞭子捆了一张网,往一边抽了出去。 “什么鬼东西!”顾卿烟忍不住骂道。 二百三十五章 碰到寒岩 顾卿烟很少爆粗口,即便是审问时候问不出什么来,顾卿烟也是一副爱谁谁的态度。 可她就是被这些个破网弄得烦躁。 好在这些网也不是无穷尽的,数量耗尽了,就齐刷刷躺在地上。 顾卿烟愤愤的踢了一脚,他们是怎么触及机关的她和北溟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倒是北溟在顾卿烟大战网子的时候,找到了几处像是机关开关的地方。 “主子,要不要都弄了?” 北溟问道。 “弄,都给我弄了!”顾卿烟没好气的说。 话音落,北溟剑一挑,顾卿烟几乎是同一时间又飞身一跃,然后低头一看,只见地上莫名弹出许多线来,随即也听见什么东西开始哗啦啦作响。 “小心!”顾卿烟看见北溟背对着的地方一个竹排飞一般下坠。 北溟忙着应付身前那些弹起的机关,暂时无法顾及身后,好在他知道他的背后有顾卿烟在,倒也放心。 果不其然,听见“咯吱”一声缓慢的响,北溟回头,就见顾卿烟手握鞭子,鞭子拉住了要往他身上倒的竹排。 竹排很沉,顾卿烟这会儿子拉得手都红了,只等北溟料理完身前的障碍,迅速翻身滚到一边,顾卿烟这才毫无顾忌的松了鞭子的劲儿。 拉扯的劲儿一松,竹排轰然砸向地面,砸得周围又是尘又是土的。 顾卿烟身子也不住向后倒,险些没刹住的时候,北溟已经来到她身后,用手一撑,稳住了顾卿烟的身子。 “主子小心,这下头的地,有几块是软的。” 北溟轻声提醒顾卿烟。 顾卿烟冷冷一笑:“陷阱阵?哼,有意思。” 她之前在胥少霖里见过这几个字眼,里头的描述和他们如今所遇情况有部分吻合。 “四处找找吧,寒岩他们估计落进陷阱里了。” 环顾四周,顾卿烟说道。 不多时,北溟便发现了不远处倒下的一块的竹排,带着顾卿烟过去,果真看见了寒岩。 “寒岩。” 顾卿烟叫道。 “烟儿。” 寒岩回答她。 得到有人回应,顾卿烟让北溟挪开了竹排。 竹排挪开,顾卿烟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陷阱不算很深,但也不浅,两周岩壁并不平整,底下一片杂乱,寒岩站在中间,面色有些发白。 顾卿烟将自己的鞭子递给北溟,示意他留在上面,好应付个万一,自己问了问寒岩下面的情况,纵身就下去了。 寒岩叮嘱过她岩壁内有机关,小心不要出触碰,于是顾卿烟便像陀螺一般直线向下,平稳落到地面上。 等站稳了,顾卿烟才好好打量着迎向她的寒岩。 “你没事吧?”顾卿烟关切问着,目光在寒岩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 寒岩单手背在身后,摸着顾卿烟的头发安抚她:“我没事,没事。” “你手怎么了?”见寒岩手一直背在身后,顾卿烟问道,顺势要绕到他身后查看。 寒岩躲,顾卿烟就绕,如此反复几次, 寒岩见顾卿烟执拗,只得拿出自己的手。 “脱臼了。”假装委屈的说道。 顾卿烟一脸担心,一边检查寒岩伤势情况,一边没好气的问他:“怎么弄的?” 寒岩扬了扬下巴:“掉下来时一手护着柏娇月,砸的。” 听了寒岩这么一说,顾卿烟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柏娇月昏迷着靠在一个角落。 刚才她还真是完完全全忽略了这个人了。 “等一下。”顾卿烟此刻也没有要先看看柏娇月情况的心思。 “我还是得把北溟叫下来。” 寒岩问:“为什么?” 顾卿烟一拍寒岩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说道:“你伤的倒也不算严重,但我不会接骨,北溟会,让他来。” 顾卿烟把她不会说的格外理直气壮,寒岩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没等他说话,顾卿烟就已经冲上头喊了北溟。 北溟听到顾卿烟的召唤,从腰间解下缠着的腰绳,一端和顾卿烟留下的鞭子绑在一起,一端绕到了一旁的树上,然后这才捏着鞭子到了陷阱底下。 “他手脱臼了,不是什么大伤...”顾卿烟说到这,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北溟。 北溟会意,上前去,和寒岩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在一边准备正骨去了。 顾卿烟趁这个空档去到柏娇月身边,摸了摸她的脉搏,小声说了句:“死不了。” 然后大致扫了一圈柏娇月现在的情况。 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发干,双手耷拉着,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算干净,双腿蜷曲,一只脚踝裹着两块拼接的手帕。 手帕上已经渗出了血水,染红了原本白净的图样。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暗器阵里,受了伤,伤口应该是语安给她清理过了。”寒岩咬着牙说道。 北溟手法既快又精准,现在他的手能活动活动了。 顾卿烟点点头:“来之前我去看了眼语安,许晔说这里面的暗器有毒,但毒性不致死。” “你手怎么样了?”比起柏娇月,顾卿烟更关心寒岩。 寒岩当着她的面活动了下手臂,笑言:“没想到北溟也会这个。” 语气中略带些戏语,加了几分打趣的意思在里头。 北溟干笑一声,眼神看了下顾卿烟。 “呃...那个...”顾卿烟避开寒岩的视线,环顾起四周来。 寒岩朝北溟挑了挑眉毛,眼神示意别打哑谜。 北溟无奈,愣愣一笑,无辜的说:“主子在石门跌打损伤不少,时间久了,我们也都熟练了。” 这话本没什么,但一过寒岩脑子,寒岩就能给琢磨点什么出来。 顾卿烟在石门那几年,没有人提她经历了什么,其实也不需要提,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她那一身浅浅淡淡的伤痕印记。 “对了,你怎么会说暗器阵这个词?” 顾卿烟忽然想到,顺势也转移了话题。 寒岩笑笑:“发现了些东西,不过,咱们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本来顾卿烟就是过来救人的,这一群人围在陷阱底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顾卿烟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柏娇月,又看见了北溟带下来的鞭子,吩咐北溟:“你负责把她拽上去。” “是。” 北溟应声,然后就现将鞭子递给了顾卿烟,顾卿烟往柏娇月身上一捆,心道:还行。 柏娇月身形消瘦,用鞭子往她腰上绕一圈固定不是什么难事。 捆完人,顾卿烟把柏娇月交给了北溟,提醒一句:“小心周围暗器。” 北溟点头,然后一手托着柏娇月,一手攥着鞭子,脚下一发力,原地而起,出了陷阱。 “咱们也走吧。”寒岩道。 顾卿烟偏头一笑,捉弄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寒少庄主一只手能行吗?” 寒岩倒吸一口气,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质疑他:“你试试?” 话音刚落,直接捞起眼前的小丫头,也是原地一用力,腾空而起。 他的剑此时还在机关处卡着,顾卿烟眼一眯,靠近寒岩,在他耳边说了句:“寒少庄主,看你的了。” 说罢身子一偏,手掌握住剑柄,猛地一抽,剑回到了顾卿烟手里。 寒岩再一半空中发力,二人跃出陷阱口一人多高。 这时候谁要是往那陷阱里看一眼,便能瞧见机关松动的下一瞬间,岩壁里飞出好些不知名的虫子,嗡嗡的声音也逐渐明显。 北溟在那些虫子要一股脑飞上陷阱洞口的时候,“啪”一声压下一块竹排,然后忙不迭代的将身上披风往洞口一盖,这才堵住了那些飞虫出逃的路。 “那都什么东西?” 寒岩揽着顾卿烟已经回到地面,顾卿烟只在半空的时候大致瞥了一眼这些个玩意儿。 寒岩摇摇头,他们掉下去后,寒岩直接找到了机关就用剑封住了,里面是什么也没跑出来。 顾卿烟不急,打算憋它们一会儿再看个究竟也不是不可以。 “这阵法里的东西等我们出去了我再给你细说。” 寒岩说着,便要拿起剑。 顾卿烟知道他这是要去做什么,拉住了他。 “我去找他们,你和北溟带着柏娇月出去。” 寒岩摇摇头,让他放顾卿烟一个人留在林中,他不会那么做。 “放心,云季尘也进来了,先前就是他去找的山庄弟子们。”顾卿烟柔声说道。 寒岩看向北溟,见北溟朝他点头确认,又收回目光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乖巧的笑笑:“我要是带着她出去,别人又得大做文章,与其让麻烦找上来,我不如不招惹呢。” “好,那你带上我的剑。”寒岩妥协。 顾卿烟笑着点点头,有寒岩的剑陪着,想想也觉得还不错。 “方才我听他们信号的声音,应该离着不会太远,大抵也是我刚才过来的方向。”寒岩给顾卿烟分析着。 北溟见状,悄然撤身,先去给自己和寒岩探路去了。 寒岩将自己怎么从那边过来的,大概有哪些机关的位置简明扼要的跟顾卿烟说了一遍。 “至于有去无回,不过是两道机关错位设置的原因,你要小心。”寒岩叮嘱。 顾卿烟点头,寒岩分析、判断能力一向在线,他和自己形容着,自己脑海中已经大致有了画面和路线了。 不过多会儿,北溟回来,寒岩再三叮嘱了顾卿烟,这才和北溟带上柏娇月往外走去。 二百三十六章 探路出去 寒岩给顾卿烟提供的思路很清晰,再加上顾卿烟的本事,从这一个阵法到另一个阵法中去不是什么难事。 等她找到清泉山庄的弟子们的时候,正好看见这群人再跟无数飞来飞去的暗器较劲。 “四姑娘!” 有人转身看见顾卿烟朝他们而去,出声叫道。 因此没太留意身后“嗖嗖”射过来的飞剑。 顾卿烟脱下外衫,往他们的方向一抛,喊道:“来这边!” 紧接着就看见离她很近的弟子往她的方向跑去。 飞旋的外衫犹如一个保护,横空拦在了人与暗器之间,随着外衫落下,那飞来的暗箭悉数被扑到了地面上。 “云季尘呢?” 顾卿烟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看见云季尘的身影。 “云公子往前边开路去了。” 有人回答顾卿烟。 顾卿烟走上前,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衫,衣服里抖落的暗箭不小心碰到一起发出响声。 她手里那把寒岩的剑这时候也被诸位弟子们注意到了。 “姑娘,你遇到少庄主了吗?” 顾卿烟点头:“嗯,他带着柏娇月先出去了,我来找你们。” 顿了顿,顾卿烟又问道:“你们怎么样?有人受伤了吗?” 她语气温和,对待清泉山庄弟子的态度有些和对石门的人的态度一样。 有几个弟子摇头,也有人默默往后缩了缩。 “出来,我看看。” 顾卿烟发现了其中一人畏缩的身影,叫住了他。 这名弟子原不想出去的,可被身边人一拽,就到了顾卿烟眼前。 他左手捂着右手手臂,有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顾卿烟一挑眉,示意他放开手看看。 “没多大的事,这点毒顶多让你乏力,要不了性命。” 伤口只是皮外擦伤,毒性渗透不到内里,如此顾卿烟便也放心了。 “云季尘往哪个方向去了?” 顾卿烟又问。 弟子指了一个方向,顾卿烟便带着他们往那边去了。 出来的路只要找对了,这一路便没什么大碍,所以北溟和寒岩出来的倒也快。 一出林子,就看见了守在不远处的柏舒和临瑞。 寒岩径直先把柏娇月交给柏舒,还未等柏舒说什么,寒岩道:“先治伤!” 说完也不再看柏舒和柏娇月一眼。 看着柏娇月虚弱的在自己怀中,又看了看北溟,柏舒终究还是心诚的谢过了两人,然后带着柏娇月先回去了。 “怎么回事?”临瑞上前问道。 寒岩目光看着林中,一边简单的和临瑞说了这发生的一切。 “这么说,四姑娘和他们都还在林子里?”临瑞道。 寒岩点头,他一路出来也留了记号,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绕到同一条路上。 临瑞踌躇着,他想问寒岩要不要再进去,可转念一想,如今少一个人进去就少一个麻烦,所以还是下意识的稍微拦在了寒岩身前。 “没事,我不进去,她可以的。” 寒岩沉声说道,他相信顾卿烟,无条件的相信。 北溟在一边也只是看着林子不做声,他比他们都相信自家主子,还有,他还相信的就是自家主子和寒岩那莫名其妙的默契。 等人的这空隙,寒岩问起临瑞他们进了林子之后的事情。 临瑞便说起他那边的情况。 这些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且他们站队过分明显,所以这冒头一指,少不得波及其他几家。 崖、金玲谷和天启盟咬定了说关鑫私藏剑谱,帽子是越扣越大,说不过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打。 临瑞和幸川原是要来拉架劝解的,结果别人不领这好,连带他们一起说三道四。 临瑞且先不论,幸川那看上去与世无争的样子都被逼得出手。 后来柏舒来了,半打半威胁的把金玲谷、天启盟的人隔了开来。 “不过也是那之后,我们和他们走散了。”临瑞回忆着。 他们当时所处的阵法就跟鬼打墙一样,原先只在一处打斗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好容易劝住了架要往外走,才意识到不对。 “不是有柏舒带着吗?”寒岩问。 临瑞笑笑:“那也不是完全有用。” 他们在里面来来回回的转了好些圈,不是回到原点,就是莫名走岔了路,一大帮人被分的七零八散。 “师兄,你见过几次信号?”寒岩忽然问起。 临瑞想了想:“三次。” 都是他们出了林子后才看见的。 三次?寒岩暗自琢磨。 算上顾卿烟那一次,其实他们在林中一共放了五次信号。 第一次是寒岩要找弟子帮忙,弟子入林,未果。 然后有了第二次顾卿烟让留守弟子发信号确认对方位置。这一次是临瑞他们看见的第一道信号。 之后入林弟子回应,这是第三次。也是临瑞他们看见的第二次信号。 再往后就是顾卿烟的信号,第四次,临瑞他们没看见或许和光、角度以及他们不熟悉顾卿烟信号这些因素有关。 第五次是寒岩的信号,临瑞他们在林子口依旧能看见。 “有什么不对吗?”临瑞见寒岩皱着眉头思考,问他。 寒岩便将信号的次数告诉了临瑞,一阵沉默,临瑞只觉得自己后脊梁一阵发麻。 “邪乎,太邪乎了。我们明明同在一片林子里,却看不见信号。” 临瑞琢磨不明白。 寒岩转过头问北溟:“你们从哪看到的信号?” 北溟道:“半山腰,少庄主的第一道。” 这么一来,关于藏剑门剑冢前的阵法,临瑞和寒岩只觉得更为神秘,而且两人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太简单。 这一头他们在琢磨阵法的事,林子里顾卿烟拿着寒岩的剑已经开始了各种抵挡。 他们莫名走进了一条死路,都不用小心去提防哪里有机关,因为这处处都是机关。 顾卿烟头一次觉得自己杀人都没对付这些暗器来的这么累。 “他们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东西!”云季尘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不过恰巧也是他这句话,忽然让顾卿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顾卿烟得想个法子,让身后的弟子们慢慢先撤出这条死路去。 “这条路不能再走下去了,原路返回,你护得住他们吗?”顾卿烟严肃的看着云季尘。 如果此时她身边是北溟、寒岩或者十二幽灵卫其中一个,她断然不会问出这句话。 云季尘一笑:“护他们,我还绰绰有余,只是四姑娘,得自己保重了。” 他虽然不知道顾卿烟要做什么,可他知道这些个清泉山庄弟子,顾卿烟是要一个不落的护下来的。 “有劳了,回头定让大哥好好酬谢。”顾卿烟岂会不知其中利益关系。 这话说完,云季尘回到清泉山庄弟子周围,顾卿烟则是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应该轻功都不差,一会儿跟着云公子出去,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减速。”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来顾卿烟是个女孩,横竖大小不了他们几岁,让一个女孩子保护,他们总觉得别扭。 二来,顾卿烟更是他们认定的未来当家主母,这让自家夫人保护他们好像也不是这么个理。 可正欲说什么,对上顾卿烟的眼神,就又都悄悄闭嘴了。 心想:这个女子呀,对他们温和全是因为他们是清泉山庄的人,是他们少庄主带来的人。 顾卿烟朝云季尘点了点头,让他带着人原路折返,自己压后,云季尘这便明白顾卿烟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他们只管跑,所有伤害她来扛啊。 云季尘为此也不免心惊,有一点后悔那么草率的答应顾卿烟了,这万一小姑奶奶伤了哪,出去那可都是连环炸啊。 不过他也只能这么想想了,毕竟要是顾卿烟不站出来扛着个伤害,那受伤的人只会更多。 随即,云季尘重新点了人数,调整了个队形,带着这冲了回去。 他们一动,周围机关又开始噼噼啪啪运行,顾卿烟拔出寒岩的剑,一套行云流水,空中暗器落在她身旁地上。 边打边退,顾卿烟格外的认真,前面的人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这女子的身形功法快而凌厉。 终究是回到了最初他们碰面的原点。 弟子们停下来,松了口气。 顾卿烟也站稳了身子,收回了剑。 一群弟子快速围了上来,要看看顾卿烟有事没事。 “我没事,你们想个法子重新找路吧。” 顾卿烟声音很冷,实则是这一趟确实有点消耗体力,她有点累了,不愿拿出更多的情绪来浪费。 “实在不行,我们发信号吧。”一直跟着云季尘他们进来的那名弟子说道。 云季尘摇了摇头:“信号只能大抵确认方向,生路和死路还得再探。” 方向,云季尘是知道的,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分辨出来哪条是生哪条是死。 “我记得八卦阵中,只有一条死路,既然我们已经走过,其他的应该不难排除。” 顾卿烟的声音悠悠传来。 众人回看她,见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捏着好几个不同样子的暗器,独自查看。 “怎么说?” 云季尘问。 二百三十七章 桃花开了 顾卿烟想了想,抬眸,给了众人一个思路:“寒岩和北溟一样,他们探路都有一个习惯,都习惯先往右走,正好和你相反。” 顾卿烟指了指云季尘,云季尘习惯往左走,是顾卿烟最近发现的,寒岩和北溟则是惯性往右走。 “你们一直寻着右手边的路走一走,看看是否会有交叠重合,寒岩应该会留下什么记号。” 顾卿烟又道,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很大的概率是在碰运气。 有思路总比没思路的好,清泉山庄弟子听罢,便自己分了几波,探路去了。 这一回,云季尘留在原地,他也注意到顾卿烟手上的暗器,欲言又止。 顾卿烟轻轻叹气,挑眉看着他:“云公子不继续丈量这阵法了?” 云季尘微愣,随即一笑,他的意图没有刻意掩盖,顾卿烟察觉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只是云季尘没想到顾卿烟会在这时候拿出来说,语气似乎只是闲谈的样子。 “在下好奇,四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关于这阵法的一些事了?” 云季尘也不跟顾卿烟绕弯子,直言他心中的想法。 顾卿烟摇头,收起手中的数枚暗器:“不知道,若云公子都没看出什么来,我更看不出什么来了。” “倒也不是没看出什么,只是还有些疑惑,等这些疑惑能解开了,也就能告诉四姑娘了。” 云季尘道。 原本他还指望着能从顾卿烟这解答他的疑问,可此番看来,顾卿烟除了对手中那几枚暗器的归属感兴趣,其他的怕是真无从知晓。 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多说,等他什么时候弄明白了,顾卿烟再想知道,他再说就是了。 闻言,顾卿烟也点点头,她是没功夫细想,要是细想指不定也满脑子疑惑。 两人说完话,顾卿烟继续坐着休息,云季尘去帮着一块找路了。 一会儿的功夫,兵分几路的弟子接二连三的回来,朝着顾卿烟摇了摇头,脸上失落的神色难掩。 “无妨。”顾卿烟出声安慰,“这不还有几个没回来吗?” 况且云季尘也去了,他毫不犹豫选择的方向,顾卿烟打赌,至少云季尘心里有八成的把握。 果不其然,等那一路弟子回来后,脸上一脸欣喜之色的说:“找到路了!” “云季尘呢?”顾卿烟站起身子,问。 弟子道:“云公子在前头等着。” 顾卿烟点点头:“行,走吧。” 随即又拿上了身旁放着的剑,让弟子们走在前头,自己依旧在后面断后,顺利的与云季尘汇合了。 之后他们顺着路一路往外走,众人只觉得一直有下坡的感觉,心底略有不安。 连顾卿烟神色都不时的变一变,幸好半道看见了寒岩留下的标记,顾卿烟才仿若松了一口气。 顾卿烟神情的变化细微,一直紧张着的弟子们不太注意到,云季尘在看见标记后第一时间看了眼顾卿烟,然后收回了目光,静默往前带路。 “快看!我们快出去了!” 走在头前的弟子忽然大喊一声。 这一声,足以让这些快要垂头丧气的弟子们振奋,纷纷打起了精神,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当心。” 顾卿烟忍不住提示,话出口,看见云季尘转头对她讳莫如深的一笑,方觉自己有些怪异,不再说话。 直到前面接二连三传来弟子们按奈不住兴奋但又不得不恭敬的声音:“少庄主,大师兄。” 临瑞见一群少年蹦跶着出来,赶忙上前,一番询问查探,见只是有几个人受了些轻伤,这才放心下来。 寒岩自打看见自己弟子的身影后,眼神就一直紧盯着前方。 众人也都识趣儿,慢慢让开一条路。 云季尘出来,瞧见寒岩这翘首以盼的模样,一笑,朝他点头以示问好就朝一边走去了。 随后顾卿烟慢慢吞吞出来,实在是她觉得这一趟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了,所以不愿走快。 直到看见了寒岩,这个男子满眼的焦急,就在她十步开外的地方,衣袂飘飘。 “寒岩。” 顾卿烟却带疲倦的声音传来,连北溟都忍不住眼一睁,眉毛一挑。 她家主子这撒娇的意味也有点过于浓了。 临瑞忽然不知眼睛应该看向哪,转着脖子,做了个颈部运动。 下一秒,寒岩笑了,一语不发的张开了双手。 “少庄主笑起来这么好看!” 众弟子心里一片如此想法。 这个笑容,像是初春一道清风,吹起了平静湖面的涟漪,吹走了花草面上的晨霜。 紧接着,众人便看见一道身影飞扑过来,来势很凶,钻进某人怀里时却很轻柔。 羽毛,对,像羽毛触碰到脸颊,那般柔软,温顺。 “看什么看!” 随着低语而来的是临瑞拍在自家弟子后脑勺的手掌。 真是些没眼力见儿的人,瞧瞧人家北溟,早就识趣儿的背身朝一边了。 “辛苦你了。” 寒岩稳稳接住飞过来的倩影,把她按在怀中,揉着她顺滑的头发,这种满怀的充实,也让他方才一直悬着的心得到了安抚。 顾卿烟在寒岩怀里,大口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这种清清浅浅的草木味道也让顾卿烟卸下了心中的烦躁,闷在怀里嘟囔一句:“剑好沉。” 话音未落,就直接一甩手,北溟背身接住。 旁边的临瑞和一众弟子看着,默默为北溟竖大拇指。 他是真行。 寒岩笑笑,回手握起顾卿烟攥在他腰间的手,帮她揉了揉手腕:“累了吗?” 顾卿烟也从怀里抬头,眼里像是装了整个星辰大海,充满了深情的看着寒岩,心想:现在越来越觉得寒岩好看了,已经胜过了那三了。 然后重重点了点头:“难得我一个人跑这么久。” 寒岩点了点顾卿烟的脑门,想想也是,顾卿烟哪次出任务不是一堆人明里暗里跟着她,即便都是她自己动手,那也是有一帮人在暗处早已准备好一切,然后陪着。 像这种让她一个人应付,还真是少数。 “嗯,谁让我们四姑娘那么厉害呢,下山吧,我背你。” 众人虽是背身没再看他们,但毕竟耳朵不聋啊,两人这光明正大的你侬我侬,少不得让纯情的少年们神色多少有些异常。 “好。” 顾卿烟甜甜的答应。 北溟也暗自摇头,对上临瑞投过来的目光:你家主子以前这样? 北溟摊手:从不。 临瑞叹息,他家那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少庄主,对于一般人也真的只是温文尔雅而已。 “该走了!” 寒岩恢复冷冽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紧接着北溟和临瑞都能听见顾卿烟闷声的轻笑。 然后.... 一群人头也不回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下了山。 顾卿烟趴在寒岩背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想笑又觉得不能失了她四姑娘的威严,努力憋着,憋到胃有些难受,还是笑出了声。 “你知道你刚才的反差有多大吗?”顾卿烟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寒岩耳边响起。 “那你知道你的反差又有多大吗?”寒岩也温柔宠溺的反问。 顾卿烟努努嘴,她不怕,这里就只北溟一人,况且北溟也不像他这些弟子一样那么八卦。 “你知道吗?我每次看见有什么东西一堆一堆朝我过来的时候,我就能想起小时候、想起你的那件事,现在又多了件冬生他们遇袭的事情。” 顾卿烟靠在寒岩的背上,慢慢说着话。 除了冬生他们遇袭这件事,其他两件他岂会不知,一次是小时候的大火,一次就是清泉山庄遇袭。 “虽然山庄遇袭我没亲眼看见打斗时候的样子,可我一进去,看见遍地的尸体、血水还有大哥和我说的经过,想想我都觉得难受...” 顾卿烟搂着寒岩的手紧了紧。 “所以,刚刚,好多暗器都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很烦躁...” “我知道。”寒岩安慰她。 人喜欢什么、害怕什么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这东西触及了内心的自我防御了,人本能的反应而已。 “你把他们保护的很好。”寒岩继续说。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活蹦乱跳的弟子身上,他应该感激顾卿烟,这个本来可以不顾及这些人的女孩,为了他,在做这一切。 顾卿烟杀人狠辣,世人可以说她各种不好,可能得到顾卿烟全身心信任的人却知道,她的内心,其实也很纯澈干净。 她并不无情,反而,深情。 寒岩和顾卿烟在后面轻声的说着话,不知道寒岩说了,把顾卿烟逗得轻笑。 北溟听了,也不自觉的微微一笑。 有多久了,他没听过自家主子单纯的笑声了,从冬生他们出事开始?还是除夕那一晚的圣旨?又或者是从那天朗江画舫之后就如此了吧。 好在,她生命中终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让她无所顾忌。 那一天下午,藏剑门出现了这么一幕,清泉山庄的弟子脸上挂着少年爽朗的笑意从后山走来,临瑞和北溟像两个大哥一样看着他们一路嬉闹,时不时眼神对看一下,一起点头默笑。 他们身后俊朗的男子备着娇俏的姑娘,两人也在笑着,说着他们的悄悄话,偶尔看向对方,满眼皆是彼此。 风吹来一阵舒爽,有小丫鬟忽然说道:“桃花开了!” 顾卿烟看向那个方向,桃花是开了,开得依旧。 “还是桃花涧的桃花好看。” “还是我们谷里的花好看。” 寒岩和顾卿烟异口同声,然后又一次相视一笑。 二百三十八章 说漏嘴了 回到藏剑门,众人该自觉去哪的都退了下去,寒岩把顾卿烟放在紫竹院后院的小亭中。 坐在石桌上的顾卿烟晃荡着双腿,看着寒岩。 “这么看着我干嘛?舍不得我离开吗?” 寒岩捏了捏顾卿烟的脸,这丫头脸软软的搁谁手上谁都想上手捏一把,不过从此往后,寒岩可就不想再让别人捏到顾卿烟的脸了。 顾卿烟拍开他的手,恢复以往没好气的样子白了他一眼。 刚想说什么,素心已经咯噔咯噔从内院跑了出来:“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素心一脸兴奋的样子,不过顾卿烟能肯定,她这份兴奋绝不是因为自己和寒岩。 “怎么了?”顾卿烟问道。 寒岩也表示好奇的看了看素心,然后顺势看了看素心身后的北溟,见北溟也是一脸懵。 素心笑笑,一脸讨好的模样,完全没注意到她家主子现在又是坐在桌子上,又是被寒岩两手撑在桌上圈在怀里的姿势。 “主子,我发现了南宫少主的秘密。” 素心刻意压低嗓子,神神秘秘的说。 寒岩眉头一皱,顾卿烟更是一脸不解:“直说。” 素心笑笑,说起了顾卿烟他们走后,自己就留在院里还是陪着曲亦梦聊天,聊着聊着素心就替顾卿烟好奇起来,这南宫家和藏剑门的关系,曲亦梦觉得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三两句告诉了素心。 南宫家和藏剑门的关系,顾卿烟多少从寒岩那知道点,所以没表露出什么惊喜的模样。 素心不在意,她要说的事重点在后头呢。 “南宫夫人后来说,南宫家与藏剑门好些年没往来的,虽然面上书信倒有,但南宫少主一般都是直接不看的,这回剑宗宴,算得上是他们这些年真正意义上的往来。” 曲亦梦说到这个时候,还透露一开始南宫渊也琢磨不明白,区区一张剑宗宴的请帖,南宫逸要是不来,也没什么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自己好奇问了南宫渊一嘴,南宫渊却不再像往日那般顺着回答她,而是只说确实是有事,含糊过去了。 “有事?什么事?”顾卿烟看着寒岩问。 寒岩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啊。 素心这会儿子可是一脸小骄傲的模样说道:“奴婢已经查出来了!” 北溟不相信的看了看素心,素心当即杵了北溟一下。 “南宫少主是过来给柏掌门疗伤的。” 听罢,顾卿烟瞪大了双眼,看着素心,心想:这真不是这丫头编出来的? 北溟也看着素心,伸手要去摸摸她的额头:这人怕不是发烧了吧? 只有寒岩听了这话,默默想着什么。 “他们不久前回来的,奴婢就偷偷看了一下情况,发现南宫少主和南宫二爷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南宫夫人好像说了什么话,语气也不太好然后就一个人生着闷气的样子出去了。” “之后我见有人来送汤药,直接端进的屋里。”说着,素心从背后掏出了一块手掌心大小的布包。 “奴婢跟着收药碗的人去了药房,见他们倒了这药渣就取了一些过来。” 北溟接过药渣,闻了闻,然后递给顾卿烟和寒岩。 顾卿烟不爱闻药的味道,而且,她觉得天下熬完的所有药都一个味儿,所以直接推给了寒岩。 寒岩闻了闻,问北溟:“你感觉这是什么?” 北溟道:“药材普通,不会是毒药,但也不像是某种病症的药。” 对于药理,北溟只懂皮毛,要从药渣里分辨这些都是什么,得南柯来才行,或者送到桃花涧下面的医馆。 “南宫逸和南宫渊都是身体康健的人,也没听说有病有灾的,会不会是常规的补药?”顾卿烟问。 然后转向素心,让她继续说。 素心道:“我本拿了药渣就想离开,谁知碰上另一个进药房放碗的下人,听他们说的话,那人是刚从柏掌门那边过来的。” “所以奴婢想,会不会是柏掌门和南宫少主之间有什么....”素心不知道找什么词来说比较好,于是停住了。 寒岩问她:“那你可有拿到柏掌门喝的药的药渣?” 素心摇摇头,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人倒残渣,怕自己暴露这才无奈离开。 “没事,已经很好了,素心,可以呀,这出来一趟,本事见长不少。” 顾卿烟笑着夸到,如果这后面真有什么事,那也是该她和北溟出手才是了。 听见顾卿烟夸自己,素心简直就像开心得要露出尾巴的狐狸,正要得意,转眼看见自家主子和寒少庄主的姿势,瞪大了眼睛的捂着嘴,突然后退。 这一举动,吓得北溟瞬间警惕,寒岩也瞬间酝酿出一股防御的气场,顾卿烟忙问:“怎么了?” “主...主子,你..你...你和少庄主...” 素心又找不到词可说了。 一听她这话,北溟才瞬间松懈下来。 寒岩和顾卿烟也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发现他们这个姿势,嗯,确实有些离得近。 寒岩轻咳着退开两步,顾卿烟也从石桌上跳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屋里走去。 北溟敲了敲素心的脑袋,朝寒岩一拱手,也跟着顾卿烟走了。 素心瞬间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朝寒岩福身,小跑着追自家主子去了。 最后寒岩无奈一声叹气,转身回了啸风院。 稍晚些时候,北溟来给寒岩传话,说顾卿烟交代寒少庄主暂时不要管南宫逸的事。 寒岩应了,转身继续和临瑞说起藏剑门林中阵法的事情。 在北溟原先画的那张图纸上,临瑞和寒岩各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又添了几笔。 这图便从原先八卦阵的一个雏形,渐渐明晰到内里。 寒岩推断,他们进去后,经历了上东南位的暗器阵,从暗器阵南下经历了陷阱阵,然后从正东口出。 临瑞表示,他们进去后是剑冢西侧面的位置,也就是下西南的阵,刚好是之前柏乘带着进入的阵,这个阵法里也有陷阱不过刚一进去人还没分的很散,尚有人引着路所以具体是否是陷阱阵还有待定论。 但随后他们被打散,他和关鑫他们是朝东面横穿过去的,在那里遇到过几个重机关,不过都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幸川...”临瑞在此时呢喃了一句。 “什么?”寒岩问。 临瑞沉声说:“之前来不及细想,现在忽然感觉,我们之前避开机关,都是幸川有意无意的提示过。” 寒岩眸子一冷,幸川与柏舒的关系,或者说是与藏剑门的关系只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深的多。 临瑞他们最后是绕回到正东口出去的,才能守在那遇到了寒岩他们。 “你们没遇到暗器?”寒岩问。 临瑞摇摇头,这当中令他头疼的是后来遇到的瘴气阵:“你知道大白天遇到瘴气的恐怖吗?” 那是一种仿佛从白天直接堕入黑暗的恐怖,而且是一瞬间袭来。 而他所说的瘴气阵,又是柏摇带着他们进入的那个阵,寒岩也不自觉的一阵犯冷。 甩了甩心中的冷意,寒岩说道:“我听说有人遇到了鬼打墙。” 他回来后也打听了一圈。 临瑞点点头,他刚一回来就听见院中还有人议论,还说被吓得不轻,以为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他们的出口是西南边,应该是和我们分散后一直在鬼打墙里绕,晕晕乎乎出来的。”临瑞在图上画了一个区域。 等他们都梳理完,寒岩发现陷阱阵、瘴气阵、重机关、鬼打墙这四个阵法各占其一,而且位置大多偏近正南、正北、正西、正东。 其余的就多是暗器阵来辅助,这和柏娇月透露给寒岩的那些基本的信息能对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弟子报:“云公子到访。” 寒岩示意临瑞收起他们画的图,这才让云季尘进了屋。 云季尘一来,话不多说,先将手中自己所画一张图展开在了桌面上,他所画内容和方才寒岩、临瑞整理的差不多。 不同的是云季尘标注出的每个阵法的距离位置和间隔比寒岩他们的要精细,这就是他丈量的结果。 “云公子这是?”临瑞出声。 云季尘笑笑:“想必二位对柏舒如何能修缮出这个阵法也极为感兴趣吧,毕竟柏舒修缮阵法时间就在清泉山庄遇袭之后。” 说出清泉山庄遇袭,寒岩警惕的看着云季尘。 当年山庄遇袭,消息封闭的很快,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 云季尘一笑,坦然说道:“我还知道那天之后盖过山庄遇袭的大事件是四姑娘所为。” 云季尘说的风轻云淡,是因为他以为寒岩知道此事。 可谁知,寒岩目光一缩。 他醒来后知道那几个门派覆灭是必然的,当时胥少霖只和他说这是桃花涧派人所为,并未明确就是顾卿烟,所以他也不曾特意往那想。 如今陡然从云季尘口中知道,寒岩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 看见寒岩表情的不自然,云季尘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不知道啊。 一时略显尴尬。 “那个,我要说的是,今日走这一趟,我总觉得这阵法在哪见过,所以特意画下来,也想问问寒少庄主可否觉得有些熟悉?” 找不到什么圆场的话,云季尘索性直说了目的。 二百三十九章 莫大关系 临瑞看向云季尘展开的图,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 老实说,临瑞他们方才在绘制的时候有的那种熟悉感,主要是因为寒岩,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寒岩收回了思绪,目光落在云季尘的图纸上,然后又看了看云季尘,似乎在想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是交集在一起的。 猛然的寒岩想起什么,问临瑞:“北溟在哪?” 临瑞往外头看了看,叫来一名弟子,问他可见北溟过来,弟子摇摇头。 “北溟公子过来传了话就回去了。” “你去找一趟北溟吧,就说我有事问他。”寒岩道。 弟子应声出去,临瑞这才疑惑的看向寒岩。 寒岩说:“我忽然想起这阵图好像在桃花涧书阁中一本书上见过。” 八卦阵图有很多,但能赶巧对得上八卦阵里内容的却不会有很多重复,他之前一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现在加上图、他们的经历还有柏娇月的叙述这么一对,寒岩逐渐回忆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东西。 不多时,北溟进屋,寒岩让他走近来看那张图,北溟的表情在看见图纸的时候渐渐变得凝重,这让寒岩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认识这图?”云季尘问。 北溟点点头,看向寒岩,不知道云季尘在这里他该说不该说。 寒岩明了,倒是不着急问北溟,反而问起云季尘。 “云公子看样子对这八卦阵也有莫大兴趣。” 云季尘一笑,他知道,他需要从他们这得到消息,就要表露出自己的目的,于是说道:“这八卦阵曾夺去我重要的人的性命,我想知道是谁所创。” 云季尘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他多年游历在外,本该一生轻松坦荡,但红尘纷扰,谁有说得清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呢。 寒岩看了看北溟,朝他点点头,云季尘所说是否真假,转头他们就能从暗桩那里知道。 北溟接到示意,说:“这图与我们谷里一本记载阵法的书上所画有六成的相似。” 之所以说是六成,是因为桃花涧那本书中的阵法名九星八卦阵,除了坎乾坤离这些个区域阵,内里面还有一至九分布,最外侧还有子丑寅卯,那是名副其实的死阵。 而藏剑门剑冢的阵法,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像而已。 “那这么说来,也不是极为相似,所以也还是有可能是别处的?”临瑞试探性的说。 北溟也皱了皱眉头,寒岩无奈叹息一声。 “如今江湖中,熟知阵法,善用机关的,倒也不是没有人。” 北溟又说,他的话似乎让云季尘看到了一点希望,忙问他:“什么人?” “清崖山人。” 北溟说出了一个大家知道但是不曾有接触的人的名字。 之所以说众人知道,是因为清崖山人是幸川的师父。 不曾有接触则是清崖山人从十多年前就封山自居,不涉江湖事,不理红尘扰了。 “她?”云季尘发出了疑问。 北溟点点头:“清崖山人师从重工。” 重工这个名字从北溟口中出来的时候,云季尘双眸微微睁大。 重工,他听说过,这位老人活了一百四十九岁,就在当时江湖众人以为老人要过一百五大寿之前,传出了他的死讯。 “据传闻,重工,死在了自己的阵法之中。” 临瑞对于重工也有所耳闻。 北溟点点头,继续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云季尘:“重工关门弟子,便是清崖山人。” 北溟点到即止的看向云季尘,接下来无论云季尘有什么目的,都应该有了一个探查的方向了。 云季尘大抵得到了自己想要想信息,谢过了寒岩等人,便转身离开了。 等云季尘走远,寒岩这才对着还在屋里的北溟说:“你接着说吧,你没说完的。” 临瑞一愣,随即看向北溟,见北溟一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北溟所说的,不过是他想让云季尘知道的。 而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真正关系到那张八卦图的。 “你说只有六成像是真的?”临瑞不禁问。 北溟“嗯”了一声,这个是真的。 “不过,画着这张图的书,是当年顾二爷他们清缴浮荼、擒获老鬼之后一并缴获的。”北溟补充。 当年顾宁他们清缴浮荼的人,还查获了大批量的阵法图、剑谱、毒物使用这一类的书,后来把这些书一起扔进了桃花涧书阁中。 他们这几个孩子闲着没事,也会去书阁里翻一翻看看,也难怪顾卿烟和寒岩都会觉得在哪见过。 “如果这件事,和前朝有关”寒岩低语,明白了刚才北溟逐渐沉下去的脸色。 寒岩此时觉得事情比他原先的预想偏离了许多许多,他原本只是想到藏剑门探查‘鲲鹏’下落,没想到后续牵扯出这些杂事,而且眼看着这些事情或许和浮荼、和前朝有关。 想想寒岩便开始为顾卿烟担心起来,原本还想让北溟看看能否暗中安排帮他们留意‘鲲鹏’情况,现如今,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的好。 和北溟说了几句别的,寒岩便放北溟回去了。 等北溟走后,寒岩这才和临瑞说道:“明日我们离开后,别带走所有人,留下几个精明的,盯着柏舒的动静,暗查‘鲲鹏’下落。” “好。”临瑞应道。 寒岩心中思索:根据柏舒的动作和他煽动其他几家一直逼迫御剑居的剑谱,估摸着柏舒想要尽快集齐剑谱和剑,之后他要利用这些做什么,姑且不得而知,但愿他只是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千万别再膨胀到去触及那些不能触碰的红线。 北溟在紫竹苑、啸风院来回折腾的时候,南宫渊快要把紫竹苑的这个小别院翻个底儿朝天。 顾卿烟无奈的靠着墙:“南宫二爷,你这火急火燎的找半天了,丢东西了?” 她假装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南宫渊转头一看顾卿烟,也不管这人之前是不是在院里,逮住就问:“四姑娘可见我家夫人?” 顾卿烟继续一脸疑惑的摇摇头:“曲姐姐不在房里吗?” 南宫渊不搭理顾卿烟,继续进进出出的找人。 实在是把顾卿烟看得想乐,也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上前说道:“惹女孩子生气了吧?找人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你有办法?”南宫渊有点没好气的问。 顾卿烟点点头:“诶,女孩子的心思我可能比你略懂一丁点儿,南宫二爷在院里呆着吧,我去给你找找看。” “为何?”南宫渊着急自己找。 顾卿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二爷急糊涂了,曲姐姐正气头上呢,你去找,她能让你找到吗?我去她总不至于躲着我吧。” 顾卿烟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眨着眼看着南宫渊。 南宫渊想着好像有点道理,软了语气:“那拜托四姑娘了。” 顾卿烟摆摆手,径直出门去了。 先前素心说,曲亦梦是小跑着朝花园方向出去的,顾卿烟便也直接寻着花园方向找。 只是她找的地方都很刁钻,尽往什么石桥下头,假山里面看。 还真别说,最后真让她在一处假山缝缝里,找到了埋头抽泣的曲亦梦。 曲亦梦坐在地上,身子蜷缩着,双手环抱着双腿膝盖,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动一动的。 顾卿烟轻步走过去,轻声喊了声:“曲姐姐。” 哭泣的人不应答,但肩膀的抽动停了下来。 见状,顾卿烟又靠近了几步,轻轻将手放在曲亦梦的肩上:“曲姐姐。” 曲亦梦缓缓抬起了脸。 泪眼婆娑,红红的眼眶和哭红的鼻子让人心软,憋了许久的脸蛋红扑红扑的格外动人。 顾卿烟轻叹一口气,搀扶着人把她从假山缝缝里牵了出来。 “我们去亭子里说说话。”顾卿烟轻柔的说。 二人来到不远处凉亭坐下,顾卿烟给曲亦梦递去了手帕,曲亦梦擦了擦眼泪,觉得很不好意思。 “曲姐姐让人好找,南宫二爷都快急疯了,都快把院子翻过来了。”顾卿烟开口打破沉默。 “可,也是你找到的我。”曲亦梦声音哭的有些哑。 顾卿烟一笑:“若是南宫二爷来,姐姐不是还得继续躲?” “这”曲亦梦还真被顾卿烟说中了。 她之所以专找这犄角旮旯躲,确实有不想让南宫渊找到的想法,只想着等自己气消了,自己再回去。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的?”曲亦梦问顾卿烟。 顾卿烟杵着下巴,笑着说:“我也是这样,一生气了,就总想往没有人的地方躲,想着他们找不到我了才好。” 对面的曲亦梦看着眼前笑嘻嘻的顾卿烟,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另一个顽皮的她。 “只可惜,我们谷里的地方,哪哪都有我爹娘师父哥哥们的眼线,我藏哪都一下就能被找到,后来我就专挑一些他们觉得我不会去的地方。” 说着顾卿烟就掰着手指给曲亦梦细数起那些她藏过的地方。 什么石桥下、假山缝里、草垛房内、凉亭顶上 “有一回我藏在凉亭顶上,还吓了来做客的寒叔他们一家。” 顾卿烟说着,露出小女生骄傲的模样,看得曲亦梦也跟着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顾卿烟这才收起自己的笑意,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还真是不一样呢。”曲亦梦不由得感叹。 她常规所见的顾卿烟和方才的顾卿烟仿若两人。 顾卿烟轻笑,但没再接这个话,反而说道:“姐姐为何一人跑出来?还这般伤心。” 曲亦梦摇摇头,倒也不是她不说,只是不知如何说起算好。 顾卿烟便给了她一个引子:“我从后山回来,不见姐姐,还以为姐姐在屋里歇息,便没去打扰,直到见南宫二爷急急忙忙的寻找,才知姐姐不在院中,莫不是南宫二爷和姐姐吵嘴了?” “算不上。”曲亦梦说道,“四姑娘,如果寒少庄主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二百四十章 飞鸟尽散 顾卿烟想了想,那得分什么事了,要是准备给她惊喜之类的瞒着就瞒着吧,不过要是什么大事,她肯定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的。 曲亦梦问起顾卿烟,见到南宫渊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顾卿烟想了想,说:“满头大汗,脸色不太好...” 说到这,顾卿烟心中也想到什么,南宫渊同他说话时候的气喘和无力,再加上表面的症状,那样子,好好回忆,总觉得像是耗费了内功的感觉。 这个猜测也在后来曲亦梦和她的诉苦中得到了印证。 曲亦梦告诉顾卿烟,南宫渊兄弟二人回来时候有气无力的,进了屋就像泄了气一样,曲亦梦出于关心,进屋看看两人的状况,却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 “柏掌门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你我靠内力能压制的了。”说话的是南宫渊。 南宫逸低声回他:“我原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走火入魔,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这么早就对他下了手。” 说着,南宫逸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下你打算怎么办?他的走火入魔咱们不可能每一次都帮他度过。”否则还要不要自己的命了。 南宫逸调息,然后说道:“也就这一次了,明日众人都走后,咱们也要尽快回南宫了。” 二人的对话到此,曲亦梦便进了屋。 “他们两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曲亦梦和顾卿烟说着,心中压制住的火气又重新上来。 顾卿烟赶忙安慰曲亦梦,这女孩要生气起来,什么旧账都能给你翻出来。 曲亦梦是真不防备顾卿烟了,吭哧吭哧的一顿朝顾卿烟说她知道的一切。 说前面也有一次南宫渊和南宫逸从柏青那回来就闭门一下午不出来,那会儿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顾卿烟听曲亦梦开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也知道曲亦梦说不出什么了,哄了几句,便带着曲亦梦回去了。 到了小院门口,顾卿烟说道:“曲姐姐进去吧。” “你不回去吗?”曲亦梦问。 顾卿烟笑笑,说:“曲姐姐就当是自己气消了,回来的,这要是让南宫二爷觉得是我找到的她心上人,岂不觉得没面子?” 说完,顾卿烟转身离开,只是她到了一个拐角处,便藏身在那了。 院门口的小丫鬟是素心安排在那看着的,一见曲亦梦回来,忙不迭的回院子里禀告:“南宫夫人回来了,南宫夫人回来了。” 南宫渊闻声而出,一路小跑着来接曲亦梦,见到了人,一顿可怜见的又哄又道歉的,揽着人就进了屋。 直到房门关上,拐角处的身影才“嗖”的一下穿过庭院,绕到房子后头去了。 不多会儿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先是南宫渊哄着曲亦梦,让她消气,然后主动坦诚了在藏剑门的所有事,墙角的顾卿烟比曲亦梦还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南宫渊说道,他接到南宫逸的信过来的时候,也以为只是单纯的作陪,直到第一个晚上,南宫逸一脸虚耗的叩开南宫渊的房门,南宫渊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那晚,南宫渊把南宫逸扶进屋里,为他调息,然后问道。 南宫逸摆摆手:“柏掌门走火入魔,我为他压制险被反噬。” “他今天白天不还好好的吗?”至少宴会上是。 南宫逸缓了缓,慢慢说起他接到信赶来藏剑门的原因。 原来柏青给南宫送的除了一张剑宗宴的帖子,还有一封已经旧了的书信,书信的笔记是南宫蕊的,上面只有两字“速来”。 南宫逸匆匆赶来,见了柏青,又才被告知,南宫蕊不在藏剑门,至于这封信,是几年前南宫蕊奉命带着一本剑谱过来时一并交给柏青的。 并且南宫蕊还留下一块玉珏,她告诉柏青:“这剑谱不易练,成了便是万人敬仰,不成便容易走火入魔,不过也无需担心,走火入魔无法自救之时,便将这锦囊送到南宫,自有人替你压制。” 如是,柏青才在多年后忽然邀请了南宫逸。 南宫逸刚来那天,便已经替柏青压过一次内力,因为他想知道姐姐留下这信和那块玉珏究竟是为何。 至于后来让南宫渊他们过来,也是正好因为顺路罢了。 “那你们查出什么来了?”屋内曲亦梦问。 南宫渊点点头,也就是在今天,兄弟二人再一次帮柏青压制的时候,猛地感受到那股反噬之力,且在柏青体内筋脉暴涨间看到了让他们惊恐的一种东西——蛊虫。 只是南宫渊担心吓到曲亦梦,并未明说,只是说,有些眉目了,不过还不太确定。 曲亦梦也没有追问,屋外顾卿烟则是皱紧了眉头,看样子,有得查了。 “那柏掌门每次发作,你们都要帮忙吗?”曲亦梦有些担心,这是在让兄弟两纯消耗啊。 南宫渊摇了摇头:“不会了,他入魔太深,命不久矣,我们此番原不过是为了多探查些姐姐的消息罢了。” “就是,再有下次,他怎么不去找柏舒。” 曲亦梦到这对于柏青已经没什么敬意了。 南宫渊无奈叹了口气:“他不说,身子骨还能撑一段时间,柏舒纵使再有野心,也得斟酌斟酌;他若说了.....” 后面的话南宫渊没再言明,曲亦梦已经懂得,外面的顾卿烟就更懂了。 正事坦诚完,夫妻间的情话呢喃顾卿烟便没有再听,悄然撤身,见北溟还没回来,直接直奔别处去了。 南宫逸早回了自己房间歇下,顾卿烟只是上那随便打量了一圈就径直往柏青那边去了。 柏青是因一本剑谱走火入魔,顾卿烟不由想起那个也走火入魔的玄门第三代门主,而且经历过这几天,顾卿烟很难不把那些什么剑谱、剑术跟这个情况联系到一起。 柏青屋子周围有一圈人巡视,不过他们巡视的范围又离柏青的屋子有一段距离。 “有意思。”顾卿烟心想,这究竟是怕被人暗算,还是不怕被人暗算呢? 要绕过巡视的人对顾卿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几个凌空跃身,此时的她已经扒在了柏青寝室的屋顶上了。 揭开几片砖瓦,顾卿烟往里看。 屋内灯火通明,但很安静,安静中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顾卿烟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只能大致一看,确认屋里再无其他人,这才放回了瓦片,一个倒吊,从窗户,翻进了屋里。 脚刚落地,顾卿烟便被眼前看见的装潢惊呆了。 怎么形容呢,眼前的烛火、桌椅、屏风还有摆着的玩意儿,让她想起儿时跑进的皇**殿的样子。 要说奢靡,算不上,毕竟也没太金碧辉煌,要说简单常规,那不是,就眼前那高脚花几上放着的青瓷花瓶,从色泽到形体都算得上一等一的了,里面单插一枝桃枝,莫名有几分意境。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檀香,顾卿烟冷笑一声,只觉得这香放在这可惜了。 轻手轻脚的往内室走去,呼噜声逐渐明晰,看样子睡得挺沉,顾卿烟便踏实了。 上前去准备检查柏青的情况,床上的人忽然一动,顾卿烟赶忙躲了起来,略等了等,呼噜声又起,顾卿烟从帘后走了出去。 柏青依旧在熟睡,顾卿烟此刻想:早知道就带北溟一起过来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手也毫无顾忌的搭上柏青的脉搏,柏青的脉象好像是有些不太规律,而且手上和颈部暴起的青筋也绝不像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顾卿烟记下了柏青身上的特征,从内室又绕回了正厅。 目光环视了一圈,没能发现什么,便原路返回了。 离开后的顾卿烟回了小院,让素心收拾东西,她打算今晚就下山,去找暗桩。 素心应了声,便开始收拾包裹行装,北溟正好回来,把阵图的事说与了顾卿烟。 “让附近的暗桩天亮前务必进入藏剑门,盯紧了柏青和柏舒。” 顾卿烟想,藏剑门的事,远远没有结束,又或者说,只是刚刚开始。 “是,需要给寒少庄主留话吗?”北溟看了看行装,问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嗯,就说我们在渭水城等他们。” “是。” 说完,北溟退下,先去附近吩咐暗桩做事去了。 素心很快的收拾好了行礼,顾卿烟便带着她和北溟连夜下了山,回到了渭水城。 云季尘本想着在寒岩那边说漏了嘴,过来顾卿烟这和她招呼一声,谁知半路被自家弟子拦下,说是听闻桑娥派那边正编排顾卿烟,自家弟子想着先过来汇报一声。 云季尘表示知道了,然后往顾卿烟那边去,结果却发现屋子已经空了,无奈只好垂着头,回去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南宫逸他们借着身子不适的借口,一大早辞别了柏青也率先下山了,曲亦梦本想去和顾卿烟说一声,却发现她的房间里早已没人。 虽然经历了头一日剑冢阵法的事,柏舒还是给众人设置了午宴,让众人吃了午饭在自行下山。 柏娇月和语安因为双双受伤,现在还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原先准备的那身衣裳便也没机会穿出去了。 柏娇月盯着那身衣裳默默流泪,心中悲凉,无法诉说,又偶然间听闻了昨日傍晚寒岩背顾卿烟下山的事情,一时郁结,竟吐了一口血出来。 柏舒听闻,看寒岩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冷意。 柏娇月更是,下令院中的人从此后不许再提那位清泉山庄的姑娘。 最后这顿午宴,吃的是一句话也没有,但眼神飞杀无数。 寒岩早上知道顾卿烟连夜下山了本也不打算再留,但又需要把这个过场走完,无奈只能忍到宴会结束。 午宴一过,众人如群鸟巨散,一时间,倒和几日前光景全然不同了。 二百四十一章 审问说书 顾卿烟连夜下山,天明之前就到了暗桩这,现在她正喝着茶坐在那说书人的对面。 他两中间隔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枚一枚铜钱,说书人眼睛就没离开过那铜子儿。 “姑娘,该说的我都告诉他们了,就那么个人,给了我钱,和我说了故事,让我转述出去。” 说书人说着,就要去拿那铜板,手刚伸过去,就觉得手背一阵刺痛。 定睛一看,自己手背上不知怎的就扎了根银针。 “痛痛痛....”说书人乱喊乱叫。 顾卿烟被他吵得难受,冷声说道:“要不是你这张嘴还有用,我早让你闭嘴了。” 这真的是她所有阶下囚中最吵的一个了。 说书人听罢,也顾不上手上的疼了,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哑的都不知道。 “你就真的只是转述?” 顾卿烟冷冷的问。 这厮刚想点头,忽觉颈部发麻。 耳边传来鬼魅般的声音:“好好想想再说话。” “是是是。”说书人不敢再在顾卿烟面前任意妄为了。 他之前被那些个男人问询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人阴冷阴冷的,没想到好容易来了个姑娘,比起他们来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说书人被顾卿烟这么一弄,油嘴滑舌的心思也没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起顾卿烟的问题。 “其实,那位爷说了些大概,中心思想可都是他说的,然后让我编一个可信度高的故事,讲得好了,还有额外的钱拿。” “哦?”顾卿烟一挑眉。 身边的暗桩朝顾卿烟点点头,这表示说书人的口供前后是一致的。 “他怎么知道你能编出来?” 顾卿烟假意质疑说书人。 “嗨,这关于藏剑门的事,渭水城是个人都能知道点什么,什么上古传世的名剑,什么剑谱,又不是秘密,那位爷一说些我们不知道的,我再一这么说,有新鲜的乐子,谁不爱听。” 他说的这话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捕风捉影的事情,可不是少数,而且大多数人都挺津津乐道的。 “那他怎么确定要不要给你额外的钱?” “谁知道呢?反正我说了四天书,就有两天拿到了。” 说书人说着,就要得意地翘起脚来坐着,可谁知腿刚抬起来,又是一阵酸麻感传来,低头一看,自己膝盖关节处,又是一根银针。 他就奇了怪了,这眼前的姑娘,什么时候动的手。 顾卿烟哪会管说书人心里想着什么,继续问:“哪两天?” 说书人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有好多门派人进城那天,还有,我被抓的那天...” 说到这他就觉得心痛,自己正是准备出去拿钱的,结果钱还没到手,人就被逮了。 听他这么一说,他和顾卿烟身后的暗桩脸色瞬间一变,他们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紧接着他们感受到一道冷光瞥了他们一眼。 “主子,是咱们进城那天和柏舒派人下山暗查那天。” 北溟开口说道,按照说书人说的时间推算,正好是这两个时间点。 顾卿烟眼睛一眯,她能想到为什么在这两天里说书人会有额外的钱。 一个是他准确把消息传给了御剑居,一个是他惊动了藏剑门的人下山。 “他用什么方式给你钱?” “看他心情。” 话音刚落,说书人的手上又多一根银针,疼的他吱哇一顿叫,然后趁着顾卿烟还没开口很识趣儿的赶紧说:“第一回钱袋子直接从我家房顶掉了下来,第二回我还没去拿呢,他跟我说让我走到街拐角,就没说别的了。” 说书人几乎是半喊叫的说完了一句整话,不停的甩着自己的手。 顾卿烟冷哼一声,这人倒是做事周密,虽然找了个话多的人替他办事,但竟是有用的核心信息都没有。 “当真不记得这人的什么特征?”顾卿烟冷眼。 说书人记性好,这人要有什么特征,说书人不会不记得。 那人摇头:“姑娘啊,我见他就两面,每次都隔着一屏风,就能看见个人形,还特征....” 嘴里刚想说个调侃的话,抬头看见顾卿烟眼神,瞬间又给憋了回去。 暗桩曾经禀告过,那人是渭水城的口音,妥妥的本地人,但暗查下去又查不出个踪迹,事情就梗在了这里。 “我很好奇,你们说书,对于说话吐字,有什么要求吗?” 顾卿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说书人眨了眨眼,不知道顾卿烟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照实回答:“原先没有,不过后来听书的人越来越多了,那就肯定得字正腔圆了,有时候音调还得变一变呢,这才生动有趣。” “音调还得变一变....” 顾卿烟呢喃,然后指了指一边的某一个暗桩:“你是这的人吗?” 暗桩答:“不是。” “在渭水城多久了?” “十年。” 他从石门出来后就一直被安排在渭水城,平时在桃花涧下面的商铺里做着伙计,倒也经常接触人。 “你觉得他说话像是渭水城本地人吗?” 顾卿烟转头问说书人。 说书人忽然明了:“有一点,不过有的地方还是不太像。” 顾卿烟有转头看向暗桩,问:“还有谁在渭水城时间超过他的。” 众人摇摇头,这名暗桩已经是最早来渭水城的了。 顾卿烟倒也没说什么,继而问说书人:“他的口音哪里不像?” “有些字的音调...”说书人这么说着,像是猛地激发了他的记忆。 “对,我想起来了,那位爷说话有的地方重音不对,不过很细微,不容易听出来。” 这会儿说书人看向顾卿烟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这让北溟见了,心中无奈。 顾卿烟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默默低着头在想东西。 半晌,顾卿烟缓缓开口:“你给我们说说书吧,把你知道的、会的、关于藏剑门和以前玄门的都说一遍...” “都,都说一遍?”说书人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得说到什么时候。 顾卿烟没搭理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北溟便从怀中掏出了散碎银子放在桌上。 “说得好,加一个,说不好,没有。”顾卿烟把身子往后一靠,懒懒的说道。 见钱眼开,说书人看见银子的瞬间哪还有什么担忧的心,瞬间架势一摆,张口就来。 暗桩给顾卿烟添了新茶,顾卿烟让众人一道坐下好好听听。 自己也闭着眼一边养神一边听着。 当真是从天黑一直讲到了天明,说书人嗓子都快要到了极限了,终于是将桌子上摆在顾卿烟面前的碎银子全都归拢到了自己的面前。 “嗯...” 顾卿烟也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说实在的,她只听了前半段,后半段实在是困了,给了北溟他们一个暗示,便让他们留心听着了,自己闭着眼,小睡了一下。 “行了,走吧。”依旧是顾卿烟懒懒的声音。 说书人当下觉得被大赦了一般,搂起银子勾着腰连连鞠躬往外去,没人拦他,他走的更快。 只是临到门口的时候,身子忽然一直,一顿,径直倒了下去。 再看他身后,顾卿烟刚刚放下手腕,转过身来,朝门走去。 临到了说书人躺下的身体前,抬脚垮了过去,留下了一句话:“收尸,喂狼。” 北溟跟在顾卿烟身后出去,顺带手的从门框下取下了一根挂着血珠的银针。 顾卿烟要经过一间房间,那间房间里还有暗桩带回来的那个痞子。 “这个怎么样?” 顾卿烟站在门边轻声问。 门口暗桩摇头:“回主子,嘴里一半真一半假。” 顾卿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暗桩撤到一边,打开了门,足以让里面的人看见外面顾卿烟的身影。 果真,痞子抬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戴着面具,并不友好的女子,对上眼神那瞬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这名女子身后有人抬着一个双眼瞪得老大,脑门正中有一红点的死人从门口经过。 随即这名女子也跟着消失了,痞子心中更是一慌,前所未有的害怕直冲脑门。 “主子,怎么处理?” 暗桩问。 顾卿烟道:“着实没用就别浪费时间了,一了百了。” “是。” 暗桩得了命令,转身进了屋,门随之关上。 顾卿烟从后院暗室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明亮,街边的早点摊都已经支了起来开始叫卖了。 前院有人过来送消息,递给了北溟,北溟脚步匆匆的拿着去了一间房间,给了顾卿烟。 “主子,后半夜在山腰上拦截了一只乌鸦。” “乌鸦?”顾卿烟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北溟手里提溜着的笼子。 里面站着的乌漆嘛黑的鸟,确实是一只乌鸦,脚上缠着一个小竹筒,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北溟拿了出来。 一张纸条上写着“等人走,稍安勿躁”。 顾卿烟示意北溟说说情况。 北溟道:“暗桩查过飞行路径,这乌鸦大概是从临水客栈附近飞出的,直奔藏剑门。” “临水客栈?”这是那间他们到了渭水城之后一问客满了的客栈。 “你有什么想法?”顾卿烟问北溟。 “属下在想,这乌鸦,该不会是被驯化的吧?”北溟看向顾卿烟。 顾卿烟点头,她和北溟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乌鸦不像鹰,驯化程度其实更高,如果真是被驯化的,那么这个驯兽人还真是不一般。 想到这,顾卿烟想起裕王和她提过的怡郡王现在有只鹰,这让她感觉这些东西现在正被一条线穿着,慢慢拉直。 