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民族女英雄》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私塾风波 1905年10月25日,夜。 在四川省宜宾市宜宾县的白花镇伯阳嘴的一间屋子里。一个产妇躺在床上,艰难而又幸福地等待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在产妇的床前,她的丈夫来回踱步。 产妇闭目,在她的眼前,仿佛看见一只美丽的喜雀飞落在房外的那棵桢楠树上。 “呀呀呀——”喜雀叫着落地了。 李家又喜得一个千金小姐。取名为端女儿。她本名李坤泰,学名李淑宁,曾化名李一超。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父亲李鸿绪已经60多岁了,尽管李家已生五女一男,但见如此可爱的“喜雀”降生,仍然疼爱有加,视端女儿为掌上明珠。 李家共养育了6个女儿2个儿子。端女儿在家里排行老七,是家里的小幺女。虽然也是个闺女,但端女儿天生丽质,生得端庄秀美,模样俊俏,惹人喜爱。 端女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心疼人,孝敬父母,尊敬兄姐,善待下人。聪明好学又伶牙厉齿,常常用语惊人,真令父母又爱又疼。兄姐又怜又爱,下人也对她十分喜爱。 端女儿的父亲李鸿绪,母亲蓝氏都深爱这个幺女。她在父母和哥姐的爱护下,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茁壮成长。 端女儿长到8岁时,她看见同族一个个男孩子坐在学堂读书求知的情景,就天天缠着父母、要求像男孩子一样到学堂去读书。 父母见女儿读书心切,就决定打破“家规”,把端女儿送进了李家私塾读书。这在李家的家族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本来女孩子读书就令人生奇不解,而更令人称奇的是赵一曼一进学堂读书,她的功课就特别的好,往往都是学在男孩子的前面,这令老师和同学们更加觉奇、交口赞赏。 川南的春天,万物生机盎然。和煦的春风荡漾着大地,阳光明媚,好一派春色景秀…… 远处听见,从李家祠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抬眼而望,这是李氏家族的祠堂。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从天顶照进来,让人享受着明媚的春光。 坐在祠堂有八九个小孩子在读书。他们中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有的或歪坐在座位上,有的或拿着书冥思苦想,或双手捂着玩着小纸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举目环视了一下学生,他忽然叫道:“李淑宁,你来对对!” 一个坐在前排的个子不高、模样俊秀、逗人喜爱的小女孩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可以这样……” 她的头上扎着两个粉红色的绢带,柳叶眉、大眼睛,红红的小嘴,穿着浅绿色的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在这清一色的男孩子里面显得尤为突出,真是鹤立鸡群,耀眼生辉。 只见老者眯着眼睛、头侧在一边,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轻轻敲着,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 小女孩目光敏锐,声音清脆响亮,童稚天真的脸上透着智慧。 “好!好!不错!不错!”老师连连赞叹。 众生哗然,不停地交头接耳:“又是端女儿!” “那刁钻的老头就喜欢端女儿回答问题!” “端女儿真行,别看她年纪小!” 老者清了清喉咙:“大家安静!你们读书都像淑宁就好了!你们看看,从年龄上说,在座的好些都比淑宁大,但淑宁聪慧懂事,一点都不比你们这些男孩子逊色啊!而且,我看远远走在你们的前面,你们应该向她学习。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回家每人都给我罚抄课文五遍。” 放学后,几个男生围住那个叫李淑宁的小女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把她头上的绢带扯散了。其他的男孩都来抢她的书。 “干什么,你们?”小女孩声色俱厉地叫道。 “端女儿,你读书干什么啊?迟早都要嫁人的,少在课堂上出风头了,学习再好也只是别人的媳妇?!” 几个男孩子都对着她翻白眼,伸舌头。 端女儿抿着嘴,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紧紧地抱着书袋子:“你们不要欺负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哪个说读书没得用,我偏要读书,我不但要上小学、初中、高中,若有可能的话,今后我还要读大学,还要到外国去留洋(留学)呢!” “端女儿——端女儿——”从远处传来一个妇女呼唤的声音。 几个男孩子一哄而散,拔腿就跑。 端女儿看着几个男同学疯一样地跑了之后,她从内心升腾起一股勇气,小脸蛋上流露出一丝丝得意的笑容。然后,她抬起一只小手拂了拂额前飘飞的流海,重新扎紧了绢带,向着来人跑去:“惠嫂!” “看你疯成啥样子!”惠嫂伸手在端女儿的头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她们就回家了……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李氏家族 这个端女儿就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威慑日寇的抗日民族女英雄——赵一曼。赵一曼这个名字是她在抗日战争时期用的一个化名。端女儿是她父母对她的爱称。 伯阳嘴,属于四川盆地南方地区丘陵地向山区过渡带,蜿蜒起伏的山峦,山势并不雄伟。山上长满了苍绿青翠的树林。 红的土,绿的叶,风景优美。 这个地方是有名的旱码头,不通水路,也注定了当地人以种田为生,但起伏的地势注定了这个地也并不好种,只能依照地势起伏,山底的凹部种点小菜,山间的平坝种点庄稼。 四川自古就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而伯阳嘴正好应验了这句话。 这里的山路18弯,从这里到外面去就只能靠脚步来丈量山路,若想进一趟城就难了! 李家的房子在伯阳嘴就象一个大的城堡,看得出这是一个大户人家。 李家的房子依山傍水,建在高高的半山腰上。通往房子的路是一级一级的青石板路,顺着山势而上。左右各有一条,左边的路有一个“z”字形的拐弯,走几步就直达大门。大门的门槛和门轴都是石头的,上面雕着精致的图纹,而最多的是波浪纹。 进得大门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斜着再走几步楼梯,就跃上了一层,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坝场。这个坝场就象一个学校的大操场,仅从这一点看上去,便知李家的家境殷实,在当地是一个响当当的人家。 正对坝场的是三间堂屋。堂屋的门窗都是木质结构的,工艺特别精致。窗棂和高墙都是田字格的。窗子的形状是长方形上面加一个尖顶,尖顶和长方形之间是一朵雕刻很精美、由一片片的花瓣组成的绽放的木花,有点象牡丹或者是玫瑰什么的。 堂屋的左右都是厢房。李家的房子是两层式建筑,上层是堂屋这一层。站在坝场,举目望去,能够把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下面这一层就是进大门平起的一层。房子以堂屋为中心,成半包围结构。上下两层都如此。 赵一曼的闺房就在下层的右端之首。闺房外面栽着一丛丛芭蕉树。小小的一曼,从小就静听窗外雨打芭蕉和竹叶的声音。这些特别的生活环境,让小小的一曼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美丽的憧憬,对未来的世界产生了无限的遐思和美好的畅想。 房屋的背面是山。 为了防止山体滑坡,山脚全部用石头砌起来,层次分明、十分精致。 堂屋的背面有一个屠宰猪羊的贡台。顺着墙角过去,有一棵大大的、茂盛的桢楠树,这棵桢楠记录着李家的家史。从屋后面的小道,就可以直接上到山巅。 一曼的父亲李鸿绪,清末的时候捐过监生,他自学中医,免费为乡里看病,深得乡邻的信赖。他思想还算开明,家庭又殷实,李家在当地算得上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乡下有良田,城里有商行、店铺。这给端女儿的成长奠定了基础。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不向传统屈服 赵一曼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地成长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赵一曼逐渐开始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她就更加渴望新知、渴望了解社会、认识大众…… 为什么小鸟会唱歌,为什么小树会长高长大?为什么天上的星星会眨眼睛,为什么云彩会走?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可以过优越的生活,而大部分人都要为生计奔波劳累?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就在赵一曼幼小的脑海里翻腾涌现,奔流激荡。她开始寻身边的人和事。她对认识不清的事物、脑海里产生不解的问题就向人请教。 有一天,李老先生敲敲烟袋走下座位,背起手在座位间巡视,走在一曼的身边正在欣赏一曼的描红。一曼猛然抬起头,问老先生:“先生,我们写的这个百家姓,为什么姓赵的是第一个呢?” 李老先生可没料到学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摸着长长的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这是先人定下的,赵姓乃天下第一姓。” 一曼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那我也要姓赵。” 李老先生用烟杆敲了敲书桌,“胡说!祖宗之姓,岂可改得!小小孩童懂什么?” 一曼吓得吐了吐舌头。但脑海中对这个问题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一曼也常常向惠嫂请教问题。惠嫂是专门服侍和照顾一曼的佣人。惠嫂常常被一曼提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考住,一脸无奈地说:“这都是自然现象!”“这就是生活!” 一曼对惠嫂的回答总感到不满足,她就更想弄清楚其中的道理。因而,她就常常缠住几个哥姐问这问那,哥姐们被她问得糊里糊涂,就叫她去问知识渊博的大姐夫郑佑之。 郑佑之是中共四川早期有名的革命者,是中国共产党宜宾地方组织的创始人。 郑佑之从新学堂毕业回来后赋闲在家,当了一曼半年的家庭教师。而他不同于传统的教学方式和教学思路,对年幼的一曼影响极深。 姐夫渊博的知识,对人生、世界的深刻认识,以及对生活充满活力和激情都深深地吸引着小小的一曼。从此,她暗下决心,要向大姐夫学习,要向大姐夫一样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郑佑之在教学上与别的老师相比较,不太一样,比其他老师要开明得多。他不但给学生教授文化知识,而且更注重学生的全面培养:培养学生如何做人,做什么样的人,而且,引导学生的想象、思维向积极的空间发展。 特别是郑佑之对一曼小妹妹教养更有一点放任自流的意味,见她的书桌里藏有蝴蝶,不仅不责骂她,还笑着对她说:“这是由毛毛虫变成的。” 郑佑之能讲出各种各样事物的道理,能够讲出一棵草、一朵花、一条小虫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凋谢和消亡的。在这样的循序渐进的讲解中,她逐渐明白了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各种各样的道理—— 草每年都会枯萎,来年春天又会长出嫩绿的叶子,正如古诗所云“一岁一枯荣”;花朵、花粉、果实、种子的因果联系;虫、茧、蝶的故事……大姐夫给她打开了一扇神奇的思维大门。 在一曼的脑海里,逐渐明白了大自然、大社会是如此的奇妙和伟大,充满了无穷的奥秘。要想探寻这些道理,她就更加如饥似渴地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一曼的天性在自然地成长,一点都没有扭曲。但在她的周围,封建势力依然很顽固,而她的自然地成长,却和祖宗的家法家规相违背。因此,封建势力的代表们一个个站出来发言,坚决反对一曼读书。 “一个女孩子整天混迹在男孩子群里读书成何体统?” “端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有点知识就行了,给她缠足吧!不要让她整天疯来疯去的!” 家族里的叔叔、婶娘经常和蓝氏谈论这个问题。母亲心疼端女儿,没有同意。 端女儿长到十岁了。她也越发的水灵大方,惹人喜爱。父亲李鸿绪、哥哥李席儒、大嫂周氏也多次提到应该给端女儿缠足,以免耽搁她的婚事及一生的幸福。 蓝氏也知道缠足是对女性身体的摧残,日后行走不便,但按照风俗习惯,脚的大小是女孩子美丽、淑女和地位、身份的象征。脚越小就越精贵,身份和地位也越高。而大脚的女人,一般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如今女儿也长大了,再不给她缠足,日后她就会成为一个大脚女人,这样会影响她今后的生活。 蓝氏熬灯废夜亲手给端女儿赶制双尖尖鞋。她深爱她的宝贝女儿,她想给女儿幸福。在她的眼里,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嫁一个好的丈夫。 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 男人是树,女人是藤。 旧社会,一个女人往往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因此,她把母爱全部都倾注到这双鞋的一针一线的刺绣中,编织出对女儿的爱、对女儿的情、对女儿未来的希望、对女儿美好的祝愿。她要将缝织的这双美丽的艺术品,奉献给自己宝贝女儿。 鞋子终于缝织好了。母亲决定第二天一早给端女儿缠足。 第二天早上,端女儿正轻轻地哼着小调,拿上书袋准备到私塾读书。她的母亲走了进来。 端女儿见母亲进来很惊奇。因为平日母亲并不喜欢早起。 端女儿甜甜地叫了起来:“娘,你来了!有事吗?”边说边在母亲身上撒娇。 蓝氏让女儿坐下来,沉吟了一会儿,说:“端女儿,母亲有事同你商量:书,我们就不读了。妈妈给你做了一双漂亮的鞋子,现在就给你穿上,看看漂不漂亮!” 一看是双尖尖鞋,端女儿全明白了:母亲是准备给自己缠足。而缠足后,自己就再也不能读书了。而此时知识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重要、是那么的具有诱惑力、是那么的神奇,而她又是那么的热爱知识。 “不,我不缠足!母亲,我坚决不!”她开始哭闹起来。是的,每次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只要端女儿哭一哭、闹一闹,父母也就妥协让步了,就如读书一事。她知道父母非常疼爱她。但这次母亲好似吃了称砣——铁了心,任其怎么样撒野、哭闹都无济于事。 蓝氏搂着女儿,突然高声喊叫:“王妈、惠嫂,帮我把端女儿按住!”惠嫂一下子愣住了,夫人从来就没有打骂过端女儿,事事都依着端女儿。但这一次…… “惠嫂,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呀!” 端女儿不停的踢,也不停的扳动,蓝氏累得满头大汗。“母亲,我不穿,我不穿,我坚决不穿!”端女儿的声音都哭喊嘶哑了。 可蓝氏铁了心,这次决不依端女儿的性子,她又高声喊到:“王妈,把周氏给我请过来!”端女儿觉得母亲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疯狂”的陌生人,那个慈祥温柔的母亲好像不存在了。 母亲蓝氏和大媳妇周氏在丫鬟仆人的帮助下,把端女儿摁到在床,卡上夹板,用白布一层层地把脚紧紧缠上。端女儿只觉得钻心的痛,一下子昏了过去。 蓝氏慌了,双眼噙满了泪水,不停地拍打着端女儿的脸。 “端女儿,不要怪母亲狠心,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母亲为了给你做鞋,每天都在熬夜。每个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的。前人兴,后人跟啊,这是祖祖辈辈的规矩。过些天就习惯了,习惯就成为自然了。” 一会儿端女儿清醒了。母亲就吩咐惠嫂,不得给端女儿松足,她便离开了。 端女儿肉体上的疼痛暂且还可以忍受,但心中唯一的愿望——读书却越来越清晰,逼迫着自己坚强起来,和这一切作斗争。倔强的端女儿缠住惠嫂:“惠嫂,你是最疼我的。你对我最好。你忍心看着我这么痛苦?!惠嫂!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老夫人吩咐了不能给你松开的,小姐!” “我不要你松开,我要你把剪刀给我拿来!” “小姐,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不信,我就拿簪子自杀!”端女儿取出了枕边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小姐,你千万不要啊!我,我给你!” 就这样,端女儿用剪刀剪开了裹脚布,才几个小时,整个脚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脚趾头都被磨破了,紧紧地贴在一起,有个指头还流出血来。 端女儿一瘸一拐地找到一把柴刀,几下就把尖尖鞋砍烂了,并把鞋扔到灶里,化成了烟灰。 母亲和父亲得知这个消息,过来教育她。父母怎么说,她就怎么顶牛。父亲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母亲不知道为这事哭了多少回。而每次端女儿都坚决不缠脚。 “父母亲要你缠足,都是为了你好啊!” “有什么好?肉体上疼痛难忍,最可怕的是精神上也被束缚起来了!” “你想过没有,你这么野的一个女孩子,以后那个男人敢娶?你怎么嫁人?” “我不嫁人,我就守着你们二老!我这辈子都不嫁人!” “真不象话!祖宗家法到哪里去了?” “祖宗家法只会让我更加痛苦!它一点也不顾及我们女子的权利。女子只有数不尽的义务。” “你……你……你……反了不成。”父亲李鸿绪气得手都哆嗦起来。 一曼流着眼泪向父母求情。“父亲,我只做了我该做的事。请父母亲原谅,惹你们生气了。但我坚决不缠脚!” 任父母打骂,一曼就这样坚持着,一直没有缠脚。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革命的火种点亮迷惘的心 一曼依然那么热爱读书,渴求了解世界上的一草一木。在对自然科学了解的同时,她在大姐夫的指引下也逐步了解社会。 俄国的十月革命取得了胜利,第一个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指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苏维埃共和国诞生了。这无疑给国内国际带来了震惊! 在十月革命成功的感召下。使中国有志之士突然从昏睡中觉醒,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充满阳光的新世界。 1919年,国内新思潮翻滚,奔腾激荡,荡涤着旧中国的历史污垢。特别是“五四运动”的爆发,宣布了马克思主义思想开始在中国传播和发展。 陈独秀在上海出版了《新青年》杂志,这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个宣传阵地。 李大钊和陈独秀成为这一时期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传播者和领导者。 1921年,一炬“引航”的火种,在浙江嘉兴南湖熊熊燃升。从此,它就象一座“灯塔”,照亮了黑暗中的旧中国,指引国人奔向光明的彼岸…… 在这样的背景下,郑佑之很快地接触和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为了满足一曼旺盛的求知欲,深刻地理解社会,寻找一条合适的道路,解救自己也解救劳苦大众,郑佑之为一曼订阅了《中国青年》、《妇女周刊》、《觉悟》、《前锋》等等前卫报刊。 一曼总是如痴如醉地读这些书刊。 白天,她一个人偷偷地躲在房后竹林的岩洞里读。夜晚,她房内的桐油灯一直亮到深夜。她觉得书里仿佛有一块磁石深深地吸引了她。 书,就是一把“金钥匙”,让赵一曼打开了认识世界的大门。 赵一曼一直想要弄明白“穷人”和“富人”的问题,仿佛都在这些书刊里得到了求解和完整的答案。她在这些书刊的启迪和帮助下,学会了辩证、科学、理智地分析和思考问题,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明白了以前未明白的事情。 随着新思想的武装,“火炬”的导航。赵一曼这个小小的女孩心中就逐渐开始燃烧起一种激情。这种激情让她心潮澎湃,让她热血沸腾。 特别是赵一曼在大姐夫郑佑之的教导下,逐渐了解了当时的国情,当时的社会,当时的国人,以及那些先锋人物的所作所为…… 人小志大。赵一曼这个小女子,胸装满腔热情,化作一团烈火,开始在她的心中燃烧。 赵一曼这个小女子,也像一些热血男儿一样开始去追求理想,寻找人生的亮点,播下革命的种子。虽然这颗种子还很微小,但毕竟是一枚种子,在知识的浇灌下,已经长出了细根,发出了绿芽。 赵一曼对得到的进步书刊,总是爱不释手。家里人发现她常常看些“新书”,不得其解。 她的大哥李席儒是进过洋学堂的,也多多少少地了解外面的世界,一见这些宣扬革命和进步的书刊,他就气得暴跳如雷。这可不是好东西,它可是想把整个社会都颠覆的烂玩意儿啊!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这可是要杀头的啊!这些东西和自己所在的阶级和阶层是格格不入的啊!再想想自己可爱乖巧的小妹妹,啥时也开始不守“妇道”,坚决不缠足,却去读这些鬼迷心窍的书,一心想着和社会过不去……他身上就直冒冷汗。 当李席儒知道小妹妹看的书是来自郑佑之的手时,他就对郑佑之大发雷霆:“你是怎样当的姐夫?把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妹妹,教得疯疯癫癫的,不但不守妇道,而且还专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书不但不好好的读,而且还专门读一些不三不四的书,这还得了。你作为一个兄长,不仅自己不学好,没出息,还把自己的小妹妹往人生的弯道上带,你要毁了她的前程。从现在起,你不能再给她看那种所谓的革命书刊了,假若你再不好好地把小妹教好带好,你就不要回家了。” 可一曼就如那点着的干柴,怎能说熄就熄呢?她还是背着家里人如饥似渴地读这些书。这可惹恼了哥哥李席儒。 有一天,李席儒趁着一曼不在家,闯进了一曼的闺房,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些书刊。最终发现了一曼收存的心爱的书刊。他气愤不已,就把这些书全部撕烂了,然后,扔到院子里,叫人用柴火点烧。 惠嫂哭着挡着,都无济于事。“大少爷,小姐回来了可怎么办呢?”“这是小姐最喜欢的东西,你们可不要毁了它们啊!”火一下子就点燃了,那些书页在火里扭曲着、呻吟着,最后都敌不过那火舌和高温,慢慢地化成了白色的灰烬。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一曼赶回了家,只见晾晒场里围了一圈子人。浓烟滚滚,灰烬翻飞,心爱的书都被付之一炬。她挤进人群,完全不顾火势的大小,伸手在火堆里掏,却只掏出一些没烧烂的纸片。 捧着这些纸片,她直愣愣地盯着罪魁祸首的大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而一曼的亲哥哥李席儒只是讪讪地笑了笑,领着一帮子人溜走了。 一曼只觉得天昏地暗,义愤填膺,一口气上不来。等她缓过气来的时候,满嘴都是又腥又咸的血。她的毛病又犯了。在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和悲哀。烧自己心爱的书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同胞的哥哥。在自己的封建家庭里,自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跟自己过不去。 一曼病倒了。她得的身病可以医治,而心病才让她痛苦不堪。 一曼只是感到身边的封建势力是那么的顽固。而自己一个弱女子,也是这个阶级中的一员啊,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毒手?以后自己的路又怎么走呢?一曼已经有些丧失了信心和勇气。 得知焚书一事,远在叙府城(今宜宾)的大姐夫郑佑之写信来安慰和鼓励她。 端妹: 焚书一事尽悉。凡是做一件事情,即不可把它看易了,也不可把它看难了;看易了便会粗心,看太难了也会害怕。自信心不可不坚固。在俄国,列宁便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在中国,孙文也是一个自信心甚坚的人。你尽可以自信,不必灰心气馁,各自一步步朝前走。 拿破仑有句名言:“难”之一字惟愚人所用之字典有之,“不能”二字,非吾人所当用也。可见古今成大事的人,无一个不自信的。我自己信我得行,就会得行;我自己不信我得行,那就硬是不得行了。不必因为人家夸奖你,你就欢喜;也不必因为人家骂你,诽谤你,你就怄气。 总之,自己要做的事,各自做起去,别人不相干的言语是无足轻重的。 你看四年前受众人咒骂的列宁,而今全世界十多万受压迫的人,与那有良心的资本家、学者,那[哪]一个不称赞他是导师,那[哪]一个不说他是改造世界的救主! 各人的事业各人去做,怕甚么艰难,怕甚么压迫,只管向万恶的旧势力冲锋!——但要有方法,有实力,不是得一味乱闯——…… 读完大姐夫的信,一曼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无穷的希望,决心不再颓废和迷茫,而是做一个有自信心的坚强的新女性。 一曼将所订的书刊改寄到二姐李坤杰的家里,亲自去取,拿回家藏在坛子里,寻找一切机会继续阅读。 大姐夫郑佑之经常将自己学习的书籍,如《中国共产党宣言》、《女子参政之研究》等革命书籍托人或邮寄给一曼阅读。两人常常通过书信的方式畅谈自己读书的感受和心得体会。在寄给赵一曼的《两个工人的谈话》这本书的扉页上郑佑之批示:“请留心,这本书是鼓吹无政府主义的,但它讲到资本家的剥削,则是对的,你可以着重看这些地方。”一曼寄给郑佑之批示的心得体会和文章里,语言犀利,富有感染力。 郑佑之在给一曼的一封信里写道:“我看到你激烈的性情,过人的智慧和近来感受压迫的痛苦,我认定你是一个改造社会的得力人才,所以我帮助你,引你走到革命的路上去。” 在三年多的时间里,郑佑之给一曼写了上百封信,谈学习心得,谈思想认识,谈革命形势及如何对待人生…… 而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赵一曼也不断地成长成熟,革命的意志越来越坚定。 1923年秋,郑佑之在成都与何必辉用通信的方式介绍赵一曼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sy(社会主义青年团的英文简称)。在写给郑佑之的信中:“我立志学习德国的女革命家卢森堡、中国的秋瑾,做革命的女先锋。” 星星之火是扑也扑不灭的,革命的火种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了,终究会熊熊燃烧起来。 第二年,在一曼和大姐夫郑佑之的帮助下,李家的二姐李坤杰、幺弟李绍唐、四姐李坤能、二姐夫肖简青也介绍入了团。 1924年7月,伯阳嘴青年团支部建立,赵一曼被选为团支部书记。 和主流社会的背道而驰,该是怎样的未来等着赵一曼呢?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与封建礼教作斗争 一曼生长在家长制盛行的封建家庭里,一面是对革命知识的热切渴望,一面是面对着封建家庭的重重束缚。 在焚书事件之后,一曼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了。她渴望像大姐夫一样融入到火热的革命生活中去,她渴望走出家门和革命群体接触,接受系统的革命教育。她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而且是身在偏僻的伯阳嘴,孤立的几个人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一曼就产生了更大更远更高的想法——进城读书。 