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死神一滴泪》 序言 【序言 圣诞快乐 井上青】 大家好,我是井上青。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说到圣诞节,大家会想到什么呢? 阿青第一个想到的是会送礼物的圣诞老公公,人家童心未泯咩(其实只是想要礼物),接下来就是火鸡大餐(果然就只知道吃),但是阿青至今尚未尝过火鸡大餐,只在嘉义吃过鸡肉饭,虽说人有得吃就该满足,但火鸡大餐耶,没吃过,总觉人生缺少了些什么……(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说到吃,平常懒洋洋的阿青眼睛都亮起来了。 吃不吃火鸡大餐其实也无所谓,和蛋糕相比,阿青会选择后者,因为火鸡大餐又不是随时想吃就能吃,还是蛋糕亲民些,想吃到处都有得买……为什么会聊到蛋糕身上来?跳一下,回到火鸡大餐(不是该结束这话题?) 其实阿青也知道这些都是商人搞的噱头,不过却也让自认淡泊名利,住在桃花源与世无争的阿青都觉得不吃一次火鸡大餐,人生就会有遗憾,可见广告营销的力量有多大。 只是看在能振兴经济的分上,订得到餐厅位子的人,就去吃一次吧!今年阿青就不跟你们抢了,大方的把餐厅位子让给大家,呵。 说到人生会有遗憾这事,咱们的男主角应该是感触最深(他不是订不到火鸡大餐啦),身为工作狂的他一直以为妻子懂他,因此很多事他都未说出口,直到将要失去心爱的人,那种椎心之痛,才让他惊觉自己错失许多……究竟详情是如何,让我们继续翻书看下去! 总之,爱要说出口,多关心身边的人,让关心取代遗憾,人生绝对会更美满。 阿青在此祝大家有个温馨美满的圣诞节! 楔子 【楔子】 平安夜里,神色落寞的赵家路,独自开车来到位于中部山区偏乡一间旧教堂。 明明是温馨的平安夜,这里却没有做弥撒的信徒,没有烛光崇拜,没有唱圣歌的乐音,四周漆黑安静,就着车灯往前走,一路相伴的只有远处不绝于耳的蛙鸣声。 一年多前,为了圆恩师遗愿,他和妻子在这里举行教堂婚礼,忙碌的他,自然没闲工夫管婚礼琐事,加上恩师家还在治丧中,他想低调举行婚礼,妻子遂贴心的选了这间偏静的教堂,简单隆重的完成婚礼。 没想到,半年后这间教堂在地震中成为危楼,当时妻子看到新闻还因此难过了好几天,喃念着要他抽一天空陪她来此看看。 他是个知名的外科医生,爆量的排刀让他忙得没时间上厕所、吃饭,哪有空陪妻子做这种风花雪月、伤春悲秋之旅。当时,他就事论事淡然回应,既已成危楼,就该打掉重建或是易址……反正不关他的事。 他不记得妻子当时的反应,后来她也没再提过这事。 可现下,妻子躺在医院被宣判脑死,他独自踏上当初和妻子誓言携手相伴一生之地,格外令他触景伤情,眼前的残破景象,一如他们摇摇欲坠的婚姻。 心揪了下,若是半年前他能多用点心,陪她到此走一趟,结果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往前再多走两步,在车灯照亮下,他看见教堂东边的墙被震坏矮了一截,也许是位处偏僻,它成为废弃屋,没人看管。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看到门边有电灯开关,他不加思索伸手去按,神奇的是,教堂内的灯,亮了! 心头闪过一丝惊喜,从不认为世上有不劳而获的「幸运」事的他,竟认定这是个好兆头。这间废弃的教堂,灯居然能亮,那是不是代表已被宣判脑死的妻子,还有可能重燃生命? 他多希望这盏亮灯,能照亮妻子的生命。 毫不迟疑地大步往前走,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给他指引,在他旁徨无助之际,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来这里为妻子祈祷,尽管早知此地已是残垣败壁,他还是特地开了三个钟头的车程来此。 走到十字架前,他双手合十,衷心祈祷,和忏悔。 他拥有一个深爱他的妻子,和她用心营造的美满家庭,但他太忙碌,从未好好去体会她的好,也因此导致妻子认为两人结合的这桩婚姻里,都是她自己一头热,而他太冷漠,独靠她生火撑着,于是她累了,心寒了。 她丢了离婚协议书给他,带着行李离开,却意外出了车祸,被送进他任职的医院,讽刺的是,他这个医界公认的天才外科医生,却救不回自己的妻子…… 他第一次在手术后为病人难过,掉下眼泪,因为她不只是他的病人,还是他的最爱。 他懊悔自己在失去后才懂得该珍惜,才知道自己其实很爱妻子…… 以往被宣判脑死的病人,他都会建议家属拔掉呼吸器捐出器官,直到面对自己的最爱,他才体会到那种犹如千刀万剐般,不愿放手的沉痛心情。 他不愿拔掉妻子的呼吸器,他深信一定会有奇迹,再多等一天,妻子会醒的,她一定会!三天过去了,尽管希望渺茫,他还是不愿放弃……这也才知道以往的自己,对待病人和家属是多么冷漠无情。 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内心祈祷,不管要他做任何牺牲,他都愿意,只求妻子能苏醒。 「神啊!请求 在平安夜降下奇迹,让我的妻子重生,我会好好珍惜和弥补她,不会再让她流下一滴泪。我也向 保证,今后我会当个有善心的医生,尽心尽力照顾每个病人、爱他们,如同爱自己家人。」 阖着眼,热泪盈眶,忏悔的泪水倏地滑落。 不久,他似乎听到「平安夜」的乐音响起,以为是神降奇迹,倏地张眼,回过神后,方想起,自从妻子被判脑死那日,他便将手机铃声改为「平安夜」的乐曲,无非是冀望手机铃声每响一回,能在无形中为妻子祝祷一回。 拿出手机一看,是总医师打来的,手机铃声声声催,他却没有接听的勇气。这几日他自知情绪不稳,所有排刀能延的都延,暂不工作,是以这通电话不会是催他回医院工作,能劳总医师亲自打电话给他,只有…… 握着手机的手倏地僵紧,他的脸颊也因紧咬牙关而微微抽动着。 一定是有奇迹,一定是!他坚定的往好的方面去想,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用力按下通话键接听。 「我是赵家路。」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教堂内响起。 彼端的总医师急急说了一句话,僵愣住的他,以为自己还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大大深吸了一口气,重覆道:「你说,我的妻子,醒了?」 得到对方二度证实,热泪蓦地刷下他刚毅俊颊…… 「我、我马上回去。」哑着声,他努力保持镇定回应。 一关上手机,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激动,仰首,狂喜大吼,「芳仪醒了,我的妻子侯芳仪醒了!」 他得赶快回去。离去前,他站在十字架前,以手划出十字圣号,双手合十感谢神降奇迹。 热泪,狂流…… 这个奇迹降临的平安夜,无疑是他永世难忘天恩的平安夜! 第一章 【正文开始】 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位于市区小巷内,不算大的店面,却能让路过的人频频伫足观望,因为从外头看入,工作室常常让人误以为是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美食餐厅。 一个月内总有好几位直接推门而入想用餐的客人,在发现走错之余,却往往被桌上摆设的花艺吸引,十位走错的客人中,就有高达八位会光顾买花。 「这叫出奇制胜!」当初坚持要将店面装潢成「伪」餐厅样的「员工」,得意洋洋的说。 花艺工作室只有一名员工和一名女老板,两人是大学时的死党好友。 「服装秀的花艺设计……日期是……噢,没问题,麻烦你给我地址和电话,我先抄下来。」坐在柜台内一名染着酒红色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看来精明干练的女子,在纸上振笔一番,快速的记下对方给的资料。「好的,吴小姐,下午我会请花艺设计师过去和你讨论细节,谢谢,拜拜。」 挂上电话,她下意识地看向壁上的大钟,「芳仪,快十点了,你花插好了没,快点出门!」 回头一看,眼前的花艺设计师还在和插花的角度进行一场无谓的角力战。 「够了,你把花插得完美到那些花都对你感激涕零了。」 侯芳仪回头轻笑,「都好了,卡片呢?」说完,又看向桌上的小盆花,红色的大理石花好像高了一些,再往下一公分,应会更完美。 柜台里的女子直接拿了卡片过来,很快的将它们摆在对的位子上。 「好了就快点出门,医院里那些病人都在等着你送花去呢。」 「今天多了几束花,加上这一大束红玫瑰,我多花了一些时间,弄得时间有点晚了。」即使每天都在花堆中打滚,看到一百零一朵红玫瑰绑成的花束,侯芳仪眼中还是漾着对花朵满满的喜爱之情,「这束花是送谁的?」 她想看一下送货单,但短发女子已收好单子,手脚俐落的抱起花束,还顺手提了一个可爱的小花篮。 「没时间了。这些花全都是要送到恩庆医院,你到了之后再看。」短发女子抱着花,大步走出店外。 侯芳仪提了几个小盆花尾随在后,她开了车门,让短发女子先把花放入车内,她再放进小盆花。 「花送好之后赶紧走人,不要再跟那些病人鬼混!」 「我没有鬼混,我只是问他们喜不喜欢我插的花,还有他们喜欢什么花,就这样而已。」侯芳仪无辜的苦笑。 「反正你快点回来就对了!」短发女子嘀咕着,「赚没几个钱,干么还掏心掏肺陪聊天兼做民调。」 侯芳仪一副乐在其中,不以为意的一笑,见花都放好了,关上厢型车侧门,她对还在嘀咕的短发女子摆摆手,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快乐送花去。 短发女子目送车子远去,正想再牢骚几句,后头就来了个比她更会叨念的女人。 「房东太太,早啊。」和来人打照面,她假笑问候。 「不早了,都几点了还早!」住在二楼的房东太太拎着菜篮要去市场买菜,下楼正好撞见花店员工姚荷芯又在「训斥」自家老板,看不过去的她,忍不住劈里啪啦当面责备起来。 「姚小姐,你也真是的,哪有员工这么凶老板的,这侯老师人温柔不跟你计较,你当员工的,也该懂分寸……」 姚荷芯捺着性子解释,「房东太太,我是在关心她,不是在凶她。」 「我看你就是在凶侯老师,你就是吃定她温柔可欺……」 又来了!姚荷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好店内电话铃声响起,「房东太太,我接电话去。」她获救般地拔腿逃入店内。 「这地上掉的是什么东西?」房东太太弯身捡起地上的一张纸和一张卡片,把纸摊开一看,是张送货单。「姚小姐,怎会有张送货单和卡片掉在地上,这还要不要?」 门没关,她拿高送货单和卡片,隔了一段距离问正在接电话的姚荷芯,不想理她的姚荷芯装作没看见,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讲电话。 「哼,真是没礼貌!」 房东太太气呼呼的,看看腕表,十点了,得赶快先去一趟市场,卖虾的老板昨天告诉她,今天他要去吃喜酒可能会提早收摊。 把捡到的送货单和卡片放入菜篮里,她和姚荷芯话不投机,还是等侯老师回来,再把这送货单和卡片交给她。 离去前,瞥了店里的人一眼,房东太太忍不住啧了声,「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看过员工的工作比老板还轻松的。」 恩庆医院位于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隔两条巷子的大街上,一年多前花店开幕,有病人的家属走进花店来,相中了鲜花小提篮,请侯芳仪代送给在医院和病魔搏斗的妻子,小小的一篮鲜花有着大大魔力,能让病人心情愉悦,小病小痛彷佛暂时消失,这让邻床的病人好生羡慕,也央求要一篮,最后连医生和护士也被吸引来…… 于是,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便和恩庆医院结下不解之缘,这一年多来,侯芳仪几乎每天早上都会送花到恩庆医院,虽然荷芯一直不赞成她赚这种小钱,她原是帮自己规划只接大案子的花艺设计,不做零星买卖,但她对荷芯说,能直接看到收花者喜悦的表情,她觉得就算不赚钱也值得。 这就是她和荷芯的不同之处,她生性浪漫不懂赚钱更不懂规划,怕花店开不到一个月就倒闭,她才会再三央求荷芯过来帮忙。 但这会,怕是连荷芯也没辙。 「该死的,这电脑什么时候不当机,偏偏这时闹罢工!」手机彼端的姚荷芯低咒着。「我想想,除了这几日固定送的客人外,还有一位女病患,还有……噢,我记得还有外科医生赵家路,那束一百零一朵红玫瑰就是送给赵医师的,反正那些小提篮你都知道要送给谁,那些送完,我想工程师应该也把电脑修好了,到时我看档案后再打电话告诉你。」 「好,荷芯,谢谢你。」 「不客气,侯老板。」 「干么这样……」 「我要尊重你,要不然房东太太又说我在欺负你。」姚荷芯凉凉的说:「等会你回来,我会跪在门口迎接你的,侯老板。」 听到她的玩笑话,侯芳仪噗哧笑出声,「别闹了,我得赶紧去送花,你如果看到送货单的内容,要马上打电话给我。」 「是,奴婢知道。」 苦笑,关上手机,侯芳仪拎着几个小提篮搭了电梯上楼。 都是她不小心,居然把送货单弄丢了,还好小提篮的部分她都知道要送给谁,就依荷芯所言,先把小花篮送完再说。 送完小花篮后,和荷芯通过话,电脑还是没修好,她想先送大花束,欲拿花束时,才发现其他小花束中好像少了一张卡片,她在车内四处找都找不到。这下糟了,弄丢客人的卡片可是很严重的疏失啊。 正想打电话给荷芯,告诉她卡片弄丢的事,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一接起,不是荷芯的声音,是熟识的看护阿娥姊打来的,阿娥姊问她离开医院了没,听到她还未离开,明显松了口气,急着请她到屈奶奶的病房一趟。 看护没多说,口气有点急,关上手机后,侯芳仪抱起大花束,搭了电梯,急急前往屈奶奶的病房。 在病房外,侯芳仪就听见屈奶奶大哭的声音,疾步走入,她边问边走向宛若小孩般嚎啕大哭的老奶奶。 「屈奶奶,你怎么了?」趋近后,侯芳仪这才惊讶地发现方才送的小提篮里的花,都被拔出来了。 看护告诉她,屈奶奶说要把花插成她家花园里种的花的排列形状,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家花园的花是如何排列的。 侯芳仪心一揪,不是心疼花,而是心疼屈奶奶。七十岁的屈奶奶以前是国小老师,现有失智现象,儿媳都忙着工作,请了看护在医院照顾屈奶奶。知道母亲喜欢花,屈奶奶的儿子便委托她每隔两日送一小提篮的花过来。 昨日屈奶奶想起自家花园里种了些什么花,喜孜孜的告诉她,她特地找了那些花插上,本想让屈奶奶见花欢喜,未料,屈奶奶竟因想不起来花的排列,伤心大哭,令她始料未及。 「屈奶奶,不哭、不哭。」她把红玫瑰花束放在一旁座椅上,坐到屈奶奶身边,轻拍背安抚她。 见到她,屈奶奶不哭了,目光呆滞的看了她一会,随即指责她。「芳仪,这些花,你怎么没插好就拿来了。」 第二章 「屈奶奶,这些花芳仪她插好才拿来,是你把它们拔出来的。」看护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没有!」 「明明就是。」看护直觉屈奶奶既然认得芳仪,刚才发生的事应该不会马上就忘了。 侯芳仪轻按看护的手,笑着摇头,示意她不用为了她再和屈奶奶争辩。 「屈奶奶,真对不起,我今天出门太赶了,忘了把花插好再拿来给您。」侯芳仪顺她意,自己认错,还对她撒娇央求,「屈奶奶,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们一起插花好不好?」 她想,屈奶奶一定是知道自己得了失智症,越是想不起来心里越恐慌,才会大哭,可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得了失智症,才会故意指责她。 如果这时候硬是要逼屈奶奶认清自己生病的事实,那太残忍,换个方式将这事化解掉,屈奶奶心中也许会舒坦一些。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么说,屈奶奶原本僵紧的表情放松多了,脸上还挂着笑容。 看护累了坐到椅子上,看着旁边好大一束红玫瑰花,好奇的问:「芳仪,这束花要送给谁的?」 「那是……」侯芳仪正要回答,屈奶奶快语抢白。 「那是我儿子请芳仪送给我的。」屈奶奶一脸神气。 「屈奶奶,你儿子送给你的花在你面前。」 「这个和那个都是。」屈奶奶指着眼前的小花篮又指大花束,「我儿子很孝顺的,他知道我喜欢花,天天都让芳仪送花给我。」 「不是天天,是隔两天。」看护纠正她。 「那束花,拿过来给我。」被指正,屈奶奶似乎又生气了。 「不。」侯芳仪赶紧阻止,笑着解释,「屈奶奶,那束花是要送给赵医师的。」 「那明明是我儿子买来送给我的。」屈奶奶倔着。 看护对着侯芳仪摊手,似乎在跟她说「你看,屈奶奶就是这样,倔得很」。 侯芳仪也知道屈奶奶的脾气,她拿着一朵黄色香水百合,试图将屈奶奶的注意力转移回眼前的花篮上。 「屈奶奶,我们把这朵康卡多插在茉莉花的后面好不好?」 「我不要!」 屈奶奶目光直盯着那束红玫瑰,冷不防起身,欲拿那束花,见状,侯芳仪忙不迭上前,在屈奶奶伸手时,顺利挡下她。 「屈奶奶,人家芳仪明明说这花是要送给赵医师的,你怎么……」 「那是我儿子买来送给我的。」 「屈奶奶,你的花,明天,明天才会送来。」 侯芳仪好声安抚,但屈奶奶仍旧坚持那花是要送她的,看护被惹烦了,索性直接拿起放在花束中的卡片。 「屈奶奶,你自己看看,这卡片是写给你的吗?」看护打开卡片给屈奶奶看,自己也顺便看了下内容。 「阿娥姊,不可以把客人写的卡片拿起来看。」侯芳仪紧张的将卡片收起。 「芳仪,你确定……这束花是要送给外科医生赵家路赵医师的?」看护一脸尴尬的问。 「是啊。」她相信荷芯绝不会记错。 看护暧昧一笑,随即轻喟:「欸,赵医师又高又帅,又是外科天才医生,有钱又有名……可惜……」看护在她耳边悄声说:「他爱的是男人。」 侯芳仪一脸莫名,不懂阿娥姊为何突然这么说。 她听过赵医师的大名,大约在半年前恩庆医院重金网罗这位外科天才医生,听说他还很年轻,也是医界最年轻升迁最快的主治医师,可惜她一直没见过他,之前有客人委托送花,都是助理医生帮忙签收。 屈奶奶沮丧的坐在病床边,喃喃自语着:「我的儿子不是叫俊凯,他也不会称呼我「亲爱的」。」 侯芳仪瞪大眼,大抵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卡片是一位叫「俊凯」的男子写的,而他称赵医师为「亲爱的」。 阿娥姊和她对看一眼,一副知道秘密事件似地,小心谨慎的点头。 侯芳仪正觉尴尬,不是因为知道赵医师的私人秘密,而是这事让阿娥姊发现,还是从她送花的卡片流出的…… 她正想请阿娥姊保守这秘密,不要传出去,病房外突然闹烘烘地,她听见护士们以见到偶像般的兴奋嗓音,叫喊着:「赵医师、赵医师……。」 恩庆医院只有一位姓赵的医师,听到护士在喊「赵医师」,阿娥姊火速冲到门外,热情的高喊:「赵医师,这里有一束花是要送给你的。」 阿娥姊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侯芳仪心惊了下,她本想如往常般,将花送到赵医师的办公室,请助理秘书签收便可,未料阿娥姊竟如此热情…… 她想,赵医师应该是在巡房,没空签收她代送的花束,可阿娥姊这么一喊,她只好硬着头皮抱着花前去。 一百零一朵的红玫瑰大花束,再度令护士们失控尖叫—— 「好大一束花。」 「好美!」 「谁送的呀?」 抱着花,侯芳仪有点看不到前方的路,将花略往旁一偏,前方被护士围在中间穿白袍的男子,果真如阿娥姊所言,又高又帅,比她想像中更年轻。 「赵医师,这位是花艺设计师芳仪。」好不容易有能和赵医师攀谈的话题,阿娥姊自然是热情挺身,「有人托她送花给你。」 表情冷酷的赵家路看了侯芳仪一眼,目光随即转落在她手中的庞大花束上,眼底略闪过一丝诧异。平日送花给他的病患不在少数,但送这么大的花束,又是清一色红玫瑰花,倒是少见。 不待他出声,跟在身旁的助理医师立即来到她面前,代为签收。 「谢谢。」 侯芳仪向助理医师道谢后,屈奶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以质问的口气问着助理医师:「俊凯是谁?他为什么称呼你「亲爱的」?」 侯芳仪和看护面面相觑,惊得倒抽一口气,她们没料到屈奶奶也跟在后头出来,屈奶奶显然误以为抱花的人是「赵医师」,才会生气的诘问。 看护急着想把屈奶奶拉走,屈奶奶杵着不走,指着助理医师手中的花束,语无伦次地说:「那束花应该是要送给我的,那卡片上的名字一定是写错了,我儿子叫做孝宗,不是叫俊凯。」 屈奶奶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全恍然大悟,原来那束花是男生送的,还称赵医师为「亲爱的」,只见前一刻还热情簇拥赵医师的护士们,登时各个脸上皆是不自在的尴尬笑容。 侯芳仪一脸愧色,是她没保护好客人的隐私,才会导致收花者的私密事被摊在众人面前。 赵家路蹙着眉头,请助理医师将卡片拿给他看,冷眼看完卡片内容,他沉吟了下。 侯芳仪想开口向他道歉,他先一步提问:「你确定,这束花是要送给我的?」 他眼神维持一贯的冷漠,让人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气。 「我……」侯芳仪迟疑了下,不确定他是否想要她替他圆场,也许他希望她声称是她送错,如此一来,他的私人秘密就会成为「误会一场」,不会继续流传开。 她定睛看着他,察言观色的同时,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他是否希望她这么说,她都得如此应对,这是唯一的挽救方法。 「我,是我……」众人的目光齐聚她身上,她沉重的低头表示歉意,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有人接腔。 「送错了!」 「荷芯?」 姚荷芯喘吁吁跑来,手中拿着送货单和一张小卡片,见大花束已被抱在医生手中,她尴尬一笑,挨近侯芳仪身边,悄悄话从齿缝中传出— 「我记错了,那束花不是要送给赵家路医师的……」 侯芳仪惊瞪眼,愕然目光缓缓移向赵家路,对上他炯亮黑眸,白净脸蛋顿时浮现两朵窘红云彩。 「赵医师,对不起,是我送错了。」这下,不用假装,她的头自然垂得低低的,赧颜汗下,真想找地洞钻入。 布置好顶级保养品新品发表会会场,蓝紫色的万代兰清丽中透着高贵典雅,正好和厂商发表的顶级保养品相互辉映,侯芳仪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拍照、拍照。」跟着一起出来布置的姚荷芯,帮她乔好位置,「你要站在展示桌中间,很好,就这样,微笑。」 姚荷芯手中的单眼相机,咔嚓一声,将眼前的美人和美景一并收入镜头中。 「再拍一张,你侧身站到桌尾,我从旁边拍。」 连拍了几张后,姚荷芯满意的收起相机,改拿出手机,又拍了几张。 第三章 她是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的杂工,除了不插花,其余的杂事都是她做,包括更新网站和po最新动态到fbi,她是店里的接线生,也是侯老板的经纪人,帮她接案还要帮她规划进修课程。 「好了,大师,可以走了。」姚荷芯催促着还对自己的布置作品恋恋不舍的花艺大师。 她们在大学是同寝室的死党好友,一年多前,大学刚毕业不久的芳仪已是业界知名的花艺设计师,而她是接童书插画案子,有一顿没一顿的插画家。 芳仪这个好友太了解她,她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规划别人的生涯计划,完美的不得了,但规划自己,很抱歉,她生平无大志。 芳仪虽是炙手可热的花艺设计师,可待过几家花店后,总觉得太商业化的工作内容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工作模式,几次聚餐闲聊后,她建议芳仪自己开店,工作时间弹性大,不想接的案子,大可一脚把它踹到天外去,重点是,每年可腾出一至三个月不等的时间到国外进修。 她的建议不但获得芳仪的认同,连她自己都被拖下水,芳仪要她一起合伙开店,可她这个穷插画家哪来的钱。 芳仪坚持要她当合伙人,当然不会和她计较钱的事,但她不想插干股占便宜,商议几回后,两人各退一步,芳仪当老板,她则当员工辅助她,合伙方式就此拍板定案。 「中午我要去相亲,吃大餐,今天你就自己吃午餐。」早把相亲当成工作行程之一的姚荷芯,不忘提醒老板接下来的工作,「下午cv的总监要你过去谈下星期服装秀会场布置的内容,我相亲完会直接过去,你也要记得时间。」 姚荷芯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身边的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侯老板,在想什么,如果想跟我一起去相亲就说一声。」她调侃着。 她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人生规划就是「相亲」,虽然她们才二十五岁不急着结婚,但就因为如此才能悠哉地慢慢挑选对象,本来她也帮芳仪做了这项规划,但芳仪直摇头,说她对相亲没兴趣。 「啥?」侯芳仪回神后,轻笑,「你相亲我跟去干么?」 「也是,万一今天跟我相亲的人‘煞’到你,把你拐回家当老婆,那我不但丢了面子,还可能失了老板。」 侯芳仪笑着轻拍她的手臂。 两人一起步出会场,姚荷芯推推黑框眼镜,犀利得一语中的,「又在想向赵医师赔罪的事?」 侯芳仪看她一眼,点点头,虽已连送三日的「道歉花」,但这事犹搁在她心头。 「我看赵医师不是度量小的人,那天他不也说没事?何况我们也当面向他再三道歉过,加上你接连三日都送花向他赔罪……够了,诚意十足了。」姚荷芯在心中拨打着算盘,算算三日的花钱,是不是到「免费」送花的底限了。 「可是……」侯芳仪还是觉得心中有愧,「我想再郑重向他道歉一次。」她送花去的时候,每回都遇不到他,没再当面向他道歉一回,总担心自己的诚意不够。 那日真是差点害他被众人误会性向,都怪她急着送花,一不小心把送货单和卡片弄掉了,荷芯凭着记忆,想起送花给赵医师的病患家属,曾对她一再强调「要那种很漂亮的大红玫瑰花」,近日店里事务繁忙,即便是精明的荷芯也乱了套,凭着印象告诉她,那束红玫瑰花束是要送给赵医师。 荷芯在花店里里外外,找半天找不到送货单和卡片,正巧房东太太买菜回来,见她找得心急,便把捡到的送货单和卡片还给她:荷芯打开送货单一看,发觉错了,马上打电话给她,却联络不上她,便骑上机车赶到医院,未料,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那一大束花是有位自杀病患的丈夫托送的,前一晚夫妻俩还恩爱有加,翌日一早丈夫出门上班后,妻子不知为何自残,娘家人不许他去探望,他只好送花表明爱妻心意,是以卡片上才会写「亲爱的」。 而委托送花给赵医师的客人,订的是一般花束,可能是客人觉得粉色玫瑰花太淡,才会一再强调要搭配「很漂亮的大红玫瑰花」。 这一番阴错阳差下送错花,不管是对赵医师或送花给爱妻的客人,她都觉得过意不去,即便道了歉,做了一点小补偿,她仍耿耿于怀。 「再当面向他道歉一次?这没意义,我们早道歉过了。」姚荷芯太了解芳仪,她若不再三掏心掏肺让客人看到她的诚意,心中一定会放不下这事,加上这事若未完美落幕,传出去对花店的名声也不好。「这样吧,既然要道歉,场面就弄大点,你请他吃大餐,再度向他郑重道歉一回,如何?」 侯芳仪点头,她原本也是有打算这么做,「可是……」 「我来乔。」姚荷芯一眼就看穿她眉间的愁思。 只见姚荷芯拿出手机,拨了几通电话后,冲她一笑,「侯芳仪,你真是好狗运!不,你是幸运的美人儿。赵医师刚走出手术室,午餐前他都会在办公室,这个时候你要干么呢?」