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酸滋味》 楔子 【楔子】 午後,闷热无风。 校园内,除了某些教室里传来学生一齐朗读的声音外,长廊上空荡无人。 艳阳像一团大火球,卖力的散发出令人发晕难忍的热源。 宽敞无遮的操场边有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女孩优闲的坐在树干上,好不舒服的躲在这里避暑。 上课?有有有,她有在上课,只是这堂课不是她的菜,她的功课超级好,跷掉一、两堂课并不会影响她的成绩。 老师不会骂?当然老师不会骂她,因为她是资优生中的异类。 上课不够专心,考试却总是满分,就算前一秒在打瞌睡,下一秒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她还是能够正确无误的说出标准答案。 就是因为优秀嘛!她够优秀,够聪明,所以老师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考试能考一百分,就算她跷掉整学期的课,老师大概也不会说话吧! 不过呢,虽然她是优秀的天才,不上课老师也不管,但是可没这麽不知好歹的替自己找麻烦,因为老师不管,她家的阿母可是很会管,让她怕得跪地求饶。 就算她亲爱的阿爸超疼她,超宠她,放任她自由成长,生活任由她自我掌控,但是只要她的阿母冷哼一声,再怎麽疼宠她的阿爸二话不说,马上听从妻子的命令,别说替她这个女儿撑腰了,说不定还会应应景的附和爱妻的怒火,做做样子念她一、两句。 哼哼哼,所以她这个天才的孩子当然懂得适可而止,偶尔跷个几堂课,只要老师不找家长谈,她依然可以无拘无束,自由的度过她的国中生活。 「不想被揍,就把钱全交出来。」 「我没有钱。」 「没钱?!少来,那天阿德看见你的皮夹内有好几张千元大钞,少在那里装蒜,把我们惹火了,你的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大树下,不知何时出现几名学生,说话的声音之大,把在树上打盹的女孩都吵醒了。 女孩睁着惺忪的双眼,好奇的低头往下看。 几个学校有名的坏学生正把一个男同学团团围困在中央,而且口气十分不善的威胁对方。 唔……这是什麽情况?勒索?霸凌?还是欺负弱小……不,是欺负大块头。 那个……是她班上的同学耶!那个身材又高又瘦,功课好,性情却孤僻,不大爱与人来往的男同学。 躲在树上的女孩睁大眼,看戏般直直向下望,对於下方同学的危境,没有半丝忧心,有的只是一点点充满疑惑的不解。 抱歉,她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从来没有被霸凌过,更别说被同学欺负的经验,所以有点好奇这种情况的发生过程。 「你需要钱,不会跟家人拿吗?」被围困的男同学身子有些畏缩,从头到尾都不抬头与对方相看。 一连串难听的字眼自坏学生的口中爆出,不爽的揪起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男孩,眼带狠劲的瞪着他,「关你个鸟事!老子不爽和家人拿钱,就是要你口袋里的皮夹,你识相的话,赶紧交出来,否则被打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 哇哇哇!讲脏话耶!女孩在树上皱起眉头,似乎对坏学生那成串的脏话颇有微词。 原来这就是坏学生的行为啊! 原来这就是欺负同学的戏码啊! 唔……好无聊喔!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女孩觉得有些无趣。 要是她当坏学生,一定要当帅气一点的坏学生,例如,功课好又聪明的坏学生,而且骂人是一种艺术,如果只是一连串脏话,这也不有趣;反倒骂了人後,对方听不懂,还会频频道谢,这才是最高境界。 就像她老爸,欺负她阿母几十年了,阿母还爱他爱得要死,这才叫高竿。 「如果我今天把钱给你,就是纵容你的行为,明天、後天、未来的日子里,你只要需要钱,就会不断的勒索我,从我身上得不到钱,便会把主意打到其它同学身上,这种歪风不可助长,所以我不可能把皮夹给你。」被欺负的男同学说得义正词严,拒绝被威胁。 听到同班同学的理论,女孩惊讶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老天!这个人也真是太有趣了吧!他现在可是遭到威胁,而且对方的人数不少,他竟然敢大声说出长篇大论,喔喔,等一下他一定会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好啦!无聊的戏看完了,女孩坐起身,扭扭脖子,转转肩膀和手臂,做了下暖身运动。 「哎呀!干嘛和他说这麽多?快点把他解决。」站在一旁的同学飙出脏话,同时伸出拳头,朝男同学的脸上挥去。 嘿嘿嘿,虽然自古都是英雄救美,但有的时候美人救大块头也是不错的经验,尤其她难得有机会可以一展身手,要是在同学有困难时不出手相救,就枉费她学了那麽多年的防身武术了。 女孩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准备往下跳,帮助弱势的同学,却在下一秒顿住,震惊得瞪大双眼。 在班上被众人认定孤僻、自闭、老是畏畏缩缩、不与人打交道,说话扭扭捏捏的怪胎同学,竟然轻轻松松的以手臂挡住坏学生的拳头,而且不等对方反应,他手一扭,把对方轻易的扳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号。 见到他令人惊愕的身手与行为,其它坏学生蜂拥而上,以多欺少的攻击他。 打斗的过程,人数多寡无法成为胜利的关键,树上的女孩看到下方同班同学的身手後,不禁有感而发。 几名坏学生,倒的倒,躺的躺,还有人似乎骨折了,痛得放声大哭。 「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威胁其它同学,下场就不只是如此了。」畏缩胆小的男同学彷佛变了一个人,说话的口气也与平常截然不同。 惊奇大发现,女孩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张大的嘴巴合不起来。 这……这家伙简直是个高手,该不会在班上的行为都是装的吧? 看看他现在的态度和行径,再想想他在班上的行为举止,这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吗?好……好贱喔! 拨了拨凌乱的黑发,遮掩住那一双阴沉诡黯的眸子,男同学低下头,缩了下宽阔的肩膀,让自己看起来很窝囊。 好机车的家伙,原来他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女孩盯着准备离去的同班同学,不知为何,扬起得意的笑容。 嘿嘿……被她发现了吧!她要回家告诉阿爸、阿母和小妹,还有,她要…… 当她正得意的思考着要和哪些人分享男同学这个天大的秘密时,男同学似乎发现了什麽,冷冷的、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树上。 来不及闪躲,笑咪咪的大眼硬生生的对上下方那双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阴沉眼眸。 两人望着对方,一语不发。 「隶芯舞……」好半晌,男同学率先打破沉默,浑身散发出森冷诡谲的灰色气息。 「呃……嗨!蒋卫。」她僵着笑颜,伸手挥了挥。 「你都看到了?」他冷冷的盯着那张僵硬的苹果脸蛋。 「是……是啊!」她的表情有些尴尬,不知为何,莫名的打个冷颤。 「很好。」 「嗯?」 「你死定了。」 「耶?」 第一章 「隶同学,请问……就是那个……你前几天说要帮我准备便当,邀请我一块吃午餐……请问你……你真的有帮我准备吗?」 站在隶芯舞面前的,是个有着一头凌乱头发,几乎无法看清楚脸孔,身子畏缩又驼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窝囊又不讨喜的男同学。 「准备便当?芯舞,你被鬼附身啊!你竟然要帮他准备便当?为什麽?他可是蒋卫耶!」 下课时间,同学们聚集在一起谈天说笑,听到男同学不算小声的询问,纷纷对隶芯舞投射难以置信的目光。 抬起头,瞪着装模作样的男同学,隶芯舞不禁怒火中烧。装装装,再装嘛! 蒋卫低下头,故作害羞,实则趁着前额盖眼的黑发微微开启的瞬间,用那双深幽、锐利,充满威胁、警告意味的眸子瞅着她。 隶芯舞发现自己只能十分窝囊的吞忍怒气,告诫自己要忍耐,然後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便当。 「喏,这就是我替你准备的便当。」 「哇!真的假的?芯舞,你真的替这家伙准备便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帮男生准备便当,那可是一种很暧昧的行为。 天啊!她可是隶芯舞耶!全班最优秀、最古灵精怪的班花,同年级最多男生暗恋的校花耶!她竟然有男朋友,还帮对方做爱心便当……而她喜欢的对象居然是全校公认最令人唾弃、最让人讨厌的蒋卫,那个胆小鬼、畏缩男、恶心的脏男孩? 可想而知,这个事实将会让许多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受到强烈的打击。 「谢谢你,隶同学。」蒋卫缩着身子,抖了抖,粗喘一声,语气有些兴奋。 哼,最好他的道谢是诚心诚意的……隶芯舞很肯定,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眼中根本没有半丝喜悦,有的只是充满警告的恶意光芒。 大坏蛋!恶人!可恨的家伙!竟然敢这麽欺负她。 撇了撇嘴,她仿效他的态度,给了他一记笑意不达眼底的笑容。「这是应该的嘛!」 要不是受到威胁,她干嘛要帮这个臭家伙做便当? 「别忘了,说好等会儿要到顶楼一块吃……吃饭喔!」达到目的,蒋卫拿着便当,满意的离开。 下一瞬间,隶芯舞被同学们团团围住。 「芯舞,到底发生什麽事?你怎麽会和那个家伙在一块?」 「你真的喜欢他吗?」 「篮球队的队长不是在追你?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为什麽你宁可选择那个恶心的家伙,也不愿意接受篮球队队长?」 「田径队的学长不是也很喜欢你?你到底觉得蒋卫哪里好?」 「你为什麽会看上他?」 望着众人充满关心、好奇和不可思议的神情,隶芯舞发现自己只能闷不吭声,连个屁都不能放。 为什麽?好问题,连她都搞不懂,为什麽她得为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成为众人好奇的对象? 如果不是她有把柄在那家伙的手上,何苦和他配成一对? 这种城府极深的家伙,超讨厌的! 「奸诈小人。」 「嗯哼。」 「可恶的大坏蛋。」 「嗯哼。」 「表里不一。」 「嗯哼。」 「……把照片删了啦!你这样子做,很恶质耶!」咬着唇,眼底跳动着怒火,隶芯舞不满的低嚷。 是啦!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臭家伙,虽然他畏缩的外表是假的,像是罩了一层面具,可是,关她什麽事? 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好吗?那些威胁他的坏学生,偏偏选在她逃课打瞌睡的树下威胁他,害她倒霉的发现他的真面目……这关她屁事? 「你是说,前几天从树上跳下来时,不小心跌个狗吃屎,又露出猪图样内裤的那张照片吗?」满足了,蒋卫合上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十分不客气的将它丢还给身旁的主人。 「不然咧?」盯着他那张狂妄的脸孔,想到自己上次发生的糗事,隶芯舞忍不住红了脸,用力点头。 凌乱遮眼的头发,此刻帅气的拨到脑後,该是邋遢难看的模样,只是简单的将前面的头发梳开,没想到他的五官竟是这麽立体又……俊美。 是的,俊美。 蒋卫有一张混血儿的脸蛋,粗边黑框的眼镜後面是深邃有神的蓝色眼眸,高挺的鼻子下有着微微上扬的邪肆薄唇,他的肤色比一般男孩子还要白,却又比女孩子黑一些。 他的身形十分高长,才国中二年级,已经一百七十三公分,站在同侪之间,显得有些高大。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他长得帅,她也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那得看我的心情。」蒋卫露出残忍的笑容,恶劣的说,「很可惜,现在我的心情没有特别愉快。」所以要他放过她?想都别想。 隶芯舞怒瞪着他,「你的心情好不好,关我什麽事?说好的,我替你准备便当,你把那张照片删了,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想食言而肥?」 「你以为帮我准备一次便当,我就会轻易的放过你?」 「不然咧?」 「你必须帮我准备便当到毕业。」 她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毕……毕业?」 她必须帮他准备便当到毕业?他们还要一年多才毕业耶!他当她是什麽?小仆人?还是煮饭婆? 「怎麽?不想?」瞧瞧她,一副想将他大卸八块的气愤模样。 「废话!我为什麽要帮你准备这麽久的便当?」她又不是疯了。 蒋卫的眼底闪过恶质的光芒,缓慢的、坏心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勉强你,那麽……我只好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放到公布栏上,让全校的同学欣赏……」 「等……等一下。」瞧他故意将手机的待机画面放上那张令她丢脸到想自杀的照片,隶芯舞瞬间变得好窝囊,「有话好说,别这麽冲动,冲动容易发生後悔莫及的事。」 要是那张照片被放到公布栏上,她就没脸见人了啦! 「说得也是,冲动不是好事,那麽……你的答案呢?」 她的答案?他还敢问她? 除了臣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她还能有什麽答案? 「你这个大奸人。」 「谢谢。」 「恶劣。」 「好说。」 「心是黑的,血是绿的。」臭外星人。 「多谢赞美。」 「给我等着瞧。」 「随时候教。」蒋卫冲着一脸不满的隶芯舞露出狂妄的笑容。 校园的顶楼上,男孩慵懒的躺在水泥地上,享受着温热的阳光,伴随着微风和女孩的细碎埋怨,心情好不愉快。 蒋卫一点也不否认,欺负隶芯舞的成分感觉比被她发现他的真面目来得强烈。 怎麽说隶芯舞这个人呢? 从一年级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女孩了。 她是一个面对任何人事物都不会矫揉造作,但又有些傲气的矛盾女孩,和善的个性下,有着对事情不愿退让的执着。 古灵精怪的她隐含着矛盾天兵的性情,聪明、机灵又随兴,看到错误的行为、不正确的事物,她会大胆的跳出来,义正词严的指责对方不是,保护她认定的弱小。 若是问他,为什麽了解她?为什麽把她看得这麽透彻? 很简单,因为他就是她曾经帮助的弱小。 是的,他将自己装扮得毫不起眼,伪装成令人排斥的懦弱外表,让众人一瞧见他便退避三舍,有时还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但有趣的是,这两年来差点被同学欺负的两次经验里,他竟然全都是靠着隶芯舞的插手而获救。 就是因为她多此一举,出手相救,所以他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 这次他的秘密被她发现,只能说正好帮了他一个大忙。 「喂,蒋卫,我突然发现你那副眼镜根本没有度数嘛!好爱假装喔!为什麽要戴?难道是为了不让大家看清楚你的模样?」下课了,被他挟持,扮演甜蜜爱侣相伴接送情的隶芯舞,心情十分不好的嘟起嘴巴。 「既然知道,你还问?!」难道会是为了好看?蒋卫神情轻蔑的白了她一眼,确定附近没有同校师生,伸手将黑发往後爬梳,黑色的角膜变色片已经被卸除,蓝色的眼瞳此刻正流露出嘲讽的光芒。 「就是现在知道,才要问嘛!真是的,又不是什麽大明星,何必玩这种变脸游戏?」蓝色的眸子又如何?现在科技发达,想要拥有什麽颜色的眸子都没问题,红的、蓝的、绿的,甚至白色的都有,他有必要故意掩饰吗?真搞不懂这家伙的想法。 如果可以,蒋卫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有这张令人厌恶到极点的脸孔。 不愿意对她解释,他冷着一张脸,转移视线。 喔喔,他好像生气了,她似乎踩到他某一处的地雷区。 隶芯舞耸耸肩,眼见他不打算回答,也没打算继续追问。 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蒋卫帅气的脸蛋轻易的吸引不少女孩的注视,相同的,拥有漂亮脸蛋的隶芯舞一样也吸引不少男孩子的注意。 「我说,蒋卫,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他一下课就用手机内的照片威胁她和他一块走,但是要到哪里? 「吃饭。」他酷酷的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麽?」 吃饭?他拿那麽重要的秘密威胁她,结果竟然只是为了吃饭?有没有这麽嚣张和机车? 「为什麽我得和你去吃饭?我家有煮晚餐,我回家吃就好了。」干嘛要浪费时间陪他闲晃? 「我家没有煮。」 隶芯舞瞪着他,火气慢慢的窜烧起来,「你家没煮,与我何干?」 「如果你不担心我手机内的照片被同学们看到,尽管转身离开,没有人拉你。」他才不会阻止她。 「最好是这样,只要你不把那张照片删除,我就得乖乖的听你的命令,这不叫拉?」这是变相的威胁,好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蒋卫低下头,扬起嚣张、挑衅意味浓厚的笑容,「知道怕了吧?」 他真的很可恶,隶芯舞气得咬牙切齿,「你会害我被我阿母……被我妈骂。」她阿母会说,家里有煮,为什麽要吃外面?这是浪费的行为。 「所以呢?」反正被骂的人又不是他。 紧抿着唇,暗暗抱怨,她含怨带怒的瞪着他。 所以呢?所以他能不能放过她?好歹她也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 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没辙模样,莫名的,蒋卫的心情变得很好。 逗她,其实很有趣,与她抬杠,其实很好玩、很新鲜,更重要的是,当她发现他刻意隐藏的模样时,眼中没有任何惊讶,她对他的态度依然充满排斥。 和她在一块,很自在、很轻松,她不会在他身上标下某人的记号,他感觉很自由,能够真切实在的做自己。 不再理会那双含怨带怒的湛亮眸子,他的嘴角微扬,迈开大步往前走。 「等我啦!没事腿长这麽长做什麽?没看到我是矮人族吗?走小步一点会死喔!」 隶芯舞,你没有出息,面对恶霸的威胁,从来不觉得害怕,可是独独面对蒋卫,只能认命的当个小跟班。 「我说,蒋卫,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要把那张照片删除?」跟在他的身後,她低声哀号。 第二章 问问问,问了一年多,他从没给过肯定的回答,而她只希望他能够哪天良心发现,放她一马。 「等我心情好。」 「你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心情好?」 「不是现在。」 她几乎抓狂,停下脚步,用力瞪着他的背影,同时伸出拳头,做出打人的动作。 「你的心情根本没有好过。」 她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她很可怜耶!要是他一辈子心情不好,那她……她不就一辈子都得被他欺负? 「那可难说……」蒋卫突然转身,大声喊道:「站在那里发什麽呆?快走了。」 「是。」心虚的收回手,再次仰天长叹,隶芯舞慢慢的跟上他。 她真可怜,从二年级被使唤到三年级,真不知道这种悲惨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能得到解脱? 走在前头的蒋卫愉快的扬起嘴角,被头发遮住的眸子流露出笑意。 谁说他的心情根本没有好过?瞧,他现在的心情就很不错。 欺负她,真的很有趣,有她的陪伴,不算太痛苦。 就是因为她好玩、好欺负,他很享受看她吃瘪、对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所以……对她放手?门都没有。 夕阳西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男孩和女孩吵吵嚷嚷的谈话声,逐渐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国中毕业了,功课好的隶芯舞,因为父母对她的课业采取自我要求态度,也因为不希望一直埋首在压力沉重的课业上,所以选择排名第二的学校,一所男女同校的公立高中。 蒋卫同样也是资优生,原本也该进入第一志愿的高中,但是没有人管他,没有人要求他学业上必须如何做,他想念哪所学校,全凭自己的心情,所以好巧不巧的,他选择了她念的那所学校。 十分巧合的,两人竟然又同班,然後凤凰女和邋遢男人的故事,再次在校园中上演…… 假日的下午三点,太阳很大、很热,隶芯舞一手冷饮,一手遥控器,懒懒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小舞,等会儿外公会过来吃饭,别忘了帮你爸爸把棋盘准备好。」隶妈妈方童恩在厨房里忙着,不忘大声交代。 「外公又来找爸爸下棋啊?他还没有放弃吗?都比了十几二十年了。」听闻最疼爱她的外公要来家里,隶芯舞笑眯了眼。 「下棋是外公最大的嗜好嘛!」方童恩调侃的笑说。 「外公连和我下棋都输,怎麽可能赢阿爸?阿母,你要不要和阿爸说说,叫他放水几次?」隶芯舞边用遥控器转动电视频道边嚷嚷。 当她转到新闻台时,懒散的神态倏地变得严肃。 「怎麽可以放水?如果叫你阿爸放水,不就等於瞧不起你外公的棋技吗?输赢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斗智的过程和乐趣,我想你外公也了解这一点……对了,冰箱里好像没有啤酒了,你等会儿去买一手回来,大热天的,我想你阿爸和外公会很想喝上一杯。」 「阿母,我马上去买。」隶芯舞丢下遥控器,放下杯子,不等阿母反应,急忙冲了出去。 「马上去买?等一下,我拿钱给……人呢?」方童恩走出厨房,好奇的环顾空无一人的客厅,无奈的摇摇头。「急什麽?外公还要两个小时才会到嘛!真是的,这麽大的人了,离开的时候也不会顺手关电视。」 这时,新闻台正在追踪报导一则新闻—— 「记者现在位於帝宫大厦,这栋大厦的每一户都价值上亿,传闻超级巨星蒋予生的私生子就住在十五楼,方才记者与门口的保全人员做了交涉,希望可以上楼访问蒋予生的私生子,但是被拒绝了,同时保全人员将记者驱离大厦外,可见这里的戒备十分森严。 