一曼把她的想法和要求告诉了家里人,遭到了大哥大嫂的坚决反对。“姑娘家家不安安心心呆在家里,出去读什么书?再说女校的风气又不好,女生私自怀胎,跟人出走,师生苟合……你去,别让一个好女孩也跟着学坏了?” 一曼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反驳道:“你怎能对我说出这样下流无耻的话!就是有这样的事,也不能单怪女生,你们男人就没有责任吗?” 哪知道大哥一边抽着大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读也可以啊。你有本事你去上吧,家里没有钱供你读书的。” 一曼急了:“你有钱嫖赌,有钱吸洋烟,就没钱供我读书?” 这一下可惹恼了大哥大嫂。“你给我出去,钱,我一分钱也不给!” 大嫂也骂口而开:“贱婢子,不讨高贵!” 一曼含着泪跑了出去,她万万没想到哥嫂会说出这样肮脏下流的话,而且说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一曼一阵恶心,胸闷闭气,一口血呕吐而出……她又犯病了。 两个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坚决支持妹妹,就多次找大哥商量,但仍无济于事。甚至两个姐姐许诺不要大哥的钱,自己拿钱送妹妹读书也不行。 读书的事情陷入了僵局。 在读书的问题上,一曼确实很坚强,一次也没让过步。可封建家庭也一次也没放松对一曼的束缚和制约。 父亲因年老辞别了人世,母亲按照家族的观念,移权于长子,大哥接掌了这个家庭的大权。 虽然大哥也上过新学,但一点也没有接受新学的思想,只是去赶了一下时髦,学会了穿新式西服,学会了剪短发。大哥的领悟能力应该说还是不错,但已经被钱这个东西蒙蔽了双眼,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东西。比起老父母,大哥更会享受,更会挥霍,更会剥削压榨佃农,对一曼的管束也更加严厉和无情。 一曼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要背叛家庭,只是要求能够出去读书。对于封建家庭,她一个弱女子还充满幻想:她只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想读书!但就这样一个微小的请求都遭到拒绝。她只觉得压抑和憋闷。 一天晚上,又一次静静地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往事在一曼的脑海中浮现,她想起了自己所受的屈辱,想起了哥嫂的狠毒无情,想起了大姐夫郑佑之给自己的帮助和鼓励。她默默地鼓励自己要做一个有自信心的新女性。 渐渐地、渐渐地,赵一曼冷静了下来,乱糟糟的脑袋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她控制不住自己忧思和激愤,思想骤然之间像冲开了一道闸门,思想的火花不断的闪现,她欣然提笔,写了一篇题为《被兄嫂剥夺求学权利的我》的文章。 全世界的姊妹们,请看我的家庭是何等的守旧!是何等的黑暗!我自生长在黑暗家庭中,十数载以来,并没见过丝毫的光亮。阎王似的家长哥哥死把我关在那铁篱城中,受那黑暗之苦。 近数载以来,多蒙现社会的新学诸君,在那高山顶上,大声疾呼,隐隐的声音,也吹入我铁篱城中来了。我将我的聋耳掏空,细细一听,岂不是唱的“社交公开”“平等自由”么?我到这个期间,已经觉悟了。觉得我们女子受专制礼教之压迫,供专权男性的玩弄,已经几千年了! 我们女子受了几千年不平等不人道的待遇,那些没有良心的家长,还要拿什么八出(去)七出(去)之中加一条不顺兄长出(去),四从(在家从父下加一条父死从兄)的话来压迫我们。可怜我们许多女子还深深被压迫在旧社会制度之下,受那黑暗的痛苦呵!我感觉到这个时候我极想挺身起来,实行解放,自去读书。 奈何家长不承认我们女子是人,更不愿送我读书。我屡次求他送我读书,他不但不送我读书,而且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说什么“女校风气不好”,“多数女生在学内私自怀胎”,“跟人逃走,师生苟合”等等的话来阻挡我的去路。 全世界的姊妹们啊!封建家庭太把我们女子的人格看轻了!难道各个女生都私自怀胎的么?就让女生偷人怀胎,比他们男子的嫖赌,又下流了许多?所以我听到这里,我就极为不平,就极力驳回我的大哥说:女校发生这种事情,不能怪学生,当兼怪办学的人员,尤其是男职教员。怪他们不改良教育,不使学生自觉。假如学生有了觉悟,那决不会发生这种现象了。 同胞姊妹们呀!他——家兄——不但不听我的话,他还似乎要打我一般。他又说什么“祖上的遗产不多,仅仅能敷家用,没有余钱送你读书”。 同胞的姊妹们呀!他说这话,自以为表面上是很好听的了,其实完全是自私自利的。他拿钱去夜嫖,日赌,烂吸洋烟,随意乱用。他要作的事,一思百行。对于我读书,却无一钱了。他不出钱,我求他拿我将来的陪奁钱拿出来给我读书,他都决意不肯。 唉!我说到这里也不知我心酸痛苦的眼泪滴了好多下来?我见他不肯拿陪奁钱出来,我就求我的文万二位姊姊帮我设法。我的文姊呢,他是主张自主的,他极愿帮助我的银钱。我的万姊呢,他不能帮助我的钱,他极力帮我说话。 我的同胞姊妹们呀!我多蒙我那二位良好的姊姊,事事为我,已引起了多厚(很多)的意见了!至于文姊帮我,叫我出来读书,我的哥哥家长呢,就是文姊出钱,他都不许我读呀!!他说纵然文姊出钱,可人不是文姊的,人是他的。 唉!我们女子是人,就不是那个的了吗,何以他说是他的呢。既是他的,他又不出钱使我上进?他简直把我当成奴隶货物了?当真我们女子不是人,当真是奴隶货物吗?应该拿给这些狼心狗肺的男人压迫吗? 同胞的姊妹们呀!世界上哪有如此可恶的杀人家长呀!他既不送我读书,我又求他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函授学社里给我订购算学、英文、国语这三科的讲义,他不但不给我订购,而且把我的志愿书都烧了。 同胞的姊妹们呀,他不给我买讲义,我又求他给我订报:订报吗,他不惟不出钱,就是亲友送我的,他都不许看呵!他说:“现在的书报,多的引坏一般青年的”。他又说我自看了现在的书报,我就胡思乱想的要读书,唉!同胞姊妹们呀!他不要我读书,也就止了吗,他还要骂一些不忍听的话:骂我贱婢子,不宜好的,不讨尊贵的。说多少好话我都不听,专要学北京、上海那些不好的风俗。 同胞的姊妹们呀,读书就是不好的风俗?只有上海、北京才有吗?就是只有上海、北京才有,难道就学不得吗?读书既不是好风俗,又有什么风俗才是好风俗呢?唉! 同胞的姊妹们呀,自我先父去世以来整整七年了!这七年中,我并没过一天人的生活。我的家长,还骂我不服他,不该反抗他。骂我是无父的女子,该他管的,他管我得下,不由我乱想。又骂我不识时务。现在还有母亲,他看母亲的面,还百般的宽待我,假如母亲将来百年归世,他定要折磨死我。唉!我当真不识时务吗?他用这般杀人的手段来宽待我,我都全不知痛吗? 全世界的姊妹们呀,我现在似悬梁般的上下不得。我真要屈死在这无情的梁上了。唉!我实无法可施了。我的姊妹,他帮我想不出法了,不得已才求全世界的姊妹们,帮我设法!至于我现在呢,第一不要他出钱送我读书;第二不要他给我订报;单求他允许我出来读书。 同胞的姊妹们呀,说到我屡次的反抗,只有失败,没有成功。我今将我求他、反抗他、和他磨难我的经过,细写出来,请帮我设法,看我要如何才能脱离这地狱般的家庭,才达得到完全独立?我第一次求他送我读书,他能说女校风气不好,不能送我读书,至于银钱,还在其次。二次我就托我的姊姊劝他,他就说近来几年银钱紧,必不能送读。三次我就向他要陪奁钱。要陪奁钱吗?他说除是他死;他如不死,叫我不要乱想。四次我姊姊他们又回来劝他送我读书。唉!他那里会承认送我读书。他不承认送读时候,姊姊就劝他每年出一半(钱),不足时由姊姊垫出。唉!莫说要他出一半,就是要他出一个他都不干!姊姊见他不答应出钱,就要他拿我将来应得的陪奁钱拿出来。陪奁钱吗,他也一个都不肯出!姊姊见他一文不出,就说是这样吧,你不出钱不要紧,我们几家当姊妹的帮助他,我们送他去读要得么?他当时哑口无言,只得说:“只要你们疏财仗义,那么你们送就是了”。那晓得他过后他又想出几个难题,要姊姊担负。他说,第一离了我的家庭,就不管我的穿吃钱;第二要姊妹私自出钱送读,不要姊丈出钱;第三出门人的名誉要好,假使有不好的风声,他就惟姊是问;第四离了他的家庭,就不许入他的家庭;第五路途之上,要姊姊亲自护送。我姊姊呢,也算是胆气的,见他提出这几个自相冲突的难题,还是毫不畏惧的完全担负下来了。文姊既在哥哥名下负了完全责任以后,他就给我说,叫我准备行李,他自送我。于是行李也备齐了,轿子也请好了,只等学堂的考期一到,就去投考了。那晓临到今年正月十四起身那天,他又反口要禁我出家门了。我的家族吗,完全宗族家守旧派,没一个帮我说话的人。他们尽是说我不是。有些说“女子读书是挺坏的事”,有些说“女子读书无用”。唉!同胞的姊妹们呀,我走到这步田地,真是要死不生了。除了终日拿眼泪洗脸以外,更无别法了。本来他磨我那些难题,我并不怕,奈何他不许我出门,我就没法了! 亲爱的姊妹们呀,说来真是可恨可痛到极点了!我现在呢,实在动弹不得,自身无主了。我本未字人,而且立誓终身(业已通过家族的)不字的。他——家长哥哥——却又要用一种卑劣的手段,逼我出阁了(此时他既未实行我也不便宣布)。务望亲爱的同志,援助我,替我作主呀!…… 第一次捧着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的杂志,看着这么多热情的大众的声援文章,一曼激动得哭了起来。 是啊,抗争的路是多么的难啊!而全社会有这么多的人还在关心着一个弱女子的求学梦,又是多么让人激动,让人难忘。 一曼文章确实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连一直偏僻的伯阳嘴这一次破天荒地热闹起来:不仅激怒了大哥李席儒,整个李氏家族也开始围攻一曼,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说什么一曼伤风败俗,说什么败坏门风,说什么家丑外扬,责令家长严加管教。 一曼面对如此的责斥,她又会怎样来与封建家庭、旧社会抗争呢?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誓不嫁人 凶猛的封建势力一次又一次集结在一起,商讨该如何处置和惩罚一曼。 想想,一曼也十几岁了,老大不小的,家里人决定给一曼找一个婆家,把她嫁出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许多垂涎赵一曼秀色的男人蠢蠢欲动。可有的男儿一想到一曼的倔强和泼辣,就罢手了。 但平素牵线的媒婆在李家人的要求下,也开始在李府走动…… 可赵一曼决不是任人摆布的女子。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在与封建势力的斗争中,她逐渐成熟。她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她应该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任人宰割。 一曼革命的斗志越来越坚定,她绝不会屈从于家里人,随随便便把自己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大老爷拴在一起。她唯一的希望和目的就是外出读书。 决心已下,一曼打算破釜沉舟,千方百计地离开自己的家庭。而现在最关键的是吓住那些说媒的人。 一天,媒婆又登门造访,喧哗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不时夹着哥嫂的笑声。一曼听着腻耳,跑到后山上割了一大把蓖麻,在大门外的树林里坐着等着。 媒婆满脸媚笑地从大门里走出来,一曼马上冲了上去:“哪个要你来管我的闲事?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要再敢上门来,我就用这蓖麻收拾你。你知道的,我是说一不二,怎么说就怎么做的!” 满脸媚笑的媒婆一下子傻了眼,笑容僵在脸上。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端女儿确实有那么“辣”。大家的传言都是真的。这么泼辣的妹子,即使再漂亮也没人敢要啊。 见状,媒婆连连告饶:“幺姑娘,我不敢了,我不来了。你饶了我吧。”语毕,她灰溜溜地走了。 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上门敢给一曼提亲了,就算是李家倒贴财礼也没人敢要啊! 赵一曼这一次斗争的胜利,使她更加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力量,她用自己的行为证明女人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把这事写信告诉了大姐夫郑佑之,郑佑之回信鼓励她。大姐夫在信中这样写道: ……我前次叫你亲近干人(穷人),这是说明我们要望革命成功必走的道路,并不是望你去做,不过,使你晓得将来要这样做,你得着机会时,好去做罢了。你现在自然不能出家庭,但你家中岂无贫穷的妇女来往,但你亲近他的时候,切不可讲什么主义、革命等话,把他们骇倒、蒙倒了,最好是用和蔼的态度,随时与他们闲谈,同情他们的痛苦,替他们说话,替他们打主意,等他们晓[得]你爱帮忙(可以参看《中国青年》周刊),肯来亲近你了,再来说联合、觉悟的话。你现在第一要紧的,还是帮着你幺弟,使他出得成门去读书,等他的书读毕了业(不过五年),人长大了,他自然会帮你解脱。至于你呢,再迟三、四、五年出门读书,也不要紧,到那时不出门则已,出门便飞腾直上——好象俄国一样。 …… 话说多了,归总说一句:你对于前进的事,不要灰心,对于现在的事,暂且受苦;对于一般干人和年幼的人,也不要看轻了他,也不要期望他们太切了,慢慢的觉悟他们,等到他们大家觉悟的时候,便是革命成功的时候了…… 一曼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她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命运原本是和一个地方、一个区域甚至一个国家的妇女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是和中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解放妇女 一曼开始偷偷地溜出家门,到附近的农家串门。 起初,她去的时候,人们都尊敬地叫她幺小姐,在她面前很拘谨和别扭。在这些穷苦人的眼里,虽然赵一曼总是做着出格的事情,但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可没想到,一曼到了穷人家里,总是和妇女们唠叨一下家常,关心一下家用,问问地里的收成,有时还想着法子给妇女们解决一些问题。特别是还经常帮着妇女们做家务,洗菜、洗衣服、切猪草,一点也没有小姐的架子。她的言行,经常受到李家的仆人、佣人的尊敬。 渐渐的,她们开始喜欢这个幺小姐了。对赵一曼在家里的处境也开始同情,对赵一曼的勇气开始佩服。 一曼和这些农家妇女很快就打成了一遍,她们开始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一曼,她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一曼通过与这些普通妇女的接触了解、言谈交流,她对中国妇女的种种遭遇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认识。 1925年初,一曼结合郑佑之寄给她的有关召开国民会议的材料,想想中国妇女的悲惨的遭遇,感慨万千,即刻写成了《青年女子与国民会议》一文寄往上海。 4月19日,《妇女周报》刊登全文: 社交公开,男女平等的呼声,早已灌注了一般人的耳鼓。但至今犹未见诸实行,并且还有大多数的女子——尤其是青年女子,深深感受无穷的悲哀,无穷的痛苦!(我也是其中之一。)唉!我们女子,数千年来总是处于有卑劣的地位,近数年虽有女子参政同盟女权运动同盟之发现,可是终不免男尊女卑的歧视,且种种束缚仍然加于我们身上,竟不能推翻那千重压制,这是何等可伤的事啊! 我们女界——尤其是青年女子,正当努力参加此会,提出要求,求得将来与男子平等,才不枉我们前此的牺牲。但同时也要赞成中国青年上面所提出的各种主张,尤其要望他们——有良心的男子——大家协同努力为我们青年男女平等的幸福——我今把我良心上的几种要求,公布于全国兄弟姐妹之前,请求赞助!更愿全国的姐妹们,多多提出切身的议案于国民会议! 总之,我们以前是“事事不能过问”,我今后“非事事过问不可”!道是我们女子我们受压迫的青年女子,根本上极正大的要求,所以全国有良心的诸君,都必赞成我以下所提出的要求而指示其策略。 (一)废除一切束缚我们女子的东西,尤其是压死女子的旧礼教。 (二)社交公开:女子有通信的自由,蓄发,剪发,择业,结婚离婚,种种绝对的自由,并规定保护受痛苦逃婚女子的专条:即抱独身的女子,父母——尤其是兄嫂,亦不得强迫出阁。 (三)男女求学的机会须平等:不惟自小学以至大学,均须彻底开放,并须严禁父母——尤其是兄嫂阻止青年女子求学之罚则。 (四)男女身份平等。女子须有继承袭产权,不单是分产。须有执政权,不单是参政,凡应公开的要不得借口“年幼”,不使我辈青年女子参加或预闻。 (五)普及女子教育,特别要注重青年女子。并废除良妻贤母之教育,严禁宗教徒对于青年女子之诱惑与迫害。 (六)有志求学而力不足的青年女子,国家或地方,均当供给以入学的费用。 (七)禁止蓄童养媳,禁止纳妾,蓄婢。立法严惩拐买幼女弱女,及虐待妻妾婢媳,以振刷恶俗。 (八)禁止奖励虚伪之贞节主义,如旌表节孝等,尤其是过门守节,提倡再婚妇女与处女一体受社会上之待遇。 (九)不惟女工与男工作同样的工,当得同样的报酬,即青年女子和做了成人一样的工作,也当得一样的工资。 (十)女工月经期内,厂主当加以优等,不得强迫作工,更不得扣减工钱。 (十一)女子妊孕期内,不得作工;并须由国家供给以充足的生活费。 (十二)废除娼妓制度,禁止穿耳,缠足的恶习惯。取缔妖淫装饰品。 (十三)为使我们的要求有力而实现起见,国民会议须尽量参加妇女团体,尤其是青年女子的代表。 全国感受压迫的姐妹们,我这几种要求过分了吗?办不到吗?如其不然,就请大家努力,准备实行解放,解放的第一步,便是:大家团结起来,促成我们的国民会议。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23年2月14于宜宾观音镇 一曼在妇女群众中游走劝说,开展宣传工作,准备建立妇女解放的群众团体。她了解到生活在重重压迫下的妇女们,为了抵御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大都有吃斋念佛的习惯。 而妇女参加庙会朝山活动很正常也很自然,并且这些活动很容易联系更多的妇女,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一曼发动二姐李坤杰一起去联系那些吃斋念佛的妇女,很快集聚了30多人,成立了“白花场妇女解放同盟会”。 1925年的夏天,在白花场的禹王宫召开了妇女解放同盟会成立大会上,30几个妇女郑重其事地通过了妇女解放的宣言和活动简章,并选举了自己的会长和工作人员,李坤杰选为会长,副会长曾贵儒。赵一曼选为文书,负责日常会务工作。在这次大会上,赵一曼第一次向广大的群众作了演讲: 姐妹们!我们妇女在古代还是有许多有能力的人的,都是因为受了几千年的封建压迫,我们才没能得到解放…… “三从四德”,什么“三从四德”呀!这就是给我们戴的枷锁!在家从父,这且不谈,父死还要从兄!出嫁从夫?我们只能说夫妻应当互助友爱,为什么女的就要从男的呢!还有一条……姐妹们,夫死还要从子哩!他们还把我们当人看待吗!“赵一曼越说越激动,举起拳头喊:”起来!姐妹们!反对三从四德‘!反对多妻制!反对童养媳制!…… 这一天,许多妇女都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妇女解放同盟会成立后,很快为白花场一带的受迫害的妇女伸出了援助之手,积极为当地的妇女办事。 那些在白花场虐待媳妇的婆婆、肆虐妻子的丈夫、包办女儿婚姻的父母家人都受到妇女解放同盟会的批评、谴责和教育。 那些受迫害的妇女们先先后后都加入了同盟会,很快地,白花场妇女解放同盟会会员发展到180多人。有人给受压迫的妇女撑腰,妇女们一下子变了样,一扫愁眉,各个都欢欣鼓舞,积极争取自己的权利。 为了使妇女们能更好更快地接触外面的世界,进一步解放自己的思想,一曼和二姐李坤杰又在一座庙子里办起了女子义务学校,教妇女们读书写字。 学堂开课后,两个人忙不过来,她们又动员二姐夫肖简青及王雨膏、王西恒、曾志学、邓祯芸来当义务教员。 在偏僻的山沟里,“妇女解放同盟会”、“女子义务学校”就如春天里的惊雷,让当地的封建势力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纠集起来,雇佣打手和地痞流氓,闯入文庙殴打教师和妇女。而这一次,一曼和她的朋友们,又一次拿起了纸和笔,抨击万恶的旧社会和白花场的封建势力,争取成渝两地和叙府各学校及进步团体的支持。 很快地,各学校和进步团体积极回函予以支持,部分报纸也发表了抨击文章,使那些气焰嚣张的封建势力不得不有所收敛。 妇女同盟会的斗争取得了胜利。 从此,一曼被这些封建卫道者视为了眼中钉。 第一章 端女儿的童年 冲出封建牢笼 在赵一曼的参与和组织下,妇女会和农会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一曼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渴望到外面去读书求知。 外面的世界和这里封闭的社会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里处处弥漫着死的味道和浓浓的哀愁;这里是陈腐僵化呆板的化身。虽然有了妇女会和农会,但毕竟自己的力量是很渺小的,改造社会的力量是微小的。 一曼又多次和哥嫂交涉读书一事,但仍然毫无进展,每次都被骂得不可开交。 一曼在家里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自己善良软弱的母亲蓝氏。作为女儿,她深深地理解母亲的苦处和难处。虽然母亲也是封建势力的受害者,母亲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自己也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她很怀念父亲在世时,父母对自己的娇宠和喜爱,也因为父母主张自己读书,才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才学会运用知识解决问题。 正因为这样,一曼才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一曼很感谢父母。 现在,父亲早已作古,母亲已经老了。她已记不清楚母亲的头发啥时变得花白,眼睛也逐渐昏花,背也渐渐驼了,昔日漂亮的母亲已付交岁月的风尘,改变了模样。 一曼知道父母的养育之恩自己是无法报答了,但一曼总希望自己能够多拿点时间来陪陪母亲。 一曼经常在母亲蓝氏的房间里和母亲闲聊。有一次,她把自己要离开伯阳嘴到城里读书的决定告诉了母亲。 母亲抬着头凝望着远方想了很久,最后母亲叹了口气,带着莹莹的泪花说:“我知道留你是留不住的。你的心早已飞到了城里。端女儿,妈这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伯阳嘴,你这一走就一两百里,妈咋个放心得下哟!” 一曼轻轻地为母亲擦去了泪水,搂着母亲:“妈,你别难过,我已经二十岁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母亲也深深得理解和明白:在伯阳嘴,一曼就象一个异类,引起了整个家族的指责,和哥哥家长也处得很僵,要不是看在自己还健在的份上,一曼不知要受多少苦。看着女儿不如意,蓝氏也很痛苦。也许离开这里对女儿来说,会好一些吧! 一曼也舍不得离开母亲,她迟迟不离开家,投奔自己的理想,也是因为母亲。 一曼又一次委托大姐夫郑佑之为自己联系上女校事宜。 1926年春节以后,叙府女子中学就要开学了,赵一曼就悄悄地离开了家,第一次离开了母亲…… 刚过了春节,初五那天,趁着哥嫂出门走亲戚没在家的机会,母亲蓝氏就请了惠嫂送一曼出门。一曼只带上了一点点简单的换洗衣服,走出了家门,走出生她养她的伯阳嘴。 母亲蓝氏一直站在房前的桢楠树前默默地注视着宝贝女儿消失在官道上。一曼也频频回头向母亲挥手。谁也不忍心和自己的父母分别,况且这是一曼第一次辞别亲人。一曼和惠嫂一步一挪的走着,仿佛脚越来越沉重。一曼不敢再回头,她怕看见母亲难过。 在路上,一曼一边抹眼泪,一边怀想着母亲。这时,二姐家的来接幺小姐的大娘来了。一曼止不住又跑回去,对母亲说:“二姐已请人来接我了,家里用不着去人送了。” 蓝氏放心不下,端详着一曼:“端女儿,真的吗?” 随同进来的大娘拿出了二姐为母亲做的糯米粑粑,这是母亲最喜欢吃的东西。 母亲相信了,最后依依不舍和一曼分别了。一直照顾一曼的佣人惠嫂眼见就要和小姐分别了,一直躲在门外偷偷地哭。 惠嫂喜爱自己的小姐,小姐平易近人,总是为他人着想。 有一次,自己打碎了老爷心爱的花瓶,在那里一筹莫展。小姐知道了,安慰她没事,并亲自去给老爷请安,说她打碎了花瓶。 遇到佃农缴不起租,佣人挨打,小姐也常挺身而出,向家长求情。…… 这样的好人就要离开她,她当然舍不得。她也清楚小姐自从父亲过世以后所过的日子。她祈祷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己的小姐平安吉祥。 一曼这一走,她明白,没有得到家长——哥哥的同意,从此,自己就可能再也回不了那个家了,自己就和那个封建家庭一刀两断了。 一曼到了二姐家。二姐李坤杰和二姐夫肖简青都是革命的战友,积极地支持赵一曼和哥哥等封建家长、封建势力作斗争,并且一起组织开展妇女解放同盟会的工作。 一曼紧紧地握着二姐的手动情地说:“妈就拜托你俩照顾,没事多陪陪妈妈!我走了,白花场的妇女解放同盟会就交给你们了!” 二姐善解人意,平素善良正直,给了一曼许多照顾,在和哥哥家长争取读书的权利过程中,二姐甘愿自己承担风险也要送妹妹读书。 这份情,一曼深深地埋在心里,从心底感激二姐一家。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了。 二姐和二姐夫执意要亲自送一曼进叙府城,交给大姐夫郑佑之。 这一夜,他们都没合眼。鸡叫头遍时,一曼和二姐、二姐夫便上路了。 春寒料峭,刺骨的山风瑟瑟吹,让人的脸像刀刮似地痛。 一曼哈了哈冻得绯红的手。对于这样的出走,她想了几百遍了,她万万没想到天气是如此的恶劣。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一个独立的青年,不能再叫苦叫难了。 二姐和二姐夫见着心疼,自己的小妹妹啥时受过这样的苦?二姐关切地说:“我们雇个脚夫吧!一路上爬坡上坎,你能行吗?” 一曼坚决不肯:“以后再走得远,都只有自己背行李了,我不能让自己养成娇奢淫欲的生活作风,革命党人是不能这样的!” 二姐心疼地对她说:“你从没走过远路,你怎么受得住?” 一曼笑了笑:“二姐,你不要担心,我受得住!”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一曼走在这条乡土路上,她知道这是一条弯弯曲曲、跌跌宕宕的人生新路。但她步履坚实,铿锵有力,对前程充满信心和美好的希望。 冲出樊篱,一曼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无限的活力和无穷的力量。 第一天,一曼咬紧牙关走了60里,两脚象铅注一般沉重,大拇指和脚后跟打起了血泡,轻轻碰一下,都疼痛难忍。 一曼心想:幸亏自己没有缠足,不然的话,自己现在怎么走路?虽然肉体是痛苦的,但一曼的精神却出奇的好。 晚上,一曼不得不在一个小乡场住了下来,虽然用滚烫的水烫了脚,把血泡挑破,睡了一觉,但一曼的双脚还是疼痛难忍。一曼又想,谁叫自己是娇小姐呢,身体又不好,锻炼的机会也太少了一些。以后可不能偷懒了。 一曼背着行李坚持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那田里的浅浅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绿。那种绿,虽浅与淡,但却让人眼前一亮。合着大地的红色,和树干的灰白色,一曼有说不出的喜悦和喜爱。 叙府城不远了,他们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上,仿佛能看到叙府城的轮廓。 越接近城,一曼的心里也就越激动。 未来的希望,新的生活,就在前方! 掌灯时分,一曼终于进了城。她看着在城门洞里着急等待自己的大姐夫郑佑之时,一曼冲了上去,抱着大姐夫哇地一声哭了。 赵一曼这一哭,把想念把委屈把苦痛把希望把憧憬把未来全部统统地倒进了大姐夫的胸怀…… “想不到原来的丫头片子,现在都是大人了!祝贺你终于冲出了封建家庭这个牢笼,欢迎你加入革命的队伍。”郑佑之用手摸着一曼的头说。 喜悦的泪水带着酸涩从赵一曼明亮的眼睛里流出来。 自从大哥拒绝大姐夫踏进李家的大门之后,一曼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姐夫了,只是同大姐夫通过书信交流。 