二百四十二章 再去霁城 看着这只神色清爽却又有些桀骜不驯的乌鸦,顾卿烟一扬手,乌鸦扑腾两下翅膀倒下了,血从它的脖子流出,和黝黑的羽毛混在一起,一种奇怪的视觉感。 “去临水客栈附近,咱们去那转转,你把这东西带上。”顾卿烟说道。 本来她想歇一会儿再等寒岩他们过来的,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外面街道渐渐热闹起来,顾卿烟和北溟也出现在了街头,他们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暗桩这边,也接到了从藏剑门传回来的消息。 昨夜潜伏进去的人报了平安,后面将会去查实柏青的身体情况届时再来禀告。 而这消息刚过去没多久,又有人快马加鞭的前来送信,这一回送的是胥少霖亲笔信件,暗桩不敢大意,赶忙先派了人上街去找顾卿烟他们。 而此时的顾卿烟,和北溟在临水客栈斜对角找了个小店坐下,小伙计笑盈盈的给他两端上吃的。 北溟给了钱,等了一会儿,这才不知从哪掏出包着死去乌鸦的布兜,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路过临水客栈。 他走过后不久,临水客栈门前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呵斥。 里面的小二听见声音赶忙出来查看,霎时间就看见一直死乌鸦直愣愣的躺在自家店门前。 “这晦气玩意!”小二一边骂着,一边找人来处理了。 斜对面的顾卿烟看着这闹剧,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北溟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正在四处观察着。 这时候,客栈二楼一个关窗的动作同时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 “我去后面,你进客栈。”顾卿烟吩咐道。 说罢便和北溟分头行动去了。 而引起他们注意的那扇窗户后面,一个绫罗华裳的男子翘着兰花指不慌不忙的用绢帕擦拭着嘴角。 他方才吃了一块甜糕,总觉得上面的果仁太黏了。 “爷,我们好像被发现了。”他身旁的护卫说道,方才就是他看见了底下的那一幕以及看清了顾卿烟和北溟,这才关的窗。 护卫的语气有些担忧。 可他的主子似乎不是那么的在意,依旧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说:“迟早的事,他们来的时候我们没发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他们发现的准备了。” 所以他才在知道顾卿烟下山后冒险传信,让山上的人稍安勿躁,只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顾卿烟。 “咱们走吧,阿七。”男人摇了摇头,再不走,只怕那个女子身边的暗卫就要把他们堵在门里了。 两人身影一闪,在北溟踹门而入的同时从窗外跃了出去。 北溟看着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后转过头来,巡视着他们方才呆过的房间。 逃离的二人绕到了客栈的后面,想从后面的街巷避过人群悄然出城,可谁知道,前面,已然有一道身影在等着他们。 “浮荼的人?” 顾卿烟看着连逃跑都略带优雅的男人,这个男人,长得比裕王身边的妃子还要好看,眉宇间还有几分妩媚妖娆。 唇红齿白的,正微微笑着看着顾卿烟。 “想必姑娘就是桃花涧四姑娘,我家那主上的命中宿敌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比起刚才多了些许磁性,他的话承认了他身份的归属。 顾卿烟轻笑:“赵启悦让你来的?联络藏剑门?” 男人莞尔一笑,这一笑,有点倾国倾城那味儿。 “算是吧。” 他话音刚出口,顾卿烟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因为这男人声音变了。 不过顾卿烟没在他声音上过多纠结,直言:“回去告诉你上面的人,我和浮荼和司徒浩阳的恩怨,是我们的事,若赶无辜牵连旁人,我当让你们悔不当初。” 顾卿烟在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着狠话,这让眼前的男人更为欣赏她了。 “好的,在下一定转达。” 说罢,男人带着他的护卫阿七就要离去。 顾卿烟并未阻拦,让出了路,让他们离开,临了还说了句:“下次,别用乌鸦,太丑。” 男人微笑着离开,可在拐角之后,露出了冷到极点的表情,顾卿烟居然说他的乌鸦太丑,而且还真的亲手杀了他的乌鸦,这让他不能忍。 “主子,咱们回堂里吗?”阿七问。 男人摇摇头:“不回,等他们走了,我们直接去藏剑门。” “是。” “给堂里去一封信,就说我被桃花涧四姑娘发现了,让其他人注意。” “是。” 他们走后,顾卿烟也从暗处回到了街面上。 北溟也从临水客栈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顾卿烟问。 “屋子里临走前他们收拾了痕迹,不过据店里伙计说,他们在这住了大概小七天了。不太出房门。” “算了,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慢慢查吧,不过我能确定,浮荼这些年,没少往外伸手,吩咐一下各处暗桩,今后行事多留心眼,消息多打探。” “是。” 北溟这边也应了下来,两人正说着,有人过来给顾卿烟送信,说有一封谷主的信要顾卿烟亲启。 “先回去吧。”顾卿烟说道。 随即顾卿烟和北溟又回了暗桩这里,拆开了胥少霖传过来的信,顾卿烟轻抚着额头,心道:这碧落宫还去不去得成了。 信中写道,叶瑾梁婚期已定,马上就要在霁城迎娶林沐,为表君上重视,这场婚礼裕王和沁蕊帝姬要到场,作证良缘。 都中与林将军要好的几位大臣也已经纷纷赶往霁城,这些天的霁城,那可真是热闹翻了天了。 裕王给胥少霖送了书信,交代了定要让顾卿烟走这一趟,一是有圣旨,二是确实有事情要让顾卿烟解决。 北溟替顾卿烟算了算时间,要按信中所说,现在谷里的几位主子应该是动身前往霁城了,顾卿烟要和他们相近时间到达的话,现在就得动身。 “算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等寒岩下了山,我与他告个别再走。” 顾卿烟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的烦闷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 寒岩到的时候,就看见北溟冲他摇了摇头,说自家主子正烦着呢。 寒岩点点头,便顺着北溟的指引,进了屋找顾卿烟去了。 原先来的路上,他还在想顾卿烟自己下山的事情,还觉得心中有点被抛下的不痛快,可是当看见顾卿烟现在杵着头,靠在椅子上打盹的样子,净是心疼了。 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顾卿烟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后,顾卿烟甜甜一笑:“你来了。” 寒岩假装生气的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她。 顾卿烟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当真是有事,所以先下山来了。” “解决了?”寒岩问。 顾卿烟摇摇头,算不上解决吧,而且她估计,藏剑门的事不好解决。 寒岩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山上留了人,藏剑门毕竟在剑宗,你要有什么一定要和我说。” “知道了,知道了。”顾卿烟摇晃着寒岩的手臂,撒着娇。 之后顾卿烟极快的和寒岩说了她下山后做的事,说起那个男人,顾卿烟道:“我能确定,他会口技,也能确定他会驯化飞鸟。” “这么说,他这个人很危险。” “嗯,所以赵启悦派他来藏剑门,只怕是有什么大事,而且,就凭他遇见我的样子,只怕等我们走后,他还会有动作。” 顾卿烟道,就像寒岩所说,藏剑门毕竟在剑宗,寒岩也毕竟是剑宗这一系的人,有些事情,顾卿烟觉得不能瞒着寒岩,或许也瞒不住寒岩。 寒岩当下找来临瑞商量,然后告诉顾卿烟:“我也在藏剑门留了人,回头让他们和暗桩对上,这里我再留下几个,他们知道剑宗的事情多,会有帮助的。” “好。” 顾卿烟点头答应,然后让北溟和临瑞去安排这些事情了。 “对了,这次我不能跟你回山庄了。” “怎么了?” “大哥来信,让我去趟霁城。”说着,顾卿烟把胥少霖的信给了寒岩。 寒岩看罢,眉头紧锁,然后问:“扶风他们还在山庄养伤,怎么弄?” 顾卿烟道:“方才已让暗桩传信,扶风回谷里,冬生直接去霁城和我们汇合。” “我同你一起去。” 寒岩说完,顾卿烟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愿面对的,不愿应付的有我陪着你,是不是会好些?” 听闻这话,顾卿烟一笑,双手环住寒岩的脖子,美目深情凝望:“好很多。” 于是二人稍加用过膳食后,寒岩便交代临瑞先带剩余的弟子回清泉山庄,自己和顾卿烟骑上快马,径直往霁城去了。 这一路的赶的,几乎没有太多时间停下来休息,便是素心,也跟着在马背上折腾了许久,终于到了霁城城门前。 北溟率先进城打探去了,不一会儿,人出来:“主子,咱们直接进城吧。几个时辰前,谷主他们也到了,现在在裕王准备的别苑休息。” “好。”顾卿烟应着,便带着众人进了霁城。 她是没想到,前后不过几日功夫,她又再次来了这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干嘛不都攒一起,多好,省得折腾来折腾去的。 二百四十三章 有新任务 顾卿烟一行人下马进了霁城,没走几步便觉得身后有人。 顾卿烟余光看了看寒岩,见寒岩朝自己肯定的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假装无所事事的拐进一个小巷,见四下无人,寒岩冷声:“出来!” 眨眼的功夫,两道身影出现在顾卿烟和寒岩面前。 “参见沁蕊帝姬。” 二人侍卫模样,俯首抱拳行礼,而后表明自己的身份乃是裕王身边的近身护卫,特来接顾卿烟等人。 “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现身?” 顾卿烟被寒岩护在身后,直到确认了两个侍卫的身份,她才站出来问道。 “回殿下,王爷说殿下不太喜欢这个身份,让我们远远跟着就行。” 谁曾想自己能被发现,这才无奈现身。 顾卿烟无语的闭了闭眼,要不是为了顾及她这身份应该有的优雅,这会子一个白眼就该直接过去了。 “行了,既然现身了,就带我们过去吧。” “是。” 两侍卫说完,立马乖巧的背过身去,乖乖在前面带路。 寒岩看向顾卿烟,见她朝自己摊开手,一脸无奈的表情写着:我有这么恐怖吗? 寒岩摸了摸顾卿烟脑袋,眼含着笑意没说什么。 从小巷绕回了街道,裕王安排的别院并不难找,就在东大街上,门口立着两尊神兽雕像,梁上挂着红灯笼,正中间牌匾上写着王府别院四个大字,倒也直白。 顾卿烟人还没到门口呢,就见里头有人接二连三跑了出来,然后纷纷行礼:“主子!” 这一个个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好像顾卿烟与他们分别了多时一样,腻歪的不行。 看着眼前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同自己叽叽喳喳说话的十个人,顾卿烟脸上也难掩笑意。 “冬生,你们几个伤怎么样了?” 顾卿烟最关心的还是冬生他们几个的伤势。 冬生一拍胸脯:“主子,你看都好了,我们身强体壮的,不碍事。” “你好意思说,也不知道谁不久前一见面,就哀嚎说自己胸口疼,要让南柯公子给看看的。” 冬鑫跟着打趣。 素心看了看北溟,摇摇头,这些个大小伙子闹起来,是真的挺吵的。 “好了好了,好歹是王府别院门口,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还有,没看见寒少庄主在吗?” 素心出声,这副样子有几分顾卿烟平时训他们时候的感觉,惹得众人一缩脖子,消停了不少。 在外面简单几句寒暄,这一帮幽灵卫便引着顾卿烟和寒岩往正堂去。 “谷主他们到了有一会儿了,在正堂里和王爷说事。” 冬炜给顾卿烟报告说。 “裕王自己来的?”顾卿烟边走边问。 冬宇摇摇头:“王妃也来了,去给主子准备房间,还没来正堂。” “可知他们说什么了?” 顾卿烟一行人绕过照壁,到了前院,有下人在他们之前小跑着往正堂禀告去了。 冬凌道:“没让属下等靠近,不过冬青在,回头让冬青来回禀主子。” 顾卿烟摆摆手:“那倒不用,他们不想说的,我也躲个轻省。”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正堂前面的空地。 前脚刚有人禀报“沁蕊帝姬到”。 后脚顾卿烟便进了正堂。 同她一起进屋的还有寒岩和素心、北溟,其他几人被顾卿烟吩咐先回她住的院子等候,所以目送着自家主子进屋,冬生一行人便也往后院去了。 去的路上遇到王妃带着人往正堂去,行了礼,知道那边已经准备齐全了,也替顾卿烟谢过王妃,便告辞了。 正堂里,顾卿烟、寒岩朝裕王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坐吧。”裕王让两人坐下,问这一路可还平安。 顾卿烟客气的回:“尚好。” 宗越等他们说完客套话,便起身来到顾卿烟身边,朝她一招手,顾卿烟明了,乖乖把手以手腕朝上的动作放在了桌子上。 “依依。”宗越没有直接给顾卿烟诊脉,而是转头叫了身后的依依出来。 这时候顾卿烟才发现,依依原是跟着一起来的。 看了看依依那稚嫩的模样又看了看宗越,顾卿烟眼里的不信任丝毫没有掩饰。 想想也是,这依依才刚学医术还没两月呢,能认识完药房那些柜子里的药材名字就差不多了,让她诊脉?摆明了不太行啊。 不过宗越可没管顾卿烟什么眼神,见依依有些害怕的不敢往前,宗越拉了一把,把人直接扥到了顾卿烟面前。 “放心吧,她不吃人。” 宗越安慰依依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般的温柔,别说顾卿烟听的鸡皮疙瘩起,就是饶有兴致看戏的其他四人都险些被茶水呛到。 “嗯,亏得这习惯改的早。”顾卿烟很快回神,就着那句“吃人”回怼了回去。 依依还是不安,天知道她为什么看见顾卿烟就觉得害怕,莫不是因为曾经顾卿烟恐吓过她? 慢慢吞吞的把手搭在顾卿烟手腕脉搏处,深呼吸了一大口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在此期间,众人也是很宠依依了,她没诊完脉,在座的众人也是一句话都不说,氛围极为安静,弄得顾卿烟都要睡过去了。 不知多久,依依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响起:“师,师父。” “不急,你慢慢说。”宗越依旧是不比常人的温柔。 顾卿烟忍不住吐槽:“二哥,再慢点她都可以不用说话了。” 宗越一记眼刀过去,顾卿烟缩了缩脖子,往寒岩身后靠了靠。 “师父,四姑娘平稳,没有虚浮之症,一切安好。” 依依是一口气把这话说完的,说完脸已经涨红,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自己的诊断,也不知是对是错。 “嗯,很好。” 宗越点了点头,对于依依得出的结论很满意,并且表示这是正确的。 倒是顾卿烟不大相信了:“二哥,你确定?要不你再复诊一次?” 不是她疑心病,是她真的无法就这么轻易相信一个学习不出两月的小丫头的结论。 “不用。” 宗越很肯定的说,他这么说也不是没什么依据,而是他能确定顾卿烟确实没有什么毛病。 带着怀疑的眼光,顾卿烟眼神不断游离在宗越和依依之间,顺带的还看了眼不远处的南柯。 “没事就好,来说正事吧。” 最后还是胥少霖出来说了话,顾卿烟这才收回了不断打量的目光。 裕王看着和他们大闹的顾卿烟,脑子里不知道一直在想什么,但终究没有表露出来,静静的等顾卿烟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后,才开口说起正事。 “想来少霖信中已经和你说了叶瑾梁大婚一事。” 裕王看向胥少霖又看了看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问:“怎么想起来要带上我?” “君上的意思。”裕王道。 他初接到旨意的时候也稍微的惊讶了一下,后来一想,顾卿烟自重掌帝姬金册宝印令牌后就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对百官宣告身份,这庆典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顾卿烟撇撇嘴,那位的意思别说是她了,就连她娘都无法反驳,她也就只能妥协了。 “未免你觉得不自在,本王会全程陪着你,顺便再给你个任务。” 顾卿烟刚听到上半句话,眼睛一下瞪得溜圆,然后赶忙看向寒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裕王也没太大喘气,跟着就把还需要顾卿烟做的事也说了。 “什么任务?”顾卿烟问。 裕王招了招手,身后的枫溪走上前给顾卿烟递过一封信函。 顾卿烟接过信函,用手四边摸了摸,这信函微鼓,里面看样子不是一两张纸的事。 三下五除二拆了信封,叠成方块大小的信纸被顾卿烟抽了出来。 “这么多...”边拆顾卿烟边嘀咕了一句。 “这次叶瑾梁和林沐成亲,君上极为看重,两边都给抬了身份,不仅许了林将军的假,还让朝中几位重臣以送嫁、代君贺礼等身份一同前来。” 裕王在顾卿烟浏览信函的时候,补充说道。 “这么隆重?”顾卿烟不禁发出了疑问。 这待遇,她记忆里绝对没人拥有过。 裕王点点头,就从君上下旨命他作为主婚人,命沁蕊帝姬陪同更能看出,林家和永安侯府这一场联姻,不简单。 “你给我的这封信函里,是到场官员的信息?”顾卿烟把看完的信纸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敲了敲。 “其中几个。”裕王道。 他给顾卿烟的信函里,只提及了三个人,可他知道的来这的官员大的小的加起来是七个。 听他这么一说,顾卿烟勾起嘴角一笑,一下给她三个?这么大手笔不怕惊动其他人? 裕王也看出她的考量,说道:“这三人倒也不是都要让你动手,你先挑。” 他这话一出,顾卿烟看着他眨了眨眼,暂时没接话。 寒岩也是一愣,看向对面坐着的百里墨和宗越,明显二人也是微愣的反应。 也就只有胥少霖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顾卿烟心想:这是什么操作,还带自己选的? 裕王是有点欲哭无泪,他倒是想让顾卿烟帮他们把三个都摆平了,问题是胥少霖不让啊,生怕累着他家小妹。 二百四十四章 双向暗杀 “这个一会儿再说。” 顾卿烟视线回到信纸上,说实在的,这三人官职不低,面上又没什么大的过错,这其中一个叫李林玉的还是曾和冯将军一起立过军功的,如今妹妹正是裕王后宫里的温夫人。 只是方才顾卿烟留意到,他们所立下军功是稳定了玄月一族因内乱而挑拨了的两国关系,这件事她在裕王宫中时并不知晓。 “这个李副将军,可是王爷宫中温夫人的兄长。” 顾卿烟抬眼看向裕王。 裕王点点头:“如今他已不是副将了。” 自那次平乱后不久,又遇流寇边城作乱,李林玉再次领兵平了流寇之乱,回都中复命之时遇到今年春围猎,围猎场上那日怡郡王救驾其中功劳也有李林玉一份,因此双份功劳,从一名副将变成了正的。 顾卿烟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一句:帝王心比女人心难猜多了,一面给人加官进爵,好生风光,一面开始暗下杀手。 “他们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过错,你们私下里掌握了别的?”顾卿烟问。 毕竟是朝廷命官,不是她能随意点个头答应接下就接下的,纵使她有把握裕王他们是肯定这些人必须死的,但没有准确告诉她就这一切都是会变的。 裕王点头:“还记得我曾经给你看过的袁钊那本小册子吗?” 顾卿烟点头,上面的官员当时并不需要她出手,所以她只是瞟了一眼没太在意,至于上面仅有的几个门派,倒是一直都在雨花楼的监视下,交给百里墨去摆平了。 “那上头,就有这三人名字,李林玉家中曾有人是老五手下官员,老五旧部要培植新人从这些亲属身上下手最容易。况且李林玉后面几次动作都过于巧合,引起了注意。” “付长生,一直是老五留下的暗牙,这是个人精,一直左右逢源,任谁都觉得他好,私下里却动了不少阴毒的手段,坑害同僚,安插自己的人。怡郡王进京后频繁接触,这人便不能再留了。” “另外一个蒋荣,曾做过我们几位皇子包括君上的诗礼老师,如今官居二品,门生也不少....” 裕王说着,顾卿烟频频点头,嗯,这人的名字她有些印象,而且方才看他的信息,这人该是朝中老臣,忠心耿耿那种,不知被那位揪了什么小辫子了。 “付长生运作安排的官员里面,不少就有蒋荣的门生亲信,此人面上和付长生没少对着干,私下可都是效忠同一人去了。” 都中的人无论宫里宫外,都不是吃素白养着的,怡郡王和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动作不说全部,至少一半都被这人收拢了来。 那位登基之时虽是暗中换了一波血,但耐不住有的人面上忠君,背地里叛道。 “这些人在朝中,多少有自己的支持者和威望,一下要大刀阔斧弄下去,只怕会起不少波澜。” 裕王道,南宛国力虽不弱,但内耗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再加上这两年朝堂之上更换官员实属太过频繁,即便没有事的人也难免不会生出异心。 况且,都中那位曾说过,自己即位五年内,必要扫除留下数十年的前朝余孽,五年期在即,前朝余孽和夺位余党勾结,他们不加大动作不行。 朝堂复杂,顾卿烟已经皱起了眉头,低头沉思片刻,顾卿烟道:“且不论我选谁,你先告诉我想让他们怎么个死法?” “他们奉命前来祝贺,若在霁城暴毙,不妥。” 裕王坚定的目光看着顾卿烟,这些人,不仅不能死在霁城,也不能死在他管辖的封地之内。 顾卿烟明了,指尖轻叩桌面,说道:“我记得蒋荣也曾教过我几首诗词,也算一日之师,送他一程当做我的心意吧,付长生即便现在除去,他安排进朝堂的人,你们又该如何处理?” “本王自有妙计。” 裕王说的自信,顾卿烟也懒得管他,便将这人且先不列入自己暗杀对象的名单中去。 最后说起李林玉,顾卿烟还打趣:“他怎么说也算你小舅子吧,不知王爷可否很得下心?” 裕王笑笑:“要是本王狠不下心,四姑娘可否帮本王一把?” 顾卿烟一个白眼横扫过去,心道: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在他那后宫里留了一手,于是说:“双倍价,我就帮。” 顾卿烟突如其来的喊价,倒是让裕王措手不及,看了看胥少霖,胥少霖连连对他摇头,表示这不是自己示意的。 “酬劳我都和少霖谈好了,你找他去。” 裕王还价,方才顾卿烟来之前,他和胥少霖他们三已经商量的妥妥的了,该给什么,给多少,都已经让子期列好了白纸黑字。 “大哥,你盖了红印没?”顾卿烟探着头问胥少霖。 胥少霖朝她笑笑,摇摇头。 顾卿烟得到回应,然后冲着裕王一笑,直接喊裕王身后的子期:“子期,把你写的拿来我瞧瞧。” 子期左右为难,看着顾卿烟和裕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诶,算了算了,听你的,给她加上!加上!” 裕王拦下子期,那单子上可还有别的东西,也不能就轻易给顾卿烟看,再说了,两倍价他也不是付不起,便答应了下来。 顾卿烟得意一笑,安慰裕王:“放心,买一送一。” 于是乎,顾卿烟这一行的暗杀名单便这么被定了下来。 枫溪见众人这一回合的话说完,这才上前道:“殿下,王妃在门外侯着。” “嗯,让她进来吧。” 其实堂内众人都是能感受到外面有人等着的,但他们有他们的立法要遵守,顾卿烟等人也不好说什么。 王妃景怡端庄优雅的走了进来,除了顾卿烟和裕王外的其他人皆是起身行礼:“见过裕王妃。” 直至景怡走到顾卿烟跟前,顾卿烟方起身,二人平礼:“帝姬安好。” “王妃安好。” 相互问了安,景怡向裕王福身:“王爷。” 裕王招了招手,示意王妃坐下:“都办好了?” 景怡回:“是,帝姬居住的院子都打点好了,一应物品也都准备妥当,帝姬怕人吵,妾身便只留下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做些脏活累活。” “王妃有心了。” 顾卿烟谢道,王妃这般安排,倒是正合她心意。 “寒公子的住处妾身也已命人准备好了,和其他几位公子一处。” “多谢王妃。” 寒岩起身答谢。 顾卿烟再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便说想让王妃带她去看看院子,借故二人先行离去,素心和北溟也跟着退下。 正堂内又只剩下几个大男人,裕王活动活动肩,长舒一口气,他原还想着顾卿烟赶路至此会身心俱疲而导致心情不好不搭理他的茬,结果没想到这么顺利。 “毕竟有治得住这丫头的人在,我早说过,王爷放心就好。” 胥少霖笑言,说着还不忘看了看寒岩这边。 比起胥少霖对着裕王的轻松,寒岩还是有几分拘谨。 裕王笑道:“寒少庄主不用拘谨,也就在人前才有身份之分,这私下里,你同他们一般就是了。” “王爷说笑了。”寒岩适当的把握着度,回敬。 “说到底,本王这还有一事怕是要麻烦寒少庄主。”裕王把寒岩留下也不是就为了和他寒暄的。 “王爷请讲。”寒岩道。 裕王从座上下来,枫溪呈上一把断剑:“本王知道寒少庄主乃剑宗的人,对于剑比起他们几个来知道的多一些,便想让寒少庄主帮忙辨认一下这把剑。” 寒岩接过断剑,左右端详一圈,这断剑是剑身的前半段,远看和一般的剑虽有区别但也说不出有什么太大的端倪,难怪连胥少霖他们都不能帮到裕王。 “这剑之于其他,剑脊更窄,剑刃偏薄,剑锋长度稍长且更尖....”寒岩说着,手指在剑面轻轻一触,又掂量了一下重量“剑面偏硬,整体重量不是很重,倒更像专门为女子所铸造。” “有几成肯定?”裕王问。 寒岩想了想,说道:“七八成,世家练剑的男子多不愿用过轻的佩剑,便是女子,也用的少,毕竟轻剑、软剑若是没有太高的内力和极快的速度,杀伤力都是大减特减。” “也就是说,这样的剑,是某一人专门拥有?” “算是吧,比如顾卿烟,烟儿的佩剑不知王爷可否见过,也是轻巧一类,不过剑面没有这把的薄,剑锋也是正常形状大小。” 顾卿烟虽用剑少,但也有一把专门的佩剑,这把剑除了重量轻些,别的比例几乎和常规的剑没什么差别。 胥少霖点头,寒岩来之前他们见过这把断剑,可无法判断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拥有,并且他们记忆里也找不到线索。 “那寒少庄主可知道什么样的人会用?”裕王问。 寒岩轻轻摇了摇头,正是因为这剑是定制的,独特却也小众。 仔细的盯着剑刃看了看,寒岩似乎想到了什么,问裕王:“这把断剑可使人受了伤?” 回答寒岩的是裕王身后的枫溪:“不曾有人受伤,不过也留下了剑痕,在四姑娘要住的院子里....” 枫溪很明显的意识到,自己说完话之后,在场的众人秒变的神色。 “别急,这事,容我慢慢说。”裕王接话,按住这些看着就要冒火的人。 这突发的事情大约发生在胥少霖他们到霁城的前两晚,那会儿裕王妃带着人过来收拾别院,因为要给顾卿烟住的院子添置东西,那一晚裕王妃便得了裕王应允后暂住在别院里。 谁知当夜,不到三更,有黑衣人闯入,先是往无人的房间里点了迷魂香,然后撬门而入,发现屋内没人,想要抽身的时候被巡查至院落的子期发现,二人在院中打斗起来。 最后黑衣人剑被子期斩断,眼见不敌子期,便是一招烟雾趁机逃走。 “有人要暗杀小丫头?”宗越出声,看向百里墨,想知道他那是不是没得到消息。 百里墨摇头:“没听说,没消息传来。” “当日王妃可有事?”胥少霖问道。 裕王说:“景怡在另一间屋子,也没香迷晕,还是动静平息后子期让侍女曲确认才叫醒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裕王无法肯定黑衣人是冲谁去的。 “子期,你和对方交过手,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完裕王的话,胥少霖转而问经历过这件事的子期。 子期道:“此人身形确实像女子,打斗动作极为敏捷,招式鲜少见,她用的迷魂香和烟雾都已经追查过,是在霁城外黑市买的。” “我们查问过卖东西的人,他说上他那拿东西的是个小孩,干黑市买卖的,对这见怪不怪,所以小孩给了银子,他给了货。” 显然要从这人身上下功夫追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寒岩一直沉默着,半晌,寒岩道:“你说招式极为少见,是因为她用的,不太像南宛剑客所用的招法,对吗?” 子期犹豫着,他心中确实有着这样的疑虑,但是如果此人不是南宛的人,那所涉及的问题恐怕就大了,也正因如此他不敢妄加定论。 寒岩的问题、子期的犹豫,让裕王等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裕王语气低沉下来:“断剑所属还需寒少庄主多多费心。” 寒岩点头应下。 “枫溪、子期,你二人分头行事,加大霁城这几日所有防卫,排查城中异党。” “是。” “墨,有些消息,要劳烦雨花楼打探了。” 百里墨应声,朝身后西决点点头,让西决飞鸽传书去了。 胥少霖也看了身后冬青一眼,冬青点头表示明白,只等入了夜,他便去找城中暗桩,再查或许对顾卿烟有威胁的人。 见裕王吩咐完,寒岩提出去顾卿烟院子里看看剑痕,以便他能更好判断这把剑的来源。 二百四十五章 训话宫人 正堂里裕王他们讨论断剑一事的时候,顾卿烟和裕王妃已经说着话走到了东院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 人还离着院子有个三五步,就看见门口站了一堆人。 靠外面的人皆是宫女般打扮,四人一列站了两列,她们前头站着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姑姑,此时正叉着腰,和对面的人对峙着。 对面是谁? 倒也不是别人,正是除了冬青、冬景以外的十个幽灵卫,各个神情严肃的如同一尊尊雕像一样挡在门口。 听见顾卿烟的声音,冬鑫率先动了身子,来到顾卿烟面前:“主子,王妃。这些人要擅闯清鸾院。” 清鸾院?顾卿烟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匾额,那几个大字写的,饶是有点逍遥高人的意思。不过那字迹,顾卿烟也认得,是裕王的。 看了看冬鑫口中说要擅闯院子的人,顾卿烟移步走进了院子,众人让道。 宫人们道:“参见沁蕊帝姬。” 幽灵卫道:“见过主子。” 这连问个安都充满了对呛的味。 顾卿烟心知自己手下这几个人,度量气量都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今儿个这番,怕是之前就起了什么冲突了吧。 北溟给顾卿烟和裕王妃都搬来椅子,让二人在廊下坐下,毕竟顾卿烟要看看,这唱的是哪出。 “都免礼吧。”顾卿烟端着架子说道。 “王妃,这是安排在我院中的人?”顾卿烟柔声问裕王妃。 她怎么记得方才还说没安排人的,那这些人,哪来的? 景怡摇头,一开始她自己也纳闷呢,这都哪蹦出来的人,直到见到领头姑姑的样子,她便认出这是温夫人身边的掌事姑姑,李姑姑。 “殿下,这是李姑姑,温夫人身边的掌事。”景怡直接说出李姑姑身份。 顾卿烟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李姑姑,李姑姑想要上前,冬炜横跨一步,又挡住了李姑姑的路。 顾卿烟对于冬炜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李姑姑?温夫人让你来的?” 见帝姬问话,李姑姑小眼神一扫,又想上前回话,只是这回,冬炜依然不动。 顾卿烟的声音也传来:“就站那说吧。” 显然,顾卿烟任由冬炜他们“放肆”。 李姑姑无奈,只得站在原地,回答:“夫人知道帝姬今日到霁城,特意命老身送些好吃的好玩的过来。” 说着李姑姑一侧身,正好可以让顾卿烟看见她们手上端着的东西。 “噢?”顾卿烟看向一旁的冬鑫。 要只是送个东西,怎么还剑拔弩张上了。 冬鑫道:“主子,我们想检查这些东西,她们不让。” 李姑姑带人来的时候,冬鑫他们本是分散在四处的,见李姑姑说来送吃的,冬宣和冬染就要拿着银针来检查,结果李姑姑不让,还说他们疑心过重。 顾卿烟听了,又对李姑姑说:“我手下的人谨慎,凡外来的东西和人都是要里里外外查一遍的,姑姑怪不得他们,毕竟我惜命。” 顾卿烟微笑着,看向裕王妃,别说是李姑姑送来的东西,就是裕王妃前脚刚走,后脚冬鑫他们就已经过来把这清鸾院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都查了一遍。 包括裕王妃留下的几个粗使婆子丫头。 “帝姬说笑了。”李姑姑尴尬一笑,她算是知道了,无论是什么事,顾卿烟别说是站在中立角度为他们评判了,这偏帮已经过于明显了。 “既然如此,温夫人一片心意,也不能不让进这院子。”顾卿烟说着,“冬宣、冬染、冬一、冬允。” “属下在。” “查!连人带东西。” “是。” 顾卿烟冷声吩咐,话音刚落,冬宣四人就开始分工查验,两人查他们端来的东西,两人查人。 李姑姑一看两大男人朝自己走进,脸色陡然不好,想说什么,但又憋了下去。 最后还是裕王妃说了话:“殿下,李姑姑她们都是常年宫中走动的,让殿下的护卫查验人,实属不太方便。” 顾卿烟假装思虑:“是我考虑不周了,冬一、冬允,你二人退下吧。” “是。” 冬一、冬允乖乖退下,李姑姑脸色方好了些。 直到东西查验完,确认无误了,冬鑫这才派人接过宫女手上的东西往顾卿烟屋里放。 顾卿烟也准备起身,和裕王妃到屋里说话。 可她这刚转身往屋里走,李姑姑等人也跟着往院里走。 “站住!” 冬鑫喝止住这些人。 “李姑姑还有事?”顾卿烟回过头,面无表情地问。 “殿下,清鸾院没有固定的宫人,夫人怕怠慢殿下,这些个丫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几日留在院中照顾殿下。” 李姑姑大着胆子的说。 “温夫人?”顾卿烟呢喃,这个人她记得虽然不精明,但至少不蠢吧。 现在明摆着是当着裕王妃的面要打裕王妃的脸。 顾卿烟的疑问,让李姑姑背后一凉,但没办法,事情还没结束,她也不能灰溜溜领着人走啊。 “你们温夫人还真是惦记孤啊。” 顾卿烟换了对自己的称呼,正好从里屋清点了物品出来的素心听见了,暗自一笑,心说:有人要遭殃了。 李姑姑不知如何接话,便静默不言,只低着头,看似恭敬。 顾卿烟让素心和裕王妃的丫鬟先扶裕王妃进屋,自己则又坐回了廊下的椅子上。 “温夫人还说什么了?” 顾卿烟冷声问道。 李姑姑深知有的话说出来不合适,可刚想狡辩别的话,面前就多了个人影。 一道影子压下来,李姑姑心中觉得压抑,不过她也是宫中老人,这个还不能太威胁到她。 “夫人觉得和殿下投缘,便说殿下能知晓心意就甚好。” 顾卿烟摆了摆手:“东西收下了,心意横竖孤也明白,那李姑姑可以退下了?” “这...”李姑姑犹豫。 温夫人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带来的几个宫女留在清鸾院,可眼前的顾卿烟半点情也不领,让她有了上句没下句的实属难弄。 最后踌躇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殿下院中男子护卫众多,有些时候难免不方便,多些人也是好的。” 顾卿烟眼睛一眯,一道寒光陡然而生:“温夫人是在教孤做事?” 不怒而威的语气让李姑姑懊悔自己的莽撞,平日里的谨言慎行今日怎么就抛之脑后了呢。 “老身不敢!” 李姑姑忙跪下认错。 顾卿烟冷哼一声:“既是话已经说了,孤也不妨让李姑姑回去复命。” 坐在椅子上的顾卿烟瞟见院子门前有几道身影,于是索性完全拿出她帝姬的架势,冷眸严厉的看着李姑姑,目光又扫视了一圈李姑姑身后已经跟着齐齐跪下的宫女。 “温夫人要想用她挑的这些个所谓精明能干的宫女,在孤这探听点什么消息,打探点什么事,别说是被我院中这几个大男人唬住,就是我身边的丫鬟素心,也随不了她的意,她还是别费心思在孤这了。” “既是身在裕王后宫,就该知道且谨遵裕王后宫的规矩,好好做她的小白兔,便好,妄想装千年的狐狸,也得有那个道行才是。裕王后宫,还轮不到她和温郡主做主。” 两番话,说得李姑姑冷汗直冒,心中已经了然回去是该劝劝自己主子,这沁蕊帝姬,比裕王妃和裕王都难惹。 “老身谨记帝姬教诲。” 李姑姑声音变得恭敬几分。 这时素心在顾卿烟耳边耳语,李姑姑只能余光留意着面前的动静。 不多时,便又听见一声冷哼:“李姑姑,倒是孤前面话说重了。” 李姑姑不知顾卿烟话锋一转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擅自接话。 只等顾卿烟又说:“原来李姑姑是跟着温夫人陪嫁过来的姑姑,这宫中规矩知道的还不是很透彻,那些个宅子里的戏码拿到宫中来,可是不太合适呢。” 李姑姑一哆嗦,连连磕头,就怕顾卿烟一下治她个重罪:“帝姬恕罪,帝姬恕罪。” “罢了,王妃说了,回宫后自行到教仪殿,再好好学学宫规,免得指导坏主子。” “是,老身领罚。” “带着你的人,退下吧。” 顾卿烟不想再多费口舌,挥了挥手,让冬鑫他们赶人了。 李姑姑也不好再留,灰溜溜的带着人,告了安,退了三步转身离去。 偏不巧在院门碰见裕王等人,看那样子,他们在那呆了有一会儿了。 “参见王爷。”李姑姑行礼,声音有些颤抖。 裕王没搭理她,径直带着胥少霖、寒岩他们往院子里去。 等众人都到了院子里,李姑姑这才带人离开王宫别院。 裕王妃听见裕王来了,也从屋里再出来:“王爷。” “王妃这后宫,该好好管管了。”裕王冷声道。 他确实没想到温夫人忽然如此大胆的直接派人来顾卿烟这,而且方才顾卿烟的举动神情他看得极为清楚。 浓浓的防备和若隐若现的杀意。 “是妾身失职,还请王爷责罚。”裕王妃赔罪。 顾卿烟摆摆手,插话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还是一群人一起过来的。 裕王道:“院中之前有过打斗,留下了剑痕,本王带他们来看看。” 打斗?顾卿烟打一进来忙着处理李姑姑的事,没太留意周围,所以她看向北溟。 北溟点头,他进来后冬宇已经和他说过剑痕的事,所以他便和冬宇一起带着大家直接去看了剑痕。 寒岩拿着断剑,与剑痕做对比,顾卿烟在一边问百里墨:“三哥,怎么回事?” fpzw 二百四十六章 王妃对话 百里墨大致把暗杀的事情和顾卿烟描述了一下,然后交代这几日让她自己也多加小心。 顾卿烟听罢点点头,像是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看着吧,我和王妃先进屋了。” “嗯,去吧。”寒岩很自然的接话。 顾卿烟朝他一笑,拉着裕王妃就进了屋。 她二人进屋后,只留了素心和裕王妃的贴身侍女悦桃、悦心在屋里伺候。 北溟在屋外交代冬鑫他们事情。 “冬鑫,带着冬凌去调查一下这些东西。” 北溟拿出顾卿烟下山后就交给他的那几枚暗器,让冬鑫和冬凌带着去暗桩那派人查暗器的事情。 之后又叫来冬炜和冬宇:“你两伤势如何?” “已经全好了。”二人回答。 “嗯。”看他们状态和气色都不错,北溟也就放心多了。 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北溟递给他两,压低声音说:“你两去一趟王宫,主子要冯娘子和温夫人的消息。” “是。”冬炜和冬宇低声应答,拿了令牌随即出了门。 “公子。” 接下来便是冬宣和冬染来到北溟跟前。 “主子需要采购些东西,我方才都写在单子上了,你两务必办妥了。” 北溟将刚才抽空写好的单子连带钱袋一起交给了冬宣他们。 要他们尽快去找齐单子上的所有物。 顾卿烟最近消耗有些大,又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谷里补给,只能直接在外头做了带在身上。 所以那一张单子里,北溟写的,大多都是顾卿烟用来制毒的原料。 有的东西尚且能买来,有的东西只怕就需要冬宣和冬染废些心思了。 冬宣和冬染早已经习惯这种安排,拿了单子和银子后,略看了看心下便已经知道要怎么去采购了,于是别了北溟,迅速消失在别院范围内。 最后剩下冬生、冬石、冬允、冬一,北溟看了看四人,将信函给了冬生:“上面这三人,你们各自盯一个,一会儿别院四周确认完,就过去,晚些时候主子会亲自去一趟。” 四人应下,转身就要出门。 北溟又补充了一句问冬生:“你怎么样?” “公子放心,属下好着呢。” 说着冬生朝北溟露出少年明朗的一笑,北溟也笑笑,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便放他们去了。 回头看了看胥少霖他们那边,见那边自顾的研究着剑痕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他索性就站回廊下门前,替顾卿烟看着门。 屋内,顾卿烟和裕王妃聊天,先是谢过了裕王妃为她打点的这院里的一切,然后又问起了院中剑痕的来历。 “所以那日,王妃也中了迷香?” 景怡点点头,那日她本住在不远处的飞霞院,入了夜便歇下了,中间发生什么她并不知道,还是被外面来的婆子摇醒了,这才发现守在自己屋内的悦桃、悦心都是晕倒在地的。 “窗下落了迷香的灰,还有一截没完全烧完的。”景怡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她那日屋里并未熏香,迷香的味道她也不曾闻见,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就中了招。 “那日别院除了子期,还有其他护卫吗?” 顾卿烟问,偌大的王宫别院,一般人要擅闯,不可能那么容易。 景怡点头,毕竟是王妃身份,要在外面留宿,自然是会有护卫的。 “别院本身有一队侍卫看护,那日我来,又带了六人过来,加起来也有个不到二十人。” 听罢,顾卿烟暗自思考,二十人的护卫,拦不住一个翻墙而入的黑衣人,看样子一会儿,他还是得找子期好好问问当天的事情。 “嗯,只要最后没事就好。”顾卿烟看着景怡绞着手里的衣袖,安慰她道。 景怡微微笑笑,便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家长里短的聊了几句,看见门口站立着几个身影,余光默默看向顾卿烟。 显然顾卿烟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人,于是问道:“何事?” 北溟声音传来:“主子,王爷问主子与王妃聊得怎么样了?” 顾卿烟看了看景怡,方才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堆废话,要是再这么聊下去她是没多少心思,可景怡又明显的一幅有话要跟顾卿烟说的样子。 而景怡呢,听了北溟这话,觉得是裕王要回宫了,自己不跟着回去好像也不好,但又觉得自己话还没说完,正左右为难着,身边传来了顾卿烟的说话声。 “正聊得好着呢,王爷可是想听我们女儿家的体己话?” 顾卿烟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收获了一记感恩的目光。 裕王在门外听罢,一笑,他也没真打算就要这样带着王妃走。 “不了不了,本王还是和他们几个喝喝茶,下下棋去吧。” 和这些人在一起,多了好些生活乐趣,这日子,也不再是成天面对着明争暗斗,舒心不少。 于是他这么说着,也真的就拉着胥少霖他们几人回正堂后面的花园亭子里喝茶下棋去了。 顾卿烟瞧他们走了,这才玩笑了一句:“其实有时候他们也挺像小孩子的。” 景怡依旧是温柔的笑笑:“是啊,都说男人只有做了父亲后,才会更成熟一些。” 她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对于孩子的期待,这让顾卿烟这个黄花大闺女也忍不住的看了眼景怡的肚子。 景怡发现言语有失,赶忙要赔罪,却被顾卿烟拦住:“这是每个已为妻子的女子都会有的心愿,王妃不必拘谨。” 景怡看着眼前的顾卿烟,总觉得她身上此时此刻有一种温暖的光环笼罩着她们二人。 “多谢帝姬,妾身也明白,如今局势,还不宜有孕。” 要不顾卿烟之前觉得这个王妃可以呢,终究是个目光长远,会顾全大局的,只是王妃如此,可下面的妾室却不一定如此。 “除了王妃,王爷宫中几位娘子也一直不见消息?”顾卿烟问。 景怡摇摇头:“曾有过。” 她后面无话,顾卿烟却也能猜到些许了,宫里出生的孩子,在那一声啼哭到来之前,早已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了。 “后来王爷觉得不是时候,便多有注意着,所以....” 景怡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对面的顾卿烟神色从一开始的有些懵慢慢变得不太自然,等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卿烟耳朵和脸颊已经微微泛起了粉红。 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两人各自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最终还是顾卿烟先提起了温夫人这个人:“方才我听说,温夫人的兄长也在这次的宴会之中?” 景怡点头应声:“王爷还准了他进宫探视的奏请。” “什么时候?”顾卿烟眼一眯,方才的绯红早已经褪去。 “后日。”也就是叶瑾梁大婚之后的那一天。 “那可得让冯娘子小心着,毕竟这回有了娘家人,那两只雀鸟可经不起折腾。” 顾卿烟阴阳怪气的说道,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这一句正好也是戳中了景怡想要和顾卿烟说的。 自从顾卿烟离开裕王宫后,冯娘子和温夫人可算是正面杠上了,两人从原来的暗斗,变成了明争,吃穿行一应都要比过,冯娘子自然是一直屈居于下风的,毕竟位份在哪里。 原本已经让冯娘子不爽的都想在宫里耍一套刀枪棍棒了,但裕王妃也不知说了什么,让裕王某天夜里留宿了冯娘子处。 这样一来,冯娘子怨气全散,温夫人得知后竟也没有大闹,反而消停了,只是天天顶着个可怜无辜的兔子模样,倒叫人觉得冯娘子嚣张跋扈了。 “是了,以冯娘子的性格,被人如此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卿烟笑着接话。 景怡见顾卿烟如此说,试探问了一句:“帝姬觉得这样是否有无不妥?” 顾卿烟轻笑,这里头事情发展到现在,裕王妃应该也是出了不少力,现在如此贤明温婉的在自己面前说此事,懂的自然懂。 “宫里是非多,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便罢了,若真有什么,王妃想来也该有应对之策。” 说起这种推脱的调调,顾卿烟可不像是一常年不在宫里的人。 “帝姬说的是。” 顾卿烟看着景怡有些失望的神色,补充道:“裕王前朝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这前朝后宫,速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妃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语双关的话听在一个常年宫斗的女人耳朵里格外的敏感。 景怡原本温柔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冯娘子性格,妾身会多顾着些。” 顾卿烟道:“嗯,也好,王妃可还记得上次离宫,我着人给王妃送去的东西。” 景怡点点头,上回顾卿烟的人送来一封厚厚的信函时,她还有些纳闷,直到看见里面所写,愈发一头雾水。 “妾身一直有疑问,帝姬给的药方是?” 她说的没错,顾卿烟信函上所写,确实是七八个药方子,功效上面也标注的明白,只是她不知道放在哪用,也不知道顾卿烟给她的意图何为。 顾卿烟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的说:“王妃不是说冯娘子性格张烈吗,有些事情,她做合适,王妃做不合适,但有些事情,王妃可以阻止,她却不能阻止。” 素心在一旁听着不知何时他们这就弯弯绕绕的对话,一脸:什么东西的表情,而悦桃和悦心则是很习以为常了。 景怡还在琢磨顾卿烟的话,顾卿烟也不急,只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一会儿了,想站起来走动走动。 二百四十七章 查暗杀者 “桃花涧里我所住院落不远处有一湖水,平日里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起涟漪。” “有一次我在湖边亭子里喂鱼,看见鱼群朝我游来,一切都很平和。” “直到我向湖中撒了很大一把鱼食,从湖中心便有一道暗流涌了过来,吓散了鱼群,也激起了一阵波澜。” “那是大哥不知从哪寻来的一条大鱼,牙尖嘴利,据说会吃人。不过还没有人试过。” 顾卿烟呢喃自语,景怡后背一直。 “吃了肉的它虽然活跃,在那湖中来回乱窜,可动物,毕竟是动物,我既能让它欢脱,便也能让它再老老实实回到湖底。” “帝姬用了什么办法?” “办法,我告诉你了。” 顾卿烟说完,朝外面门廊下的北溟招了招手,不理会景怡,而是问北溟:“怎么样?” 北溟道:“都安排下去了,别院周围都正常。” 顾卿烟点点头,这才拖着慵懒的步伐回到屋里,朝景怡一挑眉,像是在问她懂了没。 景怡虽还是有些疑惑,但也已经明白了八分,看着顾卿烟的样子,也觉得不能再打扰太久了。 正想告辞,瞥见门口的北溟,又开口道:“帝姬,院子中只留几个粗使婆子可够用?” 顾卿烟知道她什么意思,摆摆手:“无妨,这里毕竟是王宫别院,我相信没有人能大胆到第二次再来夜探吧,再说了,王爷应该是会加强护卫的。至于伺候的事,我有素心就够了,别人,我不放心。” 景怡听罢,也不再多说什么,让悦桃出去又叮嘱了那些婆子一番,便从顾卿烟这出去了,顾卿烟把人送出院门,扶着腰,长舒了一口气。 “主子,快歇歇。”素心忙扶着顾卿烟坐下,给她捏肩捶背。 “行了行了,我好困,让我先去睡会儿,谁也别来打扰我。” 顾卿烟略坐了坐,撒着娇说道,完全没了方才在人前那份气势。 北溟很乖的给顾卿烟关上房门,素心以极快速度给顾卿烟收拾了一番,顾卿烟一个翻身,裹着被子小睡了过去。 裕王他们说是去喝茶,但也没闲着,寒岩判断出那剑痕的力道,得出结论用剑者不是女子,而是男子,而这把剑,可能不是一把单纯的剑。 “伞剑应该都听说过吧?”寒岩提出了一种可能。 裕王道:“这就是?” “不一定,但原理类似,寄于某种物品中而改造的剑器,虽少,但是有。” “而且特定剑法又不太像南宛的,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好找目标了。”百里墨略有些兴奋的说道。 裕王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这等善于伪装,如何找。” 再说了,那名来暗杀的人最终逃跑了,连个可以审问的线索都没有。 宗越在一旁开口:“他连大海捞针都行,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雨花楼的人。” “那你有把握多久找出这些人?”裕王问百里墨。 百里墨看了看寒岩,两人眼神一个对视,这才说道:“再怎么快也得个七八天。” “七八天?你们在这里留不了七八天吧!”裕王横了百里墨他们一眼,他可不觉得他说的这个数字是准确的。 百里墨嘿嘿一笑,没继续接话,他见西决从外面回来已经走向他们,便给众人都点了点头。 “王爷,少庄主,谷主,二爷,主子。” 西决来到跟前行了礼,一脸严肃。 方才听说院里之前发生过打斗,他便撤身出去排查情况去了,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让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什么事情?”百里墨见他神色严肃,便知是有什么结论了。 西决道:“少庄主和四姑娘进城后没多久,暗桩便发现有人乔装打扮跟着进了城,还在打听少庄主和四姑娘落脚之地。” “今日刚进城的?”胥少霖问。 “是。” 西决肯定的回答,他刚出门没多久,暗桩便找到他和他报告了这消息,得了消息后他特意顺着暗桩所说的路线走了一遭,确实发现有人向街边摊贩问过顾卿烟他们的行踪。 胥少霖手执棋子,落到棋盘:“王爷,你这霁城可真热闹。” 裕王叹一声气,视线回到棋盘之上,方才还算明朗的棋局,现在略显焦灼。 “两拨人?有点意思,既然尚且不知道他们目标是何人,便各自护好自己的人吧,王爷,如何?” 胥少霖说着,语气轻松,好像他并不担心这两拨人会在霁城掀起什么水花。 “也只能如此了。”裕王道。 话音落,花园那头又走来几人,他们手上托着东西,有条不紊的靠近亭子。 “王爷,东西到了。” 枫溪在亭前验过东西,这才转过身来和裕王说。 裕王摆摆手,示意枫溪把最前头的东西端过来,而他的眼神,还在那棋盘之上。 盯着那棋盘又过了几秒,实在不知往哪下手,这才把棋子一扔,指着枫溪手上的东西。 “这是君上给烟儿准备的华服,明日毕竟正式场合,样式尺码都是按你们给的来的。” 枫溪把华服给胥少霖他们三人看过,然后暂时推到一边。 紧接着子期上来,手里端着一套鸾鸟于飞金钿珠玉冠,垂坠着祥云金线流苏。 身后两名侍卫手上同样一人端一盘,上有一对儿朝花衔珠发簪,两支含苞花枝玲珑步摇,四支小珠钗,四支飞花蝶影侧钗,一副玲珑流苏后压。 两枚额头花钿,四枚小花钿,玉雕桃花耳坠一对,玛瑙玉珠璎珞一副,成色无杂的玉镯一对,花丝镶嵌戒指一个。 一应首饰备得齐全,生生让三个大男人托着都觉得分量颇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裕王语气柔和,没有自称本王。 顾卿烟离宫多年,他们想多疼爱她一些终究是难的,更何况顾卿烟自离宫后对他们就是一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态度,对于他们送去的东西,几乎都是存放进桃花涧的库房里去,落了灰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所以他索性方才不提出直接送东西,而是等他走后,让胥少霖他们代为转交。 不多时,景怡来到花园,裕王便带着景怡回了王宫。 路上,裕王问:“烟儿那边如何?” 景怡回:“帝姬一切都好,身边的暗卫都打发出去做事情了,还说有王爷安排的别院帝姬相信是安全的。” “当真?”裕王眼睛一亮。 欣喜的像个孩子,这副表情让身为裕王妃的景怡都忍不住轻笑,然后郑重的点了头。 “好,好....” 连连说了几个好,裕王自己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裕王走后,北溟过来传话,说顾卿烟歇下了,等醒来后再来找胥少霖他们议事。 百里墨交代北溟:“你就先别出去了,守住清鸾院,有人冲着丫头来了。” “是。”北溟应声,然后返回了清鸾院,就在廊下守着。 “西决,你说说吧,还查出什么?” 西决若非有了什么确切线索,不会这么肯定的来和百里墨回话,只是碍于刚刚裕王在这,有些江湖上的事情,他们还是不想让裕王参与。 西决上前,说道:“属下查到进城来打探四姑娘消息的,并非是曾经和四姑娘有交集的人,他们应该是对四姑娘并不熟悉。” 不然也不会旁敲侧击的跟路人打探关于顾卿烟的消息了。 “她不去找别人麻烦,还倒让麻烦找上了?” 宗越质疑了一声,他忽然好奇,是什么不长眼的人非要撞这堵南墙。 “进来江湖中各色信息、谣言四出,其中关于烟儿的也不是没有。” 百里墨道,别说是顾卿烟了,就是他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时不时出现在别人议论的话题里。 顾卿烟相对他们来说比较突出,无非是因为之前杀了苍山派褚玉书,没多久又灭了一般苍山派前去挑战的小辈。 之后杀了月下夫人座下女弟子溶月还让月下夫人这个同样用毒的人中了毒,也不知道现在解没解。 不久前勃然大怒给不归城下了朱雀令,这几桩事情连在一起,足以让江湖中各大小门派宗盟对于这个戴着面具心狠手辣的女子产生各种不安的心理了。 “公子,消息来了。” 他们正说着,有隐秘处的暗卫现身给西决递上一张纸条。 这是方才暗桩传过来的消息。 “有人在黑市,出价黄金百两,买四姑娘性命。” 西决声音冷到冰点,更别说在场众人听见这句话之后那堪比阎王的表情。 “西决,传信回雨花楼,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知道这消息是从哪个黑市传出来的。” 百里墨冷声道,即便再隐秘的黑市,他雨花楼照样能给他扒出来,让它见一见阳光。 “冬青,你亲自带人,把霁城翻一遍,今晚,动手。” 胥少霖吩咐道,顾卿烟从藏剑门出来后就没隐匿行踪,这一路应该招惹了不少人,又或者,许多人现在在闻风而来的路上。 毕竟黄金百两的利益诱惑还有杀了顾卿烟之后的名声诱惑可都是极度的令人垂涎。 寒岩目光冰冷的看着那把断剑,他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我去查这把断剑。”寒岩冷声道。 胥少霖点点头,和寒岩交代了霁城中暗桩的根据点,就任由他出门去了。 冬青和西决也各自出去了,剩下胥少霖他们三人,默契的看了眼并没有结束的棋局。 “各自准备吧,明日烟儿要应付叶瑾梁婚礼,咱们护好她的后背。”胥少霖沉声说着。 “我出去一趟。”百里墨言简意赅,这个霁城他要亲自走一圈。 “行,你们去吧,这里都交给我。”宗越道。 他们三人加上寒岩是顾卿烟的后盾,那他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最后一道保障。 三人相视一眼,各自回房,不一会儿带着自己的人相继出去了。 二百四十八章 有点眉目 一整个下午过去,王宫别院格外的安静,几只鸟儿落在了树梢枝头,成为这一下午唯一的吵闹声音。 素心叮嘱过院中的婆子,万不可靠近顾卿烟的屋子,这些婆子也知礼,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事,也让素心省心。 中途她被依依叫过去宗越那一次,宗越问了她近来顾卿烟的身体情况,又给素心拿了一个小瓶药,一包清热的花,让她回去了拿花泡了水给顾卿烟喝,药就当做是糖丸,顾卿烟觉得累的时候含一颗。 素心一一记下叮嘱,谢过了宗越,回了清鸾院。 “我方才去那边,谷主和三爷都不在,他们是出去了吗?” 回来后,素心和北溟在廊下聊天。 北溟点点头,想来是因为中午他们谈论的事情,出去办了。 “连寒少庄主都出去了。”素心说着,看向北溟,发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用手戳了戳他。 “怎么了?”北溟问。 素心叹了口气:“诶,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什么事情吗?” 北溟看着素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顾卿烟在一起呆久了,她的眼神也像顾卿烟一样会说话。 北溟忽然一笑,安慰道:“没事,你好好陪着主子就行。” 素心点点头:“睡了几个时辰了,主子差不多也快醒了,我去瞧瞧水还有点心。” “嗯,去吧。”北溟说完,目送素心蹦蹦跳跳的往厨房那边去了。 只是视线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见刚拐角过去的素心大喊了一声。 北溟登时如一阵风瞬移过去,就见四周无人,素心蹲在角落,靠着墙壁,捂着头,肩膀在发抖。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北溟整个身子罩住了素心,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看她有没有受伤。 素心下意识的转身抓住北溟的胳膊,眼睛里的惊慌还没散去,但口中已经在给北溟表述发生了什么了。 “刚刚我看见有只黑黑的鸟‘啪’一下直接砸了过来,我一害怕就....” 顺着她的话,北溟转头四下看了一眼,果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只黑不溜秋的鸟。 北溟先扶素心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然后才走向那只鸟。 鸟的身上插着一支断箭,北溟认识,还没开口,箭的主人就出现在了北溟的视线里。 “公,公子,素心姐姐。”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北溟交代出去巡查的冬石。 北溟一颠手中咽了气儿的鸟问:“什么情况?” 冬石解释道:“这是从李林玉下榻的客栈后院飞出来的。” 冬石和冬生去盯李林玉,没想到不久之前从李林玉住的客栈后院飞出来一只黑鸟,两人敏锐的觉得这鸟不太对劲。 于是冬石便抽身跟着它,想看看它要去哪里,这不跟不知道,一跟冬石发现它径直飞往别院这边。 “它在周围徘徊了一阵,然后正想往里在飞,我就给了他一箭,没想到它落这来了,还吓了素心姐姐,抱歉啊。” 冬石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那黑鸟八成是因为短箭的冲力,往里头给他带了带才冲进来的。 “没想到,这也有。”北溟低声说了一句。 短箭他不陌生,黑鸟他也不陌生,这不跟在渭水城,被他们抓住的那一只长得差不多吗。 “你先回去,继续盯着李林玉,这黑鸟是回不去了,到时候看看李林玉还有什么没拿出手的东西。” 北溟嘱咐冬石。 “是。”冬石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别院,回去找冬生去了。 就在顾卿烟好睡的这段时光里,寒岩按照胥少霖所说找到了暗桩的据点,暗桩知晓他的来意之后便给他找了了解那天的事情的人过来回话。 暗桩所说的和从子期那了解的差不多,只是多给寒岩提供了一条可能的线索。 “霁城的西市有不少外族人,少庄主可去那看看,或许有线索。” 他们之前追查过刺客的踪迹,但此事当时尚不明了此刻是冲谁而去的,所以他们也只是点到为止。 如今见寒岩要继续追查下去,也直接派了人跟着,在一旁帮忙。 西市,街口挂着的指示上飘着装饰的布样,上面勾勒的花纹不是什么特定东西的行装,虽然规律,但也抽象。 色彩浓郁,充满了整个视线,比起霁城其他的风貌,这里倒真是别具一格的风情。 “这里都有哪些外族人?”寒岩问身边跟着的暗卫。 “北漠人、西陇人、玄夜族...” 暗卫简单的给寒岩介绍着这些人的特征,好让寒岩分辨。 “他们大多在这都有些年头了,也会说南宛话。” 这样他们交流起来就简单多了。 寒岩大致了解了情况,便和暗卫先找了一家路边摊坐下。 “这位爷今天想买什么或者想问什么事找什么人?” 小二端上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奶茶,开口直接问的是寒岩他们的目的。 寒岩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要买东西或者问事找人的?” 小二咧嘴一笑:“你们南宛人过来,无非就是这三样,没谁说是过来溜达溜达的。” 毕竟西市不大,又是商住一起,说到底可以用人多杂乱来形容,这样的地方,一般南宛的人不轻易来,来了也是目的性很强的。 小二的摊子就在这街口,见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出来。 “够机灵,我要买东西,就是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小二哥这般机灵,可否帮个忙?” 寒岩说着,就从腰间钱袋里取了一个碎银放在桌上。 多少钱都是钱,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小二看见银子,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他这摊子,说实在的,也不是靠那几碗奶茶来赚钱的。 “爷,您说。” 小二摩拳擦掌,眼神冒着光,势必是要把那银子揣进自己兜里的。 寒岩问道:“我想买一把剑,但又不太想让人轻易就看出那是一把剑,可有路子?” 寒岩之前从暗桩那知道,不单单霁城,就是全南宛,专门做伞剑或者类似的都很少。 小二眼珠子一转,眉头微紧,表现得有些像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样子。 “爷,这长剑短剑的我到能给您说上个一两家,可像您说的这样的,小的还真没听说过。” 小二干笑两声,表示真诚。 寒岩倒也没说什么,就问:“嗯,是少见,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这...” 话说一半,寒岩特意看了小二一眼,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小二见寒岩说的确切的样子,心里略微琢磨,嘴上依旧表示真不知道。 “罢了,要不你给我指指你说的长剑短剑那一两家,我去瞧瞧。” 说完,寒岩把碎银放在了小二面前。 小二开心的收起银子,立即给寒岩指了路,送走了他。 等寒岩刚走,小二赶忙朝街对面一个打扮邋遢的人招手,低声说道:“快去老汗家说一声,有人在找伞剑。” 那人点头拿了铜板,往长街内走去了,只是他两谁都没有发现,在经过第一个巷口的时候,报信的人就被寒岩跟上了。 他们所说的老汗身材魁梧,一身健壮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彪悍。 此时的他正在屋里给一名身材精壮个子高挑但脸色不好的人换伤口上的药。 “你不能再留在城里了,那些人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老汗叽里咕噜的说着他们的族语。 他的同伴在他这养伤已经两天了,两天前他来的时候后背全是血,伤口不大但几乎都伤到了血脉。 这才导致人一进门就昏迷,今天一早才醒来。 “情报有误,我才成这样的。”年轻男子声音虚弱,还带着些怒火的说道。 他们之前接到的情报,说南宛的沁蕊帝姬会在两天前到达王宫别院,正好那天王宫别院确实有人进出,所以到了晚上,他才开始行动。 他无法知道沁蕊帝姬在哪个屋子,所以索性将探查到的有人出入的屋子全放了迷魂香.... “你自己没探查明白,也有疏漏,这下可好,人没除掉,打草惊蛇。”老汗包扎完毕,示意年轻人自己把衣服穿好。 “哼。”年轻人冷笑一声,“我不会就此作罢的,在西市,他裕王再大的权力也动不了我。” 老汗端来药,示意他喝下:“王宫别院如今加强了守卫,你这样,再去就是送死。” “无妨,她终归是要出别院的。” 