指着她手中抱的一些剩下的花材,明确的指点她,「趁现在,马上冲去他的办公室,把这些花送给他,然后眨眨你水亮的双眸,用无辜的语气向他道歉,并且邀请他一起吃午餐。」 姚荷芯挑眉一笑,她可不是坐领高薪的肥猫,而是精明的员工。 她家老板只对客人掏心掏肺这哪够,她用心跟护理部的主任、副主任、督导长「搏感情」,生日一定送花,偶尔跟着芳仪去医院送花,也不忘顺便找她们哈啦一下,养兵一整年,这会就派上用场,拨了几通电话,马上掌握住赵医师的行踪。 「可是这些花没包装,我先回店里一趟。」 「不用麻烦了,包装显得太刻意,这样抱去更有诚意,而且你可以当场在他办公室插花,一来拉长和他聊天的时间,二来,让他开开眼界,看看你这花艺设计师多么有才能。」 侯芳仪轻笑,「他休息都没时间了,哪有空看我插花。」不过荷芯的建议也不错,拉长和他聊天的时间,说不定他更能了解她是真心诚意想向他道歉,或许,他会因此答应她的邀约。 「快去。」 「噢。」侯芳仪才往前走两步,姚荷芯又唤住她。 「芳仪,等一下。」 她一回头,姚军师就说:「如果万一,赵医师真的接受你的午餐邀约,记得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帮你订餐厅……不行,现在订也来不及。」姚荷芯沉思一会,嘿嘿笑着,「我选今天相亲真是选对了,你若邀约成功,刘先生订的餐厅位子,我就请他让给你们,如果不成,我就照原订行程和刘先生去吃相亲大餐。」 「不行,那是刘先生特地为你们相亲订的餐厅位子。」 「要真是诚心的,就算在自助餐店也能相亲。」姚荷芯推着她走,「别说了,快走,祝你和赵医师相亲成功。」 「荷芯,别乱说。」侯芳仪一脸紧张的看四周,生怕这话被人听见。 「这又没什么,吃饭兼道歉,顺便再兼相亲,一举三得。」 「你……不跟你说了。」 在姚荷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建议下,侯芳仪羞红脸,抱着花,大步离去。 送花给赵医师邀约他午餐,这点勇气她是有的,只是今日这两项她可能都做不到了。 「吴太太,我陪你回病房去好吗?」侯芳仪柔声对旁边的人说着。 吴太太抱着花,目光呆滞的摇头。 方才她一进电梯就发现日前托送一百零一朵花束的吴先生的妻子,站在电梯内,目光低垂,两眼无神,她和她打招呼,吴太太一见到她手中抱的花,以为是她先生托送的,机械式地自动接收,见她神情似乎不对劲,她也不敢贸然抢回花。 「那,你要去哪里?」电梯上上下下了几回,吴太太杵在原地,全然无离开电梯的打算,她更觉她不对劲。 这几日她到医院来送花,也会顺便过去吴太太的病房探望。吴太太半年前曾流产过,伤心自然是难免,家人本以为她已走出伤痛,未料痛还纠在心头,缠了半年缠出忧郁症。前几日吴太太自残,娘家人误以为是吴先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导致她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抗议,才会一度不准他接近,直到医生确诊吴太太是得了忧郁症,娘家人才知误会了好女婿。 第四章 吴先生请了两天假在医院照顾妻子,吴太太这两日情绪稳定多了,白天是娘家的老妈妈在医院照顾,晚上吴先生会来陪她,她昨日听护士说吴太太这两天就能出院,可现在看来…… 「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吴太太讷讷的说,突然无预警的啜泣起来。 侯芳仪心惊了下,随即强装镇定的安抚她。 她转移话题,试图拉回吴太太低落的心绪,「吴太太,这花离水太久,我怕它会枯萎,我们先找花瓶把花插上好吗?」 她边说边搀扶她,慢慢地将她拉到电梯门前,打算等电梯门一开,便将她拉出,再托人请护士过来帮忙。但她的「意图」似乎被吴太太看穿,她突然挣脱她,视她为豺狼虎豹般,恐慌的退到后方。 「我不要回病房,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要找我的孩子……」 吴太太激动狂喊,侯芳仪惊得不知所措,此时电梯门开了,一位原欲搭电梯的病患家属见到电梯里的情景,吓愣住不敢踏入。 侯芳仪试图拉起蜷缩在角落的吴太太不成,转头向电梯外的人求救,「拜托你去请护士过来帮忙。」 话才说完,电梯门自动关起,侯芳仪怔了下,随即被眼前的情景吓住。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吴太太失魂般地喃喃自语,突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冷不防地朝自己手腕划去,所幸那束花挡住,刀锋落在花束上,未伤到手。 目的未达成,吴太太丢开花,再度自残,手腕划出一条血痕,但她仍不停手,几个快速重复的动作后,两三道血痕清楚浮现,吓坏了侯芳仪。 为免她继续伤害自己,侯芳仪情急下徒手上前抢她的小刀,拉扯间,她的虎口被刀划伤,手腕还被吴太太咬伤,忍着痛她不敢放,怕一松手,吴太太坚决的求死意志会更激烈。 「刀子还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吴太太边哭边嘶吼着。 「吴太太,我们先出去,有事再慢慢谈……好吗?」虎口处的伤让侯芳仪眉心紧皱。 「不要,我不要出去,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吴太太发狂大吼时,电梯门再度开启,闻讯前来的两名护士见状,连忙紧急大喊,请求更多支持,其中一人按住电梯门,一人进入帮忙。 吴太太依旧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不知哪来的蛮力,即使两个人也拉不动她,电梯外传来一阵奔跑声,侯芳仪只听见外头的护士说:「赵医师来了,学妹你出来,让赵医师进去。」 原本帮忙扶吴太太的护士,立刻退出,侯芳仪一抬眼,只见高大的他一进入,接替她抓住吴太太握刀的手,看了她受伤的手一眼,沉声对她说:「你放手。」 侯芳仪这才放手,一名护士机伶的抢走小刀,他用力一拉,将吴太太整个人拉出电梯外。 求死不成,吴太太颓丧地瘫坐在地,伤心痛哭着,护士好声安抚,这时她的老妈妈也赶来了,母女抱着哭成一团,令人看了鼻酸。 护士扶着吴太太回病房去。回神后,侯芳仪这才感觉手上有伤,正痛着。 历经夺刀事件,脸色略显苍白的她突觉一阵头晕,身子重心不稳晃了下,一旁的赵家路伸手扶住她,两人目光相对,她的心陡地一阵狂跳…… 「你的手受伤了。」 「没关系,我等一下搽个药就没事。」 赵家路转头看还在他身边的一名护士,「带这位小姐去搽药。」他知道她是花店的人,但没记住她的姓名。 「好的。」熟识的护士以亲切的口吻说:「芳仪,你手受伤还被咬伤,一定很痛吧,我赶快带你去搽药。」 「谢谢。」侯芳仪先向护士道谢,转头想向他再度为日前送错花一事道歉,可又觉此刻时机不妥,遂未开口,仅向他点头致意,欲随护士前去搽药时,长廊彼端有个人影飞快跑来。 「芳仪,芳仪……」穿着长裙、化着浓妆的姚荷芯,像搭火箭一般咻地冲到她面前,见她手上流血,惊吓的倒抽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受伤了?」 侯芳仪一怔,「荷芯,你……你怎么来了?」见她这打扮,若不是已到餐厅,就是正在前往相亲餐厅的途中。 「我接到护士的电话,说你和吴太太被困在电梯内,吓得我马上跑过来。」姚荷芯看了赵家路一眼,故意直言道:「你不是来送花给赵医师,要向他再度道歉,并请他吃饭,怎会搞得手受伤流血了呢?」 一席话说得侯芳仪原本蜡白的脸羞窘通红,一旁的赵家路定睛看她,「你要请我吃饭?」 侯芳仪羞得点头。 「对啊,芳仪她很有诚意的,她连餐厅位子都订好了。」姚荷芯偷偷的朝侯芳仪眨了下眼。「餐厅就在这附近而已。」所以她才能在接到护士通知之后,第一时间马上跑来。 侯芳仪又是无奈,可又感激姚军师的「让位」兼推波助澜,和赵家路对看一眼,她再度点头。她深知错过这回,下回别说开口,说不定要见上他一面都难。 「上回送错花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所以我想……」 她话未说完,赵家路马上拉着她没受伤的手往前走,「先搽药,包扎好伤口,我们再去吃饭。」 他脸上维持一贯的酷表情,侯芳仪先是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然手腕传来他掌心温暖的热度,让她的心怦跳着,她嘴角微弯,挂着一抹羞笑,尽管另一手伤口还渗着血,但她的心,欢喜着。 吃完道歉餐的隔天,手受伤的侯芳仪在姚荷芯的「恩准」休假和衷心建议下,来到医院当「心灵」志工,她什么都不能做,动动嘴皮陪聊天倒是可以。 她当然知道荷芯这么建议的用意为何,虽然她也很想再见到赵家路,但她更乐于单纯的当心灵志工,不掺杂其它「目的」。 昨天他意外答应她的邀约和她一起去吃饭,虽然时间很赶,他只能待一个钟头,但够了,能和他同桌吃饭,不知羡煞多少人,且因她手受伤,他还帮她切好牛排,让她不用动刀,直接拿叉子食用。 他外表看来虽冷冷酷酷的,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心其实很细腻。 昨天因为是临时邀约,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为免没话题尴尬,她把日前整个送花过程和他详述一遍,并再度正式向他道歉,整个用餐过程几乎都是她在说话,他只是一劲地盯着她看,话很少。 餐后,确定她能自己回店里,赶着回医院工作的他便先行离开。 「没有下一次的邀约?侯芳仪,你在跟他客气什么,当然是要当场直接约下一次再一同吃饭,不然,看电影也行。」 听到她没好好把握住机会,昨日荷芯在店里喋喋不休地念了她一个钟头,还好房东太太下楼「路过」,投来「关心」眼神,荷芯才停止叨念。 和赵医师再一次吃饭?她是很愿意,可她又不像荷芯那么敢表达自己内心所想。 昨天荷芯和刘先生其实已经在餐厅里坐定,连餐都点好了,一接到护士的电话,她马上编了个借口,说她妹妹车祸受伤送到医院,相亲要延后一天,刘先生体贴的点头,于是荷芯不但顺利走人,还帮她保留了餐厅的位子。 要换作是她,她一定说不出「妹妹车祸受伤送到医院」这种假话。 今天她来医院当心灵志工兼换药,荷芯则去和刘先生进行未完成的相亲。 方才她一来医院,便先到吴太太的病房探望,还送她一朵粉红色的铁达尼玫瑰花,今日情绪稳定的吴太太,为昨日失控伤她一事自责道歉,吴先生则非常感谢她的帮忙。 她淡然一笑,能阻止一桩憾事,她高兴都来不及,一点小伤,无妨。 闲聊间,得知吴先生为了不让太太触景伤情,决定搬家,还打算向公司请假,先陪太太到国外散心。她真为他们夫妻感到高兴,吴先生真的很爱他的太太,看得令她生羡。 如果以后她的老公也这么爱她,那她一定会很幸福。这么想的时候,她脑中居然浮现赵医师的脸,当下暗自羞怯不已。 之后,她又去看过几名熟识的病人,本来今日是要来陪她们聊天,未料昨日她和赵医师吃饭的事在院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认识她的病人和护士都对她投以暧昧的眼神,然后拷问她用餐的情形。 她没料到一顿单纯的「道歉餐」,会在院内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第五章 「芳仪,听说你昨天和赵医师……」看护阿娥姊一见到她便露出一个大大的暧昧笑容。 「阿娥姊……」 侯芳仪露出「饶了我」的苦笑,简单解释了一下,心想,她还是快些离开医院,免得一直被追问。 和屈奶奶打声招呼后,侯芳仪低着头疾步离开,可走得太急,在长廊转弯处未注意到前方状况,一不小心撞到人,被撞的人没事,她自己反倒往后弹了下,险些跌跤,幸好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适时拉住她—— 「小心!」 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眼一看,「赵、赵医师!」 「来换药?」他见她手上换了新纱布。 「嗯。」见他身后有一群像是实习医生跟着,不想打扰他工作,她淡淡一笑,「我要回店里了,再见。」 她低头欲离开,他突然出声,「可以麻烦你们花店帮我送花吗?」 她顿下脚步,「赵医师,你要送花……当然可以。」 「你直接去找我的助理秘书,他会告诉你。」说完,他多看她一眼,旋即带着一群年轻医生巡房去。 「唤,好。」他帅气转身,她的心魂跟着飞走,一直到他领着实习医生进入病房内,她才回过神,微微红了脸。 她向来不迷恋偶像,可方才她怎好像将他当成偶像崇拜…… 唤回被他勾走的心神,办正事要紧,她还是赶快去找他的助理秘书,完成他的委托。 「那个刘先生显然很久没交女朋友了,我们今天才见第二次面,都还没正式交往,他就跟服务生说「我女朋友的叉子掉了,请帮她换支新叉子来」。当场我就跟他吐槽回去,我……」 见侯芳仪专注插花,似乎完全没在听她说话,姚荷芯伸出手在她面前挥动,抗议着:「芳仪,人家在说话你都没在听。」 「我有。」拿起一株牡丹菊适当修剪插上,侯芳仪重复方才她说的话,「你说刘先生把你当他的女朋友了。」 「呵,你有在听嘛!」见她还忙个不停,姚荷芯抓住她的手,「我不是叫你今天休息不要工作,你干啥还接——」她突然斜睨着她,凉凉的哼了两声,「侯芳仪,你惨了你,偏心的这么明显。」 「我哪里偏心了?」侯芳仪不明所以的看她。 「赵医师要你送花,我看你就算手废了,拚死拚活你还是会把花插好送去,可一个月前学长要你帮忙支持婚宴布置,你就给人家推三阻四,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偏巧就是同一场婚宴。 「那是因为……」侯芳仪略显心虚的低头,「因为婚宴布置这几天,我们自己也有工作不是?」 「有吗?工作在哪里?」姚荷芯故意装傻的看向天花板,旋即点出重点,「我看你是担心学长和刘先生一样,会「自作主张」把你当成他的女朋友,你才故意疏远他。」 「学长不会这样的。」侯芳仪替自己学长反驳,不过,她也不否认事实诚如荷芯所言。 沈建彬是她大学时景观学系的学长,他爱花,花艺设计非常独到,在学校时她有几次和他合作花艺设计参赛得了奖,系上同学总笑称她和学长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学长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只可惜她就是把他当哥哥,不来电,在学校他们可以携手合作,因为都还是学生,就当讨论学业,可是毕业后,她感觉学长对她的心思似掺有男女情感,她只好以工作太忙为由渐渐疏远他。她不是讨厌他,而是不希望自己耽搁他去寻觅另一半的机会。 学长很优秀,他不但开了一间「fl flower」工作室,触角还伸到国外,他的工作室只接大案子,不接零星送花业务,完全是大师级规格。 荷芯原本就是想如法炮制,把她塑造成像学长那般大师级,可惜她太没志气,只想和小人物谈花事。 「学长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太温柔。之前他明明有很多可以扑倒你的机会,却总是绅士的放你走……」 「姚荷芯!」侯芳仪紧张的叫。 「有!」姚荷芯举高手。 「不要乱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哪有乱说,是他太君子,要换作我是他,四下无人时,我一定马上把你扑倒。」说着,她还真的扑向她,张大嘴作势要吃她。 「荷芯,不要闹了,我得赶紧把花插好。」侯芳仪笑着推开她,正色道:「这是赵医师亲口委托我的,我要——」 「你要怎样?哼,偏心!」姚荷芯睐她一眼,「我看如果是赵医师扑你,你一定不会反抗的。」 「荷芯!」侯芳仪羞恼的偏过头,径自插花不再理她。 可荷芯的话令她心头莫名狂跳着,若是学长和赵医师两者择一,她会毫不迟疑地选赵医师当男朋友…… 意识到自己竟认真了,她羞得脸通红,都是荷芯害的啦! 「厚?侯芳仪,你脸红了耶,有鬼!」姚荷芯眯眼逼问着,「昨天你和赵医师去吃饭,他是不是对你……」 「没有!」侯芳仪大叫。 「没有就没有,那么大声,想害我耳聋啊。」姚荷芯捂着耳朵,认真分析起来,「不得不承认,赵医师是比学长高帅,钱应该也赚得比学长多,名声嘛……呢,各有千秋。 「可是我想了想,如果要选老公,选学长比较适合你,他温柔体贴,何况你们的才艺相同,如果你真嫁给学长,夫妻连手,别说台湾市场,国外市场一并打下……到时你可别把我踢到一旁,我要当你永远的经纪人,台湾版‘穿着prada的恶魔’,就是我姚荷芯本人。」 一个小花店的员工竟有如此大的发想,侯芳仪自觉汗颜,她这个老板明显比员工没出息太多。难怪很多花店的客人,都误以为姚荷芯才是花店老板,连赵医师的助理秘书也这么认为,可能恩庆医院的护士们也都误以为她才是员工。 她没特别表明自己老板的身分,是希望能和爱花的客人尽情的谈花事,他们有的会嫌花不够开,有的嫌花开得太过……若她表明身分,有些客人可能会碍于她是老板,不愿对她畅所欲言。 「不行,身为学长的头号粉丝,我一定要帮学长争取福利。」姚荷芯想了想,犀利的目光落在即将插好的高架花篮上,「等花插好,我们一起送去,我想学长他应该也在婚宴现场,等他布置好,我们请他吃晚餐。」 「如果他还没布置好呢?」请学长吃饭当然没问题,也不需什么名目。 「那你就帮他一起布置……算了,」看到她受伤的手,姚荷芯只好改口,「反正我们就找最近的餐厅,在婚宴那家餐厅吃也行,就算他工作还没做完,也要吃饭是不?就算只有‘半个钟头’也能吃。」 姚荷芯刻意加重语气强调「半个钟头」,明显和赵医师「待一个钟头」较劲意味浓厚。 侯芳仪睨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荷芯,不愧是学长的头号粉丝! 「哇,是进口的绿色康乃馨耶!」才到婚宴会场,看到一整箱的进口花材,姚荷芯惊艳的大叫。 闻声,正在指导工作人员插花的沈建彬,回头见到她们,咧开温暖的笑容,大步走过来。 「芳仪、荷芯,你们怎会来?」他一眼就看见侯芳仪手上包着纱布,收起笑容,焦急的问:「芳仪,你手受伤了?」 「嗯,很严重的伤,严重得不得了。」姚荷芯快语抢白,「即便如此,芳仪还是坚持要来看你。」 沈建彬怔了下,侯芳仪忙不迭说:「学长,你别听荷芯乱说。我的手只是一点小伤不严重。」她微微一笑,「我们替客户送花过来,顺便来观摩大师的杰作。」 「别挖苦我了,你若愿意来给我指点一下,我会很感激你的。」沈建彬谦虚道。 「那可不能白忙,要算钟点费的。」荷芯以经纪人的姿态声明。 「没问题!只要芳仪大师愿意出马,再高的价我都愿意出。」 「这可是你说的。」姚荷芯露出一副算计的贼嘴脸,随即拍拍他的手臂,「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只要请我们吃饭就行。」 「荷芯,说好是我们要请学长吃饭的。」 姚荷芯贼贼一笑,「学长,芳仪说要请你吃饭。」 觉得自己中计,侯芳仪偷瞪了姚荷芯一眼。 「你们来看我,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才对。」沈建彬笑得一脸开心。 第六章 「就是,你看学长接这么大的婚宴布置案,赚得可多了,我们也才送个花篮而已,赚的钱说不定还不够付一顿饭钱。」姚荷芯精心盘算了一番,「我看还是让学长请我们吃饭好了。」 「没问题!你们愿意让我请吃饭,对我来说是莫大荣幸。」 「芳仪,你听到没,学长说很荣幸请我们吃饭。」姚荷芯抬高下巴。 连这种便宜也要占,侯芳仪啼笑皆非。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先去交代员工一些事。」 她们齐点头,沈建彬转身进入会场,侯芳仪斜睐姚荷芯一眼,知道会被念,姚荷芯先开口:「我先去上个洗手间。」说完,急急跑走,以尿遁暂脱身。 站在宴会厅门口等候两人的侯芳仪,审视着替赵医师送来的祝贺高架花篮,和旁边其它花店送的花一比,自认自家花店的花更胜一筹,漂亮吸睛,她露出满意安心的笑容。 以往帮客户送花,她从不和其它花店做比较,选花插花她有自己的坚持,也深信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送出的花,有绝对的高质量。 今日,她会这么在意,诚如荷芯所言,她是私心偏袒,因为委托者是赵医师,且他的助理秘书也向她提及,这婚宴的老主人是赵医师的恩师吴原教授,赵医师医途顺遂,除了靠自己的实力,一路提携他的吴教授功不可没,堪称是他最重要的贵人。 在医界,赵医师对谁都不买帐,唯独最尊重吴教授,明天吴教授娶孙媳妇,赵医师一定会亲自到场祝贺。 赵医师亲口委托她送花,代表他信任她,她也应当不负他所望才是! 对着自己的花艺作品看得出神之际,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爸,勘察会场这种小事,我们来就行,您何必坚持要亲自来,还得劳烦赵医师陪同。」 「吴叔,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晚上我没排刀,等会还可以陪教授一起吃晚餐。」 被熟悉的低沉嗓音吸引,寻声看去,果然是他,她一时怔愣住,杵在原地,直瞅着朝门口走来的一群人。 「那正好,快打电话叫可筠过来一起吃……」吴教授兴致勃勃,赵家路尴尬的别过脸,目光正好对上站在门外的侯芳仪。 四目交接,赵家路脸上尴尬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解脱得救的笑容。 「爸,可筠在家帮忙张罗她哥明天的结婚事宜,哪有空来吃饭。」见赵家路一脸窘色,吴教授的儿子忙出声打圆场。 他知道父亲一心想凑合得意门生和孙女,可他看得出来赵医师并无此意,而自己女儿也不喜欢男友是医生,旁人都看得出,只有父亲固执地坚持己见还一头热,常弄得大家都觉尴尬。 「再忙也得吃饭。」 见恩师似要发起脾气,赵家路好声好气的说:「教授,别劳烦可筠,我今晚带了我女朋友来陪你一起吃晚餐。」 「你的女朋友,在哪里?你老说你有女朋友,但都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赵家路对恩师一笑,旋即走向侯芳仪,在她自然地露出微笑想和他打招呼时,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突地往她腰上一勾,随即带着她来到恩师面前。 「教授,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她已经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说着,赵家路看向怔愣住的侯芳仪,用眼神和她交流,希望她配合他,只不过他这个「请托人」,脸上没半点央求神色,嘴角反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几年恩师身体不好,倔脾气却没少一分,不想让他老动肝火伤身体,加上明天吴府办喜事也得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更重要的是,让侯芳仪假扮他女友,肯定能杜绝恩师的「好意」,一举数得兼一劳永逸,是以,他便私自做了这个决定。 「原来她是你的女朋友,难怪我们一来,她一直看着你。」吴教授的儿子笑着说。 闻言,侯芳仪双颊顿时涨红。赵医师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她错愕又羞怯,加上又被旁人逮着她目光瞅定他,她更觉羞窘。 错愕的不只有她,尿遁回来的姚荷芯和交代完工作的沈建彬来到时,正好听赵家路说侯芳仪是他的女朋友,他俩惊愕不已,面面相觑。 「这位漂亮的小姐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嗯,外貌和气质都很好,和你很相配。」吴教授仔细打量侯芳仪一番,称赞的点点头。「儿子,你去跟饭店经理说一声,等一下我们要用餐,帮我们挪一间包厢。」 「好,爸,我打个电话就可以。」 见吴教授的儿子已经打电话要订位,侯芳仪回过神,瞥见姚荷芯和沈建彬也在一旁,她张口结舌,想要说自己已跟他们约好要吃饭,可又担心这话说出口,害赵医师在恩师面前颜面尽失…… 「沈老板,都布置好了吧?」见沈建彬来到门口,吴教授询问着。 「吴教授,布置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 「我头一回娶孙媳妇,你这个大师可得帮我把会场布置得温馨又漂亮,重点是,还得喜气洋洋。」 「那是当然!」响应吴教授后,沈建彬对面有愧色的侯芳仪投以一个包容体谅的微笑,旋即领着吴教授进入会场。 「家路,你们也一起过来看看,这位沈大师是很有名的花艺设计师,等你们结婚时,也可以请他帮你们布置婚宴会场。」吴教授热情招手。 「教授推荐的,一定是最优秀的。」赵家路的手臂很自然地又再度勾住侯芳仪的纤腰,领着她一齐走向恩师。 不想让良心一再受谴责,侯芳仪一进入会场,便主动提及沈建彬是她的学长,学长和煦的笑容和幽默的话语,不但打破了众人间甫升起的一点小尴尬,还让气氛变得更热络。 既然在场都是认识的人,吴教授自然热情相邀,大家一起到包厢用餐。 侯芳仪暗吁口气,如此一来,她没失信于学长,又给了赵医师面子,两全其美。 一顿饭吃完,吴教授开心的说:「今天和你们一起吃饭真是高兴,我年纪大了,动不动就累,要先回家休息,明天才有体力招呼客人。家路和沈老板,明天你们都要早点来,重点是要记得带女朋友来。」吴教授指着侯芳仪和姚荷芯,两人露出尴尬笑容,没多做解释。 侯芳仪自然是想替赵家路顾面子,姚荷芯则想,明天过后应该没再和吴教授见面的机会,多解释只是多费唇舌。 「吴教授,我还要去会场巡视一遍。」沈建彬出声说。 「好,你忙去。」 「沈老板,要麻烦你多费心了。」吴教授的儿子和他握手致意。 「应该的。」 见沈建彬要先离开,姚荷芯想拉侯芳仪跟着一起走,赵家路却抢先一步,将侯芳仪揽在身边,「教授,我和芳仪送你。」 「好好好。」吴教授开心笑着。「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才能早点来。」 抢人抢输的姚荷芯,偷瞪了赵家路一眼,转身追上沈建彬。 陪在赵家路身边的侯芳仪,脸上挂着微笑,心头却涌上一丝对好友的歉意。 「芳仪,走吧,我们送教授下楼,然后我再送你回去。」赵家路露出一个笑纹加深的笑容,掳获了她的芳心。 她微笑的看着他,心头的歉意飘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甜蜜。 「沈建彬是你的男朋友?」 在饭店大门口送走吴教授后,侯芳仪想自己「任务达成」,可以「功成身退」,才想回楼上找姚荷芯,孰料,赵家路劈头就这么问她。 她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定,「不是。」 定睛看她,宛若要确认她没说谎,半晌后,他态度坚定地再度牵起她的手,「走吧!」 「赵医师,不用麻烦,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水眸低垂,她羞怯的说。今晚,他的大手不知握过她几回,每握一回,她的心跳就失序。 「你还不能回去。」 「还有事吗?」她不明所以的问。 「你有小礼服吗?」他淡问。 「小礼服……」她仔细想着,以前在学校和学长参加一场国际级的花艺比赛得奖时,主办单位要求他们穿礼服参加颁奖典礼,她的礼服原本是租的,可她太喜欢就将它买下,可惜之后一直没机会穿,便将它收在衣柜底层,不知道…… 「我先带你去挑选明天要穿的小礼服,再送你回家。」见她思忖半天,他索性拉着她直接走向停车处。 「你要我明天陪你一起来?」她心一突。 第七章 吴教授要他带女友一同参加婚宴,明天他大可以「女友工作忙」为由解释,毋须带她赴宴,没想到他……他真要她一起来参加喜宴! 