大姐夫不愧是一个良师益友,在大姐夫的帮助和鼓励下,一曼学到不少的知识和道理。 郑佑之这位革命志士,一步一步地掺扶着赵一曼走上了革命的人生大道…… 第二章 武装革命 报考女校 郑家院子是当时宜宾党团组织集会、学习的地方。 天已挂起了黑色的幕帘,屋里点上了桐油灯,火舌在闪烁跳动。 这是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一曼刚一进家就感觉到了,她与同来的二姐相视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年长的妇女见到了她们,就立刻掀起了门帘:“客人来了!” 郑家的几个女子一拥而上,将两个女客团团围住。只见来的两人都是一样的穿着,身着长及膝盖的毛蓝家机布衣服。年长的那位已到中年,年少的那位却很漂亮:瘦高身材,双肩斜柳,瓜子脸蛋,皮肤白皙,头发微黄,淡淡的眉毛下,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略带笑意,薄薄的嘴唇一掀动,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说起话来,总是一说一个笑,头习惯地稍向右倾,加上优美的手势,显得落落大方。 担任团委书记的郑则龙大哥向她们介绍说:“这位年长的叫李二姐,而这位年轻漂亮就是有名的李幺姐,李坤泰。” 对于赵一曼的到来,郑家几姐妹已盼了很久,特别是郑秀石、郑焕如两姐妹。一身土气的一曼一进家门,两姐妹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就是李坤泰?早已听说你的大名。” “想不到你这么漂亮,真是赛过了城市的女孩子。你真了不起,又有学问又有智慧,又坚强又勇敢,不愧是一个女中豪杰!” 两个小姐妹一左一右拉着赵一曼,表露出亲热的样子:“李幺姐,请你给我们讲讲你的斗争故事吧!” 一曼也被这两姐妹的热情深深的感动,她也就很快地同她们打成了一片:“以后就叫我的学名李淑宁吧!你们都是社会主义青年团员吧,以后请多多关照、多多帮助。” “哪里,你把白花场的革命搞得红红火火、颇有声势的。” 三个女子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虽然一曼一身土气,但她知识丰富,对人热情真诚,又有灵气。两个小姐妹一天到晚都粘着一曼,摆龙门阵、讲故事、谈理想,就连睡觉,也要抢着和一曼睡。 很快地,她们三人宛如亲姐妹。两个小姐妹很喜欢听她讲述农村的风土人情和她的经历,特别是一曼在白花场组织妇女同盟会时期的斗争事迹。大家都佩服一曼的工作才能。 郑家院子热热闹闹、欢欢快快了好几天。 由于一曼要报考叙府女子中学插班生,郑家几姊妹便日夜帮她复习功课。 虽然一曼在私塾读过几年书,但女子中学考试的内容却不相同。 一曼清楚,寻求这个读书机会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能够读书,她付出了几年的艰辛,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因此,她一定要抓住这个读书机会。 一曼的语言表述能力较好,不用复习。高小的算术课她早学过,考初中一年级二期,复习初一算术就行。其实初中一册的算术课本,只是高小算术的进一步深化。 在复习的过程中,一曼十分用功,认真地反复演算,对于单位的换算、分数的乘除法,比例的意义,反比、正比等考试内容,一曼在乡下的时候曾经涉猎,但都不是太熟练。 根据学校报考插班生的要求,这次考试不考英语。一曼的功课复习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但她还是虚心地向郑家姐妹学习请教。 一曼自进郑家后,每天就从她的房中传出朗朗读书声。再加之一曼聪慧敏捷,读书又十分用功,很快就将要考试的内容熟记在心。 元宵节很快就过去了,二姐李坤杰见妹妹在郑家生活得很愉快,一曼马上就要开学读书了,便回去了。 女子中学报名的那一天,郑秀石、郑焕如邀约着一曼到了女子中学。看着穿着女子中学校服的女生们,一曼很羡慕这些花样年华的女子们,她也很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她相信自己很快就是她们中的一员了。 因此,一曼坚定地走进了考场,她回头冲着两个小姐妹笑了笑,郑家两姐妹在门外向她点头笑了笑,挥挥手,并伸出两指,做了一个“v”字动作,以示鼓励。 一曼很顺利地通过了女子中学的考试。开学那天,郑家几姊妹和一曼早早地起了床。 郑家两姊妹决定把一曼打扮得漂漂亮亮。洗完脸,秀石姐就给一曼梳头,把她原本挽在后脑勺上的粑粑似的发髻,紧贴着后颈窝。这是城里最时兴的发式。 两个小姐妹又拿出昨天晚上准备的大姐郑双璧舍不得穿的素花丝葛短袄、黑绸裙,给一曼换上。 脱胎换骨,一曼稍加打扮,就变换成了一个端庄、秀丽、时髦、大方的城里姑娘,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曼向前迈了两步,身姿婀娜、体态轻盈,超凡脱俗,气质不凡。令在场的人眼前一亮,简直认不出这个美丽漂亮女孩就是原来那个乡下姑娘——李淑宁! 几个姑娘都为自己的杰作乐作了一团。平时落落大方的一曼,现在却笑得忸怩不安。在油灯下映得两颊绯红,越发娇艳。 “啊!七仙女下凡了!”秀石尖着嗓子嚷道。 一曼面对镜子,脸带喜色,眼放亮光。秀石见势上前,伏在她的耳朵上说:“我真想娶你。” “不害臊!”两人抠成一团,翻滚到床上…… 上学校。赵一曼如愿以偿,终于实现了她多年来的梦想和追求。 在学校,一曼同郑家两姐妹住在同一间宿舍,成了亲密无间的密友和战友。 在学习、生活上,她们彼此关心鼓励,团结友爱。以前,一曼没有上过正规学校,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数学和英语教育,这两门功课相对要弱一些。 一曼是个奋勇向上、争先恐后的人。因而,她一进入学校就刻苦努力,再加上郑家两姊妹的帮助,她的功课很快就赶上了同学们。 第二章 武装革命 一文惊人 女子中学受人关注。它在中国封建社会的长河中是一个涌现出来的新鲜事物,有人反对它、有人拥护它、有人接受它。 中共宜宾党组织就把女子中学作为一块耕耘的苗圃,精心培育、发展壮大的基地。 在女子中学执教的老师有一部分也是社会主义青年团员或者是中共党员或者是国民党员,他们在组织学生运动,传播新知识、新文化、启迪学生的觉悟发挥了积极有效的作用。 尹绍洲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具有马克思主义觉悟的中共党员。并且他还是老同盟会员、老国民党员。他作过报社的总编辑、中学校长、国文老师等,他经历丰富,为了寻找一条适合中国人民的道路,他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开学后的第一堂作文课,尹老师布置给女子中学学生的作文题目是《“不如归去”与“炒米糖开水”呼叫声谁更凄惨?》。这种题目完全不同于旧学堂里的八股文,更加贴近生活和现实,要求学生对社会现象进行深刻的剖析,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见解。 从乡下来的一曼由于在白花场组织“妇女会”和“农会”,和底层人民亲密接触,对社会底层生活有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对劳苦大众所受的压迫和剥削一直都很同情。并且在开展妇女解放同盟工作的过程中,对社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她已是底层人民中的一员。 一曼看过作文题后只是略一思索,便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好了一篇文采飞扬,具有真知灼见的文章: 春天来了,杜鹃鸟一声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停地啼叫着。听起来不免有些令人难过,所以古诗人有“杜鹃啼血……”的词句,形容其叫声的凄惨…… “炒米糖开水”,是小贩的叫卖声。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远处传来“炒米糖开水,炒米糖开水”的叫喊声,特别是风雨之夜,小贩踏着泥泞的道路,一手提着开水壶,一手提着盛炒米糖的竹篮子,穿街过巷,叫卖炒米糖开水。这种炒米糖开水的叫卖声,并不象“不如归去”的叫声那样感动诗人,但是听起来实在是够凄惨的。 …… 有种人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自己不劳动却过着所谓“幸福”的寄生生活。可是,他们的“幸福”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广大的穷苦人民,被压在社会底层,苦难深重,挣扎在饥饿线上。他们为了求生存,被迫做小贩沿街叫卖“炒米糖开水!”这种叫卖声,深夜传来,扣人心弦,比起“不如归去”啼叫声来,更觉凄惨,每每听之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这种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我们年轻人、有志气的人、有抱负的人责无旁贷地去改造它。 尹老师看了这篇作文,连声称赞,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了这篇文章,夸奖这篇文章有深度有文采,思想性强,能联系当前的实际,提出改造社会的主张。 同时,他把班上一个叫解永德的同学的文章也朗读了一下。解同学年纪比较大,读过不少的古书,写出的文章,文绉绉的,自鸣得意。同是一篇《“不如归去”与炒米糖开水的叫声谁更凄惨?》的文章,只是表达了她专心读书,不问政治的态度,发表她“抹目以待天下平”的读书救国论调。 尹老师批评了解永德的作文是陈词滥调,不象进步青年的文章。尹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全班同学说:“老虎总是要吃人的,你不打它,它会吃掉你。任你把眼睛抹烂‘,天下也不会太平的。因为帝国主义总是要向外侵略的。帝国主义、封建势力,绝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我们必须唤醒人民大众,团结一致,采取革命行动,发挥强大威力,才能打倒敌人,争取胜利。” 经过老师循循善诱,同学们更明确认识到:要争取自由解放,必须靠自己的努力。自从尹老师批驳了读书救国论的错误观点,进一步启发了同学们的爱国思想;表扬了赵一曼,改变了有些人平时对她的错误看法。 乡下姑娘赵一曼用自己的优异成绩,改变了在同学们眼中的灰姑娘形象,而且在她们中很快地有了地位、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通过这篇文采飞扬的文章,同学们从侧面了解了一曼。她虽然从乡下来,但是一点也不逊于城里的女子,她见多识广、饱读诗书,并且深深同情劳苦大众,是一个热血奋进的青年。 一曼能够写出这样的好文章,并非偶然,而是有其独特的经历。她的精神世界丰富多采,思想境界也高风亮节。 赵一曼结合在乡下的革命斗争积累的经验和她良好的禀赋和天性,喜欢团结、帮助同学。课余的时间,赵一曼经常和同学们联系,她常从这班转到那班;从这个寝室转到那个寝室,找同学聊天、摆龙门阵,向人家讲述妇女同盟会的斗争故事;送进步书报给同学看,和人家交知心朋友。同学有困难、有急事,她都积极替同学们出点子想办法,并积极向同学宣传进步思想,推荐进步书籍和杂志。 她对人诚恳、热情,故博得别人的喜爱。女同学一般都心胸比较狭隘,容不得人,爱说俏皮话,彼此间不免常发生摩擦。遇着这种情况,一曼总是从中调解。如果别人有严重缺点,她也总是委婉地当面劝说,热情帮助。因此,渐渐的,同学们都愿接近她,都很喜欢她。赵一曼在同学中间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由于一曼热心助人,性情爽朗,作风正派,思想先进,再加上天生的善于与人沟通,因此,在学校成立共青团支部的时候,一曼被选为支部委员。 在学生会成立大会上,一曼被选为学生会常委,出任交际股长。还作为宜宾女子中学代表出席了叙府学联,当选为学联常委,分管学联宣传工作。 在女子中学,赵一曼的聪明和才智逐渐得到展现和认可。赵一曼也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投入到火一样的学生生活和学生运动之中…… 第二章 武装革命 投身学生运动 一曼在女子中学一方面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另一方面也积极开展学生运动。 一天清晨,赵一曼来到学校,见告示栏前围着许多学生,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学校怎么这么封建保守?留辫子又怎么了?” “学校的规矩真是越来越古怪!” 一曼挤进人群,一看告示的内容原来是学校要求所有的中学班的学生一律挽髻,不得梳辫子。以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十七八岁大姑娘,都在脑后梳个大发髻,即所谓的粑粑头式。可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如果也在后脑勺上挽个大髻,象个什么呢?那不是童养媳的翻版吗? 一曼心里很是气愤,挽髻或是梳辫子,这是一个人的权利,哪里又有劳学校来关心私人的装束和打扮问题。 面对义愤填膺的同窗们,一曼希望借助青年团组织,妥善处理学校这个明显带有钳制学生思想、约束学生行为的封建意识的举措。 下课后,在小树林里,一曼和同是青年团员的几个老师和同学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 最后根据宜宾团委的指示,决定由一曼带头剪发来反对学校这一举措。 商量完此事后,一曼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越想她越觉得激情澎湃,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为自己,也为她的同学朋友们。 在一曼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在家里不顾家人的阻拦,坚决反对缠足的情景—— 她想起这几年来同封建礼教的斗争经历,想起了为争取读书的奋斗经过,想起脱离封建家庭束缚的勇气…… 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当然,走得很艰辛、很痛苦,但值,千值万值! 面对学校的陈规陋俗,她作为一个新女性,应义无反顾地高举反对封建礼教的大旗,反对学校的陈规旧俗。 而怎么斗争,应该采取战略战术,讲究方式方法,决不能蛮干、“硬碰硬”,但一定要维护同学们的权利。 在深思熟虑之后,一曼又一次提起了笔,写了一篇嘲讽的反对学校绾髻的文章《女中俭省校徽的办法》,后来刊登在《教育旬报》上。 第二天清晨,一曼领着几个披着长头发的女生冲进了钟学监的办公室。 赵一曼口齿伶俐,毕恭毕敬地对钟学监说:“钟学监,学校规定挽髻,我们都不会,请钟学监教一教我们。”钟学监可没料到学生们会使出这么一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群学生,还没反应过来。 一曼马上接过话说:“既然钟学监不教我们,那我们只好把头发剪了。”喀嚓一声,一曼掏出随身携带的剪刀,把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 一曼这一突然举措,可把钟学监吓坏了,她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吧。” 女子中学本来就极不满学校挽髻之举、思想进步一点的女生在赵一曼的带动下,都纷纷把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那些爱追求时尚的娇小姐也跟风追进,仿效一曼。 在团支部和学生会的组织和帮助下,女子中学剪发之风盛行。加之女子中学学生来自叙府各地,大都在当地有身份有地位。 在女子中学学生的示范带动下,叙府周围的女子剪发之风大肆蔓延,使叙府四邻的乡镇和农村的女子也大受其影响,纷纷剪下青丝。 赵一曼剪发的壮举,最终取得了胜利,消息传了出去,校长大受其影响。不久,伪教育局撤换了旧校长,另委派了新校长来接任。新任校长梁益洲是个思想腐败的前清举子,平时有些爱贪小便宜的坏习惯,在地方上名声不够好。现在竟委派这种人来作校长,对于已经接受了新思潮的女子中学的学生来说,没有不反对的。一曼等同学开展了反梁挽陈的工作,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由于一曼在白花场的革命运动以及在女子中学的出色表现,党组织认为赵一曼同志是一个思想成熟、作风过硬、具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优秀共青团员,就潜心培养她进步,发展她入党,这也是她的追求和向往。 1926年春,赵一曼光荣地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这令赵一曼是无比的激动。 回忆自己一点一滴的成长经历,有伤心有泪水也有喜悦,而加入中国共产党,无疑是人生辉煌的一笔,她有力地举起右手,在鲜红的党旗下郑重宣誓:要为实现中国的解放、人民的安定,共产主义社会而努力终生,永不放弃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赵一曼深深地了解,可爱的祖国和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的黑暗之中…… 虽然在黑暗中,人们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曙光。为了拯救国民,每一个有志之士都在努力,都为之奋斗。 诚然,奋斗的道路还很长很长,还需要努力和奋斗。 一曼的理想、信念越来越坚定。她深深地感受到人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是这么的渺小,而她立志要启迪人民的新知,实现人民的解放。 走在革命的道路上,她一点点地磨砺自己,越来越坚强和坚定。 第二章 武装革命 反对仇货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国内革命高举反帝反封建的大旗,全国掀起反帝的热潮,仇视和抵制洋货。 1925年至1926年,宜宾先后有三次反对“仇油”的斗争。 第一次是1925年11月23日,英商船“老蜀通”号满载煤油上驶宜宾,共青团宜宾特支、叙府外交后援会、学生联合会等约集二三百人,列队江边向驳船工人演讲,鼓动他们不为仇船卸货,围观群众纷纷向仇船抛掷鹅卵石和砖头,迫使“老蜀通”仓皇逃窜。 第二次是1926年4月11日,英轮“川东”、“川西”号装运煤油抵宜宾,中共宜宾特支通过国民党左派县党部、学生联合会、外交后援会,组织叙府联合中学、县宜中、女子中学等校的学生到江边抵制仇货起岸。 次日,英商贿买驻军武装保护,强行起运,群众愤而结队游行,各校罢课。 16日,全城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对经销仇油商人处以“名誉死刑”。 经过斗争,当局被迫将仇油贱价拍卖,并保证以后不再装运。 第三次,则是1926年6月10日,英轮“川北”号又载煤油到宜宾,中共宜宾特支又组织叙府联中、县宜中、女子中学、五育小学的学生1000余人于11日拂晓到江边阻止起运。 从时间和地点来说,一曼作为热血青年,后两次都有机会,但资料最详实的是第三次。 1926年6月10日晚,大雨滂沱,雷电交加,湿气和雾气笼罩大地。 一曼接到叙府学联的通知:据外交后援会得到的消息,英轮“川北号”载着亚细亚美孚煤油,顺长江而上,正向宜宾码头驶来。需动员和组织学生起来抵制“仇货”,不准船只靠岸。 一曼连忙到宿舍把女子中学的学生组织起来,向同学们说明事情的原委:“同学们,英帝国主义又再次向宜宾运送仇油,作为有良知的中国人,又怎能姑息这些毁我河山的帝国主义为非作歹呢?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决不允许仇油靠岸。同学们,跟我走吧!让我们肩并肩,手牵手,响应外交后援会和学联的主张,和叙府联中、县宜中、五育小学的学生们,一起连起手来,抵制外侮!”说完,冒着大雨带着女子中学的学生们赶往大南门外的王爷庙码头。 风,呼呼瑟瑟地吹。 雨,哗哗啦啦地下。 雨裹着风,风夹杂着雨,侵袭着叙府城。 这是一个寒冷和恐怖的夜晚。渐渐的,雨水顺着伞沿流下来,流在人的肩上,流在人的衣服上,最后雨伞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很多人的身上都湿透了,薄薄的衣裳根本也不起什么作用,人冻得直打寒战。 就在这风雨交加之中,仿佛是和老天叫劲一样,一曼和她的同学们高呼着“打倒帝国主义!”“反对经济侵略!”的口号。虽然同学们淋湿了头发,冻僵了双唇,但她们斗志高昂,群情激慨。终于来到码头,和联中、县宜中、五育小学的同学们会合了。 1000多名青年学子用自己的行动来捍卫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实现自己的爱国梦。 终于在11日凌晨的时候,英轮“川北号”来了。学生们愤怒地吼了起来,纷纷捡起石头向“川北号”砸去,密集的石头就象那细细密密的雨一样。 英商欲强行靠岸卸货,学生们划船至江心,涌上驳船,将一桶桶仇油推入江中,顿时五颜六色的洋油桶漂在江面上。 英商见此,大呼小叫不已。 学生和英轮僵持起来。 突然,清脆的枪声划过天空。原来“黑煞神”杨仲才奉川南王刘文彩和驻军司令辜勉之的命令,带了一连城防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向码头冲来,杨仲才鸣枪示警,学生队伍顿时一片混乱。 这时,赵一曼挺身而出,冲上前去,怒视着这些暴虐之徒:“你们打吧!你们杀吧!你们为什么要打赤手空拳的爱国学生?你们都是中国人呀!为什么不把枪口对准帝国主义,对准军阀,而偏偏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呢?开枪啊!” 学生们一拥而上,握紧拳头,怒瞪双眼,就如古代的勇士,眼珠都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面对这些激愤的学生,士兵们大多动了恻隐之心,谁不是人呢,谁不是中国人呢,私底下也同情和支持这些学生,根本不敢开枪。 杨仲才见情况不妙,带着士兵撤离了码头。 反对仇货的斗争,暂时宣布取得了胜利。 一曼和同学们纷纷回到学校。这时赵一曼才觉得头脑发热,四肢无力,头昏沉沉的。一曼心想可能是淋雨淋出了毛病。刚刚躺下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这时一个女同学急冲冲地冲进寝室,“不好了!不好了!城防司令辜勉之扣留了外交后援会派去谈判的三个代表,抓走了在江边监视英轮川北号‘行踪的十几个学生,同时冲散了在街头宣传的女学生。”一曼内心焦虑忧愤,强撑着病体起来。 党团行动委员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决定:一边发通电,向全国呼吁,请求支援;一边继续发动群众,坚持斗争,营救被捕的老师和同学。 一曼把女子中学的学生们组织和动员起来,上街讲演、喊口号、贴标语、撒传单。她们到奸商李伯衡的店铺前,将标语密密麻麻地贴满门板,引来了许许多多的围观者。 李伯衡是一个狡猾的商人,暗暗与洋人勾结贩卖销售仇油。因为有这些重利的商人,所以英帝国主义才一次二次地向叙府运送仇油。 在这些商人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民族情结,有的就是钱、钱、钱。 眼见端着刺刀的士兵冲过来了,一曼挺身向前和带兵的军官讲理,还没等她说完,敌人明晃晃的刺刀逼近了。一曼旁边的麻德绪一见情况紧急,拉着一曼回头就跑。跑回学校,喘息稍定,才发现一曼跑丢了一只鞋。一曼天足,而其他同学的脚都比较小,最后还是郑秀石和英语老师黄世尧连夜赶制了一双鞋。 经过这一次惊险,大家都佩服一曼过人的勇气,一起聚在昏黄的桐油灯下摆谈的时候,一曼充满信心地说:“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宣传。斗争越是激烈,越不能泄气。目前形式大好,全国各地已掀起反帝运动新高潮,谅敌人不敢下毒手。” 全城沸腾了,有组织地罢工、罢课、罢市和游行示威,再加上各地纷纷发电谴责军阀的罪行。广东国民革命军正挺进湖南,吴玉章发电谴责此事,要军阀当局为此事承担后果。当时反动势力为国共合作的北伐胜利空气所震摄,不得不妥协投降:所有煤油一律七折拍卖,三天卖完,保证不再贩运“仇货”。并且,当局释放了谈判代表和扣留的学生。 反动的军政当局,却不甘心失败,他们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勒令各校提前放暑假,防备各校学生再“闹事”。各校当即开除学生代表积极分子。女中就挂牌斥退了以赵一曼为首的八名学生代表。 第二章 武装革命 中山中学 10天之后的中午,在女子中学学校大门口挂出了斥退赵一曼、郑蜀雄等13个学生的布告。 一曼在革命的道路上已无所畏惧。斗争经验丰富的赵一曼在当地党团组织的安排下,将勒令退学的学生组织起来成立了退学团,以示抗议。 一曼带领各班代表到教育局请愿,申诉学生爱国无罪,请其收回成命。教育局因受军方指使,坚决不答应学生的请求。同学们义愤填膺,痛恨军政当局的腐败、专横,对爱国学生施行高压政策。 随后,在党团组织的指示下,一曼等退学的学生发动女子中学三个班的同学退学以示反抗黑暗的反动当局。结果,中学三个班一百多人,半数以上参加了退学团,致使女子中学下个学期几乎无法开学。 这支“娘子军”由一曼领头拉出来,住在西门外的禹王宫里。在几个党员老师的领导下,临时成立社会科学研究会进行学习。 退学团学生的生活、学习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们轮流上街演讲宣传,许多群众都对她们非常熟悉和喜爱。她们的行动也得到了其他学校的支持和进步团体的声援。 党团行动委员会认为,应办所正式学校来招收退学团学生。必须物色一位地方上有声望、有资历的人出来主持,才能对付反动当局。权衡再三,由曾经留学美国的吕一峰出来任校长,学校命名为“中山中学”,校址设在将军祠国民党县党部里。一曼和退学的同学以及男中勒令退学的代表和进步学生都进了这所学校。 一曼又开始了学校教育。与此同时,一曼的好朋友郑秀石、郑奂如和一批同学考进了当时吴玉章任校长的重庆中法大学附中。一曼则继续留在宜宾求学。 当赵一曼第一天走进中山学校的时候,内心是抑制不住的忧愤和身为女性的一种哀凉。 开学的那天正好是孙中山先生去世后的第一诞辰日。学生们赶往新学校举行行礼仪式。 学校到处挂满了红花绿叶。但偌大一个学校,却没有一个妇女部;虽然设置了,但那些无礼的、不认识的男生却假借环境的恶劣,强占了女党员的住处。连在这些革命同志的眼里,女党员的地位都是如此的低下,受排挤的,就不要说在那些还没有觉醒的传统封建社会里女子的地位和作用了。 在中山先生的遗照前,赵一曼不禁失声说道:“先生为民革命,为革命而奋斗,为奋斗而牺牲,现在先生死了,一般人说先生虽死,先生的精神不死。但是,就以此地的老党员来说,谁能继续先生的精神奋斗呢?谁能照先生一样的不怕牺牲呢?” 好朋友的离去,一曼是孤独的,少了心与心的碰撞和切磋,一曼虽然有工作可做,但心已经飞向了更加广阔的天空。 1926年,为了适应国民革命的需要,广东黄埔陆军政治军事学校在武汉设立分校,面向全国招生,且招收200名女学生。 一曼听到这个消息后决定报名应试。 考虑到一曼的身体状况,大姐夫郑佑之不大同意。 最后在一曼的再三要求下,党组织决定推荐她去。 第二章 武装革命 辞别家人 临行前的晚上,大姐夫郑佑之、二姐李坤杰还有几个同学来为她饯行。 大姐夫特意在一曼最爱吃的“兰香斋”买了熏肉及其它东西。 在东门小馆子吃饭的时候,一曼望着远处起伏的催科山和东山的白塔,再看看近处穿梭的渔船和浩浩荡荡的岷江水和浑浊的金沙江水泾渭分明的交界线,含泪对大姐夫说:“郑兄多年培养帮助我,这次出川一定不辜负你和同志们的希望。” 接着她又对二姐说:“二姐,我走了,你要继续把白花场妇女解放同盟会好好领导起来,它是一个小小的火种,我们要让它熊熊地燃烧起来。你不要担心我,在外面到处都有我们的同志,我会比在家过得更好的。” 面对亲爱的同学们为她送行,一曼激动地说:“翠屏的山,长江的水,滋养我们这一代人,在祖国内忧外患的时候,生为宜宾的儿女,我们更应该挺身而出,只有大家的幸福,才会有我们每个人的幸福!” 面对离别,每个人的心里都特别难过,都舍不得一曼离开。每个人都尽量说着祝福的话,以掩饰自己的感情。 这一离别,也许这一辈子就再也不能相见了。视一曼为亲人的陈启明很伤心地拉着一曼的手喊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分离让人特别难过。陈启明是一曼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姑娘。这个姑娘的背后有一个苦难的故事—— 陈启明的亲娘死了,父亲又娶了一个后妈。后妈整天折磨和打骂她,不但不给饭吃,还要整天逼着她干重活脏活,稍不如意就毒打她。