「我们也尝试用电话与正在美国举行巡回演唱会的蒋予生联络,可惜蒋予生的手机始终关机,而蒋予生隶属的经纪公司也在私生子事件爆发的同一时间对外否认。不过根据今天早上出版的最新一期杂志内容,他们握有蒋予生在医院存留的dna亲子鉴定报告,准确度几乎达到百分之百。 「现年三十五岁的国际巨星蒋予生,出道至今十八年,除了唱红不少脍炙人口的歌曲,去年由他领衔主演的电影更是让他跃升为新一代影帝的最高荣耀。去年蒋予生曾经接受本台的专访,被询问有关孩子、妻子和婚姻的问题时,他完全否认,同时宣誓自己单身,身边不曾有任何女人。 「现在传出他有一个将近十七岁的儿子,除了在演艺圈丢下一颗震撼弹外,如果这个传闻属实,代表蒋予生在十八岁之前就有了孩子。我们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女人如此幸运,能和超级巨星拥有一个爱的结晶……」 「私生子,我听我妈妈说,他是私生子。」 「什麽是私生子?」 「就是没有结婚,女生却把小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的小孩。」 「你们看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耶!」 「因为他是私生子,他的爸爸不要他,把他丢下了,听说他的妈妈也不要他,他变成没人要的皮球。」 「真是可怜的孩子。」 「你是没有人要的小孩,你是在垃圾堆里被捡到的孩子。」 「……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是为了我的事业着想,我不能承认你,更不能让大家知道你的身分。」 「我无法和你一块住,但是我会负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这间房子就让你住,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拿这张提款卡去提款机提领,但是不准和我联络,更不准告诉任何人关於你我之间的关系,在外头看到我,要叫我叔叔,听到了没有?」 「你的母亲?你不需要问这个问题,她已经嫁人了,我想以她的身分,她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你。」 「我才二十七岁,我的事业正值高峰,不可能让你毁了我努力得来的一切。」 自私!为什麽这麽自私?如果不要他,为什麽要生下他? 如果不能接受他,怕他毁了所有的一切,当初为什麽要让他出世? 室内被破坏得凌乱不堪,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沉重郁闷的气息。 孤独的气味散布在偌大的空间中,即便屋子宽敞,但是既空洞又寂寞,阴暗沉静的气氛令人寒冷,落地窗被窗帘紧紧覆盖,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就让他待在黑暗吧!反正他本来就是只能待在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希望他存在…… 心好冷、好沉、好痛,他受够寂寞,受够孤独,也受够不被期待的生活,多麽渴望有个人……爱他。 这时,门铃声响起。 瑟缩在墙角的蒋卫充耳不闻,头颅埋在弯起的膝盖之间,思绪沉陷在幽暗的深渊里。 楼下的记者冲上来了吗?他们到底还想伤害他到什麽地步? 持续不断的门铃声猝然停止,室内一片沉静,更显得孤寂。 「清醒!」 冷不防,嘹亮的女声刺痛他的耳朵,手臂感到麻痛,不得不回过神来。 「你再不醒来,我就开始拔你的头发,反正我早就看不惯你留的邋遢头。睁开眼,我知道你有听见我说话,蒋卫。」 耳边传来轻声呢喃,手臂上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背上的温暖抚揉,蒋卫抬起僵硬的颈子,双眼空洞无神。 慢慢的,他的眼底浮现一双充满忧心的晶澈大眼,然後更加清晰的显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孔……她抿着唇,皱着眉,蹲在他的眼前,一手覆在他失温的手背上,一手轻柔的抚着他的头。 「隶芯舞……」他知道她是谁。 「对,我是隶芯舞,而你是蒋卫,你回神了吗?」她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 「对,我趁楼下的保全人员忙着阻挡记者,偷偷溜进来的。你是怎麽搞的?大门竟然没有锁,楼下有一堆野兽记者打算吃了你,你想被那些人活活的剥一层皮吗?」还好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试着转动门把,顺利的进到屋里,否则真不知道蒋卫会关在家中如何折磨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的家,虽然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联系长达数年之久,她家和他家的距离也只隔了几条街,但是她和他总是单纯的只在学校碰头,谁也不曾触及对方家庭这一块。 「站得起来吗?来,我扶你。」吃力的将蒋卫拉起来,再看看屋内一片狼藉,隶芯舞实在不知道该让他坐在哪里。 「你……为什麽在这里?」 她的嘴忍不住歪了一边,翻个白眼。 敢情他刚才在神游就对了,她都向他解释了,他却置若罔闻,竟然又问她一遍。 啧!要不是现在他看起来很可怜,她真想打他一顿。 「我刚才说了,我趁……」 「你为什麽知道楼下那些媒体记者想要吃了我,想要活活的剥我一层皮?」蒋卫终於恢复正常,语气充满防备和敌意。 「不就是因为你有个知名的父亲。」哪有为什麽?难道他现在看起来正常,却忘了自己的身分有多敏感?他该不会也忘了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国际巨星? 「你知道蒋予生和我的关系?」蒋卫的嗓音好轻,双眼愈来愈锐利。 「你们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之外,他十七岁的出道照片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隶芯舞就事论事的说。 只要看过蒋卫的真面目,不难发现他到底像谁。 「是吗?」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高傲又嚣张的气焰消失殆尽,苦涩的扯动嘴角。 「蒋卫,先前你刻意隐藏自己的模样,该不会是为了不让人家发现你和他的关系吧?」瞧他眼底深沉的忧郁和无奈,这一刻,她突然了解了,流露出不认同的眼神,忍不住摇头,「你啊!何必这麽做呢?」 「你懂什麽?」蒋卫觉得愤怒,冷声咆哮,「从头到尾他都认为我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儿子,他不承认我,认为我是他的绊脚石,既然这样,我想撇清和他的关系,有错吗?」 他不像她,一看就知道拥有幸福的家庭,她怎麽能够体会被人丢弃在一旁、无人在乎的感受? 「他不承认你,你也不承认他,没有错。对,我也不懂你们的关系为什麽这麽复杂,可是为了他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你无法正视自己,刻意隐藏自己,让你的人生这麽痛苦,这样的你就是不对。」 是,他的父亲是自私,否认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是,他的母亲是自私,因为她没有待在他的身旁陪伴他。但是如果不爱自己,又如何会快乐呢? 「蒋卫,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能让自己有不同的人生,你也可以过得很自在、很快乐,如果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你就浪费了自己的生命,浪费生存的定义。」把自己的人生赔给别人,太不值得了。 人生?呵! 「你根本不懂自己一个人有多痛苦,看看这间屋子,就像牢笼,连个避风港都不如,你觉得我可以快乐吗?有什麽事值得我高兴?有什麽理由可以让我正视自己?从我出生成为蒋卫开始,就注定了孤独的命运。」 第三章 有些事情,说比做还容易,他忍受了多久,她知道吗?她真的能体会吗? 与其这样,他宁可到孤儿院,虽然那里的生活拮据,但是有人声、有笑声、有哀怨声,除了在学校之外,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 「那有什麽困难?我陪你嘛!」隶芯舞想都没想,拍胸脯向他挂保证。 「什麽?」 「我的父母分你。」 「你……」 「不够吗?那我的妹妹也分你,我的外公和外婆也分你。当你寂寞孤独时,我家可以借你住,只要你来敲门,我保证我家的大门时时刻刻为你而开。如果你有难过伤心的事,可以向我诉苦,你有任何喜悦的事想找人分享,我第一个报名,我当你的家人。」隶芯舞说得直截了当,没有半点犹豫和困扰。 这是两人相处几年以来,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冲着他寂寞孤单的神情,看着他显露出的哀伤,她讨厌死他的故作坚强。 老实说,她现在说的一切只是顺势而为,根本没时间仔细去想,为什麽要这麽护着他?为什麽一看到新闻报导,她瞬间窜出对他的不安和忧心? 看着她坚定的神情,瞧着她说得理所当然,不是同情,不是怜悯,彷佛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普通事,蒋卫原本充满质疑的眼眸瞬间变得好复杂,胸口暖暖热热的,好像被什麽东西填满,然後慢慢的向外扩散、蔓延。 哪有人可以这麽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家人跟别人分享?哪有人可以这麽毫不犹豫的给别人温暖?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告诉你,我说到做到。」他的目光太深沉,隶芯舞以为他在质疑她。 蒋卫紧抿着唇,皱起眉头,发现自己好想笑,不是嘲笑她说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令人感到心暖的滋味,而这滋味竟是从一个平凡的女孩身上得到,只因为她说出了看似无心却正中他渴望幸福的奢望。 从他知道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世开始,没有一刻不後悔自己的秘密被发现,甚至不认为有哪一个人能够对他的事情不感到吃惊。 但是隶芯舞不一样,她早就发现他的事,早就了解他的身世,却依然待他如以往。 「我绝不骗你,走!」眼看他没打算回答她,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迈步往前走。 「去哪里?」蒋卫忍不住发问。 「回我家。」她要向他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回你……家?」浓眉微微的挑起,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出声,嘴角上扬的弧度便会不受控制的愈来愈大。 「对,到我家,我的家人会保护你。」 「保护我?」 「对。」隶芯舞边说边打开门,随即被门口不知何时挤满了本该被挡在楼下的记者群吓到。 看来保全人员也阻挡不了这些猛兽一般的媒体记者,这栋大厦已经被攻陷了。 好,很好,来得正是时候。 她冷冷的笑了,眼底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刺目的镁光灯从门打开的刹那,便闪个不停,记者们不停的挤向蒋卫。 毫不犹豫的,她挡在他的前头,硬是在两方之间隔出一道距离。 大家终於发现面色不善的隶芯舞,几名曾经跑过财经线的记者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不确定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们同居吗?」 「蒋予生知道这件事吗?」 「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们?」 记者们当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过她,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的名字啊?我叫做隶芯舞。」她的嗓音异常冷冽。 蒋卫好奇的抬起眼,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子挺得直直的,头抬得高高的,浑身散发出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高傲狂妄,一点也不像他熟悉的那个总是被他欺负的脱线女孩。 「我是茗恩财团总裁隶茗杰的女儿。」隶芯舞神情不悦的说。 一名女记者终於明了为何觉得她面善了,同时想起一件事,急急的开口,「不能拍——」 「为什麽?」 「隶总裁为了保护家人,给予各大媒体为数不小的资助,而且也签定不得拍摄条款,如果隶家的任何人上了哪家媒体,就等着违约关门。」一名记者好心的解释。 蒋卫惊讶的挑起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隶芯舞。 她的父亲?隶茗杰?茗恩财团? 「你们可以选择不相信这个记者姐姐说的话,想拍就尽量拍,只是别说我没警告你们,要是发生什麽事,後果请自行负责。」她像个骄纵的大小姐,态度十分嚣张。 其实她没有这麽坏,也从不仗恃自己的身份拿乔,但是现在情况特殊。 「怎麽知道她是不是胡謌的?说不定她根本不是隶家人。」有人不满的质疑。 「我可以证明她确实是隶茗杰的女儿。」另一名女记者很肯定的说,先前得到隶总裁的许可,专访他时,眼前这个女孩就曾经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且父女俩的互动十分亲密。 茗恩财团,十多年前在经济逐渐萧条之际,一反众财团的负面成长,不但公司股息拔得头筹,股价飙窜,疾速成长,连年营业额都反常的直线攀升,这一切的成功,全都归因於隶茗杰惊人的能力。 而所有茗恩财团底下的投资,也都以双倍的百分比净额得利,站稳新—代财团之主的地位。 只要是茗恩财团看上的投资,几乎少有失败,就算获利没有百倍之上,也有一半的得益,也因此,隶茗杰在财经界的地位堪称龙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领导者。 面对这样有着可怕後盾的势力者,任何媒体都免不了对隶芯舞有些忌惮,记者群虽然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隶家的成员,但是略有耳闻隶茗杰对孩子的宠溺和疼爱,於是纷纷向後退了几步,让出一条走道。 「谢谢。」隶芯舞满意的扬起嘴角,再次紧紧的牵着身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蒋卫。「我们走吧!」 尽管有些犹豫、有些不确定,他还是敛下心神,任由她带着他离开。 心口的热烫仍然不断的扩散,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好复杂。 她在他的面前是这麽平凡、这麽单纯天真,虽然偶尔流露出娇气,但是不骄纵,也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视甚高,然而为了保护他,她不惜搬出不凡的家世。 突然,发热的胸口被某种酸苦的滋味包围。 他和她的世界差得好远,远到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却又渴望将她留在身边,拥有她的陪伴…… 宁静沉寂的夜晚,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昏暗的房间。 蒋卫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的月亮。 整齐的客房,弥漫着干净清新的味道,散发出淡淡花香味的温暖被子…… 这就是所谓的家的味道吗? 太安静了,也太令人安心了,他忍不住拉了拉被子,双眼有神,毫无睡意。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滋味令他舍不得闭上眼,深怕这麽一睡着,明天醒来,所谓的幸福会消失无踪。 心情异常的平静,十数年来,他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感受到满足与安心。 如同隶芯舞的保证,她母亲听到关於他的情况後,热情大方的邀请他住下。 「真的太安静了……」他呢喃,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思绪慢慢的飘远…… 突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蒋卫回过神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蒋卫,你睡了没?」熟悉的呼唤声自门外传来。 是隶芯舞!他微皱眉头。 「蒋卫,你睡着了吗?」她有些迟疑的再次轻轻敲了下房门。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离开床铺,打开房门。 她那双含笑的眸子瞬间变得晶亮,「嘿嘿嘿……」 他好心的提醒她。「现在是半夜。」 如果她阿爸知道她半夜跑来敲男人的房门,一定会揍扁他,然後轰出去。 虽然她母亲欢迎他,她妹妹也接受他,但是他不会忘记当她父亲下班,回家看到他时,眼中对他散发出的敌意。 「我知道,不过我担心你待在新环境会不适应,睡不着,所以来陪陪你。」隶芯舞一脸得意的将抱在怀里的几包零食全交给他,又蹲下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几瓶气泡饮料,很不客气的进入他的房间。 无奈的看着她毫不避嫌的举动,蒋卫只能配合的关上房门,同时打开灯。盘腿坐在床上,她拿了一包零食给坐在地毯上的他。 「住得还习惯吧?」 「还好。」 「关於你的情况,我阿爸已经知道了,他答应让你在我家避避风头。」本来是不答应的,可是她阿母强烈的坚持,所以疼妻的隶家大家长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 「嗯。」想到隶爸爸对他充满敌意的眼神,想必是在非常不爽的情况下答应的,蒋卫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有件事得先提醒你,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她略显担忧的表情,他静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那些记者虽然没有公布你的模样,但是你的名字和居住的地方,还有我的事,都被报出来了,所以下星期一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可能……」在学校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想想,一个是财经界传奇人物的女儿,一个是超级巨星的私生子,两个人的身份被公布後,又是校园内知名的情侣档,不造成轰动才奇怪。 「你不在意吗?」瞧她似乎只忧心他,蒋卫的心情变得好复杂。 「在意什麽?」 「因为我的关系,你恐怕从此再也无法低调的生活了。」如果不是遇上他,不是他害她被众人公认为校园情侣的另一位主角,又因为他的关系,家庭和身份被公开,说不定她能安逸的度过未来的学生生涯。 隶芯舞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继续吃零食,「从我知道我阿爸的名气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有一天身份被大家发现,嘿嘿嘿……」 如果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和闲言闲语,她国中时期就不会跷课了,而且那样太累了。反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识她又如何?她又不认识全世界的人。 「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够了,管别人这麽多做什麽?」 看着她毫不在意的轻松态度,蒋卫忍不住感到好奇,为何她能如此乐观,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眼光? 相对的,他也跟着放松心情,仿佛所有的压力瞬间一扫而空。 「芯舞。」 「嗯?」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而且自动省略了姓,隶芯舞觉得好不习惯。 两人认识这麽久,他从来没有这麽叫过她,平时在学校,他会装模作样的唤她隶同学或者隶芯舞,私底下,他总是用喂、女人、那个你叫她,而芯舞……这是他第一次这麽叫她,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和亲密。 蒋卫抬起头,双眸闪动微亮的光芒,破天荒的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你。」 「谢……谢谢我?」看着眼前陌生的蒋卫,她整个人呆愣住。 「谢谢你救了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也谢谢她在他孤单寂寞的时刻,出现在他的人生中,为他带来幸福的滋味。 第四章 坐在地毯上的男生是蒋卫,那个个性很恶劣,老爱欺负她,看她抓狂便觉得很有趣,喜欢看她吃瘪,又爱威胁她的臭男生蒋卫,明明是她熟悉了好几年的臭家伙,但是…… 隶芯舞咬着唇,感觉胸口有一股不受控制的跃动感,有一点酸酸涩涩,有一点酥酥麻麻,还觉得害羞和尴尬。 因为他的目光是这麽的温柔和清亮,蓝色的眼珠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令人觉得闪烁与美丽。 