说罢,年轻杀手冷冷一笑。 “有人来了,快藏好!” 老汗察觉到门外有动静,压低了声音,让年轻杀手先去藏好。 年轻杀手身影一动,从后门消失,老汗快速归置了屋里,这才出门。 简陋的屋门前院,一身邋遢的人面朝下的倒地躺着,他的身下渗出血来,还有些许的温度。 “来者何人?” 老汗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前问道。 话音落,寒岩的身影出现在老汗眼前。 “寻剑的人。”寒岩道。 “我不铸剑。”老汗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的南宛话刻意起来很标准,但也说明了他对寒岩的警惕。 面前的人绝非善类,老汗是这么评价寒岩的,他刚才粗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可以判断出是一剑毙命,一点挣扎和反抗的机会有没有。 “那我买伞。”寒岩冷声说着。 老汗的院子里有糊好了正在晾晒的伞,也有正在打磨伞骨的半成品。 “阁下随我来吧。” 老汗后撤一步,打算让寒岩进去挑选,毕竟他也知道,要不让寒岩进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临进屋前,老汗又看了眼尸体,他在想,邋遢一定是过来给他传什么话的。 二百四十九章 难眠之夜 “不知道阁下需要什么样的伞?”老汗在寒岩身后打量着他。 寒岩手里挑着伞,说道:“这些都太普通了,我想要的,是一把能杀人的。” 老汗一笑:“阁下说笑了,我一个普普通通卖伞的人,不知道什么伞能杀人,只怕是做不出来。” 寒岩一回头,眼眸里尽是寒光:“是吗?我曾见有人用过,百般打听,听说您这做伞手艺精绝,还想着您若能做出来,就好了。” 老汗依旧是笑笑,没接话,只是摇摇头。 “罢了,来不来了,也不能空手回去,您给我挑把上乘的,我买了。”寒岩说着,掏出了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老汗笑着应了声,给寒岩拿伞去了。 老汗离开的空档,寒岩在屋里子看了一圈,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这人住的古怪,一个外族人,整屋子里不见一个自己族的图腾或者一些特色的用品,倒是一应的都是南宛的东西。 只有几个方位,有着弯月的装饰。 整间屋子是个二层小楼,现在他所在的一楼就是平时老汗做生意的铺子,前后都是通的,能看见街道和对面铺子。 柜台旁边有个狭窄的小楼梯,楼梯上去应该就是老汗住的地方了。 寒岩打量着,顺势看了看那些摆着的伞。 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顺手抓起了一把,寒岩掂量掂量,慢慢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仔细盯着伞柄看了好一阵。 然后猛地一抬头,他的视线落在一层一个隔间的门上。 “那是库房。” 老汗的声音从寒岩身后传来:“一些杂物就扔在那里,也是什么野猫常去的地儿,好垒窝。” 寒岩转过头去,看见老汗手上拿了一把竹青伞朝他走了过来。 “这伞虽杀不了人,但能防着被人暗算。” 老汗撑开伞面,手在伞面上轻轻抚摸,老实说,这是他做了将近半年才完成的作品,选用的材料都是不同于常规的。 他知道寒岩不好打发,也知道得找点什么来转移寒岩的注意力,于是便将这伞拿了出来。 寒岩和老汗打了几句哈哈,然后带着伞离开了。 走出了那个范围,暗卫现身。 “少庄主,方才见后门有人影闪过,已经派人跟上去了。”暗卫道。 寒岩点点头:“先把人放着,你们看紧了。” 他还有些事情没有验证,等验证完了,才能知道这人的命该由谁来决定。 寒岩和暗卫回了暗桩据点,老汗那边也独自坐在房中平复心情。 他本想出去让人去打听一下寒岩的身份,可刚出门,就看见邋遢依旧横死在院中模样,心中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 匆匆埋了邋遢,就关了店门了。 他们接到的消息,不过是让他们刺杀沁蕊帝姬,可现在看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百里墨在市井里打探消息,把近来客栈中新入住的人都查了一遍,又找了几个人旁敲侧击的想要打探出黑市的消息。 他们之前只听说过黑市,但黑市的交易杂乱,芝麻大点儿的东西都能在里面倒卖,往日里和雨花楼进水不犯河水的,所以百里墨胥少霖他们也没人在意。 再者,黑市不过一个统称,不像雨花楼是个实体就摆在那,所以查了一圈,也没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正没有思路呢,百里墨就见寒岩拎着一把伞找到了他,从寒岩那得知之前发生的事,百里墨忽然灵机一动,二人一对视,打算上黑市卖伞钓鱼去了。 可还是那个问题,黑市在哪? 胥少霖从别院出来,去自己手下的几个铺子转了转,和这些管事老板们往雅间里一坐,别人是来招待他,他是来问事情的。 “谷主,我们还以为您最近忙着出行的事,不会过来呢?”一个掌柜说。 胥少霖笑笑,接过他递来的茶:“正是因为要出门一段时间了,过来瞧瞧,各位掌柜管事毕竟都在裕王眼皮子下的霁城,不容有什么闪失。” “嘿嘿,谷主放心,这边一切正常。”面容和善的管事笑着说道。 胥少霖也点点头,他巡了一圈,账本什么的昨晚也让冬青大致去看过,都没什么问题。 “齐掌柜呢?”胥少霖环视一周,发现茶商齐掌柜不在,问道。 “诶。”一名管事叹气,“老齐家孩子年末生了场大病,这会儿了还没缓过来呢,身边离不开人,老齐让我等向谷主告假。” 胥少霖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件事:“之前去谷里议事,怎不见提起?” “老齐说他有办法,就不劳烦谷里了。” 那会儿他们本也劝齐掌柜,若实在药石无医,就上谷里问问,宗二爷在呢,没准还是有得救的。 可老齐拒绝了,他们家原本已经落魄,要不是胥少霖看上了他家茶山,有给了他经营权,他们一家现在可能就已经不在了。 他觉得已经欠下谷里太多恩情了,这点事情,就打算自己解决。 “后来怎么样了?”胥少霖是处于真心的关心,想着要是不行,就让宗越派南柯走一趟。 和善的管事也收起笑颜,说道:“也不知他从哪寻来了一副药,据说花了不少钱,孩子好了一段时间,前几日又才不行的。” “这个我听说过,老齐那段时间不还托我看了一两天铺子吗,然后出了趟城,回来时候手里拿着两大包药,来了我店里。” 霁城医馆的掌柜哑着声音说,那药他打开瞧过,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堆药混在一起,他着实没见过那样的方子。 胥少霖留了个心眼,问他:“可还记得都有什么药材?” “记得。”医馆掌柜说完,就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刷刷几下,将写满了药材的单子递给了胥少霖。 “谷主,药材太碎,这里头两数是我大概预估的。” “无妨。”胥少霖拿过药方,交给了身后冬青,又才跟掌柜们继续聊天。 过了傍晚,这几个在外的人前后回了别院,顾卿烟已经坐在清鸾院院中的秋千上翘着脚依靠着绳放空自己了。 晚饭是素心做的,原本婆子在厨房准备,不想被刚起床的顾卿烟瞧见了,顾卿烟心里别扭,就让素心接手婆子的活,让她做饭去了,让婆子们给她打下手。 “你这样也不怕累着素心。” 宗越让依依跟着入座,然后对顾卿烟说。 顾卿烟嘿嘿一笑,她也觉得会累到素心,可没办法,对于陌生人,她疑心病重,能让他们留在清鸾院已经是很大让步了,这些要入口的东西,再交给她们她着实心中不踏实。 素心布菜后也跟着笑笑:“我不累,我家主子吃的开心,我就开心。” 宗越一脸嫌弃的看了眼傻不愣登的素心,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过后,这一桌的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回屋。 顾卿烟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把原本散落的头发扎成了一束。 “主子。” 北溟进来传话,把冬生、冬石他们几个的位置分别告诉了顾卿烟。 “行,素心你还是留在院子里,这是醒神用的,如果发现味道不对,就把这打开。” 顾卿烟给素心留了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她下午醒来后捣鼓的醒神丸。 交代完素心,就带着北溟先往正堂去了。 正好在正堂碰到了和她一样准备轻装出门的百里墨和寒岩。 三人相视点头,都不过问彼此要去哪里。 “大哥,你怎么安排?”顾卿烟问优哉喝茶的胥少霖。 胥少霖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心中默默希望他们三今夜可别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我一会儿和你二哥去齐掌柜那看看。”所以他两不急,也不用像这三人一样换装。 “行,那我们先走了。”顾卿烟说完,率先转身出门,步子轻踏,消失在夜色中。 冬青走向前,和西决说了几句话,这一个下午,他把暗桩说的前来准备暗杀顾卿烟的人都监视了起来,剩下的就交给百里墨和西决了。 寒岩决定再去一趟西市,老汗家里有鬼,他要再探一遍才能安心。 胥少霖叮嘱他:“西市终归不同,有什么别的事提前说一声。” “嗯。”寒岩应声,他有分寸。 众人再次各自离去,这一夜,霁城当比白天还要热闹。 便是连王宫里,都是各怀心事。 裕王在交代枫溪子期明天叶瑾梁家婚礼的事,裕王妃召见了冯娘子,两人在寝殿说了快半宿的话。 温夫人辗转难眠,她知道兄长将要进宫来见她,也知道今日李姑姑从别院回来后就受了罚,她歇下时,人都还没能从刑房出来。 “夫人。”刚刚闭上眼睛,温夫人耳边有小丫鬟低语。 “何事?”温夫人低声问。 丫鬟说道:“王妃今夜召见了冯娘子,到现在冯娘子也还没回宫。” 温夫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的很快,原本今夜裕王本要来她宫里的,可从别院回来后,裕王就让公公来传了话,说不过来了。 温夫人原先以为只是因为李姑姑唐突了帝姬一事。 可如今,猛然一想,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王妃也是从别院回来的,回来后就找了冯娘子,而上一次,她和冯娘子的那场争风吃醋,沁蕊帝姬可是站在了冯娘子那面。 虽然没让自己难堪,可她也感受到了在她和冯娘子之间,沁蕊帝姬更偏向于冯娘子。 自己想了一圈,温夫人起了身,给李林玉写了封信,交给了小丫鬟:“今晚务必想办法,把这封信,给到兄长。” “是。” 小丫鬟应声退下,拿着信小跑着出了温夫人的宫殿。 点着灯的长巷,把人影拉得很长,小丫鬟只觉得一阵冷飕飕的,紧了紧衣领,手里攥紧了那封信。 小跑着穿过一道宫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直接把人拖到了无人的角落.... 二百五十章 拉帮结派 顾卿烟先去的叶家,今日傍晚叶家办了宴会,先招待了一波从都中过来的客人还有林家的人。 李林玉、付长生、蒋荣三人皆在今日宴请之列。 “主子,都在里面了。” 见顾卿烟和北溟前来,冬生现身禀告。 如今宴席已接近尾声,正门有不少人带着笑意和醉意告辞出来,叶瑾梁和家里的小辈在门外送客。 顾卿烟在离叶府不远的地方暗中观察了一阵,看着门口张灯结彩的红色还有叶瑾梁送走客人时的一脸笑意,顾卿烟冷笑一声。 纵身一跃,在夜色中,干练的身影落到了叶府前院主屋的房顶上。 北溟朝冬生点点头,紧接着也纵身一跃,在东侧找了个地方隐匿了身形。 不久后,在顾卿烟的视线里,东西南北四个角都出现了她的幽灵卫的身影,这几人,几乎就是一副要围剿了叶府的架势把人前院团团围住。 顾卿烟低头看去,院里的地上铺上了纵横交错的红地毯,屋檐下早早挂起了写着囍字的红灯笼,红绸装饰在整个院子上空。 院中的圆桌还没尽数撤走,下人来来往往的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好一番忙碌。 主厅里的热闹还没有散去的意思,顾卿烟揭开了屋顶的瓦片,往里头看去,里面大约三桌的样子。 一个大的主桌,永安侯坐在东家的位置,左边是他未来的亲家公,右边则就是这一群人里官阶最高的蒋荣,从这二人往下,又都是顺着官阶的各个官员。 这些人在一起,除了打官腔,无非说的就是官场上的那些人情世故,顾卿烟瞄了眼付长生,视线落在他身后端着酒时刻准备倒酒的侍女身上。 侍女去给付长生斟酒,永安侯的视线往这边留意了一会儿,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付长生去拿酒杯,假装无意识的触碰到侍女白嫩的手指,然后心领神会。 顾卿烟嘴角一勾,美人计还真是在哪都吃香。 相比较付长生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蒋荣坐在那就像是一尊老古板一样,顾卿烟忽然想起冬一之前嘀咕的一句话。 “这位蒋大人,就差把忠心耿耿写在脸上了。” 谁来敬酒都一副喝酒可以,别的官场上的事不谈的样子。时不时再把人往永安侯、林将军那一带,好似说“主人在那,该去敬那才对”。 可这实际上不过就是些人情走动罢了。 顾卿烟在主桌上打量完一圈,这才又看向左右两侧的桌子,一桌是女眷,一桌是小辈,林家和叶家的人混在了一起,还挺和谐。 看样子,两家人对于这场婚事都还满意。 只是不同于小辈中的打闹开心,女眷这一桌总有一种隐忍着的忧伤。 这种忧伤,多来自于林夫人,微促的眉头饱含心事的双眸已经让人忽略了她脸上礼仪性的微笑。 轻轻的一声叹气,永安侯夫人上前安慰她:“我们定会将沐儿当亲闺女来疼爱的,你放心吧。” 她自己也曾是有女儿的人,母亲嫁女的哀伤她是知道的。 顾卿烟摇摇头,在她看来,林夫人对女儿的哀伤并不全是担心没人照顾好林沐,另一重意思,只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转头看回主桌,顾卿烟再次看向了蒋荣和付长生,李林玉一直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给不远处的北溟打了手势。 北溟接收到顾卿烟的示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不久后,原本在顾卿烟东侧隐匿的北溟在东南方向给顾卿烟做了示意,顾卿烟顺着方向看去,便见叶瑾梁不知何时和李林玉站到了一起,两人在角落说着什么话,从顾卿烟的视角,看不到二人的表情。 只见二人交头接耳一阵,叶瑾梁撤身,向李林玉抱拳拱手,然后和李林玉一起回了正厅宴席里。 叶瑾梁回到自己父亲身边,李林玉则是在一旁坐下,蒋荣和付长生的位子没动,但这三人之间都隔了数人。 顾卿烟看了看自己的正前方,是冬一,随即抬起手,握着拳头示意了那三人位置。 冬一收到命令,他的视线能直接看见叶瑾梁此刻的动作,他正接过侍女手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上了第一杯酒。 然后伺候的侍女们也开始准备要为诸位大人斟酒。 就在这时,厅内灯火一起熄灭,紧接着传来几个侍女的惊呼,手中不稳,有的酒壶直接跌落,有的酒洒了桌面一桌。 屋内众人瞬间警觉起来,纷纷看向门外,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同时,一道身影倒挂在后面的窗户,朝放在圆桌一边的酒坛里,混入了什么东西。 下人们急急过来把灯重新点上。 林将军鹰眼扫了屋内一圈,除了酒壶的玻璃渣和湿了的桌布,并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回事?”永安侯问下人。 “让侯爷诸位大人受惊了,这几日夜间风大,方才防风伞还没撑起....”下人连连解释。 这些日子霁城早晚风大,他们正准备撑起防风伞呢,结果陡然来了一阵风,引起了惊乱。 冬一正好是趁着这道风,一记飞针穿了烛火,又用小草球打了几个侍女的手腕,让她们洒了酒。 顾卿烟翻身回来,朝着冬一点头示意,这家伙,总是卡时间卡的那么准。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重新倒酒吧。” 家里有喜事,永安侯也格外宽容一些,让侍女重新从酒坛取了酒出来,斟给了李林玉、付长生和蒋荣三人。 叶瑾梁举杯敬酒,三杯下肚,又是一片热闹。 这些人直到月上树梢了,才接二连三的离去,李林玉先走的,冬生和冬石继续跟上了,付长生是和几个地方上的官员走的,看那样子,还有下一场巴结,冬一跟了过去。 最后剩下蒋荣,说和永安侯、林将军有话说,三人去了书房。 北溟顾卿烟和剩下的冬允碰了头。 “一会儿人走了,你在府里转一圈,看看明日的食谱是什么?” 顾卿烟嘱咐冬允道。 “是。” “北溟,你跟着蒋荣他们,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是。” 顾卿烟打算跟着林夫人去一趟他们住的别院:“我打探完回来找你们。” 说完,三人各自离去,林将军和永安侯安排的护卫竟无一人发现。 书房里,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谁先起一个话头,最后还是永安侯主动说了话。 “据说沁蕊帝姬已经到了城中,被王爷安排在了别院居住。” 他们今日原本是要前去请安的,谁曾想人还没出门,裕王的旨意就到了,说沁蕊帝姬舟车劳顿,不宜被打扰。 “侯爷可知君上为何作出这个决定?” 蒋荣问,据他了解,让沁蕊帝姬和裕王一同作证婚事这一决定,还是君上近来才下的旨意。 永安侯摇了摇头,但瞬间想起什么,说道:“年前桃花涧石门试炼,裕王带了小儿前去。” 蒋荣眼一眯,然后看向林将军,说道:“林将军常年驻扎在外,不知对这些事知道多少?” 蒋荣和永安侯的谈话没有避开林将军反而拉他前来,一直都有两人的考量。 但林将军这人毕竟是武将,对于权谋一事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两家马上就要成为姻亲,总该是要表现出个态度的才是。 林将军早知有这么一茬,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沁蕊帝姬到底是除夕夜复了的位,那之后一直没露过面,如今你我两家联姻,又恰好在裕王封地境内,让帝姬露个面也是好时机,许是这样吧。” 这是他的猜测,也是他觉得比较中立的猜测。 蒋荣见林将军这么说,也没说什么,只是给永安侯一个眼神,两人转而说别的去了。 拉拢一事不急于一时,更何况现在的他们还在人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关上了门,既然大家都很明确自己是谁的人,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蒋荣久居都中对于都中情况比永安侯多很多。 于是大部分时候都是永安侯问起都中如何,蒋荣告诉他情势。 “晋王走之前,在朝中提拔了几位大人,如今他们无论是名声还是势力,一个劲往上走。” 蒋荣说道。 “大人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永安侯问。 蒋荣摇摇头,他也说不上什么具体哪里不对,朝中这些年人事变动不小,有时候默默就换了一批下面的官员已经是很正常的事了。 那时候对于他们的影响还不算很大,至少动的都是外地的人,都中该在的都在。 可自从年前袁钊意外身亡,都中的动作就越来越大了,他们不得不警醒。 好在后来怡郡王及时进宫,又有势力帮扶着,他们只等怡郡王在君上身边站稳了脚跟,就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为此,原本并不需要明显拉帮结派的家族,现在开始纷纷暗自操作起来了,永安侯和林家就算其中一个信号。 北溟大致缕明白了这事情走向,心中有几分明白。 都中近来发生过的几件事情,都在安成落和东篱到了之后,看样子两边是正式交锋上了。 北溟继续注意着书房里的谈话。 整个谈话,林将军并未参与很多,时不时被蒋荣和永安侯问上一句,他才回一句有的没的。 这种被人强行拖下水的感觉,林将军只觉得分外难受。 “将军和郡王在都中也见过面,郡王也赏识将军的功勋,此番借着大婚,听说还像君上求了一道恩旨。” 蒋荣笑着说道,眼神里带着的暗示林将军不会不明白。 左右为难的林将军硬着头皮说出一句:“多谢郡王。” 二百五十一章 夜巡霁城 叶家别院,顾卿烟依旧是坐在对面屋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户里的人影。 林夫人从宴席上下来,就直接来了林沐的房间。 “娘。” 林沐在母亲面前依旧是一个小女孩,甜糯的声音叫着娘亲,还带着淡淡的不舍。 之前她没觉得离开家,离开父母会怎么样,可这随着日子近了,她身边陌生的丫鬟婆子多了,屋里红烛喜气多了,她一下就有些失神了。 林夫人在听见这一声“娘”后,原本泛红的眼眶瞬间湿润,定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儿,一时所有的话语都哽咽在喉。 “娘。” 林沐再次出声,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母亲。 “坐吧。” 林夫人倒吸一口气,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再逼回眼里,声音略带沙哑。 母女二人携手坐下,林夫人平和了下情绪,少不得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叮嘱林沐。 “往后便是他人的妻子了,亲近些的人称你叶小夫人,尊敬些的人称你世子夫人。无论是哪一种,你都不再是单纯的林家小女儿了。” 屋顶上的顾卿烟叹一口气,这些话虽然絮叨,但今夜不正是留给她们絮叨的吗? 过了今夜,谁还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 “娘放心,世子对女儿也好,婚后也不会叫女儿委屈了的。” 林沐和叶瑾梁相处下来,感觉叶瑾梁不似其他传闻中的功勋子弟般纨绔,对她倒也有着几分真心。 林夫人点点头,他们不说阅人无数,但识人看人还是有些见解的,她也觉得叶瑾梁这孩子还不错,有想法又会去做事,不是混日子坐吃山空的人。 “我们来之前,宫里传来过消息,说你们婚后许是要对小世子封官进爵的....” 顾卿烟见他们聊起叶瑾梁,便已经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加官进爵?顾卿烟好像是听裕王之前说了一嘴,只是圣旨她要明日才能瞧见,到还不知道叶瑾梁要成什么官。 至于他们所说的那些关于叶家的关系,顾卿烟比她们还熟,便也无心多听。 只在她们又说起叶家求取这门亲事的时候,顾卿烟留意了一分。 “诶,也不知道永安侯怎么考量的,竟是看上了你,要让你从都中远嫁过来。” 林夫人叹一声气,感慨道。 林沐刚到指婚的年纪,她们原是想着不着急说人家的,结果没想到,要不怎么能说是世事无常呢。 林沐安抚着母亲,自己原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时非要与叶瑾梁见一面,若是这人不行,她便是抗旨也不要嫁的。 只是后来相处后,她便没了要抗旨的心思,连带着之前的疑虑也被打消,如今林夫人再一提起,林沐表面没什么,内心却也开始慢慢回到现实中来。 “有意思。” 顾卿烟呢喃,她不太能看清林沐的表情,却从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了林沐这轻微的转变。 听了大半宿的废话,在母女二人睡下后,顾卿烟终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北溟已经在院外等候顾卿烟多时,二人一碰相互探听的情况,顾卿烟能确定,林家绝对算得上是被强行拖下水的那一个。 如果说之前她不确定君上的赐婚里有多少怡郡王的手笔,那么她现在能猜测,这其中,怡郡王或者说他依附的这些朝臣们,使了九成力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顾卿烟没想明白,她打算回头找裕王问一问。 “去永安侯府厨房一趟。”顾卿烟说道。 侯府别院的这几人,现在还不是她的目标,她只需要确保这几人现在没有明确的拉帮结派就行。 北溟带着顾卿烟两人很顺利的来到永安侯府的厨房。 厨房很安静,师傅们都已经休息了,冬允顺利的搞到了食谱给了北溟,北溟转交给顾卿烟。 “找找这两道菜的食材。”顾卿烟快速看了一遍菜单,指着单子上两道菜说道。 这两道菜正好是一道药膳一道汤。 她一指,北溟便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快速的在一堆刚干货食材里给顾卿烟找出她要的东西。 “主子,新鲜的菜要清晨才会送来。”北溟道。 “没事,够了。” 顾卿烟摆摆手,随即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化了水,均匀的裹在了食材的表面。 北溟把食材放回原位,两人这才出了永安侯府。 “冬允呢?”顾卿烟问。 北溟回:“蒋荣回去了,我让冬允跟上去了。” “嗯,他刚刚一直在永安侯府,后来可见叶瑾梁了?”顾卿烟问北溟。 北溟点点头,说道:“叶瑾梁送完客人,就和管家开始交代明天婚宴的事宜....” 北溟转述着冬允和他说的叶瑾梁的上心程度,大到明日宾客迎来送往,小到门口挂着的红绸,叶瑾梁都一一细致的和管家对过。 顾卿烟一皱眉,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方才还派人拎着食盒,说是去王宫别院一趟。”北溟道。 顾卿烟点点头,她倒不怕,毕竟别院里还有素心在,素心在就等于她在,倒不会出什么让人可猜疑的地方。 “还有吗?” “再之后他就回屋了,也没见什么人。” 顾卿烟眼睛一转,嘱咐北溟:“你今晚留在这,盯好叶瑾梁和永安侯。” “是。” 顾卿烟打算再去李林玉那看看,比起蒋荣和付长生这两一个伪装者一个小狐狸,李林玉那顾卿烟倒是有极多的办法对付。 这么想着,顾卿烟便迅速离开了永安侯府,直奔冬生那去了。 “主子!” 黑夜中,冬石只觉得自己身后突然来了一人,已经做好了反击姿势,结果等人走近一看,居然是顾卿烟。 冬石迅速收了剑,乖乖站在了顾卿烟身边。 “怎么样?” 顾卿烟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家客栈大堂已经打烊,关门,李林玉的房间又在客栈的二层靠里的位置,所以他们现在,全然是在一个极为不好待且距离不算很近的墙角呆着。 冬石给顾卿烟指了指还亮着灯的房间。 烛火映照出伏案写着什么的人影。 看那动作不急不缓,有些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林玉回来后只见过一个许大人和一个赵大人。”冬石道。 这两人是裕王手下的朝臣,也是宫中许娘子、赵娘子的娘家人。 顾卿烟冷笑:“原来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 “主子,那两人需要找人盯着吗?”冬石问。 顾卿烟摇摇头:“不用,那两人不过是他们手下的蝼蚁,不用盯,但凡有点什么事,他们自己会把人扔出来的。” 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冬生呢?”顾卿烟问道。 冬石答:“方才许大人、赵大人走后,李林玉找了客栈一个小厮,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小厮急匆匆的就从客栈后门出去了。” “冬生怕有事,跟过去。” 两人正说着,互见一人影就要跃上墙头,顾卿烟和冬石瞬间伏地身子,隐蔽起自己。 “是我。”对面的人率先说话,正是冬生回来了。 “主子?” 顾卿烟和冬石抬头的时候,冬生正好看见了顾卿烟。 “嗯,你那如何?” 顾卿烟直接问道。 冬生从怀中掏出信封,说:“我跟着小厮到了宫门最西侧,瞧他在那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就见冬炜出来了。” 所以他就直接打晕了客栈的小厮,从冬炜手里拿过了那封温夫人要从宫里送出来的信。 “小白兔反应还不错,都知道给兄长求救了。”顾卿烟冷笑着说。 那封信里大概内容无非是温夫人觉得帝姬已经对她存有敌意,让兄长进宫时一同商量对策。 “送进去吧。” 顾卿烟说道,李林玉的命,她还不打算那么快就了解,毕竟相比较手起刀落,无形的折磨是她更喜欢的方式。 冬生点头,将信折回了原来的模样,然后翻进了客栈,在李林玉房门前敲了三下,然后放下信,躲到一边。 在屋里的李林玉此时心神绝没有影子看上去的那么悠闲,他心中的杂乱在桌面上的画作里一览无余。 听见敲门声,这才深呼吸的放下笔,走到门口,静默了一会儿才打开门。 探头左看右看,没有人,低头看见信封就在门框边上,弯腰捡起信封,然后迅速关上了房门。 见到信中的字迹是妹妹的,便暂且放下心来,把信在烛火里一烧,打扫了灰烬,慢慢睡下。 顾卿烟等他灭了灯,叮嘱了冬生和冬石几句,也从墙头下来,一想觉得今夜差不多了,转身回清鸾院去了。 宫里,温夫人辗转反侧依旧难以入眠,招来丫鬟问信送没送出去,得到了回答之后,才觉得稍许安心。 没过多会儿,丫鬟来报:“娘子,李姑姑回来了。” 温夫人精神更甚:“让她进来。” “是。” 话音落,便见李姑姑被一小丫头搀扶着脚步一高一低,面色惨白的走了进来。 到了温夫人跟前就要一跪,温夫人忙说:“姑姑莫要行礼了,怎生打得这么重?” “老奴冒犯了帝姬和王妃,不重,不重,只是让娘子担心了。” 李姑姑说话的声音都虚了,这一句话,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渗了出来,温夫人一阵揪心。 既是揪心李姑姑,也是揪心她自己。 她总有种,若她哪天犯在了这沁蕊帝姬手里,能图个痛快就算是三世修来的运气了。 想到这,她更觉心中不安。 李姑姑瞧出些端倪,安抚着温夫人:“娘子也不必太担心,大人不日就要进宫探望,届时娘子大可与大人说说。” “兄长事务繁忙,这女人间的事,怕也为难。”温夫人语气带着伤感。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没休息好布上了红丝,微微泛红的样子更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看的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大人是都中王宫重臣,娘子又是最得王爷宠爱的,沁蕊帝姬不常在宫中,娘子不必太过忧心。” 李姑姑面上安慰着温夫人,心中对顾卿烟的感觉却慢慢从一开始的不甘变成了恨意。 她自进李府开始一直是被人尊敬着的姑姑,后来做了李林玉兄妹的乳娘,地位又拔了一筹,府里众人更是不敢怠慢。 直至温夫人进了裕王宫,李姑姑于宫里也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的,便是因着主人信任,下人尊敬,李姑姑自是有些目中无人。 有时候连王妃宫中的人她也不曾放在眼里,所以今日在清鸾院,就算见了王妃,她也是那副样子。 可谁曾想,那不常在宫里的沁蕊帝姬会直接就拿她发作,不仅不给她面子,还当众数落了她一顿,又顺势让王妃下了责罚令,一口气打击了她那高傲的自尊,她心中愤恨。 “劳姑姑一直操心了。”温夫人乖巧的样子拍了拍李姑姑。 “那毕竟是沁蕊帝姬,君上和王爷都宠着的人,我们,不过是些后封的郡主,一个陪嫁的姑姑罢了,姑姑还是别为了我,再冲撞了殿下。” 温夫人说的可怜兮兮,自降身份,这一番话,反让李姑姑怒火中烧。 “夫人莫要劳心,早些休息才是,明日还要陪着王爷去赴宴。” 等安顿了温夫人睡下,李姑姑那温顺的眼神猛然一愣,不再掩藏心中的恨意。 挣开原本扶着她的小丫鬟:“不用你扶,老身自己能走。” 一跛一拐的回房间去了。 坐在床边左思右想,忽然邪恶一笑,呢喃:“你不是喜欢戴着面具吗?那我倒要看看你面具下的脸究竟什么丑样。” “不,我不单要自己知道,我还要这整个霁城的人都知道,沁蕊帝姬,是个丑八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百五十二章 小小回忆 顾卿烟一人回的清鸾院,素心见了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水倒进了木桶里,方便顾卿烟进了屋就能沐浴。 “还是你贴心。” 顾卿烟躺进木桶中,水面上飘着花瓣,若有似无的花香让她身心放松。 素心在一旁给顾卿烟淋着水,帮她洗着长长的头发。 “主子,你的头发可真好。” 素心忍不住赞叹。 其实她每一次给顾卿烟梳头的时候,都这么觉得的,自己主子的头发又黑又长又多还不碎,挽着发髻可以绕好几圈。 不过她特别喜欢自家主子头发散下来时候的样子,看着虽然慵懒,但很有风情。 “大哥他们回来了吗?”顾卿烟回来的时候觉得院子里很安静。 素心摇摇头:“没呢,谷主去和管事们吃饭去了,二爷带着依依姑娘温书,三爷和寒少庄主都还没回来。” “嗯。”顾卿烟轻轻点点头,要不是她犯懒了,现在她也还在外头呢。 “对了主子,永安侯府来过人,说是送喜饼过来的。”素心说道。 “还说了什么?” 素心摇摇头:“没了,就说了主子一路舟车劳顿,他们就不来叨扰了。” 顾卿烟微微一笑:“是怕叨扰了,还是觉得我这帝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他们对于她的忌惮,可能更多的是桃花涧四姑娘。 不过这些顾卿烟都无所谓,有裕王在,她的身份传不出这个霁城。 泡了一会儿澡,门外传来依依怯怯的声音:“素心姐姐,四姑娘回来了吗?” 顾卿烟给了素心一个眼神示意,素心先出门去看依依,顾卿烟立即起身,穿上了衣服,又披上了外衫。 身形一闪,在软榻上坐下。 依依跟着素心进来的时候,就见顾卿烟带着面纱,脸转朝一边,弄着她的湿发。 “说。” 顾卿烟冷冷的说道。 “四,四姑娘。”依依还是害怕顾卿烟,说话依旧结巴。 “师父说,让四姑娘先别歇下,一会儿给四姑娘送明日的华服和头饰过来。” 依依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把头都快埋进自己的怀里了。 顾卿烟看她这幅鹌鹑的模样,强忍着不笑,依旧冷声冷气的说:“知道了,那有喜饼,拿回去吧。” “多谢四姑娘。” 依依接过素心递给她的喜饼,欠了欠身,像是怕被什么东西追上一样,撒腿就跑出了清鸾院。 等顾卿烟感知不到依依的脚步声了,这才摘了面纱,笑了起来。 素心进来,瞧见顾卿烟这恶作剧成功的样子,说道:“主子,您就别逗依依这小姑娘了。” 顾卿烟清了清嗓,衣袖一挥:“就她这胆子,得多练练,万一以后给我诊脉,一哆嗦诊错了,那二哥就得凶她了。” “再说了,她胆子不大,怎么能跟着二哥看那些人生疾苦呢。” 顾卿烟说完,眼神看向远处,她脑海里想起了宗越行医时问诊救人,穿梭在灾疫之中的样子。 她这个温柔的二哥,做着最坚强的事,他身边的人又怎么能畏畏缩缩的呢。 “主子,依依很有天赋的,二爷都夸她呢。” 素心只知道顾卿烟字面上的意思,依旧帮着依依说好话。 “知道的,只是医术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二哥既下了决心要带她在身边,总得让她经历什么才能成长。” “倒也是。”素心歪着头一想,也对。 她刚跟着她家主子的时候,也怯生生的,后来被顾卿烟带着出去,强行让她出了几次头,这才慢慢打开了她的心性。 “想什么呢?” 顾卿烟看见素心想事情出神,问她。 素心道:“我想起刚跟着主子的时候。” 那时候顾卿烟在石门练习,她就在一旁看着,看着顾卿烟跟一群男孩子真刀真枪的打架,她心都跟着起起落落的。 特别是那时候顾卿烟受伤,不是这被刺了个窟窿,就是那又给划了一道口子。 扭伤胳膊扭伤脚家常便饭她都跟着见怪不怪了。 现在顾卿烟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呢,愈合了消不下去。 她曾经问过顾卿烟:“主子你在乎这些伤痕吗?” 顾卿烟朝她摇头,她身上任何一道伤带给她的痛苦,都不及脸上的,所以她又怎么会在乎呢。 顾卿烟被她一说,也想起素心最开始跟着自己的时候。 许是之前在双影楼受了创伤,素心整个人和小鹿一样,一点惊吓都受不了,也总是畏头畏尾的。 起初顾卿烟还嫌弃她,好几次和北溟说起:“你怎么捡了个这样的人?” 一边嫌弃着,一边带着人出任务,然后每次都把素心不是推出去当诱饵,就是让她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你那时候有没有恨我?”顾卿烟问素心。 素心摇摇头,虽然看似危险的都扔她出去,可没有一次顾卿烟真的让她陷入过危险之中。 “我还记得那一次呢。” 素心笑着说。 那一次顾卿烟接下了雨花楼的暗杀任务,对象是被号称为“东霸拳圣”的男人,这个人身强体壮,武力值极高,而且对于柔弱的女孩子有一种莫名的狂暴冲动。 此人极为灵敏,顾卿烟查他行踪多次无果。 最后决定让素心作为诱饵,引东霸拳圣上钩。 任务之前,顾卿烟并没告诉素心会发生什么,只是在晚上回客栈的时候半路把素心撂在了路边。 漆黑的夜,素心那会儿胆子又小,再加上还有之前在楼里的阴影,走着走着情绪就上来了。 “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夜路?” 人,果真出现。 “我,我....” 素心看着一个陌生男子不怀好意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反应肯定是害怕着想躲。 一个步步紧跟,一个担心害怕的逐渐柔弱。 渐渐的,狂暴的情绪就上来了。 东霸拳圣凶相渐露,伸手直接就将慌乱逃窜的素心一把捏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柔弱的样子就能骗到男人!” “你们就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女人!” 男人越骂越凶,口中的语言开始变的难听,掐着素心的手越来越使劲儿。 就在素心以为自己快要没命的时候,一直在暗处的顾卿烟终于出手,一鞭子,缠住掐着素心的手。 东霸拳圣手一阵剧痛,猛的就放开了素心。 “别愣着,一边呆着去!” 顾卿烟朝素心一吼,就正式向东霸拳圣开战了。 男人明显被顾卿烟二次激怒,每一次出拳似乎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带着一阵气压,素心都觉得一股压力迎面而来。 可顾卿烟丝毫不受影响,身形在男人的衬托下,显得娇小,但又富有爆发力。 那一晚的打斗,最终以顾卿烟反手勒死东霸拳圣而结束。 “帮个忙。”顾卿烟喘着气,看着素心。 “主子。”素心怯懦懦的回应。 “把他拖到巷子里,喏,用那个草席遮住。”顾卿烟一脸轻松的说。 素心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迟迟不动。 顾卿烟耐心已经在追踪男人的时候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想赶紧弄完赶紧回石门,于是一个劲儿催促。 “都是死人了,活不过来的,拖过去就行。” “你快点,磨磨唧唧的,回头还是把你还给三哥吧。” 素心一听顾卿烟不要她,立马害怕起来,就怕自己再无依无靠,顿时铆足了劲儿,把人拖进了小巷。 等她摆弄完,顾卿烟这才走上前,往男人嘴里强灌了毒液,然后猛地一拍,能让毒液进入到男人的内里。 然后顾卿烟让素心退到一边,往男人身上洒下剩下的毒液,把瓶子扔给素心:“收起来。” 随即拍了拍手走了。 “傻丫头,快跟上,不然一会儿我可不救你了。” 顾卿烟清冷的声音飘来,愣住的素心猛然回神,小跑着跟上了她的主子。 “主子,你知道吗?那会儿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待在你身边。” 素心现在真诚的表忠心。 顾卿烟温柔一笑:“知道啦。” 她和素心的每一次聊天都像是两个朋友相聚说起的那些温暖的话,让人放松,没有什么负担。 “主子,咱们真要再等等吗?” 素心看着已经渐渐有了困意的顾卿烟问道。 顾卿烟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等等吧。” 既是让她等着,八成还有什么事情是要交代她的。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顾卿烟感觉有人朝清鸾院来,便让素心出去看看,不多时,素心说道:“主子,谷主来了。” “嗯,进来吧。” 顾卿烟回,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半散的头发捆了一根发带,绕过内室的帘子往外走来。 冬青、西决和南柯三人端着华服头饰先进了屋,把东西一应摆在桌上,胥少霖跟着进来了。 “裕王让我们代为转交的。” 顾卿烟走过去,视线扫过叠好的华服和华丽的发冠,最后看向胥少霖。 “这衣服不轻。” 胥少霖笑笑,宠溺的眼神看着顾卿烟:“好赖只穿戴这一天,几个时辰。” 顾卿烟努努嘴,不再纠结衣服,只让素心收进内室里,挂起来。 “大哥亲自过来,还有交待?” 胥少霖点头:“明日我们几个怕都不能陪你入宴,席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 顾卿烟让胥少霖放心,她虽是第一次顶着沁蕊帝姬的身份在众人面前的公开,但该拿捏多少分寸,她今日已经是想明白的了。 “大哥,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顾卿烟问起来。 胥少霖道:“齐掌柜有些问题,我明天得去他那走一趟,从各个掌柜那拿了张药方回来,我给老二了,先看看他那边能看出什么来。” 事情尚未明晰,胥少霖虽然怀疑药的来源是从黑市而来,但没有确切的把握他也不愿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明日裕王手上有两道关于林家和永安侯的旨意,怕是需要你多留心其他人的反应。” 胥少霖说起裕王和他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这和她今日听来的猜测差不多,那她自然就不会放过眼皮子底下的细微末节了。 “行了,那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把你送到永安侯府门口。” 胥少霖拍了拍顾卿烟的脑袋,转而看了看屋里屋外,又问她:“当真不需要再留几个人给你?” 顾卿烟摇头:“没事的,大哥放心吧。” 见顾卿烟其实心底里还是对裕王有着一份信任,胥少霖也松了口气,道了好梦,带着人离开了。 二百五十三章 又是一人 胥少霖刚离开没多久,寒岩便过来了,素心原本还嘟囔着:“让不让人休息了。” 结果一看来人是寒岩,瞬间换了副神色。 “你家主子睡了吗?”寒岩问。 大晚上的来一个姑娘院子,是有些不妥,但他出去一趟回来后还是挂心顾卿烟的安危,总觉得来一下能放心些。 素心朝里屋看了一眼,顾卿烟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她这才说道:“没呢。” 寒岩“噢”了一下,略微尴尬的站在门口,直到顾卿烟披着外衫走了出来。 “我们在院里坐坐吧。” 顾卿烟轻声说道。 两人坐下,谁也不曾说话的听着院里微乎其微的风声,顾卿烟披散着的头发垂在一边额前,遮挡住她褶皱的伤痕。 寒岩看着安静的顾卿烟,眼眸里深陷她的影子,她含笑流转的眉目,她胭脂粉红的唇,这一番的岁月静好,如此安稳。 “你...”顾卿烟原是想说什么的,只是对上他的双眼,忽然把话咽了回去。 寒岩的深情眼神着实好看,有一种慢慢燃烧的感觉,让顾卿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暖意,然后只觉得有些热.... “咳咳。”寒岩看见顾卿烟脸逐渐涨红,马上意识到什么,收回了眼神,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你这一趟出去,还好吗?”顾卿烟问。 寒岩点点头:“有些收获,不过应该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怎么说?”顾卿烟好奇。 寒岩便将他去西市打探的事情告诉了顾卿烟。 顾卿烟略微沉默,说道:“西市有外族人,若真是那边出了事,怕还是得让裕王他们来办。” “嗯,正是这个意思。”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胥少霖他们进入这趟浑水,是迫不得已,但她真不想寒岩也掺和进来,免得到时候不好抽身。 “怎么了?”寒岩看着顾卿烟那忽然忧心的眼神问她。 顾卿烟摇摇头,手挽上寒岩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明天还要继续查吗?” 寒岩握了握顾卿烟的手,然后掌心包住她微凉的手掌:“嗯,我从西市回来后遇见了百里墨,我两商量过,有些疑问还得我们亲自查一查才好转手。” “也好。”顾卿烟靠近了寒岩一点,“大哥说明日你们送我到了永安侯府后再去分头行动。” “嗯,方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些小事,就不劳我们的小丫头费心了。” 寒岩轻轻一刮顾卿烟的鼻子,这丫头也是个操心的命,想要把人人都照顾周全了。 顾卿烟一撇嘴,应着声,说着好吧好吧。 然后就开始和寒岩抱怨起那身华服和头冠有多么沉了。 “方才我让素心挂起来的时候掂量了一下,真的好重啊,感觉手上拎了个大秤砣。” 顾卿烟说着,就要卷起袖子给寒岩比划,被寒岩一手压了下去。 “手本来就凉,乖乖呆着。” “噢。”顾卿烟应声,“还有那头冠,可沉可沉了,我都怀疑我要是不小心低了头还能不能抬起来。” 顾卿烟说着,面露一副可爱的模样,腮帮子嘟起来,小眉头皱着,嘴叭叭的不停。 看得寒岩一笑,头一偏,吻上那透红的唇瓣。 “唔....” 顾卿烟的话一股脑被堵了回去,顺带还憋了一口气。 眼睛睁大的一瞬间,忽然一笑,反手搂住寒岩的脖子,闭眼享受。 寒岩的唇瓣软软的温温的,覆盖在她唇上,动情时温热的舌头顺着牙齿之间的缝隙更进一步的探索。 两人都不是会互相谦让的人,更何况顾卿烟还玩心大起,故意想躲闪寒岩。 寒岩离开她的唇,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魅惑一笑,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摁向自己,一手揽紧了顾卿烟的腰,就怕她再挣扎逃脱。 再一次附唇而上,这一回,顾卿烟无处可逃,任由着这个男人一次次加深了他们的吻。 清晨如约而来,还在床上熟睡的人脸颊红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双手攥紧了被子一角,浅浅的笑着。 屋外渐渐有了脚步声,不过都不敢离屋子太近,他们早就被素心叮嘱过,不可以吵到屋里的主子睡觉。 “素心姑娘。” 一个婆子从厨房那边过来,见素心正好在院里,就叫住了她。 “姑姑怎么了?” 素心问道。 “厨房备了几样早膳,老身想问问姑娘什么时候给殿下送过来?” 婆子和善的说着。 “几位爷都用膳了?”素心问。 婆子笑笑:“还没能,不过都起了,着人去了厨房传话。对了,宗二爷一早去了王宫了。” 婆子在这别院也算是个管事的姑姑,所以她知道这些也不为过。 素心想了想,又看了看没有动静的屋里,这才对婆子说。 “我同姑姑去厨房一趟吧,我去瞧瞧有什么给殿下挑几样拿来就行。” “行,好的。” 说完,素心交代了院中其他人。 “殿下没出来,没叫你们,谁也不许去打扰殿下,听见了吗?” “是。” 院内众人应声。 顾卿烟迷迷糊糊中,也知道素心出去了,但这会儿子还没全然清醒,故而翻了个身,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烟感觉有人进了屋,迷糊间她以为素心回来了。 可当那脚步越走越近,顾卿烟猛然惊醒。 “唰”一下掀起被子往前一扔。 紧接着,还没看见人就听见盆掉落的声音,顾卿烟来不及干别的,趁着被子掉落,刚能看见一个人影的时候飞身跃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肚子上。 来人吃痛的一声闷哼,滚落在地上,本打算强忍着痛爬起身来逃走。 没想到顾卿烟在她刚起身的时候,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把人一翻身,一手直接掐上人脖子,顾不上那人眼神里不只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因为看见了她面容的恐慌长大了的瞳孔。 顾卿烟一使劲,手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断送了性命。 手一扬,顾卿烟直接把人扔出了门外。 因为砸向地面的受力,刚刚断气的人内脏受到震颤,嘴角流出了鲜血。 素心刚回来,就看见一个宫女模样打扮的人横躺在地上,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一脸惊恐,甚至有人忍不住颤抖,她顿觉大事不好,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 “主子!”素心一进屋,就看见顾卿烟蒙在被子里。 素心想要拿下被子,却被顾卿烟一小排暗器警告。 气急一跺脚,素心转身又回到院中,找了个刚才跟着她来送早膳的丫头吩咐道。 “快去找谷主、少庄主、二爷、三爷过来!快去!别傻愣着。” 小丫鬟被素心一震慑,忙不迭的就转身找人去了。 “你们几个,都过来,认一认这是谁!” 素心招手,让所有人过来,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究竟是谁。 有的人摇头,有的人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 素心眼尖,走到一人面前,冷冷的看着她,问:“说,是谁?” 那丫鬟一激灵,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跑,素心现在就恨昨个儿把北溟他们都留在外头了,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学了几招,于是一挽袖子,反手擒拿,拧巴着那小丫鬟继续问。 “到底认不认识!” 那小丫鬟被素心一吓,哆哆嗦嗦话说不利索。 素心凶狠的看向众人,她这一扫,瞬间有人识趣儿的出来说话,只求素心放她一条生路。 “这,这是李姑姑家的侄女!” 话音刚落,素心便把手上的小丫鬟扔到一边,问她:“你确定?” “我确定,她也是温夫人宫中的侍女,常见走动的,错不了。” “好....” 素心还想再说什么,余光便见门口跑进来数个身影。 冲在最前面的,是寒岩。 “素心,烟儿呢?” “少庄主,主子在屋里。” 素心深深看了眼屋子,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寒岩事情有多严重。 寒岩看也没看其他,径直进了屋。 他们几个听见小丫鬟来说清鸾院有事,几乎是用飞的速度过来的。 素心来到胥少霖面前,开口道:“谷主,这人是李姑姑的侄女。” “李姑姑?” “就是昨天被主子打发走领了罚的那名婆子。” 胥少霖凤眸一眯,周身杀意四起,众人顿觉堕入了无间地狱,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宗越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看脖子上的指痕,他就已经确定,这也只能是顾卿烟的杰作无疑。 百里墨已经把院子里的人归拢到一边,和西决问着这人是怎么混进去的了。 冬青眼里也泛着杀意,走到胥少霖边上,问他:“谷主,要提前去吗?” 胥少霖收敛了几分气场,但仍旧很冷的说:“不用,等今日婚宴结束了。” 婚礼前,他们不能给顾卿烟这添乱。 “你还要去看看烟儿吗?”胥少霖转过头来问宗越。 宗越笑笑:“有寒岩那,他是灵药,能治丫头的百病。” 说罢,宗越看着那已经被人不管不顾了好久的早膳,叹了口气,拽了拽胥少霖的衣袖。 “你,跟我去给小丫头做早饭?” “嗯。”胥少霖默默点头,周身的杀气这才散开。 百里墨和西决问了一圈,从那群人里找出了一个收了钱财今早偷偷开了角门放人进来的婆子。 西决把人拎出来院外,众人便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在那日出去的时候,看见了院外树下散落的一包银子,钱袋还沾着血迹。 无人敢捡。 二百五十四章 安心踏实 寒岩进屋后,看见屋里撒了一地的水,捡起一旁的盆,放到了外面的桌上。 进了内室,寒岩顺手的收起一小排阻挡了素心的暗器,然后坐到了床边。 没有直接去掀被子,而是连被子带人的一抱,把这一团东西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这团东西扭了两下,见寒岩环着她的双手没有半点要松开的迹象,这才闷声说:“腿,拧到了!” 寒岩这才一笑,稍微把手放松,让里面的人裹着被子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自己腿上又窝进自己怀里。 “顾卿烟,你这样可不像是在生气的凶狠的人。” “那不然是什么!”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寒岩想了想,说:“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那我就是闹脾气!” “好吧好吧,闹脾气也别闷到自己,先出来,再慢慢闹。” 寒岩柔声哄着顾卿烟,然后慢慢伸手试着拉下她身上的被子,见她没有再挣扎,才抓了一把,打开了被子。 顾卿烟散落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哪还有刚才猛然惊醒后的凌冽杀意,反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不甘的看着寒岩。 寒岩替她整理着碎发:“当真是宠坏你了,你瞧瞧方才,素心那架势,都有你的影子了。” 素心的话顾卿烟在被子里是听到的,因此她很认同寒岩所说,回想一下,还有些许的骄傲。 “还有你大哥、二哥、三哥,一个瞬间变阎罗王,一个围着尸体转一圈就怕她没断气,再帮你补一刀,一个立马审问人找同伙,还真是熟练。” 寒岩说着,环抱着顾卿烟,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不是进来的吗,你怎么知道?” “哼,用脑子想想就知道。” 寒岩捏了捏顾卿烟的脸,这么柔软的脸,要可可爱爱的才行,怎么能整天气鼓鼓的呢。 “所以,也就你什么都没帮我呗?”顾卿烟说着,就要掐寒岩一下。 寒岩一躲,说:“我这不是陪你来了吗?让你在我这闹,闹一辈子都行。” 顾卿烟一听,心中一喜,抬头啵唧就在寒岩脸上印了一口。 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顾卿烟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饿了....” 顾卿烟嘟着嘴,不满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想刚才素心出去就是给她选早饭的,本来都要吃上了,结果..... 这么一想,眉头又皱了起来,看着顾卿烟为这一点点小事耷拉下表情,寒岩是又想笑又无奈。 好在素心进来说谷主和二爷已经去准备了,这才扫开了顾卿烟头顶那一片阴霾。 “好了,先梳妆,一会儿你可是沁蕊帝姬呢。” 寒岩抱着顾卿烟下床,把她放在了妆台前,招手让素心过来给顾卿烟梳妆。 顾卿烟巴巴的看着寒岩,这样子,把素心也逗乐了。 “少庄主,您别走远,就在那边等等主子,一会儿给她画个眉。”素心出主意道。 两人瞬间面红耳赤,眼神飘忽着各干各的事了。 也正如素心说的,等到了画眉的时候,她把顾卿烟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寒岩。 “少庄主放心,我家主子的眉毛好画。” 说完素心退到一边,静静的不去打扰这两人的时光。 顾卿烟感受着寒岩的手扫过了自己的睫毛,略带质疑的问他:“你真的可以吗?” 寒岩手一停,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还行吧,不信你自己睁眼看看。” 顾卿烟将信将疑的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眉毛,大问题确实没有,可画了老半天了,寒岩只画了一支眉毛的半拉.... “您这是,作画呢?” “慢工出细活....” “诶呀,你不行我就自己来好了。” “你,别动,不动一会儿就好了!” 画个眉,在两人的吵吵闹闹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素心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直到出去接胥少霖他们做的早饭的时候也是一直挂着笑。 “这素心怎么了?” 宗越不解的问。 胥少霖斜倪了他一眼,道:“你,这辈子想懂啊,就找个心仪的姑娘就知道了。” “打住!” 宗越一摆手,快步先先进了屋。 听见屋里顾卿烟和寒岩的笑声,宗越也笑笑,看吧,他就说寒岩是顾卿烟的灵药,一点都没错。 见胥少霖他们来了,顾卿烟起身跑到二人面前:“大哥,二哥,三哥,快帮我看看,这眉毛,可还好?” “挺好的。”宗越左右看了看,虽然感觉颜色重了点,但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顾卿烟好像不太相信宗越,转头去看胥少霖。 胥少霖摸了摸她的头:“不错,不过有些人的手艺还得再练练,亏得是我家小丫头长得好。” 说着,胥少霖招了招手让素心过来没去帮顾卿烟再整理整理,就让她来吃早饭了。 这一顿早饭,顾卿烟是开心的,早晨的小插曲和现在他们五个人其乐融融在一起比起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吃饱喝足,素心带人来收拾了桌面,便只留下他们几个在屋里说话了。 胥少霖问起顾卿烟打算怎么料理李姑姑,顾卿烟指尖敲着桌子,思考了一会儿,慢慢说。 “今日不急,明天李林玉不是要进宫看望温夫人嘛,我不介意让他们从高处摔上一跤。” 说罢,顾卿烟冷冷一笑,目光看向外面,屋外有婆子拿着水正在打扫院里的地板。 那里方才死过人,流过血,避免晦气,赶紧打扫了才是。 “嗯,也好,这些人都已经给你控制起来了,不用担心走漏风声。” 百里墨说道,他已经交代了西决封口。 顾卿烟点点头:“把那宫女尸体留着,恶心恶心他们也好。” 胥少霖身后的冬青听罢,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大哥当真要带着二哥办事?”顾卿烟转过头来问胥少霖,昨天他是这么说的。 “嗯。” 胥少霖应声,还没说什么,宗越便自己接话了:“别指望我跟你一起去,那些人阿谀奉承的样子,着实令人难受。” 宗越一想起官场上那些官腔,连连摆手摇头的。 顾卿烟被她逗笑,之前大人们常说她脾气怪,可她分明觉得宗越比她怪多了,这人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对待别的事情尚且平和,可一说到什么官这些,就格外的嫌弃和鄙夷。 “行了二哥,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你们今日都这么大阵仗的去找黑市,就不怕打草惊蛇?” 顾卿烟说出她心中的顾虑。 胥少霖笑笑:“放心吧,我们打算分头行动。” “嗯,今早雨花楼传回了消息,说大致已经找到了关于暗杀你的任务是从哪流出来的了,虽然没有找到具体的黑市,但也大致搜罗了一个方向出来,以及还会有什么人找上你。” 百里墨正经的说着。 顾卿烟歪了歪头,问他:“从哪里?” “方城,万和门所在。”百里墨淡淡吐出两个地方。 顾卿烟眼一眯,问:“最近可有月下夫人消息?” 百里墨摇头。 没有消息就代表这个人并没有死在她的毒下,既然如此,她估摸着忙着自救也没那个闲心还要花重金悬赏自己的命。 再说了,以月下夫人那性子,顾卿烟相信,就算她活不下去了,也会亲自来找自己,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但如果不是月下夫人的话,那就.... “是月下夫人身边那个男弟子!” 顾卿烟不记得冷锐的名字,但忽然想起了冷锐在看见溶月死亡时候那悲凉绝望以及仇恨的眼神。 当日,她并没有太在意。 “三哥可知道有多少人接下了这个任务?” 顾卿烟心想,就算自己不出手,好歹也得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她也好算一下自己的价值。 百里墨道:“昨晚冬青和西决各解决了一波,城门开启前城内是没有了,不过....” 百里墨看向外头,辰时已过外面便传来了锣鼓喧闹的声音。 众人一同朝外看去,即便看不见那场景,也知道,外面已经热闹上了,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永安侯和林家两家的婚礼。 “还真是大办呐。”顾卿烟感叹一句。 “可不是,君上一下让一位王爷一位帝姬代君主持婚礼,已经十足十表明了排场要在那,又许了朝中官员来贺,据说大小礼物半月前就都送到了的。” 胥少霖浅浅笑着说道,但惟有提及帝姬二字时,语气温柔。 “君上都做到这样了,永安侯自是不敢低调,昨儿南柯去打探了,说什么除了接亲的八抬大轿吹拉弹唱,连舞狮的、杂耍的这些个助兴的都叫上了。” 宗越一脸写着轻视的态度说着。 顾卿烟咋舌,虽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再一听这么说,还真是觉得过分张扬了。 “所以城门打开,又是这般场面,难保还有下一波人混进来。我和百里墨去清扫这部分。” 寒岩说道,语气有些担忧,但又很有底气的给了顾卿烟一种安全感。 “嗯,只能这样了。” 顾卿烟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她的双重身份,那便只有专专心心做着一件事,其他的,交给别人了。 “对了,我从西市带出了一把伞,或许你们能利用它找到黑市。” 寒岩说着,提醒他们他那刚好还有能用得上的道具。 西市的情况昨天他们几个也碰过,都统一决定今天找时间再去一趟老汗家,看看能不能在摸索出些别的线索来。 顾卿烟一看这每个人都被安排的满满的,他们这趟出来又只带了近身的几个人,于是问道:“大哥,你们人还够吗?” 胥少霖明白顾卿烟的意思,回答她:“放心吧,够,你身边他们几个一个都不能少,我们这才安心踏实。” 留下北溟、冬生他们在顾卿烟身边,是给顾卿烟压阵,也是给顾卿烟足够傲气的资本。 二百五十五章 送子观音 聊了有一阵了,胥少霖便叮嘱素心准备给顾卿烟梳头更衣,他们几个先去为事情做准备,留下寒岩陪着顾卿烟说话。 坐在妆台前,素心熟络的拿起顾卿烟的一缕头发,看了看一旁放着的发饰,又大概比划了一下,有些犯难。 顾卿烟抬头问她:“怎么了?” “主子,我没梳过宫髻。” 她担心没梳好丢了顾卿烟的面子坏了她的气势。 顾卿烟不以为意,笑笑:“你就按平时的来,再把散发都梳上去就行了。” 这一整副头面的装饰,到最后谁看得出你这发髻是怎么挽的呢。 素心默默为自己鼓劲,终究还是上手给顾卿烟梳起头发来。 顾卿烟从镜子里看着一旁的寒岩,和他聊起天来:“三哥可和你说过探雪的情况?” 寒岩点点头,不仅说过,百里墨还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把苏探雪接回去。 这么算来苏探雪在雨花楼有些时日了。 “探雪在雨花楼要比在山庄轻松不少。”寒岩说着。 顾卿烟默默认同,苏探雪的性格她初识时只觉得文静,后来几次相处,才发现这妮子内心也有一股冲劲儿,只是奈何一直压着不释放出来。 要不是后来遇到司徒浩阳这事,他们带着她小小经历了一把,倒是点燃了她心中的小火苗。 “楚恒应该也没能传出消息去吧?”顾卿烟揪了揪自己额前的碎发。 寒岩摇头,表示没有听百里墨说起。 顾卿烟轻笑,雨花楼的本事她还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的,不过也正是如此顾卿烟反应过来什么。 “想到什么了?”寒岩看顾卿烟眼神一变,问她。 顾卿烟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看已经来到她身后的寒岩。 “楚恒刚消停没多久,剑宗宴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天下山我们抓到过一只报信的乌鸦,不久前,我们又抓到一只,你说,这会是巧合?” 楚恒本是司徒浩阳放在苏探雪身边和他们相互制约的人,而如今楚恒的联络被他们一断,可他们身边的威胁却并没有因此减少.... 寒岩瞬间明白顾卿烟的意思,而且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顾卿烟在路上就曾经说过,她怀疑剑宗也被司徒浩阳安插了人。 “他究竟想做什么?” 寒岩略一想,只觉得或许司徒浩阳做的局要比他们想象的大得多。 顾卿烟也正是此意,看了看寒岩,原本想要冲出口的话,在张嘴那一瞬间,又被冷静给按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寒岩问她。 “云墨离霁城不远,今日叶瑾梁大婚,楚恒未必不会到场,现如今他们的爪牙又都在这里,裕王宫里还有个温夫人.....” 顾卿烟喃喃自语着,她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她忽然觉得,自己昨晚不应该犹豫的,但若不犹豫,只怕今日这婚礼又过不去了。 纠结来纠结去,顾卿烟眉头都要拧成一股麻绳了,素心手里的动作也放慢下来,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自己主子那略微凝重的表情。 寒岩也是耳力好,听明白了顾卿烟的话,说道:“昨天你三哥已经让西决传信回了雨花楼,让幽兰假扮探雪快马加鞭的过来汇合,今日一早传了信来,楚恒跟过来了。” 顾卿烟疑惑的转过头来:“我怎么不知道?” 