一曼知道后,想方设法帮她从乡下逃到城里,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帮她找事情做,还帮她补习文化。生活得很安定,心情也很愉快。 一曼安慰她说:“你别怕,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有事你尽管找二姐,找大姐夫,他们会帮助你的。” 在合江门的码头,一群男女在为赵一曼的远航送行。送行的时候,他们情不自禁地、不约而同地唱起了一首《离别歌》—— 今朝离别天 离别天 离别好心酸 牵衣泪不干 泪不干 相会在何年 各人珍重道路远 地隔天涯难相见…… 上船之前,郑佑之将身上仅有的20块银圆塞到一曼手上,寄托了一个大哥哥和革命同志的祝福与希望。 一曼辞别了故土和亲人朋友,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征程,又一次张开了人生的翅膀,扬帆启航…… 第三章 黄埔女生 黄埔军校 在重庆,赵一曼经过了黄埔军校严格的考试,一举通过,幸运地被录取了。 1926年12月,一曼与被录取的300名男女生从重庆朝天门码头登上了开往武汉的“其春号”客轮。 从重庆到武汉的水路风景,特别是三峡的风景是瑰丽和神奇的。 在船上,一曼接触了许多和自己一样的热血青年朋友。 一路上,他们一边饱览祖国的壮美河山,一边畅谈着自己的革命理想和政治抱负。 在陈德芸的介绍下,一曼认识了一个叫罗瑞卿的男同学,两人一见如故,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客轮在万县码头停下。第一次出远门的四川学子们格外的兴奋,再加上年龄不大,并且相仿,都或多或少接受了新学的思想和教育。而且不少人都是进步团体,如中国共产党、青年团、中国国民党中的一员。 那天晚上,第一次出远门的学子们有组织地在甲板上唱歌跳舞,开了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联谊会,场面十分热闹。 在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们仿佛已经听到了战斗的号角,明白自己马上就会投入到火热的革命生活中去。 第二天,他们盼望着能够早早起程,畅游三峡,他们盼望着能象诗人一样“朝发夕至”,结果船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起锚。却见不少的脚夫扛着一个个箱子上到船上的货舱里。 折腾了半天,一曼他们才得知,这些人运的都是鸦片。 一曼知道了很是愤怒,号召船上的同学抗运。 作为革命青年,他们清楚鸦片战争以来,耻辱得让帝国主义打开中国的大门,不断掠夺中国的物产和白银,让中国人越来越羸弱的就是这个叫鸦片的东西。 而这些学生中很多的亲人都是天天抽着大烟,消磨着自己的意志和时光的,坐吃山空,好好的家当和祖业就这样完了。中国人由此被耻辱得称为“东亚病夫”。 这种东西,革命的青年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以罗瑞卿为首的男生首先响应一曼的号召。几百名学生组成人墙,禁止鸦片上船。同时他们还把已经运上船的鸦片箱扔了下来。 最后,一曼他们组织了一个谈判队,和船长交涉,要求立即启航离开了万县码头。 船过万县,在云阳靠岸。男女同学便相约登岸游览著名的张飞庙。在庙中,罗瑞卿同学向大家介绍了相传乃岳飞手笔的石刻《出师表》。胸怀壮志的热血青年,不约而同地吟诵了这篇名垂千古的好文章。为了民族复兴,为了北伐胜利,同学们都表示要发扬诸葛亮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精神。 船到宜昌,换乘招商局的“快利”号轮船。1926年年底,终于到达国民革命所在地武汉。赵一曼、游曦、陈德芸等住在军校包下的武昌斗级营街一带的旅馆里。食宿费由学校负责。为了迎接五湖四海的有志青年云集武汉,武汉军事委员会参谋处作战科副科长刘骞专门为四川女同乡在黄鹤楼设宴接风。 复试是在武昌两湖书院进行,包括体格检查和文化考试(外加口试)。复试形式与初试相仿,不过试题要更刁难生僻些。 复试发榜后,一曼和全国其它200多名女生编进了政治女中队。 1926年12月25日,一曼去的是一区队。 一曼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这一天,广东黄埔陆军政治军事学校武汉分校正式开学的日子。宋庆龄、何香凝、孙科、谭平山、苏兆征、邓演达(军校代校长,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副主任)、恽代英、施存统等都出席了典礼。 这一天,他们集合在操场坝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庄严和神圣。 一个威武的军官,站在队列前讲话,富有感情的话语让每一个学员都如沐春风:“同志们,从现在起,你们都是革命战士。就是说要洗掉脸上的脂粉,剪掉辫子,脱下长袍,穿上军装,学会军礼,遵守军队的纪律。你们都是我们从全国各地精选出来的学员,对于你们的到来我们感到万分的高兴。在你们的身上肩负着许多光荣的使命。中国的胜利取决于你们的素质和水平。因此,要求你们刻苦学习,不辱使命!”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在这次开学典礼上,许多来宾都讲了话。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孙夫人宋庆龄。孙夫人身着花格子旗袍,穿高跟鞋,仪态大方,风采动人。她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根据学校的要求和部署,一曼和其他女学员脱掉了旗袍和短袄,换上了挺括的军装;剪掉了如丝的秀发,变成了英俊的“假小子”。而且,她们也如男学员一样,打上了绑腿,穿上了布鞋,扎上了皮带,戴上了军帽,正规化的军事着装。 每个人的自豪感、荣耀感、责任感由然而升。 一曼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相约着游曦和陈德芸等学员,不管是昔日的同窗还是新结识的朋友,到黄鹤楼照相馆照了一张纪念照。她们谈笑风生—— “想不到我们穿上军装也一样的英姿飒爽!” “想不到我们今天开始就是一名军人了!”“我们千万不要怕这怕那,不好好训练,丢女学员的脸啊!” 从此以后,一曼他们开始了紧张地军事化的训练和学习。 起床——吃饭——上课——就寝——军号指挥; 出操——演习——站岗——放哨——男女一样。 这一切都让初出家门的学员们新奇不已,毕竟和过去的旧生活是完全不一样了。 武汉分校校址设在武昌兰陵街两湖书院,学生包括从广州调来的黄埔第五期政治、炮兵、工兵大队,以及第六期入伍生总队等共计六千多人,革命势力雄厚。名义上蒋介石是校长,但领导权实际上掌握在中国共产党手里。恽代英是政治部总教官,陈毅在政治部负责处理党团内部事务,并继李鸣玉之后担任党的联络工作。聂荣臻、周恩来亦曾参与军校工作。女生大队有两个女指导员,一为彭漪兰,一为施存统的夫人钟复光。施存统任军校政治教官,后担任军校政治部主任。最初担任军校政治部主任的是周佛海,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后,周从武汉跑到南京,投靠蒋介石,最终叛逃了革命。 如此多的名人、英雄,为武汉军校添色不少,使学员们倍感荣幸。在新的天空下,学员们都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努力来适应现在的军事生活。 第三章 黄埔女生 学会做人 1927年的4月的一天,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这天,一区队组织了一次野外作战演习,一曼担任尖兵。她和其他几个女学员沿河滩的树林搜索前进。 指挥演习的队长一会儿命令“卧倒”,一会儿命令“前进”,女学员们滚得一身都是泥,一曼也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候,众人眼前一亮,出现了几只吃草的小羊。 那些小羊,或雪白或漆黑,见了生人也不躲闪,咩咩地叫个不停。 一曼不由得回忆起川南家乡满山遍野“咩咩”的小羊羔。而她特别喜欢养这种小羊。 触景生情。一想到家乡,亲人就涌入她的脑海。最让她牵挂、想念的就是亲爱的母亲。当然,大姐夫、二姐、惠嫂……她们都如小羊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赵一曼漫游在往事的回忆中,却被区队长发现了。区队长觉得如此严肃的军事演习,却被一曼搞得象演戏一样,他就气愤地冲上前去吼道:“你做什么?这是战场,稍不留神,就要丢命的!” 一曼被惊醒了。但她对区队长的态度很不高兴,区队长怎么用训小孩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她刚想申辩,区队长说她破坏了战场纪律。 演习休息时,区队长硬罚她站10分钟。对于个性很强的一曼,这下可难受了。 回到寝室,她躺在床上,凝神想了很久。宜宾老乡段福根生怕一曼想不开,过来安慰她,说:“区队长也真是,又不是真打仗,何必这么严。” 一曼呼得坐起来:“错就错在这里,演习都搞不好,还能上战场?错就是错了,不能原谅。”说完,找区队长道歉去了。 这一堂课,给了一曼很深的教育;这一堂课,一曼的意志得到锤炼,也使她深深地学会了做人与处事的道理。 第三章 黄埔女生 革命到底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武汉的国民党右派千方百计离间人民群众和共产党的关系,妄图扑灭共产党。他们采取最下流的手段,在武汉收买一批妓女组成体操队准备“裸体游行”。并在社会上造舆论,把这些妓女说成是武汉军校女生队的学生。 为了不让反革命的阴谋得逞,军校组织了一支宣传队,由赵一曼率领到武汉三镇向群众宣讲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妇女解放的内容和途径,揭穿反动分子的阴谋。 在这段时间里,赵一曼不顾身体虚弱,每天到街头去宣传,唤醒群众打倒蒋介石,激起群众对蒋介石的无比愤怒。晴天,她顶着太阳;雨天,她赤脚草鞋,最后终于劳累过度而昏迷过去,病倒在床上。 5月中旬,原驻湖北西部的十四师师长夏斗寅在蒋介石的策划下,与四川军阀杨森勾结从宜昌向武汉进攻,已经打到纸坊,形势十分危急。 军校紧急决定女生队与男生队一起编为中央独立师,由叶挺率领“西征”。 女生队一部分编入救护组,一部分编入宣传队。 这时,赵一曼正在住院治病。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从医院偷跑回学校。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队长同意把她编进战地宣传队。 她和同学们一道,全副武装踏上了奔赴战场的征途。 经过两天的急行军,傍晚到了咸宁待命。 一曼、陈德芸、游曦等女学员接受的第一项军事任务就是奉命逮捕一个土豪。 当他们赶到土豪的大院时,只见楼下住房陈设漂亮,楼上摆着许多盛满香肠、腊肉等腌制品的缸罐,却不见土豪的身影。土豪已经得到消息逃窜了。她们立即动员村民四处搜寻,终于在后山丛林里发现了土豪。 狡猾的土豪企图夺路而逃,一曼和游曦开枪示警。 土豪为了活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一曼和几个女学员不受其诱惑,五花大绑地把土豪绑起来,交给了农会。 接着,她们又把罚没的土豪财产分给了平时受其剥削压榨的穷人们。 处理完此事,一曼她们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沿阵地土地堂开赴。 敌人在主力部队的攻击下,早已溃逃。 为了追上主力部队,她们连续几天夜行军,却始终没有和敌人部队交上火,没有尝到真正打仗的滋味。 对于一曼,在军校读书,本想着是刀光剑影,结果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她觉得有点遗憾和惆怅。 一个人的一生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人就因为存在遗憾和残缺,才充满了梦想和追求。很快地,“西征”的学生队伍回到了武汉。但革命形势却更加严峻。 随着“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发生,我党领导和同志没有及时采取果断的补救措施,部分领导同志一味的妥协让步,接着革命队伍进一步分化,宁汉分裂表面化,武汉政府内部的叛变活动猖獗。湖南的许克祥发动了叛变,汪精卫公开叛变…… 国民政府对共产党员进行血腥地镇压,许多同志被捕入狱、惨遭毒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校顿时混乱起来。国共两党的学生开始了公开对抗、谩骂、甚至械斗。 一部分以前支持拥护蒋介石的学员,相约着去南京投奔蒋介石。 与此同时,反动势力也积极行动起来,诱惑拉拢学员。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学员,纷纷叛逃了自己的信仰,与共产党划清了界限。另一部分同学深感时局的混乱,也放弃学业,回家避难了。 在这危急的时刻,第四军参谋长叶剑英同志将军校改编为第二方面军军官教导团,并决定不愿随军的人员可以资送回家,武汉分校学生提前毕业。军校宣布解散女生大队。党团员另有安排。 一天早上,宜宾同乡段福根拿着一张刚出版的《中央日报》快步走进一曼的宿舍,高声喊道:“快看,周佛海发表宣言脱党了。” 这犹如一声惊雷。一曼连忙抢过报纸,双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曼也收到二姐李坤杰从家里寄来的信,称外面的局势太乱,太危险,劝她赶紧回家。 段福根已经脱下军装,穿上了花旗袍,决定准备回家,并且力劝一曼和她一起回去。 是去是留,每个人都在选择。 对于二姐和段福根的劝告,一曼很是理解。但她离开家乡,走出封建社会的家庭,走上寻找新生活的道路,现在才刚刚起步。 在革命的道路上,一开始绝不可能是一条平坦的金光大道,总会遇到一些坎坎坷坷、泥泥泞泞。自己刚刚在革命的征途中迈出几步,怎么能想到止步?在关键的时刻,才能考验一个人的革命意志。自己曾经为之求索、奋斗的理想才见到一线曙光,还没有实现,绝不能放弃,怎能做一只缩头乌龟? 经过深思熟虑、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后,赵一曼坚定地对段福根说: “人各有志,要走,你走吧。我不勉强你。可我决不回头,要继续战斗下去。我不相信革命就这样完了,也不相信共产党就这样失败了。请你回去后,转告我的二姐和大姐夫,请他们放心,我要在革命的大道上继续走下去!” 在人生的关键时刻,赵一曼这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没有放弃自己的革命理想和革命追求,而是义无反顾,奋勇前进! 屠杀和血腥,根本无法抹杀一个人的政治抱负。在革命急剧分化的时刻,一曼尽显了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的情怀和坚定的党性修养。 一曼把段福根送上了返川的轮船,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混乱的学校,进入了“东征讨蒋”的教导团,连夜向江西九江进军。 在行军途中,一曼突然犯病了,跟不上队伍,不得不脱下心爱的军装,换上平民衣服,隐藏在一个老乡家里。 1927年8月1日,南昌城里一声枪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宣布起义。 此时此刻,赵一曼已经和自己的革命队伍失去了联系。但她仍然追寻着人生的真理,在革命的道路上艰辛地跋涉,化装成为一个逃难的农妇,独自闯入了当时白色恐怖的中心城市——上海。 第四章 革命伴侣 留学苏维埃 赵一曼到了白色恐怖的中心上海后,为求生存,她先在一个四川同乡的家里,以当佣人和家庭教师做掩护,而后赵一曼想方设法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 中共中央考虑到革命形势的艰巨性、严峻性和长期性,就决定保留一部分革命力量输送到国外培养教育。 赵一曼有幸被列为选派到外国深造的名单之中。 党组织决定送一曼等同志到布尔什维克老大哥苏维埃共和国学习。 赵一曼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小时侯的豪言壮语“出国留洋”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 赵一曼和所有送出去的党员同志都深知,在白色恐怖如此猖獗的时候,他们出外学习肩负着多么重要的历史使命和历史责任。他们只有把国外不论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优秀的管理经验和先进的知识进行深刻地研究和学习,特别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经验,中国才有希望推翻三座大山的压迫,才能建立起属于全体劳动人民的新中国。 1927年9月的一天,赵一曼和40多个青年党员在上海外滩码头登上了一艘开往苏联的商船。 望着滚滚的黄浦江水,看着外滩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这是华丽辉煌的美国花旗银行,那是上海最大的和平饭店……列强的商业机构和商业银行纷纷抢占上海滩,建立自己的领事馆和办事机构。 这些融汇着哥特式的建筑艺术,每幢大楼都有一个形状各异的顶,或尖或圆。只要见了这些顶,就知道哪一幢建筑物是什么楼。 离开祖国的时候,赵一曼站在船头,再一次好好打量这座城市,每一个游子都不得不承认,好一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城市。 赵一曼的心里只是隐隐地生痛。列强瓜分我河山,蹂躏我国土。上海,这座美丽的城市,已经迷失了本土的文化,殖民主义的气息越来越浓。 昔日游人如织的公园里竟然出现如此的告示:非狗和中国人不得进入!这无疑是对华夏子孙的侮辱和亵渎。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学成归国?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恢复这座城市的本来面目?什么时候,我们的人民才能过上独立自主的新生活? 船,载着学子的惆怅和痛苦,缓缓地驶离了黄浦江。 泪,从赵一曼的眼里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四章 革命伴侣 海上结缘 船,在茫茫的大海里航行;人的思维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 在船上,他们为了更好地学习、交流,开展必要的活动,就进行了编组,每组10人。 一曼的小组长陈达邦,是湖南人,与她同是武汉军校6期学生。 在学校的时候,赵一曼就经常听说陈达邦这个人,但她一直都没有单独接触过,就连话也没有说过,这次她有幸与他一起远航,到苏维埃留学,也许就注定了这是人生的一种缘分。 一曼的家乡在川南山区,有名的旱码头,对于坐船,一曼很是陌生和不适。从小就没有机会与船打交道。到了叙府城,才第一次见到了浩浩荡荡的长江,奔腾激荡的长江水…… 而后,赵一曼冲出夔门,来到武汉读书,第一次坐上了大客轮。第一次坐船,又有300多名学子同行,既新奇又好玩,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一次,当一曼坐在行驶的海轮上,特别是当海浪打来的时候,船体颠簸得很厉害,一曼不由自主地晕船,而且晕得很厉害,让她受不了。 对于自己的生理反应无法控制,赵一曼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听话的胃就不断地抽搐和收缩。 一曼以前从来就没有想到晕船这毛病会有这么厉害。胃部严重不适,头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眼前只冒金星。 一曼有气无力地整天趴在船舷上,身体严重脱水,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一个海浪打来,只见赵一曼就伏在栏杆上不时地呕吐、呕吐。 而身为赵一曼小组组长的陈达邦,就主动关心她,并发现一曼从上船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而且赵一曼还在不停地呕吐。呕吐。 陈达邦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一曼是这次到苏联学习为数不多的女生。 为了追求自己的革命理想,实现中国人民的解放,一个人在外闯荡。对于一个男生都格外痛苦和艰辛,更不要说对于一个女同志了。 陈达邦对一曼充满深深的敬意。 见一曼呕吐得厉害,而大家都是怀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漂泊异乡的人,出于同志情谊和同窗情谊,陈达邦主动担负起照顾赵一曼的责任。 当浪头打来的时候,一曼不可抑制地又开始“天翻地覆”了。胃子里已经没有可以吐出的东西了,就连胃酸、胆汁都吐了出来。 陈达邦是一个心细的人,随身带了一个医药箱。上船前买了一些应急的药。他找出治晕船的西药和治感冒的药,拿给赵一曼服下了。 这些西药都是进口药,市场上还是挺贵的。但陈达邦一点也不吝惜。 陈达邦细心地照顾赵一曼,不时地为她端茶漱口,不时地叮嘱她吃饭。遇见一曼胃口不好,心情也不好的时候,他就像喂小孩一样,一口一口地灌给她吃。 空闲的时候,陈达邦和赵一曼聊一聊家常,说说笑话,摆摆龙门阵,转移赵一曼的注意力。一曼竟意外地渐渐好了一些。 一曼也渐渐地注意上这个年轻人:陈达邦儒雅俊朗,为人热情诚恳,对自己很关心也很爱护,和自己有许多共同的语言。 在交流摆谈的过程中,陈达邦逐渐了解了一曼的身世,他对一曼既尊重又理解。 陈达邦同赵一曼的身世和经历也差不多。两个人都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但为了救国救民,纷纷脱离了封建家庭,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一曼对于陈达邦十分感激,自己一路上晕船生病,全靠他关心照顾,才挺了过来。 赵一曼也开始注意这个年轻人了,并对这个热血男儿由衷地升起一种莫名奇妙的好感。 一曼的心,渐渐地、渐渐地被这个热心肠的年轻人感动,被他烈火般的激情烘烤,心里的那块坚冰渐渐地、渐渐地被春风吹拂,渐渐地、渐渐地开始解冻、消融。 赵一曼自已也感到莫明奇妙,为何男人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让她调控不住“春心”…… 隐隐的、隐隐的,一曼有一种感觉,自己好象是在和过去背道而驰,但细细琢磨,一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总有一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理不清、剪不断的情愫。 一曼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陈达邦。 陈达邦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一曼十分地尊重和热情。他们的感情一点点的沉淀和升华,但两个人都没有揭开心底的秘密,只是心照不宣…… 第四章 革命伴侣 相恋莫斯科 一曼和陈达邦一起进入了莫斯科中山大学。 在中国共产党人的心目中,中山大学是那么的神圣和神奇。能够进入这样一所名校,一曼倍感珍惜,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豪。 莫斯科的生活,是新鲜而又艰难的。这不单单指物质生活的不习惯,语言沟通的困难,最大的困难来自学习。 在课堂上,一曼他们和俄罗斯同学共同学习,老师上课所用的语言也是俄罗斯语言,这对于中国人来说,特别是第一次接触俄罗斯语言的,有语言关这个难题要过。 在学校,为了便于与苏联同学的沟通,更好地融入苏联的生活,更好地学习、交流和沟通,一曼取了一个苏联名字叫做科斯玛秋娃。不过呢,同学们却都喜欢喊她“毛栗子”。 一曼的头发极短,又不喜欢穿着打扮,活像一个“毛栗子”。一曼也不介意同学们善意的玩笑。 一曼仍然还是原来的性格:那么的爽朗、大方、坦率,说话开门见山,不喜绕圈子,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同学们在一起就爱讨论“中俄”的文化差异,讨论中国的革命发展前途。有些时候,和其他的同学还会发生一些争执,但很快地,大家就把这些不愉快忘得烟消云散、干干净净。 一曼的外语功底有些弱,在私塾的时候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外语,在女子中学的时候,她才开始学习英语。而现在,却是在苏联。在此之前,一曼从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俄语”。 对于俄语,开始,赵一曼学习起来非常吃力。因此,她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学习。 每当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一曼总是拿着书和笔在诵读、学习。 一曼和达邦进入中山大学后,尽管他们仍然交往友好,但她总是收缩那颗刚刚打开的女儿心,抑制从胸中长出的那棵爱情的幼苗,用友情和同学关系来回避陈达邦。她拒绝达邦邀请她自习、上街等俩人的活动。 赵一曼的心中明白,党组织派她们到莫斯科来的目的,是要她们好好学习苏联的经验,学成归国后以利马列主义在祖国传播,报效祖国,早日实现中国的解放。 但一曼发现,自己虽然回避着陈达邦,但自己还是十分地渴望陈达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每当自己背单词、认真学习的时候,陈达邦的身影就会侵上自己的脑海,她总会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的生活,海轮上的经历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更奇怪的是,不管赵一曼躲在哪里看书,过不了多久,陈达邦就会找到她,幽灵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满脸笑容地说是辅导自己学习俄语。而每当陈达邦站在一曼面前时,一曼总会面红耳赤,觉得不好意思。但如果一天不见着陈达邦,一曼心里又会很空很空、很慌很慌的。 面对赵一曼的窘迫,陈达邦总是耐心地教她读、写、背俄语,有时侯还邀她出来走一走、玩一玩,转转街、散散步。 一曼为了多记一点单词,常常学习得忘记了吃饭。而细心的陈达邦总会出人意料地把饭端到她的面前。 班上的女同学常常羡慕陈达邦对赵一曼实在是太好了,好得令女同学们嫉妒。 一曼和陈达邦的关系,她思虑了很久很久,想来想去,决定还是郑重地和陈达邦敞开心扉、坦坦诚诚地谈谈个人问题。 一天,她给陈达邦写了一张纸条,约他下课后在学校的后花园里谈谈。 在花园里的桂花树丛中,他们散步其间,开诚坦然地交心谈心、交流感情,畅谈理想,憧憬未来…… 当一曼把自己思想上的想法、理想与现实的距离、今天与未来的种种矛盾、苦恼统统向陈达邦倾诉,希望能得到他的指教,帮她化解矛盾。 陈达邦自从与一曼一起,张开年轻人的翅膀“远航”的那一天起,他就对这个特别的女孩产生了特别的好感,仿佛注定了他与她的这一生一定会有故事发生。 果不其然,陈达邦很快地就爱上了一曼,而且爱得深,爱得痴,爱得狂……爱让他朝气勃勃,浑身是胆。 陈达邦面对自已深爱着的姑娘,看着这个为昨天、今天、明天而苦涩烦恼的姑娘,他真是又怜又爱。 陈达邦就向一曼坦诚见心:“学习、工作、爱情是人生必走的三步曲!这是每一个男女的必修课,只有把这门功课修好了,这才是人生完美的组合。人生有了爱,才会充满生活、学习的活力,才会使人精神抖擞,才会干劲倍增。压制人生的感情,只会伤害情感,这对一个健康的人没有益处,对吧?再说,我也明显地感觉你对我有感情的,是吧?若压抑自己的情感,对身心和学习都会带来消极因素,这些你难道没有亲身体验吗?只要我们把爱情和学习的关系处理好了,就会有动力,就会学习爱情两不误。我想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 陈达邦赤诚见心的一席话,像一杯浓浓的香茶,沁人肺腑,滋润着一曼干渴的心田;陈达邦语重心长的话语,化解了一曼心中的困惑,像一杯隹酿美酒,醉甜了她的心…… 第四章 革命伴侣 喜结伉俪 1928年4月,一曼和陈达邦在同学们的祝福下,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 从此,两个相爱的人喜结伉俪,成为了革命的伴侣。 爱是动力。陈达邦同赵一曼这对新人,在爱的力量支持下共同学习,相帮互助,使他们携手前进,比翼双飞。 一曼的俄语有了较大的进步。由于暑期临近,面临大考,为了考出好成绩。 