「也许这会令你为难,但我还是希望你帮我。」他看了她一眼,问:「你有男朋友了?」 她再度摇头,他眼底突闪过一丝欣喜。 「那就好办。」他一脸自负,「当我一日女友,应该不是件苦差事吧!」 「我……」她两颊酡红,明知面对高傲自负者,不该再顺他意,令其气焰高张,可她却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走吧!」不让她再有半点迟疑的机会,他紧握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整个晚上,侯芳仪觉得自己宛若掉入童话故事中,从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为有幸和王子共舞的美丽公主。 离开饭店后,他带她来到从医界转战婚纱市场的同学开的店,拿取明天赴宴要穿的西装,顺便请店经理帮她挑选几件能和他西装搭配的小礼服,最后的决定,由他裁夺。 美丽的小礼服,她不是租不起,要她买下也不成问题,可是,由他亲自挑选的,那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分明是个自大狂!」换衣服时,她趁机打电话向好友道歉,姚荷芯一听她简述他带她挑小礼服的过程,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在手机那端咆哮。 怕他等太久,她说了些安抚姚荷芯的话后,急急的关上手机。 荷芯所言并不为过,她的确也感觉他这人自负太过,只是她的心早不由自主的靠向他,她喜欢他牵着她的手,喜欢他勾着她的腰,喜欢他贴近她,好多对他的喜欢,让他的自负自大变得渺小,甚至,成了另类的魅力…… 她想,她一定是着了他的魔! 「就这件吧!」 当穿着一件香槟色垮肩亮片缇花压褶小礼服的她出现在他眼前,他眼睛一亮,当下立即做了决定。 他黑眸透出的赞赏眼神让她倍感雀跃,在他面前她不是花店老板、不是花艺设计师,更不是在小区教学的花艺老师,她成了小学生,只要他这位老师眼神流露赞许,她就可以高兴上一整天。 选定小礼服后,他送她回家,「这间就是你们的花店?」他淡瞥了一眼没开灯的店面,连招牌都未细看。 「嗯。」 「你住店里?」 「不是,我和荷芯……就是学长身边那位女生,我们另外跟房东太太租楼上的套房。」她想荷芯之所以气呼呼的骂他是自大狂,许是因晚上他除了和吴教授及他儿子聊天,全然没跟学长互动,更没看荷芯一眼。 虽然和他真正认识相处不久,但她粗略了解他,他很忙,他的时间很宝贵,是以他谈事情喜欢直接导入重点,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爱聊没兴趣的话题。 见他默不作声,她自动结束租房子的话题。 「请问明天我们几点要去?」下车前,她不忘问清楚明日赴宴事宜,若未先准备好,怕耽搁他赴宴时间。 一双炯亮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她心慌乱。 「我会请我的助理秘书跟你联络。」他在恩庆医院有两个助理,一个是行政助理秘书,帮他处理医疗以外的琐碎杂事,另一个是助理医生,自然就是他开刀巡房时的助手,但这是多余的,想当他助手的医生何其多。 说完后,他下车,把放在后车厢的小礼服拿出来,她跟着下车,伸手欲接,他却突然把它放到一旁。 她不明所以地看他,他突然做出今晚惯性的伸手勾她腰的举动,她茫然之余一度还以为「吴教授」又出现了,可想想不对,吴教授已经回家,那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究竟为何? 她还没来得及将心头疑惑问出口,就见他瞅定她的那双炯炯黑眸,如飞鹰俯冲,倏地逼近她眼前,她怔忡之际,一记轻吻已翩然降落在她唇上。 他,他吻了她?睁大眼,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她整个人吓怔住。 「当我的女朋友,我们交往吧,从现在开始。」他低沉的说,坚定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带着些许下令意味的决定。 侯芳仪愣了半晌,脑内嗡嗡作响,凝视着他,她无法思考,但有听见他说「女朋友」。她是帮他的忙,「假装」是他的女朋友,可他说的好像不是这样…… 他一直盯着她,是在等她的回复?他的时间很宝贵,她不能耽误他……是以,她毫不迟疑的点头。 她一点头,原本打算目送她上楼,先回医院一趟看看延后排刀的行程表,再回家休息的他,忍不住再度拥吻她,只因心湖陡地泛起多年来未曾兴起过的悸动涟漪。 轻吻已不够表达内心的悸动,深吻、热吻,激烈的狂吻……他失控疯狂的吻她。 这一刻,他找回爱的感觉,因为她! 侯芳仪站在店里的花台前,专心的绑着一束淡紫色的洋桔梗,经过她身后的姚荷芯忍不住停下脚步挖苦她。 「今天又要给‘家路的恩师’送花呀?」 听到调侃声,侯芳仪回头苦笑,「荷芯,干么这样。」 「怎样?」姚荷芯佯装一脸茫然,「我是很认真的问。」 笑睐她一眼,不理她,侯芳仪加快手边工作,免得赶不上赵家路的巡房时间。 「那个,吴教授还没好吗?」这回,姚荷芯是认真的问。 侯芳仪沉重的摇头,「可能还得再住院一段时间,家路说,吴教授年纪大,要完全恢复健康,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半个月前,吴教授娶孙媳妇,可能因很多事他都插手管,导致太累,加上身体本就有恙,隔天他在家心肌梗塞昏倒送到恩庆医院急救,所幸命保住了,但有半瘫现象,家人不敢大意,吴教授也坚信爱徒有能力治愈他,坚持要在恩庆医院治疗复健,直到健康出院。 「噢,家路说的。」姚荷芯重复其中一句话,招来一记白眼。 侯芳仪把花绑好,再仔细调整一下花束上的缎带。 姚荷芯收起玩笑表情,神色变得严肃,「芳仪,学长要我问你……你想不想跟他去法国深造,当他的助手?」见她顾忌什么似的犹豫了下,姚荷芯马上补述,「纯工作,学长可不是会趁机夺人女朋友的小人,何况在亲眼见过你的家路对你的强吻攻势,学长想追你的念头早就溃败如山崩,外加甘拜下风。」 姚荷芯一提,侯芳仪双颊瞬间羞红,红到耳根子后。 家路第一次送她回租屋处那晚,他要她当他「真的」女朋友,当时她愣愣点头,他突然就抱住她狂吻,那一幕,不只站在二楼窗口的房东太太看见,更羞的是,学长送荷芯回来时,也正好撞见…… 她羞得无地自容,家路倒不以为意,反倒大剌剌的搂着她,像在宣告她是他的人似地,和他们正面打招呼。从那时起,她真的成为他的真女友,隔天携手去参加喜宴,他还在众人面前和她高调的晒恩爱,只是这半个月来,他工作太忙,两人「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天天去医院送花,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少,但很少能说上话,他有他的坚持,他希望工作时,她不要打扰他。这点,她能做到,只希望每天都能幸运的遇到他,就算只看他一眼也心满意足。 「我……」 姚荷芯抢着说:「不用马上回答,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件事,这可是攸关你侯大设计师大好的前途。」见她脸红,想也知道她又在想那个自大狂,只要她脑中塞了那个人,其它事都微不足道。 「我就是要跟你说,我要考虑一下。」侯芳仪轻笑。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她的男友商议过后再说。 「还不出门?不怕错过你的家路巡房的时间。」姚荷芯斜眼睐她,揶揄着,「世事真是诡谲多变,前一分钟我还信誓旦旦和学长保证你不是赵医师的女友,要他加紧脚步,把你追到手,没想到回到店门口,就看见了「不争的事实」。」她又凉凉的补上,「不得不佩服赵医师快狠准的手段,几个小时前还是「假情侣」,当天深夜,你们就成为真情侣。如果你说你们后天就要结婚,我还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好了,荷芯!」侯芳仪露出求饶的苦笑。 「不说了。」姚荷芯拿过送花清单,帮她再确认一回。想想,还是忍不住又开口,「芳仪,那个自大狂若真的向你求婚,你一定要先问他一个问题,他如果答对了,你才能答应他。」 第八章 见姚荷芯一脸正色,侯芳仪认真的问:「什么问题?」 「就是……」姚荷芯突眯起眼,咬牙切齿的说:「问他,本姑娘我叫什么名字!」她敢打赌,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到现在肯定还没记住,或者根本不想记住她的名字。 侯芳仪尴尬一笑,莫怪荷芯这么生气,家路他到现在的确还没记住荷芯的名字,他误以为荷芯是花店老板,提及荷芯总是以「你老板」代称,每回她想解释,他总是不想听似的打断她。 不过,她本就没把荷芯当员工,她其实也将她视为花店老板之一,所以他认为荷芯是老板也无错……这事,日后有机会,她会再向他解释。 见侯芳仪面露难色,只是一时想到此事随口唠叨两句的姚荷芯,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催促着,「快走、快走,免得误了你们这对牛郎织女见面的机会,那本姑娘可真是罪过了!」 「那我走了,我很快……就回来。」侯芳仪心虚的说。她去探望吴教授,他总是希望她多陪他聊聊,因此常耽搁回店里工作的时间。 「最好是!」姚荷芯一脸不以为然。 到了恩庆医院,侯芳仪先把该送的花送完后,再抱着最后一束洋桔梗,来到一间门外挂着「谢绝访客」的vip病房,探视吴教授。 以往总是高高在上受人尊重的吴教授,自生病后,脾气更倔,他不想让外人看到他现在生病残弱的模样,除了家人,其它访客一律谢绝。 许是因为她是家路的女朋友,吴教授才愿意见她,还让她陪他聊天。 她喜欢和吴教授聊天,不发脾气的他其实是很亲切的人,他不只亲切还很有爱心,要不,他怎会前后资助家路和另外三位学生读完医学院。 和吴教授闲聊间,她更了解家路,知道家路原本家境并不好,读高中时,父亲去世,打零工的母亲一心想栽培他,但即使他自己也去打工,可别说学费,连家用都不够,之后母亲又生病无法工作,考上医学系的他硬撑了半年,原想休学,后来是吴教授主动去了解他家状况,看得出家路学医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强烈,认定他日后绝对会是位对医界有贡献的良医,是以倾全力支持他,不但帮他垫付学费,连他母亲的医药费也一并支付。 可惜家路母亲的病拖太久才就医,在家路大三那年撒手人寰。伤痛过后,家路更加奋发振作,为了报答母亲和吴教授,他比别人加倍努力认真读书,并不负吴教授所望,成为医界近年来最优秀的高材生。 家路有今日的成就,吴教授无疑是他最重要的贵人,家路不只把吴教授当恩师,也许在他心底,早将吴教授当父亲看待。 「这花真是好看。」今日吴教授的神情看起来懒洋洋,聊天也提不上劲,看着她特地为他带来的花,他淡然一笑。 吴教授住院的隔天,她原本扎了一束白色花朵带点淡粉的马可百合配上几朵粉红玫瑰要送给他,师母说,教授并不特别爱花,但她还是很感谢的收下,也不知吴教授是不想让她难为情,或者他真喜欢,当时她抱着另一束待送的双色重瓣洋桔梗,吴教授指着花,淡说着:「这花看起来脱俗雅丽,我喜欢。」 滚着淡紫色花边的白色洋桔梗,的确给人清新脱俗的感觉,隔天她便送了这花来,从吴教授喜悦的眼神中,她可以确定这花让他心情愉快。 自那日起,她每隔两天就带一束洋桔梗来送给吴教授,家路说花钱记在他帐上,她推说不用,但他坚持,他说,这是他对吴教授的一点微小心意。 「像你。」 吴教授没来由的说这句话,侯芳仪不明就里的问:「什么……像我?」她有漏听了什么吗? 「你就像这花,清新脱俗。」吴教授指着花道:「不过你适合粉红色,但我不喜欢粉红色,我一个老男人,呵呵……」吴教授难得自我解嘲,笑着,突然咳起。 「教授。」侯芳仪焦急的帮坐在床上的吴教授拍背。 方才见她来到,有些感冒的师母央请她代顾吴教授,她要到楼下去看病,虽然有特别看护,但吴教授不习惯「外人」照顾他,只要师母踏出病房,他就把看护赶出去,这会,看护陪师母下楼去。 「没事,大概是被你师母传染,咳了两声,无碍。」 「那,你要躺下休息一会吗?」侯芳仪关心的问。 「不要,整天躺着,我的脚永远好不了。」吴教授看着盖在薄被下瘫痪的双脚,神色顿显沮丧,忍不住重喟了声。 「教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当然!」吴教授虚弱一笑,「由我退休前最得意的门生帮我医治,我一定……一定能好。」他疲惫的语顿了下,才续道:「家路可说是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里,最让我感到骄傲的学生……」 他又咳了声,侯芳仪帮他拍背,递上温开水。 喝完水,吴教授又道:「家路之于我,像儿子,但以年纪来说,他能当我孙子了。」 「教授,你看起来还很年轻。」侯芳仪温柔的笑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直接把家路当成我的小儿子,」吴教授呵呵一笑,「最疼爱的小儿子。」 侯芳仪和吴教授相视一笑,她真替家路感到庆幸,在他人生最困顿之际,能幸运地遇到吴教授这么好的大贵人,她能感觉吴教授也早将家路视如己出,以对儿子的严格对待家路,但家路同时兼获教授对孙子的那般疼爱。 吴教授突敛起笑容,语重心长的说:「我只盼家路赶紧娶妻生子。」说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难为情的羞红脸。 「我的孙子都已经娶媳妇了,我的「小儿子」居然还是个光棍,这怎么成呢,芳仪,你说对不?」 侯芳仪尴尬一笑,不知该怎么响应之际,有人敲门,她获救般的说「请进」,主动起身前去开门,正伸手欲开门,门已先一步被推开,高大俊挺的赵医师独自走进来。 「家路……」 「你要走了?」见她走过来时似乎急匆匆,他问。 侯芳仪干笑的摇头,「没,没有。」她随他回到病床边。 「老师,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赵家路咧着笑,问候着恩师。 「我今天精神很好……咳……」吴教授强打起精神,忍着咳,硬逼出笑容,「我方才还在帮你说亲呢!」 「说亲?」赵家路一眼便瞧出恩师精神不济,加上又染上流感,人看起来更虚弱了,知他脾气,他没强逼他休息,先顺他的话题与他聊聊。 「我让芳仪早点嫁给你,你也超过三十了,是该娶妻生子了。」吴教授拿出师长的威严,「你的老师我现在对你就这么点期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见吴教授在赵家路面前大剌剌的提婚事,侯芳仪又羞又窘,但她更担心赵家路若没这意思,他内心定会很为难。 她盯着赵家路看。只见他神色肃穆看了教授一眼,病房内的气氛似乎就要僵凝住,她焦急不安的想着要怎么化解这尴尬气氛时,他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单手勾住她的腰,对她一笑。 然后对吴教授说:「老师,其实我和芳仪已经在规划结婚事宜,等你病好,再请你当我们的主婚人。」 闻言,侯芳仪脑内嗡嗡作响,她大抵能猜得出他的心思,他这么说的用意,无非是希望吴教授能安心,好好休息养病。 可他搂着她,当着恩师的面宣布结婚的事,纵使知道这只是「善意谎言」,但她的心仍是不由得雀跃,怦然狂跳…… 他,要跟她结婚……她似乎记得出门前荷芯有提及他若向她求婚,要她问他一个问题,但,是什么? 不行,此刻她无法思考太多,她饱含痴情的水眸一径地凝望他,内心充斥着和他「结婚」的兴奋和……期待! 提着在附近买的午餐,侯芳仪匆匆来到赵家路住的小区,这是她第一一次造访,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带她从地下停车场直接搭电梯上楼,大楼守卫自是不认得她,但今日守卫似乎事先被交代,一听她报上姓名便帮她刷卡进入电梯,让她能顺利到达赵家路住的十二楼。 她神色凝重,忧心忡忡,一个钟头前她还在花店工作,突然接到家路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那端痛苦低沉的说:「芳仪,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可以过来陪我吗?」 第九章 他消沉的语调令她忧心,挂上电话,她马上放下手边所有工作,急匆匆赶过来。 连一向提及他,总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的荷芯,也催促她快点过来看他,原因是,她怕家路想不开! 昨天,吴教授病危,家路和其它两位学长尽全力抢救仍是失败,吴教授撒手归去,回到办公室的家路,眼眶含泪,一语不发。 日前,家路便连络吴教授另两位得意门生,跨院相助一同讨论吴教授的病情,无奈抵抗力已显弱的吴教授偏又染上流感,虽然三位名医连手抢救,可惜药石罔效,吴教授还是撒手人寰。 一星期前,她最后一次去探望吴教授时,家路就察觉教授神情虚弱,他要她暂时别去探望,让吴教授能好好休息,未料,当时还高兴说着她和家路婚事的教授,才短短几天就…… 走到家路的门前,伸手欲按门铃,却发现大门半掩,她想一定是家路特地开着门等她来。 「家路。」 推开门的同时,她语带担心的喊他的名字,见客厅无人,她下意识往房间走去,听见厨房传来烤箱「叮」的一声,怔了下,焦急的脚步转往向厨房。 家路一个人住,一年前投效恩庆医院时,在离医院约二十分钟车程处,买下这间三十多坪的公寓,他忙得没时间下厨,厨房没基本设备,烤箱和微波炉都是同学和好友送他迁新居的礼物。 来到厨房门口,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桌上摆着喝得剩半瓶的威士忌,见他满脸通红,呆看着她,似乎醉了。 「家路。」 「你来了。」见她一脸担忧,他突低哑笑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以为我会想不开?」 「我……」 他从椅子上站起,往放烤箱的另一张桌子走去。「我不但不会,我还会好好活下去。」 「家路,小心烫!」她走上前,见他打开烤箱徒手欲取烤盘,想他定是醉了,一时忘了烤盘的高温会烫手。 她阻止他,轻推他回座,「你坐着,我来弄。」他是外科医生,他的手犹如钢琴家的手那般宝贵,伤不得。 她记得吴教授和她提过,他对家路下过禁酒令,重要节日偶尔浅酌无伤大雅,但绝不能狂飮,她想,吴教授去世对家路的打击一定很大,他才会借酒浇愁。 找到烤盘夹子,将烤盘取出,放至餐桌上,「我忘了先跟你说,我会买午餐来。」他烤了两只鸡腿,今明两日他休假,想必是昨天回家前去生鲜超市买的食材。 「不管你有没有买,我都会煮。」他目光呆滞,盯着烤盘内的金黄鸡腿,喃喃自语着:「我妈去世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独活,人生没意义,不上课、不吃饭,每天像行尸走肉,自我放逐。当时,老师天天抓着我回他家,他不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逼我自己下厨,他要我自己煮饭,喂饱自己,还严厉训斥我,学医不是只为了家人,而且我也不是只为我妈而活,从踏上学医的这条路开始,我赵家路就是为了日后几十万个病患而活。」 「老师带我去他家小住几天,是要盯着我自己煮饭、洗碗、洗衣服,如此,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似要印证自己的话,他打开她买来的便当,狠扒了几口饭,证明自己有努力吃饭,努力活着。 侯芳仪看着听着,没有阻止,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她知道他很难过,可是他没有失望沮丧的权力,他谨记教授的话,他的人生,是为几十万个需要他的病患而活。 干扒饭又吃得太急,他似噎到,她赶忙倒水给他喝,还来不及喝水,作呕的他马上冲到垃圾桶旁,把吃下的饭全数吐出,最后吐的是黄汤和满腹压抑的伤悲。 狂吐过后,他跌坐在地,像跑了一趟马拉松般,脸色苍白的虚喘着。 她抽了几张面纸,帮他擦拭嘴角的秽物,不想让她脏了手,他接过面纸自己擦。 「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又取了几张面纸来,但沾到的面积不小,擦不干净,「我再去拿面纸过来。」 「不用,我直接去浴室换洗……」他手支地想起身,但有几分醉意的他,手滑了一下,见状,她马上扶他,往房内的浴室走去。 他进浴室,她在房内衣柜帮他找换穿的干净衣服,不一会,她听见浴室传来莲蓬头的出水声,好半晌都未停。取好衣服,她迟疑地走向浴室,浴室门没关,水流声久未歇,他应是在洗澡,可是怎么只听见水声,没其它声响…… 担心他醉倒在浴室,她缓步凑近探头一瞧,浴室内没有浴缸,只见光裸上身的他,坐在浴室地板上,头低垂,任由莲蓬头的水不断浇淋…… 以为他醉到睡着,她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奔入,蹲在他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 「家路,家路……」 他重喟一声,缓缓张开眼睛,对上她焦急的水眸,低喃道:「我没事,我只是想淋水,让身体感觉还活着。」 她心疼的看他,想伸手关水,却被他挡住。 「你一直淋水,会感冒的。」他全身湿透,她在他身边也难逃被水淋湿的命运。 她试着再度伸手欲关水,他陡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向怀中,湿润的唇倏地凑向她,激烈狂吻起来。 她跌坐在他的双腿间,招架不住他强烈攻势,双手紧抓着他的肩膀,头枕在他的臂弯中,浑身湿透。 她知道他想尽办法要让自己「感觉」活着,才不负恩师生前的谆谆告诫,如果吻她可以让他感觉有生息,那她愿意一直被他吻下去,因为这样她也才能感觉他不仅仅是「赵医师」,他还是她的男友,并且爱着她。 她以为激烈狂吻会无止境延续,但他突然中断,拉她坐直身子。 被水淋湿的黑发不断滑下水珠,他深邃的黑眸却眨都未眨,眼神坚定的瞅着她,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宣布…… 「芳仪,我们结婚吧,在老师出殡前,我想完成他的遗愿。」握着她的手,带着侵略的眼神凝定她,他以坚定的口吻再度重申,「我们,结婚吧!」 她看着他,脑内嗡嗡作响,惊诧的说不出话,弯翘的睫毛上盘踞着晶透水珠,久久,未落。 「依我看,你们两个一定也都得了流感,才会莫名其妙「婚」了头。」姚荷芯垮着一张脸,坐在花店的装饰桌前,拿笔敲着桌面,语音含糊的说。 吴教授辞世的原因是流感并发其它病症,她知道这个时间点拿「流感」戏谑实在不妥,但她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才说完,侯芳仪还真打了个喷嚏。 「看吧,我说的还真不假。」 「我、我只是小小的着凉。」侯芳仪辩解着。昨天在家路房内的浴室淋了半个钟头的水,全身湿透,才会不小心着凉了。 「欸,我看你就算人好好的,一遇到赵家路就会被弄得晕头转向。」姚荷芯忍不住消遣她。「就像学长遇到你,一样也是被你迷得理智全失,朦胧恍惚。」 「学长真的答应布置我和家路的婚礼?」侯芳仪眼中透着感激和愧疚。 家路之所以想尽快结婚,是为了完成吴教授的遗愿,吴教授生前曾和家路提及,他结婚时可以请她学长帮忙布置婚礼……吴教授的话,家路自然全谨记在心,既然这婚礼是为了圆吴教授遗愿,那他当然希望遵照吴教授所言,请学长来布置他们的婚礼。 而沈建彬是她学长,自然是由她来联络,只是她知道学长对她有情意,这事她开不了口,何况他原本希望她跟他去法国当他的助手,她非但不去,还要跟家路结婚…… 她纵使自认对学长没半点男女之情,可也得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他喜欢她,她却要嫁别人,而他还得帮忙布置她的婚礼……这件事对一个男人而言,太难堪了点! 家路的意思非常坚定,一定要学长为他们布置婚礼,所以她只好请她的「经纪人」帮忙连络。 荷芯处理事情真的很明快,早上她才告诉她,她要和家路结婚的事,她一度震惊得破口大骂,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稍微冷静后,虽仍叨念不休,可还是帮她连络学长。 「只要是你的事,学长怎会不答应,只是他听到你要结婚,吓到昏倒还兼吐血,不知在你们结婚之前,能不能醒得过来。」 这一听便知是玩笑话,可这玩笑开得太过,侯芳仪攒眉,「荷芯,不要乱说话!」 姚荷芯撇撇嘴,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 第十章 「为了你的婚事,学长甚至得延后出国,他原本连机票都买好了。」姚荷芯狠狠的说:「学长叫我别说,但这怎么可能,这事不说我会憋死!」 「学长他……」侯芳仪一脸愧疚。 「侯芳仪,很愧疚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学长对你还要好的男人!」姚荷芯还是为沈建彬抱不平,「唉,现在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一个被爱冲昏头的女人,啧啧,你认识赵家路才多久,一个月不到耶,你就傻傻的要嫁他……昨天我还担心赵家路一个人在家会想不开,没想到真正想不开的人是你!」 「我没有想不开,我是真的爱家路才答应嫁他的。」侯芳仪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连房东太太养的小黄狗都知道你爱他,牠见过他两次,两次都使尽吃奶力气吃醋狂吠,因为他抢走牠心爱的你。」姚荷芯凉凉的说:「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爱死他了,可他呢,他爱你吗?」 「他当然也爱我,要不,他为什么要娶我。」 「他只是为了完成吴教授的遗愿。」 「就算如此,那也是因为他爱我,他才会想娶我。」侯芳仪激动的说。 「我也不是说他不爱你,只是……为什么结婚所有事宜都要你来张罗?还有,你的婚礼耶,你在大学时是最美的校花,现在也算业界知名的花艺设计师,为什么你的婚礼要低调个不行,还只能邀请你的家人来参加?」 「你当然可以去,我保证。」侯芳仪急着说。家路的双亲都不在,亲戚也没来往,他想低调举办婚礼,若只请张三漏了李四,那就得罪人,索性全都不邀请,他也希望她只邀请自家人,不要请太多拉拉杂杂的客人,太过张扬。 不过,荷芯当然在她邀请的客人名单中。 「看来我是妇女保障名额吧!」姚荷芯自嘲着。 侯芳仪走过来,坐到姚荷芯身边,软声细语地为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赵家路辩解。 「你也知道教授家还在治丧中,我们的婚礼自然不宜高调,若要大肆宴客,家路的客人全是医界人士,且大部分都认识吴教授,别说客人没心情参加我们的婚礼,高调宴客也会引人非议。」 「那就先登记,等事后再补办婚礼。」 「家路只有这阵子有空,等处理完吴教授的后事,医院的事会让他忙得没休假时间。」 姚荷芯还想说什么,但见到侯芳仪早将自大狂当自己老公,袒护得滴水不漏,她也懒得再多说。 「既然要低调,那就是要找一处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关岛好了,那里的婚礼教堂还不错,网络上应该有很多信息,我来找找。」姚荷芯兴高采烈说着。 「荷芯,家路很忙,他……他说找个国内的小教堂就好。」侯芳仪讷讷的说。 