寒岩一笑,柔柔的说道:“你大哥和三哥要搞一个局,他们想尽快利用楚恒还有你说的那个神秘人,把在这边的浮荼势力引出来,我们出发去碧落宫之前,铲除殆尽。” 还没等顾卿烟说什么,寒岩接着道:“不让你知道呢,是因为你最近顶着这帝姬的身份不好私下行动,以免落人口舌。” “什么时候决定的?”顾卿烟问,这个她总能知道吧。 “昨天下午到傍晚之间吧。” 寒岩想了想,他也是到了晚上,四人一块商量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胥少霖和百里墨摆了这么一盘棋。 “下午?”顾卿烟依稀想起来,下午北溟只和她说了又抓了只黑鸦,好像还真没告诉她那只黑鸦传递了什么消息。 转头,顾卿烟问手停在半空中的素心:“你知道什么?” 素心连连摇头,她那会儿有点懵,都来不及去看纸条上的字儿。 “行吧,继续。” 顾卿烟见素心说的真实,便没再对她盘问下去。 而那只黑鸦传递的消息,倒也确实和楚恒没什么关系,是李林玉给温夫人的,北溟看过,着人送到的冬炜那去了。 “你觉得我大哥他们有多少把握?”顾卿烟怎么想都觉得浮荼势力要铲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即便霁城附近没了隐患,还有都中呢,最后还有晋王封地下的城池呢。 擒贼先擒王,这头还在,拔掉的不过小罗罗。 顾卿烟原是这么想的,但等她到了永安侯府门前,看见那一个个满脸堆笑虚情假意的奉承的时候,顾卿烟觉得,还真是她的哥哥们有远见。 且毁不了你,就折腾折腾你,让你也闹心闹心。 “你也不想腹背受敌吧?这一次虽然决定的临时,但你大哥这一夜没少折腾准备。” 寒岩见素心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弄完了一大半的发型了,对着镜子表示很好看。 顾卿烟刚想问她胥少霖是怎么折腾的,就见门口冬宣和冬染一人拖着一个大袋子过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冬青,手伸的直直的,捧着一个横长的盒子。 “主子。” 三人在门口抱拳行礼。 冬宣和冬染顾卿烟是知道的,二人从昨天就出去采买了,现在回来也不算晚,可他们身后那东西,看着也不像是买的。 “怎么回事?”顾卿烟问,顺便让三人进来回话。 冬青看了看冬宣和冬染,示意他两先把他两的说了。 “主子,单子上的东西我和冬宣都已经采办完了,还从一个玄夜人那,换了个东西回来。” 冬染说着,就从袋里找出了个锦盒,递到顾卿烟面前打开。 里面躺着数条针一般细的香线,味道从打开那一刻,就有淡淡的清香传来。 寒岩拿手扇了扇,顾卿烟看向他问他什么感觉。 寒岩道:“香味平缓,不甜不淡,松弛,安心。” 听他这么一说,顾卿烟瞄了那锦盒一眼,让冬染合上了。 “你说这东西是你们从玄夜人那换的?”顾卿烟问。 冬染点头回:“是。” “把这个给子期,让他看看是不是和那晚的香一样。”顾卿烟声音很冷。 玄夜与南宛和亲刚过没多久,就有这么一档子事,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一个友好的推进。 “冬青,你又带了什么来?” 顾卿烟暂且放下玄夜的事,只等先跟子期确认完再做后面的打算,故而转向问冬青。 冬青依旧只把东西放在门外,进来回话。 “主子,谷主说怕您忘了给永安侯府准备贺礼,让属下给送过来。” 顾卿烟往外张望了一眼,盒子被冬青带来的暗卫捧着,立在门外屋檐下,他和冬青方才动作一样,手伸的直直的,看着就是要离那盒子远远地样子。 顾卿烟心道:大哥又搞了劳什子玩意儿来了? “不能拿进来?”顾卿烟问。 冬青点点头,看了眼寒岩,又看了看冬宣冬染他们。 “主子,若屋里没有男的,倒是可以给您拿进来看看。”冬青为难的说。 顾卿烟一愣,随即说道:“那算了,你让他放门口廊下,不必这么捧着了。” “是。” 冬青应了声,先让暗卫退下,这才又回来。 他告诉顾卿烟,那锦盒里放的是一尊送子观音像,木化玉打造,先前被送往了广源寺老和尚开了光。 顾卿烟扯了扯嘴角:“大哥还真是慷慨,不过他什么时候特地去搞了这么一个?” 狐疑的眼神扫了一圈众人,连寒岩都摇头,胥少霖的心思不好琢磨,他什么时候想干嘛比顾卿烟还要看心情。 素心给顾卿烟做好了发髻,顾卿烟便想着出去看一眼那送子观音。 走出门外,顾卿烟打开了锦盒,这送子观音有她三个手掌的高度,树化玉纹路清晰,层次感丰富,正巧是观音怀中的娃娃眉心还有明显的鸡血红痣。 底座是一块刻着莲花纹样的黄梨木底座,约摸半掌的高度有个抽屉能往外拉。 顾卿烟方才打开锦盒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清幽的木香,她想着是不是从这里发出来。 伸手去拉抽屉,然,里面空无一物。 顾卿烟回头看了看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的众人,又仔细闻了闻手上的香气,忽然一笑。 “要说大哥论起心计来,那我的那些小伎俩可都只是九牛一毛了。” 顾卿烟说着,转身进了屋,让素心取来凉水,净了手又坐回妆镜前。 抬了抬手,示意素心给她戴发饰,然后对冬宣说了集中草药的名字,让冬宣速去研磨好了用火烤热了拿过来。 然后又叫了寒岩:“你帮我从那边柜子里,帮我带着的小箱子取过来。” 寒岩知道顾卿烟说的是什么,行医者出门带个药包,药箱,她出门,备着的是一箱子的毒药。 顾卿烟从小箱子里挑挑捡捡拿出一瓶液体,一颗药丸对半分了,然后又拿了一包向花粉一样的东西。 取了个空碟,一个特质的小勺,一脸兴致勃勃的准备打发屋里的人除了素心,都出去。 寒岩知道拗不过她,自是识趣儿的带着冬染合冬青出了门,顺带送子观音拿了进去,把门给她合上了。 “冬青,少霖从谷里过来就带着这玩意儿了?” 寒岩从开着一条缝的窗外看了看专心捣鼓东西的顾卿烟,一面问着冬青。 冬青点点头,一开始胥少霖也没说要做什么,只是交代他们别打开,等到了别院,就把这东西搬进了屋里,这两天夜里好像对着送子观音做了什么,今天说了句大功告成才让冬青好好的给顾卿烟送过来。 二百五十六章 汇报消息1 寒岩看着认真做事的顾卿烟,微微笑了笑,看了一会儿,决定先去胥少霖那,便让冬染守着屋子,他和冬青先离开了。 素心给顾卿烟戴完头饰,悄然的退出了房间,她打算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小点心,给顾卿烟准备一点。 她刚走没多久,冬生、冬石、冬允、冬一四人就回来了。 见是冬染守在门口,一问,便知自己主子又再屋里配着毒药了。 “冬宣没和你一起回来?” 冬石左右没瞧见冬宣,问。 “回来了,拿着东西研磨去了。”冬染回答。 然后去侧屋拿了茶壶和水杯,几个人在院子中稍微歇歇。 他们几个都是连夜盯梢的,顾卿烟对他们没有太多的礼仪要求,原也是听见外面动静的,看了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拿水化开了药丸状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磨,越磨那里头的纹路看着就越细腻,时不时再往里面加上花粉,一股淡淡的花香就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第一滴如露水状的液体混合,原先粘稠的像糊糊一样的药慢慢变稀,顾卿烟再取一指甲盖儿的花粉,继续混合液体,如此反复.... 素心回来的时候,见院中几人干喝水,便给他们留了一盘果仁奶酥。 不一会儿的功夫,北溟也从外头回来了,一猜就知道有人回来后没吃饭,特意从街上买了烧肉和饼,带着回来的。 “主子,看他们吃的可香了。” 素心已然进了屋,给顾卿烟倒了茶水看着外面说道。 顾卿烟柔和一笑:“要不你也同他们一道吃去?” 素心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他们都辛苦许久了,就让给他们吧。” “你方才不是去厨房了吗?没让厨房做点吃的?” 顾卿烟闻了闻自己手中的东西,香气浓郁,别人闻着应该还算喜欢,可她皱了皱眉,她不爱香,所以觉得不太好闻。 又说素心这丫头心细,方才她应该就能算到陆陆续续会有人回来,该是让厨房为他们准备了吃的的。 “和厨房说了,不过用膳时间过去了,还得重新起锅烧炉的,得一会儿呢。” 所以素心只能先让他们吃点点心垫吧着。 “无妨,还有时间。”顾卿烟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隐约间她还能听见院外街道上的喧闹,似乎这一天,无论哪个时辰,街上都拥满了人看热闹。 冬宣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拿着一个还不足掌心大小的碟子站在门外。 “主子,好了。” 顾卿烟给素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门去拿。 “给我就好,厨房送来的饭菜都在厢房,他们都在厢房吃饭呢,你快去吧。” 素心小心的取过东西和冬宣交代了两句就进屋了。 冬宣去到厢房和北溟他们聚一堆,稍作片刻的休息。 他们几人也算有心,留出了部分饭菜给冬炜和冬宇,他两在宫中盯梢,不等裕王他们出宫门,是回不来的,好在他们先传了信出来,一会儿且能和自己找主子先汇报着。 水足饭饱,顾卿烟那边也打开了门完事了。 只是当素心过来喊众人去回话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他们一句:“你们别离送子观音太近啊。” 于是众人往顾卿烟那去的时候,都只隔了一段距离的瞥了眼已经被放回到外面廊下的锦盒。 “主子。”北溟等人齐声道。 现在的顾卿烟挽上了所有头发,戴上了一整副头面,和平日简单装饰大有不同。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还没说任何一个字,众人便已经默默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冒犯,生怕越见。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压势,她终究还是流着南宛皇族的血液,那一份尊荣终究是融在骨子里的。 朱唇轻起,熟悉的声音在北溟他们耳边想起,这才让他们确信眼前的人,依旧是他们的小主子,顾卿烟。 “派人先把送子观音放进李林玉送到贺礼中去,至于礼单,你们知道怎么改。” 顾卿烟说着,看了看门外那尊被她加工过的送子观音像,心想着,要她送礼多没意思,还得过了几道手,才能生出点乐趣来。 北溟点了点头,朝冬石看了一眼,冬石会意,小心的捧着送子观音交代门外暗桩去了。 屋内汇报起各处的消息。 冬炜和冬宇传出来的消息说道:昨夜裕王妃召见了冯娘子,二人密聊了许久,冯娘子回去后,便命人去准备了一些闺房之乐用的东西,又拿出了顾卿烟给的方子细细琢磨了一遍。 温夫人要给宫外传信,信是被冬炜截胡了的,就是顾卿烟在客栈遇到的那一封,除此外,温夫人虽见了李姑姑,但也没什么其他动静。 素心看了看顾卿烟,欲言又止。 “说吧。”顾卿烟看向素心道。 “主子,那这么说李姑姑让她侄女潜进来的事是她自作主张了?” 素心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顾卿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想了想,说道:“未必,不过无论是不是她自作主张,只要她的主子是温夫人,那就是有因有果。” 素心点点头,顾卿烟示意北溟他们接着说下去。 接下来汇报的就是冬一他们。 “付长生后续和几个官员去了翠烟楼,到了今日天明方从里头出来。” 不用冬一细说,在场的人自然知道付长生这一晚都干了什么。 他和那些个官员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官场上的那一套,什么利益、仕途似乎都能靠这一通交际赚回来一样。 不过冬一也不是尽听这些了,他把翠烟楼大致走了一圈,发现了端倪。 “老嬷嬷给付长生安排的人有两拨,陪酒的一拨、消遣的一拨。” 冬一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觉得有个词在女孩子面前说起来,确实不太好,二来是付长生对这两拨姑娘的态度实在有所不同。 虽然表面看上去一样的轻浮,但对于陪着他喝酒的女子,他可是在细微处不敢过多的动手动脚,便是眼神上的往来,都少了几分情欲。 冬一自发现了这个,便对那名姑娘留意了,见她是陪着付长生时间最长的,又是把付长生送进了屋,好似隔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换了下一波人进去的,冬一就开始了他的演技。 显然是花了钱进的翠烟楼,冬一要了间雅间,就在付长生他们隔壁。 老嬷嬷见冬一大方,一来就扔了金元宝,想着是见了大主顾了,忙招呼一众姑娘们给冬一左拥右抱。 冬一生的俊朗,眉目天生带笑,唇齿有形,声音还极为好听,面相就够令人着迷的了,加之他身形高挑,穿衣显瘦,形体方便又很是教养,自是招得姑娘们喜欢。 一排姑娘站在他面前或眉目传情或“不经意”展示自己身形,那场面,不可说。 只是冬一这些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所以一般的人在他们眼里,最高的评价可能就是还行了。 目光一扫,冬一从那些个女孩子中挑出了几个陪着,便让老嬷嬷领着其他人下去了。 他用了化名,姑娘们就只称呼他为“十公子”。 这些楼里的姑娘们也懂,越是出得起钱的客人,对于自己的身份就越是藏匿,更何况这两天的霁城,贵人可真不少。 女人堆里的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出来那么一两句的,有人因好奇冬一,问起他打哪来?可是常在霁城? 冬一勾起嘴角一笑,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像是好心劝这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姑娘们说道:“在下一个闲散人,不过是赚了点小钱,路过这累了,来歇歇脚罢了。哪那么多富贵人家。” 他这般话也不怕伤及那些姑娘,也是,她们什么公子哥儿没见过,来这的,大多都有些虚荣,掺着水分,像这般不抬自己身价却花着大价钱的人,反而更吸引她们。 屡试不爽。 “十公子说笑了,公子这般气度不凡,闲散人也有闲散人的好。”一个姑娘圆场说话,然后就要敬冬一一杯。 冬一不伸手去接,直接上嘴,叼过姑娘手中酒杯,嘴唇触碰到姑娘指尖,撩得姑娘一时恍了神。 他这些撩人手法不知哪里学来的,反正对于这些姑娘们还挺受用,三下五除二,一个个就神魂颠倒的,冬一说什么,她们都觉得对。 这当中倒是有个姑娘,看着像新来的,眼神怯懦,伺候的也小心翼翼,没有其他姑娘那么大胆,敢去撩拨冬一。 只是乖巧的在一旁添酒,揉腿,说话也是,只要冬一不与她说话,她便一句也不多说。 冬一留意到了她。 “你觉得她有问题?”顾卿烟听罢冬一的描述,问道。 “是。”冬一很明确的回答。 素心在一旁不解,眨着眼睛似乎想问为什么。 “太过突出有时候不是生涩而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冬一解释道。 虽然在那样的环境下想要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并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可恰巧问题就出现在她引起冬一的注意后发生的事情。 按照常理,没有男人会忽视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而且当这个女人又让你感到她的青涩、待开发的时候,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占有欲都会被慢慢激发。 所以冬一自然是按照这般常理演了下去,他散去了其他姑娘只留下了那个生涩的女子。 “你叫什么?”冬一问她,是带着男人探索的语气问她的。 “知音。”知音柔声说着。 她低着头,眼神似想要看冬一却又不敢看的样子。 “知音?”冬一轻轻一笑,勾起知音的下巴,让她终能与自己对视。 “好名字。”靠近知音的耳朵,轻缓的语气吐出游丝般的三个字。 接下的时间,便是一个意要征服,一个欲拒还迎的追逐,言语的追逐、眼神流转的追逐。 冬一不似旁人,他的手脚很规矩,只是轻轻揽着知音,与她挨着近些。 知音依旧像是未经世事的姑娘,不主动也不被动的配合着。 而此时的隔壁,付长生同样也是怀抱着一个姑娘和同僚们嬉笑交谈着。 这个姑娘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耳语着什么,付长生虽是表情没什么变换,眼神却暗自闪了一下。 那姑娘说:“都中暗动,裕王身边改多些亲信才是。” 二百五十七章 汇报消息2 付长生明了,自新君登基后,与裕王、晋王关系最为亲密,裕王、晋王身边的人又都是他们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原先他们本想安插自己的人手,奈何君王身侧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 如今怡郡王在君上面前逐渐有了地位,安插人手或许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至于人选,便在他眼前了。 “可是,这边似乎并没有空出什么位置来。” 付长生假意亲吻身上的女子,在她耳边说道。 女子轻轻一笑:“明日你便知道了。” 付长生点了点头,侧目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灿若桃花的眼睛甚是好看,凝脂般的脸蛋因为喝了酒有淡淡的粉色,如一朵娇嫩的荷花,让人怜爱。 他多想真的吻上一口,可他知道,要这女人的代价会很大,所以还是按耐下了心中的躁动。 转过头又和桌上的人三两句提及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人声嘈杂,冬一无法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可却能从付长生的话里抽丝剥茧出一些差不多的信息。 怀中的女子像也是已经逐渐信任了他,开始有了些变化,会主动用小手碰碰他,也会举着酒杯给他喂酒,多一些肢体接触,就多了一分暗示。 有规律的步骤让冬一验证了自己心中的警觉,浅浅一笑,他转过知音的脸,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其实她隐藏的很好,她的青涩、她的欲拒还迎、她的信任,可正是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是刚好顺着步骤来的,这便让摸爬滚打多了的冬一有了警惕。 “好了,知音。”冬一流露出一抹不舍和一脸不想强迫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不急。”冬一哄着知音说。 “可是....”知音欲言又止,红了的脸蛋好像在说她舍不得就这么让冬一走。 冬一笑笑:“乖,我还要在这留个两三天,会有时间等你准备好了的。” 说完,冬一拉了拉身上有些许凌乱的衣服,整理完就径直开门走去。 下了楼,老嬷嬷见他是一个人出来的,难免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但转瞬又笑嘻嘻迎了上去。 “十公子,可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冬一摆摆手,又掏出两锭银子,把老嬷嬷带到一边,这个老嬷嬷冬一能确定她没问题,于是问道:“你这有个姑娘,叫知音?” “是,就在公子今儿挑中的那些个姑娘里。”老嬷嬷手里掂量着银子,笑嘻嘻的说。 “第一次?”冬一问。 老嬷嬷眼咕噜一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但也没正面接茬,依旧谄媚的笑着说:“公子,知音不满意,再给您换一个!那小妮子,性格怪着。” “噢?看样子是嬷嬷也没法子。”冬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一看冬一表情没有之前温和了,老嬷嬷心里一盘算,惹谁也不能惹金主啊。 “公子且慢,若公子真看上知音了,您说说需要老身做些什么?”老嬷嬷道。 冬一也不急,轻声一笑:“这两日便先不让知音姑娘出来面客吧,她两日能多少钱,嬷嬷说个数,明儿就给您送过来。” 老嬷嬷一琢磨,不知道冬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想,有钱拿,便一刻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然后才想着知音哪得罪这位爷了。 “好说,都好说。” “您也别给知音姑娘太大负担,若有人找,便说是有人包了就是。”冬一说完,等老嬷嬷应了声,这才大步出了翠烟楼。 只是他没离开,绕到后头一个翻身上了人家屋顶,以最快速度找到了他的目标。 “知音和付长生身边的那个姑娘应该是认识的,我听她叫她姐姐。”冬一说。 他看见付长生被扶进房间半个时辰后,扶他进去的女子出来了,在走廊拐角的地方,知音和她见了面。 “姐姐,你怎么样?”知音问。 “没事,让他占不了多少便宜,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女子回答。 “嗯。”知音点头。 “你那边怎么样?不是说你怀疑有人跟着付长生吗?” 听到这,冬一心中一咯噔,自己跟踪时候很小心,难道真的暴露了? 知音道:“许是我瞧错了,这两日街上人众多,可能只是前后脚来的吧。” 知音回想起那个男子,他给她的感觉,好像和以往认识的男的都不一样。 看着妹妹蒙上春意的眼,姐姐握了握知音的肩膀:“知音,我们做的事,不能有感情,况且,你身子已破.....” 姐姐声音戛然而止,带着悲伤。 “我知道。嬷嬷今日来说,他包了我。” “嗯,不可掉以轻心,你还得再探他的虚实才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我知道了。” 她们的对话传进了冬一的耳朵,冬一没有太多的表示,看着两姐妹都进了房间睡下,这才重新潜进了付长生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床上实打实的躺着两个人影,床边散落了一地的衣服证明已经发生了什么。 “冬一,你继续盯着那两姐妹,但凡发现她们的问题,格杀勿论。”顾卿烟下了命令。 能用女子的身体来做情报交换和其他事情的,顾卿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双影楼。 既然他们已经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土,她又岂会让她们如愿。 “是。”冬一领了命。 顾卿烟示意素心给冬一一个钱袋。 “里面有三张银票,五锭元宝,那嬷嬷是个见钱眼开的,让她拿着这些银子买些个干净的,岂不更赚钱?” “是,属下明白。” 冬一接过了钱袋,退到了一边。 “至于付长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温柔乡未尝不是他的归宿。” 顾卿烟嘟囔一句,众人明了,付长生的生命倒计时,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冬允,说起蒋荣的情况,除了在永安侯府的书房密谈,蒋荣回客栈后就闭门不出了,几个门生差人来传了拜帖,都被蒋荣手下人以“大人已经睡下”为由给打发走了。 不过拜帖却都收下了。 “蒋荣是个老狐狸,不然也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明哲保身了。”顾卿烟说道。 “主子,属下已经查出递拜帖的那几位。”冬允说道。 顾卿烟点点头:“很好,他的门生,多有个一官半职在身上,你将名字转交给枫溪让他上呈裕王,留给裕王下令就行。” 冬允应声,他们都知道,顾卿烟从不让他们的手上沾上朝廷命官的血迹,比如毒杀袁钊那次,再比如如今。 “不过蒋荣还得继续盯着,他不一定会做什么,但他的决策和他的态度会影响着他手下的人做什么。” “是,属下明白。” “对了,你们几个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去永安侯府了?”顾卿烟问。 “是,今天一早街市热闹起来没多久后,他们就都各自出发去侯府了。” 冬一他们是看着人进去了,这才折返回来。 永安侯府里安插了暗卫和暗桩,有什么事情,自有暗卫和暗桩过来回禀的。 轮到冬生汇报的时候,顾卿烟特意又问了他的伤势,可见那一战,到现在了也令顾卿烟深感不安。 李林玉这边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那封信送进去之后没多久,李林玉便熄了屋里的灯,一夜无事。 只是今早他出门前,带来的侍从进屋说了话,李林玉整个人显得精神了很多,而且一脸欣喜,到了侯府后,又拉着叶瑾梁低语了几句,才又让叶瑾梁安心忙去了。 “这种时候了,还要拉着新郎官儿说事情?”顾卿烟冷冷一笑。 “记得打探一下,李林玉进宫的时辰和他要带进宫的东西。” 顾卿烟叮嘱冬生,这人她势必要在这里将他连根拔起,所以对他着重照顾也是必然的。 冬生领了命,也退至一旁。 “主子,叶瑾梁上午将林家小姐从别院迎到了侯府,之后就去了前院招待宾客。” 北溟说道。 早前顾卿烟他们听见的那一阵阵的热闹就是叶瑾梁他们接亲弄出来的动静。 据北溟说,巳时刚过不久,接亲的队伍就从侯府出发,往东街去,绕了长街一圈,从西面到的别院正门。 到院门前,林家从都中来的娘家男人们守在院前,等着新郎敲门稍作了个游戏,方才打开了别院的门,让人进了院。 林将军和林夫人站在正屋门前,已经等着接叶瑾梁一行人了,一番熟络寒暄,进屋先入了座,喜婆婆们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 等吉时一到,喜娘扶着新娘从东厢款款而来,叶瑾梁出门迎接,与林沐签好了红绸,又一道回到屋中。 座上是林将军和林夫人,喜婆站一侧,头戴着红花,一脸喜庆的说着吉祥话。 二人走至父母跟前,林将军和林夫人一一送上了对女儿的嘱托。 语毕,叶瑾梁与林沐行礼拜别,看着女儿躬身行礼那一刻,林夫人眼眶湿润,当家主母需要的威严使她噙着泪,不忍再多说一句。 喜婆再一次提醒,吉时已到,新人出门。 那一方响彻天地的锣鼓唢呐便又继续奏起大喜的音乐。 林沐上了花轿,叶瑾梁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走着,路两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行人。 舞狮开道,杂耍收尾,就这么热闹着,满城尽是喜气洋洋。 “午时未到,人就进了侯府,林将军他们约摸午时一刻也进了侯府,之后宾客就开始陆陆续续过去了。” “他们说的那三人到了之后又都干什么了?”顾卿烟问道。 北溟回:“付长生一直在应付官员,只和蒋荣打了个照面,没碰上李林玉,不过我我倒是听到他提了句斜阳城的钱大人和薛大人。” “他们要拿这两人开刀?”顾卿烟呢喃。 可又一琢磨,斜阳城好像也不是裕王封地范围内什么重要的城池,更何况一个是区区太守,一个官更小,替换他们有什么作用。 不过且不论是否真是这样,既然他们提了,自是要让手下的人注意一下的。 北溟已经在回来前给斜阳城那边传了信了。 “蒋荣主要还是和永安侯在一起,就在正厅内,不用他们动,前往巴结的人就不少。” “李林玉确实找过叶瑾梁,他们说的,应该是要抽时间见一下楚恒。” 北溟当时混进永安侯府,就在离李林玉他们不远的对面,二人说话的口型被北溟记了下来,回来路上他稍作拼接,便得到了“楚恒”这个名字。 说起楚恒,顾卿烟便想起昨晚寒岩说过,百里墨让雨花楼的人假扮苏探雪引诱楚恒过来,原来是要在这下这一步棋啊。 “冬青回去了?”顾卿烟略想明白,问道。 “是,送了东西过来后没多久,说是寒少庄主找就回去了。” 顾卿烟点点头,对北溟说:“告诉他,今夜等我回来,有事找他。” 北溟应了是,顾卿烟单独吩咐就证明她不想让胥少霖他们知道她要找冬青。 “好了,你们几个就都下去准备吧,等冬炜、冬宇、冬鑫、冬凌他们四个回来,咱们也差不多了。” 顾卿烟说道。 她之前让冬鑫和冬凌去调查暗器的事,这两人倒好,出去一趟了,到现在也没消息,好在他们出去前,北溟特意交代了时辰,无论查得如何,今日是一定要回来的。 待众人都走了,顾卿烟这才换下身上暂时穿着的常服,看了看一旁的华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仿佛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素心,更衣。” 二百五十八章 汇报消息3 从里到外,一层层衣裳套在身上,顾卿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她觉得这衣服很重,不是因为上面金丝银线的绣花,也不是因为这绫罗绸缎,而是她仿若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宫巷,两边朱墙高筑,脚下的青石板路块块分明,她只要踏出去一步,就好像有一句规劝在耳边。 “身为帝姬,要坐得端,行得稳。” “身为帝姬,要知书、知礼更要知分寸。” “身为帝姬,上有君上,下亦有臣民....” ..... 顾卿烟耳边传来当年宫中姑姑逐字逐句的教导。 “主子,主子。” 素心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唤了好几声,才把顾卿烟拉回到现实中来。 “主子...” 素心略带心疼的看着她家主子,只是穿个衣服的功夫,她家主子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神情严肃凝重。 她以为是不是顾卿烟哪里不舒服。 顾卿烟摇了摇头:“我没事。” 正当素心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北溟的声音:“主子,冬青带人过来了。” 顾卿烟微愣,看了看素心,让她出去看看。 不多时,素心进来了:“主子,是‘探雪姑娘’来了,在外室候着。” 素心说话的时候,特意在“探雪姑娘”这四个字上加重了字眼。 顾卿烟了然,让素心放下内室的帘子,说道:“让她这边来。” “是。”素心退了出去,到了外室,领着“探雪姑娘”进来。 门被在外面的北溟和冬青关上,这位“探雪姑娘”走至内室帘前,躬身行礼。 “见过四姑娘。” “幽兰免礼。” “四姑娘已经瞧出是我?”幽兰抬起眼眸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形。 里面传来轻轻的笑,说道:“放眼整个雨花楼,学人的身形、性格、说话语气最快也最像的,也就只有你了,再者,三哥紧急召你前来,自是有事要托付的,能让他放心的,除了冲叔、明叔怕也只有你了。” 幽兰得意一笑,难得顾卿烟夸人,她受用得很。 “可是....” 话锋一转,还没让她高兴个够,就被泼了一记冷水。 “百密终有一疏,你在被冬青带过来的路上没想想?” 恢复了清冷语气的顾卿烟说道。 幽兰愣了愣,小心的观察着自己,觉得自己外形和面容都没有破绽啊。 “素心。”顾卿烟出声。 “在,主子。”素心应声。 “掀开帘子。” “是。” 语毕,素心打开了蒙纱的帘,方至半开,幽兰已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坐在床上呃一卷打捆的被子。 被子上披了件顾卿烟的衣裳。 而真正的顾卿烟,从幽兰的身后出现。 幽兰木讷的转身,看见的是一身华服,华贵典雅的人,莫名的就低了身子,跪了下去,嘴唇动了动,不知该作何称呼。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她明白了,顾卿烟说的破绽。 一个称呼。 苏探雪会直接称呼顾卿烟为“卿烟”,素心一直跟在顾卿烟身边,自然会对着常服的顾卿烟叫“主子”,而现在,她正对着现在的顾卿烟称呼“殿下”。 她,如果她是幽兰,她称呼顾卿烟为“四姑娘”没有毛病,可苏探雪便不会这么叫了。 这般想来,她猛然惊醒,先前去见谷主、二爷、三爷他们的时候,她好像也是如此忽视了这个问题,难怪,他们未曾与她多说,只道。 “探雪姑娘舟车劳顿,可先去找烟儿那丫头,稍作歇息。” 顾卿烟坐下,见幽兰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遂也不难为她,直接让她起身了。 “楚恒一路跟着你,你可还好?”柔和的声音传来,驱散了幽兰内的一抹恐惧。 幽兰点点头:“都好,有雨花楼暗卫护送过来,他也不敢跟的太近。” “现如今你进了别院,他也只怕是做他的事去了,你也别拘着了。”顾卿烟说道。 方才她那般折腾幽兰,倒也不是怕隔墙有耳漏出端倪,而是幽兰既然假扮苏探雪来了,势必是会到外头去的,到时候这细微末节不注意很可能坏事。 “探雪在雨花楼如何?”顾卿烟问。 幽兰道:“还是同姐妹们吟诗作画,性格比原先开朗了不少。这些日子也挂念这四姑娘和少庄主,之前三爷那边有你们的消息,她也多半知道些。” 顾卿烟点点头,苏探雪的变化她是知道的。 “不过,我觉得,探雪姑娘这般变化,可不单单只是心性上的转变。” 幽兰用她阅人无数的双眼坚定的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确实没太多想,见她提及才问:“何意?” 幽兰一笑,饱含深意的说:“四姑娘,老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这‘容’啊,未必就一定是容貌。” 顾卿烟皱眉琢磨着她这话,虽然之前她对于苏探雪和司徒浩阳有些猜测,可她不觉得一直没联系的两个人隔了一段时间还能有些什么。 特别是司徒浩阳,就算他不是万花丛中过,至少也不会是守身如玉。 “你怎么就这么觉得呢?”顾卿烟私信想给苏探雪找个借口。 幽兰轻哼一声:“本姑娘我好歹也是女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男人见得多,女人也见得多,那些个情情爱爱什么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噢~那你什么时候能搞定我三哥!”顾卿烟冷不丁冒出一句。 惊得幽兰喝下去的水差点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四,四姑娘....” 幽兰对于百里墨的心,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偏偏一个进攻着进攻着差临门一脚,又临阵逃脱,一个呢,就跟无所谓一样。 顾卿烟看着他两人拉扯,也着实头疼。 不是没旁敲侧击跟百里墨打探过,可百里墨一副“我不单是要对幽兰负责,还要对整个雨花楼姑娘们负责”的样子,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顾卿烟只能乖乖闭嘴。 这种事情,还得两个人都开窍了才行。 “算了算了,你两的事,慢慢来吧,你可知这回三哥让你来做什么?”顾卿烟问 幽兰摇摇头,她刚请了安就被支过来了,原以为是四姑娘要给她安排事情呢,结果看样子也不是喽。 “三爷递了封信,说是务必假扮苏姑娘模样,引楚恒来霁城。” 单这一句话,那一天雨花楼就悄摸的忙活起来了。 顾卿烟耸了耸肩,行吧,她现在能肯定的是,她的大哥在在这之后的第一晚心里就开始下一盘棋了,暗自部属了一切,就等开弓了。 而叶瑾梁的大婚,是那把弓,她顾卿烟是将要离弦的箭。 顾卿烟和幽兰聊了会儿天,北溟便说冬鑫和冬凌回来了,不过他们要先去一趟胥少霖那。 顾卿烟应了,让幽兰和他们一道回去。 “我一会儿要去永安侯府,不便带着你,三哥应该会和寒岩在一起行动,你跟着他两最不容易出问题。” “是,幽兰知道了。” “去吧。” 顾卿烟摆了摆手,让幽兰出去了。 等幽兰走后,顾卿烟手杵着头,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素心见状,问:“主子是不是累了?” 顾卿烟摇摇头,叹一声气:“不累,要是累了,今夜可怎么度过。” “主子,素心能做什么?” 她很想再为顾卿烟分担点什么。 顾卿烟笑笑,捏了捏素心的脸:“你就跟着我,帮我摆好这沁蕊帝姬该有的样子就行。” “是!” 素心开心的笑着。 虽说是不累,可顾卿烟还是闭上了眼养了会儿神。 就在她养神这段时间里,冬鑫和冬凌向胥少霖汇报了一个他们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们找到的也许就是其中一个黑市。”百里墨说道。 方才冬鑫汇报,他们拿着剑冢机关里的暗器私下打探,市面上倒是没什么消息,于是两人想了个法子,将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冬凌专门往一些铁匠铺、金银铺这里头跑,冬鑫另辟蹊径的往赌坊、当铺这一类的找。 还别说,真让两人摸着了门道。 冬鑫刚从赌坊出来,有一个瞧着脏兮兮的乞丐就跑到他面前。 也是神经质的问他,手上的东西是想买还是想卖? 冬鑫想了想说道:“这玩意儿,卖了不值几个钱,但买命值钱,想买。” 乞丐嘿嘿一笑,打量了一眼冬鑫瘪瘪的钱袋:“都输光了,我劝你就别想了。” 冬鑫摸了摸钱袋,也打量了眼前乞丐一眼,忽然眼一眯,对着乞丐就打了一掌。 不出他所料,乞丐并未中招,而是灵敏一躲,闪过了他这一掌。 紧接着像一猴子般上蹿下跳,冬鑫嘴角闪过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腾空两步朝乞丐踢去。 乞丐再一躲,一跳一跃的避开,他也不攻击不防守,只是单纯的后退着躲避。 似乎是要引导着冬鑫走进他身后无人的小巷。 冬鑫反手在经过的墙角留下一枚桃花印记,然后继续追着乞丐往前去。 这乞丐,从他们分头行动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冬鑫早已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因尚不知道他的目的,于是便先让他跟着。 自己则假装没发现的出入霁城明面上的赌坊,每进一个赌坊,冬鑫便要赌一局,一边赌,一边想法子问一些挂着相的人,可知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从一开始问有什么有意思的好药,到问有什么好武器,总之市面上买不到什么,冬鑫就问什么。 而跟着他的乞丐,每次见他赢钱的时候,似乎都在做什么小动作,他以为他没被冬鑫发现,实则这场猫与老鼠的游戏,早已经倒转,或者说,向来都是掌握在猫的手里。 二百五十九章 神秘地方 等冬鑫终于把钱输了个精光,乞丐一脸得意的在冬鑫面前晃悠起来。 冬鑫不耐烦的让他起开,乞丐却是愈发的来劲儿。 “诶,我说嘛,你在这种面上打听,不仅打听不着你要的东西,反而还赔进去不少。” “少说风凉话,你这样的,不懂。” 冬鑫故意激他,这乞丐跟了他快一天了,要是这会儿还不收手,他都会觉得自己白瞎了的。 乞丐不屑的切了一声,说道:“啧啧,就是你们这样的人,眼高于顶,都不知道,底下的才是好的。” “哼,说谁不会呢?我现在就要钱,你指定没有,不然....” 冬鑫说着,鄙夷的上下看了看乞丐的穿着。 那乞丐一拢衣服,一副小爷我乐意的表情:“不识货,给你路子你不走。” 说着,乞丐假模假式的就要走。 冬鑫很配合的叫住他:“诶,等等,你...真能弄来钱?” 乞丐一笑:“走吧。” “等等。” 冬鑫看着他就要上来拿一黑布蒙自己的眼睛把自己带走,假装警惕的后退一步。 “又怎么了?”乞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先说好,你要什么,我要是跟你走了,没个输赢你还狮子大开口,我岂不是会亏了吗?” 冬鑫说道。 乞丐摆摆手:“你这我分文不取,你只管放心,输赢与我什么关系!” 说完,乞丐直接给冬鑫蒙上了眼睛,带着他走了。 石门出来的人,可不好糊弄,蒙了他的眼,他的心、脑、耳朵可都是正常运转着的,所以冬鑫依旧把路怎么走记得熟熟的。 冬鑫估摸着自己走了一段时间的路,身边的味道也略有不同,泥土、树木荒野的味道渐渐而来。 他能感觉到乞丐替他撩开了一个帘子,然后带他下了又窄又滑的楼梯,之后他隐隐能感觉到眼前有一个烛火大量了自己一番。 乞丐的气息消失在周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香味,他形容不上来,这种味道有潮湿腐烂的感觉,但又不腥不臭。 蒙眼的黑布被人取了下来,那人的手指触碰到他,枯瘦如柴,甚为粗糙。 “别回头。”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说道。 “东西两边各有一处换钱的地方,你要拿东西换还是凭本事赌赢,就看自己了。” 沙哑的声音说完,就从冬鑫身后消失了。 冬鑫按照他说的,往里自己近的东边走去,确实看见一个挂着“赌”字的地方,冬鑫走了进去。 门厅的人问他是换还是赌,冬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赌,他的赌技在整个石门那个都是数一数二的。 没点自信,他也不会选择以赌坊作为他的目标。 果真,冬鑫进去,三刻钟不到,拿着一整包银钱走了出来了。 在这里面转一圈,冬鑫没什么目的,只要是看着面上买不着的东西,他就买下。 珠宝首饰他不碰,怕是不干净的玩意儿。 毒虫毒药他看着新奇的就给他家主子准备着。 被人说的神乎其神的东西,冬鑫觉得有兴趣了,也给收了。 最后,冬鑫拿出自己的东西,找了个地方,摆了小摊,也装起神秘,等买家了。 这一蹲,蹲了两个来时辰,有买主来了,拿着暗器看了看,又放下,看了看,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多次。 冬鑫这才忍不住说道:“买卖随缘,不要强求。” 话音落,那人笑了,问他:“你这东西打哪来的?” 冬鑫自然的说道:“路上捡的,散了一地的,瞧着锋利用料不错。” 这里的买卖素来打着“诚我不欺”的名号,冬鑫来着逛一圈明白了,所有人说话直来直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可以乐意卖给你,也可以不乐意卖给你。 不过话里的真假,信则信,不信就别买。 “兄弟,在哪捡的,方才也有一人说他捡的,还卖了个好价钱出去,我寻思着,能捡到,我也发发财?” 冬鑫一听这话,心道:莫不是冬凌,他们这些人有时候容易默契过头。 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冬鑫揽了揽自己的东西,嘀咕:“合着不是来买的啊,我还没开张呢,你怎么不问问那个人,哪捡的!” “嗨。”这人说着,就坐到冬鑫旁边,一副我跟你唠唠的样子。 “那你这运气不好,他那一下就给卖没了,我倒想问,人家卖完了就收了走了,上哪问去。” “一下就没了?这么快?” “可不,就一个人买走了,诶诶,你快告诉我,哪捡的,我瞧那人还收呢,我也赶紧的捡几个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一个佝偻着身形的身影。 冬鑫往他视线方向看去,那个佝偻着的人没看清长什么样,可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个人,冬鑫可真知道是谁。 “我在城北一树林里捡的,不过,你现在要去还赶得及回来嘛!”冬鑫说着。 那人摸了摸下巴:“也是,今天怕是赶不及了,再来估计得两日后了,诶...” 冬鑫眼睛一亮,好家伙,他知道了一些信息了。 “那要不这样,你方才买了什么,我拿这些跟你换,你再卖给那人不就行了?” “行,成交。” 那人倒是爽快,掏了掏自己背上的布包,说是给冬鑫找了个好东西,一把塞给了冬鑫,也不等冬鑫问,撺着他地上的暗器就跑了。 冬鑫也且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东西一揣,朝佝偻着的人迎面走去。 经过那人身旁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冬鑫便见那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那是一双看不见眼珠的眼,一层白障布满眼眶,满目疮痍像是经历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冬鑫能看见她黑白交杂的头发被毛线的布盖着,多出来的布挡住她令人颤栗的面容,她佝偻着身子,一手揽着怀中的布包,一手拄着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木头拐杖,手藏在肥大的袖子中,只有手指若隐若现。 她没有跟冬鑫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冬鑫一眼,把怀里的东西又抱紧了几分,脚步加快,离开了。 冬鑫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与冬凌眼神交汇之后往不远处去了。 不过多时,冬凌折回来找冬鑫,二人寻了个角落,说话。 “你怎么进来的?” 二人一同问。 冬鑫和冬凌大致说了乞丐的事,冬凌便说他是自己找过来的。 “我到永昌铁铺说要打一些暗器,把想法跟那伙计说了,伙计估摸着觉得他们做不出来吧。” 冬凌道。 “后来他铺中有一人提及,若我真想要点不一样的,就来城郊西面的荒山林,正好这两天开市,我就这么过来了。” 冬凌算得上是运气好,没有冬鑫那么折腾,他按照那人所说往城郊来,进了荒山林就有人前来引路了。 “那你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吗?” 冬鑫问。 “下了个坡,周围通道越走越窄,约莫走了一盏茶功夫,这才到这。” 冬凌如此一说,和冬鑫的情况差不多,冬鑫道:“我们不是在一个低谷山穴,就是在地下。” 说罢,二人都抬起头来,想看一看顶上的天,只是眼前依旧一片黑,根本无法判断顶上到底是什么。 “对了,那个人怎么样?” 冬鑫说的正是那个佝偻的女人。 冬凌道:“她进了间屋子就再没出来了。” 冬凌本来还想再细细查看一番,可那屋子又破又小又黑,对于探查来说有很大困难,所以冬凌只好做了个标记,想着等回去回禀了自家主子再一探究竟。 “也好。”冬鑫点点头,他们对这的环境一点都不熟悉,不宜擅自行动,“暗器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没全给,你的呢?” “被人换走了,他要去给那女人做交易,不过我看今天是没可能了。” 冬鑫说着,示意冬凌看向他们的斜前方。 一个男人手里还拎着方才冬鑫的布包,左顾右盼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盯他,你一个人查这里的环境有问题吗?”冬鑫问冬凌。 冬凌摇摇头:“没问题,你去吧。” 二人再次分开,冬凌进来的时间比冬鑫早,之前他大致摸索了一圈,这里就像一个市场,只讲买卖交换,不问别的。 所以要通过人来打听,那很容易被当成异类赶出去。 没办法,冬凌只能一边四处溜达,一边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好容易得找个机会,这才趁人不备,一个纵身,悦到半空中,落在一间木屋顶上。 木屋背后有一面墙,冬凌伸手触碰,那墙面凹凸不平,泛潮的地方有软软的细细的植物,冬凌闻了闻手上的味道,知道那是苔藓。 顺着墙面摸过去,初判断,这是一个岩壁。 冬凌心中一喜,脚下轻功一动,正儿八经的飞檐走壁起来。 也不知他绕了多久,耳边传来打更的声音,有的人要离开的便开始在南面排队,专门有人带着出去。 冬凌回到了地面,冬鑫还没与他汇合,索性继续查探起地面消息来。 当听见第三次打更的时候,冬凌看见了冬鑫,他跟着那个男人排在了南面出口。 于是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这城郊,他们同样被蒙上了眼睛,由两个枯瘦如柴的人带着,慢慢往上走,到了平地上之后把他们送上了一辆板车,把人一直拉到了城中,然后周围就没了动静了。 众人纷纷摘下眼罩,一时间各自散去。 冬凌和冬鑫二人跟着他们的目标见他回了家入睡,暗桩过来接他们的班,确认无误了这才离开。 此时天已蒙蒙亮,二人回到城门前,看着城门,他们确信要进霁城,只有经过城门才行,但是霁城有宵禁,能这么打开城门大摇大摆的进来,莫非..... 二百六十章 处处诡异 二人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就算要回报给顾卿烟也得再弄得明白一些才行。 于是冬鑫想起带自己进入城郊的乞丐,对冬凌说道:“我去找找那乞丐,没准他身上能问出带你什么来?” “好,那我去城门。”冬凌看了看城门。 “嗯,一个时辰后,无论什么情况,咱们先碰面。” “好。” 说罢,冬鑫跃上各个街巷的屋顶,从隐秘的巷子里、屋子里寻找乞丐的身影。 冬凌转身攀上城墙,守卫城墙的士兵刚刚换了岗,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困顿的空隙,冬凌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城墙之上。 似乎没有人发现城门刚刚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换岗下来的人稍微洗漱洗漱就到休息室里准备歇下了。 冬凌混进屋子,听着呼吸平稳,这才悄悄现身,找到一个看着像这一小队领头人的人,从他旁边的桌上放着的衣服口袋里一摸,掏出了一块令牌。 上面写着护防左营,冬凌将令牌放回衣服口袋,巡视了房间一圈,见门口不远处立着一块板, 板上贴着一张写满了排班时间的纸。 看了那张排班的告示,冬凌清楚,霁城城门守卫由护防左右营共同完成,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会是左营一队人配右营一队人来进行排班的 换班时间三个时辰是一班,辰时到午时、未时到酉时、戌时到子时、丑时到卯时。 两班交接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可能打开城门,但那样又极容易被发现城门打开。 冬凌脑子一转,飞速记下了眼前这一时刻东营和西营当值人员的名字。 等他记完名字,便不在这屋里多停留,溜出了房间,下了城墙了。 冬鑫那边要找这一乞丐倒也不难,他之前和乞丐解除的时候在他身上弄了点东西。 现在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把小瓶子里长着翅膀飞舞的蛾子一放,那蛾子寻着味儿的就飞了过去。 冬鑫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果真在一破烂的街角,看见了正抱着草垫酣睡的乞丐。 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一脸痴迷的笑意。 蛾子停在了乞丐的肩头,又被冬鑫装进了瓶子里。 “喂,醒醒!” 冬鑫从边上找了个木条,用木条拍了拍乞丐。 乞丐哼哼一声,不耐烦的翻身,手在空中挥一挥。 冬鑫见他不醒,也没再多话,指缝中多出一根银针,直接就朝乞丐后颈部扎了下去。 那乞丐只觉得全身一阵刺痛,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就下意识的跃起弹开。 等他回过神来,真开眼,就看见与自己十米开外的冬鑫抱着手,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自己。 “什么人!” 乞丐怒喝。 冬鑫一笑:“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忘了?” 乞丐感受到冬鑫身上足以逼迫他的气势,再定睛一细细打量,确定了冬鑫这张脸他是见过的。 “别别别,这位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乞丐嘴上这么说着,脚底却十分不诚实的想要溜走。 只是他刚准备好转身要跑,迎面就又看见了冬鑫如鬼魅般的站在他眼前。 “我去!” 乞丐低声骂了一句,又想掉头就走,可他刚一转身,冬鑫又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冲他不屑的一挑眉。 “不是,你,是人是鬼!”乞丐急眼,他实在琢磨不透冬鑫是怎么瞬移的。 “哼,你将我引到那城郊,拿了不少好处吧?” 冬鑫逗弄了这乞丐两次,大致知道了这乞丐顶多就是弹跳不错,靠着这三脚猫功夫忽悠别人,然后再引人去城郊,带去一个人,便得一份报酬。 乞丐呢,一听冬鑫这话,以为冬鑫是在那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回过头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诶呦,爷,买卖也是讲求缘分的,您这....” 乞丐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所以也只是试探性的说。 冬鑫一步一步走近乞丐,不等触及乞丐就是身影一闪,等乞丐反应过来的时候,冬鑫手里已经抓着一个脏兮兮的钱袋开口冲着地面一倒,碎银和铜板就从钱袋里掉了出来。 “诶,你这人!”乞丐气急败坏的想要上前夺回钱袋,冬鑫身子一躲,反手点住了乞丐的穴位。 乞丐被定在了那里,冬鑫看着他说道:“就这些钱,也不够做什么吧,这样吧,这回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只要回答问题,我保证你有钱赚。” 冬鑫看见乞丐听见钱,眼睛都亮了,就觉得自己一定没猜错,此人,用钱就能撬开嘴。 于是乎,朝空中打了两个响指,不知从哪就钻出两道黑影。 “公子。” “带回去,好好问问。” “是。” 说罢,冬鑫解开了乞丐的穴道,把钱袋扔回给乞丐,乞丐一接,发现钱袋沉了不少,瞬间欣喜。 两名暗卫见状,一人拽起乞丐一只胳膊,腾空一跃,把人带回了暗桩据点。 冬鑫这边事暂了,便回城门处找冬凌,二人一块先去了暗桩据点,这才从暗桩口中知道胥少霖他们要找黑市的事情。 “你说城郊荒山林会不会就是谷主要找的黑市?”冬凌问冬鑫。 冬鑫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好说。” 转而问暗桩:“你们在霁城,不知道有黑市吗?” 暗桩说道:“公子,我们知道有黑市,但这黑市为了保持神秘,开市时间和地点一直是变换的,素来没个准信。” 况且,桃花涧对于在外的暗桩和暗卫都有令,对于不必要的事情,一律井水不犯河水,可以知道,但没必要什么都了解清楚。 “诶,那个乞丐怎么样了?”冬鑫自然知道做事的规矩,因此也没说什么。 “给钱就张嘴的主,倒是用不上两位公子操劳了。” 这时正好有一暗卫从后院过来,拿了方才乞丐说出的记录,直接给了冬鑫他们。 “他说,城郊荒山林那个市场,是最近才开始的,时间不长也就是腊月到现在,开市时间不确定,他们拉人过去也是有人提前给他通知,告诉他时间的。” 暗卫精简了内容说道。 冬凌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还有说,下一次再开始是在两天后。 “每次开市的时间间隔也是随意的?” 冬凌问。 暗卫摇摇头:“那倒不是,他说的这个两天后不算是间隔时间,而是这一次开市的持续时间。上一次开始乞丐说应该是在二十天前。” 冬鑫算了算:“从腊月到现在,合着这顶多算第三次开市?” “嗯。” “之前那两次都是在荒山林?”冬凌想了一下,问道。 暗卫点点头:“不过乞丐说,每次的位置都有大概不同,要让他说具体的,他就说不明白了。” 闻言,冬凌眉头皱了皱,拉了拉冬鑫的衣角,二人对视一眼,冬鑫立马明白,让暗卫拿来霁城地形图。 展开地形图,冬鑫找到城郊的位置,指了一片区域给冬凌。 冬凌看了看,说道:“那个地方应该在这。” “这是这一带唯一一个峡谷,两山之中据说百年前有一村落,村落里的人靠岩壁而居住,于峡谷之中开垦田园。” 一个熟知这附近地势的暗卫说道。 冬凌听完,点点头:“我探查的时候发现那个地方四周皆是岩壁,很有可能,我们当时确实在一个岩洞之中。” “我需要这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尽快找到,然后命人做准备。” 冬鑫朝暗卫吩咐道,他们需要先把这件事禀告给胥少霖,然后势必是要去那一趟的。 “是。” 暗卫应声。 冬凌道:“如果乞丐说的两天后是站在昨天说的话,那么,下一次开市,是在,明天。” “没错。” “给我纸和笔。”冬凌说着,就伸手朝暗卫要纸和笔。 然后刷刷在纸上写下他去探查城门时候记住的那些名字。 “想办法弄清楚,明天城门守卫的时间和人是不是和这纸上的一样。” 暗卫接过纸张,本想应声,结果一看上面的护防左营、护防右营,就问冬鑫二人,这个是不是需要先跟顾卿烟请示一下。 冬鑫道:“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妥,先说说。” “这.....公子,护防左右营掌握在两位大人手中,右营统领是方大人麾下的人,方大人算得上裕王爷朝中的亲信,这倒是没什么,左营统领是永安侯的人,所以....” 冬鑫明白了暗卫的意思,说道:“先派人暗中查探,我们稍后禀明了主子,你们就直接行动。” “是。”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屋外头就热闹了起来。 暗卫说道:“是叶瑾梁去接亲去了。” 冬鑫和冬凌看了一眼,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打算把手上的事情暂且收了尾回自己主子那去了。 回王宫别院之前,冬鑫去了趟那个换了他暗器的男人那里,从他手中又把真的暗器换了回来。 “这人想着要在黑市那女人那赚一笔,到时候盯着他,没准就能找到那女人。”冬凌说道。 “你觉得那女人身上能找到暗器的事?”冬鑫问。 冬凌点点头:“她找我要这些暗器的时候,开出了这个价。” 冬凌伸出五根手指。 冬鑫道:“五两?” 冬凌白了他一眼:“五锭金元宝。” 这可不是五两那么简单。 “钱呢?”冬鑫看了看冬凌,他没发现他钱袋呀。 冬凌一拍冬鑫:“钱有问题,我要直接给主子看!” 冬鑫妥协的点了点头,交代了暗桩好好继续盯着男人,然后和冬凌二人回王宫别院去了。 刚进别院没多久,正面遇见从顾卿烟那出来的冬青,大概和冬青说了句他们好像碰上黑市了,就被冬青拉着先去找了胥少霖他们。 二百六十一章 参见帝姬 胥少霖听完冬鑫和冬凌这一通汇报,便和宗越商量着。 “一会儿把烟儿送到永安侯府后,咱两去和老齐求证看看,若他那药也是从这样地方出来的,咱们也算是找到了黑市了。” 宗越点点头。 一旁的百里墨也说道:“我已经让西决放出风声去,说要给手里的伞剑找一买主,想来不久后就会有消息。” “伞剑?你们两捣鼓完了?”宗越看着百里墨,又看看了寒岩。 寒岩一笑:“方才让冬青带着人弄了,外表大概其看着像就行了。” “冬鑫,冬凌,你两先回去吧,提醒大家,如今城门开,什么人都有可能混在其中,无论他们是否知道沁蕊帝姬就是烟儿,都要护好烟儿的安全。” 胥少霖叮嘱道。 “是。” 冬鑫冬凌应声,然后往清鸾院去了。 不久后,西决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两个消息。 其一,有人私下打听伞剑的事,暗桩已将黑市交易的信息告知。 其二,因为裕王、裕王妃出行,永安侯府办喜事,霁城城中警备护卫硬是里里外外加了三成。 沿街站满了官兵,各大城门也在天亮后派了重兵把守。 “枫溪和子期安排了暗卫也在人群中,如见有异动,立即执行杀令。” 西决道。 这道命令是裕王下的,也可以说是专门为了顾卿烟下的。 胥少霖了然,官兵侍卫护的是沁蕊帝姬,其他的暗卫护的便是他们桃花涧的四姑娘。 裕王有这么一份心,让胥少霖默默点头。 “如此,你我皆可稍微宽心一些。”胥少霖看着寒岩说道。 寒岩自然也明白,默默点了点头。 “属下已经和枫溪子期打过招呼,如遇到要暗杀四姑娘者,让他们且先扣下,交给我们。” 西决补充说道,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那咱们也准备准备吧。”百里墨应声,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冬鑫冬凌回到清鸾院,顾卿烟便醒来了,让素心叫了二人进来,粗略知道了暗器和黑市的事情后,便将重心放在了护防左右营上。 “这事我一会儿会找时间和裕王说,且让暗桩都盯住了。”顾卿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然后叫来北溟,让北溟将自己的帝姬行令给了冬鑫。 “今日婚礼结束后,你着我令牌行事,务必于黑市再开之前,查清楚究竟是谁开的城门。” “是。” 顾卿烟心想,若真是有人勾结了黑市,那么只怕是会利用黑市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只是那点芝麻大小的利益,怕不足以驱使王宫脚下的人这般铤而走险。 因此,她必得今日找时间,先和裕王通个气儿才行。 “冬炜和冬宇回来了吗?”顾卿烟问北溟。 北溟点头,冬炜和冬宇在冬鑫他们进院没多久就回来了,手头上暂时没什么紧急事情要汇报,便先去换洗准备了。 “主子要见他们吗?”北溟问。 顾卿烟想了想:“是裕王他们已经出发了?” “是。他二人见裕王他们出了宫门,这才加快脚程回来的。” 顾卿烟点点头:“没事,不用让他们过来了,一会儿都准备好了,咱们也出发。” “是,来接主子的轿辇也快到了别院门口了。” “嗯。” 顾卿烟点了点头,北溟便退下了,素心扶着顾卿烟坐到妆镜前,替她再整理了一下发髻发饰,满眼欢喜的看着顾卿烟。 “怎么了?”顾卿烟看她笑得柔和,还略带一点慈爱?的眼神。 素心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看主子好看,心中喜欢。” “怪会哄人的。”顾卿烟被她一说,略有些害羞,脸微烫。 虽然镜中的自己仍旧戴着面具,可确实与平时不太一样了,顾卿烟手指扶上这一头的珠玉,触手生凉。 “主子,素心真想为你梳一辈子的头。” 素心不知怎的方才的欢喜过后,看着顾卿烟的一举一动,鼻头忽然一酸。 顾卿烟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好,还得为我更衣。” 素心听罢,立马反应过来,将那一件用金丝银线拈绣花、孔雀羽做样、从暗纹精致到配饰的及地广袖外套最终为顾卿烟穿上。 门口传来胥少霖的声音:“烟儿,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屋内,顾卿烟点了点头,示意素心开门。 阳光斜斜的从门外穿过,洒在顾卿烟一身衣裙上反射着细微的光,孔雀羽渐变的波光虽不夺人眼球,却又那么的与众不同。 踩着绣鞋轻步往外走,裙摆上的花、鸟便随着步子动了起来,广袖外套上的青鸾向上飞翔,眼神清明,似有傲气蕴藏。 素心扶着顾卿烟走了出来,珠玉在阳光下彰显着她们素雅却精致的美丽。 步摇轻晃,是这一切沉静中少有的活泼。 顾卿烟立在廊下,瞧见了门口的众人。 北溟带着冬鑫等人身着织银暗桃花纹圆领袍,腰系革带,携带佩剑,银色面具掩面,左右各站一列。 胥少霖、宗越、百里墨、寒岩四人并排站在院中,亦是束了发冠,打眼看一派正经。 他们身后各跟着冬青、南柯、依依、西决。 众人见了顾卿烟,齐齐跪拜:“参见帝姬。” 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王府别院的上空。 顾卿烟面无表情,眼眸低垂,而后轻轻一眨,吸了一口气,方淡淡说道:“免礼。” “吾等送殿下到永安侯府。” 胥少霖上前说话,便做出请的手势。 顾卿烟看了看他,朱唇轻启,然到了嘴边的话,依旧没有说出口。 “走吧。” 最后仅仅只有这两个字,便由素心扶着自己,往前走了。 冬青、冬鑫、冬生、冬允头前开路,素心在顾卿烟半步之后扶她,北溟在顾卿烟右侧后半步紧随。 胥少霖、寒岩、宗越、百里墨四人随其后,再往后便是南柯、西决带着依依,后面留给了冬炜、冬宇他们压后。 这般阵势,过了进院的回廊,走到了前厅,前院是裕王派来接顾卿烟的布公公。 布公公见顾卿烟过来,跪拜行礼:“参见沁蕊帝姬。” “免礼。”顾卿烟依旧毫无感情的回应着。 布公公起身,笑着看向顾卿烟:“殿下,轿辇就在外候着,王爷和王妃也已经在路上了,请殿下移步。” “嗯。” 顾卿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让布公公朝前带路,又往别院门口去了。 顾卿烟乘坐的轿辇就在门口,一应配置皆是按照宫中帝姬品级规矩来的,无论是整个队伍的人员配置还是车辇之上的装饰,挑不出一丝错处,愈发显得她这个沁蕊帝姬被重视。 宗越在后头只觉得一阵脑仁疼,看着顾卿烟的挺直了的背影,宗越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要上车辇之前,顾卿烟回头看了一眼胥少霖他们,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眼神,让他们捕捉到了她的不安,她的压抑和不自在。 寒岩挪动了脚步,北溟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将顾卿烟身边的位置留给寒岩。 “殿下,上车吧。”布公公低声提醒。 顾卿烟收回视线,眼神恢复了清冷。 寒岩已至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伸出手臂,示意扶顾卿烟上去。 顾卿烟明了,看他一眼,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上了车。 待素心随后上了车,车帘被放下,胥少霖等人也翻身上了马。 四人一边两人守在顾卿烟车辇旁边,北溟亦上马跟在后面,车辇之后,其余幽灵卫也排好了队形紧随车驾。 车里的顾卿烟通过车帘能模糊看见外面的情况,见此,嘴角方有一丝微笑。 一直紧绷的身子,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还好。”她不自觉说道。 余光看见素心呆愣的样子,和她刚才的面无表情如出一辙,顾卿烟伸手,握了握素心的手。 素心的手是暖和的,无形中反倒给她注入了一股暖流。 