因为他的笑容是这麽的暖和和帅气,微微扬起的弧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令人觉得性感与迷人。 因为他是蒋卫,却又好像不是她认识的蒋卫,所以她感到不知所措。 事情果然如预期,蒋卫的身份曝光後,在学校里不只引起轩然大波,再加上隶芯舞的身份,两人又搭在一块,除了轰动校园外,下课时间,总有不少学生特地来到他们的班级,就为了瞧他们两人一眼。 午餐时刻,刚离开篮球场,准备回到教室的蒋卫,浑身汗湿淋淋,拨了拨凌乱的黑发,抬起眼,看到站在走廊上对他挥手,等着与他一块用餐的隶芯舞。 他扬起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有的笑容,正想开口呼唤她,突然有两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蒋卫学长……」身形娇小的女孩脸颊泛红,腼腆的望着他帅气的脸庞。 他皱起眉头,笑容消失,神情显得有些冷漠。 站在娇小女孩身旁的同学用手肘戳戳她,为她打气。 女孩咬着唇,害羞的从衣袋内拿出一封信,「学长……能不能请你收下这封信?」 因为身份曝光,加上有了隶芯舞的陪伴和开导後,蒋卫再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模样,帅气迷人的面容,总是不爱笑的冷酷态度,逐渐成为女同学们爱慕的对象。 低下头,看着女孩微微颤抖的手,察觉周围有几名同学正看向他们这儿,他伸出手,接下那封信。 娇小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露出羞涩的笑容,道了声再见後,与她的同学快步跑开。 「喂,你怎麽了?」发现蒋卫停留原地,没有朝自己前进,隶芯舞自动来到他的身旁,手上还拿着两个便当。 他转头,神情淡然,朝娇小女孩跑离的方向使个眼色。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他手上的信,再看向不远处那两道正在嬉闹的身影,认出她们是学妹。 「这是……」情书? 忍不住的,隶芯舞缓缓皱起眉头。 又来了……这一个多月来,蒋卫已经收到将近二十封的情书。 她原本面带微笑,这下开始笑不出来了,胸口冒出微微的酸意,一点也不好受,并感到异常的妒怒。 「你……为什麽收下她的信?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们两个是一对,不是吗?」没有多想此刻的心情为何如此复杂,她的口气有些冲,充满占有意味。 蒋卫挑了挑眉,心情瞬间变得很好,邪笑的望着她,「你不高兴我收下这封信?我记得你很在意我误导大家,让所有的人误会我们的关系,不是吗?」 隶芯舞的呼吸一窒,「是……是没错,可是……误会都误会了,大家真的以为我们是情侣,如果……如果你收了别的女生的信,那……那我不是很糗吗?」大家会以为她被劈腿。 「会比被大家误会成情侣关系还糗吗?如果我接受那女孩的信,接受她的告白和她交往,不就刚好可以还你清白?」瞧她一脸别扭和不自在,他的眼中隐隐闪动着光芒。 「话是这麽说没错啦,可是……可是……」 「什麽?」 「可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感到很不爽,好像某种属於她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 「可是?」瞧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蒋卫忍不住轻笑,很满意自己为她带来困扰。 「哎哟!反正你收了她的信就是不对,除非……你对她有意思?」她加深眉头的皱痕,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麽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看着她那隐含着不安的无辜脸蛋,他忍不住更加扬高嘴角的弧度,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再轻轻敲了下她的头,选择回避她的问题。 「走了,快去吃午餐吧!」 丢下她,他迳自往前走,步伐显得有些急快。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耶!」隶芯舞不满的嘟起嘴巴。 「午休时间快到了,再不吃,就没时间吃了。」蒋卫打定主意,不回答她的疑问。 「蒋卫……」胸口的酸泡泡愈来愈多,她无法理解,到底这种酸涩的滋味从何而来? 他挥了挥手,故意忽略她话语中的怒意。「快点跟上,短腿族的小矮人。」 咬着唇,隶芯舞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怪异,紧跟在他的身质,总觉得某种连她都无法理解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发酵、改变了。 总是吱吱喳喳的女孩变得好沉默,走在前头的蒋卫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正笑得高兴而采取回避态度,最後终於受不了了,无奈的叹口气,毫无预警的停下脚步。 「喏!」 原本低垂着头、一脸忧郁的隶芯舞,看见一封散发出淡淡花香味的信置予眼前,疑惑的抬起眼,望着他。 「交给你处理。」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交……给我处理?」她一时之间摸不着头绪。 「刚才之所以会收下学妹的信,是因为周遭的同学都在看,如果当面拒绝她,以後她会成为众人的笑柄。」曾经因为自己的模样而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蒋卫十分了解那种被大家嘲笑的感受。 「所以……先前其他女生给你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收下?」不是因为他想要和那些女孩交朋友?她的口吻不是很确定,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然咧?」忍不住用信敲了下她的头,他一脸无奈。 「不是因为……她们长得很可爱,所以才……」收下她们的信。 「如果觉得她们可爱才收下信,我会把那些信全交给你?」这个女人,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谁知道你把信交给我是什麽用意?」隶芯舞瞪着他,虽然口气依然酸溜溜的,但是明显的不再那麽不满。 「再怎麽说,我们也是大家认定的情侣,是班对,不是吗?」 「那……那又不是真的……」咬着唇,她逞强的解释。 「喔,我怎麽觉得你的口气有点不满足呢?该不会……你希望弄假成真?」蒋卫故意调侃她,笑得很邪恶。 「谁希望弄假成真?少在那里自我吹捧,我……我超级不希望和你变成真的情侣关系。假的,都被你欺负成这样子了,要是真的在一块,岂不是倒……倒霉死了?」隶芯舞红着脸,急急否认。 不知道为什麽,当她说这些话时,总觉得有些言不由衷。 「是吗?一点也不想啊……真是可惜。」他倒是非常希望弄假成真,而且充满坚定的决心。 挑了挑眉,他温柔的笑了,看见她眼底的不自在。 「可惜什麽?」 「可惜……既然待在你旁边,你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不如……」他将递到她面前的信收回来,「我看刚才那个学妹真的很可爱,还是就这麽顺其自然的和她……」 「想都别想!」隶芯舞霸道的把信抢过来,放进口袋。 「想都别想?」 「废话!你……你不要对纯情的学妹伸出魔爪。」 「呵……」蒋卫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再捏了捏她因为不满而皱起的鼻子。 她绝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是占有欲极强、正在对男友吃醋的正牌女友,也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多麽容易引起他的遐想。 不过,不管她是不是有那个心和想法,至少对他来说,对她的感觉正在改变,而且……如果不是她,他谁都不要。 将她手上的便当接过来,再伸出手,冷不防的牵着她,蒋卫扬起笑容,「走了,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可以吃午餐。」 「蒋卫,我是和你说真的,你不可以欺负其他女孩。」像是要得到保证,隶芯舞忍不住提醒。 他十分恶质,迳自笑着,贪心的希望她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 「蒋卫,你有没有听见?」她用力摇晃他的手。 他故意不回答。 「喂……不回答我,小心我打你喔!」她一路上不停的嚷嚷,好像他的心思真的落在其他女孩的身上,又好像属於她的某种重要东西被其他人占有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上楼,蒋卫摇头,为她长不大的行为感到好笑。 「我明明记得上次那包饼干被我拿下楼了,怎麽会不见?」隶芯舞充满疑惑的低声喃喃。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後,他的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 环顾这个保护他、令他安心的家,明亮整洁的家具,简朴的摆设,这个家明明拥有富裕的财力,明明可以极尽奢华的过日子,明明是众人口中的有钱人,但是所有的一切给人的感觉却没有夸张的华丽感,除了温暖、温馨和充满安心之外,更多的是有朝气,隐约弥漫着热情的活力……就像芯舞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真希望能够拥有这种家庭,能够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 「哼哼!」很不欢迎他存在的人不满的发出声音。 「隶伯父。」蒋卫站起来,转身看着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隶家大家长,也是最不喜欢他,在妻女的苦苦哀求下,勉为其难的让他暂时住在家中的隶茗杰。 隶茗杰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坐下,冷冷的瞅着蒋卫,不愿回应他。 蒋卫知道,隶茗杰很不喜欢他,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想不了解被他讨厌的原因都难,因为他最宝贝的女儿十分照顾他。 「我想感谢你,芯舞说你动用关系,对媒体施加压力,关於我的事情才没有愈演愈烈。」 「离我女儿远一点,就是最好的感谢和报答方式。」隶茗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底,像是面对属下,态度强势的命令。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蒋卫早就知道隶茗杰有一天会跟他说这句话,只能苦笑但有礼的坚定拒绝。 如果隶茗杰在数个月前这麽警告他,在他发现自己对芯舞的感情之前,也许他还会笑说他想太多了,他对他的女儿根本没兴趣,但是现在…… 「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我女儿在一块?一个私生子?」隶茗杰十分不客气,鄙夷的质问。 「我的身份,我无法选择,但是其余的……」 「其余的什麽?」 「凭我现在的能力,也许没有办法让你接受,但是未来的日子,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凭什麽?」 「嗯?」蒋卫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隶茗杰的意思。 「你以为你未来拥有好的工作,赚了不少钱,有名声,有地位,我就会承认你、接受你?」隶茗杰的口气冷得足以冻死人。 蒋卫眯起眼,静静的看着他,缓缓的坐下。 「钱?我留给芯舞的钱够多了。名声和地位?那些东西有什麽重要?哼!工作?我只有两个女儿,你以为未来茗恩财团属於谁?小子,单凭这几句话,你以为自己有什麽资格让我认同你?」事实上,凡是想抢他女儿的家伙,他一个都不会接受。 第五章 隶茗杰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伤人、很刺耳,但是对於想抢夺宝贝女儿的敌人,他肯开口说话,对方就该偷笑了。 哼,想要他让出最宝贝的家人?门儿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蒋卫并没有退缩,反倒以坚定的目光望着不可一世的男人。 「隶伯父,以你的能力,我知道芯舞未来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你认为上述的那些东西是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具备的基本条件,当然不需要你的警告,未来我也会让自己拥有,但是我所说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这个。」蒋卫用力拍了拍胸口。 原本看着文件的隶茗杰缓缓的抬起头,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少年身上,这是蒋卫住进隶家後,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我有信心,可以为芯舞创造一个比这里更幸福的家,我会让她得到更多的快乐,你疼爱的小女孩,未来可以完全信任的交到我手上,我会呵护她、保护她,就像你对她一样。」蒋卫眼神坚定,志在必得的说。 「小子,任何人都会说大话。」蒋卫的态度是隶茗杰熟悉的,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因为渴望,所以更加珍惜,隶伯父,我相信你也是这种想法,不是吗?」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吝啬将关怀分享给家人以外的人。 得知芯舞的身份後,蒋卫不否认,他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关於隶家人的背景。 在业界,隶茗杰这个名字也许象徵名声与地位,是权利和财势的掌控者,但是在家庭中,隶茗杰这三个字代表慈祥与钟情,他将笑容留给家人,他将爱情留给妻子,他将慈爱留给孩子,他的爱只能给家庭,再多的他也付不出来,更不愿意付出。 「就算你这麽说,也於事无补,我还是不可能接受你。」敛下双眼,隶茗杰冷冷一笑,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又说:「不过……如果你能在棋技上赢我,也许我还可以勉强考虑。」 「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一个打算抢走你女儿的家伙,当然,我很希望你能接受,就算你无法接受,仍然无法让我退缩,关於芯舞,我志在必得。」也就是说,他礼貌上的告知,而隶茗杰是否做好心理准备,不在他关心的范围。 先礼後兵就对了。隶茗杰冷冷的瞪着他,他和这小子之间,没有任何淡论、商讨的空间。 「蒋卫,我找不到那包饼干,你确定没有吃掉吗?」在楼上找了十多分钟,还是找不到零食,隶芯舞气呼呼的下楼。 「我确定自己没有吃,不过是不是你贪吃,吃完却健忘,我就不确定了。」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结束。 而这场对话,早在蒋卫的预期中,无解! 「我昨天晚上明明记得放在你的房间……啊,阿爸,你什麽时候出来的?怎麽不待在书房里看公文?坐在沙发上,这样子弯着身子,会伤到腰,我等会儿要跟阿母告状。」隶芯舞发现父亲的存在,好奇不已。 「你刚才说什麽?」隶茗杰神情温和,嗓音却出乎意料的尖锐。 「什麽说什麽?」她一时之间没有听懂,原本习惯性的依偎在父亲身旁,这会儿竟然在蒋卫的身旁坐下。 隶茗杰双眼微眯,隐约闪着犀利的光芒。 「你说……昨天晚上你在他的房里?」很好,这下子不只女儿要被抢走,他根本是放任野兽在自己家中撒野。 「对啊!昨晚我到蒋卫的房里讨论功课,顺便带了几包零食,有什麽不对吗?」看见父亲不悦的神情,隶芯舞也眯起眼,「你在想什麽?你刚才在误会什麽?」 身为一个父亲,隶茗杰知道自己要有风度,即便又生气又不爽,快要得内伤,但是面对和妻子一样可爱的脸孔,他仍忍不住放低音量,「我告诉过你,不可以到陌生男人的房里,就算在自己的家中也一样。」他决定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完美的理由和方法,把这个臭小子赶出去。 「阿爸,蒋卫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呃……朋友。」她莫名的觉得不自在,语气有些别扭和心虚,好像把他归类为朋友,有些不太对,又或者……不太理想。 「朋友?」对隶茗杰来说,这是很诡异的说法。 「呃……死党……」对,如果是朋友的话,只是单纯的友谊,她没必要为了护着他,把自己的身份公诸於世,还被连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失去以往的自由,所以她和他是比朋友还要好的死党……耶? 「死党?」隶茗杰忍不住提高音量。 喔喔!原本认为自己解释得十分完美的隶芯舞,不知道想到什麽,倏地睁大眼,又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向亲爱的父亲。 对啦!死党,朋友,麻吉……对她阿爸而言,都是很可怕的大忌。 因为某个很可恶的男人害怕得到现世报,从小就对他的女儿们耳提面命,「男人与女人之间没有所谓的友谊……绝对不能和任何一个异性成为死党……男女之间所谓的麻吉,只是变相的恋爱说词,所以绝对要离想和你成为麻吉的臭男生远一点……」 有那麽一瞬间,隶芯舞发誓,她真的看到慈祥的父亲由天使转变成恶魔。 原来阿母说的果然是实话,真的有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住在家中,那个人……就是她阿爸。 「蒋卫,我想买一本书,我们快走。」她当机立断,很胆小的打算落跑,还十分有义气的将自己口中的朋友、死党带离开。 完蛋了,她真的完蛋了。 「跑这麽快做什麽?」蒋卫好奇的皱起眉头,被她拉着冲出家门,不懂她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要你管!」厚!她刚才到底在说什麽?她真的是疯了。走在前头的隶芯舞忍不住满脸通红。 老天!从她的父母身上,她早就看到异性间所谓的友谊,所谓的死党,就是代表爱情,不是吗?她早就告诉自己,不要搞这套鬼友情的情谊,不是吗? 为何偏偏……偏偏对蒋卫有这种想法? 难怪啊难怪,看见他收到其他女孩给的情书,她会这麽不爽;当他在学校里愈来愈风靡时,她的心情变得好复杂……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上了的这件事在作祟。 疯了!谁要死党?谁要异性朋友? 她真是笨,竟然对身後这个臭家伙有感觉,原来是对他有厌觉,所以…… 所以那时才会义无反顾,在事情一发生时,见不得他受伤,急着想要到他身旁陪着他,与他一块承受痛苦。 隶芯舞,你真是个世界无敌霹雳大笨蛋。 「如果你没有打算买书,就坐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买几本书。」隶芯舞带着蒋卫来到书店门口後,慌张的说,然後头也不抬的离开。 她是怎麽了? 蒋卫摸不着头绪,在书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在书店里好像在找书,实际上根本就是乱逛的隶芯舞。 她是在逃避他吗? 为什麽? 因为听到他方才与她父亲的对话,所以才想逃? 不!她从楼上下来时,还好好的,不是吗? 那麽究竟是为了什麽? 她和她父亲说话,然後不知道发现什麽,神情惊愕,似乎被什麽事吓到,随即带着他离开家,朝书店前进。 一路上,她十分反常,不但一语不发,还避他如蛇蝎,急快的走在前头,像是不愿意面对他。 蒋卫眯起眼,盯着在书店里四处游走的隶芯舞,虽然她看似在找书,但是他知道她心不在焉,更好笑的是,她竟然对着书柜自言自语。 啧!老实说,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她丢下的感觉,明显的感觉到她想逃离他,但是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原因,她刻意想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到底怎麽了?她发现什麽事,瞬间对他如此惊骇?还是他做了什麽,令她感到不安? 烦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酸酸的,发烫的,不满的,令他的心情异常糟糕。 也许晚点回家时,他该好好的盘问她,看看她的小脑袋又装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不喜欢和她有距离的隔阂。 蒋卫打定主意,下定决心後,心中隐隐浮现的酸酸滋味消除一些,抬起头,爬梳头发,任由阳光照射在立体俊帅的脸上。 他从来不知道,自在的待在太阳底下,不在乎别人的注视,感觉竟是这麽美好,如果不是因为隶芯舞,现在的他不会这麽快乐。 想到那个重要的人儿,他再次望向书店里头,当他瞧见她时,故作忙碌的她正好也看向他,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对个正着。 隶芯舞像是做了坏事,心虚的低下头,假装忙着看手上的书。 果然有鬼!挑了挑眉,蒋卫很肯定的断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在对上他的视线的瞬间,脸颊泛红,双眼流露出不自在的光芒。 算了。叹口气,他站起身,朝书店大门走去,不想等回家时再问她到底发生什麽事,现在就想知道。 「请问……」 他正要推开书店大门,突然听到身後传来口音不甚标准的陌生女声,皱起眉头,转过身子。 一看见那个女人,他倏地忘了呼吸。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妇人,很年轻,拥有高贵优雅的气质,有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唇瓣性感诱人。 