一曼复习得很辛苦,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学习。不幸的是由于压力太大,劳累过度,一曼的肺病又复发了。 陈达邦关心一曼的身体,想替她请假休息。但倔强的一曼坚决不肯,硬是挺着病体,坚持完考试。 陈达邦面对一曼表现出来的坚强毅力,由衷敬佩。 在组织的安排下,暑假期间,一曼到克里木海滨疗养。 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温煦的海风的吹拂下,在碧蓝的海水的浸沐下,一曼的心情特别的好,身体渐渐地好起来。 开学前夕,一曼又回到莫斯科。 回到莫斯科之后,一曼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这本是一件人生的喜事。可是,这时怀孕,对他们来说不是时候。不仅因为他们身在异乡求学,而且一曼身患肺病,这可怎么办? 这一次,一曼不能再好强地去上课了,只有在家里安心养病。这可拖累了陈达邦,陈达邦深深地爱着赵一曼,妻子生病了,他也只好请了假在家里照顾一曼。 对于有了身孕,一曼和陈达邦一点准备也没有。在莫斯科,两人只想安心学习。但两人也都舍不得把自己的血肉就这么打掉,毕竟一曼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一曼在孩子的问题上很是烦恼。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偏偏在读书的节骨眼上结婚。现在孩子不请自来,拖累了自己和陈达邦。因此,没人的时候,一曼悄悄地淌眼泪。 但作为一个母亲,一曼还是想要自己和陈达邦的孩子。一曼也想过,如果要保住孩子,自己万万不可拖累陈达邦。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曼终止学习,回到国内。 在去留的问题上,一曼经过长久的思考和反复的斗争。最后,她还是决定辞别丈夫回国。她瞒着丈夫,向党组织汇报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国内正需要女干部,组织上权衡再三,作出决定,同意了一曼回国的请求。 征得组织的同意后,一曼把自己的决定和组织的安排告诉了达邦。 陈达邦急了,他不同意一曼一个人回国。他希望一曼再好好想一想,等到孩子出世了以后,两人再一起回去。这样的话,一曼才有个照应。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生产了意见、发生了争论。 一曼说:“我们不能一起回去。党派我们到苏联来,是来学习的,不能让我们俩都头脑空空的回去。” “可我不在你的身边,我放心不下啊?” “你尽管放心好了,等你回国后,我一定把长得白白胖胖的孩子交到你手上。” 最后还是陈达邦妥协了,他清楚赵一曼的性格: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只好尊重赵一曼的决定,点头同意了。 陈达邦想着一曼回国后,处境会比自己艰难。因此,临别前,他把自己的银壳怀表、金戒指送给了一曼:“留着吧,将来会有用的。” 一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丈夫的东西。 “你要安心学习,我在国内等你。” 走之前,一曼特地来到红场,去列宁的墓前默哀致敬。 离开莫斯科,一曼的心情特别的复杂,学业未成而归,她内心不甘不情不愿啊?但她也感到欣慰。这次来留学,不但学到了很多很多,而且还收获了爱情,并已开花结果!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人生最大的喜事。 根据组织安排,与一曼同期回国的还有4个同志,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磨难,安全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一曼回国后,就按照组织的安排,转战南北,由于种种原因,她与丈夫陈达邦失去了联系。 陈达邦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后,又接受组织的安排,去了法国。 陈达邦和赵一曼这对年轻的夫妻,莫斯科一别,竟然成了这对革命伴侣的永别…… 第五章 回国革命 回国 根据党组织的安排和革命形式发展的需要,赵一曼等5位同志先期回国。 10月来了,西伯利亚的寒流浩浩荡荡、莽莽撞撞地开过来了,整个莫斯科上空寒流猖獗,无情地侵袭着人们。就在这个时候,赵一曼和另外5个同志从莫斯科起程回国…… 西伯利亚的风,好似一把被风雪擦亮的镜子,明亮而寒冷,刺得人疼痛难忍。 西伯利亚,仿佛天是一片雪、地也是一片雪,整个世界被冰封雪锁,冷酷严寒使人窒息。 赵一曼他们风雪兼程,奋不顾身地跋涉在回国的冰雪道路上。 一曼的脚被冻伤了,身体又患病尚未全愈,加之又身怀有孕,正值妊娠反应期,恶心呕吐、浑身无力,身体虚弱疲惫,让她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每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 面对这一一的困难,一曼只能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将这些困难踩在脚下,一步一步地向前向前向前…… 通过国境线的时候,他们怕被敌人发现,不敢白天走路,也不敢乘车,只好摸黑走夜路。 他们走在茫茫的雪原上,每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雪淹没了大腿,他们只能匍匐前进。 他们的脚印弯弯曲曲、跌跌宕宕地一行行地深深地印在茫茫的雪线上…… 特别是赵一曼步履蹒跚,每前进一步都要靠同行的人搀扶着她。她也坚忍不拔地向前行进,摔倒了又爬起来,手足并用,走着爬着、爬着走着,好不容易穿过了边境线。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辛行程,他们终于安全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第五章 回国革命 宜昌开辟联络站 1929年11月9日,赵一曼来到了上海,首先向党组织进行了汇报。这时,党组织准备在湖北宜昌建一个交通联络站,决定派一曼前去开辟工作。 一曼接受任务后,立马起程,独自去了宜昌。 在宜昌,赵一曼在长江边的一条狭窄的巷道里租了一间木板屋住下后,就立即投入了工作。 开始,工作虽然不多,但很烦琐,譬如分发文件、购买船票、转换组织关系。 一曼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奔波了两个多月,转瞬春节就要到了,一曼也马上要分娩了。 1929年农历腊月22日,正是过小年的头一天。按照民间习俗,过小年时家家户户事先都有搞清洁卫生,准备香烛贡果,敬奉灶神的习惯。 据传,灶神菩萨将于明晚上天禀奏玉皇大帝关于人间的一切善恶,以便赐福人间。 清晨起来,一曼觉得头昏目眩,好象害大病一般支持不住。这可急坏了房东老太太。按照当地人家的风俗习惯,外人在自己的家里生孩子,产妇的污血将会亵渎家神,是不吉利的。 一曼是不能在这人家生小孩的。 老太太见她脸色苍白,精神恍惚,怕她快要临产,就又一次催促一曼搬走。 一曼向老太太求情:“大妈,这里没有我的亲人,行行好,把我留下吧。” 老太太非常坚决:“不,请你原谅,不是我不愿留你,而是留下了你,我家就要背运的。请你搬走吧,不要怪我心狠。” 如若是平常,一曼决不会苦苦哀求人家,但考虑到联络站刚建立不久,工作局面才刚刚铺开,如若自己搬离此处,会影响工作的。 再说,自己初来乍到,没有什么朋友,该往哪儿搬啊。 一曼苦苦哀求老太太。 可老太太的封建思想严重、守旧的传统思想重,不管一曼如何求情,老太太也不松口,坚决不同意一曼继续住下去。 老太太见一曼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竟坐在地上哭闹起来。 一曼见此,只好离去了。 过年时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充满了祥和喜庆的气氛。 可一曼却无路可走,无家可进。年关了,还在为了寻找住处流落街头。 赵一曼在街上踯躅徘徊,突然,心中一股冰冷的气流袭涌她的通体,她感到孤独悲凉,心就象这个隆冬的黄昏一样凄凉。 她走着走着,心中又升腾起一股热流,心中不灭的明灯又照亮了自己。是啊,不管路有多艰险,还有党,还有党组织呀。于是,她沿着那条道路坚定地走下去。为了宜昌联络工作的延续,赵一曼在宜昌的街头走了几圈后又转回到了老太太的房外。 一曼投目望去,老太太已将房门从里面紧紧地反锁了。一曼的心中涌动一股酸酸的苦涩。她不敢敲门,怕引起老太太的惊恐。一曼就悄悄地依在屋檐下的草堆里…… 天一亮,老太太开门一看:吓呆了。这个四川妹子躺在草堆里,蓬头垢脸,脸冻得乌紫。 老太太赶紧把一曼扶进屋里,端了一碗热米汤给一曼喝下。 当她看到一曼缓过气来,身子暖和了,仍然坚持要一曼离开这里。 隔壁的搬运工人师傅见了不忍心,就把一曼接到自己家里照顾。 这天的夜里,一曼平安地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儿。 一曼给儿子取了一个乳名叫宁儿。希望小儿从此过上安安宁宁、祥祥和和的生活;同时,也希望这家新房东从此平平安安。 孩子生了,却什么都没有准备妥当,只好用拆开的旧棉衣把小孩包起来。 赵一曼产后,得到了新房东的帮助。房东是个热心肠的人。房东大嫂亲自给一曼洗衣、做饭、伺弄小孩,照顾得十分周到,令一曼十分感激这对热情善良的夫妻。 不久,搬运工人因赌博输了钱,不服气跟人打起来,被警察抓去罚了款。 为了减轻工人家里的经济压力,一曼忍痛卖掉了陈达邦赠给自己的金戒指。结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赵一曼遭到反动当局的追捕。 一天深夜,一曼连房东都没有惊动,就悄悄地出了城,登上了开往上海的船。 由于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再加上突发事件身份暴露,情绪紧张,一曼的乳汁少了,宁儿吃不饱,不停地啼哭。 赵一曼感到烦躁。此时孩子已经成了自己最大的包袱和累赘。她想横下心,把孩子抛到长江里。 在夜幕的掩盖下,一曼把孩子抱上甲板,靠近栏杆。这时的一曼,泪流满面,不停地亲吻着宁儿。 想想啊,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生命随时都受到敌人的威胁,小孩随时都可能成为孤儿。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达邦现在如何了。当孤儿还要受其他人的欺侮,还不如狠下心来,一了百了…… 一曼想起了自己回国的时候给丈夫的承诺。泪如雨珠不停得往下流:“对不起了,亲爱的丈夫!对不起,宁儿!妈妈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妈妈对不起你!” 安静的宁儿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突然大声地啼哭起来。 一曼一下子惊醒过来,心软了下来。 是啊,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多难啊!就因为难,这个孩子才更加地珍贵…… 第五章 回国革命 革命的惊险 一曼回到了上海,就立即向党组织汇报了在宜昌开展联络工作的情况,并向党组织要求接受新的任务。 这时,好友郑秀石姐妹也来到上海。一曼的住处和好友郑秀石离得很近。几乎每天上午,赵一曼都要提着菜篮子,抱着孩子,借买菜的机会,常来打个转身。 每次一来,一曼就打开她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一曼总是提到周恩来的名字,总是恩来长,恩来短的说个不停。这弄得听者很紧张,忙伸手去蒙住她的嘴巴,叫她小声一点。可是,一曼仍然还是原来爽朗的性格,笑一笑,又大声地说起话来。 当然,一曼和郑秀石、郑焕如在一起的时候,也谈谈离别以后的生活,谈谈彼此的感情生活,谈谈家中的亲人朋友。 一曼谈得最多的是丈夫陈达邦。在郑秀石眼里,能够让一曼接受的男子简直就是一道谜。 为了能够离开封建家庭读书,一曼在家族发誓终生不嫁。而短短的几年,一曼不仅结了婚,而且还生了孩子。其间的变化,真的很大,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夏天的一个早上,赵一曼抱着孩子,突然闯进了郑秀石两姐妹的家。她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说:“我患了虎列拉,马上住医院去。”说完,把孩子往郑秀石的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自此以后,几天都见不着一曼。果然出了问题。 按照当时地下工作者隐语翻译,得病住医院的意思,表明机关出了问题,不能再住了,要转移到医院去。住在医院里,一来可以掩护,二来便于接头。 宁儿才半岁光景,身体虽然瘦弱,却很精神,有点认生。一见没了妈妈,就大声地哭了起来。这可忙坏了两个阿姨。特别是孩子的饮食问题。 郑家两姐妹都没有带过孩子,都不知道如何喂养孩子。在喂养宁儿的问题上,可煞费苦心。 过了半个多月,一曼“病愈出院”来接孩子。一曼看见小孩长胖了,异常高兴。把孩子抱着坐在身上,捧起他一双小手儿说:“你这个小家伙哟!把两个娘娘整恼火了!等着会说话的时候,记着不要叫娘娘,要叫干妈呀!” 宁儿渐渐的大了,越发的乖巧懂事,跟着大人还能牙牙学语,逗得大人开心不已。在艰苦的革命环境中,宁儿成了一曼生活中的阳光。 1929年9月,党组织派一曼和一姓王的同志到南昌江西省委机关工作。 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一曼和王同志假扮成夫妻。 一曼白天操持家务、教养宁儿,晚上抄写或油印文件。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个普通人家。就这样,秘密地过了三个月。 有一天夜里,小王去省委机关开会。半夜已过,小王突然跑回家,抱起熟睡的宁儿,塞到还在处理文件的一曼手中:“快走!出了叛徒,省委机关已被破坏。敌人已经追来了。”不等一曼说话,他把一曼推出后门,转身回到屋里烧毁文件。 一曼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想等一等小王,结果敌人已经砸开了前门,接着一阵枪响…… 一曼不敢回头,抱起宁儿在漆黑的夜里拼命地往前跑。此时的天空飘着小雪,无尽的黑暗,根本辨不出方向,看不清道路。 路很滑,一曼不时摔倒,一只鞋也掉进水田里,她根本顾不得去捡。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担心敌人追来。她必须摆脱敌人的追捕,火速赶回上海向党组织汇报江西省委机关遭破坏,营求被捕的同志。 一曼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她已经跑到了郊外了,在路边找了一块盖积雪的石头,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雪花仍不断地飘落,而且越下越大。现在,一曼才觉得风雪扑面,刺骨般疼痛难忍;腿脚已由剧痛变得麻木起来。一曼清楚,自己再不起来活动,自己也会变成雪人了。 于是,一曼站了起来,蹒跚地朝着前面一簇黑森森的树丛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见前面是一个村庄。一曼在场地边一堆草垛旁蹲下来。用力拔出一把稻草,铺平,把孩子放在谷草上,舒展一下酸痛的胳膊,把皱成一团的床毯折成四叠,重新把孩子包好。 原来熟睡的孩子冻醒了,哇哇地哭起来。她赶紧把孩子偎在怀里,又扯床单盖住孩子的头,以防哭声惊扰附近人家,便一头钻进草垛。 拂晓前,雪渐渐小了,四处不断传来雄鸡啼鸣的叫声。 一曼从草堆里爬出来,抱着孩子向村里走去。 宁儿因为饿了,拼命地啼哭,一边哭,还一边咂嘴巴。 一曼走到村头,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大娘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一曼急忙向老大娘求救,想讨口水喂喂饥渴的孩子:“我进城去找孩子他爸,在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把钱和衣物都抢光了。”随后,她低声补充道:“好狠心呀!连孩子身上的新棉袄都给脱去了。” 农妇心地善良,见一曼的相貌,不象是个坏人,顿生恻隐之心,将他们让进家里,烧火给母子俩烤衣服,锅里稀饭煮熟了,给一曼盛了满满一大碗。 老大娘还找来一根绳子,帮她把孩子背在背上;送给一曼一截竹竿撑路,以免滑倒,还给一曼找了一双旧鞋。一曼向老大娘道了谢又上路了。傍晚到了赣江边,正好有运粮的船到九江。 一曼将怀表交给船老板,恳请搭乘他们的船到九江找丈夫。老板同情和可怜这个弱女子,拿了一床破被子给她和宁儿御寒。 到了九江,一曼已身无分文,但她必须赶回上海向党组织汇报江西省委机关遭破坏的消息,以免给党组织和同志带来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和牺牲。 在一曼的再三要求下,几个青年船员用小船将一曼送到开往上海的大船旁。 一曼抱着宁儿趁着人多拥挤时钻进了客舱,躲过了买票这一关。 在船上,一个到上海寻找丈夫的中年妇女和一曼拉家常,见一曼孤儿寡母的,和自己在家乡的情景相类似,就同情一曼,不时将自己携带的烤饼、馒头等食物分一部分给一曼,才使一曼母子俩勉强度过了两天的航行生活。 船靠岸的时候,船上的人开始验票下船,一曼既没票又没钱,被扣了下来。 一曼谎称到岸上找到家人给钱,船老板派了一个茶房跟着。一曼带着茶房穿街走巷,想寻机摆脱茶房。但茶房却很老道,紧紧地跟着一曼。 这时,一曼急了,既不能暴露身份和地址,又要给茶房一个交代。 一曼计上心来,她走到马路边,学着小时侯曾听说过的江湖上摆“扯谎坝”要钱的法子,决定卖儿筹款还船钱。 于是,她学着穷人家卖小孩的样子,拣了一根稻草,挽了一个草圈,插在宁儿的脖颈上。 坐在街沿上,叫卖孩子,引来一大群看热闹的群众。她哭诉着说:“我因投亲不遇,又遭土匪抢劫,没法子活了,只好卖掉这唯一的亲儿子。愿买的,请给大洋一百元。” 茶房见一曼母子俩实在拿不出钱,见人家卖儿子还船钱,只好转身离去了。一曼等茶房走了,才抱起孩子向联络站走去…… 在革命的过程中,宁儿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很多时候,众人都可怜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一个小孩,纷纷向母女俩伸出了援助之手,母子俩从一个个的险境中化险为夷。 可宁儿一天一天地长大了,不可能永远跟着一曼东奔西走,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因此,她打算给孩子找一个相对安宁的生活环境…… 第五章 回国革命 武汉别宁儿 1930年,一曼被调到中央机关工作。 不久,中共中央决定在上海召开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会议地址选在卡尔登戏院后面的一排楼房里。 为了保证此次大会的顺利召开,组织上安排李一氓当这幢房子的“主人”,为了更好的掩饰身份,赵一曼(当时她叫李一超)和一个叫赵毅敏的同志与李一氓组成一个临时家庭,便于工作的顺利开展。 李一氓和李一超只有一字之差,又都是四川老乡,同乡、同宗、同志,一曼和李一超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 李一氓对于一曼这个革命女同志充满敬仰之情。对于一曼的爱人陈达邦的事情也比较留意。 会议期间,他们和其他“家庭成员”或听留声机、或打麻将、或聊天、顺利地掩护了全国苏维埃大会的顺利召开。 会议一结束,临时家庭就解散了。但一曼和李一氓时常保持着联系。 后来,李一氓把一曼丈夫陈达邦的妹妹陈琮英(任弼时的夫人)介绍和赵一曼相识。这是一曼认识的第一个陈达邦家的直系亲属。 姑嫂相见别有一番情感。在这次见面中,一曼向陈琮英道出了想把孩子送回陈家抚养的想法,陈琮英表示支持和理解。她们俩商量把宁儿送回湖北武汉的哥哥陈岳云家里。 陈岳云一直没有小孩,经济条件好,在政界具有一定的影响力。送回陈岳云家里,会更安全和妥帖一些。 一曼和宁儿具有很深厚的感情。宁儿已经两岁多了,聪明乖巧。说心里话,一曼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骨肉。但为了宁儿,也为了革命成功,一曼宁愿饱受骨肉离别之苦,为的是不让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不再离别。 一曼清楚,此次离别,母子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忍着揪心的痛,第二天,一曼抱着宁儿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这也是她们母子一生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一曼特地又去了好友郑秀石的家,去向两个好朋友辞行。 大家好象都有共同的感觉:这一次,可能要走得很远很远,分别得太久太久。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秀石红着眼睛说:“来,我们给你饯行!” 一家人忙乎了起来,买回一大包咸花生米、咸鱼,和着半瓶五加皮酒,倒别有一番风味。几个好朋友一直谈到夜深,才在路灯下告了别。 4月,一曼抱着孩子和小姑子陈琮英一起到了武汉陈岳云家里。但是,陈岳云对这个孩子并不表示欢迎。尤其是陈岳云的夫人很不高兴。在一曼的面前,毫不掩饰不喜欢宁儿,经常冷言冷语。 这些,一曼都看在眼里,她已经预感到孩子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但身为革命党人,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和革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又怎能容忍儿女情长呢?为了千百万人的幸福,一曼只有作出这样的选择。 就这样,一曼向哥嫂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亲了亲宁儿的小脸,硬着心肠,抛下哭闹的小孩,流着泪,离开了武汉…… 自此以后,一曼只能在梦里见着自己的宁儿。一曼了无牵挂,在革命的大道上阔步前进。后来,一曼和其他同志去了东北沦陷区,把那里的革命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声势浩大,尽写了一个抗日民族女英雄的风采。在东北,流传着一个动人的故事——瘦李传奇。 第六章 瘦李传奇 哈尔滨的地下活动 1931年9月18日,日本侵略者挑起事端,借口士兵失踪,武装袭击了沈阳北大营,制造了“9.18”事变。 当时的伪政府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正在大肆围剿,对日本的军事行为姑息放纵。不久,整个华北变成了沦陷区,并在东北建立了伪满洲政府,誓把中国变成“大东亚共荣圈”的一员。 中国在日本人的铁蹄下,瓜分、践踏、蹂躏,中国的处境岌岌可危。有志的中国人纷纷奋起反抗。 党中央为了加强东北的抗日救国斗争,决定派一批干部到东北工作。赵一曼主动请战,投入了新的斗争中去。当然,这期间的斗争主要还是集中在城市。 沦陷区沈阳,是东北的一个重要的工业城市。 一曼和她的同志们到了沈阳后,针对这里工厂较多,采取了积极有效的斗争形式。 他们主要是在大英烟草公司和纺纱厂这几个大的厂子活动,首先唤起这里的工人觉醒和组织这里的工人运动。 一曼经过长时间的与工人接触,同工人聊天、摆谈中,调查了解到工人们除了上班时间能在一起劳动外,其余时间都是散居,没有一种能使工人进行集体活动和提高工人政治和文化觉悟的组织形式,这很不利于当地工人运动的开展。 赵一曼和其他同志研究,决定成立工人足球运动队和工人识字班。工人足球队,以强身体,培养工人团结、协作的精神;工人识字班,则是通过扫盲教育,启迪民智,打开工人的眼界,与世界工人同呼吸,共患难。通过这些有效的活动形式,加强了与工人的接触和交流,发现了工人中的骨干分子;再经过培养教育,发展为工会会员或吸收加入中国共产党。 沈阳的工人运动蓬勃开展。 1933年初,一曼被派到哈尔滨从事地下工作。 为便于掩护,应付敌人的盘查,省委决定她和满洲总工会书记老曹组成“家庭”,开展党的地下工作。 老曹曾被敌人捕去受过刑,脚跛,行动不太方便。 他们在哈尔滨的南岗租了一所白俄人的房子住下。 白天,一曼是一个平常的家庭主妇,上街买菜,操持家务。老曹则外出做工。在邻居眼里,这是一对与常人无异的夫妇。 晚上,他们不顾白天的劳累,经常加班加点地油印文件和宣传品,一直工作到深夜。 就这样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其间,值得一提的是组织电车工人大罢工运动。 4月2日傍晚,日本警备司令部一个营长身着便装登上了一辆电车。电车售票员张鸿渔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一般职责性的要他买票。这个营长勃然大怒,掏出手枪将张鸿渔抓到宪兵队,恶狠狠地把他打了个半死,然后,又抬回到电车公司。张鸿渔已经气息奄奄,生命垂危。 此事在哈尔滨电车工人中激起了极大的愤慨,强烈要求罢工抗议。 赵一曼和老曹商量后,立即给予支持,领导成立了以党团员为主的罢工委员会。 第二天,300多名工人聚集在食堂宣布罢工。 罢工一开始,一曼就手提着菜篮子,里面藏着宣传单,走过霁虹桥来到电车站,见人们挤在一起,翘首等待电车。这时,人们都不太明白事情的真相,见上班时间越来越近,却不见一辆电车来。人们议论纷纷。 一曼走进人群,高声演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日本人的狗汉奸把电车工人快给打死了,电车停开了……” 对于日本人,中国人仇恨他们。 而对于同是中国人却为日本人卖命、残忍地欺负中国同胞的汉奸们,中国人是近而远之,瞧不起的,遭人唾弃的。 这就好比日本人是狼,中国人是人,汉奸则是披着人皮的狼。人见了狼,知道躲。可见披着人皮的狼,还以为是人,结果却被这种狼吃了。 汉奸的这种蒙敝性和欺骗性,怎不令人气愤,令人发指? 愤怒的人们在她的带领下,从一个站走到下一个站,不断地作动员和宣传工作。 各站的乘客随之纷纷加入游行罢工的队伍。这个队伍越来越长。一曼又悄悄地拿出宣传单,从这个人的手里传到那个人的手里。 就这样,罢工声势浩大,持续了两天多时间。在他们的努力下,日本领事馆被迫接受了工人提出的赔偿医药费、惩办凶手等几项要求。 电车工人大罢工取得了圆满的胜利。 在这次罢工活动中,一曼深深地感到来自社会低层那种强烈要求摆脱压迫,要求平等对待的呼声。 淳朴的中国人民渴望着恢复主权的完整和民族的独立。 一曼深深地为有这样的人民而骄傲和自豪。只要有人民的支持和帮助,总有一天,中国的革命一定会取得成功的。一曼是这样坚信的,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曼在这些热血激荡的人民的身上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和发展方向。 这年的夏天。一曼和几个同志乘船到太阳岛一个同志家里开会。 那是一座靠近松花江边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草房,屋里虽然很闷热,但同志们仍然紧闭门窗,一边装着“搓麻将”,一边开会。 不料房东的小孩不懂事,把门开了一个缝跑出去玩耍。 这时正好有一个特务暗探在周围晃荡,一下子闯进来。大家措手无策,桌上的文件都没来得及收。 特务掏出了手枪,凶神恶刹地一步步向桌子靠近,情况十分危急。一曼急中生智,环顾了一下周围,看见窗边放着的那盆稀粥。她镇定自如、若无其事地边摇动手中的扇子,边移到窗边。 当特务举起手枪对准同志们时,一曼将这盆稀粥扣到特务的头上。 特务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趁这个机会,同志们迅猛地围扑上去,把特务捆绑了起来,塞到床下。到了晚上,将他秘密地扔到松花江里。 这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在同志们间传为了美谈。看似平常的一盆稀粥,在对敌斗争的过程中,却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人们纷纷推测这盆稀粥是如何制成的。后来,在许多的场合,总会在窗台上放一盆稀粥,以防万一。 在哈尔滨工作期间,一曼和《国际协报》的副刊编辑方未艾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方未艾是一个刚刚加入共产党的一个青年同志,党性和思想觉悟还不是很高,在采编副刊稿件的过程中,暴露了这个问题。 