素心回神,看了看顾卿烟,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顾卿烟朝她点点头,微微一笑,主仆二人就在这无言的情况下,相互安慰着。 是的,顾卿烟紧张了,之前的她从没顶着沁蕊帝姬的身份做过什么,甚至一度强行忘记这个身份。 可如今,今天一过,她便与这个身份牢牢联系在一起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命甚至今后桃花涧所有人的命,都就此不能只握在自己手中了。 这比在除夕夜恢复她帝姬身份,更让她觉得恐怖。 身上压下的负担感让她无措,握着素心的手只能渐渐缩紧。 素心感知到顾卿烟这份心情,轻声说道:“不管您是殿下还是主子,素心陪您。” 顾卿烟看向素心,眼神里带着感激。 车辇走了一段路,外面很热闹,不少人想一睹沁蕊帝姬的容颜,不少人好奇沁蕊帝姬究竟是怎样的人。 在他们的世界里,说书人说了好多关于沁蕊帝姬的传言.... 对于这一切,顾卿烟近乎是完全忽略的,直至车辇忽然停下,耳边传来了胥少霖的声音。 “殿下,马上就要和王爷汇合了。” 殿下,从别院里他们一跪开始,所有人对顾卿烟的称呼都从“烟儿”“丫头”“主子”变成了统一的“殿下”。 一声苦笑,顾卿烟说了声:“好。” 没过多久,车辇继续前行,顾卿烟抬眼看向前边,车帘外模糊的出现了不一样的队伍,顾卿烟知道,前面,就是裕王和王妃的车辇了。 再走了约摸两刻钟的时间,大部队终于在永安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布公公声音再次传来:“请殿下下车。” 顾卿烟点了点头,朝素心笑笑,素心深吸了口气,撩开了车帘。 车门旁,寒岩已等在那里,依旧伸出手臂,让顾卿烟搭着下车。 “傻丫头,今晚,我来接你回家。” 寒岩在顾卿烟耳边轻轻说道,顾卿烟转头看向他,终是柔和一笑,打开了自己的表情。 裕王和裕王妃下车正好看见这一幕,裕王妃笑笑,小声说:“你看,多好。” 裕王点头,也朝景怡笑笑:“走吧。” 他们朝顾卿烟这边来,顾卿烟亦朝他们那边走,一同到了永安侯府门前,顾卿烟微微屈膝:“王爷,王妃。” 裕王妃亦回礼:“殿下安好。” 至此,众人跪拜:“参见王爷,参见帝姬,参见王妃。” “诸位免礼,今日乃叶小世子大喜,孤与帝姬来做个见证,诸位亦无需拘谨。” “是。” 礼罢,永安侯将众人迎进府中,顾卿烟在进门前一刻回望身后,寒岩还在,他朝她浅笑点头。 胥少霖、宗越、百里墨也都在,他们亦笑着,目送顾卿烟进去。 北溟随枫溪子期以近身护卫之名跟在各自主子身后,其他幽灵卫则按之前顾卿烟的吩咐,分点守在了以顾卿烟为中心的永安侯府内围,将永安侯府的各个角围了一遍。 “这....” 永安侯略有疑惑,却又不敢发言。 裕王笑了笑道:“沁蕊是君上与本王最为疼惜的皇妹,她的周身安全,自是要多谨慎才好。” 永安侯听罢,立马换了笑意:“是,是。是下臣考虑不周。” 裕王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这便带着众人落座了。 距离拜堂的吉时尚有一段时间,裕王往那一坐,这厅里瞬间从之前的闲谈一下变成了政务的汇报。 裕王妃见状,便说去和女眷们说话,顾卿烟扫了眼正厅,看了看北溟,也跟着裕王妃去了。 二百六十二章 世子成亲 女眷们都在后院喝茶聊天,听说裕王妃和沁蕊帝姬移步过来了,纷纷起身出来接驾。 行过礼,众妇人瞧见顾卿烟戴着面具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言语,只能用眼神来回的传递着她们的话。 顾卿烟不爱应付这些场合,也不做声,便全权由裕王妃景怡和女眷们坐下说说话,顾卿烟只在一旁听着。 素心中途出去了一下,不一会儿回来了就在顾卿烟耳边小声说着话。 “主子,那位夫人是薛缇薛大人的夫人,边上的那位是钱一周钱大人的亲妹。” 素心说了几位夫人的身份后,又介绍到另外两人。 顾卿烟顺着素心说的方向看去,一位穿着墨蓝色绣花长衣,绛紫螺纹裙的妇人正和边上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姑娘聊着天。 二人感受的顾卿烟的视线,一同看了过来,微微颔首行礼。 顾卿烟略微点点头,暂且无话。 倒是一边的景怡一直怕顾卿烟无聊,见她有了动作便问:“殿下有认识的人?” 顾卿烟转过头说道:“算不上认识,想来是他们夫君曾说过吧。” “噢?” “在斜阳城的时候,曾和斜阳城的薛、钱二位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顾卿烟说着又扫了一眼厅内坐着的诸位女眷。 “怎不见林夫人?”顾卿烟问。 景怡反问道:“殿下想见?” 方才悦桃已和她说过,林夫人今日嫁女,身上不大爽快,早前哭晕过一次,未免在殿前失仪,这回儿且先让她在房中歇息。 顾卿烟听罢,摇摇头:“倒也不必特意见,只是素来听闻林夫人爱女如掌上珠,好奇罢了。” 景怡点点头,她还未曾生养,不能全然理解林夫人这般心情,可她亦想过,万一有一天自己生下孩子,男儿尚且好说,如果是个女孩.... 皇族中的女子,谁能逃得过那天生的命运,就连这个一直被千人疼万人宠的沁蕊帝姬,如今不也一样与自己坐在这里吗? 这般想着,景怡看向顾卿烟的眼神里,忽然的就多了怜悯、爱惜。 顾卿烟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裕王终不是那位,所背负的自是少些,王妃若能助王爷平安喜乐,即便有朝一日生下的是位小郡主,自也是备受疼爱的。” 虽然不能保证自由自在的潇洒,但至少,也不会肩负太沉重的压力,如此就好。 “殿下说的是。”景怡点点头。 侯夫人见裕王妃与顾卿烟说话交谈的还不错,适当的中间也说了句话。 “殿下这一日休息的可好?” 顾卿烟闻声看向侯夫人,见她发髻梳的精致精神,头上戴着一副玛瑙金簪全套头饰,从簪、钗、钿到耳边的翠玉耳环、胸前的金麒如意项圈,再穿一身枣红如意暗纹绣花衣裳,脚踩珍珠环边鞋,当家主母的派头十足。 素心亦是在边上打量,若非是裕王妃和自家主子华服衣裳的用料、面首的做工都在这之上,不然抛开身份一道出去,还以为永安侯府的夫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顾卿烟心中暗笑,也不知是永安侯府的夫人愚昧还是故意示威,这般作态落在明眼人那,都是表示了永安侯府不怎么把裕王放在眼里,更别说是突然而来的沁蕊帝姬了。 “有劳夫人挂心了,夫人和侯爷想的周到,怕孤昨儿舟车劳顿,没来打扰,让孤休息的安稳。” 顾卿烟张口就意有所指,眼神也不带一丝好意的看向侯夫人。 那意思便是:别想着给她下马威,就这点小伎俩,唬不住她。 侯夫人听罢,表情微顿,但脸色如常,倒也能把顾卿烟的话接下去。 “殿下体恤,近来府里事儿多,等这一日过去,定是要好好招待殿下的。”侯夫人笑着说。 顾卿烟笑笑:“不急,如今小世子娶亲是头等大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是,是。” 这二人一来一往,越说倒是越平和了,下面的女眷们瞧着这样,也慢慢觉得这个沁蕊帝姬好像也不是不能接触,于是后来的闲聊时不常的也带上了关于她们对沁蕊帝姬的好奇。 只是每每触及这些问题,顾卿烟便又只是笑笑,三言两语没个明确话绕过去了。 不久后,林夫人被侍女搀扶着进来。 “参见帝姬殿下,参加王妃。”声音像是强撑着的平和。 她眼圈依旧泛红,刚刚哭过的痕迹尚且留在眼眶之中,看得景怡也鼻头一酸。 但她能稳得住,轻声安抚了林夫人几句,便让她坐下了。 新房里,林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自打入了这新房,坐在床边,她心中的酸涩苦闷就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身边侍女一直在提醒她:“小姐,您现在可不能哭。” 一边说着,一边去给林沐端来吃的小点心。 林沐忍住泪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她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在不久后,就到了拜堂的吉时,景怡和顾卿烟也回到了前厅。 叶瑾梁满脸喜色的接过喜婆给他的红绸,牵着林沐往正堂去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声接一声的高喊响彻整个永安侯府,吹拉弹唱大肆渲染着这氛围。 高堂上的四位父母或欣喜或不舍的看着自家的孩子。 裕王牵着裕王妃,二人相视一眼,好似一同想起了自己成亲那会儿。 厅内宾客无论是真情亦或是假意倒都脸上带着笑意,祝福这这一对新人。 素心觉得,至少有那么一刻,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干净的美好。 只有.... 只有她身边的自家主子,从今日出门开始,她眼里眉间,更多的竟是愁容。 也唯有要应付些场面话时,才露出一抹过于正常的微笑。 “诶,要是现在寒少庄主在主子身边就好了。”素心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想着想着,竟畅想起某一天,顾卿烟会身穿最华美的红衣,满心欢喜的嫁给寒少庄主。 而她亦会开开心心的陪着她家主子,无论去哪里,无论过多久。 “想什么呢?”顾卿烟察觉到素心发愣,轻声问她。 素心忙回过神,笑着摇摇头。 拜了天地,父母也都说了话,喜婆送完一道道吉祥话,裕王便示意枫溪拿出了两道旨意,把其中一道递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接过圣旨,大致一看,那上面写道: 册封林将军为镇西将军,赐镇西兵符,三日后率手下将领士兵与家眷一同出发,往边西上任。 顾卿烟点点头,枫溪便让林家接旨。 众人见圣旨如见帝君,随林家跪下,顾卿烟将旨意一颁,看向林将军:“君上委以重任,望镇西将军早日传回捷报。” “臣领旨,定不负君上所望。” 林将军低头双手接过旨意,顾卿烟轻轻一笑:“孤也有一物送给世子夫人。” 说罢,顾卿烟招了招手,素心从一旁端过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 顾卿烟揭开红布,上面放着一柄嵌宝石雕花金如意,宝石色泽润滑,乍眼看像是自带着微光,所有的雕花立体出来,纹路清晰流畅,雕刻的画面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附在如意之上。 众人见此,暗道也只有宫中才能有得此物,顿时林沐收获了一众艳羡的目光。 别说是他们了,连顾卿烟看见的时候,心中都默默感叹了一下。 这如意,其实是裕王为她做的准备,裕王妃方才在路上与她说了一嘴,她原不过以为就是常规的金如意,谁曾想拿出来的,算不上极品,但也是上乘的了。 林沐接过金如意,谢过了顾卿烟,裕王那便有另一道圣旨等着了。 这一道,是给永安侯府的,永安侯爵位虽不变,但也得了诸多赏赐,叶瑾梁被封了个锦衣护卫,于裕王宫中任职。 如此永安侯府叶小世子加官,永安侯府加赏赐,也算得上了这几年来比较大的一份殊荣了。 送了新娘子进洞房,这席面也在敲锣打鼓里开始了。 顾卿烟中途稍微得了空,找来了北溟,问他可知外面什么情况。 北溟说道:“谷主和二爷去找齐掌柜盘问黑市的事情了;少庄主带着‘探雪姑娘’在外面逛逛,留意着楚恒的动静;三爷根据少庄主说的伞剑的消息,去了西市。” “冬青和西决呢?” “主子放心,他们带着暗卫一直在城中找想暗杀你的人。” “还多吗?”顾卿烟问道。 原先她不觉得有谁这么不知死活要来不断暗杀她,后来一想,百两黄金摆在眼前呢,换做是她她也心动想试试。 北溟说道:“不算多,昨日那批人没有返回,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有所察觉,怕是不敢妄动。” “嗯。”顾卿烟说着,就看见裕王示意她入席。 她点了点头走过去,顺便观察着蒋荣、李林玉、付长生他们几个的位置在哪。 北溟轻声问:“主子,今晚动手吗?” “昨天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顾卿烟不动声色的问道。 北溟点点头。 顾卿烟轻轻一笑,微微伸手,北溟便从腰封中拿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了顾卿烟。 顾卿烟手掌一转,瓶子暂时落进了她的袖口中去了。 北溟退下,顾卿烟落了座,裕王裕王妃也已入座,众人便安心的坐下了。 开了席,一边是美酒佳肴,一边是永安侯请来的的歌舞伎表演。 冬一眼睛够好,在歌舞伎中发现了翠烟楼的知音和知情,寻了机会,冬一朝同伴传递消息。 一个个幽灵卫明了,最终由冬鑫把消息告诉了北溟。 北溟眼一眯,点头,来到离素心不远处,朝素心打了个手语。 此时顾卿烟正和裕王在接受侯爷带着家人的敬酒,素心刚好能脱身,来到北溟身边。 “出什么事了吗?” “来。” 北溟把素心拉到一边,将冬一的意思转述给素心。 “看看主子想怎么做。” “好,我知道了。”素心说完,又转身进了屋。 二百六十三章 引君入瓮 借着给顾卿烟斟酒的空档,素心言简意赅:“殿下,冬一看见了知音两姐妹。” 顾卿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视线却是看向付长生的方向,她发现付长生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舞台那,想来他要发现知音两姐妹不是什么难事。 顾卿烟微微点头,等素心退下,手指扯了扯裕王的衣袖。 裕王察觉,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顾卿烟放低了声音问他:“最近你治下可有官位空缺?” “何意?”裕王拧眉。 顾卿烟怕他误会了,当即解释道:“付长生这两日私下没少笼络官员,你可知道?” 裕王点点头,面上还是和煦的笑着与视线往来的人示意。 “昨夜他去了趟翠烟楼,那里,有那边的人。”顾卿烟说完,吃了一口碗里的菜。 即便是青菜,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婚宴的关系,她总觉得味道有些腻,口感不清爽。 下意识去找茶杯,好在素心及时的递了过来。 笑着看了素心一眼,顾卿烟抿了口茶。 “难怪....”裕王想到什么,“若要说有什么变动,就是薛缇和钱一周了。” 闻言,顾卿烟看了一眼离他们有几桌的薛缇和钱一周二人,那二人是背对他们,故此没有实现交流。 “变动至何处?”顾卿烟问。 裕王想了想,喝了口酒这才说:“薛缇调任都中,钱一周到霁城任职。” 顾卿烟听罢,眼睛一眯,想起薛夫人和钱小姐坐在霁城这些官夫人中的不自然和生疏。 “为何调任?” “你又为何对他二人如此有兴趣?” 裕王反问顾卿烟,说他不担心顾卿烟越界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但凡顾卿烟多问一句,就是有她的打算。 只是他不像胥少霖他们,跟顾卿烟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和顾卿烟那么默契,所以,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顾卿烟看了看裕王,也没觉得有什么,说道:“我不知道也行,只是提醒你,你们已经把叶家捧得那么高又让叶瑾梁进了你王宫,别大意了搞得身边无人。” 裕王轻笑:“不把他们引进来,怎么好瓮中捉鳖呢。” 顾卿烟斜倪他一眼,那是他们的事,只要回头互相不给彼此拖后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不过,你说翠微楼有他们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裕王正了声色,问她。 顾卿烟说道:“我尚且不清楚她们究竟有多少人,所以我也需要付长生这个鱼饵,只是我怕我一旦有所动作,他们也会加快他们的动作。” “行,本王知道了。” 裕王点了点头,他自是不会让薛缇和钱一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送人头的。 毕竟这两人在他们清除逆党的过程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了这升迁的机会。 帝君有意培养二人,自然裕王也不会让他们出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顾卿烟转头余光看了看素心,素心很快走了过来。 “去和北溟说,让冬一去翠微楼吧。” “是。” 素心为顾卿烟换下一杯茶,端着茶盘,出门了,在门口找到北溟把顾卿烟的话转述,便换了杯新茶又回到了顾卿烟身边。 今夜顾卿烟注定要喝不少水,这来来往往敬酒的,说是给永安侯贺喜,但亦有大半心思放在了裕王身上。 偏生裕王又表现得对她这个沁蕊帝姬照顾有加,不仅两人交头接耳谈笑风生,更是时不时给顾卿烟添菜,嘘寒问暖,比对待王妃都要亲昵许多。 裕王妃呢,不仅没觉得不妥或者吃味,反倒也跟着裕王一起,不时问顾卿烟可还吃得惯?还想吃什么之类的。 众人见风使舵,自然知道先哄谁才是上上之道了。 而这一群人中,恰恰没有蒋荣、李林玉、付长生这三位从都中来的大人。 直至叶瑾梁这位主角放下酒杯,前去洞房,前边宴会只剩下意犹未尽的宾客,歌舞也开始变成丝竹之声的时候,这三位排着队来了。 最先来的是付长生,一脸笑意恭敬的见了礼,这才跟顾卿烟说上话。 说的无非是些对于沁蕊帝姬的恭维,可好在他这人说话不油腻,又能拿捏住那个分寸,有些话顾卿烟听着都觉得受用,也难怪他能左右逢源了。 相比较付长生的左右逢源,李林玉对于顾卿烟的态度可以说是有些不放在眼中了,他过来和裕王裕王妃打过招呼后,就说起了自己妹妹,试图以此来和裕王找些合适的话题。 顾卿烟也不强制搭理他,毕竟自己好歹也是个帝姬该有的架子还是得老老实实端着才行。 转过头来,顾卿烟便见薛缇和钱一周朝自己走来,二人端着酒杯,冲顾卿烟笑着。 等他们二人来至顾卿烟身前,顾卿烟的酒杯里也斟满了酒了。 “殿下安好。” 薛缇、钱一周问安道。 “薛大人、钱大人,好久不见,可还好?” 顾卿烟笑着回道。 这两人既是盟友,也已经出了力,在顾卿烟这里自然就被看做自己人了。 “多谢帝姬挂念,一切都好。”薛缇说道。 三人饮下那一杯酒,顾卿烟笑言:“孤听王爷说,二位大人不久后都要离了斜阳城到别处上任,如此就要先祝贺二位了。” “殿下说笑了,都是王爷和君上厚爱,才让我等有效忠的机会。” 薛缇说着,心中面上一副虔诚。 顾卿烟点了点头:“孤与二位大人也算有缘,今日也见过了尊夫人和令妹,只是没说得上话,她们如今在哪呢?” 顾卿烟微微探头,似乎是在找人。 钱一周见状,眼神精明的看了薛缇一眼,接话道:“下官这就让她们来见殿下。” 顾卿烟笑着点头,随即看向了裕王,裕王冲她笑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点头。 有裕王撑腰,顾卿烟在这席面上说话做事也多了几分底气。 “王爷,听闻今日侯爷准备了赏花会,孤去瞧瞧。” 裕王闻声应着顾卿烟:“去吧,庭院风凉,喝口热茶再去。” 顾卿烟很是听话的举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才让素心扶着自己出去。 她这一去,永安侯便暗示一边的永安侯夫人,示意让她作陪。 永安侯夫人点了点她高傲的头,这才起身,也随了顾卿烟出去。 此时席面上的女眷,也都纷纷起身,随着一块去了。 只有裕王妃,因着要帮裕王应付别的事,只能陪在裕王身边。 “殿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裕王妃可是知道,侯夫人一来就给顾卿烟摆了副不太好看的脸色,她确实有些担心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裕王拍了拍她的手背:“烟儿有分寸。” 嘴上这么说,心中也补了下半句:即便没了分寸,让永安侯夫人难堪了,那也是永安侯夫人自找的。 说实在的,他一直不知道永安侯这一家是哪里来的优越感,总觉得在他封地内他们地位只在他这个裕王之下。 “主子,这侯府夫人这般作态也太明显不吧您当回事了吧?”此时的素心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顾卿烟笑笑,轻声说道:“你不知,这永安侯险些成为裕王的岳丈,打那会儿起,他们家就一心觉得自己是根高枝儿,傲气得很。” “啊?”素心一听,来了兴趣。 顾卿烟继续说道:“他那女儿,原是婚配给了裕王,那会儿子他们家已是这地儿侯爵,可裕王呢,尚且还是在宫中的皇子,虽是得了封号,但还没正式授予封地。” 绕过回廊,顾卿烟瞧见身后永安侯夫人带着一溜烟女眷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后面不远处。 “后来宫中不知怎的传出来一则谣言,说是裕王能最终得了这封地,有大半原因是因为他未来的岳丈,喏,永安侯府。” 素心听罢一声冷笑,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后来,不也没嫁成吗?”素心说道。 “嗯。”顾卿烟点点头,要论起来,这桩姻亲没结成,她顾卿烟可是头等功臣。 第一回,他们论婚嫁之事的时候,顾卿烟给了裕王他们一封信函,暗指永安侯和五皇子有联系,裕王他们几个有所顾虑,自是没爽快应下婚事,就这么无形中顾卿烟拦了第一道。 “后来裕王没多久就转头娶了现在的裕王妃,可和永安侯府的婚约还在,这道婚约又是先帝下的旨意,不好轻易收回,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第二回,就是直到顾卿烟发现了蛊虫宿主一事,当下二话不说,毒杀了当时的永安侯郡主,婚约随着人死,就此作废。 “只是永安侯痛失爱女,那位又不想把事情一下子就做绝,所以后来还给了不少抚恤。” 顾卿烟说着,权谋的事她不是很懂,所以不明白都中那位有时候做的一些决定。 “那这样岂不助长了这永安侯的嚣张气焰?” “巧就巧在了这里,永安侯自没了女儿,瞬间就消沉了,说什么都是因为女儿一心想要嫁给裕王,才成为权谋斗争的牺牲品,自己也无心朝堂了,让君上许他做个闲散侯爵。” “既是要退隐,何不也不做这侯爵了。”素心说道。 顾卿烟笑笑,眼前已经能看见那一盆盆开得甚好的鲜花了:“瞧,你都懂得事,他们又何尝不懂,我想,他们应该是觉得把人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放虎归山的好吧。” 素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殿下,她们来了。” 二百六十四章 这花,不好 话音刚落,侯夫人就来到了顾卿烟跟前,她还没说话,顾卿烟先开了口。 “夫人这花养的甚好。” “殿下说笑了,侯府的花有花匠在打理,我也不过得空才照料照料。”侯夫人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态度。 她能来陪顾卿烟,全然是因为这身份层级的关系,否则,让她来陪一个小丫头赏花,她才没那副闲心。 顾卿烟轻笑一声:“也是,侯夫人才能出众,做什么当只需随意照料照料便能成的。若永安郡主还在世,定也如夫人一般聪慧。” 扎人心的话要不经意间说出来,才更让人心痛。 侯夫人没料到顾卿烟会忽然提及自己已故的女儿,被她这么一说,心中五味陈杂。 “诸位娘子夫人,也不必陪孤在此,自寻了乐子去吧。”顾卿烟挥了挥手说道。 原就是想出来找个安静的地儿,一会儿要见薛夫人和钱小姐的,这一大帮子跟过来,显得碍眼不说,还会妨碍了她的事。 “原是裕王担心殿下一人闷,让我们来陪着的,殿下既这么说,我等告退就是。” 一名看着与侯夫人关系不错的夫人出来说话。 言语间有些不敬的意思,素心听的明明白白。 “这位夫人识趣,不知是谁家的?”顾卿烟倒是不在意她那酸溜溜的语气,手上拈着一朵花反问。 “回殿下,妇人夫君是李林玉,李将军。”那夫人说道。 顾卿烟“噢”了一声,笑了笑:“原是温夫人的嫂嫂。” 说起“温夫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顾卿烟瞧见李夫人可是有得意之色闪过眉眼。 只是她没意识到,顾卿烟说完这话,特意看了侯夫人一眼。 别人不明白,可侯夫人与素心都明白。 顾卿烟这不动声色的内涵了一下他们永安侯府。 瞧瞧,你永安郡主香消玉殒没能进裕王后宫,这不久前立了宫的李将军,可是将妹妹送进了宫,还封了夫人。 侯夫人月夜下的脸色也变了变,她若是能平视眼前这位帝姬,她真想好好琢磨一下这个女子,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倒叫人句句诛心。 李夫人也在诡异的氛围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行了,究竟是王爷担心孤一个人孤闷,还是某些人担心孤活得太清闲了,孤心中自有定数。”顾卿烟摘下手中的虞美人,朝侯夫人和李夫人都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二人不得不听命,低着头往前走,至顾卿烟跟前,二人看着她那一身华丽的衣裙,实实在在的明白。 眼前人,无论是不是她们熟知的那些帝姬,她都是沁蕊帝姬,先帝最疼爱的妹妹云鸾长帝姬的唯一女儿。 她们这才想起,都中有传言,沁蕊帝姬幼时极得圣宠,出生七日便封了帝姬之位,太后亲赐的封号,宫中众皇子众星拱月的护着捧着的主。 就在她们思索的时候,顾卿烟已经将手中摘下的虞美人,一人一朵,插到她们的发间。 二人想要跪下,被素心托起。 “虞美人,这夜里盛开,当真是耀眼好看。”顾卿烟欣赏着。 然后俯身到二人耳边,用只够二人听见的音量说道:“但二位可知,虞美人,那可是生离死别的花,这府里,养不得。” 说完,顾卿烟轻轻一推二人,这二人,只觉得一股力道直窜进身子,脚步不稳,向后跌了几步,好在侍女扶的及时稳妥,否则就该在众人面前出洋相了。 经这一事,众人也不再围着顾卿烟了,纷纷散了去,顾卿烟余光瞥见了在角落的薛夫人,朝素心点了点头,素心去请二人了。 “夫人,小姐,请随我来。” 顾卿烟见她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通过她们提醒薛缇和钱一周近来多注意些身边的人和事,有什么问题,随时和裕王商量。 这也算不上是她顾卿烟要救人还是如何,只是她不想事事都让对面的人如意罢了。 再者,如果这两人对于他们的防备能拖住对方一些时间,顾卿烟要在这段时间里,先对李林玉下手就有极大地胜算了。 “妇人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薛夫人说道。 她自是不想让自家夫君出事的,既然如今有人告诉她们,裕王就是保护伞,那她定会把话都带到。 “嗯,除此外也没别的什么事,两位大人上任时间既是已经定了,再做别的部署也需要花费些时间,莫不如就从自身而来更快一些。” 方才顾卿烟一问薛夫人,方知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往都中去,钱一周也会就此留在霁城,确实是没有什么时间给他们再布置人手。 “殿下,只是....”薛夫人看了看顾卿烟又看了看钱小姐。 顾卿烟明白她的担心,担心钱小姐孤单一人办不好事,遂即说道:“去找裕王妃吧,有她庇护你,自是无事。” 顾卿烟朝着钱小姐说。 钱一周妹妹点点头,安静的模样让顾卿烟想起了苏探雪,因此她也柔和的笑笑,摸了摸钱一周妹妹的头。 素心这时候走了过来,在顾卿烟耳边耳语了几句,顾卿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薛夫人知道顾卿烟有事要处理,便带着钱小姐告退了。 她们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北溟就出现了。 “殿下,知音两姐妹和付长生见面了。” 顾卿烟点点头:“去瞧瞧。” 三人来至后院一处偏僻的拐角前,顾卿烟看了看自己,心说这一身衣服头饰的当真累赘,只好自己和素心藏在远处的假山后头,让北溟朝前去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付长生见知音知情的时候,更多是在和知情说话,知音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也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我记得冬一说,知音是没有武功的对吧?” 顾卿烟小声的问。 素心回想了一下,确定的点头,然后轻声对顾卿烟说:“殿下,你看她的耳朵。” 顾卿烟定神,看向知音,过了一会儿,看出了不同。 知音耳朵会在听见某样东西或者是人靠近的时候有反应:“她听力应该不错。” 顾卿烟嘟囔了一句,然后看向北溟的方向,指了指知音,又指了指耳朵,以此来提醒北溟注意。 北溟点点头,俯身藏在他们身后方的灌木丛里,宽厚的树丛能完美的遮住他的身形。 拨开眼前的树枝,他看见了知情背影和付长生的正面。 付长生表情很凝重,完全没有他方才在席面上谈笑风生的半点肆意之感。 “你带人过来做什么?” “马上就要动手了,我们手下的姐妹们总得知道目标长什么样吧?” 知情的声音不慌不忙,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自会给你们送去画像,何必这么着急!今日这场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会有沁蕊帝姬在场!” 提及沁蕊帝姬,付长生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她在又如何?你不是说为了顾全皇家颜面和保住桃花涧,沁蕊帝姬不会明目张胆的就让人知道她是桃花涧的四姑娘吗?” 知情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付长生看着她这幅样子,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她是不会光明正大做什么,但你可知她身边带着的十来个暗卫,个个都是她的爪牙,她真想做什么,用不着自己动手。” 付长生这话说的北溟也很认同。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还不赶紧说正事。” 知情不耐烦的说道,她来这可不是为了听付长生絮絮叨叨的。 “薛缇和钱一周上任时间有变,为何你没提前说?”知情问。 付长生叹了口气:“我也是今天见了他们才知道的。” 若按原计划,薛缇和钱一周的赴任时间是在叶瑾梁大婚后的第四天,知情她们本已计划好派什么人去路上埋伏,在哪埋伏,后续如何掩饰,可如今全被打乱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铤而走险带着人来一趟,想着若能在今日夜间动了手也好。 付长生也紧皱眉头,他是有私心的,如今都中不知怎的,面上看着怡郡王日渐得宠,可私下里他们之前培养的好些人都纷纷折损。 虽然看着微不足道,但也是令他们做起事来人人自危。 这一回他和蒋荣、李林玉过来,就他需要对外应付的事情多,心中已经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了,本想着对薛缇等人的刺杀时间能刚好避开他们留在这的时间,谁曾想,这会儿怕是会撞上了。“总之,无论如何,今夜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付长生叮嘱知情道,生怕她急于完成任务而拖累一干人等下水。 知情撇了撇嘴,十分的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认同付长生的考虑是正确的。 “不过我这里打听到,薛缇明日不出午时就会离开霁城,钱一周后日也会到王宫报道。” 知情点头:“知道了。”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递给了付长生。 “这是一封举荐信,你昨日说的那两人名字已经写上了。” 付长生接过信函,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收好信:“行了,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 二百六十五章 多方勾结? 付长生、知情和知音走后,北溟才从一旁的灌木丛中站起身来,顾卿烟也从拐角处过来。 “殿下,看样子他们打算明天对薛大人和钱大人动手。”北溟道。 顾卿烟点点头,她刚提示过薛夫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反应过来。 “去给冬一传话,今夜绊住那个叫知音的姑娘,他们既是提到有他们自己的人,那就一个都别放过!” “是。” 北溟应声先退下了,顾卿烟随后也带着素心绕回了前院。 刚进正院,顾卿烟便瞧见正桌上已经没几个人了,悦桃走了过来 “殿下,王妃在西暖阁和女眷们聊天,问殿下可否要过去?” 一听又是一群女眷们坐在一起,顾卿烟想想都觉得头疼,当即就想给拒绝了。 正好这时枫溪走了过来:“殿下,王爷有请。” “好。”顾卿烟点点头,打发了悦桃回去,自己跟着枫溪往东暖阁去了。 “王爷可是有什么事?”顾卿烟问枫溪。 枫溪道:“永安侯留下王爷说话,蒋大人、李大人、付大人也在。” 顾卿烟倒吸了一口气,玩笑道:“这怕不是要挟持王爷和孤吧。” 枫溪听罢也一笑,这场面确实有些令人发笑:“殿下说笑了。” 话音落,枫溪声音低了下来:“方才薛大人和钱大人来找过王爷,说想要王爷应允二人稍微调整赴任时间。” 顾卿烟微微点头,薛夫人果真通透,已经将话都带到,那二位大人也引起了警惕。 “王爷可说了什么?”顾卿烟问。 枫溪回:“王爷让子期下去找两个身形与二位大人差不多的侍卫。” 说着枫溪看了顾卿烟一眼,顾卿烟懂了:“冬青如今在我大哥那,有什么需要你同冬青说就罢。” “是,属下明白。” 说完,枫溪打开了东暖阁的门,顾卿烟吸了口气,端着她帝姬的架子走了进去。 几位大人见顾卿烟进来,依礼起身,顾卿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往裕王身边走去。 “可醒酒了?”裕王温柔的问。 顾卿烟点点头:“今儿当真是好日子,外头月圆,侯爷府中的花也开的甚好。” “多谢殿下夸赞。”永安侯接茬。 “嗯。”顾卿烟坐下,先喝了口茶,也不急着问裕王叫她过来有什么事。 倒是李林玉先开了口:“王爷,殿下在这,会不会.....” “王爷与诸位大人是在商讨国事吗?”顾卿烟眨着她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裕王。 裕王笑笑:“饭后闲谈而已。” 顾卿烟“哦”了一声,身子往后又坐了坐,一副你们聊,我听着的意思。 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永安侯无非就是说一说近来城门守卫如何,又说说往后叶瑾梁入了王宫当值,还望王爷多多提点这一类的话。 顾卿烟只做轻笑,要不说这永安侯一家没有自知之明呢,他们什么身份,要一个堂堂王爷提点。 倒是他说的城门守卫一事,顾卿烟仔细听了听,护防左营一直以来便是永安侯手下的兵权,原先永安侯还得圣宠的时候,护防左营可不只是小小的城门守卫那么简单,那时候霁城的巡防,都由护防左营来完成,当然那会儿护防左营还不叫这个名。 后来因为各封地侯爵权势地位被削弱,由各个王爷来接管封地,所以兵权大都回收了一部分,而永安侯的这批兵沦落到去收城门,大抵也和永安郡主那事有关。 言语间,顾卿烟知道了护防左营前身情况,心中也有了几分盘算,这些人从高位跌落,难免会有人心气儿不顺,再加上永安侯这个上面的头都暗自不服裕王这边,下边的人难免不歪。 闲聊了没多久,子期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子期进来,顾卿烟便明白了。 合着裕王拉自己在这和这些人聊天,不过就是绊住他们好让下边的人有时间布置其他的事。 故而顾卿烟在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操心他们,还真是有些多余。 “王爷,车辇已经备好了。”子期说道。 “嗯,今日大家想来都累了,特别是侯爷,那就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客套一番,跪安了裕王和顾卿烟,目送他二人出了东暖阁和王妃汇合,然后又一群人送着他们出了侯府的门。 一出门,顾卿烟便瞧见了胥少霖、寒岩他们,一如来时一样,等在了门口。 顾卿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即便一句话没说的被寒岩扶上了车,但依旧能感受到她没有掩饰的欢喜。 上了车的裕王轻叹一声气。 “王爷...”王妃轻轻出声。 “没事。”裕王在安慰自己。 车驾开始行驶,他们往裕王宫去,顾卿烟往王宫别院去,在街口悄无声息的从一个队伍,变成了两队伍... 刚到地方,顾卿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去,她现在着实嫌弃这一身的累赘。 可一见到,她忽然心思一动,撒娇道:“累,不想走路。” 身边素心猛的打了个冷颤,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胥少霖三人,见他们三也是目光躲闪的不知看向何方,素心默默低下了头。 寒岩轻轻一笑,旁若无人的张开双臂,一把把顾卿烟打横抱起,拖着她这一身一群,小声说道:“确实不轻。” 顾卿烟委屈的嘟着嘴,狠狠的点了下头。头上的步摇碰到侧边的发饰发出轻轻的声响。 寒岩抱着顾卿烟,一路直奔清鸾院,到了房中将顾卿烟放在桌上坐下,帮她捋着碎发,问道:“一会儿还出去吗?” 顾卿烟扶了扶发簪,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呢,有什么结果了吗?” 寒岩点点头:“有些眉目了,你先换衣服吧,一会儿找时间咱们再说。” “好。”顾卿烟应声,然后叫来素心就给自己更衣,拆头发。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顾卿烟换回了常服,瞬间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从清鸾院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正厅。 “大哥、二哥、三哥。”顾卿烟叫着人,但却是朝寒岩的方向走去。 百里墨一脸女大不中留的表情看着顾卿烟,惹得顾卿烟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缩到了寒岩背后。 “时间紧迫,都交换下消息吧。”胥少霖说道。 众人立刻正了声色,纷纷坐下,开起了小会。 “伞剑的买家西决去查过,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到时候正常出售就行,这件事情交给任意一个暗卫去做就行。” 百里墨说道。 “我去了趟西市,从寒岩说的那个人家里,找到了一个图腾...”百里墨说着,拿出了一个宽布条,放在众人眼前。 待看清楚上面的图腾,顾卿烟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是玄夜族的图腾。” 百里墨点了点头:“他家用来掩盖玄夜族特征的东西很多,但玄夜族对于月亮的崇拜了敬仰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百里墨到老汗家里的时候,正值老汗出门去了,百里墨几乎是将他家犄角旮旯都找了一遍,才在那间暗屋的一个密隔里找到玄夜族的图腾徽章,紧急扯了块宽布条,踏画了下来。 “霁城西市外藩人颇多,有几个玄夜族的人倒是不足为奇。”宗越说道。 百里墨一抬手,西决手里端着一把伞走了出来,将伞柄一抽,一把剑赫然出现。 寒岩上前查看,与断剑一对比,抬眼看向众人,点了头:“是它。但....我白天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百里墨说道:“不是在老汗家里找到的,这是西决在城郊一处草屋里找到的。” 众人略带疑惑的看向百里墨。 “那间暗屋,人在的时候没让你进去吧?”百里墨问寒岩。 寒岩点点头。 “暗屋里有席子被褥这些用品,但我去的时候都被塞在了一堆工具的后头,席子上找到了细长枯草,我问了暗桩,这种东西城郊常见,所以让西决找到了那间草屋。” “城郊,黑市,玄夜族....”顾卿烟呢喃。 抬头看向胥少霖,见胥少霖朝她点头。 “黑市的消息我们也汇总了老齐那边的和冬鑫他们的,能确定这一次的黑市是在城郊荒山林的峡谷,开市时间是明晚子时,所以今夜我得带着冬鑫、冬凌去那边一趟。” 胥少霖看向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直接拨了冬鑫、冬凌二人给胥少霖:“大哥,如果这里面牵涉到玄夜族,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切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胥少霖道。 他们原想探查黑市谁发布的暗杀顾卿烟,可没想到这条线迟迟没线索,反倒揪出了别的。 而顾卿烟现在,比起担心那百两黄金要自己命的,也更担心玄夜族到底想在这节骨眼上干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事情的最后会是多方势力的勾结,头疼。 胥少霖叹了口气:“黑市这边,你不用多管,冬鑫说的暗器的事,我也会替你弄清楚的。” “暗器事情不算大,当时我只是觉得藏剑门隶属剑宗,机关阵法不该是强项,定是有高人为他们帮忙,可我后来遇见了那个神秘人,种种迹象让我觉得他是司徒浩阳的人,若藏剑门和浮荼也达成了某种关系,那我倒觉得往后放放也不是不可以。” 眼下霁城这一趟的风云,才是真的令人头大还不能不在意。 二百六十六章 幽兰出事 寒岩说起他陪幽兰假扮的苏探雪四下闲逛,发现楚恒并没有什么异常,照旧是跟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逛了会儿,连幽兰都觉得疑惑的问寒岩:“少庄主,楚恒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跟咱们在假装吧?” “后来我问了幽兰,他们来的这几日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出发前也是格外的平静。”寒岩说道。 胥少霖想了想,说:“楚恒此行前来,我们本欲引他和叶瑾梁他们产生交集,现在应该还只是时机未到,千万不能让幽兰有破绽就行。” “对了,幽兰呢?”百里墨问。 寒岩道:“方才去接烟儿之前,把她送回来,她说有些累,要休息了。” 百里墨“嗯”了一下,低下头沉思,顾卿烟看了看素心,素心会意,悄悄出了门去。 顾卿烟见他们的情况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便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况。 “付长生和翠微楼的那两姑娘绝非是一般人,我已经让冬一去查了,有可能还会牵扯出她们隐藏在霁城的手下。” “明日裕王大抵会在城外有行动,大哥,你叮嘱暗桩,到时候能帮则帮一把。” “好。”胥少霖答应顾卿烟。 “昨日我去夜探,在蒋荣他们三人酒里下了药,今日他们所食食物中,有一例膳食正好能促使我下的药引发一些症状,我原想着今夜要对付长生动手的,现在只怕要等等了。” 顾卿烟说道,她要杀这三人,绝不能像之前那般手起刀落,这三人的命要送给阎王,还要毫不刻意的送给阎王,所以她只能放慢节奏,一点一点的来。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宗越出声问道,他这会儿虽不知那三人会出现什么病,但依着顾卿烟的性子,也不会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病。 “一会儿我要进宫,想来裕王今夜会在宫里等着我,我会让他控制住王宫里所有御医,二哥,无论这霁城里的医馆是否都是桃花涧手下的,我都要他们只能诊断出水土不服来。” 宗越想了想,说道:“没问题,霁城大小加起来一共三家医馆,我一会儿便让南柯去打了招呼....” 宗越这正说着,就见素心小跑着进来,看着宗越:“二爷,二爷快去瞧瞧兰姑娘!” 素心话音刚落,百里墨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要往外冲。 “怎么回事?”顾卿烟问道。 素心回答:“我刚进屋,就见兰姑娘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的起来倒茶,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宗越也站起了身:“走。”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也和寒岩往外走去了,胥少霖依旧坐在正厅,略一凝思,身形一闪,往别院另一个方向去了。 众人在这时依旧估计着幽兰假扮苏探雪的身份,只有在离近她的时候,百里墨问她:“幽兰哪里不舒服?” 他语气焦急,众人皆有感触。 幽兰强挤出一抹笑容:“三,三爷....” 然后再后来的话被一阵痛感袭来,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百里墨瞬间红了眼眶,看着一直在把脉的宗越问道。 顾卿烟见状,忙让寒岩把百里墨拉到一边。 “三哥,别打扰二哥。”顾卿烟劝道。 寒岩一只手压着百里墨的肩膀,他能明显感觉到百里墨身体轻微的颤抖。 顾卿烟出了门,叫来西决和北溟:“去找楚恒踪迹。” 他们方才进门后,顾卿烟便没有感觉到楚恒的气息,这个人,不在这,在“苏探雪”出现不好的症状的时候,他竟然不在这。 顾卿烟眼睛一眯,回到房间,四下查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宗越让南柯去叫依依过来,他面色凝重,看了百里墨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周围,沉着声音问道:“丫头呢?” 顾卿烟在外室听见宗越叫她,走了过去:“二哥,我在这。” “你过来。” 宗越招了招手让顾卿烟先随她进了内室。 “你看看她。”宗越说道,示意顾卿烟看一下安静躺着却不断冒冷汗的幽兰。 幽兰躺在床上,额前、鬓角的头发被汗打湿贴着她的额头和脸,面色发青,嘴唇出奇的白,身子时不时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浑身瘙痒。 她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骨节微微泛红,原本染了豆蔻的指甲,此时也跟着发青发紫。 “这是....” 顾卿烟压低了声音,这很像是中了某一种剧毒的症状,但一般,是死后,可,幽兰,还活着。 “她的脉搏跳动加快,但十分有力,身子并没有看出虚弱的迹象,反倒精血旺盛。” 宗越说着,示意顾卿烟去触碰幽兰的手。 顾卿烟牵上幽兰的手,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宗越。 幽兰的手表面上非常的冷,可皮下血肉却出奇的烫。 “我怀疑她是中毒,可这种情况连我也没见过,所以不敢下针,便让你来瞧瞧。” 宗越对顾卿烟说,他们两一个医一个毒,虽有互通的地方,但有些方面还得是彼此才更专业。 两人正研究着,依依来了。 宗越道:“我能看到的地方并没有外伤,所以...” 顾卿烟点点头:“我会让依依记下的。” “嗯。”说完,宗越走出了内室。 他刚一出来,百里墨便盯着他问:“看出什么来没有?” 宗越道:“你且耐心再等等,不过我能跟你保证,兰姑娘不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的顾卿烟在内室,也轻轻的对幽兰说:“你不能有事,为了我三哥。” 说完,顾卿烟叫来依依:“一会儿我说什么你都要记下来,转述给你师父。” 依依认真的捧着纸和笔点头。 顾卿烟解开幽兰衣服,查看她的身子,或许是因为体内热,体外寒的缘故,幽兰的身体白中带着粉红。 “身上没有伤痕,表现一切正常。”顾卿烟慢慢说道。 然后又将幽兰翻身:“来帮我扶着点。” 依依忙上前,帮着顾卿烟扶着幽兰。 幽兰的肌肤吹弹可破,十分的柔软,顾卿烟稍微力气用的大一些,她的背上竟然就出现了顾卿烟的红色指痕。 “记上。”顾卿烟再次对依依说。 背上依旧没有伤痕,也看不出其他什么不同,顾卿烟便把人放下了,然后看其手臂,除了留下顾卿烟的指痕,依旧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顾卿烟嘟囔。 心中想:应该不是什么吃进去的毒,否则,二哥早就发现了。她指甲缝里、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所以也不会是触碰了什么毒药。 “依依,你在这房间里,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顾卿烟问。 方才她在外面屋子转了一圈,发现香炉里的香还没有开始焚.... 等等,不用等依依回答,顾卿烟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始重新检查幽兰的脖颈后面、后脑勺、手腕处,最终在幽兰的脚腕,发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口子。 她都觉得,但凡自己再晚一点,那口子,都已经愈合了。 好在幽兰很白,脚腕一个小红点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脚腕有伤口,去叫二哥。” “是。”依依立马跑了出去,叫来了宗越。 宗越顺着顾卿烟说的位置看去,然后让顾卿烟给他递了一根银针,一擦周围的血。 银针没有反应。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事情更加严重了。 “二哥...” 顾卿烟想问,怎么办,如果幽兰就此没了命,该如何向百里墨交待。 “没事,你先出去,二哥来试。” 宗越看了看顾卿烟,示意顾卿烟先出去。 顾卿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一出来看见百里墨焦急的神色,顾卿烟特意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三哥,没事了,二哥已经在医治了。” 百里墨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抬头问顾卿烟:“楚恒呢!” 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连顾卿烟都觉得有些可怕。 “我已经让西决和北溟去找了。” “好。”百里墨也在努力让自己平静,虽然顾卿烟安慰他没事了,可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顾卿烟刚说完话,眼神就不自觉得看向了一边的香炉。 顾卿烟看了看寒岩,又看了看百里墨,走到香炉面前,打开了香,扇了扇,味道飘了出来。 这还是苏探雪常用的那一种香,顾卿烟之前闻到过,但是,她又觉得这香里,好像少了什么。 凝神想了一会儿,顾卿烟端着香炉,走到寒岩面前:“你闻闻看。” 顾卿烟意有所指的说道,寒岩顺势一闻,他反应过来了。 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悔。 顾卿烟转头,对百里墨说:“幽兰,暴露了,应该是楚恒对她下的手。” 而且,如果她猜得没错,楚恒下的,应该是蛊,是血蛊。 顾卿烟转身进屋,和宗越说了自己的推测,然后便又走了出来。 百里墨冷着声音,对顾卿烟说道:“知道了,你不是要进宫吗?你先去吧,这的事,我们来处理。” 顾卿烟担心的看了一眼百里墨,又看了看寒岩。 寒岩放开百里墨,走到顾卿烟身边,二人一同除了幽兰的屋子,寒岩揽过顾卿烟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嗯。我等北溟回来就走。” 随即,二人在院子中稍坐了会儿,北溟回来了。 “西决呢?”顾卿烟问。 “谷主找到了楚恒,让西决盯上了,谷主带着冬鑫、冬青、冬凌去城郊了,说这里今夜就交给少庄主照看一下了。” 北溟道,他们追出去没多久,就见有暗卫来传口信,说胥少霖在翠微楼找到了楚恒的踪迹,西决便过去和冬一汇合了。 寒岩让他两放心,叮嘱了北溟多注意顾卿烟安全,便让顾卿烟去了。 顾卿烟这一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心中忧虑颇重。 二百六十七章 深夜进宫 “你来的比我想象中的晚。” 灯火之下,裕王低头正批阅着文书。陈公公握着拂尘站在一旁安静的伺候着。 正门紧闭,侧帘子后头却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身衣裳太沉,头饰太重,总得给我一个喘口气的时间吧。” 顾卿烟来到裕王面前,陈公公向她行了礼,然后让徒弟布公公端来了茶,二人退至殿外。 裕王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顾卿烟先开了口:“我让子期找了两个替身,明日起假扮薛缇和钱一周,引那些人出来。” 顾卿烟点点头:“我和大哥说了,明日会派暗桩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们可查出了,动手的会是什么人?”裕王问。 顾卿烟道:“翠微楼出了杀手,冬一此时还在确认她们的身份。” “你有猜测了?” 顾卿烟道:“怀疑的目标不难猜,但尚未确定我也不好和你细说。” 裕王点点头,江湖中的这些事,处理起来,顾卿烟比他们有经验,所以没必要追根究底。 “我只是更好奇一件事。”顾卿烟看向裕王。 “什么?”裕王示意她直说。 “付长生与翠微楼往来,看那样子是早知里面有自己人,如今都中官员与江湖杀手勾结都可这么明目张胆了?” 之前顾卿烟就已经想过这些事,只是近来都中那位做下的决定有许多是顾卿烟一时无法理解的,故而,她也摸不准了。 裕王明了她心中所想,说道:“这也都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当初正是因为都中发现了他们对外的勾结,所以这才寻了机会,让他们来这一趟,一来想着引蛇出洞,看看他们背后到底牵扯着多少势力,二来,也是要抓些小辫子,朝廷命官要定罪,没点真凭实据不太行。” 裕王说了一堆,到底也是面上的话,顾卿烟看了裕王一眼,也懒得再多问,都中情况,东篱那边也不时有信传来,大不了自己回头再写封信过去一问就行。 “噢,对了。”说起都中,裕王想到一件事,正好也是他今天要等着顾卿烟的原因。 “十二最近的举动有些和他的性格行事作风不太一样,那边怀疑他背后有人在做指导,可是...” 裕王话点到即止,顾卿烟明白的点点头:“我会转告东篱,让他帮忙查探。” “嗯。”裕王应声,“今日我看你对永安侯的护防左营好像有兴趣。” 顾卿烟一笑,果真,他还是察觉到了。 “这事说来巧合,方才我已经让北溟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你的右营,调取这几日城门守卫的排班表了。” 顾卿烟先跟裕王在这打个招呼,免得后续又来找她的麻烦。 裕王方才就已经收到信,想来是北溟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给他送信过来了。 顾卿烟继续说:“昨日本欲打探有人花百两黄金黑市买我命的事,但无意间我手下冬鑫、冬凌二人打探到了城郊黑市所在,从黑市出来,是经人由城门送进来的,那会儿的时辰,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 顾卿烟如此一说,裕王瞬间捋明白了其中关系,神情严肃的问顾卿烟:“你们还查到黑市什么?” 顾卿烟摇头:“黑市明日再开,大哥会带人去查探,不过....” 顾卿烟顿了顿,她在想,关于玄夜族的事要怎么开口。 “不过什么?”裕王问。 “不过关于谁花了五百两黄金买我的命,倒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顾卿烟想了想,要买伞剑的人西决说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那就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玄夜族的事,一会儿单独起个话题说也无不可。 裕王苦笑不得,看着顾卿烟一副没线索也无所谓的表情,他也当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顾卿烟,把这一话题结束又说起别的事来:“我今日来,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通个气。” “你说。”裕王坐下说着。 “其一,你要即刻下旨,命王宫内外当值的不当值的御医都待命,无论谁传唤,皆不得看诊。” “为何?” 顾卿烟挑了挑眉毛:“昨夜我去了趟永安侯府,在蒋荣、付长生、李林玉他们几个的酒里下了东西,今日他们所食的食物中,有引发药效的食材,所以,算算时辰,不出天明,这几位都中来的大人就该水土不服了。” 顾卿烟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裕王满脑子黑线,心想:别人不会误食引发什么病症吧? 顾卿烟看着裕王的表情,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轻悠悠的说:“我只对他们三人动了手脚,其他人不会有事,而且,就算永安侯觉得有什么不妥再去检查食物,也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顾卿烟很自信。 裕王点点头,叫来了外面的陈公公,吩咐了他一声,接着说:“就说是本王和王妃病了。” “是。”陈公公没有丝毫质疑的应声退下。 顾卿烟扯了扯嘴角,觉得眼前的人要阴狠起来,可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顾卿烟一笑:“只要全城没一个大夫能为他们开药就行。” “就这么简单?”裕王反问。 要知道,全城没一个大夫为他们开药,这个不难,可如此一来,他们势必会尽快打道回府,等到了都中,被别的大夫发现是中毒,那远在这边的顾卿烟又要怎么动手。 “就这么简单。”顾卿烟坚定的说,“蒋荣至今没露出任何破绽,你让他命丧于此怕是不好交代。” 喝了口茶,顾卿烟看着裕王不解的眼神,继续给他解释道:“他中的毒,是我精心调制的,不会很快发作,不过也不慢,七天内,这七天,他回到了都中,同时也会逐渐病重,然后....” 顾卿烟头一歪,嘴角露出邪恶的笑意。 裕王看着顾卿烟那一笑,只觉得自己腹中一疼,好像被什么拧了一下肠子。 略缓了缓,才又问:“那付长生和李林玉呢?” “我原是想今晚对付长生下手的。”顾卿烟说着,眼眸里升起了一丝冷意,“但因这翠微楼的事还不明确,所以得等等了。” 付长生留着,现在至少还能钓一条鱼出来,顾卿烟不急,裕王也不急,反正这三人迟早要玩完,时间的问题而已。 “至于李林玉嘛....”顾卿烟拖长了一个声音,然后转头忽然看向裕王,“你不是说让我选一个动手吗,如今我可是都下手了。” 对于顾卿烟突然的讨要利息,裕王轻松一笑:“说吧,想要什么?” 顾卿烟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到什么等价值的好的东西,遂说道:“嗯....要不先欠着吧,等回头我想到什么了,等价交换。” 裕王也挑了挑眉,还别说,这一对表兄妹挑眉的样子,很像。 “继续说,付长生你打算怎么样?”裕王问。 顾卿烟杵着下巴反问她:“如果朝中官员,以下犯上,对一个帝姬不敬,会怎么?” “以下犯上,忤逆帝姬,死罪。” “可此人若有军功、且有兵权在手,又该如何?” “军功确实可以量刑,兵权大可收回,不过,若不想量刑,那就只能是他犯下的错,是重中之重。” “重中之重?”顾卿烟手指轻叩椅子扶手,“剑指帝姬算不算重罪?” 裕王眼睛一眯,冷冷说出一个字:“算。” 顾卿烟看着裕王轻轻眨眼,一笑,二人难得默契,达成了一致。 “布公公。”顾卿烟出声,门外的布公公听见传唤,走了进来。 “爷,殿下。”布公公恭敬道。 顾卿烟问他:“公公可还记得上一次罚了几个宫娥的事情?” “记得。”布公公说。 “可到了结束的日子了?” 布公公算了算,说:“已经到了,想是都回到各家娘子那去了。” “那就好,想必她们对于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帝姬都还有些怨气怨言吧。”顾卿烟意有所指的说道。 布公公原本想说,她们该不是敢了,可是一看裕王和帝姬殿下的神情,顿觉这二位主子好像更期盼发生什么似的。 “你先下去吧。”裕王吩咐道,打发了布公公先离开。 然后才看向顾卿烟:“你打算一石二鸟,就总得有人先挑个头吧。” 顾卿烟眼神往外一看:“挑头的不就有那现成的吗?王爷找个人,随便放几句话,不就行了。” 裕王无语,顾卿烟说的还真是在理上,没办法,看来只能他来运作这些事情了。 “李林玉明天巳时三刻过后会进宫,午时留下用膳,未时之前出宫,这段时间里,他会一直呆在阳华殿,温夫人亦是在阳华殿与他见面。” 裕王将李林玉进宫后的时间点和所到地点告诉了顾卿烟。 顾卿烟点点头:“那明日李林玉进了宫来,倒是可以让御医为他诊治诊治,开一副药也未尝不可。” 听罢,裕王伸了伸手,顾卿烟斜了一眼,冷声说道:“明日我进宫再带了来。” 二百六十八章 夜探山谷1 二人这边说完话,门口枫溪带着北溟走了进来。 北溟身侧还有一人,便是护防右营的统领,方大人。 方大人手上呈着一本碟册,上面写了前后十五日的城门守卫排班名单。 顾卿烟问北溟:“对得上吗?” 北溟道:“回殿下,对上了,后日也是同一批人当值。” 顾卿烟看向了裕王,这种事情,她就说不上什么话了,还得裕王出面才行。 “方玉。” “臣在。” “明日清晨,你亲自带人,城门上守株待兔,揪出与黑市勾结的人,即刻收押,接管护防左营。” “是。” 顾卿烟会意一笑,她好像在无意中,帮裕王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事,不,不是好像,是确实。 说完话,安排完事情,裕王甚至连明日膳房准备的膳食单都让布公公拿了过来。 顾卿烟没好气的说:“食物相克的下毒方法太麻烦,我折腾一次就够了。” 然后打发了布公公回去了。 陈公公办完事回来,回复了裕王已经通知了所有御医,保准万无一失,顾卿烟也放心的说要回去睡觉了。 “你今晚不留宿长乐宫?”裕王问。 顾卿烟摇摇头:“睡不好,还得北溟吹安神曲,回头你这宫里又该觉得闹鬼了。” 话音落,顾卿烟往门外走去了,殿门打开,站在廊下,顾卿烟抬头,眼前是一轮圆月,边上还有一颗闪耀的长庚星。 “走了。”顾卿烟没有说别的背着身朝裕王挥了挥手,然后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夜空里。 裕王看着顾卿烟消失的方向,看着那不远处朱红的城墙。 “她,当真不该被困住。” 语毕,转身进了寝殿,这一夜,就这么稍微安静的过去吧。 顾卿烟回了王宫别院,院子里很安静,胥少霖带着冬鑫他们出去办事去了。 他们的事情不难办,就是有些耗时间,毕竟要从林子山腰里找到进入峡谷的入口,不是光用眼睛看就能找到的。 冬凌对于地形地理方面比较在行,揣着小地图在头前带路,不出两个时辰,还真就摸索到了一个类似的地儿。 “谷主,这里看着有门..” 冬凌挂在崖壁上,看着不远处一个黑压压的看着像洞口的地方。 “别着急,一点一点往里试探看看,不用完全进去。” “是。” 收到指令,冬凌往前一探身,踩到了洞口的石头上,等站稳了,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岩洞的入口很黑,冬凌打开火折子,四处先看了看,在洞口摸到了一处青苔,和昨夜他触到的青苔的味道一样,心中更有几分肯定。 弯着身子,往里走了几步,便发现前面被大石堵住了去路。 用手和短刀摸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暗藏的机关,冬凌便退了出去,冲着胥少霖摇了摇头。 “谷主,这里不太像入口。” “嗯,出来吧。” 胥少霖环视着周围,拧眉沉思,这个峡谷不像他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存在于表面的。 要进到峡谷中去,还得继续寻找入口才行。 “你们进去或者出来的时候,可曾听到过什么其他的动静,比如机关移开之类的?” 胥少霖问着冬凌。 冬凌摇了摇头,他们虽被蒙着眼睛,但其他感官却还是能感知到的。 “那你们行走时,脚底下地面如何?” 被胥少霖这么一问,冬凌似乎有了启发,略想了想,抬头说道:“像木。” 胥少霖听罢,看向崖壁上方:“咱们上去吧。看看冬鑫和冬青那有什么进展。” “是。”冬凌说着转身却在洞口隐蔽的位置做了一个标记。 正好胥少霖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点头。 顾卿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些事她可能不在意,反而练就了她手下人各个的细心,或许,这就是互补吧。 等两人回到山上,胥少霖便瞧见冬鑫小跑了过来。 “谷主,我们发现了天梯栈道。” 胥少霖眼睛一亮,跟着冬鑫就往他所说的天梯栈道那边去了。 天梯栈道很隐秘,在山的阴面,四周连绵几座小的山包,都被厚厚的植被掩盖着,杂草、树枝桠肆意横生,不时还能听见动物发出的警告的声音。 这一个阴面和方才他们所处的那阳面截然两幅面孔。 而且这地方极为隐秘,天梯栈道不是修在两山之间,而是沿着他们脚下的山体,蜿蜒悬空的攀附在山崖壁上。 如果他们站直身子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见两山之间的深渊,听见深渊下河水湍流的声音。 冬凌刚想探身一看,立刻被冬青拦了回去。 “崖壁上住着人,小心被发现。” 说完,冬青也看了看胥少霖,他跟在胥少霖身边这段时间,观察力和谨慎程度提高不少。 