从她的脸上,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对了,她和他……微微相似。 「你是……蒋卫,是吗?」美丽的女人情绪激动,微微颤抖的身子靠近他,不确定,却紧张又感动的伸出手。 蒋卫开不了口,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定格,觉得自己忘了如何呼吸……他的脑袋不知为何变得空白。 「是了,你是蒋卫,因为你有一双和我一样的蓝色眸子,还有……你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人,你……我……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妈妈……」 他……不想瞒她。 站在房门外,挣扎多时,蒋卫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 晚上十一点多,众人早就上床睡觉,他却了无睡意。 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隶芯舞的房间外,看到门缝隐约透着灯光,知道她还未就寝。 他不想隐瞒她任何事,希望任何关於自己的事都第一个告诉她。 蒋卫忐忑不安的伸手敲门,不等里头的人儿回应,转动门把,推开门,直接走进房间「芯舞,我有点事要告诉……」 错愕的惊呼声,打断他的话。 疑惑的抬起眼,望着房内的情景,他忘了自己是为了什麽而来,整个人怔愣住。 「关门。」隶芯舞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困窘得脸蛋通红,赶紧蹲下身子,不让他看得太清楚。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蒋卫张大眼,被动的关上房门。 「转……转过去。」她咬着唇,羞得不知道应该看向哪儿,只能盯着地面,双手遮住自己的胸口。 「芯……芯舞,抱歉,我……我刚才……」 「还看?叫你转过去啦!大色狼。」她急急的低嚷,不敢叫得太大声,深怕吵醒家人,大家会发现她和他现在困窘的情况。 「喔,好……」蒋卫终於恢复神智,明了到底发生什麽事,急忙转身,感觉不正常的心律这下变得更加急促和慌乱。 第六章 隶芯舞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确定他背对着自己,於是顾不得害羞,站起身,快速跑向床铺,拿起睡衣,胡乱的套在身上,又拿起睡裤,急忙想要穿上,没想到一令踉跄,不小心被裤腰绊到脚,整个人站不稳,直直摔向地面,同时发出惊悚的惨叫声。 蒋卫立刻转身,一看到她有危险,急忙冲了过去。 来不及了! 才这麽想着,他情急的伸出手,想要接住她。 她及时反应过来,慌乱的抓住一旁的床沿。 尴尬的气息,瞬间蔓延…… 隶芯舞惊悸的转头,看到蒋卫跪在自己的眼前,双手高举,距离她的腿间仅仅两公分,想哭又糗得想去自杀的冲动在她的心底扩散。 「蒋……蒋卫,我……我不是叫你转过去吗?」她不只脸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我……我刚才看到你快摔倒了,才会心急得想救你。」谁知道她竟然安好无事,反倒变成他尴尬了。 「你……你还不快点转过去?看什麽啦?」她终於忍不住抓狂。 「喔,对,抱歉。」他收敛慌乱的心神,故作冷静,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放下双手,慢慢的站起身,再慢慢的移动步伐,来到房门口。 呜……真的好糗。 低下头,看着卡在自己腿间的睡裤,再看看身上那件又是小猪花纹的白色内裤……隶芯舞真是欲哭无泪。 「你……走入人家的房间也不敲门,真没礼貌。」竟然在她准备换上睡衣时闯进来,这下不只是下面被看光光,连上面都被看光了。 「我有敲门。」 「可是我没有听见,而且你应该等我回应之後再开门。」她低声抱怨。 「嘿,从我住在这里开始,除了第一天你有敲门之外,哪一次你这麽有礼貌了?」上次不也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问也不问,直接拿着饼干冲进他的房间,当时还好有被子遮掩,否则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内裤,岂不是被她看光了? 她的呼吸一窒,涨红了脸,「那……那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你……你是男的,我……我是女的耶!」 「所以说,男人的身体不值钱,被看光也无所谓?」哈!这个女人真是爱辩。 「我……我又没有看到。」可是她被看光光了。 「那我让你看啊!」 「谁要看你?」隶芯舞急忙拒绝,一张脸红到不能再红。 「我还怕长针眼咧!」蒋卫小声的嘀咕。 「蒋卫,别以为小声的说就没事,我已经听到了。」这个男人是怎麽回事?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心,虽然我看到你……的模样,不过你那小不点的身材,不足以引起我犯罪的冲动。」他扯动嘴角。 「你……」什麽她小不点的身材?隶芯舞忍不住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她有胸、有腰,也有臀,哪里小了? 「嗯哼。」蒋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试图让气氛不会这麽尴尬。 「你……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身了。」她做个深呼吸,镇定的问:「说吧!为了什麽事找我?」 缓缓的转过身子,他看着她。 「做……做什麽啦?」干嘛一直看着她?该不会哪里没穿好吧?她不自在的低下头,刻意闪避与他的双眼接触。 蒋卫当然没错过她手足无措的困窘神态,「没……没什麽大不了的事,本来有点关於学校的问题想问你,可是我又突然想到了,所以……晚安。」 算了,他还是别和她说……如果把那件事告诉她,他怕她也许会难过,又或者……怕她会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而且就算真的要说,也不该是现在这种气氛变得尴尬的情况下。 看他急急解释,又急急转身逃离,当房门被关上的瞬间,隶芯舞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 「什……什麽嘛?」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无力的跌坐在床上,胸口疾速的起伏,快要喘不过气。 「老天!」 莫名的燥热,令她无法回神。 半晌,她躺到床上,缓缓拉起被子,将自己完全的盖住。 老天!她……可恶!早知道他会突然闯进来,今天就不要穿小猪花纹的内裤,一定会穿上性感一点的款式……真是糗毙了。 饭厅里,温馨的气氛弥漫,大家有说有笑。 隶芯舞和妹妹隶芯雨抢着盘子上的最後一只大草虾,方童恩忙着帮丈夫夹菜,顺道叨念他最近工作太繁忙,导致瘦了的严重问题。 「啊,蒋大哥,你碗内的饭菜怎麽都没有动?」隶芯雨眼尖的发现。 「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吗?怎麽都没有吃?」隶芯舞这才发现自己好心替他剥壳的虾子,他竟然一只都没有吃,从刚才开始就对着碗发呆,看起来十分不对劲。 「小卫,你发生什麽事了吗?瞧你的脸色不太好。」方童恩的注意力也从丈夫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虽然蒋卫不算是个爱吵闹的孩子,但是从住在家中至今,除了第一天以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麽凝重的神情。 隶茗杰不满的睨了眼沉默不语的蒋卫,微微扬起眉头,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 「不,没事,我只是……」蒋卫本来想老实的解释自己不正常的行为,却在下一秒注意到隶芯舞眼中流露出的忧心,而硬生生的打住。 「我只是觉得可以和大家一块吃晚餐,有机会住在这个家,真是太幸运了。」吵吵闹闹、和乐融融的气氛,恩爱的父母,快乐的姐妹,这样的生活体验,让他好想从此一直留在这里。 「呵呵……三八,你在说什麽傻话?隶妈妈很欢迎你长住下来,因为我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你都不知道,我好想要有个儿子。」方童恩很喜欢俊帅有礼的蒋卫,几乎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隶茗杰若有所思,看着面色微僵的蒋卫。 隶芯舞皱起眉头。「蒋卫,你在说什麽?干嘛好像要离别的样子?你想回你家了吗?」 「风波逐渐平息,我总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你们,不是吗?」蒋卫逃避一般,拿起碗,埋头吃饭。 「虽然风波逐渐平息。但是……怎麽能够确定真的没有记者驻守在你家附近呢?我看还是再等一阵子,等到……反正就是现在还不安全。」隶芯舞不自在又有点紧张的说。 好端端的,他怎麽会突然说要回去? 想到他将离开这个家,她很不舍,已经习惯他待在家中,习惯下课後与他一块回家,习惯家中有他存在的气息,习惯有他的陪伴,习惯……她才刚发现自己对他有另一种感情,才刚决定要坦然的面对对他的感觉,他怎麽可以离开? 「我没有说要走。」蒋卫头也不抬,继续吃饭。 「可是你刚才的口气明明就是……」 「芯舞,注意你的态度和行为,风波到底平息了没有,不是你说了就算,人家也有自己要考量的问题。」隶茗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口气警告女儿。 「对不起。」隶芯舞的表情显得僵硬,有些泄气的说。是啊!她在做什麽?怎麽突然变得任性?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蒋卫放下碗,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扬起轻佻狂妄的笑容,无视隶家父母在场,伸手拍了拍隶芯舞的头,「如果道歉有用,还需要警察吗?你把你碗里的那只虾给我,做为补偿,我就勉强原谅你。」 他的故意恶劣,稍稍消除了她的内疚,瞪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剥壳的虾子夹到他的碗内。 「你已经吃很多了,还跟我抢,贪吃鬼。」 蒋卫露出温柔的笑容,面对她的指责,毫不在乎,得意的将虾子送进嘴里,还不忘发出满足的笑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隶芯舞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为的是让她不对方才的行为感到自责。 是啊!她都忘了,蒋卫根本不该一直住在她家,她和他非亲非故,当初也是基於他发生的事情,导致她没有询问过他的意愿,便强迫他住下来。 「好了,快吃吧!吃完之後,你们都回房写功课。」方童恩打破有些沉重的氛围,故作轻松的说。 气氛再次变得温馨热闹,看着眼前的幸福家庭,看着在场的男男女女,再缓缓的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蒋卫忍不住微笑。 他想,他不会忘了今天这种幸福的滋味,不会忘了自己曾经也算是这个家的一员,而这种幸福的气息,有一天……他将完全拥有。 一定。 写完了功课,又与隶芯舞闲聊了一会儿,等她离开,蒋卫没有马上就寝,反而走出房间,来到一楼的书房。 看着门缝隐约透出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敲门。 「进来。」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出现,隶茗杰低声回应。 推开门,踏进书房,蒋卫直视着坐在书桌後的男人,「隶伯父。」 放下手上的公文,隶茗杰靠向椅背,面无表情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蒋卫,开门见山的说:「你要走了。」不是疑问句,他的口气十分肯定。「你的母亲来接你了。」 以隶茗杰的能力,蒋卫一点也不怀疑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所有关於他身分的问题,而这其中包含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很好,你母亲来接你,代表她并不是遗弃你。」只是事与愿违,人总是有逼不得已的时候。 蒋卫面色沉重,僵硬的点点头。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走,如果不是为了某个愿望,他巴不得母亲不要出现,宁可这麽孤独,在只有芯舞陪伴的日子中度过。 「你想和我谈什麽?你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和我说声再见,选择在半夜的时刻来找我。」 「隶伯父。」 隶茗杰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说下去。 蒋卫神情坚定的看着这个阻碍他幸福梦想的最大敌人,缓缓的开口,「我想和你下一盘棋。」 挑起眉头,嘴角微弯,隶茗杰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麽对他要求。 和他下棋?呵……可真有胆。 「只有一盘,一局定输赢。」他的意思很清楚。 赢了,他无话可说;输了……自个儿知道该如何做。 蒋卫毫不犹豫的点头。 男人与男人的对峙,志在必得是两人心中同样的决心和想法。这场对弈,他们都没有输的本钱,因为输了,将会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高中毕业了。 隶芯舞回母校拿取保送资料,一回到家里,立刻大声嚷嚷,「好热喔!大太阳的还要出门,真是热死了。」 将手上的文件丢到桌上,快速冲进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大口猛喝。 「呼……终於好一点了。」一口气喝光一大瓶冰水,她终於有一些些重新活过来的舒适感。 回到客厅,拿起文件,她大步上楼。 「蒋卫,我把东西拿回来了。你也真懒,明明和我一样获得保送,偏偏不自己去拿,害我还要帮你拿,你都不知道老师们看我的眼神有多暧昧。」 啧!没想到他和她这对公认的校园情侣如此出名,连老师都承认他们的关系。 刚才她的班导还暧昧的跟她说恭喜,问她何时要结婚……屁啦!谁要在十八岁的时候就结婚?还有,谁……谁要嫁给蒋卫?想太多了。 第七章 哼,喜欢是一回事、面对现实又是一回事,谁说她愿意正视喜欢他这件事,就得嫁给他? 事实上,她和他的关系真的称得上是情侣吗? 当初要不是他恶劣的这她当他的小跟班,她和他的关系会被大家传成这样吗? 以目前两人之间的情况,真要做出结论,也只能说是暧昧时期。 「蒋卫,你该不会睡死了吧?你很机车耶!太阳又大又热,我辛辛苦苦的帮你把东西拿回来,你还不赶紧出来迎接,竟然躲在房里舒舒服服的睡大头觉?我揍你喔!」 是的,暧昧,她和他住在一块,她和他天天相见,她几乎把他的存在当成习惯。蒋卫,这个名字在她的人生中,早已有了无法舍去的重要性。 「喂!」不客气的用力敲着房门,她大声的嚷着。 过了好一会儿,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隶芯舞迳自打开门,完全不管房里正在睡觉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样的睡姿,又或者是否衣衫整齐。 「真是好样的,你居然真的睡死了,蒋卫……啊,人呢?」 她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不禁微微愣住。 「出门了吗?没听他说要出去……是去哪里了?」疑惑的喃喃自语,她转身,准备关上门。 倏地,不知道发现什麽,她瞪大眼,转过头,再次敞开房门。 「蒋卫?」 看着沉寂无声的房间,床上的被子摺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空无一物,莫名的恐慌瞬间自她的心底蔓延开来,眉头微皱。 她冲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里头没有任何衣物,属於蒋卫的私人衣物全都不见了,就连那时陪他离开他家,带出来的皮箱也不见了。 「蒋卫!」手上的文件掉落地毯上,隶芯舞震惊得瞪大眼,脑袋一片空白。 走了……他走了…… 「蒋卫……」为什麽?他根本没有和她说要走的事。 昨天晚上她和他还嘻笑的谈天说地,他答应她,有一天会骑车陪她疯狂的从北玩到南,他还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买了车子,会载着她环岛旅行。 「阿……阿母……蒋卫不见了。」她边大声呼唤边冲出房间,朝楼下移动。 他走了吗?为什麽?去哪里了?回家了吗?为什麽什麽都没有说?为什麽不告诉她?为什麽……悄悄的走?为什麽…… 急促的门铃声持续响起。 屋内的蒋卫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缓缓的来到门口,打开大门,毫不意外的看见神色慌张的隶芯舞。 「蒋卫,你为什麽离开?我阿母说这是早已决定的事,为什麽我都不知道?你住得好好的,为什麽要走?」 从隶家到蒋卫的住所,将近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她只花了十三分钟就到达。 「进来坐。」他侧身,让她进入屋里,神情平淡,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隶芯舞用力呼出一口气,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和缓,但是埋藏在心底那隐隐约约的不确定仍然持续的作祟、发酵,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 「我刚好买了几瓶饮料,你想喝哪一种?」他的态度十分平静,与她的慌乱差别甚大。 摇摇头,她急着想要得到答案,在沙发旁站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她眼中的坚持和不满,蒋卫瞧见了,无奈的叹口气。 原本他打算等她冷静一点後,再与她联络,并向她解释,但是瞧她现在的模样,显然对他突如其来的离去很不谅解……是了,虽然她的表情很不高兴,但是他不能否认,他的心情反而因此有些愉快。 这是不是能代表其实她有些在乎他? 这是不是能解释成其实她对他也有感觉? 这是不是能认定其实她也舍不得他离去? 他能自满吗?能高兴吗?能……得意一点吗? 拿了瓶果汁给隶芯舞,蒋卫拉着她一块坐在沙发上。 「先前的风波已经平息了,我也该离开,这是必然的事。」他的口吻十分和缓。 「没有人赶你走,就算你一直住下去,我们家的人都会很欢迎你。」她想也不想的反驳。 「这是自私的说法,芯舞,我是个外人,说实在的,就算和你有些关系,不过身份的不同确实存在,更何况……要一个男人没理由的住在女人的家中,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姑且不谈风波发生之际,他无法解决问题而得到她家的帮助,光是这一点,他已经很感激了,怎麽可以在事情过後继续待下去?』 而且……为未来作出决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我知道,可是你怎麽没有告诉我就离开?我家人全都知道你要离开的事,唯独我……这算什麽?」她和他的关系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要亲密,她和他最有关系,怎麽可以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他的打算,反倒她被蒙在鼓里? 「芯舞,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有现在这种激动情绪。」 「所以就可以不和我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还不是一样跑来质问你?就算现在没有跑来质问你,等开学了,我们还是读同一间学校,不是吗?我们约好要一块保送进k大,要再一起学习,继续成为校园中的风云人物,继续成为众人闲聊谈论的话题对象,到时候……到时候我还是会质问你,还是会对你现在的行为不满,早点知道不是比较好吗?你这麽做,有什麽意义?」 难道他想看她更生气? 是的,也许蒋卫说要离开她家是天经地义的事,隶芯舞确实没有什麽资格感到不满,也不该阻止他的去留,但是……但是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有那麽一点不同,她和他相处了整整五年,经过这麽长时间的相处,有些事情是会改变的,有些感觉也会改变,不是吗? 他怎麽可以走得这麽潇洒? 蒋卫缓缓的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眸子时,蓝色的双眼透露出充满歉意的决心。 为了他和她的未来,他必须现在做取舍,必须成为众人之中的佼佼者,必须爬得比她还要高,成为一个足以匹配她的男人。 「芯舞……我并不打算和你一块读大学,事实上……我明天就要走了。」 脑中一片空白,隶芯舞一脸错愕,有些恐惧的反问:「不打算跟我一起读大学?走?走去哪里?」 「我的家人来找我了,我打算去英国。」蒋卫故作轻松的说。 家……家人?英国? 她眯起眼,眼底闪动着火花,「你那个过分的爸爸?他找你?他找你做什麽?他终於知道要找你了,而你因为他愿意找你,所以打算听他的话,和他一块定?」 「不是……芯舞,是……」 「为什麽要这麽听他的话?当你被记者们团团包围时,他在哪里?当你需要家人的帮助、陪伴时,他又在哪里?你怎麽可以这麽容易就心软?你应该让他受到挫折,应该让他伤心一次,让他尝尝他带给你的痛苦。 「芯舞,你别激动,听我说。」 「你怎麽可以说走就走?怎麽可以突然决定要离开我?我……」 「芯舞,不是那个男人来找我,是……是我的母亲……」 「母……母亲?你的母亲?」他的母亲不是……不是早就丢下他了? 