「真扫兴!」姚荷芯嘟囔着,「国内的小教堂是吧?我来找!」 侯芳仪歉意一笑,荷芯帮忙找教堂,她也没能闲着,她还得想想要怎么告诉父母亲,他们的女儿要嫁人了,而婚礼……就在下礼拜! 站在十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绵延不绝的灯光,侯芳仪觉得有点飘然恍惚,对于自己已成了家路的妻子,她内心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今早,他们在偏乡山上一间旧教堂举行婚礼,学长依日前帮吴教授孙子布置的婚礼规划,浓缩精简,用当时吴教授指定的进口绿色康乃馨为主,加上吴教授住院时喜欢的洋桔梗花,再搭配其它简单的花朵,成就一场温馨圆满的小婚礼。 她很感谢自己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她求学就业,他们全不干涉,连她闪电结婚,外加一个也许令他们有点失望的小婚礼,他们依旧给她包容体谅的微笑。 中午,在教堂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宴客,教堂离台北有几个钟头的车程,加上有一些亲戚一同前来,是以她的父母暂且不随她回台北,直接回乡下老家。 一回到台北,他就直接带着她到吴教授灵前上香,告诉吴教授他们已结婚的喜讯,告慰他在天之灵。 晚上,她订了餐厅,打算宴请荷芯和学长,一来谢谢荷芯和学长大力帮忙筹备婚礼,二来,顺便借此为学长饯行。 虽然家路的表情看起来颇不乐意,但为了她,还是勉强答应,可惜到了餐厅才坐下点餐,医院就急call他,他只好先行离去,留下她陪学长和荷芯一起用餐,荷芯还开玩笑说他一定是暗地故意叫人call他,好让他能脱身。 她笑斥,极力帮他辩解。她相信他绝不会这么做,以他的个性若真不想来,定会直接拒绝,不会使这些拐弯抹角的小把戏。 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是为了她,才答应一起前去,虽然最后他还是没和他们一起用餐…… 想到什么似的,她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医院急call他,一定是有工作,从他离开餐厅到现在已过了四个钟头,或许他连晚餐都还没吃! 她怎没想到这点,自己真是个糟糕透的妻子! 她一直忍着不打电话向他的秘书询问他的工作进度,一来不想打扰他,二来他们结婚的事医院方面没人知道,加上他恩师家还在治丧中,现下也不宜张扬,她若打电话询问,万一婚事不小心传出,恐会让他觉得困扰。 一想到他可能饿了一整晚都没吃,顾不了那么多,她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助理。 助理知道他俩在交往,听到她询问,直接给了答案,「赵医师已吃过晚餐,也已经下班了。」 「家路下班了?」她心口一喜,「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她突然有些慌张,一下子摸摸头发,一下子拉拉衣服。医院和家里距离约莫二十分钟车程,家路应该很快就回来,她应该先去梳个头发,也许再换一件更漂亮的衣服……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大喜日子,也是她第一天正式入住这个家,她应该打扮漂亮点,迎接他回家。 想到他马上就会回来,她满心雀跃,进入房内,快速地帮自己打扮一番。 侯芳仪在大门前踱步来回十多趟,还不时开门探头察看,就是不见新婚丈夫回来。 和助理通过电话到现在已过了两个钟头,按理他应该早到家了,每当自己想打电话问他人在何处,但总又想,再等等,也许他马上就回来,且他不喜欢人家催他,何况才新婚第一天她就打电话查勤,也许他会以为她善妒疑心重,不让他有私人时间,他才晚一点回家,她就狂call找人。 就这么犹豫拖延,便蹉跎过两个钟头。 再度开门,确定他还是没回来,她下定决心要打电话问他。 电话一接通,她才「喂」了声,还没开口问,他就先告诉她答案。 「我在老师家,晚一点才会回去。」 「噢。」她应了声,他马上挂了电话。 愣了下,她缓缓将话筒挂回。没怀疑他,方才他接电话时,后头有佛乐声,师母信佛,教授的灵堂整日放着佛乐。这段期间,除了医院,他会去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教授家。 她想,教授出殡在即,也许有一些细节要商量,或许他去得急,才没先打电话告诉她一声。她也不怪他新婚第一天就放她单独在家,他又不是去玩,他先是去医院工作,忙完还没得休息,又绕去教授家……忙了一整天,他一定累坏了。 和他比起来,她轻松太多,先是吃大餐,之后就无所事事闲在家等他。 知道他暂时回不来,脑袋登时放空,整个人贴靠着椅背,她突然觉得好累、好困,昨晚她兴奋得一整晚都没什么睡,凌晨四点就起来,荷芯还笑她迫不及待要当新娘…… 连想笑都觉乏力,她真的困了,打了个呵欠,检查门锁后,被困意席卷的她,转身进入房内,倒头就睡。 一早醒来,张开眼,陌生的房间让侯芳仪怔愣了两秒钟,弹坐起身,随即想起昨日她和家路已举行过婚礼,现在她的身分不是「侯小姐」,而是「赵太太」。 看着床上另一边空荡荡的,昨晚「赵先生」显然没回来。 没多想,她相信他若没回来,一定是在吴家为教授守灵。 她有点懊恼,昨天她太累睡得太沉,连他没回来都不知道,若早知他要为教授守灵,她应该陪着他的。 瞥了床边矮桌上的闹钟一眼,六点刚过,时间尚早。 第十一章 已无睡意的她,先进浴室梳洗一番,换上外出服,打算先去花店工作,晚点再打电话问他回家没,也许可以帮他带个早餐回来。 走出卧房,她边走边欲将细直长发束在脑后,经过客厅,瞥见沙发上躺了个人时,她着实吓了一跳,双手颤动了下,用手束拢的长发尚未套上发束,整个披散开来。 定下心神,伸长脖子一瞧,是家路! 也是,能开门进来,躺在家里沙发上的人还会有谁。 「家路。」她细声喊着。 绕到沙发前,见他睡得沉,她动作轻柔的蹲下身,没叫醒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沉睡的俊脸。 眼前这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见钟情,深深着迷,为之迷恋的男人。 即使睡着,他脸部的刚毅线条仍绷紧,睡容依旧给人酷厉的感觉,也许这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他是个不向命运妥协甚至是挑战命运的男人。 她不只痴迷他,更崇拜佩服他。 他的脸残留一丝疲惫,她眼里透着心疼,也不知他是昨晚还是凌晨回来的,昨天一整日的奔波,他一定累坏了。 惊觉自己伸手摸了他的脸,轻触之际,她立即收回手,现下他睡得正沉,还是别吵醒他,让他睡饱养足精神。 蹑手蹑脚缓缓站起,她想去房里拿件薄被帮他盖着,孰料才走了一步,手就被他抓住。 「家路……」她看向他,他双眼还是闭着,她不确定他是醒了,还是睡梦中下意识地伸手抓握。 等了一会,他没响应,她想,他可能还在睡,想掰开他的手,他突然出声:「去哪儿?」 只见原本阖眼的他缓缓张开眼,她浅笑说:「我去房里拿件被子给你盖。」 见他躺着,似累得起不来,她又蹲下和他说话。 「家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进房去睡?」她轻问。 他慵懒的黑眸直瞅着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意识到他可能会错意,以为她在意昨晚的新婚之夜他没和她同睡一床,她忙不迭再补上一句,「这沙发太小,你睡这里会不舒服。」 这组沙发想必也是朋友送的,小了点,他两条长腿还挂在沙发外头。 惺忪睡眼凝定她,他摸着她的睑,低哑道:「我凌晨一点回来的,见你在睡,不想吵醒你。」 所以他就睡沙发?侯芳仪又心疼又感动,还欣喜两人心意相同,方才她怕吵醒他,不叫他,而他亦同。 见她穿着衬衫牛仔裤,还穿袜子,显然是要出门,他蹙眉问:「你要去哪里?」 「噢,我本来想去花店。」 「不准去!」 「啥?」 他坐起身,将她拉到怀中,「我下午才会进医院,在那之前……」慵懒黑眸情欲氤氲,他的手伸向她衬衫第一颗扣子,突来的举动酡红她的双颊。 「你哪儿都别去,陪我!」 话才说完,便将头埋在她袒露的胸前。 …… 「荷芯,对不起,我临时有事,才、才会到现在才来。」 下午一点钟,和赵家路在住家附近餐厅一起用餐后,侯芳仪搭他的车到医院,而后赶到花店,看见姚荷芯正在店里吃泡面。 都过了用餐时间,荷芯才在用餐,且是吃泡面,想必早上她一个人一定是忙翻了。一进门,侯芳仪歉声连连。 「干么跟我道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早上我跷班了。」姚荷芯吃了一口面,含糊道。 以为她是在说反话,侯芳仪苦笑。 「我说的是真的。」姚荷芯一脸正色。「早上我送学长去机场。」 「学长今天出国?」侯芳仪愣了下,「你怎没跟我说?不对,昨晚吃饭时,学长不是说还没确定。」 「有人刚新婚,学长不想打扰人家新婚的甜蜜,所以千叮咛万叮咛,叫我要守口如瓶。」姚荷芯自我赞许着,「真难得,这回我的嘴巴锁得真紧。」 侯芳仪微蹙眉,学长处处为她设想,她却只顾新婚燕尔,但低头一想,即便她知道学长今日要出国,恐怕也无法抽身去送他。 别说出门,一整个早上,家路都不让她离开他身边,她连想打通电话给荷芯都没办法,他缠着她不放,但她也因此感受到新婚的甜蜜…… 想着,脸颊蓦地烫红。 「啧啧,有人沉溺在和新欢的甜蜜恩爱中,旧爱可怜兮兮的在她面前吃泡面,她都视若无睹。」 「对呀,你不是去送机,怎会回店里吃泡面?」 姚荷芯尴尬一笑,「因为本人一时不察,不知口袋即将空空如也,就买了一个名牌皮包送给学长,今早惊醒,突然察觉到该开始缩衣节食过日子了。」 「抽屉有钱,你可以去买便当吃。」 「都是你啦,你不来,我这只米虫吃什么便当。」 「对不起啦!」侯芳仪歉笑。她知道荷芯有她的坚持,就算再没钱,她也不会乱动店里的钱,平日买便当,都是一五一十的记帐。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干么当真,何况哪有人新婚隔天就上班的,连蜜月都没有!」姚荷芯嘟囔着。 「荷芯,我不是说了……」 「我知道,你的家路是名医,他很忙,而且吴教授的后事还没处理完。」姚荷芯一叹,虽然死者为大,这桩喜事不宜太高调,但身为芳仪的超级好友,她就是觉得她受委屈了! 不想绕着这些事谈,侯芳仪转移话题,「有订单吗?」 「没有。这几日忙你的婚事,哪有时间再接订单。」姚荷芯贼贼一笑,「我把订单转给学长的花店去接,你不会怪我吃里扒外吧?」 「当然不会。」说着,侯芳仪眼神黯淡下来。 大口喝完最后一口汤,姚荷芯满足的一笑,却瞥见侯芳仪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不对呀,芳仪又不是小气之人,何况转接订单的是她们的学长,是这次帮忙筹备她婚礼出最多力的人。 侯芳仪摇头,勉强露出笑容。 「有什么不好的事,对吧?」姚荷芯眸光一闪,直觉道:「而且是和自大狂有关?」 「荷芯,家路他不是自大狂,他只是……」 「他只是长得高大了些,傲慢了点,又有一些些以自我为中心,如此而已。」 她对着侯芳仪假笑眨眨眼,见对方一脸难色,遂正经道:「好啦,赵医师他说什么?」 「家路他……」侯芳仪欲言又止。 家路给她出了个难题,她真不知该怎么向荷芯开口,但这事总是要面对解决,多拖一天,只会惹他不高兴。深吸一口气,她开门见山说:「他要我辞掉花店的工作。」 姚荷芯怔了下,「辞掉?」 侯芳仪干笑着,「他以为我是花店的员工。」 「什么,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花店老板?」姚荷芯弹坐起身,惊瞪眼,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想用真老板假员工的「步数」,测试他对你是不是真爱?也不对,他名气比你大,赚的钱也比你多,要玩这种把戏,也是他玩……」 见侯芳仪露出尴尬的笑,姚荷芯无力的垮下肩,一副被他们这对闪婚的夫妻打败的模样。 「我原本是担心你们交往才一个月,你不是很了解他,没想到,真正迷糊的人是赵大医师!」损完人后,姚荷芯才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等等,他要你‘辞掉’花店的工作,你答应了?」 侯芳仪一脸歉然的点头。 「意思是,你要结束花店?」她阴恻恻的问。一间花店,没有花艺设计师,也没有「老板」,独剩一个员工能搞屁呀! 又一个重重的点头,侯芳仪万分抱歉的说:「荷芯,对不起。」 「他不让你来花店,要你去当他的秘书吗?」如果是这样,夫唱妇随,她也无话可说。 侯芳仪摇头。 「那?」 「家路希望我……待在家里当一个好妻子,不要出来工作。」 「我的手机跑去哪里了?」听完,姚荷芯突然站起来急着找手机。 「荷芯,你要打电话给家路吗?不要这样……」以为她要打电话骂家路,侯芳仪拉着她。 「我找那个自大狂做什么!」姚荷芯眯着眼,露出凶光,「我是要打电话报警!」 「报、报警?」 「他要软禁你,我当然要赶紧报案,叫警察保护你。」姚荷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侯芳仪轻喟了声,她知道荷芯是在开玩笑,更知道她是在为她抱不平,她拉着她坐下。 第十二章 「先坐,听我说。」两人坐下后,她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没错,是家路要求我不要出来工作,可是我自己也有仔细考虑,现阶段我真的无法同时兼顾花店老板和当一个好妻子,更何况还要帮忙处理教授的后事…… 「我只是对你感到很抱歉,花店结束后,你可能要另外找一份新的工作。」 见芳仪渴望当一个好妻子的决定坚如盘石,姚荷芯也不再多说,反正现在说再多,幸福的人妻也听不进去。 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给我钱,我要去法国找学长,我一定要跟学长控诉某人有了老公就不要员工。」 「荷芯……」 「好啦,不闹你,不过,我说要去法国是真的。学长之前不是希望你跟他去法国当他的助手吗,他不只需要懂花艺的助手,还需要像我这种精明能干、能帮他掌管一间花店的‘店总监’。不过你后来决定不去,我当然也没考虑,但现在你要结束花店,我就可以飞去法国帮学长了!」姚荷芯高兴的比出胜利手势,随即端出一副精打细算的嘴脸,「但我飞去法国的这笔费用,得由你来出,给我一笔资遣费吧!」 难题解决,还是很圆满的解决,侯芳仪松了一大口气之余,慷慨的说:「没问题,我一定会给你一笔很丰厚的资遣费。」 一个月后。 「赵太太,我们已依照你要求的部分做了更动,这样可以吗?如果还不满意,尽管说,我们一定会弄到你满意为止。」在厨房施工的领头,带着诚恳的笑容说。 「这样ok了,不用再更改,谢谢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你服务,是我们的荣幸。」领头说着。 「岂止是荣幸,是我们有福利,天天有美女可以看,还有点心吃,工作起来心情就很好。」年轻的工人接腔道。 「那当然!」另一名较年长的工人,附和着说:「我老婆要是像赵太太这么年轻漂亮,我一定天天回家吃晚餐,哪里都不去。」 「你本来就天天回家吃晚餐,你下班不马上回家,你老婆不把你的腿打断才怪!」 工人笑闹的互相斗嘴,侯芳仪羞窘一笑,领头的请她签个名后,斥喝着工人,「东西收好了没?亏来亏去的,不怕让赵太太看笑话。」 侯芳仪不介意的微微一笑,并且再度向他们致谢,「谢谢你们,辛苦了!」 送走工人后,她返回厨房,环顾厨房内部,一整套全新的厨房设备,炉面亮晃晃的,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摸,冷硬冰凉,无妨,只要炉火一开,便暖了,也会有家的感觉,重要的是,她可以天天煮晚餐给家路吃。 想到方才工人说的话「我老婆要是像赵太太这么年轻漂亮,我一定天天回家吃晚餐」,她不禁莞尔,但才一秒钟笑容旋即隐没,家路那么忙,他哪有空天天回家吃晚餐。 转身,看着空荡荡的中岛桌,她想起方才出门特地在附近花店买了一束粉红色的葵百合,就是为了将它摆放在厨房,添抹绿意花香。 去客厅将花拿来,顺手取了花瓶,在洗碗槽前把花修剪一番,美丽的粉红葵百合为厨房添上生命色彩。 她忍不住拉来一张椅子坐下,静静的欣赏它的美。 好久,没这样静看着她最爱的花卉了。 荷芯帮忙处理花店结束营业的事宜,十天前才启程前往法国,她载她去搭机,除了不舍,她内心竟还有点羡慕…… 如果她没认识家路,没和他结婚,她想,或许她真的会应学长之邀去法国,诚如荷芯所言,去法国「深造」。在台湾不是不能进修,但出国能增广见闻,扩大视野,那是另一种不同程度的进修。 回神,全新的厨房设备再度映入眼中,她莞尔,现阶段她只想全心全意当家路的好妻子,且已这么选择不是? 她为他放弃花店,足以代表她爱他,比爱花还爱。 才扬起的甜蜜笑容,平添了一抹落寞。 原以为吴教授的后事圆满处理完后,她和家路相处的时间可以多一些,但事与愿违,诚如家路自己所言,他会化悲愤为力量,更努力工作,不负教授和他母亲生前对他的期望,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在医院的时间远比在家多太多。 察觉自己内心有点小埋怨,她倏地甩掉它。她不该这样,他那么辛苦工作,她闲在家,居然还抱怨,这样不可以。 家路是个好老公,他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出门工作,因为他相信他有能力养家、养老婆,而他也的确做到这点,他办了张附卡给她,要她想添家倶、或者买任何东西都可以,所有费用由他支付,这一整套厨房设备就是刷他的附卡买下的。 还有,她为他订了一组加长型沙发,也是他买单。 她不是希望他睡沙发,只是有时他回来得太晚,她又睡下没察觉他回家,他怕吵醒她,就会直接睡沙发…… 已经三四回了,她告诉他不用怕吵醒她,反正她白天也可以补眠,但他个性倔,坚持这么做,她也说不动,她只好换沙发,至少能让他睡得舒服点。 想到新沙发这两天会送过来,她才想起应该先把置物间的杂物堆栈起,等新沙发送来,再请送货员帮忙把这组沙发搬进置物间。 这间房子虽不大,但地段不错,离医院也近,家路暂时不想换房子,之前他一个人住,没有什么特别布置,现在既然决定要住下,她当然要把它布置得温馨一点,让他有个美满温暖的家。 房子里有三间房间,主卧室含卫浴,自然规划的较大,中间那间是小书房,最后是置物间,也是小了点,很多「杂物」都是医学书籍或杂志,一箱一箱堆栈,有几箱另外放着,大概是家路找书打开过,没有再堆栈放好。 她拿胶带把箱子封上,使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将箱子搬离地,正想再搬高一点往高处堆栈,电话铃声突响起…… 会打室内电话的,除了家路就是他的助理秘书,她急着要去接电话,手一松,箱子落下压到她的脚,她痛得眼泪立刻飙出,电话铃声还在响,她忍着痛,一跛一跛走到客厅接电话。 「为什么这么慢才接电话!」她一拿起话筒,还未出声,彼端赵家路不悦的低沉声传来。 「我,我在置物间……」不想让他担心,她忍着痛,忍住泪,忍住不哽咽。 他没听她解释迟接电话的原因,打断她的话,直接问:「富园饭店你知道在哪里吧?」 「我知道。」它就在医院和家里这段路程的中间,是一间网友票选的顶级贵妇下午茶饭店。 「晚上你到富园饭店去一趟。」 「我们要去饭店吃吗?家路,家里的厨房已经完工,晚上我们可以在家……」 「副院长夫人今天过生日,晚上在富园饭店有个庆生会,我要做研究没空去,你代替我去一趟,记得买礼物,还有,把自己装扮漂亮一点。」他的声音冷硬,似乎还有做不完的工作在等着他。 「好,我知道,我会去的。」知道他忙,她不迟疑,马上应允,「家路,你要记得吃……」她想叮咛他不要忙得忘了吃饭,可是关心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挂上电话。 心揪了下,难得他自己打电话回来,却还是忙得说不上几句话。 将话筒搁回,脚上隐隐作痛,她跌坐在沙发上,揉揉被压疼的脚,还好只是脚背略泛红,应该无大碍。 前几日他和她提过要她和院内的医生夫人打交道,加入她们的聚会,没想到今天马上就要她去参加副院长夫人的庆生会…… 她的心惶惶然,院内的医生夫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她独自前往,不确定自己能否不失他的面子。 对了,她还得买礼物!时间不多,她第一次参加,迟到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她急着起身去买礼物,没料到脚还是很痛,痛得再度跌坐回沙发,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迅速擦干眼泪,她深吸一大口气,告诉自己,一点小痛而已,不能阻挡她想当他的好妻子的决心。 忍着痛,她一拐一拐的回房间,准备出门去买礼物,在出门之前,她会依他所愿,把自己装扮漂亮一点。 半年后。 结束院内医师夫人联谊会每周三固定的下午茶,侯芳仪回到家,累得倒在沙发上小憩,这组新沙发原本是为赵家路换的,但她躺在上头的时间远比他还多。 第十三章 阖上眼,她全身乏力,感觉极度疲惫。 「夫人帮」不只是喝下午茶,每位医生、夫人的生日,都会办庆生会,加上一些各式名目的聚餐,一个月内至少超过半个月都在聚餐吃饭,加上他的在职医生同学帮,也会不定时举行餐聚,每天为了应付这些,她忙得没有自我时间…… 「夫人帮」之所以如此热络聚会,充其量只是代替忙碌的医生丈夫做交流。 而医生们,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除了门诊、替病患做检查、手术开刀‘到病房巡房外,还要读文献、做研究、争取升等、参加医学会议……等等。 家路比其它医生更醉心于医生工作,自然是更加倍努力,但他们也因此聚少离多,想来真是可笑,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夫妻俩每个月却大概只有半个月能见到面,他忙工作、做研究,有时忙到太晚,索性就在办公室睡下,即便回到家,也是累得倒头就睡,要不,就是关在书房内读原文文献。 知道他很努力,当他专心看书时,她也不敢去吵他,久而久之,夫妻俩彷佛变成两条没有交集的并行线,有时,她甚至怀疑他是否爱她…… 张开眼,眼神茫然盯着天花板无聚焦。 她怎能怀疑努力工作养家的老公,她衣食无虞,每天过的是人人称羡的贵妇生活,老公大方的支付她所有花费,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 视线瞥见放在桌下的几本法国花艺杂志,那是上个月荷芯回台湾时特地带给她的,虽然她看不懂法文,但一看到杂志内页的花艺设计,每每总令她一翻开,便爱不释手,神往其中。 荷芯到法国适应良好,还交了几任法国男友,每每听她说在法国生活的情形,总让她生羡,尤其看到学长在法国开的花店网站照片,偌大的店内宽敞得像美术馆般,每盆精心设计的花艺,给人一种超脱世俗宁静优美的感觉,光是看到照片,蒙尘的心灵宛若受到洗涤,内心倍感清新舒畅…… 她好想去一趟法国,亲眼看一看,亲身感受那美丽的异国花店风。 之前她和家路提过,家路没答应让她去,他只说等他放假,他会带她出国去玩。可是,结婚半年了,他几乎没有放假,她不是埋怨,是心疼,他那么辛苦,她又怎能自己独自到法国游玩,是以去法国一事,她暂作罢! 家路连让她单独去旅游都不肯,她向他提过想要到学长台湾的花店,兼差当临时约聘的花艺设计助手,他更是断然拒绝,理由是他不要自己的妻子出去工作,他有能力养家糊口,且她还要和夫人帮保持热络交流……总之,他不希望她出去工作,遭人闲言闲语。 于是,她只能透过网络和书籍看看别人的花艺设计,一解她内心蠢动的瘾。 坐起身,摊开花艺杂志,即使已翻阅了好多遍,她仍醉心于这些美丽的图片,有时她会特地抽空买回花材,如法炮制,用美丽的花艺设计将家中妆点一番,可惜家路并不特别注意这些。 看杂志的同时,她不忘打开电视收看新闻台,和夫人帮聚会,话题有限,除了院内信息交流,共同话题就是近期新闻,她得随时注意每天的新闻内容,才不会呆坐一旁,插不上话。 此时,突听见大门开锁声,是家路回来了!她惊喜地下意识起身笑脸相迎。 「家路,你今天怎会这么早回来?」 「工作结束,当然就回来了。」他一脸疲惫,懒得多说话,一径地坐到沙发上,她立刻去倒水给他喝。 他盯着电视屏幕,电视新闻正播报着昨日中部山区强震之后,各处房屋毁损的消息。 「……其中还包括一间旧教堂,半边的墙壁震毁,也在这次地震中成为危楼……」 侯芳仪定睛一看,惊呼一声,「家路,这间教堂不是我们结婚的那个教堂吗,怎么会……」 看着被震毁的教堂,侯芳仪心一揪,喃道:「家路,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好吗?」 「都震毁了,有什么好看。既然成为危楼,就该打掉重建或是易址……」喝了半杯茶,不想浪费时间,他对她说:「我去书房看书,晚餐煮好再叫我。」说完,他起身走向书房。 「噢。」她惆怅的轻应了声。对他看到两人结婚的教堂被强震震毁,却一点特别反应都无,她的心莫名揪了下,一般人至少会感到一丝难过遗憾吧,毕竟那是当初他和她宣誓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地方。 心头沉甸甸的,因为结婚的教堂被震毁,因为他的冷漠,因为婚姻的热度急速下降…… 每天早上,侯芳仪过着人人羡慕的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可她不是很爱这样的日子,她宁愿起个大早,去花市批花…… 欸,结婚都快一年,她还念念不忘当花店老板的日子,明明一结婚,她就告诉自己要当好妻子,不要去做让家路不高兴的事。 他不喜欢她外出工作,连她想去医院当志工,他也不许,总之,他就是不喜欢她抛头露面,除了和夫人帮餐聚、到百货公司购物外,他希望她不要做其它的杂事。 还好在家无聊时,她可以上fb看看同学近况,尤其是人在法国的荷芯,她的生活可精彩了,上个月她才甩了不知第几任的法国男友,上礼拜马上又交一个,真令人羡慕。她当然不是羡慕荷芯能交男友,她是羡慕她在异国爱情事业两得意;荷芯帮学长的花店,以会员制的方式营销,入会者,每年缴一笔高额的会费,细节她不清楚,但生意似乎更好。 她如往常上荷芯的fb,不过平常一天发两次动态讯息的荷芯,这两天都没动静,不知她是不是太忙了,才会……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是「荷芯」。 荷芯怎会这么早打电话给她?法国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凌晨四点,难不成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侯芳仪心一提,忙不迭按下接听键,「喂,荷芯……」 「你要是再晚一秒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彼端的人大剌剌的说着。 侯芳仪苦笑,荷芯每次从法国回台湾,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总不忘拿这句消遣她。 回台湾?意会到对国际电话费锱铢必较的荷芯,平常绝不会打电话给她,只有在回台湾才会和她电话联络,侯芳仪惊问:「你回来了?」 「是的,姚姑娘我回来了,还不快点下来接驾!」姚荷芯突转严肃的问:「自大狂应该出门去上班了吧?」 「呃,呵,家路一早就去医院了。」 「那就好!」