这地方有古怪也是他最先发现的,从心而来的警觉也让他刚才再下去试探的时候没有被人轻易发现,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想一个万全之法,安然下去才是。 四人寻了一个地方,胥少霖让冬青大致说一下下面的情况。 “从岩壁下去三丈一尺的位置开始,有天梯栈道,栈道看样子是从咱们脚下山体里往外延伸的...” 冬青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点了小树枝,画了起来。 他和冬鑫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在探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影急匆匆就往这边走,二人心知有异常,跟着也过来了,只是刚追到这个悬崖这,人就莫名的消失了。 索性二人耳力不错,听见崖壁上绳索摩擦的声音,故而未免打草惊蛇,先隐秘了下来,等那声音平静了,冬青便觉得让冬鑫放着风,自己下去看一圈。 这一探,他不得不惊叹,一来是大自然的形成有太多的壮丽,二来则是感叹这居住的人有多么的鬼斧神工。 崖壁上除了悬空天梯栈道,还有每隔三丈多就依附崖壁而建造的房屋,连绵在一起,竟是将这崖壁占了个大半,冬青粗略一数,大大小小统共有二十余户。 “栈道很窄,顶多两人并肩而行。”冬青说着,冬凌默默的点头。 “我寻了一户人家,看得出有生活的痕迹,从人影来看,他们穿着和常人无异,但口音却不太像南宛人。”冬青说道。 胥少霖问他,能不能学个几句,冬青便点点头,学着记忆中的那些人说话的调调,简单说了几句。 胥少霖先是紧皱眉头,辨认是什么方言,直到冬青磕磕巴巴说完一个整句,胥少霖略作回味,眼睛忽然一亮,眼神略显担心和惊诧。 “谷主...”冬青瞧见了胥少霖的神色一变,问道。 胥少霖摇摇头:“我和你再下去一趟,冬鑫、冬凌你两在上面守着。” “是。” 应了声,冬鑫就开始往冬青身上绑绳子,胥少霖有把握,自是不用。 琢磨一下,对着冬青说道:“你们方才是从哪听见摩擦声的,你就从哪下去,看一下摩擦的痕迹....” 胥少霖交代着,按照冬青刚才所说,他有一种判断,所谓黑市的入口,并不在表面,而是通过某种机关来进行开启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天没人带领,是没有办法直接进去的。 但在这黑市之外,又多了一个有人居住的崖上村子,那他们之中应该就有莫大的联系。 他让冬青去查探摩擦声的来源,以此来判断那些人是如何在利用栈道以外回到山上的,同时也是要为了他们明天刺探做好相应的准备。 而他自己,决定要去到栈道上,去验证心中的一个想法。 稍作了准备,冬青便和胥少霖一起纵身一跃,然后猛一回身,攀附在崖壁上。 看了看四周,依旧平静,冬青便脚底生风沿着崖壁到了西面查探。 胥少霖轻声轻脚的来到栈道上,他的一侧,就是灯火正通明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合上了窗,烛火映照着影子像是在缝补着什么东西。 胥少霖猫着身子从它的窗户下走过,身子紧贴着崖壁,以免被人发现。 往前走出几步,便看见一个向下延伸的台阶,不知道是搭的本身就很松,还是因为年久老化了,别说人站上去了,就是一阵风吹来,都能发出咯吱的响声。 胥少霖探头看了看,然后轻功一跃,直接翻身下了台阶。 台阶下是悬崖生出来的一块天然平台,足足能容纳十户人家,胥少霖平稳落地之后,也就不用再倚着崖壁走动了,只要他身影快,这些个人家是无法发现他的。 胥少霖转了一圈,在每户人家的外面都发现了一些草垛,胥少霖手中总有一把扇子,此时也随身携带着。 他用扇子往那些草垛中一送,触及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胥少霖便用扇子挑开草垛一口,瞧见了放在里面的武器。 这些武器极有特点,不仅是外面的装饰,也是因为他的形状。 胥少霖眼睛一眯,越来越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变大了。 如今入夜,山崖四周除了屋子里的灯火,外面皆是漆黑一片,所以这些人也不出来走动,只各自在家中。 胥少霖寻了一处人影动作频繁的屋子,戳开了窗户纸往里窥探。 瞥见一个人影正在挂衣服,这便让胥少霖看清了他们服饰的特点,外面是南宛随处可见的常服,可内里却有了不一样的,兽皮衣服,狗牙亦或是狼牙的装饰腰带,还有南宛男子甚少会穿的皮革长靴.... 里头的人似乎在和谁说着话,南宛语言和他们的母语相互交杂。 胥少霖却听懂了。 二百六十九章 夜探山谷2 胥少霖又和齐掌柜聊了聊小姑娘病情的事,如今聊在这话头上了,便问起这病的由来。 齐掌柜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那年我家小女在门前玩,就在门栏那,我们就没太在意多让一人看着她,结果,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胥少霖皱眉,这事他倒没听说过:“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诶,都是自个儿家的事,不想多叨扰谷主。” “后来孩子怎么回来的?” 齐掌柜看了看外面,说:“我们本让暗桩也帮着找了几天,可连暗桩也没什么线索,我们便只有等着了,直到十来天后,我们正准备开门营业,伙计就说孩子在门口躺着了。” 后来齐掌柜闻声而来,把女儿抱进屋里,便为其诊脉,发现这孩子除了有些虚弱别的并无什么不妥,心也就放下一些来。 当日下午,孩子醒了,齐掌柜问她这十多日都发生了什么,这孩子只是木讷的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说,齐掌柜想着怕是孩子吓坏了,便没再多问。 转天,孩子发起了高烧,从那之后就落下了一身的怪病,齐掌柜自己是个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胥少霖听完,心中不禁有疑惑,霁城的暗桩虽不比都中的暗桩,但比起其他城的来说,能力、本事也算是上乘了,这等怪事连他们都不曾追踪到线索,那只能说明,这件事不太寻常。 南柯这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心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南柯估计了一下齐家小姑娘的年龄,然后看了看胥少霖。 胥少霖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谷主,年前二爷曾在幽谷竹林办过一件事,救下了一批孩子,那些孩子岁数和齐小姐当年的岁数差不多....” 南柯的话提醒了胥少霖:“症状呢?” 南柯道:“那批孩子救的及时,除了身子虚弱,就是会觉得肚子疼,别的也没了,倒是依依,我记得四姑娘给依依解毒的时候,说依依手上有一个小红点。” 南柯没着看了眼胥少霖,见胥少霖点了头表示明白了,便悄然退到一边去了。 胥少霖转而问起齐夫人,孩子刚回来时候的样子。 齐夫人好好回忆了一番,说道:“说起小红点,我们好像也曾在小女身上见过,不过不是在手上,是在肩上。” “现在还有吗?”胥少霖问。 齐掌柜摇了摇头:“没了,回来后大概四十来天左右,那红点就没了。” “嗯。”胥少霖点了点头,和齐掌柜说了几句话,又问起关于黑市的事情。 “你既对黑市比我们熟悉些,有件事还需齐掌柜替我办一趟。” “但请谷主吩咐。”齐掌柜拱手道。 胥少霖示意齐掌柜到屋外去说,随即二人便出了屋子。 站在院中,胥少霖方讲:“明日我亦要去黑市走一趟。” 齐掌柜略带疑惑的看着胥少霖:“不知谷主是要买什么吗?” 胥少霖摆了摆手:“我要做个交易,你替我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手上有两尊玉女,不卖,只换,有兴趣,明日大可一聚。” 齐掌柜眼睛一转,明白一半,点头应下,不明白的那半就这么不明白着也好。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胥少霖走的时候把南柯也带走了。 一路上,南柯似乎一直在考虑什么,胥少霖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南柯道:“属下总觉得齐掌柜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胥少霖轻笑:“不急,这样的人,防着点就行。” “是。” 回到王府别院,听说宗越和百里墨还守在幽兰的院子里,他便也跟着南柯过来了。 三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方知不久前顾卿烟回来看过了幽兰就被寒岩带回清鸾院休息了。 “嗯,这丫头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胥少霖含笑的说着。 随后把他这一晚探得的事包括齐掌柜那的一并说了出来。 冬青他们今夜不会回来,留在山上那间草屋钓鱼了,他们杀了原来在草屋里的三个玄夜族杀手,然后易容成了那些人的模样,在那等着上边的人来。 宗越听完齐掌柜家的情况,忍不住皱眉,又看了看幽兰的情况,还别说,这么一对,幽兰现在的状况和齐家小姑娘真有几分相似,不同的可能就是齐家小姑娘表现出来的症状轻,幽兰的更重一些罢了。 “我从老齐那拿了这药过来,或许你可以试一试。”胥少霖说着,示意南柯把药包拿了出来。 宗越没直接拿过药,而是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里墨,见百里墨深深叹口气之后点头,宗越这才让南柯下去煎药。 “要不要让烟儿再过来瞧瞧?”百里墨低沉着声音说道。 胥少霖淡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如今你我心中都有数,就不要再让她来这一趟,夜里凉,别着了风。” “嗯。”百里墨应了声,“也都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你呢?”宗越问。 百里墨起身,走到幽兰床前:“我看着她。” 胥少霖和宗越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对了,玄夜族的事你打算如何?”百里墨趁他们二人还没走,问了一句。 胥少霖面色严肃,对于这事他心中确实有所忧虑,玄夜族的事无论如何都会牵涉到两国之交,那是他们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可现下几宗事情交杂,他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容我想想吧,这事必然要与裕王通个信儿。” 宗越亦开口说道:“可需要我家那边做些什么?” 胥少霖摇了摇头:“都中如今有东篱在,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可以让宗院首出面。” 宗越明白,便说要回去研究药方了,胥少霖也一起走了,房中只留下了百里墨和幽兰。 平日里嬉笑怒骂极其鲜活的幽兰,是雨花楼最为靓丽的一个人。 她比月影张扬,比月影多了几分娇媚,比起其他的姑娘更是风情动人,她善舞善乐器,对诗书棋画不大感兴趣,若不是被探雪目光不移的盯着,她恐怕到现在,画技还不如路边用树枝画画的小孩。 与此同时,她也是最能担起责任的那一个,护得了姐妹,也镇得住那些心怀不轨的客人。 正因如此,百里墨一直很看重她。 “或许是让你们在楼里呆惯了,我总以为你们比任何人都安全。” 百里墨喃喃自语。 雨花楼里三层外三层的影卫暗卫守护,里面还有他、西决这一干人等,自是坚固的城池,任谁也翻不出了波澜来的。 这种安全感,如今反而成为了他疏忽的地方。 他在这头自责着,顾卿烟在房中几乎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寒岩陪着顾卿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她依旧睡意全无,便知她心中还是挂念着幽兰那边的。 “三哥如今,就像被人用冰封上的一样,他心中有太多的自责、愧疚甚至是不解疑惑,诶...” 顾卿烟叹着气,她原是想好好陪百里墨聊会天说说话,好歹舒缓一下心情的。 可寒岩劝她,这时候说什么,百里墨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顾卿烟也试了试,见果真如此,便随着寒岩回来了。 “他呢现在心中还没完全了然自己的一份情谊,所以尚有朦胧,但你也别太担心,你三哥心中怕是已经有了要将楚恒如何千刀万剐的准备了。” 顾卿烟笑着看了看寒岩,小手指在寒岩胸膛上轻轻一戳:“什么时候和三哥心意相通了?” 寒岩一手揽过顾卿烟脑袋,一手握上她的手指:“小丫头,心意相通,可不是这么用的。” 顾卿烟一挑眉,眼神贼溜溜的,小脑袋瓜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寒岩见状,索性手一收,将顾卿烟的脸贴近自己,低下头就要一吻。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顾卿烟察觉,转头看去,躲过了这一吻。 “谁?” “主子。”门口传来北溟的声音,带着两声轻咳,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合时宜的事。 顾卿烟逃出寒岩的怀抱,与他分开了一段距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让北溟进了屋。 寒岩面色如常,看着耳根微红的顾卿烟,心情大好,悠哉的拿起桌上一本书,慢慢看着。 顾卿烟暗自瞪了寒岩一眼,转而和北溟说话了。 “何事?” 北溟余光打量了一圈两人,微低着头回答:“谷主回来了,去看过了兰姑娘就和二爷回房了。” 顾卿烟点点头,问:“三哥怎么样了?” “三爷陪着兰姑娘。” 顾卿烟看了眼寒岩,见寒岩朝她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 “西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楚恒还在翠微楼?” 北溟点头,表示他过来最主要的还是说这个事情。 一刻钟前他们收到了暗桩传来的消息,说楚恒在翠微楼见了知情她们姐妹两,从他们的谈话里,已经能确认知情和知音姐妹两是这一片双影楼的负责人。 楚恒之前和她们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大抵是让她们把暗藏在东南边的双影楼势力都先集合起来,为的就是等怡郡王在都中上位后,以她们的暗中势力,帮助怡郡王在这边牵制裕王。 “这里面想来涉及了不少事。”寒岩看着眉头紧锁的顾卿烟。 “双影楼是司徒浩阳的爪牙,可见司徒浩阳的棋局下的很大。” 顾卿烟呢喃。 寒岩放下手中的书:“他的目标是复国。” 顾卿烟抬头,看向寒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一层担忧之下,尽是寒意。 二百七十章 相似症状 胥少霖又和齐掌柜聊了聊小姑娘病情的事,如今聊在这话头上了,便问起这病的由来。 齐掌柜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那年我家小女在门前玩,就在门栏那,我们就没太在意多让一人看着她,结果,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胥少霖皱眉,这事他倒没听说过:“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诶,都是自个儿家的事,不想多叨扰谷主。” “后来孩子怎么回来的?” 齐掌柜看了看外面,说:“我们本让暗桩也帮着找了几天,可连暗桩也没什么线索,我们便只有等着了,直到十来天后,我们正准备开门营业,伙计就说孩子在门口躺着了。” 后来齐掌柜闻声而来,把女儿抱进屋里,便为其诊脉,发现这孩子除了有些虚弱别的并无什么不妥,心也就放下一些来。 当日下午,孩子醒了,齐掌柜问她这十多日都发生了什么,这孩子只是木讷的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说,齐掌柜想着怕是孩子吓坏了,便没再多问。 转天,孩子发起了高烧,从那之后就落下了一身的怪病,齐掌柜自己是个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胥少霖听完,心中不禁有疑惑,霁城的暗桩虽不比都中的暗桩,但比起其他城的来说,能力、本事也算是上乘了,这等怪事连他们都不曾追踪到线索,那只能说明,这件事不太寻常。 南柯这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心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南柯估计了一下齐家小姑娘的年龄,然后看了看胥少霖。 胥少霖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谷主,年前二爷曾在幽谷竹林办过一件事,救下了一批孩子,那些孩子岁数和齐小姐当年的岁数差不多....” 南柯的话提醒了胥少霖:“症状呢?” 南柯道:“那批孩子救的及时,除了身子虚弱,就是会觉得肚子疼,别的也没了,倒是依依,我记得四姑娘给依依解毒的时候,说依依手上有一个小红点。” 南柯没着看了眼胥少霖,见胥少霖点了头表示明白了,便悄然退到一边去了。 胥少霖转而问起齐夫人,孩子刚回来时候的样子。 齐夫人好好回忆了一番,说道:“说起小红点,我们好像也曾在小女身上见过,不过不是在手上,是在肩上。” “现在还有吗?”胥少霖问。 齐掌柜摇了摇头:“没了,回来后大概四十来天左右,那红点就没了。” “嗯。”胥少霖点了点头,和齐掌柜说了几句话,又问起关于黑市的事情。 “你既对黑市比我们熟悉些,有件事还需齐掌柜替我办一趟。” “但请谷主吩咐。”齐掌柜拱手道。 胥少霖示意齐掌柜到屋外去说,随即二人便出了屋子。 站在院中,胥少霖方讲:“明日我亦要去黑市走一趟。” 齐掌柜略带疑惑的看着胥少霖:“不知谷主是要买什么吗?” 胥少霖摆了摆手:“我要做个交易,你替我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手上有两尊玉女,不卖,只换,有兴趣,明日大可一聚。” 齐掌柜眼睛一转,明白一半,点头应下,不明白的那半就这么不明白着也好。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胥少霖走的时候把南柯也带走了。 一路上,南柯似乎一直在考虑什么,胥少霖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南柯道:“属下总觉得齐掌柜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胥少霖轻笑:“不急,这样的人,防着点就行。” “是。” 回到王府别院,听说宗越和百里墨还守在幽兰的院子里,他便也跟着南柯过来了。 三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方知不久前顾卿烟回来看过了幽兰就被寒岩带回清鸾院休息了。 “嗯,这丫头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胥少霖含笑的说着。 随后把他这一晚探得的事包括齐掌柜那的一并说了出来。 冬青他们今夜不会回来,留在山上那间草屋钓鱼了,他们杀了原来在草屋里的三个玄夜族杀手,然后易容成了那些人的模样,在那等着上边的人来。 宗越听完齐掌柜家的情况,忍不住皱眉,又看了看幽兰的情况,还别说,这么一对,幽兰现在的状况和齐家小姑娘真有几分相似,不同的可能就是齐家小姑娘表现出来的症状轻,幽兰的更重一些罢了。 “我从老齐那拿了这药过来,或许你可以试一试。”胥少霖说着,示意南柯把药包拿了出来。 宗越没直接拿过药,而是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里墨,见百里墨深深叹口气之后点头,宗越这才让南柯下去煎药。 “要不要让烟儿再过来瞧瞧?”百里墨低沉着声音说道。 胥少霖淡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如今你我心中都有数,就不要再让她来这一趟,夜里凉,别着了风。” “嗯。”百里墨应了声,“也都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你呢?”宗越问。 百里墨起身,走到幽兰床前:“我看着她。” 胥少霖和宗越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对了,玄夜族的事你打算如何?”百里墨趁他们二人还没走,问了一句。 胥少霖面色严肃,对于这事他心中确实有所忧虑,玄夜族的事无论如何都会牵涉到两国之交,那是他们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可现下几宗事情交杂,他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容我想想吧,这事必然要与裕王通个信儿。” 宗越亦开口说道:“可需要我家那边做些什么?” 胥少霖摇了摇头:“都中如今有东篱在,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可以让宗院首出面。” 宗越明白,便说要回去研究药方了,胥少霖也一起走了,房中只留下了百里墨和幽兰。 平日里嬉笑怒骂极其鲜活的幽兰,是雨花楼最为靓丽的一个人。 她比月影张扬,比月影多了几分娇媚,比起其他的姑娘更是风情动人,她善舞善乐器,对诗书棋画不大感兴趣,若不是被探雪目光不移的盯着,她恐怕到现在,画技还不如路边用树枝画画的小孩。 与此同时,她也是最能担起责任的那一个,护得了姐妹,也镇得住那些心怀不轨的客人。 正因如此,百里墨一直很看重她。 “或许是让你们在楼里呆惯了,我总以为你们比任何人都安全。” 百里墨喃喃自语。 雨花楼里三层外三层的影卫暗卫守护,里面还有他、西决这一干人等,自是坚固的城池,任谁也翻不出了波澜来的。 这种安全感,如今反而成为了他疏忽的地方。 他在这头自责着,顾卿烟在房中几乎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寒岩陪着顾卿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她依旧睡意全无,便知她心中还是挂念着幽兰那边的。 “三哥如今,就像被人用冰封上的一样,他心中有太多的自责、愧疚甚至是不解疑惑,诶...” 顾卿烟叹着气,她原是想好好陪百里墨聊会天说说话,好歹舒缓一下心情的。 可寒岩劝她,这时候说什么,百里墨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顾卿烟也试了试,见果真如此,便随着寒岩回来了。 “他呢现在心中还没完全了然自己的一份情谊,所以尚有朦胧,但你也别太担心,你三哥心中怕是已经有了要将楚恒如何千刀万剐的准备了。” 顾卿烟笑着看了看寒岩,小手指在寒岩胸膛上轻轻一戳:“什么时候和三哥心意相通了?” 寒岩一手揽过顾卿烟脑袋,一手握上她的手指:“小丫头,心意相通,可不是这么用的。” 顾卿烟一挑眉,眼神贼溜溜的,小脑袋瓜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寒岩见状,索性手一收,将顾卿烟的脸贴近自己,低下头就要一吻。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顾卿烟察觉,转头看去,躲过了这一吻。 “谁?” “主子。”门口传来北溟的声音,带着两声轻咳,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合时宜的事。 顾卿烟逃出寒岩的怀抱,与他分开了一段距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让北溟进了屋。 寒岩面色如常,看着耳根微红的顾卿烟,心情大好,悠哉的拿起桌上一本书,慢慢看着。 顾卿烟暗自瞪了寒岩一眼,转而和北溟说话了。 “何事?” 北溟余光打量了一圈两人,微低着头回答:“谷主回来了,去看过了兰姑娘就和二爷回房了。” 顾卿烟点点头,问:“三哥怎么样了?” “三爷陪着兰姑娘。” 顾卿烟看了眼寒岩,见寒岩朝她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 “西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楚恒还在翠微楼?” 北溟点头,表示他过来最主要的还是说这个事情。 一刻钟前他们收到了暗桩传来的消息,说楚恒在翠微楼见了知情她们姐妹两,从他们的谈话里,已经能确认知情和知音姐妹两是这一片双影楼的负责人。 楚恒之前和她们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大抵是让她们把暗藏在东南边的双影楼势力都先集合起来,为的就是等怡郡王在都中上位后,以她们的暗中势力,帮助怡郡王在这边牵制裕王。 “这里面想来涉及了不少事。”寒岩看着眉头紧锁的顾卿烟。 “双影楼是司徒浩阳的爪牙,可见司徒浩阳的棋局下的很大。” 顾卿烟呢喃。 寒岩放下手中的书:“他的目标是复国。” 顾卿烟抬头,看向寒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一层担忧之下,尽是寒意。 二百七十一章 捋清思绪1 “接着说。”顾卿烟示意北溟继续。 北溟接下去说道:“现在知音她们把人都召集的差不多了,原本不久前就要开始行动,可一直都没等到楚恒的指示...” 这是因为楚恒没想到苏探雪会被寒岩他们弄到了雨花楼,且不说雨花楼了,就是一进云墨城,楚恒做任何事情都受限,更别说传递消息了,他这的消息一断,一开始知情她们尚且能坐的住,可过了她们一开始计划的日子,这两姐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们一直和西市的外族人都有交流,要搭上玄夜族不是什么难事,就这档口她们知道了玄夜族有心要对沁蕊帝姬做些手脚,便顺水推舟的合作了一把。” 北溟说着,语气逐渐冷了下来,合作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事情到这里,便有了本质上的转变。 他们和浮荼怎么闹那都是在南宛的事,可牵连上外族,涉及的就是两国了。 顾卿烟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她不怕事情难办,但她怕再把寒岩、胥少霖他们卷入其中。 稍微冷静了一下,顾卿烟问道:“楚恒到翠微楼的时候,冬一应该也在,他没被发现吧?” 北溟摇了摇头,来传话的暗桩没有特意提及,便是没事。 楚恒去找知音知情两姐妹的时候,先见的知情,知情有着人去叫的知音,她只当知音在接客人,没多想。 后来楚恒要走的时候确实有打探过,不过冬一要在不躲避的情况下瞒过楚恒也不是不可能,稍微牺牲一下色相就好了。 “这些事情,禀告过大哥了?”顾卿烟问北溟。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严重,但眼下他们也不能急着做什么,所以算不上紧急,一般不是很紧急的事情,北溟他们不会直接找顾卿烟。 “是。”正如顾卿烟所料。 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北溟作为在别院中没什么重大事情的四大护卫之一第一时间接收了消息,然后思量过后先去找了胥少霖,将所有事情一禀告,胥少霖沉思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事情也和北溟一说,让他来找顾卿烟了。 因此北溟也把胥少霖今日从城郊山上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顾卿烟。 听罢,顾卿烟揉着眉心,不说话了。 寒岩走到顾卿烟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想来少霖现在也正在苦恼着,你们莫不如当面聊聊?” 顾卿烟点点头:“大哥没睡下吧?” 北溟道:“谷主说,主子若要过去,随时都行。” “行,走吧。” 顾卿烟起身就要往外走,幸而前面没睡,衣服也没换,只是脱了外衫挂在一边。 见顾卿烟往外走,寒岩伸手从远处拿过来厚一些的外衫,紧跟着出了门,把衣服披在顾卿烟身上。 “刚初春,还有些凉,注意身子。” 顾卿烟朝他一笑,虽然心中还有愁绪,可有这个人在身边陪着自己,就觉得很好。 忽然停下脚步,顾卿烟撒起娇来:“我不想走路了。累。” 寒岩宠溺一点头:“好。” 说着就把人背了起来,轻声叮嘱:“搂紧了。” 夜色下,重叠的人影穿梭在回廊,顾卿烟趴在寒岩的背上,浅浅的微笑。 “你有什么想法吗?刚才的事。” 顾卿烟知道,寒岩是个睿智的人,可他素来尊重顾卿烟的独立思考,所以若非她问起或者她着实解决不了,寒岩都会选择静静陪着就好。 寒岩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像压了块沉重的大石?你知道事情很多,也觉得他很乱?” 顾卿烟点点头,她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能见着线头和线尾,但就是屡不明白中间的东西。 她有些烦躁,但心口的闷盖过了烦躁。 寒岩轻轻一笑,安慰她:“别急,一会儿先听听你大哥会怎么说。” 顾卿烟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是有些想法的,撒着娇问道:“你不能先给我说一说吗?” 寒岩语气温和:“你和你大哥都是有主意的人,心中自有打算,只不过你们不确定这样是不是最佳的选择....” 拐个弯,二人就快到了胥少霖的屋子。 “我虽有些建议,也得听完你们的,在做判断不是?” 二人说着话,到了门口,只见门口的人没有通报便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来了?” 紧接着就是胥少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顾卿烟忙从寒岩背上下来,整理了衣服就往里走:“大哥知道我会来?那还不如直接让人把我叫过来的合适。” 屋里,胥少霖放下手中的笔,拿着页写得满满的纸走向顾卿烟,看见寒岩,朝寒岩点了点头。 “怕你歇下了,便先让北溟去看看,都知道了?” 顾卿烟“嗯”了一声,很自然的从胥少霖手中接过信纸,低头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写给裕王的,信里说了崖壁上生活的玄夜族的人一事以及之前来别院暗杀的人已经收拾了,别的也没再提及。 顾卿烟叠了信纸,装进信封里,让北溟拿出去给门外的暗卫,传进宫里去了。 一时间屋内三人坐下却一句话也没有,安静的有些诡异。 寒岩看看这兄妹两,默默笑笑,别看胥少霖平日里料理别的事情雷厉风行的,一遇上和顾卿烟的事,多少就有些瞻前顾后了。 “事情太多,咱们就一件一件捋吧。”寒岩握着顾卿烟的手。 顾卿烟和胥少霖对看一眼,开口说道:“关于崖壁上玄夜族的人的消息,让北溟派人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府衙问问吧。” 胥少霖点点头:“也好。” “大哥,别担心。”顾卿烟走到胥少霖身边,伸手帮他捏肩,“等信到了裕王手里,明日你们去黑市,他势必也会派人跟着去,到时候咱们办完自己的事情就好,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胥少霖拍了拍顾卿烟的手以示安慰。 “双影楼是浮荼的爪牙,我担心她们和玄夜族有关系会是司徒浩阳在后面推动的结果。” 顾卿烟微微点头,她方才也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一来,如果她一心想着不让胥少霖他们牵扯进来,那几乎不太可能。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自来了霁城之后,所有的事情很赶巧,赶巧到让楚恒都失察幽兰姑娘假扮探雪一事...” 寒岩见他两一直心乱,索性抛出一个思绪来。 被他这么一点,胥少霖顿觉自己失察,脑瓜子飞快的一转,说了句:“你的意思是,我们想复杂了。” “未必不是。”寒岩道。 顾卿烟转头看着两人,自己也开始默默分析。 “大哥,咱们从头开始捋的话,便要从我到霁城之前,第一次被暗杀那一天开始。” “嗯。”胥少霖应声。 “按照我之前和王妃的聊天,那天她是带着人过来上下打点的,也没有很大张旗鼓。” “你院中可还留着王妃给你的人?”寒岩问。 顾卿烟点点头,知道他什么意思,便叫来门外的素心。 素心进了屋,顾卿烟吩咐:“去找个老实靠谱的婆子过来。” “是。”素心应了声,快步出去了,不多时,带来一个婆子,看着实诚憨厚,一见顾卿烟便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顾卿烟免了她的礼,直接开口问:“王妃带你们来的那日,这府中,可有什么言语。” 顾卿烟顿了顿,补充道:“关于孤的,任何,所有,好好回想。” 婆子即便是个憨厚的,可在宅子中、宫中待久了,这些主子的脸色、音调还是会看会听的。 自己细细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日王妃带奴婢们过来,府中的众人都以为殿下很快就要到了,言语间多半也是提及殿下要来了的这类话语。” “别的呢?没了?” 婆子摇摇头,顾卿烟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那日王妃是因收拾得太晚,便留宿在这里,要是结合上这里下人们说的我来了这类话,你们会联想到什么?” 顾卿烟看着胥少霖和寒岩。 不难想出来,白日里下人们的话头一起,晚上便有人来行刺,八成是把裕王妃当做了沁蕊帝姬了。 “还有,自那晚行刺失败后,这些人,反而在我正儿八经来的这天销声匿迹了...” “因为你来的当天,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是要暗杀桃花涧四姑娘的。” 胥少霖有了些眉目。 “今日送你去永安侯府,路上有玄夜族人在暗中窥探。”寒岩补充道。 胥少霖回想起早晨,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原先是派了人手想盯着,怕想要暗杀的人趁机出来闹事,可没想到,一通忙活下来,那些人竟是一个都没露面。 反而是在人群中, 看到了几个意图掩饰自己身份的玄夜族的人,那会儿,胥少霖没在意,可寒岩注意到了。 “换种想法,我们虽然知道了这是两拨人,可我们一开始没有细想,这么看来,我们还要把他们分得更开才行。” 顾卿烟说道。 这两拨人,一开始顾卿烟单纯认为他们只是批次不一样,没有深究其背后的意义,现在看来,很值得深究。 玄夜族来刺杀的人,只认她沁蕊帝姬的身份。 江湖上接了任务来暗杀的人,只认她桃花涧四姑娘的身份。 这才导致了,这两拨人,即便在她出现的场合下,但凡身份不同,便会有一方自动忽略她。 “所以,你们打算如何?先处理谁?”寒岩问。 顾卿烟看了看胥少霖,二人点点头:“先处理了眼前玄夜族的吧。” 江湖事好了,到最后无非就是仇人见仇人,干一仗就完事了。 “那就该想想,玄夜族为什么要刺杀你这‘久居深宫’的沁蕊帝姬了?双影楼又为何会与玄夜族来往密切?” 寒岩眼神清明的看着顾卿烟。 二百七十二章 捋清思绪2 顾卿烟想了想,摇摇头,说起了玄夜族:“玄夜族好战,且是男女皆能驰骋沙场的,数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也没少打过,先帝在时吃过几次硬亏,才消停不少。也便是从那时,有了用质子换王室女子和亲的事情。” “当年听说,玄夜族还曾求娶过娘亲,结果娘亲在那档口,跟我爹爹跑回桃花涧了,所以....” 顾卿烟挠了挠头,没想到她还是同她娘亲差不多,也给人家摆了一道。 寒岩也摸了摸鼻子,他自然也是想到了。 年前裕王曾和他们说过,玄夜族去年本想求娶顾卿烟的,结果也被如今的那位找了个王室女封了帝姬,嫁过去了。 算算日子,怕也有个几月了。 寒岩一听,曾经还有人惦记他家的小魔头,心中瞬间不爽,原本清明的眼神忽然冷了几分。 顾卿烟打了个寒颤,回到寒岩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接着说道:“按理,眼下该是太平的日子,他们挑这么个节骨眼,大张旗鼓的冲进裕王宫别院行刺,图什么?” 这是顾卿烟一直没来得及想的问题。 “一般这么做,除了私仇,那就只能是为了挑起矛盾了。” 胥少霖道。 顾卿烟摆摆手:“私仇就算了,后者比较可能。” 说完,顾卿烟自己又紧皱眉头开始琢磨了。 寒岩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先别带入司徒浩阳或者双影楼,就单纯的想他们的目的。” 被他这么一说,不仅顾卿烟,连胥少霖都忍不住看了寒岩一眼。 “咳咳,你们想想啊,这里是裕王的封地,别说霁城还有裕王坐镇了,就连在斜阳、云墨,楚恒都不敢先做出什么大动作,怕提前招惹了麻烦,那么,又怎么会由他们选择在霁城发难呢?” “没错,司徒浩阳要针对你的方法有千百种,没有必要铤而走险的这么迂回,而且北溟不是说吗,在这之前,楚恒让知音和知情召集这一片的势力,如若他们要用自己的人,也就没必要再多一份麻烦。” 胥少霖越来越明晰。 顾卿烟琢磨了一下,觉得他两说的对:“那这么看来,玄夜族的行刺,是有别的更深的目的,试想,如果我,沁蕊帝姬在裕王宫别院被玄夜族的人行刺身亡,后续发展会怎样?” 联想着他们脑海里都会出现一个画面。 玄夜族的人来行刺,用的是他们特有的武器,如果他们行刺成功,裕王势必会全方面追查下去,要在西市发现线索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后从西市怀疑到玄夜族身上。 “当裕王确定了行刺者身份,他会向都中禀明,一国帝姬被他国族人所杀,是个出兵的好理由。” 胥少霖说道。 顾卿烟还是觉得哪里差点东西:“引南宛攻打玄夜?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猜想,会不会是玄夜想要攻打南宛,但怕别人说他们忘恩负义,这才想要逼南宛主动出手。” 寒岩冷声说道。 经他这般一提,顾卿烟似乎想到什么:“明日我进宫,到时候再问问裕王近来边境情况。” 寒岩和胥少霖互看了一眼,顾卿烟面色严肃。 “大哥,冬青他们都下手了?” “嗯。” 草屋那三个玄夜人,现在已经曝尸荒野了。 “还有个人你应该能用得上。”寒岩说。 顾卿烟明了是谁,道:“要活的。” “好。”胥少霖答应。 话说完,顾卿烟再次沉默,胥少霖和寒岩都知道,玄夜族这条线得先到这里为止了,后面的事,他们即便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了。 “大哥,你手上那两个双影楼的姑娘,你打算拿她们来钓鱼?” 顾卿烟猛地抬眼,问胥少霖。 胥少霖一伸手,阻止着顾卿烟脑袋里要把这两个女子吊起来下面支个火盆慢慢审问的想法。 “这两人我接触过,就算开口了,也不一定全是真话。” 顾卿烟刚想说话,被寒岩按住,他刚才通过胥少霖的眼神,也大体想到顾卿烟的想法。 “她们这种人,不怕死,也会忽悠人,专长就是对着男人,你那套,对付她们不是不行,就是耗费时间。” 顾卿烟摸了摸脑袋,也是,要论腹黑,她还比不过眼前这一位。 “那大哥想要他们引出双影楼的势力,怕是不太容易成功。” 胥少霖笑笑:“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楚恒那般沉得住气。” “你是说知音那两姐妹?” 胥少霖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北溟来报告之前,我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加点码,她们虽不至于直接出来把人带走,但要引蛇出洞,也总得有个吸引力大的东西吧。” 顾卿烟挑挑眉毛,是这个道理。 “但按照北溟所说的那两姐妹的性子,明天只需要冬一帮个忙,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胥少霖胸有成竹的说。 顾卿烟默默接了句:“还是得冬一牺牲色相呗?” 三人一笑,屋内原本严肃沉重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需要冬一怎么做,顾卿烟没有细问,只是叫来了北溟,和北溟说:“等早上冬一回来了,让他来找大哥。” 黑市的事,顾卿烟不打算深问了,就像他们不打算问她玄夜族的事情一样,那么再往下,就是关于双影楼、关于浮荼的事了。 “楚恒让知音她们着急这一片的势力,大哥,你觉得他想做什么?”顾卿烟问。 胥少霖对于这个倒不是很迷惑,于是在顾卿烟话音刚落,他便接起了回答。 “和都中情况一样。” 顾卿烟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 胥少霖朝寒岩一挑眉,示意他和顾卿烟说。 寒岩笑笑,深呼一口气:“你们不是说司徒浩阳派人去了都中辅助怡郡王站稳脚跟吗?” 顾卿烟点头,所以呢? “为此你们担心都中失控时不能及时帮助不也把东篱派过去制衡了吗?” 顾卿烟还是点头,关联呢? “同样的道理,无论是霁城还是云墨,都在裕王的封地之下,这里有君上的心腹裕王,也有他的利剑,桃花涧...” 寒岩说到这,顾卿烟明白了,司徒浩阳派楚恒来苏探雪身边和胥少霖派东篱、冬景打入都中是一个道理。 “大哥你早察觉了?”顾卿烟问胥少霖。 胥少霖笑笑:“在东篱到了都中传回来第一封信的时候,我想到的。” 楚恒在苏探雪身边,除了要保证苏探雪这个宿主的安危,还有便是以这个目的来迷惑大家,然后暗中调动东南边的势力,等着机会慢慢替换自己的人到裕王身边。 “难怪他们忽然盯上了薛缇和钱一周,是想用这两人当做一个口子,撕开他们进行计划的门。” 顾卿烟嘟囔,这么想来也对,薛缇和钱一周都在斜阳城,他们什么情况楚恒知道的明明白白也是最好下手的。 “对了,大哥,你安排好人手了吗?” 顾卿烟问。 胥少霖点点头:“暗桩接到北溟消息的时候就安排下去了。” “你们刻意让幽兰假扮探雪过来,也是为了能让楚恒这条狐狸尾巴露出了?” “嗯。”提及幽兰,胥少霖又想起百里墨,不觉的也沉下了脸。 见此,顾卿烟只得安慰几句。 “或许,楚恒现在也觉得事情略微棘手,这才对幽兰姑娘下手,好分散咱们的注意力。” 寒岩说道,对于幽兰的突然出事,无论是顾卿烟还是胥少霖都很容易因为百里墨而被情绪牵动,所以也容易思维受限。 可他不一样,从幽兰出事开始,他便想过很多关联的问题。 “怎么说?”胥少霖问他。 “幽兰伪装成探雪,那日我们都见过,相似度近乎一模一样,连我都不太好分辨,在这种时候,便会有几个问题,第一,楚恒真的发现了幽兰的伪装了吗?” “如果发现了,那是怎么发现的?幽兰自己露出了破绽还是有人提示了什么?” 寒岩白日里一直陪着幽兰,她的一举一动和说话寒岩能肯定要是从她自身露出破账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他眼中的怀疑被胥少霖看明白:“你觉得出了内鬼?” 一提及“内鬼”二字,顾卿烟眼里就开始隐隐出现火光,好在寒岩在说这话之前,提前握住了顾卿烟。 “这个可以查一查。”寒岩说,“第二,就是无论楚恒有没有发现伪装,他在我们都在的情况下对幽兰姑娘下手,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打草惊蛇,他就不怕我们随即反扑?” “所以,他能确定我们在发现幽兰出事后,必然会分心。” “事实确实如此。” 寒岩耸耸肩,不得不说楚恒这一算计,横竖都是对的。 出事的无论是幽兰还是真正的苏探雪,都会让这群人短暂的慌乱手脚。 “他想让我们分心,然后自己好抽身去做事情,等他藏匿好了,我们即便反应过来了,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了。” 顾卿烟冷冷的说道。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来之前,出了两宗对烟儿的刺杀,引起了我们的警觉....” 胥少霖说着,又总觉得哪不太对,摇了摇头,看了眼顾卿烟,明白了。 “他是因为到这发现了我们的警觉,怕自己不好抽身,所以才下手让我们分心!” 顾卿烟认同的点头,确实,是否发现幽兰的身份,不足以让楚恒直接动手。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顾卿烟看着条理清楚的两人。 寒岩反问顾卿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我发现事情多出来很多枝节,超出一开始的设定,要么我自己修剪枝节,要么我将计就计。” “他们会将计就计!” 三人互看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一下,像是有一道光,拨开了顾卿烟和胥少霖心上的浓雾。 二人看着寒岩,感激的笑笑,然后自己开始分配后续的事情了。 二百七十三章 不眠之夜 “明天继续兵分多路,白天我们调查双影楼东南边势力的事,薛缇和钱一周那由暗桩影卫守着,晚上我们去黑市。”胥少霖说。 顾卿烟点点头:“明天一早,我先让北溟派人去趟府衙,一有进展便直接回报给大哥,然后再去趟宫里,先把李林玉兄妹两收拾了。” 顾卿烟想了想,好像明日自己主要的事情,也就这两了,外面的事她不用管,可这三位大人的事就够让她头疼的了。 “你宫中都打点完了?”胥少霖问。 顾卿烟点头:“上次我来,有几个小宫女被罚到明巷服役去了,今儿让人把她们放了出来,再着人使点宫里的小手段,今夜啊,这宫里,怕是除了裕王、王妃,没人能睡得安稳了。” 也确实正如顾卿烟所说,今夜的宫里,所有的低声细语中,都是关于沁蕊帝姬的言谈。 有人故意引导着,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又或者说了些越界的话,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着,可没曾想,这一夜竟是无人管,这话便越传越离谱了。 “娘子,这话都传遍了。”冯娘子那宫里的掌事公公说着。 “无妨,让她们继续,便是越说越离谱的才好。”冯娘子看着眼前含苞待放的桃花枝,微微笑着。 宫外,顾卿烟和胥少霖商量完事情,心中已经不再那么沉闷了,回屋的路上倒是和寒岩聊着别的。 说着说着,顾卿烟忽然站在寒岩面前,拉着寒岩的手,眨着眼睛说道:“明天你别跟大哥他们一起了,陪我进宫吧。” 寒岩看着她这般猫咪模样,揉着她的脑袋,宠溺的回答:“好。” 把顾卿烟送回了清鸾院,寒岩坐在床边,替顾卿烟轻轻梳着她披散下来的头发。 “我听说,你每每睡不着的时候,北溟都会为你吹安神曲。” 此时刚回屋的北溟也不知怎么的,打了一个喷嚏。 顾卿烟毫无顾忌的就“嗯”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身后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卿烟缩了缩脖子,身子一转,顺势用手勾住寒岩的脖子:“你比安神曲管用。” 顾卿烟每次撒娇,总有种奶声奶气的感觉,着实让寒岩无法抗拒,心道这小丫头以前和他互呛的时候,他可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一面。 “知道了。”寒岩也回应着她,顺势把怀中的小女孩抱得更紧了点,“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膀里,鼻尖闻着她自然的香气,用柔柔的声音问顾卿烟。 顾卿烟脑袋也在寒岩的耳根下蹭了蹭,想了想才说。 “也是那年事,回了桃花涧后晚上总爱做梦,不过那会儿爹爹和娘都陪着,也就没觉得有什么。” 顾卿烟松开寒岩,放下自己的手,钻进寒岩的怀中,靠着他的胸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后来去了石门,爹娘不在,我几次从梦里惊醒,很不安,然后慢慢的就不大愿意睡了。” 寒岩下巴轻轻抵着顾卿烟的头,手一直将她抱紧。 “北溟他们那会儿担心我身体吃不消,便也不知从哪搞了个曲谱,说是能助眠,一群人练了个七七八八也没练好,北溟是唯一一个能把整首曲子吹下来的。” “还真别说,效果是有一些的。” “我,没听说....”寒岩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顾卿烟窝在他的怀里,开始犯懒,轻轻打了个哈欠。 “不止你,一开始,大哥他们也都不知道。” 头蹭了蹭,感觉舒服了这才继续说:“养伤的时候有爹娘在,伤好了我就去了石门,大哥他们哪会已经出了石门,也就白日里偶尔回来看看,晚上的事他们也都不知道。” “那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寒岩有些介意。 顾卿烟想了想,含糊的说:“估摸着一两年前,又或者两三年前,记不大清了....” 说着说着,顾卿烟仿佛才意识到什么,话头一转,柔柔的说:“不过现在呀,有件事,只有你知道。” 寒岩偏头看了看怀中的小丫头,意思问:什么事? 顾卿烟闭着眼一笑:“你比那劳什子安神曲有用多了。” 说完,顾卿烟双手环住寒岩的腰,转身将头埋在他肚子范围,闭着眼,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困了。 怕她睡得不舒服,寒岩想给她调整个姿势,顾卿烟却是把手又紧了紧,头在寒岩怀里重重的摇了摇,跟着还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哼哼。 寒岩无奈一笑,只得随着她,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回味着顾卿烟说的最后一句话,又笑了.... 月正高悬,一只落单的鸟从月亮前飞过,看不清它是什么种类,只看见一道黑影,划过月亮,不知飞向哪去。 “爷,夜深了。”陈公公小声提醒着看月色忘我的裕王。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公公也不敢妄加揣测。 裕王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月亮,便要转身进屋。 刚转身,他身子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陈公公一眼,陈公公退到了一边。 “王爷。” 身后瞬间出现一人,正是枫溪,他手上拿着一封信,桃花戳的印记一目了然。 裕王抬脚进了屋,枫溪紧随其后,待二人进了屋,陈公公便又把门关上了。 这一道朱红大门,在岁月里开了合,合了开,把多少事收进门内,又将多少情隔绝在门外。 布公公此时刚进宫殿正门,便见自己师傅又守在门外了。 “师傅。” “事情都办妥了?” “是,如今东西各宫,各有说头了。” 陈公公厉了声色:“行了,候着吧。” 布公公了然,也在一侧候命了。 屋内,枫溪把信交给了裕王,裕王看罢,在明晃晃的烛火前烧掉了信纸和信封。 “明天你带人办两件事,第一,带着宫里宫外用得上的暗卫,保护‘钱一周’和‘薛缇’,有任何异动,直接把人拿下,要活的。” “第二,带着血影军,守在城郊山谷附近,等胥少霖他们办完事离开,就以清查内乱为由,把那地方控制起来。” “是,属下遵命。”枫溪应道。 裕王挥了挥手,让枫溪退下了,就在枫溪离开后,他坐回到书案前,翻开一本空白折子,笔墨一挥,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了不少内容。 过了会儿,朝外面喊道:“陈玉。” 陈公公听闻召唤,随即进了屋。 “八百里加急折子,送往都中,一刻不得耽误。” “是。” 陈公公端着折子,匆匆退下,在门口不等交代徒弟,先去交折子去了。 手边的茶还未凉,裕王的眼眸已净是寒光。 次日,天还未亮,济世堂的大门就被人一顿猛拍,惊得睡在大堂的伙计一个猛睁眼,神还没回过来,耳边便又是一阵拍门的巨响。 被扰了好梦的伙计,没什么好脾气,骂骂咧咧的挪着步子走到门前。 “谁啊!还没开门呢,等开了门再来。” 边说着,边从门缝往外看看,这时辰,天边的鱼肚白都还不知在哪呢,外面的人是打着灯笼过来的。 “大夫,大夫在吗?” 那人好似没听懂伙计赶人的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语气中的焦急丝毫不掩饰。 也怪不得他不镇定,着实时他家主人不到半个时辰前忽然在睡梦中抽搐了起来,伺候的人一摸,这浑身上下凉得吓人,活像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 他们做下人的,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赶紧找了大夫前去看看,可谁曾想,偌大的霁城,几家分布在东南西北的药店医馆,他们跑了一大圈,不是大夫出去了,就是直接闭门不出的。 裕王宫下,他们也不敢肆意破门而入。 更何况有别人试过,结果不知从哪冒出了几个黑衣人对着家丁一顿打,白白送了性命。 “大夫不在。” 伙计眼珠子一转,神回来了,自是想起来傍晚大夫的交待。 “今晚任何人来求医,皆不得开门,否则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伙计打一激灵,心道:这句话可比半夜被人拍门吓醒还要恐怖。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耸耸肩,打算不理门外的人,回去继续睡觉去了。 可门外求医的人不依不饶一边拍门,一边劝说:“求求你通融通融,帮我们找下大夫,只要救了人,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伙计顿住脚步,脑袋里不知想了什么,刚要转身回到门边,就见大夫从楼上下来了。 大夫朝他“嘘”了一声,示意他这事莫管,又走近他,在他耳边问:“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那些莫须有的承诺重要?” 伙计咽了咽口水,低头看见大夫腰间有一枚刻有桃花的玉佩,心下了然。 大夫满意的点点头,去了后院,这个时辰,他总是会去后院看看还没有分类的草药。 伙计等大夫走后,回头看了眼门外,那些人似乎在放弃与不放弃的边缘来回纠结,伙计“切”了一声,再不管门外了。 这一夜,出来寻大夫的家丁们,注定无果,中了毒的蒋荣只能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直到天亮的时候,身体的温度才慢慢恢复,人却发起了烧,好在不是很严重,能醒过来,只是身子虚乏而已。 付长生毒发的时候,他在翠微楼,身边是知情,知情瞧他的样子,像是中毒,一边派人出去找大夫,一边拿出自己的丹药喂了一颗给付长生。 二百七十四章 接连中毒 大夫没找到,付长生倒也醒的快。 “莫不是有人察觉了你们,对你们下了手?”知情看着脸色惨白,四肢乏力的付长生说道。 付长生摇摇头:“无论是不是,我中毒的事暂且不能说出去。” 知情略想了想,应了,但私下也派人去打听同时参加了永安侯府宴席的人中,可还有人有同样的情况。 不多时,下面的人来报:“有几位大人也都一样,包括,永安侯....” 知情一皱眉:“知道什么原因吗?” “暂且不知,不过永安侯府已经在私下探查了。” 来给知情回禀的人还没走,付长生的人便已在门外侯着了。 “进来说。”付长生气若游丝,最后还是知情去把人叫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怎么回事。” “王宫里出事了,据说昨天深夜,王妃突然身体不适,王爷召了宫中御医全部去诊病,哪想御医也束手无策,便又派人把城中有名望的大夫又都请了进去。” 付长生和知情相互看了一眼。 “能知道王妃具体怎么了吗?”知情追问。 那人回:“听说,好像是食物中毒了.....” “听谁说的!”付长生唯恐有诈。 “是出宫来给李将军诊治的御医和大夫。” “李林玉也?” “嗯。” “行了,你下去吧。” 那人看了看自家大人不太好的脸色,终究没再说什么,退下了。 知情和付长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这其中究竟什么门路,于是暂且先选择了沉默。 “等天亮了,再找大夫来瞧瞧。” “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无论外面再怎么折腾怎么乱,顾卿烟这一晚,都是睡了个好觉。 在床上拱了拱身子,伸着懒腰睁开眼睛,床边的寒岩已经不见了。 他这个人总这样,每次把自己哄睡着了,他就走了,等顾卿烟醒来,绝对看不见这个人。 顾卿烟努努嘴,素心听见动静,进屋来了。 “主子,你醒了,可以洗漱了,早膳也准备好了。” 有素心在,顾卿烟觉得自己做个人偶娃娃也挺不错的,反正她爱犯懒,能偷一闲算一闲。 边梳妆更衣,素心边把这一夜的风云讲给了顾卿烟听。 “嗯,不错,对了,冬一牺牲色相回来没。” 素心点点头:“回了,这一回来就跟北溟他们抖了一肚子的苦水,西决安慰都安慰不过来。” 顾卿烟听罢,也轻轻一笑,坐在桌前用膳的时候就让冬一来回话了。 “知音的话不太可信,对于她们之前的经历大有编的成分在里头。” 这也是冬一回来后觉得委屈想要大吐苦水的地方,出卖自己英俊的外表撩拨人家女孩子,结果一刺探到正经事,这女孩就开始用些手段顾左右言他的,闹得冬一极不耐烦。 顾卿烟看着冬一紧皱的眉头,也只能宽慰一句:“苦了你了。” 她身边这几个人,个顶个的直,虽说有时候不正经的打趣有几人觊觎冬一的美色,但也都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而且他们天生有种对烟花柳巷的女子不感冒的特质,跟顾卿烟呆一块久了,也闻不得什么胭脂俗粉的味道,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冬一把知音那些小伎俩描述一遍,顾卿烟对于双影楼的态度又加上了一层嗤之以鼻。 “也难怪她们只能靠出卖身子换取情报,时间这么久了,也只有美色出名,别的还是一般般。” 连素心都是一副他们到头了的态度。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知音也再次探你,更暴露自己了。” 冬一点点头,对上顾卿烟若有所思的双眸,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他太明白了,她家主子又再盘算着别的什么鬼主意了。 “主子.....” 顾卿烟嘿嘿一笑,露出天真无害的表情:“你先说说,别的消息。” 冬一心里默默叹口气,接着说道:“从翠微楼老嬷嬷那知道,知音两姐妹是在两年前进的翠微楼,说是家中遭了灾荒,逃难至此,老嬷嬷见她二人颇有姿色,这才收留了她两。” 顾卿烟没接话,冬一就接着往下说:“她两到翠微楼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老嬷嬷养了一阵,先后将二人的第一夜都有了个好价钱,从此就成了老嬷嬷的摇钱树,老嬷嬷为了防止这二人有了钱就跟男人跑或者靠着自己的小聪明逃走,于是暗地里派人去过她们说的老家,找人查过。” “没查出什么来吧?”顾卿烟一边觉得这老嬷嬷眼神不错,一边也料到她派人去查定是没什么结果的。 冬一点点头:“这两姐妹的没查出来,但,查出了花钱买下他们第一夜的人。” “是谁?” “叶瑾梁和楚恒。” 顾卿烟放下了手中的粥,看着冬一。 “老嬷嬷不记得楚恒的名字,但却知道楚恒的长相,所以楚恒昨夜一进翠微楼,老嬷嬷就认出了他。” “这些年,楚恒陆陆续续到过翠微楼很多次。” “至于叶瑾梁,叶家小世子那会儿又没婚约又是个正常男子,寻欢作乐,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不再去了,老嬷嬷觉得是叶瑾梁厌了倦了。” 顾卿烟闭了闭眼,好像有根线串起了她脑子里一些凌乱的东西:“两年前...楚恒....叶家....这两姐妹....” “那是什么时候?” “叶瑾梁是一年半前,楚恒是一年前。”冬一自知顾卿烟问的时间。 “楚恒,终究是我低估了他,也低估了司徒浩阳的隐忍,还有永安侯一家.....” 顾卿烟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两年前,当今帝君和五皇子的夺权之争被摆到明面上,叶家蠢蠢欲动,一年后,顾卿烟抽身除掉了永安郡主,叶瑾梁消停了,可楚恒出现了。 “这两姐妹平时去的地方,生活习惯摸清楚了?” 冬一答:“是。” 他没能从知音嘴里套出什么可用的信息,但从她的性格,房间内陈设还有她们身边的人多少还是能摸出些什么来的。 “城西有一间小屋,她们不时会去那里,身边必然不会带着其他人,翠微楼除了他们的恩客会找来,别的倒是没有了。” “她们手段虽然不太精明,但也不至于蠢。”顾卿烟舀着最后一口粥放进嘴里。 “不过,老嬷嬷那有记册,有几个人,倒是不一般的常客。” 顾卿烟听罢,有些想收回自己方才说的话,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嬷嬷也不知是有什么癖好还是过于机敏,这一个姑娘见什么客竟是记得清楚。 “冬一,你也够可以的,老少通吃我算是承认了。”顾卿烟回头一看冬一,也不得不佩服一下,那老嬷嬷也是对冬一言听计从的,打探什么有什么的。 冬一瞬间红了脖子,顾卿烟暗道:虽直,没想到还纯情。 “咳咳,那些常客你都记住了?” “是。” “行,北溟。”顾卿烟朝门外叫北溟进来。 “主子。” “冬一你把信息都誊抄下来,今天有几人没什么事,北溟你让他们出去,冬一说的常客和他们手下的人都揪出来,先别打草惊蛇,这一回,擒贼先擒王,我倒要看看,他们在东南边埋了多少桩子。” “是。”冬一和北溟二人齐齐应声。 清晨的阳光斜角洒了进来,正好打在两人的背影上,在顾卿烟面前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顾卿烟微微太脸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又想起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冬一,这有件事,还得继续牺牲你。” 冬一耳朵又附上一层红,阳光下,透了出来。 顾卿烟实在忍不住,一笑,在素心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见素心以最快的速度从内室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知音点香的对吧?” “是。” “这个拿去,保准你心想事成。” 顾卿烟说的既是含糊又是露骨的,听在冬一心里那叫一个矛盾的,手一动不动,这玩意儿收不得。 “诶呀。”顾卿烟咂舌一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给北溟使了个眼色,北溟立马会意,拿起了盒子就往冬一怀里一塞。 心安理得的说:“放心,咱们主子不会害你的。” 冬一无奈,他还能说什么。 “诶,不过,这东西,你晚点再用,一会儿你和北溟,要陪我去裕王宫中走一趟。” 不等冬一再有什么反应,顾卿烟补了句:“毕竟你两这美色,我得先讨点便宜,好好利用才行。” 这一回,轮到北溟和素心也跟着瞪圆了眼睛,猜不出他们家人美心善的主子,在安排些什么。 “素心,先去帮我问问,寒岩一会儿有事没事,没事的话,也让他陪我进宫吧。” 顾卿烟笑着说,素心只得点点头,一脸蒙圈的往外走,可还没踏出院门呢,就又听顾卿烟叫住了她:“算了,我一会儿自己去问吧。” “好。” 素心屁颠屁颠跑了回来,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轻松了几分。 顾卿烟打发了北溟和冬一,稍作整理,便说要去看看幽兰和百里墨了。 二百七十五章 疑心毒源 百里墨守了幽兰一整夜,半夜幽兰醒过来一次,许是宗越的药起了些作用,幽兰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番,气色好了不少。 顾卿烟过来的时候,幽兰虽然还在睡,但看着宗越和百里墨脸上的紧张感已经退了几分,自己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来了。” 百里墨熬了一夜,倒像是饱经了风霜一样,声音沙哑了,神态也不再风采依依,手指的骨节格外明显,手背上的筋一根一根暴起。 “三哥。” 顾卿烟有些心疼,双手搭上百里墨的肩,期望能多给他一点点哪怕一丝丝的慰藉。 百里墨轻叹一声,拍了拍顾卿烟的手,算是一种回应。 “二哥,我听说了,蛊虫确实有极大的可能,但如此的话,只怕幽兰中的是成蛊,不是虫卵了。” “你的意思是....”宗越一夜未眠,一直在想如何根治的办法。 顾卿烟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蛊亦如此。” 如今算算时辰,蛊虫已然寄存在了幽兰的身体里,若是操控蛊的人发现他们轻举妄动,只怕会加速幽兰的死亡。 “楚恒只是想用幽兰绊住我们的步伐,好给他们腾出召集势力的时间,所以他不会一下就让幽兰丢了性命,否则...” “否则幽兰一死,我们必然毫无顾虑的去报仇。”百里墨冷声说道。 顾卿烟点点头,事实如此,虽然楚恒没能完全绊住他们,但他至少绊住了宗越和百里墨。 少了两个人,顾卿烟和胥少霖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为了防止他们被趁虚而入,昨夜顾卿烟和胥少霖只能商量着加快他们的速度了。 “二哥,三哥,对不起。” 顾卿烟低着头,忽然的道歉让宗越和百里墨都看着她。 “我的蛊术....还不成熟,我不敢尝试....”这种无力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其实早在幽兰出事后,顾卿烟便察觉了什么,但为了逃避她不想面对的无力感,她选择了能不来看幽兰就不来。 