「是的,她已经找我很久了,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我,她……她其实没有丢下我,没有不爱我,只是她的身份……我感觉得出来,她非常爱我。」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试试和她在一块,我想拥有……我想体验拥有亲人的生活。」 「我的家啊!我说过了,我的爸爸、妈妈、妹妹和外公都分你,我家可以……」隶芯舞神色慌乱,急着插话,一点也不想要听到他说要离去的话,无法接受他连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和她分开,她……她舍不得再也见不到他。 「芯舞,那是行不通的,就算你把你的全部分给我,我始终是个外来者。」 「所以……你要和她走?」 「是的,我要和她一块回英国。」蒋卫坚定的点头,态度十分明确,摆明了事情已经到了确认的地步,不可能再有更改。 「所以……呵……我被丢下了……不,不对,也不能算是被你丢下,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处於模糊地带,我们是朋友,又不是真正的朋友,更别说是情人……从头到尾我们的关系一直没有答案,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我……我太自以为是……」她的脸色变得好苍白,心头瞬间空荡荡的,微微发酸,咬着唇,感觉双眼隐隐发烫。 她和他……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要去好远的地方,英国,那个对她来说好陌生的国家。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无语。 隶芯舞低垂着头,喉咙发酸、发痛。 她想要叫他别和他的母亲一块定,留下来陪她,想要叫他,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别理了,继续待在这里……但是她不能! 说不出再见,吐不出与他道别的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好糟、好任性,可是……她讨厌与他分开,讨厌再也见不到他,她……喜欢他,喜欢到一点都不想忍受分离。 转过身子,好像後头有可怕的猛兽在追赶,她难过得好想逃,讨厌自己变得这麽脆弱,讨厌让他看到自己这麽自私的一面,更讨厌他这麽狠心。 瞧见她欲离去的举动,仿佛决心与他完全断联,蒋卫一时心急,伸手拉住她,「芯舞,等一下,请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再见,不是吗?既然要和我道别,既然想偷偷摸摸的溜走,既然选择对我隐瞒,为什麽不走得干脆一点?」为什麽要让她觉得好伤心?为什麽要让她变得这麽贪心和可怕? 他伸出手,将不断拍打着他的隶芯舞拥入怀里,知道她难过,可是他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抱持着惋惜的心情离开。 「芯舞,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为了和你在一块,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喜欢你,芯舞,不只是喜欢,还有更多的感情,我不知道这麽深厚的感情是不是爱,但是对我来说,你好重要,相反的,你距离我也好遥远。」 他到底在说些什麽?什麽事情是为了和她在一块必须去做的事?为什麽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好遥远? 她一点也不明白,只能咬着唇瓣,瞪大红烫的眼睛。 「等我……芯舞,请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等你?蒋卫,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太话,我们才十八岁,我一点也不懂,为什麽你现在离开,我们以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你要我等你?等多久?为什麽要等?等了,谁能对未来做保证?」 他们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如果现在就分开,一切还有什麽可以谈? 「我说得到便做得到,芯舞,所以请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什麽都愿意去做。」收紧拥抱她的双手,蒋卫低声呢喃。 隶芯舞开不了口,身子颤抖。 等待是多麽可怕的事,想见的人却见不到,还得忍受思念的煎熬。 双眼盈满泪水,视线变得好模糊,想到令人不安的分离,想到心系的另一方将自身边离去,她连开口的气力都仿佛被抽光了。 第八章 慢慢的转身,无力的依附在他的身上,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伸出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无助的、不安的将头颅埋进他的胸口。 她好舍不得,不愿意他离开;想要把他抓住,想要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想要…… 得不到她的回应,蒋卫无奈的叹息,缓缓的捧起她的脸蛋,轻轻的拭去她脸上滚烫的泪水。 「别哭……」他从来没有看过她流泪,她此刻的模样令他不舍。 「如果我听话,是不是可以让你不要走?」她哽咽的开口。如果可以,她愿意做出一切,只为了留下他。 轻缓的叹口气,他低下头,亲吻她的泪水。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 何时?何年?问不出口,她咬着着,用力的摇头,想听的不是这些。 「我会写信给你,每周一封,直到我回来为止。」他信誓旦旦的说。 如果她不要信,只要他……可以吗? 抚着她的脸颊,他轻声呢喃。「我会天天打电话给你,让你完全感觉不到我不在身边。」 电话?她不要,只要能摸到他,能看到他,能让他在自己身边,陪着她四处走、四处玩、与她一块度过每一天。 「我会……」 不想,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些。 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隶芯舞伸出手,捧着他的脸蛋,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牢牢的锁在记忆中。 踮起脚尖,抬起头,她的红唇忍不住印上他的薄唇。 颤抖的唇瓣,熟悉的气味,陌生的感受,蒋卫瞪大眼,因为她的举动,震撼得动弹不得,脑袋无法运作。 「蒋卫,我……很喜欢你……」她的声音好轻,打定主意要将心里的话告诉他,今天要是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只是说出口後,心口的酸涩滋味仍然没有平复,依然揪疼得她好痛苦。 脑中轰隆隆,除了她那句轻柔的话语外,他什麽也听不见,闭上眼睛,紧握的拳头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理智渴望向外奔腾,他压抑着冲动的情绪,忍不住想放任自己的疯狂。 「蒋卫,喜欢人的感觉……为什麽这麽痛苦?」如果早知道他会离开,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对他动情。 僵硬的伸出手,蒋卫凝望着她,当脑中的理智消失无踪後,苦涩的笑了。 「一点也不痛苦,喜欢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觉得……有你陪伴的日子,真的很快乐,真的很幸运。」 是吗?是真的很快乐吗?真的很幸运吗?如果他真的这麽认为,为什麽她还是比不过他渴望的亲情呢? 「芯舞,等我。」低下头,拥抱她,他回应的吻上她的唇。 接触後的滋昧,隶芯舞无法形容,当她吻他时,只感受到柔软的肌肤,就像亲吻自己的手背,但是当他吻她时,隐隐冒出心悸的急促滋味,感觉喉咙变得有些干渴。 在她的四周仿佛弥漫着属於他的气味,一种淡淡的、令人迷恋的、属於男孩子才会有的气息,她好喜欢这种味道,感到安心,感到温暖,感到他存在自己的身旁。 然而这个男人……马上就要走了。 睁大限,望着与自己如此贴近的男人……她的蒋卫,心头的酸涩感再次浮现。 不顾一切,她紧紧搂着他的颈子,与他的唇紧密的贴合。 吻着怀中喜欢的女人,蒋卫放任自己的行为,冲破所有的情感,不断的以深浓的吻向她吐露,汲取她口中的滋味,与她的气味相融,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体内,忘情的拥紧她。 吻着她的颈子,急促、无法控制的渴望不断的涌出,他伸出手,拦腰抱起她。 无法出声,泪水因为他的亲密举动而滑落,隶芯舞搂着他的颈项,连一刻都不愿意放开。 当欲 望的神经被挑起,理智的线条断掉後,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开始转变了。 躺在大床上,睁开迷蒙的眸子,她咬着唇,深情的望着上方的男人。 他仍在天人交战,不确定的咬着牙。 她不要他冷静,不要他克制,抬起头,松开手,抓着他的肩膀,拉向自己,让他紧紧的压覆在自己的身上,生涩怯嫩的学着他方才的深吻,舌头探进他的口中,与他发颤的薄唇交融。 逸出无奈的叹息声,蒋卫放弃了,投降了,当欲 望摆荡在半空中,他的自制力再大,也不足以停下一切的行为,低下头,贪心的吻住她的耳、她的颈,又缓缓的往下移动,拉开她的衣衫,他的唇落在她白皙发烫的胸口。 当彼此的双手缓缓的抚上对方的身子,生嫩的滋味,心悸的感触,火热的气息,将两人推向欢爱的激 情中。 赤裸的身子接触到空气,她涩怯的颤抖,揪着他的手臂,感受身子被令人战栗的湿意覆盖。 …… 将深刻的激 情烙印在心中,将分离前的唯一一次欲火滋味残留在体内,将所有属於彼此的温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期望从此无法退去…… 芯舞,我想你,非常非常非常的思念你…… 听他在那里放屁! 隶芯舞冷哼一声,重重的将手上的信丢到地上。 写信来有什麽用?都什麽时代了,还有人用写信的方式吗?她想要的,是见到他。没诚意! 她瞪着地上的信,感觉它看起来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明明心中的怒火还在猛烈的窜烧,却心不甘情不愿的蹲下身,将它捡起,再小心翼翼的放进抽屉内。 经由保送进入第一学府的隶芯舞,原本应该展开多彩多姿的大学生涯,但是她很不快乐。 这是事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真的很不快乐。 隶家人都知道为什麽,但是没有人愿意提起那令人伤心的事情,而且也不能提,因为不只隶芯舞会很生气,连隶家的大家长也会很生气。 老实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不是隶妈妈用充满爱的电波和柔情压制隶爸爸,恐怕有人就要惨了。 「姐,你的电话。」隶芯雨在门外大喊。 「不接,说我不在。」隶芯舞很率性的回应,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你每次都这样说,我很难做人,而且蒋大哥很可怜耶!」隶芯雨抱怨。 「我比他更可怜。」隶芯舞不满的叫嚷。她确实很可怜,又寂寞又可怜。 隶芯雨站在门口碎碎念了好一阵子,无奈又无辜的下楼。 隶芯舞瞪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挪了挪身子,用脚勾起被子,整个人缩在被窝里,两眼泛红,温温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浸湿枕头。 她……好想念蒋卫。 分开是一种痛苦……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後,当习惯不再时,即便身旁仍然有人陪伴,但是心灵上孤单的滋味,酸酸楚楚,好不忧郁。 她没有勇气跑去英国找他,宁可断绝与他的任何联络和见面机会,因为害怕自己会自私,听到他的声音後,会渴望更多,期望他能马上出现在自己身边,将他扣留下来,要他哪儿都不能去。 然而……虽然现在拒绝和他有任何接触,但是她已经决定要等他。 她愿意等,等他得到亲情陪伴的快乐与满足後,再回到她的身边。 直到有一天,当他回来时,她会……带着某个秘密一块去迎接他。 而在这段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会学习成长,会非常的思念他。 站在入境处,隶芯舞急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脸孔。 「芯舞!」身後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 她睁大眼,缓缓的转身,然後看见了……蒋卫。 他变得好高,穿着合身剪裁的高档西装,一副沉稳的模样。 蒋卫瞧见思念许久的人儿,所有的冷静和稳重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疾速的奔跑,以及热情的拥抱。 「快……快不能呼吸了,蒋卫。」她激动得红了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是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我以为……你为什麽一整年都不接我的电话?为什麽不打电话给我?为什麽不回信给我?」他放开怀中的女人,饥渴的凝望着她,低声质问。 「哪……哪有为什麽?就……就刚上大一,课业忙嘛!」心虚的敛下眸子,隶芯舞不着痕迹的回避他的目光。 「我好想你,你这个残忍的女人,竟然连声音都不愿意让我听。」没有察觉她心虚的态度,蒋卫只是心喜於能与她相见。 将思念化作拥抱,他希望借由身子的温度和举动,向她表露无尽的思念。 看着蒋卫毫不隐藏的兴奋行径,她忍不住扬起笑容。 看来打破坚持,果然是对的。 结果她还是耐不住对他的思念,分别了一年後,当他寄来一封信,里头附上到英国的机票时,她还是很没有志气的跑来与他相见,一解思念的渴望。 「啊!」他退後一步,好奇的打量着她。 「怎麽了?」 「我觉得……你好像丰腴了一点。」他认真的说。 没想到他会这麽仔细,隶芯舞的呼吸一窒,随即回过神来,怒瞪着他,「你……你不知道在女人的面前说胖是一种侮辱吗?」 蒋卫痞痞地笑说:「是吗?不过我倒觉得你胖一些比较好,有点肉肉的,抱起来才有触感。」 「在说什麽?」她笑着拍他一下,然後将耳畔的发丝向後拨。「你不也变了?变高、变瘦……」还有,笑容变得好耀眼。 望着她,蒋卫突然陷入沉思。 她的脸庞变得成熟,不若一年前的稚气,有种韵味,柔情温婉。她的眼中流动着他未曾见过的柔情和恬静,和以往的毛毛躁躁不一样,多了一股慈和。 「芯舞,你好像……有一点不同。」无法具体的形容她哪里有了改变,但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女人变了。 「一年没见,才一见面你就说我变胖又有点不同,是哪里不同?我还是我啊!你真的是愈来愈难相处了。」隶芯舞娇嗔的抱怨,不满的咬着唇。 没有变,虽然他和她的距离遥远,虽然两人分开一年之久,但是他瞧她的眼神,他对她露出的笑容,依然柔情,依然带有深浓的爱恋,她和他之间仍然像分离前一样,他和她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褪色。 她松了一口气,感觉所有的不安和难熬的等待全都值得,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这一年来他在这里真的感到快乐,她……无所谓。 她嗔怒的神情可爱又迷人,让人瞧得忍不住感到爱恋,蒋卫柔和的眼中显露出宠溺,勾起唇,紧紧的搂着她,提起她手上的行李。 「等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解释清楚,为什麽这一年来都不和我联系?走!我们先回去,我带你去看看我母亲替我准备的新家。」 「替你准备的新家?你们……没有住在一块吗?」隶芯舞一脸疑惑。 「暂时还不能,有些事要准备。」 「准备?」 「嗯,我想大概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毕竟她的身份太敏感。」 「我不懂。」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在信上并没有提及这些事,忍不住皱起眉头。 「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这算是我准备给你的一个小礼物。」蒋卫故作神秘的笑说。 第九章 「蒋卫?」 「走吧!你没来过英国,对吧?我带你去玩,这个星期我都放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台湾的大学现在也正在放暑假,不是吗?」面对她的疑惑,他并不急着解释。 一说到学校,隶芯舞突然想到一件事,「蒋卫,我有话要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暂时……」 「等会儿再说,我们先上车。」他打断她的话,急着想让她看到惊喜。 当他们两人踏出机场时,蒋卫指着前方的加长型礼车。 她瞠目结舌,愣愣的开口,「我得坐这个?」 他点了下头,冲着她笑了笑。 「蒋卫,我搞迷糊了,你到底是……」 「芯舞,我知道你有很多迷惑的事,但是相信我,几个月後,当我们准备好所有的事情时,我会第一个告诉你,而且我会再邀请你到英国来参加我的宴会。」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宣告她的身份,同时让大家知道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以及对他的重要性和重要的关系,他要把她接来英国。 少了她陪伴的日子,太痛苦、太寂寞、太渴望、太思念,为了让两人能时时刻刻的在一块,他要将属於他的所有东西全都献给她。 当然,他也很肯定,以他现在的能力和身份,芯舞的父亲一定会放心的接受他。 看着笑开怀的蒋卫,眼底充满她不曾见过的自信,这一瞬间,隶芯舞感受到了,他待在这里不只是快乐、不只是满足,其实非常的幸福。 眸子黯了黯,她僵硬着笑容,轻声的问:「蒋卫,你幸福吗?这一年来,你待在这里,非常的幸福吗?比待在台湾更快乐吗?有打算什麽时候回去吗?」 他待在这里,有比她陪伴的日子,更令他感到满足吗? 望着她美丽温柔的脸庞,蒋卫忍不住点头,「是的,现在的我很快乐,我非常喜欢待在这里的生活,至於回去……我想没个五年十年,恐怕回不去了,我的继父希望我在这里求学的期间,同时也到他的公司学习。」 就算不回去也无所谓,如果有她来陪他的话,待在哪里都好。 因为有她的牵绊,他懂得努力,懂得把握争取,为了不让她成为众人的笑柄,他打算在五年之内闯出一片天地,拥有一番成就。 那张灿烂的脸庞充满活力,热情十足,真正释放出的满足……是了,她何必问他这些问题?从他的神情和态度,她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没有她,他也已经得到渴望的温暖,已经拥有祈望的亲人。 五年、十年啊……那好久呢!他还要再待这麽久吗?她还以为只要一年,或是短短的几个月,他就会回来了…… 呵……她还傻傻的打算来英国见他时,顺道问他何时要回家,回到属於她存在的家……她还天真的以为,就算和他的母亲在一块很快乐,至少有她的地方也算是他的家,她才是他最後会停留的港湾…… 错了,她不该来的! 「走吧!」蒋卫打开车门,朝着身後的女人伸出手,满心欢喜的笑说。 隶芯舞看着眼前的手掌,缓缓的扬起笑靥,点点头,随着他一块坐进礼车内。 她放空心思,努力绽放灿烂的笑容,尽管笑意不达眼底。 笑笑笑!她必须让他安心,不能给他压力,不想对他任性,不能这麽自私……在这一刻她有一点点懂了,有一点点长大了,懂得隐藏,懂得掩饰,懂得……让他快乐的方法,就是成全。 她也终於懂了……原来她对他是真正的爱情,因为爱了,所以牺牲、受伤、压抑,全都没有关系,只要他快乐。 因为休学一年,隶芯舞隔年与学弟妹们一块升上大学二年级。 「姐,蒋大哥寄来的电脑需要你签收。」隶芯雨敲了敲门,轻声的说。 「没空收,把它退回去。」隶芯舞在房里忙碌着,冷淡的说。 这两年来,除了信件以外,举凡包裹、礼盒、机票、大型物品,她一律都不收,也不接他打来的电话,残忍到连隶妈妈都无奈的摇头。 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至少还有收他寄来的信,虽然它们全都不曾被拆封,小心翼翼的收进保管箱里。 而且两年前隶家大家长突然决定搬家,直接买下一座山,在山上盖了一栋豪宅,并在山下路口处请了保全人员,负责管制人员的进出。 想要入山找人?可以,必须通报一声,并请拿出双证件来核对个人身份。 除了这两个基本的要求之外,隶家大家长还下达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姓蒋名卫的家伙不得入内,违者送警严办。 所以两年来,蒋卫曾经在学校放假时回来三次,一次是到隶家先前的住所,但是人去楼空,他没见着隶芯舞。 第二次,他有幸得到疼爱他的隶妈妈通风报信,终於知道隶家搬到哪里,可惜保全人员坚持不放他进去,连半个鬼影都没见到。 第三次……结果和第二次一样,隶家大家长很明日张胆的使出打压他的手段,他还是错过与她见面的机会,无法得知有关她的消息。 打电话给她,她拒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候他总觉得隶小妹和隶妈妈跟他说话的口气有那麽一丝不满和……不谅解。 为什麽? 蒋卫一点也不了解,为什麽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当初要走时,隶妈妈明明赞成他试着和他的母亲一块生活,隶小妹也一脸不舍,她们都支持他的决定……那麽是为了什麽而不谅解呢? 他有做出什麽得罪她们的事吗? 如果问他有做出什麽惹火隶爸爸的事,那麽答案是多到数不清,但是对其他的隶家人……蒋卫发誓,他真的没有做出什麽让人生气的事。 更令他不懂的,还有芯舞。 她发生什麽事了? 两人最後一次见面时,她明明还好好的,他告诉过她,会寄机票邀请她参加他的宴会,但是最後她没有出现。 