因此,组织上决定由一曼做方未艾的辅导老师,让方未艾同志系统地学习革命理论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一曼经常到《国际协报》编辑部找方未艾,在单人宿舍里讲授革命理论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拘谨,一曼真的像一个老师那样,不时地提醒方未艾集中精神,饶有兴趣地提出问题的重点,有时还要求方未艾同志谈谈学习的心得体会。 对于学习,一曼一点也不放松。她常常谦虚地声称自己的理论知识,掌握的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有时讲得不一定十分完全,解释得不一定十分正确。她所掌握的知识只是“沧海一粟”。 后来,渐渐的熟了,上课的场所不再是单一的住所,有时是在船上,有时是在咖啡厅。 赵一曼不断地启迪方未艾的觉悟,谈话的内容也更加生动和广泛,不时与他谈理想、谈政治、谈民族的兴衰,谈马列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有时也谈谈文学,谈谈诗的写作。 在这些谈话中,一曼教会了一个青年同志如何将文学修养和政治素养相结合,进行创作,鼓舞了一大批青年同志奋勇向前。 通过这些诗歌,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和审视一个革命女同志高尚的情操和不朽的精神世界。 一次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曼提笔写了一首七律诗,题为《滨江抒怀》: 誓志为国不为家 涉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定是全都好 女子缘何分外差 一世忠贞兴故国 满腔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 笑看旌旗红似花 一曼的诗在《国际协报》副刊上刊出。《国际协报》副刊抗日思想性越来越突出。 在一曼和同志们的带领和发动下,哈尔滨的工人和市民,反满抗日情绪日益高涨,罢工、罢课、罢市此起彼伏。 有一天晚上,在夜色的掩护下,一曼在一个工人同志的掩护下,爬上了高高的纪念塔,用红油漆在纪念塔上写下了“中国共产党万岁!”几个大字。 第二天一早敌人发现了,气急败坏地命令值班伪警用刀刮掉。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连伪满洲政府办公室也出现了反满抗日的传单。 如此局面令反动当局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更加疯狂地对地下党组织进行搜捕和围剿。不少的基层党组织遭到破坏,不少的同志被捕惨遭杀害,老曹同志也不例外。 一曼的处境非常危险。 为了保存势力,等待时机,组织上决定疏散隐蔽。中央满洲省委组织部部长何成湘同志找赵一曼谈话,征求一曼的意见。一曼态度坚决的说:“我决定到游击区去!”当时,组织上担心一曼的身体,说:“游击区条件艰苦,你的身体吃得消吗?肺病犯了怎么办?” “赵一曼毫不退缩,还是坚决地说:”请组织放心,我能坚持。“ 临行前,一曼又写了一首五绝句: 世上多风云 人生有聚散 今朝若别离 他日喜相见 友情和爱情 男女都看重 言行不自由 两者将何用 理论与实践 纷纷说短长 一心为社会 万古可流芳 一曼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这个坚强可敬的女子,在面对残酷的白色恐怖,不怕牺牲,不怕万难,坚贞不屈,为了自由和解放,忍受夫妻的离别,忍受母子的牵挂,自愿到革命最艰苦的地方、敌人的心脏去战斗。 一曼作为一个女子不容易,作为一个女革命党人更不容易。在她的身上,展示出了坚贞不屈的精神和高风亮节的情操。 第六章 瘦李传奇 转战珠河 1934年7月,一曼化装成农村妇女,同医生张险涛和工人老魏登上了去珠河(今尚志市)的火车。 本来他们应该由哈尔滨上车,但为了避开敌人的搜查,他们改由香坊小车站上车。 赵一曼随身携带洗脸盆,洗漱用品,还有一个装着烂报纸和旧书籍的一个小提箱。 令人费解的是,一曼的箱子里带着一条又腥又臭的咸鱼还有几个烧饼。大热的天,东西已经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让人十分不好受。但一曼仍然没有丢掉咸鱼和烧饼。一路上,盘查得非常严格, 对于一曼所带的两样东西,旁人百思不得其解。大家清楚,在这样的环境,绝对不可能讲吃讲穿,况且一曼所带的东西也没什么营养。 到了根据地,张医生他们才知道,破烂报纸里面是党的重要指示文件,为了逃过敌人的细密搜查,一曼用咸鱼和烧饼做掩护。 到了珠河县后,一曼担任了中共珠河县委常委、县委特派员和妇女会的负责人。 当地居民的饮食习惯是吃高粱米、苞谷面和包谷渣子。 一曼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米饭,饮食习惯存在很大的差异。但一曼依然不搞任何特殊,和当地的居民同吃同住。一曼没有忘记川南那一片土地,没有忘记大姐夫郑佑之的嘱咐,和在家乡一样,妇女会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 一曼和妇女们纺线、搓苞米、烧火做饭、摆谈家常,同时组织她们进行抗日活动:纳军鞋、做军衣、给游击队送给养、送情报等。妇女同志组织和发动起来,妇女群众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在珠河,妇女在抗日的过程中,起到了半边天的作用。 一曼足智多谋,常常想出妙招、绝招,别人想不到的,她能想的更周全,别人没想到的,她能想到。加上一曼身材瘦小,当地的群众都动情地叫她“瘦李子”。 随着革命的深入和深化,一曼的“瘦李子”的名气越来越大。 敌人的围困追缴,游击队的处境十分艰难,最急需的是枪支弹药。和装备精良的敌人作战,总不可能赤手空拳。好不容易,地下党组织通过各种关系,从伪军手里弄了十几只短枪和一批子弹,但敌人盘查得严,枪支弹药无法运出。枪和人分离,根本无法与敌人斗争。大家都束手无策。 一曼计上心来,亲自带了一个姓沙的姑娘,化妆进城。她和沙姑娘用油纸和油布把枪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找来一辆大粪车,把包扎好的枪支弹药装进粪箱,再灌进粪水,盖好箱盖。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坐在大粪车上。 当大粪车来到城门的时候,伪军们都嫌车子不干净,气味难闻,大老远就把鼻子捂住,连看都不看一眼,赶紧叫车子快走。 一曼她们俩顺利地通过了各个关卡哨所。回到了山里,将枪支弹药完好无损地交给游击队,顺利完成了偷运枪支弹药出城的任务。 一曼渐渐成了各个抗日群众组织的“主心骨”,哪里出主意,定决策,都少不了“瘦李子”。 困扰敌后抗日根据地发展的物质因素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制约游击队发展壮大的仍然是武器短缺的问题。 从三股流(一曼和同志们的居住地)通往帽儿山车站的公路上,每隔五六里就有一个伪警察哨所,每个哨所有五六个警察和一部电话。每个警察都配备有枪,每个哨所都储存有枪弹。 县委的雷炎同志几次和大家商量准备把这些枪支弹药“为我所用”,发扬游击队的作风,但都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一曼知道后,通过仔细的调查和科学的论证,决定“诱敌出洞,瓮中捉鳖”。侦察兵腰里带上个灌进水打上气的胶皮球囊,接近哨所。如若被发现,就蹲下来,装着解大便,一边用手按腰里的胶皮球囊,犹如拉肚子的声音。待警察放松警惕,转身回哨卡时,便伺机干掉。消灭哨所警察,运走哨所官兵。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游击队员们在县委雷炎的带领下,手里拿着菜刀,腰里系着胶皮球囊打先锋。赵一曼带着另一队人马随后接应。 利用这个球囊,雷炎他们下手顺利,虽然几次被哨兵发现,但都化险为夷。解决了一个哨所后,一曼他们就马上切断电话线,将枪支迅速运走。 就这样,公路沿线的五六个哨所的枪支弹药都洗劫一空。敌人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夜之间,游击队的力量有这么强大,暗暗猜测是抗联队伍干的。袭击哨所的行动,给了敌人很大的威慑和震撼,一时半会儿不敢轻易动弹。这批弹药有利地缓解了游击队枪支缺少的困难,最后全部成了第二游击大队的武器装备。 自此以后,一曼在游击队和群众中的威信越来越高。 一曼的足智多谋,在敌后游击区宛如诸葛亮,“瘦李子”的传奇故事家喻户晓,令人敬爱和佩服。 一曼和她的同志们给了日本敌寇有利的打击,缓解了前沿阵地的压力。 由于环境的恶劣,一曼的肺病又犯了,脖子上还长了一个疖子,疼痛难忍。一曼不得不住进了游击队的流动医院治疗。 此时,敌人加紧了对根据地的搜捕,医院只有不停地转移,和敌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医院里有十几个伤员和病人,但却只有一个医生和护士。护理的任务特别繁重。赵一曼到了医院后,主动担负起护理工作,给伤员洗头、洗衣服、缝补衣服、换药、做饭,有时还给伤病员同志上政治辅导课,分析当前的时局政策,教唱歌曲,活跃伤病员的生活。一曼就象一缕清风,走到哪儿,就把欢乐带到哪。 有一次,流动医院刚刚转移到另一个屯子,敌人的搜查队伍就来了,再转移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敌人就要逼近了,大家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曼发现,屯子旁边有一大片刚收割的大豆,还一排一排地放在垅台上。 一曼立即叫伤病员藏在“大豆铺子”里,她和医生张险涛各拿一只枪趴在伤病员的前面。 张险涛刚刚背过伤员,还未喘过气来,浑身直哆嗦,弄得大豆铺子“沙沙”的响。一曼按住他,小心地提醒他别动。 敌人没有找到伤病员,按照“集屯”的作法,把屯子烧了,草草搜索了一番,就从流动医院藏身的大豆铺子旁走了。等敌人走远了,伤病员们才从大豆铺子里钻出来,一个个纷纷感谢一曼的急中生智。 一曼豪迈大气,坦诚直率,遇到问题,总是以理服人,一点儿也不拿架子压人,遇到原则性的问题,一曼总是坚持原则。 有一次,流动医院得到消息,敌人又要到医院驻地二道河子搜山。 对于流动医院的何去何从,一曼和院方争执不下。医生张险涛主张往距离敌人较远的四方顶子转移,而一曼主张往距离敌人近的鸡爪山转移。 一曼说:“鸡爪山虽然距离敌人较近,但敌人已经搜查过了,而且山高路险,即使遇上敌人也便于隐藏和周旋。而四方顶子虽然离敌人较远,但敌人会首先注意到此处,不便于我们的转移。” 张险涛则说:“敌人出没没有一个常数,到鸡爪山离敌人太近,万一搜查起来,不是很危险吗?” 大家你一语我一言,集思广益,气氛十分民主和热烈。但这一次,一曼说什么也要去鸡爪山。 由于一曼是领导,大家只好听从,但都悬着一颗心,生怕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 结果正如一曼所料,敌人先去搜查了四方顶子。等敌人搜查完毕,一曼又马上带领流动医院从鸡爪山迁移到四方顶子。结果在四方顶子流动医院呆了相对较长的时间。 这几次险中求生,对于一曼的料事如神,医生和伤病员一个个都心服口服,赞不绝口。一曼智勇双全,没有人不佩服的。 在流动医院,有时会得到一些特殊的照顾,有一些水果、鸡蛋什么的。一曼唯一的嗜好喜欢吃水果,但她什么也没吃,全都分给了伤病员同志,一曼的身体越来越差。 第六章 瘦李传奇 被捕入狱 不久,一曼告别了流动医院后,又回到了三股流革命根据地。一天晚上开完会,已经很晚了,一曼拖着刚刚病愈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回到村里,可能太疲惫了,一头倒在炕头上睡着了。不一会儿,村头响起了枪响。 但一曼一点也不知晓。房东大娘急忙摇醒她,“瘦李,瘦李,鬼子进村了,快起来!”一曼从梦中惊醒,忙把一捆文件塞进炕洞里藏好,向外跑去。 刚跑到村口,一曼想起了区委宣传部部长周伯学还在村东头。怕他不熟悉环境,落入敌人的手里,一曼又忙往回跑。她刚跑到周伯学的住处,就被两个伪军拦住了。 “站住!你是哪家的?干什么?” “东头李家的。” 浓重的四川口音引起了伪军的怀疑,恶狠狠地问她: “你是谁?干什么的?不象是本地人!” 一曼不敢再开口。 一个伪军举手向她的脸打来,一曼一个躲闪,打在头上,打落了一曼的假发髻。种种迹象都引人怀疑。 一曼被捕了。 党组织得知一曼被捕后,动用了种种关系来打通关节,营救一曼。 后来,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乌吉密镇商会副会长林春轩的小老婆李桂珍,让她出面找伪军23团的团长邓麻子保出一曼。 李桂珍为人和善,愿做好事。她找到邓麻子,说:“我想找一个人伺候,看中了你们抓来的那个女的。”邓麻子并不知道一曼的实情,在监狱里,一曼什么也没说。大家都以为一曼只是个平常妇女,没什么了不起的。同时邓麻子看在和林会长交情的份上,林会长曾经给他鸦片抽过。他想了想,答应了李桂珍的要求。但是为了向日本人交差,他说还要细细地考虑和琢磨。 李桂珍和邓大麻子见面的第三天,伪军枪毙了两个男的反日会员,一曼也被带去“陪决”假枪毙。 完事以后,邓麻子真的让李桂珍把赵一曼领回了家。 为了不连累林家和李桂珍,一曼在他们家里呆了一个多月。李桂珍对一曼很客气,看着冬天逐渐临近,她还给一曼做了一套新棉衣。 不久,一曼回到了游击队伍。组织上考虑一曼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继续留在三股流革命根据地,便决定派一曼去铁北区任区委书记。 当地群众并不知道一曼的本姓,就盛传一曼是赵尚志的亲妹妹,而且经常有同志问她这个问题。一曼总是笑着解释说:“我和赵司令不是亲兄妹,他是北方人,而我是南方人。不过,我们也算是亲兄妹,加入了抗日队伍就亲如兄妹,同生共死打鬼子,比亲兄妹还亲。”大家都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1935年春季,敌人开始了“春季大讨伐”行动,四处搜捕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为了能够及时的得知鬼子的行踪,她让群众做了一个大木头梆子挂在村头的大树上,敌人来了就敲梆子告警。 一天,一曼正和同志们在一个屯子里开会,会还没开完就听见村外响起了报警的梆子声。 妇女会的负责人梁大娘急忙挎起一筐鸡蛋,又把一个小包塞给赵一曼,拉起她就往外走,刚到村口就见伪军向屯子里走来。 赵一曼连忙把身上的笔和笔记本扔进了豆地里,又抓起了一把土向脸上一抹,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看不出什么模样。 伪军迎面喊道:“站住,解开衣服检查!”梁大娘紧紧拽住一曼,装出一副畏惧的样子说:“长官,我们都是好老百姓啊。我们走亲戚的!”伪军对一曼特别感兴趣,围着她浑身看了个遍,然后问道:“哪个村的,姓什么的?”梁大娘连忙暗示一曼不要说话。 一曼装出一副呆傻的样子,听不懂对方的提问。 梁大娘连忙陪着笑脸说:“她是哑巴,我们姓李,是东边那个屯子的。”伪军看她们没什么可疑的,就把梁大嫂的一筐鸡蛋抢了,狂笑着进了村子。 “让这些匪军吃了噎死!”梁大娘一边念叼,一边赶紧拉着赵一曼走。 凭借着机智和勇敢,梁大娘和一曼躲过了敌人的搜查。 第六章 瘦李传奇 伏击战 铁北区没有抗联的正规部队活动,敌人经常到这里进行武装骚扰。为了保护群众,打击敌人的嚣张的气势,在一曼的组织和发动下,集中了一些土炮、快枪、大刀和红缨枪等武器,组织了一支农民武装自卫队。 一天,一曼得到情报,鬼子又要到铁北的关门嘴子一带去“讨伐”。于是,她立即决定让同志们打一次伏击战,一来让部队在实践中得到锻炼,增强获胜的信心和勇气;二来,打击一下敌人嚣张的气焰,发扬游击队“敌有我用”的精神,进一步武装自己。 在摸清了敌人出发的具体时间后,一曼和她的游击队伍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布置,要求万无一失,绝对胜利,做到灭敌人锐气,长自己的威风。 那天按照预定的时间,一曼把队伍带到了关门嘴子附近敌人必经的路旁,隐藏在树林里。使用枪炮的队员集中埋伏在前面,将使用大刀、长矛的队员埋伏在后面。 游击队员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既兴奋又紧张。好些人不知道怎么办好,紧紧握住手里的武器,手板心都是汗。 赵一曼看见一些同志还没打仗,脸已经涨得通红,便鼓励大家说:“不要害怕。敌人在明,我们在暗,我们看见了敌人,但敌人看不见我们,这就给了我们一个胜利的先机。拿快枪的队员一定要沉住气,等敌人一到,就要集中火力把骑马的指挥官干掉。这样,我们就有了另一个胜利的条件。” 一直潜伏到正午时分,敌人才耀武扬威地开了近来,为首的指挥官骑在马上。等到敌人距埋伏地只有10多米远的时候,一曼大喊一声“打”,一阵快枪射向敌军,骑马的指挥官应声摔下马来。 群龙无首,日军队伍顿时一片混乱。 接着,一曼大喝一声“冲啊!”自卫队员们一起出击,前后夹击。日军不知虚实,以为遇上了抗联的大部队,不敢应战,匆匆收拾兵马,逃跑了。 这一次伏击战,共消灭了17个鬼子,缴获了20多支枪,游击队却没有一个人员的伤亡,打了一场漂亮游击战。 一曼和她的游击队员们一路唱着歌,凯旋而归。 这次伏击战的胜利,一曼的游击队伍元气大增,队伍越来越壮大,当地的群众无不欢欣鼓舞,纷纷支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加入游击队。而敌人吃了亏以后,轻易也不敢再到该地区活动。 第六章 瘦李传奇 智救张营长 抗联的张营长领着一营的兵力,驻守在侯林乡。 一天,他们突然被日军的两个团的兵力包围了。此时,抗联的主力部队已经远征,一时赶不回来。敌我力量悬殊很大。 张营长带领自己的战士们奋勇反抗,激战了一天一夜,也未能打开突围的缺口。而且,敌人的队伍还在不断地增加援兵。此时,张营长的队伍人困马饥,子弹所剩无几,如果没有外援队伍增援,张营长的队伍可能被消灭。此时的张营长和他的部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敌人决一死战。 赵一曼得到消息后,立即召集了30多个游击队员,一律带上红袖章,还扛着一面红旗,以急行军速度火速前进,终于在半夜三点多钟赶到了侯林乡,直插敌人的后背。 赵一曼率部突然冲进了敌指挥所。这时的敌指挥官正做着美梦。一曼果敢地掏出手枪,将敌指挥官击毙在睡梦中。然后集中火力从北部向敌人冲击。 由于火力猛烈,敌人误认为是赵尚志的主力部队回来了。再加上失去了指挥,在两面夹击中,敌人溃散逃跑。 张营长的队伍保住了。张营长紧紧地握住赵一曼的手,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曼这个巾帼女英雄,以30多个游击队员解救了一个营,吓退了两个团的敌人,以小胜大,谱写了抗战史的神话。 侯林乡战役的第三天,沈阳的《盛京日报》、哈尔滨的《哈尔滨报》以及《大北新报》都相继以显著的标题和位置刊出“共匪女头领赵一曼红枪白马猖獗于哈东地区”。这就如中原的“百团大战”一样,在有利地打击敌人的过程中,也进一步暴露了我党在哈东地区的势力。 对于抗联队伍,敌人采取了更加严密的战略围剿。日本鬼子在整个北满地区实行“集屯”政策:凡是游击队出没的地方,房子烧光了,当地的居民被赶到铁路沿线的“集团部落”里。大火烧毁了一个个人烟稠密的村子,割断了群众和抗日联军的血肉联系。 第六章 瘦李传奇 被围深山 抗联第三军(即赵尚志部队)决定汇编地方游击队伍,对于地方武装力量,抗联队伍积极团结,并进行了收编扩容,不断壮大抗联队伍力量。就这样,抗联队伍新编二、三两个团。赵一曼被任命为新编二团政委,王惠同为团长,这是抗日联军中第一个女指挥官。 抗联第三军的司令部已远征,只留下二、三两个团原地坚持战斗。 根据敌情变化,赵一曼和王惠同率领二团转移时,途中暴露了目标,被围困在密林中。 十一月来了,大雪早已封住了山头,到处是一片白白茫茫的雪原。与群众脱离,没有给养,十几天下来,储存的粮食吃光了。 战士们忍住寒冷和饥饿,想出一切可能的办法:搜树洞、打黑熊、打野猪、狍子,掏松籽,解决一个团的吃饭问题和御寒保暖问题。 有的战士披着生熊皮,有的围着野兔皮,裤腿撕破了就裹上树皮,扎上葛藤。但毕竟人太多,没几天,这些野物找起来都很困难。 战士们陷入了饥饿和寒冷之中,士气大减。本来队伍就参差不齐,良莠混杂,加上环境的恶劣,人心开始涣散。 赵一曼仍然保持了高昂的斗志,昂扬的锐气,用自己火一样的革命热情感染着战士们。一曼领着战士们围着火堆讲故事,教战士们跳乌克兰舞。她领着战士们唱:“天大的房子/地大的炕/火是生命/森林是家乡/野菜是食粮……”她的革命乐观主义思想感染着每一位战士。 战士们每次打着野兽烤熟后,都要先撕下一块好肉给一曼,但一曼又马上把肉转送给伤病员吃。由于营养不良,一曼的身体一天天的消瘦。 环境越恶劣,对人的情操和精神世界就越是一种考验。特别是地方游击队伍中鱼目混珠,对于那些由仇恨日本人的土匪组成的游击队伍更是一种考验。 象赵一曼这样的老党员和老革命同志,能够忍受自然条件的恶劣,能够忍受吃不饱穿不暖,但那些非党同志,那些觉悟不高的同志,那些贪图享受的同志,在自然环境的考验下,忍受不了诱惑,变了质,出卖了革命,投靠了日本鬼子,向日本鬼子提供了抗联二团驻扎位置。 第六章 瘦李传奇 掩护突围 1935年11月15日黎明,日军横山炮兵预备队、吉田部队、珠河县警察队,共500余人,分别从乌吉密、一面坡、梨树镇及珠河县城向二团驻守的左撇子沟围进。黎明时分,赵一曼被冻醒了,突然枪声四起。赵一曼迅猛地跳将起来,高声喊道:“准备战斗!敌人包围上来了!” 二团战士们在王惠同、赵一曼的指挥下,硬是与悬殊大的敌人战斗了6个多小时,打退了敌人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击毙了敌人30多名。 抗日联军的主力已经远征后,一团也不在附近,没有部队的援助,一曼和王团长意识到这是一场非常险恶的战斗,如果自己不想办法突围出去,就没有活路了。 赵一曼坚决地对王惠同团长说:“突围!” “对!只有这样。”王团长马上赞同。 “给我一个班做掩护,你带领部队和伤员突围出去。”一曼坚定地说。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是妇女。你应该先突围出去!”王团长说。 “你就知道我是女的,可我也是同志,是革命战士啊。不要再说了,快带部队突围吧!”一曼坚决地向王团长喊道。 大家都清楚赵一曼的脾气,犟起来,谁也不让,谁说的话也不听。王惠同团长转身带领部队向西北方向冲去。 赵一曼把留下的十几个战士召集起来,对每个战士的位置和职责做了初步的分工。然后和战士们在山头上到处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的篝火迷惑了敌人,让敌人分不清虚实和真假。 敌人再次向山头开始了猛烈的进攻。子弹象雨点一样的飞向阵地。英勇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倒下了,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人。 敌人越逼越近。 突然,一曼只觉得左腕剧烈得疼痛,原来她受伤了。一曼仍然咬紧了牙,向敌人投掷了一枚手榴弹。然后向乱石丛生的崖下滚去…… 第六章 瘦李传奇 再次被捕 赵一曼从山沟里清醒过来后,挣扎着往前爬,先后与负伤的战士老于、16岁的妇女会员杨桂兰、交通员刘福生碰在一起。他们互相扶携着来到小西北沟一间荒废的窝棚里藏身。 敌人加紧了战后的搜山工作。杨桂兰精心护理着受伤的赵一曼政委。她从自己的棉袄里扯出一块棉花,把赵一曼还在滴血的伤口精心地包扎起来。但因没有药,见一曼疼得脸都白了,急得直抹眼泪。 一曼见到小兰很难过,拍着杨桂兰的手艰难地笑了:“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交通员刘福生见大家精疲力竭,急需食物。他悄悄地溜出去,来到被敌人烧光的屯子里,找到了一点弄脏的玉米面,拿回窝棚。大家高兴极了。把它煮成了半生不熟的糊糊,每人分了一些。 一个刚好进山的汉奸,发现了这个废弃的窝棚里冒出的烟火,便立即报告了日本搜山队。 搜山队迅速赶往窝棚,包围了这里。 战士老于正想起身出去打探消息和给赵一曼买一点药。 刚一出门,敌人的枪就响了,老于倒在雪地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雪地,象盛开的一朵雪莲花。 赵一曼闻声冲到门边和交通员刘福生一起向敌人射击,战争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子弹打完了,为了掩护政委,交通员刘福生冲出去,想把敌人引开。结果没跑出几步,就被敌人击中,倒下了。 赵一曼冲出去,想要扶起刘福生,不料,一颗“七九”步枪子弹射进了她的左大腿骨,一下子炸开了,血流如柱,一曼昏了过去。 敌人冲进了窝棚,抓走了一曼和杨桂兰。 赵一曼又再次落入敌人的手里,但这一次,敌人已不再把她当作平凡女子,对她实行了残酷的迫害和摧残。 一曼斗争的战场移向了监狱。 在监狱里,她更体现出一个平凡女子的不平凡,还有那坚贞不屈的革命精神和意志,可歌可泣,荡气回肠,令人敬佩。 第七章 狱中斗争 与敌人的斗争 搜山队用牛车把赵一曼和杨桂兰拉到珠河县的公署大院,把她俩关进了一间结满冰霜的马料房里。 敌人并不知道抓来的是谁。 寒风一阵阵从窗外吹进来,冻透了赵一曼的全身,被鲜血浸透的青布棉裤,已冻成了硬块,那好象不是衣服,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冰冷刺骨,并且刺得身体隐隐作痛。 从哈尔滨赶来的特务科外事股股长大野,见一曼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生命垂危,生怕一曼死了,得不到口供,找不到重要情报。 因此,大野决定对一曼进行连夜突审,心想这两个妇女没什么不好对付的,只要用点刑,动点粗,自己想要啥,她们就会告诉自己。 大野走进一曼的囚室,抖动自己手中的钢鞭向一曼身上打去,大声地吼道:“起来!” 一曼坚毅地抬起自己的头轻蔑地看了大野一眼,又低下头,不再搭理大野。 这可激怒了大野,他从来没见过中国妇女面对日本人不胆战心惊的,并且这个妇女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藐视,令人生畏,大野心里发毛,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三步。 大野咬紧了牙关,用钢鞭鞘戳向一曼的伤口,折磨赵一曼的肉体和心灵。 一曼忍住疼痛,坚决不作声,只是向大野投去更加愤怒的目光。一曼这一次被捕,已经预感到凶多吉少,不会象上一次那么轻松。 正如李清照的词所说:“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一曼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一想,一个女人抛家别子,饱受离别之苦痛,还有什么可以畏惧?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在和大野僵持的过程中,突然,毫不设防地,一曼又按事先想好的办法,从容地回答了敌人的盘问,诸如姓名、职业、籍贯等假情况。 一曼说:“我叫赵一曼,27岁,在妇女抗日会工作,家庭是个富农,本人受过中国女性的最高教育。”她态度坦然,答语明快。回答完这些问题,她坚决要求大野把杨桂兰放了。 大野没有理睬一曼的请求,只是一个劲地要一曼回答自己希望获取的问题:赵尚志部队的情况,一曼是不是共产党员,担任什么职务,为什么进行抗日活动等。 面对敌人的问题,一曼犀利地做了回答。她说:“我同共产党没有关系。我是中国人,日本军侵略中国以来的行动,不是几句话所能道尽的。如果你是中国人,对于日本人目前在珠河县的行动怎么想,怎么行动呢?中国人反抗这样的日军难道还用得着解释吗?我们中国人除了抗战外,别无出路。你们日本人口蜜腹剑。” 接着一曼义正严词地对“日本军是保卫中国不受他国侵略”“日满一德一心是兄弟之帮‘”等问题一一做了揭露。 最后,一曼有理有节地说:“我的主义、我的信念、我的目的,就是抗日……” 一曼那种激动的表情,简直不象是个身负重伤的人。她对日本军非常义愤,但讲得有条有理,使人一听就懂。大野突然感到自己倒成了赵一曼的审判的对象,一曼的话好象是审判庭上的宣判书。 大野顿时恼怒起来,“好啦,别扯这些闲话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够了。”将钢鞭鞘插进了一曼左手的伤口里。剧痛使一曼几乎昏过去。 杨桂兰跳起来去护着一曼,却被旁边的警察拉开了。大野狞笑着,恶狠狠地说:“还是把你的共产党身份说出来吧!” 赵一曼怒视着大野,“我没有什么共产党身份,强迫一个人说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免太蛮横了吧!你说我是共产党,你把证据拿出来。” 大野更加恼怒,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难缠的妇女。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妇女。但愤怒之下的大野还是挥动钢鞭再一次向赵一曼的脸上抽去。 赵一曼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一曼身如钢、心似铁,坚强地与日本人斗争。