宗越起身,摸了摸顾卿烟的头。 百里墨也终于离开幽兰的床铺,轻轻搂了顾卿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如果你因为蛊虫倒在这里,我们会先杀了对方,再以命还你。” “三哥...” “所以,丫头,无论什么时候,不要想着用自己去换取别人的平安。” “我们情愿你永远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百里墨和宗越一人一句的说着,顾卿烟控制着莫名湿润的眼眶,不让一滴眼泪再添加一份悲伤的氛围。 “三哥,放心吧,我会找到人帮幽兰解蛊虫的。” 顾卿烟恢复了正常神色,看着百里墨微微笑着。 是,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或许可以一试,虽然她现在不知道他的踪迹,但她会找到的。 陪着百里墨他们说了会儿话,听完两个哥哥对她的嘱咐,顾卿烟这才去找了寒岩。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陪我进宫吧。” 寒岩也不问缘由,一口就答应了:“好。” 顾卿烟微仰着头,甜甜的笑挂在嘴角,双手环着寒岩的腰:“外面的事,只能辛苦大哥了。” “你不是给他留人了吗?”寒岩点着顾卿烟的额头。 顾卿烟想想:“也是,我只带走北溟和冬一,其他的都归大哥了。” 开完玩笑,顾卿烟平静的说道:“虽然我可以一个人面对那些蛇蝎一般的人,可我还是想你能在必要的时候拉住我,宫里,不能见血。” “我知道。”寒岩低沉着声音说完,在顾卿烟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杀人从来无所顾忌,可是,那是王宫啊,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不单单说的是里面的阴暗和勾心斗角,还有那些要拼命维护住的所谓体面和名誉。 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愤怒和杀意,从而将事情做的过分而不好收场,她知道她所行的事情不过是这整盘棋局的其中某一步。 操控这盘棋的,实则是都中那位天子还有地宫里的落难龙,她终究只是棋子而已。 在寒岩怀中躲了会儿宁静,顾卿烟便打算往宫中去了。 经过前院的时候,下人告诉她胥少霖已经出去了,顾卿烟便没有再单独去找他。 “我大哥有时候就是这样,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 顾卿烟坐在马车里,小声的嘟囔。 寒岩笑着宽慰她:“他毕竟是做大哥的人,事事都要和你们报备,他的面子、威严何在?” “也是。”顾卿烟想也不想顺嘴就接了话,逗乐了素心和寒岩。 “不过,你为什么特意要带冬一进宫。”寒岩看着外面骑马的冬一问。 顾卿烟带北溟,这很正常,再要多带人之前更多的也是冬鑫、冬青他们两。 “因为他好看....”顾卿烟歪头,“诶,具体的等到了宫里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先说好,一进宫,你要是听见什么,可千万先别着急。” 寒岩虽有疑问,但也知道顾卿烟做事有她的道理,只是打趣她:“怎么还劝我别着急了,不是你更容易着急还让我必要时候拉着点你吗?” 顾卿烟讨巧道:“是呀,必要时候嘛。”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穿过大街,往王宫方向驶去,不过多时,便已来到宫门前。 寒岩扶着顾卿烟下了马车,早早在宫门前等候的布公公迎了上来。 “给殿下问安,寒公子好。” 布公公眼力不差,知道寒岩对于顾卿烟而言的不一样,于是也顺带着打招呼。 顾卿烟问:“公公怎会知孤要提前进宫。” 他们如今进宫的时辰要比昨日和裕王说的早了许多。 布公公笑笑:“是王爷料事如神,想着殿下要先过来,命小人在此候着。” 顾卿烟朝他点头笑笑,上前几步示意他往前引路吧。 “都安排的怎么样了?”顾卿烟低声说。 布公公低头轻语:“都妥当了,王爷的意思殿下可先处理些无关紧要的,以殿下的身份,不打紧。” 顾卿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应着:“知道了。” 算着时辰,现在的裕王该是在大殿上和一众官员议事,今日争议最大的,无非就是永安侯府宴席中毒一事。 “王爷,还请彻查此事,都中三位大人都遭此一劫,若无个说法,难以向上交待。” 一名老臣慷慨激昂的说道。 裕王面无表情,只待他说完话,喘完气,这才一摆手:“左卿,说说你连夜调查的结果。” “是。” 话音落,一名二十有七的男子,腰背挺立的站在了大殿中间。 合拢交叠的双手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回王爷,臣在昨日事发后已到永安侯府进行调查,查验过这两日永安侯府所有食材、膳食、酒水,均无发现有任何毒药痕迹。” 左其怀声音像能穿透魂魄般的磁性,每一个字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可否认的情绪。 “哦?那又为何连同王妃在内的数人都身有不适?”裕王问。 左其怀坦然道:“臣从永安侯府带回两样菜式,恳请王爷让御医官一同来验,便能知晓。” “好。” 裕王点头,陈公公便喊道:“传御医,传物证。” 左其怀退至一旁,余光看向方才还慷慨陈词的同僚,见他似有不满的瞪着自己,左其怀反笑。 御医和东西都来得很快,经查验,御医得出结果,这两种食物有相克的情况,加之有酒的作用在里头,一些不能适应食物属性的人,自然就会发生中毒反应。 “可为何,有的人就没有中毒呢?大家同坐一桌,吃的都是一样的。” 那位老臣又站出来说。 左其怀轻笑一声:“许大人,没听清楚御医所说吗?是否中毒也会取决于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都中三位大人连日来奔波劳碌,难免有些身子乏力,没抵抗住也是情有可原。” “永安侯府备菜,也不至于会犯此等错误。” 此时,大殿内有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嘀咕,这位许大人,一上来就一口咬定永安侯府事件是中毒所致,即便如今有御医验证,还是不死心,这到底什么情况。 裕王静坐宝座之上,也不出声,就静静的看着。 “回王爷,根据臣的了解,这两种食物并不是家常菜,通常都是有重要宴席的时候,才会分别上桌,永安侯府的厨子,不过是寻常厨子,能知道这两道菜,不知道他们的物性相克,也说得过去,臣已经盘问过,亦是如此。” 左其怀把能做的都在天亮之前调查的清清楚楚,厨子连带着厨房帮手的如今都已经关押的府衙牢中。 “你....”许大人一时语塞,只能愤愤的吐出个“你”字。 左其怀趁此反问:“许大人,不知您为何一直认定是下毒所致?有人同你说的?还是你亲眼瞧见了?” “这....”许大人被她这一反问,不安的看向了裕王。 他之所以一口认定是下毒,说到底消息还是昨夜从裕王后官传出来的。 昨日夜里事发后没多久,他在家中便接到宫中的信,说此事恐与那半路杀出来的沁蕊帝姬有关。 可如今在大殿之上,这话教他如何开口的好,后宫与前朝私下往来,别说内容涉及当今帝姬,便是其他事都足够他挨一顿罚的。 左其怀这一问,倒叫许大人自知自己心急了。 “许大人,但说无妨,如今事情既已提出,定是要个水落石出才行。” 许大人本来还想找个什么借口翻过篇去,谁曾想裕王直接发了话。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只是觉得事情蹊跷,偏偏是王妃、叶侯和几位大人中了毒,所以这才觉得食物中毒一说不妥。” “噢?那如若是下毒,许大人觉得该是何人下毒?又是为何下毒?怎么下毒的呢?” 裕王节节逼问,许大人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也拿不出。 “这....是臣妄自猜想,还请王爷责罚。”许大人说着,扑通一下跪下了。 裕王笑笑:“许大人言重了,既是如此,孤便让你同左卿一起再查此案,三日内,孤要知道结果。” “是。” 左其怀二话不说应下了。 许大人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左其怀不怀好意的笑。 二百七十六章 再入王宫 大殿上正闹着这一出,顾卿烟则是悠闲的带着寒岩逛王宫。 “怎么样,是不是比桃花涧还要绕?”顾卿烟看着眼前的长廊和长廊那头一层一层的宫殿。 寒岩笑笑,轻声回答:“是。” 语气中的宠溺让布公公这个旁人听着心里都甜,想着说:殿下也没和寒公子做什么呀,可自己就是觉得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怎么看都看不够,说什么都是悦耳动听的。 前面又路过秋揽园,顾卿烟想起冯娘子那两只雀鸟,于是问布公公:“冯娘子那两只雀鸟如何了?” 布公公回道:“活得好好的,就是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动听了。” 说着,布公公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以前王爷去冯娘子那总爱逗逗这两小东西,可现在,看一眼,也只剩轻轻的叹息。 顾卿烟料到会是如此,也只能默默点头。 边上走来几个宫女,看见了顾卿烟她们,忙不迭的行礼,然后侧目而去,稍走了几步,就小声嘀咕起来。 “那三人都是吗?” “看着是真的好看,难怪被沁蕊帝姬看上。” “我原还以为传闻是假的呢?” “你是不知道上一次.....” 声音渐渐远去,可这几个身有武功的人听得那叫一个清楚,很快也就明白话里的意思。 顾卿烟握了握寒岩的手,示意他假装没有听见。 寒岩看了顾卿烟一眼,回握了她的手,这才收起方才已经有怒意的眼神。 虽说顾卿烟的长乐宫还不到内宫,可过了秋揽园,宫女和小内监就比前头多了起来。 “一般侍卫都驻守前边,后边宫殿和内宫院落有别的禁卫巡逻,不过人也不多。”顾卿烟说着。 “这边的宫女和内监便是各宫各院伺候主子的,还有各个宫坊里当差的。” 越来越多的宫女内监会对着顾卿烟他们侧目,而寒岩也终于把他们那些细碎的讨论组合到了一起。 一过脑子,瞬间明白了顾卿烟提前对他做出的提醒:不要着急和生气。 毕竟这些言论里,有关于沁蕊帝姬是不是在养男宠,也有说沁蕊帝姬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们至少说对了一点,我确实杀人不眨眼。”顾卿烟笑着对寒岩说。 寒岩没好气的敲了敲顾卿烟的脑袋,谁会一心想着做恶人,恐怕唯有她自己吧。 终于是进了长乐宫,顾卿烟不管那些已经满宫苑飞的流言,让寒岩、北溟和冬一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自己进了长乐宫的大门。 而且,她还是牵着寒岩的手进去的。 “都中王宫里,也有一个长乐宫,那是母亲从小的住所,我也是在那出生的。” 顾卿烟对于都中长乐宫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但她还记得那宫殿中小到一块砖,大到整座宫殿的外观,都是王宫里最熠熠生辉的存在。 “砖上是一幅幅故事壁画,我小时候总喜欢蹲在地上看着砖,听宫人们将一个个故事。” 顾卿烟踏上长乐宫的地砖,这里虽然没有砖上画,可照壁上却是她喜欢的桃源图。 “这里的曲水凉亭和宫殿的外观可以说和都中的一模一样了。” 进了前院,顾卿烟带着寒岩在前院绕了一圈,凉亭的水四季不断,里面的锦鲤个个活跃好看,水面上开着淡雅的小花。 凉亭的屋檐四角吊着平安袋,布公公说,这平安袋,每一季都会由裕王亲自求来,亲手挂上去、 “这雕花,好精细。” 寒岩看着柱子上浮起来的雕刻花纹,小件配饰的精准雕花他见过,那已经是很不容易的手工雕刻了,可现在看见眼前的大型雕刻,不免也要感叹一下。 “这都是小的,长乐殿前的才让人稀罕呢。”布公公笑着,示意寒岩往正殿那看去。 他们尚且离着正殿还有一段距离,和寒岩却宛如看见了成双的青鸾鸟萦绕在正殿门前,活像为这宫殿的主人镇守着一般。 顾卿烟上一次来已是知晓这些的,没说什么拉着寒岩进正殿去了。 “我上次来了方知,这里长乐宫的一切都对应着都中的来,所以这屋中一应东西,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是差不多了。” 顾卿烟坐下,示意寒岩也跟她一起坐下。 “看来,裕王对你也是花了心思了。”寒岩道。 素心从外面端着茶进来,寒岩这又才发现,外面成群结伴的宫人,长乐宫里竟是一个也没有。 “王爷知道殿下不喜别人近身,这里的宫人都是准备完一切就都回去了。” 布公公补充解释。 寒岩点点头,了然。 顾卿烟笑笑:“布公公,王妃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回殿下,王妃娘娘没事。” “嗯,这就好。”顾卿烟顿了顿,又说,“烦请布公公让冯娘子半个时辰后来见孤。” “是。那小人先退下了。” 顾卿烟点点头,布公公便出去了。 寒岩转过头来问顾卿烟:“怎么回事?” 顾卿烟想了想说道:“王妃中毒是假的,为的不过是把宫中的御医和宫外的大夫都留下,让那些正儿八经中毒的人多痛苦一会儿。” “还有呢?” “嗯....现在外面的流言是故意放出去的,我想治人的罪,还得是能牵连家族的那种,总得有点由头吧。” “所以就任由他们胡说?” 顾卿烟看了看窗外:“也不算胡说,杀人不眨眼本来就是事实,要不是如今担着这帝姬的身份,我随时能让这些人都暴毙。” 寒岩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豢养男宠的事,他们有所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顾卿烟话一出口,觉得哪里不对,赶忙补充。 “我是说,前朝,曾经有身份尊贵的王室女豢养男宠,那时候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后来到了我朝,虽说明面上是禁止的,可据说私下也有。” 说起这种宫闱秘事,顾卿烟也不知她那时候的年纪,都是怎么听来的,后来忘得七七八八,可是一打听,还是能根据打听出来的多少记得一些。 估摸着,这就是八卦的魅力吧。 “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据说有一位郡主,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上恩宠...” “比你还得宠?”寒岩觉得在他眼里,顾卿烟已经是最得恩宠的姑娘了。 可顾卿烟却狠狠的点头:“你不知道,她要论起来,得分母亲一脉和父亲一脉。” 看顾卿烟说的起劲,寒岩也顺着她这份兴致走下去:“你说说。” “她的母亲是一位帝姬,所以她呢就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帝君的亲外甥女,皇帝宠妃庞氏是她表姨,当朝丞相是她表舅舅,她呢还有个做将军的哥哥,婚配的是当时帝君的心腹之子,准世袭侯爵夫人。” “父亲这一边呢,祖上是开国功臣,成了开国公,家中世代出武将,据说最高一位都做到了一等大将军,皇后出自这一家,是她的姑母。” 顾卿烟扒着指头数了个大概,问寒岩:“你说,这是不是恩宠上天了。” 寒岩默默点点头,确实,这背景足够的显赫。 “她婚配之人也算是门当户对,怎么还豢养男宠呢?”寒岩问。 顾卿烟往前探了探身,压低声音说道:“如此郡主,性子定是极为骄纵的,许是生性朝三暮四吧,那小世子有苦又怎么能反抗得了呢。” 具体的中间事,也没几个人跟顾卿烟提过,不过看那会儿他们打探回来跟顾卿烟说话那神情,八成也能猜出,这中间,没什么好听的词汇能形容的出来的。 “她这事吧,也不算很隐蔽,只是当时她的恩宠在那,没人敢直接挑明出来。” “后来又是怎么东窗事发的呢?” 顾卿烟叹了口气:“自古朝堂,最怕外戚干政、功高盖主这一类的,她家全占了,反正后来逐步倒台,这事就被闹出来了。” 寒岩看了眼顾卿烟,忽然明白了当年顾卿烟母亲的明哲保身的意义。 顾卿烟没太在意,只是接着说:“那会儿堪堪一数,你可知她养了多少男宠!” “多少?” “十来个。这当中好像还没算她与他那些皇兄弟们有染的.....” 顾卿烟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一顿咂舌,寒岩咽下一口热茶,也明白了,宫中为何能如此捕风捉影到她的身上。 一来,这丫头也是万千恩宠加身的,这段时间裕王对她表露的好也都是肉眼可见的。 二来,顾卿烟的性格算不上骄纵,但小姐脾气和那股子傲劲儿还是明明白白的。 三来,她进出从不要宫里人伺候,唯一能近身伺候的就是布公公,其余的就是北溟和冬青他们这一干人,好巧不巧,数差不离也能对上。 顾卿烟笑笑看着寒岩,安抚道:“放心啦,我对他们着实没什么兴趣。” 边上的素心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被顾卿烟斜倪了一眼,又乖巧的憋回去了。 “那如今你打算如何收场?”寒岩问顾卿烟。 顾卿烟道:“这些下人好办,如今他们已是以下犯上,杖毙很是容易,不过我要的,是他们后面的那些娘子们,得让那些娘子们当着我的面,亲自冒犯我才好发作。” 寒岩看到了顾卿烟眼中那抹熟悉的精光,他知道,短时间里,眼前的小丫头将是冷酷无血的了。 二百七十七章 冯娘子到 顾卿烟脑子里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会儿冯娘子会寻个由头来她这,然后将她引到赵娘子的宫中,在那里,她要和冯娘子一起,激怒赵娘子。 激怒这人不是什么难事,她本来就有些胸大无脑,加上久久不得圣宠,如今宫中谣言以及前段时间顾卿烟罚了她宫中的人去了明巷,如今她心里是对顾卿烟的怨恨,只是奈何,她够不到顾卿烟,不能得以发作罢了。 既然她够不到,顾卿烟也可以偶尔仁慈一次,亲自去会会她。 “那,一会儿我回避。”寒岩道。 顾卿烟点了点头,她倒是无所谓,可妃嫔见外男也确实不好。 “素心,让北溟和冬一先去打探前面的消息。” “是。”素心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回来,“殿下,他们已经去了。” 顾卿烟点点头,和寒岩继续聊了会儿天,布公公回来。 “殿下,冯娘子来了。” 布公公说完,便带着寒岩去了偏殿,冯娘子进来的时候,红着眼睛,一副受了委屈但倔强不语的样子。 “参见殿下。” “免礼。” 顾卿烟屏退了左右,这才让冯娘子坐下说话。 “如何?” “那边的宫人都安排好了,赵娘子这一夜最相信的竟是....是...”冯娘子一时不好说起后面的话。 “说吧。”顾卿烟道。 冯娘子顿了顿,才言明:“赵娘子,最相信的,是殿下您养男宠的话。” 她这么一说,顾卿烟笑了。 “孤就知道。” 冯娘子稍显疑惑的看着顾卿烟:“殿下为何不觉意外?” 宫中关于顾卿烟的流言虽然众人津津乐道的是“养男宠”,可正儿八经要相信起来,那还是更愿意相信顾卿烟是个“江湖恶魔”,毕竟这个更有说服力。 顾卿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顶,屋顶上有人,不过是可以放心的人。 “王爷上一次去赵娘子那是什么时候了?” 冯娘子不明所以,也算不出来,只能看了眼安顿完寒岩回来的布公公。 布公公略想了想道:“腊月底了。” 顾卿烟挑了挑眉:“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呢,虽说裕王后宫妃嫔也有一些,但终究恩宠还是常在你们几个之间。” 说着顾卿烟又问布公公:“那从腊月到如今,王爷又常留在哪?” 布公公想了想,大致估算了一下方说:“王妃娘娘和温夫人那。” 冯娘子不说话,裕王多去那两宫,是极为正常的,可正想着,布公公又补充道。 “只是殿下这两次来的前后,王爷都不曾踏进后宫。” “噢?”顾卿烟这轻轻一声,布公公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冯娘子忽然红着眼睛恍然大悟:“她以为....这...殿下和王爷可是带着血亲的兄妹啊...她...难怪说她没有脑子。” 这断断续续,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顾卿烟倒是听明白了,就是素心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还在琢磨。 “难怪殿下不觉得意外。”冯娘子觉得方才有些失言,忙不迭的揭过这一茬去。 顾卿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笑笑:“有些人,仅凭脑补就能想出一番精妙绝伦的故事,她倒也不是没脑子,就是没用在正经道上。” 手边的茶已经放到了适当的温度可以入顾卿烟的口了,她喝了一口,嗯,是她喜欢的那个味道。 这里的一切,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前面有个“王宫”的前缀,她会真的很喜欢,实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裕王稍微好脸色一点也不是不可。 然后想起她方才给寒岩介绍长乐宫的情景,心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带他再看看那真正的长乐宫,那里应该也还保留原样吧。 她记得,那年事情之后,那里就封了。 “殿下?” 冯娘子看见顾卿烟走神,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顾卿烟放下茶杯,看着冯娘子的眼睛和好像是染了丹蔻的指甲,悠悠问道:“你对她都做了什么?” 冯娘子瞳孔一缩,她方才以为她瞒过了她,看样子还是没有。 顾卿烟保持着浅浅的笑,眼神却没有一点带着温度的感觉。 “东西是孤给你的,要是没算准你会用,孤何必浪费,不过你能在短时间里找齐所有东西,打通这层关系,让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神助,孤也不得不稍微佩服一下啊,冯媛。” 冯媛是冯娘子的全名,她自嫁给裕王,除了亲近的人,便再也无人提及她的名字。 但以顾卿烟的身份,要查到,不是什么难事,但她终究觉得,顾卿烟叫出她名字时,另有含义。 “你何时为雨花楼效力的,你家里和雨花楼或者桃花涧还有别的关系吗?!” 顾卿烟先撇下赵娘子一事,横眉冷目的看着冯媛。 她给她的方子里,有一样东西是雨花楼里特有的,名曰绮梦香,是楼里姑娘为了保住自身清白,会在房中燃的香。 香一点,那些好色的人便会慢慢飘飘欲仙,觉得自己置身绝美幻境之中...... “当初写下之时,我本无意,但没曾想,你竟有,你若说没关系,我便只能找西决来问一问了。” 顾卿烟改了自称,冯媛当即从座上直接一跪:“请四姑娘责罚。” 她低头,看见自己透着红粉的指甲,便也明了顾卿烟是怎么看出来的了。 绮梦香有一特点,遇水即化作淡淡的粉色,沾到人身上却又不会突兀,她们这些宫中女子,各个保养得当,皮肤白皙透红,更是让这淡粉色好隐去痕迹。 她那日去了赵娘子的宫中,为了勾起赵娘子的好奇心,特意在自己的指甲上混着凤仙花的水,轻轻抹了一点。 赵娘子和她闲话之间,不时闻到这令人着迷的味道,便追着她要,冯娘子推脱几次,便假意忍痛割爱的给她了。 只是她后来没想到,她对这里头的香料有些过敏,这指甲几日了还是红红的,索性没别人发现。 “算了,起来吧,我不是要追究你这个事,只想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关联。” 顾卿烟揉了揉太阳穴,想着等回去了,要找个时间问问西决,这雨花楼还有什么放在外面,确切来说,是朝中的暗桩。 “没了,只有我。”冯媛道。 她还是因为一次偶然,才被雨花楼护在廊下的。她没说,顾卿烟也懒得问。 毕竟顾卿烟只是要确认朝中没人和桃花涧勾连在一起,否则万一哪天东窗事发,那可真是像点了爆竹一样的闹腾。 “继续说赵娘子那边的事吧。” 顾卿烟又绕回了她要对赵娘子下手的盘算。 她的思维跳跃,素心和冯娘子不一定跟得上,但房顶上的人一定跟得上。 他在想,之前那些被他们带回桃花涧刑房的人,她也是这么慢慢的审问,慢慢的磨吗? 她的语气好平静,好像每一句话都有什么言外之意,令人遐想,然后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她的思绪而去。 她在这里说话的语气很缓,不像平时和他说话那样,是因为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和观察了吧。 “赵娘子渴望恩宠心切,将绮梦香用来熏自己,因为之前她看我是用在身上的。”冯娘子边说,边看着顾卿烟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王爷虽不曾留宿,但她也有侍奉在侧的时候....” 顾卿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嗯,只要她用了,就不枉你一番心思。” “药方子也通过御医给她喝着,一日一副,不曾落下,听说昨日白天,她悄悄传过御医,想来有效果了。” 顾卿烟这下没接话,抬眼看着冯媛的眼神竟有些“孺子可教”感觉,看得冯媛觉得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好像比她更加成熟。 顾卿烟给冯媛的单子里分门别类的写了毒药类似于鹤顶红、断肠草这一类的,还有一张能假孕的药方,香料类写了两种,一种迷情香,就是绮梦香,一种药性更猛烈的催情香,这种香比绮梦香好弄到手,但却不如绮梦香那么无痕迹。 这三种东西,冯媛倒是很上手的直接用了两,再加上一会儿顾卿烟无论如何都会给赵娘子扣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这赵娘子,或者说连同如今还未浮出水面的赵家,可谓将要死的透透的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顾卿烟总不能什么由头都没有的就要往赵娘子那里去吧。 遂看着冯娘子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问她:“你眼睛怎么了?” 冯娘子不说话,低着头,旁边的侍女替她开了口。 “昨儿一早娘娘在花园碰上赵娘子,没说上几句,赵娘子急眼了一样拿起手边的杯子又摔又砸的,碎片飞起来,伤了娘娘的眼睛。” 听侍女这么一说,顾卿烟都觉得疼,细细看了看冯娘子的眼,果见她泛红的眼周围是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不是很深,估计只是擦了一下,今天就已经愈合。 不细看,便能忽略回去。 顾卿烟看了看冯娘子,只是不语,半晌才默默说道:“昨夜你去见了王妃,她可有发现?” 冯娘子方才被顾卿烟的沉默弄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深怕自己的雕虫小技被顾卿烟瞬间揭破,因此又听她说话的时候,心中像是敲鼓一样。 轻轻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是好的。 顾卿烟勾起嘴角一笑:“这赵娘子,到底是脾气大。摔了的那套杯子是你的?” 冯娘子摇头:“不是,那是去年中秋王爷给各宫都赏了一套。” “噢。”顾卿烟点点头,“素心,寻套杯子过来,赵娘子砸了王爷赏的东西,若不给她补上,怕是王爷会怪罪。” 素心应声出去,拉着布公公就让他找杯子去了。 顾卿烟拍了拍冯娘子的手:“你与她口角,倒叫她损了套东西,你就不怕她再给你使个绊子什么的?” 冯娘子了然,叫来了身边侍女:“去,跟着素心姑娘去,拿了杯子往启祥宫送去,就说是我给她的赔礼。” 小侍女也应声走了,顾卿烟示意冯娘子先喝着茶,慢慢等着。 二百七十八章 故意找茬 一盏茶功夫过去,顾卿烟站起了身,稍微活动活动身子,便叫来布公公。 “殿下。”布公公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传召小碎步就进了屋。 “素心可回来了?”顾卿烟问。 布公公道:“素心姑娘还没回来。” “孤和冯娘子要出去走走。” “是,小人和人伺候着殿下。” 布公公人精着呢,知道顾卿烟这话是要拿出正儿八经的帝姬排场,于是出了门,将早已准备好的仪仗都招呼了过来。 顾卿烟示意冯娘子,该怎么走便由她带路了。 启祥宫离长乐宫多少是有些距离的,顾卿烟便上了布公公准备好的步辇,一路招摇得称病修养的王妃都已经知道了动静。 “悦桃,王爷怎么说?” 悦桃刚从大殿回来,那边已经散了朝,王爷回了书房等着李林玉进宫请安。 “回娘娘,王爷说,娘娘病中不宜操劳,一切交由帝姬去办就好。” 悦桃说完,想偷偷看一下自家娘娘的表情,这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好像容易挑拨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关系。 只是王妃并没有想象中觉得这话不妥的样子,反而温柔的笑笑:“知道了。” “娘娘,您,没觉得有什么吗?” 悦桃从小跟在景怡身边,性子又直,说话有所遮拦还是在宫中时间久了才磨出来的。 景怡面色红润的从床上下来,没有半点病态。 “能有什么,王爷护我,我难不成还要曲解王爷的意思?” 悦桃眨眨眼睛,并不能理解。 景怡轻轻摇摇头对她道:“你悄悄跟过去,若沁蕊帝姬有什么需要我这解决的,你便直接去传话,我病中难决断,一切事宜由帝姬做主。” 悦桃听罢,即便有所不懂,也不会再追问下去,应了声,往启祥宫去了。 启祥宫门口,素心独自一人等在那里。 “那个小丫头呢?”顾卿烟下了步辇,问素心。 “在里头呢。”素心说着,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冯娘子。 冯娘子看出不对,忙问她:“怎么回事?” 素心见顾卿烟点了点头,方说:“我们送杯子进去,赵娘子听是冯娘子送来的,就开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然后说什么怕冯娘子要谋害她,就要让小丫头泡了茶喝下第一杯才肯让人走。” “难为她了。”顾卿烟默默说了句。 她想过无论是以她的名义或者是冯娘子的名义来送东西,始终都会遭到一气为难,故而也没太觉得有什么。 素心刚还要说什么,里面乒铃乓啷就传出一阵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这么快就急了?顾卿烟心想,她都还没出场,这赵娘子就沉不住气了,看样子事情进展会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殿下,还是快进去吧。”素心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那一杯滚烫的茶,是赵娘子直接灌进了小丫头嘴里。” 听罢,顾卿烟眼睛一眯,伸手拉住了急吼吼就要冲进去的冯娘子。 “你本是一位配得上夫人位份的娘子。”顾卿烟看了冯娘子一眼,“至于那小丫鬟,你心疼,往后就对她好些,给家里多些抚恤就行了。” 冯娘子回看顾卿烟,她发现,眼前的沁蕊帝姬的眼神,是那么的冷,仿佛她之前的一颦一笑都是可调节的动作,可以有,但没有丝毫感情。 自己的手被她握着手腕,她应该是什么冷血动物吧,手指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都那么的凉。 顾卿烟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瞬间放开,抬腿就要优雅的端着架子往里走。 进去之前,她听见冯娘子问她:“如果里面出事的是素心呢?” 顾卿烟没有回答,然而交代了一声布公公:“一会儿找人把这里围住,任何人都不要放出去,若有人想出去,一律杖毙。” “是。” 顾卿烟这才脚下的步子一迈,布公公的声音响起。 “沁蕊帝姬驾到!” 伴随着布公公通报声音落下的,又是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 正殿有人出来接驾,顾卿烟好似也不在意,一拂袖,径直往赵娘子住的寝殿走去。 布公公示意正殿出来的娘子回避,自己也紧跟着去了赵娘子那。 布公公刚随着人群站定,就发现顾卿烟举着手,手上正好握住一只圆口杯。 “布公公,你这通报还得多跟你师父好好学学,免得赵娘子气性不小,这偏殿动静也大,回头王爷来了,赵娘子也不知接驾,坏了规矩。” 顾卿烟指桑骂槐的进了屋,屋里人见了她除了赵娘子,已经是齐齐跪下了。 在离赵娘子最近的地方,顾卿烟看见了冯娘子身边那个小丫头,只见她低着头,原本整齐的发髻现在看上去有些松散。 双手撑着地跪拜,一双红得不自然的手让顾卿烟目光停留了一会儿。 “赵娘子。”素心在一旁小声提醒。 这有权有势的帝姬都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了,她没有半点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顾卿烟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娘子,直到看得她头皮发麻,这才起身道:“参见帝姬,问帝姬安。” “孤,安不了。” 顾卿烟毫不客气,也不打算让她起身,绕过她,做到了主位上。 “孤才进宫不久,就被冯娘子来讨东西,说是昨儿与你生气,坏了你一套杯子,想着从孤这借一套还你.....” 顾卿烟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圆口杯。 “咦,不就是这个吗?怎么,赵娘子不喜欢?” 顾卿烟自己还觉得挺好看的,再看看那一地的碎片和刚才走过的一片湿地,她多少有些觉得可惜了。 “杯子是妾身自己摔的,用不着冯娘子自己找人撑腰还假惺惺来还杯子。” 冯娘子要说什么,又被顾卿烟看了眼,让她把话咽回去了。 “那既是如此,一个好端端过来送东西的小丫头,你又何苦为难人家?” 顾卿烟这边说着,素心已经将那名丫鬟扶了起来,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也不知赵娘子是有多大的气,小丫鬟双手被烫红不说,手臂上还多出了几道掐痕。 “小东西毛手毛脚,砸碎了殿下和冯娘子送来的东西,妾身不过是小惩大诫。” 赵娘子很是嘴硬。 顾卿烟一挑眉:“是吗?” “孤手上的,可是你掷出来的,还有,忘了告诉你,这一套杯子,是王爷于去年孤生辰时放进长乐宫库房里的.....” 顾卿烟说完,俯身挑起了赵娘子的下巴:“你说你昨儿摔的杯子算自己的,可孤没有那么好心,今儿这套杯子碎在了你宫里,孤,就要把这事算在你头上了。” 赵娘子是第一次这么正面对着顾卿烟,她眼珠左右转动,盯着顾卿烟的脸就莫名窝火,这个女人方才还刻意提起王爷..... 心中越想,一股怨念就越聚集,就要冲破胸膛,肆意的喷洒在顾卿烟身上一样。 看着她如墨的眼神里渐渐燃起的火焰,顾卿烟忽然觉得这个女子的眼睛,略微有那么些许的好看,有点像,像司徒浩阳的双眼。 赵娘子一扭头,挣脱顾卿烟的手,她脑海里不断翻滚着一些事:沁蕊帝姬进宫前后,王爷都不会进入后宫;她们之前从来没见过沁蕊帝姬,可阖宫上下都清楚的知道沁蕊帝姬的生辰,因为每每到那天,长乐宫就灯火长明;有什么稀奇的,好的东西,王爷都会往长乐宫里送,即便里面根本没有住人,以致于后来长乐宫专门有间屋子拿来当了库房,一桩桩一件件,还有许多许多,都是她们不见沁蕊帝姬其人,却已知王爷对沁蕊帝姬的宠有多深。 上一次,她的宫人不过多了几句嘴,便是又打又罚的,现在她不过是小小动了一下冯娘子的人,她就来替人出气。 看着她都快烧着了的脸,顾卿烟想笑但又极力的克制住了。 “哼,殿下如今想为了这套杯子向妾身发难吗?”赵娘子冷哼道。 顾卿烟笑笑,招手让强忍着不哭泣的小丫头上前:“你到底是伤了冯娘子的人,你二人之间又有些误会,一套杯子是小事,后宫不宁可就是大事了。” “冯娘子,你说呢?” 顾卿烟见身边冯娘子都快七窍生烟了,也得给她个宣泄口才行了。 “殿下说的有理。”这冯娘子也是咬着牙假装平和的说道。 说完她要上前将赵娘子扶起,对方却不领她这份情,将她的手一甩开,自顾的就站了起来。 冯娘子顺势把身子一倒,这一摔,摔在了那一地碎片上。 顾卿烟也略微感到震惊,但也明白冯娘子这般用意,瞬间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顾卿烟这一喝,又把正殿里的那位娘子吓了出来,扒在自己殿的门边,偷听。 她身边有个小丫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子一转,悄悄转身不见了.....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孤!”顾卿烟回忆着那些宫中大人们发怒时候的样子,质问着眼前的两位娘子。 冯娘子想从地上起来,这手一摸,却是一手的鲜血。 顾卿烟瞥了一眼,冷声命令:“愣着干嘛,素心,去传御医!” “是。”当下也就只有素心出去,才不会被杖毙了吧。 “殿下是看着的,妾身不知怎么得罪赵娘子了,好心想将她扶起,她....她...” 冯娘子抽抽搭搭的开始哭泣,端着满是鲜血的手,好一顿委屈。 本来就红的眼睛,这下更是让人觉得心疼。 她膝盖下也有碎瓷片,咯得她膝盖也渐渐渗出血来,顾卿烟一招手:“先扶冯娘子去一边歇着。” 二百七十九章 假孕失败 “你们....是你们要联起手来害我!” 像是如梦初醒,赵娘子忽然指着顾卿烟大喊起来。 “你,和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要害我,都要争王爷的宠!” 顾卿烟看着赵娘子开始一点一点口无遮拦,心中自喜。 “争宠?赵娘子,孤堂堂一位帝姬,何须与你争宠,赵娘子说话还是谨慎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娘子忽然狂笑起来,这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幅要生吞了顾卿烟的表情,一步步挪向顾卿烟。 “好一位帝姬,如果君上知道了南宛出了一位豢养男宠的帝姬,不知道还会不会给你无上的恩宠!” 赵娘子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霎时间,偏殿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顾卿烟的一声冷笑。 “赵娘子,你最好考虑清楚,你说的话,可是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人一旦疯魔,便会不顾一切,不顾生死也不顾她究竟有多少能耐。 “难道不是吗?你,红颜祸水!王爷心心念念的是你,所有好的都给你,便是你没出现,你的名字也不断会在我们耳边出现。” “哼,我曾以为,你会是一个什么绝世的美人,哦,也对,你若是个绝世美人,我兴许还就甘拜下风了。” “可你,你偏偏是个只会戴着面具伪装的丑八怪!你毁容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娘子还没笑完,顾卿烟就抬起了手,手落在半空,顾卿烟眼中已是杀意,一瞬间想起那个闯进她屋里的人。 “是你派去的人?”顾卿烟放下了手,坐了回去。 赵娘子以为她被自己说的泄了气,又得意朝前走几步:“是我,李姑姑那个心高气傲的老嬷嬷,被我几句挑拨,就让自己的侄女去了,哈哈哈哈,她侄女没回来,想来,已经死在殿下您的手上了吧。” 顾卿烟抬眼,她还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挑唆,看样子,她突然改变计划先除了这个赵娘子,还真是对了。 只是....她能这么大咧咧的说出自己毁容的事... “赵家。” 顾卿烟在心中低语,这个赵家到现在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原先裕王给的名单里也不见,要真是他们有什么,只怕是藏的够深啊。 “你是想知道,我怎么这么肯定你毁容对不对?” 好家伙,顾卿烟觉得要是赵娘子是她刑房里的犯人,她可能只需要喝个茶,这女人就能自己什么都说出来。 “愿闻其详。” 赵娘子没听出顾卿烟语气中不屑一顾的态度,依旧自顾的说着。 “那件事后来虽然被先君、如今的帝君隐瞒下来,可老臣们,还是有知道的啊,我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根本不用顾虑你为什么会戴面具。” 好吧,顾卿烟承认,她有道理,这世界上又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一个这样的帝姬,身上还背着并不光彩的江湖名声,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还要宠着你,护着你!甚至允许你身边护卫守着有你的长乐宫,外男不能入内宫啊!外男不能入内宫啊!” 顾卿烟揉了揉耳朵,她着实有些不知道赵娘子以前如果要在裕王面前叨叨叨叨的,裕王是怎么忍受的,这个女人,特别的吵。 “纠正一下,长乐宫,不属于内宫范畴。” 顾卿烟边说还边想了想,确认了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说起长乐宫,这个赵娘子又不乐意了:“一个几年都不会进宫来一次的人,就要王爷从一开始就兴建一座宫殿,沁蕊帝姬,殿下,要说王爷对你没什么,多少会有人猜疑吧。” “我看,只有你猜疑吧。”嫉妒吃醋使人犯错,顾卿烟不慌不忙的说,“你因得不到裕王长期宠爱,就肆意嫉妒旁人,又因孤进宫与王爷叙旧,肆意猜想,纵容下人胡言乱语,这些,孤可曾与你计较过?” 顾卿烟说完,看了眼冯娘子,她流血不多,就是看着瘆人,但宫中毕竟娇养惯了,脸上的血色去了大半。 “宫中因争宠祸及旁人,伤人无辜,赵娘子,究竟谁管教的你可以如此行事,又是谁纵容了你一个小小娘子如此嚣张。” 这一来一往,顾卿烟料定了赵娘子是那种嘴仗不能输的人,她心知自己动手打不过顾卿烟,所以唯一能与顾卿烟抗争的就剩这一张嘴了。 争宠吃醋的风波,最多能罚她个禁闭反思,这不是顾卿烟要的结果,所以一向不与人争辩太多的她,现在对赵娘子却是步步紧逼。 赵娘子被顾卿烟的气势一吓,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冯娘子,就在这时,门口素心进来了。 “殿下,御医已在暖阁等候。” “带冯娘子过去吧,告诉御医,不必来请安。” “是。” 素心看了看顾卿烟,暂时退下,她打算一会儿再告诉顾卿烟,她方才带着御医进来时,发现布公公正让两人杖打一名小宫女,小宫女嘴里塞上了布,只能听见一点点的呜呜声,被打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冯娘子出了偏殿,也就意味着她该暂时退场了。 “殿下和冯娘子联合的甚好啊,如此义正言辞的在这里教训我一个小小的宫妃,妾身倒有一问,想要问问殿下了。” 不等顾卿烟回答,赵娘子便接着往下说。 “殿下身边进出皆有男子随行,便是入夜就寝,亦有男子在寝殿外吹笛,今日殿下进宫,公然与男子拉拉扯扯,敢问殿下,堂堂帝姬豢养男宠,又是何人....” 话还未尽,顾卿烟的一巴掌已经落在了赵娘子脸上。 她知道赵娘子会有如此言论,可当她真正听见的时候,便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哈哈哈哈哈,殿下,您这是急了吗?”赵娘子一巴掌下去,不仅没有收敛,反而露出得意之色。 “你猜宫里有多少人知道,你就是桃花涧的四姑娘,是那个冷血杀人的女魔头,你猜他们知道后会不会说其实你的护卫们都是你的男宠,还有,还有那个...” 赵娘子“寒”字的嘴型刚出,顾卿烟便是真的生气了捏紧了她的脖子。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赵娘子一个深宫妇人,纵使能不小心知道她是桃花涧四姑娘的事,但也不会知道关于寒岩的事。 被掐住快要窒息的赵娘子只是冷笑,顾卿烟瞬间不想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了。 手一松,顾卿烟放开了赵娘子。 “咳咳,男宠,哈哈哈哈,殿下恐怕不知,这个消息,就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顾卿烟冷笑:“那你知道吗?知道的越多,你就死的越快。” “你,你不敢!” 赵娘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没有底气,因为她能深深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她就算知道她再多的事情,好像也不能威胁到她。 唯一能威胁的,好像是那个叫寒什么的,只是,她根本接触不到那个人。 如果顾卿烟执意要杀了她,或许她就只有另外一个办法了。 “噢?孤怎么不敢了?” 顾卿烟眼一眯:沉不住气了吗? “我,我身怀王爷子嗣,你权力再大也动不了我!” “是吗?” 顾卿烟慢慢走向她,赵娘子却感觉有一层阴影笼罩上了自己,一点点的压近,比刚才的窒息感还要让人难受。 “来人。” 顾卿烟盯着赵娘子,门外进来一个跟随仪仗伺候的宫女。 “去请御医过来,给赵娘子请个平安脉。” “再找个人,去拿净事房档案过来,就说是孤的意思。” “再派人,去王妃那,如果事情属实,便报喜,如果事情有假,便问问要如何发落。” 顾卿烟连续三道命令,便有人纷纷去执行了。 御医眨眼的功夫就到,顾卿烟示意他给赵娘子诊脉,不多会儿御医回:“禀殿下,娘子身体并无大碍。” “噢?”顾卿烟挑眼看着御医,“没别的?” 赵娘子也从“并无大碍”中琢磨出不对问:“什么叫‘无大碍’,我的孩子无大碍对吗?” 御医被问的一头雾水,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也眨着眼睛,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御医生怕自己诊错,又复看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孩子?恕微臣直言,娘子您并无喜脉。” 赵娘子瞬间跌坐,目光空洞:“你胡说,胡说!昨日,我明明传过御医看过,说我是有喜脉的!我怀了王爷的孩子!” “哪位御医?”顾卿烟直接问,眼见赵娘子又要开始嗷嗷,她眉心都在突突的跳。 赵娘子现在神思全无,只能顺着话说:“周御医,是周御医!” 她这一说,换御医不淡定了。 顾卿烟倒是从容,问他:“有什么不妥,不烦让那位周御医过来再瞧瞧。” “殿下,周御医两月前已经被革职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可能没有身孕。” 赵娘子说着,就好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正逐渐远离她一样,她的手在空中乱舞,拼命想要抓住那根稻草。 最后抓到顾卿烟的裙角,便一直紧紧拽住不放。 二百八十章 玄夜贵女 “何以见得?” 顾卿烟想要抽出自己的裙角,奈何这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拽都不松手。 “我的月事推迟了很久,呕吐,恶心,总想睡觉。” “你是不是还想说脾气不稳定,喜欢酸的?” 顾卿烟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在哪上演过一样,她要是还能记起来,就会想起曾经有一次也是她的母亲带着她处理过一个宫妃假孕一事。 “对,对!” 顾卿烟着实被她拽着裙角难受,索性一脚将人踢开。 赵娘子顺势就在地上疼的吱哇乱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是流产了,王爷绝不会放过你的!” 顾卿烟走到她身边蹲下:“御医说了,你没有身孕,净事房档案很快就过来了,你能否有孕,一看也便知。” 顾卿烟刚说完没多久,布公公亲自拿着净事房档案过来,也不顾地上没了形象的赵娘子,在顾卿烟的授意下,查起了档案。 一会儿,布公公合起档案,对顾卿烟摇了摇头。 不等赵娘子再争辩,顾卿烟道:“布公公,赵娘子以下方式,污蔑孤,假孕争宠,想以子嗣要挟王室,私通已革职朝臣,该当何罪!” “不可能,我不可能是假孕,我有孩子,我有孩子!”赵娘子来来回回,如今也只剩这几句话了。 “档案、御医都能证实你口出妄言,你有什么依据说这些诬陷于你。”顾卿烟板起了脸。 赵娘子此时混乱,想了会儿竟脱口而出:“我有助孕的方子....” “布公公,搜宫!” 顾卿烟不等她说完,大袖一挥,让布公公大张旗鼓的带人搜宫。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从一个锦盒里搜出了一张方子,布公公将方子交给了御医,让御医辨别究竟是什么的药方。 “依微臣之见,这不过是寻常调理肠胃的方子。” 御医话音刚落,赵娘子便扑向御医,布公公忙让人将二人拉开。 正值此时,又一名宫人面露难色端着一个药丸大小的盒子走了过来。 布公公给顾卿烟呈上,顾卿烟装作毫无防备的打开,瞬间一股浓烈且带有不一样感觉的香气沁入心脾。 说实在的,这还真是顾卿烟第一次闻到绮梦香。 “快盖上!”顾卿烟紧皱眉头,她这一表现,打小在宫中长大的布公公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 拿给御医看的时候,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御医只是轻轻的沿边挑了一点,一闻,亦是大惊失色。 “狐媚惑主的东西!” “布公公,赵娘子以下犯上,私通革职官员,狐媚惑主,假孕争宠已是不争的事实,传孤旨意....” “等等,你不能发落我,纵使我有罪,也要先禀明王爷和王妃!” 赵娘子做着挣扎,她并不是希望王妃能为她手下留情,只是想在争取一点时间,让宫里的温夫人知道,让能有消息传到宫外那里,有人可以救她。 “王妃说了,如今身子不适,宫中事宜,殿下做主即可。” 悦桃这时候恰如其分的出现,顾卿烟点了点头,去征询王妃意见不过是走个过场,悦桃来的如此之快,看来是王妃早有预料。 算她聪明,顾卿烟这么想着。 “传孤旨意,赵娘子数罪并罚,废为庶人,掌嘴一百,杖八十,伤好后,赐自尽。” “是。” “偏殿众人,侍奉不力,乱嚼是非,全部割舌,杖毙。” “是。” 顾卿烟的责罚声中交杂着赵娘子疯了一般的争辩,布公公让人堵住了她的嘴亦能听见她不断的呜咽。 冯娘子包扎完伤口,已经先一步回了寝殿,顾卿烟出了偏殿的门,看见了几个小公公在廊下泼水扫着什么。 “殿下,方才有人想要溜出去,被杖毙了。”素心小声的在顾卿烟耳边说着。 顾卿烟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脑海里闪过无数模糊的回忆,好像恍惚间听见了宫墙内院无数女人的哀哀戚戚之声。 她早已是见过血光的人,在一口井边,在一个废弃的宫殿里,好像也曾有人拽着她的裙角,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应该是求救吧..... “啪!” 甩耳光的声音在顾卿烟的身后响起,不久前还乌泱泱跪了一堆人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执行的内监和正在受罚的女人。 顾卿烟没有回头去看,只觉得空气中伴着微风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殿下。”布公公想要问顾卿烟是回长乐宫,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 顾卿烟回神,感觉到正殿的方向有一双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是什么人?” 正殿门后露出鹅黄色的衣角。 布公公看过去,回道:“那是玄夜族送来的贵女,一直被安置在西苑,前日才接进宫来。” 顾卿烟点点头,往外走去,她听说过,玄夜族求亲的同时送了几位贵女过来,帝君便都许给了几位王爷。 正要出了启祥宫宫门,顾卿烟又一回头,这一回,她与还未来得及躲藏的贵女对视上了。 这个人....顾卿烟若有所思。 便是连素心都有一些小小的惊讶。 这个人,好像顾卿烟,身形、眉眼、嘴唇,都很像,但细看之下又感觉不是那么的相似。 直至她们走出启祥宫,顾卿烟说想四处走走,散了步辇,素心迎着阳光,看着自家主子,这才明白。 那个贵女,像极了顾卿烟戴着面具时候的样子,也仅仅只是像戴着面具时候的样子罢了。 “布公公,我去锦绣池走走,你也回去看看,李林玉进宫了没?”顾卿烟吩咐道。 布公公应声退下,便由素心陪着顾卿烟往锦绣池走了。 锦绣池离启祥宫不算很远,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今日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得了信,不想遇见沁蕊帝姬,给自己惹麻烦,外面竟是一位闲玩的妃嫔都不曾见。 “殿下,锦绣池说起来也算不得内院宫闱。” 素心仿佛感应到顾卿烟的心思,随即开口说。 “我去给殿下拿些鱼食过来。” 说着,素心也退下了。 顾卿烟站在池边,看着那些因为听到人声而纷纷聚拢在一起的鱼,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啊,就是被人惯的没心眼了,以为来个人,就是来喂你们的,殊不知,来这的人,也有可能是来行凶的。” 她刚说完,朝她游来的鱼群一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四散开来。 顾卿烟感觉背后有人向她靠近,自己一闭眼,任由身后的人把自己圈入他的怀中。 寒岩的手从她身后环抱过来,握住她放在身前的双手。 “手还是有些凉。” 他温柔的气息吹过顾卿烟的耳朵,让她原本绷着的神经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宫里太冷,烧多少碳火都好像没用。” 顾卿烟半带撒娇的抱怨。 寒岩抱着她轻笑,心里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也就不问了,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顾卿烟知道寒岩一路是跟着自己的,自己与冯娘子的所有话,在启祥宫的所有事,他都听到、看到了。 顾卿烟想问问他,会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好吗?会厌恶这样的自己吗?可思来想去,这话终究也没有问出口。 素心去拿鱼食,也遇到了打探完回来的北溟和冬一,三人远远的看见池边紧抱在一起的人影,便默契的退到了一边。 素心把启祥宫的事情告诉了北溟他们。 “看来得去查查这个赵娘子在宫外的关系了。” 北溟说道,之前冬炜他们进宫探查,这个赵娘子身上发现的信息不算很多,可今天的事情一闹,他总觉得赵娘子身后应该还藏着什么事情。 “对了,你们是没见到,那个玄夜族的贵女和咱们主子有五六分的相像。” 北溟和冬一互看一眼:“明白了。” 三人说完话,北溟往池边看了看,一种附上了灰蒙蒙色彩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素心,主子做这一切的时候,寒少庄主都在吗?” 素心不知北溟为什么会这么问,疑惑的看了看他,然后回答:“主子见冯娘子之前让少庄主去了偏殿,后面少庄主会不会跟着就不知道了。” 北溟听罢,看了看冬一:“你去趟启祥宫吧,赵娘子交给你了。” 冬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不多会儿,顾卿烟在寒岩怀里感受到一阵阵暖意后,这才动了动身子:“素心他们在。” 寒岩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将顾卿烟放开。 见二人分开,素心和北溟这才上前。 “主子,李林玉一刻钟前进了宫,现在正和王爷在书房谈话。” “今日大殿上,许大人一直坚持永安侯府是被人下毒,现如今和左大人一块查验去了。” 顾卿烟听着北溟一一汇报,问他:“许大人?” “是许娘子的父亲。”北溟压低了声音说道。 顾卿烟目光不善,当初冬炜他们盯着赵娘子和许娘子二人的时候,可不觉得她们是这种厉害的爪牙。 因此最开始顾卿烟也没真想着要把这两人一网打尽,不过是觉得她们跟了温夫人,可怜的被连带而已。 二百八十一章 敲山震虎 “重新查赵家和许家,找个人从赵娘子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顾卿烟一把鱼食洒向池里,原本游在各处的鱼群又开始纷纷向她靠拢。 顾卿烟冷冷一笑,全然忘了身边寒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北溟看着那鱼群,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回答着顾卿烟:“已经让冬一去了。” “必要的话可以把人带出宫去,这里面的事,我会解决。” “是。” 看两人说话差不多,素心上前问:“主子,咱们现在去哪?” 顾卿烟想了想,说:“去许娘子那。” 现在的时间她去找裕王尚早,莫不如去趟别处,敲山震虎。 顾卿烟看向寒岩,寒岩明白她的意思,只说自己先去长乐宫等她便走了。 等寒岩离开,顾卿烟这才带着人往许娘子所在的崇兰宫走去。 许娘子这一大早,便一直觉得心中不踏实,听闻顾卿烟进宫后不久,见了冯娘子就往赵娘子那里去,再往后那启祥宫发生了什么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娘娘,没消息或许是件好事呢?”身边的侍女安慰着许娘子。 许娘子轻蔑的看了侍女一眼:“这句话也不是到哪都可以用的,前面有什么消息了吗?” 宫女诺诺的说道:“老爷提了下毒一事,受到了左大人的阻拦,现下被王爷吩咐一同去查案子去了。” 许娘子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今天,她大抵是不会被好运眷顾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她仿佛自己将要成为那些人手中的弃子,从此后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了。 “娘娘,不好了。” 小内监匆匆而来,脸上写满了大事不好的字样。 许娘子瞪了他一眼,问:“又怎么了?” “禀娘娘,锦绣池的锦鲤,死了一大片。” “死了就找人捞起来扔了,大惊小怪。” 那锦绣池里的锦鲤虽是她洒下的鱼苗,她养的,可万物总有个生老病死,不过几条鱼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 小内监还想说什么,结果就听得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沁蕊帝姬驾到! 许娘子深吸一口气,出门接驾去了。 “参见帝姬殿下。”她声音平稳,好似方才自己并没有在担心什么。 顾卿烟免了她的礼,随她一道进了屋里。 这个许娘子不像赵娘子那么直接,她更加懂得收敛克制自己,也很明白顾卿烟来她这里绝对不会白刀子进再白刀子出。 所以这刚一坐下来,竟是谁也没先说第一句话,气氛十分的怪异。 正值此,顾卿烟瞥见一旁的内监,开口:“诶?孤方才见你匆匆跑进来,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内监看了看许娘子,又看了看顾卿烟,瞬间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半天没反应过来要回话。 许娘子见自己宫里的人这幅德行,心中的鄙夷又加一成,到最后还是自己开了口。 “回殿下,是妾身养的几条鱼死了。” 顾卿烟挑眉,不咸不淡的噢了一下,然后又像是琢磨了一会儿的问:“锦绣池的鱼,是许娘子养的?” 许娘子微愣,看着顾卿烟的眼神略微一变,然后很快恢复平常,还笑着说:“殿下果真耳聪目明,当日妾身在锦绣池放了几尾鱼苗,没想到养着养着成了这些个锦鲤。” 宫女送来茶和茶点。 “妾身听说殿下爱喝茶,便让人准备了,殿下尝尝看。” 许娘子顺势招待顾卿烟,态度平和友好,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表现,哪像赵娘子,一上来就跟疯了似的。 顾卿烟想着,不自觉的笑了笑。 她低头喝茶浅笑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裕王,有一种恬静安稳,和与生俱来的温润。 顾卿烟抬头,看见许娘子的愣神,轻轻唤了她一声,然后问她:“怎么了?” 许娘子无奈笑笑,摇摇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恬静、温润,这两个词放到顾卿烟身上,还真是找不到一丝痕迹。 “没什么,妾身只是觉得殿下有些地方和王爷很像。” “嗯,是,毕竟是表兄妹,但,是不可能联姻的表兄妹。” 顾卿烟的前半句还带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后半句的转折,却像一阵寒风吹进了许娘子的心里。 即便如此,许娘子依旧脸上带笑的说:“殿下哪里的话,殿下与王爷身份尊贵,自幼兄妹情深,想是哪些碎嘴子的人胡乱扯了什么,叫殿下听去了。” 顾卿烟手指沿着茶杯的边缘绕,面上故作委屈:“娘子终究是个明白人,孤也纳闷,这些个闲言碎语之前没有,偏生是上一回孤来了一趟,一时气性上来,罚了几个小宫女,这事便一个一个传开了。” 许娘子经受过冷风的心顿时又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顾卿烟罚的那几个小宫女里头,可就正有她的人,好巧不巧,说顾卿烟心狠手辣的那些个话,也正是从她宫里出去的。 先前她是默许的,毕竟这些流言蜚语在必要的时候能帮上他们,可昨天这些留言忽然被越传越大,越传越凶,甚至让那个无脑的赵娘子都跑过来问她。 “你说这沁蕊帝姬豢养男宠究竟是不是真的,她身边的那些男的若非如此,为什么会那么忠心于她。” 昨日没有正面面对顾卿烟前,许娘子还能忽悠着赵娘子不清不楚的说:“王孙贵胄间的事,即便你我都是妃嫔,也是不能干预的,若真有什么,还有王爷在呢。” 自然,这些话顾卿烟无从得知,若她知道,此刻也就不会在这和许娘子磨工夫了。 “殿下今日怎么会想到来妾身这?” 许娘子可不能让顾卿烟继续在这上头琢磨了,万一她真琢磨出什么,恐怕.... 顾卿烟顺着她的话打:“孤昨夜听闻王妃病了,想着过来瞧瞧,结果今日王妃不见客,孤便四处走走了。” 顾卿烟说着看了看外头,手边的茶点一块没动,不知道是许娘子怕她多心还是怎么的,在茶点旁边放着的筷子,都是银的避毒筷。 “噢,对了,方才去了启祥宫,你应该知道了吧?” 顾卿烟在刑房问话习惯了,那里头的主,没有一个是会好好的主动交代,所以基本是顾卿烟熬鹰似询问,主动套话才一个个突破防线的,再有些硬骨头,顾卿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就干脆直接来狠的。 所以她习惯了把问询的主动权握在自己这。 许娘子从容的应对:“是,殿下进宫,布公公就把一切都安排上了,再加上启祥宫外一时被人围住.....” 许娘子顿觉失言,抬眼对上顾卿烟的眼神,这会儿要再让她用恬静、温润这类词来形容顾卿烟,她断然不会形容了。 顾卿烟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太在意,很大方的说出了启祥宫事情结果:“赵娘子好歹也是宫妃,却没有像许娘子这样会好好说话,所以呀....” “许娘子可知,你们王爷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或许孤能还给你们王爷一个...” 顾卿烟说着,玩起自己衣服上的配饰,边玩边做思考的说着:“知书达理的?通晓音律的?还是活泼开朗的?又或者,是外族的?” 前面顾卿烟说的时候许娘子还好,一直保持着她端庄的坐姿,直到顾卿烟有意无意的说了“外族的”,许娘子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握了握。 顾卿烟眼眸低垂,但也捕捉到了许娘子这个小动作。 “妾身不敢妄加猜测王爷喜好。” 许娘子毕竟是女人,从深闺出来了就进了深宫,顶多有些女人的心思心计,都用在所谓宫斗上,没接触过顾卿烟这等随时都能手刃旁人,问不出就直接杀人的江湖人士,故而被顾卿烟三五下一绕,给弄得有些懵了。 顾卿烟一笑,拍了拍手起身:“好吧,时候也不早了,孤就告辞了,许娘子,赵娘子的事王爷已然知道,进来宫里那些闲话,王爷也有所耳闻,人言可畏这一说,还望许娘子深知啊。” 说完,顾卿烟也不顾许娘子送不送她,直接潇洒的离开了。 出了内院,北溟现身,顾卿烟这才交代:“许娘子散播谣言,污蔑裕王和我,且先让她禁闭在宫殿中,你吩咐下去,让人去许家看看他们的书信往来。” “是。” 顾卿烟这一次从许娘子那出来,还没等回到长乐宫,就被布公公拦下了。 “殿下,王爷在玉清台设宴,等殿下过去就能开席。” 顾卿烟看着近在眼前的长乐宫,说:“人都在了?” “是。”布公公知道顾卿烟在看什么地方,补充道,“长乐宫里有小厨房,一应膳食都是备下的。” 顾卿烟点点头,让北溟叫上冬一回长乐宫:“让他们给素心留着好吃的。” 临了顾卿烟不忘嘱咐北溟,北溟一笑,告退了。 顾卿烟看了看身后的素心,轻声道:“你先陪我走一遭。” “是,殿下。”素心抬头,回以顾卿烟一个微笑。 布公公走在前边领路,素心就跟在顾卿烟身后走着,看着顾卿烟挺直的背影拖着及地的衣裙,成片成形的刺绣轻纱外罩在微风浮光中跃然在眼前。 二百八十二章 玉清台宴1 布公公原是叫了步辇来接的,只是方才不知道顾卿烟具体在哪,步辇才没有直接到了顾卿烟跟前。 如今日头正盛,才初春顾卿烟就已经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和温热了,坐着步辇都觉得有些困乏的顾卿烟摸了摸腰间。 玄清山河扇尚在,瞬间就有了用处。 晃着扇子,一丝丝凉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把那不自觉想要跑出来的细汗轻轻吹散。 布公公见那扇子样式和宫中的不太一样,不经意的多看了一眼,然后又神色如常的继续走着。 只有心中在暗自揣度,他也是见过不少好物件的人了,东西的好坏他不说十分准确的能判断,至少也能压中个六七分,可沁蕊帝姬手上的扇子,都不用他细想,就这一眼,便认定了不是俗物。 