没有告诉他原因,没有通知他,更别说和他解释,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从此中断,连原本做好的计划,要将她接到英国,也因此无法完成。 他就像被遗弃,被放弃,从此和她再也没有瓜葛…… 休想!说什麽他都不会放弃。 她不和他联络?没关系,他仍然每周一封信,天天打电话,倒要看看她能多残忍、多狠心,他绝对不让他们的关系中断,他和她,这一生注定纠缠到底。 大学三年级,隶芯舞开始有一点点快乐了。 谁说女人必须要有男人才能生存?谁说当初对蒋卫情窦初开,她就得因为他的离开而从此痛不欲生? 看!她爬起来了,恢复得很快,她很懂得治愈情伤,虽然花了整整三年才将他从脑中剔除,但她还是做到了,做到学会遗忘失去的人,尽管偶尔还是会让心绪不小心脆弱一下,不小心想他一下,不过她终究是熬过来了。 现在的她很忙碌,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忙着其他事,日子在忙碌中度过,疲累的程度让她连想念他的时间都愈来愈少了……只是,偶尔她会看着日历发呆,会对着某人的照片沉思。 隶芯舞很肯定,自己已经把蒋卫忘了。 就算这三年来他仍然一星期一封信,几乎天天都打电话给她,她仍然坚持原则,他被她刻意遗忘成路人甲。 是的,她很坚信自己已经从他身上毕业了。 年轻时的单纯暗恋,情寞初开的爱意,只能成为往日的回忆了。 等他?不,她已经放手了,已经懂得成全了,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不想让他有压力的认定她在等他,所以必须回来,她只希望他能过他想过的快乐幸福生活。 所以为了逼他放手,尽管心痛到麻痹,她仍然选择先放手。 也许五年,十年过後,当她有一天突然想起这个人时,将只剩下回忆般的会心一笑,笑看自己当时的过於纯真和幼稚,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做出那种连她自己都吃惊到不敢相信的事。 是的,她已经从蒋卫的身上拿到毕业证书了,她的初恋,再见!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除了…… 大学四年,加上中间休学一年,隶芯舞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在大学里,终於如愿的毕业,而且以前十名的优异成绩拿到毕业证书。 五年的漫长岁月,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同命运。 她二十三岁了,感觉上已经拥有人生中该有的经历,现在的她是个成熟女性,是个新世代的斩新女性。 「我下个月出发。」吃晚饭的时候,隶芯舞平铺直叙的开口。 「下个月?这麽快就决定好了?」方童恩有点惊讶。 「哪有快?本来四年级时我就打算休学出发,可是阿爸说最基本要把大学的毕业证书拿到手,否则不让我出去。「隶芯舞抱怨,嘟起嘴巴,盯着父亲。 「你们这个世代的孩子,大学是基本学历,想要出远门,也得把基础打好,否则怎麽和别人比?」隶茗杰酷酷的说。 「是,阿爸说得是,现在拿到了毕业证书,我可以开始完成我的梦想了吧?」耸耸肩,父亲的话,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以她的资质,大学毕业後更应该继续读书,拿到硕士学位、博士学位,可惜……她虽然是个资优生,却不热中课业。 「第一站要到哪里?」隶芯雨好奇的问。 「嗯,我想还是先到英国。」隶芯舞轻松的说,脸上的神情没有半丝异常。 「英国?」 隶家所有的人都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似乎把事情想歪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麽,不过请别想太多,对我来说,那里住着一个让我值得回忆的男人……一个朋友,所以我想从那里开始。」由回忆起头,再由回忆结束。 「这一出门,你就要离开好久,妈妈会想念你,记得啊!每年过年都要回来。」知道女儿的向往,方童恩并不特地阻挡她的梦想,毕竟她当年也有过这种经验……有梦最美。 「我知道,我每年都会回来,也会想念你们。每个国家各待一年,真要花费的时间也不过数十年,很快的。」隶芯舞笑说。 「那麽……那小子怎麽办?」隶茗杰又酷醋的开口。 「那小子?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就和我一块走,如果不愿意,就得有劳你们多费心了。」 不过她很肯定,阿爸口中的那个小子,最後的选择一定是跟着她到处跑,因为她是他的娘,她即将满十九岁时,辛辛苦苦的阵痛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才生出来的臭小子,他不跟着她,要跟谁? 隶芯舞神态优闲的吃着晚餐,心情大好。 坐在对面的隶茗杰目光深沉,隐隐闪烁着光芒,若有所思的扬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伦敦,英国政治、金融和商业的中心,世界上最大的欧洲美元市场,最大的金融和贸易中心之一,也是文化名城,发达的交通业和引人入胜的古迹使得它成为着名的旅游胜地,每年来到这儿的外国旅游者达千万人。 站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隶芯舞拿着专业相机,拍下琳琅满目的艺术雕像。 壅塞的马路上,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走走停停。 第十章 车子後座有一名年轻男人,他一身笔挺西装,面无表情,蓝色的眸子沉稳的望着车外热闹的街景,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强势气息,就像他的身份,高不可攀。 「几点了?」男人的英式口音略带不同的音调。 「十点二十五分,先生。」司机身旁的秘书有礼的回答。 「距离开会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 「是的,我马上调动警力来开路。」怕会被塞车耽搁,秘书有条不紊的拿出手机,开始联系。 窗外烈阳高照,可想而知,气候有多麽的闷热。 望着街景,男人始终面无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又或者他就是习惯面无表情。 车子走走停停,数分钟过去,远处传来响亮的警笛声,数名警察站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然後数辆警车出现,来到凯迪拉克轿车的前後方,为它开路。 很快的,车速加快,平顺的往前行驶。 男人敛下眼,准备闭目养神。 倏地,车窗外的某道人影划过他的眼帘。 男人睁大眼,以不符合他身份的急惊速度转头。 「调头。」他急急的命令。 「对不起?」司机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的大马路上,哪里能够说调头就调头?但是坐在车子後座的大人物竟然要求他调头?如何调头? 「我说,调头。」男子略微扬高声调,再次命令。 「先生,这里无法调头。」秘书神色从容的解释,虽然他也对男子突然异常的激动神色感到讶异。 「该死!停车。」男子眼见车子愈开愈远,心情愈来愈烦躁。 司机不敢再多说,用力踩下煞车。 车子一停下来,男子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向後冲。 「卫德少爷?」司机惊呼。 「拉尔斯先生?」秘书急忙下车,但是已经看不到男子的身影。「糟糕!」 看了眼手表,秘书赶紧拿出手机。 「老夫人,拉尔斯先生恐怕无法准时抵达……是的,我们原本在路上,但是刚才先生不知道瞧见什麽,急急的下车……是的,很抱歉,我们失去了他的踪影。」 在哪里? 男子在大街上疾速奔跑。 在哪里? 他撞到人,连道歉的时间都没有,持续向前跑,充满焦急的眼眸不停的环顾四周。 在哪里?在哪里?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在哪里?她在哪里? 就算整整四年她音讯全无,就算五年的时光让他与她分隔遥远,但是那抹身影即使化成灰,他也不可能认错。 是她,一定是她,就算她的模样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少了年少的稚气和纯真,但是那双闪烁着清亮光芒的大眼,那张熟悉不已的东方脸孔,那抹灿热温暖的笑靥……不会错的,一定是她,一定是。 红灯并不能阻止他急快的步伐,在混乱的车阵中,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快速穿越,前头有人群的阻挡,并不会阻退他急着想寻找她的渴望。 在哪里? 他发誓,自己真的看到她了,那个人真的是她。 在哪里? 无数的人自他的身旁穿越,他忧急的梭巡每个人的脸孔,看到黑色的长发,他会紧张的多看几眼,深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她。 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到底在…… 在那里! 当他蓝色的眼眸看到那张熟悉又思念的脸孔时,急促的脚步倏地停止。 她在那里……她在这里……她正在他的眼底。 老天!这里好美、好浪漫,充满了艺术气息。 隶芯舞急忙按不快门,将所有美丽、协调、新颖,令人感动的景色全都收进自己的相机内,深怕一个不注意,这些美不胜收的景致将一闪而逝。 她又来了,来到他存在的地方、他待的国家。 她又来了,来到有他的世界,她心底的那个人就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拥有了另一个崭新的人生,在这个美丽的国都,他应该很快乐吧! 她又来了,再次感受他停留的世界,来看看也许他曾经走过的街道、曾经看过的景象。 她来到这里,短暂的释放埋藏己久的美丽回忆,同对确认自己真的已经将他放下。 抬起清亮的眼眸,隶芯舞轻声呢喃,「嗨,英国,嗨,伦教……嗨,蒋卫。」 霎时,心酸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 明明她确定自己已经将他忘了,抛在脑後;明明她确定自已对他仅剩回忆,他只是想起时会让她扬起微笑的回忆人物……但是胸口仍然感觉酸楚、疼痛,脑子仍会浮现他的身影。 咬紧牙关,用力的闭上眼,拼命压抑心房内的酸楚滋味,直到麻麻酸酸的难受感觉消失,她再次睁开眼。 嗨,蒋卫,我在这里喔!你……过得好吗? 隶芯舞摇摇头,笑骂自己太傻了,随即将相机收回扛在肩上的袋子里,打算继续行程。 她和他不会这麽有缘的,她和他之间的联系不会这麽纠缠的,她还在怨什麽?她当然不能去找他,更不可以去偷偷看他,她……到底还要这麽纠烦人到什麽时候?就算她现在仍然想他……是了,她真的没出息,明明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已经忘了他,可是……可是她是在欺骗自己。 用力吐出一口气,将烦闷的心思抛到脑後,她向前踏啦一步。 突然,有人自她身後猛烈的拥抱她。 隶芯舞瞪大眼,正想大声尖叫,引起众人的注意,下一秒,她错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芯舞。」 听见那熟悉又思念的声音,她的心房战栗,胸口急促起伏。 「隶芯舞……芯舞……」 她忘了如何呼吸,只知道眼中的世界不断的旋转,还有记起了久远以前听过,不曾遗忘又选择故意遗忘的话语—— 等我,芯舞…… 饭店一楼大厅,柜台前挤满了游客和旅行团,吵嚷又热闹。 「七0三。」隶芯舞说着流利的英语,冷静的面对女服务员。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员抬起头,瞧了眼眼前的东方女人,递出房卡时,又瞧了眼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他有一张混血的脸孔,若有所思,神色淡漠。 一拿到房卡,道了声谢,隶芯舞转身朝电梯方向移动,男人紧跟在她身後。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女服务员微微眯起眼,似乎正在思考什麽。 电梯门打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内。 这时,女服务员想到了什麽,随即惊讶的睁大眼。 趁着空档,她急忙拉了拉身旁的男同事,「喂,你有没有看到?」 「什麽?」男同事刚好帮旅行团办好入住的手续,摸不着头绪的反问。 「你没有看到吗?刚才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就是刚才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 「没有,我刚才好忙,没有注意。」 「他是卫德。」 男同事大吃一惊,瞪大眼,「卫德·安雅·拉尔斯?怎麽可能?」 女服务员很肯定的说:「真的,我刚才就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後来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是卫德,绝对不会错。」 「如果真的是卫德,那可是大新闻,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不知道,资料上显示她来自东方。」 「东方?拉尔斯家族何时有来自东方的朋友?难道是安雅公主皇室家族的朋友?」 毕竟卫德的母亲可是英国的公主,之後嫁给拉尔斯集团的总裁,又因为拉尔斯先生拒绝接受皇室封位,所以对众人来说,他只是一个拥有数百亿财富、娶了皇室成员的普通百姓,但是当初他拒绝封位的消息也曾经在报章杂志上引起热烈的讨论。 「哇!要是让媒体记者发现卫德与陌生的东方女人进出饭店,肯定会成为头条新闻。」 三年多前,安雅公主毫无预警的宣布拥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时,英国上下立刻吵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很好奇,她口中的儿子卫德到底来自何方?又是她与谁生下的孩子? 如果卫德真的是安雅公主的孩子,那麽以她的年纪来推算,安雅公主可是在未成的时候便有了孩子,这对皇室来说,是一项糟糕的丑闻。 虽然膝下无子的拉尔斯总裁心喜能够成为一个十八岁孩子的现成父亲,同时宣布卫德未来将拥有拉尔斯集团的继承权,但是对於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的身份,拉尔斯先生同样绝口不肯透露。 「喔!没想到在这里工作,可以遇到这种大人物。」女服务员呵呵笑个不停,今天下班後,她要回去将这个她发现的秘密告诉家人和朋友。 「嗯,真的是没想到……」男同事附和。安雅公主的儿子卫德行事作风一向神秘低调,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饭店一楼的大厅热闹依旧,这段小小的插曲,除了仅有的两人发现外,皆无人察觉……虽然在未来的日子里,关於他们的消息将成为全国人民谈论的话题,但那将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电梯门缓缓的开启,里头的男女踏出後,又缓缓的关上。 隶芯舞低垂着头,唇瓣紧抿,站在房门口,拿出房卡。 应该是简单一刷就能开启的房门,不知为何,她不断的刷动房卡,房门却依旧紧闭。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面无表情,缓缓的伸出手,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房卡,转向另一面,然後轻轻一刷,房门轻易的开启。 她咬了咬唇,僵硬的踏进房间。 男人跟着踏了进去,随即关上门,并上锁。 慢慢的转身,她毫不犹豫的走到他的面前,抬起眼,紧盯着他,冷漠的眸子微微湿润,流露出灼热的光芒。 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她伸出手,不确定的轻轻抚摸男人同样僵硬但是激动的脸庞。 蓝色的眼眸,比宝石更要湛亮的光芒,熟悉却又陌生的成熟脸孔,酸酸的滋味迅速涌现她的心口。 深邃的眸子与她相望,紧抿的薄唇欲言又止,男人温柔的伸出手,同样爱恋不已的抚摸她的脸蛋。 四年了……她除了变得更加成熟,有着一丝不同的迷人韵味之外,似乎没有什麽改变。 他想念了四年的女孩,思念了四年的女人,心心系系四年的人儿……捧着她的脸蛋,他缓缓的靠近她。 咬着唇,鼻头一酸,眼中的泪水不住的淌下,隶芯舞急急的贴近他。 所有的话语都梗在喉间,她踮起脚尖的同时,他正好俯首,吻住她的唇瓣。 激烈的吻,无法压抑的吻,两人的心律一致,激昂的跳动。 紧紧相贴的心房,快速的频率从彼此的胸口相互传达,相互呼应。 缠绵的吻几乎令人窒息,他们舍不得离开对方,咬着彼此,吮着对方,所有的话全成了激 情的热吻。 急急寻找对对方渴望的相思,以着令人喘不过气的交缠低诉此刻的心情,两人怕对方突然消失一般,双手紧紧的拥着。 拉扯着对方的头发,明明已贴紧,再也无法分离的密合在一块,但是他们似乎对这样的拥抱仍嫌不够,仍然不满足,仍然感到空虚,不断的朝对方贴近。 缘分是多麽的奇妙,想逃却逃不得,该相遇,即使在数亿人口中,总会相见,而他和她之间的缘分是多麽的可怕。 第十一章 失了理智和冷静,在激动的情绪牵引下,在存在对方的空间中,什麽分离、什麽抛弃、什麽割舍,全都消失了,无数的疑问此时此刻完全吐不出,他们只想拥抱对方,只想拥有对方,只想将所有的思念和距离化为感受。 他们急促的喘息,急着拥吻对方,口舌间充满彼此的气息,甜腻的滋味,酸楚的滋味,熟悉的气味,窜入彼此的口鼻间,言语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情绪激昂到无法平静。 隶芯舞伸出手,紧紧攀着他的颈子。他变了,长得好高,变得好成熟,眼底充满比以往还要狂傲的自信。变成她不熟悉的蒋卫…… 咬着彼此的唇瓣,感受对方的气味充斥在自己的鼻腔。 他有宽厚的胸膛,有迷人的脸蛋,浑身上下散发出高傲的气质…… 这个男人变了好多,变得令她感到有些陌生,但不变的是她对他的感觉,他拥抱她的感受,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抹令人安心的气息。 急急从彼此的身上探索相思的滋味,连开口的时间都显得浪费,有着混血脸孔的男人,众人称呼他为卫德·安雅,拉尔斯……蒋卫激动得失去沉稳,吮咬着她雪白的颈子,收紧拥抱她的力道,渴望就这麽将她融入骨血里,深怕一眨眼,她又消失踪影,再也不让他找到。 「芯舞……」他无法自拔的叹息,深情的望着心心系系的残忍女人,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不放了,不放了,他再也不放手了。 是了,他对她是爱,对她没有理由的执着,对她无法解释的深深思念,除了爱之外,还有什麽原因? 当年生嫩的他们虽然有一段纯情,状似两小无猜的情感,但事实上,那确实是爱情,只是那时他太小,不懂这种令人心悸、令人恐惧的强烈占有滋味是什麽。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解,她……休想再离开。 分离的距离,算什麽?分开的岁月,算什麽?他和她再次相遇,所以曾经断落的空白地带再次相连,而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走,再也不让她自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飘浮在激 情欲 望的大海内,思念和渴望窜入心底,隶芯舞嚼咬着他的唇、他的颈子,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火热、发烫的激 情野兽被释放。 她是来和过去道别的,但此时的她变得贪心,有了疯狂的冲动。 认了,她虽然努力坚强,但还是拥有脆弱的一面,而现在她只想释放对他的想念。 她的双腿缠上他的腰部,她的双手紧紧搂着他,她的唇瓣舍不得与他分离,她的泪水、她的心动,到头来还是全因为他。 这个在她的人生中占去了她所有心思的臭男人,她是认栽了。 蒋卫拦腰抱起她,急急的来到床畔,与她一起躺到床上,迅速褪下彼此的衣物,两人热烫的身躯紧紧交缠。 …… 急促的喘息声自上头响起,隶芯舞缓缓的睁开眼,那双蓝色的眸子不知何时来到她激 情而泛红的脸蛋前。 忘情而迷恋的眸子带着渴求的欲 望,映在她的眼底,她忍不住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庞。 这一张迷人的脸庞啊……从以前开始,当他厌恶有这一张混血的脸孔时,她就一直觉得他好迷人。 抚着他深黑的眉头,抚着他湛蓝的眼眸,抚着他高挺的鼻子,抚着他性感的薄唇……她抬起头,轻柔的吻着他。 这张好看的脸,四年来被她努力的埋在心房的角落……好失败啊!原来她一直忘不了,再如何的自我安慰,事实上,她仍然受不住对他的执着,赌气的任凭自已浮沉在虚无、寂寞的思念空间里。 她还是在意他,不是吗?她还是想着他,不是吗?她……还是很没有志气,对他的情感仍然停留在过去,除了愈来愈深之外,没有消退的迹象。 隶芯舞,你不只是没用,而是惨了,这一生除了落进这个男人的魔掌之外,还能有什麽作为? 可恨啊!她为什麽就是这麽执着他? 什麽和过去说再见?什麽和他早就说再见?什麽从他手上拿到毕业证书? 狗屁的笑话,难怪她的家人听到她要来英国,会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 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令人憎恶,要走也不走得干脆一点,在她决定要遗忘他时,留了这麽一个大礼给她,害她整日面对那个酷似他的小毛头,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对,绝对不是她遗忘不了他,是因为她有了一个和他的长相如出一辙的孩子,所以看着那小子,她才会无法忘记他,无法真正的将他自脑中摒除。 「芯舞……」蒋卫咬着她的唇瓣,充满思念的低声呢喃。 他有多麽的思念她,有多麽的渴望有她存在的日子,有多麽怀念有她陪伴的生活。 贪心有什麽错? 没有错,人总是贪心的,当初他的能力和身份无法与她匹配,现在他的能力与身份已经可以配得上她,所以他不会放了她,绝对不会。 这一次的相遇,在如此遥远的国度相遇,是命中注定,注定她属於他,她合该在他的身边,她理所当然的属於他。 