姚荷芯说完,情绪高昂的自high起来,「快下来接驾吧,侯芳仪,本宫回来了!」 和知心好友聊天聚餐,说说笑笑,那才是真正的欢乐! 姚荷芯回来,侯芳仪开心的像飞出笼里的鸟,中午和姚荷芯到餐厅吃饭,自诩为法国女人的姚荷芯和她有聊不完的话题,她把在法国的所有见闻一古脑的告诉侯芳仪,想要让侯芳仪羡慕死。 「其实,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姚荷芯说这话时,冲着她神秘一笑。 「你,该不会把法国新男友带回来了吧?」侯芳仪瞠大眼。 「新男友?噢,那一个啊,我回台湾之前已经把他甩了。」姚荷芯不在意的耸肩。 「为什么?我看照片,他外表看起来挺绅士的。」 「是还不错,可是我觉得他不是我的菜。」姚荷芯一副不想谈那些「闲杂人」的事,她端着笑,神秘兮兮的说:「有一盘很好吃的菜回来喽。」 「很好吃的菜,回来了?」侯芳仪不明所以的问:「荷芯,你在说什么?」 藏不住话的姚荷芯,直接公布答案,「就是我的老板、你的学长也回来了。」 「学长也回来了?那为什么不约他一起来吃饭?」 「看来自大狂没有教化你这点,一个美丽人妻跟婚前暗恋她的男人吃饭,是很不道德的事,你不知道吗?」 「荷芯,你明明知道我跟学长没有……」 「好啦,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嘛。」姚荷芯一脸正色的说:「我们昨天回来,今早学长正在和台湾总店的花艺设计师讨论一场婚礼布置。」 经姚荷芯一说,侯芳仪才知,原来是某集团总裁要娶儿媳妇,特地重金礼聘学长回台帮忙婚礼布置设计,法国那边有副店长坐镇,姚荷芯才得以跟着回台。 第十四章 「其实学长叮咛过,叫我不要提他回来和布置婚礼的事,不过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让你知道,对吧!」 「学长干么不让我知道?」侯芳仪不安的问:「他,生我的气吗?」 「侯芳仪,你也太不了解学长了,我敢保证,若你现在说要抛夫弃子……呃,还没有吧?」她瞥了好友的肚子一眼。 侯芳仪淡笑,摇头:「没有。」她和家路虽还是保有夫妻之实,但快一年了,还是没孩子,她到别间医院检查过,一切正常,医生请她带先生来检查,但别说家路忙,顾面子的他也拉不下脸来。 医生见她似有难处,没再多提,不过见她闷闷不乐,提醒她想要孩子,心情要放松保持愉悦,也许机会会大一点。 「噢。」见她神色落寞,姚荷芯马上把话题转回,「反正只要你开口说一声‘我愿意’……」她故意顿了下,「‘当你的助手’,我保证学长马上会帮你处理去法国的事。」 姚荷芯续道:「学长不让你知道他回来,当然是顾虑你是人妻,他一个黄金单身汉,自然是不宜和你相约吃饭,至于布置婚礼的事……极有可能是怕你重出江湖,抢走他的饭碗。」 一句玩笑话招来一记白眼,两个女人相视大笑。 「芳仪,想不想见识法国知名花艺设计大师lucas的时尚花艺设计风格?百年难得一见,可遇不可求,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要再等一百年。」 姚荷芯夸张的说完,不等侯芳仪反应,马上拉着她去结帐并且往外走。 「荷芯,你要带我去哪里?」侯芳仪不明所以的问。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一句话,行动派的姚荷芯将向往却踌躇的侯芳仪,带到了饭店的婚礼布置现场,进入了堆置一箱又一箱花卉的宴会厅,昔日在花堆里工作的感觉顿时涌上,摸着装花的长箱子,侯芳仪的心都热了起来。 和学长寒暄一番,见他面有愁色,侯芳仪关心的问:「学长,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是不是时差还没调好,我的脑袋乱纷纷,这花怎么插怎么不对。」沈建彬蹙眉道。 「老板,我看你不是时差没调好,是看到美丽人妻到来,魂都飞了。」姚荷芯调侃着。 沈建彬尴尬一笑,侯芳仪则是偷打了姚荷芯一下,瞪她,示意她别乱开玩笑。 「不对,这样还是不行!」台湾总店的花艺设计师正在插桌花,沈建彬瞥了一眼,否定她的插花设计。 看到花,侯芳仪不由自主往前走,把方才花艺设计师插上的花取下,再重新排列插上,另外补上一些新花材,巧手献艺,完成了一盆充满时尚感又兼具浪漫氛围的桌上花,不仅让花艺设计师甘拜下风,连沈建彬都赞许不已。 「芳仪,才一年没见你插花,你的花艺设计又提升一层,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侯芳仪一出手,终于让他找到他要的那种时尚浪漫风格,沈建彬一脸如释重负,赞扬的笑着。 「那要谢谢你和荷芯,送我好几本法国的花艺设计杂志,我从杂志中领略到一些以前未接触过的插花设计。」侯芳仪谦虚的说。 「怪了,那些杂志我也看过,还每天翻得都快烂了,我怎么就不会插花。」姚荷芯自我消遣着。「侯芳仪小姐,知恩要图报,看在我的老板买那么多法国的花艺设计杂志送你的分上,帮忙布置一下会场,应该不超过吧。」 侯芳仪感激的看姚荷芯一眼,荷芯肯定知道她犯了插花的瘾,故意这么说,想让她重温旧日花堆工作的时光。 她迟疑地看向沈建彬,沈建彬投以一个温柔的笑容:「求之不得。」 就这样,侯芳仪一头栽进花堆中,忘了家、忘了丈夫、忘了今天星期三是夫人帮每周一次的下午茶聚会,把所有的事都抛到脑后,跟着花艺设计师忙得团团转,偶尔在学长身边当助手兼偷师,忙得披头散发,但她,好快乐,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 坐在餐桌前,盯着一盘冷掉的烤牛排,侯芳仪的心也跟着凉了! 十天前,她在饭店宴会厅帮学长布置婚礼会场,因为太投入,一时忘了当天是夫人帮的下午茶聚会日,偏不巧,当日家路陪同恩庆医院的邱院长接待一位贵宾到饭店喝下午茶,走错楼层,就这么遇上了,邱院长先认出她,纳闷问她在那里做什么,当时,她看到家路脸色铁青,就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十天来,他在医院忙着,只回来三、四晚,见到面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她知道那天是她的错,她不该忘了夫人帮的聚会,不该忘了家路不喜欢她到外头工作,哪怕只是帮忙……她更不该让邱院长撞见…… 纵使有这么多「不该」,她却惊觉自己不后悔那么做,那天重温花艺设计师的工作,是她这一年来最快乐的事。 今天,是她和家路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她打电话问过助理,助理告诉她,晚上他值班,饶是如此,她还是烤了两份牛排,想着,也许他会突然想起今天的日子,赶回来给她惊喜,陪她一起吃晚餐……虽然这种机率低得不能再低。 早上,为了庆祝今天这特别的日子,她去花店买了一束进口的红玫瑰,希望充满热情的红玫瑰花,能融化横亘在他们夫妻间的寒霜,但…… 十点了,她期盼的惊喜没发生,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也许,他压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他记得,或许他还在生她的气,他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怎肯和她一起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 猜想他不会回来,拿起刀叉,她正要独自享用已烤好两个小时的牛排餐,忽地听见开门声,不敢置信家路真的回来了,她高兴得差点哭了。 「家路……」走到客厅,只见他疾步走进书房,她喊他,他似未听见,她跟过去,他突然走出来,吓了她一跳。 「家路。」她又喊他一回,充满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可他只冷看她一眼,侧身要走,突想到什么似地,顿下脚步。 他没回头,声音冷硬,「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下个月初我要到美国一趟,预计会待上两个月。」 「要去两个月?我的护照……」 「你不一定要跟我去。」他回头睨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留在家,那就留下吧。」 她心一揪,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带她一起去? 说完,他又急着走。 「家路,我有煮晚餐……」她情急的追着他喊。 他打开门,看她一眼,「我吃过了。我只是回来拿书,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他来他走,宛如一阵疾风。 他说,他吃过晚餐了……那就好,至少没忙得忘了吃饭,他只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许「今天」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是某位病患开刀的日子,至于结婚周年纪念日,对他而言,不重要! 转身,蹒跚的走回厨房,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为了他结束花店,一年了。她失去花店一年,失去自我也整整一年,尽心尽力守着这个家,亦是一年;她爱他,爱了一年又一个月,换来的只是独自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和他冷冷的抛下一句「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来」。 没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庆祝,一个人可以吃饭,可以听音乐,可以静静地赏花……平日她不也这样? 再度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冷掉的牛排送入口,眼泪瞬间决堤,擦去泪水,冷掉的牛排难以入口,一如罩上冰霜的婚姻,难以再续。 一早,天未亮,侯芳仪在房间为自己和赵家路整理行李,他因公外派美国,而她,不随他去,她要走自己的路。 失眠十日,她终于做了决定,她要和他离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傻傻痴守这个家。 一年多前,他之所以和她结婚,充其量是为了圆吴教授的遗愿,并不是真的爱她,她早清楚的,只是她天真以为,他们可以谈婚后恋爱,也自信只要她当个好妻子,他会一天一天多爱她一点点,也许一年后,他会追平她对他的爱,他们会恩爱到永远。 但,她果然天真太过,他非但没有一天多爱她一点点,反倒是对她一点点的爱才短短一年,不,也许半年前,就消磨殆尽。 不是她无的放矢,这几个月以来,她和他对话的次数,竟比她在路上遇到问路者对话的次数,还少,少得可悲! 第十五章 后天他即将启程前往美国,他并没有一定要带她同行,那就代表她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也许,他还希望她留在台湾,继续去参加夫人帮的聚会,这大概是她身为赵医师夫人唯一的用处。 远行在即,他还是守在书房,全然无对她的不舍之情。是她这个当妻子的当得太失败,但她自认尽力了,她再无多余心力担下赵医师夫人这个「美名」,她,决定放手。 才一年,她觉醒得应不算太迟吧。 将一张写着「我回娘家去住两天」的纸条放在梳妆台桌上,另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 她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想要跟他玩选她或工作这种把戏。她是真的要回娘家去小住几日,她要好好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没跟荷芯提要离婚的事,法国行还在她肚里踌躇中,上回她在饭店帮忙布置会场,被家路撞见,荷芯虽在背后骂他控妻狂,可对她满怀歉意,生怕因为自己自作聪明要她帮忙,会让他们夫妻失和。 她当然称没事,其实她还得感谢荷芯这么做,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热爱花艺设计,也让她清楚她的婚姻,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关上抽屉前,盯着离婚协议书,这是头一回她看见自己的签名感到心揪痛不已,迅速关上抽屉,不让自己再有不舍和犹豫。 不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是不想让他出国在即,为这桩事分心。当一个好妻子,就是要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专心工作,这是她在离婚前,以他妻子的身分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她很了解他,他很忙,这个抽屉内没有重要之物,他不会去打开它。她想等他从美国回来,找不到她时,也许会在无意间打开抽屉,发现它。 天微亮,已收拾好行李的她决定「不打扰」他,安静的离开,他希望他人在书房时,她不要去吵他,她向来谨记他的命令。 走出卧房,下意识地看向隔壁书房的门,此刻,他在书房应当正处熟睡之际,她得小声点,别吵醒他。他熬夜太累,得有一个充足睡眠养好精神和体力,才能应付新的一天的爆量工作。 怔愣了下,原来她对他的「最后一点心意」尚未用罄,也许,她该去为他烤个吐司当早餐吃…… 她苦笑着,眼泪冷不防流下。不了,她不想再这样没完没了,她不替他烤吐司,不为他准备最后的早餐,从此刻起,她要抛开他,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他。 对,在回娘家前,她要先去以前的花店看一看,听荷芯说,那里变成一间餐厅了。真可笑,这里离花店并不算太远,她居然得从人在法国的荷芯口中才能得知「它」的近况。 为什么她一直没去看「它」?因为他不喜欢她再去接触旧工作,因为他希望她待在家不要乱跑,因为他…… 她要去看「它」,在决心离开他之后,那是她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 「赵医师,夫人出车祸,现在在我们医院急救,你快点过来。」 睡梦中的赵家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摸来电话接听后,吓得弹坐起身。坐在书房内的单人床床沿边,愣看着手上的手机,他想,自己一定是在作梦! 方才那通电话若是真的,那也一定是诈骗集团假冒他助理的声音打来的,一大早,芳仪明明还在隔壁卧房睡觉,她没出门,哪会出车祸! 虽这么想,但他还是急急起身,到卧房察看。 「芳仪。」推开房门,没见到她,他心头陡地慌起,随即在屋内急找人,大声喊着:「芳仪,芳仪,你在哪里?」 没有响应,没见到她人,他又回到卧房,绕过他的行李箱,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他倏地拿起一看,纸条上写着「我回娘家去住两天」。 她真的出门,真的出车祸了! 「芳仪!」 前一分钟助理在电话中说的话,还在他耳内嗡嗡作响,丢了纸条,他迅速换了衣服,拎了车钥匙,急奔地下室开车前往医院。 坐在家里客厅的加长型沙发上,赵家路头低垂着,两手捂着脸,掌心被泪水沾湿。 「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从医多年,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这句话如此刺耳!先是抢救恩师,无力回天,同事和同学都对他这么说,后是芳仪…… 两天前,芳仪出车祸,他赶到医院加入急救,但,即使他尽全力抢救,仍是让她陷入性命难关,她的昏迷指数降到三,被宣判脑死。 以往同事曾戏称冷情的他是医界死神,若有他救不活的,那便是该死。 看着被宣告脑死的她,他衷心希望自己是庸医,更祈祷能有奇迹。 低吼了声,他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怪自己连妻子何时出门的,他竟全然不知! 他无限懊悔,如果他不睡书房,就能知道她要回娘家,他会劝她不要那么早出门,他……是他的错,如果他肯开口要求她一起去美国,她就不会想回娘家,也不会一大早出门发生车祸。 这阵子他全力专注在调派美国工作兼进修的事,读不完的英文文献,让他一回到家便窝在书房,读累了倒头就睡,天一亮,又得赶往医院,整个月和她说不上几句话,是他疏忽了她。 没有她的家,顿时变得空虚寂寥,他起身,恹恹地走向卧房,推开门,瞥了他的行李箱一眼,芳仪是个贤慧的妻子,她连要回娘家前,都不忘帮他整理好去美国要带的东西…… 美国,不去了,如今芳仪靠着呼吸器维持性命,他哪有心情去美国,她一倒下,他才知自己有多么在乎她,连大好前程他都不要了,只希望有奇迹降临,保佑昏迷的她能苏醒。 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满脸胡碴,两眼红肿,失魂落魄的,才两天,平日意气风发的他,竟变成这吓人模样,恩师去世时,他伤心难免,但也未消沉至此。 眼神黯下,原来芳仪早在他心中占了最重要的位置,也是,她现在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不重要,谁重要?失去她,他等同失去全世界。 目光落在桌面下的抽屉,他想起结婚一个月后他生日那天早上,芳仪在旁边装忙,和他说「家路,我找不到我的发夹,帮我找看看有没有在抽屉里」,刚起床的他,顺手打开抽屉,就见一张生日卡片摊开在抽屉内,简单的写着「祝我最爱的老公生日快乐」,短短几个字,却深刻的印在他心上,至今,记忆犹新。 下意识地伸手拉开抽屉,想重温当时的甜蜜感动,却赫然见到抽屉里放着…… 离婚协议书! 蹙眉,拿起离婚协议书细看,她已签好了名…… 想起什么似地,他飞快地冲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的门,里头,独留他的衣物,她的衣服一件也不剩……所以,她不是想回娘家住两天,而是打算和他离婚,要搬离这个家! 颓丧地跌坐床上,芳仪竟要和他离婚,为什么?因为他不带她去美国,所以她生气了?但那是因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成日在医院忙,让她一个人独留住处,他不放心,也担心她一个人出门会有危险……这些话,他没对她解释,他忙他累,他习惯简单扼要的说话方式,他以为,她懂。 愣坐着,他恍然惊觉,也许芳仪以为他不带她去美国,要她独留在台湾,是不爱她了、不需要她、不在意她,所以……她心寒之余才想和他离婚。 他怎会不需要她,结婚后,家里有个贤慧的妻子,这个家,终于像个家,她先是请人打造厨房,让家里用餐时间添了饭香,他一直觉得太小没空汰换的沙发,也是她请家倶行送来新沙发,小沙发搬进书房,她说坐在沙发上看书会舒服一点,之后,他常累得睡着,她又在书房里添了一张单人床,就是希望他能睡得好一些…… 她为他所做的事何其多,而他呢?他一心在工作上冲刺,努力想爬到最顶端,想给她优渥的生活,但他越忙越累,回家时间少了,陪她说话的时间自然也少,所以他才想要她去参加夫人帮聚会,一来自然是和院内的医生夫人交流,二来,有聊天对象,她也不至于在家无聊闷得慌。 静下心来细想,和她相比,他为她做的,确实太少。 结婚一年多来,他努力工作,想要创造两人美好的未来,却忘了珍惜当下,和她的相处才是最重要。 第十六章 但,他错了吗?他谨记恩师的话,他的人生,是为几十万个需要他的病患而活……心口一突,是不是芳仪觉得他只照顾病患,没照顾到她? 他承认,自己将所有心力都放在医院,一整天下来,往往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何况,他还得做研究、读文献…… 芳仪一再包容他,她定是忍到不能再忍,才会动了离婚的念头。 他为了工作忽略了芳仪,这是不争的事实! 芳仪的包容个性显然源自于双亲,他的岳父母得知芳仪出车祸,赶到医院时,芳仪已陷入昏迷,极不乐观,岳父母哀恸之余,没对他说一句重话,还反过来安慰他;他想,一定是芳仪平日和他们连络时,只说他的好,不提任何抱怨之语,岳父母才会认为他是个一百分的女婿。 但,他不是,或许他连及格分数都达不到!倘若他现在急起直追,不知能否有机会补足…… 一定有机会的!他和岳父母都坚信会有奇迹发生,芳仪一定会醒来,一定会的! 将离婚协议书丢进垃圾桶,红肿的眼神透着无比坚定,他要再回医院去,告诉芳仪他爱她,他不和她离婚,只要她醒来,他一定会当她一百分的老公,只要她醒来…… 「赵医师,夫人醒了,恭喜!」 「谢谢!」 平安夜里,上帝的恩赐,赵家路感恩,并且永生难忘。 搭了电梯,腹热心煎的他静不下,轻捶着电梯内的墙面,恨不得它能再快一点,他迫不及待想看到蒙受天恩,因奇迹降临而苏醒的妻子。 今天一早,他请岳父母回饭店休息,由他接手照顾芳仪。芳仪现在其实不需有人时时刻刻守在床边照顾,她在呼吸照护病房的单人病房内,有特别护士照顾,但他们不愿离开,希望藉由亲情呼唤,唤醒沉睡的芳仪。 他自己独留在病房,一整个早上握着芳仪的手不放,看着她沉静美丽的睡颜,不断地在她耳边忏悔,低喃告诉她,他爱她,他不答应她片面的离婚要求,他要牵着她的手,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他要她醒来,今后,不管去哪里,两人都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中午过后,无法静心休息的岳父母,担心他没吃中餐,返回医院并为他带中餐过来,他们没一句责备的话,还如此关心他,他内心倍感惭愧。 岳父母要他回家休息,他想,现在他能为芳仪做的,就是祈祷。走出病房,他突然想到他们结婚时的教堂,半年前它已被地震震歪成了危楼,且去一趟,来回得花六个钟头,但他还是去了。 那个山区偏乡的小教堂,对他和芳仪而言有特别的意义,今晚是平安夜,他内心有股强大的信念引领他前去,他坚信,在那里为芳仪祈祷的能量最强,因为那是芳仪心心念念的地方。 果不其然,当他向天父祷告完毕,就接到总医师的电话,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芳仪醒了,奇迹,真的降临了! 他从山区开车赶回来,一路未停歇,迫不及待想亲眼见证奇迹发生在芳仪身上。 「芳仪!」推开病房门,他情急的喊,但见到病房里的人,他怔了下,旋即沉着脸,「你们……」 病房里不见岳父母,倒是应该在法国的人出现了! 「赵医师,你好。」沈建彬礼貌的和他点个头。 赵家路点点头,想起自己是回来看妻子的,他没空多理他们,推开挡路人,心急的想看妻子的情况,想看她是否真醒了。 「芳仪,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高兴的扑上前,大手轻握她的肩,可她却紧蹙着眉。「我,我弄痛你了吗?」他放开手,她眉心的皱折却未少一分。 「你是谁?」脸色犹显苍白的侯芳仪,虚弱的问。 未等赵家路回答,方才被推一把,心里正不爽的人,快语抢白,「他是冒失鬼!」 赵家路回头看了姚荷芯一眼,不想搭理她,他想芳仪一定还在生他的气,才会故作不认识他;他想跟她说话,她却拧眉,露出一副不喜欢他接近的模样。 「我,我不喜欢冒失鬼。」 「我是你丈夫!」 「你干么对芳仪那么大声,她刚醒来不久,人还很虚弱,况且,她什么人都不记得了!」姚荷芯报复性的推了他一把。 「你说什么?芳仪她……」 「芳仪她失去记忆了,连她爸妈都不认得了,她妈伤心昏倒,医生安排她到病房休息,要不然芳仪才醒来三个多钟头,她爸妈怎会不在这里陪她。」姚荷芯连珠炮的轰着,「倒是你,赵大医师,你的妻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人跑哪里去了?医生通知你都已超过三个钟头了,到现在才看到你的人影!」 她从网络上看到赵大医师的妻子出车祸的新闻,连忙打电话问芳仪的父母,确定芳仪真的出车祸陷入昏迷,她和学长丢下工作,马上从法国赶回来,一下飞机连休息都没就直奔医院,他们来到时就没见到赵大医师的人影,芳仪苏醒后,她听见医生打电话通知他,都过了三个钟头他才赶到……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趁芳仪昏迷时,和别的女人偷情去了! 「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明我的行踪。」他不相信芳仪失忆,想再上前和她说话,却被染着一头金发的女人挡下,「姚心荷,看在你是芳仪的前老板分上,我不赶你,但你如果再……」 「赵家路!」姚荷芯两手叉腰,打断他的话,气得咬牙切齿,「本姑娘的名字叫姚荷芯,不是姚心荷!你和芳仪结婚一年了,连她最要好的朋友的名字都不记得,那就代表你平日对芳仪漠不关心,就是因为你不关心她,才会害她出车祸。」 虽然不清楚芳仪发生车祸的真正原因,但她敢断定赵家路平常都不关心芳仪,只会一味地要求她,不准这、不准那,活脱脱是个自大的控妻狂! 「还有,」姚荷芯忍无可忍的咆哮着,「你当人家什么丈夫,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的老板是侯芳仪小姐,不是我!」她指着躺在床上的芳仪,气呼呼的告诉他真相。 赵家路心口一突,芳仪是花店的老板?为什么先前他误以为她是员工,她都没解释? 「你一定在想芳仪为什么没对你说清楚,对吧?那是因为赵大医师你太忙了,忙得没空理芳仪的事,这种「小事」她自然就没跟你说,怕打扰了你宝贵的时间。」 姚荷芯酸溜溜的说了一长串,沈建彬过来拉拉她,「荷芯,既然赵医师来了,就让他照顾芳仪,我们先回去好了。」 「学长,我是很想回去,可是,芳仪她不让我走。」姚荷芯指着自己的衣摆,躺在床上的侯芳仪正紧抓着她,并且对着「赵医师」蹙额颦眉,一副「敬谢不敏」样。 「芳仪……」 赵家路一喊她的名字,侯芳仪突然害怕的抓紧姚荷芯的手,还伸出另一只手,对沈建彬喊着:「学长。」 沈建彬想过去,但碍于赵家路在场,只好杵在原地。 「你们说芳仪失忆,那她怎会喊「学长」?」赵家路看了沈建彬一眼,心头不快。 「是芳仪失忆又不是我们失忆,我们在这里待五个钟头了,不跟她「自我介绍」一番,怎么跟她聊天?」 见姚荷芯火气大说话冲,沈建彬出面缓颊,「赵医师,芳仪是真的不认得人了。」 「你要不相信就去问医生,唷,不好意思,「您」就是医生呢!」姚荷芯抬高下巴。 怒瞪横在床边不让他靠近侯芳仪的姚荷芯一眼,赵家路不想再和她争执,她说得对,他直接去问方才来巡房的医师,便可知芳仪失忆与否。 转身,赵家路悻悻然的暂时离开。 一个月后。 「芳仪,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盆花加一点装饰吗?让它多一点年节的气氛。」 手中拿着插剩的圣跃兰花材,沈建彬对着侯芳仪温柔一笑。 侯芳仪对着他温柔甜笑,「没问题。」 一抹甜笑,醉了沈建彬的心,却刺进赵家路的心坎里。 拎着两个便当来到花店,一进门就撞见自己的妻子对着别的男人温温柔柔的笑,哪个男人受得了,偏偏,他还不能吭声! 「芳仪,午餐时间到了,先吃饭!」 他抓着侯芳仪的手,欲拉她到角落一起用餐,她却挣脱他,拧眉怯怯道:「我不喜欢控妻狂。」 这话一出,赵家路俊酷的脸一黑,脸颊隐隐抽揞着。 