特制材料的扇面、孔雀羽捻金丝银线织出的花纹,不知做了什么改动的扇骨还有嵌了玉石的扇柄....花费了好大一般心思啊,这怕是宫中谁都及不上的。 而步辇上的顾卿烟呢,晃着自己手中的扇子,看着这一路向自己低头的宫女、内监、侍卫,不由得想起那时候在都中王宫,自己过于调皮,惹了几个皇子追着自己跑,跑得满宫苑都能听见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宫女、内监、侍卫但凡被她顾卿烟路径的地方,都被拉着给她作掩护,成为那几个皇子的路障。 这么想来,其中就还有裕王呢。 想着想着,顾卿烟低头扇子磕着鼻子的浅笑了。 如果那时候的快乐一直延续到现在,或许,她也就没有那么抗拒这深宫红墙和这些只能低头行礼的人了。 转瞬间,她的笑意便又冷了下来。 步辇停在了距离玉清台不远处的地方,素心扶着顾卿烟下了步辇,不知道自己主子方才是想了些什么,此刻的神情有些清冷,或者说,还有一点点的感怀哀伤。 “殿下,玉清台在上面。”布公公说道。 要到玉清台,尚得过了面前的小石桥,然后从隐在假山后头的台阶往上走,穿过悬挂着宫灯的长廊,开阔处,便是玉清台了。 玉清台两边种满了玉兰花,如今白玉兰已经悄然开放,幸夷含苞欲出,二者相间,饶有滋味。 不知是谁说了些什么,逗笑了玉清台里的人,传出了一阵笑声。 “王爷,帝姬到了。”陈公公适时的提醒。 顾卿烟站在外面,透过垂着的纱帘能朦胧看见里面的人影。 裕王正座,左边下方是李林玉,平右方略微第一点的桌子尚且空着,右边下方才是温夫人。 顾卿烟深吸了口气,嘴角的弧度上扬,一副笑面尽显。 “王兄。” 这一声王兄跨越了十余年,终于从顾卿烟的口中,传到了裕王的耳朵里。 即便他知道,如今笑颜走来,亲昵喊着王兄的女子是逢场作戏的心态,他也认了。 “沁蕊来迟,王兄不要介意。” 一个高傲的帝姬说出来的话,从来不会带有知错的意味。 顾卿烟微微欠身,算作是行了礼了。 “无妨,时候正好。”裕王摆摆手,示意顾卿烟入座,然后才让陈公公传膳过来。 李林玉对于顾卿烟,或者准确说是对于沁蕊帝姬的偏见丝毫不带掩饰。 打从顾卿烟进来,他就恨不得眼睛长在玉清台之外。 “见过帝姬殿下。” 温夫人顺从的起身行礼,李林玉见状方才跟着起身,敷衍似的跟了一礼。 陈公公大觉不合规矩,但见裕王和顾卿烟都没有表示什么,他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你进宫,去瞧过王妃了吗?”第一道凉菜上桌的时候裕王问。 顾卿烟转过头,笑着道:“去过了,不过没见到人,悦桃说王妃身子还不大好,臣妹就没进去。” 说着顾卿烟看了李林玉一眼,看他现在的状态,面色尚有几分憔悴,但人还算精神,不免心中再次自豪一下自己的下毒手段。 见她眼中灵光,裕王也回以微笑,原先他以为李林玉今日进宫,只怕状态不佳,可御医看完诊前来回报,说李林玉中毒并不深,只刚刚到了症状发作那一份量之上时,裕王就已经确认了顾卿烟如今的本事了。 “嗯,王妃之前身子就不大好,如今养病也得一段时间了。”裕王说。 顾卿烟点点头,陈公公正给她和裕王斟酒,酒香散开,让顾卿烟闻了一鼻子的清香。 “年前楚州送上来的酒,酒味柔和,今日特拿出来,大家一起尝尝。” 裕王举起酒杯,顾卿烟等人便也附和。 顾卿烟喜好诗酒花茶,自是在一抿入口的时候就开始品了起来。 正如裕王所说,酒味柔和,不似别的白酒一般辛辣嗓子难受,顺滑入喉一丝清清凉凉的感觉反倒让人回味。 唇齿间留下了淡淡的米香,渐渐回甜,然后散出果子的味道。 顾卿烟眼睛一亮,裕王便马上示意陈公公为她添酒。 温夫人酒量一般,又容易上脸,这一口下去,不过多时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李林玉是个武将,也好酒,不过大多时候喝的是烈酒,第一杯,尚且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这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味道,阴柔。 面前的菜在他们一杯之后已经上齐。 “沁蕊不喜烫食,这些菜温度正好适口。” “谢王兄关心。” 顾卿烟笑嘻嘻的说道,内心却毫无波澜,只是扫眼看向温夫人的时候,察觉到了她脸上的一抹异色。 李林玉想和裕王说什么,心有顾虑的不时看向顾卿烟,就像是在确认她会不会光明正大偷听机密一样。 最后还是裕王发声:“都不是外人,李将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是。”李林玉看了看裕王又看了看顾卿烟,终究还是把他原来想说的咽回了肚子里,转而说起了别的。 “臣听闻沁蕊帝姬是从都中过来,不知回去的时候,是否需要臣等护送?” 裕王笑笑,一副真的聊家长里短的样子:“本王还要留着沁蕊几日,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李将军着急回去?” 李林玉回道:“臣都中还有事情,遂即决定了明日启程。” 这一回,还不等裕王说什么,温夫人已是开口:“哥哥,这么匆忙?你的身体...” “对啊,蒋荣和付长生听说中毒不浅,需要些时候修养。”裕王补充。 “回王爷、夫人,臣已经差人和蒋大人他们打了招呼,着实都中有事需要赶回去处理,不然,臣也想多留几日。” 裕王见他坚持,也不说别的,只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温夫人见裕王对自家兄长关爱,也一并说道:“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她本想再说若需要帮忙大可说一句,可后来一想,自己这般说怕要僭越了,于是只说了前半句。 顾卿烟默默看着他们打哈哈,心里盘算着时间,方才素心出去了,现在也没见回来,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不过要是细细想一下,顾卿烟便会想到,现在这个时间钱一周已经在启程去往都中的路上了。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有些急,王爷可听说了元疆的事?” 李林玉的声音把顾卿烟的思绪拉回到了玉清台里。 元疆,她儿时听说过这个地方,处在荒漠那一端的一个国家,和南宛偶尔有所往来,还得是在特定的时间,那还算平和,其他的就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顾卿烟心底虽有一丝惊讶,但看裕王的反应,她就知道李林玉提及元疆,也不是偶然。 果真,裕王的声音低沉下来:“嗯。” 温夫人察觉不对,便说要告退,顾卿烟也不能舔着脸的留着,也附和说自己和温夫人去外头走走。 “无妨,谁家茶余饭后没个闲谈呢。”虽是轻松的话语,裕王的语气可却不太轻快。 “元疆年前特意派使者过来,明里暗里都在说玄夜意图取道南宛进攻元疆,请求帝君千万不要放行。” 裕王说出这其中渊源。 “为此还修了数十条条款,希望换以庇护。” 顾卿烟也没想到,七转八绕,这里面又有玄夜族的事,抬头看向裕王,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李将军此次回去,是要出使元疆?”顾卿烟问。 李林玉看了看顾卿烟,默了会儿,方回答:“算不上出使,晋王爷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分一部分兵力过去。” 顾卿烟看了看裕王,这其中大有她不明白的地方,裕王朝她点点头,示意一会儿再说,顾卿烟便没了声。 “也罢,既是如此,本王也不便多留李将军。” “多谢王爷。” 顾卿烟低着头好似在吃东西,实则眼睛里透露出思考的神情。 眼见着饭就要吃完,顾卿烟一琢磨,自己准备好的戏码还没上演呢,心里一嘟囔,抬头看了眼李林玉。 她总觉得李林玉对她的防备,就好像自己跟他有仇一样。 顾卿烟也仔细想了想,除了自己没缘由的要除掉李林玉之外,别的,他两应该是无仇无怨的。 “算了,等回头抓了人,在解疑惑也不迟。”顾卿烟自己在心中安慰自己。 二百八十三章 玉清台宴2 “李将军身体尚未恢复,急匆匆上路不会出事吗?” 顾卿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温和关切一些。 “殿下多虑了,臣一介武夫,身体没那么虚弱,只要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到达都中不成问题。” 李林玉夹枪带棒似意有所指,温夫人也很配合的看了顾卿烟一眼。 顾卿烟表现的一愣,无辜的说道:“诶?李将军是知道什么吗?” 没等李林玉接话,顾卿烟转而看向裕王:“王兄,我进宫时听说左大人和一位许大人奉命去查永安侯府宴席中毒一事,有人说是下毒所致,可有此事?” 李林玉早前没到大殿,自是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这一听,瞬间觉得自己暗示不成,反被咬了一口。 裕王笑笑,原先不见顾卿烟说话,以为她现下不打算发作了,结果没曾想,是差一句话的功夫。 “确有此事,实则左大人已经查明原因,然许大人觉得还有蹊跷,本王就让他们二人一起去复查了。” “噢~倒是连累了李将军等人了。”顾卿烟又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声。 李林玉终于找到空档,趁机说了一句:“臣相信左大人和许大人定能查明事情缘由。不过,殿下还真是耳聪目明。” 顾卿烟摆摆手,还想着再来一杯酒,结果被裕王拦下。 “不可贪杯。” 陈公公便见酒拿得远远的,让宫女送来了牛乳茶。 顾卿烟吃也吃饱了,喝也没得喝,手空下来便在桌上又叩起手指来:“诶,不是孤耳聪目明,而是孤去看望王妃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处宫殿,听那里头往来的人说起来的。” 说着,顾卿烟冲裕王一挑眉,裕王立马会意,等她话音刚落,眉头就拧了起来,神情严肃。 顾卿烟偷偷看向温夫人,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神情一恍惚,心中暗自得意。 “什么人说的?你在哪听到的?”裕王冷声问顾卿烟。 顾卿烟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看着眼前态度急速转变的裕王,脑子里飘过一行字,“最是无情帝王家”,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顾卿烟呢,即便如此,还是一副轻松的回:“嗯....王兄也不要生气,臣妹已经处理了乱说话的人,连同做主子的,也一并罚了。” 她故意没说罚的究竟是谁,裕王也默契的暂时不接她的话,只见温夫人有些不安的看向李林玉,欲言又止。 “王爷,殿下擅自惩罚宫妃,是否略有不妥?” 李林玉见妹妹看向自己的眼神,心知里面的事情多少有些牵连,遂即帮腔。 裕王转过头来:“沁蕊是帝姬,本王的妹妹,王妃病中无法料理后宫,帝姬如何不妥。” “是臣多言!” 被裕王震慑,李林玉也收敛了他那态度。 顾卿烟冷笑一下,起身走到了温夫人旁边。 她不动不要紧,这一动,温夫人本能的向后一退,当真一副小白兔见了敌人的模样。 李林玉也瞬间一脸防备的看着顾卿烟。 “夫人怎么了?可是你的宫中也被流言闹得人心不安,现下大可放心了,有王兄和李将军在,谁能下毒害得了夫人呢?” 说着,顾卿烟好好的看着温夫人,那眼神,像小鹿一般。 温夫人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怎的,只能连连点头说是。 顾卿烟假意叹一口气:“上次来,遇上冯娘子的事,回去后我私心想着,这事委屈到底了夫人。故而这回来,没去瞧瞧夫人,着实也是心中有愧,怕见了夫人,不知说什么好。” 温夫人怎么也没想到,顾卿烟跟她来软的,而且这一招一式比她还柔,当即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回过神来,见顾卿烟也没说什么话,觉得自己不给个回应不太好。 “殿下多虑了,毕竟是妾身身边的宫女出了岔子,妾身管教不严,责无旁贷。” “夫人是明白人,不似今日的赵娘子....” 顾卿烟话说一半,不再说下去,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了眼李林玉,然后悄声和温夫人耳语了一句,就默默挪回了裕王身边了。 这顿宴席在这之后很快结束,裕王给了李林玉和温夫人单独说话的时间,让布公公领着他们去了凤榄阁。 自己留下来和顾卿烟说话。 “你方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裕王看着已经恢复清冷模样的顾卿烟问道。 顾卿烟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装,果真是这世界上最累的事,何况她还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装了那么多回。 现在好容易没了外人,她便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我说,‘夫人确实该好好管教下人才是’。” 裕王疑惑的看着顾卿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着说。 顾卿烟看了外面一眼,终于看见素心回来了:“就在我散了什么李姑姑下人的第二天早晨,李姑姑的侄女擅自近了我的房间,被我扣下了。” “什么!” 当日顾卿烟让人封了口,因此宫中都不曾得到消息。 “人已经在外面了,要见见吗?” 裕王摇摇头:“不必,既是如此,方才你已经提到了宫人,为何不继续往下?” 顾卿烟一笑,反问:“那你又是为何在席间暗示我暂时不要发作?” 自从李林玉和温夫人离开后,顾卿烟便不再唤裕王一声“王兄”了。 这亲昵,来的毫无预兆,也走的如一阵疾风。 “他提及了元疆。”刚才都没有避讳,现在也大可不必。 顾卿烟歪了歪头,目光落到裕王身上,才发现他看着远方,蓝紫色的衣服前胸,五爪正龙腾在云间。 有那么一瞬,顾卿烟恍惚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有一次浑身湿漉漉的被一个同样湿漉漉的人抱起,那人也是一身蓝紫色长袍,胸前也绣着祥瑞纹样,只是那会儿还没有龙,湿透的胸怀也还有温暖。 “玄夜不知为何这几年一直同元疆过不去...”裕王没注意到顾卿烟的走神,自顾的说着。 顾卿烟回神的时候,便听见他讲了些关于元疆的事情。 “元疆边防问题一直在晋王手上,这一回把林将军调往那边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林将军?林沐的爹?”顾卿烟直觉的问道。 裕王点点头:“调令实则早就下达了,随调令下达的便是那道婚旨。” 顾卿烟撇过头,有些捉摸不透这些人的心思:“何意?你们这是打算反间计?” 裕王轻轻一笑:“君上或许有他的考虑,但并不一定就是反间计。” 顾卿烟“噢”了一声,随后听见裕王叹了口气,说。 “现如今,都中和地方,能重用去守边防的将领实则不多,内乱里又出了怡郡王这一派,故而权衡再三,这林家反倒成了一个最佳选择了。” 顾卿烟没啃声,她想,要比腹黑,怕是没人能比得过当今帝君,何况这位帝君对于兵法倒背如流。 万一他是想兵不厌诈呢。 “李林玉忽然提及此事,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反倒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裕王微微蹙眉,李林玉若是个正人君子,他大可用不卑不亢来形容这个人的性情,可偏偏他是他们的对立面,所以,他也觉得李林玉存在着对于他们的暗暗挑衅。 “嗯?”顾卿烟喝了一口茶,稍微出了个音儿以作回应。 “一山不容二虎,有一个林将军再去一个李将军,会如何?”裕王反问顾卿烟。 可谁曾想,他转过头看顾卿烟的时候,却发现这丫头又开始神游了.... 要说不久之前的神游是顾卿烟无意的,那这一回,便是故意的了,裕王不当她是外人,越说越多,可她不能不守住那一挑无形的线,不越雷池一步,否则她能自保,却不一定还保得了别人。 这么一想,顾卿烟担心起今日在外要帮忙料理刺杀官员一事的胥少霖和暗卫们来。 眼见着顾卿烟的愣神从没有表情到隐隐有一层担忧,裕王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能走到他面前,用手在顾卿烟眼前摆了摆。 “啊?” “你从刚才就‘哦’‘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给你下药了呢。” 顾卿烟汗颜,回嘴说道:“不然我还能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只学过对诗、酿酒、插花、品茶,别的什么也不会。” “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温夫人那,你还要再等等?”裕王敲了敲她的桌子,学着她平时手指敲打桌面的样子。 顾卿烟玩味一笑:“我说王爷,你这样可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不但不问我把赵娘子、许娘子怎么了,甚至还催我赶紧对你的温夫人下手,你要独宠王妃,清理后宫,也不用这样吧。” 裕王真想敲敲顾卿烟的脑袋,但转念一想,顾卿烟能跟他这么没有顾忌的打趣了,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还在心里美着呢,顾卿烟回过味来了,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许家和赵家,你找人去查查吧,他们应该只是不起眼的小罗罗,但没有后患总归是好的。” “嗯。”裕王看着顾卿烟随之而来的清冷,无奈应声。 “那李林玉怎么办,今日没让他露出马脚,你还有什么办法治他。” 顾卿烟起身理了理衣服,打算说完话就朝凤榄阁去。 裕王看了看顾卿烟,这丫头当真是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华丽的刺绣银蝶衣裳加身,跟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我再等等,谁说他没有露出马脚,城外那一档子事,不就是?” 顾卿烟点点头,也是,若他真想把这人锤死在这,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进行。 不久后,陈公公进来了,身后跟着子期。 子期衣角边还沾着泥土,腰带下方不是很明显的地方似乎划出了一个口子,想是着急来汇报,所以只在外头粗略的用腰带遮了遮,一走动,还是会看出一点点。 二百八十四章 一杀稳了 “王爷,殿下。”子期上前行礼。 “如何?” “回禀王爷,人已经抓了,是几个江湖杀手。” 子期的话让裕王微愣:“不是伪装?” “不是。”子期摇头,然后补充,“不过已经让他们全招了。” 说话间,子期不经意的看了顾卿烟一眼,顾卿烟明了,子期和枫溪都是石门出去的人,刑房那一套审问得心应手,那些杀手吃了苦头了。 “他们从城郊黑市接的任务,带他们过去的,是西市一个玄夜族人,叫老汗。” “西市的玄夜族人?”顾卿烟开口。 子期点了点头:“殿下,杀手也是玄夜族人。他们用的武器就是伞剑。” 裕王拳头捏紧,但脑海中思路却捋得清晰,抬眼看了看顾卿烟,听见她说。 “寒岩和三哥曾去西市打探过,他们说已经锁定了目标,今晚要吊人出来,或许,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 裕王不语,示意子期继续说下去。 子期从袖中掏出一块只有一个角的玉佩,裕王还在观看中,顾卿烟已经一把拿过玉佩,眼神死死盯着它了。 “殿下,这是在现场掉落的,杀手说,这是上家让他们扔在现场尸体旁的。”子期的声音也很冷。 他和枫溪都知道玉佩的前因后果。 “有人要嫁祸!”顾卿烟看着裕王。 看着裕王无解的眼神,顾卿烟提示他:“有人曾暗中打听桃花涧的情况,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大哥还是雨花楼最终都没有查到源头,他们曾经交代的玉佩!” 顾卿烟递上手中的玉佩,她感觉自己离那个暗自窥探桃花涧的手就只差一点了。 “丫头,先别急,子期还有吗?” 裕王先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火气,然后再摁住顾卿烟。 子期道:“杀手交代和他们交易的那人,他们能听声音,分辨出是谁。” “还有什么其他直接的证据吗?”裕王想了想问道。 他今日即便不能让李林玉身首异处,但也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扣留下他来。 “杀手身上没有,不过杀手说事成之后,老汗会带他们到雇主那,所以,属下来请示王爷。” 裕王点点头,转而问顾卿烟:“你怎么想?” “当时他们派人打探桃花涧,无论最终目的是我还是你,都是冲着我们这一层来的,后来谷里一直派人追查此事无果,如今突然出现,东篱又再都中,许是触及到了他们,让他们想着借此进行嫁祸,这是其一。” “其二,无论是真假薛缇,一个朝廷官员死于玄夜族人带领的杀手之下,又是在你裕王霁城脚下出的事,这个责任,轻而易举就能推到你的身上。” “其三,霁城西市玄夜族人聚集,城郊岩洞也有玄夜族人群落,无论他们是否生事,你都是刀架在脖子上。” “其四,关于我的传闻,虽说是我们让其放大的,但根源出在你的后宫谣言,若传闻是真又传进都中,你们保得住我心狠手辣,保不住我‘养男宠’这一事,我必遭受牵连,而你也责无旁贷。” 顾卿烟一条条列的清楚,与裕王的想法默契的一致,若是这中途没有胥少霖他们插手拦下分隔开一些事,这四条一旦坐定,沁蕊帝姬连带着他裕王都要在此时落马。 “朝中总会有人知道你身后还有桃花涧,你一旦出事,桃花涧也岌岌可危。”裕王道。 顾卿烟看着他,严肃的点头,眼一眯:“到时候,有人就要趁此作乱了。” “好一个一环扣一环,他们与那些人勾结,也甚是娴熟。”裕王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一股压抑着的怒火。 顾卿烟轻轻叹了口气:“别忘了,司徒浩阳身上,留着前朝王室的血....” 裕王看了眼顾卿烟,转而对子期和一旁的陈公公说:“你们都带帝姬去凤榄阁,把杀手也带上,不是能听声辨人吗,让他辨一辨。” “一旦有了认证,你两就把李林玉带回来。” “是。” 子期和陈公公同时应声。 “烟儿,温夫人那就全权交给你了,便宜行事,无需再禀。” 顾卿烟点点头,转身就要带着素心走了,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裕王。 “我这一出去,所有的事情就都不能在回头了。” “我知道。” “李林玉和蒋荣不能在你封地之内再出意外,之前没料到他们如此大胆的背后是冲你我而来,现在知道了,就不能轻举妄动。” 血缘是人一生的牵绊,血缘之下,刻意的冷漠和不在乎终究还是会消失。 “开弓没有回头箭,后续该如何应对都有我呢,放心去吧。” 就这么一瞬间,顾卿烟感觉有些许的恍惚,对面这个人眼中透露出来的神色,让她好像看见了胥少霖的模样。 或许,在某种情感上,他们真的是一样的吧。 顾卿烟没做任何回应,转过身,往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素心眼尖的看见朝这边小跑而来的枫溪。 “殿下。”枫溪眨眼间就来到顾卿烟跟前。 “出什么事了?”顾卿烟问。 枫溪看见顾卿烟身后裕王也走了出来,索性一起禀告。 “殿下,王爷,付大人,在翠微楼死了。” 裕王没有太过震惊,毕竟顾卿烟在他面前,付长生又是她的目标,付长生死了,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不过,一个朝廷官员,死在青楼,着实不雅。 “具体死亡时间还不知道,不过消息是两刻钟前从翠微楼里传出来的,有人惊动了官兵,招去了左大人,属下从左大人那得了消息就过来。” 顾卿烟轻轻挑了挑眉,手指在自己另一支手的手背上轻叩。 裕王紧走两步到顾卿烟身边:“你没留下痕迹吧?” 顾卿烟抬起无辜的眼看着裕王:“我的人早就不在翠微楼了。” “行,你去吧。” 顾卿烟微笑着点头,然后在陈公公的引路下扬长而去。 “传命左其怀,务必查出事情原委。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裕王看着顾卿烟离去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是。” 枫溪应声,之后听见裕王缓和了下来,柔声说:“你跟着一起。” “属下明白。” 枫溪走了,裕王也收拾收拾心情一个人带着身后一连串的宫女内监往王妃宫里去了。 他和顾卿烟单独在玉清台的时候,温夫人和李林玉已经在凤榄阁说着悄悄话了。 “兄长,你觉得这位帝姬殿下....”温夫人欲言又止。 李林玉摇了摇头:“我在都中也从未见过这位帝姬的真容,而且关于她的传闻真真假假,这么些年了,也没查出个准头来。” “我听宫里人说,她是什么江湖杀手,这些年其实不在宫中。” 有李林玉在,温夫人说话也大胆了许多。 李林玉叹一口气,那些传闻他也听说过,他们当中的人当初还为了证实这些派了人去桃花涧打探,结果,那些人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这些倒是不重要,怎么样,你现在在宫中,可都还好?”李林玉表现出兄长关心的模样。 温夫人略微沉默,不知当如何讲。 要说有恩宠,裕王确实待她会好些,从她宫中吃穿用度,器皿摆设都能看出来。 若说没恩宠,也不是假话,自上次顾卿烟来过一次后,裕王就再没有留宿过她宫里了。 可这些,又该怎么开口和兄长说呢。 她的沉默,正好回答了李林玉的问题。 想起之前有消息说,温夫人和冯娘子有了冲突,中间还是沁蕊帝姬插了手,李林玉便问起是不是因为这事。 温夫人点点头,眼眶渐渐红润。 眼见妹妹可怜没人疼的模样,李林玉一直隐忍的火气终于爆发,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宫人。 “没事,你们就在那候着吧。” 温夫人最前平复了受了惊吓的心,阻拦了宫人们进屋。 “哥哥....” “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帝姬,她母亲都已经没了长帝姬头衔了,还是这么的狂妄!” 李林玉咬着牙说道。 当初他们谋划事情的时候,一直就有人在提醒他,这位沁蕊帝姬面上看着不受宠,实则足以权倾朝野,以致于后来几乎每一次他们行动之前,别的不叮嘱,就叮嘱他们小心沁蕊帝姬。 时间久了,李林玉对于这位沁蕊帝姬就生出一股不待见的态度来了。 “哥哥倒也不该这么说,帝姬论品位也在咱们之上,终究是有身份的,咱们大不了避着些就好。” 温夫人可怜兮兮的说。 李林玉横眉,冷声道:“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等等,你就不用受这等委屈了。” “哥哥这是何意?”温夫人噙着眼角的泪看向李林玉,“难道...” 李林玉点点头:“这些事,都是从别人宫里传出来的,到时与你毫无干系,明白吗?” 温夫人点点头,余光见自己的婢女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 “做什么?要进来就就进来。” 侍女一听主子发话,忙低着头进了屋,往地上一跪:“夫人不好了,赵娘子,自戕了。” “什么!” 温夫人大惊,不止她,连李林玉脸色也微微一变。 二百八十五章 赵氏自戕 李林玉和温夫人对视了一眼,他二人很清楚,赵娘子所谓的“自戕”并不是什么好的导向。 还未坐下来思考对策,门外就已经进来了一个他们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难看的脸色还没来得及收起,顾卿烟的声音飘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看来,夫人和将军已经知道了。” 顾卿烟绕过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侍女,看也不看李林玉一眼,自顾说着话,往方才温夫人坐着的宝座上走去。 等那二人转过身来的行礼的时候,顾卿烟已经坐稳坐定了。 “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 李林玉开口试探,顾卿烟打走进来的时候几乎就没有脚步声,温夫人可以不懂,但他却明白这是为何。 又一想方才顾卿烟进来时候的神情,李林玉拿不准这个沁蕊帝姬在外面到底站了多久,听了什么话进去。 顾卿烟端坐着,看了看低着头的温夫人,说道:“咦?孤说的难道不是这侍女进来禀报的事?难不成,将军觉得孤还应该说点别的?” 李林玉心中汗颜,心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沁蕊帝姬。 “臣一时未反应过来。”李林玉道。 顾卿烟摆了摆手:“坐吧。” 这话她是朝着温夫人说的。 “孤在回长乐宫路上听闻赵娘子的消息,也算是早夫人一步知道此事,想起上一次夫人与赵娘子似乎关系还不错,怕夫人你伤心受惊,特过来瞧瞧。” 顾卿烟充满情谊的说道,言语里好似真的很关心温夫人的情况,眼神诚恳,还带着些关切。 李林玉却不吃她这一套,心里明了这顾卿烟必然是闻了风,来找茬的。 “妾身....” 温夫人话音刚出口,眼眶紧接着就红了,很快蒙上一层水雾,一汪泪,已在下眼睑里噙着。 好家伙,顾卿烟心道,雨花楼那些个擅长变脸的的姑娘们可都没温夫人这么炉火纯青。 “殿下..” 李林玉开口想说什么顾卿烟抬手,随即出声打断了他。 “李将军,顾要同温夫人聊聊后宫妃嫔,李将军一个外男,不便在此吧。” 顾卿烟话音落,候着的陈公公便从外面进来:“将军,王爷有请。” 李林玉吊了口气在胸前,吐又不能吐,咽且咽不下,瞪着眼终究还是跟着陈公公去了。 李林玉一走,温夫人整颗心都开始慌了,眼神虚焦,脑子里几乎是一团乱麻。 她看向顾卿烟,顾卿烟眼神明朗,嘴角带着浅浅的浮于表面的笑,就这么一眼,温夫人有些怵。 上一次看向顾卿烟眼睛的时候,她就有同样的感觉。 “怎么了?” 顾卿烟见她半晌不说话,干脆还是自己先说一句吧。 “妾身只是有些...有些....还请殿下明示。” 温夫人想说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噢。”顾卿烟抬了抬下巴,看向远处,那个方向,应该是赵娘子的寝宫吧。 “夫人与赵娘子应该关系不错,她自戕了,孤也只能找夫人了解了解这个人了。” 顾卿烟风轻云淡的说着。 温夫人轻轻的扭动着身体,椅子上像是有什么令她不安的东西。 “妾身与赵娘子是一道入得宫,算是稍微熟络一些。” “是吗?那夫人觉得赵娘子这人如何?”顾卿烟问。 温夫人心里一边猜测顾卿烟想干什么,一边眼神飘忽的往外看。 小动作落在顾卿烟眼里,顾卿烟看了素心一眼,素心点了点头,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温夫人暗惊,不得不收回神色,回答:“赵娘子人很活泼,不过说话直白...” 她小心的抬眼看顾卿烟,赵娘子惹了面前这位祖宗是不可置否的,就是现在无法知道她说了什么直白的话.... 顾卿烟轻笑一声:“王爷对她如何?可得宠爱?” 温夫人面无表情的回答:“她能逗笑王爷,王爷时不常也会去她那。” 不知什么原因,温夫人很直接的用“她”字代替了“赵娘子”。 顾卿烟漫不经心的笑笑,反问:“夫人吃味了?” “妾身不敢。”温夫人忙行礼欠身。 顾卿烟示意她起来。 还没等温夫人坐回去,顾卿烟已然从袖中拿出一张带着手印的纸。 上面的墨迹有些许的晕开,好些字的比划都显得有些弯曲。 顾卿烟没说话,把这一页写得满满的纸推到温夫人面前,然后隔着纸面敲了敲桌子,示意温夫人自己看。 温夫人只觉自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手指在桌下踌躇了一阵,这才微微颤抖着打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顾卿烟有一种恐惧感,她只是觉得顾卿烟站在她面前,不说话就会让她感觉窒息。 一番心理斗争,温夫人终究是将目光落到那纸面上。 “认罪书。” 三个大字单起一列的映入眼帘。 温夫人手一抖,认罪书从她指尖滑落,落到她的腿上...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卿烟却是轻笑:“夫人怎么了?” “请殿下明察,妾身属实不知赵娘子书中所说什么!” 顾卿烟不看她,安静地喝着热茶。 温夫人实在拿捏不准顾卿烟的心思,脑子一转,也不管接下来的话对与不对,继续说:“殿下,妃嫔自戕是大罪,会累及家人,赵娘子许是怕家人被发难,便想...便想混淆视听,托旁人下水。” 顾卿烟听她说出那么多,也不表露心中想法,一脸冷漠的问道:“夫人也只自戕乃大罪,所以孤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能让赵娘子情愿自戕的?” “这....这,妾身不知。” 温夫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已经是在盘算着她所知的一切,想着从里找出些苗头来。 顾卿烟斜倪一眼,冷声道:“既然你与顾都不知,那便交由内宫女官去查,只是....” 顾卿烟视线落回到那张认罪书上:“那边宫里的人在赵娘子妆台前发现了这个,原是要秉承王爷的,中途被孤拦下了,先让你瞧了...” 话,点到即止,顾卿烟看着屈膝的温夫人,给她一个,自己交代的眼神。 “殿下,都是污蔑,妾身从未做过任何扰乱宫闱的事,更别说,更别说后宫干政了。” 温夫人显然有些急了,语速变得很快,慌乱的神色也掩藏不住了。 顾卿烟点点头:“孤知道,这事也不能只看赵娘子这片面之词。孤已经派人出宫查实了,得有一两个时辰方能回来,夫人,在这之前,你若想到什么,说出来就好。” 温夫人抬头,有些发愣的看着顾卿烟。 顾卿烟扬了扬下巴,轻轻吐出一句:“坐吧。”便回了主位上,当真没有了继续往下说什么的意思了。 温夫人小心的打量着她,只见顾卿烟玉手摸了摸茶杯外沿,若有似无的说:“茶凉了。” 话音落就有人上前来,把那杯凉了的茶撤走,紧接着就端上了一杯新茶。 顾卿烟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汤,点了点头,伺候的人才撤步褪去。 一时间,屋里没了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寂静,门前飞过雀鸟,清脆的叫声都可在回荡一阵才渐渐散去。 最先从外面进来的,倒是素心。 素心端着茶点,放到了桌上:“殿下,王爷听说殿下还在这里,便命人送来了点心果子。” “李姑姑去了趟启祥宫,还没到就被内宫的人拦回来了。”素心在顾卿烟耳边低语。 顾卿烟眨眼示意,心中在想:内宫的人倒也去得快,她前脚刚让人传出赵娘子自戕,后脚内宫的人就到了。 素心回来了,可李姑姑却并没有出现,顾卿烟不急,反倒问起了李林玉:“王爷费心,和李将军的事可是谈完了?” 布公公同素心一道来的,听闻此话,接道:“回殿下,许是还要一阵子。” “怎会?这不是耽误李将军和夫人的兄妹相聚的时间吗?”顾卿烟揣着明白装糊涂。 布公公一脸有大事发生的样子,看了看温夫人,欲言又止。 顾卿烟轻笑:“但说无妨,只要不涉及政事,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的。” “殿下,这话布公公不好说,我进去拿点心的时候,王爷脸色不太好,就连李将军...” 素心接过话茬,说一半留一半的。 温夫人自打他们对话开始,心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布公公和素心的举动话语,又让她觉得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顾卿烟“好心”,替她问了句:“李将军怎么了?” 素心道:“李将军脸色也不是很好,我们出来的时候听见他和几位大人争论了起来。” 顾卿烟轻叹一口气,笑称:“李将军性格火爆,想来只对夫人你温柔些了吧?” “妾身兄长是个粗人,还请殿下见谅。”这种时候,温夫人只能说几句场面话。 顾卿烟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对话就告一段落,又有许久,屋里没了声音。 直至北溟走了进来:“殿下。” 顾卿烟看向温夫人,这人虽然都已经把“惊慌”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但还是一句有用的都不说。 但顾卿烟坚信,温夫人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两人各怀心思,北溟也只能先站在一边,等候顾卿烟的命令。 温夫人心里一直打鼓,她不知道顾卿烟能查出什么,能查到什么地步,原本她想先让李姑姑去探探虚实,可人到现在都没能回来。 加上顾卿烟在她面前一步步打击她的心理防线,她... 视线落在那张认罪书上,她还想再确定看看,那字迹会不会是别人用来诈她的。 顾卿烟观察着温夫人的一举一动,见她看向赵娘子的认罪书,浅笑着。 二百八十六章 这是什么 这封认罪书不会有任何的破绽,字确实是赵娘子自己写的,事情也是赵娘子自己认的,至于赵娘子的自戕。 顾卿烟冷笑,那都是她自找的,识趣儿的人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可那些想要破罐破摔的人好似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如此,顾卿烟不免“好心”送她一程。 终是到了最后关头,温夫人还是不说一句,顾卿烟便让北溟说说调查出来的事情。 “回殿下,宫外已经查实,数月前赵大人举荐了一名世家子弟上任为官,二人相往甚密,两府账目目前虽未查出异项,但有一份近日不明缘由的地契往来,已经查实,可落罪了。” 妃嫔面前,有些事不宜说的过细,能听明白就好。 温夫人脸色煞白,咬了咬唇瓣,暗自告诉自己:她还有兄长。 顾卿烟看着兀自挣扎的温夫人,只是冷笑。 “罢了,夫人若觉得这认罪书里没什么好说的,孤也不能勉强,倒是有一人,孤想让夫人帮忙瞧瞧。” 没想到顾卿烟能这么快的放过自己,温夫人微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因此也没来得及想顾卿烟急刹车之后还憋着什么大招,顺着她的话就点头。 顾卿烟朝素心说了句:“带进来。” 眨眼的功夫,就见北溟跟在素心后面,手里拎着一个人过来。 这女子还是如初宫女般模样,除了脸色差了一点,别的倒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才在屋里跪下,眼睛环视一圈看见自己熟悉的人,瞬间来了精神。 顾卿烟点头,北溟解开了宫女身上的哑穴。 “姑姑,姑姑,救我...” 她双手双脚的爬向了站在温夫人身后的李姑姑。 见此情景,李姑姑面露难色,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知是该松开还是继续紧握。 温夫人在看清宫女面容的时候目光冷却,现下又见宫女喊着李姑姑朝她们过来,更是回眸瞪了李姑姑一眼。 她之前说过的,既是在那边吃了瘪,就先消停会儿,没想到... 如今她又不敢主动问顾卿烟这是怎么回事,就只能坐着,等着顾卿烟开口。 “当真是熟人?”顾卿烟问。 她的视线是看向李姑姑的。 温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卿烟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深究赵娘子自戕的事。 李姑姑看向温夫人,似乎她还觉得温夫人尚且能护她。 却不想,温夫人亦冷声道:“帝姬问你话,看本宫作甚。” 听罢,李姑姑只得硬着头皮回顾卿烟的。 “回殿下,这是小人带过的一个宫女。” “你带过的人?那为何不在宫中,却在孤护卫的手里。” 李姑姑冷汗直冒,有的话自是不能直说。 这小宫女是她带过的人,后来被分去了王府别院伺候,之前她安排侄女去王府别院,除了里面被买通的老婆子,就只剩这个小宫女做接应了。 那日自己侄女出宫后,便一直没了消息。 先前自己也派人去打探过,可别院都说没见过自己侄女,她也找不见这个小宫女,她心中生了疑,但又不好大做文章。 “小人不知,还请殿下明示。”李姑姑只能说,并暗自祈祷,千万别是犯了大忌。 顾卿烟冷哼一声,对着下跪的宫女说:“你自己说?还是孤叫人替你说?” 那宫女原以为西决他们惩罚了婆子,就当事情告一段落,本想给宫里传个消息,谁曾想自己早被北溟盯上了,抓了个正着,关在了别院的一间库房里,终日不见别人人影,只能听见门口守卫时不时说上几句关于沁蕊帝姬的话。 估摸是落下什么心理阴影了,现在一听见顾卿烟声音,联想起那天被顾卿烟掐着脖子的窒息感,整个人就仿若坠入了寒冰之中。 “我...我...”我了半天,说不了一句整话。 李姑姑见状,便欲投机取巧:“小人见她像是受了惊吓,殿下莫不如让她缓缓再说。” 顾卿烟摆摆手,顺嘴说道:“孤没那么多时间等一个小小宫女缓过神来,李姑姑和夫人要是觉得这厮在孤那受了什么委屈,倒也无妨找几个资历深的嬷嬷过来瞧瞧。” 她这方说罢,素心北溟以及一众跟着顾卿烟来的人瞬间原地退后三步,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孤的人不插手,李姑姑,去找别的嬷嬷来吧。记得,找姑姑你信得过的。” 李姑姑和温夫人被顾卿烟架在了这高度上,再说什么缓和的话也是没用,只能夹着尾巴似的出去找人。 不过会儿找来两个鬓发斑白的老嬷嬷,朝顾卿烟行了礼,顾卿烟索性不吭一声,那两老嬷嬷只好带着小宫女到一边内室去了。 就在这检查的空档,有人过来找顾卿烟,北溟出去听了话,进来在素心耳边耳语,素心又才将话一模一样的传给顾卿烟。 四周还是很安静,温夫人也比之前更冷静了几分,前前后后许多事情被她逐渐联系起来。 回神时刚好见顾卿烟朝北溟点头,稍显满意的神色,温夫人感觉到什么。 等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两名老嬷嬷最先过来。 “殿下,夫人,经查验,宫女并无内外伤。” 老嬷嬷说完话,李姑姑就带着小宫女回来了。 “行了,你们退下吧。” 顾卿烟一挥手,让两个老嬷嬷走了。 “怎么?还是需要孤的人替你说?”顾卿烟看向低着头的宫女,冷声问。 那宫女吓的直摇头,哆哆嗦嗦的开口。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何罪?” “奴婢...奴婢不该听李姑姑的话,把小荷放进王宫别院,惊扰殿下。” 一边说着,豆大的眼泪一边往下掉。 回想起方才在室内,李姑姑问起她小荷在哪,她不由得想起了小荷死时候的画面,再想起那一天早晨王宫别院那么大的动静,宫中竟无人知道,瞬间机灵的明白了。 李姑姑出来前叮嘱她不要乱说,威胁的眼神和语气,不知怎的,就起了反效果。 收获来的比顾卿烟想象的要快。 “你的意思是,那天清晨擅闯孤内室的人是李姑姑派去的?小荷?和李姑姑什么关系?” 顾卿烟明知故问。 温夫人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脸色,已经在想着如何撇开这一罪名了。 宫女怯怯的看了一眼李姑姑,无助的开口:“小荷...是李姑姑的侄女。” “殿下,她信口雌黄!” 李姑姑跪下喊冤。 顾卿烟无视,叫来布公公:“可有此事?” 布公公明白顾卿烟说什么,先前也已经做了准备,回:“殿下,宫中档案,李姑姑确实有一侄女在内宫当值,叫小荷。” “夫人,殿下,小人是有一个侄女...” “她人呢?”顾卿烟打断她。 “她....小荷她几日前出宫探亲去了。” 人确实不在宫里,她若强行说人在,只怕顾卿烟会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可问题就是连她也不知道小荷如今在哪。 “探亲?宫女出宫都需要持有出宫令,布公公,内宫可曾发过?” 布公公应声:“内宫近日不曾发过出宫令。” 李姑姑身子一颤,强卯着劲儿跪直身板。 顾卿烟朱唇轻启,依旧用她的轻声细语,说出了最令人寒冷的话。 “孤,何时多了这么一门亲戚?” 跟皇室攀亲,也不知道她李姑姑是有多少个胆。 但就在刚才,一向精明的她竟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没想到能被顾卿烟就这么揪着一个字眼的打了回去。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可小人的侄女现下确实不在宫里。”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李姑姑只得认错。 “那是自然。”顾卿烟说着,“把人带进来吧。” 话音落,外头便有了动静。 李姑姑想看又不能看,只能用余光留意着。 进来了两人,却都是两个男子,他们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 温夫人已经是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眼前人,眉头紧皱。 李姑姑余光看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住往后晃悠。 被带进来的,可不是什么大活人。 那是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 “瞧瞧吧。” 顾卿烟开口。 这几日尸体被冬凌保存的很好,除了靠近时候感受到一丝丝的冷气,面容依旧和刚死的时候无异,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味。 李姑姑颤抖着手,揭开了白布,看着那没有血色却有些肌肉狰狞的脸,心中五味陈杂。 顾不上嚎丧,视线被尸体脖子上那明显且已经发青的掐痕吸引。 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慢慢平移到顾卿烟那双正在端着茶杯的手上。 这双手,比起大部分同龄女子的要小一些,手指虽不修长,但随着她手部动作又显得很好看。 十指丹蔻,隐约能看见的细茧,倒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一位帝姬啊,但她又不是一位十足十的帝姬。 “李姑姑。”温夫人带着斥责的声音传来,李姑姑这才回神。 对上温夫人的视线,李姑姑后知后觉方才知己无意间和顾卿烟来了一个对视,眼神还是充满了恶意的。 顾卿烟轻笑,带着恨的眼神,她顾卿烟看的太多了,所以她有些无所谓了。 要不是为了一箭多雕,她何必费神费力又费心的在这跟这些人弯弯绕绕。 “殿下这是何意?”温夫人问顾卿烟。 顾卿烟掰着指头,数了数,说:“夫人,自从孤进到这屋来,你可不止一次问孤‘这是什么’了.....” 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要告诉温夫人什么。 二百八十七章 褫夺封号 温夫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已经是第无数次想把这种毛毛的感觉甩掉了,但是,空气中但凡还有一丝顾卿烟的味道,这种感觉就还会存在。 最开始她对顾卿烟的不安、后来衍生出的恐惧到现在由心而生的无力,她已经不想去思考她还有哥哥或许可以救她出困境。 她的心在告诉她,或许那边也自身难保呢。 顾卿烟觉得她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可能都用在了这些娘子身上。 “孤方才不是问,何时多了一门亲戚吗?喏,就是那个...” 顾卿烟下巴一扬,傲慢的连一个“人”字都不肯给已经惨死她手下的小宫女。 “探亲走错门,走到了孤的内室,温夫人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罪名吧?” 温夫人不知道一个宫女擅闯帝姬寝殿会是什么罪,但她知道擅闯主子的寝殿都会被罚挨一顿板子,擅闯王爷寝殿亦是被乱棍打死,沁蕊帝姬身份同王爷差不了太多,人如今死了,也算是正常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顾卿烟,那边布公公却先开了口:“帝君令,凡犯沁蕊帝姬者,满门抄斩。” 顾卿烟挑了挑眉,看着温夫人。 犯,沁蕊帝姬者,这个范围未免太广。 这道命令还不是裕王所发。 直接是都中那位。 “你...” “温夫人,李姑姑是你带进宫的,这事合该你给孤一个交待。” 顾卿烟朱唇轻启,并不着急就此发落了李姑姑。 交待?她会想听什么? 温夫人在心里盘算,但不管怎么说,李姑姑是逃不了这一遭了。 故此,温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李姑姑,厉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眼神里多少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李姑姑明了,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是气不过自家主子受气,又眼红沁蕊帝姬的得宠,偶然知道沁蕊帝姬面容有伤,故起了歹心。 说她侄女会些功夫,这才暗示她去,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命丧黄泉。 “出宫令怎么回事?不是温夫人给的?”顾卿烟问。 李姑姑如实摇头,说:“夫人的出宫令还在宫里收着,殿下不信可去宫中查看。” “那谁给的?”顾卿烟逼问。 李姑姑默了默,一会儿方开口:“赵娘子。” 赵娘子人已死,死无对证,或许事情就到头了吧。 “噢?”顾卿烟质疑,“李姑姑和赵氏关系好到此等地步?还是说....” 顾卿烟看了一眼温夫人。 李姑姑只以为顾卿烟是想故意将矛头引向温夫人,出于护主她便道:“赵娘子....赵氏对殿下有妒忌之心,先前找过小人提过几句,所以小人便觉得是个机会。” “你和赵氏来往密切?” “小人不敢,赵氏常来给夫人请安,只那会儿有些交集。” 她回答完,低着头,顾卿烟冷冷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布公公说道:“带下去吧。” 布公公会意,招手上来两个小内监,押着李姑姑走了,又来了两人,匆匆把尸体抬了出去,这屋里的冷气,才跟着散了一些。 “这宫人以下犯上,死罪免不了,夫人,你治宫不严,又该当何罪!” 顾卿烟素来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大声呵斥,更何况现在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种破事恼火。 倒是温夫人,明明顾卿烟也没怎么,她自己一激灵,欠身跪了下去。 “妾身知罪。请帝姬责罚。” 治宫不严的罪名可比赵氏认罪书里一桩桩一件件要轻的多,至少不至于满门抄斩。 “责罚?夫人前朝有一位将军兄长,孤一个没有实权只会‘仗势压人’的帝姬要如何责罚,才能不被这阖宫的唾沫星子淹死。” 顾卿烟话里有话,让温夫人身子一颤,只觉这事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顾卿烟话音刚落,从门口又进来几个低着头哆嗦着身子的宫人。 今天,这待客的宫殿的门槛进进出出被踏了无数次,一进一出里,多少人命运就终止在了这里。 不比之前那个看着安然无恙的宫女,这几个人进来,多多少少带了些伤。 “夫人别怕,这些人出言不逊,在宫中散播谣言,被掌掴了而已。” 说话的是素心,她的语调和顾卿烟的有几分相似,让温夫人一时没分出是谁来。 等细想一下,抬眼看见顾卿烟任由素心傲慢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咬紧了牙。 “布公公,认一认,这些个宫人都是哪个宫的?” 顾卿烟说道。 布公公上前,一一瞧过,对着花名册将各宫的人都说了一遍。 “许娘子的宫里的有两,赵氏那的有三。” “这几个上回还被殿下罚到明巷了。刚出来。” 布公公指了指其中三人。 “出来了?孤记得时间可没这么短...” 温夫人手心冒着汗,她没忘,这几个人当初是她亲自去求裕王,给放出来的。 当时她只是试着一提,没想到的是裕王竟然很轻松的就答应了,面带宠溺之情的答应了,那时的她,还以为,这是一种偏爱。 后面的事也不用顾卿烟在多说,纵容宫人,治宫不严,让后宫谣言四起... 顾卿烟心里盘算了一下,差不多了,于是决定收了尾。 “温夫人,孤也没多少年岁,正值耳聪目明的年纪,但也看多了算计和心机,孤以为,夫人久居宫中,会比孤知道的更多才是,可惜了....” “殿下...” 她在这种时候要辩驳吗?可这几回合下来,她已经知道,她的辩驳在顾卿烟面前永远惨白无力。 因为顾卿烟在乎的,只有最后她要整你的这个目的。 她要喊冤吗,那更是无畏的挣扎,那张认罪书已经让她心虚,虽然顾卿烟现在没有实据能直接拿下她,但以她的能耐,也是迟早的事。 摆明了顾卿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她泄了气,眼皮低垂。 “我早该知道,在你面前,所有的偏爱的都只有你。”温夫人不明不白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抬眼,看着顾卿烟,目光落在顾卿烟嵌着宝石缂金凤纹的面具之上,她想起了那个传说... “你,到底是谁...” 温夫人看着顾卿烟,问。 最后这一眼,她看到了顾卿烟的眼睛,棕色的瞳孔印照出她头上的鸾鸟发簪,不偏不倚,这发簪赤羽衔珍珠,倒影在顾卿烟眼里,竟看出了凤凰的样子。 “带下去。”顾卿烟冷声,收回了视线。 “温夫人触犯宫规,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幽闭冷宫,其他的,等候裕王发落。” 顾卿烟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她的话语和收拾残局的布公公。 迈过门槛,她的裙角托在了地上,门前开着的玉兰花忽然掉了一朵,没赶得及落在她的裙角上,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不知有没有看见这朵落花,但都很默契的从它的两侧走开。 布公公出来,看见门前的落花,捡了起来,放回了一旁的花坛里。 后宫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只有身为裕王妃的景怡和裕王在一起知道了温夫人的事情。 “李林玉呢?” 顾卿烟问裕王,她心中略有不爽,自己在跟温夫人他们周旋的时候,他不会是卧在美人怀吧。 裕王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善,笑了:“杀手一口咬定同他们交易的人中有李林玉,又那么‘正好’赵氏的认罪书里牵扯到了他们兄妹两,本王也不用多费什么口舌,先让他禁足了。” 顾卿烟点点头,心道,有实权有地位就是好,能说一不二,哪像她,只能跟这些后宫的女人们一点一点的诈。 “不过...你扣了李林玉,都中怎么交代。” 裕王晃了晃手中的笔:“这不正写着呢嘛。” 说完顺手将写好的另一封折子甩给了顾卿烟示意她看。 顾卿烟也不见外,打开扫了一眼。 “你和晋王经常书信往来?” “从去年....你对袁钊动手点的时候开始的吧。” “那你等到他最新的书信了吗?” 裕王摇摇头:“最快也要后天。” “如果事情顺利,我们未必能到那个时候。”顾卿烟道。 “本王知道,所以只能期盼能再快一点。” 顾卿烟看了看他不说话了,其实她有点想问付长生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但又很自信自己的人做事干脆利落不问也可以。 她犹豫着呢,裕王先说起了别的。 “林家那边快出发了。你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住林家为我们所用吗?” 顾卿烟白眼一记:“我又不是神仙能使法术,你们自己把他爹的软肋交给对方的,要拿捏林家怕也是那边比较容易吧。” 裕王笑笑:“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本王就放心了。” 顾卿烟切了一声,她现在一时没明白裕王这话的意思,觉得哪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觉得费脑子,就不想了。 “林家那边有晋王,等叶瑾梁进了宫他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李林玉兄妹两只要赵氏说的都是真的,都中他们也回不去了。” “付长生那怎么样了?”顾卿烟顺着他的话还是问了一句。 “你提过的那两个女子,趁乱跑了,没抓到人,周遭的人确定付长生最近夜夜笙歌,仵作在检验尸体,蒋荣估计也在呈奏折给都中了。” 裕王手里的折子也写完了,说着话看着顾卿烟,那意思想问她要不要看。 顾卿烟摇了摇头:“蒋荣的奏折要拦吗?” “当然,已经有人在盯着了。” 顾卿烟不多说了,她只负责杀人,这些个收尾工作,别人来做就好了。 二百八十八章 午后宁静 伸了个懒腰,她一脸困顿,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景怡早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内室,只留下她和裕王在外厅说话。 “你这宫里,甚是无趣。” 顾卿烟嘟囔。 裕王饶有兴趣的挑眉:“噢?” “除了你,就是一群莺莺燕燕....呃,不对,佳丽。” 顾卿烟口误了一下,瞬间改了回来,见裕王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这才接着说。 “别的一点响动都没有,哪像舅舅之前的宫中...” 裕王明白了她说的响动是什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啊。” 也不怪顾卿烟说起,他们幼时几乎都生活在宫里,那时候宫里的皇子帝姬确实不少。 “皇祖母爱热闹,说看着儿孙满堂她心里欢喜,故而我们都常在宫中,她嫌日日见的都是我们,看久了也没什么新鲜的,便又隔三差五叫了亲近些的郡主进宫。” “可不是。” 顾卿烟对于她的皇祖母,心中还是尊敬和喜欢的,老人家慈爱,总是乐乐呵呵的,还喜欢和她们这些小孩子玩新奇的东西,她看孩子们欢喜,孩子们看着皇祖母也喜欢。 裕王温柔的笑着,看着在他面前日渐没那么防备的顾卿烟,心中也感慨。 顾卿烟小时候性格很好,大人面前能文静乖巧,孩子面前也不刻意拘着,是个孩子王,两边都能吃得开,故而宫里人也都是真心实意疼爱她。 其实现在的顾卿烟也还能隐约瞧见小时候的样子,会斗嘴,会有傲娇的小情绪,有一点肉肉的脸上时不常露出一些合时宜小表情,甚是可爱。 “你这头,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顾卿烟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 裕王问她:“你要直接回别院吗?” 顾卿烟想了想,转过头来说:“刚才我没吃饱,还有吃的吗?” 裕王轻笑:“你回哪,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方才席间她没怎么吃,裕王看在了眼里,便也只能先给她送些茶点过去,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御膳房给她留了备份。 “长乐宫吧。”顾卿烟说完,晃着手走了。 她走后,景怡从内室出来:“帝姬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嗯,她完成了她的事,心里自然会轻松一些。”裕王看着远处。 景怡看着裕王,轻轻握住他的手:“王爷,那这些事就算解决了?” 裕王摇头,顾卿烟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可他的才刚刚开始。 “阿怡,你多久没见家人了?”裕王转过头看着景怡。 景怡成熟了很多,刚嫁给他时,还是个容易害羞,不善言语的小姑娘,现在,她也可以将偌大的后官管理好了。 “快两年了。”景怡如实回答。 揽着她的腰,裕王闭了闭眼:“过几日,本王让你母亲来看你。” “多谢王爷。” 事情办完,虽然过程和最终目标跟预先设想不一样,但终归是效果差不多的结果,顾卿烟松了口气,回长乐宫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心里有空开始惦念寒岩了,她便在想,寒岩是不是已经吃了饭了,那一会儿她要是再吃一次,寒岩还吃的下吗? 一边想着,一边就进了长乐宫的门。 “我回来了。” 顾卿烟远远就看见寒岩走了过来,拎起裙角跑向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寒岩双手展开,用怀抱接住了飞来的人。 见她的头埋在自己胸膛蹭了又蹭,寒岩心都化了。 等她蹭够了不动了,一手摸着她的头,温柔的问:“累了吧?” 顾卿烟从怀中露出脑袋,点点头。 “先进屋。”寒岩一把抱起顾卿烟,顾卿烟也顺势趴在寒岩身上靠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带着自己进屋。 御膳房的人来的很快,顾卿烟还坐在桌子上晃着腿,跟寒岩撒着娇说自己这一天多难熬,一边的宫人就已经把吃的都布好了。 跳下桌子,顾卿烟散了人,拉着寒岩坐到了椅子上。 “也不知是我跟李林玉放冲还是他这人就那脾气,那说话的语气,哪里把我当个帝姬。” 顾卿烟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放了口时蔬。 “你也不在乎。”寒岩往她碗里放吃的,自己盛了碗汤陪着她。 顾卿烟点点头:“不过他们兄妹两,我看着也不顺眼,影响了我食欲。” “那你现在多吃点。”怕她噎着,寒岩在她手边放了温度适宜的茶。 顾卿烟示意寒岩也快吃,全当是晚膳了,她在宫里左右周旋,估计外面只会比她这更乱。 “没事,午膳吃的不少。”寒岩笑着说道。 等顾卿烟水足饭饱,二人坐在窗边榻上聊天,素心和北溟难得偷闲,也坐在外面廊下说话。 冬凌和冬一方才先行出宫去了,这会儿该是和百里墨他们汇合了。 “你怎么和我爹一样。” 顾卿烟从北溟那拿了两瓶半成品毒药,闲着没事从头上取了发簪正来回捣鼓呢。 寒岩虽然不解这丫头怎么从哪都能掏出这些东西,但这些年确实也习惯了,便也没多问,从边上书架上取了本诗集看着,便听见她这么说。 “什么?”没反应过来顾卿烟的意思,寒岩放下书,问。 顾卿烟抬起头,放下发簪,把她的瓶子罐子拨到一边,探身,手杵着下巴,眨着眼看了寒岩一会儿。 “你的坐姿,和我爹进宫时候一样。” 寒岩坐的板正,从后脑勺到肩到背都快比外面的门柱还直了,看得顾卿烟忍不住一乐。 “我爹最不喜欢进宫,每次在宫里就格外的不自在。” “那还娶了位帝姬。” 顾卿烟挠挠耳朵:“我爹认识我娘的时候不知道我娘的身份,等他知道的时候,为时晚矣。” “不会是到了大婚才知道吧?”寒岩逗她。 顾卿烟摇头:“那倒没有,我爹只进宫过三次,第一次是娶我娘,在宫里呆了三天;第二次是我出生,在宫里呆了百日,然后我百日一过,迫不及待就走了;第三次就是那天,只呆了一夜...” 顾宁不喜欢在宫里,不是觉得规矩多,而是觉得这里面的人心思不仅多,心眼还小。 顾卿烟多少受了她爹的一些影响,以致于进了宫看谁都觉那人的肠子七转八绕的。 说话的时候,顾卿烟头上步摇流苏挂到了发丝中间,原是想要动手自己去勾的,手还没抬起来,便见寒岩手指已经触及她的发丝,把那不安分的流苏给拨了回去了。 “今天做的是什么?”寒岩看了看她的瓶子问。 顾卿烟得意的抬头:“长眠散。” “什么东西?”顾卿烟的毒药一天天奇奇怪怪的,这个名字寒岩还是第一次听。 “其实,这是一种混合在香料里的药。” 寒岩嗅了嗅周围空气:“没闻见味道。” 顾卿烟挑眉:“那是自然,这东西要无味才好,免得和香料一混,有了别的气味叫人察觉。” “所以这是让人在闻香料的时候慢慢中毒?” “差不多这意思。”顾卿烟装好瓶子。 这东西制作不是很难,北溟给她的是半成品,混合一下比例,再研磨细一点就好了。 “这是给宫中用的。” 顾卿烟补充说道:“这里面的人都精贵着,见不得血,但又各个都双手沾满鲜血。” 顾卿烟说完呵呵的笑了一声,满是嘲讽。 寒岩没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让素心打一盆清水进来。 净了手,顾卿烟打了个哈欠,寒岩问她要在宫里休息还是出去。 顾卿烟道:“先歇会儿吧。你要出宫去帮大哥他们吗?” 寒岩摇头:“今天我陪着你。” “嗯...”顾卿烟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告诉了寒岩她之后的打算。 “他们三今天估计都顾不上我,晚些时候我打算去趟翠微楼再瞧瞧,然后去中正司走一遭。” “好。”寒岩应着。 “你也休息会儿。”顾卿烟握了握寒岩的手。 寒岩摸了摸她的头:“无事,今天我可是很闲的,你歇着,我替你看着这里。” “好。” 寒岩把顾卿烟送进内室,素心已经打理好了床铺,等寒岩出了门,给顾卿烟更衣,让她睡下了。 素心出来的时候,看见寒岩依旧捧着诗集,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给他倒了杯茶,自己打算回廊下候着了。 “素心。”寒岩出声叫住了要出门的素心。 “少庄主有什么吩咐?” 寒岩放下诗集:“劳你去传个话,就说沁蕊帝姬在长乐宫歇息,如果裕王还有什么事,直接派人过来就行。” 素心应了是,转身出门,往裕王妃那边传话去了。 早已过了午后,外面的太阳不似午时那般刺眼,但依旧明媚。 天空没有一片云彩,雀鸟飞过的身影便格外的显眼。 长巷里宫女路过都会向素心微微颔首,没有人再多说一句什么。 偌大的王宫,经历了一个午后,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像顾卿烟说的一样,这里的人精贵,见不得血,却又一边说着晦气,一边不动声色的杀人。 “快去打扫了,里里外外都擦一遍,赵氏那般死,真是晦气。快走。” 拎着打扫工具的小内监被掌事的公公催促着往前,据说这已经是第三波去清洗宫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