十八岁时,他与她忍不住在别离前初尝了禁果。 …… 被欲 望的野兽占领了理智,一切全凭疯狂的操控,直到再也无力动作,蒋也无法喘息,理智消失殆尽…… 「裤子?内衣呢……啊,在这里。啊……内裤在哪……」 细微的呢喃传进耳里,躺在床上的蒋卫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淡黄色天花板,缓缓的转头,看着不熟悉的环境。 一道纤细的身影急忙的自他的眼前晃过,他集中焦距,落在那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背影上。 思绪快速的回笼,他想起了昨天一整天所做的事和遇上的人。 那个背对着他,正忙着穿上内衣的女人是他最爱的人,露出温柔的笑容,蓝眸流露出深情爱恋的光芒。 隶芯舞的动作很急躁,而且偷偷摸摸的,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 突然,一个不小心,她被桌脚绊到,小声的惊呼,差点摔倒。 还好,她反应够快,赶忙扶住桌子,避免发生不幸的灾难。 轻轻的拍了拍胸口,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床上那个仍然沉睡的男人。 「还好,没把他吵醒,否则可就走不了。」 走?蒋卫早已机警的闭上眼睛,心生疑惑。 「奇怪……裤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隶芯舞又开始低声呢喃。 真是糗啊!明明说要和过去的感情道别,没想到这一道别,竟然道别到床上了。 没想到她和这个男人那麽有缘,明明来到异国,却和他重逢,而且一相遇,竟然又滚到床上,上演一整天的激 情。 看着床上的男人,她的脸蛋忍不住泛红。 她当然记得自己昨天做了什麽事,还有明知不可为,却又忍不住放纵、贪心,渴望和他温存的想法。 隶芯舞,你真的是非常不争气。 暗暗唾弃着自己,她蹑手蹑脚的在房内寻找自己的衣物。 她才刚到英国,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和随身物品之外,行李根本没有抵达,因为还没有决定未来一年的住所,本来想说先到这里再说,如果有需要的用品,直接买也方便,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 无奈的叹口气,她望向蒋卫。 经过四年,他成熟了,长高了,更帅气了,更迷人了…… 她苦笑一声,攒起眉头。 他何必要再和她联络?他不断的写信给她到底要做什麽?两人各自飞不是也很好吗?她相信以现在的他来说,想要任何一个女人,必定是轻而易举的事。 隶芯舞摇了摇头,拒绝再拿任何关於他的事情让自己烦恼,小心的拿起床边的电话,走到一旁的角落。 「你好,我是七0三号房的房客,我要退房……对,我知道,本来预定住一周,不过临时有些事,所以请将费用结算到今天,我等会儿就会下去。」 挂断电话,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确定将装有护照的皮包收好後,再次走到床边,放好电话。 缓缓的蹲下身,凝望着床上的蒋卫,隶芯舞伸出手,替他拉高被子。 「抱歉……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面对你,对我来说,如果不将你的身影从我的世界拔离,这辈子我会被困在你的魔障中,就算明白你现在过得很好,当初让你离开是对的决定,我……还是很自私。」 只要面对他,她就会贪心。 「其实我已经决定遗忘你……好吧!我承认,我忘不了你,可是只要再给我五年的时间,我相信下次再有缘分相遇时,我一定可以笑着和你说,我已经对你释怀了,无论是与你分离,还是对你的感觉,我很孩子气,对吧?就算我已经是……我还是很孩子气,而且我不否认,在爱你的同时,我也很气你,你逼得我必须对你放手,你逼得我必须为了替你的快乐着想,所以应该放弃对你的感情和占有欲,你要笑我像个玩扮家家酒的幼稚孩子也无所谓,你要说我莫名其妙也没关系,这就是我,一个占有欲极重,又怕受伤害的自私女人。」 但是她一点也不希望被他这麽看待,所以只能离开,只能松开手。 「我已经决定不在这里住一年了,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们两个会没完没了。」 更何况她才刚来到这里,就遇上他,她真的吓到了,不只是因为察觉原来自己对他竟然到现在还充满情感,还有她也得隐藏那个秘密……她的孩子。 要是他知道当年她替他生了一个孩子,那…… 「再见,蒋卫……不,不对,不见,我和你,再也别相见了。」 隶芯舞站起身,拿起皮包,缓缓的朝门口走去,正准备打开门,却毫无预警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後拉。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惊叫出声,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压在床上。 回过神来,她看着上方那双蓝色的眼降,不禁倒抽一口气,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只要可以把你留下,我一点也不介意将你困在这张床上一辈子。」蒋卫的嗓音低沉迷人。 「你……」隶芯舞忍不住红了脸,不只是为了他刚才那暧昧的话语,还有她刚才对着以为熟睡的他所说的话,她以为他听不到……毕竟昨天太疯狂了,两人一直到快天亮时才休息,而她以为他早就累瘫了。 「你知道吗?你确实很孩子气,把我对你的感情看成玩扮家家酒游戏,不只爱生气、爱记仇、爱记恨,还有……打死不承认。」 她咬着唇,脸颊通红,看着他赤裸的胸膛,发现上头有几道指甲抓过的痕迹。 刚才替他盖被子时,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没有看得很清楚,现在近距离的一瞧,真是惨不忍睹,好好的一个胸膛,就这麽被她凌虐了……不过真是爽快,她对他的不满,一次完整的发泄。 「我哪有?」 「如果没有,那麽请问你,现在打算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和你无关,这不是分开五年的我们可以谈论的话题。」 「还说不爱记仇,还说没有记恨,你现在说的话就是在抱怨。」 「对,我就是爱记仇,怎麽样?为什麽我得为了你想要的幸福家庭而放手让你离开?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苦吗?」 第十二章 「我又何尝想要和你分离?可是我不离开,得不到你。」 「你在鬼扯什麽?你离开和我有什麽关系?你是为了你的母亲才走的,不要把这种事扯到我的头上。」她才是那个受委屈的被害人。 「好,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讨论。我问你,为什麽都不和我联络?你知道我回去找过你几次吗?你有收到我的信,不是吗?为什麽这麽残忍,连一点消息部不给我?你不知道我一直想念你吗?我还有寄机票给你,可是你都不来。」 隶芯舞咬着唇,选择沉默。 「我以为你也会想念我……还有那一次,我告诉过你,请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宴会。」她害他所有的计划前功尽弃。 「我那时并没有给你答覆,不是吗?」她来参加他的宴会做什麽?她已经知道他在这里很快乐,难道他还希望她看了更伤心? 「芯舞,我不懂,你到底是为什麽要这麽做?分开这麽久,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思念?这一切是我单方面的认定吗?」他本来打算在宴会那一天向她求婚,本来可以多拥有她四年的,可是……结果却是令他感到痛苦。 听着他责备的话语,看见他眼底的伤痛,她忍不住开口,「蒋卫,你待在这里很快乐,事实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在说什麽傻话?没有你,我会快乐?」她疯了吗?她到底在想什麽? 「看看你,充满自信,你的模样变了好多,感觉变得好尊贵。」她苦涩的笑说。 「我是为了你才这麽努力,为什麽你就是不懂?」她那虚渺的神态,蒋卫看得好心慌,他好不容易再遇到她,这一次休想他轻易的放手,就算要把她五花大绑,只要能留下她,他也一定会这麽做。 「为了我?又是为了我?你当初离开,是想体验拥有亲人的感受,为什麽你从头到尾都说是为了我?」 蒋卫一脸严肃的说:「那全是为了不让你感到难过,为了我们的将来,所说的借口。」 隶芯舞皱起眉头,「借……借口?」 「芯舞,你知道隶芯舞这个名字代表什麽吗?代表财富,代表名声,代表你有一个拥有权势的老爸,你是处於上流社会的天之娇女,你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只要你姓隶,只要你是隶茗杰的女儿,就是大家注意的对象。」 「那又如何?」瞪着上方的男人,她一点也不觉得这和他离开有什麽关系,和为了她有什麽关系。 「隶芯舞。」 「做什麽?」 大眼瞪小眼,蒋卫蓝眸带怒,隶芯舞黑眸带焰,两人互不相让,理直气壮,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叹口气,看着她那不谅解、不满的面容,他选择退一步。 他们久别重逢,不该这样针锋相对。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与她见面,高兴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有多余的心力与她为了这点事而争吵? 「你被家人保护得太彻底、太完好,所以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告诉你关於权势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那个私生子,不但遭到母亲遗弃,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要他,这种被标上遭人丢弃的孩子,有什麽资格和你在一块?」 隶芯舞始终怒目相对,眼底隐含着张扬的火气,对他说的话,她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懂,还是……有其他原因。 「大家看,那个人是隶茗杰的女儿,隶家的千金,听说隶总裁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光凭隶总裁的声势和地位,他的女儿一出生等於含着千金万金,能成为这麽有名的人的孩子,真好,想必未来她的丈夫一定也是非同小可,只有身份相当、地位相当的人,才有资格和她在一块。」 她瞪着他,眼底的怒火更加狂炽。 「那种私生子,怎麽能够成为隶家千金的男朋友?他一定心怀不轨,看上人家的财富。如果能够缠土隶家千金,代表可以少奋斗五十年,不,说不定不需要太努力,根本就是一辈子不愁吃穿。」 隶芯舞紧咬着唇,似乎正努力的忍着什麽,呼吸急促,眸色愈来愈深沉。 「芯舞,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走,一定会被批评得很难听,不只是我,就连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被耻笑。」他是为了她才走,她以为他为什麽可以舍下她?难道他的这点心思,她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 「所以呢?」她森冷的出声,态度仍然僵硬,同时充满令人无法理解的焰怒火花。 「所以呢?所以为了可以成为众人认可的男人,为了成为足以匹配你的男人,我必须和我的母亲一块走。」 「你说……为了我的身份,所以当年你才和你的母亲一块离开?不是因为你想和你的母亲一块生活,不是因为你希望体验亲人的亲密关系,不是因为……待在这里才是你的幸福?」她说得好轻、好柔。 看着她,蒋卫缓缓的点头。 「因为和你的母亲一块走,所以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匹配』我了?你觉得大家都认可你了?」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了。」他忍不住扬起安心的微笑,毕竟最令他隐忧的大石,终於放下了。 他现在有能力、有身份,也有小小的地位,假以时日,他会让自己站在舞台的顶端,而且现在她又出现在他的身边,全部的烦恼终於解决了。 「嗯……可以了,是吗?真是恭喜你。」看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隶芯舞冷淡以对。 「芯舞?」 「蒋卫,你说的这些话,你以为我从来都不了解吗?我的头上顶着我父亲的光环,你觉得我没有自知之明吗?在外面,众人不当我是隶芯舞,而是隶茗杰的女儿,茗恩财团总裁的女儿,你以为我看不清楚大家是如何看待我的吗?那麽……我想请问你,我在乎大家的闲言闲语吗?我在乎别人如何看我吗?我在乎大家对我的注目吗?我有为了我阿爸的名声,压抑自已,刻意伪装,没有在做我自己吗?我的人生,对你来说,只是隶茗杰的女儿?隶茗杰的声势?隶茗杰高高在上的地位?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你看我,是看我隶芯舞这个人,还是隶茗杰父亲所带来,压在我头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的压力?」 「嗯?」 「你是想和我在一块,还是想和我阿爸在一块?」她到底为了什麽放手? 「我……」 「你到底是想得到我的认同,得到我阿爸的认同,还是……想要得到社会大众的认同?」她到底是为了什麽选择压抑思念,选择孤独寂寞,选择不做个自私的女人,努力的成全他? 「呃……芯舞……」 「你为了我阿爸的身份,为了众人注目的眼光,而放弃我?」害得她难过伤心?隶芯舞冷漠的瞪着他。 「我……」 「你现在认为有资格和我在一块,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得到大家的认同,可以得到我阿爸的认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当事人,对於一个完全不会替我想,不愿意陪我,宁可选择离开的男人,是否仍然认同他?」她眯起的眸子仿佛结了层霜,完全没有情绪,让人看了颤寒。 「芯……芯舞……」 「既然你这麽在意大家的目光,在意别人的想法,那麽去成为众人眼中的佼佼者,去当我阿爸最满意、最认同的部属好了,你干嘛把这些自以为是的行为扯到我的头上?」她以为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结果呢?她这麽做根本是多余的,她应该自私才对,当初她就不应该这麽替他着想。 「我……我不是……」一时之间,蒋卫语塞,脑中一片空白。 「蒋卫。」 「嗯?」 「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在一块,就算你现在拥有狗屁的身份、狗屁的地位和狗屁的能力,对我来说,你只是个超级大混蛋。」 ¥¥ 她的问题,震撼了他。 关上水龙头,将口中的水吐出来,抹去脸上的水珠,蒋卫的双手抵着墙面,睁开蓝眸,氤氲的水气弥漫,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不断的会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 芯舞说完话後,趁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毫不留情的推开他,气冲冲的逃离,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里。 他原本急着追上她,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他气疯了,离开时,忘了带走皮包,而她的护照和钱全留在皮包里,於是他一点也不忧心,也不再担心她不会再回来。 没有那些东西,她怎麽样也无法离开。 也就是说,她会再回来。 所以他只要继续待在这里等待,她自然会再出现,还有,他能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她的问题。 他到底是为了谁才这麽努力? 答案是无庸置疑的。 可是就在方才,当她这麽质问他时;他却不确定,又说不出是为了她。 她说,到底他为什麽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众人的想法对他真有这麽重要吗? 答案一样是无庸置疑的。 因为他才是那个要面临众人质疑目光的人,没有人会觉得当年的她配不上他,大家只会认定是他配不上她。 所以她的问题不是很可笑吗?因为她不是那个承受者,因为她不需要遭到众人的批判,当然无所谓。 这就是千金小姐的想法,身处在无忧无虑世界的幸福孩子,不是吗? 他不会因为她这点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而对她生气、不满,毕竟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她的家人,太快乐,太无忧无虑,她真的被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如果今天角色对调,说不定他也是这种想法,这种真爱无敌的单纯观念。 无所谓,其实现在想这些都是多余的了,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不再是众人口中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已经替他找了一个家,一个有权势的家庭。 或许他这麽想真的很自私,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可以让他拥有足以匹配芯舞的身份,也许当初他只会渴望能够感受到母爱,犹豫着是否该跟着走,而不是痛下决心,毫不犹豫的跟着母亲离开。 拿起放在栏杆土的浴袍,蒋卫套在身上,又拿起浴巾,打开浴室的玻璃门,边走出浴室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现在他只要继续坐在这里,等她回来,再和她好好的谈一谈就够了。 从她刚才的语气和说法来看,她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有多麽不同,而她方才的行为和眼神让他明了,这几年他寄给她的信,她一定也都没有拆,否则她不会不了解他的母亲曾经是皇室的公主,而他则是公主的唯一儿子,同时也是拉尔斯集团总裁唯一的继承人。 拉尔斯是他母亲的丈夫,他们结婚了数十年,始终膝下无子,所以拉尔斯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同时也十分看好他的能力。 当然,以他的野心,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他一定要成功,虽然现在才从基本的职员阶段起步。 他相信,最慢两个小时内,芯舞就会回来,他也相信,等她回来後,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一定能改变,只要好好的谈一谈,时间、分离、距离,一点也不算什麽,当然不算…… 望着前方的客厅,蒋卫突然瞪大眼,脑袋乱哄哄的,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上的浴巾缓缓的落在地上。 第十三章 蒋卫……我在乎大家的闲言闲语吗?我在乎别人如何看我吗?我在乎大家对我的注目吗?我有为了我阿爸的名声,压抑自己,刻意伪装,没有在做我自己吗? 你到底是想得到我的认同,得到我阿爸的认同,还是……想要得到社会大众的认同? 老天,瞪着前方,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得好离谱。 他刚才和她说什麽?他刚才说得义正词严,什麽她被保护得很好,什麽她根本不需要烦恼别人如何看待她的问题,什麽……因为她是不需要承受别人指指点点的那一方……狗屁,他真的是一个狗屁大混蛋。 是的,他确实是,而且……原来在两人未成年时,她早就看清楚所有的一切,她比他还要会想,她比他更懂得如何面对一切,她比他……更坚强。 老天!他……他有了融合他的模样与她的模样的孩子?一个……儿子?而且看起来好大,他几岁了?他……他是当年分离时,两人初尝禁果,所留下的孩子…… 「你长得和我好像。」坐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男孩,抬起头,以着不确定的态度,好奇又冷静的说出事实。 僵硬的点头,蒋卫发现声音卡在喉咙,怎麽也发不出来。 「你……为什麽在我妈妈的房里?我走错了吗?」小男孩很镇定的问。 蒋卫僵硬的摇头,努力挤出声音。「你……没有走错,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我……我刚才……不,我是说,我昨天并没有看到你。」 「我是保镖带我来的,刚才才到,妈妈说要先过来处理住的地方,等一切都稳定之後,再接我过来,可是我想念妈妈,所以外公就让人带我过来妈妈住的饭店。请问,你有看到我妈妈吗?」 小男孩穿着可爱又整齐,像个体面的小绅士,而且一点也不胆怯,面对眼前这个令他觉得有些震惊的脸孔,还能冷静的开口。 望着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蓝色眸子,蒋卫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当时才几岁?竟然有了他的孩子,也不告诉他,就这麽将这孩子生下来……那时的她,要面对的不只是家人的想法,还有……众人会如何看待她?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当时的她不是才刚要读大学……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第一次来英国找他时,就已经有了孩子,所以那时他才会觉得她有点胖,而且感觉整个人变得不一样。 她……她隐瞒了他这麽久,他……他和她的孩子!她独自扶养这个孩子这麽久,让他变得这麽大…… 这五年间,她一定发生了许多事,如果她有继续读大学的话,那时的她……要如何忍受别人的目光? 