第十七章 都是那个金发妖女,动不动就对芳仪洗脑,一下子说他是冒失鬼,一下子说他是自大狂,一下子又说他是控妻狂,芳仪才会时不时就冒出「我不喜欢冒失鬼」、「我不喜欢自大狂」、「我不喜欢控妻狂」……之类的话。 好,芳仪不喜欢,他改,他赵家路发过誓,只要芳仪醒来,他要当一百分的好丈夫,他说到绝对会做到! 「而且,下班时间还没到。」侯芳仪指着墙壁上挂的钟,十一点四十五分,的确还未到下班时间。 赵家路眯起眼,下午他要上刀,不能太晚回医院。「好,我不吵你上班,我在旁边等你。」现下,无论芳仪说什么,他都会顺她的意。 花店的角落摆着一张小餐桌、两张椅子,这是沈建彬特地让人替他和芳仪准备的,坐在椅子上,将两个便当放在桌上,他没先用餐,要等着芳仪一起吃。 炯亮的目光盯着芳仪的后脑勺,才长出的头发短短的,令他看了自责又心疼。 芳仪喜欢蓄长发,若她没失忆,她头上那比他还短的寸发,肯定会让她伤心落泪,但现在看来,她似不在意。这个时候,失忆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一个月前,芳仪蒙受天恩奇迹苏醒,不料却失忆,不记得父母,自然也不记得他。他和医师团队研究过,芳仪车祸的确有伤到脑,但脑内瘀血已清除,情况并不严重,团队分析芳仪的失忆情况很快会好转。 原本岳母很伤心芳仪竟认不得她,可他安慰她,至少芳仪醒了,她没有离开他们,上天恩赐让她留下,让他们有再爱她的机会。 这话是安慰岳父母,可却是他用来警惕自己的话,以前他没有好好疼爱芳仪,现在,他会好好珍惜上天给的再一次机会。 原本岳父母打算带芳仪回乡下住一阵子,但他有私心,想让芳仪留在他身边,加上芳仪随时得回医院回诊,好不容易说服岳父母,芳仪却不跟他回家,她甚至排斥他接近她。 他想,虽然芳仪失忆,但她潜意识里隐藏着对他心寒、甚至离婚的念头,才会导致她有那么点厌恶他,加上金发妖女不断地挑拨离间…… 等等,他进门到现在耳根子如此安静,那就代表姚荷芯不在,她又去法国了? 她不在,那谁来帮他挡在芳仪和沈建彬中间? 所谓当局者迷,姚荷芯虽然刻意的想把芳仪推到沈建彬身边,但他却看出姚荷芯暗恋沈建彬……不过,他不想管这些旁人纠葛的情事,他只想为自己的妻子罩上一层防护网,严加防止意图不轨之人入侵。 两道目光急切搜寻爱妻的踪影,瞥见芳仪又在对沈建彬温柔甜笑,登时他的心像被人抡拳重击了下。 该死的沈建彬,竟无视他的存在,胆敢靠他老婆那么近!他人在场,他都如此肆无忌惮,那他不在时……双手紧握拳,他忍,为了芳仪好,他得忍下。 失忆后的芳仪对姚荷芯和沈建彬极为依赖,彷佛他们才是她的至亲。 她不想跟他回家住,紧抓着姚荷芯,基于要让她待在能让她心情好的环境,也许病情会更快好转的原则,他只好让步,让芳仪跟着姚荷芯住在沈建彬的花店楼上,白天,她很自然地就在楼下花店帮忙。 原本他不准,但见到芳仪在一堆花里工作,粲笑如花,他才松口答应。 见她在花店工作这么开心,他心头生愧,她为他放弃自己经营的花店,只求做一个贤慧的好妻子,证明她极爱他,为了他,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去法国……他相信,以她对花艺设计的热爱和技艺,去法国不出两年,定能成为享誉国际的花艺设计大师,但她却为了他,甘心放弃这些。 「下班了,吃饭吧。」侯芳仪不知何时来到,她坐下,怯看他一眼,伸手要拿便当,他快一步帮她服务。 打开便当,他递给她,「吃吧。」 她看他一眼,眼神自然垂落,低头闷闷的吃起便当。他说,不,大家都说他是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她不是很喜欢他,甚至有点畏惧他、厌恶他,照理,她应该离他离得远远的,可若真不理他,她又会有于心不忍的感觉…… 荷芯说,他是控妻狂,她想,或许以前她就是习惯被他控制,一时改不掉,才会他叫她吃饭,她就来吃,被他吃得死死的。 也许,她应该任性一点,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他的「监控」。 「芳仪,你的头还痛吗?」他关心的问。 她先是摇头,随即顿了下,没来由地瞪他一眼,用他从未见过的任性表情和口吻说:「要你管!」 他吓住,愣愣的看她,只见她四处张望,对上正要出门吃饭和她挥手道别的沈建彬,突然漾起令他吃味捶心肝的开心笑容。 「学长,等我,我要跟你们一起出去吃。」 「芳仪,你的午餐在这里。」他情急的低吼。 她似被他的吼声吓住,但旋即反弹似地,更加任性的说:「不要,你买的便当很难吃,我不喜欢吃!」 语落,她丢下他,小跑步地朝沈建彬跑去,无视他这个痴等她一起用餐的丈夫的存在,拉着一脸尴尬的沈建彬走出店门口。 「芳仪……」他起身想追回她,才踏出一步,便告诫自己要忍住,他越是逼她,她反弹会更大。 沮丧的坐回椅子上,看着自己特地买来的便当,狠扒了两三口,不难吃呀,不过,芳仪说它难吃就是难吃! 丢下便当,他也不吃了,因为它太难吃,害得他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干么还捧场吃它,这家的便当他记下了,列为拒绝往来户,明天,换买别家的! 连续五天,换了五家便当,芳仪每次都嫌难吃,赵家路终于确定她不是嫌弃便当,而是嫌弃他! 每天,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在他眼前出双入对,共赴午餐约会,他的内心说有多呕就有多呕。 假装有风度五日后,他再也忍不住,想了个变通方法。 「芳仪,中午我们去「荷玛」吃饭,我订了位子。」纵使知道她现在排斥他,但他到底是她老公,没道理老是丢下自己的丈夫,陪别的男人用餐。 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气馁,真挚的诚心终能打动她。 连续两日,她都和沈建彬去这家荷玛餐厅吃午餐,她总不能用「难吃」这个理由打发他吧。 侯芳仪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用了。」 他蹙眉,「怎么不用?不吃饭哪有体力工作?」 「赵医师。」沈建彬走过来,「不好意思,今天店里工作比较多,中午没空到外头吃饭,店经理刚才已经打电话请便当店送便当来。」 赵家路脸一沉,他连续买了几日的便当,这个沈建彬偏偏就选择外食,他今天不买便当,他就偏要留在店里吃便当,执意跟他唱反调就是! 「不过,如果芳仪愿意,你可以带她出去吃……」 沈建彬好心的话语未完,侯芳仪立刻打断,「学长,不用,到外面吃还要走一段路,我今天觉得有点累,想留在店里吃便当就好。」 她佯称累,两个男人迫不及待奉上关心—— 「芳仪,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赵家路抢先一步,轻握她的藕臂,盯着她的脸,关心地端详她的气色。 「芳仪,你觉得累的话……」晚一步说话的沈建彬,察觉自己的关心和他重迭,尴尬之余,语音弱了些,干笑,硬着头皮把话说全,「那就先去休息。」 赵家路不友善的看了沈建彬一眼,用眼神控诉「关你什么事」,随即握着侯芳仪的手,「我带你回医院去检查。」 他突如其来握她的手,令她心头一震,强烈的悸动之后,一股窒息感袭上,拧皱了她的眉心,她反射性的抽手。 「不用检查,我只是一点点累,休息一下就好。」她转身背对他,方才那种悲喜交加强烈的矛盾感觉,从她失忆以来一直存在,因为他。 眼前这个陌生的丈夫,令她内心充满矛盾,她期待见到他,一旦他真的来了,她又不想他靠近她,甚至希望他离开,可若他真的走了,她的心又莫名揪紧…… 车祸失忆后,对他,她的情绪一直如此矛盾纠结着。 「芳仪,你去休息吧,这花我来插。」接过她拿在手中的纽西兰麻,沈建彬温文儒雅一笑。 第十八章 「学长,我可以撑到下班。」她笑,面对学长兼老板的沈建彬,她总是可以很自然很放松,他温柔体贴,斯文有礼,她想,这样的男人才是好老公……也才适合她,这话,是荷芯说的。 荷芯说,她和学长以前在学校就是很登对的才子佳人,学长单恋她很久,即使后来她嫁作人妻,他还是无怨无悔当她的「大仁哥」,为了她,法国、台湾两边飞,从不喊累。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没选择「适合她」的斯文学长,反而嫁给「自大狂」。 不,她不喜欢自大狂,她喜欢有礼貌有风度、温文儒雅的男人。 她对着沈建彬俏皮一笑,「我怕早退没便当吃。」 被她甜又可爱的笑容吸引住,沈建彬一时忘了「人夫」在一旁怒盯着,笑道:「就算你不工作,还是有便当吃。」 眼前这欢乐的一幕,让赵家路眼底冒火,心头狠揪起,他从来没见过芳仪对他露出俏皮的笑,甚至说一些玩笑话。 也是,以前的他专注工作不苟言笑,冷酷严肃,她当然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可爱又迷人的一面。 就算她装幼稚、装可爱,还是很迷人,何况是这么自然的俏皮笑容,可惜,这笑,不是为他轻扬。 怒瞪着对他视若无睹的男人,他脸颊隐隐抽动,突有股想揍人的冲动,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助理打来的,告诉他病人有突发状况,要他马上回去一趟。 「好,我马上回去。」关上手机,他同样视沈建彬为无物,略带歉意的对妻子说:「芳仪,既然你想吃便当,那我就把餐厅订位退了,我有事要先回医院,晚上我再来找你。」说完,他深情的看她一眼,忍住想吻她的冲动,随后,怅然转身离去。 见他离开,内心纠结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她下意识地举手想唤他,瞥见伫立一旁的学长,忙不迭收回手,淡笑转身,拿起一朵黄玫瑰花随手修剪,低头装忙。 他离开不打扰她工作,她应该松一口气,可心口为何沉甸甸地,怅然若失的感觉霎时浮上心头。 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家」,待在厨房,摸着光洁的炉面,侯芳仪脑中突然闪过一些厨房施工时的画面,好像有人说着「我老婆要是像赵太太这么年轻漂亮,我一定天天回家吃晚餐,哪里都不去」。 头突然痛起,她轻压着头,正在洗杯子的赵家路见状,忙不迭放下杯子,上前扶她。 「芳仪,你怎么了,头痛吗?」 他扶她坐到椅子上,她拧着眉,喃喃地将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告诉他,闻言,他喜怒参半,高兴的是她若能断断续续忆起往事,恢复记忆是指日可待。而他生气的是,她竟能忆起来打造厨房的工人,却忆不起自己的丈夫。 他不是气她,是气自己,在一年多的婚姻生活里,他和她的对话次数,很显然还少于来家里施工的工人,所以,她才忆不起他! 回神,见他靠她这么近,她身子下意识地抗拒往后倾,这举动令他内心更加自责沮丧,他神情落寞退了一步,「我倒杯水给你喝。」 看见他的表情,她心疼了下,想解释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想想,罢了。 今天她爸妈来看她,她虽然也不记得他们,但他们真心温暖的关怀,让她强烈感受到父母的爱,她没住自己的「家」去住花店一事,没敢让双亲知道,她不想他们为她担忧,况且丈夫是医生,在他身边,他们会加倍安心些。 为了安双亲的心,他们来到之前,她已经在家等他们,因为这里只有两间房,书房又只有单人床,他安排双亲到饭店去住,晚餐他们一起到饭店用餐,餐后,父母就直接入住饭店,他以「爸妈若打家中电话找不到你,会起疑」为由,载她回来。 是以,在父母回南部前,她都得住在家里,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 一股沉闷的感觉覆上心头,眉间的皱痕加深,她陡地有种快窒息的错觉。 「芳仪,你怎么了?」察觉她脸色有异,他焦急的问。 「我不想待在这里。」她一副痛苦的样子。 他猜有可能是熟悉的厨房让她一时忆起太多往事,还显虚弱的她承受不住,头疼得厉害,「先到客厅去。」 他扶她到客厅,倒水给她喝后,见她眉心仍是紧锁,他不放心,「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这回,她没反抗,她真的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开车欲载她前往医院,才出地下停车场不久,她开车窗透气,不一会儿,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前一刻的窒息感全消失了。 「呃,不用去医院了,我觉得好多了。」她腼腆一笑。 再三确定她真的没事,他开车绕去超市,买了一些食材,托岳父母的福,他们在台北期间,他终于能和妻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既然有机会相处,能在家吃就别出门,趁机培养夫妻感情。 芳仪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下厨做菜的人,当然是他! 开心的买菜回家,孰料,才一进门,她的眉心又皱起…… 难受欲窒息的感觉又浮现,她脸色略显苍白,脱口直言:「我不喜欢这里。」 登时,他的心宛如被狠插上一刀,已大抵猜测出她为何会有那般难受的感觉。 不死心,他又带她出门,等她状况好点,再度带她回家,一进门,她整个人马上又被一股无形的沉闷感给笼罩住…… 他终于确定,是这个「家」令她打从心底难受、想逃,不忍见她这么痛苦,他主动送她回「fl flower」工作室的宿舍。 「如果等会我爸妈打家中电话找我怎么办?」 「我就说,你睡了。」他神色落寞,低沉的说。 原本很感谢他「放她走」,但见到他的神情,她心头又揪疼起,只是,努力过却克服不了这个「家」给她的噬心感觉,最后她还是决定回宿舍。 确定芳仪潜意识里对那个她长久等待他的「家」,反感、反弹,甚至连坐一分钟都觉难受想逃离,好不容易将她盼回,却又不得不送她走,赵家路深刻反省以往专注工作忽略她的过错,痛定思痛,他下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要买一间新房子,搬离令她感到沉闷窒息的家,一来自是为了她,二来,换新家,他们夫妻也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看房子?看什么房子?」正在核点花材数量的侯芳仪,一听到他说要带她去看房子,不明所以的问。 「对呀,看什么房子?」从法国回来的姚荷芯,兴匆匆的插嘴问:「赵医师,你该不会想要买豪宅吧?」 赵家路不想搭理她,可侯芳仪一双水汪汪的眼盯着他,似也很好奇姚荷芯所提问的答案。 「我想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这样爸妈上台北来看你,就可以住在家里,不用到饭店去住。」他选了一个极正当的理由。 不提那个家给她的沉闷感,是不想让她再忆及那令她身体感到不适的氛围。 「唷,我们赵医师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孝顺的好女婿!」姚荷芯嗤笑。 不过这个理由打动了侯芳仪,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双亲一定会常上台北来看她,一趟南北奔波已够累,到台北不能住自己女儿的家,还得到饭店去,前后这么折腾,疲累加倍,两老的身体哪吃得消。 「换房子的事,你决定就好。」侯芳仪淡淡的说。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哪有多余心力看房子,再说,房子是他要买的,他决定就好。 姚荷芯冷冷补上一句,「对呀,赵医师你那么忙,想买哪一间,你直接决定就好,何必要芳仪陪你去。」她没说他霸道,客气的说他「忙」,算是给他面子了。 「我……我还要工作。」侯芳仪打开一个箱子,确定里头是切叶植物电信兰,她在核对单上打勾。等会要去布置会场,花材得全带齐,漏了哪一箱、缺了哪一种花材,来回奔波补取,会拖延工作进度。 「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一个钟头就好。」 他用前所未有的平稳语气说,而不是如以往那种不容置喙、低沉冷硬的霸道口吻,着实令一旁的姚荷芯对他刮目相看。 虽然以前她对他的为人实在很不爽,但自从芳仪车祸失忆以来,他为芳仪所做的事,真是让她另眼相看,也大大的超乎她的预期,原本她以为他会丢下芳仪不管,自己远赴美国进修深造,但他竟然没这么做,还天天抽空来对芳仪献殷勤。 第十九章 若不是他赵医师本身就是有钱人,她还真会合理怀疑他这阵子对芳仪阿谀奉承、讨她欢心,是在觊觎她的小财。 听到他说「一个钟头」,侯芳仪眉头一蹙,陡地忆起之前他似乎也曾对她说过「只能待一个钟头」之类的话,只是,感觉大不同,那时的他,说话冷酷,而现在拼凑式的画面一闪而过,她脑袋内又成一片空白,徒留嗡嗡声响。 「可是下班时间还没到。」放下核点清单,她拿起一株红粉色的阿提亚百合,装忙。 她对他的排斥感,虽不若车祸苏醒后那么浓重,但她心头的矛盾仍在,她想看到他,可又害怕接近他,每次分开前,心里的揪疼总让她拧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让她的心情如此纠结,又是欢喜,又是愁、又是惧。 「去吧,我不会扣你钱的。」一旁的姚荷芯终于愿意松口推他们一把,「看在赵医师「拜托」你的分上,你就勉强跟他去一趟。」 不得不承认,赵大医师愿意放下身段,且天天抽空来看芳仪,光是这点,就让她主动降下原本升至半空中的「反对旗」。其实他们俩是非常登对的,只是他原本的态度实在让人反感至极。 既然他有心改过,且有实际行动在做弥补,加上……她自己也有了私心,自然是乐意帮助他们夫妻复合。 「可是……」 「放心吧,花店无学长,姚荷芯我本人就自称大王,我放你走,谁敢有意见。」姚荷芯故意问走到她旁边搬花的员工,「jack,你有意见吗?」 「不不不,皇太后下的懿旨,谁敢有意见。」jack开玩笑的拱手作揖。 「要死了你,我哪有那么老,我还皇祖母咧!」姚荷芯拍了他一下,旋即转过头对侯芳仪叮咛,「芳仪,记得要选大一点的房子,房间也要多一点,以后我们就可以到你家开party,喝醉的话,还可以留宿贵府。」她故意这么说,刺一刺向来严禁外人打扰的赵医师。 赵家路默不作声,他还真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他们夫妻的居家生活,不过,姚荷芯帮他一回,他记下了,这份恩情,他会还的。 「芳仪,走吧。」他主动帮侯芳仪脱下工作围裙,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记得,一个钟头,迟回来的话,我可是会扣薪水的。」姚荷芯装出刻薄老板娘样。 瞄一眼,夫妻手牵手去看屋,还真是羡煞人! 不知她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和暗恋多年的学长,也一起手牵手去看屋?大概到死都没机会吧,他的心到现在,还是只住着芳仪一个人。 「皇祖母,中午我们吃什么?」进来搬花的jack,趋前问。 斜看他一眼,姚荷芯凉凉的说:「当然是便当,还有什么!」 jack哀号了声,「本来以为「老板娘」你回来坐镇,我们会吃好一点。」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姚荷芯心花怒放,她当然知道这是员工的玩笑话,但听了心里就很爽。 她清喉咙的咳了两声,「如果你们下午有认真工作,我就在工作的饭店订一桌,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耶,晚上老板娘请吃大餐。」jack高兴的大声欢呼着,消息一放送,店内的员工齐欢呼。 「老板娘万岁!」 姚荷芯嘴角掩藏不住喜悦,就算这只是员工瞎起哄,过过干瘾也不错! 「……屋主搬家后就出国,这帧画他想送给下一任屋主,赵先生,如果你不喜欢,我会马上处理掉它。」 房屋中介带他们到离原来的家不远处的一处高级小区看房子,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某公司的董事长,退休后,和妻子到国外去养老,他们想卖掉这间较大的房子,只留另一间小屋,和他的需求正好相反,他想换一间较大的房子。 这间公寓比他原来的那间大上一倍,客厅墙上挂有一帧很大的花草油画,芳仪一进门就被那帧画吸引,伫足观看。 「厨房已全部清空,可以依你们的喜好和需求重新规划。」房屋中介热情的解说,「厨房在后面,我带你们去看。」 赵家路唤着仍站在原地,仰首凝望油画的妻子,「芳仪……」见她专心看画,似未听见他叫她,他微微一笑,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花花草草,连一帧画都能如此吸引她。 不吵她,想让她再多看一会,他跟房屋中介说:「我们先去看厨房。」 「好,请跟我来。」 侯芳仪看着墙上的画,画中有滚着淡紫色花边的白色洋桔梗,她突想起好像有谁很喜欢这花,老师?谁的老师?专注想着,突觉一阵头晕,用手轻压额际,孰料,头晕症状未减轻,反而感觉一阵更大的晕眩。 以为是自己犯头晕的毛病加重,后边突传来赵家路的喊声…… 「芳仪,有地震!」 意识到是地震在摇晃,赵家路马上从厨房跑出来想保护妻子,他一边喊一边跑向她,孰料还是慢了一步,他眼睁睁看着壁画掉下来,砸中妻子的头。 「芳仪!」 他赶到她身边时,被油画砸中头的她,虚软昏倒在他怀中。 「芳仪,芳仪!」 头好痛! 熟睡中的侯芳仪被头顶一阵疼痛扰醒,躺在床上的她拧眉,缓缓张眼,看着陌生却又似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墙面,闻到一阵搔鼻的药水味,霎时令她想起,这是恩庆医院的病房。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常来医院送花,之后,她又嫁给外科主治医师赵家路,她当然对这里的病房…… 心口陡地一突,等等,她恢复记忆了?张眼愣盯着天花板,她仔细的「想」,对,她是侯芳仪,她嫁给赵家路,他要去美国,然后她……终于了解他不爱她,所以决定和他离婚。 在他出国前夕,她整理行李打算先回娘家小住,临行前,先去以前的花店看一看,出来后,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只记得好像被一辆疾驶的大货车撞飞,然后,当她再醒来,好像也是在恩庆医院。 苦笑,她和这家医院的缘分还真深。 那,自己现在为何又在这里?想了一下,她忽地记起,家路带她去看房子,房子里有一帧花草油画,画中的洋桔梗似在唤醒她的记忆,突然间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听到他大喊「有地震」,她来不及躲开,就被掉下的大油画给砸中头。 她记得昏倒前,家路拚命地跑向她…… 感觉左手被压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床边,有人趴在床边守着她,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头型、熟悉的短而刺的黑发,凝定床边这个她最亲密的爱人,心口瞬间揪疼。 以往,她渴望他陪伴的情景,现正上演,可现下她没有喜悦,只有满腹悲伤心酸。 她车祸后,他一直陪着她,他放弃去美国进修的机会了?也许只是延后,即使他对她没感情,她还是他的妻子,倘若他丢下她不理,或许会遭医界人士挞伐,是舆论的压力让他留下的吧…… 看着他,她忍不住伸手摸他短刺的黑发,以前,她很想撒娇地扑在他身上,嘻笑的玩玩他的头发,可惜,他没空,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这样任她玩弄…… 「芳仪,你醒了。」她的动作吵醒了他,张眼,见她醒来,他高兴的咧了个笑,很陌生的大笑容,对她而言。 她抽回手,傻愣住,心头响起一道告诫的声音——「侯芳仪,这一切只是假象,别相信,再沉沦,又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沼中」。 不,她不要再过之前那种没有自我、真心等待换来绝情的日子。 「芳仪,没事的,我帮你详细检查过,只是头皮有些外伤,没伤及内部。」赵家路淡然一笑。虽然检查过无大碍,但还是得亲眼见她醒来,他才能安心,「头上的伤口已消毒搽过药膏,可能要过几天伤口才会愈合。」 见她默不作声,他坐在床沿,轻握她的手,低声道:「我没通知爸妈,怕他们担心。」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他俩交迭的双手,心上犯疼,她车祸前,他有多久没主动握她的手了?对了,这里是恩庆医院,他的工作场所,周遭的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的表现,他得对她好,才能博得爱妻的美名。 「谁的爸妈?」她抽回手,淡淡的问。 他怔了下,「你的爸妈。」他双亲皆已不在,指的当然是她父母,可她为何这么问? 「我是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又是谁?」 第二十章 不想让他知道她已恢复记忆,她要远离他,不让自己再陷入爱情沼泽,她已飞出牢笼,不会再傻愣愣的自投罗网。 「二度失忆」后的侯芳仪,变得沉默不爱笑,看起来很不快乐。这不是姚荷芯一个人说的,是「fl flower」工作室所有员工都感觉得到的事实,特地从法国赶回来探望她的沈建彬更是加倍体会,因为,侯芳仪不再对他温柔甜笑,他感觉她对他的笑,都是勉强硬挤出来的。 佯装再度失忆对侯芳仪而言其实也没太大差别,晚上她还是住在花店工作室楼上,白天还是一样在花店工作,只是烦扰大家再对她「自我介绍」一番,当然也包括她的丈夫赵家路。 一个星期前她在医院醒来,惊觉她二度失忆,他焦急的想再为她做更详细的检查,但她坚持不要,并且任性的嚷着马上要出院。 对他所提的任何事,她都任性说不要,她不是怀着报复的心态要对他加倍奉还些什么,只是希望他能离她远远的,不要来扰乱她的心。 现在的她,很高兴能找回自我,重回花堆里工作,是她在一年的婚姻中不敢奢求的愿望,如今,她回到最爱的工作岗位,她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她「看起来很不快乐」? 她,不是没感觉到,以往手中握着花,她的心情会很愉快,笑容很自然的扬起;现在,她的心彷佛被重石压着,沉甸甸地,没有笑容,也无快乐可言。 她这是怎么了? 心神不专注,在拿取一旁花朵呈针状的紫蓟时,感觉被刺了下,她倏地缩手。 「芳仪,有受伤吗?」见状,沈建彬立即趋前关心的问。 「没,没事。」恢复记忆的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忆时为何会对学长有「好感」,因为他是君子,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所以面对他她才会自然安心的笑着,如今既已恢复记忆,她当然知道一直冲着他笑不行,学长肯定会会错意。 才称没事,不想他太过关心她,转身想继续工作,但瞥见赵家路走进来,她态度丕变。 「学长,我的手有点痛。」她伸出一点都不痛的手,假装可怜样,一副想要他「呼呼」的表情。 沈建彬怔了下,「我,我拿药膏帮你搽。」 「芳仪,你的手怎么了?」赵家路一上前,便将她的手抓来细瞧。 他一进来就看见她对沈建彬说她手痛,还好沈建彬没摸她的手,要不,他肯定赏他一拳。 「芳仪被花刺到。」沈建彬轻声说。 「有刺跑进手指头里吗?」黑眸透着焦急,他关心的问。 侯芳仪静静看着他不作答,又是沈建彬替她回复,「这花没有细刺,只是它的花朵尖了点,芳仪刚才不小心摸到。」 