面对日军的严刑烤打,把她当场打昏了过去,可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大野怕一曼死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立即命令医生把她急救过来。 第二天,大野又摧残了赵一曼一整天,但什么也没得到。 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恼羞成怒之下,轮番用钢鞭抽打赵一曼的身体。但赵一曼硬是咬紧牙关,一字未露。 当一曼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满脸鲜血,却不畏惧,反而对敌人微笑嘲讽道: “与其叫喊,要我别隐瞒自己的行动,倒不如用这里的事实来说明什么是正当的,什么是不正当的。比如,不管你们抱着什么目的,给负伤的人治疗,总是正当的。可是对一个重伤的俘虏用酷刑,不能说你们的行为是人道的吧?日本人这样杀害我们的同胞,恐怕是难以计数的。你们的恶行真是天理难容!天理不容!终有一天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大野恼羞成怒,疯狂地、哇哇地叫喊道:“别说了,你说在战争中杀人是坏事情吗,你这是胡说。” 长期从事特务工作的,凭着这两天来与赵一曼斗争的直觉,他感到面前这个中国妇女绝不寻常,绝不是一般的女性。 大野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清赵一曼的确切身份。 赵一曼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想从她身上是无法得知其身份的。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从关押的老百姓身上入手,对老百姓进行讯审。 审讯宣告:第一次大野彻失败!谁都没有把一曼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后来,大野利用其中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从中寻找突破口。 大野把这个人绑在门板上,硬往他的嘴里鼻子里灌凉水,灌得他肚子鼓胀起来,然后又往这个人的肚子上浇凉水,还用钢鞭抽他的嘴,反复地折磨他。 这个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惩罚啊。在敌人的严刑烤打下,他妥协招供了:“她是个工作员,经常从这个堡子到那个堡子,召集堡子里的群众讲话,把他们组织起来参加抗击日军的斗争……”后来,他还说出了另一个了解赵一曼身份的人来。 大野得知这一情报后,马上把那个人拉去酷刑拷打,几经折磨,这个人不忍敌人的酷刑,终于在气息奄奄的时候供出了一曼是珠河县中国共产党县委领导。 敌人还想从他口里套出其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这个人除了重复刚才的话以外,什么也不说了。 虽然并不知道一曼的确切身份,但大野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就是赵一曼这个人,把三万多的农民群众团结组织起来,进行抗日斗争的女革命党人。于是立刻报告了哈尔滨司令部。 对于这个意外的收获,宪兵队马上派人到了珠河县,准备把一曼运往哈尔滨进行审讯。 对于敌人的安排,一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求把杨桂兰放了,杨桂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什么也不知道。 赵一曼提出如果放人,自己才跟他们到哈尔滨,否则宁死不去哈尔滨。 第七章 狱中斗争 与敌人的抗争 在赵一曼的坚持下,敌人最终把杨桂兰放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身体嬴弱的一曼轻轻地拉着杨桂兰的手说:“好妹子,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以后,告诉他们,我很好。你还小,要尽快地成长成熟起来。对于凶猛的敌人,我们要坚信:敌人都是纸老虎,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要学会用自己的脑袋和敌人做斗争!只有这样,革命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杨桂兰并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赵一曼。杨桂兰15岁的时候,听了一次赵一曼激情澎湃的演讲,便参加了抗联队伍,跟着赵一曼干革命。 现在,赵政委落在敌人的手里,伤势如此之重,需要人照顾。自己这一走,也许永远也见不着赵一曼了。 杨桂兰噙着眼泪对赵政委说:“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你!” 赵一曼用手轻轻拂去小兰的泪水:“不许哭!明天你就回去!” 小兰用自己的棉衣里的干净的棉絮,把一曼的伤口简单地进行了包扎了。 第二天,一曼被押上了火车,被送往了哈尔滨。 对于如何处理赵一曼的问题,大野和有关人员进行了研究。 大野说:“把赵一曼押起来,给她治好病,以后可以为大日本帝国主义服务,作为破坏抗日组织的反间谍。” 而特高股的副股长却说:“我不同意这样的安排。像这样的女人,想要她当反间谍,恐怕办不到吧。况且,她的伤势如此的严重,还是杀了为好。” 大野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我就不相信她是铁打的,一点儿都不珍惜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再说了,如果我们用得妙,比杀几百个抗日军人的效果都还要大得多。” 副股长提出自己的疑议:“对于如何处置一个人,应该首先分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用了两天的酷刑都无法让这个女人说出一个关于自己和革命队伍的事。难道,用她做反间谍,她会服从吗?” 大野也认为对方说得有道理,沉默片刻说:“我们暂不考虑杀不杀她的问题,我们先给她医治伤势,然后再做定夺。我就不信,无法让一个娘们低头。毕竟娘们还是娘们啊!” 众人大笑不已。 经过激烈的争论,日本人决定暂不杀赵一曼,先给她医治伤病。 赵一曼被送往了哈尔滨市立医院。 负责治疗的中国医生张柏岩首先给赵一曼照片。片子上显示赵一曼腿上的枪伤,已造成了粉碎性骨折,散乱在肉里的碎骨头一共有24快,伤势正在进一步地恶化,而且已经严重地威胁到赵一曼的生命。为了不让一曼死去,大野根据一个白俄医生的意见,决定立即锯掉一曼的伤腿。当大野和医生向赵一曼提出锯腿的处理意见时,一曼象疯了似的,愤怒地咆哮着:“不!我绝不锯腿!你们要锯掉我的腿,还不如把我杀死算了!”在一曼的坚决要求下,大野只能妥协了。他命令医生要想方设法地保住一曼的生命。 大野是个狡猾的敌人,一曼坚决不同意锯掉双腿,他就马上意识到赵一曼此举的后面,肯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伺机逃走。 狡猾的大野向一曼试探道:“你伤好了,想怎么样呢?”赵一曼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她马上意识到敌人的疑虑和不安,她装着不明白的样子说:“你们是不会放了我的,我宁愿去给你们受伤的警察队员们做看护妇。”大野大笑起来:“你去做看护妇的话,警察队就全部叛变了,改姓共了。你别把我当傻子,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 第七章 狱中斗争 逃出牢狱 赵一曼在张柏岩的精心护理和治疗下,伤口奇迹般的恢复起来,已不再化浓,而且在别人的搀扶下也能下床走动。 敌人见赵一曼的伤势已经好转,为了便于审讯,便将赵一曼从大病房转到单人住的6号病房2号室。 对于一曼,他们进行了严格地看守和护理,企图隔绝一曼和外界的联系。 眼见着自己的伤势一天天地好转,但赵一曼的心情却一天天地沉重起来。作为一个长期和敌人打交道的革命同志,赵一曼清楚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为了从自己身上了解更多的情报,敌人不惜花费巨资,聘请最好的医生给自己看病治疗。他们的饵注是下得挺大的。而自己总免不了判处死刑或者是有期徒刑的。 赵一曼早已横下一颗心,与其早晚都是一死,到不如死得心甘一点;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要坚持革命,坚持抗日。 赵一曼现在日日夜夜想的事情就是如何摆脱日寇和伪军的追捕,回到游击区去,继续革命。她不能让自己坐以待毙,她要想尽千方百计地给自己争取机会。 面对腿脚不方便的现实,赵一曼首先开始为自己寻找得力的帮手,以利协助自己越狱,争取自由。 因此,赵一曼积极地从看护自己的警察和护士中寻找合适的对象。 看守赵一曼的3个看守警,轮流24小时地值勤。看守警的生活单一无趣,时间一长,一曼就主动地和他们搭话,拉拉家常,看守警有时也友好地同赵一曼说话。 当这些守警与赵一曼的对话中,并非觉得这个“女共匪”的身上有三头六背,也非不尽人情,而与一般的人没有两样,甚至从她的谈论和眼神来看,还觉得她有一种无形的亲和力、号召力。 通过与守警的接触和交谈,一曼逐渐对这3个人的身世和性格等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赵一曼首先选择了董宪勋来作为培养的对象。 董宪勋出生在山东肥城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因生活困苦,被迫下关东寻找求生的出路。为了养家糊口,他才来当警察的差事。可为日本人当警察,却受尽了东洋鬼子的白眼和欺侮。 因此,在一天夜里,一曼趁董宪勋值班的时候,她塞给了董宪勋几张药纸,叮嘱他不要声张,回家以后再看。 董宪勋值完夜班后,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连饭也没吃,就摊开这些药纸。 在这些药纸的背面,一曼用通俗而且富有情趣的小说文体,记载了自己在敌后游击区所见的被虐待的中国人民的惨状,日本人根本没把中国人当人看待,烧、杀、奸淫,无恶不作,中国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她向他呼唤:中国人民团结起来,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董宪勋看过这些文字之后,浑身热血沸腾、澎湃激昂,对赵一曼由衷敬佩。他对一曼的所作所为肃然起敬。他心中忽然开巧:这个女子不寻常,她是在为我们中国人奋斗,为我们的国土不被敌人占领而斗争,她是为我们普天下的劳苦大众谋生存…… 这样的人,不管她曾经干过什么?做过什么?但可以肯定是个好人,是一个为百姓寻找生存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只要是一个有良心、有血肉的人,都会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 董宪勋明白了赵一曼的寄托。他在看完她送给他的“纸”后,就立即地烧掉了。 对于赵一曼所领导的革命、所追求的精神、所信仰主义,董宪勋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些了解和认识,他有一种感觉,赵一曼他们所领导的革命,是为了全体劳苦大众,是为了受压迫受剥削的中国人民。 从此,董宪勋就转换了对一曼的看法,并由衷地敬佩这个女人。 随后,一曼就经常利用药纸和其他的纸片,不断地把自己的思想、观点、认识对董宪勋进行灌输,帮助他认识世界,提高觉悟,去感化他、教育他。 赵一曼的语言是那么具有生活的情趣、毫无说教的意味,她控诉了伪满洲政府肮脏、不可告人的丑陋行为;她写下了中国人民遭遇日本侵略者的累累罪恶行;她召唤中国人民团结起来,驱逐日本鬼子、打倒伪满洲政府,是每一个华厦儿女神圣使命。 董宪勋在赵一曼的帮助感化下,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对日寇的侵略行为有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对中国人要争取自由的决心与日俱增,信心百倍。 一天,董宪勋递给赵一曼一张纸条,他表示自己愿意做一个反满抗日的战士,自己愿意和一曼一起回到游击区去。 寻找帮助自己逃走的人找到了,但还需要一个有治疗经验的女护士。赵一曼又开始物色适合的人选。 五月的一天早晨,一曼刚刚睡醒,见一个面孔陌生的小护士站在床前。刚开始的时候,小护士对一曼呵斥不已,动不动对一曼骂来骂去,嫌一曼麻烦。 凭借自己的对人的观察力、判断力、生少经验和经历,一曼知道这个小女孩思想单纯、说话虽然恶生恶气,但并无恶意,只是可能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而已。 一曼一面装着老老实实地听从她的呵斥,一面又主动地接近她、亲近她,找一些年轻人关心的话题来与她聊天,打消她对自己的成见。这天,这位小护士又来送药,一曼就主动地向她问候: “你十几了?” “刚满17岁。” “正值青春好年华。”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韩勇义。” “好响亮的名字,既勇敢又讲义气。”一曼的赞叹,令这个小妹妹心里甜甜的。 “你爸爸妈妈可肯希望生你的时候是一个男孩?” 一曼给小韩聊起她赶兴趣的话题,韩护士话闸门就自然打开了:“嘻嘻,我小时侯就爱和男孩子打架。一次,一个小伙伴被一帮小孩子欺侮了,我就什么也不顾,冲上去和他们打了起来,刚好被大人看见。都说我性子倔,取个男孩子名字好。” 赵一曼马上接过话来,“哈哈哈,和我小时侯差不多。在我小的时候,常常有人到家里告状,说我又和谁谁打架了。我那时性子急脾气犟,爱打抱不平。” 在不知不觉中,赵一曼就感染了小韩,两个人有了共同的话题,关系也就自然近了。 在摆谈中,赵一曼逐渐了解到韩勇义这个姑娘也是一个遭遇凄惨的女孩子。 韩勇义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两岁的时候,亲娘去世了,不久,父亲又娶了一个继母。 在她9岁的时候,举家由沈阳迁到了哈尔滨。 继母对她不好,经常打骂虐待她。14岁的时候,父亲又不幸病逝了,小韩又跟着继母搬到呼兰县居住。 幸亏在舅舅的资助下,进了县立女子中学读书。可惜因生活困难,书没读两年就又辍学了。 后来韩勇义就和一个姓孙的年轻人谈恋爱,订了婚,没几天,未婚夫又得病死了。不得不自己出来做事填补家用。 去年8月,韩勇义为了生活,不得不来到这家医院当了见习护士。在这里没有薪金不说,周围的正式护士还欺侮人。 一曼了解了韩护士的苦衷和心思,就逐渐开始引导她:“就是,没薪水不说,还总是受人欺负?这样的日子让人怎么过?” 充满理解和同情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小韩的心,令她好感动好感动。 一曼也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韩勇义。 她说,她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但不愿做一个让人摆布的女人,毅然冲破了家庭的牢笼,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为了革命,为了赶走日本鬼子的侵略,我与丈夫失去了联系,抛离了自己年仅3岁的幼子,一个人来到了东北沦陷区,组织革命力量,打败日本侵略者。 说着说着,赵一曼热泪盈眶:“宁儿跟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现在又把他一个人留在关内,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好是坏啊!照理说,他现在应该读书了吧!我恐怕再也不能见着他了。” 这些包含深情的语言让韩勇义对这个年轻女孩好生佩服和感动。 小韩哭了:“一曼姐,你吃那么多的苦头,为的什么啊?我都以为自己才是世上的苦命人,其实你比我的命还要苦啊!我们受的苦难何时才能到尽头啊?!” 赵一曼坚定地抬起头,望着前方:“要想消除这个世界上的不平等,要想我们的人民都不再受帝国主义的侵略,不再受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的压迫和剥削,彻底摆脱贫穷和愚昧,世上只有一条路——跟着共产党走!我们要跟着共产党闹革命,跟着共产党打败日本帝国主义,跟着共产党建设美好的新中国,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社会。” “一曼姐,像你这样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应该带领我们去干革命。我不能让敌人再折磨你了,不能让你坐以待毙,我要设法帮你冲出这个牢宠。” 一曼马上用手捂住了韩勇义的嘴。她惊诧地看着韩勇义。 韩勇义小声地伏在一曼的耳旁说:“一曼姐,我和你一起逃走吧。我要和你一起到游击区去,去开创未来的新生活。” 赵一曼深情地抱住了韩勇义,激动得说不出话语。 韩勇义坚决地说:“这几天,我什么都想过了。我一定要逃离这种生活,我一定要帮你离开这个牢宠,送你回家,我一定要跟着你走,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 一曼把董宪勋警士和韩勇义看护争取了过来。 在一曼的带领和策划下,两个人开始有计划地定置交通工具、筹备钱物、购买必须的药品,准备干粮。 5月17日,警察厅突然命令各报记者前往医院,采访赵一曼。 5月20日各报均以显著的位置和标题刊登了赵一曼如何被捕、被审讯以及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有的报纸还详细地记载了赵一曼在深山密林中带领农民群众抗日活动。 尽管这些报纸都称赵一曼为匪首,但在对赵一曼的介绍中,对赵一曼不屈不饶的革命精神充满了赞赏和敬佩。 由于日本人的搜山队伍连日来在游击区都遭受抗联队伍的袭击和重创,敌人加紧了对一曼的逼供工作。 警长张兴武首先来到一曼床前,他说:“赵一曼女士,你应该感谢日本皇军,没有他们给你细心地关照,聘请全哈尔滨市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疗你的伤势,不然的话,你早已去见了你的主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天天地等着你的伤口长好、愈合。”赵一曼怒视着这个伪君子,她耐心地等待敌人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赵一曼女士,我们要求你和我们合作,为日本皇军效命。” 面对敌人的无礼要求,赵一曼轻蔑地说:“你们这些汉奸走狗,什么不做,偏偏去给日本人做事。你们是枉做中国人。你们这些忘了祖宗、禽兽不如的家伙。你给我走,不要扰乱我的视野。” 张兴武顿时气得面红耳赤,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抽出尖刀刺向赵一曼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鲜血直流,一曼疼得昏了过去。 接下来,敌人对赵一曼轮番进行审讯。“小阎王”汉奸吴树贵和日本人陆井不断来病室审讯,而赵一曼什么也没透露给敌人。 敌人愤怒不已,大施淫威,对一曼采取了疯狂的践踏:把她拖到地上用皮鞭抽,用带钉的皮鞋踢,用烟头烧她的脸……能够想出的折磨人的法子都用上了。 一曼仍然什么也没说,脸上透着坚强和坚毅。 董宪勋和韩勇义看着,难过地直掉眼泪。 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敌人对一曼的折磨和摧残,董宪勋和韩勇义常常想出各种法子来阻止特务和汉奸的审讯。当敌人提出审讯赵一曼时,他们就设法搪塞、阻止,有的时候说赵一曼的伤口恶化了,医生要求不要打扰病人的治疗;有的时候说医生给赵一曼服用了安眠药,怎么叫也叫不醒。 赵一曼在他们的掩护和帮助下,确实少受了一些苦头,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看着敌人折磨赵一曼的惨状,两个人更加坚定了要协助一曼逃出虎口。但接下来事情发展却越来越不妙。 有一天早晨,张医生检查完一曼的伤口后偷偷地告诉韩勇义护士:“本来我对你护理赵一曼的工作很满意,但山浦先生坚决要将你撤换,不但要撒换你,而且就连三名警士也一并撤换,时间就在这几天。”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震得韩护士有些慌乱。狡猾的敌人真的是太狡猾了。 韩护士得知这一情况后,她立即找到了董宪勋商量:他们决定在敌人调换看护之前,把赵一曼营救出去,否则一曼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赵一曼对董警士他们所计划的逃走路线细心地加以研究之后,将最初预定的逃往北京、天津等地的方案做了修正,决定还是回到游击队区比较好。 虽然准备不是很充分,但毕竟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韩勇义不假思索将自己订婚的纪念品——两枚金戒指,两件呢子大衣和几件衣服全卖了,作为路费,同时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医药用品,并偷偷地把一曼日后治伤用得着的医疗器具拿出去藏在旅馆里。 而董宪勋则开始了物色能协助逃亡的人选以及定制一辆轻便小轿及其他东西。并安排好了行走路线及出城的汽车。 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曼和两人商量,将越狱的时间定在6月28日这个星期天晚上9点。 第七章 狱中斗争 再次出逃 6月28日晚。 夜幕下电闪雷鸣,伸手不见五指。哗哗啦啦,滂沱大雨倾盆而下,这真是老天有眼,给一曼出逃一个绝佳的机会。 敌人已经查过了岗哨。 倾盆大雨仍然在下。 医院已经进入了梦乡。 董宪勋带着一辆出租汽车来到了医院后门的栅栏处,他和另一位董姓男子悄悄地背着一曼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大门口,将一曼背出了栅栏,送上了出租汽车…… 雨,越来越大;风,在疯狂地吹;雷,在惊天动地的响。 一个闪电打来,司机看清了路线,启动车子向着前方行进。 逃离时的恐惧紧张,让车上的人都心惊胆寒,手骨悚然。 风雨中,出逃是个好机遇,但也给出逃带来极大的困难和不便。 车子由于视野不好,再加上路已被大雨冲得面目全非,汽车行驶的速度极慢,好不容易才通过了30多公里的泥泞道路,来到了阿什河边。 可河上的石板桥已被洪水冲崩了。见状,好心的司机只好摇头叹息:“对不起,汽车过不去了。” 没办法,董宪勋只好下车,到前面的屯子里找了几个轿夫,抬着一曼绕道涉水过了阿什河。 乌云密布,天黑黑,雨不断地打在人的身上,淋湿了全身。 天上下着雨,地上坑坑洼洼,泥泞跌宕,行走十分艰难险阻。 轿夫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抬着一曼闯进了一片柳塘。一人多高的柳条随着大风摆舞着,遮住了人的视线。 轿夫们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艰辛地跋涉着。有好几次,由于雨大路滑,赵一曼被抛出了轿子。 伤势的疼痛赵一曼忍着:“没关系事!没关系事!”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 轿夫同董宪勋、韩勇义他们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一个个都迷失了方向。但他们不敢停步,只能向前冲,生怕后面有敌人追来。 走了好一阵子,雨才停了下来,夜幕中露出了闪烁星星。 轿夫们就凭借着北斗星的指路,才找到了方向:“这是北斗星,北方在这面,南方在这面,我们应该朝着东北方向走,才能走出柳塘。” 轿夫抬着赵一曼步行,速度太慢。 董宪勋生怕敌人从后面追来,担心逃跑计划失败。他就说:“走出柳塘,我有一个叔父住在这里。”于是他决定把赵一曼抬到叔父董远策的家里,请求叔父帮忙,先躲避后再说后话。 叔父董远策听到自己的侄儿要跟随赵一曼去参加抗日联军,深受感动,非常高兴:“帮着咱们老百姓打日本鬼子,好!宪勋,你去,我支持!你们在家里休息休息,我到外面去看看动静,然后,再想想办法把你们送出去!” 董远策找到同村的好友魏玉恒,求他帮助抗日英雄走出火坑,请他用套车送一曼他们进山。 魏老汉琢磨了一下,觉得此事风险极大,如若敌人追来,每个人都是要砍头的。 董老汉则劝说道:“我们的国土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就算活着也没有好日子过,与其过着狗一般的生活,不如干点有利于我们老百姓的事。再说了,他们为了我们百姓,连命都不怕丢,难道我们还怕什么?我们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即使是因此而死了,也值得啊!假如我会驾车,就不会来求你了。”魏老汉被他的一席话打动了,便点头首肯。 是夜晚,魏老汉驾驭着车了送一曼他们上山。临走时,魏老汉又把一袋苞米面和一筐鸡蛋放在车上,并叮嘱侄儿董宪勋好好照顾赵一曼。 赵一曼、董宪勋、韩勇义以及架车的魏老汉上路了。 雨停了,天仍然漆黑一片,稀疏的几颗星星眨着鬼眼,神神秘秘,阴阴森森的。车轮在泥泞中打滑,前行的速度太难太慢。 走了一夜,他们才走了20多里路。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急躁不安的。他们清楚自己是在和敌人赛跑,但一切可以想的办法都已想了,都已做了,急也没有用啊。 当赵一曼他们逃离的当日早晨7点,接班的警士发现董宪勋不见了。大家都觉得奇怪,急忙赶到病房,只见房门紧锁,怎么叫也叫不开门。 于是,有人就砸烂了玻璃,才发现室内空无一人,赵一曼和护士都不见了。 他们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报告了警察厅。 警察厅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真是天下的奇闻,昨晚上明明还看见了他们,今天早上就从人间蒸发掉了。是谁把赵一曼救走了?会不会是共匪把赵一曼营救走了呢?明明还有人看护,怎么连看护都失踪了呢? 没有一点线索。整个警察厅的人都在慌乱和恐惧之中。这可激怒了日本人。还是特高股的那几个人有办法,他们知道赵一曼的伤腿未好不能行走,只有借助必要的工具才能出城。 因此,对于逃走的前一天出入病房的人进行了解和盘查;对于晚上9时以后出入病房的车马进行调查了解。 终于在下午两点后,查到了拉赵一曼出城的白俄司机。在特务们的高压和威逼下,他供出了一曼逃走的方向。 于是,特务们沿着一曼逃走的方向,有的开车,有的骑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向一曼逃走的方向追去。 另一方面,抗联队伍也在积极打探一曼关押的地方。结果,忽然传来一个消息:赵一曼已经从医院里逃走了,但具体逃往何处却不知晓。 抗联队伍派出的侦察员得到的消息也不具体,他们只有试探性的派了一些同志到他们认为正确的路线进行接应,结果和一曼他们所走的路线刚好南辕北辙。 这次出逃,由于时间仓促,赵一曼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按理说她应该试图首先和党组织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出逃才会取得绝对的成功。 天亮了,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如火的朝阳喷勃而出,染红了东边的天空。鸟儿的啼叫声,虫儿的嘀咕声,让每一个获得自由的人都是一种绝好的享受。 每一个人都对大自然的恩赐用心地感受和感悟着。 他们继续不停地赶路。 晌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王永汉屯子附近。心急的韩勇义问:“快到了吗?还有多远啊?” 赵一曼笑了笑说:“快了,再走20多里,我们就到了安全地带了,我们就回家了!” “是吧,一曼姐。战士们见你回去,该有多高兴啊!” 啪啪啪——魏老汉扬鞭催马,马儿又哒哒哒地飞跑了起来。 “听——后面好像有摩托车的声音。”突然,董宪勋喊道。 大家都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地听:“糟了,敌人追来了。” 董宪勋抢过老汉手中的鞭子,使劲地抽打在马身上:“驾!驾驾!”马车加速,就东摇西晃,好象要散了架似的。 魏老汉又夺过马鞭驾驭马车。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响了。 韩勇义紧紧地偎依着赵一曼。 董宪勋和魏老汉不得不心中胆怯,浑身哆嗦起来。 赵一曼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了。