她……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为自己想过的人生而活,当她想要这麽做时,便会一路坚持下去,就算遇到无数的阻碍,她也会毅然决然的跨过去。 她父亲得知她怀孕时,肯定暴跳如雷……她是如何度过的? 所以……这就是她父亲要搬家的原因,这就是为什麽他回去找她时,被挡在山下的原因,这就是当他打电话给她时,她的妹妹、她的母亲对他的态度不太友善的原因…… 「你……应该不是我的爸爸吧!虽然你和他真的长得很像。」小男孩在认真的看过眼前的男人後,做出结论。 「你有看过我吗?」蒋卫露出僵硬的微笑。才刚得知自己有一个孩子,他显得不知所措。 「有。」小男孩不停的晃动双脚。蒋卫露出温柔的笑容,虽然芯舞气他,但是仍然让两人的儿子知道他的存在。 「为什麽我和你长得很像,却不应该是你的爸爸?」 「因为你就是不应该是我的爸爸。」听着小男孩肯定的话语,看着他流露出奇怪的眼神,蒋卫不禁起疑。 「你……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照片?」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不出声。 「嗯?」 「在我家的神明厅里,墙壁上挂着我家祖先和去世亲人的照片,最後一张……就是你。」 在……在神明厅?蒋卫的笑容僵住。 「而且……」 「而且?」 「而且我问妈妈,爸爸去哪里时,妈妈说……」 「妈妈说什麽?」 小男孩抬起头,以超级诡异的眼神看着蒋卫,缓缓的开口,「妈妈说,那个混蛋胆小鬼已经死到天边去了。」天边,以他的观念,就是代表天堂,而且又是被放在神明厅,更加确定他的认知。 蒋卫苦笑一声,不但表情僵硬,嘴角也歪成不正常的弧度。 他错了,真的错了,而且错得罪有应得。 他的女人比他更勇敢,比他更会想,比他……更聪明,她早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同时愿意承受众人所有的负面批评和闲言闲语。 但是他呢?他……真的错了。 「他说他想配得上我,全是为了我,不是因为想要和母亲一块生活才走的……那个大猪头,我已经告诉过他,身份和父母是不能自己决定的,一个人的人生有多短,如果这麽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活得太辛苦了?为什麽我得为了他在意别人的想法,白白浪费五年的时间?」 她本来可以和他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是隶茗杰的女儿是我的错吗?就算是你的女儿,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也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难道我和大家有什麽不同?别人这样子想,我也就算了,可是连他这个大白痴也这样子说,我能够不生气吗?」 为什麽她要为了他那种无聊的心思,选择放弃目己的幸福? 「好啦!他说他有资格可以和我在一块……他也不想想,现在换我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如果他是一个为了这种小事就在意东在意西的人,要是哪天他又没有身份地位,是不是我又要被丢下?阿爸,都是你啦!没事赚这麽多钱干嘛?你能不能不要成为传奇人物?不对,我这麽说太自私了,是你努力的辛苦,才让我们有好生活,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了,怎麽可以怪你?都是那个大混蛋的错,我怎麽会爱上他?」 她挣扎了多久,犹豫了多久,有多麽伤心难过,他懂吗? 「阿爸,我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那个家伙一定还待在旅馆里等我回去,可是我又不想再理他,你……能不能找人来帮我?我的护照和钱都没有在身上……你要和驻地分公司的主管联络吗?好,那我等你……对不起,阿爸,增加你的麻烦了。」 她没忘记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父亲。 「只要我远离那个混蛋小子,就算直接买一架飞机过来接我都无所谓?阿爸,你也对他很不满,是吧?好啦!我会乖乖的坐在这里等你派来的人……阿爸,谢谢你。」 挂断电话,隶芯舞用力呼出一口气,走出电话亭,无力的坐在长椅上。 身旁有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经坐在那里许久,不过因为她是个外国人,虽然她刚才说话的音量不小,但是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妇人听得懂她在说什麽。 「大白痴蒋卫,大笨蛋蒋卫,猪头,脑袋打结,莫名其妙的笨家伙,这次我要是原谅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她忍不住咒骂,承认自己真的气过头了,尤其一想到他方才竟然敢和她说门当户对的鬼理论,火气更加旺盛。 想当年她的阿母就曾经因为门当户对这种事受到委屈,所以从小她的阿母就告诉过她,身份、权势和地位无法评价一个人,更不能拿来当作幸福的守则,她都已经好声好气的告诉过蒋卫了,可是那个笨蛋还是转不过来,气死她了。 她气呼呼的碎碎念,完全不在意身边的妇人是否会把她当成疯子一样看待,因为她真的太生气了。 「抱歉,小姐。」妇人突然以不算正统的中文出声唤道。 「啊?你……你会说中文?」隶芯舞涨红了脸,既惊讶又尴尬。 原来这一身贵气打扮的妇人听得懂中文,那不就代表刚才她在电话中和她阿爸抱怨的事,以及後来的骂人话语,都被她听到了? 呜……隶芯舞觉得好糗,想要掩面逃离。 「很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在电话中说的话……请问,你失恋了吗?」妇人露出慈蔼的笑容。 「呃……不,不算是失恋。」 「这麽问你,可能很唐突,不过我刚才听到你好像在骂某个人……我想一个女人之所以会如此愤怒,必定和男人有关,而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了,如果你的心情不好,想要找个人抒发情绪,不妨对我诉苦。为什麽你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妇人关心的询问。 「我……」隶芯舞感觉妇人像个和善温柔的慈母,眼中流露出关怀,也许是因为她拥有一双与那个笨家伙如出一辙的蓝色眸子,她没理由的感觉安心,於是卸下防备,用力呼出闷气,「其实我本来打算环游世界的,我很喜欢摄影,计划花数十年的时间把世界各地的民俗风情和美丽景致全拍摄下来,然後在结束环游世界後,打算回去举办摄影展……而我的第一站,就是来到英国。」 「嗯,那是你的梦想,有梦想最美。」 「是啊!有梦想最美……可是我很倒霉,才来到英国,就遇到了那个男人……我的初恋,也是我现在仍然深爱的男人。」隶芯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妇人好奇的问。「喔?他也来到英国?」 「不是,他本来就在英国……蒋卫五年前来到英国,和他的妈妈一块。」 好像要发泄情绪,她娓娓诉说过往的故事。 「後来我们又在这里相遇了……可是那个大笨蛋,为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把我独自一人丢在台湾五年,他说我被保护得太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可是明明是他搞不清楚状况,如果我不懂这些事,当年会不顾阿爸的怒气,把小孩生下来吗?那个大白痴……对不起,我口出恶言了。」她不好意思的咬住唇瓣。 「没关系。」妇人和善的摇摇头,「看来你有一段很丰富的恋情。」 「是啊!丰富到累死人。」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要这麽丰富,单纯一点不是很好吗? 「听了你的故事,其实我有另一种想法,我大概了解你的男朋友……你口中说的那个大白痴,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想听听看吗?」妇人含笑的问。 隶芯舞用力的点点头。 「我想,他一定是觉得待在你的身边很快乐。」 「啊?」 「因为待在你的身边很快乐,所以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份快乐的心情,不要受到他被外界批评的闲言闲语影响。」 隶苍舞忍不住皱起眉头,「外头的人说什麽,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那是他的自卑感。」 「自卑感?」 「他自信心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就算你不在乎,但是从小开始,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这种观念停留在他的心中太久了,因为你完美,拥有完美的人生,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完美。」妇人肯定的说,「就算你不在乎,可是他在乎,他无法摆脱自卑感……当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时,除了给予对方幸福之外,他当然会希望得到众人的认同和祝福,这是贪心的想法。」 终章 隶芯舞缓缓的低下头,若有所思。 「对,你可以说得理所当然,可以毫不在意别人说些什麽,可是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家庭和身份也不同,你不能够把自己认定的想法勉强灌注在对方的身上,因为你们的思绪路线不能算平等。」妇人扬起嘴角,蓝色的眸子闪动着柔柔的光芒。 「但是这些所谓的背景,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他把这种事情拿来做比较,对我来说很吃亏,只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离开就对吗?」隶芯舞无法认同,如果认同了,这五年来的孤独思念到底算什麽? 瞧她仍然无法谅解的气愤不已,妇人摇摇头,「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嗯。」 「我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到东方留学两年,在那里,我遇到一个男人,我们相爱了,我也怀孕了。」 「嗯……」 「可是这件事情被我的家族发现,我的父母偷偷来找我,当我生下孩子後,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回来,结果我连孩子的一眼都没有瞧见。」 隶芯舞再次皱起眉头,不确定的眯起眼,看着妇人。 「我一直很想念我的孩子,在当时我也很爱那个男人,可是因为我的身份和我的家族,没有办法接受那个男人,更不能接受那个孩子,所以我们断了联络。」妇人苦涩的叹了口气。 隶芯舞紧盯着妇人,说不出话。 「当时我真的很爱我的男人,也很想念我的孩子,可是不曾为了和他们在一块而做任何努力,因为太胆小,不敢向我的父母争取,而且我认为再如何努力,再如何争取,都不可能成功,所以我轻易的放弃了。後来有一天,我透过媒体找到我的孩子,听说他过得很辛苦,被大家称为私生子。」 瞪大眼,隶芯舞倒抽一口气,不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麽。 「我在我儿子十七岁的时候找到他,他虽然对我很不谅解,但是我不断的和他道歉,向他解释我的身份,还有,我有时候会听他说说自己的事情,知道他喜欢一个女孩子,一个十分善良,非常照顾他的女孩子,而我也曾经偷偷的跑去看过那个他最心爱的女孩。我曾经在他逐渐谅解我当年抛下他的过错时,向他提出和我一块生活的要求,可是当时他不想要离开心爱的女孩,所以拒绝我。」 隶芯舞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虽然有些生气,可是发现自己无法真的对她感到愤怒,因为她……她是…… 「後来有一天,他为了让自己也能变得完美,答应和我一块走,接受我的家族和身份。你不觉得我儿子虽然自卑,但是能够为了心爱的女孩而努力,懂得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让心爱的女孩觉得和他在一块很值得,这样的心意很令人感动吗?不谈他的离开对女孩有什麽伤害,但是突如其来的来到异国,为了得到认同,他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努力,至少也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一件事……为了他心爱的人所做的努力。」 隶芯舞低下头,握紧置於腿上的双手,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 「女孩很辛苦,这是无庸置疑的,但是我儿子也不轻松,甚至还得承受女孩断绝音讯的痛苦,就算如此,他还是坚持着对女孩的感情,坚持要与她相逢……」妇人慈爱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如果女孩还爱着他,是不是可以勉强原谅他?就算想惩罚他,仍然不谅解他,也请让他待在心爱的女孩身边,可以把他当成仆役一样努力的使唤他,命令他当小跟班也无所谓,但是不要不理他,也许他的想法笨了点,做法笨了点,但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心爱的女孩,不是吗?」 一名路过的女子突然又折回,站在妇人的眼前。 「请问……」 隶芯舞抬起头,看见她正瞧着身旁的妇人。 「请问,你是安雅公主吗?」 公……公主? 「我已经不算是皇室成员了,现在是拉尔斯夫人。」妇人笑着解释。 「真的是你?安雅公主……啊!不,拉尔斯夫人,你好。」女子既兴奋又荣幸,请求与妇人握手。 隶芯舞呆愣住,久久开不了口。 她的英文算不错了,有没有听错?公主?拉尔斯夫人?这名妇人曾经是……是一名公主? 那就可以解释,为什麽当年她必须离开蒋卫,被她的父母带回英国…… 那……这不就代表蒋卫他……他是…… 好不容易,兴奋的女子终於离开了。 妇人站起身,缓缓的转头,望向隶芯舞,「为了你,我儿子真的很卒苦,他是真的爱你。」 「我……」回过神来,僵硬的站起身,隶芯舞不敢置信的看着妇人。 「我必须谢谢你,这麽照顾我的儿子,在我无法尽母亲责任陪在他身边,是你陪着他一路走来,也是你让他敞开心房,面对自己的身份,谢谢你。」 「不……不会……」老天!隶芯舞摇头。 「我不会要求你原谅卫德,因为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但是我能不能自私的请求你?请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不原谅他没关系,但是让他可以看到你,别再这麽孤独,如果不是你,其他人都不能让他快乐,包括做母亲的我也是一样。」妇人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然後抱了抱她。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随扈上前,低声和妇人说了些话。 「如果有机会,而且你愿意,下次可以来家里看我……以卫德的妻子身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带着你的孩子来看看我,家里没有孩子的欢笑气息,其实有些寂寞,我只有卫德一个儿子,而他的继父……我想他一定也会很高兴自己做爷爷了,当然,前提是你愿意跟卫德分享孩子,毕竟孩子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他是属於你的,我们不会勉强你。」 咬着唇,用力点点头,隶芯舞看着妇人离去的身影,久久出不了声。 老天!一个曾经是皇室成员的母亲…… 那个家伙果然是个大笨蛋……为了她,受这种苦做什麽?身为隶茗杰的女儿有多辛苦,她会不知道吗?现在他竟然成为皇室公主的儿子,这种生活方式更加辛苦,别说全国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说不定世界各国的人也都知道他…… 大笨蛋,这种辛苦,一点也不值得。 她伸也手,用力抹了抹脸,擦拭眼中的湿意。 突然,她觉得心情变得有些好。 转过身子,叹了口气,她忍不住绽放真心释怀的微笑。 她要回去了。 抬起脚步,她缓缓的前进,朝着她的男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移动。 她要回家,有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就是她所谓的家……她的幸福。 啊!对了,等一下要记得打电话给她阿爸,说不用派人来接她了,因为她决定勉强原谅那个她阿爸口中的混蛋小子,她心爱的男人。 至於环游世界数十年,再开个摄影展,成为知名摄影大师的梦想……就先搁在一边,看着办吧! 反正以後还有机会,因为她现在最想见的是她的男人,她心爱的男人,她的蒋卫。 尾声 【尾声】 他不是动物园被观赏的猴子,不是植物园被观赏的古老神木,也不是博物馆被观赏的兵马俑……可是他站在这里,被当成观赏的展览品。 他心爱女人的家人站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好奇的眼神。 「你真的是皇室公主的儿子?」方童恩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个问题,他的岳母已经问了一个月,蒋卫苦笑,缓缓的点头。 「喔,扣分。」他还嫌隶家的名声不够响亮,麻烦不够多吗?方童恩转身,迳自走进屋里。 蒋卫的表情僵硬,嘴角微微抖动。 「你真的是英国公主的儿子?」 低下头,看着隶芯雨,他不禁苦笑,点点头。这问题……她也问一个月了。 「喔,不及格。」天啊!她爸爸的身份已经够困扰她了,再加上姐夫是公主的儿子……她才不要咧!隶芯雨摇头叹气,也转身离开。 蒋卫的嘴角歪了一边,还是站在门口,不敢进入屋里,因为主人没有邀请他,他实在不敢造次。 「你……请问公主的儿子要怎麽称呼?」 回过神来,望着隶妈妈的老爹,隶芯舞的外公,蒋卫翻个白眼,被他的问题考倒了。 他的母亲嫁给继父後,继父拒绝接受封位,所以他的母亲等於失去了公主的身份,照理说,他其实没有任何称呼,和一般百姓没什麽不同。 「其实没有什麽不同,外公要叫我混小子也无所谓。」很好,这是个新问题,蒋卫很有礼貌的解释。 「喔,零分。」方外公用力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还连连摇头,也跟着转身离开。 女婿的名声响亮,孙女婿的妈妈虽然变成一般人,可是名声也还是很响亮,连带的孙女婿也变成半个名人,那他可爱的曾孙也会变成小小名人……这家人是怎麽回事?不能正常点,让他这个老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他已经受够朋友老是用「那个有名气总裁的岳父」叫他,难道接下来还得再加上「那个有名公主儿子的外公」的称呼?他上辈子是烧了多少香,铺了几百条路,才有这麽倒霉的幸运? 玄关处,一时之间只剩下蒋卫一人。 「呃……那个……」他忍不住出声。 突然,身後的大门被开启。 蒋卫转头,看到来人,立刻开口,「爸。」 隶茗杰冷哼一声,自动将他当作隐形人,兀自嘲讽的说:「谁是你爸?我只有两个女儿,哪来一个这麽贵气、身份高高在上的儿子?」他绕过他,走进家里。 唉,每当他唤他一次爸,就听到他这麽说。蒋卫张着嘴,无言以对,感觉身後有道冷风吹过,冻得他直打哆嗦。 「照片挂在神明厅的爸爸,你在做什麽?」小毛头手上捧着碗,好奇的探出小小的头颅,看着站在玄关的蒋卫。 蒋卫的两边嘴角都垮下来。即便芯舞已经跟他的儿子解释过爸爸没有死,他还是坚持唤他为「照片挂在神明厅的爸爸」……他好像有点可怜。 「我……」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明明他已经让自己具备足以成为芯舞的另一半的资格,为什麽她的家人得知他的身份後,反而对他好冷淡,别说热情了,连笑容都舍不得给,好像他是令人厌恶的蟑娜,理都不想理他。 小毛头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好心的说。「妈咪说吃饭了,你再不来,只能吃菜尾。」 意思就是,他可以进去就对了。 蒋卫突然觉得心爱的女人是个天使,只有她记得要叫他进去,呜…… 「外婆说,因为你现在不太受欢迎,所以等下吃完饭给你表现一下,负责洗碗。」 蒋卫才脱下鞋,向前踏出第一步,整个人又僵在原地。 不……不太受欢迎?啊,这句话可是第一次听说,为什麽他不受欢迎呢? 「小阿姨说,她最讨厌有名的人,所以今天的虾子一只也不要留给你,而且等一下你离开时,绝对不能让左邻右舍发现你。」 僵硬的向前踏出一步,蒋卫发现自己愈来愈搞不懂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阿祖说……滚回去你的英国,他一点也不想要有名的孙女婿。」 喔喔,蒋卫大概了解是怎麽一回事了。 「妈咪说……」 他的妈咪也说?蒋卫忍不住苦着一张脸。 不是说原谅他了吗?不是说让他留校察看吗?不是说改天要带儿子一块去见他的母亲和继父吗?怎麽连她也说? 「妈咪说,吃饭前要洗手。」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蒋卫有些愣住。 「啊!还有,外公也说……」 瞪着前方的浑小子,蒋卫有一种感觉,他根本是在整他、玩他。 「外公说,吃完饭,再来厮杀一局,他昨天是眼睛一时闪到,才会输给你。」报告完毕,小毛头发出嘿嘿的笑声,又捧着碗走了。 蒋卫睁大眼,看着儿子的背影。 最好是眼睛一时闪到……这句透,他亲爱的岳父大人五年前就说过了,而现在又连续说了一个月,还在说? 也就是说,他还是不愿意把他的宝贝女儿交给他就对了。 好吧!他认了,可以吧? 为了得到众人的支持,他……他拼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禁果系列之一《暧昧涩滋味》; 2、禁果系列之二《情窦酸滋味》; 3、禁果系列之三《激情苦滋味》; 4、禁果系列终回《暗恋蜜滋味》。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