赵家路完全不理他,炯亮眼神只凝视她,低头见她的手没红,也没伤,安下心,他的嘴凑近她的手指吹气,帮她「呼呼」。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怔愣了下,他,真的是她的丈夫,是荷芯口中那个「自大狂」?以往他绝不可能做这种在他眼中或许有点幼稚的「呼呼」举动,但现在他居然做了…… 一股暖流滑过心田,内心涌起感动之际,眼角余光瞥见学长不自在的转过身,意识到他当众做了这件事,她的双颊瞬间炸红,同时,紧急抽回手。 是羞窘,也是怕自己莫名感动太过,会不知不觉再靠近他,再为他敞开心房。 「我来带你去看新房子。」见她似又刻意闪躲,他开门见山道。 果然,他一说,她马上回绝,「我不是说过,房子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厨房设备安装好了,我想你应该去看一下。」不给她有回绝机会,他马上亮出王牌,「爸妈后天会上台北来,我想就选他们上来那天,当做我们搬新家的日子。」 王牌一出,果真令她哑口无言。她「再度」失忆一事,她要他别告知父母,她不想他们担心伤心。 原本她拒绝帮他「挑选」新房子,但他以她父母随时会上台北来住为由,硬要她陪去看屋。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她随口说就她被油画砸中头的那间房子,没想到他真的买下那间房子,且迅速交屋。 「沈老板,后天我们入住新家,家里有个简单的乔迁茶会,你若有空,欢迎你来。」赵家路抬高下巴,傲睨着沈建彬。 他可以对任何人和颜悦色,但对沈建彬……很抱歉,办不到!这家伙明目张胆拐他的妻子,虽然是芳仪自己想留在他的花店工作,但他可以拒绝,只要他说「不」,芳仪能待在这里吗?偏偏他还乐呵呵的收容她,假工作之名,行接近之实。 不可讳言,沈建彬的确是个君子,他就算心仪他的妻子,也不敢逾矩半分,这也是他「勉强」答应让芳仪留在花店工作的原因之一。 但沈建彬终归是男人,说不准哪天兽性一发,管不了自己心底潜藏的欲念,对芳仪……不,他绝不许这事发生。 他会积极的行动,让芳仪愿意主动回到他身边。 「嗯,我一定到。」沈建彬温温一笑,内心虽难掩失落,仍真心的道:「恭喜。」 道贺的话语才说完,赵家路便拉着侯芳仪想走,临走前,还撂下话,「这两天芳仪会和我忙着布置新家,没空上班,她请两天假。」 不等沈建彬回答,他拉着妻子走人。 「你很没有礼貌。」 「难不成我要向一个成日对我妻子虎视眈眈的男人,说「请」、「谢谢」、「对不起」?很抱歉,我的风度有限。」 一上车,夫妻俩便对峙,侯芳仪生气不想再和他说话,他专心开车,妒火还在胸口燃着,不语。 她原打算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但在看见新家厨房的设备时,立刻破功。 「是新的?」 「当然是新的。」 「我的意思是,旧家厨房那组全套的厨房设备还很新,为什么不请厨具公司的人挪过来,要另外花钱?」结婚一年多,他在家用餐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个人吃得简单,加上后来夫人帮常聚会,在家开伙的机会少了,厨房常闲置,自然还显得簇新。 她激动,代表在意,这是好事。 心头窃喜的他,表面故作镇定的说:「这边厨房比旧家大了些,要拆要修改太费时,我便请厨具设计公司直接丈量,装潢全新的厨房设备。」为了尽快入住新家,他给了加倍的施工费,让工人一整天都没休息,拚命赶工。 「旧家那边院长已买下,要给新聘的外科主治医生暂居,所有家倶,包括厨房设备,我免费相送。」 「医院又新聘一位外科主治医生?」她讶问。 她坚定的眼神和提问的语气,令他心头一突,彷佛她对他的工作「了若指掌」。她第一次失忆时,盯着他看的眼神很空然,喜恶的感觉很纯真,就像真当他是陌生人。 照理,「再度」失忆,会对他更陌生,可她强硬的拒绝他任何提议,似负气、似刻意闪躲,似已忆起他是让她伤透心的不及格丈夫。 她被油画砸伤送医,他帮她检查过脑部,内部没有受伤,也无瘀血,「再度」失忆的可能性不大,莫非她…… 暂压下心头的存疑,他若无其事的和她自然对谈。 「是两位,且是我建议的。」原本他要去美国,医院方面已先聘请一位主治,现在他为她留下,为照顾她,势必得减少工作量,他主动和院长商量,他愿减薪,也不须为他另请助理,希望医院能再多聘一位主治,让外科的医生们有更多休息时间。 他自我解嘲一笑,「要不,我怎会有空天天约我妻子吃午餐,虽然她天天拒绝。」这一星期来,她避他太过,连一次一起吃饭的机会都不给。 避开他注视的眼神,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走进厨房,摸着全新的光亮设备,她内心竟涌起欢欣,惊觉厨房比花店更令她向往。 这不对呀,以前她亟渴望逃离的牢笼,现在居然…… 「这个蒸烤炉不知好不好用?」他刻意站到嵌入式的欧系蒸烤炉前,打开它瞧了瞧,一副就事论事,正色道:「冰箱有牛排肉,我们中午来吃牛排,试试这个蒸烤炉的功能。」 侯芳仪一怔,心中颇挣扎,想拒绝却说不出口。他一派正经,让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内心也心动的跃跃欲试。 第二十一章 蒸烤炉的功能的确令人期待,不知它烤出来的牛排会不会比一般烤箱烤的更好吃…… 「还有这个,这是干么的?」他紧皱眉,佯装不懂眼前的玩意是什么。 让她忙着看新厨具,她就没空拒绝他任何提议,亦可顺势的一起用餐,这算是一种投其所好的策略。 「这是面包机。」 「噢,面包机。」 「你不知道,为什么买它?」 「我没空一一去看,只交代厨具公司,厨房该有的电器用品,放得下的都买。」他故作无辜样,「这个买错了吗?」 「也、也不是,只是,应该用不到。」 「只要愿意去使用,没有用不到的。还有这个咖啡机,和那个药膳锅,爸妈来住,可以炖补品给他们吃,天气寒冷,是进补的时候了。」 他一项指过一项,没停歇,她的思绪跟着他起舞,从进门到现在,眼神熠熠地看着每一样新颖设备,没想到要拒绝他、避开他、逃离他……反倒一回又一回地更接近他,人靠近,心,亦同。 将一束粉红色的阿卡波克香水百合插在花瓶中,放在客厅桌上,满室的百合香气令人心情愉悦。 坐在早上才送来的新沙发上,侯芳仪闭着眼睛,闻着花香,顿觉心旷神怡。这间房子采光好,白天明亮,晚上温暖,一进到屋内,她整个心情感到非常轻松自在,不像之前那个家给人沉闷透不过气的感觉…… 倏地张开眼,真是的,她又不是真的要住下,干么认真的做起比较! 她,是被迫的。爸妈来住的这段期间,她得「留宿」这里,等他们回南部,她还是会回花店的宿舍去。 心头突然有一丝恋恋不舍,舍不得的是这个新家,绝不是他。她只是舍不得离开自己花心力布置的家。 因为他急着入住,室内设计部分暂不动工,一些家倶只好买现成的,该有的都有,包括客厅沙发、酒柜,房间的床和衣柜还有洗衣机……等等,明天她爸妈要来,还要办简单的乔迁茶会,她用一些外型特殊的花瓶插上鲜花小小布置一下,希望不会太糟。 原先她还气他自作主张帮她请两天假,现在她反倒觉得他有先见之明,为了明日的乔迁,她这个「女主人」突然觉得很紧张,好像有很多事都没处理好。 对了,厨房还有一束吴教授最爱的洋桔梗,她还没将它们插入花瓶中。 她起身,心情略紧张,可是忙得很快乐,她也意外发现,在布置这个新家时,自己又找回了插花的乐趣。 在厨房专注插花时,家路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为什么选择洋桔梗?」 突然有声音,她小小吓一跳,不加思索地回答:「因为这是吴教授……最喜欢的花。」察觉自己说溜嘴,她怔住。 「你记得吴教授喜欢洋桔梗?」把买回的晚餐放到餐桌上,他淡问,没有特别惊讶。 「这……是学长告诉我的,我们婚礼布置的主花就是吴教授喜欢的洋桔梗。」 侯芳仪不自在的干笑,心虚的转过头去。 「噢。」他淡应,装出一副没起疑的模样。 经过这两天合力布置新家的相处,她处处露馅,总以「荷芯说的」、「学长告诉我的」,自圆其说。 早上送寝具来的搬货工人请他签收时,人在厨房的她,坐在中岛桌前列出乔迁茶会的「夫人帮」名单,惊觉露馅忙不迭将纸张揉掉,丢入垃圾桶,但还是被他暗中发现,种种迹象,显示她确实早已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的事,她不想明说,他也不戳破。 也许她寒透的心,尚未暖和起来,他会再加把劲,让她感受他火热的爱,努力为她的心加热,让她愿意主动说她记得他了。 「芳仪,别忙了,先吃晚餐。」他温柔轻唤。本想和她一起煮晚餐吃,但还有一些琐碎的事要张罗,不忍她陪着他又煮又清洗,累坏身子,他遂决定去买外食回来吃。 「嗯,好。」环绕在一股家庭幸福美满的气氛中,她温柔甜笑回应,但一对上他深情凝视的黑眸,笑容倏地敛起,眼神慌忙避开。 低头欲吃饭,看到他递过来的牛肉烩饭,熟悉的餐盒,令她眼底露出惊诧。 不想让她露馅后,又得忙着找理由自圆其说,他直截了当说:「这是在你以前开的花店那条巷子里买的,你说过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牛肉烩饭。」 原来他跑去那里买,才会这么久才回来,她还以为他又回医院去了。 她真的很喜欢吃这家的牛肉烩饭,以前她每星期几乎都会吃上三、四回,嫁他之后,她很少……不,几乎没再去光顾过,因为他不喜欢她再到花店去,他不喜欢的事,她总是小心翼翼避开。 她诧异的是,他居然记得她喜欢吃这个,还特地开车去买。 眼底蓄满感动之余,却又觉得心酸和纳闷,结婚一年多他对她的好都不及这阵子来得多,他好得像一个完美的好好丈夫。 若依她先前臆测,他只是不想背负抛妻的骂名,索性做足表面功夫,还可添加一笔爱妻美名,倘若如此,私底下他也不用待她这般好,可他…… 她了解他的个性,他若不是真心想做,绝不可能做到这么细微深入的地步。 但,以前他不做,现在为何又要做,他大可不必这样…… 「你很久没吃到这家的牛肉烩饭。」他语顿了下,主动供出自己的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去以前开的花店。」 拿着汤匙的手僵了下,她愣看着他。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可能承认自己有错,但,他的确说了不是? 他吃了一口烩饭,「的确很好吃。」 察觉自己傻愣的看着他,她忙不迭低头,吃起晚餐。 他喃喃续道:「我的老师吴教授对我很好,他资助我读书,尽全力提携,对我来说,他亦师亦父,我在他身上学了很多,不只是学问、医术,在潜移默化下,连他的倔脾气和大男人个性,我都学得入木三分。」 她没抬头,继续吃饭,耳中专注聆听他告解似的喃喃自语。 「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个以家为重,温柔贤慧的好妻子,我也自认养得起一个家,所以我不要我的妻子外出去工作。」他时而看她,时而低头吃饭。 现在,他暂时还当她是失忆,这样他才能很自然的将内心的话全部说出来。 「我要你去参加「夫人帮」的聚会,纯粹是担心你在家无聊,当然,它是有附加价值,但那不是我的初衷。」他低沉地补了句,「很多事,我不习惯做太多解释,以为你会懂。」 心口一怔,侯芳仪低垂着头,赧颜的不敢抬头。不,她不懂,她一直以为他要她参加「夫人帮」的聚会,是想藉由她和医生夫人彼此间热络的交流,提升他和院内医生的友善关系,原来,她错怪他了。 她的丈夫如此替她着想,她竟然不懂丈夫的苦心,她真是一个……自以为完美、委屈求全的失败妻子! 「我以我自认「善待」的方式对你,却没想过你的感受,也许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丈夫。」 「不,你不是,我才是一个不懂丈夫苦心的失败妻子……」她急急的脱口,察觉自己说溜嘴,她硬转回,「我是说,我失忆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的用心。」 自觉无法在他面前继续装失忆,害怕再和他独处,自己会露出更多马脚,她慌张的急急起身,「我要回宿舍去了。」 他绕过桌旁,拉住她的手,将想离开的她拉回。她跌入他怀中,想挣脱,然而他却紧紧抱着她不放。 「芳仪,我已经彻底反省过,我会改掉自大的个性,该说的,我也一定会解释清楚。」他低沉说着:「我不是不带你去美国,而是担心你去那里人生地不熟,我要进修,肯定会比在台湾时还忙,一个星期要见上一面说不定都很困难,所以我才会说你想留下就留下。」 闻言,她心口一震,原来他…… 他的大手轻抚她的脸,深情款款的对她说:「我会很努力的朝一百分好丈夫的目标迈进,我相信,等你「好了」,我一定能达到目标。」 她感动的眼眶泛红,差点说出自己已恢复记忆时,他突低下头,紧紧搂着她,深情的吻住她的唇,将自她车祸以来的渴望、思念注入这个吻中。 不说话,两人紧紧相拥,沉醉在爱的亲吻中,此刻,无声胜有声。 第二十二章 赵医师入住新家,举办简单的乔迁茶会,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大伙儿都体谅女主人大病初愈,尚在失忆中,寒暄一会便离去,只有特地从法国飞回来的姚荷芯,喝酒喝得显醉,醉话连篇,完全没有「告辞」的意思。 「芳仪,这几天……台湾的太阳有没有打西边出来?」等所有宾客都离开,姚荷芯拉着侯芳仪坐在沙发上,把一整晚想对她说,却没机会说出口的话,滔滔不绝的放送。 「啥?」显得疲惫却硬撑着的侯芳仪,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今晚虽只是办个简单的茶会,但来祝贺的客人接连不断,远超过她的预期。 家路邀请的人不多,很多都是闻风主动前来,他已在楼下小区大厅谢绝一些客人,然而有一些较熟识的不邀请上楼一坐,情理上又说不过去……他真的改变了,处事较圆融了些,若照他以往的硬脾气,今日能上来的客人,屈指可数。 想想,还真难为他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飞回台湾来?」张着一双醉眼,姚荷芯先指着还留下等着要带她回去的沈建彬,之后指东指西,找不到定点。「人呢?赵医师人去哪里了?」 侯芳仪淡答,「他送吴医师他们下楼。」一整晚接客送客,楼上楼下跑不停,他一定累坏了。 「你知不知道,是赵医师特地打电话邀请我回来参加你们的乔迁茶会……」 「家路……打电话给你?」侯芳仪一脸诧异。 原本她犹豫要不要告诉荷芯今天他们入住新家一事,荷芯才回法国没多久,若为这事又请她回来,不仅耽搁法国那边的工作,她这样搭机来回奔波,耗体力又耗金钱。 不过最后她还是告诉荷芯,毕竟荷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入住新家这算大事,不告诉她说不过去,何况学长也会跟她说。 她只是没料到,家路竟会自己打电话邀请荷芯,荷芯没跟她提要回来,晚上她出现,她还吓一跳。 「你就不知道,赵医师在电话那头哭着求我,叫我一定要回来帮你,说你还在失忆,身体又很虚弱,他担心你承受不了,所以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一趟。看在他哭得淅沥哗啦又千拜托万拜托的分上,我就勉强答应他了。」 姚荷芯夸张的说辞,惹得侯芳仪赏她一记白眼,她还差点被荷芯骗了,真以为是家路打电话请她回来的。 「很晚了,我的岳父母已经睡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赵家路在进门前,就听见姚荷芯夸大的说辞,原本很感谢他们晚上的帮忙,想给他们一个笑脸,但听到她说他哭得淅沥哗啦,他的脸都绿了。 「对呀,荷芯,我爸妈习惯早睡,有话我们明天再说。」侯芳仪顺他的话尾说。 她爸妈一整晚帮忙招呼客人,实在撑不下去,半个钟头前就先回房睡下。荷芯说话本就不小声,加上醉了,说话更大声,再说下去,怕是会吵到他们。 「是呀,荷芯,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沈建彬也劝着。 怕吵到长辈,姚荷芯自动降低音量,但她不死心的说:「赵医师人在这里,你问他,是不是他本人打电话邀请我回来的?」 没等侯芳仪提问,赵家路主动解答:「没错,是我打电话邀请姚小姐回来的。 很感谢你们今晚大力帮忙,明晚我请你们吃饭。」 「呃,赵医师,不用客气。」 沈建彬一说,姚荷芯马上插嘴,「什么不用客气,赵医师要请我们吃饭,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天大……天大什么,算了,反正我们一定不会跟你客气就是了。」 姚荷芯醉得站不稳,还得沈建彬扶着她。「我们先告辞了。」 「学长,谢谢你和荷芯来帮忙,我送你们。」侯芳仪拿着钥匙准备送他们下楼,赵家路马上抢着做。 「芳仪,忙了一整晚,你也累了,你休息吧,我送他们。」 侯芳仪怔了下,沈建彬微微一笑,「芳仪,你休息吧,那就麻烦赵医师陪我们下楼。」 「芳仪,你不一起回花店?」姚荷芯醉问。 「呃,我爸妈在这里……」侯芳仪羞得低头。 「荷芯,该走了,不要打扰他们休息。」一整晚光看两人眉来眼去的表情,就知他们夫妻俩大概已和好,再者赵医师对芳仪的态度明显好转,毕竟是夫妻,能圆满自是最好。沈建彬虽自觉无望,内心有点小失落,但却衷心祝福芳仪,希望她能幸福美满。 「学长,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姚荷芯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沈建彬露出尴尬的表情,半推半拉的将姚荷芯拉出门外,赵家路脸上虽没特别表情,内心却窃笑着,抱着等看好戏的心情。侯芳仪则纯粹当她是醉了,没想太多。 送今晚唯一的「醉客」下楼,赵家路返回屋内,在客厅看不到爱妻的身影,听见厨房有声响,寻声走去,见她在清洗杯子,他从背后抱住她,「不要忙了,不是要你休息?」 她该吓到的,可他一抱她,她却没半点惊慌,恬然自若,彷佛早已习惯,不得不承认,这个新家和身后这个男人,给她十足的安全和幸福感。 「只是洗几个杯子。」 「我来洗,你先去洗澡休息。」他接手,知道不把杯子洗好,把一切整理干净,她不会安心去睡。 「不行,你的手是要拿手术刀的……」她抓住他欲拿菜瓜布的手。 「如果它一辈子只拿手术刀,这样的日子过得多无趣。」深情的黑眸凝视着她,冷不防在她粉唇上亲吻了下,「听话,先去休息。不要太劳累,多休息,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噢,好。」她眼神闪烁了下,心虚的低眼,「那我先去休息。」 嘴角微勾,他就知道这招对她有效。 他卷起衣袖,能让她早点休息,不过洗几个杯子,他甘之如饴。 洗了杯子,擦了桌子,顺便又拖地,等他进房时,洗好澡的她正在吹头发。 「我来帮你。」 「不用,我的头发这么短,很快就可以吹干。」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替我的妻子吹头发。」他软声恳求,「以前,我有很多可以帮你吹头发的机会,可是我没珍惜。」他没珍惜的事,太多。 不再坚持,让他帮她吹头发,甜蜜幸福的感觉随着吹风机热度升温。 吹干后,他温柔的对她说:「芳仪,辛苦你了,你先休息吧。」 他收了吹风机,转身就走,她焦急的问:「家路,你要去哪里?」 他回头,嘴角斜扬,「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洗澡。」 「噢。」她羞窘的一笑,「那、那你快去洗。」 她还以为他要去客厅睡沙发,别说她舍不得,她爸妈在,早上若见他睡沙发,肯定会猜疑夫妻感情生变,二老会担心不已。 没想到,他只是要去洗澡。 她羞得马上躺上床,拉起棉被盖头。 他莞尔,进入浴室见她已帮他准备好换洗衣物,内心顿时百感交集。以前他总认为这是她身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但现在,他却充满感谢,感谢上天给他再一次拥有她的机会,感谢她愿意「回家」,让他得以重温有妻子守候的家,再次享有那种圆满的幸福感。 洗好澡后,见她还蒙着头,以为她睡了,怕吵醒她,他蹑手蹑脚拿了吹风机想到厨房去吹头发,听到有声响,她突然拉下棉被。 「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见他裸着上身,她虽觉有点害羞,但还是起身,「我帮你吹头发。」 黑眸炯亮的盯着她,他点点头,求之不得,任何一个小互动,都有助夫妻情感的修复,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就此住下,别再回花店宿舍。 他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她站着帮他吹头发,摸着他湿漉漉的的黑发,她甜蜜的笑着,有一种自己是幸福人妻的感觉。 她帮他吹头发,他双手圈着她的细腰,之后,极疲惫似地,将额头轻靠在她胸前;她怔了下,没推开他,经过一些波折,她发现自己还是深爱着他,甚至比以前爱得更深。他担心她太累,她又何尝不是? 头发吹干后,关掉吹风机,少了嘈杂的声音,室内气氛突然变得暧昧,尤其他圈在她腰上的双手束紧,埋在她胸前的换成他的俊脸,颇不安分地磨蹭着。 第二十三章 「家路,你……你真的有打电话邀请荷芯?」推不开他,她试着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他埋在她胸前,闷声回应。 「为什么?」她颇惊讶,还以为他只是不想荷芯继续醉闹,才顺应她的话,希望她尽快离开。 他的俊脸自她胸前抬起,充满情欲的目光凝定她,「因为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入住新家也应该邀请她不是?再说,我担心你太累,她能回来帮忙自是最好不过。」但他补了一句,「不过,客人都喝茶,她擅自开我酒柜拿酒喝,还喝得醉醺醺,我有点后悔请她回来。」 她噗哧笑出声。荷芯原本发下豪语要喝光他酒柜里的酒,可惜客人都不喝酒,她的酒量也不是很好,喝不到半瓶酒就醉了。 见她笑,他嘴角跟着微勾,突想起什么似地,笑容敛起,「你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 「啥?」她一脸不明所以。 他沉吟了下,实在不想提,可为了他的声誉,一定得郑重声明,「我并没有哭着求她。」 她愣了下,旋即爆笑开来,掩嘴笑不可抑,「家路,不会有人相信荷芯说的那些话,你把它看得太严肃,你要放轻松点。」 他蹙眉,他当然知道那是玩笑话语,但有时候某些人说不定会信以为真,譬如在场之一的沈建彬,虽然他感谢他今晚帮忙招呼客人,但他不希望姚荷芯那些胡诌的话,害他落人笑柄。 见她还在笑,眼眶都笑出泪,他脸一沉,随即露出坏坏的笑容,突如其来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了声,怕叫声吵到隔壁的父母,忙不迭掩嘴,瞪大眼,任由他抱她上床,赤裸精壮的身子压在她身上…… 感觉她身子僵缩了下,腾空在她身上的他,邪坏的挑眉一笑,「芳仪,你太严肃了,你要放轻松点。」 前一刻她说的话,被他挪用,她颦眉,嘟嘴娇嗔,他顺势吻上她的嘴,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吻得她脸羞红,双颊泛起娇羞红云。 情欲氤氲的目光凝定她,大手试着解开她睡衣钮扣,见她一径娇羞没反抗,他知道他的妻子终于愿意回到他身边—— 粗吟了声,他快速解开两人身上多余的衣物…… 为了不让父母操心,侯芳仪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已恢复记忆。 「芳仪,你恢复记忆了?」侯母高兴得眼眶泛红,「什么时候的事?」 「呃……」侯芳仪犹豫是否该告知自己早早就恢复记忆的事,若坦言,那自己岂不是太不孝,隐瞒真相害父母担心;若不坦言,虽是善意谎言,仍是一种欺瞒。 在她心头挣扎之际,端了一盘蛋上桌的赵家路,看出她的为难,接腔道:「爸妈,芳仪一早醒来便说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早起的岳母煮了肉丝粥当早餐,晚起的他,主动煎了蛋当配菜。 侯芳仪愣看了他一眼,她早上并没有……见他对她温柔一笑,她懂了,原来他早就看出她已恢复记忆,他不但没戳破,还帮着她。 对他投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她看向母亲,附和他的话,点点头。 「芳仪,你认得爸爸吗?」侯父略显激动的问。 「爸,我当然认得你。」侯芳仪羞愧一笑。 「家路,你看芳仪是不是真的好了?」侯母高兴得又哭又笑。 「妈,我真的好了,对不起,让你和爸担心了。」侯芳仪愧疚的红了眼。 「妈,芳仪看起来很好,不过我会安排她再做一次全面性的检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芳仪,让她一天比一天健康。」 听他这么说,侯芳仪又感激又愧疚,「家路……」 他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淡然一笑,用眼神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他会用爱守护着她。 她用温柔甜笑回应他,对面的父母亲更是宽心安慰的笑着。 吃完早餐,赵家路马上安排妻子到医院做彻底的检查,不只是为了安岳父母的心,全面性再检查一遍,确认妻子身体健康,他也才能宽心。 只是这一次怀抱着众人关怀之意来到医院检查的侯芳仪,内心忧喜参半,不是身体方面的问题,而是,她不时听到羡慕之音—— 「赵医师对他妻子真好,为了她,放弃到美国工作和进修的机会。」 「他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能陪老婆,还主动降薪,请院长多聘了两位主治,连助理都没了……」 「这么专情的医生,我看全台湾就只有赵医师一个。」 「赵医师的老婆,真是全台湾最幸运又最幸福的医生娘了。」 「就是说,要是有个男人为我放弃大好前程,我一定会感动到死。」 大致上已检查完毕,独自在病房内休息的她,内心觉得无比沉重。 她其实该感到无比幸福才是,可她心口却沉甸甸地。家路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升等机会,她知道在工作上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也比其它医生更想升等,他一直谨记吴教授的话——他的人生,是为几十万个需要他的病患而活。 可现在,他的人生却被她这个妻子拖累。 她的幸福美满,是他做了很大的牺牲所换来的,她一味地沉浸在自己想要的家,却没顾虑到他工作上所失去的,这样的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他为了她失去那么多,值得吗? 突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还没开口说「请进」,门已被推开,来者大剌剌的喊着:「芳仪,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荷芯,小心点,你怎么了?」见她走路跌跌撞撞,坐在病床上的侯芳仪倾身向前,伸手想扶她,她已自动跌坐在病床上。 「我、我头好痛,昨晚喝太多……宿醉。」姚荷芯说着,突然莫名的害羞低下头。 「不要紧吧?」侯芳仪关心的问。 「不要紧,只是头痛欲裂。」姚荷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叫赵医师也顺便帮我检查一下脑袋好了。」 侯芳仪笑睐她。