她紧紧握住韩勇义的手说:“大家不要慌!看来我们是跑不掉了。你们听我说,如果敌人问你们,你们就说是我用钱把你们收买的,一切与你们无关,请记住了啊。” 韩勇义把钱和药品扔进了庄稼地里。 赵一曼把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住:“董宪勋、韩勇义、魏大叔,你们为了支持抗日斗争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你们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抗联战士了。我真诚地感谢你们。我相信,今后你们一定能经受住各种考验,和敌人斗争到底,一定能见到胜利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敌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赵一曼的胸口。 一曼又一次不幸地被捕了。为防止她再次出逃,或被抗日联军救走,敌人把她关在了更加严密的警察厅刑事科。 第七章 狱中斗争 最后的斗争 走进审讯室的是日本大特务、外号“林大头”,他亲自主持对赵一曼进行审讯。 “林大头”是日本特高科的股长,警佐,平时自视很高,哪个人都不放在眼里,心想这一回总该让赵一曼低头了吧。 他倒了一杯水,再点燃了一支香烟,两眼放出阴森森的寒光,直直地望着赵一曼冷笑:“赵女士,令人佩服,我也佩服你。当然,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一个能赤化组织几万人来反对我们的人,何谓你身边这两个人不被你赤化才是怪事。不过,不管你的本事有多大,也难逃脱我的手板心的。” 赵一曼像对待一切汉奸特务和日本鬼子一样,轻蔑地瞟了一眼林大头,抬头望着远方,朝讽地对他说:“不对,我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为民族的自由而斗争,我的行为是正义的行为。这不是逃,要逃的是你们这些侵略别人领土的强盗。你们是会受到惩罚的,是逃不掉世界人民的惩罚的!” 赵一曼慷慨激昂的语气仿佛是在对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宣判死刑。 林大头与赵一曼进行了几次“嘴上较量”之后,见她“软”的不吃,率性就来硬的。便对赵一曼施行了肉体的折磨。 林大头命令汉奸“小阎王”吴树贵,用钢条猛刺赵一曼腿上的伤口,又往她的嘴里和鼻子里灌汽油…… 敌人灭绝人性,对赵一曼进行了一系列的残酷的摧残和蹂躏。 可赵一曼仍然顽强地与敌人斗争,不被敌人的疯狂与折磨所屈服。她在狱中表现出了高风亮节,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慨,展现出了民族精神。 第七章 狱中斗争 热血溅轩辕 1936年8月2日,赵一曼被敌人押上了开往珠河的火车,敌人将把她在珠河县绑首示众,处以死刑。 赵一曼被敌人押在火车上,这时,她的心中明白自己为国捐躯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她静静地偎依在车厢的后壁上,始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回眸自己短暂人生所走过的路程;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暮暮的往事,历历在目—— 川南那一片山区,那座城堡一样的大宅,慈祥的父亲,善良的母亲,还有那辛勤耕耘的勤劳勇敢淳朴的山里人,那沉重而根生蒂固的封建传统…… 她仿佛看见了第一个指引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大姐夫——郑佑之向她走来,对她谆谆教导,关心和帮助她求学奋进,扶她走上革命的道路。 她想起郑佑之1931年在重庆被敌人杀害时宁死不屈,英勇献身,谱写了荡气回肠的人生之歌。 她在心中独白:“大姐夫,我一定向你学习——宁死不屈!誓做一个民族英雄!” 她想起了亲爱的两个姐姐,特别是二姐。不知道二姐如何了?是不是还在川南从事革命工作?她同封建家庭作斗争时,二姐总是什么都替自己担待,这份恩情今生是无法报答的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祝愿二姐一家吉祥幸福。 她想起了莫斯科,那是她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光。她同陈邦达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逛街…… 从莫斯科一别,她就同亲爱的丈夫陈达分别了8年。这8年来,尽管革命形势紧张,她也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但一有空闲时间她都会思念着丈夫,寻找着丈夫,可总是与他联系不上,一直声讯杳无。如今也不知夫君在何方,是否安好? “宁儿,你在大叔家里过得好吗?妈妈实在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你寄养在大叔家里。妈妈作为共产党员,四处奔波,让你受了不少的苦。你还记得吗?”在她的眼帘,出现了她在宜昌生下宁儿的情景,特别是带着宁儿躲避敌人追捕的镜头—— 天上下着雨。她抱着宁儿在泥泞的道路上急奔,后面是凶狠的敌人。她紧紧地抱着宁儿,有好几次滑到了,鞋子不见了,带着宁儿没命地狂奔…… “宁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尽到一个作母亲的责任,但妈妈是为了像你一样千千万万的孩子今后能幸福地生活啊!” 当敌人在对赵一曼实施死刑时,问她有何要求。她就向敌人索要纸和笔,用饱含深情的语言寄托,给爱子宁儿写下了一封遗书: 宁儿: 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 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 母亲和你在生前永远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来安慰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啊!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你的母亲赵一曼 1936年8月2日 那娟秀的字迹,那饱含的感情,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最深的爱。 这种爱,波澜壮阔,比大海还要深远。 这种爱,又是涓涓的溪流,浸润人的心灵,让人永远也不会迷失。 赵一曼把写好的遗书紧紧地贴在胸前。她努力闭上眼睛,把悲痛关闭在心里,不让泪水滚出眼眶。可是,哗啦啦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在心里轻轻地呼唤:宁儿,希望你能理解你的母亲。 一曼从遥远的思绪中回到残酷的现实—— 押运她的火车鸣笛,停到了珠河县车站,赵一曼被敌人押下了火车,立即又被押上了一辆马车。 赵一曼开始感到有些头昏,伤口疼痛,不得不斜倚在马车上。 三匹马拉着大车缓缓地向城里驶去,车两边和后面跟着日本军官、士兵和伪军。 大车到了大街上,赵一曼发现街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原来是日本人故意把群众从家里赶出来,排列在街沿上观看。 一曼明白了敌人的险恶用心,敌人是在“杀鸡噤猴”,搞的是“游街示众”的把戏。 赵一曼振作精神,忍着伤口的疼痛,强迫自己精神起来,挺直腰板,整理衣装,理了理头发,高昂着头,微笑着面对着世界,不时地向群众挥挥手:“乡亲们,同志们,永别了!” 这时,围观的群众中,有人认出了赵一曼,就轻轻呼唤:“赵一曼!赵一曼!” 赵一曼唱起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革命歌曲《红旗歌》: 民众的旗 血红的旗 收敛着战士的尸体 尸体还没有僵硬 鲜血已染红了旗帜 高高举起啊 血红旗帜 誓不战胜 终不放手 牢狱和断头台来就来你的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大车来到小北门外的草坪上,赵一曼手持镣铐,艰难地走下车,甩开军警的帮扶,昂首大步地走向刑场。 敌人的枪口对准了赵一曼单薄而瘦弱的身躯。 一个日本军官走到赵一曼的跟前问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赵一曼把在火车上写给宁儿的遗书递给日本军官:“我有个儿子在关内,麻烦你把这封遗书转交给他。” 日本人接过纸条看了看,然后望了望赵一曼。 一曼宁死不屈,高举双手,大声呼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中国共产党万岁!” 日本军官向军警示意,叭叭叭——罪恶的子弹穿过了赵一曼年轻的身躯。 赵一曼英勇就义,壮烈牺牲,年仅31岁。 31岁,只是人生长河中稍纵即失的一个点。 31岁,在世人的眼里,还很年轻,就如花丛中绽放的鲜花,那么的美丽动人,风韵十足,那么的风华正茂。 31岁,理想才开始扬帆起锚…… 赵一曼却不同了,她用赤诚的心点燃了自己31岁的生命之火,燃烧出青春的光华,谱写了壮丽的生命之歌! 也许赵一曼从来就没有追求过平淡和安逸,她渴望的就是燃烧。 只有燃烧,才能把罪恶的旧社会照亮;只有燃烧,才能给黑夜里的行路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一曼就如天边的流星,虽然即逝,但光耀闪烁,照亮人间。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赵一曼虽然离开了人世,但是她的不朽的抗日民族精神永远长留人间。 谁不爱自己的祖国,谁又不珍惜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赵一曼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她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实践了爱国抗日的宗旨。 在赵一曼和抗日英雄们的感召下,中国的大地上前仆后继地涌现出了千千万万像赵一曼一样的抗日将士,他们高举抗日旗帜,抛头颅,撒热血,捍卫祖国的尊严和人民的利益,彻底打垮了日本侵略者,最终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 沧海桑田的变化,造物者神来之笔,大笔一挥,几千年的光阴就过去了;人的生命,在造物者面前,实在太为渺小,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生命是脆弱的,但有一种东西却跨越了时空的限制,那就是人的精神、人的灵魂——是永恒。 多少年岁月过去了,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沉重悲壮的抗日斗争历史。因而,今天,我们一定要继承先烈的遗志,发扬先烈的精神,把我们伟大的祖国建设得更加繁荣昌盛,更加富强美好,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告慰先烈们在九泉之下的英灵! 第八章 赵一曼之谜1 大地一声春雷响,驱散乌云见太阳。 千年铁树开了花,人民当家作主人。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登上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新中国的诞生,就象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光芒万丈,普照天下。 新中国成立了,华夏大地普天同庆,热血沸腾,万众欢庆。 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欢乐时刻。每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都不会忘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那段奋战的岁月,更不会忘记在那段岁月里为国为民捐躯牺牲的英烈们。 为了缅怀那些英烈,继承他们的遗志和革命精神。新中国成立以后,其中就有一部根据赵一曼在东北抗日的传奇故事改编的电影《赵一曼》。 此片在全国公映后,引起了世人的关注。每一个经过那段苦难岁月的人民无不为剧中赵一曼那正气凛然、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感动。 为此,全国人民都迫切地想知道赵一曼的身世、籍贯、原名?但令人费解的是就连《赵一曼》的编剧于敏把剧本写完了,也不知道赵一曼的身世。 赵一曼之谜,谁人能解? 新中国解放后,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在怀念死去的亲人,想念离散的亲人。不管是生是死,活着的人都想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时,在泸州市(原宜宾行署管辖)工作的李坤杰更加深深地想念离家外出干革命的好妹妹李坤泰。 李坤泰从小聪明善良,敢作敢为,反抗封建家庭,追求革命,从边远的川南山区一步步地走到叙府城求学,参加学生运动。 1926年后,李坤泰从宜宾到武汉,考上了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后又到苏联留学……从此,她就与家庭失去了联系。 妹妹李坤泰还是引导姐姐李坤杰参加革命的领路人。如今革命胜利了,李坤泰如今身在何方?是否活在人世?李坤杰无论如何也要寻找一个结果。 于是,李坤杰开始寻找、打听,只要见着同志到外地出差,她就请求打探;见着外地来川的同志就询问,并且还主动写信到上海妇联询问。 李坤杰和李坤泰生活了20年,但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虽然幺妹的音容相貌永远活在自己的心中,但没有一张照片毕竟是一个遗憾。 1952年,随着川南行署的撤消,李坤杰由泸州回到宜宾市工作。 有一天,李坤泰女子中学的同学、好朋友郑双璧拿着一张两寸大的照片找到李坤杰:“二姐,这是淑宁在上海时送给郑易楠妹妹的照片。妹妹要我设法转交给你,这些年由于世道混乱,和你也失去了联系。现在把它交给你。” 照片上,一个端庄贤淑的少妇抱着一个水灵灵的孩子。仔细一看,真的是幺妹啊!捧着幺妹的照片,李坤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热血沸腾,泪水模糊了双眼。 李坤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抱住郑双璧大姐,放声哭了起来。 郑双璧也深深地理解李坤杰的感受和痛苦,想着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坎坷人生,自己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分别了20多年,李坤杰第一次看见了妹妹的照片,而且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幺妹还是像家里一样的漂亮,虽然是成熟的少妇打扮,但仍然和家里一样的乖巧。眼睛那么大、那么亮、那么有神采。皮肤还是那么白净,容颜还是那么端庄秀美。 询问李坤杰其她的信息,郑双璧大姐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坤杰手捧着这张珍贵的照片,她请郑双璧把妹妹郑易楠的通信地址告诉她。于是,李坤杰加紧了对妹妹的寻找和打听。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李坤杰寻找妹妹的下落仍然杳无音讯。 1954年元月,李坤杰听说家住在宜宾的四川省监察委员江子能先生要到北京开会。她立即前去向他说明情况,恳请江子能先生在北京开会期间向全国来的同志打听打听李坤泰的下落。 江子能先生把这件事牢牢地记在心上。作为一个从革命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同志,谁没有饱受过离别之苦和离别之痛呢?谁不渴望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呢? 江子能在北京开会即将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当时在中央国家机关工作的何成湘同志(宜宾珙县人)作为老乡,前来看望江子能先生。他们也是20几年没见面了。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他们俩尽叙家常。 在摆谈的过程中,江子能先生向何成湘同志提及了宜宾的李坤杰寻找妹妹李坤泰的事。 何成湘一听,马上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放回到茶几上,略一沉吟说—— “我正想告诉你电影《赵一曼》里面的赵一曼原主人公就是姓李,也是四川人,但具体哪里的就不太清楚了。 “1931年赵一曼和一个姓曹的同志领导了哈尔滨电车工人大罢工后,由于她的身份暴露,老曹同志被捕牺牲,组织上决定将其转移到珠河游击区工作。 “转移时是我找赵一曼谈的话。为了能更隐蔽,我当时建议她改姓李,她说我本来就姓李。 “到了游击区,老百姓都叫赵一曼”瘦李“。后来,她在游击区干得很出色,不仅建立了非常好的群众关系,而且还有力地打击了敌人。要不咋会有那个电影呢? “我今天来拜访你,也是请你回去查一查,四川是否有赵一曼这个人?” 江子能先生突然兴奋起来,他就立即把所知道的李坤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何成湘听了同样兴奋,激动地说:“有她的照片吗?” 江子能先生说:“听说她姐姐有一张,我回去后就给你寄来。” 江子能先生回到宜宾后,立刻把自己得到的情况告诉了李坤杰。李坤杰一边听一边激动地泪流满面:“赵一曼?我的幺妹会是抗日女英雄赵一曼?” 不管李坤泰妹妹是生是死?李坤杰都想弄个明白。她立刻把那张照片给何成湘寄去,同时,心情难以平静的李坤杰接连看了好几遍电影《赵一曼》。 每一次看,李坤杰都泪流满面。她既不希望这是真的,但如果妹妹真的就是那个抗日的女英雄,妹妹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死有价值。那么,妹夫和妹妹的孩子如今又在哪里呢? 李坤杰没有放弃打听和寻找工作。此时,她一边等着何成湘的回信,一边写信向郑双璧的妹妹郑易楠打听李坤泰的消息。 此时,郑易楠已经在西安工作了。不久,郑易楠回了信—— 在上海的时候,我和淑宁经常见面,帮助她解决过不少生活上的困难。她从宜昌回到上海住在离我住地不远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上午她都要抱着她的孩子提着菜篮子,借买菜的机会到我们屋里打个转身。我们一边抱着孩子玩,一边和她摆龙门阵。她经常提到周恩来的名字,总是恩来‘长、恩来’短,说个不停。我们怕别人听见就用手捂住她的嘴巴,请她小声点。 有一次,有半个多月不见她来了,我们正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她突然抱着孩子闯进屋来了。只见她满头大汗,神色慌张,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说:“我患虎烈拉了(暗语,暴露了身份,被敌人追捕),要马上住医院”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孩子才半岁多,我和秀石姐姐都不会带孩子,孩子要妈妈、要吃奶、就哭个不停,我们全没了主意,弄得手忙脚乱的,半天哄不好,尤其是半夜醒来,大哭不止,吵得房东都不安宁,还要经常给他换尿布洗尿布,可把我们两姊妹累苦了。 孩子没有奶吃,全靠喂稀饭、炼乳和糖开水,一天要喂好多次。开始怕他不吃,把糖放得很多,他却吃得很少。后来,我们就少放糖,或者喂一些盐稀饭和白开水,这一来,他反而吃得多了,也不怎么哭,越来越乖,越来越逗人喜爱了。 一晃一个多月快过去了,淑宁才回来。她见儿子胖了,非常高兴,把孩子的两个小手合在一起一个劲向我们作揖,还一边调皮地说:“把娘娘们累着了,以后就叫她们干妈。” 她把孩子抱走了后,党中央又派她去南昌江西省委机关工作,以后就失去了联系…… 李坤杰根据郑易楠提供的线索又直接写信给周恩来总理打听,周总理又将原信转给了全国妇联主任蔡畅,请她帮助查询。 然而,查询的结果仍然没有下落。 接着李坤杰又登报寻找,还是没有结果。 第八章 赵一曼之谜2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坤杰访问到任弼时的夫人陈琮英就是自己幺妹李坤泰的小姑子时,接着打听到幺李坤泰的爱人陈达邦现在在北京国家机关工作。 尤其值得庆幸的是照片上李坤泰妹妹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20多岁的小伙子了,现在已经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学生了,他的名字叫做陈掖贤。 几经波折,终于知道了妹妹李坤泰怀中小孩的消息。李坤杰彻夜难眠。又经过多方的努力,李坤杰终于和陈掖贤通上了信,但对于自己的妈妈是不是赵一曼,陈掖贤和他的家人不敢肯定,他就给李坤杰回信说—— 姨妈: 在我十二三岁时就知道妈妈叫李一超,当时我还在养父家里,我和家里其他人合不来,曾隐隐约约听人说我是个野孩子,后来他们才不得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我,说我是八叔(陈达邦)的孩子过继给他们(养父母)的,我妈妈早就死了。 他们告诉我的妈妈是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 1947年,四姐陈志贤从北方到南京(我当时在南京)来告诉我说,妈妈叫赵大姐,是做过很多革命工作的(是她在一个地下党员卢大姐处听来的)…… 八叔和妈妈分手后就到了法国去了,慈姑(陈琮英)后来和妈妈也失去了联系(我到养父家还是慈姑跟妈妈一起送去的)。 他们也只知道李一超同志曾化名姓赵(赵大姐),是在东北牺牲的。虽然也想到李一超同志可能就是赵一曼同志,但找不到任何证据。 1951年我见到文世祯同志(和八叔一起去法国工作的,后来又在东北工作过),他告诉我说,李一超的事迹和电影上赵一曼的事有很相似,猜测赵一曼这个电影就是写的赵大姐(李一超)的故事。 但文世祯也仅仅是认识我妈妈,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工作,他说李即是赵亦不过出于猜测…… 是啊,大家都只是猜测,又有谁能对李坤泰的身份进行证实呢?李坤杰有些灰心,有些失望。 8月的时候,李坤杰终于收到了何成湘同志的来信。手捧着这封信,李坤杰激动不已,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好一会儿,李坤杰才把信拆开: 坤杰同志: ……逸(一)超同志在哈尔滨工作时我同她见面较多(我当时在中共满洲省委工作),派她到游击区工作时,还是我和她谈话后派去的,以后她在游击区的英勇斗争,引起了日寇的严重注意,她的活动曾轰动一时,“赵一曼”的声名大震…… 你寄来的照片很好,来信也好,但我希望你将一曼的情形再详详细细地告我,以便介绍和宣传…… 原来何成湘收到李坤杰寄去的照片后,又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和了解,接着又带着照片亲自到赵一曼曾经战斗过的哈尔滨市的东北烈士纪念馆去印证,还与一些当事人进行了寻访,最后才给李坤杰回了信。 李坤杰读完信,喜悦涌上心头。日夜思念寻觅的幺妹啊,终于与抗日联军中的赵一曼联系起来了。同时,她的心里也隐隐着痛,有丝丝的难过…… 李坤杰遵照何成湘同志的要求,她很快就把幺妹李坤泰青少年的经历做了详细的整理,寄给了何成湘同志。 1956年,《工人日报》的记者受命拿着这张珍贵的照片来到了赵一曼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黑龙江省进行采访、核证。 记者首先找到了董老汉,当年就是董老汉驾着马车送赵一曼进山的。 此时的董老汉身体还算硬朗,眼睛明亮,接过照片一看,当即喊道:“是她,是赵一曼,没错!肯定没错!” 《工人日报》的记者又来到赵一曼当年领导过游击战的珠河地区。当年和赵一曼朝夕相处的游击队员和父老乡亲们,看了照片都惊喜地喊道:“瘦李!她就是瘦李!瘦李就是抗联英雄赵一曼!”他们拉着记者,详细地向记者描述赵一曼是如何的精明能干。平时说话嗓门极大,有时露点四川口音,能文能武,枪法极好,经常给大家出谋划策。 还讲了赵一曼是如何的不怕困难,和敌人做斗争。乡亲们都舍不得一曼走啊。那淳朴的乡情,那血浓于水的联系,让人对赵一曼钦佩不已。 最后,调查人员来到了黑龙江省的档案馆。翻开了一个个日伪档案卷袋,终于发现了赵一曼被捕后的全部情况记载。真实而又详细地记载了赵一曼与日寇进行的不屈不挠斗争的英雄事迹。 尤其是那一份又一份的审讯记录,日、汉两种文字,清晰而又真实,记载了敌人的残忍和无情,赵一曼浑身摧不到的钢铁一般的革命正气。 在这些档案资料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赵一曼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被日本鬼子拍照下来。肉体的创伤使她看上去有点疲惫和痛苦,但她是安详的、自然的。那紧闭的双唇、那闪亮的眼睛、那漂亮的模样,和原来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终于,赵一曼的身世得到证实。她就是可敬的“瘦李”,她就是李坤杰的幺妹李坤泰,那个自小就不满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一步一步从川南偏僻的山村走进叙府城读书学习,然后去了武汉,读了军校,在革命最危险的时候,毅然决然跟着中国共产党走的李淑宁啊。 对于李坤泰身份的证实,李坤杰激动不已。 解放后,李坤杰足足用了6年多的时间来打听、来询问,有劳了党和国家各级的领导人关心帮助,还有那些淳朴可敬的乡亲和人民的共同努力。赵一曼之谜终于求解,水落石出。 当宜宾人民得知了赵一曼的身世之后,都感到无比的激动、骄傲和自豪。 1960年,文化部批准在赵一曼的故乡宜宾建立赵一曼纪念馆,当地政府便将在宜宾城西面的翠屏山半山腰的翠屏书院的遗址规划为纪念馆的馆址。 座落在翠屏山腰的赵一曼纪念馆,环境优美,建筑古朴,红砖合围的长方形四合院,一进三幢,前后呼应,中间为花草树木,侧翼为廊房,院前一对日月亭。整个建筑富丽堂皇,庄严典雅。 1986年3月,适逢赵一曼牺牲50周年之际,由当时宜宾地区妇联、总工会、共青团共同发出为赵一曼烈士重新塑像的倡议。 赵一曼这位巾帼英雄的汉白玉塑像屹立在山清水秀的宜宾市翠屏山中。 她屹立在纪念馆前的广场中央。塑像的两边挺立着34棵银桦树,似34个卫士护卫着赵一曼。塑像的身后左右屹立着两座二层六角日月亭(亦称晚钟亭)。 赵一曼纪念馆馆内有一个秀美的院落。院落的东边有两棵生机勃发的广玉兰和两盆茂盛的棕树;西边除了让人陶醉的白玉兰外,好有两棵70多年树龄的铁树;北边和南边各有4棵水杉树,每棵树身高约二十几米,似8柄梭镖,威严整齐地排列在两边。 赵一曼纪念馆建成以后,成了宜宾市许多单位作为固定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宜宾市团委和宜宾二中(赵一曼母校,原女子中学)每年的新团员宣誓都在这里举行,每年新生入校都要去赵一曼纪念馆上第一堂课。 每年的清明节、五四、七一、十一等节假日都要来这里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驻宜部队每年的八一节和新兵入伍都要组织到赵一曼纪念馆进行一次革命传统教育,同时举办谈心得体会的墙报专栏。 赵一曼纪念馆自建馆以来,特别是赵一曼牺牲50周年以来,不断有五湖四海的游客来瞻仰赵一曼,许多国家、省、市的领导来宜宾视察后,也会到赵一曼纪念馆瞻仰革命烈士。 如今赵一曼纪念馆实际上已成为人们自我教育的基地,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一块圣地。 1994年,赵一曼纪念馆成为宜宾市翠屏区的爱教基地; 1995年8月,赵一曼纪念馆成为宜宾市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1995年10月,赵一曼纪念馆成为四川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1997年6月,赵一曼纪念馆被中宣部公布为全国百个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赵一曼永远活在家乡人民的心目中! 赵一曼纪念馆永远立在人民的心中! (全文完)