「别乱说,你又没生病。」 姚荷芯呵呵傻笑,「对了,你真的恢复记忆了?那你记得我是谁吗?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当然记得,你是荷芯,我们一起经营花店,你是我的经纪人,我结婚后,家路要我把花店收了,你就飞到法国去帮学长的忙。」 「芳仪,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太好了!」姚荷芯高兴的拉着她的手直晃,「咦,伯父和伯母呢?」 侯芳仪说她父母见她一切安好就先回去了,两人叽叽喳喳聊了好多以前的事,再三确认她真的全都想起来,姚荷芯衷心为她高兴。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学长,我已经恢复记忆的事?」侯芳仪问。中午时,她打电话给荷芯,告知她已恢复记忆的事,不过那时她好像还在睡觉,她也没多想,猜她可能是宿醉的缘故,才会那么晚还没起床。 「学长……呃,学长……学长他……」姚荷芯突然脸红,又语无伦次。 「荷芯,你还在醉吗?」侯芳仪轻笑。 「哪有人醉那么久的,我只是……」姚荷芯脸红红,一脸傻样,「呃,你刚刚问我什么?」 侯芳仪笑睨她,「我是问你,有没有跟学长提我恢复记忆的事?」既然这事荷芯已知情,当然也不能瞒学长。她没打给学长,是想荷芯若下楼在工作室遇到他,应该会跟他提。 「学长啊,呃,他、他知道呀。因为下午有一场走秀布置,他要亲自去监督,所以他今天没空来……」姚荷芯咧嘴一笑,「他派我当代表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何况昨天才见面,我只是想我痊愈的事,还是要让他知道,免得他担心。」她看着姚荷芯,语带感谢,「荷芯,谢谢你和学长在我失忆时,包容我‘关心我、收留我,我……」 「说什么,我们是超级好朋友耶,我关心你本来就是应该。」姚荷芯嘻笑着说:「改天我若也失忆,你也要记得收留我就是。」 「别乱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好事……其实还真有好事。」姚荷芯脸红羞笑。 「有什么好事?」侯芳仪定定看着她,总觉得今天荷芯的表情很怪,老是脸红傻笑,该不会是昨晚喝多了,酒精中毒了吧! 「就是……」看着侯芳仪,姚荷芯张着大嘴,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就是那个……」 「啥?」侯芳仪忧心忡忡,「荷芯,你不要紧吧,头是不是还痛着,要不要请医生帮你看一下?」 第二十四章 「真是的,平常我什么话都守不住,今天怎么开口老半天,话都说不出来。」说着,她自己羞红了脸,「这事要说还真……难为情,算了,等我后天飞去法国,我再写e-mail告诉你。」 「你后天要回法国?」侯芳仪惊诧的问。 「不只我,还有学长,我们,要一起回法国去。」姚荷芯咬着唇,绞着手指,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荷芯,我……我可以……」 「可以可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姚荷芯傻笑的猛点头。「要我帮你买hermes、lv,还是chanel?别人要我帮忙买名牌精品,我可是懒得理,但你不一样,你要买多少,我全帮你买。医生夫人是需要一点行头,这难免的。」 「不,我不是想托你买东西,我……」侯芳仪眼神黯下,幽幽的说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法国吗?」 「啥?」姚荷芯笑容僵住,整个人也傻愣住。 「芳仪,你一大早请快递来收什么东西?」拿给快递一个牛皮纸袋后,侯芳仪转身上楼,满心狐疑的姚荷芯也尾随上去。 昨天侯芳仪在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赵家路本想先送她回家,但她说姚荷芯后天即将飞法国,她想去宿舍陪她一晚,顺便收拾她放在宿舍的私人衣物,赵家路不疑有他,便请姚荷芯送她回宿舍。 在医院待了一天,侯芳仪显得疲惫,早早就睡,昨晚,两人压根没说上话。 早上,姚荷芯早早就下楼对帐,一直到方才见侯芳仪下楼,才知她醒了。 对于昨天侯芳仪突然说要和他们一起去法国,满肚子疑问的姚荷芯,迫不及待跟上楼想问明原因。 房内有张双人床上下铺,坐在下铺的侯芳仪,满脸忧伤,讷讷道:「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寄给谁?」姚荷芯惊瞪眼,问得太快,发现自己傻了。「我在笨什么,离婚协议书当然是寄给你老公,可是,为什么?」 姚荷芯一脸不明所以,这对夫妻不是才恩恩爱爱,晒幸福还兼放闪光闪个不停,怎会? 「噢,对,你恢复记忆了,所以你记起以前他是个自大、控妻、工作狂……你想起以前他对你的总总,你还是感到心寒,所以你要和他离婚?」姚荷芯轻喟了声,「欸,也难怪你会这么……以前的赵家路,还真是自大的令人发指!」 见侯芳仪一脸忧色,表情木然,不发一语,于是姚荷芯暂停对赵家路的控诉,说越多,只会让好友更难受。 她应该好好劝她,何况芳仪若真的和赵家路离婚,那学长不就又有希望了。 不行,前晚她才跟学长表白,学长好不容易被她拐到手,她可不能轻易放他走。 姚荷芯清喉咙的咳了声,「芳仪,其实我觉得赵医师他有改进,真的,说他一百八十度转变都不为过。你看,以前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屑记住,现在他还会为了你,打电话到法国「邀请」我回来,「邀请」耶,吓得我直冒冷汗。」姚荷芯夸张的说,想逗她笑,但她还是那哀伤表情,嘴角连扬一丁点都没。 「芳仪,以前的事,当然是他不对,但你可不可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是觉得,现在的赵家路真的对你好得没话说。」姚荷芯自认她可不是纯私心想维护自己和学长刚萌芽的爱情,实在是赵家路这阵子为芳仪所做的一些事,的确让人看到他的真心诚意。「这么好的男人,有钱财、有外貌、有身材,还很专情没偷吃,可惜他不是我的菜,要不然……呵呵。」 她口沫横飞说了一堆,正经说完,还配了一点玩笑增添娱乐效果,如此煞费苦心,女主角还是无动于衷,保持沉默。她不禁想,完蛋了,这下芳仪真的是铁了心了? 「还是赵家路这阵子对你的好,根本都是做表面工夫,其实只是要拐你回到他身边,好让他过足‘控妻狂’的癔?」姚荷芯臆测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有些人的个性就是变态了些,「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举双手赞成你跟他离婚。」 见荷芯对家路扭曲误解,侯芳仪忙不迭摇头,「荷芯,不是这样的,家路对我很好,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姚荷芯怔了下,「那是?」 「我只是不想成为家路的累赘。」侯芳仪幽幽的说。 「你哪会是他的累赘!」 「他为了我,放弃到美国进修升等的机会,我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现,他虽没说,但内心一定有遗憾。」 「他没说就好了,你想那么多干么?」 「荷芯,你不会懂,真正爱一个人,会希望他过得真正快乐,也许家路是觉得对我有亏欠,才会决定留下照顾我,等过一阵子他觉得弥补足够了,他就会发现当初没选择去美国,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听完后,姚荷芯喃喃自语,「我怎不会懂,我懂咧,我就是希望学长过得真正快乐,才会帮他制造那么多和你接近的机会……」 「啥?荷芯你在说什么?学长怎么了?」 「呃,呵呵,没、没有。」收起干笑,姚荷芯正经八百的问她,「所以你就是为了……怕自己拖累他,怕他日后会有遗憾,才要跟他离婚,放手让他去圆自己的理想?」 侯芳仪点点头。 「好伟大,但却是笨蛋一个!」姚荷芯喃喃道:「跟我一样。」她希望学长快乐,一直把他推向芳仪身边,自己退到后方,以为自己帮他、成全他的情操很伟大,但是,她一点都不快乐。 「你看看,你这么做,有一丁点快乐吗?」她去拿了一面小镜子来给她,让她看看镜中的自己有多么哀伤。「我相信你这么做,赵家路也不会快乐。不过以他的外貌在美国肯定艳遇多多,很多的金发美女投怀送抱时,他可能会感激你主动和他离婚,每天爽歪歪的和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玩亲亲。」 听了姚荷芯的激语,侯芳仪心头醋意翻涌,眉头扭得像麻花辫。 「吃醋了吧!我要是你,绝对死抓着他不放,干么让他那么好过放他自由去。」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他工作上的绊脚石。」醋意消退,她心中的顾虑又浮现。 「那你就让自己成为他的塾胳石啊。」 「我?我哪有能力帮他,我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仍有点虚弱……」 「这么完美的条件,你还说你没能力帮他。」 见侯芳仪一脸懵懂,姚荷芯马上续道:「你如果跟他一起去美国,身体有突发状况,正好给他来个大考验,他是医生,又是去进修,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不,我不是诅咒你,我的意思是说……唉呀,总之,你都有勇气跟他离婚了,为什么没勇气陪他一起到美国?大不了就是和以前一样,他一直工作,放你一个人在家。」她徒地扬起坏心思的笑容,「这多好啊,你可以去玩,去刷爆他的卡,甚至去找更年轻的帅弟弟。」 姚荷芯的话如当头棒喝,当然不是鼓吹她去玩那段,是她有勇气跟他离婚,为什么不陪着他一起去圆梦?他是医生,倘若她的身体真的又有状况,他有能力救她的不是?何况昨天检查结果,一切良好。 想通了之后,侯芳仪弹坐起身,慌张失措惊叫着:「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我刚才请快递送离婚协议书给家路了……」侯芳仪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万一家路收到,肯定又气又伤心。 她本想,一时间要跟去法国当然是不可能,可还是想请荷芯帮忙掩护,假装她真的跟他们去法国了,而她会先到东部的朋友家小住一阵,等办好护照,她再飞去法国。 她不想拖累他,离婚的借口再简单不过,就以以前他对她的总总,她至今仍无法释怀为由。 「知道紧张了吧!」姚荷芯掏出手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放心,交给我来处理,帅哥快递的电话,我有,我和他还熟得咧。」 拨通后,那端的快递员马上笑着说:「芯姐,早上我去你们工作室收的信件已经送达,还有需要我为你们服务的吗?」 「什么,已经送到了?没、没事,送到……就、就好。」挂了电话,姚荷芯忍不住开骂,「要死了,平常他没送这么快的,一定是见你太漂亮,你托寄的他才会马上去送。」 「那现在怎么办?」 第二十五章 「怎么办?」姚荷芯抓抓头,一副束手无策样,「既然他已经收到,那你就好好跟他解释一下,不然,就说和他开个玩笑。唉呀,真是的,今天要是愚人节就好了。」 「解释……对,我要赶快回去跟家路解释清楚。」侯芳仪说完,马上拿起包包往外跑。 「芳仪,等我,我帮你拦讦程车。」姚荷芯边跑边喊:「你慢点,要是又出车祸失忆,那我们大家都吃不消了。」 目送归心似箭的侯芳仪上了出租车,姚荷芯总算松了一口气,希望出租车能把她平安送到家。 原本她想陪她回去,可谈这种事有外人在,其实挺尴尬的,再者那个自大狂哪能受得了别人在一旁「看笑话」,为免自己去反而搞砸,她还是让芳仪独自回家,和她的丈夫去沟通。 确定已经看不见车子,本想返回花店内,想想不妥,也许她应该先跟赵家路知会一声,让他知道原委,才不会乱生芳仪的气,这样芳仪回到家,他才能心平气和的和她坐下来沟通。 想着,她已拨了电话。 「喂,我是姚荷芯……」拨通才两秒,那端的赵家路快速接起电话,显然是收到离婚协议书,震惊的不知所措吧! 姚荷芯劈里啪啦的,将芳仪为何一大早就请快递送离婚协议书给他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经过本人苦口婆心的劝阻,芳仪已经改变主意,她不离婚了,她人已经搭计程车回去要跟你解释。」 「谢谢。」那端的赵家路,平静的说。 「干么这么客气……」姚荷芯语顿了下,「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邀请我回来,又叫我向学长表白,我和学长可能到现在还不知彼此的心意。」 那天他打电话去法国邀请她回来参加他们的乔迁茶会,挂电话前,他突然激了她一句——「你回来参加我们的乔迁茶会顺便和沈建彬表白吧,他没我这么聪明,看不出谁是真正喜欢他的人」。 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她想开骂,又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他骂学长没他那么聪明……她不得不承认,事实好像是如此! 明知被酸还不能回嘴,实在很呕。而且事后她才想到,他怎知她在暗恋学长? 连学长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说……当下她又低咒了声,这个自大狂,果然比学长聪明太多! 总之,他推了她一把,让她向学长表白,她也才惊讶的发现,其实学长也喜欢她,只是她怕给学长发现自己暗恋他,会让他觉得有负担,所以一直在交法国男友,而芳仪失忆后,她又一直把学长推向芳仪,学长误以为她并不喜欢他…… 学长也告诉她,自从芳仪结婚后,他已死心,只是他向来习惯对芳仪好、呵护她,才会让她误以为他还爱着芳仪。 这真是一场阴错阳差的彼此暗恋,还好,最后她鼓起勇气告白,结局颇圆满。 「那就好!」赵家路淡然的说。 「什么「那就好」,我说你这个人,听到这么大的喜事,可不可以开心点。」 姚荷芯怔了下,「噢,你该不会是在生芳仪的气,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吗?男人要大度一点嘛……」 「我没有生芳仪的气。不管她是什么原因想跟我离婚,我都不会生她的气,我会先自我反省,并且有自信挽回她,让她改变心意。」他「顺从民意」略带笑意的说:「恭喜你们。芳仪应该快到家,不多说了,再见。」 彼端已挂了电话,姚荷芯才愣愣的回答,「再见。」 挂了电话,她突觉肚里有股怒气缓缓上升,明明他说的都是些体面的人话,那她在生什么气?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他说了那一长串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会生芳仪的气,什么有自信挽回芳仪的话……意思就是说她鸡婆,就算她不打这通电话,他也有自信能处理好这件事?!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赵家路,真是令人发指的自大狂! 「荷芯,外面风大,你站在外头做什么?」去花市回来的沈建彬,见她一个人站在外面,纳闷的问。 「亲爱的,见到你真好,我刚刚被一个自大狂气得满肚子火,外头的风刚好可以降火气。」姚荷芯带着满眼爱意看着沈建彬。 她的男人斯文温柔顺心又顺眼,这点,自大狂就算再修练一千年,还是比不上,哼! 急匆匆搭了出租车回家的侯芳仪,一进家门,就见赵家路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沙发上,优闲的啜饮咖啡,状似在等她。 「回来了,要喝咖啡吗?」他脸上没太多表情,令她有点心虚,见桌上摆着一个钟头前她托快递送来的牛皮纸袋信封,袋口已拆封更是令她心惊。 「家路,这信件……」她是特地赶回来做解释的,谁知一开口就被他打断。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他起身,将桌上的牛皮纸袋信封递给她。 她一怔,「不,其实我……」 「拿出来看看。」他努努下巴,表情平静,似笑非笑。 她乱了套,他说什么她都照做,拿出袋子里的离婚协议书,见他真的在上头签了名,她的模样更显震惊失措。 「家路,我不是……」 「你想去法国?不错的选择。」他淡然道。 听他这么说,猜想他是真的生气,气到决定跟她离婚,还放手要让她去法国。 他既已这么决定,就算她再三解释,依他强硬的个性和作风,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都怪她太鲁莽,没仔细思量就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他,现在想挽回已太迟。 他为她做了那么大的改变,夫妻的感情好不容易修复,却因她一个草率的决定,毁了一切…… 「决定什么时候想去,再告诉我。」 他一说,自觉婚姻已没挽回希望的她,急哭了,离婚协议书自手中滑落,她双手环抱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哭喊着:「家路,我不要离婚,我不要去法国。」 「这是好事,怎么哭了?」 「离婚怎么会是好事……」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双肩颤动,痛哭起来。 见状,他心疼的搂着她,不忍再折腾她,主动把话说白,「芳仪,听我说,我签了离婚协议书,是因为我要再娶你一次。去法国,不是只有你去,是我们俩一起去补度蜜月。」 不敢置信的自他怀中仰首,拿着泪眼看他,她想确认的问:「家路,你说的都是真的?」 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温柔一笑,「骗你没糖吃。」 她怔了下,意识到他竟对她说笑,那代表他的心情肯定好到破表,才会说出难得自他口中听见的促狭话语。 她破涕为笑,随即又哭得泪如雨下。 「怎么又哭了?」他心疼的再度为她揩泪。 「我、我太高兴。还有,家路,对不起,我‘我不是真的想跟你离婚,我是怕自己……」 她哽咽的说着,他用手轻撝住她的嘴,泰然一笑,「什么都不必说,只要你还爱我,我们的婚姻就会一直存在。」 她又哭又笑的点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低头,吻着她的唇,搂着她的腰,一步一步往后退,婚姻里,适时的退一步,结果会更圆满,这不,一路退回到房间,昨晚的孤枕难眠,立即有了美满的补偿。 半年后。 盯着计算机屏幕上,自己单膝跪在小教堂前,手中拿着一束花椰菜捧花向芳仪求婚的照片,赵家路一脸啼笑皆非。 「家路,你的咖啡。」怀有三个月身孕的侯芳仪,端着一杯黑咖啡进入书房。 他们的新家和旧家一样,也规划了一间书房,方便他使用计算机和看书,不同以往的是,她随时想进来就进来。 「不是告诉你,我自己端就好。」怕老婆太累,他赶忙起身接过杯子,让出椅子给孕妻坐。 「我没那么娇贵,连端杯咖啡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让我做,我还能做什么?」她笑睐他。自从她怀孕后,连洗个杯子他都要跟她抢,「再说为老公泡咖啡,这是一种爱的表现。」 「这才是爱的表现。」他轻轻的在她脸颊一吻,「你坐,我去帮你端牛奶。」 「我刚才在厨房喝光了。」羞笑,眼角余光瞥见计算机屏幕上的照片,她惊问:「这个……都好几个月了,还有人传这照片给你。」 话说,原本他真的是想再娶她一次,可若真这么做,她爸妈和亲友们不都知道他们夫妻之前有嫌隙?她不想他受人指责,便否决他再娶她一次的决定。 第二十六章 她把离婚协议书收进抽屉里,不毁掉它,倘若日后两人有小摩擦,希望这份离婚协议书能让彼此冷静下来,好好珍惜这段「失而复得」的婚姻。 「再娶她一次」遭否决,两人商量后,有了拍婚纱照的共识,且他们还搭了荷芯和学长的顺风车,跟着他们一起外拍。家路对拍婚纱照没有任何意见,唯一坚持的是,一定要去他们结婚的小教堂拍一组照片。 他真的很有心,原来她车祸昏迷期间,他独自去了中部山区的那间小教堂,当时它已是地震危楼,可他一心想替她祈祷,觉得那间教堂对她意义重大,祝祷的能量肯定最强,是以他毅然决然去了。 她奇迹苏醒后,他又去小教堂,得知教堂将另觅他处重建,可是不在原有的部落,一些年纪大的老村民还是希望教堂能原地重建,让他们能就近做礼拜,有个信仰之地,心灵才有寄托。 他知道后,立即捐款重建,还买下旁边的地,预计盖一间比原先更大的教堂,知道山上居民谋生不易,他和建筑设计师讨论过后,决定盖一间外观为白色的婚礼教堂,吸引想结婚的新人来此举行婚礼,或拍婚纱照。有人潮,居民就能做点小生意糊口。 他们决定拍婚纱照时,教堂正好完工,他当然坚持要去,因为他们要成为教堂竣工后,第一对让牧师福证的「新人」。为此,荷芯还犯嘀咕,说他们是「老」新人,干么抢在他们前头。 也因这事,荷芯决定要作弄他,当天她带了一束包着花椰菜的捧花,当他们在教堂前拍婚纱照时,摄影师请他单膝跪下,对芳仪做出求婚动作时,荷芯便拿出花椰菜捧花塞到他手中…… 「拜这张照片所赐,一些久未连络的朋友又连络上了。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不敢相信照片中的新郎是我,每个人都附上在网络看到的这张照片,发e-mail来信问那是不是我。」无奈一笑,他拉来另张椅子靠坐妻子身旁,「这张照片还真的是越看越有趣。」 「拍照那天,荷芯把它塞到你手中时,你的脸色都和花椰菜一样绿了!」她揶揄着。 他苦笑着,「要我一个外科医生拿一束花椰菜捧花,向妻子求婚,能看吗?」 「当然能看,而且帅气不减。」她认真覆述当日自己憋着笑、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对他说的话。 他飞快的在她脸颊上吻了下,「当时就是因为你说这句话,我才勉强答应做出这么蠢的举动。」 两人相视一笑,她笑咪咪道:「拜赵大医师所赐,花椰菜捧花的业绩蒸蒸日上。」 婚纱照一洗好,荷芯马上把这张照片放到「fl flower」花艺工作室的粉丝专页,一来照片拍得很唯美,花店专攻婚礼布置,当然得时不时秀几张婚纱照;二来,多放几张「搞怪」创意的照片,说不定新人看了也会跃跃欲试。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才短短两天,就有好几千人按赞和分享转载,许多人纷纷留言想要购买「花椰菜捧花」。荷芯不愧是花店总监,嗅到商机,生意头脑好的她,立即打着「新加入的会员,购买花椰菜捧花一律打五折,每人限购三束」。 学长的花艺工作室,不只法国,连台湾也是采会员制,而且是每年都得缴会费,他们不接不是会员的生意。 她问荷芯,为什么不干脆打着「新加入的会员,免费赠送一束花椰菜捧花」的活动方案,荷芯说,免钱的大家都不会珍惜,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那朵花椰菜。 人的心态很奇妙,免费的不一定想要,但只要看到打「五折」,大家就会失心疯,认为不趁此时加入会员购买,那就亏大了! 总之,这几个月来花店会员数暴增,预订花椰菜花束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我答应让你当花店的副总监,还真是吃了一记大亏。」 赵家路突然这么说,不明就里的她,讷讷的说:「我最近都乖乖待在家安胎,没去花店。」 「我说的吃亏,不是指这个。」他看着照片,「我是说,你当了花店的副总监,我们怎好意思收代言费。」 闻言,她莞尔,同时也很感谢他愿意答应让她「有空」的时候,可以去花店「兼差」。 不过他们去一趟法国补度蜜月回来,发现自己怀孕后,她自知身体比一般孕妇虚弱,自动乖乖待在家,不敢乱跑。 「家路,我看一下荷芯的fb.」趁他喝咖啡,还用不到计算机,她暂借使用一下。 「你用。」他微笑点头。 登入脸书后,连上荷芯的fb,看到荷芯放上的大肚照,侯芳仪惊呼,「荷芯的肚子这么大了!」她有两个月没见到荷芯了,荷芯和学长结婚后,马上传出怀孕喜讯,算一算,大约有六个月身孕了,挺着大肚不方便搭机,两人只好和以前一样上fb,关心彼此的近况。 「瞧她骄傲的!」看着照片中的荷芯,两手叉腰,挺着大肚,下巴抬得老高,赵家路不禁嗤笑了声。 自从他说过沈建彬没他这么聪明,姚荷芯便记恨的处处找臝面,想替她老公扳回一城,连他们一结婚就怀孕这事,也被她拿来大作文章,说她老公太强,赢了! 「当然值得骄傲。」侯芳仪坐直身,想学荷芯挺肚,可惜怀孕才三个月,小小的肚子挺不出大大的骄傲,遂作罢。「对了,家路,当初你怎么看得出来荷芯喜欢学长的?」连她这个闺中密友都没瞧出,他竟然一眼看穿,太厉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什么。」 「就算现在回想,我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侯芳仪有点懊恼,还好家路发觉,暗中推了他们一把,要不,她老梗在他们中间,若害他们错失良缘,那真是罪过。 他捧着她的脸,「你只要看得出你老公爱你,这就行了。」说着,他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她甜蜜的笑着,「有,我看得出来我老公好爱我。」为了她怀孕,他再度延宕美国行,坚持陪她到生产后,之后一家三口再一起去美国进修。 他说进修是一辈子的事,不差这一年的时间,陪伴妻儿才是他最看重的,让她觉得好感动好窝心。 他体贴她,她亦同,不想打扰他看书,本想离开,要注销脸书时,看到有新讯息提示,一点开发现是荷芯从花店的粉丝专页分享过来一张照片,而且就是家路拿着花椰菜捧花向她求婚的照片,不同的是,荷芯显然是用魔漫相机,把照片变成q版漫画。 照片放上没几分钟,按赞的人数立即破百。 「芳仪,我觉得你应该辞掉花店副总监一职,不收代言费,我们真的是亏大了!」赵家路开玩笑的说着。 侯芳仪笑看着老公,她才不觉亏大了,自从这张照片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他的同事几乎全看过,既然已无法阻止,他索性豁达看待这张蠢照片,现在的他更能轻松看待每件事,每天的心情都是轻松愉悦,家里的气氛更好,天天充满笑声。 「不亏,你忘了荷芯说过,年终会给我分红。」 他煞有其事的说:「一点点分红就想打发我们!」 她撒娇的说:「我们退一步嘛,反正我老公比她老公更会赚钱。」 「还有呢?」他挑眉。 「比她老公聪明。」 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扬。 「比她老公帅。」她又甜甜的补上一句。 「就是说,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没错,的确是!」 夫妻俩相视大笑,他又自己补上一句,「我比天底下所有的老公,更爱老婆。」 「那我是不是应该也要比天底下所有的老婆,更爱老公?」她眨眼反问。 「当然要啊!一定要的!一辈子都要如此!」 说完,他捧着她的脸,带笑的黑眸凝定她,低头,深情吻上她的唇,缠绵热吻起,久久不歇…… 一辈子都要如此!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圣诞夜奇迹之一《帮撒旦选新娘》; 02、圣诞夜奇迹之二《借死神一滴泪》; 03、圣诞夜奇迹之三《当魔鬼谈恋爱》。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